《玛寂大陆：洛门教宗》 楔子·少年战俘(上) 天底下最让人深受煎熬的身份是什么？ 菲斯特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体会到了。 因为就在三天前，他成了一名倒霉的战俘。 菲斯特全名为菲斯特·蒙·霍亨伯格，出生于神圣洛门帝国的伯兰策王国西部重镇德萨乌，今年十四岁。 通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在玛寂大陆的战争中很少成为俘虏——对于敌人而言，这种半大孩子既要花钱养着，又干不了什么活，简直百无一用。按照惯例，这种半大孩子若是女孩，并且长得漂亮、个性乖巧，培养一下可以成为贵族们的女仆，那或许还有机会在胜利者手中留下命来；至于男孩，通常只会被直接杀死。 但菲斯特没有死，因为他的名字中带有一个“蒙”字。 在神圣洛门帝国，如果有“蒙”字放在名字后、姓氏前，其字面意思是“某地的某某”或者“某家族的某某”，而其真正的意义则在于：只有祖上或本人是有封地的贵族，才准许使用。 神圣洛门帝国的贵族约占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五，其中封地贵族还不到全部贵族的四分之一。所以很显然，菲斯特·蒙·霍亨伯格这个名字意味着他有一个高贵的出身。作为一名封地贵族或者封地贵族子弟，即便不幸成了战俘，也可以享受与其身份相符的优待，这是玛寂大陆数千年来一贯的传统。 更何况，这场战争理论上来说只是神圣洛门帝国的一场内战，是帝国皇帝与伯兰策选帝侯之间的战争。这样的战争，也许一时之间会非常激烈，但通常不会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那种死战。 当然这场战争也绝非儿戏，因为战争的根源在于帝国皇位的归属。 帝国皇帝雷奥帕特·蒙·霍布斯——也就是雷奥帕特六世陛下年老而无男嗣，当陪伴皇帝多年的帝国皇后在两年前去世之后，年老丧妻的皇帝悲伤之下，竟然宣布不肯再娶，这等同于宣告了伟大的奥奇提霍布斯家族主宗即将男嗣断绝！ 老皇帝虽然有两个女儿，但神圣洛门帝国传承千年之久的《萨利卡法典》虽然承认女公爵的存在，却并不承认女王，更遑论是女皇了。这意味着被霍布斯家族垄断近千年之久的帝国皇位即将被取代！ 帝国的七大选帝侯因此纷纷按捺不住寂寞，各种私下拉拢、威胁、串联层出不穷，每一位选帝侯都希望推出自己中意的皇帝候选人，或者干脆由自己出任皇帝，建立新的皇朝。 三个月前，帝国皇帝雷奥帕特六世陛下颁布诏书，宣布废除《萨利卡法典》中的某些条款，再按照顺位原则给予自己的两个女儿克蕾西娅公主和辛西娅公主以包括帝国皇位在内的全部继承权。 与此同时，头戴奥奇提、魂雅迪、波奇蒙三大王国王冠的雷奥帕特皇帝陛下同时还宣布任命克蕾西娅·蒙·霍布斯公主为魂雅迪王国摄政、辛西娅·蒙·霍布斯公主为波奇蒙王国摄政。消息传出，帝国国内舆论大哗，各路诸侯与帝国皇室之间的关系已从暗流汹涌升级为狂澜既倒。 战争，在这一刻已经不可避免。 终于，在五天前，波奇蒙王国和伯兰策王国的边界爆发了凛风峡边境遭遇战。这一战，即是后来所谓“波澜壮阔、峰回路转的神圣洛门帝国皇位争夺战”的初战。 此战伯兰策王国的先遣军团原本打算来一场奇袭，结果却是大败亏输，早有准备的帝国军团前锋以逸待劳，守株待兔般轻松击败强敌，并且趁势反卷，攻入主力崩溃之后几乎无人防守的伯兰策东南部前线战略支撑点黑鹰堡，城堡中的贵族家眷和少量士兵统统做了俘虏，正在城堡中暂住的小菲斯特自然也毫不意外的出现在了俘虏名单之上。 菲斯特的父亲卡特·蒙·霍亨伯格子爵是黑鹰堡伯爵迪克雷·蒙·克劳茨的封臣。菲斯特本来住在其父卡特在城郊四十里外的封地格兰迪奥伦城堡，但这座城堡实在太小，平时里里外外也只有不到五十名士兵，战前因为卡特子爵被征召，又带走了四十名士兵，结果菲斯特一家只剩八名士兵可用，在这种情况之下，格兰迪奥伦城堡根本没有半点安全可言。 有鉴于此，菲斯特的父亲卡特子爵决定将菲斯特转移到迪克雷伯爵的黑鹰堡中，这座城堡是伯兰策王国东南边境最为重要的国防屏障，同时也是伯兰策王国大军进攻波奇蒙王国的后方支点，安全方面按说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前线军队的突然大败使得首当其冲的黑鹰堡反而更不安全，一日之内、一鼓之下便已告破，可怜的小菲斯特因此被俘。 此时还未进入十一月，但伯兰策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一场可以预见大雪虽然还迟迟未曾落下，只有零星的小雹子夹着冰冷的小雨滴时不时来刷一阵存在感，可天上的乌云仿佛一床随时要掉落下来的巨大黑棉被，却已经足以让人心情压抑。 双手被反铐着的菲斯特脸色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糟糕，虽然碍于其身份，他得以同几名同样出身高贵的贵族俘虏一道坐在马车上，免去了直接踩在烂泥路上的狼狈。但这种原先用来给城中送菜的破旧马车连一点遮盖都没有，屁股下坐的是连马扎都算不上的小木凳——那可能根本不算什么木凳，菲斯特他们觉得这东西根本就是短短的一节树干。 这辆破旧马车行驶起来“咯吱咯吱”乱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而凛冽的寒风吹在他那件足够漂亮但却实在并不厚实的冬衣上，也让他冷得牙关发抖，更不要提没戴帽子的脑袋，早已经有些发沉了。 “该死的！看在圣主的份上，我认为坐这种破车还不如下去走路，这分明就是虐待，是对我们高贵血统的侮辱！这难道就是霍布斯家族对待帝国贵族的态度吗！”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俘虏极其不满地嘟嚷道。 另一名年仅三旬便已经有“聪明绝顶”趋势的俘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闭嘴，托里尔！我记得这破马车就是给你家送蔬菜和野果的那种，你这个小气鬼怎么不早点换几辆好的？至少，也应该给加个蓬，那样的话我们起码不用被那些贱民盯着看。” “哦，迪奥，我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次子，次子你懂吗？我的父亲和大哥什么时候会让我来‘操心’这些事情了？我除了每个月拿点有限的金币作为零用，家里大大小小的其他事我都插不上嘴！噢，该死，要不是这样，我可能也随着王国前锋军一同撤退了，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聪明绝顶”的迪奥听了这话，忽然面色难看地道：“说起钱……托里尔，你说这次我们的赎金会是多少？家族那边肯拿出足够的钱来赎回我们吗？” 托里尔听闻此言，脸色不由一变，面上的肌肉抖了两抖，最终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 另外一名更加年轻、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俘虏却叹息了一声：“你们的家族里头都还有自己的直系亲属，不管你们之间得关系在平时有多么糟糕，但玛寂大陆的传统摆在这里，这种时候他们总还是要努力赎回你们的。我就不同了，帝国军队的那名军官告诉我，我的大哥和二哥同时战死，我作为家族剩下的唯一直系继承人偏偏又被俘了……真是该死，我怀疑那些旁系的杂碎们肯定要趁机陷害我，故意不拿赎金！一旦……一旦我死了，斯塔特家族的爵位、领地、财富、农奴……一切的一切，就都归他们了！” 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一脸懊恼和痛苦地道：“啊，我庄园西面的那个村子里还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女孩。哦，圣父，我在天的圣父啊！你们是不知道，她们那金色的秀发，就仿佛被微风吹动的麦浪；那娇嫩的肌肤，简直可以捏出水来！我前几天还在苦苦思索，想着该怎样将她们不动声色地弄到手……噢，圣主在上，惩罚那些泯灭人性的杂碎吧！”这名年龄还在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俘虏，似乎在不经意之间证明了某条真理的一半：女人的**与年龄成正比，而男人的**与年龄成反比。 “双胞胎女孩的事情你可以先放在一边了，皇室的大军碾过之后，她们还是不是活着都难说呢……呃，不过，你的大哥二哥都……蒙圣主召唤了？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地消息，不过，克鲁泽，我的朋友，也许事情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的大哥原本是伯爵阁下的侍卫骑士团副团长，现在他和你二哥既然已经蒙主召唤，那么你作为唯一的直系继承人，又是黑鹰骑士团的预备骑士，必然会被伯爵阁下赎回，甚至很有可能都不必动用斯塔特家族的私产而由伯爵阁下出钱！嗯，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上次参加评定的时候拿了几翎？够不够正式加入伯爵阁下的黑鹰骑士团了？”被称为迪奥的男俘安慰道。 “是这样吗？谢谢你，迪奥男爵，希望你的腿伤早些痊愈，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立下战功……至于评定，呃，你真不该提起这样让人伤心的事，你应该知道我的预备骑士头衔是怎么来的……而这一次，这个……三翎还差了一点点，就一点点。”克鲁泽说着，仿佛真的不是客气，而是实在不想提这件事，他赶紧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最里头的半大孩子，岔开话题道：“嗨，我亲爱的菲斯特，我有一个关于你父亲的消息。” 楔子·少年战俘(下) 身量几乎与成人相差无几的菲斯特本来坐在最里面，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时候才抬起头来。他长得还算不错，也许算不上格外英俊，但有别于常人的黑色头发和一双黑色的眼睛成为他容貌的巨大加分项——据说古洛门帝国血统最高贵、最纯正的贵族才会拥有黑发黑眸。 这不是传说，而是明确的记载：比如古洛门帝国伟大的凯泽尔大帝，其家族便因为是古太阳神索尔的后裔，因此拥有最完美的黑发黑眸。 在神圣洛门帝国内，黑发黑眸所代表的尊贵，甚至比在名字中放入“蒙”字更加无可争议。诚如古洛门帝国的《神之赞》中所言：“太阳神索尔，于至晦至暗中带来光明。”而在更加著名的长篇赞美诗《永远的盖乌斯》里，还有更加直白的说法：“黑发的是高贵的洛门贵族，金发的都是盖里亚或者哥曼里亚的贱种……” 盖里亚是现在弗朗其王国主体民族的前身，而哥曼里亚则是现在神圣洛门帝国主体民族哥曼琛人前身。也就是说，按照古老的洛门帝国《神之赞》的说法来讲，这些如今同样身份高贵的贵族俘虏，在黑发黑眸的菲斯特面前其实都只是卑下的贱种。 当然，古洛门帝国已经过去千余年之久，当年再如何辉煌也已经是遥远的过去式，现在的弗朗其人或者哥曼琛人虽然对古洛门帝国仍然无比尊崇、时常追思，对黑发黑眸也仍然有着心底里的一丝羡慕，但至少，谁也不会当面说出来——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低贱了吗？ “如果你指的是我的父亲蒙圣主召唤的消息……”菲斯特的声音有些嘶哑，分不清是疲惫还是病了：“我已经得知了，谢谢你。” 一边的迪奥男爵惊讶起来：“卡特子爵也蒙圣主召唤了吗？他那样胆小……噢，我是说他那样精明……咳，这真是一场不幸的战争。霍亨伯格家族是历史悠久的古老贵族，千年以来曾经出现过许多强大的魔战士，我真的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家族现在竟然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请节哀，菲斯特，你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也是一名优秀的贵族，霍亨伯格家族的荣光一定能在你的努力下得到延续。” 那名叫克鲁泽的俘虏也劝道：“没错，菲斯特，相信我，这一定只是圣主对你的考验，你要振作起来，就像我一样……想想看，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那么多美丽的姑娘们等着你去征服……喔，该死！谁踢我？” “克鲁泽，除了女人，你的眼睛难道就不能再多看见一点别的东西吗，嗯？” “别的东西？噢，当然，当然，我还看得见金币……” “噢，圣主在上，克鲁泽，你还是闭嘴吧！” “谢谢你们，不过我虽然小，但并不是如同某些人希望的那样脆弱，霍亨伯格家族的荣光当然会由我来继承和发扬。”菲斯特脸色依旧很糟，但语气柔和了不少。 “啊，当然，这一点我完全了解！”要让克鲁泽先生闭嘴看来颇有难度，只见他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听说伯爵阁下的小女儿莉莉娅小姐这几天一直缠着你，还想方设法与你单独呆在一个房间……甚至就在前天晚上，莉莉娅小姐趁着舞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还悄悄拉了你去她的房间，你们两个人缠绵了接近两个小时，到了舞会快要散场的时候才悄悄回到会客厅里……”克鲁泽表情夸张地张开双手，做出一副“赞美神”的模样，大声道：“哇哦，两个小时！菲斯特，我对你的景仰简直就像泛滥的瑞恩河水……” “克鲁泽先生。”菲斯特一本正经地打断他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会知道这些事，但是莉莉娅小姐找我去，只是为了和我研究一些绘画技巧。” “哦，圣父见证！你们是在研究绘画技巧！”克鲁泽哈哈笑道：“当然，当然，绘画，这是一门艺术，尤其是号称复兴古典文艺的人体画！呃，我是说除了一袭薄袍什么都不穿的那种，真是太棒了！不过，菲斯特，我必须郑重提醒你，莉莉娅小姐的腰肢那么细，你可千万不要画得太粗了……另外，你给她作的画有带着吗，如果带着的话，我认为我们已经找到了共同的兴趣爱好，非常有必要认真、仔细并且足够深入地交流一番！” 菲斯特一翻白眼，周围的人也都哈哈一笑，迪奥男爵没好气地岔开话题道：“好吧各位，玩笑到此为止，我觉得此时此刻我们还是关心一下接下来该怎样做才能安然无恙地活到战争结束比较现实。” 残酷的战争让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战俘们收敛了笑容，除了克鲁泽嘀咕了一句“你们简直没有一点艺术细胞”之外，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交谈就此中断。 马车继续行进，被用长索串绑的普通俘虏们跟在马车后面默默前行，整个俘虏押送队伍里只有帝国军队的士兵们时不时冲着这些普通战俘骂上几句，又或是干脆一鞭子抽过去时才会发出声音，配合破旧马车仿佛随时将要散架罢工的吱吱声，尽情展示着胜利者的傲慢。而伯兰策王国的战俘们则保持着哥曼琛人一贯的桀骜，任凭帝国士兵如何打骂，几乎都咬住牙根一声不吭，以沉默来宣示自己最后的尊严。 又过了一会儿，已经可以看见前方大片的军事营寨，帝国军的前锋军大营驻扎地到了。 一名身穿钢制重甲的帝国军官带着几名士兵迎上前来，押运队伍的帝国士兵领队连忙小跑过去，右手握拳，有力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口以示敬意，同时大声汇报道：“第二十七步兵营第三大队代理大队长赫斯·斯科特向您致敬，克林特子爵！” 由于对方是名字中不含“蒙”字的非贵族，因此克林特子爵并没有回礼，只是平静地摆了摆手，打量了押运队里的几辆马车，大约有二十多名贵族俘虏坐在马车上，至于平民战俘，克林特子爵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很快，克林特子爵收回目光，看着押运队的领队：“斯科特代理大队长，我现在代表帝国北路讨伐军前锋军最高军事长官克拉斯·迪里尔元帅阁下向你问话：你押送的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做菲斯特·蒙·霍亨伯格的人？” 赫斯·斯科特听到克拉斯·迪里尔元帅的大名时，刷的一个立正，等克林特子爵的话说完，才摸出一张清单，飞快地扫了一眼，大声道：“报告，有！” 克林特子爵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很好，你和你的人按照计划对剩下的战俘进行安置，找到我说的那位霍亨伯格家族的战俘，让他出列，我要带他去晋见元帅阁下。” 第001章 战俘利用 “真是令人惊叹，在第三纪元778年的今天，还能看见如此完美的黑发黑眸，霍亨伯格家族的血脉的确非常高贵，让人羡慕。” 克林特子爵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那么好吧，言归正传，你就是卡特·蒙·霍亨伯格子爵的独子，菲斯特·蒙·霍亨伯格先生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帝国北路讨伐军先锋军团克拉斯·迪里尔元帅的侍从卫队副队长、拉斯布劳斯堡子爵鲁道夫·蒙·克林特。很高兴见到你，霍亨伯格先生。” “也很荣幸见到你，克林特子爵阁下。”菲斯特不清楚为何自己会被单独拧出来去见那位闻名遐迩的元帅阁下，但在一名贵族面前，他即便心情再如何悲痛，也必须保持应有的仪态。 克林特子爵一脸沉痛地道：“想必你已经得知你的父亲英勇战死的消息，向你致哀，霍亨伯格先生。这是一场原本不应该发生的战争，皇帝陛下的仁慈在全玛寂大陆有目共睹，他并不希望伤害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帝国的封地贵族、他的臣子。在皇帝陛下看来，战争双方的战士都是帝国的勇士，即使是那些正在与忠于皇室的帝国军团交战的将领和士兵，也只是忠于封臣和属民职责的奉命行事。我个人认为这次战争的罪魁祸首是那些被权力欲望冲昏了头脑的人，他们为了个人的一己私利一意孤行，将帝国的勇士以及帝国的子民卷入战火，皇帝陛下将带领我们，代我们在天的圣父惩罚这些不义之人，你认为呢，霍亨伯格先生？” 菲斯特看了他一眼，这个面色平静的子爵也打量着黑发黑眸的他。 稍稍思考了一下，菲斯特以贵族之间公式化的语言说道：“如果仅以我个人的看法而言，无论战争因何而起，我都认为皇帝陛下应该先宣战再出兵，而不是突然派出大军进入伯兰策王国挑起战争。当然，我并没有成年和获得爵位，这些话只代表一个十四岁孩子的看法，并不代表霍亨伯格家族的意思。” “恐怕你的话已经可以代表霍亨伯格家族的意思了。”克林特子爵微微一笑：“虽然你还差一年成年，但在你的父亲蒙圣主召唤之后，霍亨伯格家族的直系继承人已经只剩下你一人，若无意外，你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格兰迪奥伦子爵阁下、剑兰堡的主人了。” 菲斯特眼中闪过一抹悲伤，但却没有说什么，因为正如克林特所言，这场战争本就不该发生。但它仍然发生了，父亲因为封君与封臣的职责关系不得不参加战斗，而战场上的牺牲在哥曼琛人的传统中，是十分荣耀的事，除非是死于与异教徒的战争，否则无须复仇。因此菲斯特虽然悲伤，却无法把这种失去父亲的怒火强加于皇帝和他的军队，这让他觉得十分压抑。当然，在压抑之外，他还有一丝庆幸——自己那个胆小如鼠的老爸这一次竟然没有当逃兵，而是光荣战死，这总算对他此前人生中所留下的众多污点做出了一丝弥补——哪怕这种弥补多半也挽回不了他那可怜的名声。 “至于你说皇帝陛下应该先宣战再派出大军这一点，恐怕我们所得知的信息并不相同——据我所知，双方在边境上屯集大军已经足有两月有余，而在九天前，伯兰策王国已经宣布不承认皇帝陛下对《萨利卡法典》的修改。费切尔二世国王陛下宣称他因为拥有八分之一的霍布斯家族血统，因此合理合法的享有帝国皇帝被选举权以及奥奇提、魂雅迪和波奇蒙王国乃至里特兰顿公国在内的众多霍布斯家族领地的继承权。他表示他已经‘足够克制’，并且经过‘多次交涉’，却仍然‘未能说服皇帝陛下放弃这一错误主张’，因此不得已才‘决意用武力维护圣主赐予他的神圣权利’……于是，战争爆发了。”克林特子爵双手一摊：“你看，皇帝陛下只是被动应战。” 克林特子爵很聪明的没有分辨这场战争谁对谁错，因为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对与错根本就不是由什么法理、公义所决定的。站在皇帝一边的人自然认为皇帝陛下出兵平叛理所当然，而站在费切尔二世国王一边的人也自然认为讨伐一个随意修改传统法典的皇帝理所当然。更何况，目前洛门教廷方面没有就此发出半点应该有的声音，也许忙碌的阿勒山德六世教宗陛下正忙于再换一拨情妇，着实没空理会这些俗事杂务。 菲斯特也丝毫没有要对此发难的意思，毕竟对于他而言，不管是雷奥帕特皇帝陛下还是费切尔国王陛下，都只是一个太遥远的称呼。他自己并未成年，当然也并没有对任何人宣誓效忠过，既然如此，这两个人之间的战争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霍亨伯格家族已经尽到了封臣的职责，谁也无法指责什么。所以现在，他只想要回父亲的遗体，尽管他心里其实一直觉得，自己这位绰号“懦弱者”的老爸多年来带给自己最多的，不过是被人或明或暗的嘲讽。 “我希望帝国军队能将我父亲的遗体交给我，作为一名光荣战死的贵族，他应该享受一名封地贵族应有的体面葬礼。”菲斯特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缓和语气地说道。 “我很抱歉，霍亨伯格先生，恐怕我们做不到这一点。”克林特子爵有些遗憾地道：“卡特子爵带着人闯进了我们布置的包围圈，然后死于……死于穆克希·蒙·霍布斯大元帅战前交给我们的魔法卷轴之下。身为古老贵族家庭的一员，想必你应该了解，在九翎大魔法师的毁灭烈焰卷轴之下，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九翎大魔法师的毁灭烈焰！”菲斯特的心脏仿佛被一把铁锤猛击了一下，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仍然写满震惊：“你是说雷奥帕特六世皇帝陛下的叔父、前奥奇提红衣大主教穆克希大公？他也参与了这场战争吗？” 但这种震惊中绝大部分只是贵族少年的作秀，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啊，难怪老爸没有逃跑，原来是根本没有机会……” 事实上他自己都很难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著名贵族家庭的孩子，菲斯特经常听见旁人对于霍亨伯格家族的赞美，但稍稍长大之后，这种赞美开始变得虚浮起来，他听得更多的是旁人对于自己父亲卡特的鄙夷。对于一名出身高贵且正值叛逆期的少年而言，一个懦弱的父亲怎么也算不上值得尊敬，尽管这个人作为父亲来说平时对自己似乎还不错。 克林特子爵微微挺起胸膛，似乎也自豪于本国有一位如此声威显赫的九翎大魔法师，脸上也露出些许自矜：“是的，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地方，大公阁下从红衣大主教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原本是想安度晚年的，但此次情况非同以往，因此皇帝陛下不得不亲自出面说动了他，现在他已经就任此次帝国讨伐军大元帅，连克拉斯·迪里尔元帅也只是他的副手。” “九翎大魔法师和九翎大战士！皇帝陛下的决心如此之大？父亲……”菲斯特貌似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却想：“虽然战死绝非你的本意，但至少你这样的死法算是保住了霍亨伯格家族最后的一点脸面，爷爷的在天之灵可以放心安息了。” 克林特子爵看着陷入悲伤的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安慰，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在他看来，尚未成年便死了父亲实在是足够悲惨了。但他也不能一言不发，末了只好沉默一下，然后道：“很抱歉，但是……霍亨伯格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你还是帝国军队的战俘，而迪里尔元帅已经点名要见你。” “我知道了，子爵阁下。”菲斯特深吸一口气：“那么，请你带路吧。” “请跟我来。”克林特对菲斯特如此上路颇为欣赏，当下也不再客套，伸手虚引，自己当先往营中走去。 菲斯特看着领路上前的克林特子爵，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无论如何，我已经是霍亨伯格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家族的荣耀和尊严曾经在父亲手里跌落，却必须在我手中重拾！克拉斯·迪里尔，就让我来见识一下你这位神圣洛门帝国千年来第一个平民出身的九翎大战士到底想要如何吧！” 克拉斯·迪里尔元帅的大帐除了比其余军帐大了不少之外，就只有帐门前高高树立的大旗显示出它与其他军帐的不同，从古洛门帝国时便一直传承下来的黑色双头鹰大旗在寒风的鼓动下猎猎作响。 克林特子爵在帐门口恭敬地止住脚步，右手握拳按住左胸，躬身道：“元帅阁下，菲斯特·蒙·霍亨伯格先生到了。” 第001章 战俘利用(中) 帐中响起一个中气十足、不怒而威的雄浑男中音：“让他进来。” 克林特子爵转身看着菲斯特，微微侧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菲斯特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紧张，暗中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如此滴水成冰的冬天，迪里尔元帅的大帐中仍然没有生火，一名看起来四旬出头、有着一把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伏案在简易的办公桌前用羽毛笔刷刷刷地写着什么，菲斯特进来之后，他也没有要抬起头来的意思。 迪里尔元帅身上穿着神洛帝国霍布斯王朝以来军中惯用的白色元帅礼服，这套礼服线条干练、用料华贵，使穿着者显得挺拔巍峨。袖口、肩头、裤边等处的金丝银穗更是点缀得恰到好处，充分证明了霍布斯王朝的雅致高贵。元帅领口处戴着一枚奥奇提“白红白”三色骑士十字勋章，左胸口则挂着一枚圣诺特尔金鹰勋章，两枚勋章一朴实、一华贵，犹如旭日幽月，相映生辉。 菲斯特心中苦笑，这位元帅莫非还要打压一下我的“贵族气焰”？自己眼下的处境已经糟糕得不能更糟糕，难道自己还能不清楚？只要智商正常神志清晰，根本不可能还会去显摆什么贵族身份。再说，即便不谈实力的差别，就说面前这位所带的两枚勋章，那可是高级贵族都不能轻易得到的。 白红白三色乃是霍布斯家族的象征色，是其家族纹章的主色调，近千年来凡是被授予了奥奇提白红白三色骑士勋章之人，几乎都是霍布斯家族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可以说戴上这个勋章，基本上就等于宣布你已经成为了“霍布斯家族的守护骑士”，其所代表的荣耀和地位根本毋庸置疑、无须赘述。 至于圣诺特尔金鹰勋章，那更是等闲难得一见。该勋章是为了纪念神洛帝国早期的诺特尔大帝而设，大几百年来一共只授出六十四枚。圣诺特尔金鹰勋章的授予，别的要求都先不说，就说一个对于被授予人的实力要求，就可以打消无数人的希望：该勋章的被授勋人要求拥有九翎以上实力等级并且该实力被至公教教廷所承认。 在这位佩戴着圣诺特尔金鹰勋章的堂堂九翎大战士面前，别说区区一个已经死去的子爵的儿子，就算是子爵本人，难道就敢对他不敬？简直笑话！整个神圣洛门帝国，魔法师、大战士、魔战士、炼金师、锻造师、附魔师……等等各类需要确定“鹰翎”等级的职业，达到“九翎”级别的大师们全加在一块，恐怕还没超过二十人，而直接战斗型的职业，也就是魔法师、战士、魔战士三大类，恐怕没超过十人，由此可以想象迪里尔元帅在帝国中的地位。 可以这样说，若非迪里尔自己认为自己虽然实力高居九翎，却没有能与之匹配的战功，不肯接受贵族爵位的话，哪怕皇帝陛下碍于各种现实情况难以封他为公爵，那至少也会给个侯爵或者与侯爵地位相当的边境伯爵才能打发！ 菲斯特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主动开口了：“迪里尔元帅阁下，我就是菲斯特·蒙·霍亨伯格，我想您找我来不是为了让我观摩您的书法吧？” 克拉斯·迪里尔手中运笔不停，头也仍然未曾抬起，不过却轻轻哼了一声，不带半分情绪地说道：“菲斯特·蒙·霍亨伯格，出生于第三纪元764年。同年，你父卡特·蒙·霍亨伯格受封子爵。772年，也就是你八岁那年，你的祖父德尔玛公爵卡洛斯·蒙·霍亨伯格参与了因为布兰德和伯兰策两大公国合并而爆发的王位继承战争，结果战败身死，其长子也就是你的伯父斯科特·蒙·霍亨伯格亦同时战死疆场。其次子也就是你的父亲卡特，因事前坚决反对参战，开战后甚至独自出走，所以战后被新建立的伯兰策王国国王费切尔二世宣布无罪，但因德尔玛公国已被吞并，你的父亲卡特仅被保留子爵头衔，并且被远远的改封在古那斯多伯爵领地内，成为黑鹰堡的封臣。” “卡特的领地位于伯兰策王国东南部，规模为一个小镇，名叫格兰迪奥伦，包含七个大小不等的村庄。卡特子爵在此地修筑了一座小型城堡，取名为剑兰堡，因此格兰迪奥伦子爵也称剑兰子爵。剑兰堡地处伯兰策王国东南最边缘，直面霍布斯皇室的直属领地波奇蒙王国的东北重镇葛洛戈。由于伯兰策王国与霍布斯皇室之间虽有联姻但关系一直不算太好，所以在这样的地方做一名小小的子爵，其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你父亲却似乎丝毫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其他那些与他封地和地位相似的贵族，至少都会拥有二十余名双翎以上骑士、剑士或者弓箭士等战士作为武力中坚，甚至有些财力丰裕的贵族，还会招揽魔法师乃至锻造师、炼金师等充实自己的实力。可是你父亲却只拥有四十八名护卫，其中十四名‘金单翎’骑士，十名‘金单翎’剑士，八名‘金单翎’弓箭士，十六名‘银单翎’乃至‘铜单翎’侍从骑士，啧啧……实力之弱简直惨不忍睹。” 神圣洛门帝国乃至整个玛寂大陆，除了那些异教徒的国度之外，其余所有信奉圣主的国度，都统一接受由至正教和至公教这东、西两大教会考核评测的“十二翎”实力等级制度。该制度将一些重要职业的实力标准划分为十二个大的等级，由弱到强分别冠以单翎、双翎、三翎直至十二翎。后来又加以细分，在每一翎内分为金银铜三个层次，金最高，银次之，铜最末。因此这一制度实际是“金银铜十二翎三十六阶”实力等级制。 金银铜十二翎的等级表现形式，最开始有比较严格的规范，从着装到用度，从语言到举止，几乎无所不包，但后来规矩日渐废弛，如今还基本能够保证执行的，也就是正式着装时，在衣服的右胸处绣上一只黑色双头鹰，若此人实力等级为三翎以内，则此双头鹰的尾部按照单翎、双翎或者三翎分别绣上或金、或银、或铜的颜色。 第001章 战俘利用(下) 譬如“金单翎”等级，便是黑色双头鹰尾翼三翎的中间一根翎毛绣成金色；“银双翎”等级，则是黑色双头鹰尾翼三翎中，旁边两根翎毛绣成银色，以此类推，讲究对称。 三翎以上，譬如四翎，则是尾翼不绣色，按双翼的左右对称类推；若遇单数，则在双翼的双数之外，再以尾翼的中翎补之。双翼一共八翎，左右各四翎，倘使实力高达到九翎以上，则是双翼八翎加上尾翼中翎全部绣色；十翎则双翼八翎加尾翼左右翎；十一翎则双翼八翎加尾翼三翎。 至于那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十二翎级别高人，一般被尊称为“圣徒”或者“半圣”，其右胸前的标志是双头鹰全身绣色。不过由于这一级数的高人三个纪元以来几乎屈指可数，到现在恐怕连东、西两大教会也不见得还有能力可以评测考核了。 通常情况下，只要达到单翎，哪怕是铜单翎级数，也可以正式加入帝国军队，不过地位自然也就只能是最低等的无甲步兵。 银单翎级数则视主君(或主人)的财力水平来决定是否配备甲具，不过通常即便是财力丰厚的主君们，对于这个级数的战士，顶多也就给他们配备一副皮甲。 至于金单翎级数的战士，装备水平同样取决于主君财力，财力丰厚的可能配备轻质生铁甲，财力普通的可能配备镶钉皮甲，而财力微弱的也就只好配备普通皮甲应付一下了。 而双翎战士，无论骑士、剑士、弓箭士还是其余门类，通常至少会配备轻质生铁甲，财力强一点的甚至可能配备全身生铁甲。当然，各门类战士在配装样式上会有些不同，譬如弓箭士虽然也会配备全身生铁甲，但其肩部等部位的样式会与骑士生铁甲、剑士生铁甲等有些许变化，以便更加利于开弓，另外弓箭士生铁甲的厚度一般也会低于剑士生铁甲，更低于骑士生铁甲。 不过这些标准，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能真正称之为“标准”，因为帝国政府其实对于军队配装是早有标准的：“单翎战士以金银铜分阶，分别着镶钉皮甲、全身皮甲、简装皮甲”；“双翎战士以金银铜分阶，分别着重装生铁甲、全身生铁甲、轻质生铁甲”；“三翎战士以金银铜分阶，分别着重装锻铁甲、全身锻铁甲、轻质锻铁甲”；“四翎战士以金银铜分阶，分别着重装粗钢甲、全身粗钢甲、轻质粗钢甲”；“五翎战士以金银铜分阶，分别着重装锻钢甲、全身锻钢甲、轻质锻钢甲”……以下类推为，六翎铬钢、七翎钨钢、八翎钛钢。 至于九翎战士，理论上应该配备的是“龙鳞铬钢甲”，但玛寂大陆上的龙族通常都生活在人迹罕至的高山之上，加上实力极其强横，等闲根本接近不得，因此龙鳞铬钢甲的数量十分稀少。不过好在九翎级数的战士，恐怕其本身比这龙鳞铬钢甲还要稀罕，所以倒也不怕拿不到合适的装备——至少克拉斯·迪里尔元帅帐篷里的假人衣桩上就挂着一套。 迪里尔元帅的龙鳞铬钢甲是他成功晋级九翎大剑士之后，由亲自主持他考核评级的至公教上任教宗——也就是第二百二十任教宗英诺查八世陛下亲自赐予的。 本来这套龙鳞铬钢甲应该由神圣洛门帝国皇帝赐予给他，但当时由于教宗陛下亲自到场主持评定，而皇帝只是见证人，加上教宗陛下十分主动，因此赐予者就成了教宗陛下——英诺查八世当时没有与皇帝商议，便大声宣布：“我感受到了你的虔诚，我的孩子，圣主对待他虔诚的孩子们从来不会吝啬，我也是一样。以我们在天的圣父之名，克拉斯·迪里尔，我赐予你象征尊贵和荣耀的龙鳞铬钢甲，愿你高洁的心灵从此离圣父更近。” 当然，如果实力都已经达到九翎，通常自己也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获得一些更加独特的防具或者武器，一般并不会比龙鳞铬钢甲来得差，只是这些装备千差万别，就不好和以上那些帝国制式装备一并而论了。至于九翎以下的各级人士，如果有足够的财力，帝国以及各王国、公国等，也允许其使用自备的装备。这也是为什么说一个人的财力影响他一半的战力；而同样的个人实力等级，平民子弟通常不可能胜过贵族子弟，原因也正在于此。 总之，菲斯特的父亲卡特，这位剑兰子爵麾下的实力实在不怎么够看，若是处在王国内线的封地贵族，只维持这样的武装实力也许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作为处于随时可能对外作战或者前线防御的边境封地贵族，这种武装水准基本上就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了。 事实看来也正是如此，一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卡特子爵就已经丢掉了性命，而且还连带的让整个霍亨伯格家族都处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险境之中了。 但正所谓子不问父过，何况老爸已经“光荣战死”，菲斯特不可能承认这是父亲的过错，只能绷着脸回答：“诚如元帅阁下所言，我的家族深遭变乱，我的父亲不过是一个落魄贵族，没有财力支撑起符合身份地位的武装力量，但他已经以英勇的牺牲证明了他的忠诚，捍卫了霍亨伯格家族的荣耀。元帅阁下，按照帝国传统，我认为我的父亲作为一名帝国军人，已经可以免受一切非议与责难了。” 迪里尔元帅听到这里，终于停住了手中的羽毛笔，目光盯着笔尖，凝眸思索了一下，突然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看着菲斯特。 菲斯特也盯着他看。 其实迪里尔元帅长得十分普通，如果没有那双眼睛，他就是一个最普通的路人甲，随便在农田里拉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农，大概也能跟这位的模样相差仿佛。 而即便是他的眼睛，论样子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那内蕴的神光，一下子将他与普通人划清了界限。那是一种仿佛随时可以看穿一个人心灵的目光，任何阴暗、龌蹉、下流、无耻……似乎都在这目光之下无所遁形，这是一种令人凛然正色、肃然起敬的力量。 菲斯特也被他看得心底一颤，但他自问还算坦荡，目光只是微微一缩，便立刻反瞪了回去。 迪里尔元帅见了，反倒笑了起来：“黑发黑眸，古太阳神索尔的后裔？我真的很奇怪霍亨伯格家族的血统维持是怎么做得这样完美的，要知道古洛门帝国时期那些上古神族传下的血脉，到现在早已斑杂而稀薄……好吧，这个话题想必你也不愿意回答，就到此为止了。嗯，我是个很直接的人，而且时间有限，那么我们换个问题：你是否愿意继承霍亨伯格家族的荣耀？” 第002章 铁匠学徒(上) “你是否愿意继承霍亨伯格家族的荣耀？” 这个问题菲斯特根本32没有思考过，因为根本无需思考。 “恕我很难理解元帅阁下问这句话的用意，我现在已经是霍亨伯格家族唯一的继承人，霍亨伯格家族的荣耀自然由我继承。” “哦？那么，你认为荣耀来自于什么？”迪里尔元帅追问道。 菲斯特微微皱眉：“荣耀来自于对信仰的虔诚、对主君的忠诚、对朋友的坦诚。” “嗯，当然，你说得很对，但是……就只有这些吗？” 菲斯特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些，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出还有什么。” 迪里尔元帅也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真是天真的孩子。菲斯特，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我很荣幸，元帅阁下。”菲斯特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之下拒绝迪里尔元帅这不知为何而来的亲近，毕竟两个不熟悉的人或者两个地位悬殊的人之间，通常是称呼姓氏而非称呼名字。 迪里尔元帅只是点点头，就道：“你父亲的麾下，那些铜单翎级别的侍从骑士，未必就对信仰不虔诚、对主君不忠诚、对朋友不坦诚，可是，你真的觉得他们有很大的荣耀吗？随便发生任何一场战斗，他们作为实力最弱的一批人，多半都会被当做消耗品，结果被人轻而易举地杀死。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的，这意味着他们的虔诚、忠诚、坦诚，就在那一瞬间化为烂泥，任人践踏，最后被人永远的遗忘。菲斯特，这是你要的荣耀吗？” 菲斯特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人愿意要这样的荣耀。” 迪里尔元帅于是笑了起来：“所以，有一位老人曾经跟我说过：荣耀固然重要，但首先你得活下去。” 菲斯特若有所思，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迪里尔元帅又道：“这位老人后面还说一句话。” “哦？他还说了什么？”菲斯特下意识问道。 “要活下去，就得有力量。”迪里尔元帅认真地回答。 菲斯特却忍不住笑起来：“这个道理连三岁的小孩子都明白。” “是的，你说得没错，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有多少人深刻地领悟了这句话呢？”迪里尔元帅冷着脸反问道：“你知道深刻领悟之后的表现吗？” “嗯？”菲斯特有些诧异：“有什么表现？” 迪里尔元帅目光中，一道刺目得如有实质的精光一闪而逝，凝声道：“一个成了战俘的奴隶兵，在这句话的鼓舞下，花费三十年的时间，几乎只靠自学，从无翎无级的辎重车夫修炼至银九翎战士。” 菲斯特呆了一呆，下意识地问道：“这，这简直不可思议……这个人难道是……” “没错，这个人就是我，克拉斯·迪里尔。”迪里尔元帅平静地回答，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个百万里外的陌生人。 菲斯特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鞠躬行了一礼：“请原谅我此前的无礼，元帅阁下，您值得所有人尊敬，无论是平民、贵族还是神的仆人。” 迪里尔元帅坦然接受了菲斯特的一礼，只是反问：“你难道不想问问，这个激励了我的老人是谁吗？” 菲斯特迟疑了一下：“难道……是当时的教宗西提斯四世陛下？” 迪里尔元帅嗤笑一声，用一种近乎嘲讽地语气说道：“你认为一个被俘虏的奴隶兵能够见到圣子弥萨在人世间的代表？恐怕在那个时候，我即便看一眼教宗陛下，也会被所有人认为是对教廷的恶意亵渎，必须被彻底净化。更何况当时那位西提斯四世陛下的兴趣，除了大卖赎罪券之外，就只剩下到处建立异端裁判所，你居然认为他会有兴趣激励一名奴隶奋力向上？” 这话有些敏感，菲斯特干咳一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好在迪里尔元帅并不打算多卖关子，自己主动揭破了谜底：“跟我说那番话的老人，名叫卡洛斯·蒙·霍亨伯格，当时的身份是神圣洛门帝国德尔玛公爵。” 菲斯特再次瞪大眼睛：“您是说……我的祖父？” “难道在三十多年前还有第二个名叫卡洛斯·蒙·霍亨伯格的德尔玛公爵吗？” “可是三十年前我的祖父应该只有四十多岁……” “他很显老，是的，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当时我看见他的时候，觉得他至少有六十岁了……而且，你要知道，当时我也不过和今天的你一样，只有十四岁。” “好吧，但……您今天找我来的目的？”菲斯特毕竟年轻，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自己此刻心头最大的问题了。 “首先我要说明，我不收徒，也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你的武学，因为我的武学路数和你们霍亨伯格家族的血脉并不相符。而且霍亨伯格家族仅在有史可查的历史上，就出现过至少一名金十一翎、两名银十一翎、两名铜十一翎的大师，近乎圣徒。至于十翎和九翎高手，加起来更是有十几位之多。就算现在你们传承自古太阳神索尔的血脉也许稀薄了不少，但我认为你们家传的武学和魔法仍然应该是最合适你修习的。” “其次，我穷得很，也没有什么好盔甲、好兵器或者其他宝物可以送给你。” “最后，你的身份仍然是帝国军战俘。我不会在没有上报给穆克希大元帅之前决定释放你，我会按照军中规定和惯例，安排你在军中效力。当然，鉴于你尚未成年，我已经批准你不必作为战俘民夫成为临时辎重兵，而是调往后勤，给……嗯，给一名老铁匠当助手。” 迪里尔元帅说完，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盯着菲斯特看。 菲斯特一听自己被发配去当铁匠，虽然仍对迪里尔元帅保持尊敬，却也硬声硬气地道：“元帅阁下，我是贵族。” “当然，我知道。”迪里尔元帅淡淡地道：“但你尚未成年，不仅没有经过教会考核实力，并且也没有获得自己的爵位，而你的父亲卡特子爵已经战死。因此，在你合法继承爵位的命令下达之前，现在的你其实并不适用贵族及贵族子弟优待原则，我的安排于理于法都再合适不过了。” 菲斯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然道：“很好，我接受您的安排。” 迪里尔元帅眉头一挑：“你的祖父对我有恩，如果你愿意诚心诚意地恳求我，我并不是不可以看在老德尔玛公爵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 菲斯特年纪虽小，脾气却很硬，原本就已经有气，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呛声道：“霍亨伯格家的男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求人求不来尊严！元帅阁下，也许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但如果你是想借此羞辱我来满足你的某种自尊，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也许我的祖父没有告诉过你霍亨伯格家族的三条箴言之一：唯有用自己双手取得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那么，告辞！” 说罢，菲斯特就转身掀开大帐，大步走了出去。 第002章 铁匠学徒(中) 门外的克林特子爵一见菲斯特出来，连忙问道：“怎么样，元帅有什么?32??排？” 这位子爵对他的态度一直还不错，因此菲斯特压住怒气，面露诧异道：“你就在门外，难道没有听见？” 克林特子爵呆了一呆，然后明白过来，苦笑着指了指盔甲右胸上镌刻的双头鹰纹章铭图，道：“元帅阁下的战意将整个大帐都覆盖住了，我只是银五翎级数，怎么能听得见你们的交谈？” 菲斯特还没来得及回话，元帅大帐里传出迪里尔元帅不冷不热的声音：“查战俘菲斯特·蒙·霍亨伯格因尚未成年，未曾参加实力考核，也无爵位在身，不适用贵族俘虏优待政策，现鉴于其高贵血统，酌情稍加优待，命其以普通战俘身份加入随军修造营，暂为一号炉铁匠学徒，此令。” 克林特子爵闻言一呆，稍稍迟疑：“元帅阁下，这恐怕不……” “你的耳朵不好使吗？还是我说得不够清楚？”迪里尔元帅冷冷地传来。 克林特子爵表情一僵，忙道：“如您所命，元帅阁下。”说罢转头看了菲斯特一眼，面上露出略有些尴尬的歉意。 菲斯特虽然脸色难看，但他并不喜欢迁怒他人，所以只是微微摇头，便道：“带路吧，克林特子爵。” 克林特子爵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请跟我来。” 两人走远之后，大帐中的迪里尔元帅坐回自己的简易办公桌前，拿起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刷刷写了起来，然后凝眸看了一会，又划了几笔，这才放下笔，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起来。 若是有人能看见这卷羊皮纸，一定会莫名其妙。那羊皮纸上呈倒品字形写着三个名字，上头左边写的是“老铁匠斯考特”，右边写的是“懦弱者卡特”，这两个名字都被迪里尔元帅用红色墨水各画了个大圈给圈起来，圈外面各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而在这两个名字的下方则只用黑墨水写着的一个名字：菲斯特。 ------------------------------ 菲斯特几乎不敢相信，所谓的“一号炉”竟然是一件空间法器，而且足有五间房子。一号炉中间最大的那房子看来大概就是主锻造室，它的墙壁、房顶、门窗之上全都镌刻着各种各样的铭文。 霍亨伯格家族作为流传数千年的古老贵族，很早以前就已经是魔武双修的魔战士家族了，因此菲斯特对于一些魔法铭文多少都有些涉猎。这间房子上他能够看出来的魔法铭文就有火系抗性、冰系抗性、雷电系抗性等不下六种，还有几种完全不认识的魔法铭文，以他的估计，其中至少还有空间折叠和拉伸抗性之类。 再走近一些，可以发现这房间的主体材料也很古怪，非金非石，但可以想象其硬度一定非常高。 不过当他还想再仔细看看的时候，克林特子爵发话了：“霍亨伯格……” “啊，叫我菲斯特吧。”菲斯特回归神来，回答道。 克林特子爵点点头：“好的，菲斯特，你也可以叫我鲁道夫。” 菲斯特露出一丝微笑：“鲁道夫。” 克林特子爵笑道：“菲斯特，看得出你很好奇‘一号炉’。嗯，这也难怪，霍亨伯格家族长久以来立身于帝国北部，与核心身处中、南部的霍布斯皇室的确不算特别熟稔，那么还是我来为你解说一二吧。” “对此我深感荣幸，鲁道夫。” 克林特子爵指了指一号炉，道：“霍布斯家族垄断帝位近千年之久，拥有的奇珍异宝可谓数不胜数，但其中有七件至宝最为珍贵。” 菲斯特眉头一挑，略微惊讶：“其中就有这个一号炉？” 克林特笑道：“那倒不是，不过一号炉的确与其中一件很有关系。” “哦？那倒要请你详细说说了。” 克林特微微点头，道：“霍布斯家族的这七件至宝之中，有一件至宝被称之为‘藏山匣’，是一个只比巴掌略大的长方形黑色盒子。这件宝物是霍布斯家族在六百多年前时得到的，当时霍布斯皇室的诺特尔大帝为响应教宗陛下的号召，率军远征东方的异教徒。诺特尔大帝当时兵雄天下，手下金十翎高手就有六名，大帝本人和大元帅伊特莱恩更是金十一翎，甚至还有传说信誓旦旦的表示，大帝有十二翎圣徒的相助……总之一路攻城掠地，异教徒大败亏输，诺特尔大帝成功收复了圣城杰诺萨特！” 菲斯特听得展颜微笑，扬眉道：“诺特尔大帝不愧是一代雄主人杰！” “那是自然。”克林特笑着点点头，继续道：“你知道，杰诺萨特不仅是我们这些信奉圣主之人的圣地，那些异教徒也把它当做他们的圣地。在杰诺萨特城中，不仅留存着圣主的遗迹以及圣徒们留给后人的部分圣器，也有不少异教徒们的宝物。那些异教徒们的宝物被诺特尔大帝当做礼物送到洛门城，交给了教宗陛下，这些就暂且不说。但其中还有一些，据说是异教徒们从遥远的天东之国得到的宝贝，而这些宝物之中，就有一件是藏山匣。” 菲斯特这才恍然，感叹道：“噢……原来是天东之国，听说这个国度离我们极其遥远，一个人终其一生也未见得能够到达，这些异教徒竟然总能从他们手中获得宝物，倒也不是没有能人。不过说起来，这个天东之国流传到我们玛寂大陆的东西，似乎都是极好的珍品，真不知道这个国度是多么的繁荣昌盛，也不知道他们的魔法和武学又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想想还真是令人神往。” 克林特子爵哈哈一笑：“我曾经听过不少关于天东之国的传闻，每一次都有如你这般的感慨，这个国度真是如谜一般的神秘，但这神秘却正像出浴美人身上半裹娇躯的浴巾，越是遮掩，越是让人遐思无限……”他说到这里，好像才想起菲斯特的年龄，连忙话头一转：“噢，不过我们现在可不是谈论天东之国的时候，我还是接着说藏山匣好了。” “真是抱歉，是我打岔了，鲁道夫，请你接着说。”菲斯特好歹也是贵族家庭出身，虽然说起来还差一岁成年，但贵族酒会、舞会之类的也早在一两年就开始参加了，男女之事对他而言并不算多么神秘，所以闻言并没有太多尴尬和不适，反倒为刚才的打岔道了个歉。 克林特子爵连忙表示无妨，然后接着说道：“藏山匣是一件奇怪的空间法器……呃，或许这个表述并不完全，实际上它的功能有些多，我也不是非常了解。不过我的祖先之中，曾有一位做过皇室的宝库管理官员，负责过藏山匣的保管。据他透露出来的消息说，藏山匣如果作为空间法器来看，足以放下一座莉娜山……” 菲斯特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一座莉娜山？那就是说，足够放下整个永恒之都——洛门城！” 克林特子爵自己也咽了一口口水，点头道：“虽然这确实超过了我能想象的极限……因为恐怕集中整个玛寂大陆的全部红衣大主教，也没有足够的圣力完成这样巨大的一件空间法器，但我相信我的这位祖先绝非妄言之人，而且他还透露了一件更大的消息。” 第002章 铁匠学徒(下) “还有更大的消息？”菲斯特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都有些发抖了。 32　“是的，他说藏山匣里就放着一座山，云雾缭绕，景色十分漂亮，但没有人有那样的能力可以把一座山取出来，就连诺特尔大帝当时也只能干瞪眼，直到诺特尔大帝的一位重孙出现。” 菲斯特开动脑子，几乎把所有关于那个时代的历史记忆都翻了出来，终于福至心灵，道：“莫非是卡尔亲王？” 克林特子爵一翘大拇指，赞道：“菲斯特，你不愧是数千年贵族世家出身，这样的年纪就有如此学识，实在不简单。不错，第一个拿这藏山匣有办法的人，正是卡尔亲王。卡尔亲王天纵奇才，二十三岁便成为紫衣主教，二十七岁便位列枢机团，成为红衣主教，三十一岁时便将自身实力提升至金十一翎，简直千年罕有！” 菲斯特点了点头，但又疑惑道：“可是，诺特尔大帝和伊特莱恩大元帅也是金十一翎实力，他们不是也没有办法么？”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要问这句话了。”克林特子爵诲人不倦，略有些得意地道：“你有所不知，诺特尔大帝和伊特莱恩大元帅虽然也是金十一翎实力，但诺特尔大帝是魔战士金十一翎，其中魔法修为达到金十一翎实力的是精神系；至于伊特莱恩大元帅，他是纯粹的战士金十一翎，对于空间魔法的破解和使用，那更是只有看的分了……” “喔……照这么说，卡尔亲王竟然是空间魔法金十一翎实力？这可当真少见呐。”菲斯特啧啧赞叹道。 克林特子爵傲然道：“可不是？而且卡尔亲王可不光是空间魔法的金十一翎实力，还是火系魔法的金十一翎实力呢，他是双金十一翎大魔法师！” 这的确值得骄傲，因为即便魔战士要被认可为金十一翎，也只需要魔、武其中之一达到金十一翎级别，另一双修的实力不低于其一翎以上即可。比如诺特尔大帝，他是公认的金十一翎魔战士，但如果要更具体细致的说，那么他就是精神系魔法师的金十一翎，骑士(属于战士大类)的金十翎。 不过看见克林特子爵如此模样，菲斯特不禁有些疑惑，脑筋一转，试探着问道：“您的家族跟卡尔亲王……” 克林特子爵就像被挠到痒处，哈哈一笑：“问得好啊，菲斯特，你猜得很对，敝家族的祖上正是卡尔亲王的亲卫队长出身！” 菲斯特连忙锦上添花地送了几句恭维，克林特子爵这才笑眯眯地接着说下去：“金十一翎的实力，真是我等凡人不敢想象的，卡尔亲王不知为何，并没有将那山从藏山匣里取出，却将空间法术运用到了自己身上，把自己缩小得几乎都看不见了，然后进入藏山匣，足足三天后才从匣子里出来，他一出来，就把等在外头的所有人吓得半死……” “啊？”菲斯特好奇心大起：“这是为何？”他心中很不负责地暗暗道：“难道变成魔鬼了？可没听说过卡尔亲王魔化的事啊……” 克林特子爵慨然一叹：“卡尔亲王全身上下几乎都烧糊了，他进去时身上穿着龙膜法袍、手里拿着龙牙紫晶法杖，还带了不下几十种法器、宝物，结果就在那藏山匣里全部烧了个一干二净！卡尔亲王本事用尽，也只是险险逃了出来，而且可以说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菲斯特这一惊真是吃得天大，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利落了：“卡……卡尔亲王不，不是金十……一翎的火系魔法师吗？还有谁能……能把他烧成那样？还有，那后来呢？卡尔亲王怎么样了？” 克林特子爵又是一声长叹：“还好当时的教宗圣西科威特四世陛下就等在外面，一见卡尔亲王的惨状，顾不得许多，动用了圣荆棘冠，这才救回了卡尔亲王一条性命。” 菲斯特松了口气：“还好教宗陛下仁慈……” “可是三个月后，卡尔亲王伤势刚刚痊愈，便要求再次进入藏山匣。” 菲斯特顿时呆住了。 “当时教宗陛下已经返回洛门，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谁也劝不住卡尔亲王，只能看他再次涉险。不过幸运的是，这一次卡尔亲王回来得比上次快多了，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从藏山匣里出来，而且还带回来十余件宝物，其中就有这个‘一号炉’。确切的说，跟这个‘一号炉’相似的宝物一共有三件，样式和能力大致都没有什么区别。卡尔亲王为人洒脱不羁，便直接赐名为一、二、三号炉，你面前的这个之所以叫一号炉，只是因为卡尔亲王第一个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的就是它，仅此而已。”克林特子爵耸了耸肩。 菲斯特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奇道：“可为何卡尔亲王第一次进去差点送命，第二次却如此顺利？” “卡尔亲王的侄子、也就是当时的皇帝陛下和你一样，问了这个问题。”克林特子爵说：“卡尔亲王对众人说：‘人不能有一分一秒忘记圣主的教导，你们看，贪念果然是大罪。那藏山匣里的神山，山上有宝物无数，可匣中情形十分怪异，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无法飞行，只能徒步上山。但山中几乎每走一步都必然引动一些怪异的法术。那些法术……似乎是一种与我们的魔法阵完全不同的法阵，越是往山上走，这些法阵的种类越多，威力也越强。其中还有些法阵十分诡异，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法力波动，但偏偏走了几个小时，最后却仍是在原地打转，我从未见过任何一种空间法术如此神奇和怪异。那时我被激起心气，自负才智能力均非常人可比，仍然坚持上山，终于在半山腰里用尽手段，被一种怪火烧掉全部防身宝物，差点灰飞烟灭，最后还是不顾一切体面，打着滚下山，这才得以捡回一命……至于这一次上山，之所以显得很顺利，只是因为我仅仅随意往山上走了一段，顺手拿了这些好拿的就回来了，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少危险’——以上这些就是卡尔亲王的原话，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未曾谈起过藏山匣里的经历，也再未要求进入藏山匣中。” 第003章 老斯考特(上) 菲斯特听完，思索了一下，越发觉得震惊，说道：“既然藏山匣来很有?32??能自于天东之国，想必这匣子里的神山也是天东国的某座山峰，只是不知天东国是如何将这么大一座山装进一件法器之中的……以卡尔亲王双十一翎大魔法师的高绝实力，竟然只能走到半山腰，而在山脚随意捡来的宝物之中就有‘一号炉’这样的绝世珍品，那山顶上的法器该是何等模样？” 克林特子爵也觉得无法想象，只好耸耸肩：“我想……也许这藏山匣是天东国的神留下的神器吧？谁知道呢，毕竟天东国一直就以神秘著称。” 菲斯特的疑问还有很多很多，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卡尔亲王说他在半山腰里被怪火烧掉了所有防身法器，连自己都差点逃不出来，可他本人就是十一翎的火系魔法师，操控火焰的能力之强，我们这些人恐怕穷极想象也难以揣度，但他却被那怪火烧得这般狼狈凄惨，那……那怪火该是多么厉害，才有这般威能？这简直让人怀疑东洛门帝国皇室的绝学‘焚海’是否也难以与之媲美。” 克林特子爵对这个说法却有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这个却难说，我承认卡尔亲王遇到的那怪火威力必然十分惊人，但除了卡尔亲王本人之外，我们毕竟没有其他人了解它的详情。但‘焚海’则不同，两千多年来，‘焚海’的威能在整个玛寂大陆甚至异教徒世界中都早已传遍。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十二翎魔法师的‘焚海’几乎能将整个陆心海烧干……就算现在早已没有十二翎魔法师的存在，但据说东洛门帝国皇室之中还隐藏有实力达到十翎以上的大魔法师，按照过往的传说来看，十翎大魔法师的‘焚海’至少应该能烧干一个喀斯喀拉湖。” 菲斯特听了，也觉得这说法有些道理，点头表示认可：“你说的也是，卡尔亲王虽然惊才绝艳，但毕竟东洛门帝国皇室的‘焚海’的确不是其他火系魔法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克林特子爵叹道：“是啊，若说魔法研究风气之盛，我神圣洛门帝国乃至西玛寂各国，均可谓远超东洛门帝国，但如果只提火系魔法，则‘焚海’的确无人可挡。” 克林特子爵话音未落，一个略显苍老的冷笑之声传来：“真是不学无术！古洛门帝国时，‘焚海’不过排在玛寂大陆三大火系禁术之末，什么叫只提火系魔法，则‘焚海’无人可挡？当时洛门教廷的‘净世天火’和洛门帝国尤里乌斯·凯泽尔皇室的‘炎阳’，哪一个威力不在‘焚海’之上？也就是你们这些不懂装懂的毛头小子，才会以为‘焚海’便是火系魔法的巅峰。” “谁？”菲斯特四下张望。 克林特子爵却知道是谁来了，他朝一号炉望去，却见一号炉左边偏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邋遢老头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 “斯考特大师……”克林特子爵露出尴尬地笑容，干咳一声道：“您什么时候出来的？” 邋遢老头懒洋洋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才用浑浊的双眼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就在你吹牛吹得最起劲的时候。” 克林特子爵越发尴尬起来，支吾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菲斯特心里好笑，但嘴上还是要帮着这位对自己态度不错的子爵，于是打岔道：“也许的确是我们见识浅薄，但老先生刚才提到的‘净世天火’和‘炎阳’，我的确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为我们解说一二？” 邋遢老头老眼一翻：“怎么，你不相信？‘净世天火’你不知道，也还算得上情有可原，因为这个魔法不是学来的，而是传承来的。只有圣波多洛遗产的继承者、洛门教宗一个人可以通过教宗加冕仪式而获得，全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只是，历代教宗亲自出手的机会实在并不算多，而且教宗陛下通过传承得到的禁术又不是单单只有这一个，所以即便出手也未必会用上‘净世天火’……算起来，这门最强的火系魔法，世人至少也有两三百年无人得见真容了。” 他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却嘿嘿一笑，然后又摇头道：“但你作为霍亨伯格家族现在唯一的继承人，居然不知道‘炎阳’……嘿！真是讽刺，讽刺啊！” 菲斯特听得一头雾水，深深皱眉，仔细想了想，仍然记不起任何有关“炎阳”的事，不禁摇头奇道：“很抱歉，我的确没有听说过，而且也不明白为什么霍亨伯格家族的继承人就应该知道它。” “不明白就算了，你来一号炉是来做事的，而不是来问东问西的。”邋遢老头斯考特老眼一翻，又对克林特子爵道：“至于你，来自……嗯，来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的子爵先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吹牛想必也吹够了，而我呢，也没有留你吃饭的打算，唔……那你怎么还没走？” 克林特子爵异常尴尬地离开之后，斯考特老头也转身准备进屋，而菲斯特还在为刚才这两个人的表现发愣。 一个老铁匠，竟然能如此不礼貌地对待一位子爵，况且这位子爵还是一位迪里尔元帅亲信，然而子爵先生居然连一句反驳都没有，帝国军难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吗？可是，霍布斯皇室不是最讲究阶级礼仪的么？ “小子，你再继续愣下去，今晚就睡在外面等着明早变冰雕好了——看什么看！还要我老头子搞个仪式迎接你一下吗？滚进来！”斯考特老头站在偏室门口看着菲斯特，两只老眼用力一瞪，就差没吹胡子了。 当然，他的胡子可能想吹也吹不起来，因为这老头实在太邋遢，老长的大络腮胡七缠八绕，早就打结了不说，还黏在一起，这让从小出身贵族家庭的菲斯特简直不乐意看第二眼。 但邋遢归邋遢，菲斯特却并不想得罪他，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这老头似乎颇有些地位，得罪他多半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毕竟克林特子爵怎么说也是迪里尔元帅身边的人，又有爵位在身，竟然被这邋遢老头一顿抢白也不敢发火，反倒灰溜溜走了，可见这人绝不是身为俘虏的自己现在所能得罪得起的。 菲斯特强忍不满，闷不吭声地跟了进去。 这间偏室内部是个l形，长的那部分联通一号炉的主室，大约有十米多长，但宽不超过三米。短的那部分大概只有七米长，但宽也有七米左右，算起来该是个正方形，是这偏室的正式部分。 偏室内部的材质也很古怪，大体应该与一号炉外部类似，但从颜色上来看却有差别，房间里面的墙壁明显偏灰色，看起来就有些像普通的石头了。不过，菲斯特伸手一摸，触感却与外面没有多大不同，仍有明显的非金非石的特征。 原本这一号炉外面的魔法铭文就已经很多，想不到房间内壁的铭文比外面还要密集，他趁老斯考特没有搭理自己的机会，仔细盯着看了看，发现那上头的魔法铭文里头，有少量怪异的、明显不属于玛寂大陆所有的文字。这种文字——姑且先称之为文字吧，并不是由字母组成，而是一个一个单独出现，每一个都有些像某种花纹，非常复杂难认。而且与魔法铭文全然不同，这种文字似乎并不需要写成词组或者句子，经常是一个符号纹章单独写在某处，显得格外的突兀、怪异。 第003章 老斯考特(下) “小子，那是天东国的文字，应该是一种象形文字的变种，以你的学识?33??说，看不懂也不奇怪。”老斯考特老气横秋地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葡萄酒，却没有一点斯文相的拔掉塞子，举起来就吹瓶子。 菲斯特打量了一下周围，问道：“我是被派来做铁匠学徒的，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斯考特先生，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 “唔，小家伙，你就这么想做事？”老斯考特又灌了一口酒，嘟嚷着道：“我这里是一号炉，不是那些普通的随军铁匠铺子，没那么多的活干。不过，你想做事倒是也很容易。中间的锻造室里有个水缸，旁边有木桶，军营西面有山泉……你今天嘛，就负责去打水好了，什么时候把水缸注满，就什么时候收工。” 菲斯特一听，心里松了口气，这邋遢老头说话虽然很喜欢夹枪带棒，但做事倒也还有分寸，不算多苛刻，这样的话，也许自己的俘虏生涯不至于太悲惨。 他这样想着，就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转头去中间的锻造室找木桶。但等他看见邋遢老头提到的水缸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水缸看起来倒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缸，但作为一个魔战士——呃，也许是预备魔战士，菲斯特纵然并不是修习的空间魔法，却也能看出那水缸缸壁外的铭文明显是空间魔法的咒语，也就是说这只水缸其实是个空间法器。 “只是个水缸而已，就算铭上了空间魔法咒语，大概也只是稍稍装得多一点……谁会把空间魔法的咒语铭文浪费在一个普通的水缸上面？就算从材质上来讲，这东西的储水能力也不应该太大。”菲斯特自我安慰了一番，认命地提起两个桶子就出门去了。 军营里对俘虏的管制外松内紧，菲斯特一路竟然畅行无阻，但他隐隐可以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想必帝国军队有一套专门的制度。好在他也没想过逃跑，所以也就懒得管了，毕竟在九翎大战士迪里尔元帅坐镇的军中逃跑，那一定是脑子进了水。 山泉所在的位置的确不远，而且水量充足，菲斯特轻而易举地打到了两桶水返回一号炉。两桶水的重量对他这个从小接受魔战士训练的少年来说倒也不算太为难，只是也谈不上多轻松。毕竟按照实力而言，他其实也就是个银双翎水准，而且真正达到银双翎水准的还是他的火系魔法，如果单单只说战士方面，他的单手剑是目前最拿手的，但也不过堪堪达到铜双翎的水平。这里头还有一个加成没有去掉，就是他所学的单手剑术比普通战士所学的剑术高明得多。换句话说：他这铜双翎的单手剑实力，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仗着剑术精妙，而不是力量足够。因此这“区区两桶水”虽然不至于让他为难，却也不算多么轻松。 然而当他将水倒进了那只空间水缸之后，顿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因为这两桶水倒下去之后，水缸里能看见的效果，仅仅是水线上升了不到一指宽的高度。 “该死的，这只水缸的实际容量，至少需要打水五十次才能装满！” 菲斯特愤怒地转过头，朝走道那头的邋遢老头瞪眼过去，谁知道那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了酒，早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噜声甚至都能当交响乐了。他侧着脑袋，微张着嘴，不时有一条口水飞流直下，落在那块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的床单上，看得人直反胃。 菲斯特眼角抽了抽，狠狠地一咬牙，暗道：“死老头，算你狠！这次是我失策，没有提前问清楚，不过……不就是跑上五十次，打一百桶水么？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得到！”他猛地抓起两个木桶，愤愤转身走了出去。 他刚一走远，老斯考特便睁开眼睛翻身起床，嘴角没有半点口水，目光也一片清明，但却皱了皱眉，摸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菲斯特不算什么老实人，老实人也不适合做一名贵族。对于一名出身于累世贵族家庭的少年，前一分钟答应老老实实做俘虏而下一分钟就找机会逃跑这种事对他来说绝对不存在心理障碍——贵族嘛，保存自身以使得家族血脉得以延续，这是全玛寂大陆都能理解的行为。 但是，这种行为只能是在涉及自身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才能做出。对于一名贵族来说，在其他绝大多数的时候，言而有信还是非常必要的，因为面子有时候真的可能比生命更重要。要不历史上怎么会经常出现某某大贵族战败之后除了“血统”什么都不剩，却偏偏能逃到某地之后登高一呼，顿时万人景从、应者如云？ 所以，面对类似打一百桶水之类的任务，除非他能将当事人和所有目击者、知情人全部杀掉灭口，否则他就只能按照自己的承诺，规规矩矩地完成。 一名贵族的信誉怎么能因为这种破事而破产？ 五个小时之后，当菲斯特打满一整缸水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纵然是菲斯特这样从小魔武双修的魔战士，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吭哧，上下眼皮子不停地打架。 “我真该想办法逃走！反正我答应打的水已经打满了……”菲斯特坐在“一号炉”门口的地台上，看着早已鼾声四起的帝国军大营，暗暗想着。 但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罢了，且不说根本没有机会逃掉，退一万步说，就算逃掉了，那又如何？巨大的玛寂大陆上，人类真正占据的部分最多不超过三分之一，其余的大片荒野、山林乃至湖泊、海洋，一直被各种魔兽、妖灵乃至部分不肯融入人类的精灵等异类占据着。 况且二十多年前、上上任教宗西提斯四世在位时发起了规模浩大的“猎捕女巫”运动，结果虽然猎捕了数量巨大的女巫，但同时也逼得“巫师法庭”和“十大巫师联席会议”两大巫师组织合并，争锋相对地跟洛门教廷明争暗斗。到了现在，连人类城市里都有不知道多少看似正常的人其实是巫师议会的死灵法师、诅咒法师、狩魔猎人……而原本甘于潜伏暗处的巫师们，也开始变得更有攻击性，他们精通各种诡异的巫术，比常人乃至教廷更懂得和野外的那些魔兽、妖灵等异类相处，野外的巫师好像突然变得比二十多年前更多了似的。因此“猎巫”运动之后，普通人在野外生存反倒变得愈加困难。 菲斯特很有自知之明，以他当前的实力，跑到那些人迹罕至之处，只要碰到稍微厉害点的魔兽或者妖灵，下场都必然是凄凄惨惨戚戚，万一要是碰到巫师，那几乎可以肯定是死无全尸。 而那些安全性比较有保障的大路主道，却都是洛门教廷和帝国政府、各方诸侯联合修建的，这些大路每隔不远就立有一座受到主教们亲自祈福的圣像，足以驱走绝大多数魔物，但以菲斯特现在的身份，如果逃走的话，却根本不能走这些路。 南边全部是皇室的地盘，对他这个伯兰策王国的潜逃战俘绝对不会客气；北边的伯兰策王国说是自己的母国，但其实反而与霍亨伯格家族有着灭国之仇，不仅德尔玛公国是被伯兰策王国吞并的，自己的父亲卡特子爵很大程度上也算是被费切尔二世借皇帝的刀而杀掉。 南北既然不通，那还可以试试东西两方。但西边的斯科敦选侯国是宗教改革运动的发源地之一，玛寂大陆三大教改派之一的努特宗正是以斯科敦选侯国为大本营的。那些叛逆在当地拥有强大的影响力，菲斯特听说这些自私自利之徒为了少缴些税，连教宗陛下都拒不承认，作为一个古老贵族家庭的最后传承人，这种地方还是不去为妙。 而东边的珀崚-丽塔恩王国，在其奇葩的自由选王制国策下，原本就容易招致外国势力的干扰，而数十年前某些大贵族强迫议会通过的“自由否决权”更让该国国内几乎陷入无政府主义状态，社会秩序一片混乱，邪恶的巫师议会势力在那边简直是蓬勃发展，整个国家几乎变成了一个巫师国度，这种群魔乱舞之地显然也不是个好去处。 “我该去哪呢？”菲斯特抬头看了看天空，低矮的乌云盖住整片天空，黑夜显得更加深沉了。 第004章 何谓志向(上)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转眼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菲斯特仍然呆在帝国?33??中，并没有逃跑，至于是逃不掉还是不敢逃，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准。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皇室大军和王国大军发生了两次试探性战斗，战局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 第一次战斗是由伯兰策王国发起的。伯兰策在丢失了黑鹰堡之后，深知前线危急，费切尔二世派其宠臣安德烈阿斯公爵赶往前线接过指挥权，自己则打算在总动员之后率领援军赶来。安德烈阿斯公爵作为一个坚定的血统论者，根本不相信克拉斯·迪里尔这个“窃据高位的卑贱平民”有多大本事。在稍稍收拢败军之后，轻敌的公爵大人就直接拉着军队上去，准备反攻黑鹰堡了。 对此，公爵阁下给出的理由其实也不能说不充分：一是帝国军大胜之后多半会产生松懈，如果自己动作快一点的话，这种松懈所导致的防线破绽多半来不及挽回，将会更加致命；二是攻占黑鹰堡的帝国军本身也只是先锋军，既然是先锋，在占领了黑鹰堡这样的战略要地之后，克拉斯·迪里尔肯定要将其打造成此后整个大军北上作战的战略支撑点，这样一来他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于是在布防上就很可能因为人手不足之类的原因而出现漏洞。 基于这样的判断，安德烈阿斯公爵果断地进行了快速反击。在正常情况下来说，公爵阁下的目标规划、反应速度、兵力调度、战术安排……哪一条都做得足够到位，堪称名将之行止。而帝国军这边，也的确面临他所预计的那些问题。 只是一点，他实在小看了迪里尔元帅。这位平民元帅之所以按兵不动，其中的确是有要将黑鹰堡打造成北上平叛战略支撑点的原因，但同时也是他个人谨慎风格的一种体现。 克拉斯·迪里尔平民出身，却因为个人实力而高居元帅之尊，他自己心里清楚，等着看他笑话的人绝不只在伯兰策王国里有，奥奇提内部看他不顺眼的人没准还要更多。而他却不像那些贵族将领一般，即使战败也有高贵的血统为失败背书，迪里尔元帅唯一可以成为倚仗的，只有实力、只有胜利！ 但尽管他极度渴望胜利，可化为行动的却是加倍的小心谨慎，不肯有半点行差步错。他在拿下黑鹰堡后，立刻开始打造防线，并向当地贵族释放善意——虽然无权释放战俘，却将他们安置得很好，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家庭情况特殊的菲斯特。 公爵阁下的反击不出意外的失败了，除了在战术上没有占到预料中的便宜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被公爵阁下下意识忽略掉的主帅个人战斗力的差距。 安德烈阿斯公爵作为费切尔二世的信臣，除了血统高贵、指挥出众之外，个人实力也绝非庸手，像他这样的银八翎剑士，即使在巨大的玛寂大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扒拉出来多少的，只是如果摆在银九翎战士面前……基本上就没有多少悬念了，即使公爵阁下有着比克拉斯·迪里尔元帅更强的附魔武器和装备，但玛寂大陆三个纪元以来，极少出现在整整相差了一翎的实力之下，实力弱的一方还能翻盘的例子。 根据战史记载和一些传说来看，如果安德烈阿斯公爵在和迪里尔元帅交战时自身达到了金八翎级数，而其武器装备又足以完爆后者，那么倒是有一定机会能够反败为胜，可惜……这一小阶的差距导致了他的悲剧几乎是必然会上演。 不过好在安德烈阿斯公爵出身高贵，是伯兰策王国几大古老世家之一的曼托费尔家族话事人，曼托费尔家族的贵族史足有将近一个纪元，虽然相比霍亨伯格家族的历史还是要差了不少，但也已经十分了得了。 该家族在伯兰策王国建立之前就拥有边境伯爵爵位(相当于侯爵)，伯兰策王国建立的过程中，该家族从龙而战，立下殊功，被提升为公爵。曼托费尔家族祖产足够丰富，因此安德烈阿斯公爵身上的装备相比平民出身的迪里尔元帅实在胜出太多。这导致了迪里尔元帅虽然在防守反击战中亲自出战，临阵击败了安德烈阿斯，但却也只能将其轻伤击退，安德烈阿斯公爵甚至还能在败退之中顺利收拢残兵，没有导致进一步的溃败。 而第二次战斗则发生在费切尔二世亲自率领援军赶到前线之后。 与上次相反，这一次战斗的胜利者是伯兰策王国。费切尔二世国王陛下不愧是伯兰策的中流砥柱，他充分利用了伯兰策现在实际上已经进入内线作战的优势，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首都附近的八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到前线，于是伯兰策王国前线的兵力突破十五万之巨。 而这个时候，奥奇提皇室一方的穆克希大公殿下和他所率领的大军离前线还有至少三天的路程。这一消息被费切尔二世派出的“探鹰”探知之后，伯兰策国王立刻定下计来。 他亲赴前线，只带领少量狼骑兵假装探查黑鹰堡附近奥特河的地形，做出要掘开河道、水淹黑鹰堡的迹象。迪里尔元帅的探鹰很快将这一消息带回黑鹰堡，元帅只是稍一犹豫，便立刻亲自带领亲卫骑兵潜出堡垒，打算来个擒贼擒王。 迪里尔元帅之所以做出这一决定，是因为他自觉黑鹰堡的防线已经稳固，即使自己出战一击不中，不能擒获费切尔二世，也不会对己方防线造成不良影响。而万一直接擒获费切尔二世，则有可能直接为此次战争画上句号。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即便如他这般谨慎，也经受不住。 元帅阁下的想法基本没有问题，只有一点漏算：他没有考虑自己这一击不仅有可能落空，甚至有可能落败！ 当迪里尔元帅发起突袭的时候，费切尔二世国王亲自迎战，而且竟然不落下风——元帅惊讶的发现，这位国王竟然有着铜九翎的个人实力，加上比安德烈阿斯公爵更加卓越的武器装备，他的战斗力甚至还隐隐超过了自己一线！ 不过在开始的惊讶之后，迪里尔元帅判断，费切尔二世虽然倚仗装备优势可以暂时占得先机，但自己的修为更加深厚，倘若战斗持续下去，自己仍然有八成把握能够击败对手。 然而，那并没有什么意义，伯兰策军队不可能给自己那么多的时间。迪里尔元帅估计最多一个小时，费切尔二世的援军就能抵达。 迪里尔元帅绝非为了面子而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之辈，既然预定计划无法达成，他就根本不打算继续进行这样一场无意义的战斗。可是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元帅想退就能轻松退走的了。 费切尔二世国王的另一位亲信大将布伦斯维克公爵菲迪兰德元帅率领暗中埋伏的狮鹫骑士营突然从旁边的森林中冲天而起，然后气势汹汹地从空中扑了下来。 狮鹫骑士，顾名思义，就是驾乘狮鹫兽的骑士，这样的骑士至少是金六翎以上实力的战士或者魔战士，不然不足以对抗飞行速度极快的狮鹫兽在飞行时带给骑乘者的巨大压力。 狮鹫兽这种生物属于魔兽的一种，一贯以野性十足著称，不仅攻击性很强，而且天性残忍，本就很难驯服，再加上该族群数量比较稀少，所以狮鹫骑士虽然威力巨大，但各国能够保有的数量十分有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国家级武力象征”。 作为神圣洛门帝国皇室的霍布斯王朝，坐拥三个王国和诸多公、侯、伯爵独立领地，一共也只有八百多狮鹫骑士。这其中，聚集在皇帝所在的奥奇提首都维恩的，有三百五十骑。其余的狮鹫骑士分成四部分，分别驻扎在魂雅迪、波奇蒙、伊塔北部领地和奥属里特兰顿。 此次对伯兰策作战，维恩的狮鹫骑士一个没动，皇帝只将波奇蒙的一百五十骑划进作战部队序列，全部归主帅穆克希大公指挥，也就是说迪里尔元帅麾下一个也没有。 伯兰策王国这个一贯偏重军事的国家，以倾国之力打造，也只是堪堪凑足二百二十骑狮鹫骑士，然而这一次出击，费切尔二世就交给菲迪兰德元帅足足一百六十骑！ 对于一些小诸侯国而言，一百六十骑狮鹫骑士，已经足以算得上是灭国之力了！ 第004章 所谓志向(下) 这一百六十骑狮鹫骑士一出，迪里尔元帅立刻就知道自己带来的亲卫骑士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他再无一丝犹豫，果断下令突围，并且亲自开路。然而菲迪兰德元帅一出手，迪里尔就再也不能保持镇定——此人竟然也是一个铜九翎魔战士！ 通过刚才和费切尔二世的交手，迪里尔元帅已经知道这位伯兰策国王是罕见的双魔法魔战士，他同时修习了雷系和光明系魔法，其中光明系魔法实力深浅难测，刚才一直只是用来对自己进行一些加持。而费切尔二世的雷系魔法应该已经达到九翎——迪里尔元帅估计这位国王陛下的铜九翎应该是以雷系魔法为准。 而菲迪兰德元帅出手时所用的却是冰系——他手中的大剑和身上的盔甲统统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森森寒气，而他身边的狮鹫骑士们，以金六翎甚至更高的实力，在与他同时出战时居然离他足有七八米开外，显然是怕被他的冰系魔法影响。这一点足可以证明这位布伦斯维克的公爵、伯兰策的元帅阁下实力之强。 面对两名全副顶尖装备的铜九翎魔战士围攻，即便真实实力高出他们一小阶的迪里尔元帅也经受不住。最终的结果是，迪里尔元帅只身突围，身背五创，好在都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临走时全力施为，崩坏了伤口，有点失血过多，恐怕要休息月余才能出战。 而迪里尔元帅的亲卫骑兵则悲惨的全军覆没了——倒不是全部战死，实际上被俘的人占了三分之二还多一点，毕竟这位平民元帅身边的亲卫，实力是远不能跟“国家级武力象征”的狮鹫骑士们相比的。 这些亲卫骑士，即使是与菲斯特“交谈甚欢”的迪里尔元帅的侍从卫队副队长、拉斯布劳斯堡子爵鲁道夫·蒙·克林特，也不过只是银五翎级别，比最弱的狮鹫骑士都差了一翎多，普通骑士有个银四翎就已经不错了，所以这样的结果实在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本来迪里尔元帅在上次战胜安德烈阿斯公爵之后已经分派军队占据了黑鹰堡周边不少富庶之地，但经此突袭失败，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哪里还不知道伯兰策王国已经调集精锐南下？这局面，决不能再有半分轻忽了。于是，元帅刚回到黑鹰堡，便立刻连下十一道军令，主动调回部队、收缩防线，死守黑鹰堡主城，等待穆克希大公殿下的皇室大军主力到来。 而作为随军铁匠在军中效力的战俘菲斯特，自然也随之进入了黑鹰堡中。 以前在黑鹰堡里，身份算是客人；现在在黑鹰堡里，身份却是俘虏。面对这样的身份差异，菲斯特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他觉得自己现在也幸好没资格住进内堡后院，不然看见那位总喜欢黏在他身边的莉莉娅小姐的房间时，恐怕心情会更糟糕——也不知道这位半大的姑娘怎么样了，似乎在城破之时并没有看见她被抓？可是，她只是个实力比自己还差一截的入门级小法师，能跑到哪去呢？ 三天后，穆克希大公殿下果然到了。城外的伯兰策王国大军不知为何，竟然主动让出道路，根本没有与帝国军交战。 但穆克希大公却并没有全军入城，反而只派了一队骑兵护卫着信使进入黑鹰堡，自己却坐镇军中，在南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脚下建立营寨、修筑临时防御工事。而迪里尔元帅在城中接见大公殿下的信使之后，也没有对军事布防进行大的调整。 于是皇室大军就这样城内城外互成犄角、守望相助，并不急于主动进攻。当然，对于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大公而言，这样稳重的指挥风格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不到而立之年的费切尔二世在军事指挥上一贯以犀利的进攻著称，这一次他也跟穆克希大公一样保持沉默、按兵不动，甚至一开始还主动让了一条道，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战争，就在这种旁人完全不能理解的沉默中陷入了僵持。 当然，这种情况对于菲斯特而言并不算坏事——有吃有喝有事做，他在这两个月里倒是过得非常充实。 的确非常充实。每天不是打水就是打铁，而且强度一天比一天加大。斯考特老头似乎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铁匠学徒，不仅每天都要教他一些铸造方面的技术技巧，同时还格外严格的督促他练习火系魔法。 按照斯考特老头的话说：“火系魔法高明的法师未必是一个高明的铁匠，但真正高明的铁匠却一定得是高明的火系法师。”菲斯特无力反驳，更无力反抗，只好默默接受。 斯考特老头对菲斯特的要求之严，完全可以用苛刻来形容，其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菲斯特每天睡觉的时间被减了又减，到最近几天，他一天下来居然只剩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了。 发现问题的菲斯特愤怒地对此提出了抗议，但斯考特老头只是咬着一支老旧烟斗，斜睨着眼说了一句：“你的确只剩下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了，但是你困吗？” 菲斯特顿时呆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确没有因为睡眠时间的减少而感觉到困倦。 但很快，他就觉得这个情况绝不正常——过去自己从来只嫌睡得不够多，哪里有每天累死累活之后还根本不想睡觉的道理？这种反常情况的出现，绝对是自己被这个人面兽心的邋遢老头做了手脚的缘故！ 菲斯特一脸怀疑地看着斯考特老头，就仿佛治安官盯着刚抓到的小偷：“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比如悄悄的给我吃了某些精神亢奋类药剂？哼，我猜一定是，前几天我就知道你是懂一些炼金术的，迪里尔元帅还派人来找你制作了一些特殊的伤药！” 斯考特老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撇撇嘴：“任何精神亢奋类药物都或多或少会有一定的副作用，再高明的炼金师或者药剂师都无法完全、彻底的让这种副作用消失。而我，老斯考特，是一个真正仁慈的人，我怎么可能这样对你——你还是我的学生呢！” “不要胡乱攀扯，我只是因为战争的原因，暂时作为一号炉这里的铁匠学徒，这并不意味着我承认你就是我的老师！” “呦呵呵，好威风的大贵族气派……哼哼，别说你现在什么爵位都没有，就算有爵位又如何？我老斯考特要是看不上，就算是哪个公爵甚至哪个国王要来做我的学生，我都不肯答应呢！”斯考特老头毫无仪态可言地踮起脚来，一屁股坐在书桌一角，嘴里突出一口浓烟，挥舞着手中的烟斗，牛气冲天地说道。 菲斯特白眼一翻，撇着嘴道：“哈，如果你是指教授吹牛这门学问，我基本同意你的话：那想必确实是天下无双。” 斯考特老头看了看他，忽然长叹一声：“以你的浅陋，自然不能理解我的渊博……嗯，就像我前天教你的那句天东国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明白吗？” “胡说八道！”菲斯特毫不犹豫地反驳道：“那句话说的是志向，而你说的是能力，这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再说，你一个铁匠，或者再加一个业余炼金师，再有志向，又能有多大？” “呦？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志向是什么，我来看看有多大？” “呃……”菲斯特闻言滞了一滞，支吾道：“这个嘛，我其实……其实，也没有仔细想过，但总归要重振霍亨伯格家族的威望！”说到这里，用力地扬了扬自己捏紧的拳头，然后想起这些日子受到的“屈辱”，又补充道：“还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对我不敬！” “呦，这志向……可的确不小啊。”斯考特老头伸出手指数到：“第一条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简单的说，你只要加倍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再做出一些成绩，以你黑发黑眸的高贵血统，重新获得爵位不算太难。万一你要是还挺争气，能修炼到个七翎八翎什么的，不说恢复你家的公爵爵位，但拿个伯爵怎么说也尽够了，那样的话勉勉强强也就算是重振家族威望啦！” “可是！”斯考特老头嘿嘿一笑：“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对你不敬……这个难度可就高了，就算是帝国皇帝，恐怕也不敢说一定能做到。” “呃……”这回轮到菲斯特无言以对了，因为这句话似乎的确很有道理。 斯考特老头见他吃瘪，顿时开心起来，斜咬着烟斗，嘲笑道：“要让所有人都不敢对你不敬——至少是不敢当面对你不敬吧？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成为洛门教宗！哈哈！哈哈哈哈！” 第005章 伊塔少女(上) “成为洛门教宗？”菲斯特脸色臭臭的：“除非我打算让霍亨伯格家族直系血脉从此绝嗣，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朝成为教宗这条路上踏出半步。” 斯考特老头哈哈一笑：“当然，当然，伟大的教宗陛下作为圣波多洛遗产的继承者、在世以撒，是圣主在尘世的代言人，他必须全心全意侍奉圣主，因此毕生不能成婚……而你，既然要重振霍亨伯格家族，作为家族最后的嫡系血脉，怎么可能让自己绝嗣？不仅不能如此，恐怕你还得赶紧物色一位血统足够尊贵并且好生养的贵族小姐早点成亲并诞下继承人……” 菲斯特的脸色越臭了：“我会记得你的嘲笑的，老头！你不要忘了，虽然我现在连骑士都不是，但我的父亲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属于我祖先的德尔玛公爵爵位宣称权，而这个权利现在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斯考特撇撇嘴：“我自然记得这一点，可是你现在最麻烦的却也是这一点。”他嘿嘿一笑：“你拥有德尔玛公爵的宣称权，但德尔玛公国已经不复存在。这样的话，你如果想娶一个公国君主的女儿，人家怎么可能乐意？但你若是降低标准，按照你理论上可以成功继承的、你父亲的子爵爵位来找一位子爵的女儿，难度虽然大大下降……但今后你如果真的让家族振兴，这场婚姻又会显得极不般配。请问霍亨伯格先生，这个矛盾你要如何化解？” 菲斯特咬着牙，怒气冲冲地说道：“不劳您操心！不成为公爵，我绝不结婚！” “可是，你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成为一位令人尊敬的公爵阁下吗？不不不，你不知道，你甚至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具备可行性的计划。”斯考特似乎就喜欢看菲斯特气急败坏的模样，见他一脸涨得通红，顿时得意洋洋，正要开始卖拐，忽然听见“叮叮叮叮”的铃铛声响起。两个人同时转头朝门边望去，便看见门栓边上的魔法铃铛正在抖动个不停。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找……”斯考特老头嘟嚷着，摆摆手：“也许又有哪个血统高贵的傻瓜吓得在战场上弄丢了自己的武器，跑来这里想要临时赶制了——你去开门。” 菲斯特虽然一直跟斯考特老头斗嘴，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帝国军中的地位可远不如这个“区区铁匠”，是以一声不吭地就朝门边走去。 抓住魔法门栓输入一点魔力，轻轻一按，“一号炉”的大门便打开了。 一位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少女带着优雅地微笑出现在菲斯特面前，菲斯特稍稍一怔，便下意识的问道：“您好，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少女看见开门的菲斯特，似乎略微有些诧异，但仍然保持着笑容，极有礼貌地问道：“您好，请问斯考特大师在里面吗？”说着伸出手指朝门里优雅地一指。 居然真是来找斯考特老头的？ 菲斯特下意识地仔细打量了少女一番：她穿着黑色露肩连体短裙套装，里头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无袖衬衣，据说帝国最南方靠近“地上天国”洛门附近的贵族女性现在很流行类似的服饰。 少女白嫩的双肩和一小截上臂暴露在空气中，两支手臂的最上部各有一圈墨绿色的孔雀软羽作为装饰，这样黑色和墨绿色的搭配足够华贵，但在颜色上却并不张扬。按理说这样的色调搭配更适合那些希望有个好名声的孀居少妇。至于眼前这位，明明是梳着少女发髻，却用这样的色调，想必要么是个性低调，要么是为了方便出行而刻意乔装。 菲斯特目光一垂，便看见少女修长纤细的黑色过膝长筒靴，靴筒顶部与短裙裙边相距约莫10厘米，露出短短一截白皙如雪的玉腿。这种穿法表示她绝不可能是帝国北方人，因为神圣洛门帝国的北方诸国风气都相对保守，少女装束居然能露出一截大腿——哪怕是紧邻膝盖的这一小截，那也是不可想象的事，只有帝国南部，也就是伊塔地区的那些国家才会如此热辣奔放。黑色的短裙和靴子，原本是低调取向，但偏偏中间的那一小截玉腿却白得令人炫目心驰，这种搭配……真是热辣而又艺术的伊塔风啊。 再顺着她优雅抬起、指向房间内的右手，菲斯特可以看见她的手上带着用卡日米草原优等绵羊皮制成的黑色手套，手背部位似乎还印着某种纹章，想来应该是她的家族纹章，只是因为颜色的缘故，菲斯特一时没能看得很清楚。他所能够发现的是，即使带着手套，这少女的手指仍然显得十分纤细灵巧。 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贵族少女，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怎么会来找斯考特这个邋遢老头？而且……这可是正面临战争的前线军营！想到这些，菲斯特一时竟然忘了回答。 “用沉默对待一位初次见面的女士，可不符合贵族风度哦！”少女虽然这样说着，但从她仍然保持着原有的笑容来看，显然并没有生气。 菲斯特并不奇怪少女为何一开口就认定自己是贵族，正如同他也一眼就能看出这少女的贵族身份——两个人的头发都是漆黑如墨，这是最古老的洛门贵族显著特征之一。他们的区别只是菲斯特除了黑发之外，瞳孔也是黑色，而眼前这漂亮少女的瞳孔却是淡褐色的，这应该是古洛门贵族与原本“北方蛮族”混血后发生的改变。 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菲斯特与她对视了一下，也露出贵族男性普遍对待女士小姐们的微笑：“斯考特先生正在里面，不过……恕我冒昧，能请教小姐的芳名吗？” 少女嘴角一动，正要开口，门里却传来斯考特老头嚷嚷的声音：“菲斯特，你这个臭小子，我警告你不要打莉莉安娜的主意，她可是我的教女！” 听了这话，菲斯特反而很突然地左手按胸，右手侧伸与地面平行，右**于左脚外侧，以左腿为轴轻轻屈膝，俯身鞠了一躬，这是一个极为标准和优雅的贵族骑士礼。 然后，他站直身子，大声赞美道：“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菲斯特·蒙·霍亨伯格，您可以叫我菲斯特。非常荣幸见到您，美丽的小姐，‘百合花’这个名字真是太适合您了。” 莉莉安娜，正是百合花的意思。 “莉莉安娜·狄·卡维洛，您可以叫我莉娜，也很荣幸见到您。”少女优雅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并作下垂式。菲斯特稍稍意外，但却毫不迟疑地伸手轻轻将她的指尖提起，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放开。 -------------------- 斯考特一走过来就看见这一幕，老头连忙上前推开菲斯特，抓住莉莉安娜的手腕往房间里带，一边拉一边说：“啊，莉娜，我的孩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种血腥和肮脏的地方可不适合你这样无暇的百合花！哦，还有，你可千万不要被这混小子的外表给骗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莉莉安娜吃惊地站住，看了菲斯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斯考特老头，疑惑道：“可是父亲，菲斯特……他都还没成年吧？”按照玛寂大陆的传统，教子或者教女称呼教父为父亲。 “莉娜，我的孩子，你要相信我的眼光……这小子现在连爵位都没有，却用骑士礼来欺骗你，我要是早一步出来，一定不会让你给予他行吻手礼的权利。” “可是，我的父亲，他刚才的自我介绍应该不会有假吧？” 莉莉安娜见斯考特老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于是又微微一笑：“霍亨伯格家族难道还有非贵族？我记得小时候您给我讲火系魔法应用的时候，还曾专门提到过霍亨伯格家族，您说索尔……” “呃，莉娜！”斯考特飞快地出言打断道：“我记得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找到这里来了？” 莉莉安娜有些诧异地看了老斯考特一眼，又瞥了一眼旁边皱着眉头的菲斯特，微微耸肩：“您这里是战区，我有些研究……呃，需要在这种地方才方便完成。” 斯考特老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迟疑着，却仍点了点头，道：“你还在做那些研究？在麦兰德那种地方……这的确很不容易，这里确实要方便一些。不过你还是要小心，霍布斯皇室一贯以弥萨世界和至公教廷的保护者自居，而你的某些研究，是必然为他们所不允许的。” 莉莉安娜吃惊地看着斯考特，悄悄地示意他还有“旁人”在场。斯考特老头撇撇嘴：“这小子跟着我两个月了，我相信即便他认为你是来研究死灵魔法的，也不会有要去告密的心思——因为这跟他毫无关系，而他根本没空过问这些闲事。” 菲斯特刚才还真怀疑过莉莉安娜是不是来研究死灵魔法的——战场死尸最多，实在是个修炼和研究死灵法术的好去处。不过修习死灵魔法的法师无论如何遮掩，身上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些阴森气息，但这个叫莉莉安娜的少女虽然穿一身黑色，他却实在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到半点阴森。 当然，正如斯考特老头所言，就算她真是来研究死灵魔法的，又关他菲斯特什么事？菲斯特现在一门心思只在“如何恢复霍亨伯格家族公爵爵位”一事上，其他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上心。 莉莉安娜似乎仍然有些犹豫，但斯考特老头大手一摆：“没关系，莉娜，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莉莉安娜叹了口气，这才说：“父亲，我需要几具尸体用来解剖和……研究。” 第005章 伊塔少女(下) 斯考特一走过来就看见这一幕，老头连忙上前推开菲斯特，抓住莉莉安娜的手腕往房间里带，一边拉一边说：“啊，莉娜，我的孩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种血腥和肮脏的地方可不适合你这样无暇的百合花！哦，还有，你可千万不要被这混小子的外表给骗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莉莉安娜吃惊地站住，看了菲斯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斯考特老头，疑惑道：“可是父亲，菲斯特……他都还没成年吧？”按照玛寂大陆的传统，教子或者教女称呼教父为父亲。 “莉娜，我的孩子，你要相信我的眼光……这小子现在连爵位都没有，却用骑士礼来欺骗你，我要是早一步出来，一定不会让你给予他行吻手礼的权利。” “可是，我的父亲，他刚才的自我介绍应该不会有假吧？” 莉莉安娜见斯考特老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于是又微微一笑：“霍亨伯格家族难道还有非贵族？我记得小时候您给我讲火系魔法应用的时候，还曾专门提到过霍亨伯格家族，您说索尔……” “呃，莉娜！”斯考特飞快地出言打断道：“我记得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找到这里来了？” 莉莉安娜有些诧异地看了老斯考特一眼，又瞥了一眼旁边皱着眉头的菲斯特，微微耸肩：“您这里是战区，我有些研究……呃，需要在这种地方才方便完成。” 斯考特老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迟疑着，却仍点了点头，道：“你还在做那些研究？在麦兰德那种地方……这的确很不容易，这里确实要方便一些。不过你还是要小心，霍布斯皇室一贯以弥萨世界和至公教廷的保护者自居，而你的某些研究，是必然为他们所不允许的。” 莉莉安娜吃惊地看着斯考特，悄悄地示意他还有“旁人”在场。斯考特老头撇撇嘴：“这小子跟着我两个月了，我相信即便他认为你是来研究死灵魔法的，也不会有要去告密的心思——因为这跟他毫无关系，而他根本没空过问这些闲事。” 菲斯特刚才还真怀疑过莉莉安娜是不是来研究死灵魔法的——战场死尸最多，实在是个修炼和研究死灵法术的好去处。不过修习死灵魔法的法师无论如何遮掩，身上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些阴森气息，但这个叫莉莉安娜的少女虽然穿一身黑色，他却实在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到半点阴森。 当然，正如斯考特老头所言，就算她真是来研究死灵魔法的，又关他菲斯特什么事？菲斯特现在一门心思只在“如何恢复霍亨伯格家族公爵爵位”一事上，其他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上心。 莉莉安娜似乎仍然有些犹豫，但斯考特老头大手一摆：“没关系，莉娜，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莉莉安娜叹了口气，这才说：“父亲，我需要几具尸体用来解剖和……研究。” ----------------------------- 斯考特老头刚才口气巨大，这时候也不禁吃了一惊：“我知道你以前就有做一些偏门研究，几乎都是教廷所不喜的，想不到现在你竟然已经……需要解剖尸体了。”斯考特老头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面色严肃地看着她，说：“莉娜，我必须知道这些尸体的具体用途，你是仅仅只用作理论研究，还是有别的打算？你知道，自从布尼法斯八世教宗陛下的《论埋葬》以教廷法令名义禁止‘侮辱尸体’之后，解剖尸体也随之成为禁忌，因为毕竟这有导致被革除教籍的可能——你该理解，失去上帝的庇佑，对于虔诚的教徒们而言，绝对是比死亡更令人们恐惧的惩罚。” “父亲，我当然知道布尼法斯八世教宗陛下的这道禁令，但是智慧如您，难道也认为陛下是为了禁止医务人员进行医学研究以便服务于圣父的子民、禁止推动医学的发展吗？” 斯考特老头苦笑一声：“这固然不是布尼法斯八世陛下的本意，但人们畏惧教廷的权威，自动将这条禁令进行了延伸，迄今已经四五百年，早已形成传统。即便是一方主教，恐怕也早已不知禁令的来历和本意，反而将禁止解剖发扬光大……而眼下的教廷内部，你也知道，早就是一团糟了，没有谁会有兴趣为这种误会平反。他们所爱做的，无非就是死死坚持某些‘传统’，根本不会给人以解释的机会，因为任何改变都会让他们感到不安。如果可能的话，我的确不愿意你陷入到这样的纷争之中。” 莉莉安娜稍稍沉默了一会，这才缓缓开口：“父亲，延续一千余年辉煌的东洛门帝国只剩下‘新洛门’肯斯坦滕堡和亚丁两座城市的领地已经很多很多年了。异教徒们建立的斯曼尼帝国，其领土从各个方向将东洛门帝国的两座最后堡垒死死包围，这样的情形也已经维持了很多年了。”莉莉安娜叹息一声，幽幽地说。 “嗯？那又如何？”斯考特老头奇道：“东洛门帝国即使只剩下肯斯坦滕堡和亚丁，但他们有肯斯坦滕大帝留下的神圣大十字剑，皇室的‘焚海’也没有失传……虽然因为二十年前的‘伊斯拉默叛神事件’持续发酵，使得东洛门帝国没有能够如他们早先打算的那样，有能力反攻异教徒和收复失地，但至少自保仍然是毫无问题的，这一点在他们这两大帝国近五百年的对抗中已经确凿无疑地被证实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的确是这样。异教徒们迄今都没有能够正面抗衡神圣大十字剑的人或者法器，要不是大十字剑不能出肯斯坦滕堡，东洛门帝国怎么可能被异教徒们压制成现在这样？”话虽然这样说，莉莉安娜的面色却愈发严肃起来，沉吟一下，说道：“但正如伊斯拉默·帕拉丁这个东洛门帝国皇族出身的至正教新洛门教区大牧首在即将登上普世大牧首之前竟然能突然变成‘叛神者’一样，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斯考特老头摇摇头：“你可别跟我说异教徒们派人偷走了帕拉丁皇帝的神圣大十字剑，这是毫无可能的事，那把剑是在……呃，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菲斯特在一边听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心想：“这老头就是喜欢装腔作势，生怕别人说他不厉害，东洛门帝国的神圣大十字剑乃是镇国神器，它被放在哪里，难道还是你这老头都能知道的？” 莉莉安娜却没在意这一点，而是忧心忡忡地说道：“神圣大十字剑倒是没听说有什么麻烦，但是神圣大十字剑不能出肯斯坦滕堡，就算是带去亚丁也不行，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也就是说，即使肯斯坦滕堡仍然安全，但亚丁却并不一定也有这样的安全保障——如果丢失亚丁，东洛门帝国就真的只剩肯斯坦滕堡一座孤城了。” “亚丁？”斯考特老头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不可置信：“亚丁固然没有第二把神圣大十字剑作为绝对防御，但亚丁与肯斯坦滕堡一样地势雄奇，三面环海而北面有sd洛门人在山上建立了坚固的城墙和堡垒作为防御屏障，不说成千上万个魔法阵和魔法陷阱，就说魔法师，东洛门人安排了三百人以上的魔法师团队常年驻守。这可是三百名魔法师啊！更何况为了保护这些魔法师，东洛门人又安排了至少五百‘皇宫卫队’，这可是号称‘禁卫军中的禁卫军’，实力绝对不容置疑。甚至可以说，这八百人如果是拿来西玛寂大陆，恐怕足以横扫几个公国了……而且据我所知，斯曼尼帝国的新素檀年仅六岁，叫什么墨哈默德四世，其实只是个傀儡，实际政权掌握在其祖母手中，而偏偏他的母亲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婆媳两个明争暗斗，朝臣分作几派，国内几乎乱成一锅粥，三天两头有人闹事造反，我实在很难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斯曼尼帝国还有精力对亚丁造成什么威胁。” 莉莉安娜苦笑着说：“本来的确是这样，但圣父有时候也会跟人们开上某些玩笑。” “嗯？”斯考特老头的眼珠转了转，浑浊地老眼中闪过一丝慎重。 “三个月前，一艘死船飘到了亚丁城的岸边，东洛门帝国的海军不敢大意，上去检查了这艘死船，发现船上一共有七十六名死者，当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发出恶臭。亚丁舰队司令派人对这些尸体做了尸检，然后在城中掩埋……” 菲斯特忽然“哈哈”一笑，插嘴道：“这些尸体是不是有毒？” “糟糕！”斯考特老头听了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是尸瘟？”然后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打量了菲斯特一眼，仿佛在说：“你小子怎么就想到毒了？” 菲斯特显然看懂了他的意思，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家那位卡特先生经常教导我说，要不吝以最恶毒的揣测来预料异教徒的行为。” 这个说法，嗯，政治正确。所以斯考特老头也不好直接反驳，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菲斯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却转头朝莉莉安娜望去。 莉莉安娜露出十分不符合年龄的沉重表情，点了点头，说：“不仅仅是普通的尸瘟，从我事后得知的感染者情状来看，至少也应该是鼠疫和尸瘟并发了……甚至，我很怀疑那还不是寻常的鼠疫。” 斯考特老头的眉头终于深深地皱了起来，问道：“那么亚丁城现在怎么样了？” “肯斯坦滕堡派出了大批至正教牧师去亚丁控制疫情。幸运的是，疫情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抑制；而遗憾的是，他们发现无法彻底净化这些感染者身上的疫病。现在他们只能分作几批，轮流祝祷和施咒，强行压制疫病在这些感染者身上蔓延。但是，父亲，您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所以麦兰德药剂师协会也收到了协助请求。” “感染者现在有多少，都是些什么人？”斯考特老头问道。 莉莉安娜回答说：“大概有一千余人了，主要是海军的水手们和码头附近的工人和小贩，军官里面地位最高的感染者是某艘军舰的大副。” 菲斯特在一边长叹一声，极惋惜、却又带一丝鄙夷的说：“难怪东洛门帝国在这五百年与斯曼尼帝国的争斗中始终处于下风，甚至把一个偌大帝国弄到只剩下两座城市的地步。光看他们处理这种紧急事件时的表现，就知道这群人已经迷失在了所谓的文治梦中不可自拔，这样的处理方式简直愚不可及。” 莉莉安娜诧异起来，看着菲斯特微微扬起的下巴，吃吃问道：“他们……他们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斯考特老头也眯起老眼，看起来颇为不爽地问道：“那请问霍亨伯格先生，如果你是东洛门帝国亚丁总督，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第006章 明修栈道(上) 菲斯特挑了挑眉，轻松地说：“首先，最开始的时候，那些海军官兵就毫无防范之心，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了，他们居然还将之埋葬到城里，这简直是自找麻烦。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当机立断，连尸体带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而事后的处置也是同样的优柔寡断：感染者地位最高的不过是个大副，可见疫病还没有往上流社会蔓延，东洛门帝国在亚丁城的统治核心还没有受到波及。那么，这个时候亚丁总督如果有足够的魄力，就应该当机立断，下令在安全保存疫病标本以图进行研究破解之后，立刻将这些感染者全部焚化……虽然这看起来十分残忍无情，但却可以确保整个亚丁城的安全。作为一个城市的统治者，在这种危急时刻，他必须能够分清主次……” “天啊！菲斯特，你居然想要活活烧死一千多名无辜的人？”莉莉安娜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菲斯特，仿佛看见了一头史前怪兽。 菲斯特连忙干咳一声，补救道：“呃，这当然是要看情况来的，情况越严重，手段就必须越果决，决不能犹犹豫豫，因小失大。但如果事情还没有到万分紧急的话，倒是也可以先将这些人彻底隔离起来……嗯，这个就需要根据疫情传播的方式和速度来看了，如果是风吹都能传播的那种，会导致疫情可以迅速蔓延，那么即使再如何于心不忍，我仍然坚持认为焚化最为可靠，以免波及更多的人，造成更大的悲剧。” 斯考特老头冷哼一声，说：“在你的眼里，一千多条人命可能不算什么，但神教导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神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就算挽救他们的行动再如何困难，我们也不能放弃，更不能因为害怕自己遭受波及而对自己的兄弟姐妹扬起屠刀。” 菲斯特多少有点在意一位漂亮姑娘对自己的观感，但绝对不会在意这个邋遢老头对自己的看法，因此毫不犹豫地撇撇嘴，说：“斯考特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我们现在正在一个随时准备对自己兄弟姐妹扬起屠刀的军营里面，并且还在尽心尽力地为其效力。用你前几日告诉过我的那句天东国的话来说，我们似乎正在‘助纣为虐’……斯考特先生，对此，你有向我们在天的圣父忏悔过吗？” 斯考特老头闻言顿时语塞，不过菲斯特还是小瞧了邋遢老头的脸皮，老头很快把眼一瞪，反驳道：“作为一个小人物，上面的大人物们决定的事，我们只能遵照执行，毕竟君权也是来自神授，我们无从反抗，而洛门方面……圣座也并未就这次战争发表看法。” 这句话硬要说有理，实在有些牵强，但通常扯出这样的大的虎皮之后，一般人也不好反驳，却不料莉莉安娜却对这句话很是不以为然，她抿了抿嘴，嘀咕了一句：“圣座？圣座恐怕更关心给他那排行第七的私生子安排在哪个富庶的城市去做公爵，或者某某主教大人又送来的几位漂亮姑娘应该安置在哪个庄园。” 这下斯考特老头真的有些尴尬了，干咳一声，说：“噢，莉娜，这些东西似乎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莉莉安娜也学着菲斯特一样耸了耸肩，撇嘴道：“父亲，我可是真不愿意为这些事情分心，可是您知道吗，整个麦兰德都很流行讨论这样的话题，我即使是去采购一些药材，也总能听到很多类似的传闻。” 斯考特老头眼神似乎忽然黯淡了不少，沉默了一会，忽然面带忧虑，轻轻叹息一声：“西提斯四世陛下虽然支持了文艺复兴，但其人一心敛财不说，还大力建立宗教裁判所，办案严酷，使教宗国开始深深卷入世俗纷争；英诺查八世陛下为人懦弱，毫无主见，却被人怂恿掀起捕杀巫师运动，结果不仅导致巫师议会问世，与教廷争锋相对，还因为误杀许多无辜之人，使得教廷威信大堕；到了眼下这位阿勒山德六世陛下，更是愈发不堪，不仅继承了前两任教宗的全部缺点，还变本加厉的荒淫放荡，甚至公开承认自己的私生子……至公教廷的脸面已经荡然无存，全被他丢到下水道里去了！” 莉莉安娜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竟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好在至正教廷也好不到哪去。” 斯考特老头哼了一声：“至正教？当初伊斯拉默·帕拉丁完全称得上当世人杰，772年时便已经胸绣‘十一翎双头鹰’，若不论洛门教宗和新洛门普世大牧首的‘神之传承’，单以个人实力而言，说他是玛寂第一恐怕也不为过。可就是这样一个皇族出生的肯斯坦滕堡大牧首，居然一夜之间被说成是叛神者……这其中的门道，就连外人都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那位皇帝陛下担心自己的弟弟实力太强，威胁到自己的宝座，而至正教廷内部某些大人物也担心这位千年难遇的英杰一旦成为普世大牧首，恐怕会过于强势，让他们完全成为陪衬……结果东洛门帝国好不容易有点中兴的苗头，就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至公、至正两教本是一体，分裂千年却也分不出个你我高低，反倒是互相攀比着看谁堕落得快，真是讽刺！难怪墨廷·努特和约亨·卡维林这两个对圣主足够坚贞的苦修士看不下去，号召宗教改革并分别创立了努特宗和卡维林宗，闹出如此巨大的乱子。要我说，这些麻烦归根结底完全就是教廷自找的！” 菲斯特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个邋遢老头，知道这老头嘴臭，却也想不到他居然连教廷……不，是连两大教廷都敢一起骂！甚至敢帮教改派那些异端叛逆说话，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莉莉安娜虽然看起来对现任教宗陛下颇不以为然，但还是连忙劝道：“父亲慎言！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只怕要污蔑你也是那些所谓改革派的异端。” 斯考特老头一脸不屑，但他张了张嘴之后，最终却还是一句话没说，只是冷哼了一声。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就岔开话题：“莉娜，你想在这里搜罗几具尸体做亚丁死船疫病的研究这件事，我并不反对。因为这样做虽然很难说是不是有违禁令，但毕竟……是一桩善举。只是你来得不是时候，眼下黑鹰堡虽然名为战场，其实战局却陷入了僵持，近些日子双方都按兵不动，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弄到尸体标本。” 莉莉安娜露出苦恼的表情：“我在路上的时候也已经得知了这边的战况，我实在不明白，王位争夺战不是一贯都很惨烈吗，怎么这边……” 斯考特老头撇了一眼菲斯特，习惯性地语带嘲讽：“这里有一位高贵的累世贵族，我想这个问题他一定看得很清楚，你想知道原委，不妨问问他。” 第006章 明修栈道(下) 莉莉安娜便朝菲斯特望去，虽然没有开口，但明亮的眼眸就如同会说话一般，菲斯特下意识就开口回答了：“呃，我最近没有特别关注这些事，不过……” 他脑子转得很快，趁着微微一顿的时间，迅速思索了一下，并且组织好了语言：“我想应该有如下几个原因：第一，寒冬已至，双方又都是大军齐聚，因此后勤吃紧，并非大规模交战的好时机；第二，皇室大军虽有两大九翎高手压阵，但在各自出兵十万人规模的大会战中，两大高手的个人实力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应有的发挥，而伯兰策王国一贯以武力为根本，虽然因为建国时间太短，多少有些根基不足，缺乏顶级高手，但次顶级的高手看起来却反而力压皇室大军，所以双方现在其实都不敢轻易挑起大战；第三，这次战争说是王位争夺战，其实确切的说是名不副实的，因为按照往常王位争夺战的节奏来看，这次战争爆发得太早了一些——雷奥帕特六世陛下只是宣布修改萨利卡法典中关于王位继承的一些问题，他本人现在并未去世，帝国皇位与霍布斯家族的三顶王冠当然也称不上易主，因此伯兰策宣布武力护法显得过于激愤，而皇室以平叛为由提前进行打击又显得太过霸道，双方的战争理由其实都有些牵强。这样三个条件加在一起，就导致了眼下这种怪异的战局。” 莉莉安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朝斯考特老头问道：“是这样吗，父亲？” 斯考特老头大大咧咧地说：“以这小子掌握的情况来说，他能想到这些也算是比较难得啦。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没有看到……战况僵持，除了他说的这三个原因之外，还有一条——很重要的一条：双方都正在外交层面为自己寻找盟友，并且都认为自己能够争取到比对方更多的支持，因此在盟友们纷纷表态、各选阵营之前，黑鹰堡这边的战局能够稳定下来其实是他们共同的愿望。” 莉莉安娜“哦”了一声，又好奇地问：“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能比对方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斯考特老头眉头一挑，朝菲斯特看去。 菲斯特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地承认：“好吧，这一点的确是我忽视了……其实他们有这样的看法也算不得奇怪。霍布斯皇室独霸帝国皇位数百年，根基和威望那是不必说的了，他们认为自己无论是在帝国国内的威信还是在整个西玛寂大陆弥萨世界的国际威望都远远不是新建立不久、只是看似有些崛起希望的伯兰策王国可比，而且霍布斯家族除了帝国皇冠以及奥奇提、魂雅迪、波奇蒙三顶王冠之外，还有包括麦兰德公国在内的奥属北伊塔以及奥属里特兰顿等富庶地区握在手中，这股力量比区区伯兰策王国大了至少数倍，他们当然有理由相信西玛寂各主要国家能够看清形势，站在他们这个‘必然的胜利者’一边。” “至于伯兰策……”菲斯特微微蹙眉，稍稍思索了一下，说：“我猜费切尔二世应该是想拉拢所有不希望霍布斯家族继续称雄西玛寂的各国来形成一个以‘分裂霍布斯家族’为目标的大同盟。因为这样的话，无论是想取代霍布斯家族成为西玛寂霸主的大国，还是平日里小心翼翼看着霍布斯家族眼色行事的小国，就都有可能被这个同盟所吸引。也许费切尔二世认为——或者已经了解到——这些国家足够多、力量足够强，只是过于分散，因此才敢于孤注一掷，宣布武力护法。他是想成为这个‘挑战霍布斯王朝大联盟’的盟主，从而一举大大提高自己的国际地位。” 莉莉安娜着急起来：“就是说，现在黑鹰堡这边至少几个月之内根本就不会有大战了？”麦兰德少女满脸失望：“亚丁城里还有一千多感染者等待我们破解这次疫病，挽救他们的生命啊！” 斯考特老头皱起眉头想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十天前，费切尔二世率领少量精锐引诱迪里尔元帅出击，打了一场小规模伏击战，迪里尔元帅带去的一队亲卫骑兵几乎全军覆没，费切尔二世带去的狮鹫骑士据说也被迪里尔元帅阵斩了几名。然后由于迪里尔元帅迅速突围，双方很快脱离交战……那里的尸体有可能没有得到迅速清埋。” 眼下早已封冻，如果尸体还在的话，是不会出现腐烂变质的，无论作为解剖标本还是培育疫病病毒都没有问题。 莉莉安娜眼前一亮：“那我现在就去。” 斯考特摇了摇头：“这是军营，虽然因为麦兰德也是雷奥帕特皇帝的领地，你又是药剂师协会的成员，所以能够来找到我，但随时出营也肯定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黑鹰堡附近毕竟是战区，而那天双方交战的地方颇为偏僻，并没有受到圣像庇护，我不会同意你一个人去的。现在我要去找迪里尔元帅为你申请一道通行手令，然后你和菲斯特一起前去，他虽然实力差，但人还算机灵，万一有些不妙的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菲斯特听他说自己实力差，顿时大为不满：“诶诶诶，你要是嫌我实力差，干脆自己去好了，我正好休息一下。” 斯考特老头骂道：“就你这种实力，还不把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挤出来冥想魔法或者用来练剑，居然好意思想着休息？哼，凭你现在的本事，也能指望着振兴霍亨伯格家族？痴人说梦！我让你陪莉娜去搜罗尸体，这也是对你的一种锻炼，知道吗！” 菲斯特脸色臭臭的，心里其实得意，与美同行，怎么说也比陪着一个邋遢老头好得多不是？至于危险……不过是去找几具尸体罢了，能有个屁的危险？ 莉莉安娜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甚至对于斯考特老头提到菲斯特“实力差”也不以为意，也不知道是她下意识里对霍亨伯格家族成员的实力过于高看还是也同样认为不会有什么威胁，总之很干脆的就答应了下来。 斯考特老头说干就干，立刻出门去找迪里尔元帅去了。 菲斯特见莉莉安娜对着一号炉内壁上的天东国文字仔细观看，忍不住卖弄道：“这些字都是天东国的文字，玛寂大陆上认识的人很少。你看这个字，是一个‘兵’字，按照字面理解，就是士兵的意思。但是，在天东国文字里，它还有战争的意思，不过这个字铭在一号炉的内壁上却是做咒语密文使用，根据我这段时间的研究，这个铭文有很强的金系魔法气息……”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莉莉安娜指着上面成某种神秘排列的几个字一个个的说道：“这的确是天东国的特殊魔法铭文，兵字的金系魔法气息你也判断得很准，但这几个铭文要组合在一起，才会起到最大的作用。并且，这些铭文的组合可以有很多种变化，整个玛寂大陆似乎还没有人能够完全破译这些铭文组合的全部用途。” 菲斯特张开嘴，心道：“完了，这次真对应了天东国那句‘班门弄斧’，丢脸丢大了！可她不是药剂师吗，怎么也能懂得天东国文字，还似乎研究颇深？” 莉莉安娜见了他的模样，掩口一笑，解释道：“药剂师协会有几本经过异教徒世界传来的天东国医书，那些书里的医术称得上博大精深，我们协会有好几个成员都对那些神奇的医术很感兴趣，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我也是这其中之一，所以认识天东国的文字。不过你也不用太惊讶，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教父教给我的，他很……呃，我是说，他对此也花过不少时间去了解。” 原来是这样。菲斯特想，我的天东国文字也是斯考特老头教的，看来这老铁匠肚子里的确有些墨水，毕竟这年月能识字的就几乎已经算是上流社会人士，而能认识遥远的天东国文字，那学识就足以用渊博来形容了。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沦落成一名铁匠的——虽然被称为大师，地位似乎也还挺高，可毕竟还是个“干粗活的”，在他这个贵族眼里自然只能算是沦落。 两人又随便就天东国文字聊了一会儿，便看见斯考特老头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邋遢老头朝莉莉安娜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羊皮纸，嘴里嚷嚷道：“好了，通行手令已经拿到了，你们两个赶紧出发，把我要的东西找回来！” 莉莉安娜与菲斯特诧异对望了一眼，忽然同时朝门外瞥去，果然外头有两名元帅亲卫远远的站着。 斯考特老头咧嘴一笑，然后又挤眉弄眼地用手指了指羊皮纸上钉着的一枚如金属纽扣般模样的东西，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魔法定位设备。 然后斯考特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一天”的口型。 莉莉安娜点了点头，而菲斯特撇了撇嘴。 第007章 狮鹫疑踪(上) 迪里尔元帅的两名亲卫骑士并不是为了监听他们的谈话而来，他们来是要等莉莉安娜与菲斯特准备妥当之后带二人出营，毕竟他们两人都不是帝**人，其中一个甚至是战俘身份，即便拿着元帅阁下的通行手令，也需要有元帅身边的人稍作解释。81中Ω文┡』Ω网 斯考特老头果然享受“大师”待遇，这两名元帅亲卫在莉莉安娜与菲斯特出营之时，竟然还为他们牵了两匹温驯的母马来。其实菲斯特作为军事贵族家庭的子弟，骑术毫无疑问可以称得上精湛，再如何雄壮暴烈的战马也能驾驭，想必迪里尔元帅给予的照顾大概主要是针对莉莉安娜这位斯考特大师的教女。 两人骑上马出了黑鹰堡，便从帝**控制区往东南方向绕行，只花了一个多小时便绕到奥特河边，然后按照斯考特老头告知的方位，开始沿着奥特河向东北方向溯行。 菲斯特早已换下了平时的冬衣，穿着一身帝**普通士兵的全身皮甲，背后背着一把制式钢剑，马后还挂着一面洛门式手盾。得益于挺拔的身姿，这形象倒也算得上潇洒。他看着封冻的奥特河，满意地说：“以现在这样的气候，只要那些尸体没有被清埋，肯定已经冻住了，你的储物戒指如果装得下，这件事倒也不难。” 莉莉安娜的装扮与此前没有太大不同，只是将短裙换成了紧身马裤。她仍然一件武器也未曾携带，不过在出了黑鹰堡之后，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三个小皮囊分别挂在腰间。考虑到她药剂师的身份，菲斯特估计三个皮囊里应该都是某种瞬间起效的防身药物。 莉莉安娜听了菲斯特的话，提醒道：“我刚才仔细看过地图，费切尔二世选择的那个地点实在有些偏僻。那附近有一片很是不小的森林，奥特河在那里绕着森林拐了个大弯。那片森林在地图上还有名字记载下来，叫做‘特斯克洛’，这是古洛门语里‘蜥蜴’的意思——你知道自从‘十连星’之变以后，玛寂大6上很多动物都生了魔变，我这一路从麦兰德过来就遇到了好几次魔变生物……这片森林面积不小，其中也可能会有魔变的生物，譬如魔化蜥蜴之类，我们最好小心一些。” 菲斯特果然收起了轻松的表情，问道：“魔变生物真的越来越多了吗？” “是的，这个说法是有数据支持的，麦兰德药剂师协会近些年来，接到的关于救治被魔变生物所伤之人的委托逐年增加，仅仅去年就有五百三十一起。”莉莉安娜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这一定是父在考验我们。” 菲斯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疑惑：“可是据我所知，蜥蜴似乎不应该生活在这样低温的地带，我也从来没有听到附近有魔化蜥蜴的说法。” 莉莉安娜扬了扬眉：“从动物习性上来说的确是这样，但古洛门人当年很少涉足到这一带来，如果有的话，多半是来侦查地形。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胡乱给一处森林命名，现在我们都不能解释为何古洛门人给这片森林取名叫蜥蜴森林，所以无论如何，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好吧，我同意你的看法。”菲斯特被说服了，但他拍了拍身后的钢剑：“可惜武器不趁手，如果是要杀魔变生物，钢剑就不太好用了，还是银制武器有效得多。老斯考特前几天帮一位子爵团长做了一把银制洛门式短剑，还没有送过去，早知道我就应该把它带出来，顺便帮子爵阁下先开开锋。” 所谓银质武器，其实并非纯银打造，因为白银虽然对许多魔变生物有着独特的克制效果，但作为武器而言，其硬度不够这一点实在是个无法改变的硬伤。在经过无数铸造师、炼金师的通力合作和长期试验之后，终于确定了几种银制合金的配比。 这些配方全面包含“纯钢银合金”、“铬钢银合金”、“钨钢银合金”、“钛钢银合金”等。从翎级上来讲，覆盖面已经足够广泛。毕竟钢制以下的铁质武器本身就是低级武器，谁也不会用这种档次的武器去与白银融合，然后拿去与魔变生物作战；而比钛钢银合金更高层次的“龙鳞钨钢”级，因为龙鳞本身已经有了克制魔变生物的特殊属性，也用不上白银合金了。 菲斯特提到的这把古洛门式银制短剑，样式仿造古洛门帝国的重步兵将军剑，剑身较宽而不甚长，其实并不适合用于单兵器作战。因为在古洛门时代，洛门步兵习惯于一手持剑、一手持盾，并且十分擅长用左手的盾做出撞击、反击甚至以盾的边缘削斩等战术动作，所以古洛门剑的大多数招式更偏向于“刺”而非“斩”。 找斯考特老头打造这把剑的子爵阁下有一面家传的护手盾，这把剑就是用来配合那面护手盾而用的。 而对于菲斯特来说，就算拿到那把剑其实也未必“顺手”，因为他虽然也会同时使用剑盾，不过作为魔战士，他其实比较喜欢用更长一些的单手剑而不持盾，这样左手才可以保持随时施放魔法的状态——毕竟他现在的火系魔法修为要过剑术修为。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战俘，除了随身的一个储物戒指里头放了些日常用品之外，基本是一穷二白，也找不到能配合那把古洛门式步兵将军剑使用的护手盾——现在马臀上挂着的护手盾就不要提了，其在菲斯特眼里完全就是个笑话，这种低级士兵的手盾，主材料甚至是木头，根本经不住多强的攻击。 不过这个观点多少有些贵族化，帝**的装备水平事实上并不差，就说这面菲斯特看不上眼的步兵盾，其实并不是什么低级步兵手盾，而是百夫长手盾。其主材料虽然是木制，但外面有一层紧致的蒙皮，采用经过了至少六道工序的上等牛皮制成，然后还在其上打下数十枚铜钉，正式名称是镶钉皮盾，价值基本上与一个百夫长一年的薪金差不多，实在不算便宜货了。只不过菲斯特出身贵族世家，纵然后来家道中落，眼光却仍然过于挑剔，这才对这种手盾瞧不上眼罢了。 莉莉安娜笑了笑却没说话，轻轻一夹马腹，当先走了。菲斯特挑了挑眉角，随后跟上。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前方地形逐渐变成起伏的丘陵，奥特河由南往北流经两山之间。这下总算看见了一片森林。森林的位置在奥特河以东，山势比河西要高出一筹，树木也颇为茂密，前几天的大雪让森林迄今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厚厚的积雪并未随着昨天的放晴而融化多少。 景色不错，但菲斯特显然不是来赏雪的。他纵马上前，细细看了看森林边缘的雪地，又在附近转了转，然后回头对莉莉安娜叫道：“莉娜，我想我们已经快到了。” 莉莉安娜策马过去，但怎么也看不出周围有什么痕迹——大雪过后，纵是有什么马蹄印之类的痕迹也早已被掩埋隐去。 菲斯特见莉莉安娜一脸疑惑，笑起来说：“看来你不懂武技——我可以感觉到这里在前些天有强烈的战意聚集过，并且当时的人数不算少。” “是迪里尔元帅的人马还是费切尔二世的人马？”莉莉安娜已经知道那天的战斗情况，当下问道。 菲斯特略微迟疑了一下，自己也有些不肯定：“这个嘛，我认为也许是……”他忽然好像现了什么，跳下马去，朝森林里头走了十几步，在一棵树的树干上仔细看了看，转头笑道：“我想，应该是伯兰策的布伦斯维克公爵、菲迪兰德元帅带着狮鹫骑士经过了这里。” 莉莉安娜也跳下马，走过来问道：“你现什么了？” 菲斯特一指树干上的一块破损之处：“这应该是狮鹫兽蹭过的……你看，这些已经冻住的兽毛应该就是狮鹫兽的毛吧？” 莉莉安娜只是看了一眼，就断定地点了点头：“没错，这是狮鹫兽背部的鬃毛。” 菲斯特于是说：“迪里尔元帅与费切尔二世战斗的关键时刻，正是菲迪兰德元帅带领狮鹫骑士们突然袭击，迅决定了战斗的胜负。而且菲迪兰德正是从某处森林里冲天而起，然后由上而下切入战场……我们既然在森林边缘现了狮鹫兽来过的痕迹，那么顺着他们进入埋伏地点的路线而行，就应该能找到战斗生的地方了。” 第007章 狮鹫疑踪(下) 莉莉安娜欣然道：“那还等什么呢，我们这就去吧。81中文网” 菲斯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皱眉：“不过他们在进入森林之后，战意几乎完全被掩盖掉了，这显然是他们刻意的，不然当时就瞒不过迪里尔元帅。可问题是，我也就很难通过感知残留的战意来认路了，也许我们只能靠着那些原始的追踪手段，从树木、枯草和雪地的痕迹上来确定他们路线了。” 莉莉安娜看了一眼那破损的树干，轻轻一笑，扬起眉来，说道：“我除了是药剂师之外，也是炼金师哦。” “呃……所以？”菲斯特有些不解。 莉莉安娜摸了摸储物戒指，念动咒语，手上蓝光一闪，就多了一盏造型古怪的油灯。 菲斯特眉头一挑，看着这盏用了至少六块近乎纯净玻璃制成的油灯，笑道：“看起来药剂师的确是个很有钱途的职业……莉娜，我都有些心动，恨不能拜你为师了。”——这个时代的玻璃贵过水晶，尤其是高纯净度的透明玻璃，除了火山喷之后自然形成的之外，就只有极少数高端炼金师才能少量制作，其价格之高，几乎百倍于同等体积的黄金。 虽然菲斯特这话显然是开玩笑，但莉莉安娜仍然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调侃道：“可惜的是，就算你的医术达到和我一样的水准，赚钱能力也一定远不如我。” 这下菲斯特倒是有些好奇了，诧异道：“那是为什么？” 莉莉安娜轻笑一声：“成名的女药剂师可比男药剂师稀少多了，许多贵族家庭的女眷乃至王室女眷有很多时候并不是很方便让男药剂师诊断和治疗，所以我在伊塔各地的受欢迎程度，甚至过一些经验比我更丰富的药剂大师。” “哦……原来是这样。”菲斯特一脸遗憾：“看来我又少了一条积累资金的好门路，真是叫人失望。” 莉莉安娜掩口一笑，又说：“不过这盏灯其实没花什么钱，因为……玻璃是我自己炼制的。”她看着一脸惊讶的菲斯特，眉角一挑，风情万种地说道：“你难道忘了，刚才我就说过，我还是个炼金师。” 菲斯特慨叹一声：“早听说卡维洛家族富可敌国，想不到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也这样生财有道。像我这样一穷二白的空头贵族，在你面前可真是要自惭形秽了。” 莉莉安娜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揭开灯罩，指了指灯芯：“霍亨伯格先生，可以借个火吗？” 借火自然不是借火石，尤其是在莉莉安娜格外加重“霍亨伯格”这个姓氏的前提下。 “能够为您效劳，我感到万分荣幸。”菲斯特优雅地行了个礼，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立刻冒出一缕火焰，不大不小，却随便他如何动作也不会熄灭。他伸手用食指朝灯芯一凑，便将油灯点燃，然后微笑着看莉莉安娜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谢。”莉莉安娜说着，就取下树上被冻住的一块小冰凌，用手心的温度降其化开，然后捻起里面的一根狮鹫兽的鬃毛放进灯盏烧掉，又将灯罩盖上。灯盏里的火焰仿佛突然有了灵性，就好像正被极轻的风儿吹动，焰尾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 “这是……”菲斯特诧异万分，他猜这一定是一种追踪的办法，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魔法师能够凭借感知魔力波动进行追踪，战士能够凭借感知战意痕迹进行追踪，我们这些药剂师和炼金师只好凭借气味之类的有形之物进行追踪了。”莉莉安娜似乎并不打算仔细解释，只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说了一下，然后便指着灯罩里火焰飘动的方向说：“走吧，就在那边”。 森林里的积雪很厚，两人的高筒皮靴不断的踏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约莫走了半个小时左右，菲斯特闲极无聊、没话找话的说道：“我觉得以狮鹫兽的体型，在这种密度的森林里行走应该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想也是……慢着，等等！”莉莉安娜忽然脸色微变，仿佛想起了什么。 菲斯特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怎么了，莉娜？” “狮鹫兽是可以飞的！”莉莉安娜脸色有些难看。 “那是自然，这谁都知道……呃？糟糕！”菲斯特的脸色忽然比莉莉安娜更难看了一些：“菲迪兰德既然是提前埋伏，那么根本没有必要带着狮鹫骑士偷偷地潜入森林，他完全可以带着他们飞到埋伏点再降落，而且在空中观察会更好确定最佳埋伏位置。” 莉莉安娜一脸苦苦思索地模样，疑惑地说：“那我的觅踪灯是怎么回事？它不可能‘闻’错味道。” “你确定？” “我完全可以确定，它的灵敏程度至少可以达到猎犬的五倍！” 菲斯特不禁眉头大皱，琢磨了半晌也没个头绪，莉莉安娜则迟疑着说：“会不会是菲迪兰德觉得走6路更稳妥？比如他并不能确定迪里尔元帅什么时候率队抵达，怕万一跟元帅阁下迎头撞上？” 菲斯特直接摇头：“这完全违背军事常识，是不可能出现的。”他见莉莉安娜一脸不理解，不得不耐心解释道：“那次战斗是一次伏击，并不是偶然的遭遇战。费切尔二世国王是个战争国王，从小在军队里长大，领军作战的经验十分丰富，他既然要打伏击，就必然早已详细规划过了一切。这其中就包括迪里尔元帅得知他出现在那里的消息后所需要的反应时间，因此菲迪兰德没有理由担心和元帅阁下撞上。” 纵然莉莉安娜不懂军事，但这样的解释也已经足够她了解了，只是这样一来问题就转回了原点：觅踪灯追踪气味不会出错，而菲迪兰德又没有理由带狮鹫骑士走6路。 那么，这一路的狮鹫气味是怎么来的？ 菲斯特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莉莉安娜，忽然展颜一笑：“我看，我们也不必在这里胡思乱想了——伯兰策的人马早已退去，我们只是去找几具尸体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要来研究费切尔二世和菲迪兰德怎么打仗吗？” 莉莉安娜愣了一愣，也笑起来：“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就继续走吧。” 菲斯特于是伸手虚引，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于是两人恢复行进，继续跟随觅踪灯的指引前进，但这次只走了不到半小时就无法再走下去了。 因为觅踪灯将他们带到了已经封冻起来的奥特河边。 封冻的奥特河当然是可以直接走过去的，但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觅踪灯追踪到了河边就恢复了焰尾朝上的正常情况，表示气味到此为止；二是根据此前的了解，生伏击战的那天，奥特河还没有封冻。 “看来情况的确不对劲。”菲斯特脸色真正的沉了下来，他突然有种直觉：有危险正在接近。 莉莉安娜看着封冻的奥特河，一字一顿地说：“看来那头狮鹫兽去了河里——但问题是狮鹫兽并不通水性。” 菲斯特的目光紧紧盯着封冻的河面，似乎想将冰层河流一眼望穿，嘴里则说：“水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我想那头狮鹫兽是被猎杀了，并且是在奥特河附近的森林边就被猎杀的！” 第008章 魔化龙螈(上) “你是说，这河里有某种……某种凶猛的生物，足以猎杀狮鹫，甚至是狮鹫骑士？”莉莉安娜说着，脸色有些白。『81┡ 中┡文网 “我们有可能真的走错了路，如果河里真的有这样的东西，而且猎杀了一头狮鹫兽，我看我们最好立刻离开——虽然河面已经封冻，但谁知道那东西能不能出来？至于那头死掉的狮鹫兽究竟是野生的还是菲迪兰德麾下走散的，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菲斯特很快就得出了“无法一战”的结论。 这个结论很容易得出：狮鹫骑士至少是金六翎级别的实力，如果附近真有某种生物能猎杀一头狮鹫兽，那么它的实力肯定过狮鹫骑士，就凭自己一个双翎水准的魔战士和一个完全不懂武技的药剂师兼炼金师，对上它根本就是送肉，毫无胜算可言。 退一步说，就算那怪物猎杀的是并不拥有狮鹫骑士的野生狮鹫兽，也仍然大大过自己二人的实力水准：因为从现在看来，那头狮鹫兽十有**不是跑到河边才被猎杀，而是在之前的森林里就被猎杀的。 这意味着那头怪兽猎杀狮鹫兽并没有依靠着狮鹫兽不会水的优势打伏击，而很有可能是光明正大的强行猎杀，由此可见其战斗力之强。同时还表明，这头怪兽很有可能是水6两栖的。 “糟糕！” “不好！” 菲斯特与莉莉安娜同时想到了这一点，莉莉安娜急匆匆地说道：“我怀疑那东西是某种水6两栖的亚龙族怪兽！” “我们赶紧走！”菲斯特并不怀疑莉莉安娜的判断，因为药剂师对这些生物的了解在玛寂大6可能只有巫师议会的狩魔猎人能够比拟，她既然如此认为，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相信专业人士，这一直是菲斯特的优点，因此他果断认怂——纯粹的送肉绝不是勇敢，只是傻缺。 “嘶……”两人骑着的母马忽然同时躁动起来，不安的刨着马蹄，仰头嘶鸣。 与此同时，奥特河上接近两人所处位置的冰面忽然微微隆起，“唝咚”和“咯吱”的声音开始有节奏的传来。前者是某种大型水中生物从水下用力撞击冰面的声音，后者是冰面裂开的声音。 菲斯特脸色微变，大叫一声：“快走！”同时猛然伸手为有些怔的莉莉安娜拉偏缰绳，顺势一脚踢向莉莉安娜那匹母马的屁股，在一声惊呼之中，莉莉安娜的母马驮着她迅跑开。 而菲斯特自己也毫不迟疑，两腿一夹马腹，左手控缰拉过马头，右手的马鞭在马臀上一抽，这匹温驯聪明的战马立刻追随着莉莉安娜的方向奔去。 菲斯特的骑术十分高明，他当然知道这样做实在有些伤马——马匹其实并不适合猛然加狂奔，一般需要先小跑一会儿再逐渐加——但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了。 果然，两人不过跑出半里路，身后的奥特河出一阵巨响，河面的冰层被撞开了一个直径六七米的大窟窿，一头黑皮黄斑的巨大蜥蜴型怪兽冲出半截身子，然后很快爬出了冰面。 菲斯特回头一看，正看见那怪兽摇晃着脑袋，猛然一抖，居然从背部伸出两只巨大的蹼型翅膀，抖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水珠。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他大吃一惊，仗着骑术精湛，很快赶上莉莉安娜，大声喊道：“那东西不是蜥蜴！我没看见它的眼睛，好像也没有鳞片，但它有一对肉膜一样的翅膀！” 莉莉安娜的骑术虽然不如菲斯特，但毕竟先跑一会儿，这时候也能抽空回头瞟上一眼，她这一回头正好看见那怪兽扑腾着飞了起来。那怪兽体长至少十米开外，双翼翼展起码也得有个十二三米，飞起来的时候，翅膀带出的气流将河边小树林边缘的树木扇得左摇右晃，气势极为骇人。莉莉安娜在这方面的见识比菲斯特广博许多，当时就感到背脊一凉，下意识地惊叫起来：“这应该是具有某种翼龙和沧龙血统的魔化霸王蝾螈！” 这句话简直有些绕口，不过菲斯特还是听明白了。 翼龙有很多种，龙骑士们大多骑乘各种翼龙，这个菲斯特是知道的，不过沧龙是什么，菲斯特就不大了解了，他所知道的那些传说中的龙骑士好像没有谁是骑这种龙的，所以他也懒得多想。 至于霸王蝾螈，这个称呼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霸王，这个词岂是谁都有资格叫的？按照他的想法，估计就是蝾螈里最厉害或者最大的意思。而魔化，则是“十连星之变”后出现的神秘现象，按照教廷的说法，是十连星之变导致全世界魔法波动紊乱，魔鬼的邪恶力量侵入到许多本性凶恶的生物上所出现的异变。 本身就是一头霸王蝾螈，还是魔化过的，再加上其身上很可能还有翼龙和沧龙的血统，那么归根结底就一句话，这头怪兽非常有来历，非常厉害。 菲斯特再一看那魔化霸王蝾螈的飞行动作就越知道不妙，这家伙虽然脑袋太大，身体似乎也不轻，飞起来动作还很笨拙丑陋，但仗着一双肉翅巨大的翼展，度却着实不慢。菲斯特估计若无意外，这头6海空三栖的魔化霸王蝾螈恐怕一分钟之内就能追上自己二人。 他心中叫苦不迭，这都什么事啊，不就是找几具尸体吗，还能惹上这种祸事！也顾不得什么贵族风度了，大喊着问：“先别管它是个什么鬼东西了，快告诉我它有什么弱点！” 莉莉安娜急忙喊道：“谁知道这种杂交生物究竟继承它血统里那些祖辈的什么优点和缺点？但我想它没有鳞片，应该不会像沧龙那样坚不可摧！而且它的眼睛应该已经退化，是看不见的！” 莉莉安娜说的是霸王蝾螈的弱点，但菲斯特一听，反而凉了半截腰。虽然不知道所谓沧龙坚不可摧是有多坚硬，但眼前这东西如此巨大，就算没有鳞片，自己凭手里这把破剑也不可能奈何得了。至于没有眼睛，乍一看倒是个大缺陷，可菲斯特毕竟不是没有见识的乡下老农，他知道但凡没有眼睛或者眼睛退化的动物，其嗅觉、听觉或者其他什么感知能力必然无比敏锐，想要趁它看不见而进行偷袭，根本就不可能！ 这是要完了…… 不过，既然反正是要完，总得最后挣扎一把，好歹少爷我出身在有几千年传承的军事贵族家庭，就算死，也要死出贵族范！ 于是菲斯特扯开嗓子大吼：“你赶紧走，我拦它一下！” 莉莉安娜大急，正要招呼菲斯特不可力敌，却见那霸王蝾螈在空中猛一振翅，对着菲斯特的方向把巨口一张，鲜红分叉的大舌头仿佛被喷吐出的狂风吹动一般飞快抖动，看起来应该是在喷吐什么东西，但奇怪的是，看起来似乎什么东西也没有吐出。 莉莉安娜一句话被卡在喉咙里，她也不知道霸王蝾螈这一举动的意义，有点怔。还没来得及细想，菲斯特那边却已然遇险。 菲斯特刚才正冲着自己前方的莉莉安娜喊话，并没有看见身后的霸王蝾螈张嘴，因此还在打马狂奔，不过因为他已经准备减回头好“拦它一下”，所以已经松开了紧夹着的马腹。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后背一震，仿佛被某种巨力——譬如一堵气墙——重重的砸中，不仅如此，双耳也如同被人重击，耳膜巨震，眼前一黑，然后就是金星乱冒，脑子一阵迷糊。 而他胯下的战马更不济事，就在菲斯特脑子晕的时候，已经四蹄一软，马口直接喷了一蓬血沫，重重摔在地上，马背上的菲斯特自然也被惯性甩了出去。 第008章 魔化龙螈(下) 但菲斯特虽然脑子被震得晕，可凭着魔战士的本能，仍然下意识地在空中略微调整了一下体态，落地的时候就着惯性滚了两圈，最后以半蹲半跪的姿势稳住身形。81中文网 莉莉安娜见菲斯特遇险，也顾不得一个人逃命，急忙拉回马头往他这边跑来，但菲斯特却很快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单手剑双手横握，火系魔力全运转，调动至剑身。 魔战士的特性之一便是魔力运转度远需要吟唱施法的魔法师，只见他口中大喝一声：“霍特·梅内·茹弗……法拉木乌！” 那把钢制长剑的剑身瞬间如同被烈焰烧红一般，通体火红，热浪滚滚。如此之后，菲斯特这才换成单手，将剑划过半圈，做出一个战斗姿态。 莉莉安娜见状，不由大吃一惊，高声叫道：“菲斯特！不能力敌！” 菲斯特恍如未闻，左手抬起，伸出食指朝那霸王蝾螈一指，轻蔑地勾了勾，竟仿佛将这东西当做人类一般。 霸王蝾螈眼睛退化，什么动作它都看不见啊！莉莉安娜只当他被吓疯了，顾不得其他，从腰间的一只小皮囊里摸出一把药粉，在快马冲到菲斯特身边时，借着马力一把撒向菲斯特。 菲斯特对她全无防备，立刻被那药粉撒了满身。这药粉明明一点气味也没有，菲斯特却觉得心中仿佛被某种威严压了一压，不禁有些诧异。但诧异归诧异，见莉莉安娜不肯自己逃走反而跑了回来，还是有些感动，但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哪里是要跟这么大一只怪兽拼命，只是想使个诈罢了。 可惜他此时来不及解释，也不敢解释——他觉得那头霸王蝾螈可能有很高的智商，不敢轻易把它当做一头普通畜生看待。只能赶紧给莉莉安娜使了个眼色过去，也不管她是不是能看懂。 莉莉安娜是不是看懂了菲斯特的眼色还不得而知，但那头霸王蝾螈倒仿佛真的看懂了菲斯特的挑衅动作，在离菲斯特二人大约二十米远处敛翅落地，掀飞不少积雪，巨大的脑袋摇晃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 这时候莉莉安娜才看清楚，它其实有两只碗口大小的怪眼，只是这双怪眼跟皮肤的颜色太过相似，急切间不太容易分辨。 莉莉安娜心中一惊：“糟糕，这东西的眼睛居然能用？浪费我好大一把幻龙粉！”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朝菲斯特喊道：“菲斯特，你能不能模仿龙火攻击它？” “模仿龙火？”菲斯特有些奇怪，下意识道：“据我所知，龙火的威力也许有些法术可以达到，但它的特性是不可能模仿的。” 莉莉安娜这时候哪有功夫和他讨论火系魔法，只是叫道：“只要是龙火的形象就可以！” 只是这样？那就简单了，魔战士的魔法威力虽然不及正经魔法师，但胜就胜在迅、精巧，如果只需要模仿龙火的形象，倒是有几个办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莉莉安娜为什么要他这样做，但反正已经陷入绝境，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当下菲斯特就再次运转魔力，口中喝道：“希尔毕腾·米尔祖乌赫勒芬！法拉木乌！” 他双手呈高捧之势，一团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火焰在双掌之中升腾而出，正是最常见的龙火模样。但他心里知道，这团火焰的威力跟真正的龙火相比，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真的用作攻击。 莉莉安娜却似乎早知道他会犹豫，已经不知何时摸出另一把药粉，往菲斯特的前方用力一撒，口中喊道：“快用龙火烧掉我的药粉！” 菲斯特仍然不知所以，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按她说的做了。当下便两手一收一推，将那团看似纯正的“龙火”猛然推出！ 那团貌似“龙火”的火焰被菲斯特伪装得颇为到位，在推出去之后竟然还如同真正的龙火吐息一般呈火浪状，火浪的边缘也泛起龙息特有的金色光芒。 这团龙火模样的火浪在接触到莉莉安娜洒出的药粉时，突然就像点燃了铺满水面的火油，火势骤然猛烈了十倍不止，不止那霸王蝾螈吓了一大跳，口中出一声难听的尖叫，就连菲斯特自己也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时候莉莉安娜却根本不去看这瞬间威力大盛的“龙火吐息”，伸手一拉菲斯特的手臂，拽着他就急忙说：“快上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菲斯特本来想问她刚才这把药粉是什么东西，何以能将假龙火威力增幅十倍并仍然保持龙火的模样，但见她如此着急，也只好强行将好奇心压下，先翻身上马。 莉莉安娜二话不说，打马就走。 而另一边，霸王蝾螈也真如莉莉安娜所料，十分“识货”，根本没打算硬抗这“龙火吐息”，而是狼狈地向左侧打了个滚。可惜它虽然飞得够快，毕竟只是仗着一对巨翅，而身躯肥大、动作笨拙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这“龙火”虽然大部分被它躲过，却仍然烧到它的小半截尾巴。 霸王蝾螈自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尾巴被龙火吐息余威波及，还没站稳就回过头，张开怪口朝自己的尾巴吐出一道寒气森森的吐息。但它忽然就呆住了——那条尾巴毫未损，却反而被它自己的吐息冻得结了一层薄冰。 霸王蝾螈很是呆了一呆，才恍然明白过来，愤怒地一甩怪尾，将几棵大树拦腰打成两截。它这时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转过头就要寻两人晦气，却见他们二人已经跑出两三百米开外，不禁大怒，猛然用力鼓胀了一下肚皮，然后对着两人张开巨口，吐出一口至少三个水桶粗细、寒气逼人的吐息。 但吐息不比之前的音波，而菲斯特又是魔战士身份，对魔力波动颇为敏感，立刻就感知到了背后的危险，大吼一声：“见鬼！背后有寒冰吐息来了！” 本以为这次是在劫难逃，却见莉莉安娜头也不回，叫了一声：“我就知道……”然后抄手又是一把药粉朝背后撒去。 菲斯特心里有点迷糊，暗道：“还给吐息增幅一下不是死得更快？啊，不对，难道……还能有什么药粉可以克制魔法？我怎么没听说过药剂师有这种本事？” 可片刻之后他却不得不信，因为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只看见那一把药粉已经飘散弥漫成了一道不规则的烟雾壁障，而那条霸王蝾螈的寒冰吐息遇到这些药粉壁障之后竟然犹如雪洒热汤，生生消失不见了！ 菲斯特简直如同白日见鬼，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掉了——药剂师要是有这种能力，那魔法师和魔战士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难道还能有假？ “你刚才撒出去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连寒冰吐息都能阻挡？”再大的危险也不能阻止菲斯特对这种完全颠覆世界观的诡异产生怀疑，作为一个魔战士，他必须要弄明白！ “有命回去我再跟你说！”莉莉安娜大声道：“一共就这么一把，再走不掉的话，说了也是白说！” 第009章 巫师议会(上) “看看，看看你们两个，不过是去找几具标本，居然能搞成这副模样……来，说说看，到底是碰见什么了？”斯考特老头一边从床底下翻出几个瓶瓶罐罐哗啦一下丢到桌上，一边没好气地说道。┡Ω81中文网 菲斯特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靠着椅背，道：“莉娜，麻烦你给我来点外伤药……不对，先来点健骨药，我感觉背脊都要被震得骨裂了——之前怎么没现。” 莉莉安娜随手打开一个小瓶子闻了闻，又换一个，选了三四个之后才把第五个瓶子丢给菲斯特，口里说道：“人急着逃命的时候，疼痛是有可能被下意识忽略掉的。” 菲斯特接过药瓶，嘟囔道：“你好歹也是个少年成名的大医师，应该知道从医需要先树医德——我是说，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帮我上药吗？” 莉莉安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药是内服的！”忽然又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想要我给你喂？” 菲斯特滞了一滞，干笑道：“呃，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啊。”莉莉安娜轻轻一挑眉角，施施然说：“按照我出诊的正常医金，亲侍汤药通常收费是5oo帝国金币一天，看在你是我教父临时学徒的份上，我大方一点，给你打个八折，就算4oo帝国金币一天好了，你看怎么样？” “哦……谢谢，这真是个有着万分诚意的友情价，不过我忽然想起圣父的教导，‘凡你力所能及，不可假手于人’。我看这药吃起来应该十分方便……嗯，以我现在的伤情，还是能够坚持自己吃的，就不麻烦你了。”菲斯特忙不迭做出满脸诚恳的模样，干笑着回答。 “咳！”斯考特老头用力咳嗽一声，威严万分：“我刚才问……” “父亲。”莉莉安娜接过话头，“你有没有见过一种魔化霸王蝾螈，还有着翼龙和沧龙的血统？” 斯考特老头呆了一呆，迟疑着思索了一下，皱眉道：“没见过，而且……这种怪物应该只能说‘在理论上可以存在’，我很怀疑真的能有客观存在的活物——你们刚才碰见了这种东西？” 莉莉安娜皱眉道：“可以确定的是，那肯定是一头魔化霸王蝾螈，至于翼龙和沧龙血统，这是我根据它的外观形态以及栖息与猎捕方式所推论出来的，但我认为这个推论应该问题不大。” 斯考特老头看来非常信任莉莉安娜的专业素养，闻言开始正色起来，收敛了调侃式的笑容，沉吟道：“要自然繁衍出一头这样的生物，需要很多机缘巧合，虽然大自然无奇不有，不过……嗯，你把刚才的情况仔细给我说一遍。” “好的。”莉莉安娜于是开始讲述自己和菲斯特刚才一路的经历：“……听到那种声音时我们就知道情况不对，于是掉头往回跑，但那怪物能飞，度比战马快得多，根本不能逃掉，我回头看去，就看见那怪物的样子了……” 斯考特老头仔细听着，不时出言询问，问得非常细致，仿佛一点疏漏都不肯有。菲斯特在一边听着他们二人的交谈，甚至觉得这老铁匠真是入错了行，这种性格来当铁匠真是白瞎了，像这样一点点细节都不放过，是多么适合去搞研究——搞不好还能混到一个‘古洛门帝国文化复兴运动的伟大旗手’名头呢。 等斯考特老头问完了两人的经历和他对那霸王蝾螈的所有疑点之后，‘一号炉’就陷入了沉寂。过了好半晌，斯考特老头才长出一口浊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开口了：“你们知不知道……巫师议会？” 莉莉安娜和菲斯特对视一眼，莉莉安娜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菲斯特则说：“听说前任教宗英诺查八世陛下之所以掀起猎捕女巫运动，就是因为巫师议会。” 斯考特老头皱眉说：“不要相信一些莫名其妙的道听途说，事实上巫师议会原本并不怎么活跃，反倒是在英诺查八世掀起猎捕女巫运动之后，巫师议会的活动才越来越多了，手段也越来越暴戾。在此之前，巫师议会对于内部的管理非常严格，那些被称为巫师的死灵法师、诅咒法师、狩魔猎人等等，都很少公然作案、扰乱世俗。有些民愤极大的巫师，甚至会被巫师议会内部清除，譬如当年的‘杀手之王’诺克德尔，杀起人来根本不论对方的身份、立场，只要你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就能为你杀人。而教廷十几次追剿失败，颜面丧尽，闹到最后还是巫师议会高层倾巢出动才得以将其围堵，继而斩杀的。” 这件事菲斯特不太了解，听了斯考特老头的话，先是一脸诧异，然后又满脸不信地调侃道：“这群人倒是有意思了，难不成巫师议会还是个良善组织？那他们是不是还干点什么周济灾民之类的活儿？” 谁知道斯考特老头脸上半分笑容都欠奉，冷冷地道：“他们后来的确干了。” 菲斯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僵了一下，终于消失不见，眉头也渐渐皱起：“难怪英诺查八世陛下要猎捕女巫。” 但凡受到过正规贵族教育的人听到这里都能明白过来，巫师议会既然都已经开始做周济难民的邀买民心之举了，那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有可能突然搬出个神邸来与教廷争法统，继而在名义上跟教廷分庭抗礼。如此，则双方的争战便再也不是早先的正邪之争，而是法统之争了。这种情况教廷自然不可能无视，英诺查八世教宗只要不是白痴，肯定要做出反应——所以他选择了直截了当的掀起“猎捕女巫运动”。 但是菲斯特忽然现一个疑点：“等等，刚才你说，教廷无数次追剿诺克德尔失败，但巫师议会却居然能够将其追杀致死，难道巫师议会的实力已经强到这般地步，甚至能……略略压过教廷一头？这一点我实在不敢置信。” 第009章 巫师议会(中) “实力压过教廷一头，那是不可能的。8『1中文Δ』网”斯考特老头果断摇了摇头：“问题是教廷的力量遍布整个西玛寂大6，相对来说就太过分散了。而且教廷力量最集中的伊塔-洛门地区，这几十年来局势又一直非常混乱，教廷的精力被牵扯太多。再加上诺克德尔本身出自巫师议会，他若是有什么弱点，巫师议会自然要比教廷清楚得多……最后，我不得不说，教廷的某些人，沉迷声色犬马已久，纵然曾经实力出众，却只知道纵情享乐，早已雄心尽灭，哪里肯万里迢迢去追杀一位杀手之王？正是这些可笑可悲的原因叠加在一块儿，才导致无数次追剿失败。” 斯考特老头叹了口气：“至于巫师议会，还是我来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吧。”他交叉的双手稍微动了动，继续道：“巫师议会也被称之为黑暗议会，是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譬如其总部所在就一直无人得知。要是论一论渊源，简单一点说，巫师议会是由第二纪元897年建立的“巫师法庭”和第三纪元221年建立的“十大巫师联席会议”合并而成。该组织常设议长一人，副议长两人，常务议员十八人，平时就由这二十一人组成巫师议会常务议会。而巫师议会全体会议，据目前所知消息估算，大概有两百余人规模，每一人都是实力群。其全体会议每十年召开一次，主要作用是选举产生新的常务议会，因为常务议会在全体会议闭会期间行使该组织的最高权力。另外补充一点，巫师议会每一届议长的权力似乎有大有小，不过更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议长可以连任吗？”菲斯特似乎对这种组织居然是个议会制度感到颇为好奇，打岔问了一句。 “应该是可以的。”斯考特老头回答道：“现任巫师议会议长布洛特·狄·安东尼奥就已经至少做了二十多年的议长了。” 菲斯特却更加奇怪了，问道：“不是说巫师议会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吗，怎么连议长是谁都被人知道了？” 斯考特老头默默摇了摇头：“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已经偏离今天谈话的目的了，有空再说吧。”他把话题回转：“我刚才说过，巫师议会里所有人都可以被称作巫师，但最多的三种，无外乎死灵法师、诅咒法师和狩魔猎人。两类法师暂且不说，就说其中的狩魔猎人，这种人……类似于我们所知的魔战士，但其形成条件与魔战士有很大不同。” “我们知道，魔战士之所以能够魔武双修，是因为有着上古神族的血统，其身体足以支撑魔武双修时魔力和战意两种或多种(双修两系甚至以上魔法，再加战意)力量冲突。因此，魔战士的成就高低，一方面当然还是需要自身刻苦，可另一方面也需要天赋，所以很少听说某些上古神族小神邸的血统后裔里头出现过特别强大的魔战士。同时也正因为血统的限制，魔战士的数量、质量都是很难人为提高的。” “但狩魔猎人则不然，他们先是从普通人中遴选而出，然后通过不知道多少次近乎自杀一般的药物折磨，来逐渐改变体质，最终形成类似魔战士一般的体魄——这其中绝大部分人会凄惨无比的死掉。可正因为是通过无数次自虐一般的折磨才能成功，因此这些狩魔猎人一旦‘制造’成功，其心志之坚定，几乎足以无视任何痛苦，如同机械一般的执行巫师议会下达的任务，十分可怕。” 菲斯特皱起眉头：“这些狩魔猎人也跟魔战士一样，可以魔武双修？那……他们运转魔力的度也像魔战士一样快吗？” 斯考特老头回答道：“根据教廷此前得到的信息，狩魔猎人施展魔法的度不比魔战士慢，甚至有人怀疑狩魔猎人对魔法的适应性过大多数魔战士——我是指他们可以比一般魔战士多修炼几种不同属性的魔法。” 这就很严重了，因为魔战士通常只修炼单系魔法，双修两系魔法的魔战士并不多见，至于三系，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 菲斯特呆了一呆，感叹道：“想出制造狩魔猎人方法的人，一定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是的，但一定是个冷血无情的天才。”斯考特老头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接着说：“不过我本来以为你刚才会说‘这种异端必须消灭’呢！” 菲斯特奇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是圣主的信徒，但并不是那种狂信徒。在我看来，这个办法虽然残忍，但如果运用得法，未尝不能为我所用，造福整个大6。” 斯考特老头挑了挑眉角：“造福整个大6？嗯，不愧是大贵族领主家庭出身，你这番话说得跟那些国君和大主教很相似……但我还是想问，你们真的是想用这种办法造福整个大6？” 菲斯特嘿嘿一笑：“造福大6啊……这种事还是让‘永享无尽的力量与光辉’的教宗陛下考虑吧。”他干咳了一声，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想的是，如果我掌握这种办法，我就能快建立起一支强大的部队，夺回属于霍亨伯格家族的领地，重现家族荣光。” 斯考特老头满脸欣然地点了点头：“这就对啦，这么说就符合我对你的认知了。” “符合你对我的认知？”菲斯特有些好奇：“好吧，但是你对我的认知是怎样的？” “这个嘛……无非就是自私自利喽，还能怎样？你们这种祖上很阔绰的破落贵族，不都是这样吗？” 菲斯特努力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谢谢夸奖。” 斯考特老头一脸理所当然：“嗯，对于一位破落贵族而言，这的确是难得的夸奖，不过你还没到骄傲的时候，还要继续努力，争取更加无耻一些——不然以你现在的情形，成功复辟德尔玛公国的希望实在不大。”他伸出一根小拇指，用大拇指的指甲在小指指尖比划了一下，“顶多就这么点，不能更多了。” 莉莉安娜实在听不下去了，用力敲了敲桌子，一双美丽的眼睛微微含嗔，瞪着他们两个：“你们跑题了！父亲，你还没说那怪物跟巫师议会有什么关系！” 第009章 巫师议会(下) “啊，对，怪物，是的，怪物……我们现在谈的是怪物的问题。81中文『 网”斯考特老头一拍脑袋：“嗯，刚才之所以提到巫师议会，特别是狩魔猎人，就是因为怕你们不好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斯考特老头收起调侃的笑容，正色道：“下面我要说的事情，无论在教廷还是巫师议会，都是极为机密的，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的学徒，一个是我的教女，我相信你们不会将今天所知外泄。” 菲斯特与莉莉安娜诧异地对望了一眼，都收起笑容，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过菲斯特心里却有些嘀咕：“教廷和巫师议会都视为机密的事情，你一个老铁匠就能知道了？就算是大师级的老铁匠……嗯，估计也是吹牛。”不过想归想，有秘密不听是傻子，先听了再说。 斯考特老头见二人应承下来，这才说道：“无论动物还是植物，其遗传都有一定的规律，这种规律非常严格和规范，一般不会生错乱。这导致不同种类的生物想要杂交非常困难，纵然一代杂交成功，也基本不会拥有繁殖能力，或者繁殖能力极弱。我们通常所见的一些非原始形成生物，基本都很难摆脱这一点，譬如骡子。” “但是我们也知道，有些我们早已习惯的生物，违反了这一规律。譬如狮鹫兽，是狮与鹫的杂交生物，它们不但是胎生动物和卵生动物的成功结合，而且拥有了繁殖能力——当然这种繁殖能力也不是太强，但至少比骡子好了很多。那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们知道吗？” 菲斯特皱眉想了想，迟疑着道：“狮鹫兽的出现也还不到一个纪元吧？似乎这种动物从出现在人类视野，就一直是作为战斗坐骑？嗯……我猜猜看，这玩意是人类培养出来的？” 莉莉安娜思索着道：“胎生动物和卵生动物的差异的确太大了，按理说应该是难以人工培养才对的……不过，我记得很久以前的洛门伊恩地区，有一种原始巫术，可以将人类的灵魂封印在血液之中，然后通过某种仪式和特殊方法注入到一些巨鸟的蛋中，以此培育一些鸟头人作为傀儡战宠。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能够掌握这种方法的巫师都是地位极高的祭师，整个洛门伊恩地区，在同一时期很难找出十个以上。” 斯考特老头赞赏地点了点头：“莉娜，我的乖女儿，你不愧是伊塔最杰出的年轻医师，居然知道这个典故。那么，你再猜一猜，这种方法如果流传出来，譬如……被教廷掌握，会怎样？” 莉莉安娜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教廷对待异端的态度一直是……嗯，我猜这种方法肯定会被彻底销毁、断绝。毕竟这太违背圣父的意志了——万物皆是圣父所创造，这是圣父的威与能，凡人怎能擅自对这些物种做出改变？” 菲斯特却道：“我看不见得顺利……教廷总的意志或许是要禁止这种巫术，但教廷做事规矩太多，搞不好还要存个原始档案，这就给了某些居心叵测之辈以可乘之机。这法子若是被记载在某些东西上——譬如一本书的话，我觉得……该不会被盗了吧？” 斯考特老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菲斯特，直到菲斯特干笑一声，这才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胡子：“你是不是永远把人想得那么坏？” 菲斯特一摊双手：“老头，你是知道的，很多贵族都会同时学习两种思想，一种是教廷的，教我们感受世界的光明和美好；一种是家族的，教我们了解社会的阴暗和腐朽……不过我的经历你也知道，所以我很少感受到光明和美好。嗯，我习惯于把人心想得险恶一些，这很正常，不是吗？” 斯考特老头皱起眉头：“你这种人很适合去异端裁判所任职，我猜你会抓到大把的异端，然后亲自为他们执行火刑。” 菲斯特也皱起眉头：“我很奇怪，老头，你为何总觉得我该去给教廷做事？我是个军事贵族子弟，我的荣耀应该来自于战场。” “好吧，好吧！”莉莉安娜无奈地道：“你们两个又跑题了。” 斯考特老头干咳一声，转回话题：“菲斯特猜得不错，你刚才提到的那种方法，被一个教廷叛徒偷走了。而这个叛徒，后来组建了第一个巫师组织‘巫师法庭’；而他的小徒弟一脉，后来出了一个叫狄拉特·特波尔的大巫师，又与其他九个不满巫师法庭的大巫师组成了‘十大巫师联席会议’——再后来大概两三百年，巫师法庭和十大巫师联席会议终于合并，成为了巫师议会。” “就是说，那个制造鸟头人的法子一直掌握在巫师议会手里？那教廷这边……”菲斯特好奇心大起。 斯考特老头面无表情地道：“巫师议会那边拿到的是副本，因为教廷收缴来某些异端的一手资料中特别重要的一些，会封锁在只有教宗陛下能够开启的空间法器当中，是不可能被盗的。所以，这个法子巫师议会和教廷都掌握了。” 莉莉安娜很难得地插话问道：“接下来，是不是双方都开始改良这个法子，最后制造出了狮鹫兽？” 毕竟在她看来，狮鹫兽的缺陷比鸟头人小了很多，那么就肯定是古老巫术得到了改良。 巫术虽然是很古老时期传承下来，现在已经被很多人视为过时甚至洪水猛兽的法术，但事实上当下流传的不少法术之中其实都有巫术的影子，在巫师议会之中，这种情况更为明显。无论是死灵法术还是诅咒法术，都从巫术中吸取了庞大的养分，那么巫术中有另一部分法术或者法门被吸取和改良也就不难理解了。 正如药剂师协会永远在改良和推陈出新一样，法术和巫术为何就不能与时俱进呢？莉莉安娜对此看得非常清楚，并且她还知道，这些术法经过改良，要么效果更佳，要么缺陷更小，如果制造鸟头人的法子也是这样的话…… 这时斯考特老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双方的确都花了很大的心思对这个法子做出改良，但狮鹫兽是教廷制造成功并在各国加以推广的，而巫师议会制造的却不是狮鹫兽。” 他面带讥讽地道：“巫师议会毕竟是研究黑暗魔法和巫术的，他们怎么可能只是制造狮鹫兽这种生物？追求至强力量是他们的天性，为此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天理人伦，因此他们制造了……” 第010章 再探龙螈(上) 斯考特老头脸上露出深深地憎恶和仇恨，一字一顿地说：“他们制造了一种被他们命名为‘暗之精灵’的生物，但这并不是曾经在玛寂大6存在过至少数千年之久的暗精灵，而是一种异变生物……教廷将之称为‘怨婴’。81中文网这种怪物的大致制造方法是抓到某些独特的怀孕女子，在其生产前花费几个月的时间，用许多种巫术手段以及巫药残忍折磨，但却一直不允许孕妇死去。” 斯考特老头见莉莉安娜脸色很是难看，稍稍犹豫了一下，但仍然选择继续往下说：“直到临产之前的最后几天，巫师们会将孕妇控制在怪兽或者怪禽的卵上，通过一些手段将孕妇和怪卵连接起来……然后再通过一些我们所不了解的手段——或许是巫术也或许是巫药——将怪卵的精气灌注到孕妇怀中的胎儿体内。” 斯考特说到这里，见菲斯特都忍不住皱眉了，反倒有些莫名的快意，便一挑眉角，继续说道：“孕妇长期被残忍折磨，其产生的负面情绪之强大，必然影响到胎儿，在胎儿体内聚集大量怨气，然后又被灌注那些怪物卵的精气，这些精气毫无疑问拥有先天的暴戾，二者结合之后，胎儿一旦出生，其残忍和嗜血只能以无以复加形容。” “简直毫无人性！”莉莉安娜眼眶泛红，咬牙说道。 斯考特老头摇头道：“这还没完。”他叹了口气：“最后在临产关头，他们会杀死孕妇，以使孕妇难以自控地对他们爆出最强大的诅咒……可惜，这种诅咒的怨念虽然强大，但在巫师议会那些诅咒系法师面前又能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被他们转接给胎儿，再次注入一股极其强大的怨念罢了。而且，临产前孕妇死去，其胎儿即面临死亡的威胁，这些灭绝人性的杂碎却正是要这样的效果。他们有专门的方法在此时维持住胎儿的生命，却让胎儿在潜意识里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他最后又长叹一声：“总之，通过种种手段将各种负面情绪强加给那可怜的胎儿，最后用一些特殊手段强迫这胎儿从它的‘母亲’体内破肚而出。这样，一个成功的‘怨婴’才算是真正诞生。据估算，这样的怨婴，当时巫师议会至少制造了上百个之多。” 菲斯特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莉莉安娜，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叹了口气：“人类竟然能残忍到这样的地步……” 斯考特老头耸了耸肩：“这样一个组织，要是真的取代了教廷，全世界都要笼罩在万里乌云的黑暗之下了。” 不过他也没躲感叹，而是把话题稍稍一转：“我知道你们会觉得这仍然跟刚才你们提到的怪物无关，但怨婴只是巫师议会开始进行突变试验的第一次尝试，有了制造怨婴的经验之后，巫师议会开始着手进行更多的相关试验，也许是受到教廷成功制造狮鹫兽的刺激，巫师议会开始不再拘泥于试验标本中必须有人类存在这个前提。一部分巫师们将研究方向转向生物与生物互相结合而产生异变的可能……”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狩魔猎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巫师议会原本都是以法师为主，但因为这些研究需要大量的怪兽异禽作为载体，因此他们需要大量捕捉这些怪兽异禽。虽然派法师们也可以做这件事，但一则浪费人力，二则法师也不以这些能力见长，加上有些猎物猎捕起来十分危险，这样做太不划算。久而久之，巫师议会便特意研究出了‘狩魔猎人’的制造方法，开始大量制造狩魔猎人，通过狩魔猎人来捕捉他们需要的任何生物来加以研究。” 菲斯特这时候插了句嘴：“老头，恕我打扰，之前莉娜怀疑那头霸王蝾螈有什么翼龙和沧龙的血统，但听你之前的说法，却认为自然界几乎不可能这么巧合的出现血系如此复杂的动物，而你现在又不断跟我们说巫师议会进行突变试验的种种事例……你是不是想说，这头霸王蝾螈是巫师议会制造出来的生物？” “你听了这么久才总算明白过来？不过好在还是明白过来了，算是没有蠢到家。”斯考特老头翻了翻白眼：“跟你们说这么多，除了让你们对这头霸王蝾螈的来历有更加准确的推断之外，就是让你们对巫师议会有更多的了解。” 菲斯特无可无不可地说：“了解一下倒也不碍事，不过你知道的，我对增强实力和势力之外的事情兴趣并不大……再说，无论巫师议会怎么残忍也好、强大也罢，第一个要消灭他们的人也是教宗陛下，而教宗陛下不仅背后站着整个教廷，在他的身前还站着西玛寂大6这么多的国王陛下以及数不清的公爵、伯爵大人，我想怎么样也还轮不到我来操心这些事情吧？” 斯考特老头立刻骂道：“我教了你几个月，除了铸造和附魔你还算学得用心之外，那些天东国的书，难道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意思我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菲斯特以手扶额，无力地呻吟道：“那些书太艰深了，而且多半是讲些大道理，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就跟学哲学似的……可你知道，我是个实用主义者，我现在先要学的并不是这个。” “你只是鼠目寸光罢了。”斯考特老头恶狠狠地道：“而且你不要觉得巫师议会的事情跟你没有多大关系……那只是你不知道巫师议会现在在西玛寂大6各个阶层潜伏得有多深。” “那就让这群土拔鼠继续潜伏好了，反正也不敢冒头。”菲斯特无所谓地耸耸肩。 “竖子不足与谋！”斯考特老头一脸怒其不争地模样，教训道：“你们******随便在河边都能碰到那样一头怪物，而且这怪物此前还袭杀了一头狮鹫兽——你就没觉得这很不寻常吗？我告诉你，这很有可能是巫师议会蠢蠢欲动的一种表现：他们是在小心地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教廷对此的反应有多强烈！” 第010章 再探龙螈(中) 菲斯特诧异道：“试探教廷？教廷对待异端的态度一贯严厉之极，任何时候都未曾软化过半分，我想教廷一旦现巫师议会这样的邪恶组织有冒头的趋势，除了铁腕打击，不会有什么别的反应了吧？老头，你会不会是太敏感了？” 斯考特老头不置可否地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用一种飘忽的声音说：“你要知道，在天上的圣父自然无所不能，但在地上的教廷却未必无所不能。8『ΔΔ1 中文网”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菲斯特和莉莉安娜一眼：“也许在你们眼中，教廷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无所不能了，就如同历代任何一位教宗陛下在常人眼中都与圣主几无二致一样，全知全能、没有什么做不到。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显然不是。” “教廷的力量固然强大，在西玛寂大6没有任何组织可以匹敌，但不能匹敌强大不等于就真的无敌，一个巫师议会撼动不了教廷，因为最凶恶的敌人多半不是出自于外部，而是来源于内部。你们应该知道，在教廷内部，三百年前就已经有部分人持有一些个别意见，两百年前甚至在波奇蒙王国爆过一场胡斯战争，但当时只是个别地区的矛盾激化，尚未在整个西玛寂大6全面形成。直到百年前这种意见才开始真正转化为全面矛盾，而数十年前，这种矛盾终于不可抑止地爆出来，形成了一个教廷内部的‘少数派’，也就是‘宗教改革派’。” “胡斯战争我知道，我甚至还看见过我祖父对这次战争的一些记录，以及对交战过程的评论与分析。”菲斯特耸耸肩：“我祖父认为胡斯派的战斗力很是强大，他们的战斗意志比皇帝和他的封臣们的军队都要顽强和坚决，对于一些新式魔法与新式武器装备的普及和应用也更加积极，打出了很高的战术水平。” 斯考特老头难得地没有驳斥菲斯特，而是点点头，伸出手来，扳着手指头一个个数道：“胡斯派现在缺乏强有力的领袖人物，基本上只能在波奇蒙地区暗中维持，就先不说了。除了他们之外，目前宗教改革派还有至少数十个派别，其中最应该关注的我认为有三个，分别是墨廷·努特创立的努特宗；约亨·卡维林创立的卡维林；以及最近由易克伦国王赫尼八世创立的所谓‘易克伦国教圣公宗’，也就是外界所说的安利克宗。这三大教改派近些年的举动你们也应该知道不少，我就不一一细说了，总之教廷现在大部分力量都用在镇压和平息这些麻烦上头，对于巫师议会之流，已经很难分出精力去处置了。” 菲斯特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说：“还真是多事之秋。” 莉莉安娜却趁着脸道：“等我把亚丁疫病的事情处理完了，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对付巫师议会的那些怪物。”她愤愤地说道：“这些异端对待生命的态度，简直令人指！这样的组织，即便我只是个药剂师，也无法容忍！” 菲斯特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却没说什么，斯考特老头却赞扬道：“好样的，我亲爱的莉娜，这才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听闻巫师议会的行径之后应有的反应，不像某些人，根本无动于衷。”说着就斜睨了菲斯特一眼。 菲斯特不满地答道：“喂喂喂，你说话要有证据啊，你怎么知道我就无动于衷了？我也很激愤啊……” “你激愤，你哪里有半点激愤？”斯考特老头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你除了关心什么时候能够夺回德尔玛公国的领地，还会关心别的事？” “切！我当然是要关心什么时候夺回德尔玛公国，但是我也关心什么时候能够消灭巫师议会这种邪恶组织啊！这两者之间本身并没有冲突，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先后顺序上面有一点点小矛盾……” 菲斯特用一种看起来极为正经的表情，大言不惭地说道：“你看，要消灭一个源远流长的邪恶组织，以我现在的实力，能帮到多少忙？可是如果我能夺回德尔玛公国，那就大不一样了，至少我可以确保在德尔玛公国领地内，巫师议会寸步难行！你说说看，这岂不是比我一腔热血上头就去找巫师议会拼命有意义得多。” “一腔热血上头？”斯考特老头不屑地道：“我看你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却根本没有什么一腔热血。我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你们这些贵族世家的教育都是怎么回事，竟然能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理性’到这般地步。利益、利益、利益！除了利益，其他任何事物在你们眼里都如同狗屁一样不值一提！” 菲斯特无奈地道：“有时候我也奇怪，你一个老头子，怎么比我还要偏激……老头，利益当然是要讲的，要不然你做事还有什么动力呢？”他见斯考特老头立刻就要反驳，连忙摆手道：“你先别急着批判，我就问一句：教廷或者说其他善良之人想要消灭巫师议会，这里面难道就没有利益？就说莉娜……她至少也是为了其他无辜之人不会被巫师议会残害，所以才心心念念想要为消灭巫师议会尽一份力吧？可这不也是为了利益吗？” “这样初级的诡辩术也敢在我面前显摆？”斯考特老头不屑地说：“为了个人利益考虑和为了全民利益考虑，这两者之间相差何止千里。就像莉娜和你，她先想到的是别人，而你先想到的是自己，这是无私与自私的差异……” “好了，好了！”菲斯特一脸无奈：“你无非就是想说我是个自私小人……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圣父的归圣父，皇帝的归皇帝’，不管是谁，都有他生来就有的东西，这种东西可以是财富，可以是能力，也可以是使命。我这人运气不好，没几岁就家破国灭，振兴家族就是我生来的使命。我面对很多事情当然也会有激愤，可是这些激愤我都只能暂时压抑，直到我完成了自己‘生来的使命’之后，才能去考虑处理这种激愤……我也很无奈啊，难道我就想这样？” 这番话也许仍然有强词夺理的地方，但总的来说已经很坦诚了，是以斯考特老头这样的毒舌也有些张嘴结舌，不知道从何处反驳，滞了一滞才悻悻地说道：“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么我就看在你至少还是我临时学徒的份上教你一下：自身实力的提升，除了努力钻研、刻苦修炼之外，还要不断地磨砺和挑战自我。”说着，脸上就露出一种“快来问我怎么磨砺和挑战自我啊”的得意。 菲斯特眼珠转了转，迟疑道：“你又想骗我做什么事去？” 斯考特老头气急败坏地道：“你怎么能说是‘骗’？我这是谆谆善诱！” “好好好好好，我不跟你就某个词用得是不是完全准确争论什么。”菲斯特伸出一根手指：“你直说，想要我干什么，在不影响我完成‘天生使命’的前提下，我会好好考虑的。” 斯考特老头一口气憋了回去，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我老头子免费带你们两个再去探一探那头霸王蝾螈的底细！你小子爱去就去，不去拉倒！” 第010章 再探龙螈(下) “哦……这样啊。”菲斯特摸了摸根本没有胡子的下巴，很正经的问道：“可是，为什么你要用上免费这个词？难道这样冒险的行动，我陪着去还反而应该付费不成？” 斯考特老头怒道：“区区一头魔化龙螈，有我出马还能有什么狗屁危险！不仅没有危险，而且你还可以见识一下火系法术的真正精髓。除此之外，这种异兽浑身是宝，到时候我老头子随便分你一点，就够你赚的了！要不是看在你好歹是我学徒的份上，这种好事我会带上你？简直不知好歹！” 菲斯特听见“浑身是宝”的时候眼前一亮，但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一脸怀疑地问：“你确定你除了打铁勉强算得上大师之外，还有别的本事？哦，火系魔法……未请教阁下是几翎魔法师？” 大师级的铁匠基本上都对火系魔法有所钻研，甚至其中一部分还兼修了多系法术，特别是一些同时精研铸造术和附魔术的大师，兼修各类法术的几率就更高，当然这种人都是全大陆知名的顶级大师。 而菲斯特毕竟跟随斯考特老头的时间并不算长，虽然心底里承认他对铸造术和附魔术颇有钻研，但其魔法水平就不好说了，至少玛寂大陆知名的铸造师里头并没有一个叫斯考特的家伙，万一这老头子的能力全在一张嘴上，一出场就被那霸王龙螈干掉了怎么办，这一次可就未必还能跑掉了。 斯考特老头哼哼两声：“我老头子是几翎的水平还不劳你小子操心，总之你们碰到的这头龙螈还不放在老头子眼里。” 菲斯特仍有些不肯相信，莉莉安娜却提前打断道：“好了好了，菲斯特，父亲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有办法对付那头龙螈，你就放心吧。” “龙螈”这个词是斯考特老头最先用的，现在菲斯特和莉莉安娜都承认了这个词的“创造思路”，也开始使用起来。 “好吧，老头，既然是莉娜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相信你一次……”菲斯特一脸大无畏的模样说到这里，忽然又干咳一声，有点贼兮兮地问：“不过，呃……那个……龙螈都有什么值钱的部位？” 斯考特老头还没说话，莉莉安娜已经以手扶额，无力地道：“菲斯特，你……就不能不这么财迷吗？” 斯考特老头冷哼道：“我早说了，这小子眼里就只有自己那点蝇头小利。” 谁知道菲斯特立刻瞪大眼睛：“我怎么就眼里只有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了？我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意思是……呃，如果我赚够了钱，我就去建一座孤儿院，收容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庇护的孤儿——这难道不是非常仁慈、非常无私的想法？” 莉莉安娜听得一怔，斯考特老头却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问：“你要建孤儿院？” 菲斯特有些心虚地看着他，强撑场面地答道：“怎么，我建孤儿院很奇怪？我不光是赚了钱要建孤儿院，要是德尔玛公国成功复国，我还要建更多的孤儿院！” 斯考特老头冷笑道：“呵，建孤儿院可不是嘴上说得那么容易，其中的付出有多少，你知道吗？” 菲斯特顿时一脸虔诚地说：“圣父教导我们：你们要分外的殷勤。有了信心，又要加上德行；有了德行，又要加上知识；有了知识，又要加上节制；有了节制，又要加上忍耐；有了忍耐，又要加上虔敬；有了虔敬，又要加上爱弟兄的心；有了爱弟兄的心，又要加上爱众人的心。”他做了一个赞美神的动作：“作为一名虔诚的教徒，我无时无刻不想践行圣父的教导，你怎么能这样泼冷水呢？” 对于教徒而言，《神言》的一字一词均是最神圣的，绝对不容置疑，因此斯考特老头的冷笑僵在脸上，半晌才哼哼了一声：“行，我会等着看你是怎么践行圣父教导的。” 他不容菲斯特再胡搅蛮缠，直接大手一挥：“打点你们的行装，准备出发！” 菲斯特连忙道：“既然大家都是同路，估计还得变成战友，那么老头，你是不是应该匀点好用的武器和护甲给我，这样大家胜算也更大一些。” 斯考特老头无比嫌弃地斜睨着他：“我有说需要你出手？” “有备无患，小心一点总不会有错。”菲斯特大言不惭地道：“其实我觉得之前打不过那头龙螈，主要就是装备没跟上……” “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斯考特老头用鼻孔对着菲斯特：“就你这实力，在那头龙螈面前，给你什么装备都是送菜。” 这句话菲斯特绝不赞成，当下就说：“那可不见得，有本事你给我帕拉丁皇帝的神圣大十字剑，就这种龙螈，来一百头也不够我一顿砍。” “……滚！” 不过说归说，菲斯特最终还是从斯考特老头手里拿到了一身崭新的装备，相比之前来说，绝对是鸟枪换炮： 帝国军普通士兵的全身皮甲被换成了一套打造得既精致又坚固的锻钢甲；帝国军普通制式钢剑换成了一把有着火系法术附魔的精钢单手剑；洛门式木制手盾换成了一面钢面手盾；另外斯考特老头还随手赠送了一双带有风系法术附魔的钢制战靴和同样风系法术附魔的钢制护手。 “这套装备是很久以前一名落魄贵族找我预定的，原本他是打算穿着这套装备去找他的仇人复仇。”斯考特老头微微摇头：“可惜这人运气实在不好，我做好这套装备之后等了他两个月，才传来他的消息：他因为贫病交加，已经病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这套装备他根本没来得及用上。” 斯考特老头见菲斯特面色古怪，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将这套装备送到他的墓前？” 菲斯特干笑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斯考特老头冷笑道：“我倒是想送，可是他死去受到了感染，虽然是死在冬天，但当地民政官仍然将他火化……他死前已经如乞丐一样，火化之后你以为还会有人给他墓地？所以我就算想送，也没有送去的地方。不过你用这套装备倒也合适，这套装备已经跨越你现在实力两个翎级，再好一些的，给你也用不了。而且，同样是落魄贵族……希望你能用他这套装备做成一点事情，也算是告慰已经死去的他了。” 第011章 轻松一战(上) 斯考特老头带着菲斯特与莉莉安娜出发了。这老头子在帝国军里地位似乎真是有些特殊，他带着两人走出军营，竟然连上前询问的人都没有。再联想到老头口气巨大，连那样一头龙螈似乎也没放在眼里，以及他对教廷内幕的了解程度实在有些太高，菲斯特心里就有些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莫非是洛门教廷出身？ 但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洛门教廷是什么地方？最神圣、尊贵、高洁之地，号称地上天国，教廷里哪怕一个普通神职人员，也绝不至于这么一副蓬头垢面的邋遢模样……那么，难道他是跟迪里尔元帅交好？ 嗯，这个思路多半应该是对的，迪里尔元帅是战俘、奴仆出身，跟这个邋遢老头谈得来就不算什么奇谈怪论了。 “喂，老头！”菲斯特决定迂回出击，问道：“迪里尔元帅说他曾经是个战俘，还做过军中奴隶，你知道这件事吗？” 斯考特老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迪里尔元帅本人不是很喜欢谈起这件事，但似乎却并不介意别人提起……你对此很有兴趣？” “啊，是的，当然有兴趣，这样的传奇人物，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定是非常励志的故事。老头，反正还有这么远的路，要不你就跟我说说？” 斯考特老头显然不知道菲斯特的打算，或许的确路途无聊，便开口道：“那么大概要从是三十多年前说起……” 斯考特老头于是开始说迪里尔元帅早年的故事：在魂雅迪王国(注：霍布斯皇帝三大王冠领地之一)南部的比纳城，有一位盲眼的寡妇，和他高大魁梧的儿子相依为命。儿子子承父业，是一名比纳城领主的矿井中一名普通矿工，因为在教廷的测试中，他在魔法方面似乎没有天赋。不过这也算是一份光荣的工作，唯一可惜的是报酬却并不可观，因此他的母亲还需要靠出售浆果蛋糕来贴补家用。没错，这个儿子，就是迪里尔。 他们辛勤劳作，自给自足；你这种贵族出身的小子可能不知道那些普通人很少能有第二套衣服穿，住的房子每逢下雨也必然是屋外大雨，屋内小雨，但他们却因为自己的勤劳而完全不担心这些问题。然而迪里尔可不会因为这点还算安逸的生活就满足了。他一直期盼着有一天自己能得到上天的垂青，收获一份大礼。不上工的时候，他喜欢和朋友们在酒馆里把酒言欢，掷骰玩牌。他的身影吸引了不止一个美貌的平民姑娘——但是没有一个能被他看上眼。他也只是一个出身平凡农民家庭的年轻人，甚至算不得英俊，只是因为强壮高大才引人注目。有传言说他体内有一部分贵族的血脉——他的外祖父据说是某个小贵族的私生子。 迪里尔二十岁的那年，一件喜事降临了比纳城——领主和夫人喜得千金。 一位女公爵，人们传颂着，我们有了一位女公爵！因为对于比纳城来说，一位女性继承人将会给他们带来和平和繁荣，这在王国的边疆大城里是非常值得庆祝的事。 很快便到了王室传统的册名典礼，矿场停工放假，迪里尔冲回家洗了个澡，并换上他最漂亮的衣着。“典礼一结束我就回来告诉你！”他向不能参加典礼的母亲保证道。她重病在身，自然不便去人多的地方，而几乎全城的人都涌去参加庆典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儿子啊，”她说道，“你走之前，帮我找个牧师或者医者来吧，不然的话你还没回来我就撒手人寰了啊。” 迪里尔大吃一惊，冲到母亲床前，这才注意到她发着高烧，气若游丝。他不假思索地撬开一块木板，那是他们的小储藏室。剩下的钱请一位牧师似乎还有点不够，他只能先赊帐了。迪里尔抓过他的斗篷，匆匆出门。 满街都是涌向神谕树林的民众，与此形成鲜明对比，教堂冷冷清清，闭门谢客。“典礼期间暂停开放”，这么一块牌子挂在门口。 迪里尔在人群里左推右挤，终于找到一名穿着棕色长袍的牧师。“典礼结束了再说行吗，我的兄弟？”牧师匆忙地拒绝着，“如果你足够慷慨我会很乐意去治疗你的母亲。你知道的，领主大人要求所有的神职人员参加典礼，我也不能例外，我可不想惹恼他。” “我母亲生命垂危。”迪里尔苦苦哀求，“领主大人不会注意到一个低阶牧师缺席的。” “话虽如此，但是主教大人会在乎的，他认识这里所有的修士。”牧师不耐烦地回答道，一把扯过被绝望的迪里尔拽住的长袍，随即消失在了人群中。 迪里尔又找了几个牧师，甚至找了几个法师，但他们都是同一套说辞。争执中，全副武装的卫兵们开道经过，用手中的长枪把他推到一边，迪里尔意识到领主仪仗队正在这边走来。 当城主的马车经过他面前的时候，迪里尔冲出人群，大声吼道，“大人，大人！我的母亲就要死了！” “在这个喜庆的夜晚，我不准她这么做！”领主大喝道，随即哈哈大笑，他朝人群扔出一大把钱币，人群欢呼着疯抢起来。迪里尔站在马车旁，甚至可以闻到领主气息中的酒气。而马车车厢里的另一边，领主夫人刚好在给婴儿喂奶，她眯着眼睛看到迪里尔站在那里，不由得勃然大怒。 “卫兵！”她尖叫起来，“把这个小流氓赶走！”几只粗暴的大手立刻包围了迪里尔，一顿拳打脚踢后，眼冒金星的他被丢到了马路旁边。 迪里尔忍着头疼，尾随着人群，站在一座小山上目睹了整个册名典礼。他看到远远的山下，那些棕色长袍的神职人员，还有蓝色长袍的法师们，都聚集在那些名门望族的队伍当中，显然他们是被这些人请走了。 莫特妮。 迪里尔的耳朵里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这个名字，他看见高阶牧师将襁褓中的婴儿举起，让她沐浴在双月交汇的祝福下：月亮正在升起，太阳正在沉落。 “看啊，莫特妮女士，比纳城的天命之女！万能的圣父，请赐予她祝福与忠告，保佑她永保比纳城平安，保佑她仁慈睿智，保佑她合家幸福。” “保佑她，保佑她！”全城的人在领主和夫人的带领下高举双手，齐声颂唱。 只有迪里尔一言不发地站着，低垂着头，他知道他心爱的母亲已经离他而去了。他默默的发誓要让领主付出代价，他要为母亲毫无必要的死亡讨回公道，那个叫莫特妮的女孩必将成为他的新娘，为他生儿育女，让他母亲的后代统治比纳城。 典礼结束后，他冷冷地注视着皇家仪仗队返回皇宫。他刚巧又看到了那个他第一个哀求的牧师。迪里尔给了他身上所有的钱，并许诺治好之后还有更多，牧师满心欢喜地跟着迪里尔回家了。 然而迪里尔的母亲已经死了。 牧师叹了口气，悄悄地把钱袋塞进自己的袖口里。“我很遗憾，兄弟。你不用付剩下的钱了，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了。似乎——” “把钱还给我！”迪里尔咆哮道，“你不配得这些钱！”他举起右拳威胁道。 牧师后退两步，喃喃做声准备释放什么魔法，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念出三个字，迪里尔就一个箭步窜上前，结结实实给了他一记正面重拳。牧师直挺挺地倒下，他的脑袋“嘭”的一声撞到了壁炉外围的石头，当场毙命。 迪里尔抓过钱袋，逃离了城市。他一边跑一边像是术士在念咒一样，“莫特妮”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莫特妮，莫特妮！” 第011章 轻松一战(中) 菲斯特听到这里，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么，让我猜一猜，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以迪里尔元帅现在的身份和实力，他当年立下的誓言应该已经实现了吧？现在这位莫特妮女公爵是不是已经成为了迪里尔夫人？” “你有见过吟游诗人把全部的故事一次讲完吗？”斯考特老头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菲斯特：“再说，现在也不是继续说这件事的时候了——你看前面。” 菲斯特往前望去，原来又到了那片森林的边缘。迪里尔元帅的过去虽然颇为传奇，但听故事显然不如自己的性命来得要紧，对此菲斯特认为自己是有着足够的认识的，因此他果断先放下对这位莫特妮女士后来婚姻生活的关心，最后一次确认：“老头，对上那头龙螈，你真的能够确保必胜？” 斯考特老头斜睨了菲斯特一眼，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只要一个照面，我就能拿下这头傻龙螈。” 这牛算是越吹越大了。菲斯特心里想到，却没有留意到走在最后的莉莉安娜露出一丝窃笑。 “那既然这样，老头……呃，我是说，就有劳老先生了。”菲斯特干笑一声说。 斯考特老头的得意模样，看起来就只差在马背上翘个二郎腿了，他用一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语气教训道：“越是遇到危险，越要沉着镇定，我是怎么教你来着？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就是说，哪怕……” “是是是，哪怕圣山塌了，也要无动于衷。”菲斯特立刻接口道。 “放屁！”斯考特老头忽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只差没在马背上跳起来：“圣山怎么可能会塌！作为一个教徒……” “啊，我只是打个比方，老先生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菲斯特强忍着笑，用一本正经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模样解释道。 “我看你的信仰十分地不坚定，对待圣父也十分地不虔诚！”斯考特老头吹胡子瞪眼睛地怒道。 菲斯特一脸无辜地摊摊手：“圣父在上，我对信仰的坚定和对圣父的虔诚绝对毋庸置疑，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找一名神父来测试一下我的光明属性契合度……当初我小时候要不是姓霍亨伯格，就差点被送去修道院去学光明系魔法了！” 斯考特老头冷笑一声：“这简直是圣父跟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你这样心地不纯正的人，居然能够和光明属性有高契合度？” 菲斯特得意地扬了扬眉：“怎么样，现在你还怀疑我不是神选之民吗？” “哼哼……”斯考特老头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谁知道是不是测试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菲斯特大为不满，道：“你说什么？当年我出生的时候可是德尔玛公国第三顺位继承人，为我进行洗礼的是斯特莱克特红衣大主教，对我的魔法属性测试也是他当着数万德尔玛公国民众的面亲自进行的，这份鉴定结果除非教宗陛下否认，否则确凿无疑！” “是斯特莱克特？哦，那好吧，这个结论应该是不会错的了，他的品性还是值得信任的。”斯考特老头干咳一声：“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的光明属性契合度够高，为什么你没有双修火系与光明系魔法？就算你们霍亨伯格家族精于火系魔法，可光明系魔法与火系魔法的冲突很小，你完全可以双修两系啊？” 菲斯特一脸无奈：“现在想想是挺值得后悔的，可惜我那位父亲……” “这跟你爸爸又有什么关系？”斯考特老头皱着眉头，奇道：“是他不同意你双修两系魔法的？” “那倒不是。”菲斯特解释道：“后来斯特莱克特大主教的确曾经亲自问我愿不愿意并修光明系魔法，我见他慈眉善目的样子，就问他光明系魔法有些什么用处。结果他从圣父创造光明系法术并传授于教会的原因，说到光明系法术历代的发展变化，一直讲了两个小时还没讲到实际应用，而我实在已经昏昏欲睡了……于是我告诉他，我不想学。” 斯考特老头一脸懵逼：“……呃，他虽然话说得啰嗦了一点，但也是为了让你能够更加深刻的了解光明系法术的起源、发展和现在的应用与地位，你就这样拒绝了？” “我说老头，我那时候才刚刚学会走路，能够强打精神听他说了两个小时不相干的东西，已经非常有耐心、有礼貌、有……精神了。而且，谁能保证他不会再继续讲上两个小时？这样我也只好拒绝了，要不然我估计跟他学习魔法的时候，我可能会被他的啰嗦搞成神经病啊！”菲斯特一脸无奈地说道。 斯考特老头嘴角抽了抽：“然后呢？关你老爸什么事？” “哦，我那位亲爱的父亲听了之后，不顾祖父的反对，坚决表示：只要儿子决定了，他就支持，所以他不肯听我祖父的，果断地拒绝了斯特莱克特大主教。” 斯考特老头的嘴角越发抽搐得厉害了，正要说什么，莉莉安娜却仿佛有些羡慕地说道：“卡特先生真是一位好父亲。” 菲斯特一脸便秘的模样看了看这位漂亮小姐姐，而斯考特老头则头一次大声对自己的教女说话：“好父亲？我看他就是个神经病！” 老头气急败坏地说道：“要是儿子大些，有了自己的喜好与判断能力，尊重儿子的个人意愿，那的确可以称得上一个好父亲。可是，菲斯特刚才自己也说了，他那时候才刚刚会走路！这tm萝卜大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判断能力？卡特这个蠢货居然因为要尊重儿子的意愿就拒绝了这么好一个机会！” 莉莉安娜撇撇嘴：“不就是光明系魔法么，错过了斯特莱克特大主教，还有您自己呀，您自己教他不就得了？菲斯特现在也不算大，光明系魔法师又是最能体现‘神选’的魔法，只要契合度够高，领悟能力够强，学起来是很快的嘛。” “我？”斯考特老头干咳一声：“我那点水平就不提了。” 莉莉安娜听得一脸惊讶，正要说话，斯考特老头飞快一致前方，打断道：“龙螈！” 第011章 轻松一战(下) 的确是那头逼得菲斯特和莉莉安娜狼狈不堪的龙螈出现在了视野里。 但是意外的是，这头龙螈似乎正在享用大餐，一头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猪惨被分尸，三人看见的石头，只能勉强从那个猪头看出它的身份。 龙螈也发现了三人，但它只是摇晃着脑袋看了三人一眼就不再搭理，继续埋头啃食剩下的野猪肢体。 菲斯特笑道：“这头龙螈似乎看不起我们的斯考特大师呀……大师，你有什么想法？” 斯考特老头却没有笑，而是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那头龙螈一会儿，才摇头说道：“这是一头残次品。” “残次品？”莉莉安娜有些奇怪：“怎么看出来的？” 斯考特老头指了指龙螈：“你看，我们来了许久，而且你们二人还是去而复返，它却因为已经有美食在前而对我们置之不理，这说明这头龙螈的攻击性其实并不太强。对于巫师议会制造的怪物而言，这种攻击性是远远不合格的。” 莉莉安娜也开始皱起秀眉：“巫师议会制造的突变生物，都是要求攻击性极强的那种？” “绝大部分是，个别有特殊用途的突变生物除外。”斯考特老头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又说：“其次，这头龙螈虽然看似有沧龙和翼龙的血统，但继承的优势却并不足够。首先沧龙的巨大体型和皮糙肉厚它并没有完美继承，不仅体型小了很多，而且从他的皮肤可以看出，其物理防御能力远不能与沧龙相比；然后翼龙的特点是飞行迅捷，而它的速度虽然就你们所言并不慢，但你看它这体型就知道，小范围折转腾挪肯定是不灵活的，这又丧失了一个很大的优势，其动作因为形体原因而必然笨拙，显然搏斗能力有限。” “再然后，如果说他有很强大的魔法，那么上面这一点可以暂时无视，可是我分明察觉到它的魔力波动并不强大，顶多也就是个铜四翎魔法师的水平——甚至可能还不到。” 斯考特老头双手一摊：“就是这么个残次品，就把你们逼成那样了？”他扫视了这对少年男女一眼，摇头道：“莉娜也就算了，毕竟是药剂师和炼金术师，可是菲斯特小子，你好歹也是军事贵族家庭出身，霍亨伯格家族是几个纪元的悠久魔战士世家……你这样的水平说出来就太丢人了。” 菲斯特翻了个白眼：“那能怪我？我从开始修炼，家里就开始打仗，还打得特别不顺利，最后国破家亡，跟着我那胆小鬼老爸东躲西藏、四处流浪了好久，好不容易在这边混成了子爵之子勉强安顿下来，结果又tm打仗，胆小鬼老爸这次也是整天打鸟却被鸟啄瞎了眼，居然阴沟里翻船战死‘殉国’了，然后我就倒霉兮兮地被抓来跟你学打铁……你当是我不肯努力吗？” 斯考特老头一头黑线，虎着脸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传的火系魔法来历特别，历来常出少年高手。不到二十岁的七八翎魔战士出了起码几十个，怎么偏偏到你就混了个三翎水准？” 菲斯特干咳一声，支吾着说：“我这不是离二十岁还远么……” “远吗？”斯考特老头一瞪眼：“你霍亨伯格家的先祖们，十五岁之前到达六翎水平的简直车载斗量，你还差一年也十五岁了，别说六翎了，五翎你能到么？” 菲斯特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这个估计……大概……或许……没准……说不定……是有点困难的。” 斯考特老头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你们家族的家传绝学，只要自己刻苦，在九翎之前的精进速度几乎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只是到了突破九翎之时才会特别凶险，你离九翎还有天与海的距离那么远，为何就慢成这蠢样？说到底只能是你自己偷懒。” 菲斯特听得有些生气：“喂，老头，我只是你的铁匠学徒，不是你的魔法学徒和武技学徒，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务正业？再说，你之前吹牛说出手一个照面就能搞定这头龙螈，现在又大言不惭地分析说它只是个残次品……那好，你行你上，我就等着看你斯考特大师是怎么降妖除怪、维护正义的了。” 斯考特老头“哟呵”一声，挑衅地扬了扬眉：“怎么，你小子还不相信？好，那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 斯考特老头突然无比迅捷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草黄色卷轴，用力往那头龙螈的方向一扔，嘴里大喝一声：“法拉木乌！” 那卷轴忽然炸裂开来，一道绚烂的火光猛然炸开，瞬间形成一道道火焰细线，组成一张极为细密的火网，将那头龙螈笼罩其间。 菲斯特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网，喃喃自语：“天火困龙……卷轴？”他忽然转头朝斯考特老头大叫一声：“死老头，你这个败家玩意！那是天火困龙卷轴！不是小火球卷轴！你%^\&*\&*(#*(\&#@！”他骂到后来，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了。 魔法卷轴通常是由较高阶的魔法师使用特别的技能而制造出来的带有魔法的物品。通常被制造成一个用厚纸卷起来并用带子捆住的模样，其用途一般是用来在瞬间施放出某种特定的魔法，绝大多数魔法卷轴在放出魔法之后，卷轴即损毁失效。只有极个别卷轴因为级别、品质、使用环境条件等，可以使用多次或者不会因为使用次数过多而损毁。 魔法卷轴的制造，一般是采取类似于“注入”的方式。即一个或数个制作者，通过某种魔法的仪式，先将某种法术释放出来，然后再将这种法术的能量强制性的注入到空白卷轴之中，并将其封印，卷轴的制作即告完成。 还有一种，则是使用特定的魔法物质——比如龙血之类珍惜物品，将某种复杂、神秘的魔法咒语抄写在空白卷轴之上，卷轴就制作好了。这类制造方式相对来说就更加奢侈。 无论采用哪种方式，制造魔法卷轴的制造都是一种艰难、复杂且耗费甚多的活动，不仅体现在制作卷轴的材料的珍贵难求上，也体现在对制作者的制作技能、魔法水平，以及制作所需要的复杂程序上。因此，通常价值量都并不便宜……更何况是“天火困龙”！ 第012章 军情有变 斯考特老头所谓的“一出手就解决问题”的确完美的达成了。唯一值得商榷的是：他为这“一出手”到底花了多少帝国金币。 因为一张天火困龙卷轴并不能全部解决问题，所以他接下来又丢了一个“洺精禁魔卷轴”和一个“王蛇软骨卷轴”，根据菲斯特的预估，价值估计至少5000帝国金币，而莉莉安娜在听了菲斯特的质疑之后很确定的告诉他，这个估价太低了，实际上按照市价，这三张卷轴至少价值8000帝国金币。 大约20个帝国金币就足够一个中等水平的三口之家生活一年，8000个帝国金币，那相当于400户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开销！ 面对菲斯特如同看傻~逼似的眼神，斯考特老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小意思啦……管他多少钱，反正都是别人送的东西，平时又根本用不着，留着也不会下崽，有机会用掉当然要用咯！” “价值，什么叫价值？”菲斯特一脸痛心疾首：“能卖掉就是有价值，而只有真正卖掉了，才叫到手的价值。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你怎么就没想过把这些你不要的破烂玩意扔给我？” “扔给你？”斯考特老头一脸鄙夷：“扔给你去倒卖？” “对半分！”菲斯特立刻接了一句。 斯考特老头直接无视，将目光挪向别处。 “好好好，三七开，我三你七……诶，你说句话啊，难道你还想二八分？算了，二八分就二八分吧，你有多少东西？喂喂喂，做人不能这么贪得无厌啊，二八分还不行，难道你要一九？那不可能，那还有什么利润可言……” 斯考特老头一直等到菲斯特无力纠缠之后，才施施然说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利益分割的问题，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整天眼里只有利益，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超越在利益之上的。” 菲斯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不肯做这比买卖，也是你自己错过赚钱的机会，我懒得跟你分辨。”然后盯着那头被困住，且瘫软在地、精神萎靡的龙螈，眼神里再次冒出金币的光芒：“这头龙螈，我能分润一些什么部位？” 他说到这事儿，好像整个人就振奋起来了，把手盾挂到背上，右手将那把鸟枪换炮的火系附魔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恨不得立刻上去屠螈分肉。 莉莉安娜白了他一眼，说：“菲斯特，就算让你先挑，你知道这头龙螈最值钱的部位是哪里吗？” 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一般，菲斯特顿时有些发懵，迟疑地打量了那没精打采的龙螈一眼，犹豫地说：“这个……一般来讲，最值钱的部分肯定是最有特色的部分，不过这头龙螈的特色是什么？” 他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皮糙肉厚？能飞？音波伤人？该死的……这些东西对应的部位，如果用来卖钱的话，好像都没什么用处啊？” 莉莉安娜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这种事情你就不在行了吧？” 菲斯特笑眯眯的看着莉莉安娜：“莉娜，我们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过的患难之交了，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选一堆垃圾玩意儿回去，是吧？怎么样，以你的专业眼光来给我分析分析，我应该要些什么？” “你要什么，也得先经过我的同意！”斯考特老头根本没等莉莉安娜回答菲斯特的话就抢先打断。 菲斯特瞪大眼睛：“喂，老头，咱们可是早就说好了的……” “没错，我们是好了的。”斯考特老头肯定的说。 菲斯特顿时放心了一多半，语气就软了一些：“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我们说好了的，不管分你什么，这笔收入你是要拿来建孤儿院的，对不对？”斯考特老头慢条斯理地问道。 “呃，这个，话是这么说，不过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菲斯特干咳一声，正想给自己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斯考特老头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分析了，我有一位巴耶恩公国的朋友，是一位女修道院院长，她多年来一直支助着两个孤儿院，在瑞卡斯堡附近拥有很好的声誉。我认为你如果有了一些钱可以投入到支助孤儿的事业之中，不必一开始就好高骛远，想着自己开办孤儿院什么的……不如就把这笔钱捐献给我那位朋友所在的女修道院。赞美圣主，我可以确保，每一分钱都不会浪费。” 菲斯特目瞪口呆地看着神采飞扬的斯考特老头，呆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问道：“全部……我是说，全部都捐给修道院？” 斯考特老头看着他，一边把自己的右手伸进怀里，一边认真地问道：“你有意见？” 菲斯特见他怀里胀鼓鼓的，肯定是在衣服的内袋里放了别的魔法卷轴，当机立断地摇头道：“没有，完全没有。” 斯考特老头这才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把手拿了出来，“没有就好，那就这么定了”。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点小小的问题。”无利不早起的菲斯特连忙叫住斯考特老头。 “还有什么事？”斯考特老头一脸狐疑，看起来又有要把手伸进怀里的迹象。 “自己人，自己人，不要激动。”菲斯特连忙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龙螈虽然怎么分我不了解，但想来怎么也是个珍稀动物，价值嘛……就算是没什么用处的牙齿之类，也肯定会有那些喜好收藏的贵族、巨富之流收购，用来放在家中显摆炫耀——总之呢，肯定是价值不菲……” “说重点！”斯考特老头不耐烦地说：“你要是怀疑我会私藏款项，不如现在就直接说出来，我会让你好好清醒清醒的。” “呃，我怎么会这么想呢？”菲斯特干笑一声，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是想着，我这次如果捐献这么大一笔钱给那个女修道院，支助其救济孤儿的事业……是不是也该为我们霍亨伯格家族获得一点好名声？” 斯考特老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这些贵族……算了，只要能够帮到那些孩子们，你这点附加要求，我老头子就不跟你计较了。”他顿了一顿，看了困住那头龙螈的火网一眼，只见火网的亮度已经开始明显减弱，便拍了拍手：“菲斯特，带你来不是光给你分润好处的，现在该轮到你动手了！” 菲斯特诧异道：“我？你要我干什么？” “你刚才不是就已经跃跃欲试了吗？去吧，我会指导你做一个好屠夫的。” 第012章 军情有变(中) 但菲斯特终究没当成屠夫，因为斯考特老头接到了迪里尔元帅军中发来的魔石传讯，要求他立刻带着菲斯特回到军中。 “带着我？”菲斯特听了斯考特老头的话，有些惊讶的反问了一句，然后自嘲地耸耸肩：“听起来倒好像我很有地位似的。” 斯考特老头却很淡然，平静地说：“可能是情况有所变化，你的身份可以起到什么作用了。” “我的身份？”菲斯特有些疑惑，思来想去，仍然有些不解：“难道帝国军自认为即将大捷，而且这份大捷的胜利之大，使皇帝陛下足以从伯兰策王国挖下整整一个德尔玛公国的领地来？可是并没有听说战局有什么重大变化啊。” 斯考特老头嘿嘿一笑：“霍布斯皇帝赢了，你的身份对皇帝而言自然是有用处的；费切尔二世赢了，你的身份对皇帝仍然有用。” 菲斯特稍稍一怔，立刻明白过来：皇帝赢了，只要自己还在皇帝的手里，那么自己所拥有的德尔玛公爵宣称权，就是皇帝将自己的势力扩张到德尔玛公国去的法理；皇帝输了，自己也会是皇帝与费切尔二世谈判的一个筹码——费切尔二世因为贵族传统法则不能不容忍卡特子爵在自己麾下成为一个小领主，却绝不会容忍这样一个拥有定时炸弹般头衔的人被皇帝所控制，那足以让他觉得自己头顶上始终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原来是这样。”菲斯特忽然很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收好武器，一副随时听候调遣的模样。 斯考特老头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你就不觉得，你现在身处无人旷野，正适合悄然出走，或者强行逃跑，然后再去找某个势力托庇乃至扶植，待将来势大之后，反卷剧情，上演一出王者归来？” 菲斯特眉头一挑：“老头，你逗我玩？” “为什么这么说？”斯考特老头笑眯眯地说道：“我是看你做了我几个月的学徒，才为你指点迷津的啊。” “第一。”菲斯特竖起一根手指：“我即便逃走也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去：南部伊塔地区列国纷争，还都没有什么实力特别强大的，基本上要看皇帝的脸色，我去了也不会有谁敢于扶植我；东方是珀崚-丽塔恩联合王国，据说现在几乎变成巫师国度，我才不想去那边跟一些邪恶的巫师同流合污；那差不多就只剩下西边了，那里能引为助力的也就一个弗朗其王国……” “弗朗其王国不是就很好嘛，他们刚刚打赢跟易克伦王国之间的百年战争，正是势头最盛的时候。而且弗朗其统一之后，最方便也最合适的扩张方向就是往东，毕竟它往南的话，斯帕因王国实力强大且中间隔着皮利奴斯山脉，往西——刚跟易克伦王国打完百年战争，难道要再打一百年？也就只能是往东了……菲斯特，弗朗其王国往东，隔不了几个小公国、小伯国可就是你们霍亨伯格家的德尔玛公国了，我猜如果现在你去弗朗其，弗王陛下一定会无比欢迎你的驾临，并将你引为贵宾。” 菲斯特鄙视地看了斯考特老头一眼：“你不知道霍亨伯格家族当年跟现在的弗王家族打过大几十年的仗？几乎也要赶上百年战争了，我现在去弗朗其，要是现在这位弗王陛下是个做大事的，我的确可能得到你刚才所说的待遇，但如果这位弗王只是个目光短浅之辈，我的下场比留在神圣洛门帝国更惨——无论是在奥奇提或是伯兰策。”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斯考特老头一副“我老人家都是为你着想”的模样，摸着胡子仔细想了想，又说：“那要不你就跑得更远一点，去斯帕因王国，人家可是第一海上强国，据说在死亡之海的尽头发现了一片无主之地，上面有着各种宝贝，眼下只要有船就能从那地方源源不断地运回财富。” 他一脸谆谆善诱的样子：“你不是要重铸一个德尔玛公国吗？那你总得有兵吧？要募兵，就得有地盘。没有地盘，就只能找雇佣军，可是找雇佣军你首先得有钱啊，现在还有哪个国家赚钱比得上斯帕因王国？你去了之后，别的不说，就凭一个德尔玛公爵的头衔和这一头黑发，多的是斯帕因的贵族巨富抢着送女儿、妹妹给你，和你联姻。这样的话，你起码可以少奋斗十年啊……” 菲斯特也眯起眼睛：“然后呢，我去斯维奇招募雇佣军打回去？” “斯维奇？”斯考特老头摇摇头：“那地方虽然素有产出优秀雇佣兵的传统，但最近被教改派控制了，现在是教改派的卡维林宗在掌权，你去那里的话就是异教徒的待遇，不被烧死就不错了，还想募兵？” 他笑起来：“其实斯帕因的兵就很好啊，斯帕因大方阵的威力，玛寂大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且听说教改派最近在德尔玛那边也很活跃，而斯帕因王国和其人民，可是教廷最忠实的国度之一，你从斯帕因募兵去打教改派实力巨大的地方，我看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菲斯特以手扶额：“我就不能靠着自己的努力，亲手夺回属于我的领地吗？” “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啊。”斯考特老头痛心疾首地说道：“无需无耻的地方太过无耻，而该无耻的地方却不够无耻。” 他两手一摊：“难道你联姻之后用你亲家支助的钱粮募兵，然后夺回德尔玛公国就很丢人吗？难道在你夺回了德尔玛公国之后，你会亏待对你投资如此巨大的亲家吗？可见从根本上来说，仍然是和你之前所关注的一样，利益，利益交换而已。你是一个值得投资的目标，他们把资源投给你，然后你给他们带去回报——就是如此简单。” 菲斯特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什么事一般，说道：“那我也不能随便娶一个女人回家。” 莉莉安娜很是难得地插了句嘴：“菲斯特，这句话我得为你鼓掌。” 斯考特老头却有些诧异：“你这可不像你们贵族对待婚姻的态度啊。” 菲斯特忍无可忍：“我们能不能换个话题，我现在不打算去帝国之外寻求帮助。” “那你接着说你不逃走的第二个理由好了。”斯考特老头也不强求，反而继续发问。 第012章 军情有变(下) 菲斯特没好气地斜睨了斯考特老头一眼：“第二个理由还用得着说吗？迪里尔元帅这么信任你，你会放我走？万一你给我也丢几个魔法卷轴过来，都不用刚才这种级别的，就随便来个五翎卷轴，我不是连哭都没地方哭了？你当我傻？” 斯考特老头诧异道：“看来之前我有点高看你的智商啊。” “喂，死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菲斯特瞪大眼睛问道。 斯考特老头拍拍胸脯，好似炫耀里头暗藏的魔法卷轴一般：“魔法卷轴这种东西，好用虽然是好用，但前提是你得用出来。你想啊，你是魔战士，我除开铸造师和附魔师之外，就只是个普通法师，论反应、论速度肯定远不及你。可是我既没有捆你绑你，也没有给你弄什么其他的禁制措施，如果你要暴起发难，难道我还能有掏卷轴释放魔法的机会？你总不能说莉莉安娜还能有办法把你留住吧？” 菲斯特干笑一声，竭力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我像是那种奸诈小人吗？” “像啊。”斯考特老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无视掉菲斯特恼羞成怒的表情，苦恼地自言自语：“我知道了，你肯定还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迫使你不肯现在离开。” 菲斯特无奈地耸了耸肩，转头对着莉莉安娜道：“莉娜，你也看到了，你这位教父可能有很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强烈建议你尽早对其进行治疗。” “恐怕不能确诊，因为除了对你之外，我从没看见教父对其他任何人有这么……嗯，这么强烈的怀疑，真的。”莉莉安娜掩口轻笑道。 “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位贵族？尤其是你，莉娜，你也是贵族的一员，你应该相信我的品格如你一样高洁。” 莉莉安娜嘻嘻一笑：“我只是一个新兴小贵族家庭出身，可不敢跟源远流长的霍亨伯格家族嫡亲血脉相提并论。”然后转头斯考特老头：“父亲，这头龙螈怎么办？” 斯考特老头大手一挥：“你们先走一步，等我亲自处理了这头家伙，立刻就跟上来。” 莉莉安娜目光一闪，不等菲斯特打岔，转头对他说：“那么，菲斯特，我们就先走了——你不会在半路上打晕我然后逃跑吧？” 菲斯特本来想问斯考特老头怎么一个人处理这么大一头龙螈，但莉莉安娜这么一说，他果然就被这句话引开了注意力，连忙表示：“这怎么可能，没有人会舍得如此对待一位淑女。” 莉莉安娜立刻走到军马身边，翻身上马：“那还等什么，走！”说着拉过马头，立刻就走。菲斯特一时来不及多想，连忙赶过去翻身上马，紧随而去。 斯考特老头等他二人走远，这才施施然走到那头龙螈不远处，挥了挥手。 天火困龙卷轴残余的一些火线仿佛遇到烈日的冰雪，瞬间消失不见，那头龙螈萎靡的双眸之中露出一丝希望。 但这毫无意义，因为斯考特老头口中轻轻吟唱了一句咒语，再次挥了挥手，龙螈附近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割裂得乱七八糟，偏偏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稳定，一道几乎无形无质的空气袋将偌大一头龙螈包裹其中。 斯考特老头这才从怀里取出一个魔晶瓶，拧开盖子，吟唱了一句很短的咒语，用瓶口对着龙螈。那头体型巨大的龙螈在空气袋子——其实就是一件空间袋——瞬间开始缩小，最后变得只有小指头的大小之后，便被魔晶瓶轻松的吸了进去。 斯考特老头平静的盖好盖子，看着军营的方向，忽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的念叨：“迪里尔小子脾气急不奇怪，穆克希可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雷奥帕特身体虽然不太好，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要死掉的样子，难道是其他方面出了岔子？阿勒山德六世那个色中饿鬼难道转了性子，这么早就开始干涉神洛帝国内部的王位争夺战了？不对，不对，他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不看清战争走向并且成功索取重贿，他是不可能这么快表态的……那还有什么变故让穆克希这么着急呢？” 他念叨着，眉头越皱越深，但却已经走到了军马旁边，以完全不像老年人的矫捷飞身上马，纵马追去。 不多时，与离去时一模一样的一老二少三人便并马回到军营门口。从军营这边的情形来看，与他们离去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伯兰策军也没有迫近的意思，仍与此前一样保持着和帝国军的不接战僵持态势。 但眼尖的菲斯特却发现了一点点不寻常——营门里面除了此前的帝国前锋军之外，还多了一些不同的士兵。 这些士兵并未身着铠甲，他们穿着的是宪兵军服，但与前锋军宪兵的军服相比，这些士兵的手臂上多了一道金丝线，从肩部直到袖口。 这是皇室卫队的宪兵队。 雷奥帕特皇帝当然不可能来这里，现在能出现在军营中的皇室重要人物只有一个：前红衣大主教、现帝国讨伐军总司令穆克希大公。 菲斯特正在暗中琢磨，冷不丁看见一名宪兵队长上前，规规矩矩地冲着三人行了个鞠躬礼，口中说道：“尊敬的斯考特大师、霍亨伯格先生、卡维洛小姐，穆克希大公与迪里尔元帅已经等候三位多时了，如果三位方便的话，还请三位立刻随我去面会大公与元帅。” 菲斯特呆了一呆，有些诧异地看了斯考特老头和莉莉安娜一眼，暗道：“本来以为是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连夜拔营之类，所以要赶紧把我们给找回来，现在看来不像这么简单啊。穆克希大公亲自来了不说，居然还特意等我们三个？这是什么意思？” 也难怪菲斯特想不明白，他们三个的身份，跟“重大军情”委实扯不上多大关系：铁匠、战俘、药剂师。 这三种身份，要说跟战局多少有点联系，那是说得过去的，但要说有“重大军情”需要这三种人参与……一般来讲，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菲斯特发现，莉莉安娜也和他一样有些茫然，只有斯考特老头这个在他看来惯会装腔作势的老头子面色淡然，摆摆手说：“带路吧。” 第013章 少年论兵(上) 穆克希·蒙·霍布斯大公今年已经七十多岁，须发皆白，却威严而雍容，一身绣金大元帅军服匀称合体，展翅欲翔的九翎鹰徽赫然绣在胸前。 见到三人进来，大公阁下沉静如水的面上才露出一丝笑容，主动站起身来，对着斯考特老头伸出右手：“又见面了，斯考特老友。” 斯考特老头也伸出手和大公握了一握：“根据我的经验，我们每次碰面的时候，情况都不大好，看起来这次也不例外。” 穆克希大公露出一丝苦笑：“正如你所言，局势的确不妙。” “是圣山上那位突然要求皇帝退让，还是弗朗其国王想要对奥属里特兰顿趁火打劫？” “算是后者，但比你说得还要严重很多。”穆克希大公伸手虚引：“坐下说吧，斯考特老友……还有你们两位，都请坐。” 菲斯特完全没有料到斯考特老头居然还跟穆克希大公这样的人物是“老友”关系，顿时有些对他另眼相看，尤其是他分明感到，如果不是斯考特老头的面子，自己恐怕捞不到堂堂穆克希大公阁下的一句“请坐”。 斯考特老头毫不客气地当先坐下，也不管菲斯特和莉莉安娜小心翼翼的陪坐模样，直接了当的问穆克希大公：“莫非卡里八世不满足于打劫一番，而是要强吞里特兰顿？这不太可能吧，里特兰顿虽然富裕，但并不好统治——尤其是弗朗其人想去统治，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里特兰顿是霍布斯王朝通过联姻得来的一块飞地，位于西玛寂大陆西部，该地地势低洼但区位优势极佳，其商业、畜牧业和纺织业都十分发达，虽然面积不算太大，却富得流油。历代弗朗其国王恐怕没有哪一个不想把自家北边这个小邻居一口吞下，只是一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如愿，反倒搞得两国人民之间极为敌视。 后来里特兰顿因为一系列联姻、妥协、交易，落入奥奇提霍布斯王朝手中，弗朗其王国才暂时压制了贪念——毕竟神洛皇帝虽然只是个联邦共主性质的荣誉称号，但霍布斯家族的三顶王冠却不是泥捏的，在这三顶王冠之下，是真正有着数以千计的魔法师、魔战士以及数十万雄兵的。弗朗其王国当时还没有赢得世纪战争，易克伦人还在弗朗其大地上和他们战斗，这种时候自然只能一边看着。 但十几年前世纪战争以弗朗其王国的最终胜利而告终，经过这十几年的埋头发展，时任弗朗其国王卡里八世认为自己已经到了该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 天从人愿，奥奇提的霍布斯皇帝和伯兰策国王费切尔二世因为王位继承权的争议而爆发了战争！ 如此天赐良机，弗王卡里八世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穆克希大公这时候也已经落座，点了点头：“里特兰顿人民以说神洛语为主，且多年仇视弗朗其，弗朗其就算一时占领该地，也无法进行有效统治，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只是现在……” 他顿了一顿，皱着眉头道：“如果只是弗朗其一家，事情还好办一点，毕竟里特兰顿号称是西玛寂大陆三大聚宝盆之一，富甲天下，法师云集，我们在里特兰顿设下的防线足够坚固，物资囤积得也足够多，完全可以坚持数年之久。但是，这次的麻烦在于不仅是弗王卡里八世宣布不承认皇帝陛下更改继承法的合法性，打着援助伯兰策的名头向我们宣战，而且居然还拉上了斯帕因王国一起！” 这一下，就轮到斯考特老头皱眉了：“斯帕因王国也跟着弗朗其一道向帝国宣战了？” “是的。”穆克希大公沉重的点了点头，但又很谨慎地指出：“不过说起来并不是对整个帝国宣战，他们只是宣战了奥奇提、波奇蒙、魂雅迪三大王国。” “那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斯考特老头想了想：“可是斯帕因王国图什么呢？虽然斯帕因王室也是霍布斯家族一系，但自从上次‘分家之战‘，里特兰顿已经明确归属奥奇提一系继承了，这是得到教宗陛下肯定的事，现在斯帕因出来闹这么一出，难道是想拿回里特兰顿？” 穆克希大公却摇了摇头：“斯帕因现在应该不是眼红里特兰顿，毕竟它和弗朗其组成联军，两家肯定要商议好战后战利品的分配，我们先假设他们的计划一切顺利：那么斯帕因要是拿了里特兰顿，弗朗其人拿什么？所以我认为，里特兰顿按照他们的分配计划，应该是划给了弗朗其人的，至于斯帕因，我猜他们想要麦兰德！” 莉莉安娜吃了一惊：“麦兰德也要打仗了吗？”她就是出身麦兰德的新兴商业贵族家庭，对于麦兰德的安危自然很是在意。 穆克希大公沉着脸点点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整个伊塔南部都是斯帕因王国的共主联邦领地，就算他们碍于教宗的颜面不好直接跨过教宗领出兵麦兰德，也可以搭乘海军战船北上——斯帕因王国的海军实力是不必说的，就算单看其陆心海舰队，实力也足够强大，除非那群维尼克的商人们发了狠，否则没有谁能与之相敌。” 其实更东方的斯曼尼帝国海军实力也很强，至少在陆心海是完全可以与斯帕因王国较量较量的，但这个帝国毕竟是异教徒帝国，而且离得远了些，此刻自然就被无视了。 莉莉安娜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斯考特老头问道：“也就是说，很可能雷奥帕特陛下要面临三面围攻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无疑正是这样。”穆克希大公微微叹息：“三路围攻，哪一路都不好打破，可偏偏哪一路都不容有失，难呐。” “军事上的事我就不大懂了。”斯考特老头点点头，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菲斯特：“你小子不是军事世家出身么，平时听你说起一些战役什么的，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儿，怎么样，要不要见见真章，就来说一说在现在这个局面下，换了你是雷奥帕特陛下，你会怎么做？” 第013章 少年论兵(中) 斯考特老头这句话说出来，菲斯特就有些尴尬了。倒不是说对于这种局面，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而是眼前的两位主人的身份让他有些不自然。 迪里尔元帅不用说，一路从军中打拼，除了自身实力强横之外，领兵作战自然也不在话下；穆克希大公除了有前奥奇提红衣大主教的头衔之外，也有奥奇提王国陆军大元帅军衔。 在这两位元帅面前谈论怎么作战，菲斯特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 斯考特老头见他呆了一呆却不说话，不禁皱眉：“怎么，关键时刻就要拉稀了？” 这话太不客气了，菲斯特忍不住心中一怒，当下就硬着脖子道：“我只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大公阁下和元帅阁下允许，我立刻就可以将我的一些想法说出来供诸位参考。” 迪里尔元帅从斯考特三人进门起就没有开口说过话，此时也仍然一脸肃容，看起来并不打算回话。 倒是穆克希大公带着和善的笑容朝菲斯特点了点头：“菲斯特，说起来，我当年和你祖父也有过几面之缘，甚至称得上是不错的朋友。那时候我们还就火系魔法与光明系魔法的异同做过几次深入讨论，他的一些看法完全称得上是真知灼见，使我迄今受益匪浅。只可惜，当年我和他各有事业，能够聚首的时间实在太少，对此我常常引以为憾，如今……嗯，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出来，霍亨伯格家族之人，在军事上的能力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我相信你也如此。” 这番话说得菲斯特简直如沐春风，顿时在心里把自己对穆克希大公的评价生生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不过穆克希大公都已经如此给面子了，自己当然也不会不经吹捧，给霍亨伯格这个闪耀了几千年的姓氏抹黑。当下再次把自己的想法暗暗捋顺了一下，才开口说：“大公阁下抬爱了，那我就说一说吧。” 菲斯特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走到挂着西玛寂大地图的墙壁前，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把入鞘匕首当做教鞭，说道：“首先请大家看一看霍布斯皇室目前实际控制的区域，大体分为三块。其一是皇室核心主体，由奥奇提、魂雅迪、波奇蒙三大王国联合组成，形成一个幅员辽阔且紧密连接的共君联邦，这三大王国不论是在公众眼里还是在实际情况之下，都是霍布斯皇室得以号令群雄的真正底气所在，万万不容有失；其二是奥属里特兰顿，这是一块经济发达的飞地，长期以来由皇帝陛下所任命的总督实际统治，为皇室提供了相当的财富。里特兰顿南部与弗朗其王国相邻，而西部与易克伦王国隔海相望，在其东部则是我们神洛帝国内部的各个大大小小邦国以及一些教会领地，这处飞地如果让我来形容，那就是‘在两头狮子和一群狼面前摆着的一块肥肉’，平时因为皇室的实力与威望，狮子和狼群都不敢肆意妄为，可一旦皇室有事腾不出手，则一定会被狮子乃至狼群惦记；其三，是麦兰德及其周边一些皇室在北伊塔地区的领地，这些领地位于文艺复兴运动的关键地区，文化气氛浓厚，经济表现也颇为不错，尤其是麦兰德，西有‘灯塔之城’利库伊、南有‘百花之城’弗洛伦扎、东有‘水上之城’维尼克——其绝佳的位置，一直是皇帝陛下得以控制伊塔大局的关键之地。” 穆克希大公听得颔首连连，见菲斯特在此时顿了一顿，不禁问：“我注意到，你对三个区域的重要性有很明确的看法：三大王国是主体也是核心，里特兰顿是财赋重地却强敌环绕，麦兰德及周边领地却是维持皇室在伊塔地区影响力的关键。是这样吗？” “不错，大公阁下，我是这样划分的。”菲斯特很有贵族风范地微微点头回答。 穆克希大公皱起眉头，沉吟着问：“那么，按照你划分的这个重要性来看，我们应该首先确保三大王国的稳定，也就是北线战局必须击败或者至少与伯兰策王国形成僵持，而后再同时确保南线的麦兰德不失，至于西线的里特兰顿那边，我们或许要做出失去它的准备了？”他有些迟疑地问：“如果要达成这一目的，那么眼下我们就需要尽快发起一场决战，击溃伯兰策王国主力？” 穆克希大公这句话说出来，迪里尔元帅微微昂了昂头，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怒意。斯考特老头倒是施施然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些微笑，仿佛把聚宝盆一样的财赋重地里特兰顿看成一根啃过的骨头——再啃几口也行，不啃扔掉也不心疼！ 但菲斯特却果断地摇了摇头：“大公阁下，您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如果眼下我们能够确保一战击溃伯兰策主力，那么分析这些简直都没有了半点意义了——伯兰策要是战败，弗朗其和斯帕因两国连出兵理由都找不到，这场仗还怎么打下去？教宗陛下肯定会出面叫停。”他加重语气说：“现在的一切分析，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我们很难一战击败伯兰策主力——否则我们早就打了，犯得着跟他们在这里僵持几个月？” 穆克希大公闻言哈哈一笑：“看不出你年纪虽小，倒是个明白人——至今还有很多人认为我们双方在这里僵持，是要等教宗陛下圣裁呢。” 霍布斯皇室三大王国和伯兰策王国的战斗，一边底蕴深厚，一边锐意进取；一个有近千年皇室的威望与家底，一个有军国化一般的战争体制，这样的两个对手开战，除了一开场的互相试探，自然谁都不会轻言决战了。 “北线这边，我军现在应该还占据着兵力优势，但这个优势并没有大到可以进攻甚至击败伯兰策主力的地步。眼下离开春还有两三个月，这段时间以内我们北线的战局应该不会发生重大变化——毕竟伯兰策王国的战争准备也并不充分，费切尔二世需要这个冬天来集中物资，以准备在开春以后发动攻势。而我们，也需要充分利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来做一件事。” 第013章 少年论兵(下) “战争是解决问题的最后手段。”菲斯特强调说：“换句话说，能够不用战争解决的问题，就完全不需要用战争来解决。譬如，帝国南部的麦兰德及周边地区，我认为我们目前就还不需要依靠战争来保卫。” 迪里尔元帅此前听菲斯特分析了那么多，也没有什么表示，但这时却有些下意识地微微皱眉。穆克希大公却是有些意外的模样，问道：“不需要依靠战争？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进行外交斡旋吗？” 大公不等菲斯特肯定或否定，微微摇头道：“菲斯特，你应该知道，虽然斯帕因王室也是霍布斯王朝，但斯帕因霍布斯家族与奥奇提霍布斯家族分家已经两百多年，且因为包括奥属里特兰顿和麦兰德等领地归属的变更问题，双方关系十分恶劣……我是说，斯帕因王室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趁奥奇提霍布斯王朝多线作战的时机收复失地，恐怕不是什么外交斡旋可以打动的吧？” 菲斯特笑了笑：“外交斡旋嘛，无非就是双方开价谈生意，他不肯谈，我就开高价，开到他忍不住诱惑为止。” 听了这话，穆克希大公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了：“什么样的价算是高价？” 菲斯特耸耸肩：“这得看斯帕因人要价如何，比如他们想要麦兰德，我们就说……麦兰德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谈，而并不是拂袖离场、拒人于千里之外。” “麦兰德绝不可失！”迪里尔元帅冷冷地道：“更不可能一战未战就拱手送人。” 穆克希大公沉住气，继续问道：“菲斯特，你刚才也说过麦兰德对帝国的重要性极高，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麦兰德地区不可能拿来做筹码，而且斯帕因王国也不可能拿别的地区或者什么其他东西来换。” 菲斯特高等贵族出身的优势在此显露：面对一位元帅的冷厉和一位大公的质疑，仍然显得镇定自若：“筹码？或许吧，在他们看来，那大概真的是个筹码。可是，只要麦兰德还在我们手里，它怎么会只有成为‘筹码’的作用呢？它更是一个吊在他们面前的诱饵，一个看得见、却未必摸得着、最终一定吃不下去的诱饵！” 穆克希大公眼珠一转，这下明白菲斯特的意思了，笑起来说：“你是说，我们就派出一个能言善辩的外交官，去跟斯帕因王国慢慢谈……外交官嘛，没事都能搅出事来，拖延一下时间是再容易不过了。”但说完又有些狐疑：“可是我们拖延这段时间的目的在哪呢？就算拖延两三个月，到了初春时节，我们南部的兵力虽然可以部署到位，可是他们的准备却也肯定会更加充分。更何况到了那个时候，北线这边大概也会打响决战，我们岂不是更加被动？” 迪里尔元帅忽然眼前一亮，插了一句嘴：“你想在西线偷袭弗朗其军？” 菲斯特大笑：“不错，我们在保持北伐军足以和伯兰策军形成僵持的基础上，抽调一部分北伐军，加上原本准备分别派往西线和南线的军队，三路合一，奔袭弗朗其军，打它一个措手不！只要打掉了弗朗其这支新锐强国的参战军，不仅帝国内部其他诸侯必然被皇室大军的战斗力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就连已经出兵的斯帕因王国，也定然心生退意，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再好好讨论一下价格问题了……” 迪里尔元帅心中一动，穆克希大公却是直接面露喜色——因为迪里尔元帅只是在军事上觉得这个点子不错，便于集中力量打击一路敌人，符合用兵原则；而穆克希大公则是站在更高层次看待这个思路：只要打败弗朗其这个新兴大国，则霍布斯王朝的声威无论在帝国内部还是在整个玛寂大陆都必然再上一个新台阶，连带着伯兰策的起兵也会不被其他诸侯看好，逐渐被其盟友和潜在盟友们抛弃，正如菲斯特所说的，斯帕因王国就很可能因此重新考虑战争立场——毕竟参加这次战争对斯帕因王国而言也是数千里远征，耗费肯定巨大，如果注定失败，那即便傻子也不会去打。 但是很快，迪里尔元帅想到一个漏洞，问道：“这个想法总体来说似乎还不错，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说：与斯帕因展开谈判的消息一旦传入弗朗其大军，则所谓奇袭则根本不可能实现。” 穆克希大公连连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菲斯特却不以为意，问道：“弗朗其与斯帕因这次组成联军针对我们，难道我们就真的要把他们看成是铁杆盟友吗？据我了解，这两国之间的关系可也好不到哪去！”菲斯特指了指地图上里特兰顿的位置：“里特兰顿当初还在斯帕因手里的时候，弗朗其人就对其念念不忘，后来里特兰顿暴乱，弗朗其人也或明或暗的支持那些乱党，最终两国狠狠地打了差不多三十年……想想看，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好到哪去？” 迪里尔元帅皱着眉头：“你是想说，只要我们愿意隐瞒消息，斯帕因人自己是不会主动告诉弗朗其人的？” 菲斯特露出一抹带着些许奸诈的微笑：“恐怕他们比我们还乐意保密，甚至……即使知道我们要先去打弗朗其人，他们说不定都仍然不会告诉弗王这件事。” “为什么？”迪里尔元帅有些怀疑：“他们就不怕弗朗其人大败之后连累他们？” “他们不怕。”穆克希大公接过话头：“就算弗朗其人失败了，难道我们还能去打斯帕因？我们有那么强大的海军，足够跟斯帕因叫板吗？” 迪里尔元帅略有些尴尬，辩解道：“斯帕因本土虽然够不着，但如果能说动教宗陛下让条路出来，我们还是可以顺着洛门南下进攻勒佩尔——那里毕竟也是斯帕因王国的共君联邦。” 穆克希大公摇头道：“教宗陛下不会容许任何一国军队随意从教宗领过境的——皇帝的军队尤其不能容忍——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第014章 弗王誓师(上) 巴兰兹雅站在皇宫的露台上，俯瞰着庭院，士兵们集合列队，盔甲闪闪发光。他们现在正按照命令两边排开，向从皇宫徐徐走出的领主和夫人致意。他们二人都披挂了全身的黑檀岩盔甲，长长的紫色毛皮斗篷在背后随风飘扬。侍从们牵来两匹装饰华丽，毛色鲜亮的黑马，他们骑上马，一边驶向庭院大门，一边回过头来向巴兰兹雅告别。 “巴兰兹雅！”他们大喊道，“亲爱的巴兰兹雅，再见啦！” 巴兰兹雅强忍住泪水，勇敢地挥挥手，她怀里抱着一大堆的玩具，包括她称作“巫芬”的玩具小狼。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和双亲分开过，她当然也不知道分离意味着什么，更不要说西边发生的战事和人们谈及色变的泰伯·赛普汀。 “巴兰兹雅！”士兵们呼喊着，举起他们的长矛，剑和弓向她致意。然后她亲爱的父母转身离去，骑士们跟在他们身后，不一会儿庭院就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巴兰兹雅突然被保姆摇醒了。保姆匆匆忙忙地帮她穿好衣服，带着她逃出了皇宫。 她对那个恐怖夜晚的唯一记忆，就是被火光映照的夜空。带她走的人换了好几拨。其他地方的士兵从他们身边来来往往，去而复返。保姆把她交给了陌生人，陌生人又把她交给更陌生的人。好几天——也许是好几周，她都在不停地在赶路。 一天早晨，她醒来后跳下马车，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群山环抱的石头要塞前，周围灰绿色的群山顶部覆盖着皑皑白雪。她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巫芬，娇弱的身躯在黎明的寒风中颤抖，眼前这无尽的灰白色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迷茫。 她和她随行了好几天的汉娜，一个棕皮肤，黑头发的女佣一起走进了要塞。一个身材魁梧，皮肤灰白，披着暗金色长发的女人站在其中一个房间的壁炉旁。她那双恐怖而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巴兰兹雅。 “她很——黑，不是吗？”女人朝汉娜说道，“我以前从没看见过黑暗精灵。” “我自己也并不了解他们，夫人，”汉娜回话道，“但你看，这个小姑娘有一头红发，而她的脾气就和这颜色一样，我向你保证。请小心，她会咬人，还会更厉害的招数。” “我会训练她改掉坏毛病的，”那个女人哼哼道，“她手里拿的那个邋遢的东西是什么呀？啊！”她一把从巴兰兹雅手中夺过巫芬，丢到旁边熊熊的火炉里。 巴兰兹雅尖叫着扑向自己心爱的玩具，但是她立刻就被抓住了，任凭她又咬又抓也是无济于事。可怜的巫芬瞬间就化成了灰烬。 巴兰兹雅就像一株被嫁接到天际省花园中野草成长着，她的监护人名义上变成了斯万伯爵和英迦夫人。表面上看起来，她茁壮成长着——然而内心总有一块空虚的地方。 “我将她视如己出，抚养成人。”当邻居来串门的时候英迦夫人总是喋喋不休，“但她终究只是个黑暗精灵，你又能指望什么呢？” 这些话不巧都溜到了巴兰兹雅耳朵里，她可并不是故意去偷听的。她的听觉比她的诺德女主人要灵敏的多。除了听力，黑暗精灵的某些天赋可能并不让人喜欢了，包括偷窃，撒谎，还有一些天赋的魔法，比如微弱的火焰魔法或者是浮空魔法。而对于巴兰兹雅来说，随着年龄渐长，对于男性的好奇成为了她最大的特点——他们可以给她带来愉悦，满足和礼物。出于种种巴兰兹雅不能理解的复杂原因，英迦总是对她的这个特点不满，所以她小心翼翼避免被发现。 “她和孩子们相处的很好”英迦补充道，显然是在说他的五个儿子，他们都比巴兰兹雅年纪小，“她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强尼六岁，巴兰兹雅八岁的时候，伯爵聘请了一个家庭教师给他们同时授课。巴兰兹雅说她也想要练武，这让伯爵夫妇大吃一惊。不过巴兰兹雅还是获得了一把小弓箭，并被允许和男孩们一起练习射击。巴兰兹雅可不满足于这些，她偷看男孩们练武，然后趁着旁边没人的时候和他们比试，她发现自己与男孩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技高一筹。 “但她也很……骄傲，是吧？”一位女士悄悄地对英迦说；巴兰兹雅假装没听见，心里却不住的点头。她从心底觉得自己比伯爵和他夫人要强，要高贵，直觉告诉她，伯爵夫妇只是在装模作样，他们的名分来头很有问题。 后来她终于了解到，斯万和英迦是暗野要塞最后拥有者的远房亲戚，这下她彻底明白了。领主夫妇的确是伪君子，冒牌货，他们根本就不是统治者。至少，他们不是名正言顺。这个想法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强烈地憎恨领主夫妇。在她眼里，领主夫妇就像恶心卑微的昆虫一般，令人作呕。 每个月，皇帝的俸禄都会由一名特使负责送递而来，包括给斯万和英迦的一袋金币，以及给巴兰兹雅的一大袋产于晨风省的干蘑菇，这是她最喜欢的菜肴。每当这个时候，巴兰兹雅总被要求穿着整齐，至少要让英迦女士看起来像个黑暗精灵淑女，才让她出去见特使。每次来的特使都不一样，但是所有的特使打量巴兰兹雅的眼光就像农夫在观察圈养的猪是不是已经能卖钱了。 巴兰兹雅十六岁那年的春天，她感觉特使的眼光告诉她她已经可以被拿去市场上卖钱了。考虑再三，她决定逃离这样的生活。马童斯图尔，那个高大，帅气，朴素，温柔，单纯的小伙几个星期以来都在鼓动她逃走。巴兰兹雅偷走了特使留下的那袋金币，从储藏室拿了些蘑菇，穿上乔尼的旧外套和马裤，女扮男装……在一个晴朗的春夜，她和斯图尔驾着两匹最好的马离开了要塞，星夜赶路前往白漫城，那是离他们最近的城镇而且斯图尔也想到那里去讨生活。然而对于巴兰兹雅来说，哀伤之城和晨风行省也在东面，这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她。 第二天早晨，在巴兰兹雅的坚持下，他们遗弃了马匹。她知道要塞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发现他们失踪了，必定会派人来找，她可不想留下任何踪迹。 他们赶了一下午路，途中尽量挑选小路前进，并在一个遗弃的帐篷了睡了一觉。黄昏时分他们又继续前进，终于在黎明前望见了白漫城城门。巴兰兹雅早就为斯图尔准备好了一张通行证，证明他是为某个当地的领主来教堂里办公事的。她自己则借助漂浮术轻易地翻过了城墙。对于分头行动她向斯图尔解释说，卫兵如果发现一个年轻的黑暗精灵女孩和一个诺德男孩一起出入城市，一定会印象深刻。另一方面，一个单独旅行的诺德人在天际省实在太普通了，再加上有通行证，斯图尔可以完全做到避人耳目。 第014章 弗王誓师(下) 芙萝拉·狄·加西亚，弗朗其传奇魔战士多米尼克·狄·加西亚之女，母亲身份未知，从小被其父多米尼克寄养在修道院中。 多米尼克每年会去修道院两次，一则看望女儿，一则传授女儿武技与魔法。也许是因为继承了多米尼克的卓越血统，芙萝拉从小便有很高的魔法天赋，尤其是对闪电系魔法的掌握，更是得心应手，十二岁便可以随手召唤出球形闪电，一时间被弗朗其教会高层惊为天人。 十五岁时，芙萝拉便被正式邀请加入弗朗其宗教裁判所，两年内历任特别调查员、审判官、副裁判长，被其当场格杀或抓获的异端超过千人，堪称威震宵小，被一些好事之徒称之为“闪电鸢尾”。 鸢尾花是弗朗其王室的徽标，一般而言是不太好拿来形容非王室之人的，但弗朗其民间有很广泛的流言，认为芙萝拉的母亲正是一位王室女子，只是具体到哪一位的时候，民间说法就太过千奇百怪，没有谁能真正拿出证据说服其他人。 也许在弗朗其人眼中，多米尼克这位传奇人物的女儿，与王室公主相比也毫不逊色，因此他们才给予了芙萝拉这样的称号。 多米尼克的传奇故事，随便一位弗朗其小孩子都能说上一整天，但其中最出名的一件事，应该要数“一人逼退十万易克伦大军”那次。当时易克伦人在弗朗其占有大量领土，且战事占据优势，时任易克伦国王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击溃弗朗其王国精锐主力，因此在国内征集了最精锐的十万大军，并尽起海军，以三百余艘战舰搭载，浩浩荡荡，跨海而来。 彼时弗朗其王国本就难以为继，如果再有这十万精锐登陆，则局势再无挽回之希望。就在所有弗朗其人陷入绝望之际，多米尼克骑着自己的巨龙坐骑飞抵易克伦军上空，警告易克伦军不得再往前进。 但易克伦大军箭在弦上，怎肯善罢甘休？仗着有两百余名随军法师团在，当场发动联合禁咒“怒海狂澜”，要给多米尼克一个好看。 但结果却让无数人大跌眼镜，多米尼克只是冷笑一声，便祭出自己的巨剑，施展了他的成名绝技：雷霆风暴。 最终，易克伦军仓皇退回，损失包括旗舰在内的战舰二十余艘，战死、溺亡、失踪超过两千余人，士气大损。这消息传回弗朗其之后，弗朗其人大受鼓舞，趁势发起反击，连续收复三个行省，二十余座大小城市，立刻稳定了战局。 因为此战的缘故，多米尼克在弗朗其的声望达到顶峰，除了在天的圣父与圣子，恐怕没有人能在弗朗其与多米尼克的民间威望比肩，即便是洛门圣山上的教宗陛下也未必可敌。 芙萝拉有这样一位父亲，在弗朗其谁敢对她不敬？帕雷尔特搬出芙萝拉来带领圣战骑士随军出战，即便是摩尔德克大主教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各项安排都已妥当，卡里八世便笑着站起身来，笑着对芙萝拉道：“加西亚副裁判长……哦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加西亚副团长，鉴于您这次将是随军出战的骑士团首领，我个人建议您换上军服出现在民众面前。” 芙萝拉微微点头，问：“要着铠甲吗？” “那倒不用，军服即可。”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她轻轻颌首，然后施了个宫廷礼：“那么，请允许我失陪一下。” 卡里八世客气的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女宾不在，三位男士仿佛也放松了一些，言语之间也少了不少冷漠，多了些熟络，言笑晏晏地走了出去。 当国王与三位贵宾同时出现在阅兵阳台上时，帕以城的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 不过当人们的目光开始仔细打量之后，真正的焦点却不自觉地从国王陛下转到了他身边的“闪电鸢尾”芙萝拉身上。 此时的芙萝拉穿着紧身的铜扣浅蓝军装，手上戴着洁白如雪的薄羊皮手套，脚下的长筒皮靴也同样雪白，头顶上是弗朗其传统的黑底金边圆筒形军帽，而她原本秀美的面貌在这样的装扮之下也更显出几分英气。 卡里八世仿佛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众人的注视，轻轻瞥了芙萝拉一眼，却见对方正微微皱眉，将目光放到从远处走来的弗朗其骑兵大队上去了。 卡里八世嘴角动了动，却又忍住，待骑兵大队走近不少，才忽然向前迈出一小步，伸出右手，振臂高呼：“天佑弗朗其！” “天佑弗朗其！” “天佑弗朗其！” …… 阅兵式基本结束之后，只剩下国王陛下还在向他的子民们大声许诺着，而芙萝拉等三人已经在台下的贵宾位上休息了一很久了。 “滔滔不绝的演讲，让民众如痴如醉……”帕雷尔特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很多人说这位陛下只是运气好，弗朗其赢得世纪战争是这一百年累积的结果，最终却算到了他一个人头上。依我看，这些人的目光就跟土拨鼠一样短浅。” “咳，咳！”摩尔德克大主教又恢复了那一副有气无力地模样，慢吞吞地说道：“也许是运气，也许是能力，可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是弗朗其的王。所以，他要出征奥奇提，他的子民就会踊跃从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前行，不畏艰险，不避刀锋。” “大主教阁下，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帕雷尔特淡淡一笑：“在王之上，还有教宗陛下，无论是神圣洛门帝国的皇帝还是其余诸国的国王、国君，都必须首先承认他们的权利来源于圣父，也就是来源于永享力量与光辉的教宗陛下。而我，原本应该是教宗陛下手中的利剑，却生出了自己的思想……” 他忽然露出浓浓的嘲讽：“但是我很想知道，如果我真的对教宗陛下言听计从，他给我的第一道谕令，会不会是让我立刻找几位弗朗其美女送去洛门，以供永远伟大、光明、正义的圣父代言人品鉴？” 摩尔德克猛然站起身来，一点不像刚才那般近乎垂死的模样，冷冷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一位高级神职人员口中说出。”他说完，根本不顾帕雷尔特的反应，直接拂袖离去。 “帕雷尔特。”芙萝拉等摩尔德克走远，皱着眉头说：“无论如何，我们不应该这样议论教宗陛下。”话虽如此，她的脸色却十分冷漠，只是不知道这冷漠是对谁。 “好吧，那就不议论他了。”帕雷尔特笑了笑，看着芙萝拉，认真地说：“这次出兵是一次机会，你要记住，打仗是小事，输赢跟我们关系并不大，真正重要的，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件事。” “当然，我知道。” 第015章 阴云暗布(上) 黑鹰堡城北30公里外，伯兰策王国军营，国王行营。 “弗朗其与斯帕因两大王国依约出兵自然是好事，有了这两路强敌，我们当面之敌的力量必然会遭到削弱，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我们需要做好受到皇帝大军拼死一击的准备。”主位上，费切尔二世国王一身戎装，英武不凡。伯兰策的军服是一种很有特色的深蓝色，外界称之为“伯兰策蓝”，据说配方独特，是一位大炼金术师的作品，质优价廉且全玛寂大陆独此一家，因此被伯兰策王国选为专用。 国王此刻的“听众”并不多，或者应该说极少——只有三位。安德烈阿斯、菲迪兰德以及一位带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人。 国王的话说完，两位公爵都同时表示赞同，安德烈阿斯公爵还说：“以克拉斯·迪里尔的个性，的确很有可能先集中力量与我们决战，穆克希大公年纪大了，也许未必想打这样一仗，但却很可能压制不住克拉斯的冲动。” 菲迪兰德笑着接口：“如果真是这样，我猜穆克希大公为了同皇帝的关系考虑，不会过分得罪克拉斯·迪里尔这位宠臣，到时候我们要面临的压力可不小。” 他话是这么说，但从其表情神态看来，根本不见得有什么压力。 费切尔二世也笑了笑，但很快收敛了笑容，沉吟片刻，把目光投向那位一言未发的神秘面具人，稍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能确信，勇敢骑士团派出了圣战骑士随军前来？” 面具人从两个孔洞中露出的目光毫无波动，语气也平静得没有半点感情：“是的，我的陛下，并且带队而来的是多米尼克的女儿，芙萝拉·狄·加西亚，她的本职是弗朗其宗教裁判所的副所长，这次前来还兼任了勇敢骑士团的副团长。” “哦？”费切尔二世稍稍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才玩味的说：“弗朗其宗教裁判所和勇敢骑士团居然能联起手来，看来多米尼克这个名字在弗朗其真是万众敬仰……不过，你真的断定她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 “是的，我的陛下。”面具人淡淡地道：“那件东西必然是在霍亨伯格家族之内，但前两代人都已经死了——您知道的，以那件东西的特殊，如果东西在他们手里，他们根本不会死。那么，现在那件东西就只有一个人可能拿到：菲斯特·蒙·霍亨伯格。” 费切尔二世瘪了瘪嘴：“卡特在向我输诚的时候，我想尽千方百计也没有从他那里得到那件东西的任何信息，说实话我几乎已经不太相信真有那样一件东西了……当然，现在有很多线索指向卡特，而卡特这一次居然战死了，也许只能相信你的判断：卡特早已将那件东西给了他的独子菲斯特——唉，我竟然要去抢一个小孩子的东西了，真是讽刺。” 安德烈阿斯与菲迪兰德悄悄对视一眼，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神秘人却说：“无论谁拿着那件东西，都必然遭人觊觎。而那件东西……与其被别人拿走，不如陛下自己拿。陛下可以想一想，勇敢骑士团派出这样的阵容来，怎么可能是帮弗王打仗？打仗需要六十名圣战骑士吗？派六百名二等圣殿骑士效果不是更好？” 费切尔二世“嗯”了一声，皱眉道：“有没有调查过，弗朗其人怎么会有这方面的消息？这个消息是否还传到了其他势力耳中？” 神秘人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弗朗其王国，或者说弗朗其国王等势力未必得到了这个消息，甚至我怀疑摩尔德克大主教也未必知情，但是勇敢骑士团肯定是知道了这一消息的。”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其他势力，暂时我无法确定还有没有谁得到了这一消息——另外，我已经十分小心仔细地暗中内查过两次，从结果来看，我不认为消息是从我们这边泄露出去的。” 费切尔二世深深皱着眉头：“你是不是想说，有其他势力也自行查到了关于那件东西的诸多线索，并且如我们一样，根据这些线索推断出了那件东西现在极有可能在卡特的独子菲斯特手中？”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陛下，这恐怕就是事实。”面具人仿佛叹了口气：“现在就看哪一方动手更快、更准了。” 费切尔二世仍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道：“菲斯特现在在帝国军的军营，而且是在迪里尔账下，我怀疑普通的偷袭是没有半点希望可以成功的。”他顿了一顿，忽然问：“你说，这个消息如果被雷奥帕特六世知道了，他会不会强行拿走？” 面具人平静的说：“雷奥帕特六世的身体情况我们探查得很清楚，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也最多再有个三年五载能活，如果是诸事不顺，三个月内就有可能暴毙。这个情况，我认为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但更关键的是，他已经不会再娶一位皇后了，所以他拿到那件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 费切尔二世听到这里，面色忽然变得有些许狰狞，恨恨地说：“生不出儿子，这是圣主的意志！他竟然想要用女儿来继承皇位，简直荒唐之极！我，伯兰策之王，可以承认他们霍布斯家族任何一位男子成为我的皇帝，就算是像斯帕因王国的霍布斯王朝那样总出残疾，我也愿意向一个残疾的男人称臣，但我绝不会向一个女人鞠躬称臣！《萨利卡法典》赋予男人的权利，在帝国必须得到全面的贯彻，正如在我伯兰策王国所做的一样！” 他看着面前的三人，忽然极有深意地打量了他们一眼，幽幽地说：“正如在我霍亨佐隆家族的晚辈中，最有天赋和能力也最得我信任的，必然是西维丽雅，但我即便可以给她一切宠信与重用，却绝不会给她王位——这个位置，只属于男子。” 第015章 阴云暗布(中) 一号炉休息室里，斯考特老头一边吃着一份烤肠，一边含含糊糊地对菲斯特说道：“本来我以为，你在面对穆克希大公的时候多少会有些不自然，想不到你拥有如此的贵族天赋，竟然可以对自己的杀父仇人这么不动声色。” “杀父仇人？”菲斯特也正叉着一节烤肠要往嘴里塞，听了这话一脸诧异：“就因为我父亲是死在他的毁灭烈焰卷轴之下？拜托，那只是他制造的魔法卷轴而已，就像别人用你制造的刀剑杀了人，难道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了吗？” “咦，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本来我想说至少穆克希也是帮凶，但你这么一说，我决定保留意见——哦不，我决定改变看法。”斯考特老头滞了一滞，自行认栽。 “这才对嘛。”菲斯特慢条斯理地把半截烤肠塞进嘴里：“就算要找仇人，也得找到‘持刀杀人者’，而不是找那把刀的制造者。” “那么你要找那个扔出卷轴的家伙报仇吗？” 菲斯特一脸鄙视地看着斯考特老头：“持刀杀人者难道是那个扔出卷轴的家伙吗？那家伙自己也不过就是一把刀，我就算要找，也应该要找发动战争的那个人，那才是持刀杀人者。” 斯考特老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么说，你要报仇的对象甚至不是皇帝，而是费切尔二世？毕竟，他才是发动战争的那个人。” “霍亨佐隆家族本来就是我们霍亨伯格家族的仇人，不是吗？德尔玛公国就是覆灭在他们手中的，再多一个杀父之仇，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都是不解之仇。”菲斯特平静地说道。 “说的也是。”斯考特老头点了点头：“你是以振兴家族、重建德尔玛公国为己任的，与伯兰策王国迟早会有一战，把所有的账都算在费切尔二世头上，倒是个简单省事的法子。” 菲斯特懒得再理他，却看了看正在闷闷不乐地吃着一小碟土豆泥的莉莉安娜，问道：“莉娜，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莉莉安娜瘪着小嘴：“我要的标本还没弄到，现在大公这边又不打算立刻和伯兰策决战，你们也要准备动身去西线，这几具尸体还不知道怎么弄到，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唉，早知道还不如就在麦兰德想办法买通几个监狱管事，听说那里边每天都会有死人，这样说不定我早就弄到标本了。” 菲斯特摇头道：“这种事情不出意外还好，要是出了意外，你的麻烦可就大了，到时候一个违抗教宗禁令的大帽子压过来，说不定你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女巫，最后被押到广场上烧死啦。” 莉莉安娜撇了撇嘴：“我觉得如果被抓到把柄，麻烦肯定是会有，而且不算小，但被当做女巫烧死这种情况，应该还不至于。” 菲斯特仍然摇头：“也许你治好过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甚至神职人员，但你不要太高看他们知恩图报的心思了，这些人在你有用的时候能把你当成奶奶一样尊重和亲热，但一旦要他们为了你冒着‘忤逆教廷’的风险去为你求情，他们就会立刻让你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相信我，这些人一贯如此，几乎从无例外。” 莉莉安娜沉默了一下，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其实还是我的利用价值不够，是吗？如果我是一支比较强的独立势力头领，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可能投奔他们的那种，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来保护我，以争取我的投靠，是这个意思吧？” 菲斯特耸了耸肩：“大概就是这样。” “所以说，你们要不断提高自己，自身实力强大，也是利用价值的一种，而且是很重要的一种。”斯考特老头插嘴道：“菲斯特，上次我交给你的那块魔法晶片里的内容，你都记得了吗？” 菲斯特一脸骄傲：“以我的记忆力，那点东西不用一个晚上，就能倒背如流，当然记得了。” “那好，晶片拿来。”斯考特老头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 菲斯特一边递出晶片，一边满脸鄙视：“不就一块魔法晶片嘛，值得你小气成这样？能当10个帝国金币吗？” 斯考特老头接过晶片看了看，然后顺手放进储物戒指，嘴里又开始胡吹大气：“晶片当然是不值什么钱的，但是这里面的内容却是超越时代的先进文化。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晶片里的内容，比整个麦兰德城的价值都不会低。” 莉莉安娜诧异万分地看了菲斯特一眼，似乎很想问一句“那里面写了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但是菲斯特就没那么客气了，大笑着道：“虽然当时知道你还是个附魔师的时候我挺惊讶的，而你还能发明新的附魔术更是让我诧异万分，但是……就这么一个你所谓的新型附魔术，就价值整个麦兰德城？老头，那是麦兰德城，几乎就是整个北伊塔的中心，可不是我家的剑兰堡，你这个牛吹得实在太无边无际啦。” 斯考特老头却不理他了，转头又问莉莉安娜：“莉娜，我给你读的那本书，你记得多少了？” “父亲是说那个叫黄迪写的《人体内部研究》吗？”莉莉安娜说道：“我都看完了，不过看懂的地方很少，我觉得那位作者有很多理论很可能是正确的，但他的研究思路和我们通常所见所用的思路完全不同，我也许只弄懂了十分之一，甚至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哦，莉娜，你的翻译有些问题，那本书我认为应该译为《黄帝内经》——好吧，这个不是重点。”斯考特老头抓了抓一头乱发的脑袋，继续问道：“我也没指望你能弄懂很多，那本书的确太过艰深晦涩了一些，其实我是想问，你能背下多少了？” “大概五分之二吧。”莉莉安娜无奈地道：“这位作者用词太怪异，背起来很麻烦。” “那也很不错了，我想你今后一定会受益匪浅。”斯考特老头也同样伸出手：“同样的，这本书你不能从我这儿带走。” 莉莉安娜却不像菲斯特，而是很配合的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本手抄书递给斯考特，嘴里说道：“我知道，这位作者的思路……实在太过怪异，与我们所学完全不同，如果有文字流传出去，说不定我又有变成女巫的可能了。” “也许有一天，我们的教廷会发现并且承认，这些东西跟‘异端’毫无关系，而只是知识的一种。” 菲斯特在一边笑道：“让教廷不把它们看做异端而是知识？哈哈，我看，那至少得有一个前提：让你去当教宗。” 斯考特老头摆了摆手：“我就算了，那个位置真让我坐上去，绝对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我看你倒是挺适合的……” 菲斯特一翻白眼：“早跟你说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怎么能没有儿子？我要是没有儿子，霍亨伯格家族的嫡系血脉就绝嗣了。” 第015章 阴云暗布(下) 迪里尔元帅的中军营帐，其实就是黑鹰堡以前的伯爵议事厅，现在整个议事厅被征做指挥部，供帝国讨伐军使用。 此刻的议事厅中，仍然处于被清场状态，偌大的议事厅只有穆克希大公和迪里尔元帅两人。他们两人也没坐在正厅，而是在一边的一张茶桌边相对而坐，面前各摆着一杯香浓的奶茶——茶叶这种东西属于高端奢侈品，据说是从遥远的天东国历经极远的路途而来，只有那些极为富裕的人才能饮用得起。 但显然，这里坐着的两位，都没有将心思花在奶茶之上。 穆克希大公沉默地看着迪里尔元帅，迪里尔元帅则在认真地看着一封信。 这封信，是雷奥帕特皇帝陛下的亲笔信。 良久之后，迪里尔元帅才小心的将信放在桌上，看着穆克希大公，问：“皇帝陛下针对德尔玛公爵的头衔归属，给了您三份完全不同的诏书？” 穆克希大公轻轻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他的神态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 迪里尔元帅继续问：“陛下是希望由您来考察一下菲斯特……对于帝国的忠诚？” “不光如此。”穆克希大公端起奶茶，喝了一小口，道：“除了他对帝国的忠诚之外，陛下还需要知道，如果我们肯承认他合理合法的拥有德尔玛公爵的头衔，他是否有能力对费切尔二世在德尔玛公国领地的统治造成威胁，进而迫使费切尔二世向国内转移注意力。” 克拉斯·迪里尔微微皱眉，沉吟道：“他现在只是一名战俘，手头一个兵都没有，自身实力也弱得不堪一提，就连财产……”元帅阁下耸了耸肩：“没听说他手头掌握着霍亨伯格家族的财富。” “霍亨伯格家族历经千年传承，隐藏在我们眼皮底下的财富肯定是有的，而且数量不会小，只是问题在于……我很担心菲斯特还没有知道这笔财富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卡特就已经战死了。”穆克希大公皱着眉头：“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我不认为他知道一大笔财富埋藏在某个地方等他去拿，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心机不可能深到这个程度。” “那也就是说，即便我们支持他，他其实也仍然一无所有？”迪里尔元帅皱起眉头：“那么我们有必要惹上这个麻烦么？如果陛下承认他拥有德尔玛公国的继承权，我们跟伯兰策就几乎没有什么缓和的余地了。” “缓和的余地？”穆克希大公冷笑了一声，摇摇头：“克拉斯，你对政治的理解还是太简单了一些，你以为这次提前爆发的王位争夺战，只是费切尔二世想要用他那八分之一的霍布斯家族血统来争这个皇帝的金冠？” 大公搁在桌子上的左手一拍桌面：“没有那么简单的！克拉斯，你不妨回忆一下伯兰策的崛起：伯兰策王国是由伯兰德堡选帝侯国与普茹策公国合并而来，然后费切尔一世拿下了阻隔在两地的东普罗梅娜雅，伯兰策王国正式形成。也正在那个时候，德尔玛公国因为反对伯兰策王国的合并，卷入了那场战争，最终战败，并被伯兰策吞并。当时皇帝陛下继位未久，国内政局不稳，且伊塔地区也动荡不堪，皇室只能把精力集中在国内和伊塔方向，对北部鞭长莫及，最终导致伯兰策成功做大。” “然后？”也许是执着于武技的修炼，克拉斯·迪里尔对这些政治上的事情看来的确不是太了解。 “然后？然后伯兰策王国的实力顿时大涨——你要知道，伯兰德堡选侯国原先就是边境侯国，是帝国早年用以对抗斯拉瓦人而建立的国家，以军事见长；普茹策公国你应该知道，其前身就是教廷七美德骑士团之一的圣卡洛迪骑士团，也就是慷慨骑士团，他们成立公国之后，骑士团便并入伯兰策，并成为其战斗主力，实力强横；德尔玛公国虽然被伯兰策吞并，但却并不是该国实力弱小之故——哦，这个你应该比较清楚。”穆克希大公忽然止住话头，看着克拉斯·迪里尔。 迪里尔元帅点了点头：“德尔玛之败，败于一场意外。主要是德尔玛公爵父子的意外战死造成了溃败，而公爵次子卡特竟然连人都不在国内，国内乱成一团，既没有人组织收拢败军，也没有人纠集剩余兵力固守求援，导致被伯兰策军长驱直入，轻松灭国——这场仗最大的疑点就在于，以当时老公爵父子的个人实力，到底是怎么在正面战场被临阵击杀的。伯兰策国内对此一直讳莫如深，我始终怀疑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 穆克希大公沉着脸点点头：“这也是现在很多诸侯国对伯兰策颇为畏惧的原因之一，要阵斩德尔玛公爵父子，我曾经在事后对此做过战斗力推演估算，起码需要五名九翎高手——我说的是起码。” 迪里尔元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等了一会儿，才问：“伯兰策国内隐藏了高手？” 穆克希大公果断地摇了摇头：“就算有九翎高手隐藏在伯兰策国内，而且还能为霍亨佐隆家族所用，难道你认为会有五名以上？我看能有两个就算顶了天了，难道九翎高手是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扒拉出一大堆吗？与其说伯兰策王国隐藏了什么高手，我宁可相信他们有什么秘密武器。” 迪里尔元帅顿时有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将信将疑：“这么厉害的秘密武器？” 穆克希大公见了，笑着摆摆手：“你不要太惊讶，秘密武器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伯兰策这个秘密武器，我看也不是太难猜——可能是某些威力巨大的古法器，但是你可以放心，这东西应该不是大规模杀伤性的法器。”他顿了一顿，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皇室手里，这样的法器也不是没有，有什么好担心的？” 迪里尔元帅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皇室手头很有些传说中的法器，不过这种事就是不是他一个臣下方便讨论的了。于是他把话题带了回去：“那么，费切尔二世是想做什么？” 穆克希大公冷笑一声：“他现在暂时还不敢奢望取代霍布斯家族，只是想让全帝国、乃至全大陆都看看，霍亨佐隆家族已经有正面抗衡霍布斯家族的实力了！” 第016章 启程向西(上) 对于普通人而言，出远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要妥善考虑，但对于玛寂大陆上的贵族、巨富以及魔法师等人群而言，远行需要担心的问题里面，是不包括这些细琐小事的。因为自空间储物戒指被发明以来，远行时只要有着一个大型空间储物戒指，你就算搬家似的浩荡出游，也能装得下一路所需的行礼。 因此，穆克希大公给出三天时间让准备去往西线增援的兵将打点行装、安排辎重时，菲斯特并没有什么急迫感——他的空间戒指是祖传的极品货色，而且由于他自己财物甚少，所以里头空荡得很，就算把整个一号炉装进去也没有什么困难。 于是在大公阁下传令下来的两天里，他一直都在潜心研究自家的武技与魔法。 霍亨伯格家族之所以名声在外，除了悠久的历史和本身的领主地位这两个原因之外，还有其两大家传绝学的因素在内。甚至在菲斯特看来，可能正是这两大家传绝学支撑着霍亨伯格家族荣耀能够传承至今。 作为著名的魔战士军事世家，霍亨伯格家族的武技来自于《索尔战诀》，而魔法则来自于《索尔战歌》。根据霍亨伯格家族的记载，这两套绝学均来自于古太阳神索尔的真传——菲斯特本人对此当然深信不疑，只是奇怪这两套绝技传承至今，似乎在威力上有一代不如一代的嫌疑。 当然，家传绝学威力一代不如一代的情况，在整个玛寂大陆是普遍存在的，绝非霍亨伯格家族一家一系独有，对于这一现象，主流的解释是由于上古神族血脉逐渐稀薄所导致。不过这个观点，并不能完全说服菲斯特——有些家族的血脉的确稀薄得用肉眼就能看出，可霍亨伯格家族的血脉稀释似乎并不那么夸张，至少古太阳神索尔等神族所遗传给古洛门贵族的黑发黑眸，霍亨伯格家族就保持得近乎完美。 可是如果说血脉问题并不是家传绝学威力逐渐降低的主要原因，那么其主要原因究竟是在哪里呢？ 菲斯特这几天翻阅了储存在储物戒指中的一些家族文献，从文献中菲斯特发现，整个家族在近十几代人中，出现九翎高手的比例的确呈现出明显的下降趋势，但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就是在最近的四五代人中，很有些人没有在文献中记载其翎级——这些他的前辈们绝不可能连一翎都达不到。 那么，为什么会没有翎级记载呢？没有任何文献给出原因。 然后，菲斯特又发现一个问题，几乎每一代霍亨伯格家族直系血脉之中，都会有一个人的个人实力与其翎级对应不上——并不是高翎级而表现极差，而是相反——翎级常常只是五六翎左右，但却常有击败七翎八翎对手的记录。 随着疑问越来越难以解释，菲斯特的查阅也越来越仔细，经过各种类比、分析，最后菲斯特产生了一个怀疑：每一代霍亨伯格直系血脉之中，都至少有一人隐藏了真实实力。 这一条怀疑地确立，是因为这所有被他怀疑隐藏实力的祖辈，其击败更高翎级对手的记录都只出现在霍亨伯格家族内的记载当中，没有任何一个超过两个翎级的“反杀”在家族文献之外有过记载。 然而，菲斯特自己都对这一怀疑表示难以置信：全玛寂大陆都没有这样的习惯。在玛寂大陆之上，只有两个军事集团在开战之前可能会对自身实力做出一些隐瞒，以期在开展之后获得优势和主动，但从没听说哪个家族或者国家，有隐藏自家高手的习惯——高手摆出来才能震慑心怀不轨者，藏起来有什么用？而且，藏的只是区区一个人，真要是国破家亡之际，一个高手可不见得能够力挽狂澜于既倒——多米尼克·狄·加西亚的传奇并不是那么容易复制的。 当菲斯特发现这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之后，决定暂时放下疑问，想一想对于他本人目前更加重要的一个问题：我的修炼进度为何如此之慢？ 菲斯特自问在过去的大约十年修炼中，算不上格外勤奋与刻苦——这是跟克拉斯·迪里尔元帅相比——但也绝对不算懒散堕落。 在他父亲卡特子爵的要求和监督下，菲斯特每天早上最迟六点必然开始早课，每天上午修炼武技，下午修炼魔法，晚饭后会修习各类文化课程，晚上十点前由冥想进入夜修。 夜修，算是霍亨伯格家族魔法修炼的一个特色，或者说诀窍，它会使人在冥想一段时候后睡着，但睡着之后却也能达到一定的冥想效果。这一效果的强度并不一定，少则为正常冥想的五分之一，多则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这使得霍亨伯格家族的人常常能在魔法修为上能与魔法师正面抗衡——当然，魔法师与魔战士在魔法的使用手段上是有不小差别的。 菲斯特觉得奇怪的是，他这十年来的修炼，从平时的感觉上来说实在并不慢，甚至比他自己认识的所有同龄人都要快，可是当人家都达到金四翎甚至铜五翎的时候，他却还在三翎这个层次晃荡。 这就难以解释了！ 我修炼的魔力，全练到狗身上去了吗！ 当然，魔力本身就是很奇异的，迄今为止，仍有很多关于魔法的未解之谜，菲斯特虽然很不服气，但也只能忿忿不平中无奈自嘲：也许我就是个漏斗，虽然一直在往漏斗里倒水，但架不住有个口子把其中至少一半都给流出去了。 然而见鬼的是，就算放下神奇的魔力不谈，武技这种东西，为何也进步缓慢？明明在修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凝结出战意的速度够快，也能很好的集中注意力将战意稳固、应用自如，可是一如魔法一般，他修炼到的翎级就是比别人提升得要慢了大概一半！ 难道我真是特别蠢？或者，资质特别差？ 菲斯特用力地握紧拳头，看着拳头上逐渐泛起红色的血脉纹理，以及纹理中透出的丝丝火光，不忿地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