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天机档案》 第1节 第001章 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没想到,确实没想到,在我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自己的一切都被打乱了。我不能预见这个电话背后所引申出来的巨大的秘密,一个颠覆所有人思维的惊天绝密。 在一般人的常知中,可能百慕大,尼斯湖,天坑之类的,都是这个世界上无法破解出的秘密,我们找不到答案。不过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每一个人,和这个巨大的秘密相比,所有的秘密都不算是秘密,太渺小了。 其实,我一直都说不清楚,这个电话出现的是不是巧合。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脑子有点迷糊,不过按下接听键之后,我能听出电话是张桥打来的。一听到他的声音,我脑袋里的睡意马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像遇到救星一样,从床上蹦起来,捧着电话大吼:“你终于出现了!在哪儿呢?火速拿五千块过来,我快被逼死了。” 脑子一清醒,我的思考就完全正常了,在我的思维中,消失了差不多二十天的张桥肯定要喷着唾沫星子跟我讲述一段离奇的邂逅,他喜欢开着借来的车到夜店门口去跟微醉的妹子搭讪,跟人家说,自己是认真的,是奔结婚去的,绝对不耍流氓。然后就很投入的跟妹子过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然后就彻底的消失在人家的视线里。对于这些,我早就习惯了,我觉得他出现的很是时候,我的生活很窘迫,需要这个冤大头先拿一笔钱来帮我应急。 但张桥有点反常,至少这一次,他没有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在电话那端沉默着。他的反常让我也开始怀疑,猛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问,所以我继而跟着沉默。我们两个最少傻呆呆的沉默了三分钟,他才慢慢的开口。 “跟你说点事,我快被弄疯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能听得出,张桥好想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过这个一直不怎么正经的人说的没一句话都得拧干水分之后再分辨分辨真假,我不假思索地问:“遇到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在夜店门口接了个不是人的东西回家了?” “求求你,别扯了,我真的快疯了!”张桥的语气一变,带着哭腔说:“事儿很严重,我一直觉得我会因为这个死掉。” 随着他语气的变化,我彻底把调笑的心思给打消了,因为我也从他的语气中分辨出事情的严重性,他可能没开玩笑。张桥这种人,天生的神经大条,如果不是非常严重的事,绝对不至于把他搞成这个样子。 “我觉得我会死,会死的。”张桥抽了下鼻子,神叨叨的嘀咕了几句:“我必须和你谈谈,一定得谈,你在家?等着我,我这就过去。” “好吧,来了再说。” 当我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张桥突然神经质一般的又大喊了一声:“别挂!” “又怎么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说一下。”张桥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跟我说:“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你和这事儿,有很大的关系。” 没等我多问,张桥就挂了电话。这个电话彻底把我给搞晕了,他说的要死要活的,最后又说这事和我有很大的关系?我的脑子马上开始混乱,因为根本就搞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我粗略的算了算,至少二十天没见到他了,二十天之前,他还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一定是在这二十天中间发生的。我连见都没见他,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遇到了一件事,会死?而且和我有关系?我突然就觉得浑身发冷,觉得空旷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隐藏着。我坐都坐不稳了,马上拿电话给张桥打过去,可他估计是在赶来的路上,把我打过去的电话给挂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张桥出现在我面前。丫估计真受了什么刺激,带着一副墨镜,贼一样缩头缩脑的站在门口。 “郑童,我告诉你,我估计快要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张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哆嗦着掏出一包烟,费了很大的劲才拆开。 我发现,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就像一个帕金森患者一样,不由自主的发抖。这种抖动让我觉得,他的心底藏着深深的恐惧。我跟着就紧张起来,坐到他对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很乱,让我理一理,不然的话你可能听不懂。”张桥大口抽着烟,用手使劲按自己的太阳穴,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对我说:“这半个多月中间,我出去了一趟,跟朋友去的,去的是巴音郭愣。” 张桥有几个背景比较复杂的朋友,这些人有钱。他们所去的地方,是一片荒漠,我不太清楚这些有钱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那种荒漠是生命的禁地。不过张桥说,他们是想在这片没有生命的大地上寻找生命的真谛。我不会认为这是真的,只能说,丫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去时的路程中间很正常,他们去巴音郭愣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是想看看古楼兰的遗址。不过这些人都是跑野的人,到达真正的目的地后觉得没意思,向导就带着他们在附近逗留了两天。 具体说,这个位置是在孔雀河河道南岸大概二十公里的地方。 张桥遭遇这件事儿,纯属他的动机不纯,他私下带着一个朋友的妹妹到营地周围去转悠,说是培养感情,其实是想揩油。中间的具体过程我不清楚,张桥也没明说,不过他发现了一口类似于防沙井之类的空洞,意外的发现。 这个空洞的痕迹非常陈旧,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东西。那个女孩很好奇,也很鸡贼,怂恿张桥挖开来看看,并且奖励了张桥一个吻。这个吻把丫的脑子给吻短路了,不过他也不傻,就是象征性的用手刨了几下。 让张桥想不到的是,这个空洞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几乎一触动就塌下去一片,张桥被埋了进去,随即,他就发现了空洞后面的秘密。 空洞是个很短的通道,连通着另一片埋藏在沙子下面的空间。对于这个空间,张桥的印象很深刻,他在事后暗中找人问过,对方根据他的讲述,判断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一座被沙子掩埋了很久很久的古墓。 不过这只是判断,没有很确凿的证据,毕竟完全是听张桥口述得到的线索。但张桥相信了对方的话,从他回来之后,一直就认为,那肯定是个古墓。 张桥对这些东西的认知几乎为零,没有任何经验,他当时就想着该怎么爬回去,和那个送吻的女孩说自己很勇敢的回来了。但在空洞下面的空间中,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干尸,一具干尸。”张桥心有余悸,提到这些就开始额头冒汗。 “那不是一座古墓吗?尽管你掉进去的过程很扯淡,不过古墓里有干尸,这应该不算奇怪。” “你不明白,那座古墓的时间很久了,可那具干尸死亡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 “有什么根据?” 张桥的根据,是干尸身上的衣服,还有随身的一些东西,他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包,里面有打火机之类的杂物。 “好吧,就算你有根据,但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一个问题。”我很不满意的道:“你掉进去,完全是泡妞时发生的意外,她吻你了,吻我了吗?这事儿跟我有一分钱关系?” “真的,跟你有很大的关系,马上就要讲到了。” 张桥的家在一所医院附近,他的胆子比较大,所以发现这具干尸之后,他没有彻底惊慌失措,而且当时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想搜刮对方随身带的东西。据他自己说,他是想查证一下死者的身份,再决定报案不报案,不过真正的想法,就只有他知道了。 除了那个包里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外,干尸身上的衣服口袋里,也有别的东西。其中一些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张桥发现了让他极度惊讶的一件小玩意儿。 正是因为这个东西,张桥一口咬定,事儿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我带来了,你看看。”张桥递过来一个用塑料包裹的很严实的东西。 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让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这个东西。 当我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脑子轰的就乱了,彻底乱了。 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却仍然发生了。 张桥给我的东西没有任何改变,也就是说,在原地发现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交到我手里就是什么样子。 这是一个类似于驾驶证的小本子,封皮里面的两张纸都有简单的塑封,正因为这样,它们很完整的保存了下来。本子被擦的很干净,上面的字迹非常清晰。我看了一眼,脑袋就大了一圈。 第一页纸是空白的,只贴着一张两寸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婴儿,最多八个月或者一岁大。照片的拍摄地点应该是在一间卧室里,婴儿很胖,很可爱。但我看到这张照片上的婴儿时,身上的鸡皮疙瘩冒出一层,心里最深处感觉到无比的慌乱,还有恐惧。 我的眼神开始发直,半天之后扭头看看旁边的张桥,他看得出我目光里有询问的意思,连忙就摁灭手里的烟头,捂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发誓,我说的事儿,还有这个本子,都是真的,没有掺一点儿水分,你得相信我!我已经惨到这份上了,还有心跟你开玩笑?” 第2节 我收回目光,重新盯住了照片,脑子里随即蹦出无数个字。 见鬼见鬼见鬼见鬼见鬼见鬼…… 之所以看到这张照片会有这么大反应,完全是正常的,因为我看到照片的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是我的照片,我的周岁照。 这已经是确定的事,但我还想再次印证一下,我马上冲到卧室,从柜子里翻出一本相册,里面全都是我从小到大历年来的照片。我在相册里找到了那张照片,没错,就是我的照片。照片里的我当时只有一岁。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而且张桥也完全解释不清楚。我来回想了很久,接着就翻开了那个塑封小本子的第二页。第二页有一些字迹,钢笔手写的,字很漂亮。如果说看到第一页上的照片时,我心里极度的惊讶,那么看到第二页的字迹时,我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些简单的字迹背后,隐藏着什么? 第二页上的字迹是这样的。 姓名:郑童。 性别:男。 出生日期:1987年11月22日。 身份:郑立夫独子。 血型:不详。 现居住地:不详。 关注等级:特级。 能分辨出的字迹就这么多了,后面还有两排字,不过写字的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写下来之后又用笔给划掉了,看不清楚。 “你现在该明白了吧。”张桥扶了扶墨镜:“为什么我会说,这事儿和你有关系。” “你确定这他妈不是你的恶作剧?” 说真的,我不相信这事儿的真实度,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可是张桥的一切举动和表情都告诉我,事儿就是真的,他没撒谎。而且东西就摆在我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了。 说完这些,张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闭上嘴巴,脑子运转的很快,一次一次的在思考,为什么我幼年时的照片会出现在遥远的巴音郭愣,会出现在一个可能是古墓的地方? “你翻了干尸身上的东西,最后确定了他的身份吗?”我想了很久,问张桥。 “没有。”张桥说他找到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野外露营的必备品,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干尸的身份。换句话说,这就是一具无名尸体,不知道他是谁。 没有办法了,我只能把所有精力全部都放到这个小本子上,希望能发现点什么隐藏的东西。我看的很认真,不知道看到第几遍的时候,本子上一个小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正是这个细节,让我的想法出现了突破性的转折。 张桥说的可能没错,这事儿太离奇,不过一定和我有关系。开始的时候我也这么想,可看到这个小细节的时候,我猛然间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这个事儿,可能跟我爸有直接的关系,而我,是次要的。 因为在所有的字迹中,郑立夫独子这五个字的笔画有点粗,显然是书写人写字的时候有意加重了力度。 字迹中的关注等级是什么意思,我暂时还不明白,不过从特级上就能看出点什么。那五个加重了笔画的字,不由自主的就让我联想到,我之所以受到了特级关注,并不是我本身有什么,只因为,我是郑立夫的儿子。 这个想法对吗?我不敢确定,因为只凭几个字迹就下结论,可能有些草率。不过这样的想法一出现,我就急于想知道结果。 “你先等等。”我几乎忍耐不了,一分钟都忍耐不了,匆忙和张桥说了一句,就跑回卧室关上门,然后打我爸的电话。 我的脑子是热了,滚烫。握着电话的手不停的轻轻颤动。当自己的生活里猛然出现了一些让自己不能接受的事实时,估计每个人都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电话那边响起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我挂了电话,脑子才清醒了一点。我爸是搞地质的,经常出差,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是常有的事,电话不可能什么时候都打得通。我又心有不甘的拨打了一次电话,才重新出门,坐到张桥对面。 如果电话打不通的话,估计只能再等等,等我爸回来之后再说。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回过神,想起张桥说过的话:“你为什么快要死了?” “谢谢你还记得我快要死了。”张桥又拿起了烟点了一根,说:“你能说点吉利话吗?我这么说只是表示事情的严重。” “多严重?”我看着张桥戴着的墨镜,突然意识到,他这么做有点不正常。 “眼睛,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么了?瞎了?” “不是。”张桥摇头否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可以看看,等看了你就明白了。” “摘下你的墨镜,要不我看不见。” “离我近一点。” 张桥挪动了一下身子,就蹲在我面前,慢慢摘掉了他的墨镜。恍惚中,我产生了点幻觉,我觉得他摘掉墨镜后会出现两个血淋淋的洞,但是没有,他的眼睛是正常的。 “你离的再近一点。”张桥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的眼珠。” 我凑过头,注视着张桥的瞳孔。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了,我甚至能闻见张桥嘴里的烟味。 当我完全集中精神,看着他的眼睛时,头皮顿时一阵发麻,忍不住就倒退了一下,差点摔倒在沙发上。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喊了一声,有点惊恐。并不是我胆子太小,只因为张桥的眼睛里,有一个让我感觉恐惧的东西。 第002章 鬼影 关于人的眼睛,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最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在我的印象中,眼睛可能就像一面镜子,眼前看到什么,瞳孔就会折射出什么。按道理说,我就在张桥的面前,他的瞳孔里应该折射出我。但张桥的眼睛里,有一个背对着我蹲着的人影。 赤身的人影,瘦的像鬼一样,头顶只有稀疏的几根头发,就那么蹲着。这个影子顿时让我回想到指环王里的咕噜。 “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我确实觉得有点怕,因为感觉自己最熟悉的一个朋友好像变了。 “要知道是什么,我还用这么提心吊胆吗!”张桥可能被我的情绪感染了,他也随即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里又带出了哭腔。 屋子里的空气在这时仿佛凝固了,气氛紧张而且很诡异,我面对着一脸无辜和焦躁的张桥,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不过我想,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必须要保持适当的清醒,否则会更糟糕。 “好了好了,不要急。”我伸手使劲抹了抹脸,对张桥说:“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第3节 事情还是在张桥掉进空洞的时候发生的,他翻遍了干尸身上的东西,当时的环境虽然不能让他吓的屁滚尿流,但心里多少有点发毛,张桥就准备撤退了,先上去再说。不过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空洞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了失衡,他面前的沙子哗啦啦的滑落,就好像有一个直立的沙丘突然塌方,接着,在滑落的沙子后面,露出了一面墙。 这是一堵用石头垒起来的墙,墙面被打磨过,很光滑。这堵墙的作用,应该是封住了向前的路,如果有人走到这里,就会被墙挡住。 这说明,修建这堵墙的人不想让人朝空洞的深处走。不过听张桥讲述的时候,我就想,一堵石头墙,不管有多厚实,能挡住人吗?这估计不可能。 张桥被这堵墙吸引了,他看着看着,就发现光滑的墙面上,好像有一幅画。 那是一幅很奇怪的画,非常抽象,整面墙都被涂满了。画面没有什么具体的形体,但是张桥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这幅画像一个很大的黑洞。 而且,这幅画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张桥觉得自己出现了某种幻觉,他好像真的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前,只要再朝前走一步,就会被吞噬到黑洞里。 那种恐惧是来自内心深处的,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但张桥浑身开始发抖,他觉得墙上的画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的,张桥害怕了,再也顾不上别的,飞快的爬了回来,找到了他的朋友。因为有那个贴着我照片的本子,所以张桥考虑再三,没有把所有的情况全部告诉他的朋友,只是找了个理由,说服大家提前踏上了回程的路。 在回程期间,张桥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眼睛里的变化,当时他也被吓的够呛。 “郑童,从那时候开始,我每天都会做梦。”张桥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相同的一个梦。” 张桥的梦里,一直有一个和他眼睛中的鬼影一般的影子,这条影子背对张桥,默默无声的蹲着。尽管梦境里没有别的内容了,可是这条影子和每天重复不变的梦境让张桥越来越受不了。 “你的眼睛受到什么影响了没有?或者说有什么不舒服没有?” “暂时没有。”张桥揉揉眼睛,其实他的问题主要来自心理,总觉得自己眼睛会出现什么毛病,还有那个奇怪的梦,一直在折磨他,让他精神压力很大。因为眼睛还没有不适,所以张桥并未到医院做相关的检查,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到我这里来了。 “先检查一下,别的容后再说。” “你说我会不会有事?” “有个屁事,心放宽,没事。” 我一边拿衣服,一边就默默的把事儿的前后经过理了一遍,不过越想越觉得很扯淡。说真的,我平时巴不得我爸出差时间能更长一点,可现在,我却巴不得他早点回来,至少早点离开没有信号的地方,让我能联系上他。 心里有一些东西在无声无息的改变着,我陪张桥出门去医院的途中,时常会出现我爸的身影。这个严肃,呆板,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人,他和那座遥远的古墓,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必须要问清楚。 我替张桥挂了号,然后他去做检查,我在外面等着。口袋里的电话嗡嗡作响,我顺手掏出来,闪亮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号码这四个字。我觉得奇怪,因为电话的来电显示功能可以清晰的显示对方号码所在地。等我接了电话之后,那边没人说话,只有一阵像刮风似的沙沙声。 我连着喂了几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如果放到平时,遇见这种情况,我懒得理会。但今天却不行,我心里一直有点毛毛的感觉,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我马上回拨电话,可收到的提示音是对方号码为空号。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嘀咕着摆弄自己的手机。 张桥也遇到了点麻烦,他这个情况非常罕见,罕见到接诊的老大夫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老大夫看着张桥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一块很珍贵的恐龙化石,当时就要求张桥住院接受治疗,并且表示费用可以减免。张桥吓坏了,夺门而出,拉着我就跑。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张桥的情绪都很低落,走在大街上,觉得无精打采。最后他提议去泡吧,我一向不喜欢这些,他又提议去唱歌。两个人开了个大包,啤酒喝了两打,等到都微醉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张桥喝着喝着,就开始惆怅,他恐惧黑夜,因为到了晚上就要睡觉,一睡觉就要做那个重复了好几天的梦。 “走吧,哥照顾你。” 离开的时候,我又打了爸爸的电话,听到的依然是对方已关机的声音。 事实上,我是一个预感很强烈的人,从这一刻开始,我就预感到,可能有什么我无法预料的东西在暗中流动着,只不过我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在流动。 我带着张桥回家,楼道的声控灯坏了,我打开门后,踏进房间的第一步时,就觉得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顺手打开灯,我看到地面上躺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只写着郑童收这三个字,没有寄信人地址,也没有邮戳。信封是密封的。 “谁送来的信?”张桥又揉了揉眼睛,在这个年代里,纸质信对很多人来说都变的非常陌生。 “不知道。” 我坐到沙发上,打开了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密密麻麻一片非常熟悉的字迹,我爸爸的字。他是个呆板人,从来不习惯用电脑之类的东西,一直坚持手写。小时候还会教我练钢笔字,我对他的笔迹很熟,不会看错。 看着信,我心头的预感猛然间强烈了无数倍,真的,有些东西在无形的变化着。 儿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走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可能要去很久。你要照顾好自己。 爸爸心里,始终有一些话想对你说。你小的时候,爸爸觉得说了,你也听不懂,等你长大了,又觉得你听到这些话后会当成耳旁风,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所以,只有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把爸爸想说的话对你说出来,或许你才会记在心里。 每个人的一生,都像是一篇小说,在小说里,有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在小说里,有他们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性格决定命运,因而,每个人在面对这些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时,会有各种各样的态度。但毫无例外的,他们会觉得为难,甚至,为难到无法接受。 爸爸只希望,有一天你能相信,当你面对这些的时候,要相信这是命运选择了你,去经历这场人生中无法避免的挫折和磨难。所以,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你要做的不是怨叹,不是逃避,也不是逞匹夫之勇。你要有思想,做一个会思考的人。 或许,这些话,你现在仍然看不懂。不过爸爸相信,你迟早会懂的。 爸爸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在你的童年,没有给你太多的关怀,在你长大后,没有给你太多的自由。在这里,爸爸郑重对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你要记住,你已经长大了,你要做你该做的事。 在爸爸的卧室床下,有一只箱子,箱子的密码是你的生日。箱子里面有些东西。爸爸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希望你可以用这些东西好好的生活。 不要因为爸爸的离开而松懈,也不要因为爸爸的离开而懊恼。 人这一辈子,各有各的活法,每个父母,对自己的儿子要求不同。我不奢望你成为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爸爸只希望,你会成为最好的自己,那就足够了。 信的内容就是这些了,我的情绪随着这封信而不断波动着。这是一封什么样的信?爸爸到什么地方去了?去干什么了? 联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我突然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断,那座古墓,那具干尸身上的小本子…… 事情和我爸有直接的关系,尽管我不明白有什么样的关系。到了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我的生活中,到底是什么在改变。 “这信是谁送来的?” 第4节 “我不知道是谁送的。”我身上一直起鸡皮疙瘩,因为觉得非常不安,尤其是张桥问我的这个问题,更让我感觉不安:“不过,送信的人犯了个错误。” 第003章 赖叔 尽管这封信让我的情绪波澜起伏,不过当我看完它的时候,就迅速分析出了一点信背后的事情。而且,这种感觉让我心头的不安嗖嗖的蹿着,很快就达到了顶峰。 信确实是我爸写的,但信送到我手里的方式太不正常了。送信人采取这种方式,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可最重要的是,这封信是怎么送到屋子里来的?防盗门外有一道门槛,不可能顺着门缝什么的塞进来。我想了半天,唯一能想出的答案就是:这个人,有我家的钥匙,他想给我造成一种假象,所以悄悄打开了门,把信丢在了屋子里。 我觉得不安全,如果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可以随时无声无息的进入到自己的家里,那样的感觉相当不好。 更让我忐忑的是,我爸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事?他这次出去显然不是出差,他去做别的事了。这封信里的一言一语,都有一种诀别和遗言的意思。 我沉默着坐了很久,就站起身,走向了我爸的卧室。如果在平时,我不敢随便出入他的房间,其实我是个家教很严的人,我在心底畏惧自己的父亲。 按照信里的提示,我找到了床下的那只箱子。很大的一只密码箱,我拖动箱子出来时,感觉有点分量,不过如果不打开,不可能知道里面是什么。这是我爸给我留的东西,我想不出他这样一个严肃又古板的人,会给我留下什么。 我用密码打开了箱子,打开的那一刻,我和张桥的眼睛就仿佛被一片光给照射的睁不开了,猛的抽了一口冷气。 “你爸真阔气。”张桥咂咂嘴,喃喃的说了一句话。 满满一皮箱的现金,全部都是百元钞,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我根本估算不出这些钱的具体数目。随之,我爸的身影瞬间就变的很模糊,让我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很多猜测。 可以说,他的形象,猛然间发生了变化。他对我不能说吝啬,但却非常的仔细,从小到大,我的零花钱都是按时间精准发放的。钱肯定不够花,尤其是我大了以后,不过我知道他的艰辛,我一直认为,家里都是靠他那点微薄的工资度日的,所以我不找他乱要钱,真没辙的时候自己会想办法。 一个不怎么说话,生活朴素到极点的老地质队员,他从什么地方弄来这么多钱? “必须找到他。”我啪的合上箱子,刚一起身,就又想起了那封信,他留下了信,就表示我不可能再找到他了,但我被这些问题困扰着,心里像好几只爪子在不停地挠动。我想着,即便找不到他,至少也要弄清楚,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干什么去了。 之后,我就什么都没做,定上了表,强迫自己睡觉。我打算到我爸的单位去问一下,从小到大,我没有去单位找过他,因为他上班的地方是在省城,而且他不允许我来回乱跑。 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合眼,各种想法不断冲击着脑海。到了天亮,我匆匆忙忙就把张桥给喊起来,坐最早的一班车,朝省城赶。我隐约记得我爸过去和我说过,他上班的地方是第四矿产地质调查院。 我和张桥在省城打听了很久,七绕八绕的找到了这个地方。但是还没有进门,就被看门的大爷给拦住了,我说我找郑立夫,他就用哪种很怀疑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告诉我,这个地方没这个人。 “别开玩笑了。”我有点急:“大爷,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看门的,郑立夫是我爸,我找他有事。” “我在这儿二十一年了。”这大爷愈发的怀疑我是想朝里面混,把我和张桥堵在外面。我们交涉了很久,到了最后,我终于相信了,我爸不在这里。 无法形容这一刻我的心情,有一种孤独从我内心的最深处电流一般的流过全身,侵袭着每一个细胞。 和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爸爸,他骗了我?他根本就不在这里上班? 张桥把我拉走了,因为他看出这个大爷也急眼了,为了不惹麻烦,不得不退避一下。在回去的车上,我不停的在回想过去的一些事,如果用冷静的心态去看待这些,那么就会发现一个问题。很多东西,其实早已经无形中渗入了我的生活,只需要一个偶然或者必然的事情,这些东西就会被催化。 也就是说,有的东西是注定的,即便现在不出现,过上若干时间,它也会改变我的生活。 张桥问我怎么办,因为他一直觉得我的脑子比他的好用,可现在,我也没办法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脚步很沉重,身体乏力。但当我打开房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屋内的地面上,又躺着一封信。我的心怦怦跳动了几下,不由自主的就在屋内扫视。 这个送信的人,又来了。 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异常,我反手就关上了门,张桥的表情也变得有点怪异,到了此刻,连他也能看出这些不正常的情况。 这封信比之前的那封要薄,可能只有一张纸。我拆开之后,那张纸上又显出了几个很熟悉的字迹。 真有事,可以去找赖叔叔。 字迹后面是个电话号码,我能看出这依然是我爸的笔迹。我迟疑了,如果昨天的那封信还算情理之中,那么今天这封信就很奇怪。我爸究竟在什么地方?估计不会太远,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快时间就托人把信给送到? “赖叔叔是谁?” “我爸的一个朋友。” 当张桥问起赖叔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和蔼中年人的影子。他叫赖卫国,是我爸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我家的常客,每次我爸出差回来休息时,赖叔会经常上门,两个人仿佛有永远都聊不完的话题。我跟赖叔说不上非常熟,但见过很多面,对这个人,我还算了解的。 这估计是我目前唯一可以追寻的线索了,我没有半分钟迟疑,马上就拿起电话给赖叔打了过去,我说我有事,但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只是说事儿非常严重,已经到了要命的地步。 赖叔在电话那边考虑了一下,他说他有点事走不开,让我到碧海云天1012去找他。而且他特地嘱咐我,只能我一个人去。 我赶到碧海云天的时候,赖叔就一个人呆着。虽然在我来之前,他已经尽力收拾了房间,但我还是能看出,他在整理东西,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把房间的所有角落都给塞满了。如果在平时,我可能不会想那么多,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一些事情已经让我的神经有点过敏了,我觉得赖叔的动机比较怪,家里不能呆着,非要到宾馆里来? 赖叔的脾气很温和,他给我倒了茶,问我有什么事。其实在来之前我已经想好了,不用拐弯抹角,可以直接问他。因为那封信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如果赖叔不知道一些事情,我爸不可能让我有事来找他。 “赖叔。”我尽力让自己装的很自然,在沙发上伸了伸懒腰:“我爸到哪儿去了?” “怎么了,手头紧了?”赖叔笑了笑:“你爸爸有些事情要办,暂时离家一段时间,事情办好以后会回来。你要是缺钱用,我这里给你拿一些。” “不不不,赖叔。”我使劲的摇着头,攥着茶杯:“你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这个。” 这句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只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赖叔,我已经了解到了一些事,没有必要再跟我打马虎。 不出所料,赖叔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他低头喝了口茶,又抬眼看看我,我对着他歪了歪头,催促他回答。 “你爸爸到哪里去,这个我确实不清楚,真不清楚。” 赖叔没有回答我的诚意,我来回套问了几遍,他一句痛快话都不肯说。我心里已经急了,却暂时没有流露出来,放下手里的杯子,踱到窗户前,一把拉开窗帘。 赖叔不知道我要干什么,直到我拉开窗帘时,他才飞快的起身,想拉住我。但我的动作也很快,翻身就跳上窗台,一条腿跨出窗户,朝下面看了看。宾馆在十一楼,一眼看下去就有点头晕。 “赖叔。”我回头看着赖叔,另条腿也跨了出去,两手抓着窗户框:“你知道我是个败家子,没我爸养着,我迟早得饿死,早死早托生,你要是真不肯说实话,我也不怪你,等我爸办完事回来以后,你告诉他,说我先走一步。” 第004章 事情的严重性 “小童!下来!不要胡闹!”赖叔的语气加重了。 “赖叔,你就说说吧,我打听的不是别的事,就是我爸的去向。”我死顶着不下去,就隔着窗户和赖叔交涉。 “别再胡闹了!这不是闹着玩的!”赖叔明知道我是在耍无赖吓唬他,可这是十一楼,如果我一失手,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第5节 看着他的表情,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觉得赖叔很在意我的安危。随之,我就猜测着,我爸要去办事之前,一定跟赖叔打过招呼,赖叔此刻是受了嘱托,他要为我的安全负责。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更踏实了,今天不管用什么办法,就算逼着赖叔,也要让他把实话说出来。 “赖叔,我有恐高症,万一时间长了手一松,后果你知道。”我依然扒着窗户框,显得一点都不着急:“我想问的事一点都不过分吧,赖叔你真要逼死我?” 赖叔不说话了,站在原地,似乎是在考虑什么,我抓住机会,又进逼了几下,最后,赖叔叹了口气,可能有妥协的意思。 “下来吧,有话慢慢说。” “别。”我马上摇头:“我就在这等着,免得下去了你又变卦,还有,赖叔,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要靠谱,我知道一些事儿,你别蒙我。” “你知道什么?先说说?” “赖叔啊,现在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反问开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我也觉得一直吊在外面很不安全,就从窗户外跨进来,坐在窗台上:“孔雀河南岸,大概二十来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古墓,你知道吗?” 我问着问题,一边仔细的观察赖叔的表情,尽力分辨他有没有隐瞒什么。不过赖叔听完我的话后有些迷茫,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可能真的不知道有这座古墓。我认为没有什么可欺骗他的,为了得到他的实话,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赖叔一直很平静,就算听到了那个小本子的事之后,还是没有太多的表示。不过当我顺带着把张桥眼睛的事情说出来时,他就猛然皱皱眉头。 “你的这个朋友,很危险。”赖叔接着我的话头。 “他眼睛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很反常。” “一个诅咒,鬼影诅咒。”赖叔拿起手边一件衣服,一边穿一边说:“别的事都先放放,我不是吓唬你,如果再迟一点,你朋友肯定完了,会非常惨。” “到底怎么回事啊赖叔,你告诉我。”我盯着赖叔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我不想失去张桥这个朋友。 “我说了,这是一个诅咒,很难彻底破解的诅咒,恰巧,我见过中了这种诅咒的人,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我要告诉你的是,中了鬼影诅咒的人,能在后半生里安然无恙的,可能只有一个。” “谁?还有谁中了这个什么诅咒?” 赖叔已经走到门口了,手握着门把停了一下,回头看着我:“你爸爸。” “我爸?他……” “这些留到后面再说,现在,先救这个小子的命。”赖叔打开门,带着我走了出去,最后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他还不能死,我要找他问些事。” 我按照赖叔的吩咐,打电话把张桥叫了出来,赖叔找了辆车子,拉着我们开出了市区,然后一路向东,这个方向应该是往皮县去的。张桥察觉出气氛不对,悄悄问我,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也回答不上来,只告诉他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车子一路飞驰,穿过了皮县,到了皮县最东边一个村子,然后赖叔带我们步行,中间他一句话都没说,离村子越远,就越偏僻,最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村民们耕种的庄稼,走到后面,就成了大片的荒地,我知道,如果再朝前走,翻过前面那座山,就算出了省界。 “看到前面那座房子了吗?”赖叔扯扯我,指着不远处一个貌似鱼塘的地方。我看到了鱼塘旁边的一片小林子里有简陋的房子,那儿可能住着人。 “赖叔,我们要干什么?” “只有这个人,能救你的小伙伴。”赖叔像是无意般瞥了晕头晕脑的张桥一眼,对我说:“这个人没问题的,很多年的交情了,他姓丘,当过几天道士……” “丘处机?” “小童,严肃一点吧。”赖叔叹了口气:“你不亲眼看见,就永远不会知道,鬼影诅咒有多可怕。” 我被赖叔语气中的阴森给吓住了,收起了所有的废话,老老实实跟着他走。赖叔的个头不高,但脚步却非常快,我们一路走到鱼塘旁边,赖叔就去叫门。 门开了,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皱巴巴的脸,小屋子里没有多余的人,这个可能就是赖叔嘴里所说的丘道士。他估计已经还俗了,穿着便装,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的很磕碜,整个人就像一截长了木耳的劈柴,又干又瘦。 赖叔和丘道士耳语了几句,然后就带着我们进屋。屋子是自己动手搭起来的,非常简陋,几乎不透什么光,尽管是在白天,当我踏进屋子的一瞬间,马上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身体随之就打了个冷战。 这是人住的地方?我抬头在左右来回的看,屋子里有一股焚香的味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安静下来,两只耳朵似乎就产生了些许的听觉上的错乱,我觉得隐约听到了一阵有气无力却又穿透力很强的呻吟声。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我浑身上下不断的冒冷气,头皮发麻。 我怀疑,这个还俗了的丘道士跟赖叔,乃至跟我爸都是认识的。赖叔估计给他悄悄介绍了我,当我的目光瞟到丘道士身上时,老家伙就对我笑了笑。尽管我能看出他笑的比较善意,可是这种人笑着真不如不笑,他一笑起来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刚吃了死孩子的老妖怪。 “小童,你跟我来。”赖叔对我招招手,把张桥还有丘道士留在这里,张桥也不傻,看着丘道士老是浑身发抖,我一走,他马上不乐意了,想跟过来。但我相信赖叔,他至少不会害张桥,所以我说服张桥留下,然后跟着赖叔从小屋子的后门走了出去。 小屋的后面是自己圈起来的一个很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点菜,厨房也在这里。赖叔带我进了厨房,在厨房的一角弯腰扣起几块砖。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猛然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晋察冀敌后根据地,因为我看到赖叔拿掉地上的砖头之后,明显有个暗门。 “你看了这些,就知道你的朋友有多危险,也会知道事有多严重。”赖叔拉开了平铺在地面上的门板,对我说:“小童,这不是开玩笑。” 当赖叔拉开了门板之后,我马上就分辨出,刚才走进屋子时听到的隐约的呻吟声,并非错觉,声音的源头好像就在这块门板后面。伴随声音而来的,还有一股很难闻的臭味,好像一块肉在夏天防臭了之后的味道,闻了就让人想吐。 望着门板后面黑洞洞的地下室,我的腿肚子开始转筋,尽管还没看到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凄惨的呻吟还有难闻的臭味,已经让我的神经像弓弦般绷了起来。赖叔还是很照顾我的,他说如果我不愿意下去,就不看了,下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我心里的好奇强烈的像一团火,我很想知道下面是什么。 我有点紧张,但身旁的赖叔却很镇静。我就想,下面估计没有什么危险,看赖叔掀门板的动作熟练程度,显然不是第一次涉足这里,而且如果有危险,他不会带我一起来。 “赖叔,看看吧。” “你做好思想准备。” 赖叔打开一把手电,门板下的地下室修的非常粗糙,一架沉重的木头梯子是连接上下的唯一通道。我们两个一前一后顺着梯子下来,我刚平静了一点的情绪又开始翻滚,臭味和凄惨的呻吟声加剧了数倍。 地下室的面积不大,下来之后,在手电的照射下,我一眼就看到地下室里有一个非常大的铁笼子,铁笼子的一半被埋在土里。笼子是用手指那么粗的钢筋直接焊接起来的,相当结实。 这个大铁笼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里面关着什么东西。 “赖叔。”我有点不敢走了,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赖叔,问道:“你先跟我说说,这下面到底是什么?” 第005章 替死 我觉得心里没底,这个埋在地下一半的大铁笼子已经打碎了我的勇气,这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更多能影响心理的因素。我只希望赖叔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来点提示,以免真看到什么我承受不了的东西。 “我形容不出来,只能你自己看看,这样最直观。”赖叔仿佛不畏惧这些,也许是见的次数多了,产生了免疫,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就这么说了两句,然后靠近了铁笼子,用手电照射过去。 我有一种一步步被赖叔钩着朝前走的感觉,明知道那肯定是个很吓人的东西,看了之后会有阴影,但好奇心却强烈到自己控制不了,不看还不死心。我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在矛盾和犹豫中跟着赖叔又向前走了几步。 这个自己动手挖出来的地下室不大,几步之后就走到了铁笼子的旁边,我顺着钢筋构架的间隙朝下面看了一眼,这一瞬间,我的脑子猛然停止了运转,眼前的东西像是一颗带着巨大威力的精神原子弹,差点就炸毁了我的思维。 我看到的,是个什么东西? 在赖叔手里的手电的照射下,我看到有一个人形的玩意儿被几根很粗的铁链子禁锢着,它被禁锢在铁笼子的正中央,一动都不能动,不仅是躯体被禁锢,连它那颗勉强可以称为头颅的东西上,也套着用铁条焊接出来的一个笼套。 惨!我只能这么形容。 第6节 赖叔为了让我看的更清楚一点,就蹲下身子,把手电直接伸到笼子里面,光线很强。呻吟声就是这个人形的东西发出来的,我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东西叫做“人”。它有躯干,有四肢,在铁链子的禁锢下不断的缓缓蠕动。恶臭一股一股的扑面而来,我看见它的下半身几乎已经烂光了,发黑的腐烂的皮肉包裹着白色的骨碴子。 我快要吐了。这跟胆子大不大没有关系,因为眼前的一切很虐心。一股股臭味勾动的我嗓子眼不住的发痒。 “看见了吗?”赖叔蹲在地上,回头望着我:“我敢保证,如果错失了机会,若干时间之后,你的朋友,也会变成这样。” 我拼命在控制自己翻江倒海的胃,还没来得及跟赖叔说话,大铁笼子里这个人形的东西仿佛听到了我们的交谈。它慢慢的扭过头,朝这边看来。它的脸也几乎烂成了一锅粥,我能分辨出的,只有那双眼睛。 在这种距离和光线中,我不可能把它眼睛中的一切都看清楚。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它扭过头的时候,我总觉得,它的瞳孔中也有一个背对我蹲着的鬼影。 和张桥眼睛里一样的鬼影。 这个东西看到了光线,也看到了我和赖叔,它拼命想挣脱缠在四肢上的铁链子。说实话,我害怕了,连忙就朝后缩了缩,我怕它会突然挣脱禁锢,猛然向我扑来。赖叔估计也觉得我看的有些受不了,拉着我退了几步。 “小童。”赖叔用手电照着我的胸口:“很可怕对吗?” “赖叔,你和丘处机是不是太不人道了?”我好容易把来回翻滚的胃平息了点,咽了口唾沫,那股臭味很让我接受不了,捏着鼻子说:“这个人是在活受罪,干嘛不让他安乐死?你觉得他还能救过来?” “他不能死。”赖叔很果断的说:“如果他死了,就会有另一个人跟着一起死。所以,他必须活着,要尽最大努力让他活下去,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赖叔的回答其实是很模糊的,不过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东西。这个被折磨的不像人的人,身份不明,但我猜测,他绝对不会是赖叔和丘道士的朋友。 而且,在我和赖叔短暂的沉默中,我两次注意到赖叔的眼神,他也在看我,很平静的看着我。我同样从赖叔的眼神还有举动间读出了些许异样。 他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不像人的人?这么恶心而且恐怖的东西,他完全可以用语言或者其它一些间接的方式来表达,但他明显想让我连做一个月的噩梦。硬拉着我看这个东西。 只能说,他故意吓我。他想用这个很可怕的东西来吓我。就比如说,我很想去某个地方,赖叔要阻止,他会告诉我,那个地方很恐怖,还会拿一些东西来震慑我。因为想到这些,我再看赖叔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和蔼有温和的中年人,像一只披着羊皮的老狐狸。我心里苦笑了一下,指望一只老狐狸来说实话,这现实吗? “怎么救张桥?”我打断了思路,别的事可以先放放,但我不想让张桥出现任何意外。 “丘道士会做这些,我们先上去。”赖叔对我说:“你要告诉你的朋友,让他不要紧张。实话告诉你,鬼影诅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解除的办法,丘道士能做的,只是尽力让诅咒发作的时间推迟。” “能推迟多久?” “因人而异,这个不好下定论。也许有的人能推迟个十年八年甚至更久,也许有的额人只能推迟三五个越甚至更短。”赖叔拍拍手上的灰:“看他命如何了。” 顺着木梯子朝上爬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铁笼子还有里面那个不像人的玩意儿,都隐没于黑暗中。我清楚的记得赖叔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所有中了鬼影诅咒而一直安然无恙的,好像只有我爸一个人。 恍惚间,我意识到,我那个做地质工作的父亲,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等我上来的时候,张桥安静了很多,正坐在丘道士对面听他说话。丘道士知道我肯定看见了铁笼子里的东西,回头对我笑,我觉得他笑的非常贱,想抽他。赖叔在后面拍了我一下,我只能忍住打人的冲动,拉张桥到一旁,先给他做思想工作。 “那个老货说的很玄。”张桥哆哆嗦嗦的点烟,好像是被丘道士给吓到了:“郑童,我的眼睛……” “那个老货其实是有真才实学的,龙虎山前一代天师的关门弟子,宗教事务管理局的副理事长。他动手给你治眼睛,万无一失。” 在我和张桥说话的时候,丘道士和赖叔已经开始动手做准备了,他们两个显然不是第一次搞这些,配合的轻车熟路。赖叔把里面那间小屋子里所有的透气窗都用废报纸糊上,房间里几乎密不透风。等房间搞完以后,丘道士带着我们几个一起出门,老丫就在鱼塘旁边脱了衣服,露出一身排骨,之后带着一盘很粗的绳子噗通跳进鱼塘。 “他要干什么?” “捞东西。” “捞什么?” “救人的东西。”赖叔简短的解释了一下。他说鬼影诅咒刚刚出现的时候,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延缓,那是用很多人命换来的经验。 我坐在鱼塘边听赖叔讲述,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猛然间,面前的水面呼的冒出一颗脑袋,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一脚就踹了过去。直到丘道士发出一声惨叫之后,我才知道这一脚踹错了。 不过丘道士没有责怪我,淌着鼻血甩给我们一截绳子,让我们拉。绳子另一端肯定绑着东西,沉的要死,幸好东西是在水里,浮力帮了我们的忙。我和赖叔还有张桥使劲的拖,水里的东西慢慢被我们拖到了岸边。 “就是这个了。”丘道士挺着一身排骨,在我们拉上来的东西上面砰砰的拍了拍。 东西一被拉出水面,就重了很多,几乎拖不动了,不过丘道士说不用完全拉上去,现在这个样子就可以了。 这好像是一只大号的镂空的香炉,铜铸的,在水里泡的全都是绿锈。香炉里估计有东西,在被拉出水面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开始撞击香炉,砰砰作响。 “赖叔,这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了,却不敢再随便乱看,以免看到吓人的家伙。 赖叔拽着绳子换了换手,想了一下,对我说:“你知道替死吗?” 第006章 解咒 我听了赖叔的话就愣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所谓的替死,是某些地区民间所流传的一种术,据说很玄奥,但没有固定的解释,各地有各地的风俗。这个东西究竟有多少确凿的依据,谁也说不准,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赖叔是不是太儿戏了,拿着张桥的命不当命。 不过转念间,我又想到了铁笼子里那个不像人的人,丘道士能把这个中了鬼影诅咒的人的命保住,说明他有一些本事。 和赖叔说话间,我们都用力拉着从水底捞上来的那个铜香炉,一直到这时,我才把它的全貌看清楚了,我突然发觉,这个东西不是个香炉,它的外面的花纹很古怪,镂花非常细密,很可能是一种专门铸造的容器。香炉被拉出水面一大半之后,内部就空了,那种碰撞声更清晰,嗡嗡不断,就好像有谁从里面不停的拍打着。 我和赖叔还有张桥三个人使劲拽着绳子,让铜炉停在原地,丘道士浑身湿淋淋的淌水走过来,他提着一个竹篓子。铜炉的盖是卡在炉身上的,已经泡锈了,丘道士用锤子把卡子给打掉,慢慢拿开了炉盖。 呼! 就在炉盖被拿掉的一瞬,一条差不多一尺长的黑糊糊的影子嗖的从铜炉里蹿了出来,丘道士骨瘦如柴,不过反应倒是很快,我看得出这个影子应该是条鱼,身躯非常滑腻,但丘道士一伸手,准准的抓住这条鱼,随手塞到了竹篓子里。 丘道士就这样接连抓了几条鱼,然后重新扣上炉盖,我心里就有点纳闷,这种鱼是什么来头?养在一口铜炉里面? “这就差不多了,你们松手。”丘道士把竹篓子交给赖叔,我们一松手,铜炉立即开始朝水下沉,丘道士的水性不一般,在水里借力挪动炉子,估计是想把它弄回原位。 我们三个人算是暂时解放了,赖叔拿着竹篓子先退后了几步,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几条鱼和张桥的眼睛之间会产生什么样的关系?我对赖叔说想看看这鱼是啥样的。 “这不是鱼。”赖叔这次显得非常大方,掀开了竹篓子给我看。 我凝神朝里面看了看,赖叔说的倒没错,如果细看的话,就能看出竹篓子里的东西不是鱼,而是很像泥鳅一样的玩意儿。而且在继续的观察中,我猛然察觉出,这东西有点点奇怪。 说它奇怪,是因为在两只鱼眼之间稍稍靠上的位置,还有一只像二郎神一般的竖眼。我立即来了兴趣,三只眼睛的泥鳅? 我朝着竹篓子伸出一只手,想抓一条大泥鳅出来好好的再看看。但赖叔一下把我的手给打开了。 第7节 “不要碰。”赖叔的神色不像开玩笑,也不像故意吓唬我:“这东西至邪。” “只是一条泥鳅而已,有这么邪乎吗……” “他没瞎说。”丘道士又从水下冒出了脑袋,接着赖叔的话茬跟我说:“这东西不是我们这里产的,快要绝种了。” 我很想刨根问底的弄个明白,不过丘道士和赖叔都没时间再和我废话,他们带着一竹篓子三眼泥鳅回到之前收拾好的小屋子里。按赖叔的打算,他要我在外面等着,顺带望风。我不肯,说是要照顾张桥,其实是想亲眼看看具体的过程。 “真没什么可看的,很枯燥。”赖叔劝道:“你会坐的屁股疼。” “没事,我乐意。” “那你进去看吧,我守着。” 我和赖叔调换了一下位置,赖叔出去以后,丘道士就把小屋的门关上了,屋子里没有灯泡,只点了一根蜡烛。我怀疑丘道士要跳大神了,他拿出一张黄表纸,然后找张桥问姓名年龄出生日期,问得非常仔细,张桥看了看我,我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就开始回答,回答的同样非常仔细。 “你再确认一下。”丘道士问了两遍,还是显得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机会只有一次。”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丘道士把这些东西全部写在了黄表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排列的很有顺序,接着,他叠起黄表纸,随手撕了几下,等再次展开黄表纸时,整张纸已经被撕成了一个四肢俱全的小人儿。 张桥的脸色一直在变,瑟瑟发抖,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一个老巫师给自己下降头。 竹篓子里的三眼泥鳅都被倒进了一个水缸,一共九条。水缸不大,一下子放进去九条差不多一尺长的泥鳅,顿时显得拥挤。肥大的三眼泥鳅不断拍打着水花,噼里啪啦来回乱响。丘道士的动作麻利,三眼泥鳅都进了水缸之后,他一把拿起撕出来的黄表纸小人儿,在烛火上点燃。 小人儿燃烧着,一点点纸灰纷纷落到了水缸里。这种纸灰就好像喷香的饵料,几条三眼泥鳅争相抢食。等小人儿完全燃烧光了,丘道士拍拍自己的手,招呼我们坐下。他说,整个过程大概就是这样,接下来要做的,是等待。 我回头看看,小屋的门窗紧闭,赖叔估计在外面守着望风,我就想借这个机会从丘道士嘴里套一些话出来,不过老货精的跟猴一样,一问他实质性的问题,就给我露出一副老年痴呆的表情。我干脆就不理他了,和张桥一起抽烟。 等待的过程超出我的预料,七八个小时一晃而过,丘道士貌似是靠着墙角睡着了,我坐的浑身酸疼,想站起来问问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哗啦啦…… 没等我完全站起身,平静的水缸里突然像炸了窝一样,几条蛰伏了几个小时的泥鳅开始蠢蠢欲动,挣扎着想往外面跳。已经“睡着”的丘道士嗖的蹦了过来,直接拉住张桥的手。 “干嘛……” 张桥比我的力气还要大一些,但在排骨道士的手里却好像没有反抗的余地。丘道士抓住他的手,又翻出一把刀子,刀口在张桥的手指上一划,几滴鲜血啪嗒啪嗒的落进水缸。 做完这些,丘道士直接把张桥给丢到一旁,端着蜡烛在水缸旁注视着。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丘道士的神色变的肃穆而且认真。也就是因为这个,我发觉,他见到我们之后所表露出来的,都是表面,可能此时此刻的他,才是真的他。 “死死死死死……”丘道士看着看着就有点激动,不断的念叨着,老神在在。 我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或者表达什么,张桥可能被接连的事儿弄的神经过敏,听着丘道士嘟囔,就有些受不了。不过我们两个还没顾的上多说什么,水缸里的一条三眼泥鳅挣扎了几下就翻了肚子。丘道士伸手把它捞出来,泥鳅死透了。 这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自己都揣摩不透的错觉,我觉得忽闪忽闪的烛光下的水缸里,全都是张桥游动的影子,他在水缸里挣扎着。 我的错觉还没有消失,一条条三眼泥鳅就接连翻肚子,丘道士把它们都捞上来,丢到一旁,泥鳅死的很快,九条泥鳅可能就在两三分钟之内全部死光。我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但我模模糊糊的察觉到,我的爸爸,或许在若干年之前,就是这样从鬼影诅咒之中捡回了自己的命? “出来,我看看。” 丘道士拉着张桥推开了小屋的门,天早就黑了,赖叔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坐着,看到我们出来,他转身进门,站到丘道士旁边。丘道士借着头顶的灯光,翻开了张桥的眼皮。我也盯着张桥的眼睛,不得不说,这是个无法解释的现象,因为我看到张桥眼睛里那个骨瘦如柴的鬼影子,好像不见了。 “差不多了,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赖叔抖抖衣服,对我说:“剩下来的,要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赖叔,外面聊聊。”我一把拉着赖叔就走,一直把他拉到鱼塘旁边才松手:“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我爸的事儿了吧?” 第007章 父亲的履历 我和赖叔并排坐在鱼塘边,他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拿一支烟无声无息的抽着。他肯定在考虑,在考虑该如何回答我,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如果他满口谎言的话,糊弄不过去,所以他要思考该怎么跟我说,该跟我说多少。我没催他,也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你爸爸确实办事去了,很重要的事。”赖叔望着月色下的水面,微微叹了口气:“他不能保证自己会成功,小童,你要知道,我们所面对的东西,谁都无法保证的……” “去办什么事了?” “如果我说,他要办的事和鬼影诅咒有关,你会相信吗?” 我一直记得赖叔的话,他说我爸是中了鬼影诅咒以后一直到现在还安然无恙的人,而且,彻底解除诅咒的办法还未找到。我脑海里冒出个想法,我爸是去寻找破解鬼影诅咒的办法了? 赖叔点点头,没有否认我的这个想法。我抽着烟,赖叔的表情在月光和水光中显得很沉着,可是我却依然能感觉出他的波动,那是一种直觉,没有任何根据,不过我却感觉到,他在撒谎,至少,没有完全说实话。 我爸是什么时候中的鬼影诅咒,又是如何中的鬼影诅咒,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肯定不是这一两年之间的事,他中了诅咒,自己心里有数,如果要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不会一直等到现在。 更重要的是,他留下的那封信里的字字句句,都表明,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的,走了之后就没打算再回来。 “赖叔,我不问你了,也不想拆穿你的谎言。”我丢了烟头,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你不告诉我的事儿,我自己去寻找答案。孔雀河河道南岸那座古墓里,有干尸,干尸身上的一个小本子里写着我爸的名字,事情会是这么简单?他真的是去寻找解除鬼影诅咒的办法了?” 我在以退为进,不过心里也确实是那么想的,如果真没办法了,我会亲自到孔雀河那边去看看,那是目前我唯一能找到线索的地方。 赖叔并没有因为谎话被我说透了而面红耳赤,他的心理素质很好。在我说了这些话后,他没有反驳,只是望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水里:“这块石头沉入水底,就很难找到了,因为水流是在变化着的。” “你想表达什么?”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有的事儿,注定只能让极少数一些人知道,你知道多少,就得背负多少,如果这个负重量超过了你的承受能力,你会崩溃。”赖叔轻轻拍拍自己的胸口:“实话就在这里,你要听吗?” 如果我只想得到答案,或许会马上点头,可是赖叔的话却让我体味到另一种别样的感觉。他说的够明白的了,想要听到实话,肯定会承受一些东西,要承受的东西是未知的,我在考虑,自己能否承担起这些。 我考虑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能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必须要知道。 “赖叔,你说吧,我在听着。” “小童,我不能不承认,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这一点,秉承了你父亲身上的基因。”赖叔自嘲似的一笑:“我不知道该怎么撒谎,所以,该说什么,就直说了。不过有的话我提前和你说清楚,打个比方,你爸爸是一场战役的总指挥官,我呢,只是一个作战参谋,我会协助他打赢这场仗,会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可真正的大战略计划,只有你爸爸一个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告诉我,有的事,你不知道,所以无法向我表述?” “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刻意的隐瞒,因为,你爸爸也不想让我背负那么多。” “赖叔,我谢谢你了。我想知道,我爸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很认真,假如有你不愿意说的事儿,你可以直接说你不能说,但不要骗我。”我一边听,一边做着自己的打算,听不到真话也就算了,我可以自己慢慢找,可如果我听到了谎话,这些谎话就会很大程度影响我的思路,让我产生思维上的误区,耽误很多事。 “你爸爸的过去,对你来说一直是个谜,你可能认为,他一直都在地质部门工作。”赖叔回头看了看,丘道士和张桥还呆在屋子里,赖叔估计是想保证下面这些话只能我一个人听到:“你爸爸,曾经是一个军人。” 第8节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赖叔说,我爸参军很早,他最初的志向,是想做一个侦察兵,因为当时和越南的局势相当紧张,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我爸的初衷,要当个出色的侦察兵,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尽力保证整个作战计划的胜利。他在参军前就有底子,这是个很大的优势。 不过遗憾的是,这个梦想泡汤了,他没有做侦察兵,也没有参加之后的对越反击战,而是被调入一个工程兵部队。这中间肯定有一段曲折的往事,因为赖叔说,当时这支工程兵部队进去的一批人是经过挑选的。 如果用现在的目光来看,当时的那支工程兵部队可能有一点让人觉得不正常的因素,不过我爸那个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从小就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在加上身处的时代和环境背景,上面一个命令下来,哪怕前面是个火坑,也要跳。 “那支部队的番号和其他一些详情,你爸爸没有说过,我也没问。” 进入这支部队之后,我爸和其他部分人员集训了差不多有半年时间,再接下来,他们奉命去了一个地方。那是甘肃和新疆交界处的一个罕为人知的地区,部队上的人管这里叫西海河。 显然,他们到这里是为了执行任务,西海河的自然条件非常差,不过当时那些人包括我爸在内,都没觉得什么,因为工程兵干的就是这些苦差事。具体任务是什么,赖叔也说不清楚,但仅从他们在西海河所停留的时间来看,这就是个很重要的任务。 他们在西海河呆了整整四年。这四年时间内发生的事,对于外人来说,完全是个谜。 四年之后,整支部队全部从西海河撤出了,撤走的很突然,不过我爸还是察觉出了一点征兆,因为在撤退命令下发之前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里,西海河这边就进行了覆灭性的破坏行动,辛辛苦苦修建起来的一些建筑被彻底摧毁,成车成车的炸药堆积起来,把某些区域炸平。 赖叔说,这是我爸很不愿意提及的一段往事,在他的思维里,可能一直在反感或者抵触这些记忆。 之后,我爸就复员了,以一个义务兵的身份复员,在每年茫茫如海般的退转业军人的大潮里,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复员之后,他到了地质部门工作,赖叔就是那个时候和父亲认识的。 不过这一次,我爸没有干多久,大概两三年之后,离开了地质部门,赖叔跟着他一起离开,两个人合伙做一点生意,具体的事一般都是赖叔出面去做。 “赖叔,这就是我爸的履历?”我忍不住问道:“西海河的情况,你可以说不知道,但在地质队呢?你和他是同事,他为什么不干了,你也不知道?” “其实,这些有关你爸爸的脸面,我不想说的那么具体。”赖叔找我要了支烟:“他是被开除的。” “为什么被开除?” “因为……”赖叔抬头看了看我:“犯了个错误,很严重的错误。” “赖叔,我求求你一次把话说完好吗?不要再这样遮遮掩掩了。”我听的有点急躁,就好像从收音机里听评书,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老是听到欲知后事下回分解的扯淡声音,那种感觉让人忍不住想产生摔了收音机的冲动。 “这个错误也和西海河有关。”赖叔猛的吐出一大口烟,仿佛在宣泄心里积压了很久很久的情绪:“搭进去三条人命的错误。” 第008章 关于西海河 赖叔的眼神和表情,分明在告诉我,我执意的追问关于父亲的事之后,所承担的可能是巨大的心理压力。每个人心目中的父亲,都是儿时的偶像,是自己心里的英雄,如果有一天,他的形象因为某种原因彻底崩塌,或许许多人都会接受不了。 “赖叔,你说吧,我在听。”我不想退缩,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退缩的?我爸给我留下的那封信越来越沉重,它压的我有点喘不过气了。如果我一点点内情都不知道,或许还好,可是一旦了解到了头绪,我的性格注定会无法忍耐。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的。”赖叔又伸手朝我要烟,我能看得出,他在讲述这些往事的时候带着很重的个人主观观点:“咱们老祖宗留下过一句话,无心为恶,虽恶不惩。你要记住,你爸爸不是有意犯下这个错误的。” 西海河,注定会成为父亲生命中一个不能忘却和抹去的点。不过,他当时已经复员了,成为一个普通的公民,而且之前的西海河被彻底破坏,他和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再产生什么交集。 可是人生中的变化,本身就是无常的,谁都不能预料到。我爸在复员之后又得到了一个靠近西海河的机会,当时他所工作的单位组织了一次勘察,主要任务是想在西海河附近寻找铬铁矿。 “目标地点说是在西海河附近,其实,它们之间至少有一百公里左右的距离。”赖叔道:“你爸爸当年所在的工程兵部队对于西海河的情况封锁的非常严密,没有人知道这里。” 西海河被破坏之后,就逐渐恢复了过去的荒凉,地质队在目标地点进行了大概五天左右的勘察,初步勘察结果,这里的铬铁含量很低,没有开发的价值。 在当时,可能队伍里的人把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只有和我爸关系最亲近的赖叔,发现了他的异常。在赖叔心目中,我爸是个相当稳重和严肃的人,不过在队伍进发到目标地点的同时,我爸的举动出现了异常,情绪很不稳定,经常一个人深夜坐在外面发呆。赖叔问过,可我爸欲言又止。 任务结束之后,队伍就打算返回了。到了这个时候,我爸可能有些忍耐不了,他告诉其他人,这附近有个景色很不错的地方,可以顺路去看看。队伍里的人都非常好奇,他们做地质的,走过的地方很多,想不出在这种荒漠戈壁中,会有什么秀丽的景色。当时的队伍里都是年轻力壮的人,听了我爸的蛊惑之后兴致比较高,立即调转了原来的返回路线,朝西海河那边靠拢。 这是赖叔一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入西海河。 西海河虽然带着一个海还有一个河字,不过和任何水源都不沾边,也和什么秀丽的景色压根没关系。我爸在这里呆了四年,非常熟悉,当他带着人进入当年的西海河工程基地时,别的人恍然不知,只有他心里清楚。 他们已经走了百十公里了,有的人就开始怀疑,因为按这个样子再走一百公里,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景色可看。他们商量了一下,到明天就要转入原来的路线。 当天露营时,开始起风,等到天色发黑,风已经非常大了。狂风裹着一片一片沙子,打的人睁不开眼睛,安好的帐篷被吹的拔地而起。队伍乱了一阵子,所有人集中之后,赖叔就发现,我爸不见了。 当年的队伍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相互之间非常关照,队伍里少了个人,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找。尽管大风吹的人几乎站不稳,但队伍还是分成了两部分,分头从露营地朝两个方向去找。他们不敢把人员分的太散,赖叔带着四个人,另一个带着三个人。 “我当时什么都不清楚,就是想找人,走着走着,可能已经走进了西海河真正的工程基地旧址里。” 风越来越大,如果再走下去,赖叔他们会遭遇不可抗拒的危险,他们几个商议了一下,想找个地方暂时避避风,然后接着找。就是在寻找避风地时,赖叔首先察觉出这个地方的不正常,他看到了一些散落在沙土中的建筑物残片,而且在一个深陷的沙窝里,发现了明显的挖掘过的痕迹。 挖掘的痕迹非常新,明显就是不久之前才留下的,当时的情况很紧急,也没有别的可想的办法,赖叔担心我爸,借口钻进去避风,第一个带头钻到了里面。 当赖叔他们进去之后,就被惊呆了,整个西海河工程基地虽然被彻底破坏,但当年的建筑规模还有破坏后遗留的痕迹是无法清除的。那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工程,不过很多进入工程深处的通道都被炸毁了,走不进去,如果强行进去,就需要时间去找路,还要清理障碍物。更重要的是,这个工程的主体结构相当复杂,特别是在被摧毁之后,不熟悉的人很可能会迷失在废墟间。 “他们四个人都不打算朝深处走,你知道为什么吗?”说到这里,赖叔又开始打岔了。 “为什么?” “因为直觉。”赖叔指指自己的脑袋:“每个人的直觉都是不同的,但在西海河这里,我们五个人进入毁坏的工程旧址时,几乎同一时间产生了很强烈的直觉。庞大的地下工程,就好像一个牢笼,想要困住什么东西。” 赖叔他们不可能知道西海河的具体情况,但几个人的直觉惊人的相似,他们感觉到,这个地下工程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存在,一旦这个东西破笼而出的话,所有人都死定了。直觉让他们产生了畏惧。 只有赖叔,在其它四个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断然提出,朝深处走。赖叔这个人很仔细,他敏锐的发现了几个标记性的符号。符号很简单,就是一个交叉的十字,是刚刚才刻下的。 赖叔判断,这是有人故意留下的符号,符号的作用是记住来路。因为地下工程很复杂,进去的人唯恐走迷,所以一路走,一路不断留下这样的符号,如果走到深处实在走不动了,还可以顺着这些符号回到出发点。 西海河这样荒僻到没有任何生命的地方,会有谁刻下符号?赖叔的脑子里马上闪现出我爸的身影。而且,赖叔忍了忍,没有对其他人说符号的事,他觉得我爸悄悄的单独离队,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赖叔开始说服另外四个人,当时的人,不用过多教育,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荣辱感,使命感。赖叔的嘴皮子又非常厉害,一番话说下来,四个人很羞愧,他们相信了赖叔的话,相信父亲是因为某种意外原因而进入到这里,进入了深处,所以必须要找回来。 赖叔带路,他对这个地方,或者说西海河工程一无所知,他的依据就是前面不断出现的用来记路的标记符号。顺着这些标记,五个人渐渐走到了地下工程的深处。因为整个工程旧址都被炸的一塌糊涂,所以赖叔心里对工程的大概轮廓没有多少印象。 整个工程的走向是逐次深入地层的,赖叔他们就好像走在一条盘旋向下的盘山公路上。到了这个时候,地下工程的轮廓清晰了,因为再多的炸药也不可能把如此庞大的工程完全炸的面目全非,那些人只炸毁了关键性的部件和区域,让整个工程基地陷入彻底的瘫痪。 “你知道西海河工程是做什么的吗?” “赖叔,拜托你了,这些问题你明知道我回答不上来,还要一个劲儿的问,我对有意践踏我智商的人一直没有好感的。” “如果有相关常识或者经验的人,第一眼看过去,都会认为西海河工程好像是在开矿。”赖叔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摇动:“但不是这样,绝对不是。” 第009章 事情的起因 第9节 赖叔因为工作原因,对矿产地质这方面的一些机械和设备算是了解。之所以会产生这里是个矿区的错觉,是因为位于西海河地下工程最中心也是最深处的工作段大半是用矿山机械在作业的。虽然这些机械设备已经被拆除或者破坏,不过现场遗留下来的很多东西都能证明这一点。 “当时我顺着标记走到那里的时候,就有感觉,这个地方一定就是西海河工程的核心部位。”赖叔的记忆力很好,事情过去很多年了,但他稍稍一想,就能回忆起当时的所有细节。 也可能,是那些事情给他留下了磨灭不去的印象。 西海河工程是庞大的,位于地表还有地表浅层的一些工程建筑和构架,估计全部都是用来为核心部位服务的单位,因为那么多人在这里搞工程,后勤保障最起码就是个非常繁重的任务。那些建筑可以轻易的炸成废墟,可核心部位却无法彻底摧毁。 “第一眼看过去,我觉得这是在地表下开矿,不过再看看,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规模太大了,大到我无法想象。” 工程核心部位,是一个直径大概二百米左右的巨大的圆柱形坑,这里是用各种矿山挖掘机械一点点搞出来的。挖掘的主要机械是那种用来开采露天矿的巨型电铲,在当时,这属于稀有设备,但西海河工程至少调用了三十到四十架电铲。这样的设备在五六十年代,基本都从苏联进口,到了七十年代末之后,就摒弃了苏联货,借道香港从美国搞。 庞大的西海河工程如果从表面看,会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可是只有真正亲眼目睹到核心部位时,才会发现这好像是个非常简单的事。他们的工作流程一点都不复杂,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估计是用内燃或者液压凿岩机,打出炮孔,再用电铲作业。 那种情景怎么形容?机械是巨型的,可是跟整个工程全貌相比,就好像一群小蚂蚁聚集在一个巨大的面包周围,一点点蚕食它。 赖叔搞不懂了,根据我爸以前对他的些许讲述,他认为西海河工程起码是个受到严密封锁的军工工程,但眼前的一切告诉他,那支工程兵部队什么都没干,大部分精力全部用来在这里挖坑了。 “他们在挖什么?”我拼命的脑部,想要把工程核心部位给想象出来,搞那么巨大的一个圆柱形坑,到底是要挖掘什么? “如果知道在挖什么,那么就能知道西海河工程的目的和意义。”赖叔苦笑着摇摇头:“这事儿过去了很多年,你爸爸想了很多办法,在寻找这个答案。” 工程的难度随着挖掘的深入而越来越大,每挖掘下去若干米,就必须借用地势修一个或大或小的平台,用来接电,承载机械和操作人员。所以,在这个宛如矿坑一般的巨大井状坑内,有许多连接上下的梯子,全钢铁结构,很结实牢固。赖叔经过仔细的观察,在一架曲折的长梯旁,看到了最后几个标记符号。这些符号清晰的显示出,刻下符号的人顺着梯子下去了。 “看到这个,我几乎马上回想到了,你爸爸进入工程废墟内是要干什么。” 我爸在西海河的那段日子,其实是艰辛而且疲惫的,他只是普通一兵,没有机会接触到工程最隐秘的东西。不过当时的科技水平有限,很多工作都要靠人工去做,做这些工作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会察觉出些许情况。 在西海河工程被炸毁之前,我爸平时的主要任务是维护大矿井内的电路以及通讯线路的畅通,没有具体的工作时间,闲的时候可能连着几天都没什么事,忙的时候却几天都闲不下来。在他们撤退之前的最后一次日常任务中,上面来了几个专家,还带着部分设备,设备的具体用处不详,不过我爸通过一系列的接触和猜测,推断那些设备的主要用处是采集数据。 事实证明,我爸的猜测有道理,这些人采集到了一些数据,但是在关键的时刻,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部分数据样本遗失了,他们只带走了剩余的一部分。 “小童,我不瞒你,关于这段经历,你爸爸总是一语带过,我觉得,这中间肯定出过什么事,所以他才锲而不舍的想要拿到遗失的那部分数据。” “恩。”我点了点头。 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爸好像是矛盾的。他知道西海河这个地方,如果想要来,自己就可以来,但他没有,至少在复员到参加工作这段时间里,没有来过。只是勘探队伍恰好经过西海河附近时,我爸才产生了再来看看的念头。 确定了目标之后,赖叔又说服几个同伴,环境影响了其他人,一路走过来,他们无形中已经把赖叔看成了暂时的领队,所以当赖叔说要下去的时候,没有人反对。 巨大的矿井相当深,用矿灯都照不到底。潜孔钻机最大钻孔深度是二十米,所以矿井每开凿下去三十米左右,就要修一个平台。赖叔他们在第一个环形平台仔细的寻找了一圈,之后又下到第二个平台。 在这个地方,出事了。他们遭到了突然的袭击。 “矿井下面还有人?”我觉得不对劲,西海河工程在当时至少被彻底摧毁了好几年,人员全部撤离了,赖叔他们被谁袭击?我头上开始冒汗,难道是我爸?这应该不可能。 “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人。”赖叔回头指了指后面的小屋子:“袭击我们的,是和中了诅咒的人眼睛里的鬼影一样的东西。” 袭击来的非常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赖叔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等到发现危险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被直接推下了平台,那种高度太可怕了,人掉下去就绝对不可能再活着。他们下来时根本想不到这里还会有活着的东西,所以枪都在身上背着,赖叔有点手忙脚乱,枪还没有扣住扳机,就被一条鬼影扑倒,接连几个翻滚,滚到了平台铁栏的边缘。平台也被炸过,呈倾斜状,铁栏根本没用处了,挡不住人。赖叔紧张到了极点,只要再朝前被动的滚出去一两米,他就会从平台上摔落下去。 没有人能救赖叔,剩余的两个同伴一个和他一样,快要被鬼影推到平台下,另一个勉强开了一枪,却没有打中目标。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要死了,必死无疑。” 情况来的那么快,人不可能有太多思考的余地,不过赖叔的余光在此时瞟到了一条骤然冲出来的身影。身影让他觉得很熟悉,那是我爸。 我爸冲出来之后,迟疑了一下。因为当时的情况让他不知所措,赖叔和另一个同事都危在旦夕,就算他拼命去救,也只能救下一个。两个人的命,等于都要由我爸来裁决。 那是没办法的事,只要再犹豫一下,可能两个人都救不了。我爸当时非常果断,略微一想,直接就奔着赖叔这边而来。 事情结果显而易见,赖叔一条胳膊骨折了,不过保住了命,被救了回来,但另一个同伴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尸骨无存。 赖叔脱困之后,非常恼火,但我爸拉住了他。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我爸显然不是第一次和这种东西打交道,他知道死缠烂打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唯一的办法就是想方设法的逃。三个人紧紧抱成一团,终于从矿井里爬出来,然后顺原路返回。 赖叔带下来的四个人死了三个,这在当时的队伍里是罕见的事故,我爸负了主要责任,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单位照了个面之后就没再来过,单位宣布开除他的时候,其实他已经自动离职了。 “小童,有个事,我得和你说一下,你知道吗,我心里很后悔,也很憋。”赖叔轻轻摇了摇头:“这次你爸爸外出,其实跟我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当时我多事,可能他还不会这样。” “什么?赖叔,你怎么了?多了什么事?” 赖叔的表情确实显得后悔,他思考了一下,跟我说大概两年前,他因为生意上的事出过一次门,在回来的火车上,遇见了一个人。 正是因为遇见了火车上的这个人,才产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第010章 那个人是谁? 赖叔的话让我不太能听得懂,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因为遇见了这个人,所以才导致我爸这次不辞而别。 我肯定要追问,不过赖叔没有马上回答,他说直接讲出来的话,我听的肯定不清楚,还是要按时间顺序把父亲离职之后的经历笼统的概括一下。 在我爸离职以后,赖叔因为胳膊上的伤也休息了段时间,伤势痊愈,他做了一个让别人都不能理解的举动:离职。在当时赖叔和我爸之间的交情有多深,我还不明白,不过他这么做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很多普通人没有经历过那些,可能永远都不能理解两个一同出生入死的人之间的情感。在听赖叔讲述这些的时候,我自然而然的又开始想象当时的情景。但不管我怎么想,总觉得他们当时的感情好像并不足以让赖叔离职。 我没有追问这个问题,因为追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不管有没有答案,当年的事就是这样的,我爸和赖叔都离职了,一直到这时,赖叔才知道,我爸在西海河地下工程的废墟里,中了诅咒。对于当时的赖叔来说,这些还很陌生,我爸了解一些,不过了解的也不算特别多,他们没有解决的办法。在寻找办法的过程中间,他们认识了丘道士,正是因为丘道士的出现,我爸才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命。 我头皮开始发麻,忍不住回头朝那边亮着灯光的小屋子看了一眼,要是没有丘道士,事情会是什么样的? 在我爸所中的诅咒被缓解之后,环境和大背景也渐渐变化了,赖叔的脑瓜其实是很好用的,他提议做一点买卖,至少能够解决两个人的生活问题。做买卖的资金是两个人一同投入的,不过我爸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买卖具体都由赖叔负责。 他们的生活好像趋于平静平常了,就是做生意之后,我爸结婚,继而有了我。 “赖叔,我插一句嘴。”我的情绪让被动的思考勾动了,其实,我很不愿意跟人谈这个问题,一句都不想提,包括过去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极力避免这些。但这时,我却很想知道:“你见过我妈吗?” “小童。”赖叔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里带着同情和怜悯,我很接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孤儿。 母亲,对我来说是熟悉又陌生的。这是我内心中很复杂也很敏感的一块区域。我没有见过她。在生下我的时候,母亲不在了。我对母亲的了解,全部都来自父亲的讲述,还有一张张发黄的照片。 第10节 “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非常好。”赖叔伸手轻轻拍拍我:“她的离去,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因为心里又苦又涩。可能我根本就不应该打开这个话题,让自己难过。 “好了赖叔,我没事。”我揉揉鼻子:“接着讲吧。” “时间还多,你可以先静一静。” “赖叔,别把我当小孩看。” 赖叔看着我笑了笑,他说我确实很像我爸,固执,倔强,就算牙齿碎了,也会若无其事的吞下去。 每个认识父亲的人,包括赖叔在内,都认为一个男人娶妻生子之后,大部分的精力会放在家庭上。但我爸只安静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让赖叔帮他做一些事,或者找一些东西。赖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还在寻找和西海河有关的资料。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西海河的时候遭遇的生命危险给赖叔留下了阴影,一提到这个地方,他就觉得不自在。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赖叔对我爸的跟随还有了解,都让他对这个严肃又呆板的人产生了敬和畏,尽管赖叔不自在,却还是按照我爸的吩咐,尽力去找他需要的东西。 “他找的是什么东西?” “大部分都是资料。”赖叔解释道:“很多地方的资料,非常全面,地质地貌,历史,人文,民风,野史风传。” 也就是说,赖叔和我爸之间不是经常见面的,他要东跑西颠的去找资料和东西。我心说难怪两个人每次见面之后都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原来是在谈论这些。 时间会淡漠一切的,在漫长的寻找中,我爸可能没有多少收获,日子久了,连他自己也失去了一部分信心。赖叔心里暗自庆幸,尽管这时候我爸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过能彻底放手,让自己轻松下来,还是能过好后半生的。他们的生意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小有规模,挣的钱足够花销。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改变了事态发展的人出现了。 那也是赖叔最后一次按我爸的吩咐外出,归途中,赖叔在火车上见到一个人,年轻人。这个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干扰到赖叔的地方,他很沉默,可能在火车上闲极无聊,翻看一些照片。赖叔无意中看到这个人还有他手里的几张照片,马上就被吸引住了。 “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赖叔清楚的记得那个人:“他看着并不凶悍,还带着几分文气,不过他身边的两个人就不行了,一脸痞相,很像是在道上混的。” 赖叔对这个人的注意,其实还是因为对方手里的照片。我爸曾经给赖叔看过一些资料,目的是让他按着资料上的记载去找点东西,最终,赖叔没能找来,不过他把资料中的细节都印在脑海里。看到这个人手里的照片,赖叔马上确认,照片里的信息和资料里的某些信息有着相似之处。 本来赖叔还想再看的仔细一些,但被对方发现了,而且那两个面色不善的人还想教训赖叔。赖叔不愿意惹麻烦,可总觉得那几张照片估计对我爸来说非常有价值。他考虑再三,最后终于动手,偷到了一些照片。 这些照片交到我爸手里时,他有点动容,立即追问赖叔,照片的主人是谁。但赖叔不知道那么多,偷到照片之后怕引起对方的察觉而引发麻烦,所以随即下车,换了另一列火车回家。 我爸当时显得很遗憾,不过没有责怪赖叔,这些照片已经算是意外的收获了。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我爸独自进行了很多工作,这些事情,赖叔不知情。 “我觉得,你爸爸在拿到这些照片的同时,心里已经下了决心,这两年里,他在做周密的准备工作。” 父亲可能真的不愿意再让赖叔背负他不应该背负的东西,所以后面的事都是瞒着赖叔进行的。在他离开之前,没有见赖叔,只是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了几句。赖叔在电话里百般阻拦,却没有用。 赖叔就讲到了这里,他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没有张桥带回来的东西,或许我还能相信赖叔的话,可那个小本子上的照片还有文字,却清晰的表明,事儿,绝非这么简单。 “赖叔,对楼兰古墓里的东西,你怎么认为?” “小童,刚才我说了,有的事儿,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我真的不清楚那么多。” 我叹了口气,赖叔的表情是诚挚的,他完全把自己从事情里撇了出来,扮演一个打杂跑龙套的角色。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目前最关键的是三个问题。第一个,我爸到什么地方去了?第二个,他到底在找什么?第三个,是谁在关注我们父子? 我爸手里的很多资料都是赖叔搜集来的,他应该留有底。不过我对这些地方不熟,目标比较清晰的是两个地方,孔雀河南岸的古墓,西海河工程废墟。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孔雀河南岸的古墓跟我要寻找的答案贴近一些。 我想,我必须亲自去看看。 第011章 外甥女 我自己默默的思考,暂时一言不发。不能不承认,赖叔确实像只狐狸,最起码很了解我,虽然我不说话,他却像是能猜透我的想法。 “小童,不安全,所以,打消你心里的想法吧。”赖叔的语气恢复了平静温和,他拍着我的肩膀:“如果这个事里面没有难以预测的因素,你爸爸也不会隐瞒我那么多,他自己走了,没有对我说他的行踪,就是不想把我也拖进去。” 赖叔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善意,但我望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顿时就明白了他带我到地下室的用意。他确实是在吓我,他猜得到我听完真相以后一定会有所行动,所以提前就给我提出隐晦的警告,这个事儿不安全,不能做。 “赖叔,话也是你说的,鬼影诅咒,无法根除,如果不找到彻底的解救办法,迟早还会要命。我不想张桥因为这个而发生意外,就算过上十年八年,我听到他出事的消息,也会非常难过。”我对赖叔阐述我的意见,明确告诉他,就算不去刻意寻找我爸,但张桥的事不能撂下。 “你只考虑这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假设你真去了那里之后,该怎么办?有的危险以及意外事件,都是你不能招架的。” “所以说,这些都要赖叔你帮衬帮衬。”我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我明白,凭我和张桥,估计做不成什么事,赖叔估计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不管,毕竟他和我爸的关系维持这么多年了。 赖叔叹了口气,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可能知道无法劝阻我,就不再说了。他最后抽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想,烟抽完的时候,赖叔站起身对我说:“先等两天,做一点准备工作。” 赖叔答应的这么痛快,倒真让我有点出乎意料,本来还打算和他好好耗几天的。我们两个从鱼塘边回到小屋子里,一屋子的鱼香,张桥太大条了,前几个小时还吓的面无人色,这时候居然有心情跟丘道士一起炖鱼汤喝。 “别喝了。”我一把拉着张桥,把他拖到外面,小声警告他,他眼睛的意外还没彻底搞定,张桥果然慌了。 在我和张桥悄悄说话的时候,赖叔跟丘道士也没闲着,一起小声嘀咕,我没去偷听。当天晚上,我们就在丘道士这里凑合了一宿,第二天回到市区。赖叔嘱咐我暂时不要回家了,就呆在宾馆里。 其实,我对赖叔并没有太多的怀疑,他不可能有恶意,最多就是隐瞒我一点事情。但听完这些话,我就意识到,这个事儿真和我想的一样,迟早回来,假如自己无法避免某件事的降临,那么就要提前做好相应的一切准备。赖叔绝对嗅到了什么气味,否则不会躲到宾馆里忙活。 “先呆在这里。”赖叔看样子是准备出门了,但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非常多,尽管规整过,却还是堆了几大摞。他看着这些东西暗中皱眉头,东西肯定带不走,他知道自己一离开,我绝对不会那么老实。 我马上保证,不会乱动赖叔的东西,赖叔没办法,摇摇头就出门了。我从楼上悄悄看着赖叔离开的身影之后,立即开始翻这些东西。 东西很多,绝大部分都是书面资料,这些资料经过精心的整理归类,信息量相当大。不过,正因为信息量太大太杂,就让人理解不了,搜集资料的人到底在寻找那个方面的信息。 “可能都是赖叔替我爸搜集的资料?”我把这些经过仔细剪贴归类好的资料翻开了,一本一本的草草浏览,内容是枯燥无味的,大多是教条式的数字,看的头晕。但赖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我的时间不多,仍然不断的翻着,希望能找到一点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书页刷刷的翻过,不清楚翻到第几本的时候,我的目光停在了几张图上。图是手绘的,绘制的简单粗糙,图的内容全部是由一个一个黑点组成的,这种抽象的图如果没有人的指点,很难再短时间内看得懂。 赖叔从来没有指点过我,但我看着其中一幅图的时候,却总觉得有种些许熟悉的感觉。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黑点组成了线条,线条曲折无序,看着很杂乱。但这些曲折的线条一直让我觉得眼熟,我捏着手里的图,拼命回想。 对这个,我肯定有印象,只是记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看过,记忆太庞大了,如果要在记忆里去寻找一个本来就很模糊的片段,可能会很难。我想了半天,始终想不起来。 我估摸着赖叔可能快要回来了,又把剩下的那些东西匆忙的翻了一遍,然后将所有东西尽力放回原位。但这一等就又等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夜里我眼皮子都快要睁不开的时候,赖叔才出现。他不是一个人出现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看到赖叔带回来的人,我和张桥的眼前就猛然一亮。 这是个年纪比我小一点的女孩子,长的很精致,很白,短头发,个子不算高,穿一套很修身的运动衣。当看到我和张桥的时候,她的目光有点飘忽,可能是不太习惯被两个陌生男人注视着,稍稍朝赖叔身后让了让,又低了低头,刻意的避开了我们的目光。这种略带着羞涩的表情有股青苹果的味道,我喜欢。 “你好……”张桥乐了,把自己身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咧着嘴就跟人家搭腔。我觉得丫这辈子迟早要死到女人手里。 第11节 “严肃点,别笑!”我呵斥张桥,等转过头的时候,表情完全就变了,对赖叔挤了挤眼睛:“这是谁?” “我姐姐家的孩子……” “外甥女?”我迟疑了一下,心里那种对青苹果的喜欢瞬间被另一种情绪所掩盖了:“赖叔,你带个丫头片子回来干什么?她能帮什么忙?” 赖叔皱皱眉头,看看我,又看看身后的外甥女,但没说什么。女孩儿也皱了皱眉头,抬眼瞪了瞪我。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我有些茫然。 这时候,女孩儿突然就从赖叔身后走过来,朝我伸出一只手,看样子是想跟我握手。我让搞的有点晕,更迷茫了,懵懵懂懂的也伸出手。 她的手是温热的,而且很软,但是我的思维还没有进一步深入下去,整条胳膊猛然就被扭的转了一个圈,对方用力很巧,拿捏的恰到好处,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一抖,被甩的几乎凌空翻了个跟头,重重的摔在地上,眼前顿时冒出一片一片璀璨的星空。 张桥赶紧把我给拽了起来,我晃晃脑袋,对眼前这个白皙精致的女孩又有了新的印象。 “要不是看你是个女孩子,我非揍你不可。”我嘴上不服软,但心里已经有点发憷,这个女孩儿绝对练过,我好歹跟着我爸学过几手,同吨位的普通人肯定弄不过我。想着,我就晃着脑袋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尽量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那你揍他吧。”赖叔轻轻坐到沙发上,对我被狠狠摔了一跤的事似乎压根没看见,他瞟了我一眼:“他是我外甥,男孩。” 我跟张桥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相互对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赖叔的“外甥女”。 “开什么玩笑!男的?”张桥好像有些接受不了了。 “我叫陈晓宁,我是男人。”这个让我分辨不出性别的“外甥女”动了一下手腕子,看着我说:“你刚刚说的,来揍我吧。” “请你注意一下我刚才的措辞,我只是说如果而已,但是,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揍你。”我绕了个圈子跑到赖叔身边,背对“外甥女”,小声地问:“真是男的?怎么看着那么娘气?” “这个问题不做解释,以后你们还会接触,自己慢慢体会吧。”赖叔喝了一口茶,对我说:“这段时间我有些急事,实在脱不开身,孔雀河那边的事儿,晓宁会陪同你去,该用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出发。” 第012章 第一次历险 我听了头就一晕,赖叔这是明显想撂挑子,自己不去,让一个至今我都分辨不出男女的伪娘陪我去?尽管这个自称陈晓宁的伪娘手上很有两下子,可他的年纪看着比我还要小一些,我真不觉得他能把将要遇见的问题全部解决。 算了吧,我摇摇头,这个事本来和赖叔就没有直接的关系,他要撂挑子,我无法指责。赖叔让张桥又当面把孔雀河南岸那里的情况从头到尾很详细的讲了一遍,那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接触过,赖叔只能用这种方式全面的分析一下。 “我真不认为那单纯是一座楼兰时期的古墓。”赖叔沉吟了一会儿,在他的认知和见识中,导致人出现鬼影诅咒的地方,一般不会是古墓。 在赖叔说话的时候,我暗中注视着陈晓宁,这将会是我人生第一次探险的同伴。我判断,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性格有点内向。我突然就为自己之前的一些念头感觉脸红。 赖叔交代了我很多事,也说了不少相关的经验,我把目光从陈晓宁身上转到赖叔身上,笑着问:“赖叔,你一个生意人,懂的可真不少。” “别忘了,我是干过地质的人,地质勘探中间遇到的奇怪事还有危险,你想象不到,好了,这个留到以后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我收起笑容,心里盘算着。孔雀河南岸的楼兰古墓其实跟我爸的出走可能关系不大,去那里只为了弄清楚那个小本子上的问题。最重要的目标应该是在西海河,我爸当年悄悄离队以后就去找过东西,假设当时他没有找到,沉寂了这么多年,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找。 所以,我想争取更多的时间,把能搞明白的事都搞明白。因为,在我心底有一种已经可以察觉出的危机感,在事情发生之前,我爸的日常举动很正常,在事情发生之后,赖叔也未表现出什么,可我依然能够凭细节猜测出来,我的父亲,还有我本人,或许在很早的时候就被人注意到了,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们躲避了这种注意。 我感觉到了压力,一种无形的压力。 所有的准备工作赖叔都安排了,第二天我就决定出发,张桥对其间的路线熟悉,这方面没问题。在车上跟陈晓宁的距离更近了,一直到这时,我才完全相信了赖叔的话,这就是个男人。 我该怎么形容他?一个不爱说话,精致的和女人一样的男人?这样一个伪娘,能办什么事? 在我们到达了前往孔雀河最后一站的时候,陈晓宁找到了赖叔提前安排的人,对方准备了一些东西还有车子。 “我问你一下。”我实在忍不住了,看着那些人忙碌的身影,就拉着陈晓宁问他:“你舅舅和你说过古墓里那堵墙的事情没有?你用什么办法去搞定那堵墙?” “松开你的手。”陈晓宁很不习惯我这种交谈方式,皱着眉头把我的手甩到一边:“你还想吃两口沙子?” “好吧好吧,我们保持一定距离。”我举着手退了小半步:“你说说,怎么去搞那堵墙?” “有办法,你会知道的。” 说完这些,陈晓宁就不理我了,我找那些赖叔安排的人搭话,人家也不说那么多,我有种被冷落和轻视的感觉,我很想大声提醒他们,我他妈才是这次行动的发起者。 张桥对沿途的路线还有一点印象,负责开车的司机对附近的地形又很熟,所以路上走的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历史上神秘的楼兰古国的遗址跟这里还有段距离,游客一般不会往这边来,我们的进度也就赶的很急,在黄昏的时候,到了孔雀河河道南岸大概二十公里的地方。 “就是这儿了。”张桥已经看不清楚远处的情景,但还是能认出,这附近就是当时他们露营的地方。据他说,再朝前走不太远,就是那座古墓。 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天黑了,不如休息一晚,到明天再说。不过陈晓宁不肯,看得出他也是个不愿意浪费时间的人。赖叔安排的人只负责带路,他们不管具体的事,等我们准备东西的时候,另外三个人就着手搭帐篷。 张桥带我们两个到了真正的地点,亲眼目睹比听人讲述不知道清晰了多少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一个六十度角倾斜下去的坑道,张桥事发距离现在的时间不长,再加上很偏僻,入口这边除了灌进去一些沙土以外,好像没有别的变化。我们避免了张桥曾遇到的情况,沙土结构很不牢靠,只要位置不对,一脚踩下去就可能造成整个空洞的坍塌。不过这种结构容易挖,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事。 “跟着我,你们都别乱动。” 活儿是由陈晓宁做的,我和张桥只有看的份。但这时候的状况不可能陈晓宁一个人就控制的住,在清理沙子的过程中,坑道又塌了一片,三个人直接摔了下去,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所幸的是,下面全是沙子,而且不算高,除了感觉被摔的头晕,其它还都好。我抓住脱手的手电,朝张桥那边照了照。 “你没事吧。” “没事。”张桥噗的吐出一口沙子,看我的眼神很无辜:“已经是第二次摔进来了,习惯了。” 摔落下来的惊慌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我看到了眼前的空洞,但心底的潜意识却阻止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我知道那里有一堵墙,能让人产生鬼影的墙壁。 “干尸就在那边。”张桥给我们指了指。 当手电光照射过去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模糊的一个影子,那具不知身份的干尸已经被张桥完整的搜刮了一遍。我看不清楚干尸的样子,只能看到它身上的外衣和一篷干枯的头发。 “没错,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张桥很肯定的说,尽管当时他有点慌,不过记忆力还是没问题的。 “先不要碰它,它离墙比较近。”陈晓宁在周围看了一眼:“把你们背包里的东西取出来。” 背包很沉,取出里面的东西后,陈晓宁就用这些东西组装了一架喷枪。张桥的背包里是一个方盒子,同样很沉。喷枪所喷的,就是方盒子里的液体。这架喷枪的动力强劲,喷出的液体直射到十四五米之外的那堵墙上。 “你在搞什么?消防演习?” “烧墙。”陈晓宁简短的回了一句,这是赖叔交代过的事情。 第12节 鬼影诅咒的形成,至今是个谜,而且,诅咒的原载体也很让人头疼,无法破坏。赖叔的办法可能是我爸过去教的,也是付出了很大代价之后总结出的经验。墙壁上那副很奇怪的画用其它办法抹除不掉,颜料好像已经渗透到了石头的内部。只有高温灼烧,是唯一安全又可行的办法。经过灼烧的墙壁,画全部会蒸发。 燃料焚烧的过程简单粗暴,火光几乎把整个空洞都照亮了,而且燃料灼烧的时间相当长,剧烈的燃烧几乎耗尽了这里的氧气,我们不得不在许久后才再次跑下来。 “现在可以看看那具干尸了。”陈晓宁只有在说正事的时候才会多吐几个字,他把喷枪拆散了重新装好,扭头对我们说:“你们两个分一下工,一个人负责把干尸周围那些杂乱的东西都规整起来,另一个跟我走。” “你去吧。”张桥马上就推了推我:“我已经看过一次了,它太丑,我会做噩梦。” 张桥马上就拿着手电跑到旁边去捡东西,确实,不管他推让不推让,我都要仔细的看看。干尸在空洞的一角,平趴在地上,它的头发很长,而且杂乱不堪,像一丛长在人脑袋上的野草。他穿的是那种像过去那种劳保服一样的衣服,厚重结实,衣服上的口袋很多,可以装不少东西。 我和陈晓宁一人一边,慢慢蹲到干尸的身旁,但是真正面对这个东西的时候,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看起。 “先看看吧。”我戴上手套,就想把平趴着的干尸给翻过来,当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种东西一般都不会好看到那里去。 我准备动手的时候,看了看陈晓宁,意思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但这个娘货又开始玩深沉了,一句话不说,一路上他深沉的次数太多,到这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就不理他,直接下手。 “先等等!”陈晓宁一把就拦住我:“你有没有感觉那里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我缩回手,被陈晓宁的话给吓了一跳。 陈晓宁又不说话了,目光在四周不断的扫视,最后,他慢慢转过身,一动不动的朝后面注视着,我不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什么,但却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直了。 第013章 诈尸 我赶紧就小声喊了喊他,一秒钟前还很正常的陈晓宁,现在仿佛变的呆滞而且麻木,他没有理会我,慢慢站起身,我心里开始发虚,又不明情况,不敢拉他。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和所有的注意力,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人深深沉醉在一件事物里。我和他的距离不算远,但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并不是非常的害怕,却慌乱,因为过去的生活里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也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我马上扭头,想把正在不远处捡东西的张桥喊过来。 在我扭头的一瞬间,骤然觉得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抓住了,在那种情况下,大脑来不及做复杂的运转,也就是说,神经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我还是条件反射一般的重新回过头。 这一回头,我忍不住就大叫了一声,两条腿刨土一般的朝后使劲蹬,站起来就想跑。我看见趴在地面上的那具干尸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腕子。 这绝对不是幻觉。 我的叫喊声惊动了张桥,他在那边愣了愣,然后就问。但我已经来不及回答了,平趴在地上的干尸猛然一动,立身而起,拖着我就跑。我这样一个大活人肯定不会跟着他一起跑,马上开始反抗挣扎,可是这具干尸的反应比我快得多,他伸出另一只手,在我脖子上某个部位用力按下去,我就觉得浑身一软。 虽然没有挣扎的力量了,手里的手电也脱手而飞,但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我能感觉出来,这肯定不是一具干尸,他的手虽然冰冷,肌肉却是软的,而且每个关节都灵活自如,应该是个活人。 我懵了,如果这真是个活人,他会是什么人?专门趴在这样一个地方装尸体? “干尸”拖着我朝墙壁那边跑,张桥分辨不出具体情况,不过已经急追过来。墙壁经过那么长时间的高温灼烧,一直到现在还带着微微的温度。墙角下面全部都是沙子,这是一堵不算特别宽的墙,“干尸”拖着我朝左边跑了不到十米之后,伸手在墙根飞快的刨了几下,把松散的沙子刨开,低头就钻了进去。此刻,我感觉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松,刚想奋力反抗,但身体顺着沙子就被拖到了墙角的洞里。 “干尸”的动作很快,不过这些举动多少都要耽搁时间,我的腿还没有完全被拖过去的时候,张桥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过来,按正常速度,他肯定是抓不住我了。张桥急眼了,猛的朝前一扑,落地的时候两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张桥抓的相当紧,而“干尸”的力气大得超乎想象,猛然一拉,把张桥也拉进来小半个身子。我跟张桥的经验太欠缺了,张桥被拉进来的同时,“干尸”一伸腿,直接踹到张桥的正头顶,这一下就把他踹晕过去。 所有的阻滞都被清除了,“干尸”的动作放慢了一些,不过仍然在跑。他拿起了张桥失落的手电,我大概能看到几个片面的角落,现在身处的地方,可能是这个地下空洞真正的界内。张桥之前请教的那个人没有瞎掰,猜测的还是很准的,这就是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古墓葬,我对这个了解的不多,根据就是旁边一口样子有点奇怪的棺材。 显然,这个古墓并不是第一次进人,它的面积不大,被破坏得相当严重,连墓室里的棺材都让掀了。而我所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个,我对古玩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心里的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这个距今非常遥远的古墓或许对考古学家来说极有价值,说不定能从里面挖掘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收获。但它面积有限,大步跨过去,几步就到头了,这样一个地方,能承载乾坤?我本以为这一定会是个很恢宏又很神秘的所在,事实却不是这样。 “干尸”对这里似乎比较熟,他没有在墓室内停留一步,而是直接奔向另一端,一些已经破碎了的陪葬品在脚底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还有一些从浅地层带下来的叫做“文化层”的东西。所谓的文化层,其实就是古楼兰人在修建建筑以及墓地时,就地取材选用的胡杨木之类的植物。这个东西如果放到有经验的人手里,会是对墓葬的一个重要参考。事实上,在大漠中,也不乏盗墓贼的影子。 当我被硬拖着经过那口样子有点奇怪的棺材的时候,眼睛无意中扫到,这个墓室中的大部分陪葬品并没有被带走,包括棺材,它们全部是被人以粗暴的手段给破坏掉的,棺材几乎翻了个儿,墓主的遗体露出半截,那是一具真正的干尸。 这说明什么?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这个被时间遗忘的楼兰古墓本身,好像没有太大的价值,里面的东西随手就被人破坏了。 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但矛盾也随之出现了,既然古墓没有价值,那为什么外面会砌一道带有防护性的鬼影墙? 不过我的处境太被动了,没心思再往深里想,挟持我的“干尸”手上的功夫很好,一只手就把我弄的手足无措,我想喊,但话没出口就被掐着脖子给咽了回去。“干尸”可能不想在这里耽误任何时间,一口气拖着我跑到了墓室的另一端。本来我以为这已经是整个墓室的尽头了,可是干尸跑过来的同时就飞起一脚,力道十足,墙壁上是一片虚搭起来的砖,这一脚就给踹出个窟窿。 “放开我!” “干尸”弯腰朝这里钻的时候,手上的力道就松了些,我抓住机会全力喊了一声,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用手里的手电照了照我,看到他脸庞的一瞬间,我就有种正在做噩梦的感觉。 这张脸,恐怖到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和描述,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面对面的和这张脸对视,还不如直接昏过去来的痛快。 “干尸”恐怖的脸让我的思维出现很短暂的停滞,等我迅速恢复过来,却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干尸继续拖着我跑。墓室尽头的墙壁后,仍然是一条六十度倾斜向下的通道,通道挖的非常粗糙,要么就是挖洞的人赶时间,要么就是专业技术不过硬。“干尸”在这里通行了不止一次,很老练,直接就拉着我坐在通道上,像滑滑梯一样朝下面滑。通道大概十四五米长,等快要到尽头的时候,“干尸”放慢了速度,接着把我朝下一推,我的身体顿时悬空了,急速下落,砰的摔倒在一个两三米的落差下。 我觉得我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但这时却真忍不住要骂街了,可“干尸”还是不给我任何机会,他跟着就跳下来,一把拖起我,我使劲挣了一下,没用。 现在的位置,仍然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但和刚才坐滑梯的那条通道不一样。这条通道宽且工整,显然是刻意并且精心挖出来的,头顶是石头搭起来的拱顶,地面砸的和铁一样硬,每隔十米左右,通道两壁就会出现一个用来放灯的小格子。 “跟着我走,我不要你的命。”干尸终于说了一句话,同时还把按着我脖子的手松了松。他的声音非常难听,比声带最残次的乌鸦还差一截,嘶哑之极,就好像好端端的一个人吞下去火红的炭块把嗓子给烧毁了一样。 “你他妈是谁?!”我一路上被制的相当难受,脖子一轻松,憋在心里很久的骂街话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污言秽语对我来说没有用,我只关心我该关心的事。”干尸的语气波澜不惊,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我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来吧,你既然来到这儿,必然是想看看,我带你看。”干尸彻底放开了手,他不怕我逃跑或者耍什么猫腻,我自己也承认,就算光着膀子也干不过一个忍辱负重装尸体的狠人。 我还没有说话,干尸就补充道:“作为交换条件,你也要告诉我一些事。” 第014章 一次对话 我不知道这个人想问我什么,但我知道他对我的挟持是一次有预谋的计划,装尸体就是个很好的证明。我的心抖了一下,因为从“干尸”的口气里能听出,他好像了解我的来历,如果放在过去,我从不会把自己看成一个焦点人物,不过从那个小本子,却让我发生了改观。至少我明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注意我了。 不过我的慌乱顿时就减少了很多,“干尸”对我很不客气,像麻袋一样拖了一路,但他应该没有杀心,否则不用等到这个时候。情绪一稳定,思维和语言就都进入正轨,我一边应付,一边谋划着该怎么想个办法。 这条经过人工修整的宽阔平整的通道一直延伸到地下很深的地方,看得久了,再根据现场部分物品和细节,我就能看得出,这是一条修建于很久很久以前的通道,估计是在上面那座古墓之前,至少也是同一时期的建筑。 通道到头之后,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眼前,是什么?这一瞬间,我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把孔雀河古墓和西海河联系到了一起。 通道之后,是一个由人力硬生生挖出来的空间,我的目测能力比较差,观测不出空间的大概面积,只能感觉它非常大。在这个空间的正中心,有一个深的几乎看不到底的大坑。大坑的直径只比空间小一点,当我站在这个巨大的深坑的边缘时,就好像面对着一个通往地狱的深渊,又好像一个可以吞噬掉一切的黑洞。我的所有感官可能全部都消失了,只能感觉到头晕目眩。 “看吧,好好看看。”干尸在旁边对我说:“这就是古墓背后的秘密。” 第13节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被眼前的景观所震撼着。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由人力挖掘出来的像黑洞一样的深坑。它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通向哪里。我随即就明白了,那个人工通道为什么那么宽阔,因为挖掘深坑的时候,每天都有大量的土方沙石要运出去。 “这个地方,挖掘于两千年前。”干尸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加以解释:“你可以随便看。” 说完这些,干尸就不理我了,他掏出了一些东西,还有一面镜子。巨大的深坑吸引着我,但干尸的举动,尤其是拿出的那面镜子,让我感觉奇怪,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转移到他身上。 干尸接着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接下来,我的奇怪就变成了一种毛骨悚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干尸的脸庞,还有身上的皮肤肌肉,溃烂的一片一片,他用胳膊夹着手电,拿出一把锋利的刀片,对着镜子开始刮。锋利的刀片轻轻从脸庞上划下来,一块块带着脓血的皮肉就脱离了身体,渐渐的,一种扑鼻的恶臭钻进我的鼻腔,很熟悉的恶臭,我曾经闻过,在丘道士的小屋地下室里闻过,那种极其难闻的味道,只要闻过一次就肯定不会忘记。 这种残虐的场面不断挑战我的神经,我受不了了,不仅仅是受不了难闻的气味,更受不了的是心理。我开始慢慢的后退,同时还在分析,能不能从干尸手里逃脱。 “不用紧张,我只是在换药。”干尸的心理素质已经超越关二爷了,就举着镜子和刀片,若无其事的说:“换药的时间,就是你观察这里的时间,要珍惜。” “好吧,你已经把我折服了。”我无奈了,也放弃了要逃跑的打算,面对这样一个剐自己肉都无动于衷的人,谁有胆子逃?我慢慢坐了下来,伸手掏烟。 “不愧是郑立夫的儿子。”干尸嘶嘶的笑了笑:“有点胆识。” “你能先告诉我,你是谁吗?”我的眼睛完全集中到了干尸身上,刚才已经平稳下来的情绪重新开始激荡,对方知道我的身份,这不安全。 “一个活死人而已。”干尸刮完脸上腐烂的皮肉,又开始刮身上的肉,我不知道刮脓血疼不疼,但看见刀片划过他身体的时候,就觉得头皮快要崩裂了:“你肯定还想问,我怎么知道你要到这里来?只不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意义,我只问我该问的事。” 干尸刮的很细致,片刻之后,他的身体已经臭气熏天了,他又抖开一个小包,用一种类似肉色的药粉朝创伤处涂抹。这种药粉有股很淡的药草的味道,药味虽然淡,却相当有效,很快就把恶臭给压下去了。 不用他多说,我也能猜得出,这是个中了鬼影诅咒还未死的人。只不过他的情况很糟糕,离死估计也不远了。 想到这儿,我迟疑了一下,赖叔说过,能延缓鬼影诅咒的,好像只有丘道士一个人。干尸既然挟持我,说明他和赖叔丘道士不是一路的。 “你的回答要是让我满意,我不会杀你。不过你不要想着逃,如果你真和你父亲一样聪明,你就知道,你逃不掉。” “你要问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摊摊手,表示遗憾。 “我还没有问,你怎么就说不知道?别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只问一件事,郑立夫告诉过你些什么?” “什么都没告诉过我。” “你在开玩笑?”干尸又开始笑,嘶哑的笑声里有一种嘲讽和极度的不信任:“你是郑立夫的儿子,他可能什么都不告诉你?他中了鬼影诅咒,拖的日子够长了,眼见要死的人,他会把最重要的东西带进棺材?” “你不相信,我真没办法,我就这一百来斤,要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我只能这么说了,这辈子说谎无数,好容易说句真话,对方还不信。 “嘴巴不用这么硬,好,我退一步,别的我都不问了,就问一句。”干尸慢慢朝我走了一步,那张沾着还未渗入皮肉内的药粉的脸很狰狞:“密码,黑洞的密码是多少!” “什么密码?”我愣了一下,干尸显得有点急躁了,用刚刚刮过脓血的刀子刷的架到我脖子上。 “我等了很多年!没有多少耐性了!黑洞密码是多少!告诉我!”干尸的急躁在升级,像逼供一样逼着我。 “什么他妈的密码!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杀了我还是不知道!”我被刀子架着脖子,也急了。 我这么一喊,干尸倒是平静了点,他的鼻孔呼呼的喘着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慢慢把刀子从我脖子边拿开。 “郑立夫果然还是这么独,死守着密码,谁都不肯说,连自己的儿子都瞒着。”干尸的眼睛带着一些自嘲,又带着一些愤恨。 “你到底是谁?你跟我爸很熟?”我不愿意听干尸对我父亲的评价。 “很熟,很熟的。”干尸又开始笑,笑声却愈发刺耳:“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替郑立夫保守什么秘密,你以为你是他的儿子,他就会对你网开一面是吗?错了,大错特错,在这个世界上,郑立夫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我只能认为你在放屁。” “那就听我来讲一个故事吧,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一个关于地质队的故事。不知道郑立夫对你讲过这个故事没有?” 干尸根本不管我有没有兴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讲述一般。只听了几句,我就感觉很惊讶,他所讲的故事,跟前几天赖叔讲的故事,几乎如出一辙。 但讲着讲着,故事的情节就变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干尸,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认为当年的故事的确和赖叔讲述的一样。 故事的前半段,干尸和赖叔说的都差不多,到了后半段,就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干尸的话,但他脱口就把这段往事说出来,那就说明,即便他不是一个参与者,至少也是知情者。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肯定不知道。”干尸惨惨的一笑:“不仅是你,如果我不说,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是谁。” 第015章 第二个版本 我不能不承认,尽管自己现在的处境很不乐观,但干尸的话还是引起了我巨大的兴趣和好奇。这个事情和我爸有密切的关系,和我自然也息息相关。我暂时不再和干尸在语言上较劲了,直接就问他:“你是谁?” “我说了,你会知道吗?郑立夫会对你讲我这个人?”干尸回头朝我们来时的路看了一眼:“无所谓,他不告诉你,我来告诉你,我叫刘一山,你听过没?” “刘一山?”我皱皱眉头,这应该是个很陌生的名字,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从来没有听过。但产生这个反应之后,我总觉得心里有点别扭,这个名字,我真没听过? “没听过也正常,这种事,郑立夫不会跟你讲。” “等等……”我瞄了干尸一眼,拼命的在想。 刘一山,刘一山…… 在努力的回想中,我顿时想起来,这个名字不算绝对的陌生,我应该听过,只不过印象非常的模糊。在赖叔讲述西海河的事时,他略微提了一句,那个被我爸丢下来不及营救的地质队的同伴,好像就是姓刘,至于叫不叫刘一山,我真记不起来了。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无足轻重,赖叔没必要讲,我也没必要记住。 当我回想到这些的时候,心脏忍不住又颤抖了一下,因为在干尸吐露自己姓名的背后,隐藏着很危险的信号,至少对我而言,这个信号相当不妙。这个人活的很累,很痛苦,但他仍然熬着,忍辱负重,他当面对我讲出了姓名,就证明他根本不怕我泄密。 想要堵住一个人的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肉体消灭,至少也得监禁。我不知道干尸会怎么对待我。 “我本来是个该死的人,很多人都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但我没死,一直活着。”干尸又掏出一些药粉,一边抹着,一边把还没讲完的故事讲了下去。 关于我父亲到地质队之前的事,干尸没多说,可能他也不清楚。但是干尸说,我父亲在参军期间,绝对不止是一个普通士兵那么简单,而且他复员退伍的过程也不寻常,只不过相关的内幕,只有他自己知道。 干尸说,我爸在当年并不是一个严肃呆板的人,相反,他很健谈,很会跟人拉关系,往往接触到的人不过几天就会把他当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当时的地质队里,我爸是个很受欢迎的人,跟老老少少的同事关系都非常好。 听到这里,我就很怀疑,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变化的,我爸,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干尸讲述的和我自己认知的,为什么差异那么大?是我爸在伪装? “郑立夫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这些,他可以表面上和人称兄道弟不分你我,但在他心里,这些人只不过是暂时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掉任何一个工具。” 我爸从西海河退伍,从哪里离开,或许同时也带走了关于西海河的一些秘密。他虽然离开了部队,但他没有停止过对西海河的探索。不过,一支部队搞了几年都没有搞好的事,放到一个人身上,那种难度可想而知,所以我爸心有余力不足,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寻找可靠的人,做自己的帮手。 第14节 干尸,就是他的帮手之一。 在当年那个起风的夜晚,我爸确实趁夜进入了西海河工程废墟中,但和赖叔所讲述得不一样,他并不是一个人悄悄摸进去的,当时,干尸就在我爸旁边,协助他进行摸索。其实,进西海河工程废墟内,肯定是一个提前安排好的计划,赖叔和干尸都是我爸的帮手,我爸和干尸进去,赖叔留在外面策应。 干尸讲述的是另一个版本的西海河往事,不过有一点,他和赖叔说的一般无二,那就是我爸进入西海河工程废墟的目的,他进去是为了寻找一些丢失的数据。 “这究竟是些什么数据?”我忍不住问,在赖叔讲述的时候,我就对这些数据很好奇,干尸又重复了一次,让我更心痒难耐。 “数据,可以破解出密码,黑洞密码。” 这是干尸第二次提到黑洞密码了,但我完全听不懂,不知道这会是什么东西。不过干尸不做解释,只说了这些,就避开了关于黑洞密码的事。 这些数据,都是在西海河工程没有被人为摧毁时,由部队方面派来的专家采集提取的,正如赖叔所说,数据丢失了一部分。 “如果人的胆量指数满分是一百的话,郑立夫的指数就是一百零一。” 事实上,所谓的数据丢失,并不贴切,应该说是数据采集时遗漏了一部分。当时的某个专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采取了补救措施,亲自进入了西海河工程主体部分,也就是那个无比巨大的深坑下面进行补救性的提取。 这时候,干尸说出一个让我无法置信的事,当时在专人提取数据时,我爸就在附近,他很清楚,如果数据被带上去的话,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接触到它的机会。 “所以,郑立夫杀了人。” “你在放屁!”我恼怒了,尽管父亲在我心里的形象的某些部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我不允许谁诋毁他。 “他杀了人,但在当时,他没办法把数据带到上面,因而他只能把数据隐藏在主体工程的深处。” “你放完了没有?”我冷笑了一声,对干尸的话非常不屑:“如果你把一个重要的东西藏到某个地方,你会在事后第一时间把它拿走。你有耐心等那么久?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西海河工程在不久之后就报废了,成为一片废墟,我爸是什么时候复员的?又是什么时候参加工作的?假如他处心积虑杀了人,藏起数据,他会等待那么久之后才过去?大叔,一个智商不高的人最愚蠢的地方就是永远把别人的智商看的和他一样……” “你认为西海河工程内部的人撤走之后,那里就荒无人烟了是吗?我告诉你,西海河工程表面上荒废了,但暗中对它的守护还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有意的靠近,立即会从你根本不知道的地方传来警告,如果你不听从警告,接下来就是子弹。” 我接不上话了,我对西海河的了解确实不多,当时的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不过从西海河工程的规模来看,干尸的话并非没有可能。 我爸肯定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他复员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敢贸然的接近西海河,尤其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连试探都带着很大的危险性,一旦被发现抓获,就会引起极度的怀疑。 但地质队,无疑是个很好的试金石,就算西海河废墟的守护人员仍在隐伏,发现了地质队,地质队也可以比较轻松的离去。 “这次试探,让郑立夫很高兴,因为西海河被彻底放弃了,所有的人已经撤离,这里成为真正的无人区。” 干尸说,我爸是一个善于计划的人,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把所有能想到的环节都理顺了,并且制定了不同的方案,能进能退。在发现西海河已经无人守护之后,他当机立断,马上决定进入废墟。 刚刚进入西海河废墟的时候,干尸和我爸配合的相当默契,都是干地质的人,大山大河见得多了,尽管主体工程也遭到了破坏,不过这难不住两个人。他们借助工程内还残存的升降梯和其它工具,一层一层的顺着平台朝深处走。我爸对这里的情况是很熟悉的,但是人员撤走时的破坏导致工程深处出现了变化,具体说,是炸药堆积爆破之后,炸出了一些本来看不见的东西。 第016章 摔 “炸出了些什么东西?” “一些化石。”干尸回答的很干脆:“这些化石出现在西海河,我没有料想到,不过,化石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那块巨大的黑色石头。” 黑色石头的出现纯属偶然,如果不是当时破坏性的爆炸,可能它还不会出现。干尸说,这块巨大的黑色石头上,有一副类似画一般的图案,图案模糊一片,但只要注视着,就会发现它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鬼影诅咒?” 在当时,我爸可能对鬼影诅咒的了解非常少,他不知道这块巨大的黑色石头是鬼影诅咒的原载体,因此,我爸和干尸都受到了鬼影诅咒的影响。 不过他们都没有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本来隐藏着数据的地方是我爸牢记在心的,但因为破坏的原因,数据的藏放地点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好在数据被藏的很严密,本身没有遭到破坏。在我爸和干尸拿到这些数据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分歧和矛盾产生了。 我爸跟干尸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关系,干尸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毫无疑问,他扮演的是一个助手的角色,也就是说,他是个配角。可干尸显然是个不安分的配角,或许也是在具体的利益上有不可化解的矛盾。干尸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在找到了遗失的数据之后,就提出自己来保管数据。 听完干尸的话之后,我心里就想着别说是我爸,就算换了别的人,估计也不可能答应干尸这个要求。数据记载着什么信息,我不知道,但干尸说过,这些数据可以破解出一个什么黑洞密码,这应该是个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个要求虽然令人难以接受,但我爸当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或者反对,他表示回去之后,可以把数据交给干尸保管,两个人共同用里面的信息去破解黑洞密码。干尸很满意,两个人接着就按原路返回。 在他们返回的途中,确实和赖叔还有其他队伍里的人在平台上相遇了,本来,赖叔的任务是留在外面策应,但不知道出现什么情况,三个人一起找到了这里。而且,他们在相遇之后的确受到了攻击,当时的情况很危急,赖叔和干尸分别遭遇险情,危在旦夕。不过总体来说,干尸的情况要比赖叔好一些,因为他所处的地势比较有利,还能坚持片刻。 听到这里,我就皱起了眉头,因为根据干尸讲述的情节,我几乎不用听,就隐隐猜到了他后面会讲些什么。 “郑立夫很阴险,在下面答应了我,其实已经对我很不满,他不但没有救我,反而把我推了下去。” “这不可能!”我立即反驳道,自然,如果干尸前面讲述的都是真的话,那么杀他灭口是很可能发生的,但我不信,压根不信我爸会做出那样的事。 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一个严肃但并不缺乏爱心的人,只不过他的关怀和爱心都隐藏在那张严肃到没有表情的脸上,很难感觉的到。 “这是事实!”干尸的语气瞬间就变的愤怒且狂躁,他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指着我的鼻子:“如果他不是你的父亲!你还会这么说吗!” “你拿什么保证你说的都是真话?都是事实?” “拿我这张脸!”干尸的指头又指向了自己:“你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顿时就没话说了,我不否认,干尸这张已经快没有人样的脸庞之后,是多少痛苦和愤恨,那种痛苦,不要说自己去体验,只要想想就会觉得浑身发冷。 “该说的,都说了,走!”干尸显得比刚才急躁了许多,他一把就拽起我,沿着深坑的边缘朝另一边走,我不肯,硬拖着和他僵持。 这时候,干尸的目光猛然朝我们的来路瞟了一眼,那条宽阔平整的通道出口,出现了几道光线。 “张桥!我在这!”我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一嗓子就喊了出去。干尸的火气更大了,故技重施,掐着我的脖子,硬把我拖了起来。 干尸手里的光线同时也吸引了来人的注意,应该是张桥他们。干尸对这里的地势比我们都熟,不过虽然他拖着我也跑的很快,但手里的光源却是个明显的目标,被来人紧紧追赶着。干尸不管那么多了,在奔跑中竟然一下子把光源给灭掉,我们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坑,这样摸黑跑,简直是在拿命开玩笑。 “你疯了!一失足俩人都没命!”我开始害怕。 “是疯了!”干尸嘶哑的笑了一声:“我活着是在受罪!就算死了,也要拉郑立夫的儿子垫背!” 失去了光源,干尸的速度就慢了,后面追来的人越来越近,到最后,干尸猛的就调转方向,竟然朝深坑冲了过去。我在恍惚中分辨出他前冲的方向,心里一紧,这个疯子真要拉我垫背吗! 我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觉得身体一顿,心里马上就反应过来干尸要干什么。刚刚被干尸带到这里的时候,我匆匆扫视过深坑内的情况,人站在上面看不到底,但是能看见在四周的坑壁上,有很多原木搭起来的巨大的梯子,梯子一截接着一截,一直延伸到深处。木梯子肯定无法单独固定在坑壁上,估计会有牢固的金属支点。干尸现在正拖着我顺巨大的梯子朝深坑深处爬去。 我没办法,只能尽全力发出声响,给后面追击的人指引方向。当干尸拖着我下去了一段之后,后面的人追了过来,他们在原地简短的停顿了一会儿,仔细辨认下面的情况,接着就有两个人顺我们下来的路线继续追赶。 这种直立的攀爬很耗体力,而且危险,但干尸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对每个角落似乎都很熟。他拖着我,爬的还比上面的人快,在那种近乎绝对的黑暗里,我失去了感官功能,也分辨不出到底朝下爬了多少米,总之就是觉得很深。 第15节 正在爬动中,我和干尸两个人同时一震,感觉借力的原木好像要断了,身体也随之一坠。这个意外情况让干尸不得不松开手,我什么都不管了,一把就抱住旁边一根木头,一动不动。可是干尸这时候惹了大麻烦,他还在摸黑找别的牢固的支点,这个过程中,他脚下的一截木头咔嚓就断成两截。 干尸的力气很大,呼的一把抓过来,正好抓住我的左脚。我猛然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无形中就觉得抱着的木头撑不住。 这一切仿佛发生在一秒钟之内,在我下意识把木头抱的更紧的时候,左脚一凉,紧跟着就是一声嘶哑的惨叫。干尸抓着我左脚上的鞋子摔了下去,我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却始终没有听到干尸落地后的声音。 真的吓惨了,我仍然一动都不敢动,一直到上面的两个人飞快的接近我的时候,我的心跳才平息了一点,满脸都是汗水,连贴身的衣服都浸透了。我抬头看了看,是陈晓宁和另一个司机下来的。 “我真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在光线的照射下,陈晓宁那张青苹果一般的脸沾着一点灰尘,他伸出一只手把我朝上拉了拉。我没装,但两条腿一个劲的发软,一头就扎到陈晓宁怀里。 “起来,你恶心不恶心。”陈晓宁皱着眉头,嘴上呵斥着,但我看得出,他正在检查我身上有没有外伤。 过了好半天,我总算缓过来这股劲儿了,就靠着陈晓宁开始抽烟。他把我推到一边,带着一种隐隐的嘲讽,说:“你看起来没有自己嘴上说的那么强啊。” “你好意思说?你舅舅让你干嘛来了?要不是你临时掉链子,我至于这样吗?”我丢了烟头,看着那一点点光亮飘飘忽忽的朝深坑下面飘落,接着又问:“你刚才是怎么了,究竟看见什么东西了?” 第017章 化石 晓宁让我说的低下了头,微微有点不好意思,他也知道,我被干尸掳掠走,跟他临时中招也有很大关系。 因为觉得自己出现了失误,所以晓宁的态度稍稍有所缓和,他说了刚才自己的经历。我和他在干尸旁边准备仔细搜索观察的时候,他就觉得身后有异样的动静,很轻微,几乎察觉不出来,在他回头的一瞬间,目光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他当时分辨不出这究竟是错觉还是真实的,他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洞,很大的黑洞,在缓缓的旋转。这个黑洞似乎把晓宁的目光都吸走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就那样一直呆呆的站着,直到被踹晕的张桥苏醒过来,费了好大的劲才让晓宁恢复正常,然后叫上外面的人,一起追击干尸。 我又点燃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想,黑洞,又是黑洞,黑洞究竟意味着什么?在我接触到这些之后,听的最多的可能就是这个词。 而且,情绪一稳定下来,心里之前就产生过的疑问瞬间扩大了无数倍。这个地方和西海河地下工程相隔很远,年代差距也非常大,属于两个不同时代的产物。它们都被挖出了一个很深很大的坑。 最关键的问题就在这里,他们究竟在挖什么? 抽完这支烟之后,我下意识又想摸一根出来,晓宁就阻止我:“你打算住在这里?很舒服是不是?” “好吧,动身。”我直起腰,朝下面看了看,然后试探着伸出脚,踩到一个牢固的地方。 “你要干嘛!”晓宁看我是想继续朝下面爬,立即跟过来拽着我:“你是不是精力过剩。” “我鞋丢了,我下去找鞋行不行?”我突然就有点讨厌,从小到大,我最反感的就是被禁锢被管制的感觉,尤其身边再跟着一个啰啰嗦嗦什么都不让干的人。 我想下去看看,已经不远千里到了这个地方,至少我要知道,出现这么大个坑,到底是想挖什么东西。我不理会晓宁的态度,因为他只是赖叔派来的一个办事员,如果我下去,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你最好不要干出格的事,你也看见了,这里不比城市,你出了事连报警的地方都没有。” “我知道,我就是去找鞋而已。” 说着我就开始朝下面爬,不过爬的非常慢,环境危险,而且我心里始终装着事,不能不说,干尸的讲述像一颗重磅炸弹,让我久久不能平静。我那个不苟言笑的爸爸,究竟是什么样的?难道他真的和干尸讲述的一样,是个随手就能至别人于死地的人?我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这样爬下去,估计要很久。”晓宁身后的人跟着我们爬了一段之后说:“这个地方很罕见,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根据我爬了这么久的经验和所见,楼兰古墓后面的这个深坑在挖掘形式上和西海河工程有一个极其相似的地方,那就是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悬空搭建起来的平台,上下的人可以落脚,也可以承放一些东西。 可以借力的地方很多,虽然我们爬的慢,不过还是渐渐接近了坑底,从干尸说过的一些情况来看,这里没有西海河挖掘的深,毕竟年代和科技水平相差太多。爬过最后一截原木构建出来的平台,我就准备下去,这时候晓宁拉住我,说:“你等着,我先下。” “看起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尽管头上都是汗,我还是笑着对他说:“下去先帮我找鞋。” 情况大致是安全的,晓宁下去之后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我就跟着也跳了下去,晓宁对上面那个人说让他原地呆着。 我们两个人在下面慢慢走着,但是来回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皮有点发紧,因为我的鞋子找不到,不仅如此,连干尸的尸体也没有找到。 “这不可能吧?”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从我们刚才停顿的地方到这里,大象掉下来也要摔死。 “慢一点。”晓宁的动作变的非常轻,但我还是能看到他伸手握住了一把枪。对于和平年代长大的普通人来说,这个东西很陌生,而且出现了枪,就说明这个事情变质了,非法持枪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嘴上不紧张,却一步都不敢乱走了,紧紧跟在他后面,目光左右扫视。晓宁在前面走了一会儿,轻声对我说:“你有没有感觉,坑底非常乱?” “乱?怎么乱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把注意力集中起来,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这种工程的规模应该说是庞大的,需要有周密的计划和严谨的调度。一路走过来,坑壁上的原木和金属支点整齐有序,非常结实牢固,可是坑底完全就是另一回事,杂乱不堪,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开挖出来的大小石块堆的到处都是。这说明,当初在这里施工的人仿佛也是匆忙撤走的,甚至来不及收拾现场,就把工程给中途放弃了。 再接下来,我们发现了很多让人不安的东西:死人的遗骸,数量非常多。 “这么多人,应该是同时死掉的。”我更加紧张,恨不得贴到晓宁身上:“这就是他们放弃工程的原因?” 我不知道西海河为什么被放弃,但眼前这个地方,很可能是因为死了这么多的人,导致无法再进行下去。恐慌和劳动力的减少都是严峻的问题,所以这里被放弃了。 “我们是不是先缓一缓,从长计议?”我觉得越来越不踏实。 “既然来了,就看下去,你不觉得好奇吗?” 人是成片死掉的,估计当时在坑底作业的人包括后续救援的人都挂到这里了。我不想再走下去了,抛开别的危险不提,谁都不能保证这里有没有鬼影诅咒的原载体。但晓宁不肯,他硬拽着我又走了几步,站到了一堆很大的石块前面。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又被吸引住了,站着不动,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什么都看不见。 “你怎么了?”我头上刚刚消失的汗水哗哗的又流下来:“别吓我!” “别出声。”晓宁猛的一回头,把我吓了一跳,他蹲下身子,指了指前面那个大石块堆:“这些石头,有内容,要好好看看。” 我看不出这些大小不一的石块究竟有什么内容,但晓宁很上心,慢慢的凑了过去。这些石块是人有意堆起来的,我蹲在晓宁背后,看着他开始检查石头。他觉得这么看着可能不过瘾,看了一会儿就伸手去扒,一下子把石堆给扒塌了一角。石块滚动的声音在坑底显得很闷,我埋怨他太大意了。 “如果你知道这些石头是什么,你也会这么做的。” “是什么玩意儿?” “要是我看的不错,应该都是化石。” 晓宁的话让我猛然回想到干尸曾经说的事情,虽然干尸当时只是一语带过,但我记得很清楚。他说在西海河工程的最深处,曾经炸出过一些东西,是化石。 第16节 化石不可能全部都是那么直观的,有的化石看起来很模糊,专业人员可能看几眼就能分辨出个端倪,但对于我这种人来讲,就很有难度了。我顺着晓宁注视的方向在看,却看不清楚,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化石,动物?植物? “这些化石都是当初挖掘这里的人堆放的?到底是什么?” 晓宁估计彻底被这些化石给吸引了,不答我的话。他把滚落下来的几块较小的石头给扒到一边,凑近了塌了一角的石堆主体,又把本来比较暗的光线拧亮。一盯住这些石头,他的眼神仿佛又不动了,一惊一乍的,搞的我受不了。 “你能动作小点不能!这里情况不明!” “我有分寸,先别说这个,过来帮个忙。”晓宁指着被压在石堆下面的一块石头:“把这块石头弄出来。” 我彻底无语了,这块长条形的石头最起码两三米长,被很多石头压着,只露出一小截。我还没回话,晓宁已经开始动手了,一块一块的挪动上面的石头,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干,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事。 我们两个和开矿一样,亦步亦趋,最后把上面的石块清理掉了一部分,晓宁想弄出来的石块是扁平的,我们一人一头,使劲把石块翻了个个儿,就这样一点点把它给弄了出来。 “保存的太完好了。”晓宁几乎把脸贴到石块的一面上,抹掉上面的灰尘,用手电的尾部轻轻敲击石块,头也不回的对我说:“你仔细看看,这是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发现。你看完之后顺便再抽自己一耳光,告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我什么没见过啊,你说的太夸张了吧……”我一边说一边蹲到晓宁身旁,一眼瞟过去,在光线的照耀下,这块石头露出了一些东西,后面的话我全都说不出来了,而且心里竟然很想抽自己一耳光,看看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看清楚了吗?”晓宁嘴角带这样一丝调侃的笑意。 “我靠!”我真受不了了,猛然后退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怎么可能是一块化石!” 第018章 石头里的东西 我的震惊是其他人无法理解的,晓宁要比我镇定的多,不过从他的目光和神色来看,显然也对这块化石感觉惊讶和兴奋。我双手支撑地面,重新坐了起来,唯恐自己看的不够清楚,又慢慢凑过去,但对这块化石,我心里总是略略的发毛。 这么完整清晰的化石,我不可能看错。扁平的石块仿佛是一口特殊又怪异的棺材,一具很完整的人体的骨骼,就嵌在石头上,像很多很多已经被发现的化石一样,这具骨骼经过时间的沉淀,完全石化了,和石头浑然一体。 “这东西怎么能变成化石!你快看看,是不是搞错了?”我除了震惊,真没有别的情绪了。 虽然只是一具骨骼,但它静静躺在那里,好像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我不敢相信这个人是怎么形成化石的,我觉得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原因。我只能把这东西想象成一块伪化石,否则的话,我的大脑无法兼容这么古怪的事情。 “这不太可能是伪造。”晓宁不断的轻轻敲击石块,他确实很兴奋:“你要知道一块化石形成的过程,说的深了,你听不懂,简单点说,这个人被环境的变化所淹没覆盖,死在里面,时间久了,软体部分彻底腐烂消失,留下的骨骼里面的有机物逐渐被无机物代替,最后才会形成化石。这需要很漫长很漫长的过程。” “没有伪造的可能?” “你脑子里都是浆糊?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晓宁叹了口气:“你以为这是古玩造假,把东西放厕所里泡一段时间就得?” 我觉得我的智商和知识受到了严重的蔑视,但没办法,确实懂的不多。化石的出现,证明这里的地层下应该是大片的沉积岩,火成岩或者变质岩基本没有形成化石的可能。 “好了好了,这些等我以后慢慢脑补吧,你推测一下,这个人是什么人,怎么会变成化石的?” “你把石头砸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他的身份证。”晓宁耸耸肩膀:“你的问题总是那么匪夷所思。” 晓宁很不愿意跟我交流,觉得我脑子不够用。接下来,他就开始记录一些化石的具体数据。这具骨骼的长度在一百七十厘米左右,身体构造跟正常人大致一样。 “你肯定感觉很讶异,不过,这种类似的化石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晓宁收起自己的本子,说:“加拿大曾经在北极地区的石灰岩深层发现过一根人体手指的化石,化石的年代是以亿年为单位的。美国也发现过一个清晰的人足印化石,知道吗?不是单纯的赤脚足印,而是一双凉鞋的印记。” “这说明什么?” “自己想吧。” 看得出,晓宁对这块化石很有兴趣,只不过太沉了,我们无法带走。当各种数据都记录完整之后,他又开始敲开石块,想带些样本回去。石头不是特别坚硬,随着敲打,一层一层的石片就像石皮一样的脱落。 “先等等。”我伸手拦住他,因为随着晓宁的敲打,我看到在骨骼右手边的位置,出现了一点东西:“这是什么?” 这块化石形成的时间不好估计,但肯定很久远了,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也无法判断。不过我觉得,这点被敲出来的东西距离骨骼这么近,应该是它随身所携带的。晓宁也发现了这些,他的速度和力度都放慢了,围着附近继续敲。 随着敲击,东西暴露出来的体积越来越大,黑乌乌的,分辨不出是什么。但我觉得似乎是块金属物,虽然被掩埋了这么多年,不过质感和分量好像都未改变。 我的脑子顿时又短路了,因为在之前,我自己想出一个观点,我认为这具骨骼是个猿人,只能这么解释。可是这块随着石块而被敲打出来的类金属物,瞬间又推翻了这个勉强靠谱的推断。 晓宁干的很起劲,可是敲打了一会儿,他和我一样,顿住了。因为我们都看清楚了那个石头里的东西,尽管它在流逝的时间里被改变了很多,甚至已经面目全非,但仍然可以分辨的出,它很像一把枪。 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枪,然后变成了化石?这不是扯淡吗? 但这个非常扯淡的场景,就出现在我们面前。震惊什么的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我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咽了口唾沫,刚想转头去问晓宁,可他肯定也什么都不知道。晓宁只愣了一下,就开始动手把周围的石块都敲掉,然后连带着粘在东西上的小石头,把它取了出来。 东西很沉,仿佛在某个角落被遗忘了百万年,锈成了一团。它仍然有枪的样子,不过构造很奇怪。 “这个地方,还有挖掘的潜力。”晓宁把东西塞到背包里,又把背包里腾出来的东西塞给我,他朝那一大堆石堆里又看了看,在短时间内,我们无法把整个石堆清理一遍,那需要时间。不过我看他的有想常驻这里的意思,我马上就提出反对。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用手电在周围照了一下,下面的话还没出口,我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一片黑色的雾,黑雾也不知是从哪里飘来的,可能很早就出现了,但是因为这里没有明显的空气对流,所以飘动的非常慢。黑雾浓的就像一团正在流动的墨水,我拍拍晓宁,示意他朝那边看。 这团黑雾带给人很不安的感觉,这一次,晓宁也不再坚持了,他开始带着我后退,我们两个退到下来的地方,然后就招呼等在上面的那个人回去。 上去的过程比较顺利,等我们上去之后,已经看不到那团令人心悸的黑雾了。接下来,我们又按原来的路线回到地面,在黑暗中呆的久了,虽然外面还是黑夜,但感觉非常好。我始终对干尸还带着一点畏惧,即便在下面的时候没有出现什么情况,不过我还是坚持他们收起搭好的帐篷,离开这里足有一公里左右,才真正的安心。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线索稍有点乱。孔雀河南岸这里的遗址毕竟是在很早以前挖掘的,各种条件限制着,遗址并不复杂,已经算是大致摸索了一遍。抛开别的不说,干尸的那些话始终在我心里来回的起伏,我很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可一些事情是明摆着的。 本来,我只是想寻找到一些关于父亲的线索,可是时间不长,事情就很复杂了,包括内部的外部的。 这时候,张桥就挤过来,呲牙咧嘴的捅了捅我,一撇眼睛:“你发现没,伪娘的屁股很翘。” 我看看他,很无语,丫的命已经丢了一半了,竟然还这么乐观,估计要是亲眼目睹丘道士家里铁笼子里那个人还有干尸尊容的话,他就笑不出来了。但是没办法,赖叔说过,彻底解决鬼影诅咒的办法肯定还是要从原载体出现的若干个地方去找,不能不带着他。 “你说,要是摸他一下,他会有什么反应。”张桥没看出我的无奈,继续咧着嘴说:“虽然我取向很正常,就是有点好奇。” “你可以去试试。” 他听完竟然真的就去了,和蹲在地上收拾着样本的晓宁搭腔,又过了一会儿,张桥的惨叫传了过来。我本来没在意,但晓宁似乎要玩真的,张桥的呼喊声越来越惨,我不得不过去栏架。 “他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我赶紧把张桥拉到身后:“我们来谈一下正事吧。” “你怎么打算?”晓宁还是很有分寸的,我看得出他的脸都红了,不过一提到行动,他就压住怒火。 “到西海河去。” 这是我已经打算好的事,西海河,那个承载了我父亲过去的地方,可能远比这里要复杂的多。 第17节 第019章 下一个目标 “你确定要到西海河去?”晓宁好像有点无法相信,他觉得我经过了干尸的事,胆子已经被吓寒了。 “那是个该去的地方,必须要去。”我的语气随着心情而平静下来,不能说不紧张,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爸留给我的那封信。 你要做的不是怨叹,不是逃避,也不是逞匹夫之勇。你要有思想,做一个会思考的人。 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去西海河的话,我们的准备可能不够,那边的情况估计会比这里更复杂。”晓宁看着我说:“我舅舅提过西海河,你也应该知道。” “准备不够,只能让你舅舅帮忙了。”我不想一直麻烦赖叔,但我手里除了有一笔钱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就先离开这儿,到能联系他的地方,看看再说。” 晓宁的痛快让我很意外,我们当即就离开了这儿,不久,我和赖叔那边取得了联系。他听完我的话就说我是在胡闹。 我很想问问赖叔西海河当年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因为这个事给我的压力太大了,我不知道问出来合适不合适,直接这么一问,显然是在质疑赖叔。但我实在忍不住,犹豫了几次,终于开口了。 “小童,干嘛这么问?”赖叔听完之后有一点不理解,他追问我,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本来想把干尸和我的对话如实告诉他,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当年的事情,确实就是那样的,这个不用质疑,你要相信,你爸爸是个正直的人。” 我没再追问,因为我知道,站在赖叔这个角度,他不会也不可能说出对我爸不利的话,两个人那么多年的交情了,而且一直维持到现在。我能理解赖叔,所以我不想再多说关于这些,无论干尸说了谎,还是赖叔说了谎。 赖叔在说服我,但我执意要去,在没有知道西海河这个地方的时候,没什么,可一旦知道了,我心里的欲望就无法熄灭。我一直认为,在西海河的废墟里,还可能隐藏着我不知的秘密。 “小童,最近我真的抽不出时间。”赖叔可能觉得无法说服我,用那种惯有的无奈语气说:“如果你铁了心要去,我只能尽力给你提供点帮助。说句实话,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去了,非常危险。” 我们又争执了很久,最终还是我胜利了。赖叔自己来不了,只能答应给我叫两个朋友过来帮忙,这至少需要几天时间,我们必须等。 这里的条件很差,尽管天气越来越暖和,但在这个地方感受不到一点温暖的气息。可能等了有三天时间,一个深夜里,我刚刚睡着,就被枕边的电话声吵醒了。因为入睡的时间不长,醒过来之后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我拿起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号码这四个字。 电话嗡嗡作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像一台震动的机器,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但是没人说话,电话也没有断,我听到那边的环境好像不是那么安静,有一种沙沙的声音在呼啸,很像是风声,我又连着喂了几声,依然没有人回答。那种沙沙声充斥在耳膜里,我的神经随即就绷紧了。 大概一分钟之后,电话挂断了,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我感觉异常,随手就像拨打过去,不过还没来得及拨号,电话又响了,依然是哪个未知号码。我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而且有点急躁,电话通了却不说话,这分明是在考验人的耐性。 “你是谁!说话!”我从床上坐起来,提高了音量,对面的张桥醒了,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迷茫的看着我发火。 还是一片沙沙的声音,当我忍不住再次想把音量提高时,电话里终于出现了人声,很奇怪的人声。 那是一种仿佛嗓子被卡住之后发出的咯咯咯的声音,又好像用电子合成器虚拟出的怪异的人声,总之听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阵声音咯咯的颤动了一会儿,接着就发出了几个可以分辨出来的音符。 “你的眼睛……” 我一下子懵了,电话在这时候骤然挂断,我反应过来,飞快的回拨过去,但收到的提示是空号。 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拿着电话呆坐了好一会儿。 你的眼睛……这是对方唯一说出的能听懂的话,但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我下意识的就摸摸自己的眼睛,很正常。 “你到底怎么了?”张桥还是一脸迷糊,我告诉他没事,丫就真以为没事了,倒头竟然又睡了过去,不到三分钟,响起了呼噜声。 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同伴,我无话可说,不过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突然真正明白了那句话,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知道的多,就意味着承担的多,有的人意志坚韧,可以承担这些,但有的人会承受不了。 这一夜我没有睡好,可能潜意识里一直在等电话,不过那个未知号码再也没有打来。 赖叔叫来的朋友可能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等人来了之后,我才发现不止两个,我心里暗暗感动,觉得赖叔还是很关照我的。可过了不久之后,这些人就分开了,我们身边只留下了两个。 “你舅舅真是一诺千金。”我看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说叫两个人就叫两个人,多叫两个会死吗?” “不要废话,有这两个已经不错了,别的人都有事。” 按照那些人离开的方向,我判断他们又去了孔雀河那边,估计是晓宁反馈了情况后,赖叔叫来专门搞化石的人。我不知道那些化石能有什么用,赖叔又不是中科院的。 但我见到这些人之后,对赖叔的信任度无形中又低了一些。在赖叔讲述中,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做生意,有时会替我爸去办点事,过的还算是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他叫来的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已经离开的几个我不了解,不过剩下的这两个很精干,一身肌肉结实有力,显然练过。 个子比较高的叫庞斌,不怎么爱说话,阴沉沉的,另一个叫艾国宝,听口音像是西北人,自来熟,没多久我们就混熟了。 赖叔给了详细的路线,包括到西海河的,还有西海河内部的,我们严格按着这条路线在走,艾国宝对于西北很多地方的情况相当熟悉,起到了向导的作用。西海河这条路完全荒芜了,一连走几天都看不到半个人影。路上总体是顺利的,但是在快要接近西海河的时候,国宝有点不安。 他说,我们如果按照平时赶路的速度去走,会经过一个叫三台河子的地方。那已经是个荒芜的地方,从来没有住过老百姓,如果不是对这边情况熟悉到一定程度的人,估计都不知道还有三台河子这个地名。 艾国宝说,在十几二十年前,三台河子驻扎过一些当兵的,这些当兵的为什么要驻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人知道。不过三台河子可能是一个运输线上的中转站,每天都会有流水线一样的车子来回经过。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国宝估计不知道西海河工程的事。当年的那个工程至少持续了几年,各种设备物资给养的消耗都是巨大的,必须要有一条专门的运输线来保障。 后来,三台河子就出了事,艾国宝说不清楚事发时间是在西海河荒废之后还是荒废之前。当时,三台河子里的人好像一夜之间都死光了,据说是瘟疫。 “死了那么多人,瘆的慌。”艾国宝嘿嘿笑了笑,他嘴上说着瘆人,其实我能看出他其实一点都不怕,这是个好角色,胆子非常大。 第020章 三台河子 国宝说,三台河子是我们的必经之路,几个人多少有点紧张,这跟迷信不迷信的没有关系,我相信任何人遇见这种地方都会避着走。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离开三台河子之后再休息。其实,我本心是想到三台河子去看看的,那里很可能是当年运输线上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我想试试能找到点东西不能。不过艾国宝说的确实瘆人,我也不愿意拖累别人,这个念头就打消了。 天色暗了,不过在这种地方开车确实是种另类的享受,开着开着就会让人觉得狂放和无拘无束。只是负责后勤的车子上拉着燃油,所以速度不能特别快。国宝坐在头一辆车子上,左右乱看,过了一会儿,他扭头对我说,三台河子就在前面。 没有人能在这种地方常年的定居,但当年的西海河工程预算很大,三台河子作为一个中转站,规模相对来说也不小。可是我们来迟了十几年,在工程人员撤离的时候,三台河子也被彻底破坏了,地面建筑全部摧毁,残垣断壁被长年累月的风沙一层层的掩盖住,到了今天,已经成为一个个在地面上隆起的沙包。 “我靠,阴气森森的。”张桥在我旁边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虽然车窗全都是关着的,可距离那些沙包越近,我就感觉有股凉气顺着车窗的缝隙钻了进来,让人忍不住想发抖。 “赶紧冲过去。”张桥在后面对司机说:“一个个沙包跟坟堆似的,这个时候车子要是抛锚了,可就麻烦了……” 话音还没落,在后面的后勤车呼的就晃了几晃,被迫停了下来,我们也只好跟着停了。几个人下来看了看,后勤车出了问题,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哪里有毛病,不过车子肯定是抛锚了。国宝还有开车的司机看着张桥的眼神就很怪,说他是扫把星转世的。 第18节 在这种地方,没有后勤保障的话,几乎寸步难行,我们也被迫停下来,司机凑在一起弄车子,检查了一会儿,说是那根轴断了。 “还能走吗?”晓宁皱皱眉头,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后勤车坏在半路,确实是个很头疼的问题。 “只能说我们倒霉。”司机很无奈,在他们临来之前为了保证一路畅通,专门把车子的一些部件给更换了一遍,但是刚换的新轴就断掉了。值得庆幸的是,换下来的老部件还留着,现在更换一下,车子还可以继续开。 司机在忙活,我们就坐到另一辆车子上,晓宁拿出赖叔给的路线图,让我们再借机熟悉一下,什么样的地图都没有脑子好用,印在脑子里的图才是永远有效且不会丢失的。看着看着,张桥就犯困了,我把他拍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但丫的毛病太多,醒是醒了,又要方便,拉开车门蹲下就想解裤子,晓宁从后面一脚踹过去,直接给踹趴下了。 “离远点。” “又没有女的,一群爷们,至于吗!”张桥猛然被踹了一脚,也急了,提着裤子爬起来反驳,不过他挨过晓宁的揍,晓宁作势一拉车门,张桥提着裤子就跑了。 看着张桥跑到远处的背影,晓宁无声的看了我一眼:“你带着他,迟早惹祸,你信不信?” “没办法,他就是大条了点,有时候脑子会抽,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你别给他脸上贴金了,你比他也强不到那里去。” “同志,你这种立场是要不得的。”我跟他耍嘴皮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斗斗嘴还可以缓和紧张的气氛,说实话,三台河子这个地方,尤其是接近后勤中转站废墟的这一片,确实有种阴森森的气息。 “算了算了,我还是得交代你一些注意事项,郑童,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侥幸心理,在孔雀河出了点事,最后有惊无险,但西海河不一样。” 晓宁和我说着话,艾国宝就在前面的副驾驶位上打盹。我不能不承认,晓宁虽然和我年纪差不了多少,但他懂的很多,很多方面的知识是我望尘莫及的,而且他很会讲课,每个问题都说的比较吸引人,听了一会儿,我就投入了,还会提问题和他进行探讨。 “先停停。”国宝在前面扭头打断我们:“那货是去拉屎还是拉肠子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应该没事。”我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张桥的手电光还在远处亮着,我觉得是这些天饮食不正常导致他便秘了。 国宝没再说话,扭过头嘀嘀咕咕的,这种人的警惕性比我要高不知道多少倍,稍有点不正常,他就注意到了。再接下来,晓宁也觉得不对头,他用对讲机跟张桥联系,但没有收到任何回话。 “去看看吧。”国宝拉开车门,我们也都跟着下去。手电光在远处一动不动,这下,连我都感觉出了异样。 我们几个加快了脚步,还未真正接近手电光,我就看到,那里没人了,张桥刚才方便的地方只留下了手电,人却不见了。 “人呢?”我求助似的看看晓宁。 “他没朝去时的方向回来。”晓宁在四周看了一眼:“只有可能是朝左右或者正前方去了,我们分头找找。” 现场只留下了那支手电,没有其它任何痕迹,分析不出情况。我们的人不多,只能分成两路,庞斌和晓宁一路,我跟国宝一路,各自从左右绕一个圈,这样搜索的视角会比较全面。跟着国宝跑了一段,我看到前面不远处就是高低起伏的一个个沙包,那种阴森的气息无孔不入,瞬间就把我包裹住了。 “国宝,张桥被谁抓了?” “我不知道。”艾国宝不回头,在这一刻,他的神情和举动完全变了。没事的时候,他就像个碎嘴皮子的闲汉,但一出情况,国宝整个人就像一支搭在弓弦上的利箭,尤其那双眼睛,犀利之极。 我们和晓宁还有庞斌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到最后几乎已经看不见对方,而我跟国宝两个人也逐渐靠近了起伏的沙包群。 “这去哪儿找?”我看见那一个又一个沙包就头晕,阴森的气氛中还透着诡异。 “慢一点,慢一点……”国宝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低头在地上来回的看,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一行脚印。不过只有一些脚印,我看不出什么。 国宝蹲下来看了看其中几个脚印,琢磨了一下,很小声的对我说:“脚印是同一个人的,只有一个人。” “是张桥吗?” “开玩笑,你能看出是谁的脚印?”国宝摸着下巴,说:“42码的鞋,一米七二到一米七五之间,一百五十斤左右,应该是个男人。” 我真不知道能从一个脚印上看出这么多的信息,根据国宝分析出来的数字,我觉得那就是张桥的身高和体格。 他一个人一声不响的到沙堆里来做什么?这太反常了。 “脚印没有断,跟上!”国宝当机立断,马上就顺着脚印朝前走。 脚印越来越淡,到最后几乎看不出来了,不过在脚印最终变淡的地方,有一大片被挖刨过的痕迹,就好像一只巨大的土拨鼠在这里打洞一样。一层一层虚浮的沙子都被刨开了,露出几截断墙的一角。 沙层下的建筑是被炸毁的,但这些断墙之间的缝隙却显得很艺术,是一个非常圆的洞,目测一下,恰好可以容一个人钻过去。 脚印就是在这里不见的,这就说明,脚印的主人从这里钻进去了。我很纳闷,张桥对于这个事情了解的还没有我多,至于三台河子,也是第一次来,他为什么要擅自脱离队伍跑到这里? “进去找找他。”我望着断壁下面那个圆圆的洞,心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把张桥给丢在这儿,尽管他有时候做的事确实让人无语。 第021章 熟悉的地方 国宝没有表示反对,先看了看,让我跟在后面,之后我们就从断壁间的那个小洞钻了进去。里面和猫笼一样,很狭窄,必须弯着腰才能走过去,而且这种状况一直在持续,两旁的墙壁上有灰尘,但现在明显出现了几道摩擦的痕迹,说明在不久之前,有人曾从这里通过。我稍稍放下心,无论如何,先找到张桥是要紧事。 我们大概走了二十米左右,面前的通道发生了转变,国宝蹲在前面看了一下,说好像是巨大的通风井。这么巨大的通风井就表明地下肯定有比较大的建筑,而且若干时间之前有不少人在活动。 通风井是唯一的路,如果想继续向前,就必须从这里走。通风井是倾斜的,坡度很大,国宝就让我先等一下,他先下去看看再说。 虽然跟国宝认识时间很短,不过我能感觉出,这个人比较厉害,所以他去探路我也放心。可计划跟不上变化,对于这里的情况,我们两个人完全是陌生的,国宝小心翼翼的钻到通风井里,感觉一脚踩空了,人一下子收不住脚,呼呼嗵嗵就滚了下去。 我心里一紧张,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国宝滚落下去的时候,我根本就已经拉不住他了,却还是使劲伸出手,身体全力前倾,想抓住他。我没有相关的经验和经历,用力过猛,不仅没有抓住国宝,自己反而也跟着就滚下去。 身体控制不住平衡,脑袋被撞了一下,头顿时就晕了,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紧紧抓住手电,通风井是漫长的,不止一截,而且坡度越来越陡,最要命的是,可能因为当时爆破的原因,通风井某一段被炸裂了,国宝比我强很多,在滚落中还有敏捷的反应能力,一把抓住断裂带的边缘,硬生生的悬在上面,但我就不行了,想抓却没抓住,翻滚着落了下去。 这个落差最少有两米多,身子平趴着摔下去,疼的要死。而且身体并没有因为摔了一下而停止滚动,反而滚得更快了。失控,彻底的失控,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滚出去多远,就仿佛一个自由落体不断的运动着。 我完全被摔懵了,连发声呼喊的机会都没有,骤然间,我觉得身体猛然一空,再一次狠狠的摔下来,手里的手电脱手而出,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昏迷的时间说不清楚,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手电静静躺在不远处,我晃着脑袋坐起来,一身擦伤,不过骨头没事。我抬头看了看,顿时冒冷汗,头顶上是一个曲折的断裂缝,我就是从上面摔下来的,那种高度让我看着就后怕。 周围很静,没有国宝的影子,我喘了几口气,开始大声喊他,却没有回应。我试图用对讲机跟其它人联系,不过信号受到严重影响甚至被屏蔽了,没用。我有一点慌乱,因为找张桥的时候没顾得上带背包,轻装过来的,给养饮水还有电池什么都没有。饥渴可以忍耐,但我想从这里爬上去,却没有任何可能。 声波不知道能在这种曲折的缝隙里传出去多远,不过我接连喊了好多声,依然没有人回应我。 最少耗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情况没有任何变化,无奈之下,我又一次打量四周。这个地方如同一处被炸塌了的地下工事,部分砖瓦结构,还有钢筋混凝土。我慢慢的走着,慢慢的看,终于,在左边大概十来米的地方,我发现了希望。那是建筑被炸毁坍塌后留下的一层废墟,顺着废墟爬上去,然后再横着攀行,就有望回到上面曲折的缝隙里去。这么做有点冒险,我却不能不尝试一下。 我走到了那片建筑废墟前,用脚在几块破碎的混凝土上踩了踩,很结实。当我想要开始攀爬时,目光无意中一瞥,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第19节 那是在这一小片废墟后面的一道门,门的一大半都被砖头和混凝土块给盖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这道门的时候,突然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确认我肯定是第一次来到三台河子,但我看着这道门,却觉得有些熟悉。 正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收回脚,慢慢的靠近了那道被遮掩住的门。门是铁的,很厚,沉重无比,负责开关门的机械结构估计都锈死了。这么厚而且沉重的铁门,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可能是个要地。 但门是紧闭着的,不要说我一个人,就算所有的人一起下来,也无法把它弄开。我想了想,把堵着门的石块和砖头一点点搬走,这么厚的铁门,不可能因为爆炸而损坏,不过门两旁的砖石结构应该没有那么牢固。 果然,在我清理掉门左边的那些砖石之后,一个很明显的大缝隙就露了出来,灰尘弥漫的到处都是,光线几乎都透不过去。我咳嗽几声躲到一旁,等到灰尘都落定了,又凑过去。这一次,就看的比较清楚了。 铁门后面,是一条很宽的走廊,但走廊位于地下,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而且当我看到这条走廊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那种有些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这种感觉分明是在告诉我,我可能来过这里。 大脑再一次短路,尽管我觉得这感觉非常无稽,却还是忍不住努力的回想。事实上,我从小到大的经历几乎不用回想,出格的事情我没干过,所以我怎么想,都无法把我和三台河子联系在一起。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无法战胜心里的疑惑与好奇,走进了这条宽阔的走廊。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走远,就站在走廊的一端,脚步轻轻一动,就产生了一连串的回音,这种声音空旷,且让人心悸。我慢慢走了一段,环境就越发清晰,走廊的两旁时常会出现几道小门,应该是房间的门,但门上都有锁,我打不开。 当我走到第七道小门的时候,我停下了。这道门可能是唯一一道没有上锁的门,门外面裹着一层白铁皮,我试探着轻轻一推,门颤动了几下,再接着一用力,整道门就开了五分之一。 一股陈腐的,带着时间气息的味道从门缝里流露出来,再加上一片荡起的灰尘,迷的我睁不开眼睛。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站在一道这样的门前面,人不可能保持正常的心态和情绪,一种无形的紧张在心里急速的蔓延。 这像极了某些恐怖片里的情节。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大声的咳嗽着,然后用力踹门,门开了一大半,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这是个坚固又简陋的房间,可能有十一二平米的样子,里面没有摆设,没有桌椅,只有一张铁架子床,孤零零的摆在房间的一角。 除了一张铁架子床,这里什么都没有,墙壁是白的,被时间所侵蚀,已经发黄,墙皮脱落了很多块。我看到床下面有一大滩血迹,发黑的血迹。血早就干涸了,但印记却一直留到现在。 黑色血迹,触目惊心,像一块抹不去的魔斑。它让我发抖,连连发抖,心脏和身体一起抖动着。 我的身子晃了几晃,一把扶住门框,才没有歪倒。我所受的震动太大了,刚刚走进走廊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只能让我觉得自己可能来过这里,但现在,站在这个简陋的房间门口时,我几乎无法再阻挠自己的思维,潜意识里有一种已经确定的概念:我来过这里,肯定来过。如果不是这个黑暗如牢笼一般的房间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我不可能记住它,也不可能这么肯定的认为自己来过这儿。 第022章 仓库 我知道,人的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也许有时候自己根本记不住是否见过某个人或物,但对方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就油然而生,没有什么根据,只是主观的认为,见过。 此刻,我就是这样。黑暗如牢笼一般的房间里唯一可以辨认的就是那张铁架子床,这是十几二十年前甚至更久远的东西了,现在提倡节能环保,不可能铸造这样笨重的大床。我从门口慢慢的走进屋子,屋子里只有一扇气窗,已经被堵死了。距离一近,那团黑色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我的目光呆滞了,看着它,就仿佛看到了一个记载着一段过去的东西。 这是哪里?三台河子,一个远离了城市与世隔绝的荒芜之地,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轻轻坐到了铁架子床上,足足呆了五分钟,越是坐的久,就越觉得这个黑暗房间里每个角落对我来说都是熟悉的。之所以产生这种感觉,至少应该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对于我来说,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脑子里完全没有具体的概念,记不住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我坐着抽了两根烟,最后就怀疑,自己失忆过?人生里某段时间的记忆是空白的?这应该不可能,如果这是失忆的话,那也失的太艺术太整齐了,恰恰就失去了这段记忆,别的记忆都完好无损? 连我自己都无法用这个荒唐的理由说服自己,但,真正的答案在哪里? 坐了一会儿,我又站起来,走廊还有很长,我想继续走走,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来填补这段自己回想不起的记忆。走在这条漫长的走廊里,会有一种时间在无声流逝的感觉,两旁时常会有白铁皮包裹的门,大部分都上了锁,没上锁的屋子里基本都是空的。 我越走越深,说实话,在这种地方独自行走需要相当的勇气,但那个问题就像一块磁铁,吸引着我不得不走下去。漫长的走廊快要到头了,走廊尽头之后是一个一二百平米的房间,房间的另一头仍然是一道门,不过门是敞开的,没有关严。 这个一二百平米的房间,估计是一个限制通行的关卡,从走廊外面进来的人必须在这里接受严格的检查之后才能继续朝深处走。 我走到了房间对面那道门后,朝里看了一眼,这道门后的形势有点复杂,几条走廊呈放射状扩散出去,估计通往几个不同的地方。早些年的人做事很扎实,这个地下工事修的无比坚固,经过了猛烈的覆灭性爆炸之后,工事内部的大部分地段还是完整的,只有小片区域坍塌。我觉得不能在这里久留了,但心里总是有点痒,我就决定,顺着一条通道走过去,如果没有什么发现的话,立即返回。 说不清楚我选择的这条走廊到底通往什么地方,但走廊非常宽阔,我走了几步,手电光在前面照出一个很大的影子。我怔了怔,因为能分辨出,那好像是一辆停在走廊旁的卡车。 我靠近了这个很大的影子,确实,这是辆老式的军用卡车,四个轮胎都瘪了。卡车占据了走廊的一半,我认真看了看,驾驶位和车厢里都没什么东西。 再向前,走廊就完全空旷了,我来回顺着走廊走了很久,走廊到头的时候,一个很大的空间出现了,地面修整的平整结实,很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停车场,尽管是在地下,但这个停车场能让很多车辆同时调头进出。 而且,在我对面,有两扇非常高大的门,门完全是被打开的。门后面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地下仓库,但不知道用来存放什么东西。我的脑补能力很强,尽管这里是空旷的,但我还是能想象出地下工事尚未荒废时的一幕:很多车辆拉着东西,在这里聚集,然后卸下东西装入仓库,接连不断,日复一日。 我走进了这个仓库,置身在里面,才知道它有多大,我站在仓库内,就好像一只渺小的蚂蚁被丢进一个盒子里。仓库也是空的,看不到任何东西,因为面积太大了,爆炸时受到了相应的影响,仓库的两个角稍稍坍塌。 这里没有东西,几乎一目了然,地下仓库应该是这条走廊的尽头,再没有朝前的路。我很失望,一路走过来,并没有让我解惑的线索。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我就打算完整走一遍。我沿着仓库的墙根朝前走着,仓库的一角杂乱的堆着一些砖石。 我在这里站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总是感觉,这些砖石下面会有什么东西,这样的感觉非常强烈,我考虑了一会儿,就开始刨这些砖瓦石块。草草的清理了一下,结果更让我失望,因为砖石下面隐隐露出了地面。 但就在这时,我看到水泥地面上,好像有一个很大的缝,可能是当年的爆炸震动引起的。这条缝被灰尘还有碎石块给堵满了,却微微露出一点东西。那是一块铁片,刷着一层绿色的油漆。 这是什么? 我马上动手去挖,不过没有工具,挖的很慢。好在缝里都是些小块的石头和砖块,我慢慢的清理,那块铁片的体积超乎我的想象。 突然间,我心里一动,察觉出了什么,我停止了朝深处挖掘,就简单的把最上面一层浮灰全部弄干净。 当我看着浮灰下面的东西时,不由自主就倒抽了口冷气,下意识的朝后蹬蹬退了好几步,额头开始冒汗。 我挖出了什么东西? 一颗足足有两米多长的炸弹,静静的躺在被尘埃石块填满的缝隙里,这绝对不是模型,是真家伙。我的慌乱持续了一阵子,转念想想,这个东西在这里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问题,不可能因为我的到来而突然爆炸。但这颗炸弹的体积让人心悸,如果它要爆炸,我连一点骨灰都不会剩。 我有点怕,一边后退,一边朝四周望着。我知道,这种仓库不可能混用,被服库就是被服库,弹药库就是弹药库,绝对不会有被服库里塞几颗炸弹的道理。 也就是说,这个巨大的地下仓库,似乎全部是用来存放这种当量的炸弹的。按照仓库的面积来算,就算打个折扣,里面存放的炸弹数量,估计能把我生活的城市夷为平地。 三台河子,包括西海河在内距离边境还远,不可能有什么战事,地下仓库里的炸弹是干什么用的? 拿去轰西海河主体工程的大坑?这不现实,炸弹爆炸后的冲击波无法控制,远没有钻孔爆破实用。炸弹除了炸毁既定目标之外,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我一边想一边朝仓库门口退,手电光晃动中,我猛然看到门口那边好像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谁!” 我大喊了一声,那道影子闪过门边就不见了,而且这里太空旷,任何一点响动都能造成回声,我听到了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 “张桥?!是不是张桥!”我又喊了一声,但对方没有回应。 对方好像蛰伏起来了,身影和脚步声一起消失,我撒腿就追了过去。但是当我冲出仓库大门时,却什么都看不到。我心里有点慌,一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独自到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时不明智的,我也顾不上再寻找那个影子,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先找到晓宁他们。 我调头就跑,脚步声在走廊里不断的回响,这条路很平坦,我也跑的非常快,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只是在路过那个铁架子床的房间时,才稍稍停了一下。 “算了吧,以后再说!”我咬咬牙,不再管别的任何事情,迅速来到进来的地方,低头钻了出去。 第20节 我的脑袋刚刚露出来,顿时就感觉脖子上猛的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猛,没有任何反应,随即,我的头就轰的大了一圈,眼睛酸涩。 这样的感觉好像自己被骤然拖到了一个无尽的梦境里,我使劲睁着眼睛,但眼前却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随之开始扩散。脑海里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场景飘忽闪烁着。 我好像看到了我爸,又好像看到了张桥,还看到了过去认识的一些人。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那个熟悉的城市,忽远忽近,所有景观不断的凝缩扩大,最终,它们化成了一个黑暗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沾血的铁架子床。 眼前的一切最终消失了,仅有的只是一丁点残留的意识,这些意识不足以维持思考。我就像一个喝酒喝的烂醉的人,横卧在地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呼吸。 朦胧中,我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人揪起来了,但眼睛却根本睁不开。我感觉脸被人啪啪的拍着,之后,一道声音就顺着耳膜钻了进来。这道声音相当陌生,事实上,在我当时那种状态下,也分辨不出什么。 “密码,告诉我密码。”那道声音低沉且急促的说:“黑洞密码。” 第023章 无法解释 询问黑洞密码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隐隐回响,那点残存的意识只能感应到这些了,没有睁开眼睛的力量,看不到问话的人。他反反复复就来回追问这一句话,我慢慢感觉声音更加空旷遥远,脑海中所有的东西瞬间崩散,什么都不复存在,仅存的一点点意识也随之更加模糊。终于完全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开始恢复了,但如同在做梦一样,崩散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重新回归,在不断的散播。我是个很少会做梦的人,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可是这一次,这种意外的沉睡让我不停的做着一个梦。 很简单的一个梦,没有其余的人和场景,只有一间黑暗的房子和一张带着黑色血迹的铁床。这一幕像是烙印,深深印在我的心里。 这是个让我感觉悲哀的梦。 我是自己苏醒过来的,脑袋昏昏沉沉,努力睁了几下眼睛,我躺在一辆车后座上,盖着毯子,这时候正是白天,车窗被遮挡住了。当我苏醒时,坐在前面的晓宁听到了动静,回头看过来,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估计一夜都没睡,眼睛有点红。 我觉得浑身酸疼,支着身体坐起来,习惯性的伸手去掏烟,一边问道:“怎么回事?张桥呢?” “我们是在下面找到你的,直接带了回来,那个家伙也找到了,还在睡着。”晓宁对我说,他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半截身子卡在那个建筑废墟的洞里,身上没有伤,不知道为什么昏迷的,而且周围没有任何人。 说话间,艾国宝也从外面拉开车门钻进来,我不能埋怨他,不过多少有点不满,他的身手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当时出了意外,这货竟然不管我。我忍了几忍,终于没忍住,因为后面还要去西海河,不知会遭遇什么,如果艾国宝还有庞斌始终是这样的态度,那么我的处境将会很不安全。 当我委婉的把自己的不满说出来时,国宝有点迷茫,挠了挠头,和晓宁对视了一眼,然后对我说:“我的速度应该够快了,当时悬在半中间,又不知道下面的情况,不过几分钟时间就找到你,这已经是极限。” “开什么玩笑。”我呆了一下,随即反驳道:“什么几分钟时间,我已经在下面走了一圈了。” 国宝一脸的无辜,这时候,晓宁说话了。当时我掉下去之后,国宝喊了几声,没见回应,马上就动了,一边想办法下去,一边和晓宁取得联系。当时他也很紧张,唯恐我摔出个好歹,所以尽力加快了速度,从他下来再到找到我,前后大概就是六七分钟的样子。国宝把我拖到我们下来的地方,晓宁和庞斌也赶到了,三个人一起把我弄了上去。 我没说话,但心里非常怀疑,看看晓宁还有国宝。我没被摔傻,当时的思维是正常的,我摔下来至少昏迷了一段时间,然后勘察地下走廊仓库又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真的,我们都用了全力,确实就耽误了几分钟时间。”晓宁说的很认真。 我并不是一个非常较真的人,但是真遇见有人硬要抬杠,也不会服软。国宝一再表示,只耽误几分钟时间,说的次数多了,就把我说火了。 “走!”我拿掉身上的毯子:“掐着表,按正常速度在下面的工事里走一遍!看看要多长时间!” 国宝和晓宁都拦不住我,我下车之后先去看了看张桥,我被找回来之后,国宝和庞斌接着找张桥,是在远处几个沙包中间找到的,张桥的状况和我差不多,当时正处在昏迷状态,一直睡到现在。 估计丫的意识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卧在车上流着哈喇子,晓宁抬手翻开他的眼皮子看,张桥有反应了,不知道在做什么梦,一把就抓住晓宁的手,使劲朝自己心口上凑,嘴里嘟囔着自己是认真的,奔结婚去的,不信的话可以感受他诚挚的心跳。 “他没事,现在抽一巴掌就会醒。”晓宁硬拿回自己的手,在张桥身上蹭干净手背上滴的几滴口水。 “让他睡吧,我们下去。”我转身就走,不顾国宝的阻拦。 其实,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我心里的火气就小了不少,认真想一想,晓宁和国宝他们应该不会撒谎,赖叔那种人,叫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但我所经历的和他们说的差异太大,这个问题不好解释。我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如果放到平时,可能不会太在意,发过火就算了。但现在,我存着点私心。 我还想去看看那个黑暗的房间,非常想,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过那个房间后,它就像一道挥不去的影子,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自己一个人去的话,总是心虚,有人陪着的话,我会更安心一些。 所以我的态度很坚决,晓宁和国宝都没办法了,跟庞斌他们交代了一声,带着包就朝昨晚那个地方走。我提示他们要小心,张桥的事还不清楚,但我昨天确实看到了在地下仓库出没的那条身影。 “三台河子就是鬼气森森的。”国宝说:“昨天找到你的时候,确实没有人的踪迹。” “你最好改改你的心性。”晓宁也跟着说:“这不是闹着玩的,我只是在帮舅舅的忙。” 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他们不可能一直迁就我,我翻了翻白眼,不跟他争执。 我们在上面做了充分的准备,然后国宝先下去,我在中间,晓宁断后。有了准备,下去就轻松多了,那个地方不算特别深。巨大的通风井还是沉浸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我对周围的环境仍有印象,带着他们就朝那道巨大的铁门走去。 “你们两个不要嘴硬,看着表,就算一路跑着,看看走到最尽头的地下仓库需要多长时间。”我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前面的具体地形。 两个人不反驳我,但从他们的表情上看,都觉得我在说梦话。 一堆砖头碎石间的洞口还在,国宝先钻进去,我也跟着就钻了进去,但是当我站直身子用手电扫视前方的时候,顿时呆住了。 眼前仍然是一条走廊,但我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不是我昨天走过的那一条,区别太大了。 “这是怎么搞的!” 我揉揉眼睛,而且掐自己。这个结果让我实在不能接受,我呆了一会儿,快步朝前走,想去找那个黑暗的房间。 但已经找不到了,这条走廊是一条单纯的走廊,两旁没有任何房间。根本不用多看,两个地方完全不一样。 这样的情况让我的大脑完全错乱,就像一个虚幻的场景和一个真实的场景猛然重合,最后化为了一片泡沫。昨夜的经历我能保证是真实的,不掺半点虚假,但眼前的情景该怎么解释? “怎么不走了?” “不对,不对。”我回头对他们俩说:“这不是昨天我来的地方,绝对不是!” 晓宁和国宝彻底无语了,我也知道,这个说法不仅我不能接受,连他们可能也无法接受,铁板钉钉的事,一夜之间就完全变样了。这种感觉不好形容,周围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但是站了一会儿,我就觉得浑身发冷,有说不出的恐惧。就好像深夜打开家门后,看到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一瞬间,我深深的疑惑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昨夜的经历是不是个荒诞的梦? 可是我转念就打消了自己的疑惑,那绝对不可能是个梦。只不过我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第024章 主体工程 我不是个特别死板的人,发现自己暂时解决不了或者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就马上考虑后手。国宝说的没错,三台河子真是个不怎么祥和的地方,各种情况联系在一起,愈发让人不安。我放弃了再看看的念头,立即和晓宁他们返回了地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路,回去的时候,张桥醒了,正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我独自跑到他身边,问他昨天干嘛乱跑,导致我又遇见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我没乱跑。”张桥懵懵懂懂的看着我:“真不是我自己跑的。” 张桥和我一样,同样遭遇了一些事情,昨天夜里,他本来是在解手,但脖子后面一紧,随即就失去知觉,等到再醒来,已经在车子上了。 第21节 我对晓宁还有艾国宝他们多少还能生出一些怀疑,但对张桥就不一样了,脑容量决定了一切,而且我们俩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不会欺骗我。 “这个事儿,真要好好琢磨琢磨了。”我摸着下巴,开始想。想着就望向张桥,我记得在失去知觉前的一刻,一直有人在追问黑洞密码,但张桥呢?他有什么可值得追问的东西? 剩下的几个人开始做出发的准备,他们做事很有分寸,知道轻重,三台河子不管发生了什么,这都是次要目标,真正的目的地是在西海河。 一路上我都无法平静,国宝他们开始打盹了,只有我想着心事。事情果然如我之前所想,是必然的,一旦开始,乱七八糟的事就接二连三的出现,不好收拾。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庞斌正暗中注视着我,这个大个子不怎么说话,一身彪悍之气,让人感觉很难交流,所以我一直没和他多说什么。我知道庞斌是个角色,本事应该不比国宝差,但这一刻,我从倒车镜里看到他的目光的时候,却打了个冷战。 很犀利的目光,像凝聚着无穷的能量,可以一眼看穿人的心。 不过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最后倒是他感觉有点不自在,反手丢给我一包东西:“吃吧,养足精神,真到了目的地,活动量很大,不吃饱了顶不住。” 离开三台河子之后,一切就都顺利了,车子疯跑也没有任何问题,这让人怀疑三台河子是个走霉运的地方。这里距离西海河还有大概十个小时的路程,晓宁逼迫我把之前交代的一些细节给复述了一遍,那是个险地,大意不得。 最终,真正的目的地展现在眼前了,西海河,它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神秘,看上去就像大漠中无数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样。这里的地面建筑被摧毁的非常彻底,本来,地面上的建筑就是不重要的,核心是在地下。我们做了一下安排,司机得留守在上面,带着张桥这个包袱很吃力,不过也必须带着,寻找到彻底解决鬼影诅咒的机会不是很大,却仍要抱着希望。 西海河和孔雀河的地下工程有相似的地方,但规模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准备的很充分,带了双倍的干粮。赖叔给的那张图也非常明确,这里唯一一个比较松动的入口有标示。事实上,入口也是在被炸毁的废墟中产生的,相当曲折。 入口已经被沙子灌满了,沙子比土要难挖得多,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清理干净。据赖叔当年的经验,在没有真正进入核心地段的时候,一切都是比较安全的,只不过地势复杂,严防走迷。 我们进去的非常顺利,顺着曲折的入口部位钻进去之后,地势就明显倾斜了,这里不需要通风井,空间大的吓人,只要有几个隐藏的通风口,就可以保持一定的空气流通。其实,前面的路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但是只要一跨入西海河,估计任何人都会不约而同的产生一个念头:西海河工程的意义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耗费那么多的时间物资人力,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在我目前的认知里,西海河跟孔雀河一样,工程的目的是在挖掘,挖掘东西,但绝对不是那些化石。 “我们的目的,是主体工程区,第一个,要防备那种行动敏捷的鬼影子,第二个,要防备诅咒的原载体。我们把具体的行动步骤再安排一下,中间要相互配合,只有配合默契,才能把危险化解到最小。”晓宁看了我一眼:“重申一遍,是把危险化解到最小,而不是没有危险。” “晓宁同志,我插一句话。”我也看着他:“我们成功下到主体工程最深处的把握有多大?” “没有把握。”晓宁考虑了一下,郑重的回答道。 “其实你完全可以换个委婉点的方式把这个坏消息告诉我嘛,这样多少心理上还有个安慰,你直言不讳的,让人心里好没底。思想工作要讲究方式,相同的一句话,以不同的方式说出来,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套用明月的一句话,一个一百公斤的胖子,你非要说人家体重0.1吨,你不挨打谁挨打?” “没办法,是你自己要来。”晓宁歪着头,表情似笑非笑:“有人逼你吗?” “这个……” “走吧,记得我的话,相互配合要默契,真要遇乱的话,不能慌张。”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走了不久,晓宁就在旁边的废墟上寻找着什么,接着他对我招了下手,让我过去。我看到在废墟的一大块混凝土上,被人用刀子之类的硬物划出一个很显眼的对号。 “这就是当年的标记。” 我蹲下去,慢慢伸手抚摸着这块混凝土,标记是我爸爸留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像刚刚刻上去的一样。我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到年轻的父亲一路留下标记,一路朝着深处走去。 我和他,在时光的交错和巧合中,走到了同一条路上。 有路线图,还有现成的标记,这条路绝对走不错,而且也和赖叔说的一样,相当安全,沿途的一切都被舍弃了,已经成为废墟,该弄走的东西肯定一点不剩,没有探索的价值,我们直奔主体工程而去。 任何讲述都是片面而且模糊的,只有亲眼目睹到的时候,才最真实,最直观。我知道西海河地下主体工程是个庞然大物,但真正站在它面前的时候,心灵再一次被震撼了,这是用人力硬生生挖出的一个坑,可能是成千上万人连续不停的作业了若干时间才构造出来的。它整体像一个深埋在底层中的圆形的桶,深不见底,光线照下去就被黑暗吞没了。在这个圆桶的四壁上,到处都是未被完全破坏掉的痕迹,长长的梯子,成束成束粗大的电缆,停在半空的升降机,钢铁结构的平台…… 人类造就了很多奇迹,尤其是在大工业时代,可以用物质堆砌出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从巨型军舰到摩天大楼,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这里一样,庞大,神秘,而且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梯子很结实,部队造出来的东西都是靠得住的,不过我们每个人还是扣上了保险绳。在这一瞬间,望着下方无尽的黑暗,我多希望能猛然看到一束亮光,看到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父亲,那不仅仅是一种亲情上的渴望,还有心里的疑惑,可能只有我的父亲能解开那么多如死扣一般的秘密。 艾国宝打头阵,晓宁带着张桥,庞斌带着我,都跟在后面,张桥有一点恐高,踩上梯子就犯怂了,哼哼唧唧的磨蹭,硬被拽了下去。工程内的钢铁平台一个连着一个,上下相隔大概三十米就会出现,这是很好的落脚地。我们走的很从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争抢时间。 大家的防备意识都很高,神经时刻紧绷着,但情况一直很顺利,人就放松了一点。我们慢慢的下去了四个平台,到第五个平台的时候,张桥大喘着气,死活不走了,要休息休息。几个人在平台上坐了,打算稍稍休息一会儿,气氛毕竟还是紧张,没人闲聊。 我喝了几口水,拍掉两手铁锈,国宝和庞斌在整理燃料还有喷枪,遇见原载体的时候能用得上。我也帮不上忙,就想让自己彻底放松一下,伸了个懒腰一扭头,我看到晓宁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低头用纸笔画着什么。 第025章 出师不利 我看晓宁在画东西,就凑过去看,他倒没有避讳我,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又低头用手电照着手里的一张纸。我坐在他身边,也想看看,他习惯性的皱皱眉头,把我的头朝旁边推了推。 “就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又没有男男授受不亲,你老是挤兑我干嘛?别那么小气。” 我说着话,眼睛就瞟到了那张纸上,这是一张刚画出来的图,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点眼熟。很抽象的图,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就是很多点密密麻麻铺了一片。我顿时想起来,曾经在赖叔哪里偷偷看到过这张图。我肯定不能当着晓宁的面说自己偷看过,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他,这是啥玩意儿。 “舅舅那里搞来的,他不肯告诉我。”晓宁摇摇头:“我自己揣摩好久了,都没有头绪。” 对于这幅图,我有浓厚的兴趣,尽管乱糟糟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却始终有种熟悉的感觉,只不过当时在赖叔那里没敢多看。我就从晓宁手里拿过这张纸:“给我一份,我帮你参考参考。” “你估计也看不出什么。” “不要蔑视我的智商,我最讨厌这个。” 我们呆了好一会儿,张桥总算是缓过那股劲了,几个人就接着下。根据赖叔给的信息,这里的平台可能一共有十五层,也就是说,这个巨大的深坑大概四五百米深。这一次,晓宁他们再也不管张桥的反对,一直向下走,我也觉得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的原因就影响行动,所以我不断给张桥加油打劲。 一座座平台爬过去了,可能是到第十一座平台的时候,国宝拿出一盏矿灯,强烈的光线顿时就照射到了深坑的底部。这儿就好像一颗巨大星球上的一个陨石坑,底部不平,沟壑起伏。 “歇歇吧。”张桥又开始哼唧,想停下来休息,但没人搭理他,他不知疲倦的嘟囔。 “别出声!”国宝和晓宁几乎同时低声发出了警告,庞斌迅速拉着我,关掉了手里的手电。 在他们示警后大概十秒钟后,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很杂乱。晓宁拖着我和张桥就躲到平台的最后面,紧接着,在国宝的手电照射下,我看到从平台四周嗖嗖的爬上来最少十来条影子。 这一瞬间,我的心跳就加快了一倍。因为我清楚的看到,这些影子,几乎和张桥之前眼睛里的影子是一样的。 它们的个子都不高,至多一米六多点的样子,腰也伸不直,始终保持着蜷缩的状态。但每条影子敏捷到了极点,就像一只只穿梭在钢铁梁架上的人猿。 “不要慌!”国宝大喝了一声,平时嘻嘻哈哈的表情完全看不到了,像一个标准的战士。他没有关掉手里的光源,而是迅速的在平台四周跑,一边跑一边放了几枪。十多条影子顿时被国宝的枪声吸引过来。 晓宁也随即动了,抓着我和张桥的手,让我们背对这些影子。 “我数到三!闭上眼睛!切记!闭上眼睛!”庞斌没有协助国宝,但是飞快的掏出了一个东西。 情况很突然,很紧张,不过这时候我心里的慌乱就减轻了一些,赖叔既然敢放我到这里来,肯定有针对性的措施。晓宁他们估计事先就有了计划,针对这些影子的计划。 第22节 国宝把所有的影子几乎都吸引到了自己身后,一个人在平台上疯跑,身后是一窝蜂一般的影子。等到所有影子都聚到一团之后,他掉转方向,朝庞斌这边跑。 “一,二,三!” 轰! 在庞斌数到三的时候,我已经闭上了眼睛,但还是能感觉身后猛然一亮,那种亮度无法形容,隔着眼皮就能感应到整个平台中心白茫茫的一片。我明白了,肯定是致盲弹。 强烈的光线只是一瞬,随即就黯淡了,我睁开眼睛的同时猛然回头,跟在国宝身后的一团影子炸了窝,可能被突然出现的强光刺激到了。但国宝和庞斌一点都不迟钝,顺手从地上捡起两截生锈的钢筋。 影子无比敏捷,但被闪光弹影响之后,动作立即慢了一截。两条影子几乎被打飞了,滚动到平台的边缘,一下子摔了下去。这里距离底部至少还有几十米的距离,摔下去必死无疑。 危急的情况马上缓解了,我和张桥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庞斌和国宝三下五除二就打下去好几条影子。但就在我想要松口气的时候,从平台的下方又蹭蹭的蹿上来好几条这样的影子。 而且,这些不明生物可能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视觉功能严重退化甚至消失,闪光弹给它们造成的是短暂的恐慌还有紊乱,对生理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就好比一个瞎子,你在他面前扔一百颗闪光弹,他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我们一下子遭到了疯狂的反扑,这一次,国宝和庞斌也力有未逮了,他们只能一个个的对付。但是两个人完全无法把情况控制住,几条影子风驰电掣一般的朝我们这边扑了过来。面对这种情况,我跟张桥没有任何经验,影子来的太快,最前面的一只已经到了我眼前,伸出爪子就抓。我被迫退到梯子旁边,顺手摘下背包,使劲把这条影子打退了几步。 可是这种力度的打击根本没用,那条影子只是一顿,攻势更猛了,这一次我实在没什么可以抵挡的。 眼前突然一花,晓宁从旁边一步跨了过来,挡在我前面,抬手砰的一枪,直接把冲过来的那条影子给打的倒飞出去,我脸上溅了几滴血,就是揉揉眼睛的功夫,后面的几条影子已经一起扑了过来。 更要紧的是,这种影子可能由于视觉退化的原因,对声音非常敏感,晓宁开了一枪以后,平台上其它的影子都开始朝这边来。张桥的脸一下子就绿了,我也感觉呼吸急促。 “你们两个顺梯子先避一避!” 此时此刻,张桥的反应能力瞬间提升了无数倍,晓宁的话音还没落,他已经抢在我前面顺着梯子朝下爬。但我感觉这时候朝下再走的话会很不妥当,可情况太紧迫,我没有阻止张桥的机会,他爬的比兔子都快,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下去。 我看不到平台上的情况了,国宝他们知道不能随便开枪,否则会引出更多的影子,在我和张桥快要爬到下面那个平台的时候,庞斌和晓宁一前一后从上面跟着下来,他们怕我们两个出现意外。国宝一个人被留在上面,非常吃力也非常危险,可是没办法。 我们四个人迅速来到下一个平台上,脚跟还没有站稳,头顶那个平台上的影子,有几个顺着梯子爬了下来,继续紧逼我们。显然,这种不明生物是有智力的,而且智力还不低,它们懂得兵分两路。 四个人随即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朝上爬肯定不可能,会遭到迎头痛击,而朝下爬也很危险,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被枪声吸引的影子赶过来。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停都不能停,晓宁跑到了前面,顺着梯子继续下,庞斌在后面断后,拦住追过来的影子。 在这种面临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连张桥也克服了恐高,一路爬的飞快,我们只想暂时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呆在平台上始终让人心慌。剩下的几个平台爬的还算顺利,庞斌没有能力把所有的影子都给搞死,一边挡一边退。 从最后一个平台下来之后,我们已经接近了深坑的底部,一脚踩在实地上,心里马上踏实了不少。但这种踏实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在晓宁手里的光线照射下,我看到从别的地方出现了不止一条影子,正慢慢的朝我们包围过来。 第026章 就剩自己 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好像被一群慢慢逼近的狼给包围了,我相信一旦失手被这些影子抓到的话,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四个人全都紧张了,因为对地底的情况完全就不熟悉,晓宁匆忙在四周扫了一下,临时选了一个方向开始跑。 “很麻烦!”庞斌很快就分辨出现在的形势,这是个恶性循环,徒手的话很难快速把所有的影子搞定,但一开枪又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尽管这里的地形并不平坦,但我们全都尽力跑的飞快,可速度却和那些影子差了一些,被越追越近。庞斌也不得不跑到前面去开路,留下我跟张桥一路尾随。渐渐的,跑的最快的影子距离我们已经非常近了。 这时候,跑的飞快的张桥发出一声狼嚎,呼的扑倒在地,来回的翻滚着,我一回头,头皮就要炸了,他身后那条影子离他非常近。我转身一弯腰,拉着他的胳膊把他硬拖了起来。 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给扎伤了,这在平时并不算个大事,但脚一伤,无疑会影响速度,在此时就非常要命,尤其是剧烈的奔跑。庞斌不得已回头来救我们,我把张桥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搀着他继续跑。 “怎么回事!”晓宁转头问我。 “他的脚好像受伤了。” 晓宁眉头紧皱,张桥跑不快了,只能一条腿用力。这时候,国宝也从远处朝我们靠拢,再加上庞斌全力阻拦,我们得到一点时间。但这也只能让我们稍稍放慢一点速度,连停下来包扎的机会都没有。 “郑童!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张桥也意识到形式的严峻,这时候如果不管他,他有九条命都要搭进来。 “说什么废话!快走!”我又加了把力气,把他的体重负担了一部分。 我们找到了一个很大的石堆,绕到后面。我飞快的从包里拿出外伤药,但没太多时间,双氧水一浇,上了药就给他用绷带缠。庞斌赶过来了,看看张桥的脚,立即露出和晓宁一样的表情。 “这样不行。”晓宁沉默了一秒钟,说出了一句话。 我顿时觉得身上一阵寒意,他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我能听得出这话里的含义。我接受不了这个建议,绝对接受不了。 “丢下他吧。”庞斌从石堆后面伸头看了看:“否则都会死!” “不行!”我扶起张桥,抬腿就要走。 “你理智点。”庞斌根本就不在乎张桥的感受,对我说:“一个人要把几个人全拖死吗?” 我停下脚步,或许庞斌说的是对的,如果执意带上张桥,那么我们几个人肯定要被团团围住,最后谁也跑不掉。因为一个人而牺牲几个人,这样的事任谁都会拒绝。 但我没有任何的犹豫,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丢下张桥,我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你自己想想!”庞斌的语气有点急促,现在完全是靠国宝一个人在硬撑,我们的时间太紧张了:“等那些鬼影子的爪子撕开你的肚子的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张桥的情绪本来很紧张,紧紧的拽着我的手,生怕我把他丢下不管。但当他听完庞斌这句话之后,嘴唇来回颤抖了几下,手慢慢松了。 “郑童,你走吧,走。”张桥的声音也跟着发颤,有点想哭的意思,他完全就松开自己的手,推了我一下:“赶快走,别管我了。” “别废话!”我重新抓住他的胳膊,然后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回头对晓宁说:“你们走吧,给我留一把枪。” “会死人的!” “那也没办法不是?”我心里很害怕,因为我不想死,可让我丢了张桥自己去逃命,那可能是比面对死亡更困难的事,我有意把语气放慢,放的轻松:“没办法的事,就硬着头皮上呗。” 晓宁看出来我并不是嘴硬,而是真正下定了决心,他咬了咬嘴唇,又看看庞斌,仿佛也下了决心一样:“带着他们走。” 庞斌没再坚持,也没再多嘴,这时候,周旋了半天的国宝终于顶不住了,我们重新陷入了仓皇逃遁的局面中。 深坑的底部要比想象中大,但这并不能缓解我们的困境,那些影子紧紧锁定了我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无论怎么逃,都要面对它们。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浓重,我突然有点后悔,确实后悔,就因为我一意孤行带上张桥,导致这几个人都被围住了。后悔让我产生了负罪感。 “这样肯定逃不掉!我们改变一下策略。”晓宁在急速的奔跑中还保持着清醒的思维,他迅速调整了路线。 晓宁的计划是让庞斌带着我走,然后国宝开枪,把所有的影子吸引过来,也等于给我和庞斌创造逃出去的机会。 “我的朋友怎么办?”我放心不下张桥,我知道,可能赖叔郑重交代过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出意外,所以晓宁宁可自己冒险,也要帮我逃掉。但庞斌走了,就剩晓宁和国宝两个人,再带着张桥,他们能活下来?我并非信不过晓宁,但我很害怕我前脚走了,他们后脚就把张桥给丢下。 第23节 “放心。”晓宁在奔跑中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保证,如果他死了,那我肯定也死了,如果我活着,他就会活着。” 就因为这几句话,我对他的印象再次改观了。他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片潮红,在光线下,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男人。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像一种不可磨灭也不可动摇的承诺。 “快!来不及了!”国宝砰砰的连放了几枪,正在疾奔的那些影子都顿了顿,之后就像捕食猎物的狼群,朝国宝这边涌动过来。国宝和晓宁还有张桥站到了一起,仍然在不断的放枪,射杀距离最近的影子。 这样一来,我和庞斌就得到了机会,我们先躲了一会儿,之后找到一个间隙,一路狂奔。但我们没办法朝梯子那边跑,只能向相反的方向去。 影子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在我们奔跑的过程中,庞斌干掉了几条影子,跑着跑着,我们的脚下开始出现大小长短不一的裂痕,这些估计都是当年堆积的炸药爆炸后造成的,而干尸所说的化石,也因为爆炸而浮出水面。庞斌观察了一下,觉得躲在地缝里可能会安全一些,比较隐蔽,但他不敢贸然就钻,带着我一直跑向深坑的另一端,那里对我们很有利,可以钻地缝,也可以朝别的梯子靠拢。 庞斌一边观察远处的动静,一边带我退到了贴近坑壁的一个角落里。这时候我们两个几乎同时看到,从两旁的死角中,钻出了好几条影子。这种影子对声音的敏感程度让人惊讶,尽管我和庞斌的动静很轻,却还是被发觉了。 “钻进去!不要露头!”庞斌把我推到一条地缝里,让我隐蔽。他一只手拿着钢筋,另只手掏出一把短刀,守在地缝前。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露着头朝外看。看着看着心就凉了半截,庞斌并不是没本事,相反,他是个彪悍的人,但影子很多,最主要是动作飞快,而且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占着很大的优势。庞斌不敢随便开枪,只能徒手跟对方纠斗。 “藏好!快顶不住了!”庞斌大喊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但还是不肯让我涉险,他可能要想办法把这些影子都引走。 我连忙就缩回脑袋,这条地缝很宽,而且长,我朝后退了退。外面的打斗声渐渐远了,我知道,是庞斌把它们引到了远处。但接下来呢?我该怎么办?如果没有一个身手好的人保护我,在这个地方我估计寸步难行。 就在我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前面不远处响起了碎石滚落的声音,紧接着,一条影子从上面探出头。我心里一慌,不由自主的就退了几步,背后的背包跟石头摩擦,发出明显的声响。 唰! 这条影子一下子就跳了进来,猛扑向我。 第027章 英俊 我吃了一惊,马上又朝后面退,这个时候不能指望庞斌救我了,他估计也正在为自保而苦苦挣扎。我手里没枪,甚至连把刀子都没有,我的速度跟影子根本没法比,就是几秒钟时间,它又逼近了很多。 我抬手从身边拿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出去,然后借这个机会飞快的朝后跑,这个东西太过敏捷了,虽然我的准头不差,力道也十足,不过还是被对方轻易的躲了过去。它躲过这块石头,继续朝我逼进。我没办法,不断的拣石头砸它,希望能争取点时间。 地缝很长,退着退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退了多远,但距离下来的地方肯定已经拉开了一段,退到这里的时候,我呆了呆,因为找不到石头了。这是我唯一可以借用的武器,可周围干干净净,连一块石头都没有。 而且,在惊慌失措的同时,我有点疑惑,因为地缝延伸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相当宽阔,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两旁都有人为打磨的痕迹。不过没有时间看的那么细了,身后的影子几乎伸出爪子就能抓到我。我脚下猛然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差点摔倒,但我不顾那么多,随手捡起来就朝影子扔过去。 触手的一瞬间,我感觉那个东西是一个被丢弃的手电,因为这里很干燥,所以并未生锈,但估计是被遗留了很久的东西。可是我没有余地再去判断这里怎么会被人修整过,丢出手电的同时调头猛跑。 一只手电肯定无法砸退影子,在我后退的同时,影子躲过飞舞的手电筒,直冲过来,这一次我真的没法再躲避了,一回头,就感觉背后的背包刺啦一声,被对方的爪子抓到。这一刻,我又冒出一头冷汗,本能般转过身一脚就踹了出去。 追逃变成了肉搏,影子就像一头大狼狗,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手电滚到了一旁,我使劲抓着它的两个爪子,这个东西的个头不大,但很有力气,我觉得我支撑不了多久。 “要死了吗?”我知道没有人能救我,我能看到影子的爪子非常锋利。 脑子里突然空白了,在死亡完全笼罩我的时候,我没有那么多感慨,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骤然间,一道破空声几乎贴着我的额头飞过去,随即,几滴鲜血飞溅到我脸上,影子的力量减弱了很多,喉头开始咯咯作响。光线很昏暗,但我仍然清楚的看到,影子的咽喉处多了一把刀子。 无比犀利且精准的一刀,直接刺入了影子的要害,我来不及多想,全力一脚把身上的影子给踹了出去。影子失去了反扑的力量,两只爪子捂着喉咙,在地上剧烈的翻滚,但是不出一会儿,就渐渐停止了挣扎。 就在此刻,我感觉身后亮起了一道光线,光线映照出一个魁梧的影子。我猛然一回头,就看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这肯定是个人,长的很结实,站的笔直。 “真没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人。”那个人慢慢朝我走过来。 我也抓起了旁边的手电,目前为止我还感觉不到这个人身上的敌意,那柄杀死影子的刀子,一定是他甩出来的,这样的本事要练多少年?这可不是杂技团里的杂耍,而是真功夫。我翻身坐起来,注视着走向我的那个人。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笑了笑。 这个人大概三十来岁,一脸络腮胡子,长的非常扎实。他笑的很热情,也很亲切,嘴一咧,恨不得连最里面的大牙也露出来。本来,这种方面大耳的人应该给人一种正直憨厚的感觉,但我从这个人身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就觉得他笑的贼兮兮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开合之间冒着精光,不偷都像个贼。 “幸会幸会。”这个人抠了抠鼻子:“能在这个地方相见,确实是种缘分。” 看见对方笑的那么热情,我也不好意思绷着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全都是疑惑,这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谢了。”我想了想,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他有没有恶意,在这个地方我始终心不安,还是要尽快出去,找到晓宁他们,所以我对这个两眼贼光的络腮胡子表示谢意:“你先坐着,我要走了。” “不要着急吗,危机已经解决了,聊一会。”络腮胡子伸手拉住我,他的手相当有力,就像一把铁钳子,挣都挣不脱。我觉得络腮胡子这是在隐隐的示威,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让我走我才能走,不让我走我就走不了。 “这个地方不安全,可以出去以后再聊。”我无奈的看着他,面对一个比自己强的人,左右都不是。 “别懵我了,外面更不安全。”络腮胡子又咧嘴笑了:“认识一下吧,我姓赵,叫赵英俊。” “我叫张桥。”我随口糊弄了他一下,到了这时候,我真不明白这个赵英俊的意思了。 接着,他问了一些话,我没说一句实话,全都搪塞过去。赵英俊不置可否,也没有表示相信不相信我的话,谈了一会儿之后,他回头朝里面看了看,说:“里面很有趣,你想不想去看看。” “这个真不想。” “看看吧,真的很有趣。”赵英俊热情的伸手拉我,然后朝地缝的深处走。看着他这些举动,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知道我绝对不是一个人来的,肯定还有其它人,他不想让我走,不想让我和别的同伴汇合,那样的话,无疑会暴露他的存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知道自己走不了了,根本不是赵英俊的对手,无力反抗他。 赵英俊是个碎嘴皮子,嘴不停,走一路说一路,他可能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一段时间了,比较熟悉,我就这样被他押着,一直朝前走。这条地缝比较直,当赵英俊带着我拐了一个弯之后,我看到了一道门,很厚的一道铁门。 “你说,这里为什么会有一道门呢?”赵英俊转头看看我:“门后面,会是什么东西呢?” “英俊哥,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只想早点走。”我摊摊手,说:“那种影子都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难保会不会再冒出来几个。” “放心,冒出来一个弄死一个。”赵英俊打着手电朝旁边照了照,我立即看到角落里堆着好几条影子的尸体。 我心里越来越感觉不安,实话,如果没有这个突然出现的赵英俊的话,那么我肯定会对这道位于地缝深处的铁门产生浓厚的兴趣,因为这个地方架上一道门,本身就很不正常,绝对值得查看一番。但赵英俊就这么轻松的把我带到了门边,说明他不怕我泄密,不怕我把消息传递给其他同伴。 “我找到了这道门,观察了很久,正打算想办法弄开它,结果就听到你过来了。当然,你不用在心里感激我,我只是顺手为之。”赵英俊抠着鼻子说:“不瞒你说,我曾经不远万里去参拜过佛爷,我是个善人,助人为乐的人。” “我看出来了。”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赵英俊指着这道门:“这道门如果硬打的话,肯定不好弄开,锁是老式的密码锁,机械控制,密码错三次,就直接锁死了,所以也不能碰运气乱按密码。唯一的办法,就是捅开它。” 说着,赵英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捏出一根细的几乎和头发一样的钢丝,钢丝灵活的在他手里转了几个圈,我发现他虽然看似很粗狂,其实是个很细的人,十根手指无比的灵巧:“来,帮我照着。” “真的,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很无奈,干脆横下心,直接就和他摊牌了:“你让我走,关于这里还有你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我发誓。” 第24节 “我曾经处了个对象,发誓要和我白头到老,结果没俩礼拜就让人拐跑了,你说我还能相信誓言么?”赵英俊有点伤感,叹了口气,继续摆弄钢丝,准备用它来打开密码门。我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伤感,也不知道他对象是不是真让人拐跑了,但我能看得出,他铁了心不放我走。 不能跟他硬碰硬的来,肯定斗不过他。我暂时老实下来,在寻找机会。 赵英俊确实如我想的一样,天生是个做贼的料,一根钢丝玩的出神入化,耳朵贴在门上,轻轻的拈动钢丝。看着他投入的表情和动作,我竟然渐渐的也被感染了。在这个位于地底的铁门后面,会有什么东西? 我的对讲机一直没有任何声音,不知道是这里信号差,还是国宝和晓宁他们都还没有脱困。这些情况都让我感觉不安稳,所以无法完全的平静下来,帮赵英俊打着手电,光线来回乱晃。 “专业一点好不好。”赵英俊嘴里嘟囔了一声。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铁门的内部响起了一连串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最后汇聚成了咔嚓一声,门的锁被打开了。 赵英俊很兴奋,飞快的收起钢丝,对我说:“弄开了,咱们马上就能看到这门后面是什么东西。” 第028章 黑洞 尽管我很好奇,也很期待看到这道坚固的铁门后面是什么东西,但心里却觉得非常不妥。门已经打开了,如果我看到里面的东西,这个叫赵英俊的络腮胡子更不可能让我离开。所以我推脱着说,自己留下来替他望风。 “既来之则安之,说真的,我是个善良的人。”赵英俊显然也因为打开了这道门而兴奋,嘴巴又一次咧到耳朵根了。不过他语气里的坚决是毋庸置疑的,不会放我走。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赵英俊看上去粗枝大叶,却精明到了极点,让我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击的机会。我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把情绪稳定下来,既然走不了,那就豁出去了,要看看门后是什么。 赵英俊艺高人胆大,很可能是孤身来到这里的,他站在已经打开了的门边,侧身慢慢拉开了门。微微生锈的门发出令人牙根子发痒的声音,里面是一片黑暗。 “来,我们谈一谈。”赵英俊并没有马上进去,他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了自己的背包,一边整理里面的东西,一边跟我说:“我确实是个善人,但善人的忍耐也是有底线的,所以在你没有触及到我真正利益时,我们会相处的很好,一旦触及了不该触及的东西,那就很难说了。” 我知道,因为赵英俊也不知道门后会是什么情况,所以他让我老实一点,给予我相应的警告。这时候,他的语气要比前面沉重一些,却让我心里觉得放松了。这个络腮胡子是不是个善人还很难说,但他不是个滥杀暴虐的人,否则可以直接把我做掉,不用再三的警告我。 “好吧。”我也很认真的对他说:“我配合你,不会给你找麻烦。” “这就对了,我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虽然你已经屁滚尿流了,但印象还是不错的。”赵英俊咧嘴笑着:“尽管你没我长的帅,不过人还是可以信赖的。来,把你的对讲机交给我保管,这东西在这里没有什么用,但还是稳妥一点的好,免得大家都不愉快。” 赵英俊说着话,手上一直没停,我看到他的背包虽然大,却整理的非常有序,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放在相应的位置上,如果需要的时候,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就拿出来。就这一点就能表明,这是个老手,经验无比丰富。 门后的情况是未知的,连赵英俊都收起自己的橡皮脸,很小心的靠近过去。门后寂静无声,我们两个把手电照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面石壁。在看到石壁的那一刻,我猛然就大叫了一声,有些惊恐。 “诅咒的原载体!”我没敢明着说出来,可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在发抖。大门后的空间有限,那面石壁也距离的不是很远,我模模糊糊看到,石壁上有一个巨大的黑洞。 亲眼看过鬼影诅咒原载体的人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墙壁或者石头上那副抽象的画最终会凝聚成一个没有底的黑洞。 “小张,你怎么了?”赵英俊回头看看我,对我刚才失声大喊表示不解。 我没办法把真实的情况如实讲出来,但又不知道该编一个什么样的谎话。我只能推说自己害怕,所以叫了一声。 “一个洞而已嘛,这里到处都是洞。”赵英俊不知道信不信我的话,他来回在我还有那面石壁之间看了几眼。 如果这个时候能跑的话,我绝对会拔腿就跑,我不知道在这种距离上,鬼影诅咒会不会对人产生影响。但我跑不掉。门后那面石壁,还有石壁上的黑洞,可能是这个空间里唯一的东西,让赵英俊很感兴趣。这个时候,我惊慌的情绪有所变化,因为再看那面石壁第二眼的时候,我觉得石壁上的黑洞并非一幅画,它是真的。 也就是说,这面石壁上有一个深邃的黑洞。 我长长松了口气,最起码这不是诅咒的原载体。赵英俊站在门边观察了一阵子,他的感官绝对是超级强大的,并未察觉出任何危险,所以赵英俊开始带着我朝前走。大门距离那面石壁最多也就是十米左右的距离,当两个人完全走进大门之后,赵英俊朝外面看了看,又想了一下,回手使劲关上了门。 接着,他又在门锁那边捣鼓了一阵子,我听到机械组运转的声音,咔嚓一声,门死死的锁上了。 “不要慌张,我捅门的技术你已经看见了,非常专业。”赵英俊安慰我道:“我只是不想让无关的人打扰我们。所以和你商量一下,把门关上。” “你已经关上了,跟我商量个毛?” 赵英俊又笑了笑,没答话,转身朝那个黑洞走过去。站在黑洞的面前,可以看到它大概三米高,四米左右宽。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第一个感觉就是:这绝非一个普通的洞。 它的深度无从可知,但最强的光线都照射不进去,里面仿佛有一种可以吸纳光线的东西,直直的光线照进去之后,就如同被折断了一般。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站了大概不到两分钟,我的大脑开始旋转了,我感觉这个洞里面有一股我看不见的暗流,如同一团星云在急速的转动。 一切的一切,甚至包括时间,都好像要被这个黑洞吸纳,吞噬。尽管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外力,却还是忍不住蹲下身子,把重心放低,这是一种条件反射,就好像人猛然看到了刺目的强烈光线后会闭眼一样。 “里面是什么玩意儿?”赵英俊也蹲在我身边,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两只眼睛里的贼光依然在闪烁,却看不到黑洞内的任何情况。 我不是一个特别爱冒险的人,虽然对未知事物有强烈的好奇,但这种好奇会建立在一个底线上,那就是必须保证自己不能丢掉性命。除非是逼不得已时,比如寻找我爸,或是挽救张桥,我才会不顾一切的冒险。然而此刻,我觉得我没有任何必要冒这个险,太不值得了。 可赵英俊却不这么想,他和猩猩一样在原地蹲了一会儿,就跃跃欲试了。 “这个地方,只有这个洞,而且被那么厚一道铁门挡住,说明,里面有蹊跷,但是不进去看看,是看不到究竟有什么蹊跷的。”赵英俊对我点点头:“我决定,进去看看。”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这货分明想把我也拉进水里去。不过我的忧虑只闪了一下,赵英俊就接着说道:“我们两个得留一个在外面,正如我所说,我是个善人,所以不会逼你进去,你留下,我进去。” “那真的太感谢你了……” “你听说过一种很奇怪的现象没有?”赵英俊思维跳跃的非常快,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有的人会用秘法炼制出一个小泥人儿,如果你的血滴到这个小泥人身上,那就糟糕了,就算你逃出去再远,只要对小泥人儿干什么,你就能感受到什么。比如说,我撅断小泥人的一条胳膊,那你的胳膊肯定也会断掉,我拿刀子扎泥人的心脏,你也会心脏破裂。” “你的意思是说,你把泥人丢尿盆里,我也得跟着喝尿对不对?” “太对了,就是这个意思。”赵英俊拍拍手:“你相信会有这种奇怪的现象吗?” “我他妈不信。”我有点急了,特别是赵英俊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又让我疑惑,又让我恐惧。 “英雄所见略同,我他妈也不信。”赵英俊咧嘴道:“所以我想试试。” 我的手一下子就被赵英俊拉住了,他的动作快的看不清楚,我就觉得指头一疼,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到赵英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个用黑泥捏出来的小人儿,而我指尖流下来的血,已经滴到了小人身上。 “这点血就够了。”赵英俊松开我,血液在泥人身上渗透的很快,他吹了吹:“我们实验一下。” 说着,他用指头在泥人的胸口按了按。 “我靠!”我猛然叫了一声,因为赵英俊按动泥人胸口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给压迫了一下,有点喘不过气:“这是什么妖术!”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回头有空的时候再跟你细讲。”赵英俊完全放心了,他不怕我在外面玩什么猫腻。我就觉得这个人仿佛很难信任别人,明知道我就是一个什么都干不成的人,还是如此的戒备。 赵英俊慢慢从那个黑洞走了进去,我很紧张,虽然不是自己进去,却毫无来由的紧张起来。我的手电照不进去,当赵英俊真正走入黑洞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和黑暗完全混为一体,无法分辨了。 谁都不知道这个黑洞里面会有什么,不过我感觉情况还是不错的,因为赵英俊进去之后,就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响。 第25节 孤独一下子就把我包围了,我试着去推那道铁门,沉重如山,纹丝不动。我来来回回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转悠了好几十圈,直到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光的时候,才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我身上有表,可以看时间。赵英俊进去以后一直都没有响动,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从黑洞里轰的冲出来一团影子,把我吓了一跳。 这团影子就是赵英俊,我看到他从黑洞里冲出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就倒在地上,不断的翻白眼,四肢来回抽搐。 第029章 来自未知的诱惑 我对赵英俊这个人已经隐隐有一种戒备,所以他刚刚倒地的时候,我吃惊了一下,又怀疑他在搞什么花样。正因为这个,我保持了观望的态度,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此刻的赵英俊活脱脱就像一个羊癫疯患者,我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他肯定不是装的。赵英俊的本事不小,而这个时候,他拼命的想要站起来,却力有未逮。 我的心情很复杂,此时此刻,肯定是脱身的好机会,只要我捡块石头用力砸到他脑袋上,就能把他解决掉,但我知道,自己下不去手,而且,那道要命的密码门只有赵英俊才打的开。如果搞死他,我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我跑到赵英俊身边,试着用手指戳了戳他,我不知道赵英俊有没有意识,不过我使劲的戳他,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我真让吓坏了,很怕他会死掉,但我没有多少急救常识,取了点水想给他灌。赵英俊的手突然杂乱无章的挥动了一下,一瓶子就被打翻了,浇了他一脸。 冰冷的水浇到他脸上之后,赵英俊仿佛安静了一些,他眼睛里的贼光不见了,半睁半合,只露出一点黑色的瞳孔,像是在看着什么。我想了想,把他拖到角落里,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洞……黑洞……那个黑洞……”赵英俊突然说话了,尽管吐字不清,但他的手颤抖着抬起来,指着不远处那个漆黑的洞。 “那个洞怎么了?”随着赵英俊的这些话和动作,我浑身的汗毛全都直立起来,又开始紧张。 但是他就说出这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人就昏迷过去,一点意识都没有了。我把他放到角落里,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我就这样守在赵英俊旁边,坐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然后试着想叫醒他,但他昏睡的很沉,估计在耳边放一枪都不会有反应。我心里很忐忑,这个络腮胡子不能死掉,因为我也不想死。我伸手在赵英俊身上还有背包里来回的搜索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不过这是个鸡贼的老手,不该带的东西一样都没带。 接着,我在赵英俊的怀里找到了那个小泥人,泥人用一块肮脏的步包裹着,我赶紧就拿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先装到自己兜里。然后我想找点合适的武器,赵英俊身上带着枪,不过我没打算拿,在这种地方用枪的话会招来严重的后果,所以我丢下了枪,在他身上摸出一把很刀子,看样子像是一柄藏刀,不仅做工相当精美,刀子本身也锋利无比。这个家伙不知道把对讲机给扔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怀疑他应该是丢到了那个黑洞里。 当赵英俊昏睡了五六个小时之后,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那道沉重的密码门我最少看了十次,就如赵英俊所说,根本打不开,而且只有三次可以试密码的机会,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敢乱动,门被彻底锁死的话,那就真的完了。 让我感觉安心的是,赵英俊的情况好了很多,虽然还没有苏醒过来,但呼吸心跳全部趋于正常,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不过这种安心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晓宁他们都没有来找我,按照正常情况,如果他们脱困了,肯定不会不管我。 他们怎么了?全都死在那些影子的利爪下了?我想着想着就冒汗,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候,我听见角落里的赵英俊在嘟囔着说些什么,以为他醒了,赶紧就跑过去,但他没有苏醒,只不过在梦呓一般的说一些话。 “黑洞……等等我……慢一点……”赵英俊嘟囔的就是这些话,我接口问他,他却什么都没说,咂咂嘴,又睡了过去。 我开始思索,那个黑洞里到底有什么?肯定不致命,否则赵英俊不可能活着回来。但他在昏睡中说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很久,没有答案,这些问题光凭猜测是不行的,只有等当事人醒来之后才能解开谜底。 我一直在等,焦虑的等待,一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一个是为了心里的困惑。我不停的看表,过了差不多十个小时左右,赵英俊终于醒了。尽管这个人带给我相当的威胁,但看见他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至少不用自己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提心吊胆。 赵英俊一口气喝了很多水,他一醒过来,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两只眼睛开始冒贼光,好像一颗快要枯死的树被浇了水,顿时生机勃勃。事实上,他对我无形之中仿佛多了一些信任,可能是我在他昏睡的时候没有对他不利。所以,赵英俊醒过来之后发现那个小泥人没有了,也没有强行向我索要。 “加个餐,饿了。”赵英俊舔舔嘴唇,他心太宽了,死人一样昏睡了那么久,醒过来就又是吃又是喝。我也一直没有吃东西,因为没心情,他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点饿。 我们两个面对面坐着开始吃饭,我忍不住了,心里的那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我。我问他,在黑洞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没什么。”赵英俊咧嘴一笑。 “没什么?你会在睡觉的时候说梦话?” “我说什么了?” 我把赵英俊梦呓的话复述了一遍,他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没说什么,却没有再否认自己什么都没遇见。我在旁边追问他,他把吃了一半的东西放下,抠着鼻子说:“我只走了一点,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我也不能保证我的判断力是否准确。如果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只能再进一次。” “还要进?”我惊讶的望着他,觉得他很没记性。不要说人,就算一条狗被人打了一顿,以后也会长心眼。 “不要紧,我说了你肯定不信,不是我吹牛,比这危险的事我见得多了。”赵英俊抠着鼻子乐:“帅,只是我的外表,坚韧,勇敢,英武,不凡,才是我的内在。” 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我能猜得出,黑洞里一定有什么特别特别吸引他的东西,才会让他冒着危险第二次进入。具体是什么在吸引他,我实在想不出。 赵英俊看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嘻嘻哈哈的说着,但他肯定下了决心。吃完了东西,他就开始重新整理装备,他力气大,背包也很大,光各种给养就带的比我多几倍,这一次,赵英俊可能是要轻装上路,他想尽量减轻负重,只带了一半给养,和其它不多的东西。 “我求你了,别进了行不行?”我实在劝不动赵英俊,这货一直说自己是人中吕布。 “你放心,我没事。” “我不是怕你有事,我是怕自己有事。” “最多四个小时,我肯定回来。”赵英俊看了看自己的表,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站到了黑洞前。 这一刻,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当赵英俊站在黑洞前时,他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我不知道他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 对于赵英俊,我了解的不多,也说不上他能否再平安的回来。不过根据上一次来看,他还是能勉强的跑回来。但我心里跟赵英俊的身体一样,在微微的发抖,我的命完全就绑在赵英俊身上了。 “英俊哥!最后求你一次,你先把我放出去,然后你哪怕住到洞里,都没问题的。” “等着我。”赵英俊的身体停止了抖动,回头看了我一眼,仿佛是怕自己后悔一般,不再有任何迟疑,一步就跨到了洞里。 我想说什么,却来不及了。因为他回头跨入黑洞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突然冒起一股很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究竟来自何处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不吉利。 赵英俊就这么走了,我只好重新坐回原地,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时间过的很慢,每一秒钟都是不可猜测的煎熬,最后我的眼睛几乎就盯住了表盘,希望指针转动的快一些。快要熬到四个小时的时候,我直接就站到了黑洞前,做好准备,我想着赵英俊很可能还会像上次一样跌跌撞撞的爬出来。 但什么都没有,在预计的时间里,赵英俊并未出现。我想着四个小时只是大概的时间,不可能那么精确,所以就继续等着。可这一等就又等了两个小时。 我坐在原地不停的抽烟,直到把身上的烟全部抽完,面前的黑洞里还是一片死寂。渐渐的,我开始恐慌,我怕赵英俊在黑洞里遭遇到他无法对付的东西,导致出不来了。我跟赵英俊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我只是担心,如果他真挂了,我该怎么办? 情况越来越糟糕了,赵英俊进入黑洞已经两天两夜,而且晓宁他们也没有找到这里。我进退两难,不可能进黑洞去找赵英俊,而沉重的密码门无法打开。给养虽然还有一些,够维持一段时间,但东西吃完之后呢?我该吃什么? 这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孤身一人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第030章 一个人(一) 现在的处境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我有了相当严重的危机感,把所有的给养全部整理了一下,幸好有赵英俊留下的那部分补给,可以让我再多坚持一段时间。 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我不止一次徘徊到黑洞前去等赵英俊,甚至某一个瞬间,我还产生过进去的冲动,但转念一想,我进去能干什么?赵英俊这么久不回来,说明他肯定是在里面遇见了未知的情况,我进去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我开始慎重的再次研究密码门,三次机会,只有三次机会,我根本不知道密码的任何排列顺序,完全要靠撞大运。确实,只是几个数字,但这时候按下这些数字的时候需要巨大的勇气,我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给养在一天天减少,尽管我吃的很省,可总会有吃完的时候。而且我已经百分之八十确定,赵英俊死在里面了,他不可能再出来。 第26节 机械表记录着我来到这里的时间,时间流逝的很慢,又仿佛流逝的很快,有一次我从恍惚的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表,表上的日期就像几颗钉子,让我差点蹦起来,它清楚的标示出,我被困到这里已经十五天了。 十五天,放到张桥身上,也就是经历了又一次恋爱,但这十五天对我来说是无尽的煎熬。我受不了了,默默的想了很久,然后尝试着去开门。密码不用去推测演算,没用,可是十个阿拉伯数字能组成的组合几乎是无穷无尽的。毫无疑问,这次尝试失败了,让我老实了很久,三次活命的机会已经被浪费了一次。 再接下来,我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每天尽量不动,吃最少的食物,仅保证身体的基本需求,其余的时间就找个地方坐下来。电池还有富余,我每天都会定时打开几次手电,避免眼睛在长期的黑暗中出现什么问题。从我的潜意识里来说,求生的欲望无比强烈,我一直幻想着还能出去。 有的时候,我也狂躁过,被这种死寂逼的快要发疯了,我用石头砸门,拼命的大喊大叫,这都是徒劳的。当我在这里被困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赵英俊没有出现,门也没有打开。 我确定,他真的死了。甚至我怀疑,晓宁他们是不是也死掉了? 这种感觉没有几个人尝试过,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要孤老终生。寂寞和恐惧替代了所有的情绪,我缩在角落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我回想了很多事,想起父亲。 也许,只有在此时我才真正的明白,那个严肃又古板的人,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在过去,我曾经不止一次祈祷过,让我爸出差之后永远别再回来,因为不想看见他,不想受他的管制和责骂,但当我没有出路,将要面临死亡的时候,我想的最多的,是他。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是摸着自己的心跳度过的,当它跳动若干次以后,我就计算着在这个世界上又多活了一分钟。这不是屈服和绝望,而是一种无奈,人不是万能的,当自己真的面临一个自己无法解决的困境时,能做些什么? 在一次睡醒之后,我借着那种模糊又清晰的状态去按动了第二次密码,我没那么幸运,第二次尝试密码也失败了。 西海河,仿佛真的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当我被困了差不多快要两个月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很难想象,是如何熬过来的。食物和水都消耗光了,尽管我躺着一动不动,仍然能感觉身体里的精力在无声无息的流逝。 我就那么躺着,已经饿的快没有力气了,觉得自己这时候连站起来都成问题。不过我还是没有彻底绝望,因为还有一次试密码的机会,这个机会我一直没有轻易浪费,也不敢轻易浪费。但现在,没有考虑和犹豫的必要了,如果在必死的困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渺茫的机会,可能所有人都会去尝试。 不过,这仍然是个很艰难的抉择,最后一次密码如果按错了,那就表明我百分之九十九要死在这里。我闭上眼睛,想了很久,然后慢慢爬起来,走向了铁门。本来我想着随手按几个数字,但就是在迈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我爸留给我的那口箱子,装满了钱的箱子。在过去,我很少有使用密码的机会,这可能是我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密码之一。 我决定要试试了,尽管我知道这么尝试,极有可能还是失败,但我心里的念头非常强烈。 我按下了那个密码。 那一刻,我紧张到了极点。但密码在按完之后,铁门内部马上就想起了一阵很美妙的声音,各种机械在平稳的运转,很短时间里,铁门啪嗒一声,打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可能在当时根本就没有情绪,大脑是空白的,唯一的想法就是拼命拉开铁门,唯恐它会猛然再次关闭。因为饥饿,我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了,但在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时,体内所有的潜能瞬间就被激发,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样拉开铁门的,当我从门边爬出来的时候,求生的欲望强烈到了极点。 我的大脑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渐渐恍惚了,但我很清楚,冲出铁门,其实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能活下去。如果地下工程内没有人,凭我现在的体力,我还是会死,我绝对爬不回地面。所以我不停的爬着,尽管真的是爬不动了,随时都会闭上眼睛,可我怕,我怕自己闭上眼睛后就会睁不开。 不知道我用了多长时间爬出了那条地缝,周围很静,静的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我还记得来时的路,就朝梯子和平台那边爬。 终于,我完全爬不动了,就像一盏耗尽了灯油的油灯,随时都会熄灭。这时候,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猛然亮起了几道光,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幻觉,就觉得眼皮子沉重无比,努力支撑着,它还是忍不住想要闭上。 远处的光线离我越来越近,我没有力气了,仰面躺着,一动都不想动。当那几道光线围拢过来,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努力想要睁开的眼睛终于支撑不住,完全闭上。眼睛一闭上,感官就开始出问题,我感觉自己在腾云驾雾,在翻山越岭,总之非常混乱。 我估计是昏沉了一段时间,但绝对不会太长,有人好像在给我喂水,水从口腔流进肚子里,我身体内的细胞仿佛都被激活了,勉强睁开眼睛。 面前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坐着,其余的站着。一苏醒过来,我的视线就清晰了,我看到对面坐着的是个年轻人,估计比我稍大一点。他坐的很安静,像一尊雕像。 接着,我微微转头扫视四周,这应该是一个废弃的升降机里面。对面的年轻人很有雅兴,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捧着一本书,有人在他身后替他照明,这个人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说:“给他点吃的。” 很快,两个加热后的罐头就递到我面前,还有一杯热水,加了葡萄糖。我没问那么多,因为不吃东西会饿死。我马上抓起食物,几口就吃的干干净净,又一下子把葡萄糖水喝光,胃里的风暴随即就平息了。 我没有伤,只是饿,吃了东西以后就好了很多,有力气坐起来。对面的年轻人依然稳如泰山般的坐着,这时候,我看的非常清楚,这个年轻人看着只比我大一些,但他身上却有一种我没有的东西。他看着面相很善,带着点文气。常人都说,坏人从不在脸上贴标签,可是这个年轻人给我的感觉还不错,我真不觉得他是个恶人。 但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就不行了,都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我刚刚坐起来,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就指着我的鼻子让我老实一点。 “不用。”年轻人终于说话了,他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我和他谈谈。” 第031章 一个人(二) 我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按他的长相还有语气,很难跟那些满脸横肉的人联系在一起。但几个汉子都很听话,听到年轻人的吩咐之后,老老实实的依次而出,这里顿时空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年轻人合上手里的书,我总认为能在这个地方还安心看书的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至少心境达到了某种层次。但一看到他手里的书的封面,我顿时有点无语,那是一本正版的台版金瓶梅。 “你呢?你叫什么?你是做什么的?”我这个人一直被熟悉的人称作二皮脸,跟人说话完全是看对方的口气还有举动的,这个年轻人面善,所以我说话就有些不着调。 “我是个开书店卖书的。”年轻人拍拍手里的书。 看着他的表情,还有手里的那本金瓶梅,我眼神里的怀疑就不言而喻了。年轻人可能也注意到自己手里拿的书不雅,就笑了一下:“正如前面所说,我是个卖书的,随身带着一些货,也在情理之中。” “给我支烟行吗?”我觉得他很温和,心里的慌乱就减轻了一些,他脚下有好几个烟头,所以我就跟他要烟抽。 “给。”他抬手抛过来半包烟和打火机,等我点燃一支抽起来之后,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换了一种口气:“是我救了你,我不需要你报答,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不用紧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不问,你说完该说的事之后,我可以放你走。” “你要问什么?”我抽着烟,心里几乎已经了然了,这个手拿金瓶梅的年轻人所问的问题,估计又和什么黑洞密码有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这个问题你一定知道。”金瓶梅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要知道。我不想为难别人,但如果你撒谎或者隐瞒,我不会客气的。” “你太高看我了。”我在心里暗暗叫苦,那个什么黑洞密码,我的确不知道。而且这时候,我对金瓶梅的印象有所改观,他面善,但刚才说的两句话里却透出一种逼人的气息,如果不看他样子只听声音,我会把他联想成一个沉默的狠人。 我很难理解,这样的一种气息和气场,究竟是怎么养成的?他看上去确实很像个文人。 “不管你是做什么的,到这里来干什么,但我保证,我们的目的不一样,所以我们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只希望你如实相告。”金瓶梅也叼起一支烟,说:“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找一个朋友,我想,你应该见过他。” 说着,金瓶梅递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男人,一脸络腮胡子,呲牙咧嘴的淫笑,只看了一眼我就认出,这是赵英俊。 “他临走之前答应过我,无论怎么样,最多一个月内,会跟我联系一下。”金瓶梅收回照片,说:“但他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只能过来找他,本来应该早就到了,中间遇到一些麻烦,又浪费了不少时间。所以现在情况更加急迫,我不希望你撒谎。” “我不认识他……” 我刚想习惯性的开口否认,一把带着刀鞘的藏刀就丢到我面前,金瓶梅皱着眉头看看我:“这把刀子就在你身上,我认得这把刀,它的主人是我的朋友。” 我一下子就没话说了,从赵英俊身上拿走的这把刀现在成为铁证,想赖都赖不掉。我有些紧张,偷偷看着金瓶梅,如果他一急,把我交给外面那些满脸横肉的汉子,我想我可能就没这么轻松了。 其实,我撒谎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自我保护意识,转念想想,我和赵英俊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瓜葛,我没有害他,所以也没有必要刻意的隐瞒。 “好吧,我见过这个人,刀子是从他身上拿的,用来防身,这里很不安全,有很多影子。”我点点头,说了实话。 “他在哪儿?”金瓶梅的语气顿时紧张起来,朝前探探身子,望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活着,还是……死了?” 金瓶梅的语气和表情都让我觉得,赵英俊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我真想不出赵英俊那种猥琐的胡子大汉是怎么交到这种朋友的。 第27节 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的犹豫,金瓶梅的神色更紧张了,他死死的盯着我,那种表情让我更加害怕。 “好了,你不用紧张。”金瓶梅估计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他重新坐回原位,伸手拍了拍我:“这个朋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让他活着。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我珍惜每一个能称为朋友的人,我费那么多周折,跑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找他,告诉我实话,告诉我。” “说真的,我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我觉得跟金瓶梅很聊的来,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认识的,我很想和他交个朋友:“他进了一个洞,黑洞,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他什么时候进去的?洞在哪里?” “跟我一起进去的,大概有……两个月了。”我低下头回答他,可能这对一个急迫寻找自己朋友的人来说是个很糟糕的消息,两个月时间,赵英俊或许已经烂掉了。 “带我去!” 金瓶梅马上召集他的人,他肯定不是卖书的,之前我见到的他后面的几个汉子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还有不少人。跟着他们走了一会儿,我就觉得这些人好像是从南边来的,具体说应该是湖南,因为其中好几个人一口湖南话。 我无奈到了极点,拼死拼活从那里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不过这一次身边跟了很多人,我心里比较踏实。金瓶梅的这帮人不是善茬,不仅带着武器,还带着很多装备。 “真的,不要再说一句谎话了。”金瓶梅和我并肩走着,再一次叮嘱我:“你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导致救援的失败。” “就算我说了实话,也没有什么来证明就是实话。”我一边走一边说:“我在那个鬼地方被困了那么久,我跟你的朋友也无冤无仇,真没必要说谎。” 再回到那条地缝的时候,我有点腿软,对这里已经有心理阴影了。金瓶梅的人查看了那道铁门,我慢慢走进去,对金瓶梅说:“看吧,就是这里,到处都是我吃剩下的罐头盒还有包装袋水瓶子,没有两个月时间,能吃掉这么多东西吗?还有我的背包,都丢在这里,我没有说谎。” 这帮人很细致,把我丢下的东西一一检查了一遍,还拿走了我的背包,可能是想从里面翻找一些和我身份有关的东西。金瓶梅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盯住了石壁上的那个黑洞。 “他进去了一次,出来之后昏睡了很久,苏醒以后又进去,然后就没再出来,第二次进去到现在,大概两个月时间,是这样吗?”金瓶梅郑重其事的再一次询问我,我马上点了点头。 有两个人在黑洞两边观察了很久,这是个奇怪的洞,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大哥,在外面没谱,可能要人下去才看的清楚。”一个人转头对金瓶梅汇报。也就是这时候,我才完全确认,金瓶梅估计是道上混的人,看样子混的还很不错。 “那就下吧,小心一点,坑没底,拉扯着点。”金瓶梅吩咐手下的人,不过一口混乱不清的话,我不太能听懂。 因为有我提供的情况,金瓶梅手下的人准备的比赵英俊充分,他们带着对讲机,带着夜视仪,还有粗细不同的两条绳索,进去的人只要发回信号,外面的人可以以绳索为标记,迅速跟进,还可以马上把人给拉出来。 第032章 探秘 看着金瓶梅手下的人忙碌,我心里七上八下,该说的已经说了,我不知道金瓶梅会不会遵守诺言,放我离开。但是大家都忙着,我也不方便在这时候开口问他,所以就一直等。 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之后,金瓶梅就把将要进入黑洞的人给喊了过来,这是个很精壮的人,看着神色就知道敢打敢拼。金瓶梅并没有避讳我,当着我的面跟他说话。 “老方。”金瓶梅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递给他一支烟:“不要看这次带来这么多兄弟,但这个事,我估摸着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做好,当年我跟你表哥豹子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说实话,我服他。” 这个人其实并不老,但金瓶梅一个老方喊出去,就把关系拉的非常近。老方拿着烟,手指头微微的颤抖着,可能是被金瓶梅的夸奖还有感慨给感动了。 “去吧,肯定没事。”金瓶梅笑了笑:“兄弟们在外面等你,事情办完了,下个月你就别到盘口去了,好好歇歇,该拿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大哥,你放心,恰顿饭的功夫,我就出来了,屁事冒得。”这个老方不善言辞,用最直接的方式回答金瓶梅的寄托,他狠狠摁灭了手里的烟头,转身就朝黑洞那边走去。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就觉得金瓶梅身上,确实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在道上混,领着这么多人,没有些手段肯定不行。只不过我不知道他年纪轻轻,是从什么地方学到这些的。 老方慢慢爬进了黑洞,我觉得他好像走进了地狱的大门,尽管他们准备的很充分,但没有谁能保证事情百分百可以成功。事实上,我觉得老方如果能保住命已经算是万幸了,毕竟连赵英俊那种有本事的人都栽到了黑洞里。 老方进去之后,其他人还试图朝黑洞里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到。金瓶梅看了看表,亲自守在洞口,让别的人休息进食。我坐在金瓶梅旁边,总算找到机会了,连忙就凑过去,小声说:“这个地方,我带你们来了,你们先忙着,你看,是不是让我先走?” “我绝对不会食言,一定让你走。不过我好意劝你一句,这里不安全,我们遇到过不止一次麻烦。”金瓶梅认真的跟我说:“你可以留下来等着,等办好这里的事之后,我带你出去。” 我没反驳,因为直觉告诉我,金瓶梅虽然手下都是些一脸横肉的汉子,但他本人是守信的。 从老方进去到他出来,肯定需要一段时间,金瓶梅默默的等,默默的抽烟。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仿佛曾经熬过了孤寂的岁月。这种神态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也就是这一刻,我猛然发觉了金瓶梅身上比我少了一些东西,朝气,他没有朝气,年纪虽轻,却好像已经垂老了。 我开始尝试和金瓶梅交谈,不为别的,现在落在人家手里,再加上金瓶梅是个比较好打交道的人,所以我想要跟他拉好关系,到了我可以走的时候,能顺利的离开。我看得出,金瓶梅并不讨厌我,而且我认为,金瓶梅虽然手下有很多人,但他的内心,应该是孤独的。他可能平时没有机会跟我这样年纪相仿的人聊天,所以当我打开话题后,他的话也越来越多。 不过这个人确实守信,我们只是闲聊,他没有问我一句题外话,没有问我的身份,也没有问我来西海河干什么。 “我有点奇怪。”我很贱,当金瓶梅不问我这些的时候,我觉得不在情理之中,忍了几忍,终于开口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别的事?” “我说过,我来这里,只为找朋友,你是干什么的,跟我没有多大关系,也没有必要问。”金瓶梅深沉的抽着烟,瞟了瞟我:“凡事不一定非要问那么清楚,知道的太多,其实不一定是好事。你不懂,没有经历过那些,你肯定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我有点不服气,不过金瓶梅的话有道理,没法跟他反驳,我转头朝寂静的黑洞那边看了一眼,问道:“你跟赵英俊很熟?” “赵英俊?”金瓶梅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他朋友:“恩,跟他很熟,认识很久了,是很好的朋友。” 金瓶梅闲聊一般的告诉我了一些事情,猛然一听,这些好像都是秘密,放到谁身上都不会轻易告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但再仔细的想想,他说的这些话其实没有什么含金量,即便知道了,也判断不出什么。 金瓶梅说,他和赵英俊的关系很好,只不过平时不在一个城市,很少会碰面,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的友情。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朋友吗?”金瓶梅讲着讲着,突然问我:“真正的朋友。” 我张口就准备回答,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真正要回答的时候,才知道它其实并不简单,至少会难住很多人。 “真正的朋友,他不会打扰你,不会给你添麻烦。”金瓶梅吐出一口烟,眼神动了动:“但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他的时候,只要一句话,不管他在什么地方,马上就会来。” “我……”我想了想,自己应该没有这样的朋友,张桥虽然跟我关系很好,我有事的时候他不会不管,但至少丫在泡妞的时候,我找不到他。 “这样的朋友不多,绝对不多,一辈子能有一两个,已经是造化了。”金瓶梅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他转眼朝一个方向看过去,在这里肯定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执着的眺望着,好像自己的目光可以投射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过他好像不打算一直谈论这个话题,说完之后,继续讲赵英俊的事。 赵英俊在来到西海河之前,去找过金瓶梅,目的是忽悠金瓶梅入伙。金瓶梅估计是被赵英俊忽悠过,他不想掺和这些事,所以婉言拒绝了,而且他还极力说服赵英俊,让他也老实一点。 “我劝不动他,没办法。”金瓶梅摇摇头,对于赵英俊那种人,估计谁都会头疼。 金瓶梅不掺和赵英俊的事,但他嘱咐过赵英俊,无论事情怎么样,都得保证全身而退。最终表明,赵英俊没听金瓶梅的话,在黑洞这里出现了意外。两个人约定的时间一到,金瓶梅还是迟迟得不到赵英俊的任何消息,他坐不稳了,匆忙就从内地赶了过来。 我很想找金瓶梅打听一下,他来这里之后有没有见过晓宁还有庞斌他们,但左思右想,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两伙人不巧发生过冲突,我再这么一问,就是自找没趣了。我想着只要能平安离开这里,到了外面后有办法找他们。 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们没有出现意外的前提下。 “但愿进去的人会平安吧。”我已经对赵英俊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希望金瓶梅能够早一点死心,早一点离开这里,顺便把我带出去。 第28节 “情况怎么样?”金瓶梅转头问那两个在黑洞边观察情况的人。 “还没有消息。”一个人说:“对讲机在这儿信号相当差,我们不停呼叫,但收不到回音。” “那就再等等。”金瓶梅仿佛见惯了这些场面,并不急躁,嘱咐下面的人耐心一点。 我们俩仍然聊着,不过聊的都是闲话。在老方进去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候,金瓶梅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到了黑洞那边。 这时候,一个伙计手里的对讲机嘶嘶啦啦的冒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接下来,对讲机里仍然是这种声音,并没有一句人声。 第033章 纸条 “快!把人弄出来!”金瓶梅一下子站起身,招呼旁边的人。 老方身上带着两根绳子,都是对接起来的,很长。这样硬把人从里面拖出来估计不太好,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好几个人缓慢均匀的慢慢拉动绳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根据绳子那端的重量来看,老方还在。 这个过程用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当绳子完全被拉回来的时候,老方也从黑洞里被拖了出来。他的状态不如赵英俊,当时赵英俊不仅是自己跑回来的,而且出来时翻着白眼,四肢还在抽动,但老方仿佛已经昏迷过去,没有意识。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抬过去,金瓶梅的队伍里估计有懂医的人,迅速查看老方的情况,我也趁机挤过去看。 老方的状态很糟糕,整个人软塌塌的,嘴巴微张,只有两只眼睛没有完全闭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是彻底昏迷了,可我总觉得,他眼睛里的两颗眼球在缓缓的转动,这说明,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 有人给老方注射了一针针剂,但人还是没有苏醒,金瓶梅站在人群外边默默的看着。等到救治结束后,他把救治的人叫出来问。 “说不上具体是什么伤势,没有外伤,暂时也查不出是哪个部位出现的问题。”救治的人挠挠头,估计是个半吊子,并非专业的医护人员。 “人能醒过来吗?” “不好说。” 他们正说着话,旁边的老方突然像触电一样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从他嘴里冒出一串含糊不清的音节,如果我是第一次目睹这种情况,估计也会云里雾里,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但我能听得懂,因为老方说的,和赵英俊说的话几乎一样。 “等等我……慢一点……” 马上就有人趴到老方的嘴边,有人轻声询问,但老方没有太多的意识,反复的说着这几个字,大概两三分钟后,他安静了下来,身体状况却更糟糕了,心跳忽快忽慢,瞳孔也开始扩散。 “你想想办法,哪怕让他苏醒几分钟,我要问问里面的情况。”金瓶梅再次和负责救治的人说。 “大哥,真的没办法。” 我也在想,赵英俊和老方可能在黑洞里面遇到了差不多的情况,连他们在昏迷时所说的话都一样。黑洞里是什么?他们都在追逐什么东西? 金瓶梅没有为难救治的人,他看看老方,然后独自走到一旁,来回的踱步。我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我觉得,老方很可能救不活了。 “我朋友第一次出来的时候,也说过这样的话,对吗?”金瓶梅招手让我过去,然后问道:“你确定一个字都不差吗?” “我确定,虽然时间过去的不算短了,但当时的形势让我印象很深刻,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情况不乐观。”金瓶梅抬头望着上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人进去一次,出来就成这样子,里面什么情况,一无所知。” 的确,这是个很关键又很严峻的问题,现在连进去的人都难自保,更不要说去找赵英俊。 “你看,能不能这样办。”我想了想,对金瓶梅说:“你现在的目的,是想知道里面具体的情况。” “你有办法?” “我只是随便一说,行不行,需要你自己考虑和决定,当然,这个办法仍然要付出代价。”我接着说:“你必须再派人进去一次,你们大概都带着手机的吧?现在的手机功能很强大,开启摄像功能,至少可以录制一个小时的时间……” “可以。”金瓶梅看着文质彬彬,但相当果断,听完我的话,马上就表示同意。 但我还是有点担心,老方的情况就摆在眼前,金瓶梅下面的人,会再去送死吗? 金瓶梅把人都召集过来,对他们说,还要派人下去,带着dv去。他没有点名,只是问他们,谁愿意去。 我觉得没人会自告奋勇,因为那关乎性命。 人群顿时沉默了,但出乎我的意料,沉默很短暂,两分钟后,有两个人站出来,说愿意进去。我觉得他们的表情和神态不是做作,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装大肚汉是没用的,既然站出来说愿意去,那就肯定要去。 顿时,我对金瓶梅又刮目相看,在生死关头,还有人愿意替他做事,说明这个人的人格魅力相当超凡,既要驾驭这么多一脸横肉的汉子,又要让他们俯首帖耳甘心卖命,金瓶梅平时待人肯定不薄。有些人用钱是砸不动的,唯有感化他们的心,才能让他们甘愿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只需要一个人。”金瓶梅犹豫了一下,指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个人脸上有几道刀疤,显得狰狞,不过看着很血性,他看到金瓶梅指向自己,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让人给他准备东西。 “那么多人靠我吃饭,我如果回不来了,他们都得挨饿。”金瓶梅走到刀疤面前,说:“如果不是这样,我就自己去了。” “大哥,我知道。” “去吧,好好做事,不管成不成,你,还有你妻儿老小,后半辈子我来养,我吃什么,他们吃什么。” 金瓶梅的话很诚恳,下面那些人对他的了解肯定比我多,接受了任务的刀疤转身去准备东西,他们带的有dv,想办法固定在刀疤身上,可以拍摄到黑洞内的情景,只要dv不丢失,不管刀疤有没有什么问题,拿到dv就能洞悉很多事情。 准备工作就绪之后,刀疤就进去了,进去之前,他回头看了金瓶梅一眼,金瓶梅对他点点头。这一瞬间,我发现金瓶梅的眼角好像湿润了。我觉得奇怪,不知道多少人说过,做大事的人要抛弃很多东西,要独,要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很难坐稳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 金瓶梅眼角的湿润绝对不是伪装,像他这么容易动情的人,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刀疤进去之后,金瓶梅又独自坐到一旁默默的等,我很好奇,跑过去继续跟他说话,他有些心不在焉,谈话的兴致也没有之前高了。 “你很厉害。”我由衷的说了一句,正因为这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同龄人,所以我佩服他:“能让小弟甘心给你卖命。” “几年之前,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金瓶梅自嘲般的笑了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自己活的更开心一点。” “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只告诉你,如果一个人每天都要在死亡线上拼命挣扎的话,不用人教,他也能学会很多东西。” “听不太懂。” “最好还是不要懂。” 第29节 “好吧,不懂就是不懂,我也不装,不过能不能和你商量点事?”我对金瓶梅说:“如果能拿到dv的话,可不可以给我看看?要知道,我也是参与者之一,虽然没有赵英俊参与的那么深。” “看情况。”金瓶梅又抽出一支烟,对我说:“我先看一下,如果能给你看,就给你看。” 这时候,一个人从不远处走过来,看了我一眼,之后在金瓶梅耳边耳语了两句,交给他一个纸条。金瓶梅一言不发的打开了纸条,纸条打开的同时,他的眉头猛然就皱起来了,目光一闪,集中到我身上。 “怎么了?”我让看的很不自在。 “告诉我,这个,是从哪里弄来的?”金瓶梅把手里的纸条拿到我面前。 “这个……”我怔了怔,这是晓宁画出的那张图,我想找机会研究一下,所以从他手里要了回来。金瓶梅的手下可能闲着没事干,从我背包的夹层里找到了这张纸条。 只是我真没想到,这张纸条会让金瓶梅产生这么强烈的反应。 第034章 守口如瓶 我根本没有想过纸条这个问题,所以金瓶梅猛然发问,就把我问晕了,我的犹豫还有支支吾吾让金瓶梅有一点点不耐,他又拿着那张纸条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提高了音量:“告诉我!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金瓶梅这么一问,不远处的人都过来了,他们对我并不友善,只不过因为金瓶梅的管束,才没对我动手,但现在不一样了,情况对我很不利。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这张图的来历,信口胡说必然会被识破,但我又不想把赖叔和晓宁牵扯进来,所以金瓶梅第二次发问之后,我依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 “我想,你可能走不了了。”金瓶梅收起了纸条,喘了口气:“我从来不想找任何人的麻烦,但这张纸条的事说不清楚,我只能违背我的初衷,记住,每个人,包括你在内,只有一条命。” 身后有人马上用枪顶到了我的后脑勺,这根本不是开玩笑,枪是真家伙,而且打开了保险,只要扣动扳机,我的脑袋立即就会开花。 “别!别!”我急眼了,紧张的想回头扫视一眼,但脑袋刚刚一动,就被人一巴掌抽了过来,无奈中,我的目光只能重新回到金瓶梅身上,周围的人凶神恶煞,只有金瓶梅的神色还算是好的,我对他摆着手,急促的说:“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我的耐性有限,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好脾气的人,如果你不说清楚这张纸条的来历,我只能认为你是始作俑者。”金瓶梅眼睛里的光猛然犀利了一下:“你要相信,我不会手软。” “我们谈谈,谈一下。” “放开他。”金瓶梅没有表情的说了一句,我身后的人猛的松手,把我推倒在地,之后,他们后退了几步。 我站起身,走到金瓶梅面前,整了整衣领。金瓶梅这个样子,让我越发感觉不能说出赖叔和晓宁,那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我本来不想问你那么多。”金瓶梅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短短一分钟时间,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平静的对我说:“但看到这张纸条,我不能不问问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身手很差,没有武器,到这里来送死?” “我和你一样,是来找一个人,不过我没有找到。” “你要找谁?如果你是个理智的人,就不用欺骗我,你骗不过的。” “我……”我顿了顿,说:“来找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 “是,我父亲,他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只能碰运气到处找。” 这一瞬间,我发现金瓶梅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种异样的光芒,他盯着我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一句很无意的话勾动了他过去的回忆一样。 “好,这是应该的,我不问了。”金瓶梅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他轻轻摆了下手,说:“但纸条的事,你必须跟我说清楚。” 我知道,现在的我,完全像一块案板上的肉,别人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但我的心里始终有一道声音,这道声音提醒着我,不能暴露赖叔和晓宁,不能让他们也受我的拖累。我一直清楚的记得,在被很多影子包围的时候,是晓宁他们拼死给我闯出一条活路,否则的话,我早就挂了。 我没有否认自己知道这张纸条的来历,因为瞒不过金瓶梅,但我告诉他,我不能说。 “这张纸条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我要搞清楚一件事。”金瓶梅的手慢慢抬起来,握着一支枪,他的动作很慢,一点点的对准了我的额头:“说!” 这一刻,我丝毫不怀疑金瓶梅会开枪,他脸上和身上的文质气全都没有了,甚至我觉得他比那些一脸横肉的人更可怕,更果断。不知不觉中,我额头冒出了汗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滴了下来。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或者说,是一种无声的折磨。 “你只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金瓶梅又把枪口贴近了一些,我能感觉到冰冷的枪口已经贴到了我的头上。 金瓶梅说完这句话后,现场鸦雀无声,我不可能不害怕,心里也无数次冒出过说实话的念头,但这些念头没有动摇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不能,我绝对不能暴露赖叔和晓宁,特别是晓宁,如果不是他,我活不到现在。 一分钟时间很短暂,我的脑子却来回运转了很多次,感觉到时间快过完的时候,我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不知道是汗水蛰住了眼睛,还是心里已经不抱希望,我的眼睛慢慢闭上了,我害怕看到枪口和金瓶梅的时候,会再次动摇。 “开枪吧。”我的喉结蠕动了一下,用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说了一句。 枪没有响起,没有人说话,我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等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睁眼,我看到金瓶梅慢慢收回了枪。 “看好他。”金瓶梅对不远处的人吩咐道,然后又转身坐到了黑洞旁边。 我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汗流浃背,后面的人把我的双手反绑起来,我没反抗,心里有竟然有一种庆幸,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庆幸,可能是庆幸暂时保住了命? 所有人又开始无声无息的等待,我一直望着金瓶梅,希望他也看我一眼,从而争取一个交谈的机会,我已经能感觉出,这个人和其他人有区别,他伪装自己,他发火的时候看着很狠,但他是个心软的人。 可是金瓶梅没再看我,他就那样默默的盯着黑洞。 这一次,进入黑洞的人呆的时间更长,两个小时过去之后,一直都没有任何声响和反应。到了两个半小时的时候,金瓶梅站起身,让人拉动绳子。 其实这时候我已经觉得奇怪了,他们带进去的绳子虽然是接起来加长的,但最多也就一百五十米左右,进入黑洞的人还是能被拖回来,这说明,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就是在一百五十米这个范围内活动的。 绳子另一端显然还有重量,金瓶梅手下的人慢慢的朝回拉,进去的那个人还绑在绳子上,我看的不太清楚,不过他带进去的dv是固定在身上的,人被拉出来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但dv估计还是完好无损的。 人都开始忙碌,金瓶梅看了进去的人的情况,跟老方差不多。把这个人安顿好之后,金瓶梅拿起了dv,他从我身边经过,看了我一眼,我很希望他能让我也看看dv拍摄下来的画面,但我现在这个处境,完全不可能。 金瓶梅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开始看dv,其他人很知趣,没人打扰他。命一保住,我的心又痒起来,我很想知道黑洞里究竟有什么。但我根本看不到任何画面,甚至连金瓶梅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没有快进,很有耐心的看着,可能是力求把每一个细节都观察细致。只有在烟头一亮的时候,我才能隐约看到金瓶梅的面部表情。 这太枯燥了,而且相当难受,就好像一个饿极了的人眼睁睁看着别人胡吃海塞,自己却连水都没得喝。但我还是忍不住的看他,无法控制,仿佛这样看着他,就能解开自己心里的困惑和好奇一样。 我没法看表,不知道dv播放了多长时间,当金瓶梅又叼起一支烟点燃的时候,我发现他盯着dv的目光定住了,一直到这支烟慢慢自燃完,金瓶梅才微微动了动。我觉得,他看到了一些东西,肯定是黑洞里的情况,从金瓶梅的目光还有表情就可以分析出,这些情况不正常。 第035章 眼睛 我没有机会凑到金瓶梅身边去看dv拍摄的景象,只能远远望着他。我觉得金瓶梅估计是个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看到了dv里的画面后,只是目光停顿了一会儿,既没有失声惊叫,也没有过分的惊讶。这样处事不惊的人,可能是个高手。 第30节 金瓶梅终于把dv拍摄下来的东西看完了,依然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他叫过去几个人,低声商议,商量了很长时间。我靠在石壁上,眼皮子开始打架,其实早就疲惫不堪了,只不过神经一直紧绷着,压下了睡意,这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我稍稍动了动,旁边看管我的人就呵斥我放老实一点,正在商议事情的金瓶梅听到呵斥声,就走了过来,他看着我,说:“你可以睡一会儿,下面的事情用不着你了。” 接着,金瓶梅对旁边的人小声说了两句,听的不太清楚,不过大概意思可能是让他们不要为难我。金瓶梅在这支队伍里有绝对的权威,他一发话,下面的人都会无条件的遵从。我终于可以安静下来,金瓶梅走了之后,有人给我拿来了食物和水,还有一包烟。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我做什么,可能都是无用功,我紧张过,害怕过,忐忑过,但真正静下来之后,却发现其实这没什么。我吃了东西,又抽了一支烟,慢慢躺下来,活跃了很久的大脑也随着我一起安静。 我只打算睡一会儿,但一睡过去就不当家了,中间被惊醒过几次,朦朦胧胧看到一些人聚集在黑洞附近,不过不知道要干什么,困意依然很浓很浓,被惊醒之后我又睡着了。 可能我睡了很长时间,至少有八个小时,原本我还能继续睡下去,但这一次被惊醒后,就睡不着了。黑洞那边传来一阵喧嚷声,所有的人都很忙碌,好像从里面弄出来了什么东西。我刚想坐起来过去看看,就被人按住了。 “我只是看看。”我跟对方商量,口气很温和。 “那边出了球子事,跟你冒得关系。” 我还想争辩,因为对方的态度让我非常不爽,但没等话出口,黑洞那边的人就抬着什么朝这边走,几个人抢先一步,在地上铺了衣服,垫了几个背包,他们把抬过来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轻轻放在衣服上,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出来,那是个人。 我暂时还看不清楚这个人的面孔,但一眼就看到了乱糟糟的头发胡子,我心里吃了一惊,本能的就猜测着,难道他们从黑洞里把赵英俊给弄出来了? 这可能吗?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们就算能找到人,抬出来的也只会是一具尸体,但从他们的举动上来看,人肯定还是活着的。 疑问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恰巧,金瓶梅在一群人后面也走过来,我冲我招招手,我马上和得了圣旨一样,三两步跑过去。 “人找回来了,还活着。”金瓶梅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我靠!他怎么活下来的?”我讶异道:“冬眠一样,不吃不喝的在里面睡觉?” “他是被困在里面了,吃光了身上所有的东西以后才陷入昏迷的。” 我望向赵英俊,他是个人才,不知道如何分配给养的,一直撑到这时候。他瘦了一圈,脸色苍白,身上看不出什么伤,但无比的虚弱。这样强的一个人,现在或许一拳就能把他打死。 “我的目的达到了,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救不活他。”金瓶梅叹了口气:“你不肯说实话,就只能把你也带走了。” “把我带到哪里?” “我去哪里,就带你到哪里。” 下面的人收拾了东西,就开始撤退,他们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非常熟,所以走的也特别快,专门有人负责开路。沿途,我看到了几具尸体,当时就毛了,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有人在后面大声警告,我也不理,一直跑到尸体旁。 看到尸体的时候,我狂跳的心脏终于平息下来,不是晓宁他们。 “这里不安全,你不要再惹麻烦了。” 这是金瓶梅给我的警告,之后我们顺利的回到上面,离开西海河废墟。连同赵英俊在内,一共有三个昏迷不醒的人,分别安置在两辆车子上,方便照顾。赵英俊和老方在一辆车上,金瓶梅很关注他们的安危,亲自守在这里。车队刚要开拔就停了停,金瓶梅让人把我叫过去,上了他的车。 车厢后座被拆掉了,两个伤员并排躺着,金瓶梅坐在他们中间,眼神很暗淡。老方可能不行了,状态糟糕之极,随时都会咽气,但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不要认为我在开玩笑,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会拘禁你,直到你说实话为止。”金瓶梅说:“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本意,你觉得自己很义气,死都不肯出卖别人,但这是在害你想要保护的人。” 我完全听不懂金瓶梅想要表达什么,但心里的念头已经根深蒂固,无论对方怎么说,怎么做,我不可能说出赖叔和晓宁。 “你觉得自己不开口就没事了?不是这样。”金瓶梅掏出一个手机,我认出那是我的,他打开手机,说:“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都删掉了,但我能找人把它全部恢复,或者直接调你的通话记录,所有和你在近期联系过的人,我会一一排查。” “这是警察该做的事,你没这个权力。” “权力这个东西,我说有就有。”金瓶梅把手机重新装起来,他看我的目光里似乎有一点笑意,还有一点欣赏的意思:“我喜欢你这个倔劲,跟我年轻时差不多,所以,现在不为难你了,我自己会查,但你肯定走不了。” 我有点虚,金瓶梅说的可能是真的,删掉的通话记录可以找回或者调出,在我动身去西海河之前,跟赖叔不止一次通话,他能查出赖叔的电话。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自己无力阻止的事情,只能这样,但我起码保证自己不能泄露什么。 这时,车子轮胎可能压到了一块石头,左右颠簸了一下,颠簸的起伏并不大,但一直昏迷着的老方突然就醒过来了。他的眼睛睁的很大,大口的喘着气,仿佛肺部有什么东西阻塞了呼吸,必须这样狂喘才能保证吸入足够的氧气。金瓶梅和旁边守护的人都俯身查看老方的情况,我赶紧挪动身体,蹲到老方的左边。 “可能不行了。”负责救护的人对金瓶梅说:“撑不住了。” “打强心针有用吗?” “不行,那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最多只能让他再多撑一会儿。”救护的人无奈的对金瓶梅说:“让他走吧,这样硬熬着是在受罪。” 金瓶梅本来就黯淡的目光一下子像一盏灯熄灭了一般,没有任何光彩了。我觉得,老方只是他队伍里的一个成员,是跟着他混饭吃的一个下属,如果老方要死去,金瓶梅可能会难过,却绝对不至于难过成这个样子。他的眼神里全都是悲哀和凄凉,看着垂死的老方,就像看着一个自己至亲的人一样。 “洞……黑洞……那个黑洞……”老方大口的喘气,脸色显得很可怕,他拼尽全力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却说不出来。 “老方,安心,安心,没事的,不会有事的。”金瓶梅没有追问老方要说什么,他只想让对方安静下来,或者说,他只想让对方活下来。 我在旁边看着老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形容不出究竟是害怕,是悲凉,或是其它。老方的样子让我神经受到一定的刺激。他快不行了,可能是回光返照,他的手突然抬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被他冰冷的手一抓住就紧张到了极点。 老方的眼睛睁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他死死的盯着我,眼珠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我条件反射一般的使劲挣脱,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没有太多的力气,挣扎了两下,我终于挣脱出来。 “你……你……”老方的手颤抖的指向我,在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他蹦出了几个字:“你的眼睛……眼睛……” 第036章 囚禁 这可能是老方昏迷之后所说过的最清晰的一句话了,尽管只有寥寥四个字,却让我受到了极大的震撼。随着老方这句话,我不由自主的就揉自己的眼睛,金瓶梅的目光深邃,转头看了我一眼。 “老方,眼睛怎么了?”金瓶梅小声的问着。 但老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他在临死之前始终紧紧盯着我的脸,急促的呼吸着,用颤抖的手指着我。我被老方吓住了,急忙朝后面退,一直退到车厢后门。 老方的这种状态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他的手突然就垂了下来,急促的呼吸骤然中止。 “死了。”负责救治的人检查了一下,对金瓶梅说道。 我缩在后面看着已经停止呼吸的老方,一直到死,他的眼睛仍然睁的很大,眼珠仿佛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瞟着我,我不敢接近,因为害怕老方又突然诈尸般的抓住我的手。 “就这样吧。”金瓶梅深深叹息了一声,仿佛很疲惫的样子,拍拍自己的额头,他目光里的悲凉并没有消失,像一团雾,仍在眼睛中漂浮。 第31节 “大哥,老方怎么办?不能一直放在车上。” “天气暖和了,朝南走越来越热,我们带不走他。”金瓶梅伸手把老方圆睁的眼睛合上:“烧了,把骨灰带回去。我事情太多,有时候会疏忽,你记住,老方的抚恤要厚。” 因为要处理老方的尸体,车队在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停下了。有人架起了木柴,把老方抬了出去,金瓶梅没有参与这些,仍然坐在车里,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我觉得他不是不敢,而是不忍。 这个人愈发让我好奇了。 “看起来,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金瓶梅和老方临死前一样,盯着我的脸。 “我只能告诉你,真他妈见鬼了。”我没有力气解释什么。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这四个字,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曾经接到过一个无名电话,对方只说了四个字。 我想不通这些,也不知道我的眼睛会有什么问题。我爸虽然少言寡语,经常不在家,但对我很关心,只要我有一点头疼脑热,马上会带我到医院做检查,在病床前守着,成夜成夜的不睡觉。从小到大,我不知道体检过多少次,如果眼睛有什么不对劲,大夫早就说了。 “本来我不想过问你的事,但现在的情况却让我不得不问问了。”金瓶梅终于忍不住透过车窗朝外面看了一眼,成堆的木柴已经燃烧的很旺,老方的尸体会在火中化成一捧骨灰:“我不愿意强迫谁,如果我强迫谁了,那就是对方先强迫我。” “说真的,我真没什么好说的,我的动机已经很清楚的告诉你了。我只是在找我的父亲,仅此而已。” “说的具体一些。” 金瓶梅的语气并非咄咄逼人,但有一种柔韧的强硬,似乎我不说出实话,他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想了想,挑选能说的一部分跟他说了。我表示我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我的父亲不见了,我来找他。 “该弄清楚的,我会弄清楚。”金瓶梅看着我的时候,他的神态有一些变化,好像有一种怜悯。 他在怜悯什么?怜悯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接下来,金瓶梅没有再问我什么,也没有多说话,就守在赵英俊身边。等我们来到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后,赵英俊被送了进去。这个猥琐的胡子大汉的身体素质令人咋舌,他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熬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不是三天五天就能康复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金瓶梅可能没有时间一直在这里耗着,他留下了一些人负责照顾赵英俊,自己带着我还有其余的人继续南下。我之前的猜测没错,他们一路来到了湖南。 我对这个城市根本不熟,非常陌生,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且我没有太多观光的机会,东拐西拐的被带到一个位于巷子中的院子。 这个院子从外面看着不大,但是有一个非常大的地下室,里面的人也不少,我被单独关到其中一间,有人送来了一些东西。我觉得自己被拘禁了,没有任何自由。金瓶梅把我送到这里以后就离开了,他的离去让我恐慌,因为我看到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什么角色,我怕他们对我动刑。 不过没有,没有人对我动刑,甚至没有人理会我,我就被关在一个城市的地下室里,与世隔绝。最开始的一两天,我还能保持镇定,但是呆着呆着,就无法淡定下来。很多事情从眼前看来其实没什么,令人害怕的是以后,我在想,自己会被关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甚至更久?一直到金瓶梅弄清楚所有事情之后才能离开? 如果真被关那么久,我想我可能会疯掉。 日子长了,我开始壮着胆子跟外面看守的人交涉,我告诉他们,让金瓶梅过来谈谈,没人理我。我又告诉他们,现在是法制社会,国家的法律很全面,他们这么做会付出代价。负责看守的人连连冷笑,不屑一顾。 我猜想,金瓶梅一定在外面调查我的事。 在我被关到这里大概有十来天的时候,消失很久的金瓶梅来了,他依然是老样子。他在房间里坐下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跟我说:“你背后的人,我查出来了,还跟他联系过,你知道他怎么说?” “你查出的是谁?”我其实心里知道,金瓶梅从通话记录里筛选出来的人,肯定是赖叔,但我还是问了一句。 “你知道他是谁,不要装糊涂。”金瓶梅对我摇摇头:“他拒绝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我告诉他,你在我手上,但他仍然拒绝回答。” 我也沉默了,此时此刻,我就如同一个被绑匪绑来的肉票,结果我的家属拒绝支付赎金,接下来等待我的命运可能是撕票。 但我一点也不怪赖叔,他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跟金瓶梅这样道上混的人硬拼,即便他丢下我不管,我也说不出什么。 “尽管他这么说,但我相信,事情不会这样结束。”金瓶梅起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直觉告诉我,他不会丢下你不管。” “你玩够了!”我冲到门口时,门砰的就关上了,我从门缝朝外冲他喊:“只不过是一张纸条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吗!” 金瓶梅没有回答我,很快就走了出去。我靠在门上,感觉心里乱糟糟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接下来几天,我还是在这种环境下度过的,没人理,没人问,我随身的东西都被搜走了,甚至记不清楚自己被关了多少天。 但没过多久,金瓶梅又出现了,这一次,他的神色和往常不太一样,他在我对面坐了一会儿,说:“你不是说,你是个普通的年轻人,没有任何背景吗?” “怎么了?如果我不普通,会被你这样关在这里?” “那我告诉你,有人要替你出头了。”金瓶梅叼着烟,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说:“是道上的人,势力还不小。” 我的脑子又乱了,谁替我出头?赖叔不可能跟道上的人有瓜葛,他虽然能指派几个人手,但那全都是过去为了替我爸做事所需要的人,跟金瓶梅这种职业混子有本质的区别。除了赖叔,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来救我。 “我用人格担保,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你们这样的人。” “这个问题不重要,可能是你背后的人出面请来的,重要的是,对方已经跟我接洽了,他们要我放人,否则,后果自负。”金瓶梅的神色一变,很严肃的对我说:“你不是道上的人,你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像我们这样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轻易不会向别人低头,那样会砸了自己招牌,以后就吃不开了,名声和生意将受到极大影响。所以,当一件事情谈不拢的时候,只有一个字,打,打到对方低头为止。” 第037章 谈判 “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想让你再好好考虑一下。”金瓶梅深沉的说:“有的事,一旦开始,就没法收手了,骑虎难下。比如说要替你出头的人,我和他们谈不拢,肯定要有纷争,那会导致死伤。为了避免这些,你应该说实话。说了实话,就没你的事了,我可以直接找你背后的人,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主谋。” “我为什么就不能是主谋?你太看不起人了。”我回了一句,心里却一直在分辨金瓶梅话的真假,对于外面的事情,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认为,金瓶梅有可能是在撒谎,用来套我的话。 在我分辨不清楚事实的真相时,我只能选择保持自己最初的念头。 “好吧,如果你坚持守口如瓶,我不强逼你,反正,和你背后的人迟早会冲突。”金瓶梅摊摊手,说:“替你出头的人势力很大,而我们,前几年出了些事情,势力远不如从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慢悠悠的对金瓶梅说。 “走着瞧吧,都是提头吃饭的人,其实没有谁怕谁这一说。”金瓶梅笑了笑,临走时竟然对我说了句晚安。 说真的,我其实很佩服他,他的年纪不算大,但已经隐隐拥有自己的一种气场。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偏偏站到了我的对立面去,无奈。 我的心是乱的,想不出什么名堂,对外面的事态发展依然一无所知,又是几天之后,终于有人搭理我了,金瓶梅没有出现,是他的几个手下,带我离开地下室,二话不说,直接塞到了门口停着的一辆车子里。 金瓶梅就端端正正坐在车子里,我揉了揉被捏的发麻的胳膊,对他有些不满。金瓶梅悠悠的看了我一眼,说:“事情闹大了,现在就算你说了实话,我也不能罢手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说的很好听,其实呢?” “我的朋友醒过来了,他说了一些事。”金瓶梅探探身子,把脸凑到我眼前,说:“看着我的眼睛。” 第32节 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厘米了,他的眼睛是镇定的,而我的目光有些飘忽。但看了几眼之后,我一下子就顿住了,距离如此之近,我清楚的看到,金瓶梅的瞳孔里,有一个背对着的鬼影子。 “诅咒?”我吃了一惊。 “你应该知道这个东西吧。” 在赵英俊出发前往西海河的时候,他可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陷进去,也完全没有想到金瓶梅会不顾一切的去救他。西海河主体工程的底部有诅咒的原载体,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处,金瓶梅中招了,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一直到赵英俊苏醒,两人联系了之后,金瓶梅才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可怕。 “有些事情,骑虎难下……”金瓶梅并未因为诅咒而乱了阵脚,他收回身子,靠在车座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替你出头的人今天到了,我要带你去和他谈谈。” “那个人到底是谁?” “黄老义,你认识他吗?”金瓶梅说。 “黄老义?”我又吃了一惊,这个人我不认识,但听说过。 具体说,黄老义发迹的地方离我一直生活的城市不算远,当地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人。听人说起过,黄老义最开始只是个村里的闲汉,靠挖老坟混日子,但慢慢的竟然就混大了,有自己的一票人,有自己的生意。 在我们那边,有很多关于黄老义的传闻,他养了一帮孩子,都是十八九二十岁左右的青皮,靠这些童子军帮他抢地盘和生意。很多人会说,这些屁大点的孩子能干什么?这个观点显然是错误的。十八九二十岁的人可能没有经验,但胆子比天都大。比如说,要做掉一个人,道上混的久的老油条会前思后想,会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做,敢不敢做,做完之后能不能收场。但愣头青们根本不想这么多,当街就敢把人给捅死,至于捅死之后的事,他们没想过。 黄老义就是这样发迹的,一步一步,现在混的已经风生水起了,在我们那边,只要谁说自己跟黄老义粘点关系,那绝对没人敢惹。 但是这个人我只听说过,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他怎么可能为了我出头?我想着,难道是赖叔运作的?可赖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他虽然做生意,手里估计有些积蓄,也不足以让黄老义这种身份的人出来给他卖命。 车子一路飞驰,渐渐开到了市区的边缘,停到了一个茶楼门口。茶楼的位置很偏,几乎没什么生意,门口停了几辆车,金瓶梅带我下车之后,有人迎上来,我们在二楼一个很大的包房里入座。金瓶梅像没事一样,坐下来慢慢的泡茶喝。 我看的出,整个茶楼外松内紧,到处都是金瓶梅的人,否则的话,我估计他也不会这么镇定。 我们坐了大概有十分钟,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就到了这里,留着板寸头,五大三粗,这个人可能就是黄老义,天生带着一种跋扈的气息。他很不客气的就坐到金瓶梅的对面,两个人顿时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我的印象里,金瓶梅这种人估计是斗不过黄老义的。 “人在这儿。”金瓶梅不动声色,指了指我,说:“正主不露面?” “好说,他有事,我受累跑一趟。”黄老义转眼看了看我,对金瓶梅说:“他是个年轻人,要是有啥事得罪了,咱替他道个歉,事就算完了,都是圈子里的人,谁还没个难处?怎么样,放人吧?” 黄老义嘴上说的客气,其实语气里带着一种高人一头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件事他亲自出面了,过来说两句,金瓶梅就该收手放人。 “叫正主出来。”金瓶梅端着茶杯,慢悠悠的说:“正主不露面,人我就一直扣着。” “有点过了。”黄老义额头上一根青筋明显涨了涨,这种人嚣张了半辈子,没人敢得罪,但他还是忍了一下,咧嘴笑笑说:“凡事差不多就行了,非要撕破脸?那不划算,你也是生意人,这笔账,会算。” “我不废话,该说的刚才就说了。” “死心眼子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黄老义的笑容变成了冷笑,他的耐性看起来不太好,只是暗中呛了几句,就压制不住脾气了,用力拍了拍桌子:“我既然来了,就是让你放人的,这是给你面子,要是你不乐意,那也有不要面子的办法,你自己选。” 金瓶梅根本就不理会黄老义是否变脸,依然悠然的喝着茶,瞥了对方一眼:“无需给我留面子,记住,强龙不压地头蛇。” “放到过去,你这票人还马马虎虎算是地头蛇,现在,只不过一条虫,我说捏死你,就捏死你。”黄老义打了个响指:“大红门是你的地头,但今天我不放话,你就走不出去!” “我不信……” 金瓶梅正要接着说下去,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就站在门口,当金瓶梅看到他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的很无奈,喃喃叫了声:“爸。” 这是金瓶梅的父亲? “雷爷,好久没见了。”黄老义回过头,脸色缓和了一些:“你不是洗手了?” 这个五十多岁的人很清瘦,但也很硬朗,手里盘着一串发亮的海黄梨珠子,他的双鬓有些斑白,慢慢走到金瓶梅身边坐下来,看着黄老义,说:“是洗手了,生意上的事,我不管,人人都知道,我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一个女婿,他把生意搞砸了,我没话说,但他得照顾我女儿,所以,谁为难他,就是为难我了。” “雷爷,这不合适吧?”黄老义嘿嘿笑着:“你这是护短了。” “我一向护短。”这个五十多岁的人目光一寒,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顿时变了,变的强势而且逼人:“怎么,你今天才知道?” 第038章 谈不拢 我不认识这个被称为雷爷的男人,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一提到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这个雷爷就焕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场,霸道凌厉。 “雷爷,威风不减当年啊。”黄老义不是省油的灯,他肯定不会被这个雷爷的气息所吓倒,伸手摸摸自己短短的头发,说:“雷爷,这个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就算护犊子,多少也得占点理不是?” “我不需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听下头的人说,你好像是来找麻烦的。”雷爷指指身边的金瓶梅,对黄老义说:“我再说一次,别的事,我不管,也不想管,你把长沙城拆了都无所谓,但只要你找他的麻烦,在我这里说不过去。” 我没有说话的机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心里琢磨着,这个雷爷确实有点霸道了,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个来龙去脉,就一个劲儿的护着金瓶梅。 不过说归说,雷爷还是看了看金瓶梅,估计是询问。金瓶梅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雷爷的神色就不由自主的一变,盯着金瓶梅的眼睛,我想着,金瓶梅是把自己中了鬼影诅咒的事告诉了他。 “正主不出来,这个事情没得谈。”雷爷的语气又重了一分,面对黄老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英雄哥,你这样做,很不妥。”黄老义眯起了眼睛,雷爷不客气,他也跟着不客气,连嘴里的称呼都换了换。 “没有妥不妥,在我的地头,我说了算。”雷爷二话不说,拉着金瓶梅起身,看样子是想离场。 “雷英雄,你走不了!”黄老义重重的一拍桌子,用指头点着雷爷和金瓶梅:“道上有头有脸的就那么几个人,谁有点事,能不传出去?咱一向不爱掺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但不要以为咱什么都不知道。雷英雄,麻老五许豹子这些人早就让你拿去填坑了,你不是以前的你,连自己地头上的盘口都镇不住,还耍什么横?” 说着,黄老义走到窗户前,用力一推,朝下面指了指:“今天,我说你们走不出去这个大门,你们就走不出去,雷英雄,生意做到头了,你要是觉得累,你那点生意我不介意接过来。” 我偷偷站起身,踮着脚尖伸头朝下面看了一眼,顿时被惊呆了。整个茶楼四周到处都是黄老义带来的人。我虽然不是他们这样的人,但有的事儿往深里想想就明白了,黄老义之所以插手这件事,可能也并不是完全因为我,我觉得他还想借这个机会抢金瓶梅的地盘和生意。 从黄老义的只言片语中能听得出来,这个雷爷过去可能是个风云人物,但这几年势力衰减了。 雷爷和金瓶梅手下的人马上急眼了,都呼呼啦啦的站了起来。 “黄老义,你玩火?”雷爷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珠子戴到手腕上:“强龙不压地头蛇。” “你的人不是铁板一块,还是那句话,英雄哥,你不是过去的雷英雄了。”黄老义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饶有兴致的叠着:“钱,是个好东西,能改变很多,你信不信,你手下的一些人,现在已经不听你的了?英雄哥,要是咱没有准备,敢亲自跑到你的地头上来么?” 第33节 在这个过程中,金瓶梅的神色一直很安静,包括黄老义的人都出现之后,他没有一丝慌乱,仍然端着自己的茶杯。我突然就感觉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又陷到了这种纷争里面去了? “黄老义,我们谈不拢了。”雷爷显然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见过的世面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隐隐的开始服软了,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得出,他似乎不想再跟黄老义硬碰硬的蛮干,他可能在顾忌什么。 “爸,这个事,我来解决。”金瓶梅总算开口说话了。 “你这个姑爷,很没见识,成不了气候。”黄老义不等雷爷说话,就插嘴道:“英雄哥,今天的事,我来定个章程,别的问题,暂且不说,你们先放人,人放了,什么都好说,生意方面的事情,可以慢慢谈,咱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个孩子让你们关了这么多天,就算他有什么错,也都一笔带过了。” 眼前的形势是明摆着的,金瓶梅完全落在了下风,尽管这是他的地盘,但他还是败给黄老义一头。我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或许我马上就能脱离金瓶梅的禁锢,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黄老义,你把这个茶楼踩成平地,今天也带不走人。”金瓶梅放下茶杯,叼起一支烟,慢慢地说道:“绝对带不走。” “你确定?英雄哥,这不是咱不给你一点面子,是你这个混蛋姑爷太离谱,人,我肯定带走……” “我操你娘的,你是省委书记?你说了算吗?” 黄老义的话让人粗暴的打断了,房间的门随之轰的被人推开,一个高大魁梧的光头站在门口。这货太壮实了,红光满面,头顶油光发亮,一条胳膊恨不得比我的大腿都粗,像半截铁塔一样矗在门口。 这个胖大的光头轻蔑的看了黄老义一眼,目光转向了金瓶梅,当他的目光开始转动的时候,嘴角泛起了笑容,那种笑容非常亲切,也非常诚挚,让人感觉温暖。金瓶梅也站起身,望着这个光头,无声的笑着。 他们各自走了几步,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光头的一条腿是瘸着的。两个人紧紧的拥抱了一下,这个拥抱可能包含了很多,我体会不到。 “接到你电话,据说有人来这里找你麻烦?”胖大的光头重重拍拍金瓶梅的肩膀:“我来给你撑场子,要怎么干,一句话。” “你他妈是谁?”黄老义恼怒了,这个光头还没进门就不给他留半点面子,所以黄老义也嘟囔着骂了起来。 “你管我是谁,就是你,来找麻烦?”胖大的光头威风八面,尽管是个瘸子,但一身阳刚之气四溢蔓延,指着黄老义,一个字一个字说:“今天,你敢动动手指头,我弄死你!” 现场仿佛凝固了,两边的人都没有乱动,黄老义一个手下到窗户边看了看,他们的人还在原地,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当收到手下的耳语之后,黄老义稳住了心神,只要人还在,就能掌控局面。 “就你一个瘸子,来充大头?” “谁说他是一个人?” 黄老义的胆子粗了,刚想说两句硬话,但又被人从中打断了。又有一个非常壮实的汉子站到了门外,之前的光头咧嘴笑笑,笑的很不厚道,我估计他们是一起来的,却非要用这种方式一个个的出现,全都是为了挫黄老义的锐气。 第二个出现的汉子同样五大三粗,看着非常敦厚,虽然他穿着衣服,但还是能看出身上纹着一只下山虎,虎尾巴从肩膀甩到背后。 “这年头,不是人多就能搞定一切的。”下山虎也走向金瓶梅,和他拥抱了一下,转头对黄老义说:“要人,我多得是。” “你他妈又是谁!”黄老义的自尊一次次受到挑战,几乎要掀桌子了,但他看得出后来的两个人不好惹,自己没有绝对的胜算,所以还是忍了下来。 “我操你娘的,瞎眼了?”胖大的光头轻蔑的笑着:“你怎么出来混的,连十三爷都不认识,还混什么混,滚回家养猪吧!” “我姓唐,唐十三。”下山虎没有光头那么粗鲁,看着很稳重。 “杜菩萨的侄孙子?”黄老义可能被震了震,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你来吓唬谁?唐家杜家早分家了。” “是分家了,但唐家一样站得稳脚跟。”下山虎摇了摇头:“我不吓唬谁,但我家老太太以前曾经说过,谁动雷爷家的姑爷,就是跟我们过不去,老太太人不在了,说的话却还作数。” 第039章 打 下山虎没有一句脏话,也没有光头气势那么强盛,但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铁板钉钉,不容更改。 “人死如灯灭,杜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你这样的小辈,能掀起什么风浪?”黄老义可能也在思考,思考自己能不能一下子搞定金瓶梅,光头和下山虎这三个人。 “那你就试试。”下山虎挺挺胸膛。 我顿时明白了金瓶梅为什么会这么镇定,他或许早就找好了帮手,所以即便自己的势力不如从前,也丝毫不慌乱。光头和下山虎显然都是难缠的角色,尤其那个胖光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估计脑子一热,就敢直接去撞火车。 “雷爷,咱们的梁子,恐怕是结下了。”黄老义是个狠茬子,但是衡量再三,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优势,至少今天肯定占不到便宜。所以黄老义看样子是想撤了,按着桌子站起身,抖抖自己的衣角:“你姑爷不可能一直有好运,这两个瘪三也不可能一直跟着他,对吧?” 黄老义的话刚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眼睛一花,光头已经冲出去了,他瘸着一条腿,速度却无比的快,甚至比很多手脚健全的正常人都敏捷的多,那种速度和他高大的体型根本不成比例,可以想象,在他还没有残废之前,身手一定相当强。 光头像一头老虎一般冲向黄老义,顿时把对方弄懵了,但黄老义贴身带着的几个人都有功夫,一起从后面冲出来,迎向光头。这时候,下山虎也出手了,我真不知道金瓶梅是怎么交到这样的朋友的,下山虎的功夫一点不比光头逊色,碗口大的拳头一挥,直接把黄老义的一个人给打的七翻八滚。 本来就紧张的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光头根本不理会其余的小角色,直奔黄老义而去,别的人都被下山虎给挡住了。黄老义也是从最底层一路混上来的人,但他那点功夫跟光头比起来压根不够看。黄老义慌了,拿起一个杯子直接从窗户甩了出去,刹那间,茶楼四周也开始跟着乱起来。不过,光头跟下山虎提前就有安排,黄老义带的那些人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甩出茶杯的同时,黄老义就想夺门而逃,光头拖着一条瘸腿,嗖的窜过去,一把揪住黄老义的衣领子,硬生生给提了回来。黄老义的块头并不小,但在光头手里,就像一只装着棉花的麻袋。 砰! 黄老义被光头提了回来,揪着领子按到桌子上,黄老义拼命挣扎,桌上的茶盘茶具被打的七零八落,乒乓乱响。黄老义贴身带着的几个人让下山虎收拾完了,在地上不断的扭动惨叫。做完这些,下山虎默默无声的退到了一旁,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情况。 “好!好!”黄老义被压的抬不起头,脸颊贴在桌面上,只能露出一只闪着怒火和寒光的眼睛:“这里这么多人,有种把咱做了!” “你以为我不敢!”光头唰的拔出一把匕首,架在黄老义的脖子上:“做了你,大不了我跑路!” 直到这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了那句话,道上混的,没有善茬。黄老义狠,光头比他更蛮横。而且我也无法再缄口不语了,不管怎么说,黄老义都是冲我来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没法坐视。 “别杀他!别!”我想站起来去阻拦光头,但金瓶梅抓住我,不让我过去,他抬头看看我:“坐下喝茶,现在没你说话的份。” 说着,金瓶梅从地上捡起了茶壶和茶杯,从茶壶里倒出半杯还残留的茶水,推到黄老义脸前:“你受人所托,我不想把事做绝,喝了这杯茶,你走,让正主出来见我。” “我操!咱是吓大的!”黄老义不肯服软,我也知道,一般到了这个地步,两伙人已经彻底撕破脸结了仇,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以后肯定会明里暗里对着干。 “我就问一句!喝不喝!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跟我玩硬的,你算找对人了!”光头直接把刀子的刀刃对准黄老义的脖子,慢慢开始用力,锋利的刀口划破了他的脖子,尽管伤口还不深,但血已经开始朝下流,而且,光头还在不断的加力,如果黄老义继续强硬下去,我很怀疑光头会杀了他。 这是胆量和勇气的较量,没有主动被动之分,就看黄老义怕不怕死,看光头敢不敢杀人。 我相信,没有真正不怕死的人。 在冰冷的刀子和流淌的鲜血中,黄老义终于屈服了,他大口喘着气,停止了挣扎。 “记住,不要再找我兄弟的麻烦,要不然,我到你地头上做掉你。”光头收回了刀子,我以为事情就要这样结束了,但他手里的刀子突然一闪,一下子刺穿黄老义的手掌,钉到桌子上。 黄老义惨叫一声,但手掌被钉在桌面上,他不敢用力挣扎,身躯来回扭动,像一条上钩的鱼,却怎么都逃不脱。我看的头皮一阵发麻,刀子虽然不是刺在我手上的,可总觉得浑身发冷。 “滚吧。”光头松开黄老义,若无其事的吐了口气,拍拍手,一瘸一拐的重新走到金瓶梅旁边。 第34节 黄老义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拔掉刀子,但光头的力气太大了,刀子仿佛长到桌面上一样,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刀子拔出来。黄老义的手掌完全被刺穿了,血流如注,我看到他的手掌一个劲儿的发抖。 然而他的锐气已经被光头彻底打压了下去,一句话不说,用衣角裹着自己受伤的手,扭头要走。 “等等。”金瓶梅叫住他,眼睛朝桌上的茶杯一瞥:“喝了茶再走。” 黄老义完全没有任何气势了,至少现在没有。他一言不发的抓起茶杯,一饮而尽。 “告诉正主,如果他不出现,我会找他。” 黄老义消失的很彻底,离开茶楼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光头和下山虎的人并没有阻拦他们,谈事情就是谈事情,谈不拢翻脸就是翻脸,但不能把人弄死。在金瓶梅看来,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光头和下山虎出现之后,雷爷就没再说一句话,等到黄老义离开之后,雷爷也站起身,准备走了。临走的时候,他看看金瓶梅:“让丫头搬回去住几天,你把你的烂事弄完。” 当雷爷跨出门口的时候,我听到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他身上的气息消失了,像个普通的人,我不知道他叹息什么,可能是在叹息,自己老了。 等人全走了之后,光头,下山虎,金瓶梅,三个人又郑重的拥抱了一下,我觉得他们之间的交情应该不止好朋友那么简单,因为很多情感无需用语言来表达,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连同脸上的表情,都能显示出超越了一切的友谊和感情。 接下来,我又被押到了地下室,重新开始被囚禁的生活,金瓶梅没跟我过多的交谈,他可能也清楚,我并不知道他想了解的事情,必须我背后的人,也就是赖叔出面来谈。 我也不知道他如何跟赖叔交流的,总之,当黄老义消失了很久之后,金瓶梅没再来看过我,我猜想,赖叔尽力了,没有别的办法再来救我,所以他放弃了。这并非赖叔违背了对我爸的承诺,毕竟他已经尽力。 被囚禁的过程非常枯燥,这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来反复的思考这段日子所经历过的事,但其中一部分,我思考不出答案,都是扑朔迷离难以预料和推测的。不过我已经能感觉到,我被什么东西套住了,套的很死。 大概是十多天后的一个深夜,我在睡觉,天天都被困在这个房间里没事做,所以睡的不算死,半梦半醒中,我猛然觉得床边好像多出一个人。我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错觉,条件反射般的一翻身,睁开眼睛。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顿时惊呆了,床边确实站着一个人。 赖叔,是赖叔。 第040章 同一条路 赖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我原本就不太多的睡意瞬间消失,人立即清醒了,翻身坐起来。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赖叔就站在我床边。 “小童。”赖叔慢慢从身后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望着我,他的表情有一些难过,但更多的是欣慰,可能看到我一切都好,他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这段日子,让你吃了不少苦。” “赖叔,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么久,尝尽了孤独和寂寞,见到赖叔的那一刻,心里全都是一种依靠之感。但转念想想,我就感觉害怕,赖叔真的被金瓶梅抓到了?也和我一样被关到这里来了? “小童,我没事,你放心。”赖叔拍拍我,让我安心:“到这里来,是有些话跟你交代一下。” 赖叔其实早几天已经到了金瓶梅的地头,当黄老义铩羽而归的时候,赖叔可能感觉到靠这种方法不能斗过金瓶梅,他犹豫再三,终于主动找上了金瓶梅。两个人之间的一些问题已经摆在了桌面上,所以见面之后马上开始谈,因为我在金瓶梅手里,而赖叔又一心想把我捞出去,所以这个事情里,金瓶梅无疑占据了主动。 他们谈了很久,达成了一些协议,在赖叔没有见我之前,他已经带着金瓶梅找丘道士暂时压制了鬼影诅咒。 “这个人真扯淡!”我看着赖叔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被迫做了很多妥协,金瓶梅在难为赖叔,其实,我本来对金瓶梅没有太多的不满,因为这个人身上有些东西让我折服,但看到赖叔,我就觉得金瓶梅太不是个东西了。 孤独的久了,才知道身边那些为数不多的亲近的人有多珍贵。 “你知道他是谁吗?”赖叔问我。 “是个混子,道上混的。” “他是一个龙头的女婿。”赖叔继续问我:“小童,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在火车上遇见过一个人?” “你遇见的是他?” “不错,就是他。”赖叔苦笑了一下:“当时只想拿到他手里的一些照片,原本以为跟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阴差阳错啊,又碰头了,还是以这种方式碰头的。”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赖叔对我的讲述都比较笼统,现在真正接触到了金瓶梅,赖叔就又说了一些。其实他对金瓶梅并不了解,只有一面之缘。不过根据当时在火车上的种种细节判断,赖叔觉得,金瓶梅应该是刚刚从西藏回来。所以,赖叔也就认为,金瓶梅手里的那些照片,也是从西藏某地拍摄下来的。 “小童啊,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一次,我可能没法带你走。”赖叔的表情里满是歉意。 “为什么?”我老大不情愿,这种被拘禁的日子不算太长,但我确实过够了。我不想再呆在这里。 “我和这个人达成了协议,你知道,他中了鬼影诅咒,丘道士只能暂时压制,他要我去寻找彻底解除诅咒的办法。”赖叔很无奈的说:“在找到办法之前,你必须留在他手上。” 我一听就晕了,彻底解除诅咒的办法?那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得到?如果赖叔一直找不到的话,我就得一直呆在这个地方? “办法总是人想的,他现在的态度很坚决,怎么商量都没有用,暂时先这样,我会尽力。小童,你放心,呆在这里,他不会为难你。等到过段时间有机会,我还会想办法。”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再次遇见赖叔,我肯定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他,但现在却没心情了,连自己都出不去,还问那么多有什么用? “赖叔,我想知道。”我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他关于晓宁和张桥。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但我却害怕问了之后会收到一个自己无法面对和接受的答案。 “他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赖叔道:“晓宁也会来这里。” “他怎么会来?” “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始终不安心。有晓宁陪着你,会好一些。” 我有种说不出的高兴,这可能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听到的唯一能让我欣慰的消息了。 赖叔又呆了一会儿就要走了,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一下子抓住他的袖子,就像一个将要被送到外地背井离乡的孩子一样,不肯松手。赖叔好说歹说了半天,我也知道,即便不舍却没有用,所以我的情绪激动了一会儿,就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赖叔离开的时候对我笑着,但我能感觉出,他的笑容里同样有着无奈和辛酸。 赖叔就这样走了,他走的当天,我依然被关在房间里,不过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我的处境发生了变化,居住地点由地下室改为地面上的一个房间内,房间里的条件要好的多,不仅有电视,还有电脑,只不过没有联网。 当天下午,我被带到了金瓶梅哪里,当我站在房门前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晓宁,此时此刻在这里见到他,我心里很激动,但晓宁好像根本没有我这么热情,他也看了看我,点了下头。 除了晓宁和金瓶梅,那个胖大的光头也在,等我进来之后,金瓶梅就对晓宁说:“先这样,你下去准备一下,具体时间,我会告诉你。” 晓宁没反驳,站起身就走,跟我擦肩而过,仍然一句话不说,那样子搞的好像对我有很大意见一样,我没辙了,一直到他走出院子,还望着他的背影。 “不要看了,先坐下来,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跟我说的?你把我关起来算了。”我的憋屈和无奈无法发泄,也不敢冲着金瓶梅发脾气,只能小声的嘟囔,表达自己的不满。 “怎么,你不想找你父亲了?”金瓶梅眼睛里的鬼影子已经没有了,他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旁边的胖光头不说话,自己喝着酒。 “金瓶梅,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35节 我一急,脱口就把自己给他起的这个别称给喊了出来,金瓶梅怔了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不动怒,还是笑了笑,让我坐到对面。 “这段时间,我要出去,我觉得,可以带上你,我们的目的虽然不同,但目的地应该都差不多。”金瓶梅慢条斯理的对我说:“我要去找彻底解除诅咒的办法。” “你这是什么意思!耍人吗!”我忍不住就冲他叫起来:“你不是已经让赖叔去找了吗,还把我扣下当人质!” “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问题事关我的命,如果只让他一个人去找,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上了。”金瓶梅收起笑容,很认真的对我说:“自己的命,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下场会很惨。” 金瓶梅可能不太放心赖叔,也可能觉得由赖叔一个人去找,效率太慢。他没有开玩笑,语气和神色都是认真的。 “你要找你的父亲,或许跟我会同路,当然,我不勉强你,你不愿意的话,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不会让你缺吃少喝。” 我顿时就不明白金瓶梅的用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潜意识里一直有种挥之不去的感觉,我觉得他虽然把我禁锢了,却不会害我。金瓶梅不是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人。我跟他不是太熟,自己的这种想法可能太武断,可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更重要的是,我很想找到我爸,这是我最终的目的,也是唯一的目的。 “我要保命,你要找父亲,咱们走的就是一条路,不是吗?” “跟你去。”我有点赌气般的说了一句,在我看来,就算跋山涉水也比天天被关在一个鸟笼般的屋子里强得多。 “好,暂时忘记你我的身份,就当为了一个目标而走到一起的同志。”金瓶梅对我说:“同志,你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我得跟你讲讲。” 外面确实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第041章 晓宁的发现 其实在金瓶梅之前刚刚动身去西海河寻找赵英俊的时候,相关的消息已经开始流传了,金瓶梅现在所做的生意是接手雷爷的,已经早有规模,在各地基本上都有他的人,人不多,不过只要当地有了什么消息,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得到。 只不过当时金瓶梅还没有参与到里面,他只想找回赵英俊,所以对这些消息并不重视。一直到他回来后的这段时间里,才开始正视这些消息。 “你不知道,外面有不少人都在找化石。”金瓶梅问我:“你知道化石吗?不是一般的化石,是出自西海河的。” “我知道。”我在西海河的时候情况一直危急,没有亲眼看到化石,但干尸对我讲的很清楚。而且我和晓宁在孔雀河那边发现的那块化石太过离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我不知道这些化石有什么用,不可能一大帮科学家突然就对西海河的化石产生兴趣:“他们找化石干什么?” “找化石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需要化石的人。找化石的人只为了利益,有人出高价在收购这样的化石,价格高到你无法想象。” “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是某个有钱人喜欢这东西,而且,那种化石真的很特殊,我见过一块,如果你没亲眼目睹,你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化石是什么样的。” “我说的并不是化石本身,而是这件事的起因。”金瓶梅转头看看胖光头,问他:“你看他,像不像当年的我?” “比你还差点。”光头咧着嘴笑。 金瓶梅奇怪的,确实是这件事的起因。寻找化石的人越来越多,相关的消息也越传越广,金瓶梅开始搜集分析这些消息,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收购化石。顺藤摸瓜的查下去,最后的结果让他差点吐血,因为最早传出化石消息的,竟然是一个废品收购站。 那是北方一座城市的废品收购站,有人要处理一批废纸,卖给了他们,数量很多,里面有报纸还有部分文件纸张。废品收购站的老板简单的分拣了一下,就囤积起来,准备成批的再卖到造纸厂。 这批废纸,具体说是其中那部分文件纸张,很意外的被人发现了一些蹊跷,里面有非常结实的牛皮纸袋,袋口上盖着骑缝章,纸袋装着很多纸张。发现这个问题的人是怎么注意到废品收购站的,无从得知,他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但随之不久,就有人来到废品收购站,按几倍的价格把这些废纸都拉走了。 “很多迹象都表明,化石的信息,可能是从这些废纸里提取的,有理由相信,最早拉走废纸的人,就是幕后收购化石的人。” “这些跟我的目的有狗屁的关系?”我眼珠子转了转,立即回想到了当时在西海河的那个黑洞里拍摄下来的dv,不得不说,这段dv很让我感兴趣,我跟金瓶梅商量,想要看看这段dv。 “删掉了。”金瓶梅很遗憾的对我摊摊手。 “删掉了?你怎么能删掉?”我急匆匆的说:“那你告诉我,dv里拍摄到了什么?” “有的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金瓶梅看看胖光头,又看看我:“当你所知道的事情超出一定范畴时,你无法承担后果。” “不要老拿这个借口来搪塞我。” “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谈。”金瓶梅把我给赶了出来,说:“养好精神。”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到十分钟时间,晓宁来了,他好像比我自由,来回活动的时候没有人看管。当他走进房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刚才见他时完全不一样了。无法形容,就好像两个在战场上失散的战友事后重逢,发现彼此都活着。 “刚才怎么不和我说话,我真以为你是块石头。” “刚才当着他的面,有什么可说的?”晓宁控制情绪的能力比我强,激动了一会儿,就恢复常态,看样子,他也对金瓶梅有所不满。 “张桥他们呢?” “当时在西海河地下,我们几个差点都没命,还好,都活了下来。那个二货很好,比你滋润,舅舅安排他先呆一段时间。” 晓宁跟我谈了谈,就他所说的一些情况,表明金瓶梅至少今天没对我撒谎。西海河确实不太平静了,晓宁他们当时脱困以后狼狈的逃回,因为带着伤,所以行动实力不如以前,但他们修整了很短时间,还是硬着头皮下去找我。 这一次下来,就没有前一次顺利了,因为有其他人来到西海河。我猜想,这些人可能是最早那批来寻找化石的人。 这批人很不友好,在地下工程内开始对晓宁他们围追堵截,晓宁他们人不多,坚持了很久,勉强到了主体工程之后就撑不住了。因为当时的情况很混乱,而且对手都是分散的,不知道真正的头领是谁,所以晓宁一直都怀疑金瓶梅的人也跟着和他们作对。 几个人都受了点伤,不算严重,但在那种真刀真枪拼命的情况下就很不利,当时赖叔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着急却抽不出人。一天天的拖下去,直到我被金瓶梅带走。 “晓宁,我想问你一句话。”我考虑了半天,说:“对于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你觉得我知道多少?在认识你之前,我的生活圈子小到你不可想象,我没有接触过太多人,没有去过太多地方。我告诉你,如果不是舅舅想找一个他信任的人来帮你,我可能还会继续之前的生活。” “至少,你知道那张图。”我苦笑了一下,那张图太晦气了,如果不是金瓶梅在我背包里搜到那张图的话,事情可能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这张图的时候,晓宁顿时沉默了,他不是个太会撒谎的人,沉默其实代表着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说。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这张图的底细。 我抓住这个机会,不给晓宁任何考虑的时间,一个劲儿的追问,问到最后,晓宁没办法了,对我说:“这张图,是从舅舅那里拿到的,不是他给的,是我偷偷复制的。” 晓宁帮着赖叔整理过一些资料,这张图在一批比较重要的资料里面出现,我知道,资料应该是这些年以来赖叔给我爸搜集的。晓宁之所以在那么多资料里注意到这张图,是因为他不止一次看到过,赖叔一个人拿着这张图在看,在思考。 他问过赖叔关于这张图的事,但赖叔说不知道,晓宁也说不清楚他真不知道还是不肯说。不过他知道赖叔的脾气,他也不可能像我一样跟赖叔耍无赖,所以就自己私下里琢磨,琢磨这张图的奥秘。 “你琢磨出什么了?”我看看晓宁,觉得他一定是从图里发现了什么,否则的话不会用这种表情和我说话。 “一直到上次我们去西海河的时候,我对这张图还一无所知,就是在你被人带走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什么事做,时间也比较多,经常看这张图。”晓宁迟疑了一下,对我说:“确实有一点发现,很无意中发现的,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一下,说不定我可以免费给你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第36节 “郑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大嘴巴,但这些事,你要保守。” 说着,晓宁从身上拿出一点东西,他现在的身份,其实就是赖叔放在金瓶梅这里的特派员,金瓶梅不能让他完全无拘无束,但也不能太过限制他的自由,所以除了通讯设备被收走了以外,晓宁随身带的东西都还留着。 “看看这个,这就是我无意中的发现。”晓宁摊开一张纸:“是从初中历史教科书上截取下来的。” 第042章 长城 我疑惑的看看晓宁,从历史教科书上截取下来的,会是什么?这也太恶搞了,那么重要的资料,到教科书上去求证? “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你先看看就知道了。” 晓宁摊开了手里的纸,纸上应该是一张扩印出的图,我不是上学的料,在学校那些年大多也是在混日子,但对历史却情有独钟,比较喜欢这个。当晓宁摊开这张扩印之后的图时,我感觉很熟悉,尤其是图案上标记的两个地名。 “看得出这是什么吗?”晓宁问我。 “这应该是,秦长城?”我试探着回答道,其实我记不清楚秦长城的具体走向,只是临洮和辽东这两个在图上标示出的地名勾起了我的记忆。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晓宁说:“是秦长城。” 我哑口无言,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扯到秦长城上去? “先别问那么多,我们把这个问题分析完。”晓宁把这张扩印图收起来,又拿出一张图,这张图就是手绘的了。 因为刚刚看过那张扩印图,所以对第二张手绘的图,我还能看出一些细节。第二张图可能把第一张图彻底简化了,摒弃了其它的东西,只勾勒出一条明显的秦长城走向。 对我来说,第二张手绘图虽然相当模糊,只是个大概的轮廓,却比第一张图更加直观。我一下子就开窍了,赖叔收藏的那张很抽象的图,跟秦长城图,异曲同工。 “怪不得,怪不得我总有种隐隐熟悉的感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看到那张图的时候会感觉似曾熟悉,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晓宁看到我的表情,夸了我一句,他接着又拿出赖叔收藏的那张图。 两张图放在一起一对比,就更加明显了。赖叔收藏的那张图没有明显的线条,很多点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了隐约的一条线路,这条线路,就是秦长城的具体走向。 “如果没有这个发现,还好一点,有了这个发现,我更搞不明白了。”晓宁说:“我没敢问舅舅,问了他肯定也不会说,所以只能自己去想。” 这个问题让我的思维呈跳跃式的运转,从西海河深邃的地下工程一下子就转到了秦长城上,我觉得,这两者之间不可能有什么联系。 “秦长城,西起临洮,东到辽东,几乎是穷一国之力而修建的巨型防御工事,用来抵御异族侵袭。”晓宁把三张图重新摊开,一起摆到我面前:“你认为这些图意味着什么?” “你认为我会知道吗?” 我和晓宁进行了很多推测,提出很多假想,但都不切合实际。几个小时之后,晓宁突然跟我说:“你看,是不是可以试探着问问金瓶梅?” “金瓶梅?”我皱皱眉头,但又觉得晓宁说的有道理,我被禁锢到这里,可能完全都是因为这幅图的原因。金瓶梅当时看到我藏着这张图之后,神色就变了,这说明他必然知道一些内情。 “我是舅舅带到这里的,金瓶梅对我肯定有很深的防备,如果我去问,他一个字都不会说。当然,你去问了,他同样可能一个字都不说,但你问总比我问要好一些,试试吧,就算他不说,咱们也不会损失什么。” 我翻翻眼皮子,晓宁就这样把一颗手榴弹栓到我脖子上了,我却偏偏无法拒绝,因为我也很想知道。 自从赖叔跟金瓶梅谈过了之后,我就拥有了一定的自由,尽管不多,但我可以通过看守我的人转达自己的意思。所以过了两天,我说我有事想见见金瓶梅。现在的这两个看守比较老实,听了我的话之后,其中一个就打电话去转达,不过很遗憾,他放下电话之后告诉我,金瓶梅出门了,目前可能不在本地。 他去干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只好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每天等着。晓宁经常会来,我们也曾私下商议过能不能暗中逃掉,但经过一系列观察,发现难度相当大,大到没有任何可能,金瓶梅的安排滴水不漏,我们找不到破绽。 这一次,金瓶梅出去了大概有八九天时间,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叫人把我带了过去。胖光头不在了,金瓶梅说他回到自己的地头去了。 “这多可惜。”我很不满意的对金瓶梅说:“那是个猛人,为什么不带着他跟我们一起走?” “记得和你说过。”金瓶梅慢条斯理的告诉我:“他是我真正的朋友,如果不是到了实在没办法的地步,我不会麻烦他。黄老义已经搞定了,我跟你那位赖叔也有了协议,剩下的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不用别人帮忙。” 我很想跟金瓶梅顶撞几句,但想想自己的来意,还是忍了。金瓶梅并不讨厌我,跟我聊天,还亲自泡茶给我喝。聊了一会儿,我就有意把话题朝那张图上引,当然,我并不指望能从金瓶梅嘴里得到什么线索,只是试试而已。 “咱们两个,应该不算敌人,对吧?” “恩。”金瓶梅喝了口茶:“不算。” “那就好,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问你点事。”我小心地问道:“dv拍摄到了什么,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想知道,那张图……” “那张图很奇怪是吗?你也很好奇?” “是很好奇。”我渴望的望着金瓶梅:“跟我说说,我嘴巴很严的。” 金瓶梅喝着茶不说话了,可能是在考虑,该不该跟我说这些。想了一会儿,他放下杯子,说:“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见到这张图之后,就一定要把你背后的人给揪出来?” “这张图对你意义重大?” “可以这么说,但并不完全。”金瓶梅慢慢的揉了下自己的眼睛,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第一,这张图的原本,是一张照片,照片是一个人拍摄的,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他从西藏拍下这张照片,交给了我,但照片被人偷走了,你现在应该知道,偷走照片的人,是你的那个赖叔。” “我替他道歉,你接着说。” “因为这个人对我非常重要,所以我要珍藏他所留下的一切东西,我要拿回被偷走的照片,这是第一点。第二,在交给我这些照片的时候,这个人曾经说过,这些看似简单的照片背后,其实隐藏着很多很多,最好不要涉及。当时我遇见你赖叔的时候,身上有现金,有别的东西,他都不拿,只拿走了其中几张照片,说明他的指向性很强,偷窃是有选择性的,这也说明,他必然知道一些情况,否则不会这么做。” “然后呢?” “我想找到他,看他究竟知道多少,想劝解他放弃,如果他一定要坚持的话,可能会连累其他一些人。”金瓶梅认真的对我说:“但我真正见到你赖叔的时候,感觉到他已经陷的很深了,可能无法自拔。” 我没有接话,我不清楚金瓶梅还知道什么,但赖叔做事都是替我爸做的,我不能再多嘴,把我爸的事情也暴露出来。 “你想知道这张图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听起来,很像个天方夜谭。” 在金瓶梅那个很重要的朋友把照片交给他之后,金瓶梅其实没有染指,可能就像他说的一样,他把这些照片珍藏起来,作为一种纪念和缅怀。也就是说,金瓶梅本人其实是不愿意掺和这些事的。 但坏菜就坏在赵英俊身上。 赵英俊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在很早以前就找到金瓶梅,询问关于照片的事,因为那几张最重要的照片已经丢失了,所以金瓶梅拿不出来。估计金瓶梅是个很够朋友的人,他还是帮了赵英俊,帮他搜集了一些资料。就是在搜集这些资料的同时,金瓶梅知道了某些事情。 “最大的发现,就是关于那张秦长城的照片。” 他们从秦长城周边的信息里发掘出一些资料,然后金瓶梅,赵英俊,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人,一起进行了分析和推断。推断的结果令人难以置信,从某种角度来讲,就如金瓶梅自己所说,这个推断有点天方夜谭,但他们是有根据的,否则几个成年人不会凑到一起编童话故事玩。 第37节 “我历史学的不好,当时在秦北方,威胁最大的应该是游牧的匈奴,修建长城,可能就是为了防御他们。” “好像是这样。”我回想了一下,尽管喜欢历史课,但毕竟离开学校,离开课本那么多年了,我也记得不是非常的清楚。 “我们来演示一下。”金瓶梅拿过一张纸,横着画了一笔:“这条线,就是秦长城,从西到东,延绵万里。我是个外行,只能按正常的思维和计算方式去计算,当时秦的兵力是多少?万里长城内,每一公里可以投入的兵力是多少?” “你想说什么?” “以长城作为防线,其实并不科学,游牧民族能够聚集几万大军在一个点上,几万人一起冲杀,可以轻易的撕破这道防线,长驱直入。”金瓶梅丢下手里的铅笔,说:“我想告诉你的就是,秦长城真正的作用,并非御敌,你可能猜想不出,它的作用是什么。” 第043章 真正的作用 我望着金瓶梅,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这个话题太离谱了,已经超出了我的思维范畴,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一些事情突然被他彻底推翻。但我很期待他继续说下去,往往有悖常理的事都是很吸引人的。 “你讲讲,秦长城的真正作用是什么?” “可能我刚才说的话有点脱离实际,纠正一下,抵御外敌是长城的作用之一,但只是很微乎其微的一部分,或者说,把它当成一条防御工事只是非常次要的一个目的。”金瓶梅侃侃而谈,很像一个博学多才的老学究。 “你可以直接说重点吗?” “秦长城建于秦代,具体说,就是秦始皇时期。说一句题外话,古来的帝王往往暗藏心机,一般不会让人窥视到帝王心术,特别是雄才伟略的一代雄主,站在帝国和权力的顶峰,一望众山小,但他们是孤独的,没有真正的亲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亲情和友情都在无形中被磨灭掉了。他们很难完全信任任何人,不过,有一种人在这些帝王跟前很吃香。” “什么人?” “方士。”金瓶梅对我点了下头:“有的皇帝可能不信自己的儿子,但对方士却很信任。这也无可厚非,历代的方士所苦苦追寻的,往往就是帝王们最渴望的。秦始皇养了很多方士,最有名的是候生,卢生,徐福,你应该知道徐福。” “这跟长城有关系吗?”金瓶梅讲述的声情并茂,我听的有滋有味,但心里却很疑惑,这两件事好像风马牛不相及。 “问你个问题。”金瓶梅笑着看向我:“如果你是一个帝王,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因为距离自己太遥远,从来没有考虑过,也无从想起。古之帝王,最在意的会是什么?他们统治天下,富有四海,什么都不缺。 “那我告诉你吧,他们最在意的有两件事,第一,寿命,第二,国运。”金瓶梅在桌子上点了一下,说:“他们最渴望长生不老,也最渴望自己统治的国家千秋万代。” “算你说的对。”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秦始皇这个人对方士非常信任,一种误信,他认为方士可以给他想要的结果。徐福就是他误信的方士之一,率五百童男童女出海追寻不老药,一去不复还。” “肯定没有结果,长生不老?咱们都是红旗下长大的孩子,信这种话?” “是吗?你不信?” “你信?”我忍不住笑了,因为金瓶梅看上去真不像个弱智:“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长生不老这回事?” “你觉得没有吗?”金瓶梅又意味深长的笑着:“这个世界上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你不知道的,或者你不理解的,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那你举个例子,不要空口在这里瞎掰。” “好了好了,不争论这个问题,对我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而且和眼前的事也没有任何关系。”金瓶梅摆摆手,话锋一转:“你知道风水吗?” “知道,但是不懂。”我彻底被金瓶梅这种跨度很大的话题给弄的晕头转向,脑子反应不过来。 “你对我从事的职业应该有所了解,我们这一行和风水是脱离不了干系的,或多或少都能用得上,当然,现在真正讲究这些的同行不多了,他们用别的手段和方法代替了风水,不过,精研风水的人毕竟还是有的,我认识两个,都是前辈,洗手很多年了,造诣和威望很高。” 金瓶梅完全是因为赵英俊之前的撺掇而在意这件事的,不过,他只是从理论上推测分析,并没有付出实际行动。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帮赵英俊寻找资料,这个过程中就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事情背后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让金瓶梅产生了兴趣,越摸越深。 尤其是金瓶梅的朋友从西藏带来回的那张照片,照片的本体应该是一幅壁画。金瓶梅最开始的时候也无法理解这幅壁画的真正含义,但他手下的人多,而且生意本身就脱离不了历史地理方面的知识,有的手下甚至能称作半个专家了。所以在分析中,有人就看出,这幅抽象的壁画,跟秦长城的走向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金瓶梅经过了前后不知道多少次的对比,最终确认了这个说法,但问题又随之而来,这幅壁画产生的时间,要远远早于秦朝建国的时间,两者之间的时间差距是以世纪为单位计算的。所有人一下子就说不清楚这个问题了,难道在早于秦朝很多年之前的西藏高原,就有人知道若干个世纪之后,会有人在这条线路上修筑一条长城? “有人说,长城真正出现的年代要比秦早,其实秦始皇并非长城的始创者,在秦之前的战国时期,各国就有规模大小不一的长城,只不过秦始皇将其贯穿连接。”金瓶梅倒了杯茶,说:“但就算是秦之前的战国时期,和西藏那幅壁画出现的时间仍然差距太大。” 赵英俊是个厚脸皮,也不管搜集分析这些资料有多困难,大大咧咧就要求金瓶梅继续帮他。金瓶梅在意朋友,而且自己也对这个事情的兴趣越来越大,所以也就继续做了下去。他做的工作非常多,不仅仅是搜集资料那么简单,甚至还派人到各个古长城遗址去实地勘察过。 时间越久,他所掌握的资料就越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资料,金瓶梅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他觉得,古长城好像并不是单单为了防御外敌而修建的,特别是秦长城,这种痕迹更加明显。 金瓶梅不得不接着干下去,渐渐的,他手下有人从这些资料里看出一些端倪,但本身的学识不够,说不清楚具体是怎么情况,所以有人就提议请别的人过来看看,他们请的,就是金瓶梅前面所说的两个造诣很高的前辈。金瓶梅不认识他们,都是他岳父的老关系,打着岳父的旗号把人给请过来。 所有的资料摆到这两个前辈面前,他们略微看了看,就被吸引住了,根本不要任何报酬,自愿帮金瓶梅研究。两个老家伙拿出拼命的势头,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一大堆资料里翻来翻去,累的几乎要吐血。金瓶梅害怕了,怕两个前辈会活活累死,无奈下,他就告诉对方,如果实在搞不出来什么,就不用勉强了。 但两个前辈不肯,仿佛这个事情本身有强大的吸引力,在吸引着他们,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两个人窝在房间里研究了很久,把相关的资料全部弄完之后,又亲自出门,花了半个月时间到外面走了一圈。 最终,两个老前辈还是给金瓶梅拿出了一个研究结果。 “他们告诉我这个结果的时候,连自己的语气都有点迟疑,因为事情看上去就是那么回事,但又匪夷所思。这是个矛盾的结果,从理论上说的过去,不过从实际上来说又不太可能。” “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大喘气似的,吊人胃口。” “必须一点一点的跟你说清楚,遗漏了细节,我怕你听不明白。”金瓶梅说:“两个前辈综合所有资料,还有实地考察,另外参考了我的人提出的一些意见。首先,他们告诉我,在风水中,有改势一说,这个谈起来比较复杂,我懂的也不多,简单点打个比方,就是一个本来不怎么好的东西,通过人为手段加以改变,从而将其扭转。” “然后呢?” “一般改势的规模不会太大,受条件限制。”金瓶梅突然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好像要让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听清楚:“但秦长城,是个例外,这个恢宏庞大的古代工程就是用来改势的,因为它的出现,改变了沿途一些地域的风水走向。”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两个老前辈说,修这条长城,改变沿途的风水走向,应该是为了镇住地下的一些东西。” 第044章 再赴西海河 我一听金瓶梅的话就呆住了,转而微微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听了这么半天,最后竟然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在我看来,这种说法已经不是匪夷所思了,而是扯淡,相当的扯淡。 “那两个老前辈不去写玄幻小说真是屈才了。”我愣了愣之后就笑着问金瓶梅:“这种话你相信?” 金瓶梅当然能看出我语气里的嘲讽,但他没有争辩,也没有反驳,接着说:“他们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根据所有的迹象去分析,确实就是这样,这条长城,是为了镇住地下的一些东西。” “那东西该有多大?一条龙么?还在地下钻来钻去的?修长城是为了锁住它?”我调侃金瓶梅,这么个扯淡无稽的事情,他竟然说的有板有眼,好像是真事一样。 第38节 “我曾经和你一样,就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哪儿都没去过,总认为自己之前的知识都是正确的,都是定理,但只有见的多了,你才会知道,有的事并非无稽之谈。”金瓶梅慢慢对我说:“你想问那张图的事,我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了,都是实话,你可以不信,但我确实全都告诉你了。” 我还想再调侃他几句,但转念一想,金瓶梅这种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相信一些离谱的瞎话,而且,古人的某些举动,放到今天来看,确实让人无法理解。不说别的,孔雀河南岸古墓下面的那个古代工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虽然规模远比秦长城要小的多,但用意却相当神秘。 我觉得是不是真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思维,或者说把自己的思维放宽一下,尽量接受那些无法接受的事实? “那你告诉我,秦长城要镇住的,是什么东西?” “我只查到这里就收手了,因为那不是我可以插手或者干涉的事。”金瓶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色变的凝重了一些:“两个前辈在临走的时候也告诉我,这些东西很神秘,里面可能有什么禁忌,能不染指的话,最好不好染指。” “只是查一下,有什么禁忌?” “你不要以为树上结了个果子,自己伸手就可以摘下来吃,你要考虑吃了之后胃能不能消化,如果消化不了,会把你撑死。”金瓶梅又恢复了认真而且严肃的神情:“这些事不是开玩笑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两个前辈离开后不久,先后出了点事。” 两个神叨叨的老家伙替金瓶梅查完这件事之后就各自回归了原本的生活,他们早就洗手了,一般不会理会外面的事,跟普通的老年人没有太大区别。 “事情结束之后大概两个月,我收到消息,其中一个人半夜在公园的小树林里上吊死了,被早上晨练的人发现,尸体已经僵硬。我不在那个城市,收到消息的时候迟了,没能亲眼见到尸体,不过据目击者说,死者的死相很难看。” 这件事带给金瓶梅不小的冲击,按道理说,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自杀的可能,但金瓶梅找不到什么证据,只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但随后不久,另一个帮他查事情的前辈中风了,金瓶梅过去看他,对方已经说不出话,可金瓶梅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像不是真正中风。 “我一直觉得,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但他说不出来。” 前后只过了几天时间,这个人也死在家里。这样一来,金瓶梅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了,他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迅速做好了部署,自己也找地方隐藏了起来。不过很平静,他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时间久了,金瓶梅确信没有事之后,才重新露面。从那以后,他没有再过问类似的事情,一直到到赵英俊出事,金瓶梅迫不得已的跑到西海河去救他。 关于这张的图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金瓶梅指指自己的眼睛:“我不想死,我要保住自己的命,这条路,不想走也得走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突然觉得金瓶梅今天太大度了,把这么多隐秘的事情都如实对我讲述了一遍:“你不怕我给你泄露出去?” “你不会的,你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怎么知道?” “直觉。”金瓶梅指指自己的脑袋:“如果一件事,自己真的无法预料的时候,就只能靠直觉了,直觉告诉我,你不会泄露的。” “你太自信了。” “那就当赌一把,就算你现在泄露给你的伪娘同伴,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一个字也传不出去。”金瓶梅收起脸上的严肃:“顺便说一句,伪娘其实都很厉害。” “貌似你很有经验?” “算是有吧。”金瓶梅摇摇头:“不说这些,你回去再休息两天,我们准备出发了。” 金瓶梅这一次的目的地,依然是西海河。赖叔估计告诉他了,破解诅咒的办法,要到若干个隐藏诅咒原载体的地方去找,所以金瓶梅认为西海河是个理想的地方。 当我回到住处之后,心里就觉得好像真的见鬼了,因为晓宁在等我,在等我从金瓶梅哪里打探消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真的隐瞒了他,没有把金瓶梅告诉我的事情转述给晓宁。我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心里有一种抗拒的力量,在阻止我说这些。 最终,我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晓宁显得有些失望,摇摇头说:“还得咱们自己去揣摩。” 两天之后,金瓶梅带着我和晓宁出发了,从这里到西海河的路线对我们来说已经比较熟悉,所以中间没费多少工夫,直接就接近了目的地。但就在我们接近西海河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这里实在是太热闹了。 西海河聚集了很多人,可能来自各个不同的团伙,沿着地下工程塌陷的入口那边,每隔一段就能看到一些帐篷和车辆。入夜之后,每顶帐篷里面都亮起了灯光,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经常可以看到有人从里面搬出来大块的化石,然后小心的包好装车,准备运走。 我就觉得这些人这样搞下去,迟早会出事的,西海河虽然已经废弃并且被遗忘,但这仍然是个敏感的地方,如果一百年没人来这里,可能这里就会沉寂一百年,可是一旦有这么多人聚集,估计很快就会遭到干预。 一直到这里之后,我才发现,赵英俊不仅出院了,而且比我们先一步赶到这里。金瓶梅联络上他,这货一过来就热情的用刚抠过鼻子的手跟我握手。 “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至少有七八伙人。”赵英俊用手指了指后面那一片片亮着光的帐篷:“全都是来找化石的,刚开始的时候发生过冲突,但后来人多了,这么闹下去不是事,所以就达成了默契,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小规模的冲突仍然不可避免,不过总体来说还好,没有大的骚乱。” “到这里来的,都不是善茬,分的清楚事情的轻重。”金瓶梅问赵英俊:“他们找化石的具体动机你搞清楚没有?” 在来之前,我们都知道这些人找化石是为了利益,因为有人大规模的收购。但收购化石的人有什么目的?这个还不得而知。 “我在这里混了几天,认识了一些人,不过他们都有戒备,估计也真的不知道买主的目的。”赵英俊抠着鼻子说:“有一个人,是道上的老混子,我跟他接触过,他说他了解一些内情,但不肯白说出来,要我花钱买他的消息。” “他说什么?” “不好意思。”赵英俊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着,翻翻自己的口袋:“我没带那么多钱,他也不吃空头支票,这里这么多人,动粗的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把他带来。” 赵英俊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过了不多久,他就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第045章 龟甲的故事 赵英俊带回来的这个人估计有四十岁上下,一脸油滑样,是个老混子。这种人没有自己的地盘,也没有自己的伙计,不做正经的生意,功夫全在一张嘴上,嘴皮子相当厉害,走到哪里都能拉拢住人,所以人脉很广,能打听到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在金瓶梅所混的这个圈子里,大部分消息基本都是这种人首先传播出去的。 老混子并不认识金瓶梅,但看眼前的架势,就知道这也是个混的不错的人,所以老混子非常客气,也非常热情,不管熟不熟,跟一圈人依次的打招呼。金瓶梅让其他人暂时到一边去,甚至连晓宁都被赶走了,但他没有赶我,竟然就让我留下来听。 我不知道金瓶梅为什么这么好心,对我青眼有加,但是现成的消息就摆在面前,不听白不听。 “西海河现在是什么情况?”金瓶梅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就问那个老混子。 “这些事,这位老兄也知道的,用不着我多嘴。”老混子嬉皮笑脸,指了指赵英俊。 “我想听你说。”金瓶梅的脸沉了沉,语气很不客气。我觉得,他好像是想给老混子一个下马威,让对方知道自己不好糊弄。这种老混子见的人多了,如果镇不住,他们可能会漫天要价而且话里掺水。 刚刚还比较缓和的气氛随着金瓶梅的语气而略显紧张,赵英俊也蹲在旁边,朝四周看了看,说:“这种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虽然还有人,但各人只扫门前雪,谁都不想惹麻烦,死个人就像死只蚂蚁,找个坑一埋,一百年都没人能发现。” 老混子脸上的嬉笑不见了,遇见金瓶梅和赵英俊这种主,他也只能老实一些,开始说西海河近期的情况,这些情况赵英俊确实跟金瓶梅私下说过,但我没听到,现在倒算是便宜我了。 正如金瓶梅以前说过的,西海河在他过来的时候已经不怎么平静了,尤其是近期,越来越多的人朝这里聚集,都是为了化石。这些人来了以后,倒是解决了影子问题,主体工程深处那些影子被打死了很多,已经很少出没了。 可能是收购化石的人暗中放出过相关的风声,所以这些人知道关于鬼影诅咒的事情,他们找到了两个诅咒的原载体,加以破坏。 第39节 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化石被运走了。 “听人说,你知道金主收购化石的目的?”金瓶梅不动声色地问:“金主是谁?” “没人知道他是谁。”老混子马上就摇头,而且拍着胸膛发誓,他真不知道金主的身份。 金瓶梅没有再继续逼问,因为他也知道,金主的身份,老混子这种人不可能了解。 “那他收购化石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老混子有点为难般的望着金瓶梅:“老兄,别的消息不值钱,我说出来,当是奉送了也无所谓,但老兄体谅体谅,我没有别的本事,全指望这个混点小钱养家糊口,所以……” “这个年头,什么都值钱,人话是最不值钱的,你靠这过日子,不得饿死?” “老兄,开玩笑了。”老混子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他觉得金瓶梅好像有赖账强逼他的意思。 “给你。”金瓶梅看着差不多了,就丢给老混子一只袋子,里面是现金。他不会赖账,只不过是想让老混子说消息的时候说的痛快一些,彻底一些。 “谢谢,谢谢。”老混子收了钱,表情马上变得很愉悦,之后,他看着我们,压着嗓子说:“实话实说,我的消息也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来源不详,而且信息不是太多。” “你直说就是了。” “金主收购化石,据说是为了寻找一串密码。” “密码?” 我被这两个字给刺激住了,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而且每次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情况都不怎么正常。 金瓶梅还想再问下去,但老混子只知道这么多,至于是什么样的密码,要密码来做什么,他一问三不知。 “嘴巴严一点,这些话,不要再对别人讲了,没好处。”赵英俊警告老混子,对方忙不迭的答应着,一溜烟就跑远了。 信息就这么多,想从中推测出什么也很难,金瓶梅的人支好了帐篷,一直到这时候,我才见到了晓宁。但晓宁呆在帐篷里,看见我走进去也不理我,我蹲下来和他说话,他懒洋洋的放下手里那张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图,说:“你跟他的关系很好嘛,说那么要紧的事,都不避讳你。” “不要吃醋。”我连忙就解释道:“你看不出来吗?金瓶梅想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所以赶走你,留下我,让我们内讧,你坚决不能上他的当,你要是跟我闹别扭,就让他得逞了。” “谁会吃你的醋?”晓宁的脸顿时一红,可能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还在看这张图?”我看到这张图,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因为关于这张图的事情,我隐瞒了晓宁。当时没说,现在如果和他说的话更不合适,所以我还是忍着没吭声。 “是啊,这张图,究竟意味着什么?”晓宁叹了口气:“我把能查的资料几乎都查遍了。” “有什么收获没有?” “收获肯定有,但是我的收获,跟秦长城所建的时间有出入,说不清楚这两者间有没有直接的联系。” 晓宁想了一会儿,对我说了一些事,这些事情他早就查出来了,只不过没告诉我,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相互依靠,他没有信任的人,这些事也只能跟我说说,参考探讨一下。 晓宁所说的收获,其实主要是来自十年前的一件不算大的事,事情发生在邯郸近郊的一个村子里。当时村里有人要盖新房子,拆了老屋,重新挖地基,在挖地基的过程中就挖出了一座墓。村民们不知道那么多,也没有上报,就是觉得稀罕,很多精壮劳力开始动手挖,把这座墓破坏性的挖掘了。 他们挖出了一些东西,像龟甲一样的东西,大概有三十多片,上面刻着字。村民们看不懂,也没当回事。不过一直挖到这时候,都没有发现墓主的棺椁,他们继续挖,又挖出各类的陪葬品,其中还有青铜器。 青铜器一出土,立即就把邯郸的一些文物贩子引来了,他们收走了那些龟甲还有小的陪葬品,但想要收购青铜器的时候,村里的一个老人就阻止了,不卖给他们。因为那个老人有一些见识,知道青铜器的价值,文物贩子给的价格太低了,简直是在讹诈。 因为墓主的棺椁迟迟都没有出土,所以这些文物贩子感觉还有戏,干脆就呆在村子里,准备好东西出土之后就地收走。村里人得到好处,干的更有劲了,但再接下来,墓里就开始朝外冒水,咕嘟咕嘟的像一眼泉,很难挖。 村里人没有罢手,直接弄了一台抽水机,继续挖掘。这一次出事了,坑下面一下子死了两个人,因为事情过去的时间久了,而且距离太远,所以晓宁也不知道人是怎么死的,总之是死了人,事儿闹大了,想捂都捂不住。公安机关介入调查,紧跟着,文物部门也参与进来,所有的文物贩子嗅到气味不对,早早的就逃掉了。 “那座墓被文物部门接手开发了,可能所有的陪葬连同棺椁都挖掘出土,这座墓的具体年代不好说,不过起码是先秦之前的,而且墓主的身份一直难以确定。”晓宁说:“墓主的身份难以确定,是因为墓里最重要的陪葬被人带走了。” “那些龟甲?” “对。”晓宁点点头:“龟甲被文物贩子带走,文物部门没有拿到。在先秦时代,普通人很少会用龟甲这样的东西作为文字的载体,所以我推断,这座墓的墓主,应该是一个方士之类的人。” 事实上,这座不知名的古墓内最有价值的陪葬,并非那尊青铜炉。从经济角度来看,一尊先秦时代的完整的青铜器当然价值不菲,但那些龟甲上所记录的文字,却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如果龟甲落入了官方手里,就没有人再有机会洞悉上面的字迹,好在文物贩子带走了它们,让这些字迹流传了出来。但在当时,这些字迹并未引起人的关注,因为字迹的具体内容好像缺乏研究价值,接触过它的人都把这些当成一段不足信的野史来看待。 “这些龟甲上的字迹,记载了一个叫贾苏的人,这是个方士。” 关于这个叫贾苏的人的记载,并没有像其它传奇性故事里面的方士一样,有莫大的神通和玄机。龟甲上记录的贾苏好像是个普通的方士,没有未卜先知,长生不老,点石成金的本事,他平生只热衷于一件事,唯一的一件事,而龟甲上记载的,就是贾苏做这些事的部分经过。龟甲的数量有限,记载的篇幅也受限制,所以经过不是那么详细,只记录了比较重要的一部分。 这个叫贾苏的人,用了半辈子时间,来回游走诸国,游说诸国的国君修建长城。 第046章 贾苏 龟甲上记载的内容,谁都辨别不出真假,但既然它流传下来,至少证明有一定的依据。这个名叫贾苏的方士不辞劳苦,在当时中原大地并存的诸国,尤其是赵燕两国大力游说。虽然龟甲中没有记载过多的情况,不过能够想象的到,贾苏不是无名之辈,他应该有别的本事,否则无法取得当时诸国国君的信任。 “这个人曾经为赵国燕国立下了功劳,但他拒绝了封赏,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由他来主持修建长城。” 虽然贾苏取得了诸国国君的先后信任,但修建长城的工程却一拖再拖,因为当时的生产力有限,各国都在混战,无法抽调过多的精壮劳力去搞这么大的工程。 不过贾苏还是说服了那些国君,他秘密主持修建了赵国的南北长城。之所以说是秘密主持,是因为贾苏没有抛头露面,他的身份是一个类似顾问的角色,但拥有很大的权力,工程的具体步骤完全是他来决定的。 “龟甲上记载的内容实在很有限,除了这些,就没有其它的了。”晓宁对我说:“为了把事情再弄清晰一些,我查过其它资料。” 晓宁弄来的资料有很多都是正常渠道弄不来的,至少在一些常见史料和图书馆里见不到。因为这一次查找的目标很明确,所以事半功倍,他查到了当时修筑赵国北长城时的部分隐秘。 当然,这些隐秘在正史内从来没有出现过,它是以野史和民间传记类的形式流传下来的。从这些资料中可以看到,贾苏主持工程之后,在最开始时并没有直接筑长城。 “他带着人在秘密的挖坑,很大的坑。” 几乎一大半的人力都被贾苏用来挖坑了,挖坑的具体地址不详,而且工程规模也很模糊,但根据当时所动用的劳力来看,规模不会太小。他们一直挖了很久,贾苏的真正目的似乎在此刻显露出来了,修筑长城是次要的,他是想挖到什么东西。 这个工程最终以失败而告终,因为贾苏私自改变了工程计划,导致工期无限延长,而且在进行工程的过程中间,时常都会有人员的损伤,时间一长,引起了相关人的不满和腹诽。贾苏很聪明,也很识时务,他觉得自己的目的估计要泡汤,所以马上调整计划,修筑长城。 战国时的诸国长城,大概就是燕国南北长城,赵国南北长城,魏国西长城,秦国东长城,这些长城在当时看起来都具有战略意义,但换个思路一琢磨,就会发现这些战略意义真的是可有可无。 而且,诸国长城修建的时间前后不一,但一些迹象表明,在诸国主持修筑长城的人,多多少少都好像和贾苏有一些关系。 第40节 听到这里的时候,再联想一下金瓶梅曾经对我爆出的猛料,我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一直把金瓶梅的话当做一个玩笑,或者一个无稽的臆想出的荒诞故事。但晓宁提供的这些情况,却骤然让我想到了什么。 贾苏在挖东西,他肯定也如孔雀河南岸古墓下那个工程的主持者一样,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邃的大坑,但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挖不出来,就修筑一条长城,改风水地脉,把那个东西镇住。 那得是多大的一个东西?它是活动的?需要那么长的长城来镇住?虽然暂时还没有迹象表明战国诸国长城和秦长城是否都具有相同的目的,但晓宁所说的这些情况,无疑让两者间产生了必然的关系。 但贾苏究竟在挖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至少现在无人知晓。晓宁曾经继续查找下去,不过关于这方面的史料,几乎没有,所以也查不出端倪。 “这是个很难解开的谜题啊。”晓宁丢下手里的笔。 我随口嗯了一声,但脑子却不停的想着,虽然没有答案,可很多情况仿佛可以联系到一起了。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这样想:贾苏在挖坑,孔雀河南岸古墓下面在挖坑,西海河工程也在挖坑,这些前后相差了上千年的人,目的都是相同的,他们都在挖东西,估计都没有达到目标,只不过他们的最终结果有些差异,贾苏挖不到东西,就修了一条长城,后两者挖不到,干脆就直接放弃了。 还有一个问题,我爸这么多年,也是在寻找这个谜题的答案吗?连帮他做事的赖叔当时第一眼看到金瓶梅手里的照片时,就产生了偷窃的念头,那就说明,他们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事涉及的范围一下子就扩大了不知道多少,绝不是我凭空就可以猜测出来的。 “你在想什么?”晓宁看见我呆呆的发愣,就推了推我。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脱离金瓶梅的控制。”我抬起头,冲着晓宁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这个家伙很讨厌。” “会有机会的,但不要硬来,他不是个弱智。”晓宁微微笑了下:“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一起睡吧。” “滚!”晓宁的脸色变的和翻书那么快,前一秒钟还温和的笑着,听完我的话就翻脸了。 “你气性怎么这么大,开个玩笑而已嘛。”我赶紧就跑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另只手拿着烟,吞云吐雾中,我觉得晓宁的脸一直很红。 他的胳膊很软,这么搭着肩膀,就好像抱着一个女孩子一样,感觉很不错。我突然就冒出个很奇怪的念头,荒郊野外,如果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结果会怎么样?如果是孤男伪娘共处一室,结果又会怎么样? 我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住了,赶紧丢了烟头睡觉。 这一夜睡的不怎么踏实,西海河这边夜里总有风,夹着沙子,不断打在帐篷上,迷迷糊糊睡到天亮,金瓶梅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我跟着一部分人朝地下工程入口那边走。虽然时间还早,但进进出出的人时常都可以看到,因为这些人要不断把大块的化石搬运出来,所以入口被拓宽了。我们的到来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没人找麻烦,不过现在的情景就好像一个人带着一把枪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的人虽然不动手,表情和目光却很不友好。 金瓶梅是道上混的,估计见过的人很多,他丝毫不在意这些,当我们正要进入入口的时候,几个人从里面抬着一块化石出来了。他们没见过我们,所以脚步顿了顿,不过很快就继续走着,对方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看到了那块化石,大概一米五那么长,是一只动物的化石,我看着那块化石,觉得很像一只狗。 外面有很多车辆,分属各个不同的团伙,化石运出去之后直接就打包装车,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聚集到一定数量就会运走。当对方走远以后,金瓶梅转头小声问我:“你能看出来,这些化石怎么分析出密码吗?” “你觉得呢?你脑子抽了吧,问一个穷光蛋能不能付得起豪宅首付?” 金瓶梅不再说话了,继续朝前走,但是走了一段,我就发现他带人走的并不是通往主体工程的那条路。按道理说,他也来过一次,对这里不算陌生,不可能好端端的就走错路。 “你要朝哪儿走?” “我们先不去主体工程那边。”金瓶梅回答道:“人很多,都在找化石,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大哥,你应该知道,中了诅咒,就要到出现原载体的地方去找。” “西海河工程的内部人员以前遇到过这种诅咒载体没有?这个还不清楚,如果真没遇到过就算了,但一旦他们遇到过,所搜集的资料肯定比较完整,而且有总结性,试着找找这些东西,比我们一无所知的瞎撞要强一些。” 第047章 诡异的铃声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想了想,不再跟金瓶梅争执这些,他占据主动,我再争也没有用。 金瓶梅带我们走的是一条和通往主体工程完全相反的路,上一次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走过一段,但后来发现走错了方向,因为急着救人,所以立即就调整过来。这里应该是主体工程之外的一个地域,可能有临时建筑和其它各类设施,只不过被彻底破坏了,面目全非,走在这里的时候就好像走在一片被轰炸过的城市废墟间。 入眼全部都是转头石块,一些变形的金属架子,还有团成一团的废旧电线,除了这些,西海河地下似乎没有别的东西了。 “西海河工程在报废的时候,这里的人肯定会带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我劝金瓶梅道:“在这里转悠,除了石头,你还能有什么发现?” “再精密的部位,难保会有遗漏,不是吗?”金瓶梅仿佛一点都不急躁。 “这……”我说不出话了,因为脑子一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去过的三台河子,在那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刻。我一直都不承认我所经历的是幻觉或是梦境,因为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觉得在探索的时候,就曾经发现过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库,里面有一颗被遗忘的炸弹。 我突然就有个想法,前一次因为时间关系,没能在三台河子久留,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再去仔细的看看,眼前有金瓶梅这么多人保驾,是个很好的机会。 所以我思索再三,终于跟金瓶梅说了三台河子这个地方。金瓶梅果然很感兴趣,问了详细的情况之后,马上就带着我们离开地下工程,他把人手分派了一下,留下一部分,自己带着另一部分朝三台河子那边赶。 我们赶到三台河子的时候还是白天,但因为有了心理阴影,所以一接近这里就莫名其妙的感觉冷。在出事的时候,我的脑子一直有点模糊,真正站在这里时,就有点分辨不出方向,只能询问晓宁。 “应该是在这里。” 经过询问和自己的回忆,我带着金瓶梅他们来到了高低起伏的沙堆中间,找到之前钻进去的那个小洞口。我和金瓶梅抽着烟,蹲在旁边看下面的人清理入口,那些人娴熟的技术让我很怀疑他们经常会在地面上挖坑。 这一次,我觉得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因为入口清理出来之后,稍稍一走就能看到通风井,那是我跟国宝第一次经过的通风井,有印象。我们有充分的准备,所以在通风井断裂处没有出现任何意外,顺着绳子下去。 眼前的一切让我感觉熟悉,我如同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召唤着,感觉自己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到那扇关闭了一半的铁门前。 无形中,我成了带路人,带着金瓶梅他们走到了那堆废墟前,然后找到了废墟后面的铁门。门后的走廊还是原来的走廊,很多手电一起照过去,清晰了许多。我像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再一次回到了故乡一样,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熟悉不断冲击着大脑。我慢慢走到了那扇位于走廊一旁虚掩的房门前,把它推开。 染血的铁架子床依然静静的呆在原地,它不曾变过。 我又一次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这个地方,我到底来过没来过暂且不提。但当我看到这张染血的床时,心里就不可控制的萌生出一种淡淡的苦涩和酸楚。这张陈旧的铁架子床,到底承载了什么?为什么会让我有如此的感觉? 我们的时间比较宽裕,所以这一次走的非常慢,也非常细致,从这个房间出来之后,我带他们一直找到巨大的地下仓库,找到了那颗依然被隐藏着的巨大的炸弹。赵英俊还想伸手去量量这颗炸弹,但炸弹比他都粗,根本量不过来。 在我第一次看到地下仓库中的炸弹的时候,可能还不会想那么多,因为自己本身就不知道什么。可是现在却不同了,我多少知道了一些事情,再联想一下,我好像明白了炸弹的作用。 毫无疑问,巨大的仓库在没有废弃之前,储存的可能全部都是这种炸弹,而三台河子是距离西海河工程最近的一个物资中转站。我在想,事情会不会是这样:三台河子这里储备了足量的炸弹,西海河地下主体工程在不断的进行,一旦进行到某个阶段,仓库里所有的炸弹都会被运过去。 再接下来,这么多炸弹会固定投向一个区域内,炸弹唯一的作用就是破坏杀伤毁灭,是为了炸死什么东西?肯定不是炸那些影子,它们不值得动用这么多的炸弹。 我猜测着,炸弹要炸的,可能就是他们想挖出来的东西。 “后面没有路了吗?”金瓶梅打断我的思路,在仓库四周望了望。 “没有路了,这个仓库就是尽头。” “应该不会,我们再找找。” 第41节 金瓶梅比我的经验丰富的多,他把人手分派下去,开始在这里仔细的寻找。那条走廊上所有上锁的房间门都被打开了,房间内几乎全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在某个房间里,我们找到了一条通往别的地方的路。曾经呆在这个房间里的,应该是个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人,他亲自把守这里,把房间当成自己的住处,估计没有他的允许,谁都走不过这条通往别处的路。 三台河子比西海河保存的完整,至少我们走过这条路的时候,还能大致分辨出建筑原来的样子。一条条走廊相互穿插,墙壁上随处可见白粉涂刷过的痕迹,有可能是遮掩墙壁原来写上去的字迹,电线全部都被剪断了。这里绝对有大的发电机组,但所有电线被剪断,电力系统等于完全瘫痪。 这是一个设施很完整的地下工事,尽管东西都被运走了,但通过遗留的痕迹,还是能看出来该有的地方,这里都有,包括厨房,卫生所之类的场所。因为地方太大,而且走廊四通八达,人聚集在一起,效率非常慢,金瓶梅把人分开,沿着几条路一起去找。我跟金瓶梅,晓宁还有赵英俊四个人一队,可能是为了保障我的安全,我们没有到处走动,在一条走廊最尽头的房间里呆着,等待其它人的消息。 “这好像是个当官的住的房间吧。”赵英俊看了看这个房间。 这估计是我们所见过的保存最好的一个房间了,房间里除了一个铁架子床之外,还有一张桌子,沉重的原木桌子,很厚实。墙壁上钉着挂衣架,在桌子下面,赵英俊翻出来一个全都是灰尘的老式电话机。 “不能用了估计。”赵英俊拍掉电话机上的灰尘,又开始翻桌子的几个抽屉,但住在这里的人走的时候带走了抽屉里的所有东西,连一片纸片都没留下。 如果要我看,这个房间里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不会再有什么发现,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但金瓶梅貌似是个很注意细节的人,仍然不老实,在房间四周警犬一样的来回扒拉着,恨不得从墙皮里翻出一点东西来。 “你究竟能翻出点什么啊。”我看着金瓶梅,觉得他有点神经过敏。 晓宁跟金瓶梅不对路,所以基本上不说话,这时候就靠着墙壁一角呆着,我走到晓宁旁边,和他并排坐着,伸手搭着他的肩膀。 “你这个毛病怎么这么讨厌。”晓宁皱皱眉头,打我的手。 叮铃铃…… 一阵突如其来的清脆的铃声把我们四个人同时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相互看了几眼,想看看是谁身上发出的声音。 但是当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们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了桌子上。 那部蒙满了灰尘的老式电话机,在叮铃铃的作响。 第048章 发现 见鬼了! 我本来就是靠着墙角蹲着的,但电话铃声响起之后,我不由自主的又后退了一点,后背紧紧贴着墙。电话铃声本身很正常,可它这时候响起来,却太不正常了,就好像自己家里的洋娃娃突然半夜跟自己说了句话一样,让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三台河子这个地方,邪到了这个地步? 我们四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但金瓶梅和赵英俊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恢复过来。电话铃声每间隔一秒钟就响一次,叮铃铃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这种老式电话没有其它任何功能,唯一的作用就是通话,既然铃声响起来,那就只能说明,有人朝这里打电话。 “废弃这么多年了,电力系统不是早瘫痪了吗?”赵英俊定了定神,慢慢就靠近了电话机,电话机上有一根线一直通到外面,但废弃的三台河子地下工事不可能再有任何一台哪怕很小的电力设备正常运转。 现实生活里,电话铃声响起来不过是件最普通的事情,但我们四个人面对叮铃铃来回响着的电话,好像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 噗! 赵英俊吹了吹电话机上的灰尘,一点没错,就是这台老式电话机在振铃。金瓶梅疑惑了一下,开始朝那边凑,我和晓宁也跟着慢慢走过去。 赵英俊好像忍不住了,看了我们一眼,就伸出手想去接电话。但金瓶梅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来。” “我来。”赵英俊坚持要自己接电话。 “不要和我争了。”金瓶梅轻轻推开赵英俊,他们的举动看似很细微,但我心里却顿时颇有感触。任何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如果猛然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那么这个变化背后的情况,谁都无法掌控。说白了,只是接个电话,可谁也无法保证接电话的后果是什么。所以两个人争来争去,其实是在抢着冒险。 没有相当的交情,是做不出这种举动的。 最后,还是金瓶梅坚持着拿起了话筒,屋子里瞬间变的无比安静,连呼吸声都能听的到。此时此刻,我很希望是金瓶梅的手下在别的地方误打误撞的打来了这个电话,否则的话,事情解释不清楚。 “喂?”金瓶梅小声的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话筒里没有马上传出回应,有一股细密的电流声刺啦作响。金瓶梅也不说话了,拿着话筒眉头紧皱,我朝他身边又凑了凑,耳朵几乎贴到金瓶梅的脸上,想听听话筒里有什么声音。 大概过了半分钟,话筒那边终于传出了一个让我听起来很陌生的声音:“离开这里,马上!” 对方只说了这几个字,就挂掉了电话。这种老式的内部电话是靠一个总机来接线相互联系的,如果没有接线员的提示,接电话的一方不可能知道电话是从哪个地方,是什么人打过来的。 这个诡异且莫名其妙的电话让我心里慌慌的,金瓶梅比我镇定,放下电话之后就望着赵英俊,可能是跟对方商量怎么办。 “能听出他的声音吗?” “很陌生,这辈子第一次听到。”金瓶梅摇了摇头。 如果是正常人在这种环境下接到这样一个电话,第一反应肯定是马上离开,至于其它事情,他们不会考虑。但金瓶梅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虽然也有点发虚,却没有我慌张的那么厉害。甚至在挂了电话之后,金瓶梅还继续他之前没做完的事,在屋子的角落里到处寻找着什么。 “大哥!”我急匆匆的朝门外瞥了一眼:“我要是你,现在马上招呼兄弟们撤!” “要是没有这个电话,说不定我就真的走了。”金瓶梅蹲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说:“就因为突然出现这个电话,让我觉得,这个房间里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找到的东西。” “你长大了。”赵英俊在旁边对金瓶梅说:“我很欣慰。” “别扯淡了,过来帮忙。” 我实在看不出这个房间里还能有什么,但没办法,他们不走,我跟晓宁也没法走。让我想不到的是,金瓶梅最终用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出奇的准确。我不得不承认,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就好比地球上那么多人,只有牛顿先提出万有引力定律,而别的人却无法做到。 金瓶梅在另一个墙角那边,发现了一点东西。这个房间的地面是水泥地面,坚固但不够精细,抹的很粗糙。他让我们把几把手电一起照过去,在光线非常充足强烈的环境下,墙角一小块水泥地面跟别的地方出现了细微的偏差,它的颜色偏浅,而且抹的比较平整,一看就知道,当初抹地面的人做的很用心细致。不过,这些偏差确实很细微,如果不是非常仔细的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块地面上的水泥是后抹上去的。”金瓶梅没有多考虑就做出了判断。 “砸开看看。”赵英俊立马就蹦了出去,翻腾了半天,找回来一截弯曲的钢筋,用它来砸地面。 钢筋不顺手,砸的很慢,金瓶梅更干脆了,直接从屋角的铁架子床上卸下来一条床腿,两个人乒乒乓乓砸的很有劲。 “我提醒你一句。”晓宁可能也忍不住了,对金瓶梅说:“你现在所做的事,跟当时和我舅舅达成的协议不一致。” “比如说,我们在找一把螺丝刀,但我费尽力气先找到了一条绳子,你可能觉得奇怪。”金瓶梅边干边说:“可是,螺丝刀很可能是绑在绳子另一端的。” “算了算了。”我拉住晓宁,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其实我能看出来,金瓶梅是那种外表温和,但骨子里却非常固执的人,很难说服他,所以我也不想让晓宁白费口舌。 这层水泥并不厚,而且抹水泥的人显然缺乏相关的常识,用的是纯水泥,这反倒没有水泥砂浆坚固,所以金瓶梅和赵英俊齐心协力的砸了一会儿,就把这一层水泥渐渐砸掉了。 第42节 “果然内有乾坤。”赵英俊用钢筋朝地面捣了捣,水泥下面,明显是一层很厚的木板。 他们两个用钢筋把这块很厚的木板慢慢撬了出来,木板下面是个很窄的小洞,小洞只有两米多长,小洞之后,是一个挖出来的小地下室,只有七八平米那么大,人站进去就直不起腰。 这个形状不规则的地下室里有电线,只要拉到上面的房间插头那里就可以接上电,其它的摆设很简单,一个低矮的小桌子,一个小凳子,这种凳子在部队里被称作小马扎。 小地下室钻进去两个人就稍显拥挤,所以我只能趴在洞口看。金瓶梅在两个角落里翻了一下,捧出一个落满灰尘的东西,他吹了吹灰尘,把东西放到了小桌子上,然后转身坐在桌子对面的小马扎上。 “那是什么?”我趴在洞口问道。 “录像机。”金瓶梅用手比划了一下凳子和桌子之间的距离,说:“这个房间的主人,可能经常到这个小地下室里来,坐在凳子上看录像。” 西海河工程进行的时候,外面还没有彻底脱离计划经济,放像机这种东西要靠进口,是绝对的奢侈品,寻常老百姓根本没有渠道购买,而且压根买不起。只有西海河这种执行特殊任务的地方才会配备一些。 这时候,赵英俊拿着钢筋棍在另一个角落里当当的敲了两下,他发现了一个小铁皮桶。 “又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赵英俊翻腾了一会儿,转头说:“录像带,全是烧毁的录像带。” “录像带?”我想着,这个房间的主人既然躲在地下室里看录像,就说明这些带子不是普通带子,否则也不会避讳人。 第049章 火 这个房间主人偷偷观看的录像,会有什么内容?他避讳别人,本来就是个不正常的现象,所以我对录像的内容产生了好奇。 赵英俊在小铁皮桶里翻来翻去,最后遗憾的咂咂嘴,铁皮桶里的带子都被抽散了然后烧掉,尽管有些带子燃烧的不充分,却已经结成了一团,不可能修复,他扒拉了半天,只能悻悻收手。 “太点背了。”赵英俊对金瓶梅摊摊手:“都坏掉了。” “算了,再看看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东西。”金瓶梅说:“找找下面的伙计,让他们把机子带回去。” “录像带都毁了,还要机器干什么。”我趴在洞口,窝的浑身难受,巴不得早点钻出去:“这东西老了点,可也不算古董吧。” “抱回去再研究一下。” 我还要再说,晓宁在后面敲敲我的脚踝,我艰难的回过头,看见他对我使眼色,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我理解他的眼神,他想马上离开这儿,因为那个诡异的电话始终像团阴云,笼罩着我们。 小地下室一共就这么大,再多的东西也放不进来,所以金瓶梅和赵英俊没有其它发现了,这个地下室估计就是房间的主人用来偷偷观摩录像的。 他们钻了出来,找到这个小地下室之后,估计连金瓶梅也觉得再也翻不出什么,他这时候显得非常匆忙,正好在别处寻找的伙计一无所获的赶过来汇报,金瓶梅指挥他们带走了机器。 “撤!动作快一点!” “这时候你倒是挺着急的,刚才不是很悠闲吗?” “那叫张弛有度,该忙的时候忙,不该忙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要保持镇定。”金瓶梅拉着我就走:“以后你要慢慢学着,否则会吃亏的。” 所有的人都集中起来,开始顺着原路朝回走,从这里到铁门那边的距离其实不算远,只不过要在很多走廊里拐来拐去,路走的不是那么顺。 正走着,赵英俊突然哈士奇一般的开始抽动鼻子,在空气里来回的乱嗅,那样子看着就好像闻见狗粮味儿了。 “妈的!汽油味!”赵英俊回头对其它人说:“都小心了!”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汽油味?我心里纳闷,而且可能嗅觉比不上赵英俊,暂时什么也没闻见。因为他的警告,队伍的速度无形中就慢了下来,不过还在缓慢的移动着。又走了一小段,一股汽油味果然飘了过来。 而且汽油味一出现,就越来越浓,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自己的脚板。剩下的人随即就看到,走廊里倒满了汽油,正在地面缓缓的蔓延。汽油散发着浓烈的气味,像一片聚集在地面上的水,而且从走廊的一端一个劲儿的朝这边涌动。 “有人想烧死我们?” 这个念头让人心里发毛,所有人停下脚步,暂时不知所措了,赵英俊反应很快,开始带着人后退,但情况非常糟糕,我们的来路也被倒了汽油,一下子被堵在了这里。这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火星,我们这些人就会被淹没在火海里。 骤然间,我们觉得温度好像升高了,从走廊前方的拐角处,火焰飞速的蔓延过来,像一条咆哮的火龙,整条走廊顿时陷入了烈焰中,人都慌了,金瓶梅只犹豫了一秒钟,把我朝赵英俊身边一推。 “你要带好他!”金瓶梅急匆匆的说:“情况肯定要乱,别的人顾不住他!” 赵英俊二话不说,左右看了一下,拉着我就跑,我心里充满了对金瓶梅的怨念,这货平时一副高深莫测的高人样子,但遇见事就犯怂了,把我交给赵英俊。 但现在什么都来不及想,赵英俊一边跑,一边从背包里拿水,浇湿了外衣,裹到我头上。我觉得丫肯定被烧傻了,不往火焰暂时低迷的地方跑,反而朝最汹涌的地方狂奔。 “你傻了!想被烧死!”我头上裹着湿衣服,拼命的想阻止他。可是赵英俊不听,只管拉着我跑,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跑。脚掌踩着汽油,很快就燃起两团火。我很怕,不由自主的大叫起来。 “镇定!”赵英俊也裹着脑袋,回头对我大喊:“你有风火轮,把自己想象成哪吒,没事的,哪吒烧不死。” 地下的走廊是死走廊,连窗户都没有,而且我们现在走的这一条走廊单纯就是通道作用,两边没有房间,无可躲避。赵英俊拼命一般的带着我狂奔,我感觉支撑不了多久,因为脚上的鞋子已经燃烧了,两只脚就像被塞进了微波炉,用不了一会儿就会熟透。 赵英俊却不管那么多,拼命跑过这条走廊,又拐了一个弯,砰的一脚踹开一道已经燃烧起来的门,带我钻进屋子。汽油从门缝下面渗透进来,半间屋子也有火,不过情况算是稍稍好了一些,赵英俊又跟着踹开屋子的里门,这里可以通向别的地方。 这道门一关上,火势算是暂时被阻隔在外面,我连忙甩掉脚上的鞋,半截裤子也在不断的冒着火苗,拍都拍不灭,无奈之下,只能连裤子一起脱掉。奔跑的时候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但一停下来,我就发现小腿已经被烧伤了一块,伤口带着烧伤独有的那种火辣辣的疼。 “我靠!”我忍不住就对赵英俊吼着:“干嘛带我朝这里跑!你想弄死我!哪儿火大就把我朝哪儿引?你他妈以为我真是哪吒!” “你知道个屁!”赵英俊靠着门,喘了口气:“这些汽油不会无缘无故的泄露,肯定有人算计我们,他们都准备好了,呆在火势小的地方,你冒死冲出去的一瞬间,人家迎头一棒子敲过来,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好好好,算你有理,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房间里没东西,汽油烧完,火会熄灭,我们呆着不要动,等火势完全小了之后再说。” 我感觉乏力,虽然只是跑了一小会而,却像耗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我靠着门板想要坐下来,但是赵英俊突然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用力把我一推。这一下用的力气很大,而且我没有任何防备,直接就被他推到了墙角,头撞在墙壁上。 就在我被赵英俊推开的一瞬间,一截闪亮的刀尖直接穿透门板,刺了进来,最少有十五厘米长,而且刀尖出现的位置,就是刚才我呆的位置。我浑身汗毛直立,如果不是赵英俊提前察觉出什么,推了我一下,现在我肯定被捅了个对穿。 “走!” 赵英俊拉着我就继续走,门板被刺穿之后,刀子收了回去,暂时没有进行后续攻击,如果现在只是赵英俊一个人,他肯定会想办法跟对方周旋,但带着我,他不敢这么做,只能逃。 里屋后面,是一条比较宽的走廊,这在过去估计是个比较重要的地方,连墙壁上都钉着用来加固的钢架,后面没人追,我们俩一口气跑到走廊尽头,这个地方我们没来过,所以不熟悉情况。 走廊的尽头有一道门,涂着绿油漆的铁门,赵英俊迟疑了一下,推开这道门,朝里面看了看,然后把我拉进来,砰的把门关上。 第43节 里外两间屋子,空间比较大,应该是个小型的枪械库,不过东西都被搬空了,赵英俊觉得这里坚固,枪械库的门不是吃素的,如果从里面上死,不用相当的炸药绝对弄不开。 “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就算冲不出去,咱们可以守在这里。” “他们……”我有点忧心忡忡,担心晓宁还有金瓶梅的安危,我是个拖人的主,每次有情况了都要人掩护。 “没事,你好好呆着,困了可以睡一会儿,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要有个好心态,跟我一样,媳妇跟人跑了都不带急的。” 第050章 调包 赵英俊就是这样的碎嘴皮子,到什么时候都有心开玩笑。这是一种超强的心理素质,我虽然也想放松下来,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之前的经历很凶险,而且身上又带伤了,还呆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我感觉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躁动不安,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绷的状态。这种状态在赵英俊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就更明显了,烧伤不算严重,面积也不大,但我总觉得自己这条腿要废掉。 “放松一点放松一点。”赵英俊不得不一个劲儿的安慰我,因为感觉我四肢都是僵硬的。 其实我并不是因为这一点伤或者逃跑而感觉紧张,紧张的原因,是我意识到以后的生活都要这样度过?可能对我来说,什么时候找到我爸,什么时候算是结束,但关键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他。 如果一直持续这样的生活,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在某个时间里倒了霉运,就会挂在荒郊野外。这种生活跟我之前二十多年的经历完全不搭边,一次两次或许还能勉强接受,从头到尾都是打打杀杀逃来逃去,会累死。 我想着,要是一直这样,可能在后面还会有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那就不是单单靠运气所能解决的了。 赵英俊给我处理好了伤口,思维上的紧张导致身体也无法安静下来,我在这个小枪械库里来回走动,里外两个房间,不知道走了多少次。房间是封闭的,大铁门关的很紧,里间的墙壁上有个很小的洞,正好可以透气。 喀拉拉…… 铁门外面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轻轻敲打铁门,赵英俊轻手轻脚的凑过去,耳朵贴在门上听着。这种声音让我很不安,紧张的盯着那边,手里攥着匕首。 这种声音只持续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我和赵英俊都怀疑铁门外面有人,但他们忌讳什么,或者打不开这道门,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我们同样也不敢乱动,就原地呆着。 门外的人仿佛不死心,声音消失了十来分钟后又出现了,赵英俊一手拿着枪,一手扶着门框,身体猫在一旁,就算现在有人能破门而入,也必然要遭到沉重的打击。 不久后,声音又消失了,没等我好好喘口气,松弛一下情绪,它就再次响起,来来回回反复了好多次,让我憋了一肚子火,不得安生。 “不用紧张,他们在试探,如果有足够把握,不会试探这么多次。”赵英俊贴着我的耳朵对我说。 三台河子的地下,无线信号完全被屏蔽,失散的人无法联络。赵英俊完全是在替我的安全着想,所以憋在这里等着,想等情况彻底稳定之后再说。 终于,那种声音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响过。但我一点都不轻松,外衣是湿的,逃跑是把头发也打湿了,再加上身体和心理的原因,竟然觉得自己微微有点发烧,伴随着头晕,最关键是心情不放松,这种糟糕的状态就一直在延续。我半闭着眼睛,却还是安静不下来,赵英俊实在没办法了,给我注射了一针稀释后的冬非。 “良好的心态都是慢慢培养的,越是恶劣不利的环境,你越要睡的美吃的香,久而久之成习惯了也就好了。”赵英俊知道我是个白脖,所以对我也多了一些耐心。 但他这些话无疑又触动了我之前的想法,我不想这样生活。 针剂很快就起了效果,我的心跳频率趋于正常,血压也恢复了,两只眼睛开始迷糊。 “现在还不能贸然出去,试探的人估计不会走远,在暗处藏着。”赵英俊把枪拿在手上,蹲在旁边说:“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等其他同伴找过来,那样就证明隐患基本被铲除了,否则的话,什么时候出去都会有危险。你休息,有了情况我会叫你。” 赵英俊的话里有无奈,也有自信,叫他带着我这个拖累冲锋,可能力有未逮,不过守住这里还是没问题的。这个时候的他确实让我信赖,我靠着墙角开始打盹,很快就睡着了。这个时候的确不太适合睡觉,但我没能控制的住。 我睡的很沉,但入睡的时间应该不长,是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把我吵醒的。我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因为手电是关闭的,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从里间有一道光线贴着地面直直的照射到对面的墙壁上。 咚咚声不绝于耳,这种声音很好分辨,有人在敲打墙壁。我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赵英俊。我小声喊了他一下,没有回应,只有那种咚咚声充斥在空旷的枪械库内。 我开始发虚了,赵英俊是何等人,耳朵灵敏异常,我喊他的分贝不高,却足以让他清楚的听见。回答我的只有咚咚声,这像极了恐怖电影中的一幕。 声音是从里间传来的,而且那道贴着地面直射出来的手电光明显是一把被丢在地上的手电。我越来越没底了,一骨碌爬起来,握着自己的匕首,朝里间走过去。我没敢一下子冲出来,先扒着门框露出头,顿时,我就明白了声音的来源。 赵英俊躺在里间的墙角处,一只手攥成拳头,在不断的敲着墙面。我被搞懵了,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动机。他是侧躺着的,两条腿撇成八字贴着地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跟着又喊了他一声,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个劲儿的敲墙。 不对劲,已经不对劲了。 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能看到他敲打墙壁的拳头,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他再强也是血肉之躯,拳头早就被坚硬的墙壁给撞破了,一团模糊。赵英俊仿佛感觉不到痛,不断的在敲墙。 那种动作很机械,好像没有自己的意识,我很疑惑,赵英俊这是怎么了?如果放到平时,我看到这样的情况就会跑,但现在绝对不能这么做,我额头上淌着冷汗,却还是一步步的接近他。 我不断的喊他,其实是给自己壮胆,这么近一点距离,我走了很长时间,但是到后来,我没法再用这种蜗牛一样的速度前进了,我觉得要是再耽搁下去,赵英俊的一只拳头肯定要敲的稀巴烂。 怀着这种心理,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一狠心,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赵英俊身旁,用手电照着他。 “快起来!起来!” 我几乎是在他身后压着嗓子喊的,但赵英俊没反应。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蹲下身,想把他扳正。可他浑身上下像是一根上了劲的发条,拧着劲,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翻过来。 我绝对是有防备的,因为觉得赵英俊已经不对劲了,但当我把他翻过来的时候,紧绷的神经仿佛像一根被拉紧的弓弦一样,差点断掉。 这个人,不是赵英俊! 光线不是那么强,可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虽然他穿着赵英俊的衣服,一头乱发外带一片标志性的络腮胡子,但他的五官跟赵英俊差别太大了。 我立马感觉头晕目眩,退后两步,用匕首指着这个已经没有知觉的人。鬼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很疼,这不是在做梦。但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跟赵英俊掉包的。 我定了定神,把这个人翻过来之后,我才发现他并非完全没有任何意识,他的眼睛是张开着的,面部的肌肉像螺旋一样扭曲着,几乎导致五官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他的一只手血肉模糊,另一只手使劲的扒着自己的衣领子,好像脖子上卡着什么东西。 情况让我感觉迷茫,因为没有相关的经验,我不知道该救这个人,还是该丢下他不管。这场大变活人变的非常精彩,但变的太他妈不是时候了。我找了根细钢筋,去挑他的手,不过他的手仿佛抽筋了一样,挑不动。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想办法救他一救,当然,就算我下定决心,其实也没有任何把握可以救他,因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人的眼睛是半睁着的,他很可能和我想的一样,并未失去所有知觉,我在用手电照着他的时候,他微微动了一下脑袋,在看我。尽管他的动作很微弱,但已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了。 当我看到他黯淡的眼神时,心里就炸毛了,一种很恐怖而且很诡异的情绪瞬间就覆盖了所有的神经。 他的五官扭曲着,跟赵英俊的长相差的很多,但那种黯淡的眼神却让我感觉非常熟悉。当初在密码铁门后的黑洞前,我看到过这种眼神。人的眼神可能是人体中最难掩饰的一部分,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现在的眼神和当初赵英俊第一次从黑洞爬回来之后那种黯淡的眼神,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细微的发现不得不让我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而且我心里的恐慌减轻了一些,不管他是谁,现在估计无法对我构成什么威胁。 我伸出手,用力拍拍他的脸,想看他还有没有反应,但是手掌触及到他的脸庞时,我就觉得心里发毛。 那种感觉,冰冷而且隐隐有些恶心。 第051章 看录像 第44节 当我摸到这个人脸庞的时候,就感觉他脸上的皮肤和肌肉像一片微微波澜的水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蠕动。蠕动的频率不高,但不停不息,这导致他整张脸变成了一个柔软的皮球般的东西,我的手轻轻一动,觉得指尖所处的那块肌肉嗖的一下子就滑开了。 那种感觉很恶心。 而且当我摸到他的脸时,皮肤下面的东西仿佛有所感应,蠕动的频率加快了,尤其是我用力用指头按了一下之后,这个人的脸因为蠕动和肌肉抽搐的原因,五官飞快的移动着位置,这一刻还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下一刻就像一个十八褶的包子。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脸庞在被动的扭曲着,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任何一丝变化,还是那么黯淡,似乎在转头努力望着我。这时候,我就发现了他另只手死死扒着脖子的原因,他的脖子里肯定也有东西,可以看到明显蠕动的痕迹。 这一瞬间,我又开始怀疑这个人的身份,因为面部肌肉的扭曲改变了他原本的相貌,我实在吃不准他是不是赵英俊。然而那种目光打消了我的怀疑,而且可以供我思考的时间不多,我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把他拽起来,背靠着墙壁,左右抽他的脸。 “醒醒!快醒醒!” 抽不醒,我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抽不醒他,我脑子转了转,转身就想去枪械库的大门那边听听外面的响动,如果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动,我就打算带着他出去,找金瓶梅他们,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救这个疑似赵英俊的人。 当我想要转身的时候,手电光的光柱一晃,我的余光仿佛瞄到这个人的下颌上有一点不对劲,等我再仔细看看,就看到他的下颌上有两片类似肌肉一样半透明的东西。这两片东西是会伸缩的,用刀尖轻轻一碰,马上就缩到了皮肉下面。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人体上的东西。我从背包里找到一把很小的钳子,是用来剪细铁丝用的。现在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我稳住心神,慢慢把钳子伸到他的下颌旁。两片像肌肉一样半透明的东西过了很久都不动弹,我等的有点心急,虽然不是自己出了什么事,但汗水一个劲儿的朝下滴。 我一直在等,最少过了有十几分钟时间,当一片肌肉般的东西慢慢从这个人的下颌探出来的时候,我手里的钳子马上就夹了过去。 钳子夹的非常紧,这个东西想朝里面缩,我不敢一下子用力太猛,不过经过试探,发现这个东西是可以抽出来的。我一点点的把它从这个人的下颌边朝外抽,这可能是个活的东西,会挣扎。 抽着抽着我就想吐,这个东西大概有十三四厘米那么长,两三厘米宽,是个薄片,体色和肌肉的颜色差不多,但这时候可能吸了血,体腔中间有一道血红的印记。我用钳子夹着它,它不断的扭动身体,估计是软体动物,身体以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这个东西很恶心,从那人下颌里揪出来的时候带着血和浆糊一样粘稠的丝。我直接把它塞到脚底下,用力拧着,直到它变成一滩肉泥。 这东西被揪出来之后,那人的情况就好转了一点,他还是不能说话,但意识有所恢复,他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很艰难的来回晃动,我明白他是要表达,却不知道他这么晃来晃去的想表达什么。 “你说不出来,能写吗?” 我把手心伸到他面前,他就开始歪歪斜斜的写,不知道是他写的太烂,还是我理解能力偏低,来回折腾了好久,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他要我把他身上所有这些透明的吸血虫子全给弄出来。 “它们缩回去了,很难弄。”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才可以等到下一只虫子自己钻出来。 这个人的半张脸已经平息下来,此刻,我已经百分之八十确定,他就是赵英俊了。 赵英俊接着就继续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他的意见,他要我不顾一切的把虫子弄出来。我怀疑这种虫子在人体内呆的太久了会产卵,那样将更加麻烦。 但是该怎么下手?我琢磨了半天,只想出唯一一个可行却很残酷的办法,我把想法告诉了赵英俊,他表示同意。 对于我这种很少见血的人来说,其实打人和挨打同样痛苦,挨打痛,打人是心理折磨。所以赵英俊即便躺着一动不动,我还是很难下手。我拿着灼烧消毒后的刀子哆嗦了半天,总是不知道该朝那个地方开刀,到最后,连赵英俊都等的不耐烦了。 我几乎是闭着眼睛,在赵英俊的右脸颊上划了一刀,但这一刀划的不够深,而且划破伤口揪出虫子需要很快的速度。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外科大夫,锋利的刀子再一次在赵英俊脸上划破了伤口,鲜血流出来的同时,两片被划破的皮肉噗的就翻开了,像变异又厚重的嘴唇。 我马上用刀尖按住那只虫子,然后拿钳子把它给夹了出来,这个过程应该不怎么轻松,赵英俊浑身乱打哆嗦,疼的够呛。虫子吸饱了血,连行动速度都慢了很多,把他踩死之后,我又用相同的办法,在赵英俊脖子后面开了一刀,揪出了第三条虫子。 这三条虫子被揪出来之后,赵英俊就像是身体里一根带毒的筋被抽去了一样,软塌塌的但很轻松。他已经可以微微动弹了,示意我简单的弄了弄伤口。 “说真的,我很佩服你。”我双手都是血,看着就头晕:“如果是我被这么活生生割出两个口子,早就叫起来了。” “你以为我不想叫?”赵英俊有气无力的望着我:“我他妈叫不出来。” 虫子没有被揪出来的时候可能影响了赵英俊的神经,一旦被揪出来之后,他的情况就恢复的很快,没过多久就可以站起来了。 “虫子是从哪个口进来的。”赵英俊指指墙壁上那个很小的口,他当时只是想透过这个口去观察下情况,虫子一下子就扑进来,几乎没有反应的余地。 “你是高手,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知道个毛线,它们的速度太快。”赵英俊马上替自己辩解:“就我知道的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人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躲过这种袭击。” “谁?” “不说了。”赵英俊意兴阑珊,有些回味,又有些遗憾:“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们两个呆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赵英俊的耳朵就又竖起来了,小声对我说铁门外面有声音,这一次,铁门外的响动和之前有区别,外面的人在低声的呼喊。 “我们的人!”赵英俊身体一蹿,淌着一脸血就打开了铁门,很快和外面的人接上了头。对方让我们什么都别说,先离开这里。 外面的汽油其实早就燃尽了,金瓶梅组织下面的人进行反攻,所以一直拖到这时候才算大致控制了局面,我和赵英俊被带到了出口那边,金瓶梅没受伤,但半边头发被烧没了,那样子看着怪异又滑稽。晓宁也没什么事,坐在金瓶梅身边一言不发,直到看见我过去之后,他才抬起头。 “三台河子这里很不保险,我们马上回西海河,那里的人多,谁想背地里搞猫腻,也不敢随便动手,走,现在就走。”金瓶梅先带着我们几个朝西海河赶,剩下的人随后才能跟过来。 途中,我们没有再遇到意外的情况,回到西海河的时候,又是深夜了,但那些找化石的人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开工,依然人来人往。金瓶梅叫人把他剩下的一半头发给剪掉了,成了光头。下面的人没有挂掉的,只有几个轻微的烧伤,不致命。 我不知道金瓶梅下一步怎么计划,他在照看赵英俊,我和晓宁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晓宁沉默了半天,对我说这样下去不行,这个事似乎越来越乱了,三台河子发生的事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个地方逃都逃不掉。晓宁显然也没办法,但他不死心,想跟我好好的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出个稳妥的主意。 我们两个正说着话,有人到帐篷里喊我,说金瓶梅找我有事。我心里想着金瓶梅很操蛋,每次都当着晓宁的面找我,他可能真的是想离间我和晓宁的关系。 但我还是跟着去了,金瓶梅的帐篷里只有他和赵英俊,赵英俊嘴里嘟噜着破相了,一个人对着镜子看自己的伤口,金瓶梅则在摆弄那台很老的放像机。 “你真把这玩意儿当古董了?”我坐了下来:“叫我干什么?” “看录像。”金瓶梅试着打开了机子,屏幕上一片雪花点。 “录像?什么录像。”我愣了一下。 “那只小铁皮桶里找到的带子。” “我靠,英俊哥不是说带子都被销毁了?” “现场有我们不信任的人,干嘛要说实话?”金瓶梅笑了笑:“大部分带子都被烧毁了,只有铁皮桶底部的一盘带子,被上面的录像带盖着,破损的程度不大,至少还有一些内容可以看。” 第052章 影子的秘密 金瓶梅的话说的已经相当明显了,我没有想到他们藏着一盘没有损毁的录像带,本来这种东西肯定会让我很有兴趣,但因为金瓶梅的话,我有点不舒服,他说的肯定是晓宁。 “干嘛要这么说,你又不了解他。”我替晓宁辩解道。 第45节 “那你了解他吗?” 我哑口无言,我对晓宁不算了解,只不过金瓶梅这一招用的太臭了,很低劣。 “如果一个人你不彻底了解,具别说什么信不信之类的话,那样只会让你最后吃亏。”金瓶梅把带子拿了出来:“不争论这些,看看录像带吧,看看房间的主人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录像带有一部分破损,是金瓶梅下面的人修好的。带子放进放像机之后,屏幕的雪花点就慢慢消失,开始出像。开头的字幕让我有点吃惊,这盘带子应该是当时西海河工程内部人员中的高层干部才可以看到的录像。 画面上的背景像极了一个化学实验室,但又像一个医务室,屏幕正对着一个不算太大的手术台一样的台子。录像开始后不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进入了拍摄范围,跟随他来的可能是年轻的助手。 当这个助手进入屏幕的一瞬间,我顿时惊呆了,因为屏幕的清晰度不算特别高,所以我一下子也无法判定自己的视觉是不是完全准确。我忍不住就朝屏幕又凑了凑,想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知道这盘带子是什么时候拍摄的吗?”我转头问金瓶梅。 “很难说,这种录像是记档的,但房间的主人得到它的手段不会很正常,再加上破坏,标签被撕掉了,判断不出来。” 我不说话了,因为不想让情绪过分的激动从而引起金瓶梅的怀疑。画面中穿白大褂的老头儿我不认识,但那个年轻的助手,很像我爸,非常像。那时候的父亲应该很年轻,这也是导致我无法判定的一个因素,时间会改变一些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赖叔绝对又在晃点我。他当初说的,我爸在西海河只是个普通的士兵,负责工程内某一个区域的电路维修保养,一个普通的工程兵会出现在这段录像里?画面的背景不详,却显然是个搞研究的地方。 此时,我没有详细考虑的时间,画面一直在进行,如果我分神了,就会遗漏画面内的某些内容。但这个问题来的太突然,太出人意料,让我无法完全的安静下来。 穿白大褂的老头儿虽然年纪比较大了,却很健康,他的举止稳重,面容和蔼平静,像个真正的老学者。不过,我的视线大多集中在那个很像我爸的年轻助手身上,他只是个助手,站在白大褂老头的旁边,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接下来,画面中有人抬上来一个已经昏迷的人,放到了屏幕正前方的台子上,本来我以为这是个人,不过再看下去,我就发现它是西海河地下工程中出现过多次的影子,一个被俘获后昏迷着的影子。 画面上的白大褂老头儿开始说话,说话的内容是对这种影子做出解释,旁边的年轻助手也开始动手,随着老头儿的解说,把这个昏迷的影子的四肢固定在台子上。影子的头部被加固固定住了。 老头儿解说的非常详细,也就是从他的解说里,我了解到了之前所不知道的关于影子的一些事情。这种影子是一种未知生物,躯干直立程度介于人类和猿之间,它们的视力极度退化,但听觉超级发达。老头儿的解说里还有一些医学研究数据,包括影子的血压,体温,但我听了就听了,没能完全记住。 “这个白大褂可能是相关领域里的权威。” 我同意这个说法,在老头儿的解说中,可以听得出他对这种影子的研究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多资料和数据都是系统化的。 然后,老头儿总结性的说了几句话,来结束他的解说。这些话让我和金瓶梅还有赵英俊都微微吃了一惊。 以下是白大褂老头儿的原话。 “这种未知生物的出现,可能会填补生物学某一领域的空白,这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我们对它们的认识并不全面,或许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齐副院长所领导的攻坚组经过长时间的研究,已经确定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现告知天机工程各部指战员,这种未知生物对整个工程的意义,绝非生物学领域上那么简单。可以这么说,每一只未知生物,都隐含着一个秘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破解它们所隐含的秘密。各部指战员要严谨操作,力求将所有信息采集完整,这对整个天机计划有巨大的帮助。” 我和金瓶梅对视了一眼,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天机工程这四个字,在过去我跟金瓶梅之间交谈,一直是用西海河工程来称呼这里的。 而且,我对这段录像有了新的认识,从白大褂老头儿说的话可以听出,他们制作这段录像的目的,是要教会西海河工程那些高层人员一些东西。 解说完毕之后,白大褂老头和那个年轻助手都戴上了口罩和医用橡胶手套,我一直盯着年轻助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越盯着看,我就越觉得他像年轻时的父亲,稳重沉着,不苟言笑,表情上带着一种近乎呆板的严肃。 接下来,年轻助手拿出了一些器械,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些器械的用处,但看下去之后,我就觉得他们两个仿佛是要给那只影子做简单的开颅手术,难怪那只影子的四肢尤其是头部被死死的固定住了。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两个人把影子当成了实施手术的目标,白大褂老头儿主刀,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也可能本身就是个医学专家,动作非常娴熟。影子的头皮被完整的剖开了,鲜血横流,顺着平整的手术台在不断的慢慢流淌。我接受不了这种场面,感觉心里发冷。 “没事没事。”赵英俊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在旁边对我说:“你就把你自己想象成一个外科大夫。” 我看不清楚影子的面部表情,但如果它还有意识的话,可能会非常的痛苦。因为白大褂老头儿不是在给某个病人做手术,他的目的性很强,似乎只为了打开影子的颅腔,至于手术之后影子会不会死亡,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手术实施的非常快,影子的大半颗颅骨也完整被切开了,脑组织暴露出来。 白大褂老头儿没有任何表情,接着就一点点小心的将影子的脑组织从颅腔里取出来,这个过程很慢,可能他不想让脑组织遭受任何外力的影响和破坏。我真的有点看不下去了,场面血腥而且残忍。我很庆幸自己没有从医,否则以我的心理素质,做一名医生之后必然会一边哭着一边给病人做手术。 这时候,年轻助手看着取脑过程差不多了,马上从身后拿出一个圆球形的容器,容器外壳是不锈钢的,这个容器很可能是特制产品,正好可以容纳一个影子的完整的脑组织。白大褂老头慢慢将影子的脑组织取出来之后,年轻助手随即伸出手,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脑组织被放到了那个圆球形的容器内。 容器是两个半圆的壳组成的,有一排很小的指示灯,还连着电线。容器像一颗人造的颅腔,脑组织被放进去之后,年轻助手把容器合并,然后接通的电源。白大褂老头儿在旁边解说,他说最初的温度应该控制在一百摄氏度,将脑组织的水分慢慢蒸干,大部分水分蒸干以后,将温度迅速调整至一百五十摄氏度左右,之后还有几次加温。 一直到这时候,我们三个观看录像的人还不知道白大褂老头儿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但那个不锈钢的容器,就好像一个特殊的烤箱,在蒸发脑组织的水分。 演示在继续进行,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不锈钢容器的任务完成了,年轻助手切断了电源,打开容器,顿时,一颗像巨大的核桃一般的脑组织就呈现在屏幕上,这是影子的脑组织,完全失去了水分,但因为温度的不断调整,它并没有萎缩变形,就像一块烤过的蓬松的饼干,保持着原来的形体。 我彻底迷惑了,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这肯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否则不会郑重的摄制录像带下发到高层指战员的手里。 可以想象到,失去了所有水分的脑组织就像一颗酥脆且轻飘飘的干果。年轻助手戴着手套把整块脑组织取出来,放到了另一个透明的容器里。这应该是一台类似于粉碎机的小机器,透过容器的外壳,可以看到干透的脑组织飞快的旋转,被打碎成了几块,旋转的速度愈发快了,成块的固体在很短时间内全部变成了极细的粉末。 “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我们三个人都盯住屏幕,预感到之前发生的只是准备阶段的工作,接下来才会是最关键的一段内容。 第053章 莫名其妙的话 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总之此时此刻所有的思维全部都被吸引住了,这种近乎残酷和血腥的实验,究竟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与目的?金瓶梅和赵英俊也不例外,眼睛睁得很大。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三个人同时听到放像机里的带子咔的响了一下,紧接着,画面随即中断,取而代之的是嘶嘶啦啦一片雪花点。我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录像带出问题了? 金瓶梅取出了带子,来回看了一下,拍了拍重新放回放像机,带子没有播完,但放进去之后还是不能正常播放。 “估计不行了。”金瓶梅摇了摇头:“带子本来就是临时修复的,时间太久了,而且破损的比较严重。” 说着,他就叫来那个负责修复带子的人,这个人看看带子,表示尽力了,没办法修复的更完整。 “我靠!”我和赵英俊几乎同时就骂了一句,这盘带子还不如不看,干脆不看,倒没什么,我也没有损失,反倒是看了带子之后,心里留下一个很大的问号,相当难受。 “算了,如果带子真不能看完,也没办法。”金瓶梅打发走了那个伙计,对我们说:“剩下的内容估计不多了,我们可以一起来推测一下后面的结果。” 我根本稳不下心,不仅仅是带子后面的内容在折磨我,那个很像我父亲的年轻助手,同样是个大问题,但是只有一盘残缺的录像带,我无法找到其它佐证来证明年轻助手是不是当年的父亲。 这个残酷的演示性试验最终的目的,可能就是那些用无名影子脑组织粉碎后得到的粉末,不过这些粉末是要干什么,还需要推敲。我看录像看的不细致,金瓶梅和赵英俊就不一样了,看的本来就滴水不漏,又把残缺的带子重新看了一遍。 “这些脑组织变成的粉末,做什么用?”金瓶梅叼着一支烟,自言自语。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白大褂老头儿的一句话?”赵英俊两边腮帮子都有伤,肿的老高,跟做了丰腮手术一样,他提醒金瓶梅。 “信息采集?”金瓶梅说了一句,赵英俊点了点头。 我旁听他们的交谈,倒是得到了一点提示,白大褂老头儿在演示开始之前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他可能是把提取脑组织粉末的办法下发到西海河工程的高级干部中,然后由他们各自分派,最后集中汇报。这些高级干部所负担的任务,白大褂老头儿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确实是信息的采集。 我虽然有点讨厌金瓶梅,但还是不能不佩服他,从那么多的话还有画面里,可以准确的提炼出最为关键的一点。 第46节 “那么这些粉末,是和信息有关的?”金瓶梅开始思考,虽然得出了大概的推论,但这些粉末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需要更严谨的考虑。 “无非就是那几种办法嘛。”赵英俊鼓着腮帮子说:“泡茶喝?当k粉打?熬粥?撒到烤肉上?” “我想,我们应该试试。”金瓶梅打断了赵英俊的话,否则的话赵英俊再推测一会就该扯到谭家菜上了。 “那就试试吧,没法子啊,啥事都要靠自己。”赵英俊嘶嘶的抽冷气,站起身说:“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下。” 赵英俊走了之后,就剩我和金瓶梅两个人,他沉默着抽烟,一句话都不说,我就打算回自己的帐篷去。 “喝点酒。”金瓶梅在我要走的时候喊住了我,他拿了一瓶酒出来,是青稞酒,内地不常见。 我疑惑的看着他,这个时候有心情喝酒?但金瓶梅不介意我的目光,又开了个罐头,跟我脸对脸的喝着。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所以不敢多喝,杯子一沾嘴唇就放下来。金瓶梅的酒量应该不错,开始还是小酌,后来就直接大口灌了。 他是那种越喝脸越白的人,据说这种人肝功能都不怎么好,一瓶子快要喝完的时候,金瓶梅有了些许醉意,但他的眼睛似乎更加明亮了。 “曾经,在很早之前,我和你一样,是个没有烦恼和忧愁的年轻人,只想快快乐乐的混日子,混到娶妻生子,然后一天天平淡的变老,最后被埋到公墓去。”金瓶梅抹抹嘴巴,笑着对我说:“但连这些我都做不到,因为有人在阻止我,他们强迫性的拉着我走上了一条我根本不愿意走的路。” “谁强迫你?你老丈人?”我听完他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个在大红门露了一面的雷爷强行逼迫金瓶梅跟他在道上混。 “不算是。”金瓶梅晃了晃空酒瓶,好像喝的意犹未尽,他把玻璃瓶子放到我们中间,透过瓶子看着我,说:“一个人如果被迫走上了一条自己不愿走的路,他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真把我难住了,因为我没有相应的经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些时候,真实的经历和想象力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就比如某些军迷一提起战争,武器,厮杀就激动的热血沸腾,但真给他扔战场上,估计当时就尿了。 “他应该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不管因为什么走上了一条路,那都是命运的安排,必须走。一直不停的走下去,退缩一步,等待自己的可能就是死亡。”金瓶梅清亮的眼神瞬间迷离一片:“谁都不想死的,对吗?所以,没得选择,必须走。” “我感觉你快进化成一个哲学讲师了,继续努力吧少年。” “开玩笑而已。”金瓶梅笑了笑,眼睛中的迷离就一下子消失了,他扔下酒瓶子,夹起一支烟,这种长着胡茬子抽烟的男人据说对某些萝莉很有杀伤力,不过我取向正常,就觉得他该刮胡子了。金瓶梅笑过之后变得严肃起来,对我说:“在三台河子的时候,我们的遭遇其实不怎么正常。” “怎么说?”我愣住了,事情发生时,我基本上一直跟赵英俊被困在废弃的军械库里,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些想烧死我们的人,肯定有周密的预谋,大火刚烧起来的时候,我预感很不好,那种情况下想要逃出火海,还要防备隐藏在大火之外的人,非常困难。” 金瓶梅当时甚至产生了要死在三台河子的念头,但真正的情况要比他想象的好一些,他们几经周折,找到了几个粉尘灭火器,准备冒死冲出去一条路,能逃走几个算几个,如果有人能逃出去的话,至少可以通知留在西海河的另一批同伴,过来救援。 不过当汽油燃烧殆尽之后,他们没有遭到任何袭击,除了匆忙中几个人被烧伤外,人员安然无恙,这是个好事,却让金瓶梅很费解,他觉得事情不该这么简单。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一个,我们被盯上了,第二个,有人在帮我们?”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金瓶梅点点头,我以为他还会继续说下去,但他竟然直接躺到帐篷里要睡觉了。 我对这种莫名其妙且说了一半就不说的谈话非常恼火,却无法反抗金瓶梅,我只能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帐篷。 晓宁睡了,睡的很安静,我觉得他应该醒了,但就是闷着头不理我。他就这样,脾气内向而且爱赌气。不知道为什么,我被金瓶梅那段莫名其妙的话说的有点心烦,也没有理会晓宁,倒头就睡了。 我不可能睡的那么踏实,脑子里一直晃动着那盘陈旧的录像带里的画面,晃动着那个年轻助手的身影。我感觉到,即便是我认错了人,但父亲的真实身份,不可能是一个电路维修人员。 只不过我想不出来,到底是他欺蒙了赖叔,还是赖叔欺蒙了我。我情愿相信,这些都是善意的欺骗。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金瓶梅的人就开始集结了,他告诉我,要到西海河地下主体工程那里抓一只影子回来。 “然后呢?”我问他:“活活切开他的脑壳,拿出脑组织,烘焙成粉末?” “你和我都不是圣人,不要和我说那也是一条生命之类的话,你可以试着后半辈子只吃素食,鸡鸭猪狗都是命,你吃肉,其实是在吃它们的尸体。”赵英俊插嘴跟我理论,面对这个无聊大汉,我甘拜下风。 本来我可以不参与这些行动,但闷了一整夜的晓宁终于很不情愿的跟我说话了,他说有必要跟着下去看看,不管金瓶梅在做什么,我们都要尽力的了解和掌握。 在西海河地下进出的人仍然很多,确实和晓宁所想的一样,这些人同样也清楚,估计这种采掘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官方干预,所以他们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尽量多带走一些化石。当我们走进西海河地下工程时,时常都能听到主体工程那边传来的很隐约的爆破声,这不是矿山,没有长久开采的必要,所以挖掘基本上都是破坏性的。 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那些出没在主体工程的影子好像都消失了,大批的人带着武器进驻这里之后,先后打死了不少影子,这种不明生物基本绝迹了,我感觉至少在这些人没有撤走之前,影子不会主动出现。 也就是说,现在不是它们找我们麻烦,而是我们要主动去找它们的麻烦。 第054章 实验(一) 我们直接就朝地下主体工程那边走,对于别的地方完全无视,其实这个时候的西海河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一些潜在的隐患都被前面那些人给排除了。当快要接近主体工程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悄悄去问金瓶梅,为什么放下那个铁门后面的黑洞不管了? “那些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得不偿失,而且风险太大。”金瓶梅直言不讳道:“虽然我的好奇心也很大,但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想再碰那个地方。” “铁门其实不算特别隐蔽,很可能会被其他人发现的。” “由他们去。”金瓶梅告诫我:“那个黑洞,谁碰谁倒霉。” 主体工程边缘的两架铁梯子已经被人控制了,这没得商量,去找人家也没用,肯定不让借用。其余的几个团伙都临时用几道很粗的绳子构架出绳梯,各种矿山里才会用到的大型矿灯在不停的闪烁,让主体工程内部光线纷呈,照出很多忙碌的身影。 我们也在结绳梯,几个最有利的地势都被人占了,无奈下,只能挑一个相对来说还算好的地段,没人管我们,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时间本来就紧迫,在这个时候惹事找麻烦,只能说跟钞票过不去,所以只要不占他们的地盘,抢他们的化石,应该没有问题。 因为中间没有可以落脚的钢架平台,这条绳梯就显得长的吓人,以我的体力,肯定没办法一口气下到底。我尽力爬到了一半,觉得手脚发软,就用胳膊绞住绳子,停下来休息。晓宁虽然赌气不理我,但还是很关照我的,就跟在我后面。 我确实有点紧张,整个人等于是悬空在主体工程的半腰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习惯性的就去摸兜里的烟,不过烟卷还没点燃,就被晓宁一巴掌打飞了。 “你的肺都是黑的了,又在这个地方,还抽?” “缓解一下紧张情绪而已,不抽就不抽呗。”我把剩下的烟放进口袋,喘了口气。 “如果你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其实还不算特别讨厌的人。” “不算讨厌,那就是喜欢了对不。”我很贱的笑了笑,抬头看看上面的晓宁:“搞基吧少年……” 话没说完,我后脑勺上重重挨了一巴掌,晓宁不像在开玩笑,估计真是戳到他的软肋了,脸涨的通红,我赶紧闭上嘴,开始朝别的地方看。 整个主体工程下面都是人,粗略估计一下,大概有一百来个,我还想多休息一会儿,但上面的人在不断催促,没办法,我只能发挥自己的潜力,后面的那段绳梯是一口气爬下去的。 主体工程下面的地盘划分没有规律,先来的占据好位置,后来的占据差位置,至于我们,只能贴墙根走,金瓶梅无意那些化石,那些人不会轻易找麻烦,但如果有人贸然闯入他们的势力范围,为了维护利益,对方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我们真是贴着墙根在走的,工程内部充斥着一股炸药爆炸之后产生的粉尘味,根据这一路来的观察,所有的影子的确不见了,它们藏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 第47节 为了不惹纷争,我们贴着墙根一直朝最偏僻的地方走,走着走着,粉尘中传出一股淡淡的臭味,虽然臭味很淡,却像一根羽毛在挠动嗓子眼,忍不住想吐。在前面带路的人也停下脚步,跟金瓶梅汇报,他们看到了尸体,很多影子的尸体。 这些影子尸体可能是之前那些先后来到西海河的人打死的,集中抛弃在这里,他们没有闲工夫来处理这些。西海河的气候干燥且冷,但时间太长了,这么多尸体堆积在一起,还是渐渐的腐烂。 尸臭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闻的气味之一,我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缺乏相应的免疫力,一个劲儿的想吐。不过金瓶梅和他手下的人不忌讳这个,估计是嗅觉器官产生抗体了,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去翻看那些尸体。 最少有百十条影子被打死在这里,散发出一阵阵臭味,这一幕很凄惨,尽管这些并不是人的尸体,却让我觉得悲哀。而且此时,那段录像里被活活剖开颅骨的影子的片段,又浮现出来,现实加上回忆,更加不寒而栗。 金瓶梅站在旁边,看手下那些人翻动这些影子的尸体,我想了想,用袖子捂住鼻子走到他身边,对他说:“这里这么多尸体,好些都是被打烂了躯干致命的,头部保存的很完整,你带两具回去,不用再杀那些活着的影子了。”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录像里的白大褂老头儿就没必要从活体中提取脑组织了。”金瓶梅回头看看我:“这些尸体没用。” 我说服不了金瓶梅,也挽救不了这里的某一只活着的影子。尽管这些影子曾带给我巨大的威胁,但是当它们将要成为任人宰割的猎物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金瓶梅是有准备的,他在第一次来西海河挽救赵英俊的时候,跟这些影子已经交过手,对于影子的某些特性,他清楚。他让手下人丢下那些影子的尸体继续找下去。因为地下工程的许多地方我们不能去,所以这种寻找就变的有难度。金瓶梅想找一条比较宽阔合适的地面裂缝,当时,很多影子就是从这些地缝里钻出来的。 地下工程有很多地缝,有的是在以前工程没有荒废时就出现的,有的是后来的爆破产生的,我们一直贴着墙根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候,找到了一条地缝。这条地缝很宽,被一些杂乱的石头掩盖着,把能清理的石头清理掉之后,深不见底的地缝就彻底显露出来。 地缝足够一个人轻松的钻进去,但金瓶梅没有这么做,他先把人手布置在地缝周围,然后用绳子吊着一个大概鞋盒那么大的小机器,慢慢垂入了地缝里。地缝不是笔直的,绳子放到四十米左右就再也放不下去了,可能是遇到了比较大的地势阻滞。 “这是要干什么?”我好奇的问金瓶梅:“那是个收音机吗?你要向它们宣传你的政策?” “发射噪音用的。”金瓶梅道:“那种东西的听觉超级发达,它们承受不了这种噪音,时间长了,会忍不住钻出来。我们以逸待劳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金瓶梅的这个办法管用不管用,但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办法就奏效了,绳子开始晃动,紧接着,两条一大一小的影子从地缝下面飞快的冒了出来。所有人都布置好了,就等着围剿它们。但影子的速度太快,又受光线限制,有人砰砰开了两枪,没有打中,只是让影子的速度稍稍受到一点影响。 嗖! 赵英俊这时候大发神威,他一直在观察,当影子被前方的枪声逼的临时调转方向时,赵英俊甩出一把刀子。刀子仿佛比子弹更加精准有力,一声凄厉的惨嚎过去之后,一条影子噗通噗通的在原地死命的挣扎,刀子穿透了它的脖子,虽然不至于当场毙命,但十有八九是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枪声让地下工程正在挖掘化石的人都朝这边注意,金瓶梅二话不说,让人带着那只受伤的影子就走,剩下的那一只顾不上捕杀了。 我们飞快的按原路返回,一直到返回地面的营地时,影子还没有完全死透,不过只剩下微微喘息的份了。已经安排好的人马上带着影子钻进了一顶帐篷,我没跟着进去,心里却明白,他们要活取脑组织。 “希望这次试验是成功的。”金瓶梅抽着烟对我说:“要搞清楚这些脑组织跟信息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你不觉得有点残忍吗?” “是残忍。”金瓶梅点点头:“不过你要知道,有时候信息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死去了一个人所换来的信息能够挽救十个人的生命,你会怎么做?” 第055章 实验(二) 我想我争论不过金瓶梅,不管怎么说,他好像都占据着道义的制高点,一件原本很残酷的事,让他一说就变成了解放全人类。我还想说两句,但回头看看旁边的晓宁,猛然意识到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囚犯,没有自己的自由。 连自由都没有了,还去给影子谋福利? 金瓶梅估计也觉得我有点烦,就让我回去休息。我求之不得,所以提取影子脑组织的过程我一点都没看,全是别的人在搞。这次行动之后,金瓶梅就消停了两天,没有任何举动。 我利用这两天时间跟晓宁拉关系,其实我也没做错什么,并非是我厚着脸皮跟金瓶梅套近乎,晓宁只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自从到了金瓶梅这里后,他被极度的无视了。两天下来,我们的关系总算好了一些,晓宁会主动跟我说话。但正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金瓶梅又派人过来喊我。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偷眼看看晓宁,他面无表情,不过心里肯定非常不爽。我对他嘿嘿笑了笑,就跟着金瓶梅的人钻出帐篷。 金瓶梅的帐篷里还是他和赵英俊两个人,等我坐下来之后,金瓶梅举起一个很小的玻璃瓶子,里面有一点灰白色的粉末。毫无疑问,这是影子的脑组织所化出的粉末。 “这些粉末早就提取出来了,这一天多时间里,我做了一点尝试,也算有点心得,所以今天邀请你来体验一下。” “这东西不会真的泡水喝的吧。” “不是。”金瓶梅摇摇头:“我自己还没有亲自尝试过,不过我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个白大褂老头儿说的话,这个东西,或许真的能够得到一些信息。” 金瓶梅进行了几种不同的尝试,甚至他真让人口服了一丁点粉末。不过事实证明,口服没有任何作用。 说着话,金瓶梅拿出了一根蜡烛,很普通的蜡烛:“在这种地方,这样落后的照明工具很难找,幸亏我下面的几个伙计出于职业习惯,随身带了几根。” 金瓶梅把蜡烛掰碎了放在一个铁皮小碗中,然后慢慢的加热,蜡烛很快就彻底融化了,他一边搅拌着溶液,一边把玻璃瓶子里的粉末倒进去一点,他倒的很慢,也很小心,似乎在严格的控制着量。 “不能太多,否则人会完全昏迷过去,失去意识。” 溶液冷却的很快,在蜡水将要凝固之前,金瓶梅飞快的把灯芯嵌在蜡块上,又把蜡块搓成了圆柱形。就这样,一根经过加工后的蜡烛就摆在我们面前。 我似乎知道金瓶梅要做什么了,不过还不敢确定。帐篷里面只有我们三个人,而整个帐篷都被他的伙计严密的保护着。金瓶梅和我们盘坐在一起,点燃了那根蜡烛。 这根参杂着脑组织粉末的蜡烛燃烧之后,产生了一种很特殊的气味,像夹杂着怪味的檀香,在这个帐篷里,不可避免的就会吸入这种气味。蜡烛刚燃烧的时候,我就觉得有股子怪味,身体倒没有特殊的反应。但是当它燃烧到了五分之一时,我已经开始眩晕。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眩晕,介于恍惚和真实之间,就好像做梦飞在云雾里一样,整个身子都飘起来了。眩晕一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这种气味估计具有影响神经的作用,我陷入了那种似是而非的状态中,眼前的真实的情景不断的扩散,继而消失。 我仿佛真的做了一个梦一样,梦见自己顺着一条很宽阔的大路走着,大路是倾斜的,通往漆黑的地底。我能看到有东西不断的在身前一晃而过,行色匆匆。这跟k药之后的感觉极其相似,只不过这种感觉比幻觉更容易让人接受。 我一直在走,走的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在飞了,我不知道这是地底多少米,但眼前猛然一空,空间瞬间扩大到无数倍,一片白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在这片白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市。 地底城市。 无数的影子在这座地下城市中穿梭,视线不稳定,就像半睁着眼睛注视水面上的东西一样,这座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地下城市仿佛在一片水波纹上晃动着。但是无论这种感觉如何的模糊,都无法遮盖这座城市的辉煌和规模,它像一个失落之地,沉沦在黑暗的地底。 到最后,我的感官完全紊乱了,即便是幻觉也记忆的不怎么清楚,这是一种恍惚的、如同跨越了时间的幻觉。 我就在这种混乱的幻觉中懵懵懂懂的躺了很久,一直到赵英俊使劲抽我的时候才把我弄醒,非常狼狈,嘴角都是白沫。他们两个比我醒的早,当我挣扎着坐起来时,我们三个人中间的蜡烛早已经燃尽了。 “都梦到了什么?”赵英俊手里拿着一个小录音机,在旁边问我。 “我总算明白了。”我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吸入这种粉末燃烧的气味,能引发被动的幻觉?” “那个很可能不是幻觉,是真的。”金瓶梅估计也有点发昏,拿凉水朝脸上泼,之后他抹抹脸对我说:“这是一种很另类的意识信息的传递方式,你在昏迷中所看到的,或许就是那只影子生前的某一段记忆。” 金瓶梅很仔细的跟我解释什么叫做意识信息传递,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我不跟他辩驳,我估计就用一个问题就能彻底驳倒他。这种影子能活多少年?在那种幻觉中明显有跨越时间的感觉。我对金瓶梅照实说了,等他的解释。 “这个问题我暂时也不明白。”金瓶梅对我说:“只有用我的猜测来分析,才能说明西海河工程的人为什么会拍摄这段录像,他们肯定捕杀了不少影子。根据我的观察,影子是生活在那些地底裂缝深处的,如果我们有足够的信息源,就能系统的掌握这个物种的秘密,掌握地底深处的秘密。” 第48节 我听着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足够的信息源,这无疑是指那些影子的脑组织。 “有必要吗?” “我觉得有。”金瓶梅指指自己的眼睛:“不要忘了,我的眼睛里曾经有这种影子,虽然那个杂毛老道把眼睛里的影子给弄掉了,但我相信,它们还在我的骨子最深处。我为了活下去而做这些事,不管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有必要。” “好吧。”我再一次败给了金瓶梅。 金瓶梅开始做第二根蜡烛,但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如果真想知道人在吸入这种粉末燃烧的气味之后产生什么幻觉,我可以直接找金瓶梅要事后的录音或者书面记录。 从第二天开始,金瓶梅就带着人来回在地面和主体工程之间穿梭,去捕杀影子。我相信人类的智商要高于这些影子,所以不管影子躲藏的多严密,总会被诱杀一些。源源不断的脑组织粉末被提取,但金瓶梅不想让其他的人了解到这些,所以坚持亲力亲为,就他和赵英俊两个人反复的吸入那些粉末燃烧的气体,等到清醒之后再把昏迷中的幻觉尽力回想出来,做出记录。赵英俊算是倒了血霉了,金瓶梅要掌控大局,不能天天晕头转向的,所以大部分粉末都由赵英俊“享受”,丫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面最少有十五个小时都在幻境里游走。 我总算是轻松了一些,晓宁跟我商量趁机逃脱的事,大多数人跟着金瓶梅去了主体工程,这里只留了一小部分,但是西海河这里太偏,我们不仅要考虑如何逃走,还要考虑逃走之后能不能活下来,我们必须要谨慎,这种事情只能有一次,一旦被发现失败,就不会再有任何一丝机会。 不等我们商量出完善的对策,两个跟着金瓶梅进入主体工程的伙计就气喘吁吁的赶回来,要我到下面去一趟。 “什么事?” “下面出事了。”那个伙计跑的一脸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大哥说,这件事只能由你去解决。” 第056章 没事找事 “只能由我去解决?”我诧异的望着那个伙计,心说金瓶梅开什么玩笑,我能干点什么?他手下的人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比我强。 但这个伙计的话是毋庸置疑的,他跑那么远回来,气喘吁吁,不可能带回一个虚假的信息。我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看看晓宁,想征求他的意见。晓宁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他的目光仿佛在告诉我:去,看看金瓶梅到底想搞什么。 “那好,这就走吧。”我回头看看晓宁,说:“我们带点东西。” “什么都不用带,事情很急,没有时间了。”报信的伙计阻拦住我:“大哥说了,只你一个人去,别的人去了帮不上忙。” 说着话,两个伙计就一人一边架着我朝入口那边跑,我挣扎不过。从这里到主体工程之间的路他们走了不止一次两次,非常熟,钻进入口之后,我使劲甩脱了他们。 “我自己会走。”我翻翻白眼,暗中朝两个人身上吐唾沫,看起来金瓶梅完全把晓宁当成了一个卧底,丝毫不让他参与任何重要的行动,而我在第一次鬼使神差的欺瞒了晓宁,后面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了,编织了第一个谎言,之后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掩盖它。 “抓紧点时间,这事很急。”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一边走一边询问他们,我真想不明白,自己能去搞定什么。 两个伙计脚步非常匆忙,不过还是回答了我的话。经过几次诱捕,那些影子估计受到了影响,接着就朝地缝的更深处钻,金瓶梅带来的小机器无效了,必须也放置到更深的地方去,但地缝内的地势无法判断,有时候机器会卡到半中腰。所以,得有人下去,手动安放机器。 这是每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情况,但迫不得已,不下也得下。昨天派人下去的时候还没事,但今天就不行了,派下去的人出了状况,等把他救上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了。 “我很遗憾你们的人出了事。”我渐渐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但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去了能做什么?你们大哥脑子潮了?我又不是学医的……” “这是大哥的吩咐,我们先去,到时候大哥会跟你讲清楚的。”两个伙计不再多说了,就带着我一个劲儿的跑。 等我们跑到主体工程时,金瓶梅的几个人就守在绳梯旁边,我们三个人都累得够呛,但脚步还没站稳,另外两个人就拉着我下绳梯,根本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反正他们硬拉着我从绳梯下到底部时,我几乎也只剩下半条命了,金瓶梅他们还在第一次发现的地缝附近,他亲自守着那个出事的人,当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时,他让其他的人都回避。 这个出事的人浑身血淋淋的,尽管已经包扎过了,但还跟血人一样。我觉得他伤在胸腔和腹部,像是被什么重物给砸到了。 “人带不回去了。”金瓶梅的脚下丢着一片烟头,估计一直在不停的抽烟:“跟那些占据着平台和铁梯的人商量,想借他们一条路,勉强把人先弄回去,但他们不肯。” 这个伤者确实经不起折腾了,如果强行从绳梯上把他弄回去,那就需要捆绑拖拽,说不定走一半人就会断气。 “不是,我先要弄明白,你叫我过来究竟要我做什么?” “你先看看他。”金瓶梅指了指那个伤者。 莫名其妙,我还是不理解金瓶梅的意思,伤者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我心理素质没那么好,很不愿意看这些。但金瓶梅这么神叨叨的,我倒真的好奇了。 我朝他身边又挪动了一下,距离伤者已经非常近了。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子,我有点印象,他处在垂死的边缘,缺乏医疗条件,在城市里或许还能救活的伤势,在这个地方则必死无疑。 金瓶梅轻轻拍着伤者的脸庞,让他保持清醒。一边拍,金瓶梅一边对我说:“他叫大勇,比我大两岁,去年刚结婚,老婆怀着孩子。他抽烟,但不喝酒,很憨厚,是个老实人……” 我越来越奇怪了,金瓶梅絮絮叨叨,像是在总结大勇的生平。我低头看着大勇,他满脸都是凝固后的鲜血,几乎连眼睛都给糊住了,他还有意识,微睁着眼睛望着我,不过他的眼神充斥着一种死灰色,就像倾盆大雨将要爆发时的厚重的铅云。 他的眼神感染了我,让我很悲伤,如果不是跟随金瓶梅来到这里的话,估计他很快就要当父亲了,可以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在晚饭后到公园去散步。但是现在,他不可能再回去了,也不可能再见到自己至亲的人。 我很少接触死亡,对这个概念比较模糊,总觉得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在这里,人的生命如此脆弱,随便一点波折就可能要他们的命。 大勇的眼睛越来越无神了,从胸腔缠着的厚厚的绷带里面不断噗嗤噗嗤的冒着血沫,金瓶梅扶起他,使劲拍他的脸。我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 过了几分钟,大勇重新睁开了双眼,这一次,他似乎精神了一些,布满血迹的脸庞泛起一片潮红。 “大勇,没事的,没事的。”金瓶梅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很快就回家了,兄弟们带你回家……” 大勇的眼睛艰难的动了动,望了金瓶梅一眼,看样子他很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无法做到。接着,他的眼睛又望向我,我有点发虚,不愿意正视他的眼睛,那会让我更难受。 “好了。”金瓶梅指了指伙计们休息的地方:“你先过去休息一下。” “我还要做点什么?” “他要走了,我单独陪他一会儿,你去吧。” 我心里都是疑惑,但此刻的气氛让我说不出更多的话,我顺从的爬起来,走到那些伙计栖身的地方。金瓶梅周围的光线暗淡了,他抱着大勇,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管我是否讨厌他,却不能不承认,金瓶梅不是冷血动物,他对自己的伙计有感情。 过了很久,金瓶梅慢慢放下大勇,朝我们走过来,有几个伙计叼着烟匆忙站起身迎向他,金瓶梅摇了摇头:“大勇走了。” 几个叼着烟的伙计都不说话了,各自低下头,同伴的死亡让他们心里很压抑。不过能看得出,金瓶梅这些伙计都有思想准备,压抑归压抑,却不会影响什么。 “去三四个人,把大勇带上去,剩下的留着。”金瓶梅显得有点疲惫,挥了挥手,继而坐到我身旁。下面的人开始忙碌了,张罗着把大勇的尸体弄回去,金瓶梅对大勇承诺过,但能带回家的,只是他的骨灰。 我跟金瓶梅沉默着坐了很久,终于,我忍不住悄悄问他,急匆匆的叫我来,到底要干什么?总不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参加大勇的临终告别。 “现在没事了,你可以休息。”金瓶梅好像全然忘记了这回事:“我们再抓两只影子就回去。” “我靠!”我相当不满,但碍于气氛,还是忍住心里的怒火,这太扯淡了。 第49节 金瓶梅的人接着在地缝附近干了差不多六七个小时,一无所获,那些影子也是有智商的,越来越难抓了,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没耐性再熬下去,但金瓶梅不着急,他看了看表,外面差不多已经天黑了,我们往返一次就需要消耗很大的体力,还耽误时间,所以金瓶梅让人就在附近睡一睡,醒了之后再接着干。 “我不管你能不能抓到影子,我实在不想在这种地方睡觉。” “最多到明天,无论能否抓到,我们都会回到地面去。”金瓶梅示意我不要急躁。 本来他的意思是想省事,减少无用功,但这一省就省出了麻烦。当然,这些麻烦是我们预料不到的。 第057章 地下 下面的那些伙计都轮流开始睡觉,别的团伙的人虽然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不过人的作息时间是有规律的,入夜之后,动静就小了很多。我本来以为能睡个安稳觉,但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把我们全都惊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爆炸声已经消失,但爆炸产生的尘烟却仍然在弥漫,爆炸的地点大概在六七十米之外,守夜的伙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声响传出来之后,其它几个地方的人都朝那边跑,金瓶梅想了想,让几个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金瓶梅本人是不会去的,他是一方首领,身份比较敏感。我也睡不着了,就和金瓶梅站在远处张望。我和金瓶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他做一件事比较专注认真,而我就像课堂上犯了多动症的学生一样。 但正因为这样,我才能无意中观察到事件中心以外的一些情况。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爆炸的周围,我甩甩胳膊,想摸支烟抽,目光一晃,就看到一条跑的很快的身影嗖的钻到了另一条比较狭窄的地缝里。 “有人!”我赶紧拉拉金瓶梅,那条地缝距离我们作业的地方大概有十二三米远,但是当金瓶梅回头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钻进了地缝。 “你没看错?”金瓶梅在怀疑我的视力。 “真的有人!”我加重了语气,尽管那边的光线不强,但我的确看到了身影,而且那肯定是个人,奔跑时的动作跟影子有很大的差别。 “你们过去看看。”金瓶梅属于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人的行事风格,有任何疑点他都会注意,他让留在身边的人到地缝那边观察。 这些人过去之后,我觉得浑身不自在,老是感觉这周围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自己,让我脊背一阵阵发冷。正因为这样,我更加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一点,东张西望的乱看。金瓶梅显然也跟我一样。等那边的伙计们朝地缝里面看的时候,金瓶梅突然抖动了一下,伸手握住一把枪。 “确实有人。”他低低的说了一句,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他注视的地方,是我们作业的那条地缝。 我还没来得及问,金瓶梅已经率先跑向了地缝,我们身边还有两个伙计,跟着他一起跑,瞬间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原地。我没辙了,只能跟着一起跑。 当我跑到地缝旁边的时候,就看到我们放下去的那条绳子在不断的轻轻晃动,显然是有人顺着这条绳子进入了地缝内,而且对方的手脚相当麻利,借助地缝下面凹凸不平的地势,越下越深。 而且在这个时候,第二声爆炸声在距离第一次爆炸不远的地方响起,这肯定不是正常的爆破,因为怕损坏化石,那些人填药的时候很注意药量,宁可自己动手挖,也绝不愿意化石受到影响,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而这次爆炸药量比较足,掀起的气浪和碎石块雨点一般朝四周激射。 “抓住这个人!”金瓶梅一招手,顺着绳子就朝地缝里下,这样不正常的爆炸一发生,就有人趁乱朝地缝里钻,金瓶梅觉得猫腻很大。 两个伙计跟着金瓶梅朝里面下,又把我丢在这里,我来回犹豫了一下,正考虑该不该下去,金瓶梅就在下面喊我。 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乱,估计还会有别的风波,我想都没想,跟着俩伙计就抓住绳子。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诱捕影子的地缝,下面不太宽,最开始三十来米还是顺利的,但三十米之后就不行了,需要一定的经验和技巧才能游刃有余,我什么都没有,脑袋接连在凸起的石头上撞了两下,差点晕菜。 在这种环境下,没有光线的话,谁都寸步难行,那个趁乱闯进来的人也是如此,但这个人的胆子相当大,他不想打开光源成为活靶子,竟然就那样摸黑着朝下面滑。我们放下来的绳子大概百十米长,这时候,金瓶梅和两个伙计都发现,下面那个人好像没动静了。 但他们都被卡在这里,现在重新上去肯定不现实,所以三个人放慢了速度,两个伙计还算是有良心的,找机会跑到了金瓶梅下方,让他留在后面。 绳子估计快要到头了,当我抓着绳子慢慢朝下滑的时候,就听到两个伙计一前一后的发出惨叫声,绳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我看见他们的手电以很快的速度坠落,然后摔到了下面。 显然,两个伙计让人给弄下去了,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地。我和金瓶梅连逃跑的退路都没有,因为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凶悍。不过我心里还是比较有底的,金瓶梅在我下方,他平时给我的感觉就是个深沉内敛的高手,现在应该能跟对方比划两下子。 可是金瓶梅之怂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在两个伙计掉下去之后不到两分钟,我听到了金瓶梅不由自主的叫声,跟伙计们一样,抓着手电就朝下面飞速的坠落,砰的摔到了实地上。我彻底慌神了,甚至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清楚敌人在什么地方。 我拿着手电来回的乱照,不到一分钟时间,我恍惚中看到一道身影飞檐走壁一样踩着凸起的石头从我身边一闪而过,然后,我的衣领子被人揪住了,对方的力气大的吓人,一下子把我从绳子上拽下来。 这人非常缺德,把我拽下来之后跟着一松手,我和前面三个人一样,自由落体一般的朝下掉。所幸的是没有多高,而且我正好摔在一个伙计身上,但对方就惨了,被砸的几乎吐血。 刚被摔下来的时候,脑壳都晕了,一直到这时候,那个袭击我们的人才打开了手电,从三四米的地方一跃而下,威风凛凛的像蜘蛛侠一样。他一脚踩过来,直接把金瓶梅想要举枪的手给踩在脚下,同时一拳头砸在一个翻身勉强爬起的伙计脸上,这一拳就把人给打晕了。 这个人一把拿起金瓶梅手里的枪,随手一丢,握着拳头就朝我挥过来。 “别伤他!”金瓶梅匆忙的大喊了一声,他的手腕子不知道被踩断了没有,脑门全是汗水,但拼死阻拦那个人。 对方的拳头距离我的鼻尖只有几厘米的时候硬生生停住了,这时候,我终于看清了他。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精干异常,即便在西海河这种地方,他还是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他的眼睛很有神,像两盏闪烁在黑暗里的灯。像这样的人,估计常年都得苦练,否则不可能在这个岁数还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身手。 “上面乱了。”这个人没有继续对我们动手,他蹲到金瓶梅身边,说:“过去谈谈。” 金瓶梅这个伪高手还是很有溜儿的,被人揍成这样了,居然瞬间就镇定自如。看着他回复了镇静,我有点恍然大悟,他的身手其实很臭,但经历很可能无比丰富,曲折的经历无法让他成为一个高手,却能铸就他的性格和意志。 “谈什么?”金瓶梅翻身坐起来,揉着自己的手腕子。 “这里有很多人,但你和他们不同。”袭击我们的人打人的时候很凶,但说话的时候语气却非常温和,我很怀疑这丫是双重性格:“他们都在寻找一种化石,可是你,却一直带着自己的人在抓捕那种无名生物。” “我天性好奇。”金瓶梅望着这个人,很认真的说:“我抓回去几只研究一下,顺便养着当宠物。” 这分明就是调侃,但这个人的涵养功夫似乎很好,他不跟金瓶梅动嘴皮子,站起身说:“朝里面走走,找个地方再谈。” “你先告诉我要交谈的话题。” “既然你和我来到这里了,就说明我们都不想空手而归。”这个人朝我们俩挥了挥手:“来吧。” 第058章 作死 我拿不定主意,自然而然的就望向金瓶梅,他可能也有些踌躇,但并未跟我交换眼神,我们之间没有达到那种默契,而且他估计认为征求我的意见是白费劲。 最后,金瓶梅还是跟着那个人走了,对方的身手很厉害,五个我再加三个金瓶梅一起扑上去都不一定管用,我们完全就是俘虏,那个人能这么客气的对待我们,已经很难得了。他一抬脚,我肯定要跟着一起走。 “你那两个朋友应该死不了。”那人一边走一边回身指了指两个昏倒的伙计:“被我打的那个没事,昏迷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另一个说不准。” 我的脸唰的就红了,我从高处摔下来砸在伙计身上,是个很不轻的重创。 不过金瓶梅没有考虑这些,他很不明显的放慢了一点点速度,故意跟我靠近,从背后伸出一只手,在我的手背上写字。我在这方面的感知能力差,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和经历,他找机会写了半天,我只能模糊的辨别出其中几个字,这根本不足以领会他的意思。 没办法,我们一边走,他一边继续寻找机会写着。深邃的地缝到这里可能算是到底了,一条曲折的完全天然形成的陡坡出现在眼前,前面的人不停下脚步,我们也不敢随便乱动,就跟着他一起走。三个人是顺着曲折的陡坡朝下走的,坡度真的很陡,但那个人走的很稳,如履平地,我和金瓶梅就需要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脚跟。不过这样一来,方便了我和他之间无声的交流。 金瓶梅断断续续的写着字,他要我不用太紧张,因为从一些细节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出手重且凶猛,但不像个滥杀的人,否则刚才就会直接弄死两个伙计。可是我们两个一直这么着非常被动,金瓶梅让我见机行事。 接着,他写的字就让我冒了一头冷汗,他认为这个人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从刚才攻击我的时候,对方可以看出我是块废料,所以他不会防备我,金瓶梅让我找机会下手,至少尽力的制住对方。 我还给金瓶梅一个讶异而且无辜的表情,意思是问他:我能伤得了这个人? 第50节 他则无声的告诉我,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只要他是个人,一定会有软肋。 西海河这里的无线信号完全被屏蔽了,所以我们连对讲机都没带,跟着那个人顺着这条陡峭的路走了大概四五百米,还是没有到头。这时候,对方停下脚步,找了块比较平坦的地方,让我们坐下,金瓶梅故意坐在他的正对面,以便吸引这人的大部分注意力。我一看,头就晕了,丫真把脱困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你是他们的头儿,对吗?”这个人如果不动手的话,确实温和的像一阵清风,他看着金瓶梅说:“我姓邝,我们可以谈谈。” “还是那句话,你得找个我感兴趣的话题,不是吗?”金瓶梅完全放松了,那样子好像在茶馆里跟人摆龙门阵一样。 “影子,这还不够?”这个姓邝的人盘膝坐下,对金瓶梅说:“不要否认,你是为影子而来的,同样,我也为影子而来的,不过我们之间不存在竞争,相互交换一下彼此掌握的信息,这对大家都有利。” “我本意是找化石的,那个东西能卖钱。”金瓶梅咳嗽了一声,四平八稳的说:“但是到这儿就发现了这种影子,我好奇。” 随着他的咳嗽,我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这是他在发暗号,他觉得已经和邝高手搭上话了,对方的注意力被吸引,而且对方根本不拿正眼看我,金瓶梅想让我寻找机会。 我没有枪,只有一把刀子,在口袋里攥的刀柄都是汗水,我虽然无赖了点,但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在正常情况下,我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不管对方有没有抵抗能力。不过我拼命在说服自己,就冲着邝高手刚才海k我那一顿,背后捅他一刀子好像也不为过。 “不要开玩笑了。”邝高手的眼神和表情都很温和,估计这也是金瓶梅敢于东拉西扯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你真是找化石的人,那么你肯定呆不到今天。” “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上面那些找化石的人,已经不是你第一天来到这里时看到的那些人,你会作何感想?” “已经不是我第一天看到的那些人?”金瓶梅显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而我也停下了偷偷摸摸朝邝高手而去的脚步。 “是这样。”邝高手接着说道:“这也是我对你感觉很奇怪的一点。” 据我所知,来到西海河这边找化石的人大概七八拨,一直各自为政,但邝高手说,这些人现在已经被另一批人取代了。这一批人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同属于一个势力。 这好像有点天方夜谭了,我们几乎没有跟别的团伙进行过接触,所以他们换没换人,这真看不出来。但邝高手的话像是个童话故事,那么多人,别人想取代就取代?这等于从他们手里抢钱。 更重要的是,工程内工程外,七八伙人足足二百多个,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调包?虽然每天都有车辆来往,但那么大的动作,我们没理由察觉不出一丝一毫。 这也就是邝高手对金瓶梅感觉奇怪的地方,七八伙人都一股完整且强大的势力取代了,却惟独留下了金瓶梅,甚至金瓶梅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金瓶梅笑了笑,这种故事连我都骗不过去,更不要说骗他。 “这故事不高明。”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邝高手继续用那种很温和的口气说:“我对你感到奇怪,但并没有招惹你的意思,我只想做我要做的事,不过你今天自己跟下来了,这个机会很难得,我愿意跟你聊聊。” “如果顺着这种明显是民间灵异小段的梗子往下聊,我想我们肯定聊不到一块。”金瓶梅已经认定邝高手在胡诌,他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要是想聊关于影子的事,你至少得说明你的来意,你找那些影子做什么?” 在我和金瓶梅的意识里,都觉得邝高手肯定不可能实话实说,所以可以直接无视他的话。我又以厘米为单位,从后侧面朝邝高手靠近,一边移动一边在心里骂金瓶梅的全家,这货太坑了,这么扎手的事,竟然非要我干。 金瓶梅说着话,而且说得很艺术,并非喋喋不休的一个劲儿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而是捡着要紧的话时不时扔出去一句,噱头十足。我距离邝高手只有两步路那么远,心里盘算着猛然扑过去捅他一刀,估计他多少都要受伤。 我很轻很轻的拔出刀子,心里却砰砰乱跳,望着邝高手如同石头一样稳定的背影,我突然后悔了,不该听金瓶梅撺掇,这不是脱困,这简直是在作死。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还能怎么样?我缓缓吸了口气,尽力平息自己的情绪,金瓶梅更卖力了,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跟邝高手套磁。 就在我拔出刀子将要做最后一搏的时候,一直正眼都不看我的邝高手突然身子一拧,闪电般的跨出一大步,一只手攥着我的手腕。我的手腕顿时像被铁钳子夹住了一样,手掌一松,刀子应声落地。 温和的邝高手瞬间就变了,那双眼睛仿佛充满了杀气,让人不敢正视。 啪! 他反手一巴掌抽了过来,抽得很重,我当时就晕了,鼻血蹭蹭的朝外冒,半边脸像被炭火烧了一下一样,捂着脸原地转了几圈,噗通栽倒在地。 “不要认为我不会杀人。”邝高手的眼睛注视着我,又慢慢转向金瓶梅:“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介意杀了你们。” 第059章 另类的传承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邝高手不发怒的时候是很温和,但正因为这样,他一发怒就让人感觉肯定不是开玩笑,我捂着半边被打肿的脸,一动也不敢动。 “好好好。”金瓶梅连忙就摆摆手:“不要动他,不要动他,我们来谈谈。” 邝高手就像一个被人欺骗后怒火冲天的人,不过他这个年纪,涵养比年轻人要深很多,尽管不满意,却很快的重新恢复了平静,又和金瓶梅在原地坐下。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受金瓶梅的任何撺掇,老老实实的坐到他旁边。 “我不想逼迫你,我们双方在一个比较公平的方式下谈,会好一些。”邝高手说着话,眼睛就朝我身上瞟,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就觉得被他看的心里发毛。 “这是我弟弟,表弟,没有问题的。”金瓶梅显然理解邝高手的意思。 “你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找过来,所以我们抓紧时间说一下。”邝高手明知道我们还有人留在上面,却不惊慌,这说明他对金瓶梅这支队伍不是观察了一两天,有把握可以搞定那些伙计。 这两个人表明很平和,但一谈起话来就变得很鸡贼,谁都不愿意先说比较重要的情况,推来磨去。到最后,还是邝高手厚道了一次。 “我知道,你背后肯定还有一个很强的势力,所以才会在这次替换事件中幸存下来,但我对其它事情缺乏兴趣。”邝高手把手电稍稍抬了一下,这样可以看到金瓶梅清晰的表情甚至目光:“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也是为信息而来,信息。” 一语中的,金瓶梅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但他说谎的功夫炉火纯青,根本就不思考,马上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我们的人还有一部分在附近,想彻底把影子的事情搞清楚,影子携带着信息,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信息,否则上面不会专门派人过来。” “对于它们携带信息这一环,你知道多少?”邝高手不知道有没有相信金瓶梅的话,不过也并未质疑。 “关于这一点,可能有相关的细节,但我这个身份是不可能清楚的,我只负责一片区域。” “你们抓的影子呢?”邝高手接着问道。 “我们想整理一个很完整的系统,有关影子的各种情况都要弄明白,这得一步一步来,抓到的影子研究之后不能放回去,都杀了。”金瓶梅依然表现的沉着冷静,估计他说的谎话连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提取影子脑组织的这个过程相当隐蔽,如果不亲自深入,是不可能知道的,这是金瓶梅说谎的依托。 “是啊,是很难。”邝高手低下了头,他好像不怀疑金瓶梅的话,因为在他看来,想要从影子身上破解那些信息,是个无比困难的事。 “你呢,你能谈点什么?” “让你占个便宜,我谈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如果你们自己去摸索的话,估计没有辅助性资料,三五年都不会知道这些。”邝高手把手电的光线拧暗了一些,说:“我谈的东西本来应该算是很有价值的,只不过只掌握这些的话,就好像给你一个保险柜却不给你密码一样,你打不开。” “集思广益,是个好主意。” “不用说这些,没用,我只是信守自己的承诺,无论你提供的消息对我有用没用,我都会提供给你我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邝高手抬手指指陡坡的深处:“那些影子,很可能聚集在更深的地底,你知道吗?它们里面,有很多疯子。” “疯子?”我和金瓶梅都愕然了。 第51节 “疯子,如果用我们的话说,就是精神病。”邝高手的样子丝毫不像开玩笑。 “你能说清楚点吗?”即便像金瓶梅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脑子也无法反应的那么快。这个结论必须要邝高手解释,否则谁都听不懂。 “那些像疯子一样的影子,其实就是携带信息量最大的一种。” 这种影子可能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一种生物,对它们的了解很浅薄,不过有的人显然超前一步,曾进行过深入的研究。 “这种无名生物之间,有一个非常独特而且玄妙的信息传递方式。” 如果用我们人类的思维范畴理解的话,两个人之间要交换什么信息,可能会有很多种方式,谈话,书信,记录,影音资料,但是影子缺乏这些,它们交换信息的方法让人意想不到,而且,这可能是它们的一种本能。一只影子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它们会把自己的记忆用很特殊且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灌输给其它的影子。 这是一种另类的沿袭历史的手段,这种历史直接传承自老影子的记忆,所以不可能作假,比人类的史料翔实一万倍。 影子之间的信息传递没有固定的人选,从理论上说,每一只群体中的影子都有可能接受将死的老影子的传承,但通常情况下,将死的老影子会把这些留给自己的直系血亲。这样的传承可能没有中断过,一只年轻的影子接受的,是父辈的记忆,而它父辈的记忆,则来自上一代。也就是说,现在的一只老影子的脑海里,可能承载了不知道多少代影子最重要的记忆。 这个信息量是无比庞大的,并非每一只影子都能够完全接受,就比如一个体积有限的气球,如果强行吹入大量的气体,它可能会被撑爆。海量的信息,而且来自不同年代的许多影子,强行灌入一只年轻影子的脑海内,或许会压垮它原本正常的思维,导致它神经错乱。 “这种发疯的影子,其实是最有价值的。”邝高手解释道:“它们本身的神经错乱,这无关紧要,老影子灌输给它们的记忆,仍然留在身体内。” 这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历史,一部关于影子的历史。它们的起源,发展,日常生活中的一切一切,甚至包括地底的秘密,可能都在这部历史中。 “但很遗憾。”邝高手轻轻摆动手里的手电:“没办法把它们身体内的这些海量信息提取分离出来。” “所以你才会告诉我们这些。”金瓶梅摸着下巴,可能在分辨邝高手的话里有几分真实可信的成分,只不过我觉得这太玄了。 “我的承诺做到了,至于信或不信,你自己决断。” 邝高手追逐这些影子不是一天两天,他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来研究这些。一般情况下,攻击侵入者的影子都是正常的影子,那些被称为疯子的影子,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所以这也是邝高手讲述中的一个软肋。 “真的不用怀疑,我曾经捕捉过一条发疯的影子。” 捕捉这条发疯影子的过程很意外,让邝高手非常兴奋,因为暂时没有提取信息的办法,邝高手就打算把这条影子养起来。他费了很大功夫,尽力建造了一个跟影子生活环境非常类似的地方,但这种影子,尤其是发疯的影子在被抓捕之后是活不长的,它拒绝进食,有时候会对着一块石头一呆十几个小时,有时候则不知疲倦的上蹿下跳,昼夜不停。结果不到一个星期,这条发疯的影子就死掉了。 这让邝高手很不甘心,这一次他来到西海河就是为了重新寻找这种影子,但是到了西海河之后,他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所以一直潜伏未动,一直到基本摸清楚了情况后,才有意的在上面制造混乱。 “我想朝深处走走。” “我们谈的不错,上面的情况不稳,我要回去看看,里面很危险,你多加小心,那支枪你可以带着。”金瓶梅顺竿爬,做出准备告辞的举动。 “不。”邝高手摇摇头:“你们最好一起跟着去。” 第060章 吊臂 面对邝高手的“邀请”,金瓶梅肯定不愿意,但这时候已经不是他说了算了。邝高手心里还是有顾虑的,如果再把我们放掉,那他做完自己的事想要离开时,恐怕没那么轻松。从他之前做事的风格来看,这不是个喜欢惹麻烦的人。 金瓶梅不再说话了,事情想明白了就是这样,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没必要浪费口水。邝高手为了轻装前进,随身的物品带的有限,我跟金瓶梅几乎没带什么东西。所以邝高手对我们说,不用紧张,走到给养消耗一半的时候肯定会返回,这用不了多长时间。 之后的斜坡更陡了,完全是天然形成的,这个地方连邝高手都没来过,只能碰运气去走。 到后来,坡度陡的连邝高手也有点撑不住,他只带着一截绳子,五十米长,如果这段绳子用完了,还没走到头,那么我们只能原路返回。 我默默计算着现在距离地面的高度,保守估计,差不多五百米了。金瓶梅第一个朝陡坡深处走,邝高手随后,至于我,他可能还是压根就没在意过。当金瓶梅顺着绳子爬到头的时候,陡坡也总算到头了,有一个上下两米高的落差,落差下面是一条崎岖但是相对较为平坦的路。 金瓶梅很识相,走一段就征求邝高手的意见,而邝高手也重新温和起来。当我最后一个跳下落差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个非常陌生的环境,而且远望前方时,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给人一种强烈的惊慌和无措。我总觉得这片黑暗里好像隐藏着什么,心里发慌,似乎一不注意,就会冲出东西威胁到我们的生命。 相比之下,金瓶梅和邝高手就镇定的多,像在鸟市遛弯一样,看不出丝毫的紧张。邝高手就算了,毕竟人家有功夫,艺高人胆大,让我可叹的是金瓶梅这厮,手下功夫这么臭还玩深沉。 这种地下空间绝对是在造山运动中产生的,庞大的西海河地下工程其实只占据了这个空间很小一部分,至于其它地方,我们还没走完,暂时不知道。这片崎岖的路,就如同群山之间无休无止的山路,不到山势完全停止的时候,它就不会结束。 在我的思维中,现在这片位于地下五百多米深的地方,应该是绝对的禁区,没有任何人来过。但是走到深处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是邝高手无意中发现的。那是几个被扎破的轮胎。 这几个破轮胎顿时打破了我之前的想法,但从几个轮胎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我就觉得这种轮胎非常大,应该是大型的承重车辆的车胎。轮胎很破旧,可能之前被换掉之后就丢弃在这里。 我有点明白了,能把大型车辆搞到这里的人,估计就是当年西海河的人,他们在这里搞了那么久,发现这个地下空洞并不稀奇。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他们在这里为什么需要车辆,那肯定是要拉载比较多而且比较沉重的东西。 最终,连邝高手也放弃了这几个破轮胎,但一有发现就是一连串的,紧接着,走在最前面的金瓶梅又看到了东西,而且,这次看到的东西非常巨大。 光线照射的太远,就模糊一片。我只隐约看到那是个非常高大的钢铁构架的塔,但是再看看,就觉得在塔顶还有横着伸出来的一根吊臂。这是巨大的工程吊臂,可以在吊臂旋转的范围内装载沉重的物资,我所在的那个城市虽然小,不过这几年发展的很快,新市区里的很多高楼建筑群里未完工的时候能看到这东西。 “过去看看。” 这个地方有几个轮胎已经让人惊讶了,巨大的吊臂的出现,更充满了神秘的色彩。我们走的很快,接近吊臂。一直走到吊臂附近的时候,三个人几乎同时看到,这个巨大的吊臂,位于一个深坑的旁边。 说是深坑可能不恰当,那已经可以用深渊来形容了,虽然它的直径比西海河地下主体工程的直径要小一些,但看上去更深。当然,这只是一种自主感官,究竟有多深,必须尝试了才知道。之前我们跟这个深渊处在一个水平线上,距离远了无法观察到,站到它跟前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巨大的吊臂并非独一无二的,在深渊的边缘,至少还有三四个。 深渊的形状不规则,这些吊臂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一个。这显然也是当年西海河工程的一部分,只不过是比较隐秘的一部分,赖叔估计没有听我爸提过,我怀疑连他都不知道这些。不说别的,光这几个巨型吊臂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建好,所以这里也有供工程人员暂时休息和居住的地方,距离深渊不远。部队的东西就是比较规范,那些建筑连线成排,不过已经被拆毁了。 我们三个人在吊臂旁观察着眼前的这片深渊,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它。邝高手仿佛很有兴趣,他忘了刚才重重抽我一巴掌的事情,转头要我的手电。 “干什么?”我对这个人没有一点点好感,尽管他的口气很温和,但我还是不愿意配合他。 “用一下,我们只有三个人,两把手电足够了,我还有备用的。” 说真的,如果我能打的过他,这把手电就绝对不会交给他。但也只能这么想想而已,邝高手不是金瓶梅,把他惹急了会杀人的。 邝高手拿着我的手电比划了一下,然后用力甩了出去。亮着的手电划过一道弧线,急速朝深渊坠落下去,速度非常快,我们几乎趴着深渊的边缘注视着手电,几乎几秒钟时间里,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很微弱的光点,但手电显然还在继续坠落着,直至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靠!太深了吧!扔进去东西都不见底。”我忍不住就惊叹起来,心里琢磨着,这样一片深渊,也是人力硬挖出来的? 邝高手也在沉思,不过最后还是微微摇了摇头,看样子他很想下去看看,但没有条件,深渊太深了,一失手必死。 “直径一百五十米左右。”邝高手沉思了很久之后说道:“深渊内部好像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也没有上面那个工程内的平台和升降机。” “太深了,不好施工。”金瓶梅接着说:“看样子,这好像不是人工开掘出来的,否则肯定有辅助性的设施。” “你觉得,这些是做什么用的?”邝高手指了指环立在深渊四周的几个巨大的吊臂。 “难说。”金瓶梅摇摇头。 第52节 他们两个说话,我没有插嘴的份儿,但是随着他们的谈话,我本来糊里糊涂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道亮光。 这些吊臂的塔座很宽,很结实,吊臂的长度也比我见过的都要长,这么做显然是让吊臂可以移动到更远的地方去。这个东西唯一的用处就是把沉重的物资运到较高或者人力难以触及的地方去,根据它的位置,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它是往深渊里运东西。 运什么? 如果我没有之前的经历,那么这个问题可能会困惑我一辈子,但之所以经历了一些,所以相互之间的线索就可以串联起来。 炸弹,三台河子地下仓库中储藏的炸弹。 当我第一次看到那颗被遗留在仓库里的巨大的炸弹时,就曾经臆想过,这是用来炸什么东西的。但当时不知道那么多,也无法继续猜测。眼前的这片深渊虽然不小,不过肯定不能容纳一架飞行中的轰炸机。 西海河工程的人,想从这里把炸弹丢下去,那种炸弹很沉,人肯定搬不动,就算硬抬到这里,也只能顺着边给推下去。所以他们修建了这些吊臂,尽管吊臂也不可能覆盖整片深渊,但投弹面积毕竟宽了一些。 深渊下面是什么?导致西海河工程的人搞来那么多巨型炸弹,那些炸弹如果真是实战使用,绝对能把我住的小城市炸平,假设把它们全部投放到一个直径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区域内,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绝不可能是炸那些影子的,不至于,只要有足够的人,带上轻武器就能把无数影子剿杀的干干净净。 想着想着,我就觉得心里有点发冷,我不知道深渊里有什么。但是当我想到了这些炸弹的大概用处之后,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金瓶梅之前说过的话,关于长城的话。 他说过,战国诸国乃至之后的秦,修建长城的真正目的,是要镇住地底的一些东西。我原来一直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是根本不可信的野史。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把眼前这片深渊和金瓶梅的讲述无形中联系到了一起。 西海河工程属于官方,他们能动用的人力资源是无法想象的,而且他们的资料信息来源也远比某个人要广的多。我相信这些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如果再大胆一些去推敲,那么事情会不会是这个样子:深渊下的东西是镇不住的,正因为镇不住,所以干脆就直接炸的灰飞烟灭。 第061章 档案库 我自己都被自己这个推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金瓶梅和邝高手,他们两个仍然在交谈关于吊臂的事,没有注意到我。 地下的东西是活的?或者说是在不停移动的?因为西海河这个地方跟任何朝代的长城都挨不上边,它不在镇压无名物的范围之内。但那些炸弹不是导弹,没有制导功能,只能够摧毁固定目标。 这是个矛盾问题,我想了一会儿,就决定放弃了,辅助性的证据太少,推测只是推测,跟现实差距非常大,而且考虑这个根本没什么意义。 “你觉得吊臂的功能会不会是这个?”邝高手仿佛跟金瓶梅很谈得来,就在深渊的边缘上摆开了长聊的架势,他伸出一只手,横着摆动了一下:“吊臂装载着东西,然后横着移动,当进入深渊的范围内以后,借助惯性,可以把它吊着的东西甩出去很远。” 是这样,我暗自点了点头,邝高手分析的没错,如果让吊臂这样运作的话,可以把炸弹投到更远的地方去,这么做看似有些缓慢,但深渊是无法移动的,四五台环围在深渊边缘的吊臂日夜不停的运作,算下来投弹量依然相当惊人。 金瓶梅不断的点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一直都是邝高手一个人在说,我就觉得他有点想拉拢金瓶梅的意思,按邝高手的解释,来到西海河的其它的队伍都出事了,只有金瓶梅的人马安然无恙,邝高手自然而然的会认为金瓶梅背后的后台很有实力。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谈话不用那么直白,点到即止,金瓶梅应该能看出邝高手的意思。 “坐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邝高手给我和金瓶梅分了点食物,他估计也放弃了进入深渊下的打算。我坐在一旁吃东西,邝高手就继续和金瓶梅交谈着。 “你们做这个,已经多长时间了?” “没有多久,掌握的东西也不多,否则不用这样跑到荒地里来冒险。”金瓶梅很诚恳,对邝高手表明自己知道的不多。 “谁都掌握的不多。”邝高手第一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过这个笑容只是一晃而过,他接着说道:“有的事,即便你不说也瞒不过我,我之前就说过,你和那些找化石的人不一样,既然能追着线索一直跑到西海河,你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后面有人。”金瓶梅马上就解释:“有些情况,老板不可能让我知道的。” “理解。”邝高手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你知道这些事情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吗?事实上,你,或者你背后的老板都不了解这个原因。这些事情相当的机密,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事的话,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它。” 我并不是一个关心时事的人,所以邝高手说的这个事情,我没有任何印象。 事情发生在北京,但具体的地点,邝高手没有明说。那可能是个不太起眼的地方,不繁华,只有几个已经搬迁走了的办公机构的旧址,距离那里最近的居民区可能也在一公里以外。其实,城市的高速发展不可能笼罩到每一个角落,每个繁花似锦的盛世背后,都有破旧和将要被人遗忘的角落。 正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偏僻,所以导致了事情发展的顺利,这里发生了一起连环爆炸事件。 作案者估计至今没有被抓获,他的胆子和谋略让一些警方人员都感觉震惊。作案者不太可能是一个人,应该是个团伙,他们把爆炸案的时间定在上午十二点半左右,也正是每天的这个时候,会有一些下班的人从这里路过。 “作案者的动机很奇怪,谁都说不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真正的目的。” 如果把邝高手的讲述说出去的话,很多人可能认为他是在胡扯。案发当天十二点半左右的时候,在一个民政部门搬迁后的旧址附近一百米处,爆出了惊天的巨响,当时,从这里路过的人都被惊呆了,甚至连急速逃走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萌生,就是条件反射般的停下车子和脚步,注视着爆炸发生的地方。 这不是唯一的爆炸,之所以说作案者胆子大,善于谋划,就是因为这个,他们肯定经过了长期的安排,做了几乎天衣无缝的准备,在若干个地点装好了炸药,第一声剧烈的爆炸发生之后,水泥地面就被炸的四分五裂,随后,很多地方同时出现后续的爆炸,几乎将一个方圆大概三百平米的区域直接炸的翻天覆地。 爆炸依然没有停止,当时围观的人中间,有不少从这条路走了几年甚至几十年,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在这片看似没有任何建筑的荒地下面,会有那么坚固的地下工事。 爆炸使得这个地下工事的一部分暴露出来,事后,有人说过那可能是文革时期的产物,绝对是集团军一级的司令部所在的战时地下掩体,估计是当时首都的卫戍部队的指挥枢纽。暴露出来的地方只是这个巨大掩体的一部分,钢筋混凝土结构,厚的和城墙一样。 但这仍然不是爆炸的终结,在这部分地下掩体被炸开之后,又有一连串的爆炸,不过爆炸的中心已经转移了,不在暴露出来的部分范围内。可是后面的爆炸完全是在地下几乎全封闭的状态下发生的,产生的能量非常惊人,从那个被炸开的部分掩体中,几个铁皮柜子像玩具一样呼的被掀出来,在半空飞了差不多三四十米才轰然落地。 铁皮柜子落地的时候已经不成样子了,柜门和柜体本身脱离,里面所装的东西也跟着散落了一地。 这次连串的爆炸,是真正的重点,一些围观的人距离柜子掉落的地方还比较远,不过他们能看见从柜子里甩出来的,大部分都是整整齐齐的牛皮纸包装的文件,还有一部分旧报纸。 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按常理来说,普通老百姓经历了之前的爆炸,估计已经魂不附体了,根本不可能跑过去捡那些铁皮柜子里掉出来的东西。但当时的情况很反常,当铁皮柜子掉落之后砸出来的尘土还未落地时,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冲出来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车上下来几个人,手脚非常麻利的去捡那些文件和报纸。他们速度很快,捡了东西就丢到车里,前后几分钟时间,大部分文件就被捡走了。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金瓶梅听到这里时就插嘴问。 邝高手看看他,说出一个时间,我仔细的想了想,这次骇人听闻的爆炸事件发生之后不久,就出现了金瓶梅跟我讲过的废品收购站的事。 “如果没有这次爆炸,可能常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邝高手加重了语气:“档案库,地下的档案库。” 一个再平凡的人,在他的生活里,生命里,或许都会刻意的隐瞒一些事情,隐瞒或许不是恶意,但总有自己的原因。因为这些隐瞒,别人不可能完全了解他这个人和他身上发生过的事。一个人尚且如此,一个地区,一个国家所隐瞒的,肯定要比他多的多。 “很多东西是不能见光的,但事情如果发生了,还是要有人去处理。”邝高手道:“这个档案库所存放的,就是那些不能见光的东西还有事件的实录。” 作案者选择的时机非常精准,所以事后有人怀疑,这个隐秘的档案库内部很可能有他们的内线,否则无法把一切都算计的严丝合缝。确实如邝高手所讲的那样,这个地下档案库占用的就是以前的作战指挥部,军方淘汰了这个地方。 可能是地下掩体的时间太久,也可能有其它的原因,这个地下档案库当时是处在秘密搬迁的节骨眼上。搬迁的顺序当然是按其重要程度来决定的,所以档案库里面的档案一部分已经被运走了,另一部分则在待搬迁中,其中还有一部分,估计是和银行定期销毁旧钞一样,即将被集中处理。 档案文件这个东西,在过去非常繁琐,如海如烟。特别是信息化不发达的年代里,有时候为了寻找一份文件,尤其是时间很久的老文件,说不定就会累个半死。不过弊端中也有好处,这些文件一直会存在,如果肯下工夫去找,就一定能找到。 “有些档案文件会被销毁,举个不太恰当但是很直观的例子,比如说一个公安局,必然会有破不了的死案,死案归死案,依旧会记入档案,保存下去。不过当特殊情况发生的时候,这些死档案可能会失去保存的意义和必要,会被销毁。”邝高手顿了顿,说:“那些柜子里的档案文件,就是马上就要被销毁的文件。” 第53节 邝高手没有目击当时的现场,所以部分情况也不是了如指掌,不过根据推测,要被销毁的档案是挑选出来的,然后集中在柜子里,否则平时不会用这种简陋的工具来存放档案。很可能档案第二天就要被销毁,结果作案者在头一天就展开了行动。 “我插嘴问一句。”金瓶梅接着邝高手的话头,问道:“这些档案,属于哪个部门?” 第062章 灵童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邝高手对金瓶梅说:“不过你从他们占据的地下掩体就能看出来,这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部门。我说过,背后隐藏的东西,有太多太多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相信。”金瓶梅点点头。 “如果你对一件事物有相对的认知,并且相信它的存在,那么我们交谈起来就方便的多。” 他们两个云里雾里的,说的还很认真,好像事情都是真的一样。这个爆炸事件很难想象,从里面透出的一些相关信息无疑说明,占据了那个废弃地下掩体的部门不是一般的部门,而爆炸的作案者也绝对不是一般人。他们的计划完美到几乎没有瑕疵,那辆带着老档案文件逃走的面包车离开爆炸现场之后仿佛就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被人找到。尽管沿途有不少摄像头,但它依然消失了。 我暂且可以不怀疑邝高手的讲述,但是事情非常奇怪,在爆炸案,也就是老档案文件丢失之后不久,另一个城市的废品收购站就收到了一些这样的档案文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费尽周折甚至冒着掉脑袋危险搞爆炸事件的人,就是为了把这些文件当废纸卖? 我理解不了这些,也猜不透。 另一边,金瓶梅和邝高手好像越聊越投机了,金瓶梅接着就问对方,这起爆炸事件的元凶有没有眉目。 “没人知道元凶是谁,这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当时据说有不少部门协助调查这起连环爆炸事件,不过线索匮乏。” “这有点匪夷所思了,四九城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能查不出来吗?我一直都坚信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无法跟国家抗衡。” “查肯定是难查,这是个悬案,而且案发经过必然有不少不为人知的细节,非常复杂。”邝高手又停了一下,看着金瓶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过,查不出来,我却可以猜出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也有必要同时有能力这么做。但现在谈这个有点早,这只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就算你说出去,我也不会认的。” “那你想怎么样?”金瓶梅开始试探对方了,他知道,邝高手不会平白无故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当时那个爆炸案虽然隐瞒不住所有人,但其中的真正详情,也算是个机密。 “谈点别的,关于那些老档案文件的事。”邝高手不回答金瓶梅的问话,又转移了话题:“那些老档案文件时隔不久之后,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了,它出现的地点并不引人注目,所以当有关的人嗅到风声时,这些档案已经全部被人弄走了,我弄到了一小部分。” “你?”金瓶梅第一次出现了些许讶异的语气:“但不是你收购那些化石的。” “当然不是我,没那个必要,我也没有那么多钱。老档案很多,档案不在同一个时期,也不是同一个事件,我拿到这些档案的过程就不多讲了,但里面的内容我可以跟你说说,因为你跟我,是同道中人。” “你暗中注意我们,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你很聪明。”邝高手让我们起身,沿着深渊的边缘一边走一边和金瓶梅继续交谈:“我拿到的档案是一个卷宗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被别人弄走了。这个卷宗信息量很庞大,是一个研究项目,或者说一个计划的完整资料。这个计划有个代号,叫天机计划。” 我没有金瓶梅那么强的伪装能力,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就忍不住凝神去想,幸好我走在邝高手的后面,他看不到我的表情。 天机计划?白大褂老头儿曾经提过,西海河工程,似乎就是这个计划中重要的一部分。 邝高手拿到的这一部分档案,恰好是记录影子的一部分,显然,天机计划的执行者对于影子的研究和了解要比我们多的多。当然,影子只是整个计划中一个组成部分,并非绝对的关键,但是通过那些档案可以知道,如果能够彻底的了解这种无名生物,或许可以解开一个重大的秘密。 “是想办法提取哪些影子传承了很多代的记忆?” “也可以这么说吧,但不完整。”邝高手道:“档案里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通过相关的研究,其实在计划的后期,计划的执行者已经放弃了普通的影子甚至发疯的影子,他们只想找到一只影子。这只独一无二的影子被他们起了一个有意思的名字,叫灵童。” “灵童?”金瓶梅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这只是个代称,跟转世投胎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灵童是无名生物的首领,绝对的首领,就像一个区域内一个物种的王。据说,灵童成年之后,有人类十几岁时的智商。” 灵童是影子中很另类的产物,很可能是接受了更多意识传承而且还保持正常的影子,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天赋异禀。所以说,灵童估计才是真正的关于这种生物历史的记忆者,如果能够得到灵童的记忆,那就等于掌握了这个物种的大部分秘密。 所以,在计划里关于影子这一块,执行者们的任务无限精简了,他们只需要捕捉到灵童就算完成任务。 但这或许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影子的聚集地在深邃的地底,而且作为一个种群的领袖,灵童的踪迹无法追寻,不管科技发展到什么水平,人毕竟不是万能的。西海河工程是计划里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它被遗弃了,可能就说明整个天机计划流产,一直到计划中断时,他们还是没能抓捕到灵童。 “你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抓捕灵童?”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没那个能力,根本不做奢想。”邝高手朝身旁的深渊望了望,说:“这次准备的不充分,没法下去看看了。” “深渊一直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了。”邝高手自失般的一笑,叹了口气,转头对我说:“你停一下,我们两个说几句话。” 我被他打怕了,当时就顿住脚步,邝高手和金瓶梅朝前走了一截,然后很小声的交谈。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到最后,金瓶梅点了点头。 看样子,邝高手还是想再朝深处走走的,但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了一阵声音,声音从很远处传来,连绵一片,好像很多石头在相互碰撞。邝高手竖着耳朵仔细的分辨,我们摸不清楚情况,所以不敢乱动,过了很久之后,那阵声音听不到了,邝高手试探性的打出一道光线,我们马上看到在光线的照耀下,远处出现了几条无名生物的影子。 “这里已经这么深了,这说不定会是它们的聚集地。”邝高手当机立断,马上就追了出去,金瓶梅肯定是不愿意追的,不过他不敢得罪邝高手,只好招呼我一起跑。 我们离开深渊之后,就又回到了之前那条很曲折又崎岖的路上,地势复杂了,那几条影子跑的也很不轻松,但它们比我们领先,我们三个人始终追不上。邝高手拿着金瓶梅的枪,不过犹豫不决,他知道一旦开枪后,肯定会有影子顺着声音而来,不过如果来的数量太多的话,那么邝高手也没把握能对付的了。 在我们一边追击一边犹豫的时候,前面一块非常大的石头后面突然闪出来一道影子。当这道影子刚出现时,我们都有点意料不到,因为那看着非常像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普通的影子生物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而且它们直不起腰,跟灵长目的大部分动物一样,不能长时间的直立行走。但刚刚闪出来的这条影子估计能有一米七多的样子,站的很直,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在注视我们。 随即,我们就发现,这不是一个人,它也是一条影子,只不过这个身高在影子里面算是异常魁梧了。它的下肢很有力,站起来的时候几乎和人没有区别,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会看错。 “这是什么!”一直非常镇定的邝高手也忍不住激动了,这是一只很特异的影子,从它的身高以及站立的姿势就能看得出。 这只高大的影子站立在那里,就像一个如雷爷那样的人出现在面前,它没有其它影子的那种野性和毛手毛脚,非常的镇定。它站了大概十秒钟时间,然后转身没到大石头后面,邝高手和金瓶梅立即追了过去,邝高手就不用说了,金瓶梅功夫不行,但体力要比我强很多,他们一前一后的疾奔出去,就把我给甩到后面。 如果不是之前听了邝高手的话,我只会单纯的认为这只影子是无名物种中的姚明,但此刻,我不这么认为,我很清楚地意识到,它说不定就是邝高手所说的灵童,影子里独一无二的王者。 想到这儿,我也有点小激动,如果没有这条影子的出现,我说不定在这种情况下会很不义气的丢下金瓶梅自己先逃回去,毕竟邝高手一巴掌把我抽出了心理阴影。不过现在我没那个想法了,几乎不假思索的拔脚尽自己最大的力去追他们,可速度还是差了不少,越追下去,跟他们的距离竟然越拉越远。 第063章 嘱托 追着追着我就觉得这么冲动好像不太妥当,我们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一无所知,如果真急速的深入下去,恐怕会出现不可预料的情况。但那只异于其他的影子对邝高手乃至对金瓶梅都太有诱惑力了,所以他们急追不舍。 在追击中,那只影子又几次出现,它的步伐要比别的影子稳健的多,虽然速度不算很快,却四平八稳。追出去一段之后,地形果然复杂了,仿佛有一座巨大的山从天而降,坠落在这里,摔碎成很多块,到处都是大的和小山一样的石块,如果不是邝高手和金瓶梅手里的手电光,我肯定早就追丢了。 他们在那些巨大的石块间绕来绕去,密密麻麻的石头遮挡住了光线,又过了几分钟,两个人完全没入这些一块一块的大石头群中,看不到了。我望着周围的黑暗,心里发毛,赶紧把手电调到最亮,在寻找他们的踪迹。当我一路不停的跑到石头群的边缘时,猛然就听到了无数石头滚落的声音,随即,一声叫声顺着杂乱的声音飘了出来。 我心头顿时一紧,因为能听出来那是金瓶梅的声音,他不知道遇见了什么情况,叫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声息,不过这样一来,我也分辨出他们的方位,赶紧朝那边跑。 当我绕过一块耸立的大石头的时候,马上又后退了几步,因为从头顶的巨石顶端,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石头滑落下来,隐约能看到几条影子不断的飞快晃动着,我吃了一惊,是这些家伙从上面朝下面推石头? 但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在很多滚落的石块中,我看到了金瓶梅,他横卧在一堆乱石中间,满脸都是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邝高手已经无法保护他了,因为情况不比金瓶梅好多少,他被夹在前面两块巨大的石头中间,头顶是轰隆掉落的石块,容身的地方非常狭窄,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邝高手的身手灵活,东跳西蹿,却非常狼狈,被掉落的石块逼的喘不过气了。 第54节 这种情况下,他顾不上金瓶梅了,飞身就朝前跑,想跑出这段狭窄的区域,但是迟了一步,几块同时掉落的石头一下子把邝高手给笼罩了,他来回躲过了其中的一大半,身体已经无法保持平衡了,当躲避过前几块石头后,整个人迫不得已的扑倒在地,被随后掉落的一块石头砸到了腰部。 邝高手闷哼了一声,这一下砸的很不轻,他噗的吐出一口血,想爬起来,但腰却使不上劲,我的嘴角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条件翻身般的冒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自己的腰杆也隐隐作痛。 邝高手肯定不好受,但生死关头,他只能咬着牙硬撑,用两只手支撑着地面来回挪动,躲过最后几块掉落的石头,巨石顶端的石块可能全部掉光了,邝高手一头栽倒在地上,和一只负伤之后的猛兽一样,艰难的移动着,不肯屈服。可是他的腰受到了重创,两条腿没用了。 此时此刻,我把他之前狠狠抽我一巴掌的事忘的干干净净,连忙就跑向他们。我先看了看金瓶梅,他的头被石头砸了一下,鲜血横流,人已经砸晕了,不过还有呼吸。我用力把他从里面拖了出来,然后又去救邝高手。 “你怎么样?”我蹲下身,拍了拍邝高手。 在我蹲下的一刻,猛然感觉到很不安,后脊梁骨冷飕飕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走在一条无人的夜路上,突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一样。我顿时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在头顶上方的那块巨石顶端,露出一双眼睛。 无法形容这是这么样的一双眼睛,猛然看上去,它很像一双人的眼睛,但肯定不是,它有人类无法产生的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在眼睛里蔓延飘荡着,让我觉得阴森。我理解不了这双眼睛里所包含的所有情绪,却能感觉到这双眼睛的主人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紧接着,眼睛的主人慢慢的探出了整个脑袋乃至上半身。这是那只引诱着邝高手和金瓶梅一路追到这里的影子,我察觉到了危险,意识到自己肯定斗不过这只狡诈的影子。 我心里很慌,下意识的就在身上还有周围乱摸,这一下摸到了邝高手丢弃的那把枪。这可能是我平生第一次用枪对着一个活着的东西,我不想杀掉任何一只生物,但如果当它威胁到我的生命时,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从我拿住枪到抬手射击,几乎没有什么间隔,误打误撞之下,这个开枪的时机非常精确且恰当,枪口喷出一团火花,照亮了那只正凌空扑向我的影子。这一枪打中了它的肩膀,子弹强大的冲击力一下子把影子在半空打了个翻滚,然后重重落在乱石中。 一声凄厉的嘶吼从影子嘴里发出来,它的两条腿都没事,挣扎着爬起来,顺着相反的方向飞快的跑掉了,这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影子都好像随着这只影子的消失而无影无踪。 我把邝高手扶起来,然后用力的朝外拖,他非常配合,尽管两条腿不能动了,用两只手撑着地面,我们很快来到金瓶梅身边,我朝四周看了看,暂时没有看到其它的影子。但是看着身边两个受伤的人,我犯难了,没办法一次把他们全都带走,以我的体力,能带出去一个已经是万幸,而那些逃掉的影子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短暂的蛰伏和安静后面,一定是更凶猛的攻击。 “快走。”我不知道该把谁丢在这里,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带他们一起走。我尝试着背起金瓶梅,丫看着不胖,但身上的肉倒很结实,压的我喘不过气。之后,我又架着邝高手,不过他的腿没用了,全身的重量等于又压在我身上,我撑不住,当时就摔了一跤。 “不行了,不用管我。”邝高手拒绝再让我架着,他爬到一块石头旁边,靠着石头喘息了几下,他的嘴角还淌着血,整个人就像一根从中间折断的弹簧一样。 “快点吧!”我忍不住急了,现在只剩我一个人,随便跑出来几只影子我就对付不了。 “等一等!等一等!”邝高手艰难地挪动了一下,他问我:“给我一支烟。”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很无奈,但是对邝高手这个人有一种深深的畏惧,我摸出身上的烟和打火机,都丢给了他。 邝高手抽出一支烟大口的抽着,他不说话了,只顾低着头抽烟,我受不了了,重新把金瓶梅背起来,对邝高手说:“如果你再不走,我就不等你了,烟给你留着,你慢慢抽。” 邝高手夹着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这种人心里在想什么,我肯定猜不出来。我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我不仗义,只是我还不想死。所以我背着金瓶梅转身就要走。 “等等!”邝高手看见我要走,急忙喊了一声。 “那就快点吧。”我转过头,虽然不怎么记恨邝高手揍过我,但是我还是有点嘲讽他的意思,能让一个比自己强很多的人有求与自己,那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原来你也是怕死的。” “我不用你救,我走不了了。”邝高手丢了手里的烟,说:“就托你办件事。” “什么?我什么都不会,我可能帮不了你。” “很简单的事。”邝高手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伸手朝我递了过来:“这把钥匙给你,你从这里离开之后,去一个我说的地址,钥匙就是那套房子的钥匙。房子一共两个卧室,小卧室里有一个大衣柜,你把大衣柜挪开,正中间那块地板砖是活的,地板砖下面放着一些东西。” “真的,你听我说……” “你拿到东西之后,跟一个人联系一下,这是他的电话号码。”邝高手根本不理我的话,又拿出纸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跟钥匙一起递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要有点耐心,他的电话可能会打不通,多打几次。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连他也不要告诉。” 邝高手说的他肯定是金瓶梅,我看着邝高手,就意识到他交代我的事肯定不是简单的事,他估计觉得自己走不出去了,在临危的时候把事情托付给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说明他没得选择,也说明他想让我转交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拜托你,帮我办好这件事。”邝高手执着的对我伸着手,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和钥匙就在他手里。 我没办法再拒绝了,放下金瓶梅,朝他走过去。在我将要拿过钥匙的一瞬间,邝高手的手突然闪电般的缩了回去,我一下子抓空了,迟疑的望着他。 “我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一定。”邝高手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我看得出他很犹豫,但最终他还是再次伸出手,把钥匙和纸条交到我手里。 “我真不一定能替你办好这个事。”我捏着钥匙和纸条,突然觉得它们很沉重。如果接受了一个将死的人的嘱托却食言的话,我很怕他会一辈子跟着我。 “你尽力。”邝高手交出了钥匙之后如释重负,他重重靠在石头上,对我说:“如果三个月之后,你还跟这个人联系不上,就把东西毁掉。” 第064章 撤 我很不想答应邝高手的这个嘱托,因为我自己都不怎么自由,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环境下的嘱托让我感觉很不适应,我怕担不起那么重的担子。但是想要拒绝的话滑到嘴边,我就看到邝高手不断的吐血,身体软塌塌的靠在石头上,刚才还龙精虎猛的一条汉子,转眼变成这样,实话实说,我觉得不好受。 “你怎么这么相信我?”我问了他一句。 “我不了解你,但最起码我能断定,你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可能是我在危险中还执意要带金瓶梅和邝高手离开这里的举动打动了他,可是实话实说,我也难得厚道一次。邝高手没得选择了,如果他不托付我,那么他藏的东西估计会一直沉寂下去。 他显然不想这样。 “你去帮我办这件事,我没有权力要求你什么。”邝高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坐直了一些,补充道:“但是我请求你,在没有和那个人取得联系之前,不要看那些东西。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如果你和他联系上,就说明我的情况,他会给你一些钱,或者其它你需要的东西。” “好吧,我只能尽力。”我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就收好了钥匙和那张记着号码的纸条,转身扶起金瓶梅。 邝高手没有其他那样濒死的人的惊恐和绝望,他见我答应了他的请求之后,神色马上安详下来,恢复了之前的镇定,这个人仿佛对死亡免疫了,并不觉得死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 这一幕真的有点戏剧化,我跟他最多认识了两三个小时,却承担了如同托孤一样的重任。 “只能祝你好运了。”我背着金瓶梅就走。 临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邝高手一眼,他静静靠在石头上,一言不发,那种眼神和表情就如同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享受着宁静的午后阳光。我本来已经迈开脚步了,想了想,又回过身,背着金瓶梅重新走到邝高手身边,留下了那把枪。这把枪肯定不能完全让邝高手脱离目前的困境,但怎么说呢,我还是希望他能多活一会儿。 哪怕多活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不需要这个,我并不害怕。” “我看出来了。”我没勉强他,见他不肯收枪,转头就走了,不能这么磨叽下去。 “拜托。” 这是邝高手最后说的两个字,说完之后,他就彻底安静下来。我背着金瓶梅沿着崎岖不平的路尽全力跑着,这货死沉死沉的,每跑一段路我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休息,把半年该使的力气一下子全使出来了。 我最少跑了有二十分钟,背上的金瓶梅突然就吐了口气,对我说:“好了,放我下来。” 第55节 “我靠!你想吓死我!”我真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差点就地把他给扔下来。 而且更扯淡的是,当我把金瓶梅放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神很清醒,根本不像是刚刚苏醒过来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醒的?你醒了还赖在背上不下来?你知道你是有多沉……” “如果我醒的早了,邝高手估计就会更犹豫,该不该托付你。”金瓶梅一边走一边掏出止血纱布:“先走,上去再说。”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他早就醒了,只不过在装死。 “那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正好,这个事你来做,这个好人你来当,如果邝高手在天之灵知道是你完成了他的心愿,他会保佑你的。” “不,他托付的是你,你既然答应了他,就要做到。”金瓶梅的光头上缠了一圈纱布,脸上还有血迹,样子看着很滑稽,但他的表情却非常认真:“答应了人家,尤其是答应了一个快要死的人,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信守承诺。” “说实话,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很守信的人。” “或许以前不是吧。”金瓶梅的目光一下子深邃起来,仿佛可以穿透无穷的黑暗和时空:“有一个人教会了我这么做,我无法忘记。” 我们俩一边说着话一边使劲朝回跑,这中间,金瓶梅就很纳闷,而且有点紧张,他说邝高手把我们带下来这么久,上面那些伙计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人过来找我们。 金瓶梅这些话说了最多有五分钟,从很远的地方就亮起了光线,他的警惕性非常高,看见远处的光线之后,马上就把手里的光源按灭,然后拉着我摸黑跑到别处,暂时隐藏起来,我把枪交到他手里,这个东西我实在用不习惯。 金瓶梅熄灭光源的速度很快,却已经晚了,这个地方一片漆黑,任何光源都非常扎眼,远处那些人显然看到了,他们飞快的朝这边移动。当距离我们很近的时候,金瓶梅就跳了出来,他看清楚这些都是他的人。 双方一碰头,下面的伙计就解释为什么这么久才找过来。金瓶梅被邝高手带下来之后,那些挖掘化石的人似乎对他的伙计很不友好,不过当时邝高手布的局还没有完全消失,场面比较混乱,等到爆炸结束之后,挖掘化石的人就对金瓶梅的伙计动手了。尽管对方动手可能是试探性的,但他们的人太多,金瓶梅的伙计心里没底,只能拼命反抗,一来二去双方就打毛了。 两边人对抗了很久,本来还要继续僵持下去,但那些挖掘化石的人突然就撤走了,撤的非常干净,一个人都没留下。金瓶梅的伙计们感觉很奇怪,不过他们的老大下落不明,所以没有追挖掘化石的人。 反正我认为只要没事就好,但金瓶梅对这些挖化石的人的突然离去产生了猜忌,要知道那一块块化石都是钞票,如果没有很特殊而且急迫的原因,他们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离开。 “加快速度。”金瓶梅马上下令。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地面,在我看到外面的光明时,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想,留在地底深处的邝高手此刻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留给我的钥匙愈发沉重了。 留在地面的几个伙计其实是守着晓宁,当我们返回地面的时候,西海河附近的帐篷全都空了,车辆无影无踪,到处都是丢弃的生活垃圾,一片狼藉。伙计说,那些挖掘化石的人返回地面之后什么都顾不上,甚至连收拾东西的时间都没有,只捡着要紧的家伙草草拾掇了一下,开着车就跑了。 “坏菜了!”金瓶梅的脸色一变,顾不上那么多,赶紧就招呼手下的人也收拾东西撤。 人轰的就散开了,我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严重,金瓶梅带着两个伙计和我还有晓宁上了一辆车,二话不说,叫司机马上开车,而且他没有沿着我们来时的那条线路走,而是背道而行。 “什么情况?” “那些人走的这么匆忙,你想想,会是什么原因?”金瓶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回头跟我解释:“如果邝高手说的是真的,一股很强大的势力直接把原本在这里挖化石的人给调包弄走了,那么这股势力可以说确实很强,他们为了利益,绝对不会向一般人低头,哪怕是和他们势力一样大的人过来了,也要拼一拼。” “你的意思是说……”我今天可能真的有点迷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还非要金瓶梅提示才能想起来。能把挖掘化石那样的一个大团伙给惊走的,会是什么人?这只要想想西海河工程过去的执行者就能想出来。 我心里也毛了,怪不得金瓶梅的神色那么紧张,因为那根本不是任何人可以抗衡的力量。 “再开快一点。”金瓶梅朝后望了望,说:“如果咱们猜得不错,估计麻烦很大,直升飞机都有可能派过来。” 第065章 邮件 一车人差点就吓尿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对手,一旦被他们发现,那根本连一丝丝逃掉的机会都没有。 “早就说了,西海河这里不出麻烦则以,一出就会是大麻烦。”一直没说话的晓宁开口了:“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一塌糊涂,这有意义吗?” “你先闭嘴吧!”金瓶梅下面的一个伙计本来心里就慌,被晓宁这么一说,就火了。 我也没办法,晓宁这搞的太没眼色了,专在最不该说话的时候发言。不过金瓶梅没有计较那么多,只是催促司机快点开车。其他人收拾好了东西,也依次开车跟了上来。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管开着车狂奔。 车队开出去大概二三十公里之后,开始调转方向,燃油有限,就算逃命也得有计划,不能瞎着眼睛一个劲儿的跑,我们要绕一个很大的圈子,避开赶往西海河的人,然后朝正确的路线走。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不过这一次老天似乎眷顾了我们一回,一路狂奔之下,我们没有被任何人追上,再之后,为了分散目标,车队分开行驶,集中到了吴忠市,金瓶梅暂时不敢随便乱跑了,带着人回他的老窝。 这一次算是好的,基本上没有太多伤亡,下面的伙计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金瓶梅专门跟我谈了邝高手的事,他问我打算怎么做。 “我答应了他,再说这也不是个什么危险的事。”我犹豫着说:“但是我怎么去?” “是啊,答应了他的事,一定要做到。”金瓶梅想了想,说:“你赖叔的外甥也算是你的朋友吧?” “为什么这么问,肯定算啊。” “那好,你去做你的事,他留在这里,我相信以你的性格,不会丢下他自己一去不回,事情办完了,你回来。” 我很难相信金瓶梅有这么大度,其实要做这件事,方式很灵活,但金瓶梅固执的要我遵守自己对邝高手的承诺,他不参与这个事,代表他也不违背邝高手之前的嘱咐。 “不信我?”金瓶梅笑了笑,那种笑看上去并不快乐,他又恢复了在地底时那种很深邃的眼神,慢慢说:“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他信守承诺,就算这个承诺会让他失去一切,但他仍然义无反顾,我没有他的风骨,但我至少会尽力和他一样。”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显然对金瓶梅的影响非常大。不过金瓶梅就提了一句,就不愿再谈这个人了,他接着说了点别的事。我就和他商量,能不能把我的电话还给我,再给我提供网络。离开张桥很久了,我很想知道这个二货现在怎么样。 “电话在你走的时候会给你,现在给你搞台笔记本。”金瓶梅看着我,说:“你也要信守承诺,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做完事情之后马上回来,你要知道,你赖叔的外甥,其实只是个人质。” “我保证。” 当天,我就得到了一台带着无线网卡的笔记本,我迫不及待的打开qq,这么多天没上线,乱七八糟的消息一涌而出,差点把电脑整瘫痪。我看看张桥的qq,没在线,就给他留了言,告诉他我很好,让他有空了回消息。 然后我一条条的看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发来的信息,信息看完接着看邮箱,很多广告,我就草草扫了一眼,在将要关掉页面时,一条标题为十万火急的邮件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封邮件是个很陌生的账号发来的,估计是新注册的账号。点开邮件,几行字就映入眼帘。 到下面的地址去拿一个东西,东西在西边卧室的大衣柜下,打开活动的地板砖就可以看到。东西很重要,拿到之后把它彻底销毁,切记,彻底销毁!!! 当我看到这些字的时候,脑袋就晕了一下,这是谁发的邮件?前半部分内容竟然跟邝高手的嘱托惊人的相似。邮件没有署名,后缀着一个地址,这个地址我已经记熟了,就是邝高手所说的地址。 不可思议。 本来这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邝高手觉得自己走不了,就委托我帮他做点事,但这封邮件的出现,却让事情无限复杂起来。我看看邮件的日期,大概是一个多星期以前,没有署名,也就无法得知邮件是谁发来的。 这是必然?还是巧合? 第56节 唯一不同的是,邝高手要我把东西转交给一个人,而邮件则让我把东西彻底销毁。他们所给的地址是在我以前所居住的城市的邻市,距离不远。一瞬间,我突然对这件东西产生了很浓重的好奇,究竟是什么? 两个来自不同的人的要求,仿佛一种召唤和使命,我对事情原本不是那么重视,只当做对死者履行承诺,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我迫不及待的就想尽快拿到这个东西。 我马上去找金瓶梅,告诉他明天出发。金瓶梅很仗义,派给我两个伙计,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可能也是怕我随意跟别的人联系。不过有点遗憾,我觉得如果那个光头大胖子跟着我的话,我会更加安心。 第二天临走的时候,金瓶梅把我的电话交给我,一开机,无数短信和来电提醒依然蜂拥而至,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电话。当我坐到车子上之后,翻出我爸的电话,打过去听到的还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他真的会消失吗?我收起电话时有些伤感,从小到大,我很少伤感,即便懂事之后知道了家里的一些事,知道自己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子,但我还是很坚强。一种生活造就一种性格,就是那种缺乏关爱的生活让我独立能力很强,甚至有一段时间里,我觉得即便没有父母,我也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 但是一直到此刻,我才知道那个想法是多么愚蠢,有些人注定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可能他天天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会让自己感觉压抑和烦躁,可是一旦他不见了,很久很久都不见的时候,才会觉得他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 我很少会哭,但放下电话以后,就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被爸爸丢到了街上,那种孤独和失落让我难过到了极点。 我们走的路线会经过我家所在的城市,两个伙计问我,要不要回家去看看,金瓶梅交代过,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没什么可看的,如果见到那个熟悉的家,见到家里的一些东西,说不定我会更失落。 我对邻市不是很熟悉,尤其是详细到了门牌号的地址,更是一塌糊涂。不过出租车司机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向导,我们直接打了出租车,不到二十分钟就来到目的地。这是个还算新的小区,里面的楼很多,我可能总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有点见不得人的意思,望见小区门口的俩保安时,就有些畏缩。 我们是傍晚时候进去的,天气暖和了,饭后来回散步的人很多。两个伙计买了点啤酒和小菜,掂着进门,保安问都没问。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那幢楼,房子是在顶楼。 我们到了顶楼之后,看清楚门牌,我小心的打开了房门,之后打开客厅的灯。这是个非常普通的民居,装修好之后估计就没人住过,因为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摆设,而且很久没人来过了,地板全是灰尘。两个伙计很懂事,进门之后就躲到厨房里吃东西。我定定神,推开那个小卧室的门,里面的摆设跟邝高手描述的一样。 大衣柜是空的,我使劲把它挪开,几块地板砖从外表看好像没区别,但只要轻轻一敲就知道了,其中一块是空心的。 邝高手所说的东西,应该就在下面了。 第066章 打不通的号码 我选中了那块地板砖,用带来的工具轻轻撬开,地板砖下面是个很小的凹陷,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把钥匙,其实,钥匙是放在一个圆柱形的小铁罐子顶端的。看到这个小凹陷,就能知道它专为了储藏所用,跟里面放置的铁罐子非常吻合。 铁罐子只有半个可乐瓶那么大,罐子上面的小钥匙就是打开它的钥匙。我把小铁罐子取了出来,这是个很精致的罐子,像个结实的点心桶,入手沉甸甸的,如果不打开的话,不可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当我拿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心里就非常矛盾,我不知道该按照邝高手所说的去做,还是按照那封邮件所说的去做。我不断的说服自己,实话实说,我心里很痒,想打开这个罐子看看。但邝高手当时说过,最好不要打开它,我又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却又不想违背对邝高手的承诺。 想了一会儿,我暂时忍住了,把罐子收好,厨房里的两个伙计吃完了东西,正喝着啤酒聊天,我跟他们说要走,两个伙计就道:“不再看看别的了?” “还有什么可看的。” “这个是大哥吩咐的。”一个伙计说:“你的事情做完之后,我们看看别的地方还有东西没。” “那你们去看吧。”我打开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喝,两个伙计就分头在房间的其它地方寻找,我一边喝一边看,总觉得俩人跟着金瓶梅之前是做贼的,什么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如果一个不知情的人来到这屋子里,就会觉得屋子的主人是个很清贫的人,甚至有点寒酸,或者说,他是一个不讲究生活质量的人,只要有东西吃有地方睡就知足了。两个伙计翻腾了半天,没有什么发现,我就一口喝了剩下的啤酒,让他们赶紧离开。 “再找一下,反正咱们也没别的事。”一个伙计笑眯眯的跟我打圆场,估计金瓶梅吩咐过,一定要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才行。 他们继续找,我就继续等,反正这也不是我的人,我指挥不动。我觉得他们应该翻不出什么东西来,因为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是最后,他们竟然在大卧室的床下找到一个夹层,从里面拿出了厚厚一摞纸张。 这些纸张保存的很好,连灰尘都没落,但只要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放了很久的东西,纸面平整,纸角微微发黄。 “是那些老档案?”我连忙放下啤酒就走过去,看着那些样式古板又结实的牛皮袋子,我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邝高手说他弄到了一部分老档案,估计没有说谎。 两个伙计拍拍头上的灰,档案纸张有差不多十厘米厚,绑的很结实,我让伙计打开看看,他们就不敢了,其中一个对我说:“这些东西不是我们能看的,不过你想看的话可以看看,大哥交代过的。有一点,看了不可以外传。” 我笑了笑,金瓶梅还是很仗义的,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拿着这些档案重新坐到沙发上,又打开一罐啤酒,边看边喝。 这些档案并不完整,因为邝高手弄到它们的时候,估计档案之间的顺序就已经被打乱了,不过不完整归不完整,档案里的内容都和西海河工程,也就是天机计划有关。我翻看了几张,邝高手当时对金瓶梅讲述的时候还是留了一手,因为这些档案涉及的方方面面很多,并非单单只和影子有关。 拿着这些断续的档案浏览,就会有一种跳跃感,就好像一本书被人从中间杂乱无章的撕掉了很多页。不过大致的轮廓还是能看出个五五六六,遗失的细节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不想惹麻烦,所以档案里的一些部门还有人物都无法一五一十的写出来,只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天机计划的最主要的一部分是西海河工程,所以天机计划也叫做天机工程。当然,西海河工程并非整个计划的全部,还有其它的部门人员在别的地方搞。 这个计划的主要执行者是部队,但是根据档案上的记录,最早牵出这个计划的竟然是文物部门的人。八零年,在陕西咸阳附近,几个偷盗古墓的盗墓贼被当地村民抓获,扭送到了公安机关,抓到他们的时候,古墓已经被破坏了一部分,但当时的文物部门早已经只挂个牌子,连具体的办公地点都没有,所以公安机关请了当地一个颇负盛名的古玩收藏家带着人去进行抢救性的挖掘。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只可惜后面的一些内容丢失了,我看不到,不过可以推断出,这个看似并不起眼的小事情成为酝酿天机计划的起因。从陕西咸阳开始,这个事情一层层的上报,大概三四个月之后,一个代号为天机的工作组就临时组建了。这个工作组成员的身份都大的吓人,来自各个地区,各个部门,里面甚至还有一个大军区的副职。 西海河工程交给了部队,但是从档案里也看不出执行这个计划的真正目的,只有相关的详细过程。而且,一些非常重要的数据无影无踪(我怀疑有的数据,就连档案里都不能存档,只能交给某个人过目,然后严密封存)。 西海河工程进行了大概六年到七年,我爸被调到西海河的时候,应该是工程进行了两年到三年左右。尽管工程很浩大,但天机工作组调动资源的能力可以想象的到,成编制的工程兵部队被拉了过去,没有拖延哪怕半天工期。 其实西海河工程的前几年,只是准备阶段,真正的关键时刻是在它被遗弃的那一年,也就是我爸离开西海河的那一年。一些专家从北京直接来到西海河,进行了不为人知的考察,他们考察过程中应该得到了部分数据,但档案里没有记录这些数据。 就是这些专家对西海河考察之后,天机计划流产了,根据档案上的记录来看,并非执行不下去了,而是不愿意再干,因为考察结果上报之后,某个人做了批示,档案上甚至还有批示的原文,我无法原封不动的复述,只能写出批示的大概意思。 批示说,有些问题,不思考比思考利处多,有些东西,不动比动了好,非要硬干,结果可能很不好,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正是因为这个批示,庞大的天机计划中途搁浅了。虽然档案里很多内容不全,但是我相信,他们肯定查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正是查出来的东西让高层觉得惊悚,所以不敢再继续下去。 这份残缺的档案看的我一头雾水,不过现在毕竟是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我没有再细看,打算回宾馆之后多看几遍。 我带着两个伙计离开了这里,在回宾馆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究竟是按谁的委托去办?虽然矛盾,但最后我还是决定了,那封邮件无名无姓,鬼知道是谁,我只能按邝高手说的去做,把东西交给他指定的人。反正这个事情早做完早省心。 回到宾馆之后,我就准备给对方打电话。拿出邝高手给的号码,我拨了过去,但随即我就吃惊了。这个号码已经储存在我的手机里,备注名是老爸。 我立马觉的头一晕,使劲的晃脑袋,唯恐是自己的幻觉。但闪动的屏幕还有话筒里传来的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爸的电话一直没有换过,这几年每次打他电话,我都是从电话本里直接拨打过去,至于他的号码的那十一位数字到底是怎么排列的,我真的没什么印象了。正因为这样,邝高手给我这个号码的时候我才没有察觉出来。 我又分不清楚这是必然,或是巧合,邝高手托我把东西转交的人,是我爸? 想到这里,我马上把目光集中在那个小铁罐子上。 第067章 铁罐子里的东西 虽然我对这个罐子很好奇,但心里一直谨记着邝高手在我临走时说的话,还有他那种忘却了死亡的淡然表情,这个接触并不多的人让我感觉有些敬畏,所以我不打算打开这个罐子,我想按他的嘱托,把事情办好。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我爸竟然又夹杂到了这个事情里面,无形中,邝高手的嘱托跟我有了一丝关系。所以当我放下手里的电话时,犹豫了片刻就改变主意,我要打开这个铁罐子,看看里面的东西。 第57节 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我们三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两个伙计很听金瓶梅的话,自始至终都没有擅自浏览那些老档案一眼。他们肯定不会泄露什么,但我总觉得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罐子,不太妥当,所以我把罐子揣在怀里,跟他们说去卫生间洗澡。两个伙计正在看枪战片,他们抬头瞄了一眼,看到我的电话就放在桌子上,所以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我把淋浴喷头打开,哗哗的水声可以遮挡一些声音,然后蹲在卫生间的角落里,把罐子还有钥匙一起拿出来。铁罐子没有一丝锈迹,钥匙插进去之后很顺利的就把它打开了,我拿掉罐盖,铁罐子里是一个体积比它小点的玻璃容器。 我把铁罐子倒过来,里面的玻璃容器就慢慢滑落到我的手里,卫生间氤氲的水汽让日光灯有些朦胧,当我把玻璃容器拿起来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抖,感觉头皮发麻,差点就甩手把它给扔出去。 我真没想到,玻璃容器里竟然装着一双人的眼睛。 确切说,这是两颗眼球,很完整的从人体中取出来,泡在防腐的福尔马林里面。轻轻一动,两颗眼球就在福尔马林液体里跟着浮动,透过外面的那层玻璃,我仿佛觉得这两颗眼球正在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注视着我。 我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害怕还是恶心了,总之两只手都忍不住轻轻发颤,捧着这个装了两颗眼球的玻璃瓶,就好像捧着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我不想再看第二眼了,马上把它原封放回铁罐子里去。 邝高手想要转交给我爸的,就是这个东西?他们不可能在贩卖人体器官,但一双眼睛能做什么? 在跟随金瓶梅东跑西颠的这段日子里,其实我已经稍稍平静了一点,可能是在他手里得到了保护,有一种安全感。但随着这个玻璃瓶子的出现,这种并不十分牢靠的安全感瞬间就崩塌了。我觉得就算我离开金瓶梅,也不会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现在想想那封来历不明的邮件,越想越不对头。 我越来越觉得躁动,当初赖叔对我讲述的父亲的那些事,有很多水分,或者说他隐瞒了很多。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他隐瞒我,还是父亲先隐瞒了他。再加上那个烂脸的干尸对我说过的话,还有录像里看到的很像我父亲的那个助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直堵在我心里,此刻被激发,一下子就像是要爆炸一样。 我一定得搞清楚,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金瓶梅的两个伙计看着,我没有随意打电话的自由,但我觉得自己连一分钟都忍不了了,考虑了一下之后,我推开卫生间的门,卫生间就在房门边上,门一推开,无形中就遮挡了两个伙计的视线,他们都被枪战片的情节吸引了,我轻轻转动房间门的把手,然后猛然一拉,飞快的冲了出去。 两个伙计根本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等他们反应过来跟着冲出去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了楼梯口。 我一口气从六楼跑下来,一离开宾馆,外面四通八达的街道就对我很有利,其实我也对路况不熟,但捡着拐角多的街一直跑,来回不知道绕了多少弯子,终于甩脱了两个伙计。 我找到一个很偏僻的公用电话,但手机丢在宾馆里,赖叔的电话号码我记得不清楚,打错了几次之后,终于接通了他的电话,我轻轻喊了他一声,赖叔在那边就很吃惊,因为他知道金瓶梅是不允许我和他通话的。 “小童?你在什么地方?出什么事了?” “赖叔,我没事,就是打电话和你聊聊。”我把其它的情感暂时都压制住,时间不多,我不能太罗嗦:“赖叔,今天打电话,其实就是想问你关于我爸的事,之前你告诉我的那些,可能不太靠谱。” “你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赖叔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你爸爸的事情,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那你告诉我,我爸是不是做过一些很过分的事。” “你听到什么了?” “告诉我,他是不是杀过人?” “闭嘴!”赖叔听到我这句话后,突然就发火了,在电话那边骂了我一句,他的情绪有点激动,可能觉得我在别的地方听到一些闲话,所以对父亲产生了质疑,他骂过之后顿了顿,喘了口气,对我说:“小童,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绝不可以怀疑你爸爸。” 我拿着话筒的手有点松动了,心神不宁,赖叔跟着追问我现在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我告诉他一个人在外面。 “他把你放了?” “没有,我只是办点事,事情办完之后还要回去。” “你不要回去了,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不行。”我垂着头,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脑子也很乱:“晓宁还在他那里。” “这样……”赖叔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先回来吧,晓宁我再想办法。” “不行,我必须回去。”我猛然间觉得鼻子有点酸,赖叔这么做就等于把晓宁搭在金品梅手里了,如果赖叔有办法的话,不会等到现在。 “小童,现在不是犯倔的时候。” “我很好,没事的,张桥在你那里?多照顾他,赖叔,你也保重。”我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对着话筒笑了一下:“就这样,赖叔,我挂电话了。” 在赖叔一连串喂喂喂中,我挂掉了电话。打完这个电话,我浑身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连着抽了几根烟,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本来我打算打了电话就回去的,但现在我感觉茫然,心里烦躁不堪,又没有力气,状态非常糟糕。我叼着烟在马路上茫无边际的走着,路过一个酒吧的时候,我推门进去,要了半打啤酒,自斟自饮。 我不停的喝酒,喝光了再要,我好像听不到喧闹的酒吧里的任何声响,就是想一个劲儿的朝肚子里灌酒。我像一个处在青春期无比骚动又没有目标不知所措的少年一样,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死死的绑住了,却怎么样都抓不住这根线,也挣脱不出去。 父亲,赖叔,干尸,金瓶梅,邝高手,晓宁,张桥……我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没,但脑子里来回浮现着这些人的面孔。他们的面孔好像都陌生起来,陌生到我不敢认了。 我一直在这里坐到凌晨,酒吧打烊的时候才被人请出来。我喝了不少酒,但还能走路,甚至还能记得起通往宾馆的路线。我摇摇晃晃的走着,在路灯下面又坐了半个小时,脑子清醒了一些。我想,该回去了,否则金瓶梅的两个伙计准要急死。 我重新回到宾馆的时候大概是凌晨四点钟,路上几乎已经没人了,但在距离宾馆最近的那个路口,我看到了金瓶梅的两个伙计,电线杆子一样直挺挺的杵在路边。 “真的很不好意思。”我远远的就和他们打招呼,带着微醉时那种憨傻的笑容,跑过去跟他们道歉:“我只是闷的慌,出来走走,现在好了,心情一片大好,走,回去睡觉。” 两个伙计没说话,等我距离他们很近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很奇怪。 第068章 神秘的捕猎者 我形容不出两个人的表情意味着什么,总之是很奇怪。当时我缺乏必要的经验,如果是金瓶梅还有赵英俊这样的老手孤身一人遇见这样的情况,估计马上就会转身跑,或者想其它办法,但我缺乏经验,而且大脑还被酒精稍稍影响着,看到他们两个人之后,居然还傻愣愣的问他们怎么了。 “他们都有点累了,站在这里休息休息,你累不累?” 我猛然一惊,因为说话的明显是个女人。紧接着,两个伙计就从路边的冬青丛里慢慢走出来,不过他们是被人顶着后腰走出来的。一个很年轻的女人跟着他们走出来,手里悠哉悠哉的晃着我们宾馆的房卡。 这个女人确实很年轻,看着比我还要小一些,身段相当好,穿着小皮衣,牛仔裤,套着靴子,苗条而且干练。她的脸型非常好看,但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产生了跑的念头,但根本来不及了,刚后退了两步,就被人一下子抓住了胳膊。年轻女人潇洒的打了个响指,不远的地方随即亮起了车灯,有车子熄火潜伏在那里。 我直接就被塞进车子,年轻女人跟着一脚跨进来,转头对我眨眨眼睛,说:“你的处境不妙,只有跟着姐姐走,才是出路。” “你是谁啊?”我的胳膊被扭的生疼,回头看看后面,两个伙计也被人硬架到车子里面:“我警告你,你现在放了我们还来得及,你不知道那两个人背后的老板是谁,他可以随随便便弄死你。” “你真把我吓死了,怕怕。”年轻女人拍拍胸口,咯咯笑了一声,对前面的司机道:“开车。”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了,这个时间段的路况非常好,尽管是在城市里,但车子如滑翔一般飞快的开着,没有任何阻滞。这辆车子里只有我和年轻女人坐在后座,前面是司机,我左右看看,想着有没有机会跳下去,不过这个念头刚产生,就让我浑身发冷,从行驶速度这么快的车子跳下去,估计很不好受,弄残废了都是轻的。 “怎么,看着你的样子,貌似很不满意?” “我他妈不认识你。”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投到别处。 “哎哟。”年轻女人伸出手捏着我的脸:“臭小子,小脸挺嫩的嘛,跟姐姐说,今年多大了?” 第58节 “关你蛋事。”我甩脱了她的手,但这个年轻女人不肯罢休,又伸手使劲捏我的脸,捏的很疼。我来回的反抗,她显然是有功夫的,随便就制的我没脾气,用指头一个劲儿在我脸上弹。 弹的多了,就把我弄毛糙了,但我打不过她,丫脸上笑着,但下手非常重,弹的我脸上火辣辣的疼,而且一弹起来就没完了。我缩着头来回的躲,目光一瞥,看到她敞口小皮衣里面是件紧身衣,裹的某些东西呼之欲出。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你吓死姐姐了,有什么招,你随便使啊。”年轻女人咯咯的笑:“姐姐接着……” 我猛然一伸手,直接就捏了过去,入手很弹。她顿时也毛糙了,按住我的头使劲一推,拉着自己皮衣的领子裹了裹,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神像一把刀子,能剜下我一块肉。 “再有下一次,我把你两只瓜子都剁掉!” 她虽然看着发怒了,但没有打我的意思,我赶紧就说:“问一下,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昨天刚到这儿,一个人都不认识。” “没错。”她有意跟我保持着距离,两条胳膊抱在胸前,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就是你。” 我再问什么,她就不肯说了,不过也不再骚扰我。我自己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谁? 车子开的很快,对于这个地方,我还是觉得陌生,不知道车开向哪里。大概有三四十分钟之后,车子停了,这应该是本市新区的最边缘处,大片的建筑都是新开发的,很多还没完工,住的人比较少。 我和两个伙计一起被带到了一座很大的房子里,房子装修的很精致,进门之后,两个伙计被人带走了,那个年轻女人在沙发上甩掉自己脚上的靴子,舒服的伸了伸懒腰。我真搞不懂她要干什么,接着竟然开始弄早饭,面包果酱牛奶什么的摆了一桌子。 “虽然你很讨厌,但我还是让你吃点早饭,坐吧。”年轻女人推给我一杯牛奶。 “我不吃,你先把这个事情解释下可以吗。”我一看她的神色缓和了些,赶紧就坐到她旁边,跟她商量。 “我只说让你坐下,我让你坐这儿了吗?” “你没说让我坐这儿,但你也没说不让我坐这儿是不是?那个……” “从现在开始。”她放下手里的面包,又把我朝旁边推了推:“你敢进入距离我一米的范围,我一巴掌抽死你你信不信?” “好吧好吧。”我赶紧挪了挪:“现在说吧,解释解释这个事。” “吃完饭就知道了。”她跟着拿起面包,说:“有人要见你。” 我没话说了,就坐着等她。她吃东西和猫一样,一片面包吃五分钟,看似非常优雅淑女,其实罗嗦的有点操蛋。 好容易等她吃完了,我就问她是谁要见我。她站起身,说:“跟我走,马上你就知道了。” “美女,我问一下,我那两个朋友不会有事的对吧?” 这座房子非常大,可能直接买了上下两层楼,然后从里面打通了,加了一架楼梯。她带着我上楼,回头对我说:“你叫我陈雨,其它乱七八糟的称呼你再喊一次,照抽不误,另外,你那两个朋友只是小鱼,不值得动他们。” “陈雨你好。”我听到金瓶梅的两个伙计不会有事,心里就踏实了点:“我叫张桥。” “是吗?”这个叫陈雨的年轻女人回头看了我一眼,撇嘴笑了笑。这笑容跟白骨精一样,看的我心里发毛。 楼上很空旷,陈雨带着我走向了一个大卧室,我原来以为要见我的人就在这里,但进去之后才看到里面没有人。这是个女孩的卧室,有股淡淡的香味,床上有个大公仔。看着陈雨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卧室好像是她的,不过我很难把这样一个布置的温馨又软萌的卧室跟她本人联系起来。 她打开了电脑,凡是身上有点功夫的人好像都不把我看在眼里,丫大大咧咧的,根本就不防备我。紧接着,她跟人点开了视频,对方没有摄像头,只有语音。 “人带来了。”陈雨对着话筒道:“很顺利,没有任何意外。” “让我看看他。”跟陈雨视频的可能是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我看不到她人,但听着声音,大概有四十多五十岁的样子。她的声音很软,很柔和。 陈雨转身把我拉到电脑前面,我喝了半宿的酒,估计现在的形象很不怎么样。对方沉默了,足足有好几分钟都没有出声,我下意识的就摸摸自己的脸,这辈子估计这是第一个如此仔细端详我的人。 “好,好。”几分钟之后,对方终于说话了:“看着很健康,很好。” “您可看错了。”陈雨撇撇嘴,在旁边说:“很不老实,而且无赖,滚刀肉一样的。” “好了,你安排一下,带他去吧。”对方可能不喜欢多说废话,接着就说道:“注意安全。” 视频的过程就是这样,我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一个白天,你要好好休息,到了晚上会有活动。”陈雨说着就开始收拾那张床,像是要睡觉的样子,其实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乐意躺在这张床上睡一下的。 但她收拾好了床,竟然让我蹲到墙角去,估计是我们见面之后我就没给她留好印象,对我很凶。更过分的是,她弄了把手铐,把我给锁到桌腿上。弄完这些,她很舒服的就钻到床上。我被铐的很死,蹲在墙角根本站不起身。 “这是要搞什么!” “不要闹,好好休息,我说了晚上会有活动。” “有什么活动?” 陈雨靠在枕头上,想了想,很认真的对我说:“抢劫。” 第069章 抢劫 我被陈雨的话给吓到了,而且更加觉得这个女人不靠谱,她抓我过来,就为了让我参与抢劫?抢什么? 我还想再仔细的问问,但陈雨盖上被子开始睡觉,我叫了几声她也不理。没办法,我一个人蹲在墙角,一夜没睡,眼皮子开始发困,但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开始分析陈雨是什么来历,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应该和赖叔有关,因为我到本地的消息很隐秘,中间只跟赖叔打过一次电话。从邻市到这里距离非常近,而我打完电话之后跑到酒吧的那几个小时之间,赖叔有可能查到我打电话的位置,再逐一的摸索。 不过想来想去,事情恐怕不是这样,如果真是赖叔,他没必要这么做。而陈雨背后的老板,是个女人。 想的久了,脑壳发疼,我终于还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的很糟糕,感觉困意还没消失,就被陈雨给踢醒了,这时候正是半下午,她重新把我领到楼下,然后拿出了从宾馆翻出来的老档案以及那只罐子。 “你到这里,就是为了找这些东西?”陈雨掂掂那只罐子:“你跟谁做事的,你老板是不是个没脑子的货,竟然派你出来办事。不过这次你好像走狗屎运了,竟然拿到了这些,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措辞客气一点行吗?” “竟然还有这些档案,这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东西。”陈雨一边翻着那些老档案,一边跟我说话。我觉得她精神应该不太集中,所以赶紧问了她几个问题,但这丫头精明的很,说话滴水不漏。 等到她把这些老档案匆匆翻了一遍之后,就摇摇头,说:“档案是真的,只不过缺少的太多,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们这些人,可能永远都看不到完整的档案了。”陈雨突然就话锋一转:“就连封存档案的地方,也没有完整的档案原件。” 第59节 “为什么?” “这个不能告诉你。”陈雨眨着眼睛笑笑,勾起我的好奇心却不肯再说下去,她明显感觉自己的阴谋得逞了,让我心痒难耐,接着,她拿起罐子问我:“这里面,是谁的眼睛?” “我真不知道。”我叹着气解释:“我跟这个罐子没关系,只不过受人委托,把它取出来而已,我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铐了我大半天,事情该了结了吧?你行行好,把我放了吧。” “你和这些真没关系吗?” “真没有。” 我觉得我在尽力模仿金瓶梅,说谎话根本不眨眼睛,但可能学的不像,陈雨看样子不信我,不过她也没有追问,喝着咖啡道:“以后你跟着我做事,有你的好处。” “为什么要跟你做事。” “我最后重复一遍,以后我的每次行动,你都是其中一份子,跟你说话很费劲,让我必须强忍着一分钟想抽你八百次的冲动才能继续说话。”陈雨放下杯子,说:“晚上的活动你也要参与,可以先熟悉一下。” “抢劫?” “是的。”陈雨拿起了电话,走到窗边,拨打了几个号码,她说话很简练,往往都是一两句话就挂掉,估计都是她用熟了的人,只要简单交代一下就可以了。 接下来的时间很无聊,陈雨不怎么搭理我了,到了晚饭时,屋子里的人都从各自的房间出来,然后一起吃饭。我一直在看金瓶梅的两个伙计,陈雨就在旁边慢条斯理的说:“你不用担心,他们呆段时间就会走。” 晚饭很简单,吃了之后,那些人就各自准备了一些东西,陈雨把我丢下,独自上楼。我坐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天已经擦黑了,陈雨换了件衣服从楼上下来,屋子里的人分批出去,我和陈雨还坐原来的那辆车子,车子一路向东,很快就开出了新区的界限,再往东的话就很偏僻了,只有一些矿山和污染严重的化工厂。 “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啊!”我越来越心慌。 “要跟你说几遍你才记得住?”陈雨有点不耐烦:“抢劫抢劫!你听懂了吗?” “抢什么?抢谁?” “抢劫当然是抢钱。” 车子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就停到了一片小树林旁。他们的车子一共有四辆,我估计能有十三四个人。司机下车蹲到一旁抽烟,我也要了一支,陈雨就趁这个机会跟我解释了一下,她说再往东边一点,有一个黑窝点,表面上看是个小塑料厂的厂房,但那里每天都会流动囤积大量的现金。 我们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车子再次开动,这一次只开了三四公里,然后人就下来步行。月光很亮,不需要什么照明工具,又走了很远,陈雨指给我看了看,那边有一小片厂房。 “这个窝点的老板做的生意比较偏门,这些钱都是黑钱,每天的进项和支出都大的惊人,有些钱来不及入账就要清点支付出去,所以这里的现金很多。”陈雨小声对我说:“你不想知道做完这一票,你能分到多少吗?”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就想知道分了钱以后我还能活多久。” “放心吧,没事的。你这么无赖,胆子却这么小。” 我们不能距离厂房太近,如果这里是个洗钱的窝点,防备一定很森严,厂房周围到处都是暗哨,只要弄出一点声响就麻烦了。我们在距离厂房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停下来,陈雨从她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小毛绒玩具,但那东西是活的,趴在陈雨的手背上,两只小眼睛骨碌碌的转。 这东西很像貂,日常生活中估计已经绝迹了,据说只有一些老林子里会有,我们那边有寥寥几个人养了几只,都是从东北弄过来的。陈雨的这一只通体乌黑,但它没有尾巴,估计是人工断掉了,这样貂本身目标就非常小。 这东西很好玩,听话之极,陈雨伸出一只手掌,它就在手掌里团团打转,不乱走一步。我想伸手摸摸,陈雨一巴掌打开了我的手。 “别动,它能一瞬间咬死你八次。”陈雨摸摸小东西的头:“这是墓貂。” 这种断尾的貂据说是盗墓贼最先豢养的,因为他们从事的职业风险很大,一旦下了地之后,就会有很多预料不到的情况,而且过去的科技落后,不可能有什么探测性的设备,完全要靠人的经验去做事,但人的经验也不是万能的,哪怕一辈子没出过错,只要出一次错就可能丢掉性命。所以,有的盗墓贼就养这样的小家伙,在下坑之前,让墓貂先进去探探。很多古墓下面的老棺材都有尸毒,这样的墓貂却来去自如,安然无恙,因为从小就用砒霜还有其它毒物喂出来的,对毒有一定的免疫力。 说到这,陈雨就翻开黑貂的牙齿给我看了看,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东西的牙齿几乎和身上的毛一样,漆黑如墨。 “你跟我来。”陈雨把黑貂揣了起来,带着我几乎是爬动一般的朝前挪动了十几米。我们两个肩并肩的趴在地上,她对我说:“这个地方我们观察了不是一次两次,等一下先放花仔出去,把他们的暗哨都做掉。” “你搞清楚,我又不是你们的人,你要做什么,只管做就是了,你哪怕放花仔把全城的人都咬死,我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你!”陈雨的眉头皱了皱,看样子很想踹我,不过她忍住了,望着远处的厂房,说:“有些事情,如果你知道了以后,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要说的这么绝对,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我问你,这个黑窝点幕后的老板,你知道是谁吗?” “如我前面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出了事都让雷子扣了,也追究不到我头上。” “那我来告诉你。”陈雨舒展了眉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说:“背后的老板,就是你爸爸,郑立夫。” 第070章 易主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陈雨寥寥两句话,就如同一场超级风暴,冲击着我的思维。我很震惊,不仅仅是因为她说这个黑窝点的幕后老板是我爸,更重要的是,这个年轻女人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这些话和我以前的认知完全不同,我知道为了生活还有其它一些原因,这么多年以来,赖叔在替我爸做生意。但他做的那点生意不够看的,所以当初看到我爸给我留下的大量现金之后,我曾经疑惑过,疑惑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陈雨的话,好像无形中揭开了我的疑惑。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我爸的生意做的确实够大,每天收支的现金还需要人专门清点。 “郑公子?愣神了?”陈雨趴在地上,哧哧笑着,伸手捏着我的脸:“小脸不要颤抖嘛。” “把你手拿一边去。”我现在没心跟她调侃,因为一件一件接连发生的事,都让我渐渐意识到,我的父亲郑立夫,越来越不简单了。 “现在不和你开玩笑,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是你父亲的产业。” “那你是该有多操蛋?我先不追究你说的是真是假,现在就算这片厂房是我爸的产业,那你带我来干什么?”我有点恼火,看着陈雨的笑容总觉得心里膈应:“你带着我来抢我爸的钱?到底是你脑子锈了还是我脑子锈了?” “稍安勿躁。”陈雨急忙就捂住我的嘴:“小声点!你生怕引不来人?你听我说,刚才的话可能遗漏了一个词,你父亲郑立夫,曾经是这个窝点的幕后老板。” “什么意思?” “还有点时间,可以简单跟你讲讲,本来这些事适合在心情愉快环境幽雅的地方喝着咖啡慢慢谈,但你这么心急,我怕出岔子。”陈雨看看手腕上的女表,说:“你父亲最近出了点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我见不到他,怎么可能知道?” “见不到他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拿你当心头肉一样,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紧急,会让你见不到他吗?”陈雨收敛了笑容,拿出一副谈正事的样子:“这个黑窝点在你父亲手里最少运营了五年甚至更久,在他出了情况之后,可能很多人都联系不上他,事情脱出了他的控制,这个窝点仍然在运转,但已经易主了。” 我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仔细想想,其实在过去,我对我爸平时的行踪都不怎么清楚,他说出差,我就信了,一走一个月都是常事。至于离开家之后他干了些什么,和谁在一起,我一无所知。 “但究竟是谁趁你父亲不在的时候抄了他的老底,我还不敢确定,只知道那个人很狡猾,做事天衣无缝。” “你又不是卧底,你怎么知道有人抄了我爸的老底?我爸在遥控指挥也说不一定。” 第60节 “郑公子,你太天真了。只说一件事,就能证明你爸已经无法控制局面。”陈雨轻轻朝西北方向指了指,说:“距离这里很远以外,有一个叫西海河的地方,那里出产一种化石,前段时间,有人用天价在收购这种化石,从而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根据我的了解,收购化石的人,就是这个窝点现在的老板。” 陈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样的线索,当收购化石的人用钞票驱使不少人赶赴西海河之后,大量的化石就出土了,去西海河做这些事的人都不是善茬,一个比一个心黑,他们估计看出来金主迫切需要化石,所以不久之后就抬高了价格,金主的人跟他们交涉,但七八个团伙都不买账,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样子。 这些石头如果放在不需要的人手里,倒贴给人家钱估计人家还嫌沉,但金主就不行了,价格再高也得接受,所以只能让那些人敲竹杠。不过可以想象的出来,七八个团伙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开工,开掘出来的化石数量很多。 “那么多的货,数量太多的话,谁都吃不消,花费太高。”陈雨道:“而且,那些化石并非每一块都有用,就像赌玉一样,你花几十万买下来,切开如果是块好玉,那算你运气,但大多数都赔的吐血。” 这样一来,金主等于花大价钱收购了一批可能有用又可能没用的化石,他可能重新算了笔账,觉得这样太不划算,赔大了。 “所以,金主制定了一个计划,他派了一大批人,想办法把原来挖化石的那些人给搞掉了,这样虽然花费也很高,但比起之前,投资减少了相当多。”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邝高手没有撒谎,他知道有人把原来那七八伙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给调包了。 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起了邝高手,想起了他在黑暗中独自等死的身影,我早已经忘记了他抽我那一巴掌,反而觉得愧对他,他临死前的嘱托,也被我搞砸了。 而且又一个问题让我很想不通,金瓶梅呢?金主如果要过去搞人,不可能有选择性,肯定一网打尽,可是他为什么偏偏对金瓶梅网开一面?金瓶梅有护身符?甚至,他跟金主原本就是一伙的? “我问一句。”我抬起头问陈雨:“他们收购化石,有什么用?” 虽然我早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还是想问问,一个是看这个女人知道多少,一个是看她会不会跟我说实话。 “难道你不了解?”陈雨的表情有点讶异:“你父亲没跟你提过?” “真的没有。” “那好吧,我告诉你,他们收购化石,是为了解读密码。”陈雨狡黠的一笑:“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我都只能跟你说这么多。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他们把现金清点完了。” 陈雨带着我匍匐前进一般的朝厂房靠近,爬的很慢,后面的人跟着我们,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当我们爬到距离厂房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陈雨就不敢动了。 “下面,就看花仔的了。”陈雨很小声的对我说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只小黑貂,小黑貂机灵无比,眼珠子好像一分钟能转八百圈。 陈雨摸了摸花仔的头,嘟囔了一句,然后指着厂房,轻轻吹了声口哨,花仔蹭的就蹿出去了,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楚,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如果厂房周围的暗哨不是很出众的高手,花仔能够无声无息的咬断他们的脖子,连呼喊声都发不出。其实就算有人警觉也没什么用,谁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光线下抓到那么快的小东西,只不过那样会让后面的行动麻烦一些。 陈雨手下的人趴在地上静静的等着,大概十几分钟之后,花仔嗖的重新跑了回来,陈雨一把抓住它,借着月光照了照,花仔嘴边的黑毛上沾满了血。陈雨给它擦干净,重新放回怀里,对后面的人挥挥手,暗哨估计都被搞掉了。 陈雨带的这些人都很麻利,飞快的靠近厂房,翻墙过去,等人都到齐了,从四面把一间亮着灯的车间围住。空旷的车间里有两台废弃了很久的机器,还有几个人坐着打扑克,他们没想到会有人无声无息的冲进来,当时就慌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上都被顶上了枪。 真正点钱的地方是在地下,我们控制住这里的几个人,马上就朝地下室的入口跑,人还没进,花仔就蹿了过去,小门里面顿时传来两声惨叫,完全乱套了。 我看着陈雨那张镇定又白皙的脸,后脊梁上就嗖嗖冒寒气,之前伸手吃她豆腐的时候幸亏她没真急,否则花仔蹿出来啃我一口,这会儿我已经在太平间了。 第071章 计划的真正源头(一) 这次抄窝行动,陈雨可以说占尽了所有的先机,而且准备周末,厂房地下室的人没有多少反抗的能力,花仔下去咬了两个人,陈雨的手下一拥而入,连一枪都没放,就控制了局面。 一直到下面安稳了,陈雨才带着我慢悠悠的顺着水泥台阶走下去,这是个很大的地下室,灯光耀眼,正当中有一张非常大的桌子,上面全部都是一扎一扎清点的整整齐齐的钞票,我没见过这么多钱,所以心里连最起码的数目概念都没有,有的只是心慌,不管这个窝点是谁的,如果抢了他们,这么多钱估计够枪毙我们每个人二十次。 陈雨预谋精细,抄这个窝点的目的并非全为了钱,她想找到这里管事的人,逼问现在的幕后老板是谁。这并非陈雨和对方第一次交锋,但现在的幕后老板做事太仔细了,他跟下面的人只保持单线联系,指令一层层的分派下去,可以说到第三层的人已经不知道命令具体是谁下的。尽管这样,陈雨还是不想放弃,至少得问问。 所有人都被绑的结结实实,丢到了墙角,有人打了电话,我们的车子开始朝这边开,大批的现金直接被抄走了。陈雨找到了这里管事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疤瘌脸,一口本地话,头皮很硬,硬犟着什么都不肯说,但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估计遇见陈雨这种黑心娘们,石头人都得开口。 不过很遗憾,这个疤瘌脸终于开口了,但他对幕后老板的身份一无所知。这估计不是嘴硬,是真的不知道。 这里所有的现金都被搬走了,搜出来的账本集中到一起,浇了点汽油,陈雨亲手把账本点燃。疤瘌脸顿时面无人色,脸绿的和黄瓜一样,丢失了现金,估计还不算太严重的损失,毕竟是进进出出有来回的东西,但这些账本全部被销毁,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我们就这么带着所有的现金离开了,这对那个幕后老板应该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打击,很多地方等着用钱,足够他手忙脚乱一阵子。 回去的路上,陈雨一直在思考什么问题,我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因为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陈雨把我抓起来的真正目的。 “这个幕后老板,藏的很深啊。”陈雨慢慢开口说了句话,然后转头看着我:“你跟着你父亲那么多年,他真的没给你交一点底?” “没有。”我随口答了一句,心里却在思考事情,毫无疑问,我爸最亲密的朋友和伙伴是赖叔,估计知道他事情最多的人,也是赖叔。就那么一瞬间,我生出了怀疑,是赖叔夺了我爸的产业? 但这丝怀疑也就存在了一瞬间,我爸给我留的信里,专门说了有事找赖叔,这说明赖叔是没问题的。 “你在想什么?”陈雨用胳膊肘撞了撞我。 “没什么,我在想着,是谁抢我爸的生意。” “哟,你还蛮孝顺,准备替你老子出头?”陈雨习惯性的咯咯一笑:“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 “你自己来看看长齐了没。”我作势就要解皮带脱裤子,对陈雨这种语气我很接受不了。 “你皮痒了是不是!停手!”陈雨的脸一板,有点要翻脸的样子,不过没发作出来,但她可能看着我很不顺眼,用力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像是发泄心里的怒气:“说正经的!” “每次都是你先不正经的。” “你不用想是谁夺了郑立夫的产业,你想不出来,如果连你都能琢磨出来的问题,别的任何人都能琢磨出来。我之前就觉得,郑立夫肯定会隐瞒你一些事情,即便他是你老子,但现在还不是你接班的时候,所以他不能说。你也不要把你爹想的那么简单,替他做事的人有很多很多。这些问题可以慢慢的查清楚,如果我估算的不错,不用别人动手,等郑立夫度过了难关,会亲手收拾背后捅他一刀的人。” “这个问题不是我最关心的,我就想知道,你抓我干什么?你把我爸的钱抢了,我不记恨你,你放了我,我把这事烂到肚子里,你拿这笔钱包个小白脸在三亚买套房,舒舒服服过日子不好么?” “我的目的很简单,有的事情,必须有的人去做。” “你饶了我吧,真的。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爱因斯坦能提出相对论,但他跑步就跑不过任何一个马拉松选手。”陈雨接着说:“没有人是万能的,但总有他专长的一项,所以,有的事,必须由你来做。如果你配合的话,那么我情愿做你的助手,在一定范围内,你能调动我们的资源和人力。” “助手是秘书的意思吗?”我很不愿意跟陈雨谈这些事情,她只会在话里下套,用我的好奇心当软肋:“女秘书应该怎么对老板,你懂得……”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眼前冒金星,陈雨的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一巴掌就抽死我:“你他妈真欠抽是吗?” “好了好了,我认输,你接着说。”我赶紧就服软,捂着头朝旁边坐了坐,但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管她说什么,我就当听不见。 陈雨长长吐了口气,看样子心里无比的窝火,她干脆就不看我了,转头望着车窗外,说:“你只需要做两件事,如果这两件事做完,那么我可以保证用所有的资源去协助你做你要做的事,这是个交换条件,我不会食言。” 我耸耸肩膀,用这种方式来表明我的态度,但陈雨仿佛心平气和了,看都不看我,接着说道:“先说第一件事,你要帮我们破解密码。” “密码?”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次听到这个字眼了,产生了条件反射,总感觉这两个字背后就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 第61节 “密码,黑洞密码。”陈雨也转过头,看着我疑惑的脸,说:“不管郑立夫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些,你都要配合我,事情早做完,你早得好处和自由,如果做不完,我有时间跟你耗。” 尽管我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会因为好奇而上陈雨的当,但最终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因为密码这个字眼已经无形中牢牢的吸引了我,我想知道,这个密码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洞密码是什么东西?” “只是个称呼,其实就是密码,但这个密码是以什么状态存在的,还不清楚,因为没人解读出来。”陈雨说起这些就显得很认真,没有一丝调侃的意思:“这个密码相当于一把钥匙,简单直白点说吧,我们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大的秘密,超越了一切的秘密,很多人都想揭开它的面纱,这个秘密被关在一道门里,只有钥匙,才能打开它。” “是关于那个方面的秘密?” “很杂乱,我相信,这些事情之间看似没有关联,但它们都应该和巨大的秘密有关。好了,我们回去之后再详细谈,现在说不清楚。” 给陈雨开车的司机绝对是靠得住的,不过陈雨还是不想当着他的面说那么多,我们迅速回到了住处,其余三辆车子暂时没停,可能处理那些现金去了。回到房子之后,陈雨泡了两杯咖啡,继续和我说刚才的话题。 “那些老档案,你应该看过了。” “看了一遍,不怎么仔细。” “有点印象就好,方便我解释。”陈雨拿出了老档案最开头的几页,也就是记录天机计划启动契机的那次盗墓事件:“你应该还记得,老档案里记录的这个庞大的计划,最开始的时候是由几个盗墓贼而引发的。” “这个我知道,怎么,这几个盗墓贼有问题吗?” “盗墓贼没什么问题,拿命换饭吃的江湖人而已。”陈雨喝了点咖啡,说:“问题出在那座古墓上,具体说,是墓主身上。” 古墓所在的咸阳,是秦朝的都城,事实上,那座古墓并不算大,埋葬的是一个秦代的小官吏,品级不高,像这样的人,在渊源的历史长河中真的像沙子一样,把头发数白都不可能熟的清。 但这个品级很低的小官吏,却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身份,他是个史官。 第072章 计划的真正源头(二) 陈雨说到这座古墓的主人是一个史官的时候,我就想起过去闲极无聊时看过的一些书。这种人很特殊,说他们是普通人,那一点都不假,但他们从事的职业注定了其特殊性。陈雨所说的史官顾名思义,是负责记载国家乃至帝王各类事件的官员,当然,在秦代的时候,这种官员的具体名称不叫史官,秦的史官一共有五种,不过都不负责记录这些。 这种人没有任何职权,他们只相当于中央政府的高级刀笔吏,编前朝史,本朝史,记录起居注,但这是唯一一种本职工作不受皇帝管辖和指派的人,在工作里,他们只干自己该干的事,无需对任何人负责,他们要负责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事实。 不过这只是部分人对史官的理解,信息化的高度发达注定让人的视野更加开阔,历史,没有真相。没有一个人能保证他所看到的历史是真实的,除非亲身经历过那些。史官负责记载事实,这是他们不可干扰的权力,但每个史官都无法保证,他所记载的事实能不能以原本的面目流传到后世,可能期间会有很多原因,让这些事实走样。而且并非每个史官都有太史公那种风骨,当一个正常的史官遇到了铁腕帝王在位的时候,他的工作就会变的很矛盾。 那个被埋葬在咸阳附近的史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由于身份的特殊,他知道一些事情,但估计他的后半生很苦恼,因为他担任史官期间,正是秦始皇执政时期,面对这样一个敢于冒天下大不韪而焚书坑儒的帝王,任何史官都没有一硬到底的勇气。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下,一些原本真正发生过的事被掩盖了,它们没有被记载到史籍中。 这个史官的心情可以理解,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但上头有人顶着不让写。所以在他年老归家之后,把那些不可以写在正史里的事情,统统记录到一本私人笔记形势的书里,这些书根本没有刊印发行的可能,只限于自己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一个勉强说的过去的交代。史官记录的事件相当全面,因为在过去的生活里,他不仅自己要接触这些,还有部分同事,私下会暗中交流各自负责的工作,信息高度融合。 这种如同野史一般的史料不登大雅之堂,不会被后世的权威机构认可,也无法出现在正经的史书里,但事实上,这样的历史其实是最可信的,因为中国乃至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历史都跟当时的政治需要挂钩,官方修出的史书,自然可以想象到其真实度,但史官的私人记录,往往就是单纯为了记录而记录,他们没有任何目的,只为了用良心写出一些东西。很多历史方面的专家级人物表面上对这种野史很不屑,不过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人心里都有数,当遇到一个比较困难的课题时,如果找到此类记录,他们就会暗自庆幸,如获至宝。 被埋葬在咸阳附近的那个史官可能家境比较好,正因为如此,才会被几个盗墓贼盯上。这几个倒霉的盗墓贼只挖了盗洞,里面的陪葬没有带出来就被村民抓住了,因为墓里的陪葬比较多,所以让公安机关比较重视,请了专人过去修复清理,这一清理,就把史官私下记录的那些资料给翻了出来。 那些资料全部都刻在竹简上,数量很多,因为古墓的时间太久了,出现了塌陷,地下水不断渗上来,竹简的存放地成了一个小泥潭,等竹简被一点点的挖掘出来时,有一部分已经腐烂的分辨不出了,但剩下的一部分还是勉强可以看出来。 当时负责这座古墓整理工作的是一个民间的文物爱好者,在文物以及历史方面的造诣很深,整个古墓被挖掘出来之后,相关的文物就被整理清点,那些竹简引起了老专家的强烈兴趣。那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墓主的身份,凭借职业敏感,他觉得这些被私自记录在竹简上的内容都是正史里见不到的。 老专家就等在挖掘现场,竹简被清理出来一部分,他就现场辨认一部分,看着看着,他被震惊了,因为竹简里记录的东西不仅仅是正史上没有的,而且极大的震动了他的常识思维。那个年代的人,都受唯物主义教育很多年,根深蒂固,老专家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单凭现在所谓的科学教条去解释,但他根本想不到两千年前的秦代,会发生那些事。 “这些内容,就是天机工程被启动的契机,非常重要,是计划最原始的理论依据,所以被详细的记载在档案的前部分里。” 发生在两千多年前的那件事,大概是这样的:在秦统一中国之后的第二年,有人献给始皇一张帛图,这张图只有始皇看过,其余的人包括李斯都没有目睹。不过据说,这张图来自战国时期,是当时很有名的方士贾苏手绘的。贾苏没有任何官职,但战国时期,他在赵,燕,魏等诸国很吃香,是诸国君主的座上宾。始皇一向对方士很感兴趣,所以他收下了这张图,虽然没人见过,不过可以断定,始皇暗中琢磨过图。 大概是两年之后,始皇派出过不少人,在当时秦国版图内四处勘察,这些人里面有堪舆师,有方士,有原秦国的贵族,他们直接对始皇负责,不接受任何官员和地方的调遣与干预,所以,除了始皇本人和接受任务的人以外,没有人知道始皇让他们做什么。 这是个漫长的任务,执行了很久,有的人甚至一走就是几年,连家都没有回过,奔波于各地,当所有人都回到咸阳之后,一支大约有五万人的队伍就被紧急的抽调组建起来,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再隐秘,也不可能完全瞒过满朝官员,有人私下猜测,可能是要和北边的匈奴打仗。 但完全不是这样,这支队伍就是单纯的工程队伍,始皇并没有征调民夫,可能是怕消息泄露的太广泛,全部调用的是军队中的士卒。这支队伍被派到北方一个秘密的地方,虽然史官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过他却知道,这五万人是在挖坑,他们几乎挖掉了半座山,在山下很深处,挖出了一个沉陷于地下的古城。 没有人知道这座古城的主人是谁,挖出来的时候,古城已经空了。在当时,除了亲自参加工程的人,谁也说不清楚这座古城的情况,一直到队伍遣散之后,几个有官衔的参与者在各种场合下泄露了关于古城的一些事情。 消息就是这样流传出来的,始皇震怒,泄露了机密的人都被诛九族,但消息确实泄露出去,想收都收不回。根据泄密者的讲述,外人得知,这座空旷的地下古城里找到了一个精密如罗盘样的东西,对于这个东西的具体构造,估计当时的人无法理解,不过他们发现,在某种特殊情况下,罗盘样的东西会启动,继而显出由很多点组成的线条。 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难辨真假,不过在发掘出这座古城之后,始皇就决定重修战国时期诸国所构建的长城。这时候,就又有人闲言碎语,说这个决定其实是以古城出土的那个罗盘上的线条为基础的。 当陈雨给我讲到这里时,我竟然一点都不怀疑,因为之前我就知道,在遥远的西藏,就出现过那样的壁画,早于秦朝若干个世纪之前,已经有人画出了秦长城的具体走向。 其实,我对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有自己的定义,不管事情多么匪夷所思,既然它发生了,就肯定有发生的道理,这个道理就是导致其存在的理由。如果我们不理解这个事情,并非表示它是虚构的,只不过以目前的思维范畴和科技水平,还无法找到那个道理而已。渺小的人类以自身现在的科技水平就断言某些事情不可能存在,是很武断而且无知的。 不管事情真相是怎么样,秦长城的修建是不是以“罗盘”上的线条为蓝本,总之长城是确确实实修出来了,史官就是这样记载的,他记下来的东西无法广泛传播,最多就是写完了自己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所以没有说谎的必要和理由,因此,在竹简上的内容被上报之后,一些领域内的权威也默认了这些资料的真实性。 谈到这里,其实我已经能看出些许问题,正如金瓶梅以前跟我讲过的一样,长城的修建对防御一个游牧民族来说,真的没有太大用处,始皇一统六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虽然没有亲自领军打仗,但这些军事常识不应该不知道。像这样劳民伤财而且无大用的庞大工程,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那么做。 但始皇还是这么做了,这就是这个事情里不太符合常理的地方。 “他为什么这么做,那些竹简上给出了答案。”陈雨唯恐我理解不了她说的话,在纸上给我画出一条大概的线路:“修建长城,只不过是一个掩饰。” 第073章 计划的真正源头(三) 听陈雨讲述,要比听金瓶梅讲述直观得多,金瓶梅只是讲了一个大概的而且模糊的推断,但陈雨所说的话里细节很多,包括当时的部分人物,时间,地点,都有出现,这无疑加大了整个事件的真实度。 “修长城是在掩饰什么?”我问陈雨,其实这个问题我多少知道些,但不全面,还是想听听完整的答案。 “之所以要修复战国诸国之间的长城,最主要是因为始皇要做的事的地点,大多在这些古长城遗址上。”陈雨解释道:“你想想,如果毫无来由的派那么多人去,大兴土木,就算施工地点是在边境,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也难免会被本国甚至北面的敌人注意到。” 这可能是个很巧的巧合,因为不想让世人知道施工的真正目的,所以始皇重修了长城,这是个很好的借口,有长城作为幌子,那么他们在这条线路上无论怎么搞,都不会引起怀疑和猜测。 当然,那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了,它真实吗?合理吗?事情好像就是那样,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的,至少在秦之前,已经出现了长城走向的路线图,所以秦始皇在这条线上修一条长城,也不算特别离谱的事。 在修筑长城的过程中,工程的进度不断回报到秦中央政府,不过真正的工程进度,只能秦始皇一个人知道。但很遗憾,在修筑长城的时候,已经是这位风云人物垂暮的晚年,他的精力没有那么旺盛了,不可能和年轻时一样每天阅览以百斤为单位的竹简奏章,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找一个非常信任的助手,来协助自己处理这些事。 朝中的大臣显然不合适这个任务,所以始皇选择的助手,依然是他一直很青睐的方士。这个方士并不出名,甚至在史官的记录中都没有他的具体姓名,但这个方士唯一的作用,就是把始皇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秘密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流传着,史官是如何得知这些秘密的,没人知道,但他把这些统统记录在自己私人的“回忆录”里。 当时的长城的修筑是一段一段进行的,确实和陈雨说的一样,长城只是个掩饰,或者说是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大部分士卒和劳役都在挖坑,没有人规定这个坑要挖多深,一般都是挖到实在无法进行下去的时候才停止。这么做肯定有目的,不过始皇在这一点上无比的谨慎,他不告诉任何人真正的目的,包括他信任的方士助手。因而在这个问题上,史官的记录是空白。 不过可以看得出,始皇的目的一直没有达到,每当士卒劳役在古长城一线的某一地挖出一个深坑之后,就尽力重新填平它,在地表修出长城,无形中就把工程地点转移到了下一个地方。 第62节 当长城完工时,其实证明始皇的目的彻底失败。从临洮一直挖到辽东,他没能挖出自己想要的。不过在这一线的挖掘过程中,挖到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东西,有的东西体积太大,无法运走,或许被重新深埋,有的东西秘密由专人带回去,经始皇过目后严密封存,我想着,他可能还打算慢慢研究这些,可是没机会了,不久之后,始皇出巡驾崩,继而又发生了秦末农民起义和长时间的混战,这些东西下落不明,或许是毁在了战火中。 “如果你没有答案,跟我讲这些有用吗?”我问陈雨:“在你印象里,我的智力跟脑残是不分上下的,你打算让我猜谜?” “有答案,如果没有,我就不说这些了。” 我想要问的答案,其实就是始皇做这些事情的目的,也就是理由。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些,我也知道,做这些事情的目的,也就是事情背后隐藏最深的秘密。 “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做过这样的事,这份老档案记录的天机计划中的天机工程,事实上大同小异,都是同一个目的。”陈雨思考了一下,对我说:“他们都在挖东西,想挖出一个黑洞。” “黑洞?”我想着陈雨终于说到最要紧的猛料上了,天机工程的核心目的,是什么? “说黑洞可能不确切,他们是想挖一个和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的洞,那个洞,隐藏着世界上最大的秘密。”陈雨道:“如果可以找到这个黑洞的具体位置,再破解出黑洞密码,就有可能洞悉这个秘密。” 说起来非常奇怪,当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我爸给我留的那封信的内容。确实很奇怪,我看到那封信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之前很少会想起,这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信的具体内容。我想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爸在信里说的,他希望我做一个有思想,会思考的人。 猛然回想起这句话,并不能让我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我确实在想着,脑子里有点乱,思路总不能集中,一直过了好几分钟,我才把思绪理了理。陈雨没有打扰我,只不过可能觉得我思考的样子很搞笑,一直在偷乐。 “我想问个问题。”我问陈雨:“你说从始皇开始,他们在挖掘,挖掘黑洞,这个结论是资料中真实记载的,还是你自己推测出来的?” 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有着根本性的区别,甚至可以说是事件里非常关键的一个要素。 “哟,郑公子,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能想到这一层。”陈雨又发出那种习惯性的笑声,顺势想拍我的头,我赶紧就躲开了,告诉她现在正在谈正事,她就收起笑,眼睛里带着那么一丁点赞赏的意思,说:“史官的记录没有说明这一点,结论属于推导,但有非常多的佐证可以证明这个推导是最准确的,否则,你再换一个思路,结合这些佐证,得出的结论就很牵强。所以,我,还有其它一些人都认为这个推导出来的结论就是事实。”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是什么?根本无从猜测,我所知道的,就是秘密隐藏在一个未知之地的深邃黑洞里,需要黑洞密码去打开它。 我想了一下,就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个事件或者说这个问题并不是我应该考虑的,目前来说我最应该好好考虑的问题,是陈雨的真正动机。如果她不一五一十的说明白的话,我不可能知道,为什么她一定要我协助来寻找黑洞密码。 我很想跟陈雨用一种开诚布公的方式交谈交谈,尽管我清楚这么想只是一厢情愿,但我还是努力尝试了,果然,陈雨听完了我的问话之后说:“我已经告诉你了,有的事,必须要有的人去做,你会明白的。” “你有话一次性说完,我暂且不表明我的态度,刚才说的黑洞密码是第一件事,第二件逼我做的事,是什么?” 我并不是真想跟陈雨合作,委曲求全去换取什么好处和自由,我只是想搞明白她让我做的事,然后从这里面去推测她的动机还有目的。 陈雨一直都是很爽快的,特别是在谈正事的时候,几乎有问必答,但她听了我这次问话之后,很罕见的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低着头在考虑,也只有这一刻,她跟其它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一样,不断的揉弄自己的衣角,如果不是环境限制,换个场合的话,我很怀疑她是在为要不要跟我表白而艰难的做思想斗争。 “第二件事,有其他人跟你说,这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陈雨最终抬起头,用一种比较复杂的目光望着我:“或许很快,也或许要等一段时间,会有人和你说的。” 陈雨的表情和语气让我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因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有点为难,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辣椒一样的女人为难。由此,我更加不安,而且很费解。 在我看来,好端端的被一个陌生人给抓起来,硬逼着我去抢我爸以前的产业,而且还要找什么黑洞密码,已经是很无厘头也很扯淡的事了,难道第二件事比这个还扯淡? 我和陈雨半天都没有说话,好像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我漫长的思考过程中,一个想法渐渐就产生了,很难理解这种想法为什么一产生之后就迅速的膨胀。我竟然在考虑陈雨的话,考虑协助她去做事。究其原因,可能还是我自己内心深处很想把这些事情的谜底都揭开。我觉得,不管是真正的答应她,或者委曲求全,我肯定会拥有一定的自由,这对我来说比较方便有利,同样,不管陈雨抱着什么样的动机,只要我听话一点,她就必须告诉我更多的情况。 “我考虑一下,你给的好处能否让我动心。” “这没问题,你会动心的。”陈雨马上就说:“我们的资源,你想象不出来,在你的职权范围内,你可以调派不少人,你可以任意叫这些人去做事,他们会服从命令。” “你呢?你归谁领导?” “我也在他们之中。”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答应你的要求,那么我也算是你们的老板了?” “可以这么说。”陈雨摊摊手。 “那好。”我露出一个很贱的笑,来回搓搓手:“老板手下的女秘,一般都是要被潜规则的,我能否也潜你一下?” 第074章 第二件事 陈雨并非真正的水火不侵,听完我的话之后脸色马上就变了,又羞又怒,腰身一拧,手掌就伸过来了,我赶紧躲,嘴里就念叨着:“你看你看,像你这样没有一点信用的人,怎么一起做事,前脚刚说了我是老板,话还没落地,后脚就不认账了是不是。” 陈雨伸出的手掌骤然停了下来,她坐在沙发上,泛起红晕的脸色仿佛渐渐消退了,但胸口起伏的还是很激烈,估计让气的不轻。我心里暗爽,从见面开始她就没少敲打埋汰我,如今总算小小出了口气。 但是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形如不出来,像阴森又不像,反正很复杂,目光也有种若有若无的犀利,盯着我看,把我看的心里发毛,赶紧扭头躲避她的眼神,到桌子上找烟。 我摸了根烟点燃抽了几口,然后扭过头,这一扭头就把我吓了一跳。就我找烟抽烟这空挡里,陈雨竟然把里外两层衣服都脱掉了,只剩下一件没有一巴掌大的内衣,她静静坐在沙发上,对我说:“我说话,是算数的。” “这个这个……”这次反倒是我相当的局促不安,嘴里叼着的烟卷一个劲儿的哆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和石化了一样。 不可否认,这个女人有自己的魅力,尤其是她脱掉衣服之后的那种表情,虽然很复杂,但相当勾人。我并不是什么君子,但此时此刻,我根本没有那个心思。我确定了,陈雨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想做什么,随你。”说着话,陈雨就站起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甩掉了脚上的鞋,钻进被窝之后,还能看见她隐约的动作,那肯定是在脱外裤。做完这些,她就靠着枕头仰望着天花板,完全是一种屈服后的表现。 我忍不住就想落荒而逃了,这他妈根本不是一场艳遇,而是一块挂在锋利钩子上的香喷喷的饵,只要我咬了,必然一嘴血。 “这个这个……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想表现的很镇定,给陈雨留下一种阅女无数的感觉,但我真淡定不了,勉强挤出一个很不洒脱的笑:“先穿上再说。” 陈雨根本就没问为什么,我让她穿,她就穿了,真的和一个很乖巧的女秘御姐一样。不过我明显能看出来,她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就好像猛然间发现自己非常讨厌的一个人身上其实还有那么一丁点优点。 “我给你上,你不上,这是你的问题。”陈雨理了理头发,呼出一口气,说:“但你要做的事,就必须去做。” “你一个女人家,说话稍微委婉一点会死吗?”我总算是相信了张桥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他说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怕男人开荤玩笑的,有时候遇见一个猛的,你一句话甩过去,人家直接就来真格的,反倒让想占便宜的人手足无措,当场就闹个大红脸。 “我希望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而不是开一个很无聊的玩笑。” “我问一下。”我想了想,说:“我能有多少自由?” “目前为止,不是很多,因为有的事比较紧迫,要加快速度。”陈雨道:“你可以使用网络和通讯工具,最好不要外出,当然,你外出的机会也不大,马上就有一个重要的行动需要你带队去做,那个地方估计很偏僻。” “具体说说?” “是那座神秘的古城。” 一些问题已经很明了,秦始皇得到了那张据说是贾苏留下的图之后,并没有贸然就立即进行大规模的土木工程,他通过了多年的勘察,才调集了五万人进行第一个行动。五万人确实不算少,但对于当时动不动就征调几十万民夫进行的大工程来说,这五万人实在是个小kiss。 就是在动用这五万人发掘出一座沉陷于地下的古城之后,才促使始皇下定决心,重修长城,他肯定从这座古城里得到了什么,我相信,那个“罗盘”上的路线图只是其中一部分,只不过比较重要,才出现在了史官的回忆录上,至于其它东西,史官不可能全部知道。 在两千年前的秦代,科技水平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那些人尽管发现了这座神秘的古城,也没有办法探知古城所有的秘密。所以说,如果现在能找到那座古城的话,里面还是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第63节 这座无主的神秘古城,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契机与枢纽,没有它的话,始皇的一些举动可能不会实施,没有始皇的反常举动,两千年后的天机工程,也就缺乏依托。我没办法理解一些高层人物的真实想法,据陈雨说,在史官古墓被整理之后,差不多三四个月时间里,上面肯定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理论课题成熟,马上就组建了天机工作组。 我不能理解的是,他们那么相信这个事件的真实性?世界上最大的秘密,究竟关于那个方面的? “你能告诉我吗?揭开这个最大的秘密,有什么好处?”我问陈雨:“以我看,你们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主。” “这个问题我暂时也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不知道。” 陈雨不再废话了,开始跟我探讨关于那座神秘古城的问题。这个古城的具体地点,在史官的回忆录中没有记载,但其它的周边线索,却可以把它的位置框定一下,应该是在陕西与甘肃的交界处。我看着陈雨,很怀疑她已经知道了那个地方,但行动还在酝酿中,这样的信息不可能直接就告诉我。我并非老板,甚至对陈雨来说,我只是个陌生的外人。 “你要先做一个思想准备。”陈雨在讲完大概的情况后,很认真的对我说:“你应该上过学,但你接受的是应试教育,而且是在这个大环境限制下产生的教育方式,所以你的思维从一定程度上被禁锢了,比如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世界上是有鬼的,那么你可能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因为这个概念跟你的常识理念有根本的冲突。” “那倒不是,我对这些事情有自己的理解,因为没亲眼见过,我不苟同,但也并不会因为我没见过就全盘否定,一切皆有可能嘛。” “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那就简单多了。我推测,我们真的进行行动,找到那座古城之后,或许会遇到一些颠覆你思维的事,你要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比酆都还传奇?” “老档案中关于史官记录的内容,有人很认真的研究过,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陈雨拿出一副讲课的样子,说:“在告诉你这个结论之前,我给你举个例子,是为了让你听得更明显一些。比如说,把一只手机丢到两千年前,那个时代的人不可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无法理解它的构造。古代人有古代人的质朴,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理解不了,就妄加猜测,这比现在的人要强得多,明明理解不了的事情,还要硬生生套上一个连老大妈都糊弄不过去的解释。所以,关于那座神秘古城,史官只是照实记下来自己所听到的事,至于那座古城的主人会是谁,里面的一些东西是干什么的,他没有做任何推断。” “然后呢?” “两千年后的现在,科技水平至少有了质的飞跃,我们的眼界开阔了,明白了不少道理。谁都没有亲自去过那座古城,只能凭资料区判断。根据史官记录中的层层面面分析,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那座神秘的地下古城,很可能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我愕然道:“那就是外星人?” “你不能这么理解,或许说,它们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更贴切一些吧。”陈雨点点头,说:“记住,我所说的我们这个时代,指的是人类的历史。从第一个可以称作人的生物诞生到现在,就是这个时代的范围。” 她这么一说,我又糊涂了一点,不过又明白了一点,她的意思是说,这座古城市应该是在人类历史以外的那个时间里产生的。人类从什么时候才有城市这个概念?在出现这个概念之前,不可能有规模性的城市诞生。 我们两个顿时就像是搞人文历史的研究生一样,抓住一个课题反复的讨论,当然,我这种热情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我必须要给陈雨一个假象,至少让她知道,我投入了。不管是谁,如果是被人硬逼着没办法才去做一件事,那么他十有八九会做不好。 就在这时候,陈雨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嗡嗡作响,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反正她接了之后,说话的声音很低,而且很简练,往往都用诸如“嗯”,“是的”,“好”这样的词来回答对方,估计是不想让我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电话只接了两三分钟,最后,陈雨用一个好字结束了和对方的谈话。她放下电话之后看看我,说:“我受人委托,告诉你你要做的第二件事。本来,这件事不该我告诉你,但有必要先和你露下底,之后还会有人和你详细谈。” “什么?” “第二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很复杂,相对于第一件事来说,第二件事更要你去做。”陈雨咬了咬嘴唇,然后就走到我面前,望着我的眼睛,说:“杀掉你父亲,郑立夫。” 第075章 瓶子的意义 那一瞬间,我简直怀疑我的耳朵出了毛病,甚至觉得陈雨说的话都是一场幻觉,她病了?还是我傻了?竟然当着我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只能认为是自己听错了,让陈雨再重复一遍。 “第二件事。”陈雨一动不动的望着我,很认真的说:“杀掉你父亲,郑立夫。” “你在放什么屁。”我嘴唇动了动,本来应该大骂陈雨一顿的,但我骂不出口,因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好像人遭遇了一件愤怒到了极点的事,愤怒充斥着脑海,让神经都麻木了,说不出话。 如果在平时,我这么跟她说话,她当时就会翻脸然后动手,但这一次她没有,依然用那种比较复杂却又很认真的眼神看着我。我能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他妈扯淡的一件事,我觉得被轻视,被人当猴耍,这么扯淡的事,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就说出来了。 “你冷静点。”陈雨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只是把事情转达给你,具体的情况会有人和你谈,先冷静,冷静一下。” “冷静你妹!”我记得自己会很多地方骂人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就蹦出这么一句,我确实冷静了一点,但这么一冷静下来,很多疑问就出现了。我认为,只要是个思维还正常的人,就绝不可能当着我的面跟我提这种要求,且说的光明正大,好像去菜市场买菜那么简单。 陈雨劝了几句,没什么效果,她索性就不劝了,拿了包烟,跟我脸对脸的一起抽。那些疑问还有愤怒让我无比的烦躁,恨不得把桌子都掀掉。不过连抽了几支烟以后,我就觉得自己这样子不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爸给我留的那些话又一次浮现在脑海,当时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还一无所知,无法真正领会其中的意思,但现在仔细想想,他好像已经预见了后面将要发生的事,因而他给我打了预防针,专门告诉我,当一个人遇见一件自己根本不愿意去做的事的时候,愤怒逃避什么的都没用,唯一能够帮助自己的,就是冷静的思考。 这样想着,我心里的烦躁就减轻了一些,我和陈雨都拿着抽了一半的烟,从升腾的烟雾里注视着对方。我发现当自己真的冷静下来的时候,陈雨就没有那么可怕了,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孩而已。 “这个事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叫能做主的人跟我谈谈,我看他会怎么说。” “这很容易。”陈雨抽了一大口烟:“抽完这支烟,你就能见到她。” 我飞快的抽完了烟,房间里都是烟气,熏眼睛,但陈雨不开窗子,她站起身走到写字台边的时候,我就知道要见我的人是谁了。 陈雨打开电脑,接通了视频,对方依然没有摄像头,还是那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的声音,视频接通后,陈雨就离开了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摄像头和黑乎乎的屏幕。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别人能看得见我,但我看不到对方,无形中就会让自己产生一种自卑和压抑的感觉。 “情绪恢复的很快,看着还不错。”这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单听声音,就能感觉出她是一个比较有气质的人。 “你让我去杀我的父亲?”我笑着问对方:“你不觉得自己的脑子有问题吗?” “你必须去。” “凭什么?我叫你去杀你爹,你去吗?”我笑的更开心了。 “你只是个孩子而已,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这个中年女人的涵养相当好,听到这种话之后丝毫都不动怒,只是用她那种温和的且很有感染力的声音对我说:“这个世界,还有这个世界上的人对你来说,就像一个蒙在黑幕下的球体,不管你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面。” “你在跟我上哲学课吗?给我讲人生观价值观?那你干脆去支边好了,那边缺老师,很多孩子都等着上课。”我不说一句正经话,想要激怒对方,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打不着让他感觉很生气的人时,他会因为极度的火气而说出一些不理智的话。 但我失望了,中年女人的耐心出乎我的意料,她的声音仿佛永远不会变,情绪也仿佛永远不会出现任何波动。 中年女人所代表的,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团伙或者组织,他们所了解的事情比我多的多,甚至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而且能够在茫茫一座城市里迅速找到我。不用多问,这个组织是我爸的敌人,那种掉到狼窝里的感觉更强烈了,我已经可以确定,不管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能是个圈套,都可能对我或者我爸构成不利。 这时候,黑乎乎的屏幕突然就开始显像,可能是对方开启了摄像头,但画面上并没有出现中年女人的面孔,摄像头被拉低,能照到的只是桌面和她的一只手。中年女人的手从旁边拿过了一个铁皮罐子,看到这个罐子,我顿时就认出来,那是邝高手委托我去找的罐子。 由此,我就想着,要么,这个中年女人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要么,这个组织的办事效率太高了,昨天这个罐子还在陈雨手上,今天已经被中年女人拿到了。 我什么话都没说,盯着屏幕,因为她突然就拿出这个铁皮罐子,寓意很深刻,也很突然,我不可能开口去问她,就等着她说。 这个中年女人开始打开罐子,她的动作很慢,仿佛想让我看清楚每一个细节。罐子的结构非常简单,中年女人却足足倒腾了三分钟,最后她拿出了那个浸泡着一对眼球的玻璃瓶子,把瓶子举到了摄像头前。 这是一种比当面观看瓶子更加恐怖的感觉,瓶子一动不动,但里面的液体夹带着两颗眼球在起起落落,早已经脱离了人体的眼球在此刻好像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它如同在看着我。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尽管我知道陈雨肯定就守在门外,但我还是觉得浑身发冷,整个房间似乎变成了一个冰窖。 很恐惧的感觉,如果不是我怕被中年女人轻视和嘲笑,早就转移目光了。 “如同你没有离开过房间一样,就不会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中年女人的手无比的镇定,拿着瓶子举起来就纹丝不动,她对我说:“同理,你不了解真相,就不知道事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其实,我本来已经答应跟那个叫陈雨的女孩合作,不过你们说的第二件事让我很不爽。”我靠在椅背上,双手垂下来,掩饰住指尖不断的颤抖,说:“如果我拒绝,你能拿我怎么样?杀了我?仅此而已吧。” “比死亡还可怕的事情,有很多,只是你没有体会过而已。”中年女人仍然举着瓶子:“念在你只是个孩子,我可以考虑暂时取消第二件事。” 第64节 “那真的谢谢你了。”我觉得牙根都快被我咬出血了。 “你知道,这个玻璃瓶子意味着什么吗?或者说,你知道它的意义吗?” 我摇头否认,这个问题我很想知道,瓶子太神秘了,恐怖中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但我猜不透,把人的眼球挖出来保存,这种行为如果不是出现在医学领域的话,那么就要用极端和变态来形容了,我相信中年女人和陈雨的组织,绝对不会是医院或者红十字会。 “那么,你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中年女人轻轻摆弄了一下玻璃瓶,说:“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这个瓶子意味着什么,可能你很多观点都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就好像你一直以为地球是方的,然而突然有人用各种各样直接翔实的证据告诉你,地球是圆的一样。你过去的观点或许根深蒂固,但假如你知道了这些,内心最深处就会说服自己,抛弃以前的观点,相信现在。” 我只知道这个玻璃瓶子或许比较重要,但绝没有想到,它还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意义。 第076章 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你为什么不直说,这个瓶子有什么意义?”我问中年女人,或者说是质问,这种交谈本来就没有建立在平等信任的基础上,所以用不着太客气。相对来说,陈雨还算是好的,至少说正事的时候会拿出一些让人信服的证据和理由。 “如果所有的事只需要直说就可以让人相信,那么世界上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中年女人道:“有的事情,自己去体会,比别人告诉你更好。” “那我也告诉你,这个扯淡的事不要说暂时,永远都别再提,我能坐下来跟你谈这么久,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中年女人大概有一分钟没说话,之后她也没有直接回答我,挂断了视频。紧跟着,我听到门外陈雨的手机嗡嗡作响。 陈雨接完电话走进来的时候,好像对我的态度友善了很多,她坐到我对面,突然就笑了笑,说:“你赢了。” “怎么说?” “第二件事,先放下不提了,有的事情,就算必须你去做,很可能也做不好,所以,我们以第一件事情为主吧。”陈雨撩撩头发,说:“找密码。” 我其实已经对跟陈雨一起做事完全失去了兴趣,心里还隐隐的害怕,这个跟我爸处在敌对位置的组织拼命拉我一起做事,意图不明但肯定没安好心。但我现在的处境不利,如果硬顶着头皮跟他们对着干,估计没好处。我就想着,如果多接触接触,是不是可以更加了解他们,可以慢慢分析他们的动机。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就跟陈雨开始谈。陈雨这个人一码归一码,开玩笑的时候下手很重,但提到正事就非常认真严谨,而且这一次交谈跟前一次有点不同,那个时候她对我只是试探性的说服,一些比较重要的情况不会明说,而现在把我拉上贼船,这些情况就不得不提一下。 “你不觉得这个事情很有难度吗?”我悠然道:“先不提始皇了,就算他是皇帝,但毕竟身在两千年前,科技水平和对事物的认知注定了视野的狭隘,失败在情理中。那么天机工程呢?你不会觉得自己能调动比天机工作组更丰富的资源吧?” “事在人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做的话,谁都不知道结果的对不对?就好像每次彩票开奖,几百万人里面总会产生一个幸运儿的。” “反正我什么都不会,你硬拉着我去,我也没办法。” 我这么一说,陈雨就乐了,那感觉好像就是他们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反正不管死活把我拉过去就算是成功了。她乐着,我就在想,如果能够得到网络或者通讯工具的话,我该怎么做?或者说怎么想一个可以脱身的办法? 我正想着,陈雨突然就问我,问我是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不完全是。”我实话实说,毕竟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就如同中年女人说的一样,某些观点根深蒂固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眼界的开阔,我知道了部分无法用唯物主义思想来诠释的事情,怎么说呢,反正是有点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些事情是真的。 “那就好,唯物主义者坚信自己能战胜一切,但我们不能有这种想法。该说的话我都说到前边,我们的行动,估计具有危险性,而且这种危险性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它不发生则好,一旦发生……” “危险随处不在,这个我懂。” “真的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陈雨又说了一些事情,在之前我没有表态的时候,她估计不会讲。事情依然是从史官记录中发掘出来的,说起来就有点和民间传闻一样。 陈雨没有其它方面的资料,所以她要做事,就必须沿着当年秦代修筑长城的路线,以及天机计划的老套路去走,这就不可避免的要以那座神秘的地下古城为起点,一步一步的找下去。在史官资料中,很清晰的记录着一些事实。 “你已经知道了,秦代修筑长城是为了掩饰其它的工程,所以,暂且抛开长城,我们就认为他们是在进行一项和天机计划一样的大举动。” 秦人在进行这项横跨大半个中国的工程时,每到一个具体的施工地点,除了那些劳役民夫之外,还有大约十万人的军队。施工人员里面也有从全国各地抽调的士卒,但这些士卒已经丢掉了刀剑,拿起了锄头铁铲,然而那十万军队,却不负责施工,他们都是铁甲利剑的正规军。 这十万军队就好像给航母护航的战斗舰,一直从工程开始跟随到工程结束,从外表上看,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干,十万人分成四部,驻扎在距离施工地点很近的地方。我读过一点关于历史的课外读物,秦虽然亡于农民起义,但我并不认为秦的军队战斗力不强,在秦末战争中,中央政府到处扑火,军队捉襟见肘,不得不把新拉的壮丁还有监狱的死囚都当做兵源,这样鱼龙混杂的部队士气低落,战斗力自然不会很强。不过秦的正规军是相当厉害的,否则也不可能一扫山东诸国,万里江山大一统。而且秦建国后一直以法治国,律法森严,军队里的那些人不可能跟八旗子弟一样,入关二三十年,就开始提笼架鸟栽石榴树养大黄狗。 所以说,这十万响当当的正规军是一支强大的军队,在当时,如果一方投入十万人进行大会战,那规模就相当的大了。 但这十万人就负责驻守在每个工程点周围,他们驻扎的动机,陈雨还有其他人都分析了不是一次两次,各种可能都先后被排除了,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十万人随时都在准备作战。 “作战?”我纳闷道:“跟谁作战。” “未知的敌人。”陈雨指指地下,说:“很可能会从地底下出现。” “难道他们要从地下挖什么东西出来?这跟你说的话前后矛盾吧,你说过他们到处挖,是想挖出那个隐藏有秘密的黑洞。” “你脑子怎么这么死板,如果你去偷蜂蜜,难道蜂巢里的蜜蜂不会蛰你?” 我虽然有疑问,但对陈雨的话还是有点相信的,因为三台河子那个巨大仓库里所储存的炸弹,还有西海河地下深渊周围用来空投炸弹的吊臂,都证明他们想要炸死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会不会出现,谁都不知道,所以这十万军队就得一直跟着施工队伍,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陈雨道:“你听明白了吧?一旦那个东西真被挖出来了,就得靠十万军队去对付。” 雄才伟略的秦始皇靠秦国强大的军队统一了中国,这估计让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觉得天下根本没有自己的雄兵搞不定的东西。但是从我的角度去思考,如果地底下真挖出来一个需要十万人才能对付的东西,那么这东西就绝对不是十万人能拿下的。 “危险就在这里,尽管出现的概率很低,因为从秦长城工程开始到结束,这十万军队没有跟任何敌人交战过。不过你应该能想得出来,假如我们在行动过程中走了霉运,那么,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了。” “你说话还有谱吗?”我被陈雨说的有点发毛:“刚才还说我们是幸运儿,这么快就变成倒霉蛋了?” “只是让你有思想准备,长城修了那么远,都没遇见那样的危险,要是我们不幸遇见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在陈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猛然发现,她好像有一种和邝高手般的淡然,对危险和死亡的淡然,本来是生死大事,但她说起来就跟吃顿饭一样的无所谓。这种思想觉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尤其是这么年轻的人,反正我是自愧不如。 “你很想得开嘛。” “是吗?”陈雨咯咯一笑,此刻的笑容里,才多多少少有点女人味:“那些事距离我们比较遥远,防也防不住,还是说些眼前的事吧,比如那座古城。” 第077章 前往石堰川 那座神秘的地下古城一直被陈雨追寻着,她所在的团伙也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投入到里面,我不能不佩服他们,从我目前的认知来看,他们所掌握的资料是最全面也是最多的,至少比金瓶梅还有邝高手弄到的情况加一起还要多。这些资料都是很直接也很重要的线索,经过很长时间的摸索,大概有了眉目。 一直到现在为止,陈雨的人还在陕甘交界处活动,具体位置是甘南一个叫石堰川的地方,那里多山,可能也是他们最终框定的区域,神秘的地下古城,应该就在此处。如果陈雨的人一旦找到这里,一定会提前发回相关的消息,以便这边做好一切准备。 反正这个行动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只需要在里面尽力找到点当年始皇没有找到的东西或者线索,但真正实施起来,难度非常大,至于危险什么的,不用想也避免不了。 第65节 这个过程中间,我要做的是等,好好的休息。我就问陈雨,是不是可以把我的电话还给我,再给我准备一台连接了网线的电脑,她一口答应,接着我又问,我有没有联络他人的自由。她想了想,点点头。 在没有这些自由的时候,我潜意识里好像觉得有很多人都有必要联系一下,但当我拿到了自己的电话之后,顿时就愣住了,因为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打给谁。我不想打给赖叔,目的是不想把他拖进来,陈雨这帮人明显很不好斗。所以想了半天,我拨通了金瓶梅的电话,晓宁还在他那里,我至少要问问。 当电话接通之后,金瓶梅的语气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焦急,我跟他的两个伙计一走无踪影,连联系都联系不上,尽管时间还不长,但他已经相当焦虑。这是个经验相当丰富的人,虽然我和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也没有流露其它情绪,可他还是通过自己的分析,判断出我可能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金瓶梅就在那边说:“你不用多说话,只跟我说你在什么地方,我想办法捞你。” 不可否认,跟金瓶梅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有很多次产生想抽他的冲动,而且我知道,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对我好,但金瓶梅做事的方式比较温和,至少可以让我能顺利接受。想起他被火烧掉的头发,想起成天和嗑药一样混混沌沌的赵英俊,再想想那些死在西海河的伙计,我对他的成见突然就消失了,就觉得不可以连累他。我相信只要我说出现在的处境,金瓶梅一定会带人来,我有这个把握,可是他跟陈雨之间发生冲突,是我很不愿意见到的事,两帮人斗起来,谁输谁赢很难说,陈雨养的花仔至少能要几个人的命。 既然想到了这一点,何必还要让金瓶梅做这样的牺牲?他的那些伙计都是人,都有家小。 所以我彻底打消了向他求助的念头,并且保证他的两个伙计过段时间一定能够安然返回。金瓶梅听了就知道我很为难,他没追问,只要我保重。 “和你商量个事。”我犹豫了一下,道:“可以把晓宁放了吗?” 金瓶梅想了想,竟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这让我喜出望外而且预料不到。他应该是个守信的人,我不担心他会食言。一想到晓宁可以获得自由,我心里就轻松了一些。 “如果有机会,随时联系。”金瓶梅知道现在没必要说太多话,所以谈了几句就挂掉电话。 我如释重负,张桥和晓宁都安全了,那我呢?我将会面临什么? 有一天你能相信,当你面对这些的时候,要相信这是命运选择了你,去经历这场人生中无法避免的挫折和磨难。所以,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你要做的不是怨叹,不是逃避,也不是逞匹夫之勇。你要有思想,做一个会思考的人。 我反复咀嚼着这段父亲留给我的话,越来越觉得他似乎有先见之明。 接下来的几天,我吃住都和陈雨在一起,包括睡觉,但是我完全打消了潜规则她的念头。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后的某一天,陈雨的电话相当繁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接个电话。等她忙活完了,就带着希望和忐忑相互交织的语气跟我说,具体的地点已经被敲定了,精确度达到了百米,石堰川那边的人几乎认定就是那里,不过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而不是探索,所以那些人没进去,守在原地,派人出山报信。 这个组织两个很重要的人物都是女人,她们做事可能没那么大的气魄和排场,但无比的仔细,能考虑到的基本都考虑到了,她们提前准备了行动地点所需要的全部装备,根据前哨传回来的消息,从里面挑选一些就可以用,所以准备工作不到半天就做完了。 这种类似于勘探或者搜寻的行动不可能带太多人,陈雨说加上我在内一共十个人,其中有五个是专门背东西的,古城位于地下,地形估计很复杂,人力是唯一可用的运输工具,我们不知道要呆多久,所以物资尽量多带。我很希望陈雨的手下能有一个和光头大胖子那样的好角色,这样就算出了情况,也可以上去顶一顶。 我们在当天就出发了,一路无话,其实我还是很期望赖叔或者金瓶梅的人能半路突然杀出来把我给弄走,但明知道这是妄想,也只能想想算了。我们到石堰川附近的时候,出山报信的人在等我们,他不认识我,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有些欲言又止,陈雨跟他说没事,有什么照实说。 寻找地下古城所在地最重要的一个依据是史官记录中的内容,据说当时找这座古城时,几乎半座山都被挖掉了。不过两千年的岁月过去,山表上的痕迹肯定无存了,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山势。石堰川这里都是山,要从群山里找到一座略有异样的山是很不容易的,那些人非常辛苦。 我们一边进山,一边听那个人讲述这里的情况,他讲的很详细,因为进山之后,至少要徒步走一天多两天的时间,有充足的时间让他把一切都表述清楚。这些事情只有我和陈雨可以听,其他人都跟在后面,不过他们很自觉,没有谁敢有意无意的凑过来偷听一下。我在心里就很佩服陈雨,如此年纪竟然可以把这些人驾驭的这么好。 反正他讲的都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所以我心不在焉的听着,山路很难走,加上天气热了,只走了小半天,我的脚上就磨出泡,陈雨叫我把泡给挑破,否则会麻烦。我觉得就我一个人拖拉了整支队伍,不过没办法,体力把我的速度给限制死了。 到这时候,那个传递消息的人差不多把所有该说的都说了一遍,陈雨就问他:“你们只找到了地方,对地下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吗?” 这一问好像就把那个人给问住了,表情有点不自然,吭吭哧哧的。不仅陈雨,就连我都能看出他不对劲。陈雨皱起眉头,她可能很不习惯手下人有所隐瞒,当场就要发飙。 “不是不是。”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又望向陈雨,赶紧解释道:“我们真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说说。” 我当时就有点生气,这个人不肯把事全部说出来,可能是顾忌我,这跟陈雨之前承诺的根本不一样,要是连下面人一句实话都听不到,我还指望他们能老老实实的听话?我在场,他就不肯说,这分明是不拿我当干部。 “这个是玉姨亲自派来的人。”陈雨指着我对那人说:“这次行动的掌总,你该说什么就说,不用担心。” 她说的玉姨,我怀疑就是那个中年女人,不过我没问,现在时机不对,我要是问她玉姨是谁,这明摆着是拆陈雨的台。 一说到玉姨,那人对我的神态马上恭敬了很多,而且他的戒备随即就不见了,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讲出来。 “我让队伍休息一下,你具体说说,到底怎么了。” 陈雨让队伍停下来,然后我们三个人又走远了一些,坐到一片蒿草旁边。那人带着愧疚对我们说:“确实出了点事。” “什么事?” “死了人。”那人说完之后,又皱起眉头,使劲挠自己的头发:“但好像又没死,反正事情出了以后,兄弟们脑子都很乱,我也糊涂了。” “你真是糊涂了?”陈雨的俏脸一寒,那个人语无伦次,一件事讲都讲不清楚,会让我怀疑队伍的整体素质。 “如果真糊涂了,那倒好了,眼不见心也不烦,关键是兄弟们都很清醒。”两句话的功夫,那人头上就冒汗了,又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措辞:“我们可能是见鬼了。” 第078章 见鬼(一) 陈雨听完那人的话,马上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分辨我的表情,之后她就瞪着那人,相当不满意。在她看来,能被派到这里的手下都不是废物点心,不应该说这样的晕头话。不过她还是忍着没有发作,让那人先把事情说清楚。 我估计陈雨在这帮人里很有威信,尽管她是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但那人一看陈雨脸色变了,马上就开始发抖,忙不迭的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们在石堰川这里找到疑似的古城入口时,不敢确定,队伍里两个“技术”人员就在附近反复的勘察,想尽力把情况摸准敲定,剩下的人暂时没事了,就留在原地休息。本来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入口,至于进去找东西探险之类的活儿,不归这帮人。不过这都是些精力旺盛的人,呆着呆着就坐不住了,有人觉得在附近依靠山势什么的去敲定,还不如直接进去看看。 队伍里一个叫吴鹏的人带头,带着两个同伴试探着想从入口进去,这纯属私人行为,所以其他人没必要跟着。这三个人本来认为入口被封堵了这么多年,肯定很难搞开,但出乎意料,入口确实被堵了,都是两三人高的大石头,埋在几米的土层后,但是这些大石头的形状不规则,来回的叠加起来,就形成了很多间隙,有的间隙大到可以容人通过。吴鹏他们喊人帮忙,挖开土层,又慢慢掏空了间隙之间的土。 其实当时就有人劝吴鹏,说最好不要这么做,一个是陈雨没有交代让他们进,另一个是情况不明,这里是不是入口还不知道,就算真的是,谁都不能保证有没有危险。 像他们这样的人,最重要的是得管好自己的心,尤其是好奇心,就算心里痒的和猫抓一样,但不能做的事还是不能做。吴鹏显然控制的不好,他只抱着进去看看的念头,并未打算真的要彻底搜索一遍,所以大石头间隙被清理出一条路后,三个人就进去了。这种通道直不起腰,要爬着进,而且当年封堵入口的秦人把工作做的非常扎实,大石头相当多,他们掏了足足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算是进入了大石后面的空间里。 谁都没有想到,石堰川这里的地下有水溶性岩洞,地下跟地表的潮湿度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当时的气温已经非常高了,但进入地下后,潮湿的空气让人浑身发抖。其实,这三个人最多朝里面走了不到三百米,他们很兴奋,因为这短短三百米距离内,就出现了几处很明显的人为的痕迹,特别是一把已经锈成铁坨一般的镐头,已经完全能够说明,这里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这三个人不是没有经验,在他们刚进去的时候就感觉,这里的空气这么潮湿,肯定有水源。果然,大约三百米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条暗河,暗河只有五六米宽,东西流向,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去路给截断了,如果是冬天的话,水太凉,三个人或许就会打消继续向前的念头,毕竟这不是他们的任务。但当时的气温还能让人承受,所以吴鹏就脱了鞋子,想淌水过去。 这条暗河的构造太扯淡了,一脚踩下去,河边的深度只有不到一米,吴鹏当时很高兴,觉得这样徒步过去没有问题,但再跨出去一步,河底巨大的坡度就欺骗了他,水深顿时达到了差不多三米。在水下不可能和在陆地上一样,吴鹏中心不稳,又没有借力的地方,直接在水里摔倒了。 这么一摔,他直接就被河水冲向了东边,岸上的两个人慌了,赶紧跟着跑,想要救人。无线电信号肯定会受影响,不过还没有到完全被屏蔽的地步,两个人对着对讲机拼命的吼,外面的人或许听不清楚他们的原话,但一定会马上赶过来。 越向东,地势就越低,这导致水流速度不断加快,两个人逐渐跟不上了,但他们没有放弃,还是沿着岸边追。 我能想象出来当时的情景,光线不强,岸边的地势想必也不会平坦到那里去,所以追着相当吃力。事实上,他们跑出去最多三十米的时候,就已经把吴鹏给追丢了,只不过不忍心看着同伴遇险不管,在拼命的继续追赶。水流在一华里之外是最湍急的,而且那段河道让人看着就很怕,河水像是墨汁一样,手电照不下去,也根本看不到吴鹏是不是从这里冲了过去。两个人第一次产生了迟疑,其中一个还是南方人,从小玩水长大的,可是这段河道令他忍不住发抖,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恐惧感在心里蔓延。 “我亲眼目睹了那段河道。”那人讲的很投入,讲着讲着就开始筛糠:“就能感觉那是一缸子墨水在上下的翻滚,水流很急,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到处都是扑腾的很不正常的水花,让人怀疑随时从水里面会冒出什么东西。” 那种感觉确实很恐怖,特别是对我不会水的人来说,尤为强烈。面对这段河道,两个追着吴鹏的人不敢再走,一直等到外面的人顺着光线赶来时,才飞快的把事情说了一下。人多胆子就壮,这些人简单的计划了一下,无视那段恐怖的河道,一字排开,再次顺河岸追下去。 我觉得陈雨手下的人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不会丢弃同伴,救人的念头能战胜自己心里的恐慌,这很难得。他们就这样跌跌撞撞跟下去,又跑出去差不多两华里左右,暗河的河道猛然变的很宽,水流也因而变浅变缓,河底有很多高低起伏的岩石构造,这些人顿时发现,河中央的几块凸起浮出水面的石头间,卡着一个人。 他们分辨出那就是吴鹏,顺着河水被冲到这里之后就死死的卡住了。马上有人下水,把吴鹏拖了回来,一摸,人还有气,就是身子冰凉,被河水泡的几乎没有温度了。他们赶紧把人带出来,气温一回升,吴鹏就好了一些,呼吸和心跳比之前正常,只不过人还是没有醒,像高烧之后烧晕了脑壳的人一样,不断的说胡话。 第66节 “我们很仔细的检查了,吴鹏全身上下没怎么受伤,就额头被石头磕出个口子,这是小伤,不碍事的。” 他们给吴鹏注射了镇定剂,又喂了点热水,吴鹏的体温不久就恢复正常,没有太大的危险了,但还是昏迷着。快到傍晚的时候,他们把吴鹏裹到睡袋里,初夏山间的夜晚还是很凉。 这时候,两个负责勘察的人也赶回来了,他们弄清楚情况之后就觉得吴鹏受这点小伤很值得,因为基本敲定了地点,圆满完成任务,一伙人很开心,打算过了今晚就派人出山报信。 晚饭时候,他们喝了点白酒扛风,然后留了守夜的人,其余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睡觉,大概就是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离宿营地不远的地方出现了异样的动静,动静间隔不断,来自三四个相隔不远的地点,队伍里的人马上就醒了,带着武器分散,朝声音的来源地包抄过去。 但他们把那里完全围住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时候,宿营地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距离最近的人飞身跑了回去,他们知道用光线很危险,却不能不用。当光线照射到露营地时,几个人傻脸了。他们看到一条身影,手里高举着一块很大的石头,朝裹在睡袋里的吴鹏身上狠狠砸了下去。其实第一声惨叫传来的时候,吴鹏的胸膛已经被石头砸的粉碎,他们看到的是人影举起的第二块石头。 “你等等。”陈雨的脸色愈发难看:“你跟我啰嗦了这么久,就是想告诉我,吴鹏被人杀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那人的嘴角抽了抽,习惯性的用手捂着脸,可能是怕陈雨急了抽他,当他看到陈雨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时,赶紧放下手,咽了口唾沫说:“你听我讲完,就知道这个事情有多邪门,也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吴鹏像是死了,又好像没死。” 第079章 见鬼(二) 队伍里的人发现了吴鹏被人举着石头砸,反应很快而且很激烈,当时可能有人就产生了怀疑,他们的行踪一直是隐蔽的,但现在怎么可能有人摸到露营地里把吴鹏给弄死?他们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拿着武器就从几个方向包抄过去。 弄死吴鹏的人砸下第二块石头后,扭动一身裸露的肌肉,马上就开始逃,追在前面的人又傻脸了,他们看见这竟然是个一丝不挂的人。凶手跑的很快,但是队伍里的人本来就是分散的,左右合围过来,隐隐就把他围住了。这时候其实想打死他是比较容易的,不过陈雨的人想抓活口,把对方的来历目的什么的全部逼问出来,所以没有人开枪,都在飞快的追赶凶手。 凶手东逃西窜了一会儿,已经无路可走了,有三个人追的最近,离他不过几米远,其余的也都在后面跟着。那三个人里有一个身手比较矫健,他看着已经快要追上凶手了,在急速奔跑中猛然一跳,身子蹭就蹿起来,一下子把前面的凶手给扑倒在地。凶手挣扎的非常激烈,两个人扭成一团,向前翻滚了几米,后面的人陆续跟上。这时候,凶手一脚把扑住他的人给蹬了出去,翻身爬起来继续跑。 临跑动之前,他回了下头,是在观察身后的敌人数量还有位置,但这一回头,队伍里的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样。 “我当时也在场的,彻底晕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负责报信的人又咽了口唾沫道:“凶手是吴鹏。” “什么什么?”我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听,但听到这里实在就听不下去了,我打断了那人的话,看着陈雨,眼神里都是询问,我想问问她,她的这个手下是不是在山里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或者说精神原本就有问题。 那人讲的很清楚,我也听的很明白,他的同伴吴鹏因为私自探险出现意外导致昏迷,躺在睡袋里,然后突然出现一个人,用石头把他给活活砸死了,凶手被抓住了,是吴鹏。这逻辑已经混乱到了什么地步?自己把自己砸死,然后又逃跑了? “真的,确实是真的。”那人看出我不相信他,慌忙的解释,就这样一个听着让人蛋疼的二逼故事,他竟然解释的一本正经。 不过,我的想法也随之一变,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因为太离谱,但他有必要说谎?尤其是在陈雨这种人面前说谎,那简直是在作死。 陈雨的眉头几乎拧到一起去了,她没有表态,只是让那人继续讲下去。 “我真没有心口胡诌,当是看到凶手的并不是我一个,如果一个人眼睛花了,还情有可原,那么多人怎么会一起眼睛发花?” 吴鹏是队伍里的一员,所有人跟他都很熟悉,这个我相信,应该不会看错的,但这种情景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凶手只是一转头,左右扫视了一下,后面的人都呆了,如果凶手是别的人,他们会在百分之一秒里做出反应,继续追击。但凶手竟然是吴鹏,这让所有人的思维瞬间短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游。一个吴鹏被砸死了,另一个逃跑了,这事放到谁身上都会晕菜。 他们的短路和呆滞导致追击受到影响,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凶手逃远了,很快消失在山间。队伍里的人没有继续追,已经追不上了,他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刚才看错人没有。相互一交换意见,都说没看错,因为彼此太熟了,即便在光线很暗淡的情况下,仅凭自己的感觉也能准确的分辨出一个非常熟悉的人。 他们一边商量,一边火速返回了营地,当他们看到那个睡袋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般的头晕,吴鹏就躺在睡袋里,已经停止了呼吸,胸骨被砸的粉碎,血肉模糊,鲜血顺着睡袋的缝隙流到脖子上,至死他都没能睁开眼睛,就在昏迷中被砸死了。 一确定吴鹏被砸死,他们就得到了一个相当玄幻的结论,可能有两个吴鹏,一个死,一个活。 “你们确定没有看错人吗?”陈雨问他。 “应该不会看错,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的。” 我就想着,这个事看起来玄,其实说穿了也就那样,肯定是陈雨手下的人视觉出现问题,也许非常凑巧,杀掉吴鹏的人跟他比较相像。这是站在唯物主义角度产生的解释,至于合理不合理,我不知道,但我宁愿相信这个解释,因为如果我的解释是错误的,那么这个事情就诡异而且复杂到了极点。 但现在凶手已经彻底消失了,无法再找到他,也就无法真正确认他到底是谁。 “我们有这个。”那人举起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两小片带着血的指甲:“这个是扑倒凶手的那个兄弟的指甲。” 这个兄弟在和凶手扭打的时候,抓伤了对方,指甲上留有对方的血,队伍里的人马上把血样保存起来。我一看这个就觉得有门,以陈雨他们的实力,拿去做血型检测甚至做个dna都不是难事。 “你们的任务完成了。”陈雨想了一下,对那人道:“留下两个熟悉环境的人,剩下的就出山吧,出山以后马上化验血样,把化验结果告诉文哥,然后派人到这里来送一份化验结果。” “知道了。” “你先过去吧,我跟特派员有点话要说。” 那人已经满头汗了,听到陈雨的话如蒙大赦,赶紧就走。我完全沉浸在这个发生在深山里的离奇事件里,直到陈雨拍我的时候,我才回过神。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如果要我看,那就是你的手下晚上喝酒喝多了,导致视力出现问题。”我望望陈雨。 “我倒不那么想,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看错了,事也不会那么简单。”陈雨跟我解释说:“吴鹏只是队伍里很普通的一员,他接触不到太多机密,你觉得有人要在这种地方杀他,这正常吗?” “或许是仇家一路跟到这里了呢?”我明知道这不可能,只不过开玩笑拿陈雨开涮。 “拜托,这是要命的大事!”陈雨抬腿就踹了我一脚:“你能不能正经点?” “那那那!我现在是你的领导,你这么做很过分,赶紧道歉,否则我规则你。”我拍拍身上的灰:“上次心软,这次坚决不心软了,必取你初夜。对了,问一下,你初夜还在不在?” 陈雨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明显就是那种恨极了一个人却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表情,她来回急躁的踱步,缓解情绪,最少走了二三十圈,她就放低了姿态,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跟我说:“现在真的在做正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多少,里面甚至有鲜血和人命!” 说到这个,我脸上的赖笑就憋回去了,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觉得鲜血和人命是个很压抑很沉重的话题。沉重的让我再也提不起任何开玩笑的心情,我目睹过金瓶梅手下人的死亡过程,真的不想再看第二次。 “那你怎么打算呢?”我收敛了笑容,虽然态度放端正了,却还是提不出建设性的意见:“你也知道,我是被你拉壮丁拉过来的,我没有经验。” “我觉得,问题好像出在那段河道里,如果一些很正常的东西里突然出现了不正常的异类,那就是突破口。”陈雨道:“这个问题太严峻了,不过现在还不能断定,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之后再说。” 我忍不住提前就想象了一下化验结果出来之后的情景,甚至根本不用做dna,如果凶手和死在营地里的吴鹏是相同的血型,就已经非常可怕了。世界上会有巧合,但一件事情如果太过巧合,那这种巧合背后或许会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现在征求你的意见,我认为我们的计划应该稍稍改变一下。”陈雨嘴上说着征求我的意见,其实她心里说不准已经打定主意了:“我们推迟一下原计划,到那段不正常的河道去看看。” 第080章 见鬼(三) 陈雨的意见其实很合我的心意,这估计也是被她强行拉进队伍之后第一个让我主动产生兴趣的事。这是个很离奇而且暂时没有答案的事情,我和陈雨想的差不多,答案很可能在那段不正常的河道里。 “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陈雨站起身道:“我们的人不算多,所以很多东西不能带来,水肺只有两套,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如果我有意见呢?”我故意跟陈雨过不去,可能还是在报复她之前对我的恶劣态度:“你既然叫我特派员,那么你就应该正式征求特派员的意见。” 第67节 陈雨本来已经准备转身去安排了,被我这么一搅和,她就停下脚步,露出个要抽人的表情,但我知道她不会拿我怎么样,所以神情很镇定,一副有本事你就抽死我的神色。 这一下就捏住陈雨的软肋了,她先是瞪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就很无奈的跟我说:“算你赢了好吗?现在已经够紧张的了,你不要添乱。” “那你求我。”我叼上一支烟:“把烟点着,顺便给我揉揉肩膀。” 和陈雨闹了半天,只要她不动手打我,其实对我是很没脾气的。最后我看闹的差不多了,才放她过去。周围休息的人都在整装待发,陈雨一声令下,队伍马上开拔。石堰川并不算一个很险峻的地方,植被覆盖率相对来说也不算太高,所以这段路对那些经常东跑西跑的人来说,是非常顺利的,只不过我受体力的限制,走起来还是觉得吃力。 我们顺利的来到了先遣队停滞的地方,他们的营地就在入口的附近,吴鹏那件事把队伍搞的人心惶惶,人的警惕性很高,他们一看陈雨带着后续大队过来,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知道自己可以从这个鬼地方撤退了。 陈雨马上做了布置,先遣队只留下两个人,其余的当天下山,化验结果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回来,这个结果非常重要,一旦结果出现,那么我们的行动乃至在脑海里扎根很多年的常规思维都要产生变化。 送信人讲述的情况很清楚,不过亲眼目睹的时候,就更加直观。我观察着那座入口上方的山,感觉史官记录应该属实。山体的总体形状不怎么自然,就好像一个天然长成的苹果被人啃了一口一样,小半座山真的被挖掉了。 入口被先遣队的人稍稍弄开了一些,当年挖下来的石头有一部分被填到了入口里,一层又一层。不知道因为时间紧迫,还是陈雨本人就是急性子,先遣队前脚刚收拾东西离开,她就打算进去看看。 我们把入口外的土又清理掉了一些,但还是找不到合适的通道,石头太大了,而且多,如果不用炸药的话,根本无法弄开。没办法,只好还是用吴鹏他们辛辛苦苦掏出来的老鼠洞。我本来就打定主意,不参与具体的探险行动,但只有亲眼看看那段河道,才能对整个事件有更为直观的了解,所以陈雨刚一问,我就说跟着她一起去。 从哪些大石头的间隙里钻进去,感觉相当不好,因为空间狭窄,胸口感觉很闷,而且脑子里总是非常贱的在幻想如果间隙两头突然都被堵死了,被困在这里面会是什么感觉。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吓住了,我赶紧拼命的朝前爬,一下子撞到陈雨的腿上,她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看我,用一种带着褒奖般的语气说我工作积极性很高。 从石头间隙钻出去的时候,憋在胸口里的一股气瞬间就释放出去了。陈雨身边有一个叫廖大龙的人,很受重视,据说曾经上过专业的地质学校(但半路被开除了),身手和脑子都不错,他不和别的伙计一样闲暇时嗜好赌博把妹,总喜欢研究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因而见识很渊博,是陈雨的得力助手。当我们钻进这个地下空洞后,廖大龙就仔细的观察周围。 空洞非常大,一眼看不到头,空气果然潮湿的厉害,温度急剧降低,呆了一会儿我就开始打哆嗦。廖大龙看完之后,对我和陈雨说,这个空洞的形成原因估计是两方面的,一个是地质运动,因为压力的不断变化,地层深处那些不稳定的层面肯定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塌陷,即便在塌陷之后,仍然保持着不稳定的状态,这就导致塌陷无法被后续的地质运动的补充,这是空洞大概地貌的主要形成原因,还有一个,这里估计是水溶性地下岩洞,廖大龙推测,这里的暗河不止一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暗河的河道发生变化,从而溶蚀河道附近的地势,这是较小的一个因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这里有暗河的话,暗河会流向什么地方?” “这个不好说,要看过之后才能知道。”廖大龙解释道:“如果这里的地貌形态多样,暗河可能会汇入目前还不知道方位的其它暗河或者地下湖,也有可能渗入石层缝隙,还有可能流到地表河里。” “以你的所知,这些暗河的危险性有多高?或者说,最主要的危险有哪些?” 陈雨这么一问,我也收敛心神专心的听,在探索一个未知地点时,安全始终是第一要务,尤其是对我这种没什么本事和特长的人来说,更是重中之重。 “有什么危险,这完全是根据暗河所处的地质结构和环境来决定的,过去我听人说过,好像某些暗河里竟然长着哲罗鲑,那绝对是暗河里的巨无霸,如果暗河附近的地热资源丰富,那么一些灼热的水蒸气还有某些矿物质的蒸汽都会要人命,还有……” 我越听越怕,虽说危险无处不在,但这里的危险也太他娘的多了。等到廖大龙说完,陈雨就让他着重观察二百多米外的那条暗河,也就是吴鹏出事的地方。 我们走到了暗河的附近,水声传出,潮湿的气息更严重,恨不得顺着发梢朝下滴水。这确实是条不怎么宽的暗河,眼前这一段,最深处也就三米多。但这不是观察的重点,在先遣队那两个伙计的带领下,我们开始朝东走,去观看被称作很吓人的那段河道。 河道拓宽的迹象很明显,当快要接近那段河道时,廖大龙就说,前面的河道应该非常深,因为后方的河水流到这里的时候,流速还有水流迹象都发生了变化,好像是水池里的水顺着下水道流下去一样。 我感觉到了紧张,河水明显变化了,在前面的河道时,水流冰凉但是清澈,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但这段河道就不行,那么多光源照射过去,就像罩在一块蒙着黑布的玻璃上。 当我站在岸边时,就亲身体验了报信人的讲述,这段河道的可怕,在于水下的一切都被蒙蔽了,水面看似平静,但时常都会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水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下面扭动了一下身躯。我下意识的就朝后面退,唯恐会出现一张巨大的嘴,把我给拽下去。 “这样恐怕不行。”廖大龙皱起眉头,在尝试变换了好多个观察角度之后,他就说,我们无法看到水下的情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人下去。 我一听就浑身颤抖,进入这片水域,如同在太空遨游时被扔出飞行器驾驶舱,整个人会沉浸在阴冷和孤寂的黑暗宇宙中。 “暂时不要。”陈雨摇摇头,我猜想着,她可能是要等化验结果送回来,只有看到结果时,才能决定这段河道有没有冒险去勘察的价值以及必要。 我们呆了大概一个小时,就原路返回了,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分到了一顶先遣队遗留下来的小帐篷,陈雨说怕夜里的山风把我的腰吹断,我也不推让,直接收拾东西就钻进去。 化验结果是陈雨再三叮嘱的,所以先遣队那帮人全力以赴,以最快的速度出山,然后联系地方进行化验,他们可能暂时做不了dna,只能做常规的血检,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等待的过程相当枯燥,我无意中抓了只受伤的兔子,但舍不得吃,敷药后养了起来,权当是消遣的小宠物。我们等了好几天,有一天中午我出去给兔子拔草的时候,就看到有两个人顺着那条勉强可以称为路的通道赶了过来。 队伍中有人拿起望远镜,他们很快就确认出这是自己人,是先遣队的成员。听到他们的话,我把手里的草全都扔下了。 毫无疑问,先遣队的人送回了化验结果。 第081章 对暗河的勘察 我已经得到了陈雨的承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在队伍里,都有权力第一时间去询问关于行动内的任何机密,所以我马上就跑了过去。先遣队那两个人的脚步也加快了,等跑到跟前时,这两个人险些虚脱过去,为了赶路,他们几乎是一口气从山外奔来的。 “化验结果出来了。”其中一个人交给陈雨一张折叠起来的化验单。 “这个事跟文哥说清楚了吗?” “已经说了,文哥这段时间在忙另外一件事,可能暂时脱不开身,他没有提出意见,就说如果时间允许,他可能会亲自过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陈雨对那人挥挥手:“下去休息吧。”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陈雨说起文哥了,从她的语气里能听出,这个文哥好像也是团伙里地位很尊崇的一个人,我私下问过,陈雨不肯说那么多,只说文哥非常厉害。 在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之前,只有我和陈雨能看这份化验结果。我们两个和上次一样,在远离人群的偏僻处打开了化验单。 看着化验单,陈雨的脸色就有变化,她的手好像在发抖,但这真抖动只是一瞬,接着,陈雨就慢慢把手里的化验单给撕的粉碎。 “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出现了。”陈雨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把那些纸屑一点点的烧掉,对我说:“两个人的血型是一模一样的。” 这果然是最可怕的结果,我事先预想的那些可能出现的复杂又诡异的局面,顿时变成了现实,这都是我们将要面对的。一直到这时候,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左思右想了一下,又勉强拿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建议。不是我脑子发晕了,真的是因为这个事实太难让人接受。我问陈雨,凶手有没有可能是吴鹏的同胞兄弟? “没有任何可能。”陈雨摇头,她的手下每一个人的底子都干干净净,家世也在团伙首脑的掌握中。 “那要这么说,我是不是只能认为,被杀的人是吴鹏,凶手也是吴鹏。”我问道。 “你说呢?事情是明摆着的。”陈雨没心情再谈下去了,马上就去喊人,回头对我说:“这件无法理解的事情的真相,一定在那段河道里。” 人手被集中起来,带着仅有的两套水肺。下面的人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情况,一听到将要勘察那段河道,都兴奋起来,当然也有人显得不安,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即便不安也是多余的。 临出发之前,我看着那些人,心里就觉得可惜,都是鲜活的生命,在即将到来的勘察里,他们或许会遭遇到无法理解的危险。我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回帐篷拿出了那只受伤的兔子,我承认我想的很天真,如果非要去探索一个不明情况的地方,我宁可让兔子死掉,也不愿意让队伍里的人有什么损伤。 这是我能力范围内能所的,尽管非常可笑。 我们出发了,沿着几天前走过的路,来到了那段河道的河岸上,有人最后一次检测水肺的性能,我拿出那只兔子,没想到他们都没有笑话我。那样黑乎乎的一片水域,把兔子丢下去,至少能知道水面下的水流情况。 兔子身上绑着绳子被扔了下去,果然就像廖大龙说的那样,河道内的地势在这里出现了巨大的变化,那么多水从高落差流淌下去,不可避免的会形成漩涡,这些漩涡在水面下,不可能看到。兔子上下翻滚,起起落落,我们把它捞上来,又绑了一块石头当做铅坠。这一次,兔子入水就沉下去了,我手上拿着的那条绳子在来回的打转,因为随着水流晃动的太厉害,不可能从绳子产生的一些抖动中分辨出什么,不过廖大龙观察了一下,说水面下的漩涡好像还没有达到不可战胜的地步。 说着,我就把绳子重新朝外拉,但是当我拉上来的时候,绳套空了,只有当做铅坠的石头还在。这让旁观的人产生了猜疑,不过关键时刻,廖大龙又出来稳定军心,他拿着绳套说,兔子不可能和人一样在身上加一个保险扣扣住绳子,它被水流从绳套里冲了出去。 第68节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他这么一说,下面的人就安静了好多。陈雨和廖大龙私下说着什么,我听不到,就见廖大龙点了点头,估计是表示,人可以带着水肺下去试试。 在这种水域里,水性好或者不好,其实没有太大分别,人只要进去,肯定会被漩涡拽着,但陈雨还是挑选了一个水性精熟的伙计,叫陶小川。他把所有铅坠全都带上了,还有水下探照灯,为了保证安全,陈雨给他五分钟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已经足够了,这种规模的暗河,只要铅坠足够重,五分钟时间足以潜到河底。让陶小川下去,其实不求有什么发现,只希望他能用探照灯摸索一下水下的具体情况,然后把信息反馈回来。 陶小川下水了,在那种情况下,岸上人抓着的绳子抖动的更加激烈,暗黑的河水像一张大嘴,一下子就把陶小川给吞没下去。陈雨望着水面一言不发,我则拿着表掌握时间。这短短的五分钟就好像五个小时,指针每一次跳动,都让我的心脏跟着狂跳一下。 “不对!” 时间还没到,抓着绳子的伙计就大叫起来,绳子空了,被水下翻滚的漩涡一扬一扬的卷了上来。 “人呢!” 陶小川不见了,这么多人一直盯着水面,哪怕他只是稍稍露个头也会被发现。但从他入水到绳子变空,谁都没有看到他,这就说明他还在水里。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声,暗想着可能出事了。 “很糟糕。”一个伙计道:“铅坠也不见了,是不是还在小川身上?” 我就怕陶小川在水里出现意外,如果他没有自主意识的话,就无法解开铅坠,会被坠着一直沉到底。廖大龙在上面急躁的搓手,连连说就算解开铅坠,至少人会起伏在水面,不至于我们什么都看不到,想救援都不知道怎么出手。 水肺还有一套,但我们不敢再让人贸然下去了,所有人都在想办法,但作为这个星球的主人,最高端的生物的我们,对这片并不算大的水域完全没有办法。 “不行的话,我下去看看。”廖大龙跟陈雨商量,他没有征求我这个“特派员”的意见,不过这时候我也顾不上计较了。 “没把握的话就不要再下去。”陈雨断然阻止了他的想法,说:“无谓的牺牲最多只能有一次。” 我们的眼光和心情都黯然了,一旦跟岸上的人脱离了直接的联系,那么陶小川的处境就很不妙,他入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即便有水肺也难以保证绝对的安全。 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所有人都跟我想的一样,陶小川死了。 大家都在望着水面,把我晾到一边,我就挤过去跟陈雨说,如果在这里一直没有陶小川的影子,就别那么死板,可以再朝东走一段,那边的河道很宽,水流浅而且缓慢,还有很多凸起的岩石,吴鹏就是在那里被找到的。 “去三个人,顺河岸向东,动作快一点。”陈雨对着人群吩咐道:“到那里之后没发现人,就继续朝东走点。” 有人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就朝东去了,剩下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望着水面。陈雨叹了口气,对我说她们已经想的很周到了,连水肺这种平时用不上的装备都带了两套,但还是没能应付眼前的局面,如果早知道这样,至少得带一台水下摄影机。 我发现廖大龙一直在观察河道对岸的情况,那边距离远,黑乎乎的,看的不怎么清楚。我心想着他是不是有了什么别的发现,没等我问他,廖大龙收回了光源,对陈雨说:“我有个很大胆的建议,只是建议,不过如果真能成功的话,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可以清楚的观察到水面下的情况,这比临时调一台水下摄影机过来更加直观,机器毕竟就是机器,无法搞定一切……”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那片漆黑又诡异的水域中,猛然翻滚着出现了一点亮点,就好像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冒出一颗璀璨的星星一样,所有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第082章 都活着 在那种环境下,每个人的情绪都紧绷绷的,所以这点在水中很昏暗的光点马上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大家一起朝后退,而且有人举起了武器,对准河面。我一边退着一边苦笑,是福不是祸,如果河里真翻上来什么东西,估计也不是几把枪就能轻松摆平的。 当我们后退了几步之后,廖大龙就察觉到,那点上下起伏的光点,好像是陶小川带下去的水下探照灯,这一下让我们看到了希望,都觉得是不是陶小川拿着探照灯浮出水面了。 不过再观察下去,就能发现这只是一盏孤零零的灯,看不到陶小川。有人想靠近去看看,马上被廖大龙拉住了,他怀疑这盏灯是让什么力量给带上来的,否则的话,肯定要被水下的暗流给冲走,根本沉不到底,也浮不出水面。 “哎哎哎。”我紧张的拍了拍廖大龙:“你说过地下暗河的水里会出现什么?哲什么罗?水下的东西是不是这个?” “哲罗鲑。”廖大龙虽然很少跟我说话,但态度还算尊重,他说暗河里有哲罗鲑这个说法本来就很扯淡,完全是别人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而且沿着暗河走了这么久,廖大龙已经断定这条暗河里几乎没有什么生物,更不可能有体型超大的哲罗鲑。 在我们两个说话期间,水里的那盏探照灯又沉了下去,再没有翻上来,但紧张的气氛一点没有减缓,人人都捏着一把汗。我心里就想着,这说不定是自己思维上的问题造成的紧张,如果没有报信人提供的信息,我们一无所知的进来,遇见暗河想办法过去就算了,根本不会这样恐慌。 这时候,陈雨突然就拿出了一个很小的像掌中游戏机一样的东西,屏幕闪着蓝光。她几乎当时就叫起来了,这个东西能够传递陶小川的某些身体状况的信息。 东西是从国外搞回来的,不常见,一些国际性的自由潜水比赛里经常会用到这个。直白点说,这就是个有些复杂的电子传感设备,能随时监测人体的血压,心跳频率等等,然后把数据反馈回来,接受者根据这些数据,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身体状况还有承压底线。对于部分民间性的探险活动来说,这种设备相当牛逼,只不过一般的地方买不到。陈雨他们带了一个,陶小川下去的时候就戴在身上了,可是始终没有受到反馈回来的数据,一直到这时,才有了消息。 “人还活着。”陈雨有点喜出望外的意思,我们也都随之松了口气,只要人活着就好。 根据那些数据来看,陶小川的血压以及心跳什么的都不算离谱,如果不是环境相当恶劣,可能不会挂掉,只是我们判断不出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不会太远。”陈雨的目光立即转到了东边:“接受数据有个范围限制,一定不会太远。” 这里的地势崎岖,不过暂时没有大的障碍物,所以无线信号勉强可以相互接受,在陈雨说完这些话几分钟之后,我们收到了沿河岸向东寻找的那三个人的消息。对方直接说人找到了。 我们马上就朝那边赶,根据报信人的叙述,从这段不正常的河道再向东一华里左右,河道就会拓宽,但他的估算显然不对,我们走了不到一华里,河道就已经被之前宽了一倍都不止,河水顺着拓宽的河道平铺开来,水无形中就变浅了。我看到了河底高低不平的石头,有很多都冒出水面。 水只到腰部,那三个人里面有两个已经下水了,他们走到差不多河中央的位置,从几块石头间拖回了卡在那里的陶小川。显然,陶小川也是刚刚被冲到这里的,否则的话,电子传感器无法把数据反馈到一华里之外的陈雨那边。 陶小川果然没死,潜水设备全都丢了,手,脚踝,脸庞这些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被石头刮伤了很多处,他在昏迷中,被冰冷的河水泡了这么久,体温很低,旁边的人赶紧就给他擦干水,用干衣服包裹起来。有人生了火,放到陶小川身边,在这个时候被救上来,不能不说他的运气很好,这条命基本上算是捡回来了。 大家都在庆幸,只有我总觉得怪怪的,我抽着烟望向那片变缓的河面,心说这事是巧合?吴鹏和陶小川都是在这片水域搁浅然后被救出的,之前那片不正常的河道似乎并不致命,两个人都从那里捡回了一条命,只不过吴鹏获救之后的命运比较悲惨且离奇。 身旁的人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但无法唤醒陶小川,看样子只能抬回地面去。我还是不怎么相信,吴鹏和陶小川的经历是巧合,对着河面又点了一支烟,那些人七手八脚的把陶小川给弄起来,乱糟糟的光线四下乱照,扫过了河面,这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一点东西。 如果不是我的视力非常好,可能就把这个东西给遗漏过去了,它也在河里,距离陶小川获救的地方不远,跟岸边离的比较近。因为只有陶小川一个人出现了情况,所以把他救回来之后,就没人再注意水面。 我把自己的手电打开,照了过去,当我看清那个东西的时候,顿时呆住了,叼着烟发愣了足足半分钟。 我靠,那竟然是我带进来的那只兔子! 我真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但稍稍一想,它肯定也是从那片河道被水冲过来了。我本来就有点乱的脑子晃成了一锅粥,这节骨眼上,兔子都跟着捣乱。 我想下水把兔子给拿回来,陈雨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让我去,我跟她一说,这个现象无疑也引起了她的好奇,派了人过去。 奇迹,我只能这么说,兔子被带回来的时候竟然活着,它的生命肯定要比陶小川脆弱很多,但真的还活着。兔子也和陶小川一样,被卡在了石缝里,我擦干它皮毛上的水,摸了摸,它的心跳很快,我不知道它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该怎么救它,反正就稀里糊涂抱着兔子跟其他人一起返回了地面。 陈雨不比我笨,很多情况不用我提醒,她心里有数。吴鹏和陶小川之间惊人的相似,都是经过那段河道被冲到了东边,也都是昏迷不醒。当她跟我暗中说到这些的时候,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感觉后背发冷。 那个可怕的念头,又一次浮现出来。 我们说着话,廖大龙过来了,他在暗河边的时候就说了自己有一个建议,但没来得及说完,陈雨问他,到底是什么建议。 “这个地下空腔目前的走势,我观察清楚了,南面和西面高,北面和东面低,还有,我们遇到的那条暗河,已经改道数次了,距离它最近的一条故道,就在北边,非常近。”廖大龙给我们大致画了一下那里的平面图,说:“北边的地势低,我想,如果把故道距离暗河最近的那一段石头给炸掉,暗河水会从爆破口流入,这等于间接的改道。” 廖大龙简单的一说,我就明白了,他想把暗河的河水引入故道一部分,具体的引入量,要看爆破的程度,这么做肯定无法一下子就把暗河的水给引光,但只要炸开的入水口够深够宽,那么相当数量的河水绝对会顺流而入。这样一来,就等于在上游把水源给掐住了,只需要等待一段时间,那段不正常的河道的水位会下降,原本在水下的东西也会随之露出来。 但这个建议要建立在水面下肯定有东西的假设上,如果水下什么都没有,那么我们就等于白费劲了。 “这个建议总体还是可行的。”陈雨想了想之后就表态了:“不过,一切最好是等陶小川苏醒之后再说,他多少都会摸到一些水面下的情况的。你觉得呢,特派员同志?” 第69节 “甚好。”我心里想着很多事,暂时没时间跟陈雨唱对台戏,见她问我,就点了点头。 廖大龙说完了这些,还是不走,我一直觉得他看向陈雨的眼神有那么一点点暧昧和飘忽,我也是成年人了,也曾经有过暗恋的对象,所以这种眼神瞒不过我。我感觉他是喜欢陈雨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对陈雨有心理阴影,实话实说,陈雨的模样其实挺俊俏,身段也惹火,如果只是个普通女孩的话,估计会有官二代或者富二代看上她。 想到这里,我就离开了,不想当电灯泡。我没什么睡意,但又不知道干什么,叼着烟转悠了半天,还是朝着给我特配的那顶帐篷走去。 我钻进帐篷,打开灯准备进睡袋,但当我打开灯的那一瞬间,顿时就惊呆了。 第083章 奇怪的话 我看到了什么?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不会把眼前的情景放在心上,但我知道那些情况,因而我感到了震惊。 我从暗河带回来的那只兔子跟陶小川一样,虽然还有呼吸和心跳,但一直昏迷不醒,我就把它放到帐篷里。此时此刻,我看到已经昏迷的兔子旁边,多出一只兔子,那只多出的兔子很凶,正在撕咬昏迷的兔子。 两只一模一样的兔子。 人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我不知道那只多出来的兔子到底因为什么急了,总之咬的很厉害。我一步上前按住了它,入手感觉很潮,这只兔子身上都是水,到现在还没有干透。 看到这一切,我几乎没怎么多想,心里就慌了。在我的意识里,兔子好像长的都一样,但眼前这两只兔子的相似程度太高了,有点惊人。我顺着这两只兔子,立即联想到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关于吴鹏的事。 想到了吴鹏,我马上又想到陶小川,他至今还昏迷着,如果吴鹏和这只兔子都算是前车之鉴的话,那么我想,还会有一个陶小川出现。 我拎着兔子就去找陈雨,她还坐在原地,只不过廖大龙不见了。我把事情和她一说,陈雨倒没有那么惊讶,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她笑笑,说有的事情不用想,也会那样发生,阻止不了。 “陶小川没有死,也被搁浅在那片拓宽的河道,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陈雨朝陶小川所在的那个方向看了看:“这种巧合不正常。” “那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等着,答案估计会主动上门找我们。” 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就和她一起坐着,夜渐渐深了,那些聊天的伙计们都各自入睡,留下了守夜的人,还有几堆用来驱蚊虫的冒烟的药草。山里的夜晚没那么安静,总会出现各种各样无法揣摩的声音,假如在心境平和的状态下闭上眼睛聆听这些响动,会有一种山水田园般的静谧,但我没那个情操,就觉得这些声音很烦。 夜完全深了之后,我和陈雨就被淹没在山野的夜色里,那只兔子蹦跶的很厉害,到了十二点之后,从露营地的东边传过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不大,但足以惊动守夜的人,伴随这阵声音而来的,还有草丛灌木的摇动。守夜的人动作很麻利,轻手轻脚的喊醒已经睡着的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蔓延,我赶紧就拉着陈雨,小声说:“有情况了!” “不要急,慢慢看。”陈雨的样子显得很沉着。 声音一蔓延,营地里的人就开始四面出击了,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这一幕简直就是吴鹏出事时候的翻版。 “原来是这样。”我很有把握的跟陈雨耳语道:“接下来,是不是会有另外一个陶小川出现?” 情况是明摆着的,窸窸窣窣的响动引开别的人,然后凶手就会出现,去弄死正在昏迷的陶小川。陈雨摸摸自己的耳朵,说:“咱们也去搜索。” “我什么都干不了,就算面对面的遇见凶手,你觉得我能制服他?” “装装样子而已。”陈雨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我估计,凶手很狡猾,他不会和吴鹏那件事时候一样,马上就出来杀人。” 陈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还暗中埋伏了人,那么可能瞒不过凶手。凶手只有觉得在所有人都四散搜索,没有太多人守护陶小川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是欲擒故纵,我马上放心了,凶手的目标是陶小川而不是我,估计我跟着到处跑跑,不会有危险。 但凶手为什么会杀掉陶小川,这个问题我想不透,总之神神秘秘的。 陈雨带着我跑,而且好像不是在装样子,营地的人越搜越远,我觉得要是这时候凶手突然袭击,我们估计来不及赶回去抓到他。但陈雨一点都不担心,我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再废话。 一圈人朝四面搜索出去大概有四五十米左右,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了,我跟陈雨离营地不远,回头还大致能模模糊糊看到那里的情况。就在搜索的人停下脚步等待陈雨下一步指示的时候,营地里突然蹿出了一条身影,动作飞快,直接就扑向了裹着陶小川的那个睡袋。 此刻,睡袋里一直昏迷的陶小川骤然也动了,非常敏捷,他一跃而起,跟袭击过来的身影打成了一团,当他们扭打的时候,我就模模糊糊的觉得,那不是陶小川,倒有点像廖大龙。 “回去!” 陈雨低喝了一声,所有搜索的人员飞快的朝营地跑,如果陶小川真的是昏迷的,那么突然出现的身影有足够的时间把他弄死,然后在我们还没赶过去的时候逃掉。但现在不行了,他被睡袋里蹿出来的人死死的缠住。 正在纠缠的两个人被团团围住,所有灯光一起照了过去,睡袋里跳出来的果然是廖大龙,尽管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看到凶手的那一刻,还是非常震惊。 和当初杀掉了吴鹏的凶手一样,这个被廖大龙死死缠住的凶手赤身裸体,一眼就能认出,他是陶小川。周围人的惊讶比我更甚,我至少还知道吴鹏的事,但他们就没有多少思想准备,看到凶手,全都惊呆了。 “抓住他!”陈雨的脸色一变,而且目光开始飘移不定,毕竟凶手是个成年男人,而且光着身子,她无法直视。 凶手完全就跑不掉了,随即被绑的结结实实,有人随便给他裹了件衣服。昏迷着的陶小川被隐藏着,陈雨叫人把他抬出来,两个陶小川一起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视觉冲击。他们的相似程度让人无法分辨,我不由自主的就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凶手陶小川被绑的很结实,他绝对挣脱不开,所以我放心的走到他面前进行观察。昏迷的陶小川是一个标准的参照物,我越看越觉得邪乎,两个人连脸上的雀斑都一模一样,我估计就算陶小川的爹妈过来,也绝对分辨不出那个才是他们的儿子。 但凶手陶小川已经被抓到了,我想,这个事情应该会有个答案。 凶手陶小川浑身发抖,可能是夜风很凉。他的面部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但是那双眼睛却让我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好像把意识里所有的情感全部揉碎了装到眼睛里。我说不清楚这种目光到底是愤怒,是恐惧,是悲哀,或者是失望,总之让人看着非常不舒服。 我并不是个滥好人,但此时此刻的凶手,显得很可怜,我没法改变什么,所以摇摇头,叹了口气就走开了。 “马上问他些事情。”陈雨带着我就走,下面的人把凶手送到了帐篷里,目前来说,这还算是很隐秘的事情,所以把人送进去之后,其他人就离开了,连廖大龙都没有进来。 询问是陈雨负责的,我只旁听。帐篷太小,我们不得不蹲下来问话。陈雨手里拿着一块石片,是凶手带来的凶器,尽管只是石头,但边缘很锋利,绝对能割开人体脖颈上的动脉。 一直到这个时候,凶手陶小川仍然在发抖,对这个人的问话有点困难,因为他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队伍里的同伴。 “回答我的问题。”陈雨对他说:“只要你说了,没人会伤害你。” 我感觉这个凶手明显是有神智而且很清醒的,他看了陈雨一眼,一言不发,他想尽力控制自己的抖动,但却做不到。夜晚的风很大,不断从帐篷的缝隙里吹进来。我点了支烟蹲在旁边听,凶手陶小川看了陈雨,又把目光投向我。 “问题很简单,第一个,你到底是谁?”陈雨把手里的石片丢了出去,问道:“第二,你为什么要杀人?” 回答陈雨的是对方持续的沉默,我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说话的能力,但他闷着头就是一个字都不说。陈雨连着问了很多遍,都得不到回答。我想着这样的逼问很难进行下去,因为情况太特殊了,就算是上刑,凶手很可能还是缄口不言。 陈雨做别的事情在行,但是在逼问口供这一点上,显然经验不是太多,她只会翻来覆去的问,这根本没用。 “如果你一直想这样子,那也由你。”陈雨打算停止第一次逼问了,转动身体,掀开帐篷准备钻出去:“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一天不说,就关你一天,你一年不说,就关你一年,你要相信,我的耐心比你多的多。” 陈雨一走,我也赶紧叼着烟跟她一起走,在我转身的时候,被绑着的凶手突然很激烈的挣扎了一下,他挣不脱绳索的束缚,身体一下子就歪倒在地。这举动把我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他。 第70节 当我回头的时候,凶手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突然就抽动起来,他的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强烈的企盼和乞求,直直的望着我,我不知所措,站在帐篷门口跟他对视了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他的嘴唇动了动,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话。 “快要来不及了……” 第084章 过分要求 “你说什么?”我愣了愣,原以为这个人不会吐露一个字的,但没想到在我要走的时候他却开口了。他那句话明显是对着我说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我观察他的时候,流露出了怜悯的表情,让他感觉到还可以跟我交谈一下。 “快要来不及了……”凶手陶小川继续扭动着被捆绑的很结实的身体,使劲仰起头看着我,目光里那种乞求的情绪更浓重了。 “什么快要来不及了?”这次我听的很清楚,马上就收回脚步,他肯开口说话,这是个好事,他眼睛里的乞求明显是有求于我,那样的话就更好了,说不定可以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让他说出我们想知道的事。 陈雨听到我们简短的交谈声,转身走了回来,但是凶手陶小川可能对她相当抵触,或者说不信任,陈雨一进来,凶手就一言不发了,继而停止了扭动,一副很淡漠的样子。这情景让我觉得仿佛是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对一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他干脆就打消了乞讨的念头,因为明知道自己要了,对方也不会给。 我转头看看陈雨,示意她先出去,否则会把事情搞砸。陈雨没有犯倔,只让我小心一点,然后就走了,她肯定不会走远,就在附近。 “冷静点,不用紧张,你没犯什么错,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我慢慢的又朝他靠近了一些,伸手在旁边拿了件衣服盖到他身上,又掏烟给他抽:“咱们谈谈。” “快要来不及了。”凶手陶小川不抽我给的烟,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很冷,他一个劲儿的发抖,仰着头看我:“来不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拿着烟的手也跟着发颤,之前这个人说的话很模糊,喉咙里咕咕噜噜的,刚才那两句就说的比较清楚了,我跟陶小川不熟,但听过他说话,而且就是这两天里的事,对他的声音有印象。我听得出眼前的凶手连声音都和昏迷的陶小川是一样的。 “我是这里的头儿,外面那个女人要听我的指挥。”我对凶手慢慢说:“什么来不及了?有能帮你的事,你就说出来,我可以做主。” 凶手始终抬眼望着我,估计是在分辨我话里有没有水分,不过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可能还不错,他并不抗拒跟我交谈。我说了之后就没催促他,耐心的等,这时候逼问的急了其实没有好处。 他在做思想斗争,在考虑该不该和我说,我心里暗喜,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我再好言争取一下,他的嘴巴应该不会那么死。 “你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我接着对他说:“我叫人给你烧点热东西吃一下,想喝酒的话给你一点酒,很暖和。你也没有受什么要命的伤,吃饱喝足了,身体不是问题,没有任何危险的,把心放宽。”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时候为什么那么有耐心,那么会安慰人,可能还是想从他嘴里掏出点有用的东西,另一个,我确实觉得他非常可怜。 “来吧,抽一口,脑子就清醒了。”我拿着一根点燃的烟,放到他嘴边,凶手陶小川还是不抽,但他的嘴皮子来回的动着,像是要说什么话。 “帮我个忙。”凶手陶小川终于肯说别的话了。 “你说,这里人多,只要不是太难的事,肯定能帮你摆平。” “快要来不及了。”凶手陶小川的乞求瞬间就达到了顶点:“帮我杀了那个人。” “嗯?”我又是一愣,本来这是句没头没尾的话,但我只是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他说的那个人,肯定是昏迷中的陶小川。 “杀了他!来不及了!” “要杀人,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他没有错,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杀掉他。”我诱导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他?” “来不及了!”凶手陶小川不做任何解释,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做了很多猜测,但都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来不及了。 我跟他耗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什么话都说遍了,但他只说杀了那个人,其余的就闭口不提。我看着没办法撬开他的嘴,就叹了口气,道:“好端端的要把人杀了,这个愿望真的没法满足你。” 凶手陶小川的眼神一瞬间就黯淡下来,好像一个人所有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没有一丝一毫回环的余地,他眼神里的乞求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绝望。他的眼神黯淡而且空洞,没有一点点光彩,就如同两颗死气沉沉的眼珠子镶嵌在一具行尸走肉的身体上一样。 再接下来,他什么话都不肯说了,我看着实在没戏,摇摇头走出帐篷。陈雨就站在外面,我们的对话她听的很清楚。我们并肩走了一段,她就说这件事情里的古怪,可能是我们完全理解不了的。 “是啊。”我点点头,感觉心里有些压抑:“他一直在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这句话很关键,但猜不到他想要表达什么。” “他这个人出现的动机就很奇怪。”陈雨道:“如果你铁了心要杀掉一个人,无非就是他严重威胁到你,或者你无比的痛恨他,但陶小川昏迷着,对任何人都构不成丝毫的威胁,他执意要杀了陶小川,这很值得深思。” “有道理。”我觉得昏迷陶小川和凶手陶小川之间不存在什么仇恨,因为后者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突然蹦出来的一样,那么他杀人的动机就只有一点:昏迷的陶小川会对他构成威胁,致命的威胁,至于这种威胁到底是怎么产生的,那就是个难解的谜了。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陈雨:“我是说凶手,他什么都不肯说的。” “不能因为他就耽误了我们的计划。”陈雨想了一下,说:“明天让人带他们下山,交给文哥处理,我想,文哥应该有办法,我们只需要一个最终的结果就可以了。” “好吧,有结果了记得告诉我,我对这个很好奇。” 第二天天一亮,陈雨就派人出山了,他们带着两个陶小川,昏迷的那个依然在昏迷,不说话的那个依然保持着沉默。等人走了之后,我们暂时没有行动,廖大龙的提议被正式推到台面上,这毕竟是让一条暗河改道,尽管河不大,但也要规划的严谨细致一些。 他们在相互探讨炸药的用量,下药的位置,以及爆破后可能出现的局面,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就在附近转悠了一天。下面那些伙计不会主动和我说话,我也不找他们说什么,因为我表面上跟陈雨嘻嘻哈哈,其实心里相当防备。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就是她第一个跟我提出杀了我爸的那个扯淡的要求,我没法接受。尽管她只是说了句话,然而这句话带给我的影响却不是三五天就能够释怀的。 我想,她可能不会杀我,但她所在的团伙对我的动机,显然不纯。我想不出动机,也暂时脱离不了他们的掌控,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有装迷糊,还有等待。 转悠到半下午的时候,我回到帐篷,打算躺一会儿,但是我发现那只昏迷的兔子死掉了,这也不奇怪,昏迷了那么久,又没有救护措施,就算是个人,估计也要挂。另一只兔子被绑在一边,无比的兴奋,来回乱蹦,我抓起它看了看,一切都很正常,不过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我重新把它绑好,丢到了一边。 我睡了一个多小时,陈雨把我叫醒了,她说明天打算正式启动廖大龙的提议。不过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因为随身带来的炸药不多,全部集中起来也就够爆破一次,如果爆破引河改道失败,那后面就会很麻烦。 “干的不错,再接再厉。”我敷衍道:“晚上给我弄个牛肉罐头,要热透,再煮一点面,煮的软一点,好消化。” “你怎么这么多……” “你肯定要问我怎么这么多事。”我打断她的话,道:“因为我是特派员。” 陈雨调头就走,拒绝再跟我交流下去。我翘着腿躺到该吃饭的时候才出来,果然有牛肉罐头和热腾腾的面。 但我还没来得及吃两口,早上才派下山的几个人里竟然就跑回来一个,看着他匆忙的样子,不用问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 果然,这个人见到陈雨就一脸的不自在,吭吭哧哧的说,凶手陶小川死掉了。 第085章 出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雨顿时就怒了,揪住那人的领子,一巴掌给抽了出去。廖大龙赶紧过去劝,我也不疼不痒的劝了两句。那人很怕陈雨,哆哆嗦嗦的抖了半天。 “说,怎么回事!”陈雨知道人已经死了,现在再怎么怒也没有用,所以就悻悻的收手,叱问对方。 在进山的路上,有一段路很不好走,这个我们都知道。带两个陶小川出山的人就是在那里出的事。其实,这段路虽然险峻,但只要慢慢的走,稳住心,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连我都走过来了,何况是其他经常冒险的伙计们。可关键就在于,凶手陶小川自从被我拒绝过分的要求后,整个人就瘫了一样,心如死灰,一步路都不肯走,只能让人架着,硬朝前拖。平常的路还好点,到了那段险路,问题就出来了,那是一条真正的羊肠小道,一个人踮着脚尖走过去都不富余。 凶手陶小川被绑的和粽子一样,让人扛着走这段路。他一路上都死沉沉的,所以伙计们根本没防备,就当扛着一条沉重的麻袋。但是走到半中间,凶手陶小川突然就挣扎起来,使劲的扭,他这么突然一挣扎,扛着他的伙计重心不稳,当时那种情况无法控制,陶小川从伙计的肩膀上滑落下来,直接就掉到了小道旁的山谷里面。 第71节 等伙计们从别的地方下去找人时,凶手陶小川已经死透了,救都没机会救。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三个人带着昏迷的陶小川继续出山,剩下的一个就跑回来报信。 看得出报信的人非常害怕,这在陈雨的队伍里属于严重的失误,可能会遭到严厉的处罚。廖大龙使劲的劝,说了很多道理,陈雨的气慢慢消了,走到这一步,怎么急都没用。现在最主要的是保住昏迷的陶小川,他是当事人,多少会了解些情况。 这个插曲让行动推迟了半个多小时,把报信的人打发走之后,爆破行动就开始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廖大龙亲自带着人小心的跨过暗河,到北面的那条故道去。我们留在这边,看不到那边具体怎么搞,但是陈雨说,北面的那条故道距离暗河最近的地方,貌似只有几米,提前做些准备,可以直接炸通。 准备工作最少做了有好几个小时,我就后悔为什么这时候跟着过来,纯属干看,什么都做不了。好容易熬到一切就绪,廖大龙他们就招呼这边的人后退。我们一直退到后面可以藏身的地方,发出信号。 大概十分钟之后,暗河的北岸接连响起炸药爆破后的响声,他们是根据岩体构造下的药,分了三个部分,几乎是同时爆破的。爆破结束后,我们马上就跑过去看,真成了,我明显看到暗河的水顺着刚被炸出的口子流入了故道一部分。 廖大龙过来的时候,表情有点惋惜,他说爆破其实并不理想,没有达到引流最大化,到底能不能最终成功,就要看运气了。 反正在这里或在外面都没事干,我也懒得来回跑了,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他们不停的观察暗河的水流变化。引流终究是有效果的,不出一会儿,引流之后的河道水位明显降低,我顿时激动了,跟着人就朝那段不正常的河道跑。 事实证明,廖大龙那几年学没有白上,观察的很准确,暗河到了这段河道之后,河底就出现了很大的落差,水位的下降让这个落差的一半都暴露出来,落差之后的水面最少下降了四米到五米,我们都没想到这里竟然会这么深,那好像就是暗河中间的一个水潭一样。 我的心情是矛盾的,我既希望水位下降之后可以看到水面下有什么东西,但又希望水下空空如也,我虽然有好奇心,却不是个冒险家,一切还是安全第一。 水位下降之后,水面依然比较平静,只有一个一个不大的漩涡,打着转儿四处漂移。所有的手电都照在黑乎乎的水面上,渐渐的,我们看到了一个东西,完全是因为水位下降才露出来的,那是个黑色的东西,只露出了一截,很像一个巨大的正方体。不过从露出的这一截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就觉得好像是个很大很大的箱子被丢在河底。 “这已经是引流的极限了,水位只能下降这么多。”廖大龙又感觉很可惜:“如果水位再低一些,这个东西说不定就全露出来了,至少会露出一大半。” “有这么多已经不错了。”陈雨接口道:“起码让我们知道,水下有这么个东西。” 我盯着水面上露出的东西,心说吴鹏和陶小川乃至那只倒霉兔子所发生的蹊跷,难道和这个东西有关?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材质,通体乌黑,边长大概三米,在这个东西周围,水流明显的不正常,虽然比较细微,但认真的看就能看出来。 这算是个收获,但接下来我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下水过去看看,这基本不可能,傻子都明白只要接近了那片水流不正常的地方,肯定要有意外发生。廖大龙说,最好暂时放一放,如果文哥有时间赶过来的话,让他解决是最稳妥的。 陈雨明显就不情愿,她很想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这件事,所以廖大龙说了之后,陈雨不走,站在河道边,冥思苦想。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水面下的这个东西是什么玩意,那些怪事跟这个东西有没有关系,但我至少还是理智的,不能因为满足好奇心而把命丢掉。 队伍里没人敢阻挠陈雨,最后我不得不说话了,但是陈雨还是不听,看样子,她很想派人下去看一看。 “你这么做太自私了吧。”我拦住她道:“你随便一句话,就可能让一个人把命丢掉。” “我们在做正事。”陈雨可能心里本来就不爽,我这两句话说的又不中听,她立即就顶撞回来:“你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到一边去,这里的事不用你多嘴。” “我靠!”我当时就火了,胳膊一甩,冲她叫道:“是我自己要来的?还是你硬把我拉来的?来之前你怎么说的!凡事我来做主,我就说了两句话,你就急的要杀人,这做的是他妈的鸟主?” “你搞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如果不是上头发话,你以为我想带你过来?” “好好好,不和你吵,你既然也这么说了,那这儿就不需要我了,我走。”我朝河道里瞥了瞥:“要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可以自己下去,不要把别人的命不当命。” “下去就下去!”陈雨不可能让我小看她,马上就脱掉外衣,让人把水肺拿过来。 “不要吵了,我去。”廖大龙赶紧就拦到我们两人中间:“我去,我去。” 廖大龙马上就去拿装备,但我和陈雨虽然不吵了,却还是怒目相视。很快,廖大龙就做好了准备,要是在平时,这样的举动肯定要反复斟酌,毕竟已经出过事了,可是现在我和陈雨都在气头上,廖大龙为了缓解气氛,说了一声就下水了。 一直到他慢慢的顺河岸进入河水中,我和陈雨才停止了怒视,转而把视线转到廖大龙身上,我觉得这个人其实挺不错。陈雨也觉得刚才太草率,这时候就嘱咐廖大龙小心,廖大龙回身对我们做了个ok的手势。 接着,他就完全没入了水中,其实从河岸到河心那个露出水面的大方块那里并不算远,如果是在游泳池里,扑腾几下就到了,但这里显然没有那么轻松。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河心,过了一会儿之后,廖大龙露出头,他已经距离黑乎乎的大方块很近了。 这期间很顺利,但就当我们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浮出水面的廖大龙猛然打了几个转,他在水里控制不住重心,整个人随着转动被卷到了大方块那边,头部重重的磕在上面。这一下磕的肯定很严重,我都替他疼的慌,岸上的人慌了,有两个跟廖大龙私交比较好的伙计,当时就想下水去救人。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廖大龙被磕了一下之后,水面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猛然拉扯他,我们几乎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彻底消失在水里,连一个气泡都没翻上来。 第086章 跟踪 暗河中的一切都让我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几声惊呼之后,水面好像平静了。陈雨终于完全从怄气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焦急的望着水面,但这一次不用我啰嗦,她也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绝对不能再派人下去,有多少人都不够朝里面填的。 人真的不是万能的,身手很不错的廖大龙被淹没之后,就再也没有丝毫动静,一身功夫根本用不上。我也感觉后悔,不该跟陈雨斗气,导致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岸上的人没有办法,干瞪着眼看。 “到东面去!快!”陈雨马上就带着人朝东边走,其实我也觉得,现在只能到东边的河道去等着。我的心里有一个预感,预感廖大龙应该死不了,因为有吴鹏,陶小川,乃至倒霉兔子的经历,一个现象偶尔发生一次,可以称作奇迹,但是接二连三的发生,那就单纯的变成一件事情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时唯一能做的事,到下游去等他。 我们对人落入河道然后被冲到下游的基本时间有个大概的印象,所以最初的十来分钟里,还都能耐得住性子。从不正常的河道到下边,沿途都有人盯着,只要廖大龙被冲过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我看的出,陈雨有点焦急,她估计也不想失去廖大龙这个听话又能干的助手。 再等下去,我就觉得不对了,时间太长,但廖大龙还是没有出现。我们都抱着再等等的心态,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陈雨显得没主意了,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转头看看我,她那个眼神仿佛是在询问:廖大龙还会活着吗? 我懒得理她。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左右,我们后面的人突然就大喊起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用光线指着暗河里顺流而下的一团影子。我们紧绷绷的心顿时燃起希望,那团影子,是廖大龙。 后面的人都跟着一起跑,水位降低,水底的很多石头都露了出来,廖大龙飘的很不顺畅,时常都会被挂住,身上的衣服很凌乱,被钩在石头上,又被水冲走,等他漂移的速度放慢的时候,身上几乎已经没什么衣服了。岸上的人立即跳了下去,把他从河里抬回来,我感觉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怪,心说这条河果真这么邪门,所有落水的人看似那么危险,到最后竟然都能活着。 廖大龙在水里泡的时间被吴鹏和陶小川都要久,捞上来的时候身体冰凉,旁边的人纷纷脱下衣服把他裹起来,有人来回搓揉他的四肢和胸口,想把身体先搓热乎一点。接下来我们就抬着他出去,好好的安置了一下。虽然人救上来了,但我们都不轻松,因为根据之前的经验,肯定会有另一个廖大龙出现。 这一次,陈雨做了很周密的保护安排,我和她守着廖大龙。不过人的经验并非百试百灵,总有意外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廖大龙的身体素质要比前两个人好,他被抬回来两个小时之后,人就慢慢苏醒了。 这种苏醒并非彻底的苏醒,只是恢复了一些意识,但他的状况看上去很不好,不能说话,听觉和视觉仿佛都出现了问题。我们问他话,他估计听不清楚,也无法回答。不过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至少比陶小川要强很多,只要耐着性子等,等他完全恢复的时候,就可以放心了。 队伍里的人都提心吊胆,但是把廖大龙救上来一天之后,任何意外都没有发生。陈雨的话少了很多,可能在想事情。最后,她就找到我,跟我说暂时放弃那条暗河,把这个事留给文哥处理,毕竟我们来这里的主要任务是寻找那座神秘的古城。 她的话说的很平和,我也不想再找她麻烦,明知道这是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因为她想尽了办法,都搞不定暗河里的东西,我们身在这个地方,缺少的装备太多了。 又等了两天之后,廖大龙的情况叫人无形中再次担忧起来,他一直苏醒着,但始终保持那种混混沌沌的状态,吃东西很少,必须让人喂,身体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却让人很揪心,死倒不会死,活的又这么勉强,总之就是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们不知道他究竟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又不能这样耗着。 “明天我带人先进去探一下路,不会走太远。”陈雨跟我商量道:“你和秦飞还有小庄留下来,看着廖大龙。” “你终于想明白了?”我看了她一眼:“做人不要太逞强,你又不是超人,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能搞的定?抓紧做该做的事,我告诉你,这个地方我真不想再呆下去了。” “不说了,我明天探路去。”陈雨拒绝再跟我交流:“如果没有危险,你再跟着进去。” “为什么一定要我进去?你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吗,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话还没说完,陈雨掉头就走,我心想着总算压过她一头了,这么想着,心情就大好,晚上睡的也非常踏实。 第72节 第二天,陈雨带人进去了,估计真的是暂时放弃了暗河。我跟留下来的两个伙计吃了饭,那个叫秦飞的就端着饭盒,摇摇头给廖大龙喂东西,廖大龙不能咀嚼,所以只能硬灌进去一些流质食物。 “你说这是怎么搞的?好端端的就成这样了。”秦飞有点小胖,不过很机灵,大圆脸经常挂着笑,爱说也爱闹,我喜欢这样的人,一起呆着不沉闷,平时也就和他的话比较多一些。 “人有旦夕祸福嘛,只要活着就是好事,修养几天,保不齐就好了。” 我跟秦飞说话,小庄就在旁边观察周围的动静,要以我的想法,趁着大队不在,我们三个可以弄套子抓几只山鸡什么的炖炖,但陈雨的规矩严,秦飞和小庄都不敢,所以我们就干坐着。过了一会儿,太阳抬头了,山里头有些潮,我们把廖大龙挪到太阳下头晒着,然后窝在草窝子里聊天,这很惬意。 晒着晒着我就犯困了,这时候,小庄要方便,跑到一边去,我迷迷糊糊的,跟秦飞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突然,他就把我拍醒了,我睁开眼睛看他朝我们身后指了指。 这一看就把我吓了一跳,已经半死不活足足有三天的廖大龙好像突然就完全恢复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自己爬了起来,拿了把手电,慢慢的沿着我们从草丛里踩出的一条路走着。我和秦飞对视了一眼,他就赶紧去喊廖大龙。 但是廖大龙依然在走,没有任何回应,他应该能听到秦飞的喊声,却不说话。我们两个爬起来就跟了上去,三步两步追上廖大龙,秦飞伸手拉住他,问道:“去哪?” 廖大龙回头看看我们,抽回自己的手,继续朝前走着。我和秦飞傻眼了,都觉得廖大龙不对劲,好像发了场高烧把脑子给烧晕了。秦飞又去拉他,但廖大龙的力气很大,拉了几次拉不住。 这就很棘手,都是队伍里的同伴,拦不住他又不能来硬的。廖大龙的脚步越来越快,我和秦飞没办法,在对讲机里跟小庄说了一下,然后在后面跟上廖大龙。 又走了一会儿,我们就看出来,廖大龙是朝着入口那边走的。秦飞摇摇头,小声对我说:“这么着可不行,叫小庄来,一块拦住他吧,瞧着就和梦游似的。” “你打算怎么拦?” “我们三个人呢,硬抱着给拖回来。”秦飞道:“当时救他的时候就吓的我们一身汗,好容易救回来了,千万别再出什么事。” “不。”我想了想,马上否定了秦飞的意见:“让他走,我们后面跟着。” “那不太好。”秦飞也不同意我的看法,拿眼睛斜了前面的廖大龙一眼,贴着我的耳朵道:“还有,你不觉得,大龙有点不正常吗?平时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如果正常的话,那就没必要跟着他了。”我也望着廖大龙,小声对秦飞说:“就因为他不正常,才要看看,他到底要去干什么。” 第087章 一死一活 跟秦飞讲清楚之后,我们就和前面的廖大龙拉开了一点距离,说实话,廖大龙这个样子,让我心里也有点怕,不过很快小庄也来了,我们三个人,而且他俩手里都有武器,我就放下心,一路跟着廖大龙。 从营地到入口那边不远,廖大龙钻进去之后,我们也跟着进去了,他打开了手电,在这种地方不用手电的话,走路会非常吃力,我们只好等廖大龙走远之后,把手电光开到最暗,遮遮掩掩的跟上。 廖大龙一直走到了暗河边,在那里站了站,然后调头就顺着河岸朝东边走,我心说这个人落水获救之后的举动果然不对劲,孤身一人跑到暗河来干什么?我们继续跟着,走的很小心,基本都是以廖大龙手里的手电光为跟踪目标的。但是跟了一会儿,廖大龙手里的手电突然就灭了,前方顿时漆黑一片。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他的手电出现了故障,不过等了最少有十分钟左右,还是没有光线闪出。 “他的手电不会坏掉吧,或者没电池了?”我疑惑的问秦飞:“摸黑在河岸上走,很危险的。” “应该不会。”秦飞说队伍里的装备都是每天有专人维护检修的,小到手电和干电池,检查出问题立即就会更换。 我们在原地徘徊,又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了,怀疑廖大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样想着,我们三个人就顺着河岸向东,走廖大龙刚才走过的路。秦飞大致能看出来廖大龙手电灭掉的具体地点,当我们走到那里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廖大龙就这么不见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嘛!”秦飞左右看了一圈:“特派员,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廖大龙不见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遮掩着手电光,三个人把手电打亮。黑暗的环境还有暗河的流水声让我越来越觉得不安全,心里想着我们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冒失了,小庄和秦飞虽然也是队伍里的人,但他们主要负责后勤,是替大队扛给养过来的,我不觉得出现意外后他们会比别人应付的更及时。我就打算先回去,这里出了问题,并不是一定要解决,可以等陈雨回来之后再说。 “我靠!” 我刚打定主意,秦飞突然就低低的喊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流露出惊恐,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 “你怎么了?不要一惊一乍的!” “河里!”秦飞赶紧就举着手电朝暗河里面照:“河里有人漂过去了!” 我浑身顿时乱冒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了却还是要看。但是这段河道的流速还没有完全减缓,等我和小庄探头去看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角度和时机。我就问秦飞是不是看花眼了。 “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看错,我眼睛很好。”秦飞比我们两个都紧张,眼睛来回的乱扫:“真的有个人顺水漂下去了!” “跟着看看!”我心里一紧,想着难道是廖大龙又出事了?他昏迷了那么久,刚能自己行走就非要跑到这里来,纯粹是找刺激。 我们三个人跟着就追了下去,有意的距河岸稍远一点,这样可以跑的更快。我们全力奔跑的速度要比水流快,跑了一段之后,我们靠近了河道,这时的河道比较宽了,河底比较大的石头都在水面露着,三个人一起举着手电朝水面上看。 秦飞没有看错,等了两三分钟之后,果然有人从上游顺水而下,我们的手电光一直跟着他,当这个人从眼前漂过去时,我看到,那就是廖大龙,人已经死了,没有任何动作。 “真他娘的出事了。”我的心脏一缩,廖大龙好容易救回来,现在又死掉了,不仅我心里觉得不舒服,陈雨回来之后我也没脸跟她交代。 “不管是死是活,我们先把人给弄上来。” 我们还要跟着水里的尸体跑,不过不出十米,尸体就被河里的石头给卡住了,秦飞和小庄赶紧下水,把人给拽了回来。这次看的更清楚,是廖大龙,完全没有呼吸,身体就和冰块一样,凉透了。 秦飞和小庄吓的直哆嗦,并不是被尸体吓住了,而是想到陈雨回来之后可能给予他们的惩罚。这个团伙的家规非常严厉,这也是队伍整体素质比较高的原因之一。 我不用担心陈雨会惩罚我,但心里还是很不自在,他们两个毕竟是负责后勤的,完全就没了主意,相互商量着陈雨回来之后,该怎么说才最合理,才能把自己的责任最小化。秦飞拽着我,求我替他们说几句好话。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不对,是尸体不对。因为廖大龙的尸体好像不是刚刚落水溺死的,他的脸虽然比较正常,但躯干还有四肢微微被水泡的发胀,没有两三天时间,肯定泡不成这样。 我心说这是什么情况?时光倒流了?我赶紧就翻动尸体的手臂,但刚一动,就猛然觉得身后仿佛出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无声无息,我能察觉到它,完全是自己的感觉。我条件反射一般的拿着手电一回头,如果不是喝水不多,当时就可以会给吓尿。 廖大龙就在我身后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鬼一样。小庄和秦飞也被吓了一跳,立即把枪伸了过去。我们三个人眼珠子几乎停不下来了,来回在地上的尸体还有身后的廖大龙之间转来转去,越看越觉得头皮紧。 气氛几乎凝固了,身后的廖大龙虽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但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很强的压力。我有点受不了了,幸亏之前有陶小川的经验,否则现在可能我已经昏过去了。 毫无疑问,出现了两个廖大龙,但是这一次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暂时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的廖大龙。同样的问题困惑着秦飞和小庄,他们虽然举着枪,却和我一样不知所措。 但我依然觉得活着的廖大龙不对,虽然他是先救上来的,但我注意到尸体身上残缺不全的衣服,尸体的外衣不见了,他贴身穿的衣服我倒还有点模糊的印象,是廖大龙当时下水时穿着的。 我感觉很可怕,真的廖大龙其实早就死了?我们这几天一直看护的,是个赝品? 我们和廖大龙对峙了最少三分钟,他好像无视眼前的两支枪,也无视我们三个人。在我的认知里,“赝品”都具有强烈的攻击意识。我和秦飞开始尝试跟他交谈,至少不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发生冲突。 但是廖大龙不理会我们,他可能也不怕我们突然开枪,在我和他说了两句话之后,他迈步就朝我这边走,我心里一紧,不过随即就发现,他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地上那具尸体。 我们赶紧就给他让出一块地方,廖大龙慢慢的蹲下来,蹲在了另一个廖大龙的尸体旁边。不能不说眼前的这一幕太过离奇了,已经属于魔幻小说里的情节,就算我这个无神论很不坚定的人,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估计也不会相信。 当一个人面对着“自己”的尸体时,他会是什么感受?我想象不出来,也不想去胡想,那肯定很残酷。 第73节 廖大龙蹲在尸体旁,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我很佩服他,不管他是真的廖大龙,还是一个赝品,他的神情和情绪都很沉稳,即便面对一具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时,仍然波澜不惊。我想,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廖大龙,突然就对人的生命产生了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觉,死了,活着。或许,活着并不完全是好事,死了也不代表一切的终结,冥冥中,总有一些人类理解不了的东西,在推翻占据他们思维的主观意识,重新诠释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看了大概有几分钟,廖大龙慢慢站起身,他一站起来,我们三个人马上就下意识的又退了两步,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个鬼。唯一让我觉得还算好的是,这个廖大龙对我们三个人似乎没有敌意,也没有攻击的前兆。其实,不管他有没有武器,在他身上发生了那样离奇的事,这个人无形中就等于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我根本不觉得枪能对付他。 正想着,廖大龙突然就把目光转向了我们三个人,这一下子就好像一阵刺骨的寒风猛然刮了过来,让我和秦飞还有小庄恨不得马上跳到暗河里,来逃避这种强大的心理压力。 “大龙……”秦飞的大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喃喃的说:“我们关系一直很好的对不对,你忘了?我还牺牲过休息时间替你跑了好多书店去买书,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对不对……” 秦飞不断的说着,廖大龙咳嗽了一声,他马上就不说了,我觉得他再说下去,就会蹦出诸如大龙你放心走,每年清明节七月十五,兄弟会给你烧东西之类的话。 秦飞闭嘴之后,廖大龙就把目光投到我身上,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第088章 廖大龙的嘱咐 我听到廖大龙的邀请,头皮顿时发麻,他这个样子,我敢单独和他交谈?秦飞和小庄两个人马上就退了一步,很不仗义,但是我回头一看他们,秦飞就用表情告诉我:廖大龙跟我说的是比较隐秘的话,他们不能随便偷听。 廖大龙没有逼我,就站在原地等,我没办法拒绝,虽然有点怕,但转念想想,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况且,我也确实想知道,他会跟我说些什么。犹豫了两分钟,我一咬牙,就对他说:“走吧。” 他转身就朝外走,我跟在后面,想的很多,我觉得这个廖大龙不管是不是赝品,但他的思维让我惊讶。他显然知道,在我,秦飞,小庄三个人里,我是打头的,尽管很多话我说了不算,却可以随时跟陈雨探讨。他直接就要求跟我对话,说明他对队伍的情况比较了解。 我一下子就弄不清楚了,难道赝品不仅仅是和原主外表一模一样,连思维记忆都如出一辙? 廖大龙一直保持着一个速度在走,秦飞和小庄跟在我们后面大概二十米的地方,廖大龙没有阻拦。我们来到外面候,并没有朝营地走,而是在营地附近一个很稀疏的小林子旁边停下来。当廖大龙停下脚步转过身的时候,我又一次忐忑起来。人总是这样,心里想的和做出来的难以达到一致,就好像一个不信鬼的人,但在深夜走过墓地的时候依然会怕。 “他死了。”这是廖大龙第一句话,我当然明白这个“他”是谁。 “不管谁死了,你还活着的不是?”我尽量让自己轻松一些,如果一直觉得压抑,觉得畏缩,那么就会无形中矮了对方一头,我很不习惯这样的感觉。 “对于我来说,结束了。”廖大龙的脸色无比的苍白,好像很多年都没见到阳光的人,又好像浑身都没力气,他靠在一棵小树上,说:“我没有太多的话,只是想让你转告陈雨。” “你是谁?”这是我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本来,我还打算慢慢的摸索,但是听到廖大龙的话,我就知道他可能要离开,否则的话,有什么事情等陈雨回来直接和她说就是了,用不着我来转告。一旦他走了,我不可能再找到他,所以要趁这个机会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我是谁?这不重要,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廖大龙朝站在不远处的秦飞和小庄看了看,接着对我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 “好吧。”我没法逼问他,刚想再接着问下去,廖大龙就打断了我的话。 “告诉陈雨,停止一切对暗河的勘察,不管是她,或者是其他人,都不要再打暗河的主意,那不是我们能碰的东西,就算付出极大的代价,依然不会有结果。”廖大龙的身体晃了晃:“切记,一定要停止!” “你说一下行不行,那个黑色的大方块是什么东西?” 廖大龙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了,起身就朝营地那边走,我不肯罢休,追上他问。一直追到营地边缘时,他回过头,说:“不要再问我,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转告陈雨,另外……” 他顿了顿,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让人迷惑的神色,我说不清那代表着什么,好像是浓缩之后的情绪。我就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算了,没有另外了。”他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 廖大龙在营地里拿了一点东西,径直就走了,再也没有回头,片刻间就消失在山野中。一直到他不见影子了,秦飞和小庄飞快的跑过来,对我的勇气表示赞赏和钦佩。我很不满意的看看他们俩:“知道赵子龙吗?” “长坂坡七进七出,辅弼幼主,擎天之功,小时候我老是听评书的。”秦飞马上就道:“说真的,我和小庄在那边目不转睛的观察,只要他对你稍有任何不轨举动,我们立马就会控制他。” “我靠。”我懒得再理他了,双方相隔十几二十米,真有事的话,不等他们过来我就翘辫子了,铁打的队伍里难免也会有一两个软蛋。 我坐在营地里,抽着烟想心事,我想着廖大龙会不会再突然回来,因为他刚才说的话显然没说完,我知道这个人对陈雨很有意思,除了那些不要勘察暗河之类的话,我觉得他还有要对陈雨说的,只不过那些估计是私房话,他没说出来。我替他感觉悲伤,或许能体会到他的心情。秦飞和小庄在那边清点东西,队伍里的枪支都是二十四小时随身携带的,廖大龙只拿走了一些食物和干电池。 半下午的时候,陈雨回来了,我把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她就有些吃惊。我着重说了廖大龙最后的嘱咐,陈雨想了很久,又习惯性的问我怎么看这个事。 “别的我说不清楚,存在即合理,我们只好把他当廖大龙去看。” “廖大龙是绝对不会离开队伍的!” “凡事都有例外嘛。”我劝道:“别的暂时不提,暗河那边,我看还是遵照廖大龙的意思,不要再搞了。这个事情如果是别人提出来的,那可能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未知危险的一种抗拒和防备,但是廖大龙提出来就不一样了,他是重要的当事人,他有绝对的发言权。” 陈雨久久都没有说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很要强的女人终于被现实打败了一次,露出力不从心的样子。 不过她恢复得很快,吃过晚饭后就跟我说了今天探路的情况,越过暗河之后,各种痕迹就非常明显了,在秦人开辟这里的时候,估计要从地下空腔运送东西出来,还要拉一些必备物资进去,所以他们简单的铺了一条路,都是碎石头铺起来的。这条路对于我们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它存在的意义却很重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我们可能会轻松的到达目的地。 “你觉得,类似的情况还会不会出现?” “你是说吴鹏陶小川还有廖大龙那样的情况?”我想了想,说:“从经验判断,如果不接触暗河的话,估计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吧。” “难说。”陈雨估计也有点后怕,把我和秦飞小庄单独丢在外面,幸亏廖大龙当时没有攻击的举动,否则他突然背后来一下子,我的小命说不定难保。 事实上,如果我们真有这样的敌人,那基本是防备不住的,谁都不会想到,平时非常熟悉的同伴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我考虑一下,进去之后,咱们的人估计会分散作业,为了防止第二个自己出现,每个人定一个暗号,验证真实身份的暗号。”陈雨站起来的时候说:“以后你就一直跟随大队活动,不要再落单了。” “你斟酌着办吧。” 陈雨走出去两步,突然转过身,对我说:“我为前几天说过的话道歉,你还是队伍的核心,最终决定都要你下。” 如果她和我一直对着干,我有一百种方法来还击,但她这样神情真挚的道歉,我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么想着,心里就对陈雨多出一点好感。 晚上睡觉之前,有人拿过来一张纸,告诉我说这是人员名单,名字后面是暗号,很简单的东西,比如说张三的名字后面坠着牙膏两个字,牙膏就是他的暗号,在队伍的成员分散又碰头的时候,可以询问对方代表自己的暗号,这样做是避免“赝品”夹杂到队伍里。伙计要我记一下,如果以后真遇到分散又碰头的情况,可以询问对方,如果对方答不上来自己的暗号,那就有问题,提早防备。 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用处,“赝品”知道很多事情,说不定还有原主的记忆。但陈雨既然要这么搞,我也拦不住,女人的心比男人细,再小的细节都能考虑到,这值得我学习。 队伍里的人我基本上都能叫得出名字,一行一行的看下去,但当我看到我的暗号时,心里就火了,刚刚对陈雨生出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她这明显是恶搞。 “这他妈是谁给我起的暗号?你们老大起的?”我指着那个暗号问道。 伙计低头看看,头也不抬的道:“其实暗号就和名字一样,就是个称呼而已,无所谓的。” 我看着他,这家伙低头憋笑憋的很辛苦,我推了他一把,丫就使劲的咳嗽,把笑给掩饰过去。 “我不搞特殊化,但这简直是作践人。”我把名单丢到地上:“去叫你们老大给我换个!” “别生气,别生气。”伙计赶紧把名单拾起来又放到我面前,一边掀帐篷一边说:“称呼而已,真无所谓的,我小名叫二狗蛋,现在回家一趟,我妈还这么喊我,我找谁说理去?没事没事。” 第74节 我还要说,他就一溜烟的跑了。我低头看着那个很滑稽的暗号,心里就对陈雨有了新的定义,这个女人不能吃一点亏,即便当面道歉了,但还是会想尽办法搞别人一下。 第089章 破碎的古城 我强忍着一口气去睡觉,外面的人可能要收拾东西,一直忙活到很晚。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到天亮,人手都集中起来,吃了早饭准备出发。陈雨和我带着六个人,我始终认为人多力量大,但没办法,陶小川廖大龙都出事了,还派了人送陶小川出山,剩下的只有这么多,不过六个人都是平时做正事的人,比秦飞那样的后勤人员要强很多。 因为昨天已经探过了路,所以中间不用费任何周折,我们一路走进去,当路过那条横贯而过的暗河时,陈雨就沉默了一会儿。看到暗河,我也不怎么踏实,毕竟出了那么奇怪的事,我不由就想起了已经离开的廖大龙。在陈雨的团伙里,大概还没有一开始行动就被堵在入口进行不下去的情况,她默然的同时又有点憋火,嘱咐下面的人,一定要尽全力。值得我庆幸的是,我虽然跟着队伍一起进来了,但就如陈雨所说,我只是负责决策的,具体的探险还有寻找之类的工作,我不管,这些事由那六个人去解决,我和陈雨要做的是巡视还有监督,另外就是遇到紧急情况时居中调度指挥。 当然,即便这些不用动手的活儿,也得陈雨去干,我纯属混的。 空洞越来越大了,我从来没想到在地底深处还能存在这样一个无比巨大的空腔,它比西海河地下工程要大很多,这绝对是地质运动所产生的结果,人力无法企及。手里的光线一下照不到头,沿途我看到了很多被遗弃的东西,古老的工具,那种木质车轮的车子,很粗的木头,还有各种各样的照明工具。这些东西都损坏了,估计是当时开掘这里的秦人遗留的。 越过暗河之后差不多一华里的地方,那条用石块铺出的路就出现了,大概四米宽,虽然没那么平整,但走上去还是很方便的。 情况顺利的让我无法相信,可能是我们一到这里的时候就接连受挫,情况一平静,反倒让我隐隐有些接受不了。这条石块铺出的路约莫有一公里半到两公里的样子,当我们走到路的尽头时,我看到了那座史官记载中的神秘古城。 “昨天我们就走到这里,然后在周边勘察了一下,并没有真正的深入。”陈雨站在我旁边道:“你先看看,至于里面的具体情况,你可以脑补一下。” 我形容不出眼前看到的情景,那好像是一片被毁灭之后的巨大废墟。这座城市的规模应该很大,它本来应该位于地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下子就沉陷于地下。整个城市已经不成样子了,就如同一个很精致的模型被扔在地上,摔成了很多块。这不是秦人破坏后的结果,他们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这么做。 在这片古城废墟中,根本就没有道路的概念,连找一块可以稳稳落脚的地方都难。我看到了一些用石块和木头搭建起来的攀爬工具,可能是当时的秦人为了爬到废墟顶端去寻找什么而修建的。 整个城市都破碎了,就好像有很多复杂的横切面呈现在眼前,我看到了庞大的排水工程的残留部分。这说明,这个城市构架已经相当成熟,任何一个城市,地下排水系统非常重要,如果连这些都不完整,那么城市的其它规划肯定也一塌糊涂。 确实,这是个很奇怪的古城,它没有任何中国古代建筑的痕迹,这就不得不让我再次深思,古城的主人是谁?石堰川地区在历史上绝大部分时间内都应该属于中原王朝的版图内,如果有这样一座古城,后人没有理由不知道。 我们看不出古城的年代归属,不过至少是在两千年靠上。当年的秦人挖出这里时,古城的废墟不知道已经在地下沉睡了多久了。 很幸运,对讲机的信号还不错,不过我估计我们无法把古城废墟的每一个角落都走遍,因为站在古城边缘的时候,就能看到数条地下河从废墟中贯穿而入。陈雨交代了下面的几个伙计,六个人分成三拨,从三个方位慢慢的深入,彼此之间保持联络,有情况相互通报支援。这是第一次触及古城,陈雨要他们不要走的太深。 几个伙计答应了一声,很快就散开了,我和陈雨也慢慢的朝前走。根本看不到古城废墟的另一头在什么地方,它超乎寻常的大,这种城市规模就算在中国历史上最鼎盛的几个王朝中也不多见。 “你能看出这个古城为什么陷入地底吗?”陈雨问我。 “不好说。”我怎么看都觉得,能让这么庞大的一座古城整个陷入地底,绝非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肯定会是自然的力量。地震?貌似有点不对,在石堰川地表勘察时,没有发现大型地震出现过的迹象。 但是不是地震的话,会是什么力量?我甚至能够脑补出古城陷落时的情景,肯定是地表突然开裂,然后整个城市一下子就陷落进来,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陈雨慢慢的走,仔细观察着沿途的一切,问我道:“这座古城,其实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正在思考,被陈雨这么一问,顿时卡壳:“如果根据现在我们看到的,可能真的无法判断它位于那个年代,但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这太难理解了。” “我一直都相信,世界上的一切都有一个无形的循环,比如说喜马拉雅山脉,它在很久之前曾经是一片瀚海,但现在变成了雄伟的山脉,或许在很久的以后,它将再次化为一片海洋。” “你在说什么?” “人类,可能并非这个星球唯一的主人。”陈雨接着道:“地球的历史太漫长了,以数十亿年计,那是什么概念?可能我们每个人都觉得一生寥寥几十年已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的生命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把这个过程再放大十倍百倍千倍万倍,那么会发生什么?很多奇迹的出现都需要巧合,很多很多的巧合凑巧集中在一起,导致了奇迹的发生,几率微乎其微,但如果有极其漫长的时间,那么这些巧合并非绝对不可能出现。” 我愣愣的听着陈雨说话,几乎连走路都忘记了,心说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神叨叨的。 “我说的太深奥了?”陈雨看我发愣的表情,就摇着头笑了一下:“那简单点说,如果我们眼前这座古城时你无法理解的,认为它不可能出现在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那么你可以变换一个思路,把它的历史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说不定在很久以前,地球生活着另一群主宰者,是他们创造了这个城市。” “可以说的再直白点吗?我有点晕。” “现在的人类曾经发现过很多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东西,其中一些思维活跃的人根据这些,判断出一个结论,我们,不是地球唯一的主宰,在若干年以前,地球还有其它主人,我们把这些人还有他们所创造的一切,统称为,史前文明。” “这太离谱了吧。”我马上就反驳,但是脑子一动,立即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些化石,还有晓宁所说过的一些话。这让我的反驳变的底气不足,因为我根本解释不了那些。 “如果你的思维和那些古板的,只信奉教条的专家一样的话,那么你所有的想象力就被禁锢了,事情的真相说不定就在你的那些想象之中。你要记住。”陈雨慢慢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可能会遇见更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东西,不随便相信一切,但不随便否认一切,抱着这个原则,你才会有收获。” “如果你这么说,那是不是先前又忽悠我了?”我盯着陈雨:“你不是说,来到这座古城,是为了寻找秦人或许遗漏的东西,是和黑洞密码有关的东西?” “我没有忽悠你,我只是根据事实说话,要不然,你来跟我解释一下,这座古城的来历?” 我们两个一边交谈,陈雨一边通过对讲机不断询问那几个伙计的情况,一切都还正常,我们在两拨人之间慢慢穿行,不管那一边有了发现,都可以立即赶过去。 我实在有点搞不清楚陈雨探索这座古城的目的了,我一直认为,那个什么黑洞密码,是陈雨还有其它一些人追寻的东西,但她好端端的一下子就扯到史前文明上,让我很讶异。 “我们不是专家,也不是专为了什么史前文明而来的。”陈雨坐下来系鞋带,对我道:“不过如果是顺手就能勘察出来的结果,何乐而不为呢?我真的怀疑,黑洞密码和史前文明有一点关系。” 我刚想说话,对讲机里就传来了一拨伙计的呼叫,那是在我们右边这个方位寻找的伙计。 “什么情况?”陈雨问道。 “我们吃不准。”伙计在对讲机里回到:“发现了几堆很奇怪的石头,石头上有字。” 第090章 前人的警示 受到伙计的呼叫后,我和陈雨就知道,他们没遇到危险,只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石头,所以我们马上就朝右边走,这中间没有路,很多只有一两米宽而且相当浅的水流从废墟里缓缓流过,就这一二百米的距离,已经费了好大的劲。 两个伙计过来接我们,然后指着身后说:“石头就在那边。” “石头上有字?什么字?” “应该是秦代通用的小篆。”伙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较奇怪,你过去看一眼就明白了。” 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两堆相隔大约十几米的石块。石块很普通,大概洗脸盆那么大,四块石头被刻意的堆放在一起,最上面那一块石头,刻着两个字。这里非常潮湿,攒不住灰尘,两个字的刻痕非常深,积着一些泥垢。我刚想过去仔细得看看,那伙计连忙拉住我。 “小心一点。”伙计指指石头旁边,说:“那里不对劲。” 两个伙计带路,把我们引到了石头旁,对于小篆,我实在缺乏研究。这是名义上秦代通用的文字,书同文车同轨,这也是后世对秦始皇一直称颂的伟业之一。事实上,秦代的小篆只是官方统一使用的文字,在全国各地方,相当一部分民间书信以及政府机构内,还使用隶书。 看到这些字迹,就能确认,堆起来的石块还有上面的字,是当时开挖这里的秦人留下的。 “写的什么?” “慎触。”陈雨看看我:“就是不要乱动的意思。” “是警示语?”我马上就明白了,这就和高压电路旁边立着一块警示牌一样。但我不明白,就几块石头而已,有什么可慎触的。 第75节 “他们警示的,不是石头,可能是这个地方。”一个伙计指指石头旁边的地面。 把光线照过去,我很快就看出这块地面和别的地方的不同之处。石头旁边大概两平方米的范围内,地面非常的潮湿,恨不得顺着淌水,而且我看到,不断的有血一样殷红的液体从地表下面缓慢的渗出来,就好像一个人的皮下毛细血管破裂了一般。用布轻轻擦拭,布块上就染上一层血红,嗅一下,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这地方,可能是空心的。”一个伙计用手电尾部轻轻敲击,地面就像一个空心的砖头般发出笃笃声。伙计怀疑这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石皮,说不定人不小心踩上去,一百多斤的重量就能把石皮给踩破。 “下面有东西?”陈雨问那个伙计。 “说不清楚,但肯定是空心的,至于有没有东西,除非打开来看看。” 这块地面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的缝隙,眼睛观察不到地下,趴在地面听,也听不出什么。我们又跑到十几米外另一堆石头前,和第一堆石头一样,这里刻着慎触两个字,石头旁也有一片大概两三平米的渗着血珠一样液体的地面。 “要不要打开看看?”一个伙计征求陈雨的意见。 “还是算了。”另个伙计不等陈雨说话,马上提出反对:“像这样无缘无故就渗血的地方,不吉利。” 我听人说过,吃土饭的人如果遇见了朝外冒血的古墓,马上会掉头就走,碰都不碰,一旦挖开了,出来的东西就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这里不是古墓,但那伙计一说,我就觉得地面上不断渗出来的血色液体泛着妖异的猩红,很让人害怕。 “还是算了,下面肯定有东西,不过我们不能动。”陈雨思索再三,终于放弃了打开看看的念头,秦人当年开挖这里的时候,足足五万人的队伍,就算没有枪,也比我们这几个人的战斗力强一万倍,但他们都没敢乱动,只是立一个警示标志。这说明地面下肯定有什么东西,不过对付不了。 我虽然有点心痒,但是想想,也和陈雨一样,把念头压在心里。这时候,对讲机又传来了另外一拨人的呼叫,他们在那边也发现了这样的石堆,陈雨让他们不要妄动,只要遇见这样的石堆,马上绕开走。 “你跟紧我,一步都不要乱走。”陈雨带着我回到原来的位置,从那些示警的石堆上,她可能看出来这座已经几乎破碎的古城,并非如表面般安静。 “要是在这里没有任何收获,那你是不是亏大了?”我随口说了一句,但是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这无形中戳到了陈雨的痛处。 果然,陈雨闷着头不说话了,她可能还在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在暗河边跟我怄气,导致廖大龙出事。要知道,廖大龙那样能干又忠心的得力助手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廖大龙临走的时候,好像还有别的话要转告给你,但他没有说出口。”我坐在陈雨旁边,点了烟抽着道,其实我是想问问,陈雨知道不知道廖大龙对她有意思。廖大龙这个人比较宽厚,属于那种吃了亏也闷在心里不发作的人,我就觉得,这样的男人其实跟陈雨很合适,再换个人,可能会受不了陈雨的脾气和性格,这女人太要强了。 “有的人,同事就是同事,朋友就是朋友,可以关系很好,可以无话不谈,但只要越过这个界限,那很多事情就都变了,连朋友也没得做。”陈雨望着眼前的流水发呆,我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女人很聪明,对于廖大龙的心,她不可能不知道,但她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否则那层窗户纸一捅破,就没法相处了。 “廖大龙那人其实挺不错的……” 我和陈雨又慢慢的朝前走着,深入了大概一百多米,我们一直跟三拨人保持平行的位置,避免相隔的太远。这时候,对讲机里又传来了呼叫,这是最左边,也就是距离我们最远的那两个人发出的联络信号。 “什么情况?” “这边有个石头堆,上面有字。”对方从对讲机里答道:“石头上刻的应该是小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伙计的回答声马上变成了一声惊呼,对讲机可能被甩到地上了,刺刺拉拉的响,陈雨赶紧就反复的询问,很快,对讲机被人拿了起来,伙计接着回道:“没注意,石头旁边一块地面是空的,不小心踩破了。” “踩破了?”我和陈雨想着那层妖异的猩红,就感觉头皮发麻。 “踩破了,下面是空心的,看不清楚……”那伙计正说着,突然就又叫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陈雨来不及再问,对方的对讲机又一次脱手而出,我们听到了接连不断的惊叫声,那声音非常刺耳,听着就浑身冒冷汗,如果不明情况的人听见,很可能会以为对讲机那边的人看到了鬼。 那种惊恐到了极点的惊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我甚至听到其中一个伙计因为控制不住情绪而发出了隐约的哭泣声,陈雨手下这六个人都是老手了,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根本不会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什么东西!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是我们听到的最后一声呼叫,陈雨噌的拔出枪站起身,同时通报左边那两个距离较近的人,一起朝出事的地方赶。我被陈雨甩开了两步,立即觉得周围的黑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莫大的恐慌让我菊花一紧,赶紧追上陈雨,和她一起跑。 “你不要跟的这么紧,站到后面去!”陈雨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的对我说。 开始的这段路还勉强能走,但是当我们跟另外两个人汇合之后,几乎就没路了,要从高高低低的废墟中爬过去。这导致救援的时间被拖延,等我们赶到了出事的两个伙计所处的位置时,已经是差不多十分钟以后了。 我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醒目的石堆,石堆旁的地面被踩塌了,露出一个直径三四十厘米的洞,一个伙计远远的朝洞下面照了照,空的,什么都没有,洞大概有一米五那么深。 “先不管这些,找人要紧。”陈雨拿着手电四处的寻找,两个出事的伙计不见了,我不知道这十分钟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两个人确实不见了,只有对讲机还丢在地上。 这对我来讲,是个很吓人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两个伙计踩碎了地面的石皮,接着就失魂落魄的惊叫,继而消失了。我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无稽的想法,觉得他们会不会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这个念头更让我浑身发抖,两个伙计怎么着也得三百斤,十分钟时间,就算一只老虎也不可能啃的这么干净。 我正想着,陈雨就原地蹲下了,用手电朝地面上照,我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再加上自己一个人被甩在旁边的感觉很不好,所以赶紧凑过去看,其实是想离她近一点,这样更有安全感。 一靠近陈雨,我顿时看到了她观察的东西,身体里的血轰的就朝脑门上冲。 地面上,有两排带着血的脚印,这脚印很不正常,只有普通人脚掌一半长。小小的脚印好像只有四根脚趾,从这里一直延伸到远处。 第091章 石碑 带血的小脚印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看着无比的诡异,这肯定不是人的脚印,如果单从这些脚印上来看,这个东西的体型不会太大。但是我们看了半天,地面上就只有这两行小脚印,并没有伙计的足迹。 人到那里去了? 这些脚印就是唯一可以查找的线索了,傻子都知道,如果跟着这两行脚印走下去会很危险,但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陈雨这支队伍最大的优点或者说最大的缺点就是不会轻易的放弃成员,只要还有那么一线希望,他们就会去营救。这一点让这支队伍充满了人情味,估计也是伙计们肯卖力的重要原因,但同时,这一点也让队伍在行动中很容易受到干扰和阻滞。 两个伙计都望着陈雨,但从这些带血的脚印上实在看不出其它情况,陈雨略微考虑了两分钟,就很果断的站起身,道:“追。” 脚印是很明显的目标,但我总觉得这样的脚印带着一股邪气。陈雨想让我留下来,不过我不肯,打死也不会呆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我们一口气就追出去好几十米,渐渐的靠拢到了一条很小的暗河边。其实这也不能算一条河,只是古城废墟里面一条比较深的沟,暗河水灌进来之后就一直在流淌,最多三米宽的样子,不过不知道多深。我想着这么小的河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而且带血的小脚印也渐渐的朝这条小河沟靠拢,要沿着脚印追下去就必须这么走。 我们手里的光线朝着几个方向不停的扫去,力求观察到最大范围内的一切。在靠近小河沟之后不到几分钟,一个伙计的手电光在前面大概三四十米远的地方照出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我们随即就把所有的光线全部集中过去,这一下看的就比较清楚了,那两个模糊的身影,好像是失踪的两个伙计。 “是他们,肯定是。”一个伙计辨认了一下,不由的加快了脚步,他看到的只是两个背影,不过那么熟悉的同伴,只凭背影也可以确定下来。 “快喊他们。”另个伙计张口就想出声,但是话到嘴边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回味到了什么,跟着就闭上嘴巴。 确实,在那种条件下,我们这边几道光线照射过去,对方没有理由看不见,但他们还是一前一后慢慢的朝前走,连头都没回。 “跟过去看看吧,见机行事。”一个伙计拿着枪,尽量把身段压低,想要跟过去。 “不对,肯定不对。”陈雨猛的就蹲了下来,匆忙对我们道:“你们看见了没有!” “什么?” “除了他们俩,前面还有一个影子。”陈雨的话音有点发颤:“很小的影子。” 可能是我们跟踪过来停留的角度不对,陈雨带着我们稍稍朝右边挪了一下,这一次,在光线的照射中,我们果然就看到远处两个伙计的身影前,还有一个差不多只有一米来高的影子,蹒跚的走着,好像一只猴子,动作相当怪异。 第76节 我越看就越觉得心慌,距离那么远,三条身影之间的细节肯定看不清楚,但我总感觉那个一米来高的身影仿佛拿着一条绳子,拽着后面的两个人跟着它走。 “那是什么鬼玩意儿!”一个伙计擦了把冷汗,下意识的就将手里的手电收回来,同时举起枪。 “这东西不能靠近。”另个伙计也很紧张,他很想打一枪,但又怕误伤到自己人。 “我靠!”我大气都不敢出了,想着那两个伙计出事时候的惊悚叫声,小声说:“你们看,那个小影子好像要拽着他们朝河沟里走!” 我们都目不转睛,把不远处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一米来高的小影子歪歪斜斜的走着,后面两个伙计一步不离的跟随,离河沟越来越近。 “怎么办!”第一个伙计急匆匆的道:“一下水就麻烦了!” 陈雨不吭声,但是在怀里一掏,那只叫花仔的小黑貂就在她掌心滴溜溜的打转。陈雨嘟囔了一下,摸摸花仔的头,花仔嗖的就蹿出去了,它贴着地面飞跑,我们的手电光线照不到它,但我知道,这么一点距离,以花仔的速度,瞬息即至。 花仔蹿出去不到半分钟,那边的那个小影子突然就伸出一只爪子来回的拍打,我想着肯定是花仔已经跟它交上了火,不过花仔太小了,看不清楚,就只能看见小影子不断的乱拍。 “花仔搞不搞得定啊。”我看的很紧张,那只小影子的动作太怪了。 就这么看了有一两分钟左右,如果是一般的对手,花仔早已经结束战斗。这时候,一声尖利的无法形容的尖叫从那边传了过来,那叫声好像不是任何生物所能发出的,尖利的刺耳,又带着诡异和一股血腥气,听的我们浑身发冷。 紧跟着,花仔就从那边踉跄着跑了回来,跌跌撞撞,陈雨伸手抓住它,我们四个人立即就收回手电,躲了起来。花仔肯定败了,在陈雨手里趴着,急促的呼吸,两只小眼珠子就和失魂落魄一样,毫无规律的在眼眶里乱转,它好像没受什么伤,但一下子就没精神了,把早上陈雨喂它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然后趴着一动不动。 我们也躲着不敢动,唯恐会把那个鬼气森森的东西给引过来,尖利的叫声持续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陈雨把花仔放回去,心疼的不得了。我们稍稍露头朝那边看,壮着胆子打过去一道手电光。 那个小影子没有过来,但要命的是,它又带着两个出事的伙计,慢慢的朝前走着。我们急的要死,不过心里清楚,这是救人,不是搞爆破或者勘察之类的技术性行动,花仔对付不了的东西,就算我们一起拿枪过去,把握也不大。 几个人一下子就被逼急了,怕归怕,但真怕到了极点,恐惧就会化成愤怒。陈雨又把花仔掏了出来,轻轻摸它,嘟囔着我们听不懂的音节,花仔很听话,看着已经有气无力了,但陈雨这么一鼓励,它就晃晃头重新站起来,在手掌上来回跑了两圈。 “跟过去!” 陈雨带着两个伙计朝那边慢慢的跑,我跟在三个人后头,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任务不任务的,我用对讲机跟其它两个人联系上,让他们立即过来增援。 但是跑着我就感觉来不及,两个出事的伙计一条腿已经垮到了河沟里,等我们跑到了河岸上时,看不到那个一米来高的影子,只看到两个伙计在水里漂着,一直朝古城废墟的深处漂去。 我们不敢下水,怀疑小影子也在水里,只能沿着河岸跑,期间想了一些办法,但水里的两个伙计都没什么主动意识了,不会配合我们的救援。 “它要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我越来越担心,那两个水里的人如果再不救,估计不用多久就会被冰冷的流水带走身体里最后一丝体温,不至于得低温症,因为连得低温症的机会都没有,可能直接死在水里。 陈雨拿着花仔,看样子很心疼,但是两条人命就在眼前摆着,她没得选择。陈雨摸摸花仔的头,弯下身子把它放下去,花仔左右嗅了嗅,直接沿着河岸钻到水里。这家伙在水里的动作也相当灵敏,我们看不清楚,然而这一次,花仔败退的更快,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湿淋淋的钻出水面跑回来,和要死了一样,躺在地上不动。 水里的两个人漂了大概有差不多一百多米远,那条小河沟就朝西边转弯了,在河沟拐角的地方,有一个像通风井一样的大洞,两个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伙计突然就抖动身体,从水里伸手扒着岸边的石头,慢慢爬到了那个大洞里。 “那个一米来高的怪东西呢?”我觉得自己视力已经算是好的了,但是却看不到小影子在什么地方。陈雨和另外两个人也看着,可能还是我们不敢做太大动作的原因,光线无法直接照射过去,所以那边的情况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两个出事的伙计的身影。 这时候,一动不动的花仔就在陈雨手里抬着头小声的叫,陈雨赶紧把它放回怀里,对我们说:“那东西还在。” 我觉得花仔的感官要比我们灵敏的多,它既然不安的乱动乱叫,说明那一米来高的怪东西肯定还在,只不过我们看不见而已。 两个出事的伙计一身都是水,爬到了大洞里之后就继续麻木的走着,洞很深,而且洞口是倾斜朝上的,他们走了几步,我们在不远处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了。陈雨带头又朝大洞那边移动了一下,动作很轻。等靠近了一些之后,我们看到洞口的一边立着一块碑。 这不是真正工匠打出来的石碑,好像就是随便找块合适的石头打磨了一下就竖在这儿了。简陋的石碑上刻着几个很大的大字,刻痕相当深,好像刻字的人唯恐别人看不到一样。 石碑上的字迹依然是秦代的小篆字体,陈雨一个字一个字的分辨出来,我听完后身子就一哆嗦。 第092章 活祭 这块简陋的石碑上的字迹是:擅入者诛。 这肯定是当年开挖这里的秦人留下的石碑,石碑上的字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一笔一划都带着杀气。秦的律法相当严苛,尤其是在这种士卒和劳役相互参杂的队伍里,都用军法管理,一个错误犯下来,换来的可能就是终身残疾。石碑立在这里,就意味着这是一条铁律。 “这个洞里是什么?” 我在恐慌中又感到疑惑,秦人既然立下了这块碑,让人不得擅入,那么他们肯定知道洞里有什么东西,而且是不可轻易触碰的东西。但是留给我们疑惑还有考虑的时间实在不多了,两个出事的伙计已经走出去很远。 “你先留在这里。”陈雨转头对我吩咐道:“等到欧阳还有李志过来的时候,带他们进来。” 我一百个不情愿,如果不是当时怕的厉害,我也不会一路跟到这里来。但陈雨的安排是最合适的,仅有的人不能一下子填进去,分开行动,即便前面的人真有意外,后面的还可以照应一下。我就嗯了一声,把自己那把从来都没有派上用场的刀子握的很紧。 陈雨和两个人从河沟的右边绕到大洞的洞口,正好踩着那块粗糙的石碑爬上去,进入了大洞,大洞的洞口是四十五度朝天的,人只要进去走一段,外面就看不到了。他们一走,这里只剩下我一个,那种慌乱就别提了。话说回来,陈雨的做派还不错,至少替我的安全着想,而且还会身先士卒。 我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大洞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总之没有特别的声响传出来。又过了片刻,欧阳和李志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我简单跟他们说了说,两个人就急了,马上要进去。我劝他们小心点,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得稳住神。 “特派员。”欧阳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方脸寸头,一看就血性十足,他挽袖子拿出枪,对我说:“我们两个先进去,你留在后面看情况,雨姐交代过的,有事你先撤。” “你就不要再给我扣帽子了,你有没有见过这么惨的特派员。” “开个玩笑而已,就这么定了。” 时间很紧,欧阳和李志两个人按着我说的方位,也顺着那块石碑爬到了大洞里,我跟他们相隔了大概四五米,踩着石碑把上半身探进大洞里之后,我立即闻到一股相当熏人的臭气。闻到这股气息,我心里就紧了紧,听人说,山里面的洞,如果住着猛兽,气味就很难闻,这边的地下不适合大型生物生存,但那股气息真的熏的人受不了。 这个大洞看着像是矿山里面的通风井,但是纯粹是天然形成的,洞口只有一个,进去之后的岔路很多,走不到十米,头顶就开始朝下面滴水。我们不知道陈雨他们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对讲机的信号受到地形的干扰,欧阳轻声呼叫了几次,没有收到回应。我们就一个岔口一个岔口的看,欧阳在最大的那个岔口一望,赶紧回身对我们招手。岔口里面的路并不直,但他看到了手电筒折射出来的光晕。 走到这里,气味已经难闻到极点,要是在平时,我肯定被熏的要吐,但是情绪的紧张分散了嗅觉的灵敏,我们一路走着,当转过一个拐角时,马上就看到了跟随陈雨进来的一个伙计站在那里。 我们跑过去询问情况,跑的近了,脚下面咔嚓咔嚓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我就晕了。地面上全部都是手和脚的骨骸,零零碎碎铺了一层。再抬眼看看,那伙计站在一个直径大概五六米的坑边,用手电朝下照。 见面之后,他飞快的把经过说了一下,他们是跟着两个出事的伙计过来的,一路上都看不到那个小影子。一直跟到这里,两个伙计就顺着朝坑里面爬,坑下面稀里糊涂的一团,看不清楚是什么,但情况紧急成那样,陈雨只能冒险带着一个伙计下去救人。 “这太武断了。”我看着坑四周数都数不清的人的手脚骨骸,连连埋怨。可是人已经下去了,再埋怨也没用,我们几个就趴在这里,使劲朝下看。 我心里很不安生,因为感觉那熏人的臭味就是从这个坑里面散发出来的,潮湿的冷空气夹杂着臭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而且坑边的那些骨骸很不正常,没有一具完整的,甚至连分散的躯干都不见。 看着这些,我脑子里不知道怎么一闪,突然就回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西方魔幻小说,书名和具体情节都记不清楚了,可是里面有一个桥段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回想起这些,我浑身就感觉掉到了冰窖里。 “你看看!”我赶紧抓着欧阳,让他看脚下的那些骨骸:“这些骨骸都是怎么回事?” 骨骸肯定很多年了,有的一碰就碎,而且空气太潮,指骨缝隙还有骨腔里长满了很细的黑色的无名菌,欧阳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不过还是挑拣了两个相对来说完整的骨块,他看了看,道:“应该是直接从人体上砍下来的,但又不能百分百确定,毕竟时间太长了。” “既然有可能是从人体上看下来的,这个事情,恐怕糟糕了。” 第77节 我满头都是冷汗,把所有的细节全部联系起来,再看着眼前的大坑,还有很多手和脚的残骨。我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很吓人又很残酷的画面:在秦人挖掘这里的时候,不少受伤或者生病的劳役被秘密押送到这里,为了避免他们挣扎反抗,砍断手脚,然后全部推到这个大坑里面。 “特派员?”欧阳看我一个劲儿的发抖,就问我怎么回事。 “很糟糕。”我摸摸头上的汗,说:“我怀疑这个坑里面,有活着的东西。” 这个猜测完全是那部魔幻小说给我的灵感,在小说里面,一个女巫和恶魔之间有契约,她负责诱拐一些在山野里迷失了方向的人,然后捆绑着丢到恶魔的洞穴里,作为对恶魔的祭献,恶魔则回报她超强的魔力。 猜测好像有点无厘头,又缺乏根据,但我感觉那么强烈,完全就是这样想的。我真怀疑这个坑下面有活着的东西,而且具有极大的威胁和破坏性,当时的秦人要在这里寻找东西,为了换取平静的时间,就把那些伤病的劳役丢下去,坑下的东西一旦吃饱了,可能不会出来找麻烦。 怪不得洞口会立着一块石碑,如果当时真有不明情况的人跑到这里来,把坑下的东西给引出去,说不定就是一场灾难。 两个出事的伙计就被小影子一路带到了这里,可能这也是一种祭献。 我自己就被自己的推测吓的一身汗,即便跟陈雨再怎么有隔阂,我也不忍心看着她死在坑下。我简单的把推测一说,留在上面的三个伙计也是满头大汗,欧阳脖子上的青筋蹦起老高,二话不说,卷袖子就朝下面爬,他一动,其余的两个人也坐不住了,接着也爬下去。 “我靠!”我站在坑边,脚底板一个劲儿的朝上冒冷气,又把我一个人给丢下了。等他们全都下去,我闻着那股臭味,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就算这里有个万人坑,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就成灰了,只有活着的东西,才可能不断的散发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欧阳他们下去了不到三分钟,一阵凌乱又沉闷的枪声就从坑下传出,打断了我的思路,我赶紧拿手电朝下面照,但坑下还有通道,这样直直的照下去,能看到的只是稀里糊涂的一团。 枪声大作,还有人的惊叫声,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在瞬间打光了枪里的子弹,如果不是遇到特别危急的情况,不可能这样。但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站在上面干甩手。此刻的心情比度日如年都要紧张,我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在下面出事的话,我该怎么办,尽管从这里回到地面的路并不复杂,也不算特别远,可我承受不了那种孤独。尤其是当陈雨还有几个伙计鲜活的面孔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我几乎就想不顾一切的冲下去。 下面的枪声开始断断续续的,应该是有人找机会交替换弹夹,我虽然看不到什么,却能感觉坑下有东西在涌动,腥气一阵一阵的席卷上来。 欧阳的嗓门是最大的,他可能被彻底惹火了,吼叫声盖过了其他人。我一直死死的盯着坑下在看,突然间,一团影子被什么东西从坑下给直直的甩了上来,我赶紧缩头躲过去。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那团东西已经重重的落到坑边,打了两个滚,原地抽搐起来。我看清楚了那好像是欧阳,这一下摔的很不轻,他翻滚了一下,直接就开始吐白沫子。 我马上跑过去把他抱起来,拍着他的脸:“欧阳!欧阳!下面是什么东西!” 第093章 死里逃生 等我把欧阳抱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他浑身上下湿透了,带着一股粘糊糊的粘液,整个人就像一条巨大的软体虫子。欧阳的眼睛就眯着一条缝,可能没什么知觉,嘴里冒着白沫昏了过去。 我一下子就麻爪了,这么悍的人竟然被搞的吐着白沫甩了上来,坑底下是个什么要命的东西?我马上把欧阳拖到了一边,他虽然昏过去了,还紧紧抓着枪,我把枪给拿到手里,身子还没直起来,就听到了陈雨的惊叫,那叫声让我脑袋一麻,飞快的重新回到坑边。 当我的目光转到坑内的一瞬,就看到陈雨踉跄着出现在视线内,但我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一张无法形容的脸就贴着坑壁慢慢探出来,正好跟我撞了个对脸。说实话,那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所有生物里最丑的一张脸,那种丑陋只能用恶心来代称。这张脸只有脐橙那么大,但眼睛却不小,几乎占据了脸盘的一半,脸上的皮肉都糜烂了,带着一种腥臭的血红色,五官乱糟糟的分不清楚,因为眼睛太大,鼻子和嘴巴几乎挤到了一起。 非常奇怪,猛然被这张出现的脸给吓了一下,但我竟然没有多害怕,可能因为这脸太丑了,丑的让人把恐慌都变成了愤恨,心里随即萌生了不抽死它就对不起父母的感觉。 这张丑陋的脸,很可能就是把两个伙计给引到这里来的小影子,但我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直接用手电狠狠砸了下去。这一下出手太快也太猛,砸偏了。手电的光线一转,恰好落在我和丑脸之间,我看着丑脸那双大的离谱的眼睛,心里清醒了一些,惧意顿生。可让我想不到的是,那个小影子扒着坑壁的爪子突然就松开了,尖叫着落到了坑底,不要命的朝坑下的岔口飞窜。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当我喘着气再次注视坑底的陈雨时,心脏险些就顺着嗓子眼蹦出来,我看到一根黑乎乎的触角,非常粗大,从坑下面的一个分岔伸出来,拦腰卷住陈雨,把她朝里面拖。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为难的事情,我并不是个勇士,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把这一百多斤给豁出去,都不见得管什么用。但我的手电照射下去,看到的是不断挣扎的陈雨,她拼命的朝后缩,双手使劲扒着坑壁上凸起的石块,可是她的力量太小了,没办法跟那条巨大的触手抗衡。 陈雨也发现了从上面照射下来的光线,可能是条件反射,她在危急中抬起头。陈雨的头发全湿了,刘海贴在额头,她的脸色苍白,目光里有一种我看不透的水汽。 “快走!”陈雨和我对视了那么半秒钟,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同时丢给我两个字。 说完这两个字,她的手一滑,整个人一下子就被触手拖了进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刺痛了一下,所有的犹豫和害怕瞬间消散,我心里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我大吼了一声,从坑边飞快的爬下去,坑壁很潮,我没留神,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落到坑底,头被撞了个口子,虽然不大,但血唰的就顺脸朝下流。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举着手电一扫。 坑下面一共有四五个岔口,陈雨被拖进去的是最大的一个。岔口之后六七米深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小洞,触手就是从那个小洞里伸出来的。陈雨还在顽抗,一路抓着能够抓到的所有东西,她被拖进去了大概三米远,我咬住手电,扑过去就拽着她,使劲朝后拽。 “你傻了!下来干什么!”陈雨的头也被磕破了,鲜血顺着她湿透的头发,又流过那双好像一瞬间淬去了杂质的眼睛:“走!给我走!” 我憋着一口气拽着她,根本不敢松口说话,但我感觉这样不行,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加起来也不行。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思维和举动往往会出现错误,我当时就没想到不可能硬生生的和这只巨大的触手抗衡。 果然,在我拼尽全力的时候,就感觉触手的力量骤然加大,我和陈雨实在坚持不住,一前一后又被朝前拖了几米,这一下,我们将要被拖到触手所伸出的小洞里。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看到洞里的东西。这个小洞积着浅浅的水,还有一层粘糊糊的液体,一团发青的软肉堆积在洞里,触手就是从它身上长出来的,那样子好像一块很大的海绵被硬塞到了一个体积狭小的空间内。 透过小洞的洞口,我看到了一双眼睛,巨大的眼睛。它就长在那团软肉上。这是一双青幽幽的眼睛,如同在深海中看到可怕的不明生物一样。我可能被这双眼睛震慑住了,身体一哆嗦,条件反射似的从腰里抽出刀子。 陈雨的身子颠倒了一下,用双脚蹬着洞口的石头,她艰难的回过头,再次冲我喊道:“快给我走!” 我不说话,是想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付这条触手。我握着刀子,发了疯一样在触手上乱捅,腥臭发粘的液体顺着刀口朝外冒,这东西吃痛,触手松了一下,但是粘液粘的满手都是,握着刀柄来回打滑,使不上劲了。我突然想起来欧阳的枪还在身上,随即丢下刀子,掏出枪对着洞口的那双眼睛,一口气把剩下的几发子弹打光。 小洞里那团巨大的东西估计不会发出声音,但它显然暴怒,身体不断的扭动,卷着陈雨的触手完全松了,缩回了小洞。陈雨一下子被甩到地上,我用力把打光子弹的枪扔出去,转身去拉陈雨。 就在这时候,从小洞的洞口,闪电一般的探出好几只触手,像一片青色的浪潮,席卷而来。这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全部都在触手的触及范围内,刚才那一瞬间的激斗好像把我的力气用光了,我抓过头,傻愣愣的看着已经快要卷到脸前的触手。 紧接着,我的身体猛然一空,被陈雨使劲的朝后拽,我们两个人已经没路走了,想按原路退回去根本不可能,她就拉着我飞速的钻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小洞里。我无比狼狈,被陈雨提着领子,双手双脚在地面上用力乱蹬,当我的身体完全没入小洞时,就听到外面的触手狠狠抽打在石壁上的声音。 但这个小洞好像不是最佳的避难所,我和陈雨钻进来之后,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朝下滚,洞内的地势几乎是个六十度朝下倾斜的坡度,我伸手乱抓,可抓到的都是滑腻腻如同苔藓一样的东西,吃不住力。 朝下滚动了最多十米,我就感觉身子又一次猛然一空,噗通就掉进一片水里,这可能是个积水洞,头顶的石壁上不断的噼噼啪啪掉落水珠,像是一场沥沥细雨,彻骨的冰凉顿时把我淹没了。手电的性能很好,没有坏掉,陈雨马上抓住我,不过当她发现我会游泳的时候,就松了口气。 水是在流动的,尽管流速不急,但我们只能顺着水漂,没有力气逆流而上了,就算逆水游回去,也没办法爬到落水的斜洞里。这很像一条粗大的全封闭的地下管道,没有出口,也没有缝隙,我觉得只有顺水漂到尽头的时候,我们才能停下来。 我抹了下脸上的水,心跳渐渐恢复正常,我问陈雨剩下的人怎么样了。她说另外几个人分散着逃到了其余的岔路里,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们两个就这样漂着,尽力积攒一点体力。巨大的通道不时的就会转个弯,转来转去,我和陈雨都有点分不清楚方向。 我过一会儿就看一下表,一直过了有半个小时,积水洞好像还没有到头,我不得不扎着架子游动,否则的话身体最后一点点的温度都会被流水带走。这场漂流的长度让我心惊,心想着就算现在能够离开积水洞,我们肯定也会处在一个之前没有涉足过的陌生区域。 漂流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积水洞终于像是被从中截断了一样,露出一道五六米的缝隙,我和陈雨都快要冻死了,赶紧抓住这个机会,从水里爬了出来。我们从缝隙里露头去看,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漂流,我们还在古城的废墟里,废墟就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场,高高低低的废墟堆一个接着一个,人站在这里,如同站在一片矮小的群山之中。 陈雨的状态不怎么好,已经离水了,但浑身都在发抖,感觉很冷。我们就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暂时休息一下,想办法把衣服弄干。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陈雨还是咬着牙在前面开路,她绕过一个只有四五米高的废墟堆,想从这里直穿过去。 但当她的脚踩到一块石块的时候,废墟堆的平衡仿佛被突然打破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轰然滚落下来,我惦着脚尖就朝后跳,滚落的石块并没有砸到我们,然而在我站稳脚的那一刻,记忆里的一些东西就被眼前的情景触动。 第094章 开场白 大大小小的石块滚落下来,废墟中就露出了一面微微倾斜的墙。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墙,但记忆里的印象却非常深刻。这面墙上有很多扭曲又抽象的图案,一旦注视到这些图案的时候,整面墙就如同拥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所有的图案会凝聚成一双眼睛。 “鬼影诅咒的原载体……” 我确定,我的意识是清晰的,因为我知道这就是张桥还有其他一些我不知道的人所见过的诅咒载体。这个东西很危险,等于一贴慢性毒药,但我好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第78节 漆黑的墙体,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仿佛容纳了整整一个宇宙,深的让人看不到边。张桥说的没错,在凝望这面墙壁的时候,人的思维可能会发生些许的错乱,深邃的眼睛似乎渐渐变成了一个黑洞,而自己,正慢慢的一点点融入黑洞中。 我的视线在这面墙壁,或者说这双如黑洞一般的眼睛里,渐渐的模糊了。一瞬间,墙壁如同一面宽大的荧幕,我看到了时间和岁月横穿而过的痕迹,广袤的大地,无数的人群,像蚂蚁一样在不断的修建自己的城市。 我听到了很多声音,朦胧又飘渺的声音,那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人在一起哭号,一起惨叫,一起呻吟,如同末日将要来临前的一刻,所有的人都绝望甚至发疯了。 我不知道自己陷入这种虚幻的视觉和听觉中有多久,当意识恢复的时候,我仍然举着手电对着墙壁,与此同时,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抖,因为恐惧而发抖。鬼影诅咒,我一定中了鬼影诅咒。 地下室那具烂的不像样子的躯体,顿时成为我思维中的主旋律,一想到中了鬼影诅咒的人迟早会变成那样子,我的心就一阵阵的发寒。 我晃了晃头,旁边的陈雨没有任何反应,她像是入魔了,仍然在呆呆的望着墙壁上的眼睛。我冲过去一把拉住她,捂着她的眼睛。 “不要看!不要看!”我知道,一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我总想挽回些什么,我几乎是用拼命的勇气跳下坑里去救她,我不想她再出意外。 在我大声的喊叫和晃动中,陈雨终于恢复了意识,她所在的团伙可能一直也在追索这个事情,对于鬼影诅咒,多少总会知道一些。陈雨察觉到了什么,她背对着墙壁,身体还在颤抖,脸色仿佛更苍白了。 “鬼影诅咒?”陈雨不敢再回头去望那面墙壁。 “先走,离开这儿,找个安稳的地方。” 我没有直接回答陈雨的问题,但明显感觉她的身子开始发软,我扶着她,在废墟中小心的走,我们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刚才下坑救人的时候我没带任何东西,陈雨的背包也甩丢了,不过她还有一个临时救急的小包,里面是急救药品,固体燃料,还有高能巧克力。我用固体燃料烧了一点水,但没有其它可燃物,湿透的衣服就只能这样慢慢的烘干。 陈雨默默的喝着水,我偷眼看了看她,经过这场变故,我对她的印象有所改变,她的刘海还是散乱的垂在额头边,看着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我会死的,对吗?”陈雨突然就问我:“鬼影诅咒,必死,是不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事情。”我安慰着她,同时又觉得心里非常苦涩,心说你会死的,难道我不会吗?我盯着那面墙壁的时间不比陈雨短多少。 “我还能活多久?” “很久,一定的。” “我……不想死……”陈雨的嘴角撇了撇,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她,这个要强又泼辣的女孩在此刻展露了她脆弱又让人怜悯的一面,她想哭。 “不会死的,一些中了鬼影诅咒的人,一直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陈雨的样子也仿佛触动了我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块,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感觉自己很像个男人。 她忍住了哭泣,身子一软,倒在我的怀里,我发现她的体温在急剧升高,很短时间里,她的眼睛就睁不开了,额头烧的烫手,脸庞也笼罩着一层病态的红晕。 我只能把她抱的更紧,黑暗寂静的地下,仿佛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一刻,她好像变成了我的支柱,我的希望。我紧紧抱着她,沾着水的眼睛却又干又涩,没有合适的药,高烧也只能靠自己硬挺过去,我能给她的,只是我的体温。 对讲机丢了,指北针丢了,能用上的东西几乎全都丢了,我很想抽一根烟,但掏出烟盒之后,里面竟然流出水来。 “我要死了……”陈雨在我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高烧估计已经让她没有多少神智了,她轻轻呢喃:“告诉玉姨,我很感激她……” 我想,我回答什么,她都不会听见,我就轻轻摸着她的脸,希望她能平静一些。 “我想孤儿院,想小北方和囡囡,我还要和小北方一起放风筝,和囡囡偷吃一块麦芽糖……”陈雨此刻的话,可能都是她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不会作假,她说着,眼角就流下两滴晶莹的泪水:“我见不到他们了,告诉他们,小雨点一直想他们……” 她可能在高烧昏迷时,无意识的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段最纯真,最难忘的日子。我从来不知道她的过去,但听着这些话,我仿佛能看到很多年前的那座孤儿院里,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火堆旁的一件衣服快要烘干了,我轻轻伸出手,想把衣服给陈雨盖上,她的反应很快,我的手一动,她马上就紧紧抓住我。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很冷……” 我马上收回手,用脚尖把衣服勾过来。抱着她滚烫又柔软的身体,我觉得鼻子有点酸了,有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在心里来回的回荡,她是那个孤儿院里长大的小雨点,而我呢?是个从小没娘,也没人爱的傻小子。 我一动不动的抱着陈雨,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最后,手脚几乎都麻木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强大的耐心和忍耐力。还好,我觉得怀里的陈雨的体温在一点点的降低,从高烧转到了低烧。 在我抱着她足足有二十个小时,已经困倦得想要吐血的时候,陈雨醒了,我知道她醒了,却仍然一动不动,可能是怕睁开眼睛之后无法面对我,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囧。 “你能自己坐会吗?”我低头对着把眼睛藏在头发后面的陈雨道:“快压死我了。” 她噌的就站起来了,坐到离我最少有三米远的石头上。我活动了一下几乎没有知觉的手脚,重新点上了一块固体燃料。 尴尬,我只能这么形容我们现在的关系,尽管我的脸皮比较厚,但陈雨一直闷着头,我也不能没事找话说。而且我确实困了,连着那么久没合眼,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奇迹。靠在小火堆旁,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眼皮子一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我只睡了几个小时,等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搭着陈雨的外衣,火堆早就熄灭了,她静静坐在我旁边,两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这一觉睡下来,我们就没那么尴尬了,直接开始商量下面的事,至于睡梦中的一切,陈雨一句都没再提。 “我们的指北针丢了,对讲机也丢了,不过,可以想办法找一条河沟,随便找一条,根据水流来辨别大致的方向。”陈雨道:“只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我想问你,如果我们这次可以活着离开,你是不是可以让我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苦笑了一下,道:“游戏玩够了,你也能看出来,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你想要控制我,只不过是因为我爸的原因,是不是?” 我是想趁这个机会跟陈雨摊牌,我所牵挂的事情不是探险或者寻找什么东西,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错了。”陈雨默默的把最后一块燃料点燃,轻轻咬着嘴唇,想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我说:“你是核心,这一点,谁都没有欺骗你,我们以你为主,下面要做的事情,都要你带头去做。” “得了吧。”我摆摆手,伸了个懒腰道:“我只挂着个什么二逼特派员的空名,你们谁把我当回事了?有的时候,我也不是十足的傻子,你们要做的事,跟我交代了多少?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二?” 陈雨又没声了,她时不时的就咬着嘴唇,可能是在做思想斗争。我觉得,如果放到过去,她不会有任何考虑,但从我拼了命救她之后,她的心理也会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 “你要听事实的真相吗?”陈雨突然问我。 “不只是我,谁都想知道真相。” “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如果你知道了真相,那么你就等于被死死的绑住了,要么就一直干下去,要么就死,只有这两条路。”陈雨道:“而且你听了,就要烂到肚子里,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讲,我不想欠你什么,告诉你这些,等于还你的人情。” “人情不需要你还,反正我也抱你了,咱们扯平,至于要不要说,全在你了。”我很无赖的对陈雨笑着,我这么说,其实占据了主动,因为我知道,陈雨既然说出那样的开场白,就表明她已经做好打算,会对我讲些什么。 “我担了很大的风险。”陈雨静静的望着我,道:“如果玉姨知道我对你透露这些,她会杀了我。” 第095章 目的 我略有讶异的看着陈雨,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尤其是她不会打着玉姨的旗号开玩笑。尽管我知道她有可能在用这种说辞感动我,让我觉得她是冒着生命危险对我露底,想让我呆的更踏实一点,但有时候直觉这个东西非常奇怪,自己觉得是什么样,就会很固执的那样认为。 “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讲起。”我的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对于自己嘴巴严不严这一点,我还是有信心的,我不是那种心里有话不找人说说就会憋死的人。 “我从根上开始和你讲吧,我讲的只是我所知道的那一部分。”陈雨起身道:“一边找路一边说。” 第79节 “你所知道的那一部分?这么说,那就还有你不知道的一部分?”我跟在陈雨身旁,说:“我觉得那个什么玉姨应该是非常信任你的,她也会瞒着你?” “你不了解玉姨,她不是一般人,她有她的原则,不管再信任某个人,总会有个底线,特别是做这样的事,如果所有信息都被同一个人掌握,那就很危险。”陈雨一边慢慢的走,一边说:“而且关于这个事情,估计没有谁知道很完整的信息,包括当年参与天机计划的人。” 当年天机计划中的成员,各有各的分工,他们就算了解,也只会了解自己所负责的那部分事,要知道这种很机密的工程,参与人员都会签署保密协议。当天机计划中断结束的时候,西海河工程那边就把所有的情况汇总,这些情况有两个具体的去向,第一,是上报给当时的最高层的决策者看,这个人是谁,不用多说,都猜得出来,就是他下令中断了计划。第二,情况编纂成档案,封存。 “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的,其实档案库里封存的这宗档案,并不完整。”陈雨道:“在档案还没有入库的时候,有人带着一部分档案,外逃了。” 说外逃,已经是好听的说法,在当时那个年代里,这种行为应该叫做叛逃。根据叛逃者的路线,他可能是想往北去,不过叛逃者没能真正越过国境线,然而那部分档案,却永远的消失了。缺失的那部分档案没有做修补,所以档案库里封存的也只是一部分。时过境迁,随着当年参与那些事的人一个个逝去,天机计划也渐渐被现在的人轻视淡忘了,以至于老档案在档案库搬迁的时候将要被销毁。 “这个有点不可想象了。”我不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不过对于当年的大环境,多少知道一些,说是叛逃者往北,那肯定是去当时的苏联。参与天机工程的人估计都是从文革时期过来的,对于苏联这样一个国家,应该有很片面又深刻的看法,为什么要叛逃?俄国人难道给予了极大的好处? “也可能,不是金钱什么诱惑叛逃者带着档案出逃。”陈雨纠正了我的看法,说:“你可能没有那种感觉,当一个人或者一个团体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一件事情里去,如果太投入,就会产生极端的想法,对他们来说,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无所谓。你也清楚,在国内,天机计划被叫停了,而且可能永远都没有再次重启的可能,所以,叛逃者的目的不一定是利益,或许,只为了达到目的,在国内不行,就只有借助苏联人的力量。” “然后呢?” “说这些,我只是想提前告诉你,并非是我要隐瞒,是因为有些信息早就断流了。”陈雨停下来,说:“其实在之前,我告诉你的那些都不是假话,只不过是信息中的一部分而已。” “好吧,信你了。”我拍拍她,做了个大度的手势:“还隐瞒了我什么?” “事实上,做这些事情的人,我指的是真正了解到事件核心的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陈雨指指周围巨大的废墟:“记得我说的话吗?这个古城,可能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产物,史前文明。” 参与这个事情的那些人所做的工作是我无法想象的,有时候为了一个很不起眼的数据或者辅证,就要浪费大量的人力还有时间。其实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古城,已经被陈雨所在的团伙确认了,那肯定是因为意外原因而一直保留到现在的史前文明的遗迹。这是个很罕见的遗迹,或许在世界各地,都有史前文明发展过的地区,不过世间的一切都挡不住时间的侵蚀,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流淌过去之后,什么也不会留下,都化成了一粒察觉不到的尘埃。 “关于那个最巨大的秘密,并非我们首次探索。” 有人从诸如化石中的脚印,矿山里的铁管之类的很稀少的史前遗迹里面,慢慢的挖掘出了一些线索,那些线索主要是奇迹般保留下来的一些模糊的画,那种画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保存下来。正因为这个,他们判断,其实在史前时代,那些文明的主人已经开始探索关于黑洞秘密的事情了。 “史前人,秦始皇,我们,虽然好像都走在一条路上,但这三者之间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做法不一样。”陈雨道:“史前人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家园不受到任何影响,他们不是在挖掘这个秘密,而是在拼命的掩盖,想让它永远的沉寂下去。它们的理念和我们的决策者一样,不是现在人该碰的东西,就让它继续以原来的状态保存下去。” “我有点糊涂了,保证家园不受影响,跟这个秘密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经过很长时间的猜测,觉得这个秘密里,好像带着毁灭的气息,否则,用不着拼命的掩盖它,想让它一直沉寂。” “那要照你这么说,秦始皇做的正好相反,一直在挖,想把秘密挖出来?” “他做的并没有错,他可能是从一些先秦时期流传下来的资料里得到的启示,他只不过想保住自己的帝国,但是他也犯了一个错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力量。” 秦国强大的军队给了始皇无穷的信心,他坚信自己的军队可以横扫一切,所以,他做了一个相反的举动,他想把那个巨大的秘密挖掘出来,然后彻底消灭或者毁掉,从而保证自己的国家不会受到这方面的阻碍。 这肯定不现实,从西海河工程的中断就能看得出来,但古人有古人的思想,对自然探知的落后导致了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一些事情,永远无法正视自己的力量。 “好吧,算你解释清楚了,但是现在的人呢?比如你们,你们追寻这样的秘密,有什么目的?” “如果实话实说,那就只能说利益了。”陈雨道:“这些话,玉姨还有其他人都没有说过,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说,你现在研究出了一种高产的杂交水稻,能够增产五倍十倍,能够让很多原本吃不饱饭的人都得到好处,那么我想,可能世界上只有五十个国家会来求你,这些国家都是饱受饥荒侵扰的,他们迫切需要足够的粮食。但其余的国家呢?特别是那些经济发达的国家,他们对于这些可有可无,以他们的科技水平,你能做到的,他们也可以做到。但如果你手里有一张足以毁灭一切的底牌,那么这张底牌的分量就不一样了,你可以用这张底牌去交换你需要的一切,我想任何人都不会拒绝。” 我听着有点晕,她的意思我能理解,但这就好像天方夜谭一样,如果说那么多人一直追逐的是一个超级大金矿,我想我会很容易的接受,可是拿这种毁灭来作为交换自己所需一切的底牌,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或者说不现实? 最关键的是,我不理解这种毁灭是以什么状态存在的,一个东西?一种史前武器?甚至荒诞点想,是一条跨越了时间的咒语? “实话实说,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你。”陈雨直言不讳道:“不要说我,可能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黑洞后会是什么。如果真知道的话,那么他们的行动会发生变化,甚至不会用我们现在这种最笨拙的寻找方式去寻找。” 我又偷眼看看陈雨,她的表情里没有任何的不自然,这让我相信,她估计确实是不知道。没办法,我只有自己脑补,我在猜测着黑洞密码究竟是什么,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密码,那么用密码打开那道门之后,门后的黑洞里,究竟是什么。 但这太难猜了,没有一点线索。 “其实你知道的,我并不想硬充大肚汉,成为你所谓的核心,我就想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可能是陈雨那种自然的表情让我产生了试着问问的想法,所以我略微思考了下,就问出了那个最让我想不透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挑上我?” 第096章 没有答案的问题 我问完之后就期待的望着陈雨,我当然知道,他们找上我,肯定跟我爸有关,但我最多就是个人质之类的身份,不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尤其是成为核心成员。 “这个问题,我依然要遗憾的告诉你,我不知道。”陈雨摊摊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可以发誓,这都是玉姨交代的,她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也不能直接追问,在找到你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么个人。不过玉姨直说了,你是郑立夫的儿子。” “那么,我问一句题外话,你早就知道我爸这个人了?” “是早就知道,但没有见过。”陈雨笑了笑,说:“不仅仅是我,如果真的是追索了这个事情很久很久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你父亲。” “跟我讲讲,关于我爸的事。” “这个无从讲起,他只是我听来的传闻里的一个人,我没有见过,根本不了解,所以没有资格讲那么多。”陈雨又一次停下脚步,低头想了想,对我说:“如果你非要我说说,那么我只能从我听到的那些事情里凝练出对你父亲的评价。” “你说。” “郑立夫,是一个很复杂,而且很牛逼的人。”陈雨道:“你可能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有多少人在找他,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但没有人能找到他。更重要的是,别的人找不到郑立夫,并不代表他彻底隐藏起来,在人间蒸发,他一直像一个影子,出现在关于这个事件中大大小小的行动里面,他影响了很多,也控制了很多。” 我暂时觉得接不上陈雨的话,陈雨讲述的并不那么详细,甚至连一个具体的例子都举不出来,然而她说的话却着实震撼了我。从我爸离开之后,我通过那么多事,还有一些人的讲述里面慢慢知道,他不是过去想象的那样子,然而陈雨讲完,我觉得我爸变的更陌生了,好像根本让我琢磨不透。 “你们一定也盯了我爸很久,否则的话不可能找到我。” 陈雨嗯了一声,表示不否认我的话,接着,她又说:“那是个巧合,很巧,你一定认识一个叫赖卫国的人。” 我之前猜想的一点都没错,玉姨跟我爸,一直处在一个对立面上,是彼此的敌人。只不过我爸做事就像陈雨所说的一样,几乎没有破绽,所以玉姨找不到他。只是在我爸离开之后,一些原本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就被撂下了,由赖叔去接手。陈雨的团伙先是盯上了赖叔,盯上赖叔的时间其实没多久,他们用了很多办法,陈雨没有明说,但我估计着,赖叔的人里面,有可能混进了内奸,或者是被陈雨他们收买的人。因为当初我跟赖叔最后一次通话之后,陈雨的团伙随即就掌握了通话内容,而且从我用的那个公共电话上查出了大概位置,效率相当之高。 “你很信任我啊。”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赶紧就抓住陈雨,站稳后说:“你不怕我去跟赖叔说吗?你不会觉得我跟他的关系比跟你们的关系更好吧。” “那无所谓的。”陈雨真的就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赖卫国同样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我们先一步带走了你,他就有了怀疑。” 陈雨还是没有明说,不过我知道,肯定是赖叔在事后查出了内奸,通过这次教训,不管是谁的人,估计都不可能再混到赖叔那边。 “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陈雨很认真的对我说:“如果这些话你露出去一个字,我肯定会死。” “你猜我会不会露出去?” “这都随你,你守口如瓶,那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泄露出去,那就当我已经死在了坑里。” 这种态度让我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我们俩一直在走,顺着积水沟不知道漂出去多远,不过我们终于找到了一条从废墟中通过的很小很浅的暗河,根据暗河的流向,陈雨大概框定出方向,然后继续走。我也说不清楚陈雨说的话对我有没有用,不过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的心情渐渐的压抑了,如果一个人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他可能会一下子豁出去,但当他侥幸活下来之后,无意会更加珍惜生命,因为死亡的感觉太不好了。我在想着,只要找到路出去,马上就得想办法先把鬼影诅咒压一压。 第80节 但是陈雨还是不死心,她觉得已经深入了古城废墟这么远,如果不得到点什么,说不过去。我也知道这里或许还埋藏着一些秦人没有发现的秘密,然而真的顾不上了。 “你知道你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我一把拉住陈雨,带着她快步朝前走:“不是想找这找那,而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 “鬼影诅咒是很要命对吗?” “很要命,我发誓,如果你见过中了鬼影诅咒之后的人是什么样子,你现在肯定会恨不得长着翅膀朝外飞,然后想办法去解除诅咒。” 我不想给陈雨太多的心理负担,其实在她高烧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看到她的双瞳里多出了两个影子,很诡异的影子,血红色的。当然,我也没有勇气照镜子,我不想看到自己眼睛里也出现那种影子。 “文哥会有办法的。” “我靠,你文哥是赛亚人?快走吧。” 陈雨判定的方位大概准确,我们在崎岖的废墟里艰难的走了很久,紧接着,前面出现的光束吸引了我们。这个地方估计不会有其他外人,我们快步走了过去,发现是欧阳带着留在外面负责后勤的人。 我的体力消耗很大,一直在硬撑,一见到自己人就软塌塌的想要躺下来。我以为欧阳他们会马上过来扶住我,然后把我背出去,但他们几个一走近,竟然都举起了枪。 “暗号!暗号!”站在欧阳后面的秦飞有点紧张的大喊着,手里拿着一张名单,另只手举着枪。我估计他被廖大龙那件事给吓住了,所以把暗号规定贯彻的非常彻底。 “你瞎了,我靠!过来扶一把,没看见我都站不稳了!”我冲着秦飞就大喊,心说这丫胆子小,还这么死板。 “暗号!”秦飞果然很死板,一边举枪对着我们,一边鼓动身边的人,我听到他说不能掉以轻心。 我还要再喊,但陈雨拉住我,这规矩是她定的,不好自己犯规。 “薰衣草。”她对着秦飞道。 秦飞飞快的扫了一眼名单,之后又把枪口对准我:“你的!暗号!” “我入你先人的……”我恨的牙根子发痒,但这么一直僵持着不说,对面那几个人都有点紧张,几支枪一起瞄向了我。 “暗号!要是再不说,我们只能来硬的了!”秦飞一直躲在欧阳身后,欧阳顶着那么大一个脑袋,竟然想不明白我怎么可能是假冒货的道理,对我强硬的态度也有点疑惑。 “我靠!”我一看着再硬下去说不定要挨子弹,只能憋着气,对他们道:“亚麻蝶!行了吧!你们这些狗日的……” 秦飞马上就长出了一口气,收起枪,小跑过来,很殷勤的给我披上一件衣服,扶着我。 “其实我早看出来你是特派员了,但是制度不能违反的对不对?没制度,队伍就不好带了。” “去你娘的。” 碰面之后,欧阳他们的神情就轻松了一些,相互一交谈,事情其实还是很糟糕。欧阳在那边苏醒之后,马上就想找我们,但坑下恢复了平静,一点声息都没有,几个掉进坑里的伙计估计难活了。他不愿意放弃,从别的路一直在找,不过我和陈雨那会儿已经迷失了方向,被冲了很远,欧阳自己找了许久,身上又没有补给,迫不得已返回地面,把留守的人全都给喊了下来。 欧阳让我们先回去,他带着人再去找找其他伙计,我确实累的不行了,就让陈雨赶紧走。我们回到地面,彻底的放松着睡了一觉,等醒来之后,我马上就催促陈雨下山,鬼影诅咒的事情不能耽误。她估计也觉得这次行动相当失败,需要跟上面联络一下,所以答应了我的要求,欧阳他们守在这里,只我和陈雨两个人离开,一路无话,反正那些山路又走的我脚底板磨泡。 出山之后,陈雨跟玉姨联系了,在电话里她们没说那么多,挂掉电话之后,陈雨说文哥正朝这边赶。我就说文哥顶个屁用,这是解决鬼影诅咒,他一肚子花花肠子都没用处的。 但陈雨坚持要等,我很矛盾,我知道陈雨肯定不可能让赖叔的朋友救她,但据我所知,丘道士估计是唯一一个可以暂时压制鬼影诅咒的人。 “文哥一定会有办法,你相信我。” “你怎么这么肯定?那我把话先放前面,如果你那个什么文哥无计可施,你绝对不能阻拦我,当时跳下坑里去救你,纯属我脑子抽了,但是现在我不想死,我得活着。” 第097章 令人惊悚的询问者 陈雨显然不爱听我说的话,不过自从我们一起遇险之后,她的态度确实变了些,她不跟我做无谓的争执,总之就是铁了心要等那个什么狗屁文哥。三说五说的倒真让我产生了更强烈的好奇心,想看看这个文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不过我们住到第二天,陈雨就接了电话,然后带我启程,我们辗转到了安阳,在这里,我终于见到了被陈雨一直视为超人的文哥。 当我见到文哥的那一瞬间,差点就喷了。我总以为文哥有多么的威武,多么的雄壮,就算不如关二爷,至少也得一副军师的样子,因为从陈雨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文哥这个人在团伙里就相当于智囊,团伙的最终决策者是玉姨,但这些决策的策划者,基本都是文哥。 但真实的文哥,四十多岁年纪,大概就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尖嘴猴腮,两排被烟熏的发黄的牙齿,还微微有些秃顶。文哥仿佛看不到我眼神,热情的跟我握手,当跟他握手的时候,一种强烈的自信心就从脚底板一直蹿到天灵盖,我认为我这身材跟文哥相比,做男模是绰绰有余的。 文哥就他娘的是个超级大烟枪,一坐下来说话,恨不得十根手指头各夹一根香烟放嘴里嘬着,熏的我这种老烟民一个劲儿的咳嗽。但这个人说话确实有水平,问了问我们的情况,安抚说行动失败受挫那是很正常的事情,然后又说鬼影诅咒不算很要紧的事,我一脸的疑问,怀疑他在吹牛。文哥就弹了烟灰,淡然的笑笑,让我们跟他走。这个事直接关系到身家性命,我不能不问的仔细点,但文哥别的就不肯多说了,只说带我们去找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我们当天就出发了,坐火车,然后倒汽车,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到了桐柏,这本来是个风景很不错而且具有文化底蕴的旅游胜地,不过我没心在乎这些。文哥很会拉拢关系,就一晚上功夫,我跟他已经非常熟稔,我缠着他问,文哥被问的没办法了,就说我们要去找黄婆。 “黄婆?”我迟疑道:“过去是卖毛片的?” “不要淘气。”文哥呲着黄牙笑笑。 我们的目的地是桐柏山中麓靠近河南的那部分,汽车开到一半就走不动了,剩下的路要步行。文哥对这里很熟,估计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他带着我们进山,这个时候的桐柏正是植被茂盛的季节,我们进山走了七八个小时,找到了一个村子。 “这样的村子,周围还有三个,都是自然村,这个最大,黄婆就住这里的。”文哥对我们指了指:“村子不通电,条件有点艰苦,不过有野味吃,值当弥补一下吧。” 村子相当闭塞,我们三个进村的时候就被一群拖着鼻涕的孩子给围上了,他们认识文哥,而且好像很喜欢他。文哥带着很多水果糖,给孩子们分,屁孩们都乐了。我觉得文哥很有闲心,但他好像能看懂我在想什么,又呲牙笑笑:“只是几块糖的事,但这些孩子里难保以后会出一两个有出息的,咱也难保一辈子没有求到人家的时候是不是?” 我们说着话就走到了村东头,在那边,我看到了一幢非常奇怪的建筑。它绝对不是桐柏山区的民居,虽然也是砖瓦木料结构,也有院子和围墙,但整个院子连同里面的房子就像一口硕大的大棺材。 “黄婆就住那里。”文哥一边说着,一边跟我和陈雨交代了些事情,大概的意思就是那个黄婆有不少忌讳,千万不能在她面前犯了这些。譬如说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死字,不能当着她的面摔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 “这人怎么这么怪,是一跳大神的巫婆子?” “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气比较怪,我们求到她了,最好规矩点。”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走近了那幢如同大棺材一样的院子时,总是觉得有股阴森森的气息,这时候正是热的时候,但这幢院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罩着,一靠近就嗖嗖的冷,我下意识就裹裹衣服。 院子的门是紧闭的,文哥一看,就指着门上吊着的一束染成白色的干草,说:“黄婆在里面有事,我们就在这里等等。” 我们三个在院门对面的树下坐着等,到了这里,文哥算是说了点关于黄婆的事。这是个脾气非常古怪的老婆子,确实和我想的一样,属于封闭山区里那种巫婆之类的角色,但她很有本事,平时给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操持白事,有人偶尔撞邪了,谁家要盖新房子了,都会找黄婆,甚至有的生了病,也跑过来求黄婆看。不过文哥说黄婆怪归怪,心还是很善的,帮人做事,对方有钱了就给几个,没钱她也不要,不给钱的主儿下次过来求她,她还是会帮忙。 “活雷锋嘛。” “话说回来,山里人淳朴,尤其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非真被逼的没办法,否则谁都不会赖这个钱。” 这时候,从右边那条小路上,呼哧呼哧的就过来一辆木板车,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飞快的拉着车,车旁有个妇女一路小跑的跟着,一边不停的抹眼泪。离的太远,我看不到他们拉着什么,但是车子明显是奔黄婆这边来的,等距离一近,我就看到平板车上躺着一个大概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人拉过来的时候估计已经不行了,可能是溺水后捞上来的,浑身透湿,一双眼睛睁着一条缝隙,眼珠子都不转了,充斥着死灰色。 拉车的人明显知道黄婆的规矩,尽管急的乱抓头发,但还是不敢去敲门。那个中年妇女忍不住哭,抱着车上的男孩子就是一阵哀嚎,中年汉子很急躁,憋着嗓子让她安静。 第81节 文哥是个热心肠,跑过去看,我也在后面跟着,他翻翻那孩子的眼皮,又把把脉,之后摇摇头。我在旁边看着很可惜,十三四岁的孩子,估计还不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没了。 那汉子大口抽烟,在门外焦急的来回走动,大概等了五分钟,院子门被打开了,一个村里的老太太一脸感激的捧着一包香灰朝外走,透过这个老太太,我看到了后面的黄婆,一看就知道是个古板的老太婆,干瘦干瘦的,眼皮子塌着,几乎把眼珠子都盖住了。 那汉子看着粗鲁,其实很讲道理,他知道是我们先来的,就跟文哥商量,文哥赶紧摆摆手,说我们不急,示意他们先看。 汉子直接背着木板车上的孩子就进了院子,随后,院门砰的关上了。我看着院门上挂着的那束干草,心里就乱打鼓,鬼影诅咒这东西困扰了多少人,靠一个山区里的巫婆子就能搞的定? “把心放宽。”文哥嘬着烟道:“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你怎么这么肯定,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出了事,不是你,你坐在那儿抽烟,看着很写意啊。” “说了把心放宽。”文哥吐了口烟,左右看了看,小声跟我说:“这不是第一次求黄婆做这样的事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稍稍放心了,但还是不明白黄婆是怎么搞定这样的事的。 我们三个等了不到十分钟,院子里就传来那个中年妇女压抑不住的痛哭声,文哥就继续摇着头道:“人拉过来的时候就断气了,黄婆也不是神仙。” 当中年汉子和妇女出来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如那个孩子的眼珠子一样,死灰死灰的,仿佛天塌地陷了。两个人是空手走的,这是当地的一种说法,那么小的孩子不正常死亡,怨气很大,如果没来得及办白事下土,直接拉回家里,可能会出事,所以要留在黄婆这里,靠她镇一镇。 这下子终于轮到我们了,黄婆在门口一站,我就觉得浑身发冷。文哥赶紧跑过去,低声跟黄婆说了几句,我看他掏出一块玉,双手递给黄婆。那是块成色很好的老玉,有年头了,值不少钱。黄婆没推辞,也没说话,接了玉转身就走,文哥跑回来,对我们说事情说好了,黄婆最喜欢那种老玉。 我们被允许走进院子,黄婆人很怪,住的房子也很怪,我发现院子里的房子的窗子非常小,而且开的很高,几乎贴着屋檐。人一走进来,就觉得不自在,好像双腿被绑了绳子,一步都不敢乱动。黄婆给我们端了点冷饭菜,寡油少盐,素的就和白水煮的一样,吃着很没滋味。 我们胡乱扒着饭,黄婆就和鬼一样无声无息的走到我身后,我看着这个鬼气森森的老太婆就感觉心肝发颤,赶紧放下碗。她站在我后面盯着我打量了一下,冷冰冰的说:“跟我过来,有话问你。” 我老是感觉身子发抖,但是文哥给我鼓励的目光,示意我跟着去,黄婆是绝对不会害人的。我哆哆嗦嗦放下碗,跟黄婆走进了正屋旁的那间小屋子里。 屋子里的窗子太高,光线照不进来,黄婆还反手关上了房门,顿时黑咕隆咚一片,我头皮顿时紧了一圈,壮着胆子问道:“黄……黄奶奶,要问我什么?” “我没话问你,是他想问你。”黄婆指了指小屋的墙根,我一看,当时就差点背过气,黄婆说的“他”,竟然是刚刚已经断气的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第098章 过阴 那孩子肯定已经断气了,我看看墙角的尸体,再看看一脸阴气的黄婆,顿时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一下撞到背后的墙上。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我是来找人救命的,而不是过来体验乡村鬼屋的。那一刻,我心里满是对文哥的不满,心说他怎么就挑选了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巫婆子来压制鬼影诅咒? “不用怕。”黄婆看我吓的够呛,还是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跟我说了句,听着像是安慰我,但那口气冷的没有任何温度,我还是心里发毛,打算着要不要慢慢摸到门边然后逃出去。 “我不认识他,真不认识,黄奶奶,我今天第一次来这儿的。”我匆忙就解释,叫黄婆叫的很甜。今天刚到这儿,就遇见了淹死的小孩,已经够晦气了,听黄婆的意思,那小孩大有缠着我的意思,这更加扯淡。 “你不用怕,他就是个孩子,过去就过去了,起不了害人的心。”黄婆弯腰捡起一根很细的红绳子,这时候,我的眼睛大概也适应了昏暗,我看到红绳子的另一端是绑在小孩的两只手腕子上的,黄婆把红绳子很复杂的系在自己右手的手指上,接着说:“这么小的娃娃,这么过去了,他就是觉得奇怪,叫你来问问,不会害你。” “我和他真没啥说的啊。”我差点就哭了。 “如果你不跟他说说,他会跟着你,不至于要你的命,但一惊一乍的,你怕不怕?”黄婆似乎很少跟人说话,口气不但冷,而且生硬,不过我能看得出,她确实是在跟我好好的谈话。更重要的是,每次黄婆提起那个小孩的时候,冷冰冰的语气里好像都有种说不出的惋惜,可能觉得这孩子命苦,走的太早了。这让我觉得,黄婆或许真和文哥说的一样,人是怪了点,但心很善。 “他……他想问我什么?”我终于说服了自己,可总觉得事情怎么那么别扭,小孩送来的时候就断气了,黄婆知道他想问我话? 那一瞬间,过阴这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过阴,并非是什么很稀罕的事情,在各地估计都有各种各样的传闻。过阴简单点说,其实就是生者和死者的对话,据说有的人心里有执念,或者说心愿未了,匆忙就死了,这样死去的人一般都不肯上路,需要像黄婆这样的巫婆子过去“谈”,问死者到底有什么事,问他想怎么办。寻常的过阴,基本都可以达成一种“协议”,让死者安心,让生者放心。 我听过相关的传闻,据说是某某地某某人怎么样怎么样,最后被过阴的巫婆子给请走了。但我不太信这个,在我的思维里,人死了就是死了,脑死亡代表着意识的消失,意识都没了,拿屁股去思考问题,然后提问?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天的经历让我不得不相信了一些事情,所以之前的心理无形中发生了变化,我不能说完全相信了黄婆的话,却不那么抵触了。 黄婆看我肯合作,就转身去和那孩子“协商”,做的是有板有眼,但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她如何跟对方沟通的。我眼神里全部都是疑惑,黄婆好像知道我在疑惑什么,可能也是为了让我更坚信这件事,她拿了一个样子很怪的小铃铛,然后用手里的红绳子缠住铃铛,要我扣到左耳上。 我照她说的做了,铃铛扣住左耳不到一分钟,我就听到了一种很恍惚又很飘渺的声音。我听的出这是个小男孩的声音,虽然飘渺,却能把每一个字都听的很清楚。 “你眼睛里是个啥东西?咋恁吓人哩?” 我慌了,赶紧就把耳朵上的铃铛给提在手里,使劲晃了晃头。这一下,我再不想相信也得信了。 “你听到了没有?”黄婆也不勉强我,把铃铛收了回去,道:“娃子问你眼睛里有什么东西。” 她这么一问,我就奇怪了。从石堰川一路过来,我都没有勇气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因为我知道只要近距离仔细的观察,就能看到双瞳里面的鬼影子,这是必然的事,不用看。 根据文哥所说的,黄婆搞鬼影诅咒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肯定知道中了诅咒的人眼睛里会有什么东西。这么一想,我就觉得黄婆生活太无聊了,拿我寻乐子。她自己都知道的事,跟那孩子说说不就得了,还非要拽我进来。 我心里微微有气,但绝对不敢得罪黄婆,我就强迫自己很耐心的解释:“黄奶奶,我眼睛里有两个影子……” “不是,眼睛里有影子的,是外面那个女娃子。”黄婆还没有听完就摇了摇头:“你眼睛里不是影子,我什么都看不到,但娃子看到了。” “不是影子?”我浑身上下马上就冒起了层鸡皮疙瘩,事情怎么会这样? 我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但这个事情无疑是一个提示,我一想,顿时想起了第一次进入西海河地下工程时和金瓶梅相遇时的情景,具体说,是想起了金瓶梅手下那个叫老方的伙计。 我清楚的记得,老方在黑洞里受了很严重且不知名的创伤,在他临死的时候,就很惊恐的指着我的眼睛,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在当时我并没有多想,毕竟是一个快死的人了,临死前出现什么幻觉,也情有可原。但现在一想,事情好像并非那么回事。我又想到了金瓶梅另一个伙计大勇将死之前,金瓶梅曾经派人十万火急的把我给叫了过去,说是有要紧事需要我办,但叫过去之后只和大勇见了一面。 老方和大勇当时都是马上要死的人,而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送到门口时刚刚断气,我很不愿意朝某个方面去想,但把这一切联系起来,我就不得不认真的审视这个问题。 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不太实际而且有点吓人,我在想,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难道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看得见? 这么一想,我就很急切的想知道,那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究竟从我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黄奶奶。”我跟黄婆商量道:“我确实不知道自己眼睛里有什么,你帮我问问他?” 我没有说谎,但我不知道黄婆是否能看出我说的是真话,这个事情她要不肯帮忙,就彻底歇菜了。不过还好,黄婆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转身去跟小男孩“交涉”,估计是被我诚恳的眼神给说服了。 “娃子说了。”黄婆跟小男孩交涉完,就转头跟我说道:“你一只眼睛里有一个黑乎乎的洞,洞里有发光的东西。” “发光的东西?”我愣住了:“什么发光的东西?” “娃子就是不知道,才会问你的。”黄婆道:“他是个娃子,已经过去了,你可以告诉他,他不会说出去。” “我没骗你,真的不知道。”我越来越觉得很奇怪,恨不得马上弄面镜子,对着自己的眼睛好好的观察一下。 第82节 大概黄婆也知道我没有说谎,她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去“劝说”小男孩。这一次我再也顾不上发毛不发毛,找黄婆要了那只铃铛,想听听小男孩说了什么。 但这一次,小男孩什么要紧的话都没有说,我能听到他和黄婆的对话。跟小男孩说话的时候,黄婆的语气没有那么冷了,居然还有一丝慈祥,她在劝说小男孩乖乖的走。毕竟是个小男孩,黄婆那么一劝一哄,他就范了,提出一个要求,让他娘给他炖肉吃。 “出去吧。”黄婆搞定了小男孩,就带我离开了这个小屋子。 我出门的时候,文哥正和陈雨低声说着什么,见我们出来,文哥马上迎了过来。黄婆就刚才跟小男孩对话的时候罕见的温和了一下,其余跟人说话的时候都一个味儿。文哥什么多余的话都没问,就是陪着笑,问黄婆是不是可以动手做正事了。 “这个娃子没有事。”黄婆指了指我,然后又指指陈雨:“叫女娃子过来就好了。” 这一下,文哥和陈雨就很奇怪,但黄婆不做解释,文哥推了陈雨一把,示意她跟着黄婆走。我好歹算是跟黄婆搭了几句话,就求她,能不能让我跟着看看。 “你想看看就看看。”黄婆头也不回的道:“这些东西,你看了也学不会。” “黄奶奶,我就是看看。”我赶紧跟在她和陈雨后面,把文哥一人扔到院子里:“我怎么可能跟黄奶奶你抢饭碗?” 其实,我对黄婆真的有点怵,但我很想亲眼看看,她是如何压制住鬼影诅咒的,赖叔说过,能压制鬼影诅咒的人,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 黄婆带我们进了另外一个小屋子,窗户依然很高,她关好了门,叫我蹲到墙角去看。她点了一支蜡烛,让陈雨站好,然后用白灰在陈雨脚下面撒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圈。 “圈天禁地,谁都跑不掉。”黄婆扔下手里的白灰,嘴里念叨着。 这一瞬间,我蹲在墙角睁大了眼睛,因为在烛光黯淡的光照中,我看到黄婆的身影模糊了,很奇怪的模糊,就好像一具真实的身体跟一条人影重合了起来,说真实,但有点虚幻,说虚幻,却又有点真实。 第099章 眼睛里有什么 我觉得,此时此刻的黄婆,可能已经不能说是一个完全的“人”了。看着她的样子,我又想起来过去和张桥闲聊时涉及过的一些话题。据说张桥外婆的母亲曾经做过巫婆子,活了很大岁数,倒是张桥的外婆,只活了六十出头就去世了。那个时候张桥还小,他外婆跟他讲过不少故事。 巫婆子,尤其是帮人“过阴”问话的那种巫婆,身上的阴气非常重,否则的话,她们不可能跟刚咽气的人进行沟通。身上的阴气重不重,就表明着这个巫婆子的“道行”深不深,我就想着,按黄婆此刻的这个状态,几乎已经快成鬼了。 由此可见,黄婆对人的态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些人生前很无赖,遇事胡搅蛮缠的,即便死了也不会那么省事,黄婆的态度不硬不冷,就没法镇住这些人。 我正想着,黄婆拿出了一大叠裁好的黄纸,她操起一支笔,沾着朱砂在黄纸上画符,从陈雨的脚脖子开始,画好一张就贴上去一张,一路贴过去,最后连陈雨的脖子上都贴满了黄纸符,只剩下一张脸在外面露着。 那个样子说实话非常滑稽,尤其是发生在陈雨这种人身上,但是我根本就乐不出来,因为当黄纸符在陈雨身体上贴满的时候,她站在白灰圈子里不停的发抖,那种抖动很不正常,仿佛不是陈雨自己发出来的,而是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使劲的朝外钻。所以,她的滑稽里面带着让人恐怖的东西。 黄婆的动作越来越快,飞快的用白纸叠出两个小纸人。陈雨身体的抖动是有层次的,和贴黄纸符的顺序一样,从脚脖子,慢慢的延伸到大腿,小腹,胸口,就像一层一层的波浪。最后,抖动停止在头部,她完全就像是嗑药过量之后的样子,身体纹丝不动,只有脑袋在不停的晃,看着非常揪心。 她的脸色愈发的白了,就好像当时我在坑下救她时一样,那种惨白的脸色让我心里又忍不住的一疼。 渐渐的,陈雨的脸庞显得有点妖异,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但两只眼睛却越来越红,那种红相当的不正常,几乎要从眼睛里滴出血来。 “出来!”黄婆低低的喊了一声,用力在陈雨的额头上一拍,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真有血滴渗了出来。黄婆用手里的白纸人一下子擦干了陈雨眼睛里渗出来的血滴。 紧接着,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我敢保证,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陈雨眼睛里滴出来的血沾在白纸人上,可能就在几秒钟时间里,白纸人仿佛完全被血给浸透了,变的血红血红的,一下子就从黄婆的手里跳出来,两个诡异的小纸人如同有了生命,竟然在地上一跳一跳的跑。但它们一碰到黄婆画的那个白灰圈子,就跳不过去,团团的乱转。 黄婆拿过正在燃烧的蜡烛,捏住小纸人,放在烛火上点燃。这一切可能是无声无息的,但我总有种错觉,觉得纸人燃烧时,有一种凄厉的嘶叫声回荡在周围。 两只小纸人彻底化成了灰烬,黄婆吹灭了蜡烛,对我道:“好了。” 我赶紧跑过去,扶住陈雨。她的眼神有点迷离,很像是大醉了一场之后刚刚醒过来的样子,对于醉酒时发生的事估计都没什么印象了。我问黄婆,她身上的黄纸符能不能去掉,黄婆说可以。我飞快的把陈雨身上所有的黄纸符给揭了,陈雨身子一软,一头就栽倒在我怀里,我慢慢抱着她离开小屋,我想看看,黄婆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有用没有。 离开小屋子,陈雨很快就好了,我让她站着别动,然后凑到她脸前,仔细的看。她的眼睛很清澈,那一刻,我兴奋的发现,她双瞳内那两只血红色的影子,不见了。 “好了好了。”我忍不住就捏捏她的脸:“没事了。” 文哥自然免不了一阵道谢,但他还是不放心,试探着询问:“那个小子,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再看看?” 黄婆是惜字如金的人,面对文哥带着质疑的询问,她仍然没有解释,就叫我到屋里去,她弄了面镜子给我,是那种很老的铜镜子,镜面虽然光滑,但照出的影子有点模糊。黄婆就叫我自己看,她说人身上只要有什么不对劲,在这面镜子里都会折射出来。 我看的很清楚,什么都没有,但我还是很疑惑,那个十三四岁的断气的小男孩,不是在我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种感觉很让人忧虑,就好像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毛病了,却怎么查都差不出是哪个部位出了毛病。 “你眼睛里的东西,不是人能解决的。” “那……怎么办?”我忍不住头皮发麻,听着黄婆的语气,好像下一步就该掐指算我的大限了。 “躲不过的,有事就有事,没事就没事,听天由命就好了。”黄婆收回镜子,终于说了句让我稍稍心安的话:“不过我看你不像是短命的样子。” 这估计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很信黄婆了。趁着她收镜子的工夫,我赶紧就顺竿爬一般地问道:“黄奶奶,那个女娃子,她眼睛里的影子是怎么一回事?” 鬼影诅咒的原载体不是一个两个,西海河有,孔雀河河道有,石堰川那边也有,我估摸着如果一直摸索这件事的人,难免会遇见这个。我就想仔细的问问,那些鬼影诅咒,是如何产生的。我揣摩着黄婆确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嘴巴甜一点,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你相信有鬼吗?”黄婆收好镜子转过身就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难说,或许有吧。” “那个女娃子的眼睛里,就是鬼。” 可能是我一口一个黄奶奶,让黄婆对我印象还不错,没有藏着掖着,跟我讲了一些。她说鬼这个东西不可以一概而论,有的“鬼”,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脏东西,有的“鬼”,则是单纯的一股意念。那种意念的强大,超乎人的想象。 黄婆估计在过去帮人做事,都不多问什么,这时候她就问我,陈雨是怎么中招的。我有点为难,不可能把所有实情都和盘托出,就捡着可以说的讲了讲,不过我们遇到墙壁那一部分,讲的很仔细,而且完全属实。 “那种手段很强。”黄婆听完后道:“我是做不到的。” 黄婆说,陈雨眼睛里的“鬼”,不是人的意念,总之很厉害,那种意念附着在墙壁上不知道有多少岁月了,如果是意念刚刚附着上去的话,可能中了鬼影诅咒的人马上就会没命。黄婆又说,这种手段的主要目的,估计是守护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东西。西汉时期一些藩王如果手下有精通此道的方士,得到了指点的话,他们就会在修建自己王陵的同时,养一些先天残疾的人,这些人每天遭受很残酷的折磨,生不如死,等到藩王将要下葬的时候,这些人就被拉到王陵的甬道里直接杀掉。受了半辈子折磨最终又不得好死的人,那种怨念可以想象的出来,它们的怨念留在王陵里,一般的盗墓贼连动都不敢动。 事实上,鬼影诅咒跟这种手段如出一辙,大同小异,方式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档次的区别,就好像肯德基对比华莱士。 鬼影诅咒是在守护什么? 如果我没有听陈雨前几天掏心窝子的那些话,我可能猜想不出来。她说过,史前人跟现代人在这件事上的做法是完全相反的,现代人拼命想挖掘出那个巨大的秘密,但史前人是拼命的掩盖那个秘密。没有什么防护手段比鬼影诅咒更有效,只要那堵画着抽象眼睛的墙壁或者石头还在,鬼影诅咒就一直有效,会诅咒每一个试图挖掘那个秘密的人。 黄婆道,她本人无法彻底的解除鬼影诅咒,这个诅咒一旦附着在人身上,除非是人死掉了,否则的话不管再怎么压制,总会有压制不住的一天。也就是说,陈雨其实没有完全脱险,只不过和我爸,还有张桥一样,能有一段比较安全的日子,至于这段日子的长短,那就只能看自己的运气了。 “黄奶奶。”我咽了口唾沫,道:“其实,我跟那个女娃子一样,都看过那堵墙,为什么我没受诅咒的影响?” 第83节 “我不知道。”黄婆道:“可能和那个娃娃说的一样,你眼睛里有东西。” 我顿时打了个冷战,我眼睛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似乎连鬼影诅咒都要退避?而且我又泛起了之前想过几次的问题,我拼命跳坑去救陈雨的时候,那只一米来高,血红色的小影子看见我就转身跑了,再也没有出现。 我突然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尽管很多事情还不明了,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察觉出了什么。 我觉得,赖叔一直维护我,烂脸干尸对我说那么多,玉姨的团伙想办法控制我,好像并非都是我爸的原因。 第100章 父亲的话(一) 我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正确不正确,这完全就是一种猜测。不过我也明白,我自己,还有我爸那边,两方面各占了一些原因,如果我不是郑立夫的儿子,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就算我有什么别人察觉不出的异状,也不会有谁刻意的在意我。 这个问题不怎么说的清楚,只有等我了解到更多情况时,才能下定论。 黄婆不再说什么了,反正话已经说的很明白,陈雨的身体里还有东西,只不过黄婆无能为力。不过能到这一步已经让我很宽慰了,至少还有时间可以想别的办法。 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文哥说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天亮动身。如果是我刚到这里,那么打死我都不会留在这个如同棺材一样的院子里过夜,不过跟黄婆接触之后,我就发现她并非外表上看起来那么阴森恐怖,只不过是她的职业造就了那种性格。 黄婆给我们收拾了一间屋子,之后就不见人了。我们三个在屋子里坐着,暂时都睡不着。文哥就道:“趁这个时间,我们来规划一下后面的计划,特派员同志,廖大龙当时是怎么个情况,你再具体跟我讲讲。” 我把廖大龙当时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着重提出他临走时的嘱咐,不要再打那条暗河的主意。文哥在沉思,大口的抽烟,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我就问他陶小川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不明白他是什么情况。”文哥摇了摇头:“一直在医院里,命是保住了,但医生怀疑他头部受到了什么重创,没有明显的伤口,神智始终不清楚,偶尔开口说话,也是乱七八糟的,无头无尾。” 一听到这些,后面的话我就没心再听了,我对他们后面的行动不怎么感兴趣。文哥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他说玉姨那边很看重石堰川,已经放了话,要人,要装备,这都没问题,但必须要把石堰川那座地下古城的废墟彻底的找一遍。至于那条暗河,可以暂时放弃。 听着听着,我倒头就睡,身处在这种环境下,心里不可能完全踏实。不知道究竟是心理原因,还是黄婆这个院子本身不正常,文哥明明就在旁边跟陈雨小声的说话,我能听的很清楚,但我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躺在对面小屋里那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鬼头鬼脑的钻到我们的屋子里来,他蹲到我脚跟,用手指着我的眼睛,好奇的问我,问我眼睛里是什么东西。等我一睁开眼,那种幻境就消失了,可是闭上眼睛,又看到那一幕,如此反复了几次,我又急又感觉害怕,文哥看我不对劲,问我怎么回事,我照实一说,他就去敲黄婆的门。黄婆到对面的小屋里坐着,这样一来,我才算安稳下来,沉沉睡了一觉。 但我还是做梦了,做的梦相当血腥,我梦见自己不停的找人打听,打听我眼睛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可没有人能回答我的问题,最后我彻底被这个问题惹毛了,竟然伸手把自己的眼珠子给挖了出来,想看个仔细。 因为这样,睡眠质量不好,早上起床的时候感觉头发晕。黄婆打算煮粥,在那里劈柴火,我洗了脸过去帮忙,她没推辞,就看着我在劈柴。等到劈出一堆柴火的时候,她叫我把柴火抱到厨房去,我照她说的做了,黄婆站在厨房的门口,看了我一下,跟我说:“你的命很硬,以后,有人会帮你,有人会害你,你要看清楚。” “黄奶奶,这是?”我看着黄婆,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不过黄婆什么都不说了,把我赶出厨房,我不想让文哥或者陈雨察觉到什么,就赖在厨房边上,装着帮黄婆干活的样子,一直追问她,因为这样说了半截又咽回去的话,会让人很纳闷。然而黄婆似乎很有原则,该说的话,不用求她她也会说,不该说的,给她跪下也没用。我恳求了半天,最终仍然没有结果。 我们喝了碗粥,就离开了村子,顺着来路赶回去,在桐柏县停了一站,文哥很体贴,说我和陈雨被折腾了这么久,是要稍稍的休息一下,反正事情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而且增派的人手估计还没有到齐。 我们到达桐柏县那天是七月十六号,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非常清楚。 在生活里,每个人都是那样一天一天的过着,但总会有些特殊的日子被他们牢牢的记住,比如说孩子出生了,家里搬了新房之类。 对于我来说,七月十六号这一天,是很难忘的。 当时我想着既然休息,那就好好的休息,所以我在宾馆里洗了澡,就打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睡他个昏天暗地。洗完澡之后,我躺在床上打开了手机,黄婆他们村子里没有信号,所以我就把手机关了两天,省点电。这一开机,呼呼啦啦三四十条来电提醒,我逐条看了看,发现这三四十个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拨打的,很陌生的号码,从来没有见过。 如果偶尔一个陌生号码打来一两个电话,我估计不会留意,但这个号码接连打过来这么多次,就不能不让我重视。房间里没有别的人,文哥和陈雨在旁边的房间,我想了想,就按照那个号码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我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一声在我听来那么熟悉的声音。 “小童。” “爸!”我差点忍不住就叫出声,那是我爸的声音,绝对没错。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我一直在寻找他,却一直没有找到。然而在我准备长期寻找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就跟我联系了。我不是个很幼稚的人,用我们那边的方言来说,我甚至有点“皮实”,但我听到我爸喊我的那一声之后,眼睛就酸了,忍了几忍,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我的情绪很不稳定,但又出奇的清醒,我刚想说话就生生的忍住了,我的手机被陈雨他们扣了一段时间,我不敢保证手机有没有被他们做手脚。不管到了什么地步,我想我都要和自己的父亲站在一边。 “爸,你等一下,我再给你打过去,号码是座机,你拿着电话,随时接听。” 我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但拿起桌上的座机之后,发现电话打不出去,可能是住宾馆的客人里面老有人抱着电话打外线,所以宾馆直接把外线给掐了。我要通了总台,好话说了一箩筐,幸亏我的声音比较磁,总台的小姑娘被忽悠住了,给我了一条外线。 我马上重新拨打了那个号码,这一次说话就比较放心了。我问我爸现在在什么地方,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小童,爸爸还在外地,最近比较忙,事情也比较紧急,所以暂时还回不了家。”父亲说话很慢,声音听起来很温和,这是在我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的温和,他的严肃,他的呆板,全都不见了,就好像其他孩子们慈祥的父亲一样:“小童,我想和你谈谈。” 我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按正常情况,我跟他失去联系这么久,他至少要问问我,现在在那里,和谁在一起。但他没有问,直接就开始了交谈,他不问,我也没法说。 “小童,你稳定一下情绪,你好好的听电话。爸爸留的那封信,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我都记得。” “今天想和你谈的,主要还是你。我承认,在关于你的教育问题上,或者说我对你的心态上,爸爸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很多家长都犯过,我想,以后还会有很多家长继续犯下去。我对你寄予的期望太高了,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一直都觉得,你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将来总会出人头地,这种望子成龙的心态,让我一错再错。” “爸,你在怪我不争气。”我没有想到父子久别重逢后,他会跟我谈起这个,我听得出,他好像有点失望,有点埋怨,但我不怪他,因为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不争气。 “没有,你的成长,跟我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你真的不争气,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深深吸了口气,说:“我之所以和你谈这些,就是想通了,作为父亲的我,作为儿子的你,我们两个都要正视一个问题,你只是个普通人。” “爸,你要知道,我从来没有否认这一点,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我想了想,我们父子之间之所以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都因为我过去什么都不知道,而现在,我好歹算是成年人,我觉得一些问题必须要摊在桌面上谈,否则一直捂下去,迟早会捂出更大的问题:“但是你,可能就没有我这么普通。” “我也是普通人。”他沉默了一下,竟然直言不讳的说:“只不过,是命运逼我走上了一条不普通的路。” 第101章 父亲的话(二) “爸,你这么相信命?有的事情,其实只是自己的选择,跟命运无关的。” “小童,如果不是命运的安排,何来的选择?” “爸,你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都不重要了。”我爸的语气有点黯然:“都是过去的事,我打算彻底放弃了。” “放弃什么?” “除了你这个儿子,别的一切都放弃了。但这需要时间,那么多年做下来的一切,都得剥茧抽丝一样的从里面脱身,我不知道这究竟要多久。” “爸,我们可以见见面吗?” “可以。”我爸在电话那边想了想,说:“但不是现在,爸爸真的需要做很多事,你要知道,走上一条路的时候,你一直想朝前走,这就要把沿途所有阻挡你的东西都踢开,同理,现在想调头回来,也要把阻挡你的东西踢开,那不是容易的事,现在见面,爸爸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第84节 其实不用我多问,我爸已经在无形中承认了一些东西,可能烂脸干尸所说的话里,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小童,你要记住,你只是个普通人,你应该像其他普通人那样活着,可能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样有些困难,但你要争取,靠自己去争取。” 听着我爸的口气,好像马上就要结束这次谈话,我赶紧插嘴道:“爸,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爸爸要处理很多事,而你,也要去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等到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会见面的,一定会。” 我突然觉得,不管别人说了什么,可能当时我会觉得,父亲的形象在我心里渐渐模糊了,但只有真正和他交谈的时候,才会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我爸,我还是郑童。 “另外,小童,爸爸交代你件事,有一个东西,非常非常的重要,但你现在不能去拿,等你觉得自己的处境绝对的安全了,或者说,你觉得该结束的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你把它取出来,烧掉。” “爸,是什么东西?” “小童,你切记!如果你觉得你周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绝对不要去拿这个东西,你要发誓,发毒誓!” 我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得出这绝对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东西,这让我好奇,我忍不住追问父亲。 “小童,我相信,你现在应该不是一无所知了。”他在电话那边很罕见的笑了一下,说:“这个东西,会影响那些寻找最终极秘密的人的计划和轨道,目前来说,它很重要。记住,控制好你的好奇心,在不恰当的时候,绝对不要碰它。” “嗯。”我答应下来,这是父亲对我的一种信任,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把这个东西的存在告诉第三个人。 “东西所在地,我告诉你,你牢记。” “好,爸,你等下,我找纸笔记下来。” “不!”他在电话那边断然拒绝:“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就记在你的脑子里!” 他的语气一严厉,我马上习惯性的打了个哆嗦,然后顺从的把他说出的那个地址默记下来,我反复的背着,直到觉得自己不会再忘记的时候,才跟他说我记住了。 “小童,不要怪爸爸罗嗦,这个东西太过重要,如果它提前暴露了,那么一些人的处境和命运都会发生改变,你知道吗?你记住这个地址,等于很多人的命就捏在你手里。” “我一定照你的话去做。”我下定了决心,交代我事情的,毕竟是父亲。 “好了,小童,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你会成长的,也会成熟,爸爸坚信,好好的。这段日子,是胖了还是瘦了?可惜时间太紧,爸爸很想看看你,儿子,一定照顾好自己。” “爸,其实我们找机会见一见,也不算要紧……” “小童,不多说了,爸爸这边有电话打进来,记住爸爸的话。” 他在那边匆忙的挂掉了电话,嘟嘟的占线音一直响了很久,我才怅然的放下话筒。我在回味我爸今天说的话,猛然间觉得心酸,长这么大,估计这是和我爸交流时间最长,话说的最多的一次。 我心里默念着他留给我的地址,地址在甘肃兰州,应该不是城区。他所说的那个可以影响很多人,甚至影响他们命运的东西,就在那个地方。来回想了很长时间,我就产生了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的冲动,但转念一想,不行,我现在的处境不允许我这么做,何况,我答应了我爸,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认认真真答应他,我不能食言。 正想着,文哥就在外面敲门,提着一瓶白酒和两个小菜,想跟我喝两杯。我没有酒瘾,这东西对我来说纯粹是可有可无的,不过文哥对我一直很客气,我也不想直接把他推走,就让进来面对面的坐着,开始喝酒。 他一进来,屋子里就烟雾缭绕,一手拿酒杯,一手捏烟卷。我们喝了两杯,文哥的丑脸就开始泛红光,咂咂嘴巴,猫腰坐在椅子上问我:“刚才在打电话?” “嗯。”我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声,但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而且对文哥的好感急剧下降,他看似给了我相当的自由,事实上一直都在暗中盯着我,甚至连我悄悄躲在房间里打个电话都知道。 “特派员,跟谁打电话呢?”文哥嘿嘿的笑笑。 “朋友,怎么了?”我反问道:“当时陈雨拉我过来的时候说的很清楚,我有自己的自由,包括跟他人联络的自由,怎么,你们反悔了?” “不是那个意思,这个自由,你绝对是有的。”文哥摆摆手,收敛起脸上的笑,对我说:“但是,有的事情事关重大,我也不得不过问一下。” “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力吗?” “刚才,你在和你父亲,也就是郑立夫通话,对吗?” 我骂了一声,心里想着果然是这样,他们绝对在我手机里做了什么手脚,我只用手机跟我爸说了一句话,就被文哥发觉了。愤怒的同时我也觉得庆幸,幸亏当时多了个心眼,很果断的英明了一回,改用宾馆的座机打电话,否则的话,所有的通话内容一定会被文哥掌握。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看着文哥那张欠抽的脸,我就知道他没能偷听到具体的谈话内容,否则这时候那还会有功夫跟我喝酒,早带人直奔我爸留下的那个地址去了。 “兄弟。”文哥突然就对我换了称呼,而且他也深沉了起来,尽管还是那副丑样子,不过总体看上去倒顺眼了一些:“你很年轻,你看不透的东西有很多。” “是,比如说你。” “玩笑了。”文哥抿了口酒:“我只是给人打工的马仔而已,兄弟,你和郑立夫之间谈了什么,我不多问。我只想问问你,他对你好吗?” “他是我爸,会对我不好吗?” “那你了解他吗?” “你什么意思?”我越看文哥就越想发火,脑子里那个被强行压下去的念头不可抑制的冒出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陈雨和文哥所在的团伙当时对我提出的一个要求,就是让我杀了我爸。 “我说了,你年轻,看不透的东西有很多,你不了解郑立夫,对不对?你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现在,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你也不知道他的为人。兄弟,说句良心话,我替你感到不值,你跟郑立夫一起生活了多少年……” “出去!”我真的被文哥搞急了,一伸手把桌上的酒菜全给掀了:“我要睡觉了!” “郑立夫,一直披着一张皮,你看到的只是那张皮,至于真正的他,你从来没有看见过,我保证,哪怕一眼,你都没有看见过。” “滚你妈的!”我本来就火大,文哥还在不停的唠叨,我脑子一热,伸手拽着他,一拳就捣在他脸上。暴怒之下,出手没有轻重,这一下就把文哥的嘴巴给打流血了。 “好,有血性。”文哥被捣了个仰面朝天,翻身爬起来,伸手擦擦嘴巴上的血:“我喜欢你这个性格。” 我揍他,他还夸我,遇见这样的人,确实很没脾气,我就没再接着动手,重重坐在沙发上:“我不想听你扯淡,你走吧。” “你打死我,我也会把话说完。”文哥也重新坐下来,嘴角都是血,他丝毫都不在乎,道:“你想被蒙蔽到什么时候?” “你除了会满嘴放屁,还会什么?”我冷笑道:“你一口一个我不了解我的父亲,貌似你很了解的样子?你别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事,你都是听别人说的。” “如果我不了解,今天就不会跟你说这些话。”文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丢在我面前:“你好好看看。” 第102章 战友的指证 “你在玩什么花样?”我瞥瞥文哥甩过来的东西,那是个绿塑料皮的小本子,很薄。当文哥把这个东西丢给我之后,他就露出了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好像我看了东西就会相信他的话。 “事实胜于雄辩,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第85节 由于刚才的冲突,我很反感这个人,但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个绿塑料皮的小本子。小本子相当陈旧了,尽管保存的非常好。本子外面的塑料皮上印着鲜红的军徽,不过颜色已经发暗,军徽下面,是通行证这三个字。 本子里面只有两页纸,我看到了一张黑白的大头照,尽管照片上的人还年轻,不过五官长相还有已经微秃的头顶,都让我分辨出,那是年轻时候的文哥。照片下面,是通行证主人的姓名,年龄,军衔,职务。 我看到通行证上的职务栏里写着:西海河一零一区临时电力机组维护队的字样。 看到这些,我就有点吃惊,自然,这个通行证有伪造的嫌疑,以文哥他们团伙的力量,伪造这样的证件非常轻松。但是通行证封皮的自然老化,纸张的泛黄,都让我觉得,这个东西是真货。 这个文哥,难道也是当年西海河工程中千千万万个成员之一?尤其是电力机组维护这几个字,让我想起来我爸当时在西海河,好像也执行的是这方面的任务。他们是战友?同在西海河服役的战友? “当时在西海河执行各项任务的人,上到总指挥,下到卫戍,后勤等等人员,都是从各军区临时抽调出来的,我和郑立夫不在同一支部队,但抽调到西海河之后,就分在同一个维护分队里。”文哥把嘴角的血迹都擦掉,习惯性的夹着烟,抽了一口道:“你可以认为,我和郑立夫是一个部门的战友。我不知道你见过这样的通行证没有,这在当时比军官证和士兵证都有用,如果不拿这个通行证,不管任何人都进不去工程内部。” “第一个,我不知道这个证件的真伪。”我把通行证合上,重新丢给文哥:“第二个,就算证件是真的,你在西海河服过役,那能证明什么?你说出来的不过还是一面之词而已,你有撒谎的嫌疑。” 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只不过是在强自镇定。我不知道文哥接下来要表达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我有点慌乱,止不住的慌乱,因为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父亲的负面评论了。 “我会拿出证据给你看。”文哥不知道能看出我心虚不能,不过他什么闲话都没说,直接道:“在拿出证据之前,我要给你讲一些事情,否则的话,你估计理解不了我给你拿出的证据。” 文哥根本不管我爱听不爱听,抽着烟就开始讲述。他讲了一会儿,我就忍不住要相信这个家伙当年可能真的是西海河工程中的一员,虽然他的军衔不高,但由于工作性质,足迹遍布了整个西海河工程内外,甚至连三台河子他都很熟悉,当时部队里面的技术兵种不多,主要力量都在西海河,三台河子只不过是后勤单位,有时候电路设备还有其它一些地方出了解决不了的问题,都要临时求援,从西海河那边调人过来维修。 文哥是当时一个维护班的班长,我爸是分队的队长,军衔虽然都一样,不过在工作上是上下级的关系。文哥这个人的精细是与生俱来的,那时候尽管很年轻,但他察觉出我爸一些不正常的地方。 他说我爸当时很勤快,只要有任务,就算是再小的电路故障,他都要亲自带着人去,平时例行的保养检修之类的活就不用说了,做的比任何分队都好,而且我爸工作之余也很少闲着,喜欢到处蹿,找其它分队的人聊天。文哥说的父亲,跟我印象中的不一样,他说我爸那时候很会跟人拉关系,聊上一阵子就处的很好。 我爸很有办法,西海河很偏僻,后勤保障有点吃力,工程内部的官兵们平时大多是以压缩食品还有罐头为主食,一呆就是几年,吃一次新鲜蔬菜和水果就和过年一样。文哥说我爸就有办法搞到这些东西,那简直就和山珍海味一样,见人偷偷塞个萝卜过去,对方就要感激半天。 文哥当时还没多想,就认为我爸是个热心肠,好交朋友。但是慢慢的,他就发现我爸找人打听的,基本上都是各分队里面严禁外传的事情。文哥虽然精明,可是绕来绕去还是被我爸绕到圈子里,我爸给他好处,他也会帮我爸做点事,大多都是收集从别处听来的闲言碎语。 说着,文哥就直接把话题转到了西海河工程将要结束的时候,我听的心里很慌,因为他说的,和烂脸干尸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我爸在核心工程深处杀掉了那个老专家的事情。文哥所说的我爸杀人的理由动机,跟烂脸干尸也没有区别,是为了拿到数据,数据只要采集完毕,回到地面,那就再没机会拿到了。 中间的细节不多说,最终,我爸达到了目的,拿到了那部分数据。 “郑立夫苦心经营,几年下来,收获很大。” 那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以我爸的军衔和身份,竟然掌握了西海河工程很重要的一些内幕资料,再加上那部分数据,他的收获确实很大。 “现在,我要说的,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文哥又点了支烟,道:“西海河工程结束之后,所有的资料都整理上报,然后归档,但关于这个工程的档案是不全的,就因为那位老专家所收集的数据被郑立夫拿走了。” 听到这里,我再一次产生了很强烈的怀疑,西海河档案不全,这个我知道,是陈雨不久前刚偷偷告诉我的,她刚说了,然后文哥又来重复一遍,好像专为了给我加深印象一样,我就不能不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因为有的事情如果乍然一听,或许人会不信,但之前他就听过类似的消息,有心理准备,那么再次听到相同的消息之后,心态就会不一样。 不过我还是没有表露出来,不管陈雨和文哥是不是事先串通的,我都不能太草率。假如陈雨很无辜,我一露底,就等于把她害了。 收集的数据丢了,而且西海河工程被叫停,档案就永远不可能完整。 当时那个年代,大氛围比起文革的时候是宽松了那么一点,但部队里面的人,思想素质基本还是过硬的,但文哥说,我爸这个人没有阶级观念,立场很不坚定,他打算用那些辛苦搜集到的信息做一件在当时很多人都无法容忍的事情:叛逃。 “你又在胡说八道。”我大声呵斥文哥,其实是在掩饰我心里的不安。现在的年代不同,国际信息接轨了,出国什么的相当正常,但那时候的人接受不了这些。尤其是叛逃到老毛子那边。 “郑立夫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出卖国家,当然了,这都是上纲上线的大帽子,我不提这个。”文哥狠狠的抽着烟,目光罕有的流露出一种逼人的犀利:“他杀了很多人,知情的战友,过去的同事。你得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去恨郑立夫,如果有人恨他,他就必然有可恨之处。” 文哥没有说的那么仔细,但是我想到了陈雨说的那些话,一个人如果走火入魔一般的投入到一件事里面,他可能会走上一条极端的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据说,当时老毛子对西海河工程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只不过内部消息卡的很严,而且国内的人上到政府领导,下到平民百姓,阶级立场都很分明。那时候不像现在,只要街上出现一个洋人,绝对会引起围观,非正常情况下,老毛子无法潜入到国内来。 “来吧,给你看个东西。”文哥站起身,示意我跟着到他房间去。我已经无法拒绝了,事情谈到这一步,我必须把所有的情况全都了解一下。 文哥的房间里有笔记本,他调出了一段视频,画面比较模糊。他在旁边解释道,这是很早之前录像机拍摄下来的,所以画面质量不高。但正因为这样,才能显示出视频的真实性,那年头,扔一台录像机到街上,周围的人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用。 画面的背景是一片野林子,拍摄可能直接是从中间开始的,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背影,身材很高大,他偶尔一转头,就能看出明显是外国人。坐在他对面的是两个中国人,一个我不认识,但另一个,只看了一眼我就分辨出来,那是年轻时的父亲。 “你想拿这段录像来说明什么问题?” “这就是郑立夫将要叛逃前和苏联人接洽时的画面。” 第103章 猜测 当我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一些东西可能自己真的否认不了,但我仍然不甘心,盯着屏幕一遍一遍的看着,希望从里面发现某些技术处理后的细小痕迹,不过我知道那种可能性不大,这样糟糕的画面质量,只要稍微动动手脚做些处理,就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段录像是那么真实,没有一丝一毫作假的迹象。那一瞬间,我真有点接受不了,刚刚接到我爸的电话,他是那样的温和,但转眼间,我心里对父亲产生的依恋,就被文哥的讲述还有这段录像给打碎了。 “他们接洽了,连一些细节问题都商议过,郑立夫交给对方一些技术资料,苏联人给他了一部分钱。”文哥连珠炮似的说道:“他们约定,郑立夫带着所有的资料到了北边之后,他会成为苏联方面研究西海河工程的项目负责人。但是郑立夫的叛逃计划出现问题,这导致他不得不调整自己的策略。小雨带你抄过郑立夫洗钱的窝点,你想想,如果不是苏联人当时给他提供的那些资金,他能一步步做大吗?” 很多画面在我脑海里萦绕着,乱成一团,我像挣扎在一个沼泽里,寸步难行。 “那又怎么样?”我的脑子本来很乱,但在某一个瞬间,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这种想法让我释然,也轻松了许多。我在想,自己那么在意父亲过去的事情,有必要吗?他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但我是他的儿子,他没有对我不利,他给过我抚养和关怀,就算他是个杀人犯,我有理由去怪他?去恨他?我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我只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抚养我关心我的人是我爸,而不是文哥。 这么一想,我豁然开朗了,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也没有太多的反应,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郑立夫,是我的父亲,就这么简单。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你可以一次说完。”我慢悠悠的靠在沙发上,抱着胳膊,对文哥说:“你快点说,我要睡觉。” 文哥估计一下子就被我突然转变的态度给弄懵了,不过他的反应很快,只愕然了半秒钟就恢复过来。 “这些还不够是吗?”文哥笑了笑:“那么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我没兴趣。” “你会有兴趣的,相信我。”文哥伸出一根手指,道:“你只需要答应一个条件,跟着我们继续做事。我觉得你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我再说什么,你说不定会恼羞成怒的再动手揍我,所以我们和平一点。你继续做事,到了一定时机,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真没兴趣。” “你一定会有,这个秘密,跟你有很大关系,我保证,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最多不超过五个。我绝对不会食言,合适的机会下,我会告诉你。” 文哥不再给我任何考虑或者反驳的机会,直接就请我出去回自己的房间。我不敢再用手机或者座机跟我爸联系,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还在想。我承认,文哥很会吊人的胃口,我被他说的那个秘密给诱惑住了。 跟我有很大关系的秘密? 我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我猜想,这个秘密,会否跟我的眼睛有关?如果真是这个秘密的话,那么我很想知道。但我坐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的躺了下来,文哥那种老狐狸,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会把最要紧的事情告诉我。 第二天,文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叫我去宾馆的餐厅吃早餐,吃完之后他就出去了。他走以后,陈雨过来找我,我接连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困惑着,有些无精打采,陈雨好像完全恢复了,包括身体还有脾气,她伸手就拍了我的头一下,问道:“在想什么?” 第86节 “没什么,瞎想。”我抬头看看她,道:“想你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 陈雨的脸唰的就红了,估计从来没有人跟她开这种限制级的玩笑。她皱皱眉头,咬着嘴唇瞪了我一眼。 “就没法跟你说闲话。”她有意把t恤朝下拉了拉,坐到我对面,道:“那就说点正事,我们的人集合的差不多了,但文哥有别的事情,他不能和我们一起回石堰川。” “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哪怕他死在外面,和我有毛的关系。”我对文哥的意见很大,憋在肚子里无处发泄,正好陈雨提起他,我就打算痛骂他一顿,但是看着陈雨那张水嫩嫩的脸,我突然又不想骂了,陈雨的诅咒没有完全解除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陈雨,总是会想她在高烧昏迷时无意识说出的那些话,说小雨点快要死了,再也见不到小北方和囡囡,那种情景确实让人觉得心酸,因为心酸,也会多一些对她的怜悯。想到这儿,我就闭嘴了,把要骂文哥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你真是个死心眼子。”陈雨甩甩头发,隔着茶几朝我探出身子,道:“我们以私人的关系来谈谈好不好,你对这个事情,完全就没兴趣吗?” 我真不想招惹她的,但是她探着身子,t恤的领口又那么低,总有些东西在衣服里面晃来晃去,我的目光上下移动着,说:“对这个事情的兴趣,还没有对你的兴趣大。” “好了吧,豆腐偶尔吃一下觉得很香,天天吃就没什么意思了。”陈雨拉拉衣领子,接着道:“其实,我是想和你说,就算抛开其它的原因,这个事情本身就很值得思考和探索,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能说服自己洗手不干,而这个事情还没有答案的时候,我想我一定会接着查下去,以我个人的身份查下去。” “干嘛这么执着?” “这么和你说吧,有人曾经说过,在我们这个时代之前,可能有五次史前文明,都灭绝了。不能否认,这五次史前文明里难保有一个或者两个甚至三个,比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超前,但他们就那么消失了,一丁点痕迹都不留,你不觉得奇怪吗?就像南美的玛雅人,那么辉煌和令人咋舌的文化,而这个族群仿佛一夜之间从世界上蒸发了。” “可能是科技太发达了,觉得地球相当憋屈,所以造出太空舰队,集体移民了。” “你是不是真想惹我发火?” “好吧好吧,你接着说。” 陈雨很无奈的看我一眼,有点觉得我不可救药的意思:“史前文明的彻底消失,是个谜题,困惑过很多人,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求证,求证史前文明存在过,求证他们消失的原因。但我想,只有我们这样探索这件事的人知道的会更清楚一些,史前文明,肯定存在。我们现在追寻的事情,跟他们的消失,一定有关系。” “怎么说?” “你调整一下思维,就能想的很明白。我说过,史前人可能跟我们的思路不一样,他们拼命的想掩盖那个终极秘密,让它永远沉寂下去,这个你应该知道。” “或许吧,可能就是这样,否则的话,咱们也不会中招。”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我完全无心的,但这么一说,就好像在提醒陈雨:你的诅咒没解除,活不了太久。 果然,提到这个,陈雨的眼神就不易觉察的暗淡了一下,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美丽而又充满活力和魅力的时候,如果真的是提心吊胆掐着表度过自己生命最后一段时光的话,我想谁都不会轻松。 不过她只是暗淡了那么一下,就岔开话题,道:“事情会不会是这样的,他们拼命掩盖,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就是这个终极秘密导致了史前文明的毁灭。” “嗯?”说到这儿,我心里猛然就一动,因为我想起了老档案里面留着的那段批示。 有些问题,不思考比思考利处多,有些东西,不动比动了好,非要硬干,结果可能很不好,我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留下这段批示的人知道所有天机计划的内情,如果不是陈雨提到了这些,我可能一直不会朝这个方面去想。 西海河工程突然中止,好像并非进行不下去了,我怀疑计划的核心技术组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个终极秘密?他们不是不想继续完成计划,而是不敢。就像批示里所说的一样,如果硬要干下去,最终的结果可能很不好。 以做出批示的那个人当时的地位和身份,他说结果很不好,可能已经是很保守的了。假如史前文明的彻底毁灭也和这个终极秘密有关的话,那么硬着头皮干下去,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绝对不是很不好这三个字就能诠释的。 陈雨的猜测看似茫无边际,但联系西海河工程的前后,好像又很靠谱。 第104章 熟人 我想着陈雨讲述的推测,开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意思,但想着想着心里就一阵怕,猛然抬起头跟她说:“我靠!你都已经猜到这一步了,那还搞什么搞?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史前人拼命想掩盖这个秘密都没能成功,导致了史前文明的毁灭,你们还专门去挖掘这个秘密?是不是嫌死的慢?”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的。”陈雨对这个问题似乎考虑过很久,也很全面,她道:“如果一直让秘密沉寂下去,我们会不会遭到跟史前人一样的命运?不能不说这个秘密很诱人,假设有人真的发掘出来,又可以掌控它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局面?” “那估计比核威慑还要威慑。” 我们俩谈了一个上午,文哥始终没回来,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我又在餐厅那边找机会用座机拨打了我爸的号码,但已经关机了。 午饭过后半个多小时,文哥回来了,这货的涵养功夫让我望尘莫及,丝毫不提我给他一顿老拳的事,招呼我们出发。我们从桐柏向北到了安阳,有几个临时调派过来的人在这里等,文哥把我们送到这儿就又走了。 临走之前,文哥想拍拍我的肩膀说两句话,但我马上躲开了,他也不觉得尴尬,收回手,小声对我说:“行动上的事,你有决定权,小雨只是提出一些建议和参考,另外,不要忘记我们的交易。” 说完这个他就走了,我咬着牙,硬是憋住没和他再多说,确实,这个交易吊的我心里非常痒。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意外,我们在几个伙计的陪同下再次赶往石堰川,一直到接近石堰川的时候,陈雨才把具体的路线通知了其他一些守候在附近的后援人员。我们回到石堰川地下古城周近,欧阳还带着几个人守在这儿。 其实我不知道陈雨或者文哥安排的具体计划,估计还会和之前一样,我想着,已经在下面吃了大亏,这次有了经验,情况会好很多。但是在这里等了两天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因为后续赶来的人员不仅多,而且随身都带着非常沉重的装备,有的东西还需要两个人抬,一路走过来,把人都累得够呛。如果仅仅勘察地下古城,根本用不到这样的东西,我马上怀疑了,去找陈雨问。 “这不是我的决定,文哥带着玉姨的话,我无法拒绝的。”陈雨坦白的承认了,她背后的人还是不肯放弃暗河里的蹊跷,一下子调了这么多人过来,是想大干一场。 “怎么这么死板?还嫌出事的人太少?”我很气愤文哥他们不守承诺,我一直都隐隐认为,廖大龙离开时的忠告绝对是有道理的。 “他们的想法,可能我和你,永远都不会懂的。”陈雨低着头,等再抬起头时,脸上就挂了一个招牌式的笑容:“我相信,在你的英明领导下,我们会做的很好。” “拉倒吧,你忽悠我又跑到石堰川来,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怎么样?想吃豆腐?”陈雨指着旁边的草窝子,作势要脱衣服:“就现在吧。” “说说而已,何必当真。”我赶紧就落荒而逃,这个女人一旦豪爽起来,那是非常要命的。 那些人到这里的当天就进入遗迹那边开始布置,大型的机械根本带不上来,他们用钻孔机在暗河的河岸上打眼,浇进去速凝的水泥混凝土,作为支架,左右两边布置了六个支点,想用杠杆滑轮组合把暗河里那个大方块给吊上来。这是首要任务,至于东西真吊上来之后能不能运的走,那就是后话了。 进度很快,一切准备就绪后,大部分人都集中到了暗河那边。这次的潜水装备也比上次先进了很多,这没办法,必须要人下水去,在大方块上找支撑点。他们又在暗河故道边上进行了一次爆破,把缺口扩大,引走更多的河水。河水下降之后,那个大方块的一半已经露出水面。 这应该是个很重要也很神秘的东西,一直沉睡在暗河底部,但是我在岸上怎么看,都觉得它就是一个大铁块。 虽然进度一直在赶,但这里太潮了,光等着水泥阴干就浪费了几天时间。真正要动手的时候,陈雨估计还是怕出事,叫我在这段河道的西边等待,有消息的话会及时通知我。我巴不得这样,赶紧就跑到距离他们百十米远的地方,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地方靠着石头坐下。秦飞在旁边生火,用后面伙计过来时带的牛肉炖土豆,很普通的菜,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吃起来就觉得非常有趣。 我吃过之后,秦飞又满脸笑容的过来帮我揉肩膀,我们两个盯着一百多米外来回晃动的手电光,一边聊着天。此时此刻,我觉得处境是相当安全的,不远处有那么多人,而且入口还有人守着,所以我很放松。秦飞的推拿非常到位,我怀疑他过去在澡堂子里打过工。 但就在我浑身轻松,晕乎乎想要打盹的时候,猛然感觉到了一阵让我无比不安的气息,这种气息从何而来,我根本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一种直觉。我一下子睁开眼睛,周围还和原来一样,除了不远处偶然传来一些响动之外,寂静无声。 我真的看不出什么,但心头的不安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烦躁,我觉得屁股坐的发麻,就想翻身站起来活动一下。 不能不说,我的运气还算很不错的,就在我一翻身的同时,一把刀子从我身后的石头旁边刺了过来。对于这突然而来的袭击,我没有任何的防备,只是因为恰好在翻身,所以刀子从我左腰边缘刺了过去。我穿着集体配备的夏季防水冲锋衣,很薄,锋利的刀子没能刺中要害,但是留下了一个刀口,鲜血狂喷,我一下子吃痛,捂着腰就站起来。 “妈的!”我转身的同时,就看到石头后面有一条影子嗖的朝后跑,估计是刺杀失手,觉得没机会,所以立即逃遁。那一刀子捅的我很疼,随手一摸,都是血。我心里冒火,抬脚就追过去。秦飞知道出事了,用对讲机通知其他的人。但这丫还是老毛病,通知了别人之后作势帮我一起追击,可是追了几步就远远落到我后面。 第87节 我是那种见血就想发狂的人,那并不致命的一刀彻底把我惹毛了,我知道后面的人马上就会赶过来,所以什么都不想,一口气就追下去。前面跑着的那条影子没有朝入口逃,而是沿着暗河的河岸一路朝西边去,暗河的西边是我们很少涉足的地方,但当时憋着气,不肯放松。 那条身影的速度算不上快,只不过我这种体力的人必须要使劲的跑,才能紧紧咬住对方。在这期间,我心里暗暗吃惊,因为我看到那条身影身上穿的也是我这样的防水冲锋衣。 凭刚才他刺过来的一刀的力度来看,分明就是想一刀捅死我。这是陈雨队伍里的人?第一次石堰川行动时,因为人不多,所以我能记住那些伙计,但这一次来的人就很复杂了,跟我碰面的机会太少,我根本认不出来。 我一分心,就影响了自己追击的速度,前面的影子跑出去三四百米,突然就转弯了,因为暗河是从北边流下来,然后在这里向东去的,所以我们还是一前一后沿着河岸在跑。后方已经有人追过来了,我就又拼着加快了速度,一来是心里实在火大,真被捅疼了,二来,这个暗中对我下手的人必须要抓住,如果被他逃掉,那以后就会很麻烦。 我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一直都是以前面的身影为目标的,又跑了几十米之后,暗河旁边的地形变宽了,那条身影突然就离开了河岸,纵身朝左边跳了下去。我追过去之后,发现这里是一个二三十度的斜坡,坡度不大,所以我也跟着跳下去,继续追。 再朝前跑,就是完全陌生的一片区域,我没有任何的印象。我确实很想一口气追上对方,如果我能拦住他,哪怕拖延那么一会儿时间,后面的人一定会赶上来,把他制服。但跑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猛然产生了一个念头,那条身影明显比我对这里的地势熟悉,但他一直不肯甩脱我,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跑,是在引着我? 我突然觉得怪怪的,觉得那条身影一定是我认识的人,而且是非常熟悉的人。他很了解我的性格,甚至连性格里的一些缺陷都清楚。像这样的情况,估计别的人追几步就会停下来,除非是人多胆子壮,一窝蜂的追下去。但我是那种被彻底惹毛了就会脑子发烧的人,不揪住对方胖揍一顿绝不会收手。这条身影可能就是了解我这一点,所以一路引着我跑,如果我再跟下去,后果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儿,我顿时放慢了脚步,我真的认不出那条身影是谁,但我肯定,肯定他是个熟人。 第105章 帮或害 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把记忆里面所有了解我的朋友和熟人全都筛选了一遍。对我特别了解的人,我肯定也非常了解,但看着那人的背影,我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我的那些熟人不会这么做。 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如果敌人是一个很了解自己的人,那麻烦就大了。我的脚步虽然还没有停,但已经越来越慢,我怕这是个圈套,追下去会有更大的危险,最好的办法无疑是等着,等到后面的人跟上来之后,一起追过去。不过耽误这点时间的话,就意味着刺杀我的人会跑很远,会无影无踪。 古城的废墟这么大,他一旦逃掉,想要再抓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我左右为难,想追又不敢。这时候,从我前方大概几米远的地方,噌的又蹿出一条身影,他正好在我和刺杀者之间,这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把我吓了一跳。借着手电的光,我看到这个刚刚出现的身影全身上下都裹的很严实,这就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脸。 身影出现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停滞,直接就转身朝刺杀者追了过去。我懵了,被这一幕搞的不知所措。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瞬,我嗅到了一股气味,气味肯定是从第二个身影身上传出来的,这股气味让我觉得熟悉。 正因为这种气味,让我一下子就知道了第二个身影的身份,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肯定是他。 因为那种气味里面有熏人的臭气,还有浓烈的药味,混杂在一起,说不上难闻,但非常奇怪。只有中了鬼影诅咒,而且到了晚期的人,全身开始溃烂,才会散发出那种特殊的臭味,要掩盖这种臭味,就必须使用另一种特殊的药粉。 在西海河的时候,我闻过这种气味,就是烂脸干尸散发出来的。但想到他,我又很疑惑,烂脸干尸应该是挂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想不死都难。可是在当时,我就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后来一遇险,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他没有死?如果在平时,我的思维比较懒惰也迟钝,但现在稍稍一想,一切都了然了。没有发现他的尸体,而且从他身上散发出那种独特的气味,除了烂脸干尸,还会有谁? 问题都是一连串的,烂脸干尸没死,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何况他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留给我的考虑时间不多,但我能看得出,他是在追击前面的刺杀者。 “刘一山!”我喊了一声,加快了脚步,我想,烂脸干尸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追击,他说不定知道刺杀者是谁。 我们三个人展开了一场拉锯战,烂脸干尸已经这样了,都顽强的活着,说明他不是无能之辈,但身体原因让他的体力下降的比较严重,他在追,不过速度也仅比我快上那么一点而已。 “刘一山!我知道是你!”我一下子觉得刘一山的出现好像比刺杀者的身份更重要,我在后面喊他,同时把速度提升到了最快。 终于,我跟刘一山跑成了并排,他在奔跑中转头看了我一眼,这么久不见,他的情况估计已经糟糕透顶,戴着帽子和口罩,脸庞溃烂的脓血把口罩阴透了一片,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这种环境下,看见这个人跟见鬼都没什么区别,不过我已经免疫了。 “杀了那个人。”刘一山的声音更沙哑了,他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就跟我说杀掉前面逃跑的人。 “他是谁?” “我不知道,先杀了再说。” 我一听就晕了,有这么办事的?但很奇怪,听完刘一山的话后,我一下子想起了黄婆私下对我说的那些。 有人在帮我,有人在害我。 毫无疑问,从上次跟刘一山的交谈中,我知道他跟我爸肯定也是站在对立面的,但这一次,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我是郑立夫的儿子,非但没有说废话,反而帮着我追击刺杀者。我搞不清楚他的动机了,他真的在帮我?或者有其它的预谋? 刘一山重伤之下一点都不气馁,越跑越快,渐渐就把我甩到后面七八米,而他本人距离刺杀者越来越近。估计刺杀者也没有想到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慌不择路下,他又朝西边移动,越过一片杂乱的石头之后,顿时从另一道坡度很大且崎岖的斜坡上滚了下去。刘一山追到跟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跟着下了斜坡。那道斜坡很陡,而且坡面高低不平,一旦身体失去平衡摔下去,后果会很惨。我追到这里的时候就再次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冒这个险。 追击中一旦犹豫,就会彻底被甩掉,等我回过神做好决定的时候,就知道即便现在冲下去也迟了。我只能呆在上面,看着刺杀者和刘一山滑到坡底,又越跑越远。 很快,陈雨带着人赶过来了。说实话,复杂的人际关系已经把我给弄迷了,刘一山跟我爸不对头,玉姨文哥他们跟我爸也不对头,那么他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所以我隐瞒了刘一山这个人,只跟陈雨说,一个穿着冲锋衣的人袭击了我。 “你觉得他会是谁?”我问陈雨:“一个穿着和我们一模一样衣服的人,想一刀捅死我。” “回去。”陈雨的脸色很不好看,马上就招呼所有的人全都到地面去,她认为刺杀者朝深处跑了,现在回去清点一下我们的人数,那么刺杀者是不是队伍里的人,将会一目了然。 在我的意识里,这个人绝对是陈雨队伍里的人,所以就准备回去抓个现行,但让我想不到的是,队伍集合之后,一个人都没有少。陈雨一个一个的点出他们的名字,我站着就傻脸了。 是判断错误?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出任何差错!”陈雨还是发了脾气,她让欧阳带着人朝废墟里面深入,去寻找那个刺杀者,其余的马上赶回暗河去,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事情做好。 我叼着烟望向陈雨,她的神情里有点抱歉的意思,三说两说的,我也不好再埋怨她,毕竟这也是她想象不到的事。 “你就跟着我吧,一步也别离开。”陈雨没有当面道歉,不过她望着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确实有歉意。实话实说,我对她已经气不起来了。 “怎么补偿我?我流了不少血。”我曾经发誓不再跟她对着干了,但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乱扫。 “又来了吧,臭小子,作死呢。” 队伍分开了,欧阳带着人朝深处找,剩下的都回到暗河那段河道旁,我完全成了特护人员,由专人保护着。这次的队伍里,还是有高人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们仔细制定了一个小计划,这肯定和物理还有力学有关,我完全不懂。总之,小计划最终的结果是,没有派人下水,但是用别的方法在水底用钢丝绳兜住了大方块的一角,这样一来,如果岸边固定的滑轮组合力量足够大的话,或许就能把大方块拉出水面。 尽管我一直不赞同为了这个事情再让人丧命,不过事情真到了该水落石出的时候,我还是很在意的,我一边看,秦飞就在一旁殷勤的帮我量体温和血压,说这里条件艰苦,但必要的医护措施还是得跟上。 我一直都认为水里那个大方块是块大铁坨子,不过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沉重,六组经过搭配的杠杆和滑轮一起运作,大方块竟然真的慢慢从水面下被吊了起来,这样就好办了,只要它的一角离开水面,上面的人就有办法再下绳子,把整个方块兜住,彻底吊到岸边。 “差不多了。”负责运作的人回身对陈雨打了个手势,示意没问题。 “特派员,你说,这个方块会是什么?”秦飞收起体温表,拆开一块巧克力递给我:“你是文哥派下来的人,水平比我们高。” 我正想埋汰秦飞两句,就感觉脚下突然开始轻微的震动,震动在几秒钟内迅速的升级,导致整片暗河的水面像无数小石子落进去一样,泛起连绵的水花。岸边的那些人几乎站都站不稳了,东倒西歪,赶紧就连滚带爬的朝我这边来。我和秦飞同时紧张起来,他扶着我就要朝后跑。 震动越发的强烈,就好像地底下有一座火山将要喷发,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拱动,准备破土而出。我根本没想到触动这个大方块会带来如此激烈的反应,惊慌中,陈雨跌跌撞撞的跑到我跟前,对旁边负责保护我的两个伙计一挥手:“先带他走!” 轰隆! 已经被吊起来一截的大方块顿时重新落入水面,与此同时,强烈的震感达到的顶峰,地面竟然硬生生的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从南向北,大概有二十多米长,像一把锋利的刀,把流淌的暗河拦腰斩断。落入了水面的大方块随着震动滚动了几下,顺着大概四米多五米的裂缝掉了下去。 第88节 第106章 大胆的决定 这场灾难来的那么快,想跑都来不及,我们的脸同时变的惨白。但庆幸的是,地面上出现了那道裂痕之后,震动就渐渐消失了,被甩的东倒西歪的人重新站起来,都互相对视着,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西掉进去了!”陈雨的一部分心思都在那个黑色的方块上,等到情况一稳定,她马上就跑过去看。 裂痕像刀子一样,切断了暗河,上游的水依然在流淌,但是流到这里的时候全部都顺着四五米宽的裂痕流了下去,好像一条飞流而下的瀑布,水花拍打着岩石,哗哗作响。黑色的方块顺着裂痕一直滚了下去,这时候已经看不见了。 “你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有禁忌?”我把陈雨叫到一旁,道:“刚才只不过试图把它吊起来,就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这是玉姨交代的事。”陈雨咬咬嘴唇,我看得出她也心有余悸,但她对玉姨这个人有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敬畏和感激,我不知道是不是玉姨把她抚养长大的缘故,总之只要是玉姨交代的事,她肯定会尽力。 我们在河道的两岸从不同角度观察这个裂痕,裂痕并非笔直的,可能跟暗河下的地质结构有关,比较疏松的地方在裂痕产生的同时就一并裂开了,上游的水流入裂痕大概十多米之后,就随着地势倾斜着继续流下去。这导致视线受到阻挡,我们不知道下面有多深,也不知道大方块究竟滚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雨和另外两个主持打捞大方块的人商量了一下,现在没办法了,即便再不想派人下去,也得下去。陈雨专门挑了一个第一批来到石堰川的人,相对来说经验丰富一些。他带着潜水装备还有武器,身上绑着绳子被慢慢吊了下去,流水从十多米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力量很大,打的人东倒西歪,那伙计落到底之后马上就从水幕冲了过去。 双方谁也看不到谁,试了试对讲机,信号相当差劲,根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不过伙计带下去的绳子被他绑在了水幕后的一块石头上,顺着裂痕的走势观察一下,他可以从绳子返回。 河道旁的人就开始等,陈雨的人比较懂规矩,不会在下面交头接耳的说闲话。开始的时候,陈雨还比较安静,显得有耐心,但过了十来分钟,她略微的不安起来,伙计下去的时候陈雨就交代过,稍稍看看立即返回,下面如果没什么意外,几分钟时间足够走出去很远了,但伙计没回来。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上面的人都隐隐觉得出事了,流水的声音太大,如果下去的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可能听到。 足足半个小时之后,大家都坐不住了,陈雨很艰难的抉择着,明知道下面可能有危险,但不能不管,这是队伍的原则和一直以来的习惯。最终,她又派了一个人下去,反复的交代对方,看一下就回来。 这一次,他们把三条攀岩主绳连在一起,大概一百五十多米长,让下去的人随身带着,这样的话地面的人可以掌握一点主动,必要时能把人给硬拉回来。我们把人放下去之后就卡着时间,一条一百五十米的绳子没有放到头,在大概一百米的时候就顿住了,这说明第二次下去的伙计在下面停住了脚步。 三四分钟过去后,绳子还是没有动,陈雨马上挥手让人朝回拉。绳子另一端有重量,说明人还在。他们飞快的把人从下面拉回来,就这么短的时间里,人竟然就受了重伤,眼睛微微眯着一条缝,全身上下很多伤口。经过水幕的时候,伤口的血被水冲掉了,但一拉上来,就顺着伤口四处朝外冒。 他们飞快的给人做急救,我在外面看着,有人翻开了那伙计的眼皮子,这一刻,我就发现他的眼珠在散乱而且没有规律的乱转着,就好像两颗被困在眼眶里的小圆球。 等到忙活了一阵子,有人就发现,这伙计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那是一部手机,被他攥的很紧,费了很大力气才从手里取出来。旁边的人辨认了一下,就说这部手机是第一个下去的伙计的东西。 “他怎么拿了一部手机回来?” 有那么一分钟,谁都不知道伙计手里为什么会攥着手机。石堰川的深山里,手机没有任何信号,完全就成了摆设。不过很快,我就反应过来,手机的通话短信功能被限制了,但随机的一些功能还在,比如拍照,摄像什么的。 果然,我们在手机里找到了一段刚刚拍摄出来的视频,这段模糊不清的视频带给每个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寒意。第一个下去的伙计肯定遇见了什么,可能知道自己回不去了,用手机记录了一些东西,给后来的人做警示。 石堰川这里的地质结构注定不稳定,否则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地下空腔,暗河下面的地质层也是这样,水幕后面朝着西北方向出现了一条空腔带,这都是视频记录下来的,但视频的时间太短,分辨不出更具体的地势情况。在视频最后半分钟时间里,我们看到画面里的地下空腔带两旁,地表石皮纷纷诡异般的破碎,至少十几个地方同时拱出了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就聚焦到了一点,虽然画面不稳,但我能看得出来,从地下拱出来的,就是那种之前见过的一米来高的小影子。 我和陈雨都很不自在,回想起之前的那段生死经历,至今还觉得浑身发冷。第一个下去的伙计肯定凶多吉少,现在去救,已经迟了。陈雨比我更激动,花仔就死在之前遇险的时候,那种小墓貂培养出来不容易,现在去逮一只幼仔回来,要养很久才能用。 除了这些,在视频最后结尾的时候,可以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影子太模糊了,以至于分辨不出它是那个大方块,还是一块体型巨大的石头。 “这条路,可能被堵死了。”陈雨望着我,表情复杂,惋惜,不甘,愤恨。地下空腔带里面那么多小影子,不说别的,就这些影子也能把下去的人一个个全弄死。 看着她那种复杂的表情,我突然又觉得一阵疼,也只有在这时候,我觉得她背负的好像太多了。因为这种感觉,我一下子冲动起来,一句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不行的话,我去试试。” “你想提前召开自己的追悼会?” “不是那意思。”我一说出来就有点后悔,因为我还不能百分百的确定,上次救陈雨的时候,那只血红的小影子是不是因为我而败退走的。但按照当时那种局势来分析,我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那条小影子没命的逃掉,至少有百分之八十因素是在我身上。 而且我猜测,让小影子逃掉的因素里,又有百分之八十,是因为我的眼睛。 一想到这个,我瞬间激动了,我急速的思考一个问题,在衡量如果我冒险的话,值得不值得。 “来,我们私下说两句。”我把陈雨拉到了一旁,小声对她道:“我们俩做个交易吧。” “你又想干什么?”陈雨惊讶的望着我,她可能觉得在这个时候我还抱着吃她豆腐的心思,实在是色胆包天。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想的这么歪,或许是我说话时的表情真的很贱? “我下去找找那个大方块。”我拍着自己的脸,尽量不流露出任何表情:“作为交换条件,你们那个狗屁文哥,得兑现他的承诺。” “我做不了文哥的主。”陈雨摇头,她知道我吓退小影子的事,但文哥那边,她确实搞不定。我就很失望,以文哥那种奸猾的性格,如果不是事先把事情说到铁板钉钉的程度,估计我在下面丢了半条命,他也会厚着脸皮不认账。 但怎么说呢,如果我干脆不想,也就算了。可只要一想,文哥所说的那个秘密就让我心痒难耐。 “我并不是鼓励你去冒险,因为玉姨交代过,不能让你出什么事情。”陈雨犹豫着道:“但这个时候,可能你真的比其他人更合适下去看看。” “我又不是雷锋,没有好处的事,我干嘛要干?” “我指挥不了文哥,不过,我会和玉姨说清楚,让她给文哥施加压力。”陈雨想了想,又道:“我想,文哥知道的事情,玉姨肯定也知道,我们完全可以绕过文哥这一环,直接找玉姨去问。” “你有多大把握?”我很迟疑,我觉得一个女人能混的比大多数男人都好,那么这种女人绝对很难对付,譬如玉姨。 “我尽全力,但无法保证。”陈雨似乎很犹豫,一直在不停的想:“你别有任何勉强,这个事情可以先放放,不过你绝对不能出事。” 我拿了一支烟,同样也在不停的想,最后,我使劲嘬了口烟屁股,把烟头丢掉,使劲用脚踩了踩:“别忽悠我,给我准备东西。” 第107章 有恃无恐 “你做好决定了?”陈雨可能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勇气,她劝我再考虑考虑。 “不要等我改变主意。”我叫人把我腰上的伤药重新换了换,这个节骨眼上去冒险,确实很不是时候,但我很想从文哥或者玉姨那里交换到那个秘密,事关我的秘密。 “好吧,我派人跟着你去,让他们打头阵,如果你对付不了那些小影子,什么都别管,自己退回来,能跑多快跑多快。”陈雨细细的叮嘱我一番。 根据第二个下去的伙计的情况,裂痕下方估计用不上潜水装备,只要冲过那道河水下流形成的水幕就差不多了。陈雨给我挑选了两个最机灵的伙计,由他们先下,在水幕的另一端等我。我把冲锋衣的帽子系好,尽管心里很忐忑,但还是迈开了脚步。 “等等。”陈雨叫住了我,伸手把她的枪递到我面前:“把它带上。” “你说,我真把事情搞定了的话……”我笑着望望陈雨,其实是用这种调侃来缓解心理的压力:“你怎么报答我?” “小心。”陈雨此刻一点都不介意我开的玩笑,她伸手撩了撩将要遮住眼睛的刘海,对我说:“我在这儿等你。” “o了。”我笑着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当我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我望着瀑布一般的流水,心里突然觉得怪怪的。 我想起了上次跟我爸通话时他说过的,他只是个普通人,但因为命运的安排,逼他走上了一条不该走的路。当时我对这些话还不以为然,总觉得是他为过去自己所做的事找一个借口。但现在呢?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来到石堰川这个地方,最见鬼的是,到裂痕水幕后那个充满危险的地下空腔带竟然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第89节 我有点相信我爸的那句话了。 我被绳子慢慢的放了下去,前面的两个伙计下去时已经固定了一条斜着穿过水幕的主绳,我吸了口气,四周的飞溅的水珠顺着冲锋衣朝下滴,我双脚用力蹬着身后的石壁,借着惯力,抓住那条绳子,一下子就穿过了轰鸣的水幕。但一连串的动作牵动了腰上的伤口,两个伙计过来接住我的时候,我已经呲牙咧嘴了。 “特派员,我们两个走前面,你跟在后面,如果有事,你先跑,别的不用管。”一个伙计对我道:“只要你走了,我们有办法脱身。” “好。”我嘴上答应,其实心里满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们真有办法脱身,也轮不到我过来冒险。 一越过水幕,那边的地势就映入眼帘。暗河的下面可能本来就是空的,那道裂痕无疑就变成了这个空腔的入口。空腔带很不规则,水溶洞一样的,我站的地方大概三米高,五米宽,不过只要再往前走一点,地势就变的很宽。 两个伙计走在前面,枪都是上膛的,开始这段路没什么,但是随着倾斜的地势慢慢走下去几十米之后,我们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股味道让他们更加紧张。我的心就在嗓子眼上吊着,之前下来的两个人估计都是在前方不远处出的事。 我们把脚步放的很轻很慢,就这样又走了十五米左右,前面的两个伙计立即顿住了脚步,手电都指向一个方向,嘴里低低骂着脏话。 “特派员,你悠着点。”一个伙计小声对我说:“有点难看。” 但他提醒的已经迟了,我看到了他们发现的东西,应该是第一个下来之后就无声无息的那个伙计,现在变的很惨,他身上的冲锋衣被撕的粉碎,大部分皮肉都被啃光了,斑斑驳驳的像一具血尸。那种情景看着比烂脸干尸还要惨,我的胃在剧烈的翻滚,一股一股的涌向嗓子眼。我很想吐,同时又恨的要死,那种一米来高的血红色的小影子太不是东西了。 那伙计的尸体附近,是一个又一个小坑,都有一米多见方,我知道那是小影子出现的地方。伙计的尸体让我们感觉很愤怒,又毛骨悚然,几乎都流了一脊背的冷汗。冷汗还没有落下,前面大概不到十米的地方,探出了两个丑陋无比的小脑袋。 “操你妈!过来!”一个伙计抬手举起了枪。 一只小影子在跃跃欲试,另一只还在啃着两根没有啃完的人指骨。我叫两个伙计慎重一点,这种小影子的动作完全不如西海河那种影子灵敏,但它们可能拥有一种诡异的力量。 血红的影子接二连三的开始冒头了,最前面出现的两只就像猴子一样,笨拙的用两条后腿一扭一扭的走过来。两个伙计几乎同时开枪了,枪声在空腔带里显得非常沉闷,接连不断的枪声显然把两只影子给震慑住了,它们赶紧四脚着地,连滚带爬的蹿到了一边。 这时候,后面的那群影子里,出现了一只体型比较大的,它比前两只的动作要快一些,而且这个东西似乎不惧怕枪声,它很轻盈的在数个可以隐藏身体的地方跳来跳去,接近我们。两个伙计的枪口不断变换角度,但这一次,他们只开了几枪之后,就停止了射击。 我在后面看的很清楚,两个伙计的身体不断的发抖,握枪的手慢慢垂下来了,而且喉咙里咯咯咯的作响。那只距离我们最近的影子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它不是人,但我分明看到,它的脸上出现了只有人在阴谋得逞时才会流露出的表情,尤其那双占据了半个脸庞的眼睛,闪动着一种邪异的光。 呼啦啦…… 随着两个伙计不断的无意识的抖动,前面那一群影子都躁动起来,三五成群的朝这边爬动。那只最大的影子低低的尖叫了一声,两个正在抖动的伙计竟然就随着尖叫开始迈动脚步,如同两个失去了意识的人,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虽然还是怕,但胸腔里的血轰的就涌到脑门子上,我抓着陈雨给我的枪,从后面跳出来,直冲过去。那群影子一下子被我给镇住了,我几步冲到两个伙计中间,离我最近的那条比较大的影子直直的站在原地,盯着我,就好像是人猛然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然后被惊呆了一样。 砰! 我根本不管那么多,一枪就打了过去,像我这样没有受过射击训练的人缺乏射击常识和经验,尽管手枪很小,但后坐力还有其它一些因素会影响射击精度。这一枪没能打中影子的要害,不过肯定把它一条腿给打断了。 后面的影子全都惊恐的朝后退缩,我顿时勇气大增,中枪的影子拖着一条瘸腿,还想挣扎着逃,我冲过去踩住它的断腿,一枪打到它胸膛上,但这么做不解恨,第一个下来的伙计死的太惨了。我吐了口唾沫,感觉脸庞带着整个脑袋一起发热,眼睛估计都红了。我捡起一块石头,对着它的胸口就是一顿猛捶。那只影子的嘴巴鼻子一起冒血,它眼睛里的邪异消失的无影无踪,被我砸的吐血都一声不吭,只是惊恐的望着我。 我不知道砸了多少下,连手心都被石头磨破皮了,影子已经断了气,大的出奇的眼睛一直到死都带着那种浓的化不开的恐惧。我累的喘气,站起身丢下血淋淋的石头。直到这时,两个伙计才回过神,匆忙的跑过来。 “把它的头割下来。”我吐了口唾沫,擦擦手,点了支烟,但刚才太紧张了,完全不知道控制体力,抽了一口就开始咳嗽。 “怎么?”两个伙计诧异的望着我:“这只已经死了。” “把它的头割下来,带走。”我不跟他们解释那么多,两个伙计对我有点刮目相看了,我又说了一次之后,他们什么都没再问,跑过去割影子的脑袋。我抽着烟看,突然想起来之前我一直反对金瓶梅这么做,因为觉得太残忍。不过此刻,我一点点感觉都没有,我的原则就是,对待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手段,好比抓住一个日本鬼子,不管怎么对他,在我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两个伙计割掉了影子的脑袋,血淋淋的就塞到背包里。我丢了烟,朝前面看了看,所有的影子都跑的一干二净,整个地下空腔顿时空旷安静了下来。 其实,走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有点奇怪了,那个大方块可能会顺着地势滚动,但它毕竟是四方体,不会像球一样滚的那么顺溜,尤其是现在这个地方,地势相对来说比较平坦,坡度很小,大方块早就应该停止滚动,可是我们没有发现它。 “慢慢走,四处找找。” 两个伙计还走在前面,用手电四下里扫视,我跟在后面,看的很仔细,力求把每一个他们遗漏的细节都捕捉到。但这显然是无用功,那么大的东西,根本不用仔细看,一眼就能看得到。 走了不到十米,我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看见了什么东西,但是那个东西好像不显眼,从我的视线里那么溜了过去。我停下脚步,重新转过身,这一次,我观察的很刻意,一下子就发现了那个被我险些遗漏过去的东西。 当我看到它的时候,脑海一阵翻滚,瞳孔紧跟着就收缩了。 第108章 坑和炸药 我看到了一个标记,刻在左边石壁上的标记。这个标记并不明显,如果不是我恰好顺着这边找过去,就很可能遗漏过去。 这个标记非常简单,但对懂得这个标记的人用处非常大,尤其是在环境陌生而且复杂的地方,一路走过去,一路留下这样的标记,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要标记还在,那么回去的时候只要看看它,就知道该朝那个方向走,甚至能分辨出下一个标记大概在多远之外。 我见过这种标记,在西海河。这是我爸曾经用过的标记,在过去的生活和经历里,我几乎没有再见过类似的东西,所以印象很深刻。这种标记不可能和摩斯密码一样全球通用,所以它很可能是我爸留下的。 我爸来过这个地方?我瞬间迷惑了,能发现这里,完全是因为暗河那边突然出现了裂痕,他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能完全确定标记就是我爸所留,但心里老是这么怀疑。而且对于这个很陌生的地下空腔带,我有了新的看法,我爸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这里,就算抛开那个大方块不说,这个地方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怀着这种想法,我就觉得陈雨说过的那句话很有道理,她说我爸是一个复杂但是相当牛逼的人。看到这标记的时候,我也这样认为,他什么地方都敢去,在一群小影子出没的地方,竟然安然无恙的进出过。 两个伙计看我在后面不走了,就轻声的喊我,我不想让他们怀疑,所以装着小解的样子,提着裤子跟了过去。 “这个事情有点不对头。”一个伙计对我道:“我们走了这么远了,还是见不到那个大方块,特派员,你看是不是先回去跟雨姐通报一下?” 我们的对讲机用不上,如果想跟陈雨他们沟通,就必须返回。我对陈雨是没什么意见了,但听了伙计的话,心里着实不爽。文哥那个老杂毛都表态,石堰川这边的决定权在我手里,陈雨只是提一下参考意见,这两个伙计竟然还不拿我当干部看,我马上拒绝了他的建议,说再向前走走。 事实上,我是想继续观察,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标记,观察标记的指向,然后判断我下来的地方到底是我爸当年过来时候的起点还是终点。至于这里有没有其它东西,我倒没抱太大希望,就算有,也可能被我爸拿走了。 沿途中,两个伙计发现了不少中空的地面,像一个蜂窝煤被糊住了似的,我叫他们小心点,能绕着走就绕着走,那肯定是血红小影子蛰伏的地方,尽量少惹点麻烦为妙。 地下空腔好像无边无际一样,越朝深处走,就越觉得前面还有很远。周围出现了一些细小的分叉,勉强可以钻进去一个人,不过主道始终没变,不会迷失方向。到这里,我就怀疑,我爸当初是不是从那些狭窄的岔路一路摸到这里的?否则的话没必要在一条宽阔的主道上留方向标记。但我不打算进岔路,黑乎乎的看着很让人不安。 算算路程,我们估计深入了一华里还多一点,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伙计发现了情况。在我们前方,一个相当深的大坑拦住了前进的路。空腔带到这里大概有二十多米宽,这个深坑的直径差不多就有二十米,就好像一条大马路上被挖了一个坑,如果想要过去,就要贴着边走。 我们在坑边看了看,两个伙计用手电去照,实话实说,那种感觉是非常让人害怕的。日常生活里,见不到这么深的大坑,可能脑子里就没概念,觉得只不过是一个坑而已。但只要站在大坑旁边,真正去看,才会产生恐慌。手电的光线照下去之后,在下方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就看不见了,这说明这个大坑的深度超乎想象,光线被黑暗吞噬的一干二净。洞穴是世界第五极,谁都不知道,这么深的洞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事实上,恐惧这个东西,并非要亲眼看见才会感觉的到,最大的恐惧,其实来自未知。 如果没有这个拦路出现的大坑,我估计还会再朝前走一走,但大坑一出现,就打乱了我的计划。两个伙计分别从左右两边贴着大坑的边缘走了走,想换个观察角度。不过这个深坑无论从那个方向看,都深不见底,除了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心说这一次探索估计是没希望了,我们三个人不可能马上就进入这个深渊般的坑里面去。一种满怀希望后的失望让我非常难受,那个大方块怎么会不见了?我满打算找到它,然后逼着文哥那个老杂毛兑现承诺。 这时候,两个伙计一起跑回来了,他们的表情有点惊讶,回身指着后边,道:“特派员,那边有东西。” 第90节 “什么?” “应该是炸药,非常多。” 另个伙计也插嘴道,他那边也看到了炸药。这个发现让我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爸来过这儿。 我跟着两个人从右边绕过大坑,在最中间的边缘处,看到了对方在石壁脚下的炸药,确实非常多。一个伙计估计懂相关的知识,他说这都是tnt。 所有炸药被压成了方板状,一块一块的叠放着,我赶紧就下意识的捂住口袋,好像口袋里的打火机会突然点火引燃这些炸药一样。那伙计让我放心,炸药在这边放了很久,受潮的很严重,而且这种块状的铸装tnt需要特殊的传爆装置,否则的话,用常规的8号工业雷管也不见得能成功引爆。 两个伙计又朝前走了一下,在距离这里大概十三四米的地方,还有两堆炸药。我估摸不出这些炸药的重量,但其数量已经够把见到它的人给吓住。有关部门对烈性炸药的管制力度很大,一般人根本搞不到这么多,tnt虽然比较稳定,不过在运输途中仍然会发生危险,可以想象的到,把那么多炸药从外面运到这个地方,难度相当之大。 我暂时还想不出,是谁把炸药弄进来的,可能是我爸,但也可能不是。不过不管是谁弄来的炸药,一定是个牛人,钱多路子广,胆子很野。 看着这些炸药,我又开始琢磨,凡事皆有动机,搞这么多炸药进来,是干什么?炸药就堆在深坑边上,我想,难道这些炸药和西海河工程那边的巨型炸弹是一个用处?是想丢进深坑里炸什么东西? “你看看,这些炸药是不是要丢进坑里去引爆的?”我问那个稍懂爆破的伙计。 “应该不会吧。”那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按照这个坑的深度,炸药如果丢进去,没有什么作用,肯定会在中途爆炸。” 我想想,确实是这样,炸药跟炸弹完全是两个概念,炸药一旦丢下去,就完全失去控制,达不到预期目的。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心想着搞这些事的人的想法怎么都那么怪。 “特派员,对于这些炸药的用处,我有个想法,只是想法而已。” “哦?你说说看?” “你看会不会是这样。”那伙计抬头把手电朝上照过去,又在四周照了照,道:“炸药至少有四堆,如果炸药现在堆放的地点就是预爆地点的话,那么这个布置炸药的人可能是个高手,你看,如果四堆炸药一起引爆的话,就很有可能造成石壁的开裂,开裂肯定是连锁反应,最后说不定会波及到深坑上面的拱形岩顶。” “那样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 “这个不好说,要看这里的岩石结构。”伙计咽了口唾沫道:“我只是大概推测而已。” “你就直说嘛,不管说错说对,又用不着你负什么责任。” “是这么回事,我觉得如果爆破达到最大化,石壁开裂,导致岩顶坍塌,掉落的石块会落入坑里面。要是这么想的话,留下炸药的人,可能是想填坑。” “填坑?这推测太奇葩了吧。这坑这么深,多少石块能填满?” “难度肯定很大,他们不是想把坑填上,估计是想盖住。”伙计指着上方,道:“上面肯定还要做些准备,在岩顶规划出一个范围,然后以钻孔形势填药,配合下方的爆破,这需要高精度的引爆时间,时间差绝对非常重要。他们不是要把这里炸碎,而是想把岩顶整个的炸下来。” “岩顶炸下来,然后把坑给扣住?” “大概就是这意思,咱们没有工具,否则的话爬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钻孔的痕迹。”伙计摊摊手:“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爆破中止了。那些人或许匆忙离开,或许觉得把炸药再带回去太费劲,所以就一直留在这里。” 我琢磨了一下,伙计的想法确实奇葩,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世界什么时候都不缺乏大胆的人,譬如金瓶梅那个光头朋友,只要给他想到了这个办法,他就绝对敢这么干。 我不由的又朝深坑里看了看,这坑里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把它完整的盖起来,或者说,掩饰起来? 第109章 红影子的记忆 从我的思维角度上来看,刻意的掩饰一个东西,目的估计就是不想再让别的人发现。不过眼前这个想要被掩饰的坑太大了,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虽然有炸药,也有相对来说稍微可行的计划,但最终这个计划还是被放弃。 走到这里,我就觉得不能再走下去了,离河道太远,如果真有事,来不及跑回去。两个伙计又仔细看了看,在深坑周围照了很多照片,然后跟着我一起回去。我们三个人一直都想不通,那个大方块怎么会不见了呢? 不过,这个深坑无疑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我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如果里面的东西真被弄走,就没必要再把它掩盖起来,所以,东西还在。 我们顺利的回到水幕那边,一个接一个的上去,陈雨就在岸边不断的徘徊,看见我们回来,马上跑过来。 “没事吧?”她上下看了我一眼,随即就吃了一惊,因为我衣袖上沾满了血:“受伤了?要紧不要紧?” 她的表现让我很欣慰,如果我一上来,她直接问我东西找到没,那么我很可能会认为自己是个被人当枪使的二逼青年。幸好,她先顾及的是我的安危,没给我当二逼的机会。 “没事,在里面遇见影子,干了一仗。”我卷卷袖子:“溅我一身血。” “别吹了行吗?你带着伤的,休息一下再说。” 我也不觉得累,只是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好像白跑了一趟,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坐着把情况跟陈雨简单说了说,她倒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失望。我跟她说,里面的那个深坑估计一两天没办法搞定,所以不用急,让大家修整一下子,再过来也不迟。她想了想,点头答应。 接着,一部分人就到外面去,见见太阳,好好睡一下。我总算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悄悄跑到伙计那里,把装着影子脑袋的背包要了过来。接着,我把秦飞拉到一边,躲在草窝子里,琢磨着该怎么交代他。 “秦飞,交给你个任务,你能完成吗?” “绝对能,特派员你放心,我这个人你知道的……” “好,不用说了,你先看看这个。” 我把背包打开,一股子血腥气就呼的钻出来,尤其是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味道更重,秦飞看见背包里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当时就差点吐出来。 “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东西的脑子给烘干?彻底烘干,跟薄脆那样的,没一点水分?” “特派员,您的口味太重了吧……”秦飞捂着嘴,诧异的望着我:“如果你真想尝尝鲜,我建议还是红烧的好,腥气味太重了……” “我靠!我有那么馋吗?”我直接把背包丢给秦飞:“赶紧的,想办法把脑壳里的脑子取出来,别用明火烤,隔热烘干,这个事你办不成,明儿个就自己下山吧。” 秦飞麻溜就掂着背包走了,我小睡了一下子,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这货把我推醒了。实话实说,秦飞这个人除了遇见事了爱逃跑,其实做事还是很麻利的,他交给我一团小核桃那么大的东西。红影子的脑袋本来就很小,那一只体型大的脑仁能长成这个规模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叫秦飞撑开一顶帐篷,他很奇怪,不过没敢多问。之后我告诉他自己头疼,要好好睡一下,不用叫我起来吃饭,陈雨如果找我的话也给挡到外面。 我按照金瓶梅之前用的方法,把烘干的脑组织粉末加工了一下。这个东西作用很明显,蜡烛点燃之后不久,我就觉得开始眩晕了。那只体型大的红影子不可能是灵童,因为影子里面的灵童只有一个,但这只红影子,显然比其它小影子活的时间更久一些。 那种眩晕很奇妙,让人不知道究竟陷入了沉睡没有,像是睡着了,但又像是在看一场3d电影。 我看到了一场铺天盖地般的灾难,无法形容那究竟是地震,是飓风,还是什么,天昏地暗,成片成片的大山就像纸扎一般的塌陷了。巨大的城市如同沙堆上的玩具,一瞬间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那些城市对于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从来没有见过。那些眩晕后的幻觉带着时间流逝的感觉,仿佛一个呼吸间就穿越了无数个世纪。 紧接着,眼前黑暗了,彻底的黑暗,看不到光明,好像是在地底,很多影子在飞奔,只有在偶尔的条件下,才能发觉一点从底层缝隙外投射进来的日光和月光。这些影子在地底中穿梭着,像是寻找什么东西。 最终,它们寻找的东西出现了,那是沉陷的古城里意外失落在地底的一堵墙壁。一些影子被拖到了墙边,它们的四肢已经让打断了,之后,这些断了四肢的影子被无数石块砸死在墙下。有体态高大的影子,用死去的影子的血,在墙壁上涂抹着。 第91节 时间在飞逝,血迹阴干在墙壁上,完全发黑,染血的墙壁就像一幅抽象的画,所有线条凝聚成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这就是鬼影诅咒的原载体。 幻觉一波接着一波,相当混乱,那只红影子显然接受的不是一只影子的记忆传承,在混乱中,我也不可能分辨出那些记忆究竟在什么年代。 不知道过了多久,蜡烛燃尽了,我也从昏昏沉沉中苏醒过来,这种感觉跟嗑药之后真没什么分别,一坐起来就觉得脑袋有一百多斤重。我很佩服赵英俊,当初竟然二十四小时陷在这种昏沉中乐此不疲。 石堰川的影子比西海河的要小,我弄好了第二根蜡烛,脑组织粉末已经用光了。显然,一只影子的记忆无法解释一切问题,需要很多影子的记忆融合在一起,才能整理出一个比较完整的概念,我没那个条件,只想着能了解多少就了解多少。西海河的影子生活在地层中,几乎一生都不会见到光明,石堰川这种红影子相对来说估计稍好一些,在这只影子的记忆中,还有月亮的印象。 不过它们也是在黑暗中沉睡蛰伏着的,如同动物的冬眠一样。很多幻觉的场景都在黑暗的地下,这真没什么值得挖掘的。 骤然间,幻觉中的黑暗里亮起了一道光,那种淡黄的,如同锥形一样的光明显就是一支手电筒照射出来的光芒。手电筒的主人并不高大,但是他像是有一种超乎常人的能力,居然可以不受影子的干扰和控制。 也就是在光线亮起的同时,我在恍惚中觉得,这一幕的背景,好像就是今天我刚刚走过的那条地下空腔带。 这道矫捷的身影被很多影子袭击着,但他非常厉害,一手拿着手电照明,另只手握住一把雪亮的刀子,刀锋在光线的照射下不断翻飞,影子凄厉的尖叫一声连着一声。所有的影子都在鲜血和刀锋中退缩了。 那条身影没有大步追赶,而是不紧不慢的逼近,他可能完全不是为了杀戮影子而来的。他走了不远,前后看了一下,就在石壁上刻下一个标记。 标记是这个人刻下的?无论从身段还有行走的姿势上看,那绝对不是我爸。 那只体型比较大的红影子可能一直都在暗处关注这个突如其来又非常可怕的敌人,当身影又逼近了一些,我在恍惚中顿时看到了他的脸。 这个人完全是我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石堰川。 邝高手。 我不知道邝高手在什么时候来到石堰川,但他出现在这段记忆里的时候,大概就是四十岁左右。当然,对他的真实年龄,我没有把握猜测的那么准,很多人的外表和年龄是不成正比例的。 这时候,邝高手的目光转向了这边,他可能发现了窥视他的红影子,随即,幻觉又陷入了黑暗中,可能是红影子转身从岔路钻入了狭窄的分叉里面。 这可能是这只红影子最后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属于它自己,所以比较清晰。不过它一直逃出去很远,估计再回到原地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邝高手再没有出现过。 这只红影子的记忆,跟我看到的那些,好像并不矛盾。邝高手艺高人胆大,而且绝对是个搞爆破的好手,在西海河暗中布置了一下,就让挖掘化石的人手忙脚乱一片混乱。 这一次我苏醒了之后,进行了推断,邝高手这个人的立场,应该和玉姨还有文哥他们不同。他懂得我爸专用的标记,而且在临危的时候还想着把那只铁罐子交到我爸手里,至少在当时是这样。他来到石堰川,很可能是受了我爸的指使或者委托。 第110章 树下的尸体 我在帐篷里坐了一会儿,缓解头脑残余的眩晕,两根蜡烛导致的幻觉浪费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等我走出帐篷的时候,陈雨已经在等我了,她的目光里有疑惑,因为我的举动比较反常,不过我含含糊糊的敷衍过去,她也没有多问。本来我只打算争取一天的时间来查看红影子的记忆,不过陈雨说趁这个机会好好的休息两天也无所谓。 其实我也无所谓,陈雨的决定正合我的心意。但是过了两天,我好像就知道她干嘛要等,因为两天之后,老杂毛文哥匆忙就带了两个人赶到了这边。估计是石堰川这边的发现太重要,他只能抛开手里其它事情过来压阵。 我不想和他说那么多,但文哥听了陈雨的汇报之后,一个劲儿在旁边夸我,伸手不打笑脸人,丫的城府深如大西洋,我只能对付两句。他到了之后,几乎没做任何休息,马上就带着人到暗河那里亲自看看,他没说要我去,我也乐得偷懒,留在外面睡觉。 文哥勘察的很认真,虽然还没有正式的行动,但晚上就呆在了暗河边上。陈雨负责我的安全,我们俩一直聊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各自睡觉。我可能睡了有一个小时,迷迷糊糊的起来方便,这个时候的人完全就在很昏懒的状态下,站着方便的时候眼睛都不想睁开。 沙沙沙…… 我眯着眼睛,旁边传来了非常轻微的草叶摆动的声音,这其实很正常,夜晚的山风有时候会吹整整一个晚上,但就是这真很轻微的声音,骤然刺激到了我,浑身上下的睡意消散了一大半。 非常奇怪,我的伤口在隐隐作痛,心头随即升腾起之前受伤时那种敏锐的预感,感觉非常不妙。我猛然一转头,一条影子已经从旁边的草丛里飞快的扑了过来,兜头就是一拳,这一拳正好砸在我鼻子上,鲜血横流,更要命的是,鼻子的酸痛感迅速传遍了整个脸庞,我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慌乱中我拼命的乱抓,一下子就抓到了对方的胳膊,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他的手里拿着刀,刀尖已经触到了我脖子上。尽管连皮肉都没划破,但已经让我心惊胆战,这绝对不是开玩笑,只要我的动作慢那么一丁点,锋利的刀子此刻估计已经割断我的动脉血管了。 我死命抓着他的胳膊,之前的预感救了我,对方或许认为会一击而中的。面临致命的袭击,我把全身上下的力气都用到了手臂上,刺杀者的力气也不算特别大,被我两手挡着胳膊,手里的刀子就没法再进半分。 但是他另只手是空着的,迎头又是一拳,我被砸的满天星斗,却下意识的不肯放松一丝一毫。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不过他没有一击而中,机会就不多了,虽然我只争取了那么一点点时间,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守夜的伙计低声喊着,朝我这边赶过来。骤然间,我觉得刺杀者想要逃了,他猛然挣脱了我的双手,飞快的钻到草丛里。 守夜者一折腾,所有的人都醒了,陈雨来的最快,看见我的样子,就知道出事了,她马上让人四处去搜寻。 “尽量抓活的,如果抓不住,就地打死。”陈雨看着我脸上的鲜血,一阵子后怕。 “这他妈的到底是谁!”我不知道鼻梁骨折了没有,但一阵钻心的疼痛,陈雨帮我把血都擦干净了,我才勉强睁开眼。 这个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石堰川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总是有人想要杀我?而且每次都在眼皮子底下。 陈雨下了死令,那些伙计抓不到人就不敢回来,但附近的地形比较复杂,植被也很多,伙计们追出去找了很久,都没发现什么刺杀者的踪影。我也不敢再睡觉了,跟陈雨一直坐到天亮,出去的人陆续回来,表示一无所获。这事把陈雨也搞的很恼火,等到天亮之后,她让人守着我,然后自己带人出去找,看能有什么线索没有。 陈雨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现在已经是白天,如果还有人想趁乱摸过来行凶,估计没那么容易。但是事情恰恰就出乎意料,几个守着我的伙计听到东面那片茂密的草窝子里有动静,他们没敢全部过去,留了三个人在我身边。 “特派员,你放心。”一个伙计拿着枪,左右扫视:“对方是在作死。” 我靠着一块石头,被三个人守着,还有一些后勤人员都在外围。我根本顾不上跟伙计说话了,心里砰砰乱跳。我很紧张,就好像一个电影里的污点证人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飞出一颗子弹打爆我的脑袋。 骤然间,我的手在身边按到了什么东西,凭手感,那应该是一块不大的石头,但石头外面明显裹着一层纸。我歪头看了看,确实是这样,一块包着纸的小石头就在我手边,我很疑惑,刚才还没有这个东西。 这时候,我脑子转的比平时都快,我并没有声张,捡起石头就塞到口袋里。 一块包着纸的石头,专门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我不用多想就知道,那张纸上一定有什么信息,只不过不清楚是谁丢过来的这块石头。要是这么一想,那刚才草窝子里的动静,必然也是这人弄出来的。 我心里稍宽了一些,果然,那些搜查的伙计回来了,什么都没发现。我叫他们都守在周围,这些人连着遇见事,都被搞的神经紧张,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四周的异常情况上,我就坐在原地,悄无声息的取下石头上的纸条,捂在手心看了看。 纸条上有字:人已经杀了,向东五百米,找林子边放着三块石头的树,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纸条上没有署名,但我知道这是谁留的纸条,因为纸上带着一股很淡的腐臭味,那是烂脸干尸身上的味道。 “跟我走。”我站起身就带着那些伙计朝东走。 “去哪儿?”那些伙计跟着更紧张了,试图阻拦我。 我知道,烂脸干尸刘一山留的纸条写的很笼统,但他的意思却非常明显,人已经杀了,肯定是刺杀我的人被他干掉了。所以我身边的危机应该解除,不会再有危险。 只不过我很不明白,刘一山能不死已经是个奇迹了,他干嘛要帮我?帮我杀掉袭击者?要知道他帮我的同时也冒着极大的危险,一旦被陈雨的人发现,估计追逃中就会被击毙。 带着这么多疑问,我很快就走到了刘一山留下的大概位置,那是一片稀疏的小林子,根本藏不住人。伙计们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同样满脸疑惑。我接着看,立即看到了那颗堆放着三块石头的树。树下面的土层明显被翻动过,有经验的人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下面埋着什么东西。 “就朝这个地方挖。”我回头叫两个人去挖掘被翻动过的土层。 第92节 土层其实埋的很浅,只稍稍把上面的浮土抹掉,就露出衣角,那是冲锋衣的衣角。伙计们大吃一惊,不知道是谁死在这里了。他们把浮土全部清理掉,两个动手的伙计看到了下面的尸体,几乎同时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我。 那一刻,我的神经和思维都凝固了,无法转动。 被埋在土层下面的,好像是另一个“我”。 也就在这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袭击者的背影时,我会觉得他那么熟悉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伙计们的目光无比的惊讶,他们看看坑里的尸体,再看看我,都呆住了。有两个知道之前陶小川和廖大龙的事,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特派员,这个……”两个人都望着我,他们的目光里有一丝怀疑,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估计他们不会多想,但这个被烂脸干尸杀掉的“我”一出现,就让他们开始分辨,分辨一死一活两个我,究竟哪个才是真身。 “我不想多解释,等陈雨和文哥出来,他们能分得清。” 我分开众人,慢慢的蹲到尸体旁。此时,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楚了,有种庄周梦蝶的感觉。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可能也只有在这时,我才能深刻体会到当初廖大龙的那种心态。自己看着另外一个停止呼吸的自己,被埋在地下。 这个问题无法解释,我没有落入到那段危险的河道里,怎么会出现另一个我? 我在尸体旁蹲了一会儿,又抽了支烟,稍稍一冷静,我就觉得自己太武断了。这样一来,陈雨和文哥肯定会问我相关的情况,问我怎么知道尸体埋在这里,我完全就没办法回答。 但已经成这样了,最多到时候装迷糊耍赖。我站起身,叫人把尸体抬回去。这种天气,尸体放不了多久就会腐烂,可是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我没办法看着另一个“我”被烧成骨灰。 第111章 一次耐人寻味的对话 我们把尸体抬回去之后最多半个小时,陈雨带着人回来了,她可能一下子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有伙计在陈雨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但陈雨摇了摇头。 她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两分钟,又拉起我的手,我手心全是汗水。又过了两分钟,她放开我,道:“你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有的事,不一定非要很确凿的证据吧?办案也有零口供的。”陈雨很认真的对我说:“你还是我第一次遇见时的那个你,没有任何变化,我感觉的出来。” 如我想的一样,陈雨开始追问,我就耍赖,她估计知道我不会说实话,所以放弃了。不过这样一来,大家的心里轻松了一些,刺杀者死掉了,不用再疑神疑鬼的森严戒备。 陈雨到暗河那边去看文哥他们勘察的情况,我们在外面开饭,饭刚吃完,陈雨回来了。她也一夜没睡,一直熬到这时候,神色有些疲惫。我看着她在不远的地方换了内衣,心里就开始乱想,这时候,她冲我招招手。 我走了过去,我们两个就在她换衣服的地方坐下来。她低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道:“有一句话,前两天就想问你,但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问嘛,你也知道,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她脱掉了冲锋衣,紧身的小t恤把身材衬托的很诱人。说实话,我对她算是多少了解了那么一点,其实这种女孩子是我喜欢的,该像女人的时候像女人,该果断的时候豪爽的像汉子,娇柔却有主见,不做作。如果真在日常生活里认识了这样的女孩,我肯定会有些动心,只不过现在,只能自己对着自己一笑了之。 “我记得,我发高烧的时候,是你抱着我,对吗?”陈雨揪了一根草,在指尖来回的盘绕着:“当时我是昏昏沉沉的,但我知道,是你抱着我。” “但我绝对没吃你豆腐。” “我和你说了一些话是不是?说了我的童年,说了我的小伙伴。那时候,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我没再接着和她开玩笑,事实上,我对这个女孩有些复杂又怪怪的感觉,我明知道她跟我不是一路的,也知道她的动机不会那么单纯,但我每次看到她沉默或者无神的时候,都会想起她在昏迷时说的那些话。 我会觉得有点心疼,真的。我甚至很二的想过,我是不是应该对她好一点。 “那些都过去了。”陈雨的眼睛里仿佛带着一点点不易觉察的水汽,她又一次盯着我的眼睛,道:“我想问你一句话,认真的。” “你问。”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有一天因为一些不可预料的原因,我们两个完全走到了敌对的状态下,你,会不会亲手杀了我?” “嗯?”我有点晕:“干嘛这么问?” “你不要问原因,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亲手杀了我。”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但这个问题隐隐让我不安,她是想透露什么样的信息?是玉姨那边要对我不利?还是别的? 我实在猜不出来,但是我也望着陈雨的时候,心里突然有种感觉,如果我和她,真有她所说的那一天的话,她应该不会对我动手。她可能身不由己,她可能要违背自己的本意去做一些事情,但我确信,至少她不会亲手对我怎么样。 如果真的会是这样,我想我应该很满意,满意没有看错她。 “不会。”我笑着对她摇摇头:“你觉得我是杀人的人吗?何况是杀你?” “你保证吗?” “我吧,曾经想过,如果你是我家门口卖菜的一个小姑娘,那么我估计会每天把你的菜包圆,然后跟你套近乎,然后去追你,最后一起跟你种菜卖菜去。可惜,你不是。”我舒展了一下身子,同样很认真的说:“这个话题太沉重,而且不现实,可以避过,但我不会伤害你。” 她整个人突然就压了过来,一下子把我压倒在草丛里。紧跟着,她的嘴唇就贴到了我的嘴边。柔软的,带着一股淡淡香味的嘴唇。最初的一秒,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我很快就沉醉在这种感觉里。 正当我准备入戏的时候,她轻轻的抬起头,顺手把我拉了起来。她的脸带着一点点红晕。 “我有些喜欢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拨开齐膝高的草,快步的走了。我坐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 但那种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我突然打了个冷战,觉得很怕。我忍不住问自己:郑童,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威胁到你生命的时候,你会信守自己的承诺?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我有种淡淡的悲伤,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的话,未尝不是一种提示,提示我和她最后的结局。 我想,我更相信我爸所说的话了。有时候,一些事情,一些路,并非自己的本意,但命运这个东西七绕八绕的,就会渐渐把人逼到那条自己根本不愿意走的路上。 可是我再怎么想都觉得,就算有一天,我有足够的能力,有足够的把握,占尽了先机,我可能也很难对她下手。 我回去的时候,陈雨又拿了些东西赶到文哥那边去了,勘察到了最后的阶段。一个多小时之后,文哥带着人回来,他单独跟我谈了谈。那个深坑,其实在很早之前就被人勘察过,文哥说可能是堆放炸药的人下去的,只不过对方没有借助太多的机械和工具,就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下去,所以留下的痕迹微乎其微,文哥也是先后观察了很久,才确认下来的。 “你对我有看法,这个我知道。但是现在先抛开这些,以石堰川这里的正事为主。”文哥一出来就不停的抽烟,看似是跟我商量的意思。 “我已经在替你们卖命了,陈雨应该告诉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些我当然知道。” “我拼死拼活的跑到水幕后面的空腔带里,我想要什么,你也不会不清楚,只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一直用吊着我胃口的办法来拴住我,那你就错了。”我很不以为然的道:“你说的那个秘密,我干脆不问了不就得了?本身我对它兴趣也就不大。” 第93节 “既然兴趣不大,那我就直说了。”文哥抽了口烟,作势要讲的样子。 我顿时就兴奋起来,人的眼神和表情,有的时候很难由自己控制,比如说走在夜路上,突然就冒出个吓人的东西,人会忍不住的叫,或者干脆晕过去。我也一样,我无法完美的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那一瞬间,我对秘密的求知欲就尽显无疑。 这些立即就被文哥捕捉到了,他露出那种很欠抽的笑容:“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算你他妈赢了行不行?”我有种被人拆穿之后恼羞成怒的感觉,冲他吼道:“你给个痛快话,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说!” “看样子你确实想知道。”文哥望向了不远处的古城遗址入口,他的目光突然变的很淡,道:“你想知道这个秘密,其实很简单,跟我到深坑里去一趟,就你和我,我们两个人。” “为什么?” “你要想知道,就不用多问。我本来打算等你完全平静的时候再好好和你谈谈,但该说的事情,也没必要一直捂着,这是个机会,你自己决定。” 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文哥这种老狐狸的真实想法和用意,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不会要我的命,至少现在不会。所以不管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可以不用担心生命会有危险。 “好,你不要食言,否则的话我后半辈子就干一件事,咒你,还有你全家。” “走。” 文哥很干脆,丢了烟头就让人准备东西,陈雨不知道我和文哥谈了什么,但当她知道我要和文哥一起下坑的时候,就出来阻拦。文哥和她单独说了几句,陈雨不停的朝我这边看,她的表情是真挚的,可以看出确实是在担忧我的安全。我心里有点热,回想不久之前的那个吻,一种情愫不由自主的在萌动。 最终,一切还是按照文哥的意思进行下去,好几个伙计带着我们要用的东西穿过水幕,一路上,那些红影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东西有记忆力,短时间内不会回到让它们感觉惊悚和不安全的地方来。伙计们把东西运到深坑边缘时,文哥就让他们回去了,这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在没有下去之前,谁都不知道这个坑里会有什么。”文哥转头看看我:“但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可能存在巨大的收获,这是一种挑战。” 说着,文哥开始把大量的绳子一盘一盘的结起来,绳子只需要承重我们两个人,所以用的是登山副绳,比较细,也比较轻。伙计一共背进来十五盘绳子,总长度大概七八百米。文哥把所有的绳子结结实实的结在一起之后,就固定住一头,将它们全部抛到了深坑里面。 第112章 壁洞 那盘绳子的长度和大坑的深度一样让我心惊胆战,但文哥若无其事,我想象不出他这么小的身躯里面怎么能蕴藏那么大的勇气。我们开始换上登山装,带了几个安全扣,又换了冰爪。文哥最后抽了一支烟,伸手抻抻绳头绑的牢靠不牢靠,然后回头对我说:“走吧。” 他说的那么干脆,就好像带我去公园散步一样,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他抓着绳子就消失在了深坑的边缘。那一刻,我有点震惊,文哥虽然长的非常龊,但从他下坑时的姿势来看,无疑是个练家子,动作不仅仅是轻灵敏捷,而且相当飘逸。这一下我就明白了,这个人并非只是智囊,当时在桐柏翻脸,如果他不愿意,我不要说揍他一老拳,就连碰都很难碰到他。 我一思考,文哥就在下面喊我,我也抓着绳子,慢慢滑了下去。深坑的高度很可怕,我们虽然是朝下滑的,但冰爪冰镐都要用上,才能控制好速度,这一点都不省力。我和文哥保持四五米的距离,低头朝下面一看,除了文哥那缺少了大半头发的头顶,就只能看见深渊里的一片黑暗。 在这种高度的地方,我就算心理再有准备,也还是忍不住的紧张,手脚有些慌乱,控制不好体力的分配,一会儿就觉得手腕子发酸,滑一段得停一会儿。文哥很有耐心,并不催我,这货确实有过人之处,身在这个地方,竟然一点都不慌张,沉着而且冷静。对讲机的信号凑合,我们每过一会儿,就会和上面联络一下。 我们下滑了大概有两截绳子也就是一百米左右,我已经觉得体力耗尽了。文哥没留神我在原处停下来,还一直滑着,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大到了十米左右,这时候,文哥一下子在下面停住了,像是发现了什么,用手电来回的照。 “下来看看。”文哥招呼我了一声,用冰镐挂住石壁上的石缝,身体贴了过去。 我迅速滑下去,没控制好力度,差点一脚踩在文哥的脑门上。到了这里,我就看到引起文哥注意的,是石壁上的一个洞。 说是个洞,其实也不是,就是石壁上自然裂开的一道比较大的缝隙而已。入口只有一米宽,文哥探头在外面看了看,看到了起伏的裂缝里,挂着一件已经残破不堪的旧衣服。衣服虽然破成这个样子,但一看就知道不会是太久以前的东西。 很意外,我一直以为这种如深渊般的地方是生命的禁区,不仅没有活着的东西,甚至连任何生物的痕迹都不会存在。但没想到,一百多米深的地下,竟然挂着这样一件衣服。 “是之前勘察这里的人留下的?”我问文哥,可能这件衣服的来历只能这么去推测。 “还不知道,看样子是,进去看一下。” 文哥把上半身钻进去,然后解下保险扣。我也照做了,但做的没他那么轻松洒脱,毕竟是在这么高的地方。岩缝不算太深,最多四五米的样子,刚爬进去,文哥的手电光就在前面照出了一具已经烂的只剩骨架的尸体。 尽管文哥就在眼前,但是这具白骨化的尸体还是把我搞的一阵心慌。他丝毫都不怵,跟着就朝前爬,这条岩缝太窄了,以文哥的身高都站不直。 “这是什么人?”我实在不想跟骨架保持太近的距离,就半路停住了。 “不知道。”文哥摇摇头:“既然死在这里,肯定不是普通人,你也知道,这种人出来做事,不会带任何证件。烂成这样子了,查都没法查。” “人是怎么死的?”我突然紧张了,来回的在周围看,人既然死在这个洞里,那么这个洞本身就带着很大的危险。 文哥仔细的看,然后盘腿坐起来,习惯性的点烟,跟我分析,得亏丫身材娇小,要是换个人这么坐,颈椎直接就窝折了。 “这个人十有八九是饿死的。”文哥指了指,道:“除了衣服和武器,没有别的东西,能吃的全部都吃光了,而且没有其它工具,我想,他是被困在这里,消耗完了补给之后被饿死的。” “没工具,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被跟我说他是飞下来的。” “我跟你说一句,遇事的话,适当用用这个。”文哥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他肯定是被人坑了,顺着绳子一路爬到这儿,发现有洞,就进来看,但是绳子被上面的人给抽走了。这一招,盗墓贼经常用,行话叫做闷坑,也叫撤底火。” “是这么回事?”我想想,也觉得文哥推测的有道理。 尸体不能细看,因为空气潮,骨头上长满了霉斑一样的菌丝,确实如文哥所说,一直看到头,洞里都没有多余的东西。 文哥又朝前面爬了爬,直接爬到尸体旁边,再次打量起来,我还是停在原地,看着他忙活。这一次,文哥像是又看到了什么,不过他没直说,叫我过去看。 “什么东西,你告诉我一声不就得了。” “这个,你最好自己过来看看。”文哥一下子爬到了岩缝的最尽头,给我腾出一块地方。 我嘟囔着过去看,一个人如果带着适当的补给,就算被困到这儿,估计也能挺上十天半个月。事实上,被困死在这里的人都有种很矛盾的心态,一百多米的高度,徒手爬上去的希望很渺茫,但留在这里则是必死。他显然能考虑到这些,他想拼,却缺乏勇气,只想着能不能再找到更稳妥的办法,就这样一直拖着,拖到所有东西吃完,体力完全耗光的时候,最终还是死在洞里。 当我朝前面爬的时候,就感觉文哥的目光有点变化,说不清楚。爬到骨架旁边的时候,文哥用手电在石壁上照了照,顿时,我看到了刻在石壁上的一些字迹。字迹非常多,布满了左右的石壁,可能这个人在临死之前,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刻字了。 等我看清楚这些字迹的时候,心里就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又看了骨架两眼。 那么多字迹,其实都来回重复着一句话:郑立夫,你全家不得好死。 每个字迹都刻的很深,可见刻下这些字的人对我爸有多么的愤恨。这么一看,我就算再傻也能知道,把这个人困到这里的,难道是我爸? 我对这个事情一下子就糊涂了,到这里来的究竟是谁?红影子的记忆肯定不会有假,我一直以为是邝高手来这儿的。但看着石壁上那些诅咒般的字迹,我又觉得,我爸或许也来过。 或者,是我爸和邝高手一起来的?因为某种原因,而把这个人给困死到这儿了? 我盯着这些字迹开始沉默,文哥不打扰我,就让我一个人慢慢的想。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说道:“你看见了吧,对郑立夫做出评价的,并不是我一个人。” “这个问题我不想知道。”我抬眼看着文哥,也慢慢说道:“我只想知道,你之前来过这里?”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些字迹,可能我还不会想那么多。文哥可能觉得我看见字迹之后脑子就乱了,不过我很清醒,我只想了一件事。这个洞是不是发现的太巧合了?深坑直径二十米,那它的边长有六十多米,六十多米长的深坑边缘,文哥恰恰就选择了一个正好经过岩缝的方位? 第94节 文哥这种人精,只要看见我的表情和我问的话,马上就猜出我想说什么,他的表情没有变,耐心的指着那具白骨化的尸体,道:“这个问题,其实我不想多做解释。尸体白骨化到了这个程度,至少需要几年时间,你认为我作假?我从那里挖这样一具尸体过来作假?” “我不是说你作假,我只是觉得,你在有意把我引到这里来。”我看着石壁上的字迹:“有意让我看见这些对我父亲不利的证据?” “孺子可教,你果然开始动脑了,但动的不是地方。想让你看到郑立夫的负面,我用不着这样,如果在外面的话,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看到那些,甚至可以做一些天衣无缝,你根本察觉不出的伪证。” “不跟你扯淡了。”我不想白费口舌,我知道争辩一个小时,文哥不承认的事情还是不会承认。我只要知道他的用意就可以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秘密,才跟我到这里来的?”文哥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移了话题。 “说真的,这个秘密对我来说,诱惑力没有以前大了,因为我对你每一句说出的话都产生了怀疑。” “人在做,天在看,这个秘密,是真的。”文哥道:“走吧,到了坑底的时候,我好好和你说一下。” 我尽管不情愿,但还是被文哥的承诺给诱惑住了,嘴上不管怎么说,我都想听听文哥所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样的。所以我一言不发的调转身子,爬到洞外,重新扣好安全扣。 第113章 秘密 当我扣好安全扣准备继续朝下的时候,文哥抢先一步,拍拍我的肩膀道:“还是我走前面吧,你没有经验。” “到地方之后,你不要食言。”我一点都不领文哥的情,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之后,我们就再没有其它发现,很久以前下过这个深坑的人留下的痕迹非常少,走走停停,大概到了差不多四百米的时候,文哥就说,坑好像要见底了。但这个家伙说话总是那么不靠谱,他并不是用肉眼观察到将要到底,而是凭自己的感觉。我朝下看了看,依然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文哥的感觉竟然非常准,我们又朝下滑了估计百十米左右,这个坑,果然见底了。地下水层很奇妙,尽管没有见到上规模的暗河,但从石壁的无数裂缝中渗出了水,这些水缓缓的流淌,最终随着地势形成几条半米来宽的水流,在坑底交错。 “只有这么深?”我觉得这个坑的实际深度跟我之前的判断有误差,站在坑上的时候,人会以为深坑几乎通到地心了,但只有大概五百米,尽管深度已经很罕见,不过还没有到骇人的地步。我们抛下来的绳子没用完,浸泡到了一条水流中。 我不在意这些,刚刚站稳脚跟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后,我就要文哥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好像也没有耍赖的意思,盘腿坐下来。 “说吧,你把秘密捂的那么紧,我真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你。”文哥很深沉的望着我,欲言又止,来回反复了几次,他才开口道:“你必须杀了郑立夫。” “去你妈的吧!”我当时就火了,他一直吊着我的胃口,直到坑底,竟然跟我冒出这样一句话,我的愤怒大过了疑惑,如果不是觉得文哥的功夫不错,一招就能制住我,免不得又要胖揍他一顿。 “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也不管你对郑立夫是如何一种感情,你信我一句话,这会是你最终的抉择。” “你他妈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我真气急了,骂道:“你见过儿子杀了父亲的?如果是你,你会杀你亲爹吗?” “我答应过你,不会食言,现在,我告诉你那个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的秘密。”文哥依然很镇定,或者说很冷静,他叼上一支烟,慢慢说:“我没有见过儿子杀父亲的事,但你可以换个思维方式去看这个问题,比如说,如果郑立夫不是你父亲呢?” “什么?”我愣了一下:“你傻了?” “我没傻,这么多年,其实是你一直在犯傻,当然,这不怪你,作为一个不知情的人,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跟着郑立夫长大,一些概念已经在你的脑海里扎根了。”文哥吐了一口烟,一本正经的道:“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郑立夫不是你父亲。” “你说这个话,不觉得牙碜吗?”我突然不觉得恼怒了,只是感觉可笑,可笑文哥竟然编造出一个这么不靠谱的谎言。但在我发觉可笑的同时,内心深处却有一种隐约的恐慌,就和很多人不愿意面对现实一样,嘴上说的一点无所谓,其实心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我之所以会恐慌,是因为我知道文哥这种人的水平,他绝对不会编造出那么拙劣的谎话来骗我。 “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 “我确实不信,因为你说的就是他妈一个宇宙玩笑。” “我只说一句话,你就会知道,郑立夫绝对不会是你的父亲。”文哥抬抬手,示意我不要那么激动,他朝我稍稍靠近了一点,道:“郑立夫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他,是个天阉。” 我的情绪波动很大,当听到文哥这句话的时候,思维几乎就不动了,伸手朝他打了过去,这一次,文哥很轻松的半路捏住我的手腕,他比我低也比我瘦,但他手上的力量是我根本想不到的,我的手腕子被他抓住之后,整条胳膊都动不了,就好像被一把铸钢的钳子给夹住了。 “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件事,我可以拍着胸口,用自己的人格来担保。他是个天阉,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没有生育能力,你不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是你父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文哥,就觉得心里的那阵慌乱更加浓重了。这真他娘的见鬼,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人的话而慌乱?我猛然间想起了一个问题,事实上,我跟我爸,确实长的一点都不像。一般的孩子,除非是那种少年老成而且在特殊环境下遇到特殊情况,可能才会被动的思考这些,思考自己跟父亲长相的区别。在我小时候因为淘气,被父亲打了,自己躲在被窝里哭鼻子的时候,或许曾经想过,他到底是不是我亲爹?但那只是一种牢骚和埋怨还有委屈,我丝毫没有怀疑过我和他之间的血缘有任何问题。 我拼命的说服自己,儿子和父亲长的不一样的多得是,那并非一个反常的现象,甚至根本不用费心去想。 但此刻,我越是说服自己,就越不安。文哥的话就好像一阵连绵不绝的钟声,不断的震撼着我的耳朵还有心。 “郑立夫是天阉,他不是你父亲,但我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文哥接着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迟早会相信,他把你养这么大,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郑立夫这个人,从来不做无用功。” “我也告诉你,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有点失魂落魄般的感觉,低着头机械的摆弄手里的打火机,我的心微微的发虚,我不敢正视文哥的眼睛,怕他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我的不安。 “你已经开始信了。” 我猛然觉得,文哥好像魔鬼一样,他仿佛能读懂我心里的想法,也可能是我太“嫩”的缘故,不会掩饰情感。我愈发的感觉奇怪了,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人突然对自己说:你父亲不是亲生父亲,那么我不可能对我爸有丝毫的怀疑,因为二十多年的父子感情在那里摆着。但我的确犹豫了,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怀疑。 甚至连我自己的分辨不清楚,我究竟是在怀疑文哥,还是怀疑我爸。 我的情绪完全乱了,文哥也没有再说下去,他只说,一件事情不可能永远被捂着,该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一切都会清清楚楚。 文哥给了我一些吃的东西,我全扔到了一边,他丝毫不以为意,自己吃饱了之后,道:“你慢慢的想,你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思考问题,或者说去见证真相,也不必就急在一时。和你说吧,一个人,要学会统筹,该做一件事情,就绝对不能为另一件事情分心走神,等石堰川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可以专门腾出一段时间来思考。走,我们朝那边去看看。” 我们是顺着坑的一边下来的,坑底比上面宽了一些,可能有三十多四十米。我不想完全按照文哥的意思去做事,即便是很简单的事,也想跟他作对。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黑暗可以摧毁一个人原本的意志和心理,尤其是孤身一人被丢在黑暗里的时候,那种感觉比死了还难受。所以我迫不得已就跟上文哥,和他一起慢慢的朝前走。 其实我有不少问题的,只不过碍于面子,再加上心里的那口气,没法痛痛快快的问出来。我不问,文哥自然不会说,不知不觉间,我们就顺着高低起伏的地面间那些蜿蜒如泉的水流走向,朝前走了十几米远。 猛然间,文哥一下子就把我拦住了,这一惊一乍的,让我以为是出现了什么危险。但是我朝前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坑,没有真正到底。”文哥的眉毛跳动了一下,眼睛顿时明亮了很多。 他指了指前方,经过提示,我随即就分辨出来,就在我们前面大概五米的地方,又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深渊。黑暗把所有景物几乎溶为了一团,浅浅的流水都随着地势流入了那片深渊中。这个深坑下的深渊,或者说深坑下第二个坑里,仿佛有一片厚如云层的灰雾,灰雾静止不动,很难辨认。幸亏我们走的很慢,如果是很紧急的情况下,快速奔跑,说不定就会刹不住车,一头栽进这片深渊中。 文哥的所有注意力几乎全被这片深渊给吸引了,我就想着,现在从后面突然踹他一脚,说不定能把他踹下去,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随后,我发现文哥的身体不易觉察的抖动了一下,等他再回头的时候,目光和表情里都有一缕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像这样的人,除非是什么非常了不得的事,才会让他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显然,文哥的兴奋和激动完全来自这片刚刚被发现的深渊。 我就产生怀疑,难道文哥知道这片深渊下有什么东西? 第114章 深渊 带着这些疑问,我看向文哥,他仿佛忘记了还有我这个人存在,全部心思都放到了眼前的深渊中。这个地方没有风,深渊上面的一层灰雾流动的非常缓慢,以至于会被误解成静止不动的。 看起来我猜测的没错,深坑里果然是有东西的。这就和盗墓一样,行家只要看看,就知道古墓有没有被人光顾过,文哥那种表情分明表示,这片深渊的价值仍在,也就是东西仍在。我跟着又怀疑起来,邝高手来过这里,我爸可能也来过,他们没理由找不到这片深渊,但他们为什么不动深渊里的东西?这说不过去。 第95节 反之,他们不仅没打深渊的主意,反而想用炸药把深坑完全掩盖起来,是为了什么? 我左思右想,我能猜到的估计只有一个可能了,这片深渊里可能存在的东西,我爸跟邝高手搞不定,但他们也不想让别人弄走,所以就打算掩盖着,等到有足够能力解决的时候再过来。不过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们走了之后就再没有来过。 “你看得出它有多深吗?” 我正在想着,文哥在旁边突然问我,我下意识的摇摇头,这种地方谁能一眼就看出深度? “它深不见底。”文哥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深渊,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看到这片深渊开始,就好像兴奋的有点过头了,神叨叨的,仿佛神经不正常一样。 “这片深渊下面有什么东西?”我想着他正兴奋的时候,控制情绪的力度估计有所减弱,所以很适时的就突然问他。 “不知道。”文哥摇摇头,我心说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睡觉都睁一只眼睛的,几乎无懈可击。 “那你在这儿一直盯着看?” “如果想知道那个终极秘密,就要从这样的地方找。”文哥变化的真叫个快,一眨眼的功夫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他朝后退了一步,道:“小雨告诉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我们这么舍本拼命,就是为了这个。” “你想干什么?”我看着文哥,突然觉得他好像对这片深渊有极其浓厚的兴趣,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我马上就心生恐惧,下这个深坑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如果不是为了换取那个所谓的“秘密”,打死我都不下来。至于深坑下的那片深渊,对我来说绝对是禁区,那片浓重的灰雾之下,鬼才知道隐藏着什么,给座金山我都不会下。 “这个终极秘密,是由两部分组成的,我们是自己人,我不瞒你。”文哥伸出两根手指头:“一,密码,二,黑洞,缺一不可。” 这个问题我听陈雨透露过一些,只有解读了什么密码,才能打开黑洞,窥视终极秘密,这是大的要素,至于其它细节方面,我不清楚。 “你的意思,这片深渊,就是黑洞?就是隐藏秘密的地方?”我觉得这也太玄了吧,误打误撞找到这里,难道真撞对了? “我不知道。”文哥继续摇头:“没人能确定的。” “那你兴奋个毛线,退一万步讲,就算这里是黑洞,请问你有密码吗?”我很乐意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兜头浇文哥一盆冷水。 “一切东西都是要找的,如果不找,那么你什么都得不到……” 文哥的话还没有说完,猛然就顿住了,他一下子把头转向了深渊那边。与此同时,我好像听到了一阵非常奇怪的声音,但这种声音飘渺到了几乎无法捕捉的地步,如果不是文哥突然转过头侧耳倾听的话,我估计会认为那只是耳膜里面的幻听。 很飘渺的声音,仿佛从无尽的地底穿过了那片浓重的灰雾,飘荡在坑底。我也侧着耳朵,想把这种声音分辨一下,但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分不清那是什么,总之是一种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文哥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手。 “听到了。”我被文哥的举动吓了一跳:“那是什么声音?”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但它来自地底,我要去看看,看看下面会有什么。”文哥就像一个对某种东西完全着魔的人,为了这个东西,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他根本不管深渊下面会否有危险,执意的想要下去。 那种声音持续了可能两分钟,之后就无声无息了。我一直在回味,在反复的琢磨,究竟是什么声音?可能在这种地质结构不稳定的地方,地层深处会有小规模的运动,但不会是刚才那种声音。我把所有能产生声波的因素都过滤了一遍,抛开自然原因,只有一个解释,深渊下面确实有东西。 但尽管是这样,我依然缺乏勇气,我不管文哥到底着魔没着魔,直接就跟他说,我不会下这片深渊。 “就算你想下,我也不会让你跟着,你得活着。”文哥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我一个人下。” 文哥的勇气让我暗中佩服,其实,自从我搅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以后,遇见的那个都是人物,无论金瓶梅,赵英俊,邝高手,烂脸干尸,包括我爸在内,他们都有过人的地方。 文哥尝试着用对讲机跟上面联系,虽然深坑很深,好在中间没有障碍物,他说了一些物品,让上面派人送下来。 “你真准备一个人下去?” “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如果把握不住,说不定失去了就不会再来,那样的话,人会后悔一辈子。” 文哥坚持要一个人下去,我想了想,或许他并非是在逞强,这种人是绝不会意气用事的。他不想让人跟着,估计是不想让别的人目睹到深渊下的东西,对于任何人来说,这片没有被勘察和探索过的深渊下的一切,都是隐秘。 上面的动作很快,收到文哥的指令后立即派人下来了。文哥考虑的比较周到,所以准备的物品也很多,除了绳子和氧气瓶以外,其余的一个大背包几乎装不下。那些伙计里面有比较专业的人,丢下随身带下来的东西之后,就在深渊旁忙了一会儿,主要是检测下面的空气质量,还有就是那片厚厚的灰雾是否有毒。 “文哥,没问题的。”一个伙计道:“这片雾形成的很奇怪,但不含有害物质。我觉得下面是有地热资源,还有水。” “我下去看看,估计时间会比较长,留两三个人等着就够了,注意对讲机,如果我下去绳子不够的话,你们想办法。”文哥指指我,对那些人道:“其余的,护送他上去。你们小心一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谁都不许下来。” 文哥的威信比陈雨还要高,伙计们会无条件的服从他的指令。交代完了之后,文哥就让人放绳子,他背了几乎有他体重一半的装备,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抓住了绳子。临下去之前,他竟然还对我咧嘴笑了笑。 只要进入那片深渊,就会淹没在不知道多厚的灰色的雾里,所以文哥刚一下去,上面的人就完全看不见他了。停了二十分钟左右,被指令护送我上去的人就和我商量,是不是该动身了。 “等一下吧,反正上面的人也在等,没有别的事情,等等。”我坐下来就抽烟,其实倒不是我真喜欢这个地方,我只是想等着,看能不能等到文哥上来,他上来的话,我至少能从当时他的状况来简单的分析分析,深渊下面是什么。 那些伙计也不好反驳我,都坐下来陪我等着,一闲下来,我就开始想这样那样的事情。两三个守候文哥的伙计计算着时间,他们几乎把所有的绳子都带下来了,六七百米。最开始的时候,对讲机还有信号,文哥每隔一段时间会简单的说上一句话,但约莫着他下到二百米左右时,伙计说,对讲机收不到文哥的消息了,这些人都焦急起来,不过文哥留有话,他们不敢擅自下去。 我还不死心,依然在等,旁边的伙计不断的劝说,等了大概五个小时,我也坐不住了,只能打消了最初的念头,跟伙计们一起上去。顺着绳子下来的时候还好说点,但上去的话就要了老命了,没有任何辅助性的提吊工具,全靠自己的力量朝上爬。上面的伙计就教我怎么样合理的运用自己的体力,来走更远的路。 我已经累的快没知觉了,问上面的伙计还有多远,他说最多还有四五十米,我精神顿时一振,这时候,伙计身上的对讲机发出了急促的呼叫。 “速回!速回!出事了!” 不光是我,其他人也都累的够呛,但一听到呼叫,立即就加快了速度。给文哥送东西的人不少,留在上面的力量相对比较薄弱。不过对讲机里没说出了什么事,只是听着口气很焦急。 我也被迫调动身体里仅存的那点体力,爬的很快,等我们从水幕穿过去,回到了河道岸边的时候,都是一惊。 这他娘的是要搞哪样? 第115章 真假难辨 我和其他人都以为上面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但冒头一看,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紧紧扭打在一起的人,打的非常凶,而河道旁边的人仿佛都傻了,定定的站在那里看。我当时就想着,陈雨的队伍里绝对不会有人闹内讧,是谁这么大胆,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架? 我赶紧解开身上没用的装备,光线不好,我看不清楚扭打的两个人是谁,但他们好像不是单纯的打架,而是想要对方的命。我很奇怪,旁边的人都怎么了?遇见这事也不管,都跟吃错药一样,僵尸般的杵在原地。 “怎么回事!”我拉了一个伙计一把:“怎么不管!” “没法管。”那伙计咽了口唾沫,他当然也能看得出,两个扭打的人动了真火,那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怎么没法管,陈雨呢?” “这个这个……”伙计有点言语不清,可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讲:“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我们下面的人没法管。” 我快步就朝那边走,只走了两步,手电照过去,立即看到了其中一个人是陈雨,她的身段我太熟悉了。我心说队伍是要造反吗?但是一转眼的功夫,陈雨被对方翻身压到身下,等这个人的背影映入眼帘的时候,我就晕了,也是陈雨? 第96节 一刹那间,我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陈雨在生死相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就遇到了陶小川廖大龙还有我曾经遇到过的情况,真假两个陈雨,不仅仅是外表无法分辨,甚至拥有同样的记忆,难怪那些伙计呆若木鸡,他们根本无法插手,因为不知道该帮谁。 怎么会这样?我跟陈雨都没有落入到这段危险的河道里,为什么还是会出现另一个自己?我一边快步朝那边跑,一边就想,答案估计只有一个,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空腔里,这段危险的河道并非唯一的,我跟陈雨曾经在别的地方落过水,但是在顺水漂流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现在顾不得想这么多了,我跑了过去,一下子就抓住了两个人的胳膊。陈雨学过类似短擒拿和近身格斗之类的功夫,只要贴近人的身体,就能把对方死死缠住。两个人八爪鱼一样的手脚相互卡着对方的要害,谁都奈何不了谁,如果不是我硬生生的拉住她们,不知道还会扭打到什么时候。 她们都穿着一样的冲锋衣,身上沾着河岸上的水迹,我看到其中一个陈雨的脸庞受了伤,从额头到眼角,被石头碰出一个口子,鲜血混着水朝下流,另一个陈雨也很不好过。我顿时紧张了,飞快的在两个人身上看来看去,这根本不是开玩笑,赝品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杀掉真人,我丝毫不敢大意,就拦在她们中间,一个疏忽,说不定就会有一个陈雨倒在血泊中。没办法分清楚她们的真假,如果真有一个陈雨死了,说不定她就是真的陈雨。 “冷静点,冷静点。”我来回的跟她们比划着:“先不要动手。” 两个陈雨的胸膛都剧烈的起伏着,她们望着对方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但是当她们的目光望向我的时候,我从里面看到了另一些东西。那是一种想要依靠我,或者说信赖我的目光。我的头顿时变的很晕,两个连目光都一样的人,该怎么分辨? 但我还是一点点都不敢放松:“先分开坐下好吗?如果你觉得自己是陈雨,那么就听我的话,先坐下,保持一点距离。” 这句话很有效果,她们已经被对方打急了,但是为了表明自己是真身,两个人互视了半天,终于不情愿的分开了。 我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可能是无解的难题,要怎么分辨她们?询问她们过去的事,这一点用都没有,她们拥有相同的记忆,无论是真的陈雨还是假的陈雨,只要是过去发生过的事,她们都能背书一样的说出来。 该怎么办? 我不停的暗中观察她们,假的陈雨必须要死,否则她会严重威胁到真正的陈雨,而且还会给整个队伍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因为我不知道她们的思维模式是不是一样的。 “你们都过来。”我招手把那边傻愣着的伙计们全都喊了过来:“五个人一拨,把她们两个围起来,你们的枪都打开保险,只要谁想乱动,那就是假的,不用客气,马上打死。” 说完这个,我就看到左右两边两个陈雨同时朝我瞪过来,我装着没看见,走到脸上受伤的陈雨面前,贴着她的耳朵对她说:“相信我,我需要你的配合,如果你真的是陈雨,就听我的话,不要乱动。” 她的脸上还淌着血,我替她擦了擦,她说不出想表达什么,看了我半天,终于咬了咬嘴唇,对我点头。这是陈雨标志性的动作。 我走到另一个陈雨那边,把同样的话重复了一遍,她也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足有三分钟,然后答应了。我松了口气,现在最起码把两个人给稳住了,周围的伙计按着我的话,把两个陈雨分别围开,但是他们的枪口始终抬不起来,因为陈雨的积威还在。我就呵斥他们别婆婆妈妈的,这是要命的事。 做完这些,我就大口抽烟,冥思苦想,我相信,任何人遇见这样的情况,包括文哥那种老狐狸在内,都想不出什么很有效的办法。而且我知道陈雨的脾气,如果真被围的恼火,一急之下做出点什么,伙计们是绝对不敢开枪的。假陈雨若是这样逃掉的话,会非常非常的麻烦。所以我的时间不多,必须在陈雨的忍耐限度之内把她们分辨出来。 想了半天,我只想出一个很蹩脚的办法,如果两个人的外表一样,无法分辨的时候,那就只能从情感和内心这方面下手了。我丢了烟头,走到脸上受伤的陈雨面前,同样很小声的问她:“还记得,你发高烧的那次吗?” 她可能不知道我干嘛这么问,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点点头。 “好,你应该记得当时你无意中对我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用你当时的感情来说。” 我不指望两个陈雨在这段话的内容上说出什么破绽,那不可能,她们对这些都应该记得。我只是想分辨她们的情感,因为当时听陈雨说那段话的时候,我听的非常心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产生了很二的想法,想把她当成门口的卖菜女孩,然后追她,好好照顾她,让她快乐。 陈雨是相当聪明的,我这么一说,她估计很快就猜到了我的用意。虽然现在不是她发高烧的时候,但我相信,每个人隐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那段难忘又酸涩的记忆,是不会褪色的,无论何时何地回想起来,都会牵动那根最真挚的神经。 她慢慢的说了,说的一个字都不差,她说了小北方,囡囡,说了她们放风筝和偷吃麦芽糖的故事。就在讲述中,她的眼角有一点晶莹的泪光,那种心酸又心疼的感觉,随着她的讲述,再次占领了我的内心。我甚至相信,她就是真的陈雨了。 她讲完之后,我用了几分钟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走到另一个陈雨那边,对她提出了相同的要求。 这个陈雨的讲述,又让我心酸心疼了一回,我知道,这个办法彻底的失败了。 我暂时想不出别的招,感觉上火。我走到一旁,把剩下的那些伙计都叫到身边,低声对他们说:“现在的问题很严峻,时间不多,集思广益一下。你们跟着陈雨的时间比较长,对她估计比我了解,有什么可行的办法没有?” 伙计们大眼瞪小眼,纷纷的摇头,其实这并不是一帮子弱智,只不过遇见的问题匪夷所思,他们也想不出什么。何况,这些人跟着陈雨时间长,也不代表就了解她,女人,奇怪的生物,有的人跟一个女人生活半辈子,可能都走不进她的内心,有的只需一秒钟,或许就能知道她想要的一切。 “实在不行的话,等文哥回来吧。”一个伙计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不行。”我马上就否决,文哥不要命的跑到那片深渊里,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就算能回来,也不知道是那年那月的事了,我们等不起。我很怕时间一长,会出现别的更加无法收拾的局面。 伙计们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我也不说话了,低着头自己想。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全力的回想着关于这件事的一点一滴,包括和陈雨过去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 不知道是什么提示了我,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点亮光。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是不是正确,但起码可以试试。 “你现在马上回营地去,帮我查一件事。”我随手就指了一个伙计:“腿脚麻利点,查清楚了立刻回来告诉我。” 第116章 特殊的办法 “要查什么?” “去查查我们的备用装备,看看有没有丢失的。”我看看表,道:“动作快点,十分钟跑个来回。” 那伙计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关心起这种闲事了,但我一个劲儿的催他,他就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去了。 伙计走了之后,我在旁边人充满询问的目光中坐了下来。其实我想到的只是一个小细节,我需要结果,如果结果在我的预料之内的话,那么我就能确认一个问题。我不断的朝两个陈雨那边看,希望她们可以冷静一点,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把问题搞清楚。 十分钟时间,伙计肯定是赶不回来的,因为要查装备,肯定要清点。我给自己耐心,一言不发的等。最终,伙计跑回来了,他告诉我,备用装备里面,少了两套衣服。 “你确定吗?”我一翻身就爬了起来,急切的追问他。 “这个肯定没错,我找秦飞他们问了几次,除了衣服,可能还丢了一点吃的,不过数量不多,我们每天都在消耗,秦飞也记不住具体的数量了。” “这就够了。” 我在原地来回的踱了几步,这个结果是我想要的。 给我提示的,只是脑子里的一个小细节,放到平时,我根本连想都懒得想。但被逼到这份儿上了,只要开动脑筋,就能从这个小细节上推测到很重要的线索。 我所关注到的细节,是衣服。 这个细节可能被很多人忽略了,包括队伍里的人。我回忆吴鹏,陶小川,廖大龙这三个人当时的具体情况,第二个陶小川和廖大龙出现的时候,穿的都不是冲锋衣,至于第二个吴鹏,更离谱,直接光着身子出现的。而另一个“我”,是穿着冲锋衣出现的,还有真假两个陈雨,全都穿着冲锋衣,也就是说,那个假的陈雨,也有冲锋衣。 其实我想搞清楚的问题是,另一个“我”,假陈雨,他们的冲锋衣是从那里来的?从前三个人身上的情况来看,赝品没有冲锋衣,也就是说,只有带有活性细胞的生命体会出现赝品,至于物体,不会。 毫无疑问,另一个“我”,假陈雨,他们的冲锋衣必然是从营地里悄悄偷到的。队伍里暂时用不到的一些装备都堆放在营地边缘的一个帐篷里,因为谁都没想到石堰川还会有别的人,所以这些物资平时没人管,“我”,假陈雨带着相当的记忆,对营地的情况很了解,他们想从某个人身上或者睡觉的地方偷东西出来,那几乎不可能,但物资帐篷那边,有很多机会。 我的身材算是正常的,而队伍里也有像文哥那样比较瘦小的人,所以,两个赝品都拿到了合适的衣服。这个问题,估计跟我还有陈雨见过三次类似情况有关,两个赝品不愿意光着屁股追杀我们。 这个问题搞清楚了,我压制住所有的情绪,若无其事的搓搓手,然后跟身边的伙计很小声的道:“等一下,你们都机灵点,我让抓谁,就抓谁,不要有犹豫。陈雨的身手你们知道,一旦让假的逃掉了,后果很严重。” “特派员,你能吃的准吗?”有伙计很担心,估计还是害怕抓错或者杀错人。 “我想,应该没问题,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你们听我的就好了。” 第97节 交代完这些,我就抖抖肩膀,放松了一下,然后朝那边走了过去,我先到了脸上没受伤的陈雨面前,叫其他伙计退后。 “你站起来,问你句话。”我朝她伸出手,把她拉起来。 “难为你了。”她站起来之后,微微的摇了摇头:“如果我说我是陈雨,你也没有办法辨别出来的,对吗?” “不对,或许我有办法呢?”我对她笑了笑,又和她贴近了一点,我伸出了手,她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就在她想要问的时候,我的速度一下子变的飞快,在她胸前轻轻抓了一把。 “你……”她顿时惊愕了,随后脸庞就红的像一个秋后的苹果,她可能完全想不到,我会在这时候做这么不靠谱的事,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虽然我挡住了她,避免被太多的人看到,但这个举动让她手足无措,呆呆的愣了两秒钟。 “好了,坐下吧。”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让她坐下,转身就走了。 我走到了那个脸上受伤的陈雨面前,也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但我没有说话,只是离她很近很近,直到身体紧紧贴住她的时候,我才稍稍松了口气,把距离拉大了那么几厘米。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同样也看着我,说真的,我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那个让我心动过的陈雨的影子。 骤然间,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仿佛有点不可思议一般的望着我。我一把推开她,飞快的朝后退了好几步。我手上都是血,一直随身带着的刀子,就插在这个陈雨的后腰上。这个信号太明显了,尽管我一声都没吭,但周围的人呼啦啦的围过来,最少有十支枪一起对准了她。 她还是那样站着,右手好像无意识的慢慢的挪到了自己后腰插着的刀子上,然后把它拔了出来。她的手上也都是鲜血,一点一点的举着那把刀子,像是要遥遥的递给我。 那一瞬间,我感觉天旋地转,我有把握,确实有。队伍里只有陈雨这一个女人,假的陈雨可以偷到物资帐篷里的冲锋衣,食物,鞋子,贴身的短袖,甚至可以偷到其它有用的装备,但她绝对偷不到陈雨的胸衣。这个陈雨的胸膛是那么的软,没有任何的遮拦,她没有胸衣。 尽管我有把握,但我还是产生了那么几秒钟的错觉,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杀掉了陈雨。其实我没打算亲自动手杀掉假陈雨,我只想弄伤她,让她的速度还有身手受到影响,方便其他伙计抓住她。我知道,如果她要拼死逃掉的话,等待她的,会是无数发呼啸而来的子弹。我不想看见她停止呼吸,即便她是假的,我也不想。 我完全被震动了,心里最柔软的而且是许久都没有什么可以触碰到的神经,像是被一刀割断了一样。她把刀子放在手心里,像是要还给我,她额头上的伤口依然流着血,她望着我,哭了。 哭泣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眼泪顺着那张白皙却染血的脸庞流下来,她习惯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可能只有那样,才不至于哭出声响。 “你食言了……”她远远的望着我,一边哭,一边不住的摇头,乌黑的头发一根根的贴在沾满血迹和眼泪的脸庞上:“你食言了,你答应过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不会伤害我……” 我呆住了,我想到了那片草丛,还有那个柔软的,带着她淡淡体香的轻吻。我是和她,和假的陈雨缠绵了一瞬。 “你食言了……”她一直在哭,没有逃走的意思,那带着血的眼泪,在吞噬着我的心,让我一阵抽搐般的痛。 剧痛。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死。”我抬起手,对她道:“腰上的伤口没事,只要上了药,包扎起来会好,你不要跑,你周围的人不会伤害你……” “她没事,那我呢?” 真的陈雨从后面走了过来,她望向假陈雨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一丝温度,而且,我察觉到她对我也很不满。她就像一个吃了醋之后心里怒火升腾的怨女。看着她的眼神,我的心顿时刺骨的冰冷,从之前的那些现象里,我们已经隐隐的推测出来,真的假的之间,是一种水火不容的关系,赝品不顾一切的想要杀掉真身而不危及其他人,或许是说明,他们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 这个陈雨,和对面那个哭泣着的陈雨,只能活一个。至于是谁会活下来,答案已经完全明了。我连劝阻的余地都没有了,让哭泣的陈雨活着,让真的陈雨死去?这根本不可能。 “你食言了,你答应过不会伤害我……” 我不忍再看下去了,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你没错,但你必须死。”真的陈雨习惯性的一摸腰带,才想起来她的枪在我身上。她反手就从后面一个伙计手里夺过枪,紧走了几步,我知道她要干什么,尽管清楚结局一定会是这样,但我还是伸手拦她。 她很恼怒的瞪了我一眼,把我推到一旁。之后,她对着哭泣的“陈雨”举起了枪,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几颗子弹就砰砰打了出去。 我一下子蹲到了地上,感觉眼前黑了。随后,那些伙计的窃窃私语,还有收拾尸体的声音,我几乎都听不到。我蹲了很久,一直到陈雨慢慢的蹲到我眼前,扶着我的肩膀时,我才抬起了头。 “我是陈雨。”她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贴到了她的脸庞上:“我是陈雨。”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事,这很好……”我揉揉自己的眼睛,勉强笑了一下,手上沾染的鲜血,浸湿了我的眼角。我的余光瞟到两个伙计把尸体抬到地面去,我什么都不愿想了,但有些话,还是硬生生从心底钻了出来。 我仿佛听见已经死去的她在说:“我有些喜欢你了……” 第117章 果园 我的表情瞒不过陈雨的,她把我的手放下来,问:“怎么,你心疼了?” 我没回答,我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猛然间,我的心里就对自己说,这样不行。我的心为什么会痛?就是因为那个脸庞上带伤的“陈雨”死去了吗?如果刚才出现的是真假两个文哥,那么不管是哪一个死掉,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管我自己承认不承认,我对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情感。确实,初和她认识的时候,我对她戒备,而且有那么一点反感,但之后的很多事情潜移默化了我的心理。或许在平时,这种心理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就连我自己也察觉不到。可真正当她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我竟然会奋不顾身的救她。 这是件很可悲的事情,我们两个的立场还有身份注定了一些东西,逆改不了。 河道上不需要那么多人了,一部分人回到外面。假陈雨的尸体被放到远处,准备烧掉。我很佩服陈雨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只是笑笑,对我说:“那不是我,那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一直到这些事情弄完,我才算闲了下来,我开始正视文哥所说的秘密。如果是在很久以前,我听到这样的“秘密”只会当个笑话,但现在,我没办法那么淡定了。 我想给我爸打个电话,如果能打通的话,我要和他好好聊聊。如果真的打不通,我就打算,到他给我的那个地址去看看,看看他究竟会留给我什么东西,据他说,那个东西很重要。目前为止,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后面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把自己的打算跟陈雨说了一下,没说那么详细,只说想下山出去办点事。 “现在有点难,你也知道,文哥没回来,如果我陪你去了,石堰川这里没有压阵的人,会乱套的。” “你可以不陪我去,如果不放心的话,叫两个人跟着我就行了。” 我觉得,我应该和陈雨保持一定距离,我太了解自己,虽然说有些无赖,但心里的那些感情如果真慢慢的酝酿发酵到某种地步,可能连我自己也控制不好。所以,我想就这样吧,我和她本来是没有交集的人,偶然遇到,就当成一场或者美好或者酸楚的邂逅,擦肩而过就好了。 “我必须去,你要去办什么事,我不会阻拦,而且会全力协助你。”陈雨把声音放低,同时也很柔,道:“听我的,等文哥回来,我陪你去。” 我苦笑了一下,这个“陪”字,用的真好。如果她就是那个卖菜女孩的话,我想我会幸福的睡不着觉。我没有再争取,那没用,陈雨不会这样放我走。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等文哥从深渊里返回。我不知道他回来的几率有多大,反正两天过去了,深渊那边除了三个一直守候着的伙计,就再没有别的任何动静。陈雨开始焦急,她清楚文哥做事的风格还有性格,如果不是被什么缠的实在脱不开身,他应该会在最短的时间回来。 她不停的派人到河道那边去询问,自己也会每天几次过去看,我倒是趁这个机会好好的休息了一下。那片深渊带给我很深的恐惧,我原本一直以为文哥回来的希望不大,但是第五天的时候,他竟然回来了,不仅回来,而且看上去也没什么事。 他是轻装回来的,那么多的装备,在返回时就是累赘,全部丢弃了。他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好像一个害了重病刚刚痊愈的人一样,但是他的思维意识都无比的清醒,我猜测着,这五天时间里,他可能没怎么休息,造成体力严重透支。周围乱哄哄的一片,都七手八脚的想要抬他,我也没机会过去问,只好暂时忍住了。 文哥没受伤,所以恢复的也特别快,只休息了一天就差不多了。我找他去谈下山外出的事情,其实顺便还是想问问在深渊里面的发现。 “下面是什么东西?” “我说了,你还是会觉得我在骗你。”文哥道:“下面什么都没有。” 说什么都没有,其实也不对。我们在深渊的边缘可能什么都感觉不但,但那片深渊的底部,确实有地热资源,有些地方泉眼里的水已经沸腾了,空间温度和湿度相当高,人在那种环境下呆一段时间就会受不了,尤其是高温蒸汽,如果不小心走错了地方,会灼伤呼吸道,那就麻烦了。 第98节 “那下面,还有一片不见底的深渊,但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探索了。”文哥递给我一支烟,道:“等我完全恢复了之后再说。” “还有一片深渊?”我有点怀疑,其实不是怀疑第二片深渊的存在,我只是怀疑这五天时间里,文哥干了些什么。深渊的底部面积肯定不算太大,他用不着拿几天的时间去寻找一片很容易就发现的深渊。 “第二片深渊的情况比较复杂,也不安全,我估计,要是不穿石棉服,可能就下不去了,温度太高。” 我也不打算文哥说实话了,所以停止了这个话题,跟他说了想要下山的事。这一次文哥倒很干脆,直接点头答应,他还重申,我的身份不是囚犯,这些自由是应该有的。 “那我真谢谢你。”我转头就想走,但迈出一步就收回脚,问他:“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下山去干什么?” “你,我,还有别的人,每个人都会有不愿意说出来的隐私,是不是?”文哥嘬着烟屁股,道:“去吧,但你得记住,路上最好不要找麻烦,找麻烦其实是给你自己,还有小雨找麻烦的。” 我心里就骂他,文哥是多鸡贼的人,连我跟陈雨之间那种说不清楚的微妙关系都察觉的出来,他其实是在提醒我,如果我想惹什么乱子,说不定就要连累陈雨。 当天我和陈雨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起出发了,一路无话,我们在甘南转车,前往兰州。对于这个城市我很陌生,印象最深的就是黄河蜜,甜的蛰嘴。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我爸给我的那个地址,对方说这个地方不在兰州市区,而是在红古区,说是一个区,其实离兰州还有车程,已经快到海石湾了。 我们马上就按着正确的路线赶过去,具体的地点是在红古区和海石湾之间,走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片一片的苹果园,再一想,我爸给我的具体地址,就在果园子里? 终于,我摸到了那个地方,确实是一片果园子,这里的果园没有围栏,每家果园之间最多挖一条地垄沟出来,作为界限。但是我看到这片苹果园外面一圈竖着篱笆,跟其它果园划出一条很明显的界限。 看到这些,我突然觉得,这片果园,好像就是我爸的心理,他也在自己的心里拉起了一道篱笆,没有人进得去。 我闻到了很浓重的果子腐烂后的发酵味,果园子里的落叶还有熟透了自己掉下来的苹果不知道铺了多少层。附近二三百米的地方,是另一片果园,估计栽种的是早熟的品种,已经可以看到有人在做采摘之前的准备。 我们过去跟果农聊了一下,很朴实的农民,不费什么劲就把话给套出来了。他说我要去的果园子是被人包下来的,很奇怪,平时根本没人管,就让果子自己长,到了该摘果子的时候,才会有人过来,不过他们也只是象征性的摘一点,剩下的都落到地里烂掉了。我问他果园子的主人是谁,农民摇头,说从来没有见过。 我们回到了果园子,再怎么说,我对陈雨这帮人还是存在戒心,我要陈雨和另一个跟班留在外面,自己进去看看。陈雨迟疑了一下,可能是怕不安全,但我坚决拒绝他们跟进来,这是我爸给的地址,他不会把我坑过来之后害我。 “你小心一点,有情况就马上联系。” 伙计把篱笆扒开一个口子,我钻了进去,这个果园子不大,和其它的果园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在果园的一端,有一座很小的小屋子,这里的果园子没人偷,所以大多园子也就没人看管。我走到那座小屋旁边时,已经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了。 孤零零的小屋,浸泡在那种被时间催化之后的发酵气息中,好像已经和外面的世界分割孤立。小屋的锁只是象征性的,一扒就开。 还没有推门的时候,我莫名其妙的有一点兴奋,也有一点紧张。我爸在电话里说的非常清楚,他留给我的东西足以改变不少人的命运。我不是救世主,也没有能力去挽救那么多人,如果没有文哥吐露的“秘密”的话,我可能会坚定不移的遵从我爸当时的嘱托,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来这里。但现在,我只想看看,他留给我了什么。 我吸了口气,然后慢慢推开了小屋的门。 第118章 欺骗 小屋的门仿佛很久都没人动过了,轻轻一推就发出一阵让人感觉牙碜的声音。屋子不大,推开门就能看到里面的摆设,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两把破烂的木椅子,还有其它零零碎碎的杂物,总之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看果园的人晚上睡觉的地方。 尽管一目了然,但我还是走了进去,仔细的观察着屋子里的一切。之前跟金瓶梅相处的那段时间,他无形中教会了我一些东西,我认真的检查墙壁,地面,特别是几个墙角。果然,在一个墙角处,抹掉灰尘之后,夯实的土层下就发出了空洞的声音。 我把土挖掉,露出一块板子。这个小屋子的布局,跟当时赖叔带我去见的那个丘道士的屋子差不多,都有一个自己挖出的地下室。板子下面的地下室空气质量还好,我拿出随身一个很小的小手电,一脚踩在用来上下出入的木梯子上,梯子就吱呀一声,仿佛不堪重负。 小屋下面的地下室,才是真正住人的地方,不过摆设同样简单,一张床,一张小桌子,还有一些没有吃完的方便食品。床头摆着一条红梅香烟,拆封后被抽了两包,当我看到这条香烟时,很多很多过去的回忆,就被触动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爸抽烟比较少,只有想事情的时候会抽几支,他一直抽这种黄盒的软包红梅,便宜,拆包之后非常香,现在已经很少能够买到了。之前我一直认为我爸和其他很多收入不高还要养家的男人一样,为了省钱而抽这种廉价烟,但这时我才知道,这可能只是我爸的一个习惯。 有些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我大致在地下室里看了看,很小的空间。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亲眼看到过一些东西,才能改变心里恒定的想法。我觉得,我爸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这个果园子已经相当荒僻了,但他仍然不能完全放心,只有在屋子下面挖出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才会觉得住进去比较安心,比较隐蔽。 桌子旁边是一个大洞,通到了别处,可能是果园子外面,平时用来通风,必要的时候可以迅速顺着这里直接离开,逃到果园外面。我看了几眼,地下室的摆设就这么多,甚至连一个可以容纳物品的容器都没有,我爸要留给我的东西,在哪儿? 我翻了翻床铺,连床板下面都看了,包括地下室每一个角落,什么都没有。我拆开了剩下的香烟,打开了剩下的食品,期望有所发现,哪怕是一个小线索也好。但那些东西都很普通,我察觉不到别的。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我爸,欺骗了我?他什么都没有留下,却告诉我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干嘛要这样?欺骗我,其实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也对他所要做的事没有任何的帮助。 我一下就坐到了床上,自己坐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的手机被做了什么手脚,所以一直不敢用它跟我爸联系,但是当我发现被他骗了之后,我心底深处的忍耐就达到了极限。我顺着梯子爬上去,蹲在上面的小屋里,拨出了号码。我已经在思考着该怎么跟他交谈,但电话那边随即传出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我又拨打了他以前的老号,仍然是相同的提示音。 父亲的身影,还有脸庞乃至他的眼睛,都在我心里模糊一团。没有人能猜透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这就是生我养我二十多年的父亲,郑立夫吗? 我呆了很久,陈雨就在外面打过来电话。我揉揉鼻子,告诉她没事,再过一会儿就出去。我不肯死心,又踩着梯子进入地下室,我有一种欺骗自己的心理,我想再找找,哪怕找到一件根本没用的东西,也可以让我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让我知道我爸并非在欺骗我。 我一边找,脑子里一边就无法控制的回忆着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回忆跟我爸相处的那些日子,我知道,他不是不爱我,他的爱和其他父亲不同,他的爱是沉默无声的,这种爱让年少的我无法理解,但到了我可以理解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的事。 所有的地方,我又重新找了一遍,确实什么都没有。我感觉很无力,一屁股靠着墙坐了下来,这一下就把那张不大的小桌子撞歪了,胳膊肘生疼。但随着小桌子的移动,我看到了一张用来垫桌脚的折叠起来的纸团。 我随手捡了起来,纸团是被揉过以后又折叠了垫桌脚的,上面有字迹。我打开了纸团,我爸那一手板正又工整的钢笔字就出现在眼前。看到字迹的同时,我心里猛然一兴奋,还以为这是留下东西的指示,但看了看之后,我发现不是。那可能就是一个人在很无聊而且心里比较低落沉闷的时候,用书写来宣泄心里的情绪。 “我奋斗了半生,大约有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时间中,我唯一的收获,就是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可以完全值得信任的人,绝对没有。” 字迹就是这样,我想,可能是在我爸悄然离去之后,他原来控制的组织就发生了大变,有人篡位夺权,这从上次陈雨带我去“抢劫”的时候就看得出来。我甚至能够联想到我爸当时默默抽着烟,写下这段话时的表情还有心情。 这张纸条,就是我的收获了,再没有其它东西。我顺着梯子朝上爬的时候,突然就想到,是因为我爸对所有人都心灰意冷了,包括我在内?正因为这样,他打消了原本要留给我东西的念头?但是这张纸条看样子垫在桌脚下已经很久了,而他告诉我留有东西的那个电话是不久前才打来的。 “他不会不信任我,我是他的儿子。”我自己对自己说:“他可能有别的迫不得已的原因,感觉这里不安全,所以才带走了东西,他以后一定会再跟我联系的,一定会……” 我爬的很慢,还没有完全从梯子上爬出来,隐隐的几声呼喝声就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加快速度,一抽身爬了上来,从小屋的门朝外一望,果园子里的果树遮挡了我的视线,但我还是能隐约的看到,陈雨和另一个伙计正在跟人搏斗。当我出来的一瞬间,搏斗也结束了,对方冲进果园,顺着另一个方向跑了。陈雨刚才被缠的很死,这时候才有机会掏出枪,但她瞄了瞄,最终还是没有开枪,果树会影响射击精度,而且在这里开枪,可能会引来麻烦。 那个人转眼就跑的不见人了,陈雨和伙计飞快的跑到我身边,拉着我就走。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口脸都遮住了,根本看不出来,很陌生。”陈雨显得紧张,因为我们人不多,如果再有大麻烦,估计无法对付。很奇怪,我们的行踪是相当隐秘的,对方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 陈雨说着,旁边的伙计就感觉后怕,幸亏对方没有带帮手,否则的话今天的事情就难以善了。这一下搞的我们非常紧张,想要马上离开,但这里的交通很不方便,如果自己不开车子的话,就只能在路边等路过的客车,我们有意朝果农比较多的地方去,终于等到了一辆返回兰州的客车。 到了市区之后,陈雨打电话联系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人,但很不凑巧,他们的人这段时间除了石堰川,就没有在西北方向活动的,所以我们暂时没有后援,要么就留在这里等石堰川派人来接,要么就自己快速的赶回去。 “火车客车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且路程不算特别长,我们自己赶回去,你看呢?” “我现在不想回去。”我直接否决了陈雨的意见,她为了安全着想,但我的心情很不好,在石堰川呆了那么久,一旦接触到了城市,我就不想回去了。 “现在有点危险。” “那就让我死了算了。”我直接蒙头大睡,不再跟陈雨罗嗦。她坐了半天,很无奈,只好联系石堰川留守在山外的伙计,让他们想办法去文哥那边要人。 接下来两天,我只做了一件事,睡觉。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我才可能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烦躁的情绪,暂时的解脱一下。但这样的日子显然持续不了多久,石堰川的人收到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他们直接订好了车票,我很烦,陈雨就安慰道,到了甘南之后,她会陪我玩两天。 第99节 我就这样被半哄半强逼的到了火车站,在候车厅无所事事,望着东来西去的人流,我就有一种感觉,以后的路,可能要靠我自己走了,就和我爸说的一样,没有谁是可以完全信任的,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突然间,我在人流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尽管他戴着墨镜,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看到这个人,我心里来回乱蹦,心说或许摆脱文哥控制的机会来了。 第119章 获救 金瓶梅。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我们分别的时间不算太长,所以他的光头只长出短短一层头发。他孤身一人,戴着墨镜,顺着人流走了过去。我不知道这货为什么在这时候出现在这地方,不过这确实是个机会,我心里砰砰乱跳,但没有表露出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我以前还抱着不想拖累他的想法,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上了,摆脱文哥是最要紧的事。 我盯着他,但他好像没有看见我,头也不回的走了,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卫生间那边。我马上说要上厕所,两个伙计跟着我就站起来,陈雨坐在那儿看手机,给两个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小心点。不过车站的人很多,在这种地方,陈雨是不可能想到我会耍花样的。 我不紧不慢的走向卫生间,果然,金瓶梅进去了。两个伙计门神一样的,一左一右跟着我,我没法做出别的举动,只能暗自把脚步加快。卫生间的人太多了,好多人都在等位置,我有意朝金瓶梅那边靠拢,在我的印象里,金瓶梅是个精细的人,很注重细节,我想到了这个时候,他应该能发现我。 但让我想不到的是,金瓶梅很安静的等着撒尿,似乎一点都没有在意我就出现在他身后。我有点急躁,方便的时间绝对不能太长,否则两个伙计会怀疑。我有意朝前挤了挤,装作抬头张望的样子,碰了金瓶梅一下。 这一次他有反应了,回头看看我,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只瞥了一眼就回过头,拒绝看我第二眼,那种表情真的淡定到了极点,掩饰的天衣无缝。估计他也察觉到了我并不自由,所以没有当面相认。 再之后,我几次试图跟他交流,但他不做任何回应了,方便完了之后相当洒脱的扭头就走。我很无奈,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当着俩伙计的面方便一下绝对说不过去。在方便的期间,我突然想起来,他看着我的表情的时候,就仿佛真的不认识我一样。 方便完,我就再没有其它借口了,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金瓶梅见到我之后就做什么安排,我磨蹭着洗完手,又对着镜子整理衣服,然后掏烟给俩伙计抽。等这一套全部弄完,我无可奈何的跟着伙计重新回去。 我坐立不安的等,还不能让旁边的陈雨看到破绽,但候车厅里一直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我想着,金瓶梅不管我?丫也太不仗义了。我看看表,距离检票的时间最多还有十五分钟。 “饿吗?”陈雨拍拍我,递给我点吃的,我伸手接过来时,她盯着我的眼睛,歪着头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事,去厕所的时候被熏到了。”我心里一惊,觉得自己掩饰的够好的了,但还是被陈雨看出一些。 我大口的吃东西,避免被陈雨追问,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我一抬头,心里就是一阵惊喜。金瓶梅总算是出现了,他换了件衣服,也摘掉了墨镜,迎面朝我这边走着,赵英俊跟在他旁边,更让我感觉高兴的是,当初替金瓶梅摆平黄老义的那个光头大胖子也在,尽管他走路还是微微一瘸一拐的,但身上那种豪迈的威猛之气一点都没有变。这个光头大胖子太猛了,放到三国那就是万人敌之类的角色。 我唯恐他看不见我,三两口吃完东西,站起来把包装袋朝垃圾桶里丢。金瓶梅看到我了,他的表情和眼神都猛然一顿,感觉非常意外。我心说丫的举动怎么一会儿一变,与此同时,赵英俊和光头大胖子都看到我了,他们也觉得有点惊讶,会在这里相遇。 “你怎么了?”陈雨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没有亲眼见过金瓶梅那帮人,但警惕性很高,看见我的表情不对,马上就过来拉我。我什么都不顾了,觉得这就是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不知道还要被文哥他们控制多久。我猛然一转身,躲过陈雨,加快脚步就朝金瓶梅那边跑。 金瓶梅愣了那么一秒钟,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知道我周围有人。我跑过来,陈雨也跟过来,连同其他伙计,都一起朝这边靠拢。但金瓶梅也不是没带人,只不过都分散着,不想聚集在一起惹人关注。陈雨的人一动,金瓶梅就微微的抬了一下手,顿时,候车厅好几个地方的人堆里,就钻出一些原本正在看报纸闲聊天的伙计。 我一下子就藏到金瓶梅背后,陈雨伸手拉我,被金瓶梅拦住了,两个人没说话,只对视了一眼,但那一眼就是无形中的交锋。金瓶梅的眼神很淡然,丝毫不起波澜,但同时,这种眼神里也有一种坚定,那意思就好像是对陈雨说:人既然到我身后,你不可能再带走。 光头大胖子还有赵英俊第一时间就凑过来,这两个是高手,气场相当强大,陈雨感觉到了威胁,而且在这种地方,还不能明着打起来。她被迫收回手,望了我一眼。我从金瓶梅身后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有不解,还有一点点埋怨。 我顿时想到了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说不上很快乐,但非常难忘。我想,我真的对这个女人产生了莫名的情愫。我有些心软,甚至想从金瓶梅身后走过去,跟她走。 但这就是那么一秒钟的冲动,我知道,我不能受文哥还有玉姨这样的人控制,他们的城府都太深了,把我玩死我都不明不白的。所以我狠下心,把头低下来,不再看陈雨一眼。 金瓶梅脑子转动的相当快,当周围的伙计都过来之后,他指着陈雨那边的人,道:“他们偷东西。” 说完这句话,金瓶梅转身拉着我就走。光头大胖子一把揪住陈雨手下的一个人,那伙计并非没功夫,但在光头大胖子这种猛人手下,丝毫不起作用,他领子被揪住,接着就几乎被光头大胖子给提了起来。 “叫你他娘的偷人家手机!”光头大胖子碗口大的拳头兜头就砸了过去,那伙计差点被砸飞出去,一脸的血。 “操你娘的,没人性啊,连手机都偷。”金瓶梅那些伙计轰的就围过来。 光头大胖子和赵英俊扭头就走,临走之前,赵英俊还呲牙咧嘴的对那些伙计道:“那是个盗窃团伙,人不少,建议你们把他们都扭送到公安机关。” 候车厅顿时乱成一团,金瓶梅的人把陈雨他们死死的缠住,眼睁睁的看着我和金瓶梅越走越远,也没有任何办法。我再一次对金瓶梅心服口服,丫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但想出的主意都这么损,最关键的是管用。我们脱身了,下面那些伙计乱哄哄的打一场,到车站派出所也没什么大事,转天就能出来。 我们出来之后,马上就地打车,金瓶梅对这个城市比我熟悉的多,我们来回倒了几次车,才找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宾馆,赵英俊过去开房。我总算是松了口气,金瓶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们还是有缘。” “你在厕所里装的真像,我当时还以为你不管我死活了。”我有一种解脱之后的轻松,当然,落在金瓶梅手里,我估计也逃不掉,但我情愿在金瓶梅这里当个囚犯,也不愿意跟着文哥走瞎道。 “什么装得真像?”金瓶梅纳闷了。 这一瞬间,我猛然间就意识到,厕所里的金瓶梅的淡定,和眼前这个金瓶梅初见我时的意外,好像真的不是同一个人所能产生的表情。 我顿时感觉一阵发冷,难道,又有两个金瓶梅? 我的讶异没能瞒过金瓶梅,这时候,赵英俊在服务台那边喊我们,四个人一起上楼,到了房间之后,金瓶梅要我好好说说。我讲述了一遍,等到他听完,就明确表示,他见到我的时候,刚刚到候车厅,根本没朝卫生间去过。这一点,光头大胖子和赵英俊都可以证明。 “那是怎么回事?”我产生了疑问,同时还在犹豫该不该把石堰川发生的事告诉金瓶梅。 金瓶梅估计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被晒的跟黑蛋一样。我无法确定他这段时间到过什么地方,也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遇见过和我类似的遭遇。 “很长一段时间了,我总觉得好像一直有鬼跟着我,但我想尽了办法也揪不出他。”金瓶梅点了支烟,捏着鼻梁骨。 “有鬼跟着你?” “不是那个意思。”金瓶梅想了一会儿,对我摆摆手:“这些事留到以后再说吧,说说你的情况。” “那小娘们儿是谁?”赵英俊咧着嘴插话:“我看她盯着你的眼神貌似很幽怨的样子,咋回事?你玩烦了,甩不掉?” “你到隔壁去接着嗑药好不好?”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大致捡着能说的事情跟金瓶梅说了一遍。 金瓶梅也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在我们分开这段时间里,我在石堰川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但金瓶梅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确实,这段日子,外面很不平静,发生了一些怪事。 第120章 死者的相同之处 金瓶梅所说第一件事,就是西海河那边出现了大状况,上一次算是我们跑的及时,在我们离开西海河后不久,那里就被封锁了,没有科研人员,但军队的数量很多,将整个工程原址围了个密不透风。这本来就在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说的比较奇怪的事,都是我们道上的事,但我怎么琢磨都觉得好像不太对路,所以还是跟你提提吧,如果单纯是道上的事,我就不说了。” 像金瓶梅这种地位的人,在他们的圈子里被称作龙头,意思就是当家作主的人。全国各地,像金瓶梅这个年纪的龙头,几乎没有,他完全是沾了老丈人的光。但凡能混到这一步的人,那都是人尖子。对于金瓶梅的这个圈子,我一点都不了解,反正人员复杂,规矩也很多,不过有的规矩是很多年传袭下来的,还有一些潜规则,大家都懂,所以圈子里的人大小冲突不断,但总体来说还过的去,毕竟都为了赚钱。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圈子就接二连三的出事,具体来说,是一些龙头出了事。 “被人杀掉了好几个。”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想起来过去看过的一些电影,里面的黑帮仇杀情节多如牛毛,常年在道上混的人,不可能不得罪人,如果得罪的是光头大胖子那号人物,每天都得提心吊胆的防备着。 “有的事,你不了解。”金瓶梅解释道,他们的圈子跟电影里演的不一样,其实每个龙头心里的算盘都打的啪啪响,就算真逼的自己恼火,也不会去做掉对方,更多的是用别的方法去算计人。 第100节 前段时间,一下子就死了四个人,作案手法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由此可见,杀他们的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帮人。这帮人经过了精密的准备,把被杀者平时的习惯和行动路线掌握的非常清楚,一击致命。龙头一死,下面的人就乱了套,闹哄哄的找凶手,惹出了不少事,怨声载道。 “我们这些人,出了事情一般是不会报警的,所以下面的人查的天翻地覆,没什么线索,事情就这样被放下了,估计再过上一段时间,就会不了了之。”金瓶梅苦笑了一下,有点唏嘘,他是道上的人,对这里面的事很了解,说是下面的人抓凶手,其实死者的尸体还没塞到火葬场焚尸炉的时候,团伙里的几个头面人物就已经开始为了争夺权力和利益而斗成一团,谁还有心管龙头被杀的事情。尤其是些年轻人,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那些老家伙不死,他们永远没有上位的机会。 本来金瓶梅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事情,他本人已经焦头烂额了,不仅仅要解决自己中了鬼影诅咒的事,而且赖叔把他逼的很紧,我是在金瓶梅手下失踪的,他跟赖叔有协议,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赖叔的原则一向是息事宁人,但我不见了,他就急了眼,跟金瓶梅交涉了几次。 “我有什么办法。”金瓶梅又是一声苦笑:“你那位赖叔已经动了真怒,说如果我再不给个交代,他就豁出命跟我斗。还有你那个伪娘朋友,更离谱,我答应了你放他走,但是他自己又跑回来了,天天在我那里等你。”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晓宁,心里多少感受到了一点温暖,之前的孤独感减轻了些,我想着,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关心我的。 金瓶梅不想关注和自己无关的事,但都是圈子里的人,那四个人死去之后的各类传闻就一涌而出,金瓶梅发现,这四个人在过去,都是以土货为主要经营项目的,但是事发前一段时间,他们收缩了自己的生意,铺在外面的人也都调了回来,不知道另派到了什么地方。这样的举动肯定瞒不过金瓶梅这种人,他知道,这四个人有了大买卖,而且是不见光的,并且,他们的大买卖绝对和土货无关。 这样一来,事情就奇怪了,四个人同时收手把精力放到了另外的事上,结果相隔不久就全都被人做掉。 “你知道不知道,四个死者里面,有一个是黄老义。” “黄老义?”我顿时一惊,心里涌动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正因为金瓶梅和黄老义打过交道,再加上也确实觉得事情不对,所以他顺手查了查。在他查这些事的期间,第五个将要被杀的人出现了,不过这个人走了狗屎运,当时有一块广告牌子恰巧落下来,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也给他争取到了逃命的机会。杀人者没有追击,一击不中之后马上就消失了。就因为这个人逃了出来,所以关于行凶者的一些线索才浮出水面。 “行凶者可能是一个人,最多两个,因为他们人少,所以不得不把计划设计的没有破绽。如果不是那块广告牌,第五个人肯定也活不了。”金瓶梅顿了顿,道:“最让人怀疑的,是三个死去的人,还有一个差点死掉的,在事发前一段时间,都跟黄老义见过面。” 这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反正消息一传出去,让那些之前不管什么事情和黄老义接触过的人都心里发毛,包括金瓶梅在内,他也跟黄老义接触过,尽管他们谈判只是为了我,可金瓶梅心里却没谱。 “明刀明枪的来,我不怕。”金瓶梅摊摊手道:“但暗箭防不了一辈子。” 金瓶梅总是隐隐感觉,有人跟着他,他并没有看见谁跟着他,那只是心理的一种感觉。但金瓶梅说他的预感一直非常准确,因为这两个因素,他就越发觉得不安。 “我老婆快生了,我是要当爸爸的人。”金瓶梅抽了一口烟,淡淡的笑了笑:“我越来越怕死了。” 正因为金瓶梅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所以光头大胖子不顾他的阻拦,硬是赶了过来,每天不管金瓶梅干什么,他都二十四小时跟随。说实话,我很羡慕金瓶梅,我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交上一个大胖子这样的朋友。 金瓶梅虽然要提放被暗杀,但鬼影诅咒他也不能放下不管,这次到西北来,就是为了到一个地方去找找办法。前后半个月时间,一无所获,他就打算要离开了,能遇见我,确实是意外,或许也是一种缘分。 赵英俊弄了酒菜,我们四个人一起吃喝,金瓶梅喝着酒问我,这段日子有没有什么收获。我也说不上我知道的那些事情算不算是收获,但心里很烦,当时刚在候车厅遇见金瓶梅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赶紧脱离文哥的控制,哪怕被金瓶梅关起来,也要好一些。可是怎么说呢,人都是不满足的,没吃饱的时候只想吃碗饱饭,等他真正吃饱了,就会产生别的欲念。我也一样,刚甩脱了文哥和陈雨,现在就想着,如果金瓶梅能放我走,那该多好。 “好了,不问那么多。”金瓶梅笑了笑,喝口酒道:“你算是甩脱那些人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跟着我们嘛。”赵英俊又在旁边插嘴道:“像我们这样的厚道人,会给你亏吃?” “拉倒吧。”一说起这个,我就突然很想问问金瓶梅,问问他手下那个叫大勇的伙计在死之前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么问合适不合适,因为以金瓶梅那样外忠内奸的性格,很可能会跟我打马虎眼。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喝着喝着,我也无所谓了,直接找金瓶梅问。他看了看我,竟然没有否认:“既然你这么问,说明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勇当时弥留,他说他看到你眼睛里,有两个洞,好像会吃人一样,很可怕。” 金瓶梅是从那个叫老方的伙计临死前的举动看出线索的,他当时只是怀疑我眼里有什么东西,但正常人看不出来。所以在大勇临死之前,金瓶梅十万火急的派人把我喊到西海河内部,就是为了验证他的推测准确不准确。 “当时我感觉你并不知道这些,因为你不善于伪装。我怕突然说出来吓着你,本来想着以后慢慢找机会,把情况完全弄清楚,然后以一种你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你,谁知道还没来得及,你就出事了。” “要想搞清楚这个,其实也不难吧。”我喝的有点大了,笑着道:“每天我都在医院太平间门口等着,他们推进来一个人,我就让他们看看。” “我请个人,看看你的眼睛,怎么样?”金瓶梅也笑了笑,跟我商量道:“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快死的,或者刚死的,还有谁能看到我眼睛里的东西?”我一口灌了半杯酒:“难道你手下又有伙计挂了?” “如果说还有谁能看出你眼睛里的古怪的话,那么肯定只有一个人了。”金瓶梅介绍道:“他是个瞎子。” “瞎子?你真能开玩笑……” “不不不,我不是开玩笑。”金瓶梅正色道:“过去,在我们这一行里,曾经有个眼睛非常厉害的人,我们叫他地眼,他能看到很多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很可惜,他死掉了。” “挂了?那还看什么。” “他是死掉了,但他师父还在。” 第121章 老瞎子 要不是金瓶梅跟我说这些,我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奇怪的人。他说的那个眼睛非常厉害的人,有个同样奇怪的姓,姓槐。 “是你朋友?”我问道:“眼睛有多厉害?为什么叫地眼?” 说起这个的时候,金瓶梅淡然的神色里,出现了那么一点点黯然。我觉得,其实他这个人的性格跟他现在从事的“职业”很不协调,不管他的神情多镇定,我能看得出,他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不过他比我会控制情绪而已。 “算是朋友吧,不过他已经不在了,就不多说了。”金瓶梅不想继续说这个姓槐的朋友,不过他解答了我的问题。 他所说的地眼,并不是一种规范性的称呼,就是圈子里的人叫出的一个号。能成为地眼的人,一般都是天赋异禀,从一出生开始,就被选中,然后放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养,或者是把屋子的门窗都封死,里外两道门,有人进出的时候,光线照不进二道门。 传说刚出生的小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能看到成年人所看不到的东西,培养地眼,其实就是把他们这种从母体中带来的特性一直保持下去,不至于消退。这很困难,从出生就不见太阳,小孩体内的阴气重,身子弱的一塌糊涂,就算能活下来,身体注定先天不足,不会长寿。负责抚养地眼的,都是瞎子,因为地眼在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时候,是不能看到大人的眼睛的。 而金瓶梅所说的那个道上唯一的地眼的师父,就是从小把他养大的瞎子。 “那老头儿据说望八十了,脾气可能有些古怪,不好打交道。”金瓶梅给我倒上酒,说:“我正好找他有点事要问,你可以跟着,让他顺便看看你的眼睛。” “梅哥,你这不是瞎胡闹吗?”我真有点大了,把平时背地里称呼金瓶梅的绰号直接喊了出来:“瞎子,能看见东西?” “你不懂。”金瓶梅摇摇头:“有时候,人看东西并不一定非要眼睛。” 按照金瓶梅的说法,能培养出地眼的瞎子,同样不是普通人,否则无法但当起这样的重任。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必然,在过去几十年里寥寥出现的几个地眼中,把他们养大的那些瞎子里,几乎都是后天才瞎的,而且在眼睛失明之前,他们都做过风水先生或者是算命的半仙。 如果用老话来说,这种人眼睛瞎,是受了天谴。他们有本事,知道很多事情,但这种事情只能闷在心里,如果说出去,必遭报应。本来这是个无稽的说法,不过偏偏我很信,因为小时候一个同学家里发生过类似的事。 那同学老家在农村,他也生在村子里,据他奶奶说,他生出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一直哭,从来没有停过,一连几天,哭的几乎要死了。家里的大人束手无策,同学他妈昏过去好几次,该用的招都用了,当时正好村子里有个回来探亲的大夫,据说是村子第一个大学生,而且学的医科专业,在城里混了十多年,已经小有名气。他给我那同学看病之前蛮有把握,因为新生儿几种常见的病例和治疗措施,他背的滚瓜烂熟。 但这大夫给孩子看了之后,竟然就没办法,因为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我同学的父亲是在城里上班的,对农村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比较反感,所以大夫给看了看,他就主张送医院。不过我同学他奶奶估计当时心里有谱了,知道这可能是冲撞了什么东西,用笤帚把我同学他爸给赶出门,然后就张罗着请个半仙过来看看。 很巧,他们请来的半仙是游方的老头儿,很面生。这老头儿一路上很淡定,但是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还没进院子脸色就变了。他就瞟了一眼,转身要走,连我那同学一眼都没看。家里人急了,拦住就问,老头儿什么都不肯说。最后,是我那同学的奶奶带着一家人都给老头儿跪下了,哭的撕心裂肺,说就这么一根独苗,才生出来几天,要是孩子没了,家里人都得难过死。 他们求了半天,那老头儿很为难,原本抵死都不肯说的,现在渐渐的松泛了。最后他拿出一副要死的样子,跟家里人说,砍了院子里那棵树,小孩就会好。 老头儿说完就走了,拦都拦不住,家里人动斧子的时候,天开始下雨,七手八脚的把树砍倒,屋子里我那同学竟然马上就止住哭了,吃奶吃到肚子滚圆,然后就睡觉。家里人那个喜庆就不用说了。 第101节 但是到了第二天,就出事情了,头天急匆匆赶着要走的老头儿,死在了村子外面,家里头的人才明白过来,老头儿昨天根本就没走出多远。下了一夜的雨,尸体淋的透湿,村子里的老人过来帮忙给看,尸体是完好的,一点伤都没有,但人就那么死了,不明不白的。 事后,这个老头儿的尸体被我同学家里埋进了祖坟边上,那是当自家先人一样祭拜的。一直到我那同学成年,每年回老家时必然被拉着到老头儿的坟前去磕头。 不过现在我喝高了,也没跟金瓶梅说这些东长西短的闲话。但心里对那个老瞎子,倒真有些感兴趣。 喝完酒,我们就睡了,不出我的所料,金瓶梅手下的伙计第二天就陆陆续续被罚了点款之后放了出来。我打听了一下,陈雨那帮人也没什么事,交了钱就离开了,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不想再跟他们照面,真的,我心里很矛盾。只分开了那么一晚,我竟然有些思念陈雨,但我怕见她,很怕。 我们直接就换乘了飞机,先飞石家庄,在那里倒了一站,然后到沧州。一到这个地界,我下意识的就打算牢牢管住自己的手和嘴,沧州是什么地方?街边要饭的保不齐都会两下子,在这里惹事,被打残了都是轻的。 对于那个老瞎子,金瓶梅估计早就惦记上了,虽然没有亲自见过,不过对方的地址已经摸的清清楚楚。老瞎子虽然也住在市区,但住的是那种一层的老院子,现在这个时代,那种老院子已经非常稀少了,在钢铁水泥搭建出来的城市中,无数高楼环卫下的老院,那也是一道风景线。 我们不想惹来太多目光,尤其是赵英俊这样不偷都像贼的猥琐人,绝对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人都散开了,只有我和金瓶梅一路按地址找了过去。那是典型的北方老院,三米多高的山墙,进门一道照壁,天井上面搭着葡萄架子,即便夏天坐着也有殷殷的凉气。 金瓶梅敲开了门,门里面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人,这个女人的相貌一般,但给人的印象非常好,很温润,像一块玉一样。 金瓶梅的精细又一次显露出来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问出请问谁谁谁住这儿之类的话,冲着那女人一笑,直接就道:“老爷子在家呢吧?” 这一问就把那女人给问住了,因为搞不清这到底是不是老瞎子的熟人,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金瓶梅马上顺竿爬,轻轻推着门,作势要朝里面走,嘴里一边说道:“今年太热,老爷子身子骨怎么样?我这儿专门找人讨了个消暑的偏方,纯食材的,消暑带大补……” 或许是金瓶梅嘴巴甜,也或许是我们俩都长的人畜无害的模样,反正顺利的就进了院子,一进了院子就好说话了,金瓶梅刚想开口问问老瞎子在什么地方,我们就同时看到了院子的墙角,蹲着一个老头儿。 从那老头儿眯着的眼睛来看,他就是我们要找的老瞎子。我怀疑他早年要过饭,这么大的院子他不坐,偏偏就抱着拐棍蹲到墙角,很惬意的样子。 “老爷子,身体好。”金瓶梅跟我平时看到的淡然的样子就不同了,很会来事,跟老头儿套近乎。 “谁?”老瞎子显然不认识金瓶梅,感觉声音很陌生,当时就把拐棍攥住,扶着墙站了起来,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赶紧过去扶他。 “老爷子,来的很唐突。”金瓶梅把声音放低了一些,观察着老头儿的表情,然后试探着道:“我们,是青林的朋友。”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老瞎子和那个女人都产生了反应,老瞎子还好一些,毕竟岁数大了,有的事情看的淡了一些,但女人的反应很强烈,一双眼睛顿时就定住了,神不守舍的样子,眼神很飘忽,仿佛在想什么。就那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不由自主的垂下头,不过我看到,她的眼圈有点微微发红。 “青林的朋友?”老瞎子看不见我们,但能清楚的分辨我和金瓶梅的位置,他翻了翻眼皮子,对着金瓶梅说:“来作甚?” 第122章 噩耗 老瞎子的脾气或许真的和金瓶梅说的一样,有点怪,我们问话的语气很恭敬,但他回话的语气就不那么客气了,甚至是质问的意思。 “我们从老远的地方来,一个,是看看老爷子,第二,有些事情,想请教您老一下……” “青林过去有几年了,从来没见他的朋友过来看我。”老瞎子的腰杆子佝偻着,站的不是那么直,毕竟八十的老头儿了,他垂下了眼皮,拄着拐棍道:“你来问事才是真的吧?” “这个,我们确实疏忽了,做的不好。”金瓶梅有些惭愧,道:“有些事请老爷子指点一下,我们带了小小的孝敬……” 金瓶梅知道骗不过老瞎子,所以干脆就说实话了,已经被人看破,再遮遮掩掩的,会让对方更反感。他所说的孝敬,就是酬金的意思。 “一天饥饱都是三顿,我的日子过的去,孝敬你带回去。”老瞎子拄着拐棍就摸摸索索的朝屋里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子。”金瓶梅紧走了一步,跑到对方面前,道:“老爷子,这是救命的事,您通融一下。” 老瞎子没有表态,但搀扶着他的那个女人就忍不住了,低着头对老瞎子说:“爷,是他的朋友,要是能说的话,你就帮帮他们。” 老瞎子摇头,那女人就红着眼圈劝,看到这些,我就明白了,我们跟女人素不相识,她肯帮我们,完全就是因为金瓶梅那个已经死去的姓槐的朋友,这个女人对姓槐的,仿佛非常的在意。 金瓶梅是多精明的人,知道这个女人是老瞎子的软肋,因为女人开口一求,老瞎子就动摇了。他马上捡着动情的话一套一套的说,那女人的性子很温润,但似乎也是个犟脾气,她求了几次,老瞎子不肯点头,女人就要掉眼泪的样子。 “好了。”老瞎子颤巍巍的一转身,很无奈的摆摆手:“他就是你的一块心病,什么时候提起来,你都是这样。” 老瞎子终于松口了,让我们进屋,但是他把话说的很明白,我们要问的事情,他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的,也不一定能说。 “我这个朋友,有点小毛病,老爷子帮着给看一下。”金瓶梅把我朝前推了推,正好就站到了老瞎子面前。 老瞎子自然是看不见我的,耷拉着眼皮,耳朵不易觉察的动了动。他一言不发,我也站着不敢乱动。不得不说,这个老瞎子果然不寻常,我站在他面前,隐隐中能感觉到老瞎子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气,一下子把我给罩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遭遇到了一个强大的气场,我站的很不自在,腿脚微微的发软。 足足过了有十分钟时间,老瞎子身上那股无形的气一下子消失了,他又翻了一下眼皮子,淡淡道:“你眼睛有毛病。” 我顿时一惊,心说老瞎子绝对不是那种神棍之类的人,他有本事,而且是大本事,瞎着眼睛竟然就能看出我的眼睛有问题。 “老爷子,他眼睛是什么毛病?” 老瞎子不理会金瓶梅,他不停的轻轻抚摸拐棍上的龙头,突然问我道:“你有没有杀过人?” “没有。”我被问的一愣,但是条件反射般的就回答出来,这个问题太敏感,不管是谁问出来,我都会这么说。而且,我确实没杀过。 “实话?”老瞎子眉头皱了皱,他显然对我产生了怀疑。 “老爷子怎么问,你就照实说。”金瓶梅怕把事情弄砸,惹老瞎子不满,就在旁边教导我。 “真没有。”我一下也急了,这种大帽子是随便能扣的?没有就是没有,这个必须要说清楚:“伤过人,没杀过。” 老瞎子低下头,似乎在考虑什么,他的脸就像一颗核桃,看不出他的表情。他低头想了想,道:“那就怪了。” “怎么?” “你背后有东西。”老瞎子微微抬起拐棍,朝我指了指。 我心里顿时就毛了,下意识的转身看。不过,随即我就明白,可能是理解错了老瞎子的话,他所说的背后有东西,并不是说有什么脏东西跟着我,而是我的后脊梁上有东西。 “这个不会吧。”我理解了老瞎子的话,当时就反驳道:“天气热,我每天都洗澡的,背后有东西的话,不会看不见。” 金瓶梅也在旁边点点头,这两天我跟他还有赵英俊大胖子住一起,几个大老爷们,没什么忌讳,冲完凉下半身围块浴巾就出来了,都光着脊梁的,就算我看不见,他们几个也没理由看不见。 “脱了你的褂子,过来。”老瞎子坐着没动,把手里的拐棍放到一旁。 我脱下身上的短袖,站了过去,老瞎子把我翻了一下,背对着他,接着,他就伸出手,在我后背上用力的搓,他这么大的年纪了,手劲竟然很大,而且手掌一层老茧,搓澡巾似的,搓的我后背生疼,还不敢出声。 大概过了五分钟,老瞎子停下手,旁边的金瓶梅望着我的后背,脸色就微微变了。我意识到,我的背上真有什么东西?但我自己不可能看到,金瓶梅就用手机拍了一下,让我看。 接过手机的那一瞬间,我的脑袋轰的就大了一圈。手机的像素很高,照片拍摄的非常清晰,我看到我的后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第102节 “东西在皮肉下面,现在看不到。”老瞎子重新坐好,拿回自己的拐棍,道:“至多过上半个月,就会露出来。” 我已经无心听这些了,因为心里的惊恐已经掩盖了一切。背后出现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鬼影诅咒经过第一步压制失效之后,将要最终发作的前兆。 这怎么可能?自从上次去过黄婆那里之后,我怜悯陈雨中了诅咒,同时又暗自庆幸,自己对鬼影诅咒好像有免疫力,因为我的眼睛里没有那种鬼影子。但是后背上出现的黑色眼睛瞬间就打碎了我的信心,诅咒在我身上好像发作的特别快,没有第一步压制的机会,直接就要最终发作。 我的手开始发抖,额头上也开始落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鬼影诅咒最终发作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丘道士地下室关着的那个人,还有烂脸干尸刘一山,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我真的变成那个样子,我觉得我不会有刘一山那样的勇气硬挺着活下去。 “老爷子,有没有什么破法?”金瓶梅看了我一眼,问老瞎子道:“还有,他的眼睛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只能看到他眼里有东西,那东西在洞里藏着,看不清爽。”老瞎子摇摇头:“至于他背后的东西,我破不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本来觉得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但老瞎子这么一说,我就感觉后背的皮肉下面好像有什么在慢慢的蠕动,疼而且痒,非常难受。我有点恍惚,慢慢的坐到金瓶梅的旁边。我就像一个病人,刚刚从大夫手里接过了癌症晚期的诊断书一样。 我还年轻,我还有事要做,我不想死。 我突然间想到了陈雨,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曾经很怜悯她,怜悯她在这样的年纪就中了诅咒,迟早会面对死亡的威胁。但我怎么可能想到,我的情况比她更严重,却还想办法在安慰她,让她振作,让她想开点。 一直到我背后的眼睛被老瞎子看出来,我才知道,应该振作和想开点的,其实是我。 恍惚中,金瓶梅拍拍我:“到外面去休息休息,我跟老爷子谈一下。” 我感觉自己的双腿灌满了铅,无比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我慢慢的走出屋子,那个女人正在天井的葡萄架子下择菜,看见我出来,她给我拿了凳子,又给我一杯凉茶。这的确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她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估计知道是从老瞎子那里得到了不好的消息。 “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她一边择菜,一边低着头跟我说:“你还年轻着。” 我看着她,隐约能猜出她的一些事情,她肯定对那个姓槐的人有情,但对方死了,剩她一个人自己熬着,照顾老瞎子。这未尝不是一种煎熬,不过她一直在承受。 “我问你件事。”她擦擦手,抬起头,话还没出口,她的眼泪就下来了,强忍着哭声,很小声地问道:“你跟他认识的对吗?他走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吗?他走的苦不苦?” 我知道她说的“他”,无疑就是那个姓槐的地眼。对于这个人,我也是刚刚听金瓶梅说起来的,但是我看着她的泪眼,不由自主就道:“认识的,他身体不好,但走的时候很安详。” “谢谢,谢谢……”那女人接着就说不出话了,端着菜篮子跑到厨房,我知道,她肯定是背着人去哭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金瓶梅出来了,对那女人道了谢,然后离开了院子。我知道,他会找老瞎子问一些我的事情,只不过怕我当面承受不住,才把我支开的。 “我问你,你说实话。”我在院子门口就把他拉住了:“我还能活多久?” 第123章 为了活着而奋斗 这个问题是我很不愿意问但又不能逃避的,金瓶梅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说等回去的时候再说,这些事不方便在外面谈。我们找到了在附近游逛的光头大胖子还有赵英俊,一起回到住处,金瓶梅跟我一个房间,我已经忍受不住了。 人对死亡的恐惧,不是死亡将来的那一瞬间,而是死亡之前的等待。知道死亡要来了,却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来,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如果真的知道自己要在某年某月某日死去,而且死亡是躲避不了的,说不定就慢慢坦然了,抓紧时间做好临终前要做的事,然后安心的等死。 “直说吧,别骗我。”我坐到金瓶梅对面:“我还能活多久。” “老瞎子算的,最多三年。”金瓶梅道:“这个没骗你。” “三年……”我不知道这个期限是否在我的意料中,但是听了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没力气了,仿佛脊椎被抽掉了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还剩下最后三年的话,他会做些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当我知道自己只能活三年的时候,顿时就懵了。 “老瞎子算的三年,只是在没有任何挽救措施下的期限。”金瓶梅察觉出我的落寞和消沉,接着就补充道:“这三年中间,如果找到了解除诅咒的办法,或者其它可以延缓的方式,那么时间会更多一些。” “有用么……”我仿佛被现实打败了,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渐渐离我远去,我很清楚,可能我熬不到三年时间,在临死之前,我就会像刘一山那样,浑身上下慢慢的溃烂,然后等待死亡一天天降临。我想,用不了三年,我可能忍不住自己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其实,我比你好不了多少。”金瓶梅递给我一支烟,帮我点上,他猛抽了一口,吐着烟道:“你的情况可能特殊了一点,我呢,你知道,我老婆马上就要生了,我现在活着,不是为我一个人活着,如果我死了,我老婆会伤心,我的孩子会失去父亲,所以,就算天要塌了,我也得想办法活下去。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抬眼看看金瓶梅,他说的是那么真挚,就好像是我最可靠又最诚挚的朋友。 “我帮不了你太多,但我会尽力。”金瓶梅接着道:“需要钱,我给你,需要人,照样给你。” “你干嘛要帮我?你是个生意人,你不知道帮了我也是白帮吗,我没有任何回报给你的。”我有些怀疑金瓶梅的动机,因为他好像太热情了,在我的印象中,生意人无论在那条路上混,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他需要你,你就是爷,他不需要你,你连孙子都不是。 “你要听实话吗?”金瓶梅笑了笑,眼神开始迷蒙,他抬着头望向天花板,道:“不可否认,我遇见你之后,就觉得你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那时候,我想追查这个事,所以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发挥作用的时候。我问一下,郑立夫,是你的父亲?” “你怎么知道?” “追查这件事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当然,我并非为了这个才帮你。”金瓶梅一字一顿的说:“只不过看到你,就让我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你不是个坏人,我过去走过的路,不想再让你走。” 我不知道金瓶梅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肯定没有作假。因为这是从他内心最深处发出的言语和情感。 “记住我的话,别的一切都可以先放下,你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做其它你要做的事。”金瓶梅道:“我不能和你一路了,我得回去一趟,生意上有事得料理一下,而且,我得照顾老婆。唯一让我犯难的是,我手下没有得力的人可供你用。” “那两个不是人?”我指了指隔壁,赵英俊和光头大胖子估计正在对饮。 “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手下。”金瓶梅很着意的区分,道:“只能征询他们的意见,但我不能指派他们。” 我想,金瓶梅所说的话应该是对的,刚才可能是我太过消极了,被打击的心灰意冷。人,只有活着,才能去做别的事,如果自己都给自己判了死刑,那么久只能等死。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我爸留给我的那封信,他说的那些话,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的领会了。难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会走到这一步?会面对人生中难以面对的现实?这是他预测到的?甚或说,是他安排的? 我想不出来。 我想冷静一下,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尽管金瓶梅开导了我,但我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就完全冷静下来。我来回的踱步,不停的抽烟,我觉得心里很憋,急欲要找个人倾诉一下。我打开了手机,发现陈雨打过很多电话,也发过很多短信。她在短信里没有责备我,没有怪我,只是让我自己冷静一下,然后跟她联系。我把后面的短信直接就删掉了,看都没看,因为我不是个意志特别坚强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怕看的多了,会忍不住找她。 我翻出了电话本,发现在这个时候可以联系的,只有赖叔一个人。我拨打了他的电话,可是当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我又想起了父亲留在纸条上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猛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啪的挂了电话,直接关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我觉得,这是我爸切身的体会。我鬼使神差一般的打消了和任何人联系的想法,这个时候,我只适合独自去面对该面对的问题。 第二天,金瓶梅就打算回湖南,光头大胖子不愿意跟着我,他就是为了金瓶梅来的,赵英俊倒无所谓,我想了想,这货虽然讨厌了点,不过很有本事,跟他搭伴,还算不错。 “你要不要见见那个伪娘朋友。”金瓶梅在临走的时候征求我的意见,晓宁一直留在湖南那边,金瓶梅没有离开的时候,他每天都会过去要人。 “算了。”我摇摇头:“你帮我带句话,就说我一切都好,让他回去吧。” 金瓶梅走了,我也大致计划好了我该做的事,第一个,我得想办法保命,第二个,我要继续找我爸。目前来说,只有这两条对我来说最重要。 第103节 赵英俊没一点正形,金瓶梅一走,他就开始得瑟。不过这件事的很多资料都在他脑袋里,当初每天十几个小时昏昏沉沉的“嗑药”并不是白费的。他掌握了很多影子的记忆,但那些影子活动在地下,极少会出现在地面,所以根据影子的记忆,他也没办法完全确定影子活动的具体地点,只是根据线索推测出了一些地方。 这是肯定的,有影子活动的地方,就有可能存在诅咒的原载体,而解除诅咒,就需要到有原载体的地方去。我爸也在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我想着如果运气超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一举两得。 赵英俊推测出来的地点,全部都在西北一带,折腾了一圈,还是得绕回去。没有很确定的目标,只能把这些地点一个一个的走一遍。根据路程,赵英俊选了一个最近的地点,那是宁夏和甘肃交界处一个叫韩家集的地方。 现在的行动和许多年前不一样了,信息化这么发达,在行动之前就可以把几乎一切准备工作做好,赵英俊抠着脚丫子查电脑,在各种驴友论坛混了两天,他告诉我,在行动地点大概四十多里的地方有个村子,我们得在村子里找个向导。因为那附近全部都是野山,在地图上根本不标示,甚至连山名都没有,除了当地人,没有人能带我们过去。 我们两个顺利的到达了那个村子,很普通的小村子。因为交通闭塞,跟外界联络较少,外面的东西运不进来,山里的东西运不出去,村子很穷,住的都是土坯房。赵英俊在村里晃了一圈,亮出几张百元钞,顿时把村民都镇住了,竟然没人敢说话,都怯生生的望着赵英俊。 “我们到那边。”赵英俊朝村子的西北方指了指:“到那边大概一百二十里的地方,谁带路,这钱就是谁的。” 这话一说完,村民竟然轰的就散了,剩赵英俊一人捏着几张票子在那儿傻站着,要多二有多二。他嘟嘟囔囔就出来找我,说这年头山里的乡亲都不厚道了,过去不要钱都给带路,现在给了钱竟然都跑了。 “这村子里的人怎么这么怪?” 我们两个凑在一起想辙,赵英俊摸着络腮胡子说,其实方向拿准了,我们自己走过去也行,就是怕山里没路,而我们又不熟悉情况,被堵着就要绕路,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时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村民,鬼头鬼脑的从村子里出来,他估计胆子有点小,在我们附近转悠了好几圈,才试探着问,是不是要找人带路。 “你认得那边的路不?”赵英俊警惕性很高,看到这个人主动过来带路,就产生了怀疑:“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跑了,就你还过来要给我们带路?” 第124章 渴 赵英俊问的问题,恰好也是我想问的,村子里的人都那么怪,只有这个五十岁左右的村民主动跑过来,就显得有些蹊跷。 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这里很穷,靠天吃饭,我估计他的真实年龄要比外表小一些。他估计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连最蹩脚的普通话都不会说,操着一口当地的土话,我听起来就比较晦涩难懂,不过赵英俊能听明白,再加上这个村民指手画脚的比划,我也勉强搞清楚了。 他说他叫李顺子,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接着,他就道村民们一哄而散是有原因的,因为赵英俊所说的那个方向,距离村子四十里左右就是山,这跟我们之前摸到的情况是一致的。 在过去,村民并不忌讳那片山,抓兔子的,猎黄羊的,反正时常有人进山。但是这半个多月以来,接连出事,把村民搞怕了。最开始的时候,是两个进山打黄羊的人失踪,山里的猎人,脑子里就装着这一片的地图,经验很丰富,他们肯定不会迷路。但人一直不回来,只能说明,他们出事了。 村里组织人进山去找,进去了大概五六个人,跟前两个一样,一去不回,任何线索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一来,闲话就开始满天飞,都说村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怒了山神,进山的人都被吞掉了。我心说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信这些,奈何村子太闭塞,这样的闲话还真有人信。 为了不让剩下的人再出事,村子停止了寻找,只能盼望失踪的人能自己回来,但那肯定希望渺茫。所以那片山就成了村子的禁区,赵英俊亮出的票子很诱人,但村民们还是很理智,不能要钱不要命。 “那你呢?你给我们带路就不怕?”赵英俊问道。 “木办法。”李顺子的本来就布满皱纹的脸马上揪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木钱给娃娃治病,娃娃就要死了。” 李顺子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得了病在家躺了起码两个月,熬的黄皮寡瘦,但家里实在太穷了。而且山里出了那样的事,非常坑爹,这里的土地不好,庄稼年年歉收,村里的人都指望在那边山里弄点山货托人带出去换些钱,如果进不了山的话,这条财路就断了,村里的日子会更苦。 我和赵英俊一起在分辨李顺子的表情,他不像作伪,因为说起娃娃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泪就扑簌扑簌朝下掉。这么大的老爷们,如果不是到了伤心处,到了真没办法的地步,是不会这样的。 没有破绽,这就是个很普通的山里人,赵英俊爽快的答应下来,把之前掏出的几张钞票当时就塞给李顺子。 “先给你这么多,等把我们带到地方,再给你这么多,给你孩子看病。” 李顺子差点就跪下了,那个感激。他可能不想让别的村民看到自己带人进山,所以跑回家拿了点东西,带着我们在村外绕了一圈,然后才走到了那条进山的路。根据赵英俊推测的大致地点,我们的总路程一百二十里,在山里就要走八十里。 李顺子确实是个老实人,很实诚,我和赵英俊带的东西比较多,他就抢着帮我们拿,非常殷勤,赵英俊跟他开玩笑,李顺子就吭吭哧哧的,他说这条山路走的比较辛苦,往返二百多里了,到了目的地能不能稍稍多加个彩头。 “这是小事。”赵英俊拍拍口袋:“咱是高富帅,你好好带路,亏不了你的。” 开始的四十里平路还是比较好走的,但也让我们走到入夜,明天就可以进山了。这里的山没有太多的植被,有些山还泛着点绿色,有的干脆什么都不长,远远的望过去,斑驳一片,看着就像文哥的脑袋。 我和赵英俊带不了帐篷之类的装备,好在天气正热,对付着就能睡一觉。赵英俊就问李顺子:“以你的估计,山里会出什么事?” “谁也说不清。”李顺子咂咂嘴:“是不是没祭山惹的祸事?” 在李顺子乃至他父亲他爷爷的印象里,这片山就没有出过什么事,因为在过去,村子里的人几乎不怎么种地,全靠这片山吃饭过日子,所以每年,村民都会祭山。不过这几年里,村里的老人越来越少,年轻人很少会把这些事放在心里。 “说不准,就是山神爷发怒,不许我们再进山找东西打猎了。”李顺子打了个哈欠,窝着脖子开始默默的算账,他说过,要趁跟我们这次进山的时候弄点山里的东西,拾掇拾掇卖掉,多凑些钱。 赵英俊看看我,山神爷发怒之类的谣传不可信,但这片山里,可能真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个好彩头,如果走的太顺当了,反倒没意思。”赵英俊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睡吧,看明天高富帅勇闯无名野山。” “英俊,你和我究竟谁是扫把星,怎么那么多年都好好的,我们一过来就要出事?” “答案很明显,你看你那一脸灰气,这也就是我命硬,要是换个人,已经被你罩死了。” 第二天,我们正式进山了,村里谣言传的那么邪乎,李顺子进山的时候相当紧张,不停的打哆嗦,东张西望。赵英俊虽然表面看上去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肯定保持着相当的警惕。不过进山之后,我们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山里的路是很扯淡的,一个小时走多少,根本没有定数,或许这一个小时能走上三里,但下个小时可能只能走三百米。我背着那么沉重的东西,一会儿就吃不消了,赵英俊身体好,李顺子也常年干活,他们又把我的装备分担了一些。 到了当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我两只脚掌磨的全都是水泡,在石堰川的时候我学了一点经验,弄了点水烧开,再把脚上的泡都挑破,否则明天就走不成路了。我自己暗中计算了一下,要是以现在的速度,朝山里走八十里最少得三天时间,我不知道我走过去之后会累成什么样子。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觉得,如果这一次不走运,没有收获之后,那么以后我的生活可能都要伴随着长途跋涉。 李顺子挖了一些和山药一样的东西放到火上烤,很香,我用带来的葡萄糖粉沾着吃,味道不错。李顺子看着糖粉,咽了口唾沫,我分给他一些,但他不舍得吃,包着放好了,要回去留给自己的女儿冲糖水喝。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李顺子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我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因为我不知道我爸,是不是用他的心来疼我的。 我正想着,李顺子递给我一瓶水,然后试探着问我,到山里来做什么。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这时候赵英俊就从不远处晃回来了,他一把拿过我手里的半瓶子水,比较严厉的呵斥李顺子,让他不要问那么多,否则会扣钱。 这一下就把李顺子吓的不敢出声了,赵英俊在周围观察了一圈,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他就让我和李顺子睡觉,自己守一会儿。但我躺下之后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吃多了,老是觉得渴,稀里糊涂的爬起来,赵英俊正在旁边大口的喝水。我也拿了一瓶子,一口气喝干了。 但这一喝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还是觉得非常渴,我一口气喝了两瓶水,感觉肚子都发胀了,可是嘴巴里的渴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 说实话,当时我心里好像瞬间就把所有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喝水。纯净的白水在此刻就好像毒品一样,让我想停都停不下来。我一把就解开了背包,把里面的食物和饮水全都倒出来,抓起来就喝,赵英俊也冲了过来,扒拉着拿起两瓶水,一起朝嘴里倒。 “不对劲,不对劲……”他一边喝水,一边还含含糊糊的嘟囔着。 这时候,在旁边窝成一团睡觉的李顺子一骨碌就爬起来,借着月光飞快的朝远处跑。他的动静很大,我跟赵英俊都发现了,但是我们竟然视若无睹,因为干渴占据了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除了喝水,什么都顾不上做。 我们俩就这样咕咚咕咚喝着,一瓶接一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几乎已经胀成透明的了,但控制不住。水太沉重,所以我们带的不多,一路上需要计划支配,就一会儿的功夫,我和赵英俊竟然就把所有的水差不多全喝光了。 我已经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肚子胀的和圆滚滚的球一样,只要稍稍一动,就感觉肚子会炸掉。但我还是左右的张望着,一寸一寸艰难的蠕动,想在一堆空瓶子里寻找还没有被喝尽的水。 第104节 第125章 又来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渴过,那种感觉就好像只要让我喝水,哪怕马上死了都可以。其实我心里清楚,知道是遭道了,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不停的用背部着地,在周围找水喝,稍稍一动,肚子里的水就顺着嘴巴和鼻子朝外喷。 赵英俊本来和我一起扒拉着找水,但他突然就停住了,像一只被按住了爪子的大肚蜘蛛。他的嘴巴一边朝外喷水,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我已经顾不上问那么多,继续找水,过了一会儿,我的余光好像看见赵英俊犯傻了一样,捏着一条虫子就塞到嘴里。 仅剩的水不多了,还在别的背包里,如果在平时,这只是很正常也很轻松的一个动作,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连站起来都很困难,我一边虫子一样的蠕动,一边强迫自己给自己一点信念,我觉得,只要等肚子里的水尿出去,一切都会好。 这时候,我看到消失了一会儿的李顺子从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朝这边观察,可能看到我和赵英俊已经喝的仰面朝天不能动弹,他才哆哆嗦嗦的朝这边走。他手里拿着一把刀,那种老柴刀,背厚刃薄,很有分量。我心里也随着李顺子的出现而哆嗦了一下,如果这个时候他突然挥刀砍过来,赵英俊能不能脱险暂且不说,我肯定要遭殃。 我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赵英俊,他已经不动了,大口的喘气。再回过头,李顺子又走近了一些,他哭丧着脸,拿着柴刀一边走一边念经似的絮叨:“这不能怪我啊,这不能怪我啊,你们不死,我的娃就要死了……” 李顺子的老实不是装出来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要坑我们,但一直到这时候,他还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拿着柴刀一步一步走到我们跟前,我离他近,他站在我身边慢慢举起刀,我慌神了,求生的渴望一瞬间战胜了对水的渴望,不过我站不起来,只要腰身一弯,就觉得肚子要爆。 “这不能怪我,真不能怪我……”李顺子对我举起了刀,但仿佛很不忍的样子,他嘟囔了一下,似乎下了狠心,猛然一闭眼睛,锋利的柴刀就要朝我身上劈下来。 “老丫休泼!”一直躺着不动的赵英俊嗖的就站起来了,暴喝了一声:“住手!” 赵英俊的肚子仍然很大,但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的裤子湿了,那一瞬间我就明白,要是赵英俊屁事没有的话,那还会有闲工夫跟李顺子动嘴皮子,直接就动手了,但他现在不能,他要把肚子里的水排出去。 但即便这样,也给李顺子很大的震慑,他本来胆子就不大,猛然被赵英俊这么一吼,当时差点跟着赵英俊一起尿出来,丢了手里的柴刀,转身就没命的跑。赵英俊威风凛凛,但只要朝他下半身一看,那就太丢份了。这他娘的确实是个人才,竟然就这样一边尿裤子一边追赶李顺子。 他们跑出去二十多米,赵英俊一下子就把李顺子给按住了,等他拽着李顺子回来的时候,估计他也尿的差不多了,肚子明显小了许多。 “你给我们下的什么蛊?”赵英俊把李顺子丢到地上,他平时嘻嘻哈哈的表情荡然无存,眼神闪着冰冷的光。 “木有鼓,木有鼓。”李顺子在赵英俊手下吃了苦头,抱着头打哆嗦。赵英俊再一问,李顺子就说了。 他给我们的水里放了一种很小的小虫子,这种虫子长在树上,要剥开树皮才能找得到。在李顺子的村子里,这种虫子叫“喝不够”,如果误食了它,人就会和刚才我一样,只要有水,就不停的喝下去,喝下去那么多水,排泄又来不及,后果可想而知。 不过,解这种虫子的办法也很简单,挖出虫子的树,取一块树皮焙干了碾成粉末,服下不久就见效。李顺子被赵英俊身上的杀气吓的屁滚尿流,不用吩咐就拿出了这种树皮粉,我吃下去之后,干渴的症状渐渐消失了,跟着一排泄,肚子就轻松了很多。 “说说吧,我们得罪你了?”赵英俊的表情还是冰冷的,我看的出,他确实杀气很重。 “这不能怪我……”李顺子完全被赵英俊给吓的六神无主,结结巴巴的就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遍。 他是想拿我们两个祭山的。 村子里出事之后,仅存的几个老人就说是他们常年不祭山的事。这几个老人话说的非常损,他们说这么久不祭山,再按过去的规矩,拿一般的贡品过去,山神爷不收,需要血祭。所谓的血祭,就是要杀人。 村子里的人法制观念不强,却都不傻,血祭,拿谁去血祭?最后,有人出了馊主意,抓阄,谁抓到的话,谁家就负责张罗血祭。 那个倒霉的阄,就被李顺子抓到了。村里的人一起逼他,说他的女儿本来就是病秧子,现在拿去祭山神爷,换一村人的活路,其实不亏,但李顺子舍不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跟赵英俊出现了。村子里的人一哄而散之后,有人找到李顺子,跟他说来了两个外人,正好要进山,不如诳到山里杀了,可以替他女儿当祭品。李顺子绝对没有杀人的心,但想想女儿,再加上别人撺掇,他就来了。 我听完就气的要吐血,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我们招谁惹谁了,竟然刚到这儿就险些当成祭品给坑到山里。我忍不住就想抽李顺子,但看着他那个可怜巴巴的样儿,又觉得没必要,忍忍之后,收回了手。我看看赵英俊,意思是问他该怎么处置这个李顺子。 “你接着带路吧,路带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我不找你麻烦。”赵英俊冷冰冰的丢给李顺子一句话,李顺子跟得了圣旨一样,连声答应。 我们没能马上动身,我得把肚子排空,赵英俊也得烘干裤子。另外,这山里不知道有没有地表水,如果真没有的话,那饮用水被喝光了,以后是个麻烦事。我揉着肚子,赵英俊为了节省点燃料,就跑去捡东西烧火。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直闷着头的李顺子突然撒腿就跑,我站起来就要追,赵英俊在不远处喊了我一下,然后他捡起一块石头,嗖的就朝李顺子扔出去。 这一石头扔的太准了,尽管是在夜色中,还离的那么远,石头呼啸着划过一道弧线,直接砸到李顺子的后脑壳上,他猛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我们跟着跑过去,到了他跟前一看,我傻眼了。可能就是倒霉催的,李顺子被砸的一个劲儿翻白眼,鼻子和嘴巴微微的朝外渗血,竟然要断气。 我感觉心慌,尽管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我还是东张西望,做贼似的。赵英俊倒很沉得住气,他说就算李顺子不回村了,村里人肯定也会认为和之前出事的人一样,不会朝别的地方想。 “现在怎么办?” “没了李屠夫,就非得吃带毛猪?”赵英俊只穿着内裤,蹲着观察李顺子。李顺子确实不行了,抽搐了一会儿就停止了呼吸。 “这就扯上人命官司了?” “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过来,帮个忙。” 赵英俊招呼我把李顺子抬到个隐蔽的地方去,随便弄个坑给埋掉。他说现在不可能再回村子找向导,只能我们自己摸索着朝前走,估计问题不会太大,只不过会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我们两个把李顺子埋了,回到原来的地方,收拾了东西。我总觉有点心虚,觉得赵英俊做的过分了,但他不以为然。 “我有个忘年交,精通巫毒,给了我一条能解蛊的灵虫,如果没有这条灵虫,现在死的就不是他,而是你了。” 我没反驳赵英俊,因为他说的没错。但我总觉得睡在这里不踏实,硬逼着赵英俊又走了大概一里地,才重新落脚。 “说实话,你真是扫把星,像我这样命硬的人都有点扛不住了。”赵英俊把裤子烘干,又把火灭掉,道:“老赵过去纵横四海,什么地方都敢去,风一样的男子,但自从跟你认识以后,这他娘的已经是第三次遭道了,还摊上了人命。” 我们俩扯了一会儿,就商量守夜的事。我的体力不行,如果晚上睡不好,第二天肯定走不远,赵英俊也不是铁人,不可能守一晚上。所以合计了半天,我们就决定,赵英俊守一会儿,没情况了他也睡,反正睡觉的时候操心点就是了。 “英俊哥,你觉得这山里有没有异常?”我侧身躺着,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再加上李顺子被赵英俊给失手砸死了,就埋在一里地之外,所以我临睡前问赵英俊,其实我知道他也说不上什么,只不过求个心安而已。 “山里没事,放心睡吧。”赵英俊果然安慰我,这让我稍稍放下点心。 我累的很,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睡了不知道多久,赵英俊就在我旁边躺下,我听的很清楚,不过懒得睁眼,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山里的夜晚还是比较凉,第二次入睡后最多一个小时,我被冻醒了,眯缝着眼去身边摸外套,但朦朦胧胧的看到,我脸前仿佛有什么东西。看的不真切,不过能看到那是个侧脸躺着的人,我的脑子还没从睡梦中完全调整过来,以为是赵英俊。 我随手摸到外套搭在身上,准备接着睡,但总感觉眼前的人好像很奇怪。他就跟我脸对脸的躺着,一动不动。我揉揉眼睛,当目光看清这个人的时候,浑身上下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差点就昏过去。 李顺子!他竟然就在我身边躺着! 第126章 几个晒太阳的人 我被刺激到了,浑身的睡意瞬间无影无踪,李顺子就躺在我旁边,我甚至能看见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这一幕就这样发生了,我觉得没有几个人能坦然面对。我差点就被吓昏过去,用全身上下的力气猛然大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朝旁边退,一下子压到了赵英俊身上,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在惊恐的抖动。 赵英俊一激灵就爬了起来,这种人从睡梦到清醒过度的很快,他看见我的样子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二话不说,把我朝旁边一推,眼睛就飞快的左右扫视,这一下,他也看到了李顺子。尽管赵英俊的心理素质没得说,但看到李顺子的那一刻,他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单纯是个死人,赵英俊估计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可是眼前的情况太诡异了。 李顺子不是被我们埋到了原来宿营的地方?相隔一华里,他怎么会出现在我旁边?那一刻,我这么多年所受的无神教育马上彻底崩塌了,情况超过了自己的承受底线。我差点就跟李顺子商量,是赵英俊弄死他的,有什么冤屈,找赵英俊就好了。 但赵英俊的慌乱只是那么两秒钟的事,他手里亮出了一把枪,蹲在地上观察了李顺子好一会儿。李顺子确实是死了,我就一阵麻爪,如果他真还活着,那也好说,可是死了的人怎么从一里地之外爬回来的?我们当时埋他的时候浅浅的挖了个坑,直到这时候,我还能看到李顺子头发上还有衣角,都沾着土屑。 “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你死了,我更不怕。”赵英俊嘟囔着,开始慢慢靠近,他很警惕,不仅仅是观察着李顺子,还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我紧紧跟在他身后,也不断的东张西望。天快要亮了,朦胧的四野一片沉寂,没有那么多植被,连昆虫的鸣叫几乎都听不到。 第105节 我刚才被惊醒之后,脑子完全乱了,一片模糊,现在跟着赵英俊一点点的靠近,再加上天色泛白,我们很快就看到,在李顺子身后一米多的地方,有一个斜着从下面打上来的洞。洞口和洞的直径几乎是一样的,仅容一个人勉强爬动。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洞时,我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慌乱。 李顺子,是从这个洞里爬出来的? 我顺着额头冒冷汗,赵英俊到了李顺子的旁边,用枪口动了动他的脑袋。尸体完全僵硬了,他比我经验丰富,这么一看就知道问题不在李顺子身上,所以目光马上就转到了那个洞口。 我完全不知道这个洞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正在提心吊胆的看,赵英俊突然甩手就放了一枪,清脆的枪声在四周回荡,与此同时,他一下子蹿到了洞口旁,但是不敢进去,侧身躲在旁边看。 我听不到任何动静,也不知道赵英俊为什么会开枪,过了一会儿,他示意我过去,拍拍手上的土,道:“洞里有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 “打中那东西没有?” “应该打中了,我嗅到了血腥味。” 直接顺着洞爬进去是最方便的,但我不敢,赵英俊也顾忌很多,现在他出点事的话,我们两个就彻底完了。所以他很谨慎,没有直接进洞,而是拿出工具直接在地面上挖。 他从地面把洞挖通了,手电照下去,在靠右边的地方,我们看到了一滩血,但是除了血,什么东西都没有。 “受伤跑掉了。”赵英俊飞快的把洞口全部都挖土堵住:“不管那是人还是什么东西,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再过来。我们走。” “就这么走?”我看看李顺子侧躺着的尸体,一阵头大。 “我们就两个人,守在这里不是办法,走吧,路上小心点。” 这一次,我把埋李顺子的坑挖的特别深,手上都磨出了泡。这种事碰见一次就够受的,如果再有第二次,人就崩溃了。 把尸体埋掉,又简单收拾了东西,连饭都没吃,我们两个就上路了。我心里那种不安一直都在隐隐发作,这个事情太奇怪了,赵英俊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会一直瞎想。 “你放心吧。”赵英俊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对我道:“比这还刺激的事我都见过,不照样趟平了?如果真遇见事,你不要慌,别给我添乱就好。” “村子里的人在山里出事,好像并非没有原因的。” “大概是吧。”赵英俊现在的废话特别少,答了一句就催促我上路。 没有了向导,路就难走了,我们朝着固定的方向走,时常都会被拦住,然后从别的地方绕一大圈,如果绕的过去还好,绕不过去就得退回来重新找路,反正走的是相当困难。不仅这样,我们两个人还得找水,时间就这样被浪费了。 不过老天还算是稍微照顾了一下,我们独自上路后的第一天,怎么走都走不通,但第二天开始,路竟然顺畅了,虽然要翻山,但路线几乎是笔直的,很顺利。而且这种好运一直保持了下去,比预计还提前一段时间就要进山四十公里了。 这一顺利,反倒让我觉得更不踏实,总觉得前面不远就会发生什么事情。这天早上,我和赵英俊起的很早,趁着凉快,一口气就翻过了距离最近的小山,小山后面植被茂密了一些,有叫不出名字的草,还有树。我们还没完全走到山脚下,赵英俊呼的拉住我,随即就趴在地上。 “你怎么了?”我眯着眼睛朝前看,但无法看的太远。 “以后你不要乱说话了,你的嘴巴真他娘的叫个晦气。”赵英俊趴着,用望远镜看,我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东西,在这里埋怨,所以抢过望远镜。 望远镜可及的范围内,出现了几个人,距离比较远,所以看不出很具体的相貌,看着看着,我心里就是一动,因为这几个人身上的衣着,跟之前村子里的村民很像。如果是外面进山的人,绝对不会穿着这身打扮。 “是村子里之前失踪的那些人?”我转头问赵英俊。 “大概是,但他们究竟是不是,暂时不重要,你好好看看,这些人的样子很奇怪。” 按着赵英俊的提示,我又仔细看了看,果然,这样一看就看出了问题。那几个人一个挨一个的靠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身体折成九十度那样坐着,猛然一看,好像是聚在一起晒太阳,但我看了那么久,他们竟然一动都没动,直挺挺坐着。 看到这些,再联想前两天发生的事,我就很后悔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我们两个就像侦察兵一样,藏着继续朝那边看,想观察下还有没有别的情况。这时候,我看到从大石头后面的一侧,慢慢的爬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的装束和其他几个人一样,他趴在地上不断的爬,我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爬过来的,那块很大的石头挡住了我的视线。这个人爬的很艰难,特别的慢,好像每爬一步都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我赶紧把望远镜递给赵英俊,让他看看是怎么回事。 赵英俊看了,但他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觉得,那些人好像就是在晒太阳,大石头正对着向阳的一面,光照很足。等我再接过望远镜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一点一点的爬到了大石头的正面,缓慢的翻了个身,和其他几个人一样,靠在石头上就不动了,可能是刚才的爬行已经浪费了他残余的体力。 “我们怎么弄?绕过去?” “绕过去不妥当。”赵英俊摇摇头,道:“距离目的地不远了,想绕过去肯定能绕,但是把几个这样的人丢到身后,你放心吗?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变成这样子,我们得看看,做好必要的防备。” 我心里乱,没什么主意,赵英俊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又观察了一会儿,除了那几个样子奇怪的人之外,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走,小心点,过去看看。”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沿着能隐蔽的地方慢慢的靠拢过去,当进入较近的范围之后,那些人还是一动不动,仰着头靠着石头。赵英俊就说,这些人不是装出来的,看样子是真不能动了。 我们从左边又前进了一段路,这时候距离那些人已经非常近了,离我们最近的,是刚刚爬过来的那个人,他不知道有没有意识,胸膛在微微起伏,全身上下同时在不断的发抖。至于旁边的几个,就像石像一样。 “旁边那几个,可能都挂了。”赵英俊随手捡了块小石头,丢了过去。 “都挂了?” “不仅挂了,而且……”赵英俊又朝那边看了两眼,道:“而且死的很蹊跷。” 我仔细的看看那几个人,随即,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就迅速的席卷了全身。我分辨不清楚那几个人究竟死了没有,但他们此刻的样子,是我打破了脑袋都无法想象的。 他们怎么会这样? 第127章 肚子上的复眼 我所看到的,是违背常规的一幕,尤其是这种情况发生在几个疑似已经挂掉的人身上,就更加无法理解了。我的疑惑里面带着深深的恐惧,尽管太阳就在头顶上,但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靠着石头坐着的,一共有六个人,右边那五个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了,身子看上去已经僵硬。这个月份,即便是在西北,气温也非常高,但是那几个人如同是被活生生冻死的,刺眼的阳光下,他们身上竟然结着冰凌子,头发蒙着一层白花花的霜。 这很不正常,完全说不过去,我和赵英俊在远处至少观察了有二十多分钟,再加上摸索过来的时间,足有半个小时以上。最开始看到这些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别的地方被冻死,然后又被抬了出来。但仔细一想,这也不对,在烈日的暴晒下,就算不能把冰凌子全部都烤化,也不可能像这样冻的头发都起霜。 如果用一句不现实但很贴切的话来形容,这几个人就如同一个个小型的制冷机。 这时候,刚刚爬过来的那个人眼珠子微微的转动,可能是发现了我们。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爬过来的,身上有水,头发很脏,湿淋淋的结成一缕一缕,这个人三十岁左右,长的很粗壮,但是现在靠在石头上,完全失去了生气。 “会不会是那块石头有什么问题?”我问赵英俊。 他也无法解答,只有亲自看了之后才知道。我们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周围还是很安静,赵英俊的胆子大了一些,直接就朝那几个人摸过去,我随后跟着他,我们两个最后就蹲在他们的旁边。 “看!快看!”我指着那个三十来岁粗壮结实的人,对赵英俊小声的吆喝。 那个人身上湿了的衣服,还有沾着水的头发开始结冰了,一点一点的,速度非常缓慢,但不一会的功夫,他的衣服上率先结出了薄薄一层冰,头顶的太阳对这个异常的现象似乎构不成任何的影响,体温的降低让这个本来就半死不活的人陷入了昏迷。 第106节 “奇怪了。”赵英俊试探着触碰了一下他们身后的石头,石头应该是正常的,已经被太阳晒的很热。 “弄点柴火,给他烘烘。”我转身就想去捡柴禾,只有把这个还没死的人给救过来,才能从他嘴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没用。”赵英俊在四周望了望,道:“你看见了没,这几个人都是冻死的,就是觉得冷,才爬到这里晒太阳。” 赵英俊不赞成用火烘烤,我没有什么经验,不知道人的皮肉被冻住之后,直接用火烘烤的话,皮肉会随着冰块一起化成血水。而且,赵英俊怀疑这周围应该还有其他人,一旦点火,浓烟会暴露我们。 赵英俊拍拍那人的脸,已经硬了,触手冰凉,这个人可能就是村子里的人,身上没有别的东西。我想翻翻他的衣服,但赵英俊一把就拦住我,指着他的肚子道:“看见没有,冰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结的。” 确实,这人的腹部那一块,冰结的最厚,而且不断的朝身体其它的部位蔓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如果周围的环境对人没有影响,那么他的问题,十有八九是来自体内的。 赵英俊用一把匕首,轻轻挑开了对方硬的和纸箱壳一样的上衣。 “我靠!”我看到对方的肚子时,顿时被吓了一跳,脱口道:“这是什么!” 这人的肚子有点胀,上面是一个一个凸起的眼睛状的东西,很多眼睛,密密麻麻聚集在他肚子上,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复眼。这个人在我心里马上就变成了异形一样的生物,不仅仅让人害怕,还让人恶心。特别是对我这样有轻微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他的肚子足可以让我把昨天的早饭给吐出来。赵英俊蹲着没动,但我看到他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显然也被这个人给恶心到了。 “这是什么东西!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个结冰的?”我强行压制住要吐的感觉,也掏出自己的匕首。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肚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估计谁看见都会牙根子发痒。 猛然间,肚子上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开始蠕动了,整个肚皮也随着眼睛的蠕动而再次开始发胀。赵英俊用力推了我一把,同时,他无比麻利的顺手脱掉自己的外套,一下子捂到了那个人的肚皮上。 砰…… 我听到了很轻的一道声音,而且很闷,赵英俊捂在那人肚皮上的外套同时鼓起了许多小包,就好像里面有几十只青蛙朝外蹦。 “快!绳子!”赵英俊手脚并用,紧紧把衣服的四角按住,转头对我喊了一声:“他肚子爆了,里面的东西要朝外爬,不能让它们出来!” 我赶紧就拿出绳子,割断一截,把赵英俊的外套连同那个人给扎到一起,之后又扎了一道,做完这些,赵英俊松开了手,东西都被困在衣服里,暂时出不来。我没看清那是什么,现在也不可能解开绳子去看。 “我们走。”赵英俊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我就跑。我们俩跳过后面的一堆石头,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窝起来。我的心还在砰砰的跳,使劲的喘着气,想从紧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但是刚喘了一口,赵英俊就猛的一拍我,指着前面,然后按着我的脑袋就把我按低。 “说了周围肯定有人,幸亏刚才没弄出什么动静来。”赵英俊只露出一双眼睛,朝北边望着。 在我们北边,是一片小林子,东西两边都是山,一过正午之后,太阳就照不进来了,林子显得有点阴森。我也学着赵英俊的样子朝那边看,一眼就看到林子旁边有一个很低的帐篷,还有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绳子堆了好几盘,这样的装备一看就不是村民带进来的。 这是个临时营地,但营地里一个人影都不见。赵英俊看看营地,又看看身后的那块大石头,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我知道,他在怀疑几个被冻死的村民是不是从营地那边过来的。 “我们得去看看。”赵英俊皱着眉头跟我说:“有人抢先一步,比我们早到了。” “是什么人?”我看着营地的规模,就判断这支队伍的人数不会太少,我有点担忧,因为我害怕是文哥团伙内的另一支队伍,如果真是那样就不妙了,我刚从他们手里逃出来,不想再被抓回去。 “是什么人,还不好说,但我们过去之后,一定得注意两点。”赵英俊郑重的嘱咐我:“第一,有水的地方要小心,那几个人浑身透湿,看样子好像都是从水里上来的,第二,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到两三寸长的活的东西,严防。” 我知道他要我防备的就是村民肚子里爆出来的玩意儿,那个东西太瘆人了,想想就头皮发麻。 “就防这些?”我问道:“他们队伍里的人不用防备?” “你傻?对方那么大的人你会看不到?”赵英俊突然就笑了笑,咧着嘴道:“不是老赵我吹牛,除了藏区那几个已经挂了的老家伙,单打独斗的话,我就怕一个人,可惜,他不在了。如果跟对方的人遭遇,你只要躲好就行,我来收拾他们。” 我看到老赵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在笑,但眼神里飘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我突然觉得,他的这种表情,和当初金瓶梅提到某个人时的表情,几乎是一样的。我就怀疑,他们俩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问了赵英俊,他没有否认,不过也没有说那么多,只是告诉我,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没死,但是这辈子或许都见不到他了。”赵英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枪,道:“不说这些了,总之你机灵点。” 我们两个刚想动身悄悄的朝营地去先观察观察,从营地不远的一个斜坡就走上来两个人。他们的身材相当高大,虎背熊腰,赵英俊这种壮汉都比他们矮了一个头。这两个人抬着一个村民打扮的人,登上斜坡之后,顺手就把他给丢下来。村民顺着坡滚到底,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样,他浑身在发抖,好像冷的厉害,顺着崎岖的路面,就朝有太阳的地方爬。 两个丢下村民的人转头朝营地那边看了看,然后互相点点头,重新走下了斜坡。他们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我和赵英俊都清楚的看到,那不是中国人。 “看着像欧洲人,要么就是老毛子。”赵英俊缩着脖子,小声道:“怎么会被他们抢先一步?” “这肯定是老毛子。”我脱口就说了一句,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想到了文哥曾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过,我爸曾经试图带着资料叛逃苏联,而且跟对方接触过,但因为其它原因,叛逃没能成功。 第128章 血纹陶 一看到两个老毛子,我心说这个事情复杂了,赵英俊不知道我为什么肯定那就是两个老毛子,但单从长相上,他区分不出到底是不是俄国人。 两个老毛子消失在视线里,他们朝斜坡的另一边去了,在我们这个位置上看不到。赵英俊想了想,说这支队伍估计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情,人手不太够用,否则的话不会连看管营地的人都不留。 我们两个确定对方走远之后,就跑了出来,那个被丢下来的村民仍然慢慢朝有阳光的地方爬,他还很年轻,但估计活不了多久,我感觉惋惜却不敢碰他。当他看到我们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求生的欲望,趴在地上朝我们使劲的伸手,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样子可怜也悲惨到了极点。 我确实害怕,但看到他可怜成那样,就有点忍不住,左右来回看,想要想想办法。赵英俊直接阻止了我,我就觉得他没一点同情心。 赵英俊说我和以前的金瓶梅一样,什么都不会,只有一颗滥好人的心。我不服气,就说金瓶梅其实很能干,赵英俊冷笑了一声:“那都是吃亏吃出来的经验,你问问他,要是遇见现在这个情况,他还会救人吗?” 这个人连话都说不出了,最后,我们还是没管他,直接绕过去,靠近了营地。走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两个闻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很臭,就好像在港口小镇里晒着死鱼烂虾的那种味道,有一股水腥气。而且我们发现,之前看到的那个很低矮的帐篷,其实根本就没有支起来,只不过是用帐篷盖住了一些东西。 “味道,就是从帐篷下面发出来的。”赵英俊抽抽鼻子,竟然还咂咂嘴,好像在细细品味的样子。 “那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的味道。” “我不知道,但很可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赵英俊指指帐篷边,我发现帐篷四周的草皮上有一片水渍,尽管已经不明显了,不过仔细的看还是可以看的出来。 “老毛子在水里捞大便吗,这么臭。” “你退后一点。”赵英俊甩甩手,道:“掀开看看。” 赵英俊很机灵,因为不知道帐篷下面盖住什么东西,所以也没有直接用手去掀,他拉住帐篷一角的绳子,甩到旁边的树杈子上,然后过去用力一拉,顿时,小半个帐篷都被掀开了,下面盖着的东西一目了然。 “我靠!”我看到帐篷下的东西,当时就去捂嘴,神经和视觉器官接连受到强烈的刺激,那感觉几乎和遭到物理伤害一样,觉得心口发闷。 帐篷下面满满的堆了一大堆尸块,别的部分我辨认不清,但那些断手断脚却清晰可辨。就如赵英俊所说,这些东西可能都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不知道泡了多久了,那些断肢外面结了一层发白的石灰质。 “这么多!”我一时间就有点语无伦次了,单独看见一具尸体和看到这么多被分尸的尸块完全是两个概念,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底线,胡乱的指着帐篷下面的尸块,叫赵英俊看。 “你乱喊什么嘛。”赵英俊赶紧示意我小声一点,他绕过帐篷走过来,对我道:“你眼睛有毛病?这可能是尸块吗?要真是这么多尸块堆一起,这种天气一晒,隔着二里地就能把你熏趴下。” 其实,赵英俊从闻到之前那股气味的时候,就知道下面不会是尸体之类的东西,因为我们闻到的气味跟尸臭相比算是很“柔和”的了。他用一根粗树枝从帐篷下面挑出一截子胳膊,胳膊硬邦邦的,在地上来回滚动了几下。 第107节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惊魂未定的擦了把汗,那截胳膊非常沉重,如果刮掉外面包裹着的薄薄的石灰质,就能看到类似于粗陶之类的本体。 “是……陶俑?”我抬头看看赵英俊,长出了口气:“真他娘的吓死我了。” 赵英俊也蹲下来,盯着那截胳膊看了很久,他用匕首把外面那层石灰质全部都刮掉,摸着络腮胡子又想了半天,然后搬过来一块石头,用力把那截粗陶手臂砸断。 “你看。”赵英俊把粗陶手臂的横断面放到我面前。 这条陶手臂跟真人的手臂比例一样,在手臂的横断面上,有直径三厘米左右的中通。而且,粗陶本身的色泽应该是发黑发青的,但横断面上,却有一圈一圈暗红色的螺纹样的线条。 “我现在真怀疑这是什么地方了。”赵英俊把两截断掉的手臂扔回原位,又把帐篷重新盖好,道:“这个东西,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恩?怎么说?” “帐篷下面的这些陶俑碎块,叫做血纹陶。” 所谓的血纹陶,是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出现的一种制陶工艺,曾经在秦国以及之后的秦代盛行过。其实这并不能称作一种工艺,制陶的手法还是过去的手法,只不过在里面加上了一些东西。后世的一些史料中说加进去的是人的鲜血,有的说是剁碎的尸体,总之比较血腥。这种陶烧制出来之后,会有一圈一圈暗红色的螺纹。 这种东西的出现,跟先秦时期诸国以及秦始皇笃信方士有很大的关系。据说,完整的血纹陶是可以当阴兵来用的。不过史料中关于血纹陶的记载不准确,说法至少有五六种,有些学者坚持认为,血纹陶其实只是一种祭祀品。因为那个时代的祭祀还有墓葬都要杀掉大量的人殉,很浪费,而一具尸体斩碎之后混入陶泥里,至少可以烧制好几尊陶俑,每一尊陶俑在祭祀的时候都能当成一个人殉来用。 血纹陶在战国其实兴盛一时,到了秦代灭亡之后,这种特殊的制陶工艺就渐渐没落了,没有再出现大规模的批量烧制,除了一些阴邪的术士会私自烧一尊两尊,工艺流程几乎失传。至于后世收藏血纹陶的人也不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东西掺有人血,放在家里阴森森的,据说,有一块血纹陶被几个人先后收藏过,家里都接连出事,到后来一传再传,这个东西在收藏界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这些传闻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赵英俊告诉我,秦代烧制血纹陶的时候,直接就拿活人朝陶泥里放血,等血放干了,人还没死透,那些人要的就是死者的那股戾气。 “怎么?你是说帐篷下面的血纹陶有问题?” “真他娘的笨啊你。”赵英俊在我后脑勺拍了一下:“这里是那些鬼影子还有诅咒原载体可能存在的地方,你说它的历史该有多少年?血纹陶又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年代就不对,这还不够奇怪?” 我懂赵英俊的意思了,但是我却不觉得有多奇怪,如果让赵英俊知道史官笔记里的那些内容,还有石堰川史前古城的事,他估计才会把血纹陶的出现归为正常。秦代人搞这个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而且规模非常大,他们难保不会到这里来探索一番,至于为什么会有血纹陶,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血纹陶肯定沉到了水里,然后被老毛子一块一块的捞了上来。” 俄国人干嘛要费力打捞这些血纹陶,也是个问题,不过很可能他们能看出血纹陶是古老的东西,觉得有研究价值,所以捞了上来准备后续研究。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赵英俊就不以为然,说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赵英俊又分析了一下,说血纹陶估计不可能是在地表河里打捞上来的,那层薄薄的石灰质就是很好的证明,最有可能的,这些血纹陶沉到了一片水流非常缓慢甚至近乎于死水的水域中。 血纹陶以及俄国人的出现,让本来不那么复杂的情况变的无法揣度,我很不安,但想不到赵英俊竟然兴奋起来,好像那种没事都要找点刺激的人,说要想办法跟着去看看,看看老毛子究竟在做什么。 “他们行动的地点一定不会太远,就在营地附近,我们找个地方等着。” 我们两个离开了营地,在林子对面找了个地方呆着,居高临下,地势很好。一直等了有两个小时,周围还是没人出现,我就有点急了。 “他们要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一直不出来该怎么办?” “不会,他们人手是不够,但不可能被缠死,否则没工夫派人把那些村民给丢出来。等着吧,老毛子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的,等他们带进去的给养消耗光了,会派人来拿。”赵英俊很惋惜的道:“可惜啊,我身上没带着阴损点的药,要不给他们下到饮水里,直接就把他们全放倒了。” 赵英俊猜的不错,又过了一会儿,有四个人出现了,都是俄国人,无比壮硕。他们从营地里取了一些东西,当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赵英俊就嘱咐我先留在原地,然后他孤身一个人跟了过去。 第129章 孤身对敌 赵英俊不让我跟过去的原因,还是怕我手脚不利索,弄出动静暴露行踪被老毛子发现。所以我也很知趣的就老老实实的留下。两个老毛子下了斜坡之后,拐过一个小山脚就看不到了,赵英俊也随之跟了上去,这一下子,空旷的山野里仿佛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感觉发憷,尤其是后面那大石头上靠着的几个被冻死的村民,尽管知道他们都死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唯恐猛然间站起来一个。刚才被老毛子丢下的村民,好不容易爬到了大石头那边,一头就撞在石头上,再没有半分力气了。 我自己紧张了一会儿,就慢慢的恢复过来,分清楚了事情的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赵英俊能不能顺利找到老毛子活动的具体地点。而且我怕他孤身一个人跟过去之后出事,所以渐渐把精力都集中到了前方,用望远镜对着老毛子还有赵英俊消失的那个小山脚。 就这样等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时间,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赵英俊说过对方的行动地点和营地距离不会太远,但赵英俊没有回来,我开始瞎琢磨,心里祈祷着这货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他要是出事,丢下我一个人,那就坏菜到极点了。 我焦躁的等,等着赵英俊的出现,可是足足等了有半个多小时,还是一个人影都不见。我浑身都是汗,趴的非常别扭,刚想缓缓姿势,那种曾经出现过的预警似的预感,就猛然撞击着脑海。 说不清楚这是不是人体都会有的一种正常的预感,总之它一出现,我就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条件反射一般的去看。其实我知道,很多时候,人只不过是自己在吓自己,比如独自走在一条空旷的又偏僻的夜路上,明明什么都不会有,却总是心头被一种恐怖的阴云所笼罩,只有回头去张望一下,才能安慰自己。 我也不例外,当脑海里产生了这种如同预警一般的预感时,马上就转过脑袋。我以为什么都不会看见的,但这一转头,我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下来。我跟赵英俊藏身的地方,是一片碎石堆的顶端,我回头看到的东西,绝对是我想不到的。 李顺子! “我靠!”我已经快要被接连不断出现的异常现象给弄得发疯了。李顺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他就站在石堆的下方,像一个喝醉酒了的人,歪歪斜斜的走着,看样子,已经开始要朝石堆上爬了。 这绝对是挑战勇气和智商的反常情况,李顺子死了,绝对死了。从他死去到现在,我和赵英俊又艰难的赶了几天路,天气太热,他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我趴在石堆的顶端都能闻到那股臭味。 但诡异的是,他真的一路跟过来了,就出现在我面前。 李顺子耷拉着脑袋,毫无规律的晃动着身体,他在石堆下面晃了几晃,噗通一下子就栽倒在石堆上,但他跟着就歪七扭八的重新爬起来。这一次,他的头微微的上抬,我看到他那张形容不出颜色的脸,还有开始烂掉的眼睛。 “滚!滚!”我实在被惊吓到了极点,把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伸手就从身旁抓了石头,拼命朝下扔。事实上,当一个人面对恐惧的时候,他不见得一直会躲避,如果真的被什么东西跟的太紧而跟急了,那么愤怒就会像一团火,把其它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我扔的很快,石头像雨点一样的砸下去,其中一块拳头那么大的石头一下子砸中了李顺子的脑袋,他整个人就像中弹了一样,以头部为起点,然后身躯朝后仰倒。他一倒下,再爬起来就比较艰难,但是手脚都在不停的甩动,在挣扎。 “噗!”我狠狠吐了口唾沫,心里既怕,但又极度的恼火,这个人死都死了,为什么还会这样诡异的一路跟着我?如果这一次不把他给彻底的弄成一堆渣滓,那么他没准还会纠缠下去。 说实话,我根本不信他是鬼,也不信他是诈尸了,头顶的太阳这么毒,如果连这种阳光都照不灭他的阴气,这个世界早就成一片坟场了。 我左右看了看,搬着一块半个脸盆那么大的石头就冲了下来,对着正在来回扭曲的李顺子,用力砸了下去。这一下就把他的脑袋砸扁了,腥臭的体液从颅腔里唰的飞溅出来,我仍然不肯罢休,既然已经豁出命跟他斗,就要斗到底。我又转头从身后抱起块石头,但就这一转眼的功夫,我愣住了,或者说,完全呆了,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手里的石头下意识的朝前扔出去,但没有砸到李顺子。 最少有几十条一尺来长,大拇指那么粗的黑色的东西从李顺子的身体四处飞快的爬了出来,那东西看着很像大号的蚰蜒。蚰蜒在我们那代孩子的心里相当恐怖,因为小时候,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在外面贪玩或者非要滚在地上时,大人总是会说,蚰蜒要顺着耳朵爬进去,把脑子给吃掉。 我这一愣神的功夫,猛然感觉左手腕一疼,仿佛被什么给咬住了。我顿时一甩手,但没能甩掉,回头一看,一只大概和柴狗那么大的东西,眼睛冒着凶光,死死地咬着我的手腕。这东西长的很像黄皮子,不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它的牙齿长而且尖利。如果这一口不是咬到了左腕子的手表上,我估计腕骨当时就要被咬穿。 我完全慌了,但并没有丧失战斗意识,我用脚踢它,同时右手拿出了匕首,这个东西和狐狸一样灵,看到锋利的匕首之后,嗖的松开嘴,从我身后跑到右边。我甩了甩手腕上的血,身体急速的转动,尽力不让背部暴露给它。然而就在这转动的时候,我看到七八米之外,还趴着另外一只相同的东西,它的皮毛颜色几乎和地表一样,是一种绝佳的伪装色。唯一不同的是,这只东西的脊骨右侧,有一个很大的伤口,伤口估计感染了,连同周围的一片皮毛都被污血染成了黑色。 这么记仇的东西!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当时赵英俊在那个洞里放了一枪之后打中的东西,我们那时还纳闷,不知道是谁留下一滩血之后逃走了。 不可否认,我的确是个善变的人,尤其是心里的想法,刚才我只顾着把李顺子给砸成一滩泥,让他再没有任何作怪的机会,但此刻,逃跑的念头重新萌生出来。这两只东西的体型虽然不大,可是牙齿非常锋利,而且动作异常灵敏,如果被它们缠住,我迟早会有顾头顾不到尾的时候。 我想,如果非要死的话,我宁可脑袋上挨一颗子弹,连惋惜和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死过去,但我绝不愿意被什么东西缠的筋疲力尽之后被一口咬断脖子。 我就那样倒退着朝石堆的边缘跑,最起码紧贴着石堆,不会担心背后被攻击。但我也不敢那么肯定,因为不知道这种东西究竟有几只。在我的全神戒备下,两只东西没有马上攻击,可最让我恶心的是,那几十条足足一尺来长的蚰蜒状的玩意儿,已经四下里散开,像一片黑色的波浪,无声无息的朝我逼近。 我开始朝石堆上爬,想居高临下,能坚持一会就坚持一会儿,但我现在的姿势非常别扭,一脚蹬松了,不由自主的坐倒在石块中间,那一下就觉得尾巴骨都让硌碎了,这一迟疑间,那只没受伤的东西从我右边绕了个圈子,飞快的跳上石堆。我冲着它挥动匕首,它虽然退了几步,却没有一丝惧意。与此同时,负伤的那只东西也从我左边包抄过来,几十条黑蚰蜒蛇一样的钻到了石堆的缝隙里,我很清楚,用不了多久,它们不知道就会从什么犄角旮旯钻出来。 第108节 这种东西的智商似乎非常高,经过几次试探,它们发现我好像没有多少反击的力量,尤其是那只没负伤的,蹦跶的最欢,它们会配合,负伤的那只不断的逼近,虚虚实实的对我攻击,另一只就在等待绝佳的机会。我能看出它们的意图,但真的对付不了。 骤然间,两只东西一起从两个方向扑了过来,负伤的那只贴着地面,另一只直接猛跑了十多米,后腿一蹬,凌空蹿起来老高,饿虎扑食一样的扑向我。我在石堆上翻滚了一下,一脚踹向负伤的那只,没能踹到它,但是把它逼退了一点。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已经尽力了。这一下的时机其实拿捏得非常好,但我没有赵英俊和邝高手那样的身手。当我逼退了负伤的那只时,没负伤的扑到我身旁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我的身体是歪着的,它的前爪子扒住我的肩膀,带着两颗尖利獠牙的嘴巴大张,冲着我的喉咙就咬了下来。 第130章 湖 面对锋利的獠牙,我人生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助。当面对死亡的时候,自己明明不想死,也没有屈服,但偏偏无法抗衡死亡的降临。 这时候,头顶上的石头呼啦啦的顺着坡度朝下滚落,而且还传来一声不高却穿透力很强的低喝声,我对这些外界的声响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来不及思考,因为完全被可能威胁到我生命的獠牙牵制住了。但扑杀我的那东西却眼观六路,这是个很出色的捕猎者,不仅仅在捕杀猎物,同时还在关注周围有没有什么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就那么一停顿之间,一道亮光从我上方嗖的闪了过来,随即,我就感到有热乎乎的血飙到了脸上。正准备咬我喉咙的东西低低的哀鸣了一声,前腿的根部,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哗啦啦…… 石块滑落的速度更快了,显然有人正从顶端猛冲下来,两只东西转身就逃,我也一翻身爬了起来。是赵英俊冲过来了,他二话不说,随手掏出一颗只有拳头那么大的黑色的小骷髅头,甩向带着枪伤的那只东西,自己则飞快的追赶前腿中刀的那一只。 我不知道赵英俊丢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但那颗黑色如小骷髅一般的东西只在那东西旁边滚动了一下,顿时,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束缚了对方,我看到负了枪伤的那只东西在尖叫,四只爪子盲目没有规律的来回乱扒,就如同跟一个无形的对手做凶猛的搏杀。 赵英俊完全不管这边,他直追另外一只。另外一只的腿上受伤,依然跑的很快,但是剧烈的跑动中,尚留在体内的刀子随着肌肉上下拉动,割伤了更多的肌肉组织,它跑出去一段,前腿一弯,噗通就栽倒在地。赵英俊一直在后面紧追,抓住这个机会,飞身冲过去,一脚踩在那东西的脖子上。 东西仍然挣扎的无比激烈,但脖子被踩住了,怎么跑也跑不脱,赵英俊对着它的头狠狠地砸了一拳,我知道赵英俊的力气,这一拳即便比不上武松也差不多了。那东西又哀鸣了一声,四条腿随即就从挣扎变成了抽搐。赵英俊顺手从它身上拔下了刀子,接着就在它脖子边一抹,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赵英俊的手上都是被溅上去的血,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拿着刀子就朝回走。负了枪伤的那只东西似乎真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给缠住了,赵英俊很轻松一脚踢倒它,又在脖子边一抹。 “我来的还算及时吧。”赵英俊抠抠鼻子,把匕首揣了起来。 我一下子就躺倒了,尽管心脏在猛跳,但从死亡的边缘被人拉回来的感觉很好。左手腕上因为手表的缘故,伤并不严重,我刚躺下一秒钟,顿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爬了起来,在石堆中把那些黑蚰蜒一条一条的踩的稀巴烂。 “先别管别的了,过来帮忙。” 赵英俊招呼我了一声,他看到李顺子的尸体时,虽然感觉奇怪,但知道肯定和那两只怪怪的如同黄皮子一样的东西有关。我们把黄皮子的尸体都捡回来,丢到李顺子旁边,然后我一边跟赵英俊说经过,一边帮着他挖坑。 “这个事过去了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赵英俊说的真和没事一样。 “你是没事啊。”我抬手就让他看自己的手腕子。 “我说的没错啊,你现在确实没事嘛。你不用喊我恩公,照旧喊我英俊或者帅赵就可以了。”赵英俊说着说着就好像自己真的非常英俊一样,咧嘴露出十七八颗牙:“赶紧的,手脚利落点,这些东西全要处理好,不能让那些老毛子发现任何不正常的踪迹。”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如果你早点回来,我不至于这么狼狈的。” 赵英俊飞快的挖坑,把所有的尸体都丢进去,中间跟我讲他跟过去之后的经历。 老毛子确实就在附近活动,是一个经过精确定向爆破之后炸出的洞口,他们肯定掌握有一定的资料,因为爆破点只有一处,等于是完全确定了地方之后才下手的。在我们刚接近这里的时候,赵英俊就推测过,附近肯定有水,或者是地表河,或者是地下水,因为这里的植被要比其它同土壤环境的地方长的茂盛。 那个被炸出的洞口之后,空气质量就发生了变化,赵英俊本来想跟着两个俄国人找对地方之后就回来接我,但他跟到那里之后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因为所有的俄国人都在行动,赵英俊觉得我一个人呆在石堆上没事,所以他竟然跟着两个俄国人就进了洞。 果然不出赵英俊所料,洞里面的湿度比外面大,他不敢跟的那么紧,所以距离对方比较远,但黑灯瞎火的在那种地方摸索,速度相当慢,还不能搞出任何声响,因此,赵英俊跟着跟着就把前面两个人跟丢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继续朝前走。 那里的空间里最开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探索的地方,就像南方一些喀斯特地下岩溶型洞穴一样,从很多地方不断的渗水,滴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了好多处小溪一般的水流。地势低,水流就随着地势走,赵英俊抹黑走了一段,觉得这样太难受,就打算先回来再说。不过就在他打算回来的时候,两个跟丢的俄国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在前面停留了一下,又让赵英俊给跟上了。 这一次,他一口气就跟到了底。那好像是一个地下空腔中的盆地,地势猛然产生了十多米的落差,俄国人的行动地点就在盆地的边缘。 “那其实不是个盆地。”赵英俊一边清理地上残留的血迹,一边对我说:“所有的水流都顺着地势流过去,流到落差的时候,全部灌到了下面的盆地里,那里无形中就变成了一个地下湖。” 俄国人就聚集在地下湖边,他们的照明设备很先进,而且功率大,赵英俊就躲在一边看。湖岸上堆积了相当多的装备,各式各样,有的连赵英俊也没见过,他们有皮筏子,在湖里飘着,还有带着水肺的人,估计正在打捞东西。赵英俊没有真正跑到湖岸上去看,不过看那些俄国人的样子,打捞的依然是血纹陶。 那个地下湖的总体形状,就像一双眼睛,其实就是两个并列的湖,中间有不太长的水道相连接。俄国人的皮筏子有两只,一只在湖里捞东西,另一只则在水道的旁边来回晃悠。因为俄国人把行动地点就放在这里,所以赵英俊无法深入,也没有看到有什么远古遗留下来的残存古迹和遗址。 我们俩清理完了现场,就沿着俄国人来回的路线,小心的朝那边走,走一段就要停下来观察一下。赵英俊蹲在那里,趁这机会抠着脚,对我道:“我一直觉得俄国人的动机有点奇怪,你说这些血纹陶有价值吧,其实价值也不算大,因为那就是单纯的陶俑,没有文字和图案,而且是带出去就会砸到手里的死货,可他们捞出这么多了,还在捞。” “你是不是怀疑,俄国人想打捞的不是这些,血纹陶只是他们打捞中发现的副产品?” “大概是这样,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他们不会把血纹陶捞上来之后堆到外面,连看管的人都没有。” “那怎么办,跟老毛子在这里碰头了,他们不撤,我们就进不去。” “要是等他们撤了,那有价值的东西就都被他们给搞走了。”赵英俊站起身,示意我接着朝前走,一边对我道:“我数学学的那么好,会吃这种亏?走,先进去看看再说。” 那下面的路,赵英俊走过一遍,多少有些印象,不过我们还是不敢把光源完全打开,赵英俊走一段又要想路,所以比之前跟着俄国人进去的速度慢了很多。走着,我就觉得这样冒险进去值得不值得,因为对方的人太多了,一个个虎背熊腰的。 但赵英俊仿佛天生就喜欢这样带着极度挑战性的活动,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走到这里,我俩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想退回去都没机会。好在这中间再没有俄国人从地下湖那边回去,所以还算是顺利。 我也没时间去观察这里的地质地貌,稀里糊涂的跟着赵英俊走,最后,他把我带到了那个大落差的边缘。所有的水全部流下去了,虽然水流都不大,但下面的地下湖好像是闷的,水流下去就会落在湖里一大半,长年累月下来,水位可能一直没有下降过。 在那样黑暗的环境中,湖岸上的光几乎可以用灯火通明来形容了。我看到了那只正在湖里打捞血纹陶的皮筏子,四五个带着潜水装备的蛙人轮番作业,不停的打捞着,打捞出来的血纹陶就暂时被堆放在湖岸上。 确实很奇怪,先不说俄国人到底想在这里捞什么东西,就说这个湖里有那么多破碎的血纹陶,已经是非常离奇的现象了。帐篷下的血纹陶被赵英俊谨慎的鉴定过,那绝对就是春秋战国到秦代之间的产物,如果这样想的话,只有一个说明,两千年前的秦人,也曾经到过这里,至于秦人到这里干什么,又为了什么留下这么多血纹陶,就只能查找到确凿的线索之后再下定论。 第131章 触碰禁忌 我和赵英俊暂时没有潜伏到湖岸上去,想把所有的情况全摸透之后再说。俄国人弄到这里的装备其实已经是相当全面和先进的了,只不过受限于环境,打捞速度非常慢。我们观察了有十分钟左右,那只一直游荡在两湖之间狭窄水道附近的皮筏子就开始靠岸,两个膀大腰圆的老毛子抓着一个被绑着的人,顺手丢到了皮筏子上。 “他们在干什么?”我拿过望远镜,看了几眼,隐约中发现,那个被丢到皮筏子上的,是一个中国人,而且看他的穿着,和外面的几个村民是一样的。 这只皮筏子重新划到了原来的位置,那个村民被一条绳子绑住,靠近连接水道的时候,他被抛入了水中。这个村民在极力的反抗,但没有用处,皮筏子上的俄国人就用一根绳子牵着他,在水里来回的游动。 “你看他们像不像是在钓鱼?”赵英俊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转头对我道。 我点点头,这太残忍了,俄国人把这个村民当成了饵,不知道想要从水里引什么东西上来。 “他们很可能是在钓那种眼睛一样的东西。”赵英俊道:“或者说,是在诱捕。” 这片地下湖里面,估计是那种眼睛状的东西的原生地,俄国人要派人下水打捞东西,必然会遭到袭击,他们就用活人当成饵,吸引那种东西,给下水的蛙人创造机会。我想想之前那个村民肚皮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就感觉恶心,同时对这些老毛子非常鄙视和愤怒。 “我想了想,这个地方有这么多血纹陶,只有两个可能。”赵英俊盯着那些正在水面作业的俄国人,对我道:“血纹陶在史料的记载中虽然众说纷纭,但总体只有两个用处,第一,这里或许进行过一次规模很大的祭祀,第二,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被埋葬在这里。” “墓?”我迟疑道:“有在水底建墓的吗?” 第109节 “看风水不是我的强项,这里究竟适合不适合葬人,我不清楚。但你想想,这个地下湖在两千年前,说不定还没有积水。”赵英俊来回搓搓手,道:“挺有意思的,想办法过去看看,那些老毛子究竟在打捞什么东西。” “怎么看?”我望着赵英俊:“他们有潜水装备,有水肺,我们拿什么下水?” “不要紧,他们有水肺,我们有人肺,反正都是用来呼吸的,差别不大。”赵英俊大言不惭。 我和赵英俊继续等,其实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但湖岸上的俄国人那么多,我不知道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当我们两个潜伏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之后,那个被当做饵的村民已经奄奄一息了,被抛到岸上,可能是怕他身体里那些眼睛般的玩意惹出麻烦,所以马上就有两个人抬起他,朝外面走。 这一下子,我们就更不敢动了,耐心的等到两个人回来。在他们刚刚赶到湖岸的时候,水面上那艘负责主要打捞任务的皮筏子上,人开始呼喊,看样子是出现了什么情况。另一只皮筏子马上朝他们靠拢,岸边的人也都尽力的围向离水最近的地方。 我们听不到他们在喊什么,但是很快,四五个带着潜水装备的蛙人全部下水了,可以看到他们的潜水灯在水面下方透出昏黄的亮光。一些简单的工具不断被送到水下,过了十分钟左右,三个蛙人先爬上了皮筏子,最后一个蛙人浮出水面的时候,手里举着一个东西。这东西不大,我看不清楚是什么。 这个小小的东西马上引起了所有人的兴奋,举着东西的蛙人被拉上皮筏子,然后划向岸边。 就在他们刚刚划出去四五米的时候,平稳的皮筏子突然开始剧烈的晃动,那种状态,就好像是遇见了极大的风浪之后,筏子随着风浪颠簸时的样子,我觉得奇怪,地下湖几乎可以算得上一滩死水,一厘米高的浪花都不可能产生。 皮筏子一开始晃动就停不下来了,愈发的激烈,这使得皮筏子上的人大呼小叫。他们惊恐的朝皮筏子四周的水面上看,有的还在胸前划十字。当这种晃动出现了大概一分钟的时候,我终于看出来,皮筏子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是皮筏子下面的东西在晃动。 如果真是生物的话,这种生物的体型至少在两三米左右,地下湖这样简单的生态系统中,没有可能会出现如此庞大的生物。 哗…… 就在我推测的过程中,晃动到了极点的皮筏子一下子被掀翻了,所有的人同时落水。这一刻,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蛙人身上的装备还没有卸掉,他们就算落水了,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情况并非这样,包括几个蛙人在内,落水的人都在拼命的挣扎,不断的怕打水面,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水里是什么东西!”我脱口问赵英俊,虽然落水的并不是我,但湖心的那一幕却让我感觉到紧张,我一直认为,水中比陆地更加危险。 “你没看到吗?”赵英俊道:“几个蛙人都在不断的下沉,上浮,再下沉,作为潜水员,这种情况是不应该发生的,只能说明,水下有东西在拉他们。” “有东西在拉他们……”我听到这些就觉得头皮发麻,就好像听到谁说我身后跟了一只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你信鬼吗?”赵英俊拿掉望远镜,仿佛非常认真般的问我。 这个问题问的太突然,而且跳跃性太大,我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吧,血纹陶这种阴气和戾气这么重的东西,家里收藏一块就会闹的鸡犬不宁,何况这里堆积了这么多呢?”赵英俊看着那些人的样子,脸庞也有点微微发绿,道:“如果不出点事情,那才是奇怪了。” “不会吧。”我赶紧反驳他,因为我宁可相信事情是另外的原因造成的,也绝不愿意把它和某些东西联系到一起,那种东西,是我没见过而且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他们打捞血纹陶应该不是一天了,为什么之前就不出事。” “那是因为他们之前还没有触碰到水面下的禁忌,一旦触碰到了……”赵英俊抹抹脸,跟我比划道:“就好比你对一个大姑娘动手动脚的,你摸人家头发,人家可能忍了,不理你,你摸人家胳膊,人家还不理你,但你真要去摸不该摸得地方,人家忍不住了就会狠狠抽你。”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蛙人刚刚从水底下捞上来的东西,就是禁忌?” “大概是吧,我只是推测的,不一定准确。” 在我们两个对话的这一点时间内,落水的那些人完全失控了,有的沉入水面之后就再没有浮上来。岸上的人慌乱不堪,七手八脚的想营救,他们主要的营救对象,就是那个带出东西的蛙人,因为东西还在他手里。 但只隔着一段水域,就是不可触及的天堑,尤其是出现了那种情况之后,岸边的人都不敢随便下水。他们往绳子上绑东西,朝落水的地方扔,想让人抓着绳子然后拖回岸边。还有的匆忙套上了尚未动用的潜水装备,两个人同时从岸边跳进水里,朝出事的地方游。 “我们的机会来了!”赵英俊看到下面乱成一团,好像非常高兴,一挺身直起了腰,看样子竟然是要去趁火打劫:“走,我想办法下水,把那个蛙人手里的东西给拿过来。” “你疯了!”我赶紧就拦他,俄国人都聚集到了湖岸的一边,如果胆子大点,确实可以跑到他们对面的湖岸上,但连蛙人都沉到水里,赵英俊难道这要靠自己的肺去潜水抢东西? “放心吧,老毛子不知道怎么对付血纹陶,我不怕的,你不用下水,在岸上接应我。” 不由分说,他拉着我就走,这个人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越是危险,他仿佛越觉得兴奋刺激。我们两个顺着另一条很不好走的路,绕到了俄国人聚集处的对面,相隔着至少三十多米的湖面,何况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救人上,只要我们做的不离谱,应该不会被发现。 当我们来到湖岸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先后下水的几个蛙人,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水面上,只剩下那两只被掀翻的皮筏子,半沉不沉的在水中起伏。湖岸对面的俄国人先是望着水面沉静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飞快的讨论,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了争执,开始大声的争吵,情绪相当激烈。 “我不知道这里有多深,先下水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等,不要动。”赵英俊嘱咐我道:“如果我真的被发现了,会引他们去别处。” “你太冒险了!这样不行!” “没事。”赵英俊咧嘴笑笑,道:“富贵险中求。”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顾我的阻拦,刚要下水的那一刻,他又转身回来,塞给我一团东西,道:“把这个东西缠在手腕上,千万拿好。” 说完这些,他悄无声息的下水了,这货的水性一定很好,但这个地下湖的情况不是水性好就能对付的。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呆呆的看了半天。一直等我回过神,才低头看看他塞给我的东西,那好像是一块颜色很深的布,千疮百孔,破的一塌糊涂,我心说他也太搞了,不过转念想想,他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跟我开玩笑,所以,我还是按照他的嘱咐,把这块破布缠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第132章 手 我缠好了破布,就在原地趴了下来。接着,湖对岸的俄国人停止了争吵,他们可能达成了某种共识,只有两个人留在原地,其余的快速的离开地下湖,朝地面赶。这样一来,我有利于隐藏,光线太暗了,赵英俊肯定要中途出来换气,但我看不到他。 我这边的光线,完全来自于一盏俄国人遗留下来的灯,还有湖对岸照射过来的很微弱的光。我一动都不敢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在心里祈祷,祈祷赵英俊平安。就这样等了可能二十分钟左右,我心里毛了,赵英俊直接就是徒手下水的,他能撑得过去吗? 哗啦……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隐约的水声,声音虽然很轻微,但一听就知道是有人从水里朝岸上爬。我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赶紧从藏身的地方爬到岸边。肯定是赵英俊回来了,不管他有没有收获,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对我来讲就是最好的消息。 水面上咕嘟咕嘟的冒出了一片水花,露出了被水浸湿的一片头发,我赶紧努力伸出手,想拉他一把。他的头还没有从水面探出来,就率先伸出了一只手,左右一扒拉,我马上就紧紧抓住他朝上拉。水的浮力大,而我又几乎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所以这一拉就把他小半个身子拉出了水面。 “你他娘的可算回来了!”我尽量把声响压到最低,避免被对岸的人察觉,赵英俊能及时回来,这太好了,我估计着那些返回地面的俄国人并不是放弃这里,而是去想什么办法或者搬什么装备,现在我们两个要撤走,还算来得及。 但是当他被我拉上来的一瞬间,借着很微弱的光线,我大吃了一惊,这个人,不是赵英俊。 我根本没想到从这个位置浮出水面的会是其他人,所以当时就愣了一下,而那个刚刚被我拉出来的人估计也没想到我就在这里等着,跟我同时发愣。这是个俄国人,眼窝很深,从他的样子来看,可能是几个蛙人其中的一个,不过此刻的他非常狼狈,潜水装备丢失了,不知道怎么硬拼着爬了回来。 我跟俄国人之间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但此时此刻,心里下意识就把他当成了敌人。我照着他的脸一拳捣了过去,他半个身子还在水里,动作没有我那么灵活,这一下正中面门,当时就鼻血横流。 但这个俄国人的身材非常高大,这一拳并没有把他直接给打昏过去,我收回拳头,又砸了过去。他估计被砸急了,大喊了一声,死死的抓着我另一条胳膊,顺势就想勉强爬上来。我心慌气短,因为他的一声大叫已经吸引了对岸的两个俄国人,对方照过来一道光线,很大声的询问,并且迈动脚步开始朝这边走。 如果被他们这样走过来,我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了。所以我发狠一般的连连重击眼前的俄国人,我觉得,他在水下肯定遇到了情况,耗费了很多体力,因此才会被我牵制着僵持在这里,否则以他的身高和体重,我根本不是对手。 砰! 危急之中,我下手非常重,一拳捣在俄国人的鼻梁上,这一下可能真把他打的昏昏沉沉的,不由自主的朝水下沉,但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我刚才拉他出来的时候姿势就很吃力,随着他身子一坠,我支持不住了,跟着就一头栽到水里。 我落水之后就被昏厥过去的俄国人带着朝水底沉,现在已经暂时顾不上对岸那两个俄国人赶过来之后会怎么对付我,我使劲掰那老毛子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终于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不过就在我全力挣扎的时候,就感觉他的另一只手里,紧紧的握着什么东西,我在水下完全失去了视觉功能,只能凭触觉辨别出那是一块长条形的,非常坚硬的东西。 第110节 那一瞬间,我猛然想到了皮筏子被掀翻之前,一个蛙人手里举着的东西。那个蛙人究竟是不是眼前的老毛子,已经无暇分辨了,我又使劲的把东西从他手里硬夺了出来,直接揣到裤腰上。 做完这些,我就憋不住了,脚一蹬,脑袋哗的就浮出了水面。在我浮出水面的同时,两个沿着湖岸跑过来的俄国人就发现了我,他们手里有光照很强的手电,还有枪。我看到光线和枪口一起对准了我,心里再怕都没用,我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匆忙的潜入水中。 我是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潜的,两个俄国人没有潜水装备,估计硬着头皮下水的几率不大,只要我能稳住心神,慢慢的从他们视线中躲避过去,就可以悄悄漂到另一边的湖岸上去。在陆地上,至少比被人堵在水里强的多。湖水非常冷,身体内的热量很快就流失殆尽,在我第二次悄悄浮出水面换气的时候,两个俄国人还在不停的寻找。整片湖面恢复了平静,我不知道赵英俊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么久都没有他的影子,我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我每换一口气,就借机观察两个俄国人的位置,然后调整自己的方向,渐渐的,我游到了刚才皮筏子被掀翻的地方,皮筏子还在原地轻轻的晃动,我对这里很戒备,只想加快速度游过去。 这一次,我潜入水中不到十秒钟,猛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围了过来,但是我完全看不到那是什么。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它好像是有形的,又是无形的,就如同一片浓的可以滴水的气,完全把我罩住了。虽然看不见,我却能够感受到身体四周出现了压力,整个人似乎被这片气给包裹了起来。 我顿时想到了那些落水的老毛子被什么东西朝水下拉的情景,心头的恐惧更甚。我拼命的游,不过当我把这口气耗尽,再次浮出水面换气的时候,都没有感觉有什么明显的拉扯,但那股笼罩着我的气却一直都在周围飘动徘徊。 这是一种虽然还未真正威胁到我,却让我相当不安的感觉,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潜入水中时,岸边两个俄国人盲目乱扫的光线从我这边一下子晃了过去,就在光线掠过水面的一瞬间,我猛然看到,贴着水面下,有几个黑色的影子。 那些影子就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它们在水里如同软体动物一样不断的变幻着体型。我已经被湖水冻的透心凉,这些黑色的影子无疑就像一阵寒风,几乎让我当场僵硬在水里。我怕到了极点,用力拍了一下水面,岸边的俄国人随即就把光线重新聚集到我身上,随着光线而来的,还有两道红外线瞄准器上的红色激光线。我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只要瞄准器圈定了我,不用半秒钟,子弹就会飞过来。 我又一头扎进水里,周围漆黑一片,那种一直紧紧包裹着我的“气”,可能就是那些水面下黑色的影子。它们以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跟我死死地纠缠:不彻底贴近我,但又不罢手,就那么不停的跟着我,像一群黑色的死灵。我强迫自己继续潜游,必须先离开俄国人的注意范围再说。 这辈子我从来没有游的这么快过,这种速度放到游泳比赛里绝对是要拿奖的。我又换了一次气,渐渐的靠近了湖岸,我让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只有半张脸露在水面上,我在考虑,现在是悄悄的登岸,还是继续在水里跟对方僵持一段时间。这个问题其实不用想,只不过我真被冻的麻木,也吓的够呛,登岸是必须的。 我在水下轻轻摆动双脚,让身体悬浮般的朝岸边靠拢。我观察了一下,在我左边好像有一道和水位线持平的裂缝,裂缝很窄,距离真正的湖岸大概有一米多高,这条裂缝无疑是借力的好地方。我慢慢的从水里伸出手,先扒着这条裂缝。那些黑色的影子还没有散去,就像一群沾着大便的苍蝇,不咬人,却让人恶心的要死。 我再一次强迫自己什么暂时都不想,先登岸再说。我扒着裂缝之后,借用水的浮力,整个身体全都浮了出来,然后双脚踩到了裂缝上,用力蹬了一下,很牢靠。现在,只要我踩着裂缝慢慢站直,就能扒着湖岸的边缘,彻底离开水面。 这时候,岸边的俄国人里有一个冲着对讲机说着什么,另一个还在用光线横扫湖面,我心说着机会来了,双手双脚同时发力,几乎就要从这里直接翻到岸上。 但是,当我双脚还未离开原地的时候,就感觉有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脚踝。 第133章 别有洞天 脚踝被那只手紧紧抓住的一瞬,我就隐隐有种无法控制膀胱的感觉,如果不是顾忌着湖对岸的两个俄国人,我肯定就要大喊大叫着逃命。 那只手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而且抓的非常紧,我不知道这只手是谁的手,但心里却隐约觉得,是湖面下那些一直紧紧跟随着我的黑影子。我死憋着气不敢出声,不过全身上下的力气都集中到左脚上,用力的踹,踢,想把这只手挣脱。在我发力的同时,那只手的力量也逐渐加大,猛的朝里一拉。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出来,那只手仿佛是从湖沿内侧那个与水位同高的裂缝里伸出来的,它正把我朝裂缝里面拉。我心说自己还是大意了,那条缝隙虽然不算特别宽,但容纳一些东西却还是很轻松的,只不过情况太紧迫了,我没有条件在踩上去之前仔细的观察一番。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被拉的几乎站不稳了,身子一歪,整条左腿就被扯到了缝隙里面,但我的右脚还有双手都紧紧的蹬着抓着可以借力的地方,拼命的跟那只手抗衡。 “是我……你他娘的那么用力干什么……” 就在我拼尽全力的同时,突然就听到从那道缝隙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一次我不会听错,是赵英俊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呆了,但是转念一想,这条缝隙虽然是在岸边,但还算是位于湖内部的,赵英俊不是没有可能钻进去。只不过我暂时还想不明白,他干嘛要钻进去。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内的力气就松懈了,这时,裂缝里面亮起了一道非常微弱的光,我看到了赵英俊的脸。我放弃了抵抗,刚想开口问问他,湖对岸的两个俄国人仿佛发现这边的动静,光柱和红外线瞄准器又从不远处横扫过来。 “快进来!进来再说。” 我一弯腰,把身体放平,赵英俊从里面拉了我一把。湖水不断的从裂缝朝里涌动,不过它们的位置是平行的,除非在湖水水位超过缝隙的时候才会有水大量的涌入,而且,裂缝后面的空间曲折却大的超乎想象,这么点水灌进来,马上就四散分开。 “你怎么回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赵英俊微微的喘着气,好像刚刚经过一场非常剧烈的运动,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 我把经过简单和他说了一下,两个俄国人的手电光柱已经聚集在缝隙的周围,赵英俊就说朝里面走走再说。他站起身,拿着一把被布条罩住的手电,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在我们不远处,躺着一个俄国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和赵英俊把这个俄国人抬起来朝深处走了走,地面上全部都是水,一直走了二十米远,找到个比较干燥的地方,我们才停下来。赵英俊朝四周看了看,呼的吐出一口气,说差一点就交代在这里。 其实,赵英俊在没有下水之前,就感觉到湖里会有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他说的不太清楚,不过那些东西无法用常理来衡量和解释。本来他是很有把握的,但我一个人留在离水那么近的地方,赵英俊怎么想怎么不踏实,所以临下水前跑回来把那块千疮百孔的破布交给了我。 我的脑子一直是乱的,到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这块缠在我手腕上的破布可能有文章,否则的话,湖面下那些奇怪的黑色的影子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这是藏区一个大巫师送我的玩意儿。”赵英俊脱了自己的衣服拧干水,道:“专门对付各种怨灵,很有效的。” 我看着一脸络腮胡子的赵英俊,心里就生出一些感动,他明知道这片地下湖不对劲,但还是把那块破布留给我,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也正因把破布留给了我,让赵英俊遭到了很大的麻烦,他进水之后大约潜游到了皮筏子被掀翻的附近,就让那些很奇怪的东西给缠住了。赵英俊还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完全只剩下逃命的念头,他费了好大的力气,差一点就死在水里,才拼命潜到了湖岸边,但他不敢直接上岸,恰好发现了湖沿上的裂缝,所以暂时打算进去躲躲。 但让赵英俊意想不到的是,这条缝隙里面已经有一个俄国人了,他一进来就遭到了袭击。赵英俊仍然不敢出声,所以硬拖着已经很疲惫的身躯又把这个俄国人摆平。 “我们两个是不是被堵在这里出不去了?”我也拧干身上的水,担忧的道:“那些撤走的老毛子肯定还要回来的,他们守在岸上,我们就算拼死上岸也逃不出去。” “管他呢,至少现在他们还不能威胁但咱们。”赵英俊踢了那个被绑住的俄国人,道:“等这货醒了,先问点情况。” “对了,你看看这个。”我从怀里掏出那块从蛙人手里硬夺回来的东西,这个东西非常坚硬,很那些血纹陶一样,在水里的时间太久了,蒙着薄薄一层泛白的石灰质,已经看不出其本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大概有二十多厘米长,五六厘米宽,形状很不规则,不会是一个完整的东西,倒像是从某种物体上脱落下来的一块。根据入手的比重来分析,这也不会是一块岩石。 赵英俊拿着东西,咳嗽了一声,估计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入水的初衷就是想找到这东西,但没想到让我捷足先登了。 不过厚脸皮的人就是有厚脸皮的好处,赵英俊只咳嗽了一声,之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拿着这东西仔细的看。他用匕首把那层泛白的石灰质挂掉,刀子跟这东西偶尔碰撞的时候,可以听到一种类似于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 石灰质被刮掉以后,这块不规则的东西就呈现出一种幽深且斑驳的绿色,看到这里,赵英俊就比较确认了,道:“一块青铜残片。” “青铜?”我也凑近看了看,如果但看那片斑驳的犹如苔藓般的绿色时,确实很像青铜。 “你说的绿,不是绿。”赵英俊解释道:“这不是青铜本体的颜色,而是锈迹,真正完好而且刚铸造出来的青铜器,是亮黄或者铜黄色,很漂亮。” 赵英俊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也算小有心得,他说如果是金瓶梅过来,可能会根据这块残片而推敲出整个青铜器本体的器形,年代。 “可能是西汉以前的东西。”赵英俊把青铜残片外面的杂物和水分都抹干,观摩了一会儿,道:“器纹非常奇怪,不是最常见的乳钉纹和云雷纹。” 如果拿到一件青铜器的时候,判断其年代的最主要特征就是器身上的文字还有纹饰。这块残片上的纹饰跟赵英俊所知道的都有不同,青铜器繁盛时期是在商周,秦汉趋于没落,这块残片上的纹饰不是商周时期最常见的凤鸟纹,涡纹,蛇纹。 “大概就是春秋战国到秦末这一段时间里的东西。”赵英俊最后下了结论。 “你到底分的清分不清啊,如果你就不认识这上面的纹饰,又怎么确定它就是战国到秦末之间的东西。”我看得出赵英俊犯了经验教条主义的错误,一个劲儿的想把这个东西朝秦代靠拢。 “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赵英俊轻轻在石头上磕了磕残片,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从编镈上脱落的一块碎片。” 赵英俊所说的编镈,是一种青铜乐器的名称,那是一种雅致的宫廷打击乐器,和人们熟知的编钟形状差不了太多,只不过编钟的钟口是微微朝两边翘起的,而编镈则钟口齐平。 如果赵英俊真没有看错的话,那么他之前的推断就无形中被验证了。在秦汉时期,因为铁器的出现,导致青铜器渐渐失去了实用性,虽然宫廷还有民间仍保留有铸造青铜器的习惯,但那些青铜器的主要用处,已经可有可无了。像这种编镈,一个,用来在宫廷举行大型宴会时可以用到,另一个,就是在规模比较大的祭祀上出现。 第111节 “我们现在可以下一个推论。”赵英俊一点脸都不要了,直接把那块编镈的碎片给揣到自己怀里,装着没事一样跟我讨论道:“秦人可能在这里进行过至少一次规模很大的祭祀。” 这种祭祀如果运进来编镈之类的宫廷乐器,就说明规模确实很大,但祭祀可能完全是在地下进行的,比较隐秘。这是个无法理解的现象,秦人在这个地方进行大规模的祭祀,是为了什么?要知道秦代处于战国刚刚结束的时期,祭祀仍然是相当重要的活动,并不像今天去给祖坟上坟烧纸一样那么简单。既然祭祀,就必须有明确的目的和必要。 “我可以相信你的推论。”我对赵英俊道:“但是祭祀的动机和理由呢?” “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不过也并非完全就没办法了,至少我们可以问问这位毛子朋友。”赵英俊踢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俄国人一脚。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个俄国人醒了,只不过没有出声,只微微睁开眼睛,可能还想趁我跟赵英俊不注意的时候耍什么猫腻。不过赵英俊是多鸡贼的人,俄国人这点心眼完全就不够看的。 “来吧。”赵英俊一把就揪起俄国人,拍拍他的脸,道:“作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你肯定不会拒绝回答我的问题的对不对?” 第134章 波洛诺夫 这个俄国人大概一米八左右,很敦实,但被赵英俊一下子就拉起来了。我很担心双方语言不通,赵英俊问了几句之后,果不其然,俄国人脸上的愤怒和不屑之中显然夹杂着一种迷茫,听不懂中国话。 “别这样,真的。”赵英俊叹了口气,很悲天悯人的道:“我是和平主义者,吃过大列巴,喝过格瓦斯,对你们的国家其实没有任何成见,但是如果你一直装着听不懂的样子,我只能采取点另类手段了。” 那俄国人眼神中的迷茫更重了,我悄悄问赵英俊:“你觉得他能听懂我们的话?” “我也不知道,试试吧。”赵英俊摊摊手:“反正他们的队伍里,至少有一个得精通中文,否则的话又没有向导,怎么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问了半天,俄国人始终很茫然,赵英俊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很小的竹管子,他让我举着手电,就在俄国人的眼前打开了那只竹筒。一只只有一寸多长的虫子从竹筒子里缓缓的蠕动了出来,虫子和杨树上的毛毛虫一样,但五彩斑斓,身外还长着一圈黑色的毛,看上去相当恶心。 “既然你不肯说话,那就尝尝来自中国西藏的特产吧。”赵英俊把虫子举到了俄国人的嘴边,那样子显然是要让他吞下去。 俄国人愤怒外带惊恐,他两条腿使劲的在地上蹬着,想朝后退,但被赵英俊抓的很紧。五彩斑斓的虫子几乎已经碰到了他的嘴唇,俄国人憋着嘴一阵干呕。赵英俊伸手卡住他的下颌,指头一弹,虫子就飞进对方的嘴里,紧跟着,他又捏着俄国人的喉结,把头往上一掰,从俄国人的表情上看,这只五彩斑斓的虫子仿佛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吞下这种虫子的人会很痛苦,你要能熬,那就一直熬着,反正我们没事,不急。”赵英俊蹲在对方身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俄国人。俄国人开始用他们的母语叽里呱啦的往外吐词,虽然听不懂,但我也知道那绝对不是好话。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俄国人的脸色就变了,剧烈的呕吐,等肚子里的东西吐光之后,他的额头已经开始流冷汗,在地上来回的扭曲抽搐,脸色一阵青一阵绿,仿佛非常痛苦,到最后就忍不住大声的嚎叫起来。 “我的上帝!”俄国人不仅会说中国人,而且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他估计是痛的厉害,直接开口骂道:“我操你大爷的!” “我不骗你,你现在承受的痛苦会不断的加剧,一直持续七天。”赵英俊道:“等七天之后,你从内脏开始一点点的腐烂,但你还不会马上死,要等全身烂光,在此期间,或许你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肠子。” “我诅咒你这个恶棍,杀人犯,吸血鬼……”俄国人痛苦的翻滚着,到后来就用头在石头上撞,好像这样可以减轻体内的痛苦。他恶毒的咒骂了一阵子之后开始哀求,什么好听话都说了,但赵英俊一言不发,就蹲在旁边微笑的看着他。 “虫子现在在你的胃里,估计很快就会把你的胃咬穿,进入十二指肠……” “求你了!把这个该死的拿出来!拿出来!”俄国人完全被赵英俊吓到了,坚持了最多十分钟时间,意志崩塌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跟赵英俊交涉。 赵英俊给了他一颗黑色药丸,气味很难闻,俄国人吃了之后,情况好了一些,可能是肚子里的虫子暂时被压制住了,不过还是干呕了半天,直到胆汁都吐出来才算完全恢复。 “谈谈吧,来自北方的朋友。”赵英俊示意他交代。 俄国人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不敢再倔强了。这个人叫波洛诺夫,经历很复杂,曾经在海军服过役,退伍之后就到了东北,然后又在北京呆了三年,其中一部分时间是在大使馆工作的,离开大使馆,他就在怀柔那边开了一家公司,多少算的上是半个中国通。 至于这一次的行动,是波洛诺夫一个朋友串联的,他们找上波洛诺夫,主要因为他在海军当过兵,在潜水这一领域里要优于常人很多。波洛诺夫说他只是给朋友帮忙,并非为了钱,这货在北京混了几年,活脱脱一个京油子,他说自己不差钱。 波洛诺夫所在的队伍的组成也比较复杂,全部都是他们国家的人,队伍成员中有医生,退役的军人,辞职后的警察,还有工厂的工人。 “这些人为什么会到中国来?很有趣吗?”赵英俊插嘴问道。 波洛诺夫说不知道,他只是根据朋友的话,来做一些事,他主要负责打捞工作,打捞地下湖内除了石头之外的所有东西。当初,波洛诺夫打捞上第一批血纹陶的时候还很兴奋,因为队伍里的人说,这是两千多年前的东西,带着中国古文化的烙印。 “恐怕不是这样吧。”我忍不住怀疑,主要是因为我知道在天机计划中,曾经发生过一次不成功的叛逃(其实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肯承认,那个叛逃者是我爸,尽管我没有证据证明他不是),所以,一旦俄国人有什么关于这件事情的举动,举动的背后都有深意:“你们这些人的身份不是退伍的军人,就是辞职后的警察,看似已经成为了普通人,其实呢?” “你看出什么来了?”赵英俊问我。 “我觉得,他们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把这次行动完全归于民间组织,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事情,那么都只是他们的个人行为。”我看看波洛诺夫,其实后面还有半句话,我没说出来,波洛诺夫的组织假如在中国境内出事,的确算是个人行为,跟他们的政府没有任何关系。个人行为和国家行为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行啊,这猜测的很有道理。”赵英俊转眼也看着波洛诺夫,在他的肚子上比划了一下,道:“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让你看看自己的十二指肠上有没有息肉。” “别这样!”波洛诺夫咕咚咽了口唾沫,对那条虫子有深深的恐惧。 他改口供了,口供中的一部分是真的,只不过波洛诺夫参加这支队伍的理由又有了新版本,是一个当初一起在大使馆工作过的人联系了波洛诺夫,让他参加了这支队伍。其实我对这个新版本仍然不敢相信,我一直觉得,老毛子的这支队伍,来历不会那么单纯,他们当时得到的关于天机计划的资料,是不会交给任何民间组织的。 在波洛诺夫的队伍到达这里之前,已经有俄国人在这里进行了试探性的小规模打捞,他们打捞上来了血纹陶,队伍到了之后,之前的俄国人就离开了。队伍的领队告诉潜水员,血纹陶可以继续打捞,但打捞的重点,要放在一种青铜器上。 我跟赵英俊对视了一眼,这个还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波洛诺夫并不知道这种青铜器的用处,领队说过,无论是完整的青铜器,还是残片,哪怕只是指甲盖那么大的残片,都要全力找到。 “你他娘的说了半天,说了几句有用的话。”赵英俊有点不耐烦了,道:“现在,我压缩我提出的问题,就一个,你们到这里的动机是什么?就为了打捞青铜器?别跟我说你们不知道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哥们儿,我想我们可以用和平的方式来进行交谈。”波洛诺夫的口气马上软了,很怕赵英俊。 “谈你妈啊谈!”赵英俊啪的就抽了对方一巴掌,因为他看得出这个波洛诺夫虽然人高马大,但确实很油,如果一直给好脸色,他就敢一直胡说八道下去。赵英俊平时喜欢嘻嘻哈哈,不过那也得分对谁,他要是真的发怒了,其实非常吓人,一身的杀气。 “秦代的祭祀场!”波洛诺夫跟着就叫了一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秦代的祭祀场。” “别再给我玩花样,我的忍耐真有限度。”赵英俊的手又放到了波洛诺夫的肚子前。 “秦始皇!你们应该知道秦始皇!”波洛诺夫连连挣扎,想躲开赵英俊的手:“这里有一个秦代的祭祀场遗址,是秦始皇下旨修建的。” 我和赵英俊再一次对视,看起来之前的推测都得到了印证。不过我仍然觉得奇怪,而且不可思议,秦代当然免不了祭祀,就算秦始皇,他也要祭天地,祭祖先,但那种祭祀肯定要在宗庙,把祭祀场修建在这里,是为了祭祀谁?从湖底那些已经破碎的血纹陶的数量就能看出,这是一次非比寻常的祭祀。 “你们探索秦代的祭祀场,然后呢?你利索点,把你知道的一次性说出来。”赵英俊又开始威胁波洛诺夫。 “我发誓,我只知道这些,探索祭祀场,打捞那种青铜器。”波洛诺夫道:“那种青铜器上,可能有相关的线索,在没有找到青铜器之前,谁都不知道你们的秦始皇是在祭祀谁。” 第135章 祭祀场 赵英俊属于那种做事就一竿子做到底的人,波洛诺夫既然开口了,肯定没这么轻易放过他。反正赵英俊把吓唬人的话全都拿出来对付对方,这一次估计就真的把波洛诺夫知道的情况全部榨干了。 两千年前的这个祭祀场,所祭祀的对象究竟是谁,祭祀的目的是什么,波洛诺夫可能真的不知道。不过,他说出了一些关于青铜器的事情。据他所说,这种青铜器确实是一种礼乐器,在祭祀的过程中非常重要,它没有装饰性的纹饰,青铜器上的任何痕迹都是有用处的。 赵英俊从怀里掏出那块青铜器的碎片在看,波洛诺夫显然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落到我们手里的,眼睛里都是疑惑。赵英俊踹了他一脚,让他继续往下说。 第112节 因为这里发生过的那场祭祀本身就不正常,所以祭祀的流程以及祭祀品的用途也和普通的祭祀有所区别。在祭祀结束之后,那整套的编镈都被砸碎了。 “为什么要砸碎?你没有瞎掰吧。”赵英俊对波洛诺夫显得很不信任。 “骗人是孙子。”波洛诺夫连忙发誓,他已经对赵英俊怕的要死,有任何讨好和表忠心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砸碎祭祀用的礼乐,这和祭祀的对象有关,负责祭祀的人认为,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被祭祀的对象得知自己的要求。也就是说,编镈上可能有完整的关于祭祀的资料。但编镈已经全部碎了,俄国人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打捞上来一块残片,想要集齐所有的编镈,难度相当大。 说完这些,波洛诺夫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并不是队伍里的一线成员,具体的情况都是领队告诉他的。 “我们现在是出不去了。”赵英俊收起了青铜残片,对我道:“老毛子不会那么友好,其实,我也不想出去。” “为什么?” “当年的那场祭祀规模之大,能够想象的出来,我怀疑,这片地下湖的面积是不足以覆盖整个祭祀场遗址的。” 说着,他就朝前方望了望,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怀疑从当年的祭祀到如今两千年时间里,这里的地势可能发生过变化,地下湖只是祭祀场的一部分。赵英俊明显是想朝深处走走。我不知道这么做合适不合适,但我们被堵在这里出不去,是事实。 “我们呆不了多久的。”我很担忧,因为随身的装备都不在,就算我们可以不借用任何工具,但总是要吃饭的。 “多少还有点。”赵英俊从身上的几个兜里朝外掏东西,他这种经验非常丰富的人不管到了任何时候,都不会把所有的东西全部丢光,至少要随身保留一部分,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说不定就可以靠这些东西多活一段时间。他还有三块压缩饼干,三块高能巧克力,一份干电池和为数不多的燃料。 波洛诺夫肯定是不能放的,只能暂时带着一起走,可能这丫也看出来自己随时都有被灭口的危险,所以相当的配合。临出发前,赵英俊到裂缝那边悄悄看了看,俄国人果然陆续的返回了。 裂缝的深处,空间以几何形暴涨,但整体的形状很怪。本来我以为要走很远,甚至要经历一些波折之后才能有所发现,不过真正出发之后不到十分钟,我们就看到了像车轮那么粗的经过打磨的大石柱,发现这种柱子,就证明赵英俊的推测不错,车轮粗的石头柱子其实是一种运输工具,有滚轴的作用,用来搬运非常庞大和沉重的东西。 紧接着,我们看到了建筑的废墟,就像石堰川地下古城那样,仿佛是被巨大的颠覆性的力量给摧毁的,已经没有一点建筑的样子。看到这种建筑的规模,就可以想象在两千年前的秦代,巨大的地下空洞中,无数民夫士卒如同蚂蚁一样的劳作。不知不觉中,我对那场祭祀的动机越来越感兴趣了,一下子动用这么多人力,绝对不可能是没有目的的,而且,祭祀的目的应该非常重要。 周围的空气很潮湿,长着极地苔藓之类的东西,走路的时候有点滑。我们一共走了大概有一百多米左右,八根类似华表样的柱子,就出现在前方不远处。柱子非常粗,已经东倒西歪了,柱子的四周,矗立着一些还没有完全破碎的血纹陶,差不多两米高的血纹陶,好像一个个从秦代就屹立至今的武士,在守护着祭祀的废墟。 “我的上帝……”波洛诺夫的眼睛直了,而且悔的肠子发青,他们的队伍到这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但对于湖沿下的裂缝却没有发觉或者在意,估计每个人都没有想到,就在皮筏子每天经过的地方,会有这样庞大的古遗迹存在。 “在这里观察的话,柱子还有血纹陶的中心,好像就是建筑废墟的中心。”赵英俊碰碰我,道:“这是主祭祀场?” 我们加快了脚步,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些粗大的柱子还有血纹陶在手电折射出投下的影子,看着有些瘆人。我一想起血纹陶里参杂着人血甚至是尸块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心慌气短。 这里没有祭坛,这是很奇怪的一点。祭祀场依平地而起,八根柱子之间对称的间距是十五米左右,我们慢慢从柱子之间走向了中心,在靠近那里的同时,我看见地面上有一块非常明显的痕迹。 这块痕迹,仿佛就是最中心的位置,大概有一米宽,三米左右长,尽管过去了很多年,但这块痕迹却异常的清晰,它是一块断石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里本来应该矗立着一块很大的石头,不过石头被人从根部砸断,然后搬走了。 赵英俊挠挠头,跑到不远处,站在一根已经断掉的石柱子上面,朝远处扫视,等他跑回来的时候说,这八根柱子可能就是主祭祀场的祭坛所在。如果这么看的话,秦人进行那么大的一场祭祀,烧制大批的血纹陶,外带青铜编镈以及其它林林总总的祭祀品和器具,就是为了祭祀这块断裂的石头?这显然太奇怪了。 我们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又在八根柱子的周围认真的观察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我运气太好,经过几块石头的时候,我只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小炉子样的东西。小炉子被腐蚀的相当严重,从它外面产生的那种绿锈来看,这是一尊青铜炉。我兴奋的喊住赵英俊,让他过来看。 “不要激动。”赵英俊拨弄了半天,拍拍手对我道:“这肯定不是编镈。” 这尊青铜小炉子上的纹饰就相当明显了,是战国至秦代青铜器铸造中很常见的蛇纹。赵英俊说,这是当时的方士们用的东西,方士都相信用炉子可以练出很多非凡的东西,包括金子和仙丹。 “这场祭祀,还有方士参与?” “问题已经够多了,我得慢慢想想。”赵英俊摆摆手,他示意我继续找下去,一直到把所有能找的东西找遍,然后再坐下来慢慢的根据东西上的线索来推敲详情。 我们寻找的范围还没有完全离开八根柱子周围十米远,我就猛然听到了一声很轻却很熟悉的声音,当时浑身上下的汗毛就竖起来了。我听得出,这是影子的嘶鸣声,而且是西海河地下那种影子。 赵英俊的手电一扫,我们在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看见有两条影子慌乱的闪动了几下,然后迅速朝深处跑。赵英俊只想了两秒钟,一抓手电就要追下去。对于这里,影子要比我们熟悉的多,赵英俊可能觉得跟着影子会有所发现,他不怕这东西,身手超强的人能对付这种影子。 他一迈动脚步,我就推着波洛诺夫一起跟上他。赵英俊的速度相当快,瞬间就把我甩出去十多米远,我虽然握着枪,却仍然很紧张,不断催促波洛诺夫快一点。估计也就是三五分钟时间,赵英俊就跑的只剩一个很模糊的身影。波洛诺夫一看赵英俊跑远了,可能有点不老实,来回扭动着被绑着的身体,说很不舒服。 “忍着!”我使劲推着他,大声的呵斥,其实是给自己壮胆子。我心里把赵英俊全家来回骂了好几遍,这货永远都那么不靠谱,不管什么场合情况,说跑就跑,根本不管我能不能应付眼前的局面。 跑了几十米远,赵英俊的身影猛然朝左一拐,我逼着波洛诺夫也跟了过去,左边的地形象是一条小胡同,很高,但是比较窄。我跑了几步之后,猛然停了下来,朝后面看了看,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像房子一样的东西,是用好几块扁平而且沉重的石块搭起来的,大约一米半那么高。石头如同因为某些自然原因滑落,估计没可能会这么恰巧的搭成房子样的中空体。所以,这东西一定是蓄意搭建的。 石块搭起来的“小房子”没有门和窗户,但石块叠加的部分有几条缝隙。本来我是因为这个东西而停下来的,不过刚刚一停下不到一分钟,我就听到了一阵让人牙根子发痒的声音,从“小房子”里面传了出来。 第136章 奇怪的陶俑 我就停顿了那么一下,前面的赵英俊跑的更远了,波洛诺夫看着不怎么老实,目光一个劲儿的来回闪烁,再加上“小房子”里那种怪声,周围的气氛马上就凝固了,彻骨的不安。 声音嗤嗤拉拉的,如同尖利的指甲在不停的摩擦岩石,波洛诺夫就地蹲了下来,跟我说他很不舒服,实在是走不动了。我让那阵声音搞的心慌意乱,一只手拿着枪对准波洛诺夫,另一只手举着手电,在“小房子”旁边停下,想顺着石块之间的缝隙照进去。 就在手电的光线投射入缝隙的同一时间,一双眼睛出现在光线中,把我吓了一跳。那是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非常大,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我很慌张,但稍稍一冷静,我就分辨出,这是一只影子的眼睛,而且是西海河那种影子。 一只影子,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是谁搭起这样的石头“房子”,作为牢笼?我不敢再靠近了,以免影子会突然跑出来,我对付不了。西海河那种体型稍大的影子和石堰川那样的血红小影子不一样,它们不惧怕我的眼睛。 “哥们。”波洛诺夫就趁着我心神不宁的时候开口道:“我真的难受死了,你帮我稍稍松一下绳子怎么样?” “你忍着吧。”我很不客气的拒绝了他的要求,然后朝赵英俊跑远的地方看。在此时此地,这个人对我来说无比的重要,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估计在这样的地方就无法生存下去。 在我张望的时候,石头“房子”里的那只影子仿佛更加躁动了,它不停的抓石块,撕声大叫,甚至用头撞的石头咚咚作响。石头间的缝隙非常狭窄,里面的影子只能伸出来一只爪子,我看到它的爪子已经在石头上磨破了,满是鲜血。 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没有经历过一些事情,那么可能面对某些情况时会一无所知。看着眼前这只被关在石头房子里的影子抓狂的样子,我突然就想起邝高手曾经在西海河说过的话。这种生物里面,有很另类的存在,它们承载着不知道多少代的记忆。但因为有些影子无法承受那么海量而且混乱的记忆,导致神经崩溃,变成了“疯子”。 这是一只发了疯的影子? 想到了这些,我就忍不住又想到了邝高手这个人。这个沉默又精干的人,现在可能已经葬身在西海河深邃地下的黑暗中。 在我思考之间,赵英俊从远处飞快的跑了回来,看见他的身影,一直跟我啰嗦的波洛诺夫马上就老实了。 赵英俊是空手回来的,他不敢追出去太远,以免我这边出现情况后无法援手,所以只能半途而废。不过,当我跟他讲了关于影子里的“疯子”的事情后,赵英俊非常敢兴趣,就像在狗市里面看狗一样,举着手电围着石头“小房子”来回转了不少圈。我们俩有一种默契,也有一种共识,无论这只影子疯了没有,但它曾经接受过的记忆仍然完整的保留在脑海里,这是最最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随着我们照射进去的光线,石头房子里的影子完全发狂了,焦躁不堪,不停的用身体各个部位猛撞石头,撞的鲜血淋漓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赵英俊蹲在旁边摸着络腮胡子,道“想活捉回去,肯定不可能。” “嗯。”我从心里叹了口气,那好歹是一条命,但没有办法。 我们一直守在“小房子”旁,这个石头的小房子搭建的相当粗糙,我怀疑,是影子群体中那些正常的影子专门关押疯子的地方。过了不久,里面的影子没多少力气了,身上淌着血,躺在地上剧烈的喘息。赵英俊抓住机会,我们俩一起用力,把上面那块石头给掀掉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赵英俊,他直接砸死了发疯的影子,割掉了脑袋,那边的波洛诺夫就露出一副很不解的表情。 “要赶快处理一下,我们还有点燃料,想想办法吧。”赵英俊提着影子的脑袋转身朝大柱子的方向走去,我们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如果影子的头部腐败的话,那就没用了。 第113节 我们回到原地之后,赵英俊用敲打出来的很薄的石片开始烘干脑组织,这一切都没有避开波洛诺夫。我觉得他有点冒失,小声的提醒他,赵英俊没说话,只是望望波洛诺夫之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种笑让我浑身一冷,显然,赵英俊没打算让波洛诺夫活着出去。 我心里一软,皱皱眉头,赵英俊自己咧嘴笑了笑,仿佛在自言自语的低头说道:“别忘了那些村民。” 我顿时想起那几个被俄国人抓到这里的村民,他们很无辜,但一个个的死掉了,而且死的很惨。一想到这些,我对波洛诺夫的同情就减少了许多。这个世界虽然是有秩序的世界,不过很多人都不遵从这种秩序,如果有人随意的剥夺其他人的生命,那么当他的生命被剥夺掉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值得同情。赵英俊是个果断的人,他的心理素质跟大大咧咧的外表完全不成比例,我觉得如果不是我们被俄国人堵到这儿,到了情况紧急的时候波洛诺夫还有充当人质的价值,赵英俊早已经弄死他了。 我们的燃料不够,脑组织只烘干了一部分之后就弄不成了。赵英俊朝入口那边的路上观察了很久,他可能有点忍不住,想要现在就解读影子的记忆。我怀疑丫在西海河天天嗑药嗑上瘾了。 “夜长梦多,提前解读出来,提前省心。”赵英俊说服我道:“这里这么潮湿,万一粉末被水浸了,就没用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我会把住量的,时间不会太久。外面那些老毛子肯定不会再轻易下水,我们还是比较安全的。” “大哥,你不玩死我肯定不会罢休的对不对?” “我们是革命战友。”赵英俊咧嘴一乐,瞥瞥波洛诺夫,道:“如果他不老实,你别有任何犹豫,直接开枪。” 赵英俊这种爱好刺激和冒险的人一旦决定了什么,我说再多都没用。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开始吸那种粉末,我们没有蜡烛,他是直接吸进去的,那样的话劲头儿会很猛,如果不是适应过的人,一下子就会受不了。 我把波洛诺夫朝柱子外面带了带,紧紧的盯着他。他根本不知道赵英俊在干什么,但好像欺负我年轻不懂事一样,一到了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开始跟我白话。开始的时候我不理他,嘟噜的多了我就有点烦,让他闭嘴,同时转头朝赵英俊那边看了一眼,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哥们儿,交个朋友怎么样?给我稍稍松一下。”波洛诺夫朝我挤挤眼睛,道:“我身上有点东西,是俄罗斯的特产,我保证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只是想舒服一点,没有别的意思……” “你给我闭嘴!”我冲波洛诺夫叫了一声,因为我转头看了看赵英俊之后,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我皱眉想了想,重新慢慢的转过头,这一次,我一下子就知道了让我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我身后的血纹陶。 那是一尊大概两米高的血纹陶,是秦代很常见的徒手武士俑。一般的文史资料还有某些专家在点评这些陶俑的时候,总会用一些譬如眉目栩栩如生,制陶工艺精湛之类的话来形容,但只有真正见过古陶俑的人才知道,那些陶俑的面部五官其实是抽象而且夸张的,反正我是从来感觉不到陶俑身上有任何美感。 在我转头的一刹那,我仿佛看到那尊血纹陶的嘴角咧开了,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我没办法一下子就承受这种变化,使劲的晃了晃头,等我略微的镇定下来,把手电的光全部集中在陶俑的面部时,我才知道刚才是我眼睛花了,这尊血纹陶和周围几尊的面部表情是一样的。 我嘘了口气,暗自庆幸幸亏是眼睛花了,如果一尊陶俑突然冲着自己笑,那种诡异绝对是接受不了的。我重新转过头,用手里的枪示意波洛诺夫老实一点。但我还是不怎么踏实,就好像心里面拧了一个疙瘩,怎么理都理不顺。 还有哪里不对劲? 我忍不住就站了起来,注视着身后的那尊血纹陶,它的姿势乃至表情都是正常的,跟其它陶俑没有区别,但我总觉得心里的不安,就是来自这尊鬼里鬼气的陶俑身上。 我看的有点挠头,因为看不出任何头绪,只有那种强烈的不安在蔓延。这时候,波洛诺夫就喊我,我以为他又要白话,转头骂他。但波洛诺夫很夸张的对我努嘴,一个劲儿的挤眼睛。 我真有些烦他了,尤其是在这种心情不安的时候,走过去就想踹他。但我发现波洛诺夫的头上冒了点汗,他的喉结艰难的蠕动了一下,紧张的看看四周,对我道:“你感觉出来了吗,那些陶人很奇怪。” “怎么?”我让波洛诺夫的表情弄的更加紧张,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枪。 第137章 东三十丈 人在很害怕的时候,如果再有其他人神叨叨的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就会更紧张。我猛然转身对波洛诺夫说:“别他妈的故弄玄虚!” “哥们,我是说真的。”波洛诺夫又咽了口唾沫,示意我走近一点,我被他搞晕了,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但身后的那尊血纹陶让我很戒备,所以我还是靠近了波洛诺夫,他眨着眼睛朝四周望了望,小声对我说:“你觉不觉得,这些陶人好像无形中距离我们近了一些?” “什么意思?”他一句话就把我说毛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血纹陶不对劲儿,或许还能以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疑神疑鬼来解释,但如果两个人一起有这种感觉,那就很难说了。 “哥们,真的,我是这么认为的。”波洛诺夫很认真,我能看得出,他的眼神里有一些浓浓的疑惑以及惊恐。他过去在海军服役的时候,因为潜水还有水下射击之类的训练,所以他对物体的距离比较敏感。 在我把波洛诺夫带到这里之后,他逐渐发现,周围几尊血纹陶距离柱子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有所变化,距离柱子越来越远,而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当然,他说的这个现象只是他凭借肉眼的观察,没有很确凿的证据,不过我已经被这样的陶俑搞的神经紧张,他这么一说,我马上就怀疑,血纹陶是在慢慢的移动。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见鬼了。 我检查了一下波洛诺夫身上的绳索,这是赵英俊亲手绑的,非常结实。之后,我又慢慢走到了那尊血纹陶的旁边,我脚下就是一片杂乱的碎石,没有明显的参照物,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在缓慢的移动。 我用手电仔细的观察着脚下,但是看着看着,就感觉脖子上好像被什么吹了一口凉气,森森的冷。我猛然抬起头,光线上移之后短暂的黑暗和光明的交替之间,我仿佛看见血纹陶的脸庞上,又露出了那种诡异的笑容。 这一下,我几乎是跳着跑回波洛诺夫身边的,大口的喘气,我实在不想让他小看我,但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等我回到他旁边,再注视血纹陶的时候,就觉得它的面孔隐约间恢复了正常,似乎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哥们,你看能不能这样。”波洛诺夫对我道:“在陶人的脚下,做个标记,过一会儿去看看,如果它真的在挪动,你会看出来的。” “这个办法不错。”我嘘了口气,问道:“但如果它真的在移动呢?该怎么办?” “只能跑了。”波洛诺夫撇撇嘴。 我左思右想,肯定不能扔下赵英俊,但这些陶俑的问题不搞清楚,始终是个祸害。我自己拼命给自己打气,然后一口气跑到血纹陶的旁边,在它脚下做了一个明显的标记。当我做好了标记重新往回跑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劲儿的祈祷,祈祷是我和波洛诺夫全部出现了幻觉。 也就在这时,我下定了决心,如果以后赵英俊再做这样离谱的事情,除非先杀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和波洛诺夫呆在一起等待的时候,就觉得周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好像在深夜里走进了一片阴气缭绕的坟地里,这里明显没有空气对流,但时常都能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冷风从耳边吹过去。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波洛诺夫建议我到血纹陶那边去看看。我很不想去,但现在除了靠自己,谁都指望不上。 我跑回血纹陶那边,只低头看了一眼,脑子轰的就炸窝了。我做的那个明显的标记,已经落到了血纹陶身后大概一米远的地方。 这说明什么?说明血纹陶真的在不断的移动!这周围没有任何人,如果它一直在移动,只能说,是它自己在动。 如果在平时,我可能根本不会信这种事情。但是经历过了一些很奇怪的事之后,我不敢说这究竟是不是真的,而且我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我现在想的,是该怎么应对? 我的脑子一乱,就下意识的朝后退,我退后了几步,面前的血纹陶突然就像是开动了马达一样,嗖的朝我这边移动了一米多远,我根本看不清楚它是怎么跨过来的,但这次的移动相当明显,我想不承认都不行。 “我靠!”我心里一慌,不由自主的就对着它举起了枪。 祸不单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波洛诺夫骤然间发出很凄厉的大叫声。我一回头,顿时被吓呆了。一尊高大的血纹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波洛诺夫的身后,波洛诺夫的手被绑着,行动很不便,一下子被血纹陶卡在了两条手臂中间。血纹陶足有两米来高,像波洛诺夫这样的大个子被卡着,也只能勉强用脚尖着地。 “救救我!救我!”波洛诺夫只能两条腿来回的乱蹬,拼命的大喊,他显然吓坏了,不停的向我求助。 一时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首先想到的就是赵英俊,但他现在昏迷着,而这些血纹陶显然还没有在意赵英俊昏迷藏身的地方,我不能把东西朝他那边引。这么想着,我拔腿就跑,一瞬间,一种似曾熟悉的感觉就把我包围了。那是我在地下湖潜水时所经历过的感觉,如同有一片看不见的气笼罩着我。周围什么都没有,但自己就好像走在一片泥浆沼泽中间,每迈出一步,似乎腿脚都被粘糊糊的液体给拉扯着。 就这一转眼的功夫,我感觉那尊血纹陶就从后面跟上了,回头一看,它竟然已经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没有在地下湖潜水时的那种感觉,我可能面对血纹陶的时候会束手无策,它跟上来的一刻,我想到了手腕子上缠着的那块破布。 我猛的朝它挥了一拳,其实我没有攻击它的意思,只是用这块破布来震慑它。但是这一下子用力过猛,一拳就砸在了血纹陶的前胸。我本以为拳头砸在这么坚硬的陶俑上,肯定要疼的一塌糊涂,可是我只感觉到一团软绵绵的如同雾一样的东西,被一拳穿透了。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尊血纹陶竟被我一拳给打的如同倒飞出去一样。两米多高的血纹陶,就算陶体内部是中空的,至少也得三四百斤那么重,我不知道自己的拳头什么时候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过这样一来,我心里就有了点底气,不那么慌乱,开始谋划着该如何安全的和对方周旋。不远处的波洛诺夫吼叫不断,那是人在濒死的时候所发出的绝望的嘶吼声。我绕了一圈,那尊被我打飞的血纹陶仍然以那种很诡异的方式跟着我。 “救救我……” 当我跑到距离波洛诺夫比较近的地方时,就惊呆了。他完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卡的不能动弹,不知道是不是内脏被强压给挤破了,鼻子嘴巴都在冒血。他的眼睛睁的很圆,嘴巴一边吐着血沫,一边哀求般的看着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救下他,身子一闪,把后面的血纹陶给逼退了几步,但与此同时,周围的几尊血纹陶都在动,这一次我看的无比清晰,它们的脸上,都带着那种诡异的笑。 第114节 我东跳西跳,用手腕子上那块破布自保,当我绕到了卡着波洛诺夫的那尊血纹陶身后时,猛然听到一声并不响亮但很刺耳的咔嚓声,那是波洛诺夫胸骨破裂的声音。紧接着,波洛诺夫整个人就吊在了血纹陶的两条手臂中间,脑袋软塌塌的垂了下去,嘴里的鲜血滴答朝下滴落,很快就没气了。 波洛诺夫死去的那一刻,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这是天性,很难转变。但是我没有多少考虑的时间,尽管有那块破布,我仍然觉得自己很危险。我不敢跑的太远,也不敢把这些东西引到赵英俊那里,就一圈一圈的兜着圈子。 体力消耗的非常快,渐渐的我就跑不动了,我抽空在周围看了看,掉转方向,想要爬到一根断裂的柱子上,居高临下跟对方耗着。手里的手电光开始微弱,我心里顿时急了,如果这个时候手电的电池耗尽,那就彻底抓瞎。 随即,手电上指示电量的警示灯红了,就算把光线调节到最弱,也只能坚持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不知道在这一个小时时间里赵英俊能不能醒过来,光线一弱,脚底下顿时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 我用手撑着地面就爬起来,但右手隐约感觉到,在地面上摸到一片好像很深的刻痕,匆忙中用手电一照,刻痕弯弯曲曲,隐约是个“叁”字。尽管我的处境很不妙,可是这个突然出现在碎石下面的字让我大感疑惑。我想再多看看,不过没有机会了,身后的血纹陶都在诡异的靠近,我拔脚就跑,绕了一圈之后重新跑回来,把那个“叁”字周围的碎石一点点的踢开。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趟,越来越多的刻痕从碎石下面显露出来。最后,我把碎石清理掉了一大片,地面上的刻痕对我来说很复杂,也不好辨认,我一边跑一边琢磨,感觉那应该是四个字。 东叁拾丈。 第138章 一个推断 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把我弄迷糊了,如果只从字面意思来分析,那是一个类似指示方位和距离的坐标,而且繁复的字体说明,它们是两千年前就被人刻在这里的。只不过我没有时间继续琢磨,只要稍稍停顿下来,后面的血纹陶就会如影而至,我分辨不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是用什么动力在移动的,但显然,它们对我手腕子上的破布有忌惮。眼下,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依仗的活命法宝了。 我下意识的就朝东面望了望,我一点都不相信这是上帝突然给我的逃命的指示,所以我掂量轻重,暂时还是放弃了那四个字,把精力放在和血纹陶周旋上。我按照原来的想法,绕着一根断裂后的柱子来回兜了许多圈,然后猛的发力,手脚并用,抱着柱子就朝上爬。断裂的柱子大概有三米多高,当我爬上来之后,几尊血纹陶就围在柱子周围,定定的站住了,纹丝不动,仿佛千百年来一直都矗立在这里一样。 我终于能好好的喘口气了,但是在柱子上蹲了有十分钟,我就感觉这并不比在平地上轻松多少,柱子的横断面是倾斜的,要费力才能站稳,而且我不能这样好好呆着,必须时常的制造出一些动静,因为我不想让这些血纹陶放弃我,转而去找赵英俊的麻烦。 在柱子上呆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手里的手电耗尽了所有电量,忽的熄灭了,周围顿时一片漆黑。我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那种感觉相当不好,就好像自己站在一个黑暗的小岛上,四周全部都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鳄鱼。 时间仿佛凝固了,没有亲身体会是无法感受这种恐惧的孤独的,黑暗如同把空气都压缩了,喘不过气来。我没有任何概念,每隔一段时间就大声的咳嗽一下,这是在吸引血纹陶,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你还活着。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双腿已经在柱子上蹲的麻木了,却不敢随意挪动。这时候,从不远处的祭祀场中心那边,猛然亮起了一道明亮的光柱,那道光柱就像是一轮太阳,瞬间就让我心里的恐惧融化掉了一大半。 “你他娘的终于醒了!”我冲着那边大喊了一声。 “什么情况?”对面传来赵英俊的回话,吐字清晰,得亏他过去一直嗑药,否则即便苏醒了也不可能醒的那么利落,至少得迷糊一会儿。 我蹲在柱子上,把情况快速的对他喊了一遍,赵英俊稍稍朝我这边走了走,我跳了下来,猛冲向他。 “这些只是小意思。”赵英俊伸出手:“破布给我。” 他接过破布,裹在手上,大踏步就朝那些血纹陶走过去。相同的一块破布,但在赵英俊手上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提着拳头就砸向一尊血纹陶,我看到沉重的血纹陶就像瞬间拥有了生命般,对赵英俊非常恐惧,竟然一点一点的后退,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受到威胁时的反应。 “出来!”赵英俊一脸的杀气,脸庞上也看不出任何的猥琐,他一拳把那尊血纹陶打倒,然后抓着陶俑的额头,猛然一拽。 他的手上好像顿时多出了一些我看不见的东西,赵英俊紧紧的掐着无形的东西,慢慢举过头顶。我拿着手电在后面给他照明,当光线照在赵英俊的身体时,他的头顶仿佛出现了一道很薄而且模糊的光晕。 光晕中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像一股烟气一样,轻的似乎吹口气就能吹散。如果不认真的看,根本察觉不到这条烟气般来回扭动的影子,它被赵英俊紧紧的抓住,无法逃脱。 “看见了吗?就是这个东西在作怪。”赵英俊的手臂也在剧烈的抖动,那种抖动已经不是正常的肌体可以产生的,但是他的意识很清醒,而且明显掌握着主动权。 当赵英俊的手臂抖动到了相当程度之后,突然就大喝了一声,一拳砸了出去。在光晕中,我看到那道几乎察觉不出来的影子,轰的就散开了,像一缕青烟融入了周围的空气内,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轰隆…… 这道青烟般的影子被打散的一瞬间,周围的几尊血纹陶一起轰然倒地。赵英俊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走了回来。 “应该没有什么麻烦了。”赵英俊把破布摆弄了几下,递给我:“还是你拿着吧。” 我们两个重新回到柱子那边,赵英俊分给我半块巧克力,但没有燃料了,只能沾点冷水喝。我两口就把食物吞下去,问他这次嗑药有什么收获。 “他们的祭祀,好像就是为了这块断裂的石头。”赵英俊指了指地面上清晰的裂痕。 在同一个环境下,影子的记忆是不可能那么全面的,因为它们只能注意到某一片区域内发生的事,就好像人在观察广阔的场景时,无法纵观全局,只有紧盯着某一处看,才能把完整的过程给记忆下来。赵英俊在解读那些记忆的时候肯定不会如看电影一样的清晰,我所听到的,是他整理外加脑补之后的影子记忆。影子有智商,它们只攻击落单的人或者小股的队伍,一旦人多了,影子会逃遁,要么就隐匿。赵英俊解读的,恰好就是关于祭祀场的这一部分。 影子的记忆里,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无数的火把将巨大的地下空间照耀的通明一片,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但至少是以万人为单位的。毫无疑问,秦人在这里进行过大规模的施工,而且绝非修建祭祀场那么简单。 这些秦人是在挖掘,但是分析不出他们的挖掘目的是不是像西海河工程那样。祭祀场中心这里也作为一个施工地点,不过刚刚动工不久,他们就从一些石块中挖到了一块巨大的独立于岩层中的石头。 那块石头就像一堵三米多宽,四米多高的墙,普通的石块在施工中都会被打碎然后搬运到别处,但这块石头显然不普通,秦人用了很长时间在观察这块石头。 “我从影子的记忆里看不清楚这块石头的细节,但……”赵英俊顿了顿,道:“我感觉,它上面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是诅咒的原载体?” “没办法确定,因为我们的线索只是一段经过传承的古老的记忆,而非实物。” 这块石头的出现,打乱了秦人的施工计划,他们围着石头研究了很久,看不出个所以然,也正因为这样,施工地点被转移到了别处,那这里暂时空闲了下来。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猜想,他们估计看不出头绪,所以把情况反馈回去,由上面定夺。秦代是法制森严的王朝,很少有下面做事的人敢擅作主张。 记忆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不过根据背景来分析,可能是石头被发现之后不久,就有人从石块的根部将它截断,用那种滚轴一样的圆形柱子给运走了。 “你先等等。”我一下子阻止赵英俊继续讲述,因为我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怎么了?” “让我想一下,想一下……”我也说不上自己的念头是否正确,但如果赵英俊没有解读错误这段记忆的话,我就觉得这个念头是很有可能的。 我把前后的线索都理顺,脸色就有些发白,并非害怕,而是激动,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你到底在想什么嘛。”赵英俊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是这样。”我回过神,对他道:“两千年前的事了,而且没有被记载在正史里,谁也说不上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不过我提个推论,我想,我知道这里的祭祀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哦?你说说看。” 我知道,秦代对这个事件的探索,完全是当时最高统治者,秦始皇下令进行的,如果那个时候有工作组的概念的话,秦始皇是当仁不让的组长。所以,这里的施工情况,他完全应该知道。 那块有点奇怪的石头让施工现场的最高领导者无法决断,他要反馈情况,必然会一层层上报到皇帝那里。之后,施工者截断了这块石头运走,这十有八九是有皇帝的旨意,否则没人敢这么干。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皇帝下令的。 那么,这块石头从这里被运走,目的地百分之一百是当时的秦都咸阳,秦始皇日理万机,不可能亲自跑那么远过来观看这块石头,所以,他下令把石头运回京城,在皇宫中就能看到这块仿佛画着一双黑色眼睛的大石块。 “似乎很有道理嘛。”赵英俊摸着胡子,考虑了一下之后,很赞同我的意见。 当然,我的这些分析完全是因为以前从晓宁,金瓶梅,还有陈雨那里得到的线索。 第115节 “石头一旦运回京城,被皇帝亲自过目之后,你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对赵英俊道:“没有人可以例外的,哪怕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我懂!这他娘的也太有颠覆性了。”赵英俊咧咧嘴巴,一副揭开了千古之谜的表情:“秦始皇,中了鬼影诅咒!” 第139章 又见黑洞 看着赵英俊呲牙咧嘴的表情,我也非常的兴奋,因为有种希望在心底不断的萌生着。这件发生在两千年前的事情看似和现代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但至少,我能从这里面看到希望。 我们两个讨论的非常投入,各自发表自己的见解。大概的事件过程被我推测出来之后,后面的就很好理解了。假设,秦始皇真的因为那块石头中了鬼影诅咒的话,那么皇宫里那些御医肯定是没办法搞定的。每个人中了鬼影诅咒以后的情况各不相同,不过就算秦始皇的抵抗力强一些,他迟早也会发现,自己被一个恶毒的诅咒给死死的缠住了。 赵英俊接着讲述了他“嗑药”之后的收获,在石头被截断运走的若干时间以后,这块石头又被原封不动的运进地下,秦人显然是想把这块石头重新放回原位,但不行,他们用了很多办法,浪费了很多时间,这块石头都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矗立起来,这里面可能有物理力学的原因,也可能有其它原因,总之,秦人的企图失败了。 再之后,石头又被运走了,这次运走以后就没有运回来,接下来,秦人改变了施工计划,停止了其它区域的施工,转而开始修建庞大的祭祀场。根据赵英俊的讲述,这块地下空间在两千年前很可能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并没有地下湖,地下空腔是连为一体的,所以祭祀场的规模非常大,我们看到的祭祀中心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正因为秦人不知道鬼影诅咒这个东西,所以中了鬼影诅咒之后,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祭祀来解除厄运。” “是这样。”我兴奋的点了点头,这也是我非常看重的一点。在我的印象里,所有正史对秦始皇驾崩这一点上估计没有异议,他是在出巡途中死于沙丘平台的,至于死因,无疑就是病死和谋杀这两种。史学界内比较可信的说法,秦始皇死于疾病,这是个很勤政的皇帝,据说每天批阅的奏章竹简都是论百斤计的,导致翻竹简的左手都肿的抬不起来,宵衣旰食导致健康严重透支,再加上一些比较桃色的传闻(有史记载,秦始皇灭六国后,六国宫廷佳丽都被带到了咸阳)。 但不管他是怎么死去的,跟鬼影诅咒没有关系。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声名赫赫的开国帝王浑身溃烂了许久才死去,史书上就是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那么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秦始皇解除了鬼影诅咒!对于我这个只剩下三年时间的人来说,这样的前车之鉴不啻于强心针。 “这个……”赵英俊看我乐着,就抠着鼻子道:“你别怪我给你泼冷水,我说的其实也很有可能的,你说,他会不会还没熬到鬼影诅咒完全发作就病死了?” “你大爷!”我当时就急眼了。 “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赵英俊赶紧岔开话题,摆弄着那些还没有用掉的粉末,咂咂嘴巴,这一次我丝毫不动摇立场,无论他怎么说,我坚决不允许他再去嗑药。 不可否认,赵英俊的话是很晦气,但这并非没有可能,他这么一说,我就有点吃不准,秦始皇究竟是解除了鬼影诅咒?还是诅咒还未完全发作的时候就病死了? 我有点恼怒的看着赵英俊,他咧着嘴傻乐,不停的岔话题,我就没脾气了。不过我想起了黄婆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是个命硬的人,不会随便就死掉。所以我说服自己,秦始皇肯定找到了解除诅咒的办法。正因为他被鬼影诅咒给搞怕了,所以才会完全下定决心,要把与之相关的那个终极秘密挖掘出来。 我们俩又坐了一会儿,我一直在琢磨,秦始皇到底是怎么解除鬼影诅咒的?这在任何史书上都不见一个字的记载。我当然不会相信鬼影诅咒靠一场祭祀就可以彻底消除,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我只有抓紧时间,多搜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野史和隐史。 “我们暂时还是不能出去,老毛子不会轻易离开的。”赵英俊转转头,可能是想到别处再看看。 “跟我来。”我一直都在想着鬼影诅咒的事情,把之前看到的那四个字给忘掉了。这时候就带着赵英俊过去看。 简单的四个字,一目了然,赵英俊看过之后,就朝东面走,道:“你说秦始皇是不是办了件大好事?东三十丈,这要是放到战国那时候,度量衡混乱的很,鬼他娘的知道三十丈究竟是多长?挖到手肘子都磨掉了也不一定能挖出东西。” 说着话,我们大概就走到了目标地。这里的碎石头比别处都要多,如果就这样一无所知的走过去,可能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有了相应的提示,就会看出一些端倪。 “看到没?”赵英俊扒拉出来几块石头,用手电照了照:“碎石头非常多,而且深,说明这里是被石头整体填起来的。” 如果赵英俊说的是真的,那么把这里填起来的,只可能是在地下空洞里施工的秦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石堰川,那些没有被引爆的炸药,秦人也在掩饰什么吗?挖出来,再填上? 这么一想,这个地方就很有搞头了,反正现在是出不去,所以我和赵英俊很难得的产生了共识:挖开这里。 我们没有工具,不过碎石块里最小的也有拳头那么大,直接用手就能搬掉。我们两个相隔了大概一米远,热火朝天的干起来。我就是怕随身的给养不够,干这样的重体力活,食物跟不上消耗,赵英俊倒无所谓,说人只要被逼急了,总能想出点办法来的。 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石块大面积的清理掉,所以就只朝下掏,掏出一条可以通过的通道就可以。赵英俊不停的在通道里垫石块,防止坍塌,开始的时候干的还比较快,等到通道深入下去,速度就慢了很多。我很懒,不过一想到可能有解除鬼影诅咒的办法,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两个人干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前后大概七八个小时的时间,就朝下面掏出了一条七米左右的通道。赵英俊有点迷茫,因为这个事情里所遇到的被挖开的深坑,动不动就是上百米深,如果这里也是这么深的话,那我们就白干了。但我还是不肯放弃,鼓励赵英俊,也在鼓励自己,一切都要朝好的方面想,说不定再搬开几块石头,就能有意外的收获。 “加油吧同志,我是为了活命而奋斗的。”我小心的掏出一块石头,转头递给赵英俊,让他扔出去。但赵英俊接过这块石头之后,样子就变的有点奇怪,硬从我身边挤过去,朝前凑了凑。 “怎么了?” 赵英俊不说话,反正表情不怎么正常,好像视觉嗅觉听觉在此刻全部都用上了,耳朵贴在下面的石头上,鼻子来回抽动着,又转了转眼睛沉默了片刻,突然就回头对我说:“这个地方不能再搞下去了。” “为什么?”我看着他那样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但这货不说出来,就让我心里很忐忑。 “走,先出去再说。”赵英俊丢下手里的石头,拉着我朝外面钻:“这个地方死都不能再动一下。” 我们俩钻出去,连着在干活,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塌湿了,我们把上衣脱掉,赵英俊一边拧着衣服,一边对我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嗯?记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对那道厚重的大铁门后面的事情,估计不会忘记吧。” “你是说?”我疑惑的看了看赵英俊,又看看被我们挖了那么深的碎石堆,当初和赵英俊初次见面时候的情景全部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我肯定不会忘记那段经历。 “没错。”赵英俊点点头,回身指了指那片不知道被填了多深的碎石,道:“我们还没真正把秦人想掩埋的东西挖出来,但我能感觉到那股气息,这下面,肯定有一个和西海河那道铁门后面相同的黑洞。” 赵英俊的样子不是在开玩笑,那段经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场生死之间的磨难,如果不是金瓶梅及时赶到,赵英俊就算拼死爬回来,肯定也要挂到西海河地下。本来,关于铁门后面的黑洞这个问题,已经被我压到了心底,随着时间还有其它一些事情的发生而慢慢淡忘了,但遇到眼前的情况,这个问题又一次占据了我的思维神经。 “英俊哥。”我朝他身边坐了坐,试探着问:“当时,你在那个黑洞里究竟遇见了什么?” “很奇怪的事,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赵英俊没有一口回绝我的问题,因为我的底子,金瓶梅和他已经摸的差不多了,不会像以前那样不信任。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信嘛。来,说说看。” “确实很奇怪,这些年我走过的地方,遇到过的怪事也不算少了。”赵英俊吸了口气,看着我道:“但那样的事,是想都没有想到过的。” 第140章 赵英俊的经历(一) “英俊哥,来讲讲。”我很亲热的跟赵英俊套近乎,像他这种人都觉得想不到的事情,里面究竟有多少玄机? “你就当个故事听听,这种事还是尽量不要外传的好。”赵英俊这次很爽快,估计他跟金瓶梅私底下议论过我,觉得我还算是个靠得住的人,而且阴差阳错之下,我跟金瓶梅还有赵英俊无形中走到了同一条战线上,这个事如果我不问就算了,假如真问的话,他也不会隐瞒。 西海河地下大铁门后面的黑洞,内部空间其实不大,整体看上去,就好像一条不怎么规则的地下隧道,赵英俊当时刚刚走进去之后不久,已经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他的感官非常敏锐,却怎么都察觉不出什么地方不对,要是放到别人身上,估计这时候就要考虑进退的问题,但赵英俊这样天生喜欢刺激的人一点都没有退缩。 “你能感觉到那种不对的气氛吗?”赵英俊慢慢的摸着下颌的胡子。 在当时,赵英俊察觉不出,但是事后他慢慢的琢磨,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之所以会觉得气氛不对,是因为他好像走进黑洞以后就走到了另一个非常陌生的世界,一个和现实世界根本不同的地方,两个完全脱节的环境,才会让他产生那样的感觉。 人在那种环境下,很多东西都是模糊的,包括感官。赵英俊不知道自己走进去多远,黑洞丝毫没有要到尽头的意思,也没有其它任何可以查找的物品或者线索,仿佛一条空旷的,连一粒灰尘都不存在的巨大隧道一样。赵英俊胆子再大,也开始发麻,所以他决定暂时退回来。 第116节 就在他将要转身的时候,手电的光晕里出现了一个很低矮的身影,蹒跚而行。这道身影出现的非常突然,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因为整条地下隧道都是密封的,可能只有入口和未知的出口,所以身影不可能凭空从某个地方钻出来。赵英俊第一感觉,自己肯定见鬼了。他有那块很神奇的破布,所以对这种东西并不是特别害怕。但赵英俊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发现那道身影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变大。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我形容不出,但可以想象的到。 “那是个小孩儿,很小的小孩,最开始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赵英俊对我比划了一下,道:“只有这么高,他在前面走,我慢慢的在后面跟,走着走着,他就不断的长高。” 赵英俊完全认为自己是见了鬼,但是他的手电光照射过去的时候,那道身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影子,这就让他产生了疑惑,难道那是个活人? 他说不清楚过了多久,总之一直在跟着对方,那道身影长到了一个正常人的高度,什么都没穿,就像刚刚从母体中降生一样。赵英俊虽然还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也没有察觉对方有敌意,但他这样的人,做事果断,而且心比较狠,跟着这个人走了那么久,心里越来越没底,就觉得有必要先下手。 在他摸出了一把刀子的时候,前面的人慢慢的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赵英俊就完全紊乱了。 “那个人,好像是我。”赵英俊拍拍额头,道:“这么说好像不对,但他跟我,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对于这个情况,我并不觉得讶异,而且我能体会到一个人突然面对另一个“自己”时的心情。 赵英俊反应的很快,短暂的震惊之后,他就试探着问这个人,问他是谁。对方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慢慢说了三个字:“我是你。” 这种无边无际的话,赵英俊肯定听不懂,他又接着问,想跟对方交谈一下。不过那个“赵英俊”已经不再回答他的问题了,朝隧道的深处看了一眼,对赵英俊说:“最大的秘密,就在前面。” 说完这句话,对方转身就继续朝前走,赵英俊不明就里,拔腿就跟上去。非常奇怪,那个人看似走的很慢,但赵英俊就算撒腿就跑,却始终追不上他。 “不是,你先等等。”我打断赵英俊的话,问他:“你能确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你的幻觉?” “这他娘的也是我许久以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赵英俊苦笑了一声,道:“我不敢确定那就是真的,但我相信我的感觉,那个人太真实了,真实到你根本想不起来用幻觉去形容他。” 其实,我也迷糊了,我没亲眼看到那一幕,所以无法判断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英俊当时一边追,一边就喊着,让那个人慢点走,不过对方没再回头。赵英俊不知道这样跟了多远,隧道好像到尽头了,但那又好像不是真正的尽头。就如同一条非常长的胡同,两边有路灯,走了一段之后,所有路灯突然全部灭掉了,前方沉浸在黑暗里,看上去仿佛是一堵墙,但仿佛又是一片黑暗空间的入口。 那个人,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隧道尽头的黑暗中。 赵英俊的情绪非常复杂,他想要弄个水落石出。隧道尽头的那片黑暗如同一张宽大的黑幕,光线照进去就被吞噬掉了,伸手不见五指。赵英俊追到那里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根本不知道这片黑幕意味着什么,但是天生预感强烈的人,只要站到这里,就会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强大压力。而且赵英俊的思维开始混乱的跳跃,有些神经紊乱的意思,这让他相当慌乱。 那时候的赵英俊,非常的矛盾,他对黑幕很恐惧,但又想知道那个很像自己的人是谁,还想知道,那个人所说的秘密,是什么秘密。 他看着眼前的黑幕,脑子乱的一塌糊涂,在意识已经无法由自己控制的时候,他果断的选择了撤退,踉跄着顺原路跑了回来,等跑到入口时,支撑不住,当时就昏倒了。当时我以为他会死,不过他还是挺了下来。 “当我发现自己跑回来而且还没死的时候,心里对那个人,还有他所说的话的兴趣更加强烈。”赵英俊挠挠头,道:“你有那种感觉吗?一件事闷在自己心里,就好像七八只爪子一起在挠,痒的要死,如果不查清楚,自己会被憋疯。” “大概……有吧。” 正是第一次侥幸逃脱回来,让赵英俊的胆子壮了一些,他当时没和我说那么多,但心里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探秘的欲望大过一切,他决定再进去一次。 这一次,赵英俊在地下隧道里没有再看到那个人,他一路走到了那片黑幕前,尽管感觉和前一次没什么不同,但赵英俊好像不见棺材不掉泪一样,在那里停留了几分钟左右,一头就扎了进去。 “黑幕后面,是什么?” “我说不清楚。”赵英俊道:“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说不清楚。” 黑幕后面,好像没有任何东西,那是一种广阔到让人恐惧的空旷,如同一个人被放逐到了无边的宇宙中。赵英俊的眼睛能看到的就是黑暗,同时还有一种无孔不入的声音,充斥在耳廓里。那种声音,仿佛是一个人在睡觉时的呼吸声,被扩大了无数倍之后产生的。 赵英俊只跨进去一步,马上停了下来,他的思维还有意识都开始混乱,但有一种毁灭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残存的意识马上提醒自己,不能再走,连一步都不能走,否则,肯定会死。 可能这一辈子,赵英俊都没有这样害怕过,死神就停留在自己的鼻尖前,哪怕再前进那么一厘米,死亡就会降临。赵英俊只不过是胆子大,却并非完全不畏惧死亡,他被吓坏了,拔脚就退。但是当他转身的一瞬间,发现自己走不回来了,就好像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把他堵住。 那一刻,赵英俊就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境地,好像一个人,后面是一堵坚实的无法突破的墙壁,前面则是一片万丈深渊,想回回不去,想朝前走必然要死。 “我当时进洞,大概在里面呆了有一个多月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吧?” “嗯。”我点点头,心说如果不是金瓶梅出现了,你肯定还要继续呆下去。 “你知道那两个月,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赵英俊就被夹在了那条只有一步宽的空间里,他乱糟糟的,身上虽然带着一些给养,但就算计划着分配,也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他曾经无数次想过,甚至真产生了冲动,想要朝前再走一步。不过人这种生物,怎么说呢,如果还没有被逼到完全无路可走的地步时,很难走出那一步。 “不瞒你说,也不怕你笑话。”赵英俊挠挠头,道:“我真被吓住了,因为那种死亡的气息太强烈,让我每一个毛孔都不断的发抖,我宁可呆在原地,每天吃那么一点点东西维持生命,也不敢再随便朝前迈出一步。” 第141章 赵英俊的经历(二) 我根本不用亲身经历,只要脑补一下赵英俊当时的状况,就浑身冒冷汗,那么大一个人,就被挤在非常狭窄的空间里,竟然熬了两个月之久。 当时赵英俊没有绝望,想着还有点食物,一直在想办法,但一直熬到最后,他没想出脱身的办法,也没有勇气朝前跨出一步。等真正想要抛开一切拼一把的时候,身体已经因为食物和饮水的短缺而虚弱不堪。 “你一直出不来,那最后是怎么被弄出来的?” 对这些,赵英俊不知道,他最后的昏迷完全是饿昏的,金瓶梅的人下去找到他的时候,他是在黑幕的外面。 他的经历就是这样,事后想了无数次,也想不出什么。赵英俊完全就被这次经历搞怕了,所以被救回来之后,彻底打消了再进黑洞的念头。好运气不可能一直有的,有些人可能一辈子总是走运,但只要霉运一次,就会丢掉性命。 “金瓶梅没有再派人下去?” “没有,明知道下去会死,如果不是事情逼到没办法了,他不会那么做。”赵英俊摸着下巴道:“不过,那个叫老方的伙计,在昏迷的中途苏醒过几分钟,留下了几句话。” “老方?”我一下子想起来,就是金瓶梅手下那个叫老方的人,第一次看到我眼睛里的东西,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刻:“我靠,他醒过?金瓶梅还装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当时他怎么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又不摸你的底,你以为他傻?” 老方也进过黑洞,他被人拖回来的时候,同样和赵英俊第一次返回时昏迷中那样,说着:慢一点,等等我之类的话。 他在苏醒的那几分钟时间里,难能可贵的清醒了那么一瞬间,就是这一瞬间说出来的话,让金瓶梅还有赵英俊的思路又一次发生了转变。 “老方进入地下隧道之后,也看到了一个人,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赵英俊道:“他追上去问那个人是谁,对方只和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孩子在前面。” “孩子在前面?”我顿时就目瞪口呆,这算是句什么话?很莫名其妙。 第117节 “你不了解老方的情况。”赵英俊为了节省电源,干脆就关掉了手电,对我说:“这是个老伙计,从卫……不是,从金瓶梅他老丈人那时候就一直跟过来的。” 老方在金瓶梅的手下伙计里,算是很老实的那一种,非常听话。这个人的命不怎么好,三十多岁才有了一个儿子,但他儿子三岁的时候丢掉了,老方为这个事专门跑了半年多,四处找,却没有找到。这是他的一块心病,或者说,是人生里面最大的遗憾和痛事。 不过这个老方只苏醒了一次,等到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弥留的边缘,没能把更详细的细节给讲述出来。 正因为赵英俊还有老方在地下隧道里所经历的不完全一样,所以才会让金瓶梅思索再三。不过,他不是那种拿人命不当回事的龙头,有的事情,为了保全手下人的性命,宁可不做。他没再派人悄悄的进西海河的地下隧道,随着西海河被重新接管,这个事就等于画上了记号。 “老方在里面呆的时间比你短的多,他怎么出来就不能活了?”我靠在一块石头上,道:“你比他壮实?” “不能说我比他壮实,只能说,我经历过一些他没经历的事,所以我在特殊情况下能比别人多活一段时间。”赵英俊挨着我身边坐着,轻轻嘘了口气,道:“其实,有些话,在我们临出发之前就想和你说说的,不过觉得你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所以就没说。” “想说什么,可以直说。”我以为赵英俊也要和陈雨他们一样,说一些关于我爸的事,我对这个话题相当敏感,不过也确实很想知道。 不过赵英俊并没有提这些,他接着道:“做我们这些事的人,首先要给自己确立一个信念,或者说观点,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你都要相信它存在,如果你压根就不信,会让你的逻辑思维产生很大的误区,继而导致后面一系列的行动失误。” “相信什么?比如说……你说的鬼?” 这时候,赵英俊突然就打开了手电,放在我们两个中间,他让我盯着他的脸好好的看看,这个举动把我吓了一跳。 “你可能看不出,我和常人有什么不同。”赵英俊慢慢转动手电,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你信不信?” “我靠!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下子就感觉周围的温度冷了许多,好像很多恐怖电影里面的桥段一样,主角找到了失散的伙伴,同行了一段时间,突然发现同伴其实已经死去了。 “不要怕,我说的是真事。”赵英俊拍拍我,示意我不要紧张:“就因为我的那次经历,我比大多数人对死亡的气息要敏感的多。还是那句话,你把这些当成故事听,听完就算了,不要外传。” 赵英俊的身世很可怜,是唐山大地震中的孤儿,他长大之后不止一次听人说过,自己的命硬,不过确实是这样。那场巨大的灾难中,他和他的父母都住在同一所房子里,但是父母死掉了,只有三四岁的赵英俊却活了下来。 大地震中的孤儿有很多,灾后救援期间,这些孤儿被集中到几个临时的救助站里。可能是赵英俊从小就比较机灵,所以救助站里的一个外省救助人员看上了他,在救灾结束后,就想领养他。当时的领养手续非常简单,孤儿太多了。这个人是江苏人,回省的时候就带上了赵英俊,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老婆坚决不同意收养孤儿,无奈之下,那个收养赵英俊的人竟然就把他给丢掉了。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赵英俊笑了笑,每个人在回忆童年的时候,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表情和眼神,我说不清楚赵英俊是什么表情,不过,那肯定是一段酸楚的岁月。 赵英俊用我们那边的话去形容,就是个从小比较皮实的孩子,那么点年纪,被人丢掉了竟然不哭,顺着路一个人走。后来,他流落到了南京附近一条叫做夹江的地方,有人收留了他。 收留他的,是个老和尚,这是个非常另类的老和尚,他留着头发,而且吃肉,但平时供着佛像,也时常的打坐念经。他收养赵英俊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看着孩子可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老和尚其实就是赵英俊的养父,只不过没有正式的称呼。 老和尚很和善,从来不拘管赵英俊,想捡柴就捡柴,想摘果子就摘果子,总之就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赵英俊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性子就非常的野。他说自己小时候有个伴儿,山下一户人家的孩子,经常到老和尚这里来,老和尚教他们一些东西。其实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虽然失去了父母,但这样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大概是在赵英俊十五岁的那一年,他跟自己的伙伴跑到山上抓鸟,一失足,从一道至少二十米高的小断坡边滑了下来,小断坡的半腰上长着一棵不大的树,赵英俊被树拦了一下,之后就摔到坡底。那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自己是怎么被老和尚救回来的都不知道。 “那一次,其实我已经被摔死了。” 赵英俊被救回来之后的一些情况,他自己不知道,老和尚事后也没多说什么,都是他那个小伙伴一点点告诉他的。确实如赵英俊所说,他摔到坡底,等小伙伴回去喊来老和尚,再找到赵英俊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一直到现在,说起这些,赵英俊始终认为那是个无法理解的怪事。他在坡底就没有呼吸,老和尚抱他回去之后,他的身体完全冷了,也僵硬了。如果是在山下的村子里,遇见这样的事,家里就直接开始准备后事。不过老和尚把他放了三天,那三天时间里,赵英俊一直是没有任何生命征兆的,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屋子里,不管谁看到当时的他,都会把他当成一具尸体。 但赵英俊并不这样认为,那三天时间里,外人对他的看法,还有他自己的感受,截然不同。赵英俊不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他就像一个贪睡的人,混混沌沌的睡了三天,甚至,他还像做梦一样看到了一些普通人绝对看不到的梦境。 不过,说梦境可能有点不准确,但赵英俊再也找不到其它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我听着就觉得这是新版的聊斋,可是我自己经历的事已经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说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理解不了,就否定赵英俊的话。 “你在那些梦里看见了什么?” “我低头就能看见自己躺在屋子里的床上,还能看见师傅就坐在床边。我喊他,他听不到。”赵英俊道:“跟着,我走到屋子外面,熟悉的场景在我走出屋子的那一瞬间就全部变了,到处都是一片一片白茫茫的光,我看到了很多蒲公英。” 第142章 鱼 “蒲公英?”我诧异道:“你是不是到了一片希望的田野上?” “那是很多像蒲公英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赵英俊笑笑说:“就那么随口一叫。” 赵英俊笑过之后,神色就深沉起来,那段经历对他来说是非常难忘的。他一离开屋子,就好像进入了一个自己从来都没有到过的地方,从前的一切都不见了,只有一片仿佛笼罩了天地的白光,还有很多像蒲公英一样在眼前来回飘动的东西。 这时候的赵英俊,可能处在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中,他所看到的,是介于幻想和真实之间的东西。他一下子就迷失了,不知道该朝什么地方走。 “到后来,我一直思考发生在少年时的那件事,我觉得,在那三天时间里,我可能到了另一个世界中去了。”赵英俊道:“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赵英俊在这片铺天盖地的白光中走着,渐渐的,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一辆又一辆样子非常奇怪的马车,从他身旁飞驰而过,车上站满了人,一个挨着一个,就像货物一样被装载着拉往目的地。时间过去很久了,而且他那个时候年纪小,又被意外的情况搞晕了,对车子上的人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对于那些赶车的车夫,却记忆犹新。 那些赶车的车夫,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他们没有任何表情,双眼一直盯着远方,很偶尔的,会有人把目光投向赵英俊,只是目光上的接触,却让赵英俊从头凉到脚。赵英俊迈动了脚步之后,就感觉自己停不下来了,随着那些川流不息的车子,一直朝前走着。 事实上,他只停止呼吸了三天,但这三天时间对赵英俊来说,却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他漫无边际的走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才会是这片白光的尽头。 许久之后,飞驰的马车渐渐稀少了,这样一来,赵英俊连前进的方向都琢磨不出来。但在这个时候,一大群人迎面走了过来,当赵英俊看到这些人时,就呆呆的愣住了。 这些都是他熟悉的人,他的父母,他的爷爷奶奶,他的外公外婆,全部都是他已经死去的亲人。 “那些细节,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说那是梦的话,我不信,因为太真实了。”赵英俊抽动了一下鼻子:“我爸妈脚底下,跟着一只小土狗,那是家里养的,地震的时候死了。” 赵英俊说不出自己是不是害怕,但一个失去了亲人那么久的孩子,猛然见到所有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不管是不是梦境,都让他有想哭的感觉。他的母亲拉住他,让他跟着一起走,赵英俊专门伸手摸了摸那只小土狗,他能摸到小土狗的毛,小狗还伸舌头舔他的手。 他就跟着这些人一起朝前走,没有人说话,反正气氛相当的怪。他问过,要到什么地方去,但他母亲不说。 就这样走了很远,人群突然就停下来了,所有的人把目光转到赵英俊身上,那一瞬间,他们的表情都变的非常奇怪。紧接着,他的母亲松开了手。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赵英俊摇摇头,道:“我醒了,醒了之后,身边的人,东西,都还是以前那样子,我看到了师傅。” 这是赵英俊的真实经历,他成年之后几乎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说的再诚恳,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其实,他一直都怀疑,自己在咽气的那三天中间,老和尚是不是帮了他什么。不过,事情已经没有答案了,那个另类又很独特的老和尚,已经死去了多年,终身都没有提过赵英俊死过一次的事。 “后来,我因为一些事情去了西藏,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大巫师。”赵英俊说起来就忍不住嘴角咧着:“很有意思的老头儿,他只看了我一会儿,就知道我曾经死过一次的事,也因为这样,我们交上了朋友。你没去过藏区吧,那是最接近天空的一片神秘的土地,那里的一些人,对生命还有关于生命的一切东西,都有更深层次的认识,我们没办法理解的。” “或许吧。” “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个人肉体死亡,可能并非是他真正的终结,或许在死去之后,他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有时候,一个诅咒可以流传成千上万年甚至更久。”赵英俊道:“所以,你要正视这些。” 我们俩聊着天,轮流睡了一会儿,又把祭祀场周围的情况摸索了一遍,俄国人想要寻找的那些青铜器碎片,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这期间,始终没有人从入口进来,一直到我们把能吃的东西吃完了,电池也快要耗尽的时候,才打算到入口去看看。 第118节 当赵英俊扒着那道淌水的裂痕朝外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转头小声对我说很奇怪,地下湖四周完全黑了,看不到任何光线。 在这个地方不可能不使用光源,如果整个地下湖四周全部漆黑一片的话,就只能说明,俄国人撤走了。 我们两个悄悄的从裂痕里钻出来,这一下视野很开阔,可以确定,俄国人确实走了,至少离开了地下湖。我们爬到岸边的时候,看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两只被遗弃在水里的皮筏子。赵英俊找到另一只手电,眉头就皱了起来,他说俄国人走的好像非常匆忙,甚至来不及收拾这里的东西。 “这里……不会有什么东西吧……”我转头朝四周看。 “不会,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是自己离开的。”赵英俊用手电照了照,俄国人在我进入裂痕之后,肯定还活动了一段时间,他们可能从水里把之前死掉的人捞了上来,几套潜水装备杂乱的丢在一旁。 “先到地面上去吧。”我对这种黑暗的环境有种说不出来的反感和恐惧,拉着赵英俊就想走。 哗啦啦…… 在我们转身将要离开的一刻,湖水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翻起了一小片水花,尽管声音并不大,但立即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赵英俊拉着我蹲下,我俩一起把手电打开,他根据刚才声音的来源,照了过去。 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虽然暂时看不到,但是那东西翻起的水波纹一圈圈的在湖面荡漾着。我看着不断起伏的水波纹,就想起了在石堰川地下遇见的怪东西,不过赵英俊小声说不用那么担心,根据这个水波纹来看,水面下即便有东西,体型也非常有限。 “是那种村民肚子里眼睛样的东西?” “估计不会。”赵英俊一边注视湖面,一边说道:“如果那种东西很多,老毛子不会冒太大的风险下水捞东西。他们拿好几个活人当饵,估计已经把那东西给诱捕的差不多了。” 哗啦…… 话音没落地,在我们前面七八米远的湖面上,嗖的就探出了一个东西。它就像人在水里踩水一样,半截身子浮出水面,跟我们对视着。 果然,这个东西的体型不大,充其量就一尺多一点,它很像一条鱼,从来没见过的怪鱼。不过,这条鱼的脑袋很圆,嘴巴有点像海豚,总体看上去很可爱的样子。看到这条鱼的体型,我就放下心。 这条脑袋很圆的鱼在水里浮了一会儿,就潜入水中,不过不到两秒钟,它重新浮出水面,一点一点的朝我们这边游。那种样子怎么形容呢,就好像猫一样,猫的天性谨慎,对任何生物都会保持一定距离,特别是对人,它很想亲近人,但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让它不得不全神戒备。 “这是条什么鱼?老是看着我们干嘛?”赵英俊把手里的光线稍稍挪动了一下,那条鱼还停留在原来的路线上,朝我们慢慢的游。 “它肯定没视力,这种黑暗环境下生活的生物,视觉功能早退化了。” 那条鱼游到了紧贴湖岸的水面,离我们已经非常近了。它用一种看似很杂乱复杂的路线和方式不停的游动,一会儿跳出水面,尾巴接连拍起一片水花,一回在原地飞快的转着圈子。不过看了一会儿,我就发现它这些游动的方式好像是有规律的。 “你走吧,我在西藏呆过,很少吃鱼。”赵英俊察觉出没有别的情况后,就站起身,对那条鱼挥挥手:“回家找你妈去,我不养鱼。” 说着,他就拍拍我,示意出发。我站起身摸摸膝盖上的水迹,跟着赵英俊慢慢的走,但是走了几步,我回过头,那条很卡哇伊的鱼还在原地焦躁的游动着。 “英俊哥,你等等。”我赶紧拉回赵英俊,指着那条鱼,道:“你看看,我总觉得,它是不是想让我们跟着它下水?” 第143章 孔洞 看着那条圆脑袋的鱼的样子,我确实觉得它想让我们跟着下水,人不可能完全领会动物的意思,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不过这感觉非常强烈。赵英俊本来就是那种没事还想找点刺激的人,我这么一说,他马上停下来了,转头去看那条鱼,觉得很有趣。 “你别说,还真像。”赵英俊趴到湖边,跟逗狗似的逗那条鱼,圆脑袋的鱼发觉我们又靠近了一些,游动的更急躁了,一个劲儿的想朝我们这边来。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个事情就很有意思了,一条地下湖里不知名的鱼,在召唤我们? “要不,跟着下去看看?”赵英俊说着话,就去收拾俄国人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潜水装备,装备还不错,氧气瓶里的氧气还够在水面下呆十几二十分钟。 当一件事情超出正常人的思维时,可能人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对地下湖有忌惮,不过左思右想,我确实很想知道这条鱼究竟要干什么。这么一想,我就赞同赵英俊的建议,像赵英俊这样的猛人,再加上那块藏区大巫师送的破布,地下湖里的血纹陶估计对我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我们俩带上了潜水装备,这里没有风浪,潜水装备很简单。装备上的印刷字迹都被抹掉了,老毛子的东西就一个好处,很结实,质量上肯定没问题。赵英俊先试着朝水里走,那条圆脑袋的鱼看到他下水,竟然不断跳起来用尾巴拍打水面,一副很欢快的样子,接着,它游到赵英俊大腿边,在赵英俊周围来回转圈。 “你先等等。”我看着圆脑袋鱼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不安稳,过去听过一些传闻,包括唐山大地震在内的自然灾难中,很多动物的表现相当反常,比如说家里养的狗一直咬着主人的裤脚朝房子外面走。这条鱼预感到了什么? “就算它预感到了什么,也是把我们朝水里拉的。”赵英俊想了想,道:“假如真会有事,水里可能比陆地更安全点。” 我犹豫着下了水,地下湖的水冰凉刺骨,第一次被老毛子拽下湖里的时候忙着逃命,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浑身上下乱打哆嗦。距离一近,那条鱼的模样就更清晰了,它有一尺多长,身上的鳞片发青,只有鱼鳃和尾巴上泛着淡淡的金黄色。当我下水之后,圆脑袋鱼更欢快了,在我们两个人周围游了几圈,接着就朝远处游过去。 “我们两个不要分开,有破布在,那些血纹陶不敢造次。” 开始的时候,我还想节省点氧气,但赵英俊游了一会儿就朝水下钻,可能是想好好看看湖底的情况。圆脑袋的鱼在水里相当灵活,不过它好像确实是在召唤我们下水,不紧不慢的游着,只要游的稍稍远了一些,它马上就会调头回来。 湖底就像一片荒废了很久的荒地,坑洼不平,很多血纹陶歪七扭八的沉在湖底,全部蒙着一层薄薄的石灰质。我们头上的潜水灯能照亮眼前五六米的范围,圆脑袋的鱼始终就在这个范围的边缘带着我们。游了一会儿,我发现它是朝连接水道那边去的,穿过连接水道之后,就会到邻近的那个地下湖去。 骤然间,那种似曾熟悉的感觉又包围了我,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知道,我们周围肯定有一些东西。那条圆脑袋鱼游动的乱了一点,不过还是带着我们。就这样一路游过连接水道,进入另一个地下湖,圆脑袋鱼一到这里,游动的速度加快了很多,我们必须全力才能跟上。两个地下湖的面积还有深度大致差不多,圆脑袋鱼开始深潜,像我这种没有潜过水的人,下去几米就觉得心慌。我们游到靠近湖北岸那边,这里的水不是特别深,圆脑袋鱼一下子就扎到了湖底。 这时候,赵英俊就回头示意我朝下面看,我们的潜水灯直接照了下去,湖底杂乱的铺着一些大小不一的血纹陶碎块,我看到两块很大的血纹陶中间,竟然卡着另一条圆脑袋鱼。 这条鱼不知道怎么卡进去的,估计是出不来了,带着我们下来的圆脑袋鱼飞快的绕着同伴游动。这一下子,我顿时就明白了,这家伙相当聪明,居然是引着我们过来救另一条鱼。 有意思的鱼。 氧气不多了,我下去把血纹陶搬开,那条被卡着的鱼嗖的一下子就游出去好远,我跟赵英俊一起浮出水面,两条鱼就溜溜的在周围打转。 “反正来了,到附近看看。”赵英俊看看压力表:“氧气快完的时候再上岸。” 其实我不觉得在水下能有什么发现,全都是血纹陶,最多还会有些青铜器的碎片。但赵英俊就是这性格,如果真不下水就算了,一旦下来,不让他把氧气折腾光是绝不肯罢休的,而且我们两个在水下不能分开,他朝旁边游,我只能跟着。 不出我的所料,我们在水下没有发现什么,氧气将要耗尽了,赵英俊也只能无奈的朝岸边游。我的氧气瓶里的氧气比他的要少一些,到了北岸的时候,赶紧就抢先一步朝水面浮。潜水灯一路照上去,在快要浮出水面的一瞬间,我看到了湖沿的石头上有一个月牙形的孔洞。这个孔洞就像是拱桥下面的桥基,一半浸在水里,另一半露在外面。等我浮出水面的时候,正好就对着孔洞的上端。 跟着,赵英俊也浮了上来,这个月牙形的孔洞大概两米多宽,潜水灯照在里面,就好像土煤窑下面弯弯曲曲的坑道一样。俄国人的活动范围在另一个地下湖,这边他们还没有涉足,而且这个孔洞的位置比较隐蔽,如果不是恰好从水下潜上来的话,站在岸上很难发现。看见这个孔洞,我就知道赵英俊肯定要朝里钻。 但很意外,赵英俊这一次表现的相当老实,半截身子露出水面,在孔洞前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对我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什么气味?”我用鼻子嗅了嗅,闻到的只是一股潮气还有湖水本身的味道。可能是我嗅觉没那么灵敏的原因,实在闻不出什么。 “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麝香味,好像是从孔洞里面飘出来的。”赵英俊也抽动鼻子,警犬一样的闻着。 我根本就闻不到任何多余的气味,所以也不知道赵英俊所说的麝香味是不是真的。但我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可能,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麝香这种药材。我认为赵英俊的嗅觉出问题了,或者,是别的什么类似麝香的气味诱导了他。 “我不会闻错的。”赵英俊坚持自己的意见,收养他的那个老和尚时常会自己配一些药,赵英俊从小就是闻着各种药材的气味长大的,对这些比较敏感。 赵英俊的老实也就是那么一会儿,一闻到那股很淡很淡的麝香味,他就忍不住了,咂咂嘴巴跟我商量,进去看一下。我也觉得相当奇怪,怎么会有一股麝香味? 我们就用潜水灯照明,光线很强,他先爬进了孔洞,我在后面跟着,孔洞后面的坑道开始的时候非常窄,必须弯腰才能走过去,大概六七米之后,渐渐就宽了。走了一段之后,我也闻到了赵英俊所说的麝香味,很淡,我对这个不熟悉,只是闻着像,究竟是不是麝香,不敢确认。 第119节 坑道非常曲折,我们最多朝里面走了有十五米左右,坑道猛然一转弯,绕过这个弯之后,一个像气泡一样的空间就出现在面前,在光线的照射下,我看到这个空间放着很多东西,那股麝香味一下子浓了起来。这个空间并不是坑道的尽头,在空间的另一端,还有可以通行的路,但是这里这么多的东西吸引了我们。 麝香的味道非常浓,如果闭着眼睛,还会以为走到了一家中药铺里。这个空间里的东西多而杂乱,石头,古老到辨认不出的工具,直接刻在石板上的巨大的罗盘,还有我叫不出名的浑天仪那样的青铜器。 空间大概有二百多平方米的样子,我还是感觉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麝香的味道?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如在雾里,我下意识的就贴紧了石壁,随着赵英俊慢慢的朝旁边走。可能是心情比较紧张的缘故,光线全都平行着照射出去,一不留神,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撞的脚趾头生疼。 我低头看了下,是那种之前见过的小青铜炉,古代的方士用来炼药的东西。炉子保存的相当完好,我不懂古玩,不过这种东西只要带出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赵英俊被这个青铜炉吸引了,蹲下来仔细的看,看了两分钟,他猛然抬起头,对我道:“你不觉得,这个炉子保存的太好了吗?” “是挺好。”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征询似的望着他。 “他娘的!邪门。”赵英俊站起身,朝四周瞟了一眼,对我道:“这种环境下,炉子如果自然搁置,就算不碎裂,起码也要长绿锈,你看看,这个炉子的锈非常少,炉身上的纹饰凹缝里全都是老泥。” “你是说?”我心里一惊,也跟着他朝四周开始扫视。 “这个炉子,一直有人在用!” 第144章 气味线索 赵英俊的这句话无疑就像一颗炸弹,让我相当惊异。他所说的炉子上的老泥,就是一些日用品上面不容易被清洗的死角,东西经常要用,这些死角就会积存油污泥垢。老泥的痕迹如果比较新,那就说明这个东西确实一直有人在使用。 我连可能吗这三个字都问不出来了,好像天底下最奇怪的事情全部都集中到了这个地方一样。赵英俊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眼睛不停的在周围看。我又看了炉子一眼,这个炉子毫无疑问是秦代的东西,秦代的东西,而且留在这样一个隐蔽曲折的地方,竟然还会有人在用?如果有人在用,那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这里有人! 从这个空间遗留的东西来看,这里在当时秦人施工时,很可能是一个专供方士居住和聚集的场所。但除此之外,暂时还看不出别的来。就在赵英俊打算慢慢再观察一下的时候,我听到从我们对面的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一声咔嚓声。这声音非常刺耳,赵英俊脸色一变,噌的就蹿过去。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声咔嚓声意味着什么,但事后,我相信了赵英俊这个人确实命硬。他告诉我,那是子弹卡壳的声音。也就是说,有人躲在那边的角落里,朝他开了一枪。在过去的电影电视里,时常都能看到子弹卡壳的情节,不过那毕竟是过去,现代军事科技那么发达,如果是那种制式枪械,都是经过无数次反复试验之后才开始批量生产的,性能相当稳定,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卡壳这种低级的性能错误。 子弹一旦卡壳,就意味着持枪者不可能再在短时间内开第二枪,赵英俊一下子就扑过去了,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刚一转头,就看到角落里冲出一道身影,朝着入口飞快的钻了进去。赵英俊紧随其后,那道身影对这里的地形无比的熟悉,尽管光线非常昏暗,但他还是跑的相当快。等他们一前一后钻进入口,我才匆忙的跟了过去。 等我跑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噗通噗通接连两声水响,肯定是赵英俊把偷袭者逼到了水里,坑道就一个入口,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三两下就猫腰钻出去,灯光一照,看见孔洞前的水面剧烈的翻腾着,两个人在水里扭成一团。我急的甩手,却不敢下水,怕给赵英俊添乱。 这样的情况下,我帮不上什么忙,尽管手里有枪,但赵英俊和对方在水里打的昏天暗地,我根本就没有开枪的机会。而且破布还在我手上,地下湖很不安全。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们在水里猛的滚动了几下,一下子淹没到水面下,只有一连串的气泡咕嘟咕嘟的冒出来。等到两个人重新浮出来时,距离我已经非常近了。我终于等到了机会,一把就揪住那个人湿漉漉的头发,拼死朝后拖。这人的力气很大,被我死死揪住头发,还在激烈的挣扎,我赶紧就用一条腿蹬着孔洞内部的石壁,否则肯定要被带到水里去。 “不要动!”我站稳脚跟,一只手仍然抓着他的头发,另只手举枪顶着他的脑袋。这个人剽悍异常,被枪顶着竟然还在反抗。不过他已经落到下风,赵英俊死死的在水里缠着他,我抓他头发抓的又紧,他用力一挣,我就感觉手里一空,从他头上揪下来一把头发,我控制不住惯力,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赶紧翻身爬了起来,他们两个还在原地不停的打斗着,这一次我换了手段,直接抽掉腰里的皮带,看准机会,兜头就用皮带勒住那人的脖子,使劲朝后拉。这样一来,他就不行了,迫不得已的用手扒着脖子上的皮带,随即就被赵英俊制服。 “上去!”赵英俊一手提着那人,一手从我这边借力,翻身把对方拖到孔洞里,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松开皮带,赵英俊用皮带紧紧捆住那人的手,把他拖进坑道后的那个空间里。 那人被扔到墙角,赵英俊累得够呛,喘着气拧衣服里的水,我一边用枪对着那人,一边问赵英俊,我害怕对方还有其它同伙。 “就他一个。”赵英俊顺手擦擦湿透的头发:“如果他还有同伙,哪怕就一个同伙,这会儿我已经挂了。” 赵英俊收拾了一下,直接就蹲在对方面前,用潜水灯朝他脸上照。这个人大概有五十岁上下,事实上,能在这个岁数还保持如此敏捷的反应和体力,是相当困难的事。他的头发被我揪掉一把,血从头皮下面不断的渗出来,一直流过发白的脸庞,滴进下颌的胡子上。 我看得出,这是个心理素质非常过硬的人,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和惊慌,脸上毫无表情,竟然很沉着的跟赵英俊对视着。他的眼睛不大,但是眼睛里有一种带着鄙夷目光。这种目光让我觉得他很高傲,或者说自视很高,那样子仿佛是对我和赵英俊说:我是高富帅,你们两个穷屌丝,就算被你们抓到了,我还是高富帅,你们还是穷屌丝。 我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一边注视着那个人,可能就是一两分钟时间内,我的脑子里骤然发觉,这个人好像有些面熟。 说面熟可能不确切,那不是真正的熟悉,就是觉得可能见过他。但具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过他,完全就没印象了。我过去的交际圈并不广,认识的大多都是年龄差不多的人,像这样的老货,真的想不起来了。 “已经这样了,就别犯倔了,你还能咬我一口?”赵英俊照着对方的脸:“把该说的说说吧。” 这个人一言不发,只是漠然的看了赵英俊一眼。我对这个人的好奇就越来越甚,一个是感觉他确实有点点眼熟,第二,他在这里呆了多久?青铜炉子就是他在使用的?他呆在这里干什么? 赵英俊问了几句,把恐吓波洛诺夫的那些话重新说了一遍,但这人比波洛诺夫硬气了一百倍,不管赵英俊说什么,他一直都是那种很漠然的表情。 “我们先上去?”我问赵英俊,呆在这个地方,始终觉得不踏实。 “稍等等,把他的贼窝抄一抄,你看紧他。”赵英俊把绑着这个人的皮带又紧了紧,然后就在空间开始到处找。我用枪对着对方,眼睛都不敢眨。 赵英俊找了一下,就找到了那股麝香味的来源。空间的几面石壁上,密密麻麻用细线吊着一些包在小纱布袋里的麝香,每一包麝香周围的石壁,都布满了指头那么粗的小孔,这种小孔非常圆,看着好像什么东西腐蚀出来的孔。 小孔很深,接着,赵英俊就发现有一种筷子那么粗的虫子,慢慢从小孔里朝外爬,这种虫子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赵英俊用刀子挑开一条小虫,拿光线朝小孔里照。隐隐约约的,他看到小孔里面有一些小米粒那么大的白色的东西,像蚕卵一样。 “这样的小孔,不是从外面打进去的。”赵英俊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倒像是从里面打出来的。” 赵英俊猜测,这些小虫子可能是用麝香从小孔深处引出来的,虫子没用,那个五十来岁的人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收集那些小米一样的虫卵,因为墙角的一只小瓶子里,装满了这样的虫卵。 我们不知道虫卵有什么用,但这个人钻到这样的地方呆着收集虫卵,肯定有他自己的用处。这太让人纳闷了,一个人愿意留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像鼹鼠一样活着,他究竟是要干什么?但是对方始终不肯开口,我们也暂时没办法。我想着先好好的看着他,等回到地面,赵英俊估计会想法子撬开他的嘴巴。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空间里的一些细节都能表明,这个人是长期住在这里的,赵英俊找到了堆在一起的固体燃料,非常多,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东西。他拿了几块燃料过来点上火,我一边取暖一边看着那个人。 因为我一直觉得这个人眼熟,所以就不停的看他,他不避讳我的目光。我暗中拼命的想,把记忆里能够回想起来的细节都挖掘出来,就是为了回忆这个人到底是谁,是否真的见过。这是个很让人头疼的事,印象本来就不深,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想要从海量的记忆里面搜索出来,确实费力。 我望着这个人,对方也望着我,当我觉得坐的有点累,想要换换姿势的时候,他突然就撇着嘴,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人的脑子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一个看似非常困难的事,说不定只需要一点点灵感火花就完全把它点燃了。这个人冷笑的同时,我的脑海里就电光火石的闪了一下。 难道是他? 我突然觉得,自己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第145章 原来是他 我觉得确实想起来了,有时候人在思考一个问题时,往往会陷入一个思维死角,就像我刚才一样,一直盯着这个人使劲看,回忆在那里见过他,其实就是个错误。时间会流逝,人的样子也会慢慢变化,我只注意这个人现在的样子,就错失了辨认他的线索。 我见过他,不过是一种很另类的相见方式,而且,我见到的,不是这个时候的他。 在我还没有逃离玉姨那个团伙的控制的时候,文哥为了忽悠我,告诉我了一些事情,他还给我看过一段录像,内容是我爸跟苏联人接洽的画面。那段录像里,苏联人是背对屏幕的,所以看不到,但正因为这样,我爸和另外一个人呈现出来的就是正面。我爸身边的人可能是他的一个同伴,在我观看那段录像之前,完全就没见过。 那个时候的他们,都还算年轻,不过人的长相在当时基本定型了,当然,肯定会随着时间而产生一些变化,但变化不会太大。那段录像对我来说,意义很不一样,所以我看了几遍,也看的无比的仔细,想从里面找出破绽来推翻文哥说的话,也就是说,我对录音的印象非常深刻。 在录像里,都是我爸在和苏联人交谈,那个人没说话,只是到了必要的关节时,会因为赞同苏联人的观点而礼貌性的笑笑。正是那种很独特的撇着嘴角的笑容,让我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曾经在录像里出现过。 如果这样想的话,这个人也是我爸过去的同事?而且他跟着我爸和苏联人接洽,说明他们的关系相当牢靠,彼此应该很受对方信任的。 第120节 那一瞬间,我几乎就想把实话跟对方说出来,让他不要紧张,对我们讲讲事情的原委。不过我还是忍住了,因为我想起了我爸留在小果园那间屋子里的纸条。 这时候,赵英俊在那边翻出了什么东西,道:“你他娘的生活条件还不错,挺注意身体健康的嘛。” 赵英俊翻出来的是一些真空包装的腊肉,脱水蔬菜,还有不少像砖块一样硬邦邦的东西,他把这东西放在鼻子下面闻闻,扭头道:“老小子,懂的还不少。” “那是什么东西?” “你肯定以为这是一块砖头吧。”赵英俊拿着砖头样的东西在手里掂了掂,道:“其实是完全脱水以后的米粉。” 这种砖头样的米粉是一种古老的食物储存的方法,据说最早来源于伍子胥,其实就是民间传说。相传伍子胥镇守的城池每年都征重税,收了税之后什么都不做,就是在城里盖房子,而且盖好了不让人住,搞的老百姓怨声载道。后来伍子胥被处死,接连大旱,庄稼歉收,敌军过来攻城,城里没有存粮,眼看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人就发现伍子胥命令盖的那些空房子,全部是干硬的米粉砖,有了这些米粉砖,城里军心振奋,一举击溃敌军,大获全胜。 说到底,这只是野史传闻,听听也就算了,不过赵英俊说这样加工过的米粉可以储存好几年,但让我奇怪的是,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用这种古老的方式加工储备粮? 赵英俊拿着一袋子腊肉拆开了让我放火上烤,他接着去找别的东西。我心不在焉的烤着肉,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和那个人交谈,想了半天,我还是觉得不能表露自己的身份。 “你是什么人?”想来想去,我只能用这种老套的方式作为开场白。 他依旧用那种漠然的眼光看看我,嘴角再次露出一丝冷笑,说实话,这样的冷笑让人看着就觉得身上发冷。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那人突然就开口跟我说话,他的嗓音非常低沉沙哑,而且口音相当怪,根本听不出是什么地方的人,更重要的是,我听到他的口气之后,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他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就好比一个三十年代的人跟一个九十年代的人,听他们说话,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看看眼前这个人,再看看空间内那些很古老的东西,觉得不管是那些东西还是这人,似乎都和现在的时代脱节了。我当时就冒出个念头:这家伙不会是从很久以前就住进来,一直没有出去过的吧?但是想想又不太可能,他有枪,有那些真空包装的食品和固体燃料。 “我们跟你,是没矛盾的,只不过意外摸到了这里。”我学着金瓶梅那种温和又表明自己和平立场的语气跟对方说:“发生一些误会在所难免。” “中了鬼影诅咒的人,没几天好活了,你倒真想得开。” “你说什么?”我感觉头皮一麻,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我身上中了鬼影诅咒的特征微乎其微,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我和他相处了前后不过一二十分钟,他竟然能看出我中了鬼影诅咒? “鬼影诅咒,我说你中了鬼影诅咒。”那人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把鬼影诅咒四个字咬的很重。 “你到底是谁?你知道鬼影诅咒?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一连串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这个人,我就觉得他好像越神秘。 “中了鬼影诅咒,没几天可活。”那人不再说别的话了,反反复复就念叨着这一句,他的嘴角挂着一丝仿佛凝固了的微笑,好像看着我中了诅咒就很开心的样子。 “你先不要跟他废话。”赵英俊在旁边翻着东西道:“等我腾出手来再说。” “我试着跟他谈谈。”我想了一会儿,对这种软硬不吃的人,直接逼问是没用的,我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或者说找一个他比较感兴趣的话题,先慢慢谈着,然后再进入主题,但我不可能直接把我爸给说出来,我爸周围那些人显然都不可靠了,否则他不会写下那种纸条,所以对眼前这个人,我没法完全放心。 我把手里烤着的腊肉丢到一旁,问他道:“你,认识王炳文吗?” “王炳文?”这个人低低的重复了一下,再看向我的眼神里就多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疑惑。 我说的王炳文,是文哥的真名,我想着,他们的岁数差不多,而且都跟我爸认识,那么他跟文哥之间,说不定过去也有交往。当他听了王炳文这个名字以后流露出的那一丝疑惑,其实无形中已经验证了我的想法,他肯定认识文哥。 “你认识王炳文,对不对?” “认识王炳文又如何?”那人的疑惑一闪而过,重新恢复了那种漠然的表情:“你是他什么人?” “是他朋友。”我实在不想把自己说成文哥的子侄,就随口糊弄过去。 “如果你只是他的朋友,你不可能一上来就问我认识不认识他。你有什么根据觉得我认识他?”那人又用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看我,好像在对我说:别耍花招,你根本骗不了我。 “他是干什么的,你应该知道,你们岁数差不多,又出现在这种地方,各种细节联系起来,就是我的根据。”我解释道:“我确实是他的朋友。” “你不是他的朋友,你跟王炳文或许有一些关系,但绝对不是他朋友。你到这里,是寻找解除鬼影诅咒的办法,这个你否认不了。” 这么一句话,就让我感觉对付这种人非常吃力,他太精明了,只要我一句话说的不对,他可能就能从里面分析出很多。不过他的言语同时也暴露出,这个人知道很多事情。不管是关于鬼影诅咒,或者关于我爸的事情,都是我迫切想要了解的,我必须得套出他的话,就算再难,至少要试试。 想到这儿,我把心一横,压住情绪,慢慢的问他:“那你,认识郑立夫吗?” “郑立夫?”这个人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他估计也疑惑,觉得我这么大的年纪,怎么可能知道郑立夫和王炳文这样的人。 “对,郑立夫,王炳文,你都该认识的。”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轻松,慢条斯理的道:“你不要说你不认识郑立夫,很多年前,你跟他一起去跟苏联人见过面,那种国际性的‘会谈’,你恐怕不会忘记吧?” 这人先是愣了愣,接着突然就开始笑,不停的笑,足足有一分钟时间,他才止住笑,对我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你只是个半吊子,不要再想办法来套我的话,没用。郑立夫也好,王炳文也好,跟我有关系吗?” “你不要把过去的事推得一干二净。” “那又如何?”这人的眼珠子转了转,猛的转移了话题:“我知道该怎么彻底解除鬼影诅咒,你想不想听听?” “怎么彻底解除鬼影诅咒!?”我马上反问了一句,不可否认,我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那关乎我的生命,如果三年时间里我找不到有效的办法,等待我的,会是痛苦之后的死亡。 第146章 画中人 一句话就像一块喷香的诱饵,紧紧把我吊住了。不能不说,这个面容一直淡漠冷峻的人是个骆驼和狐狸的共生体,坚忍但又狡猾。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要他的命,毕竟我还年轻,想活下去。 “告诉我怎么解除鬼影诅咒,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就想着尽快找到办法,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不在考虑范围内。 “你想知道?”这个一脸冷容的老货略带着得意和戏谑的表情看着我,这表情相当欠抽,就好像我快要饿死了,他拿着一块饼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问我想不想吃一样。 但是我没办法,只能忍住抽他的冲动,点点头,说想。 “很简单。”冷面人直接对我道:“你带着郑立夫或者王炳文其中的一个,过来见我,把人带来,办法马上告诉你。” “这不行,我做不到。”我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我爸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至于文哥,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他。 “那就没得商量,你等死吧。”冷面人把头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看样子是要打盹。 我还没说话,赵英俊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丢下手里的东西,冷笑着对冷面人说:“他死之前,我先弄死你,你信吗?” “随意。”冷面人淡定到了极点,我想着他可能就是抓着鬼影诅咒这个把柄,知道我们不会把他怎么样。不过,在这样的处境下能安然处之,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你真想死?”赵英俊的脸色不好看了。 “算了算了,你先别说话。”我赶紧拦着赵英俊,我老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赵英俊手里,不是把我丢到火坑里一个人跑了,就是临危拆我的台。冷面人本来就那副德行,如果真闹僵,把他杀了,我也要面临诅咒的威胁。 “我告诉你,我不怕死,你信吗?”冷面人淡淡的看了赵英俊一眼,然后对我说:“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第121节 “没人要杀你。”我很无奈,同时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很多人都会拍着胸脯说自己不怕死,但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谁又能那么云淡风轻?可是我总觉得冷面人好像真的不畏惧死亡,就算一刀把他捅死,他也不会有一丝惊慌。 “你扣着我没用,我什么都不会说,还是那句话,带郑立夫或者王炳文过来,我会考虑把解除诅咒的办法告诉你。” 我可能一直都在想,自己只能活三年,需要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我们的话题围绕鬼影诅咒打转,就让我猛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不知道冷面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虽然他跟我爸一起去和苏联人见过面,不过现在的冷面人,肯定和玉姨文哥一样,站在我爸的对立面,是我爸的敌人。 我爸就是因为被即将发作的鬼影诅咒逼的没辙,才冒险暂时抛开一切,到处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但冷面人没有帮他,说明他们已经在若干年之前破裂了。或许是冷面人背叛了我爸,也可能是我爸做了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想到这儿,我就庆幸当时没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如果让他知道我是郑立夫的儿子,估计打死他都不会告诉我如何解除诅咒。 正想着,赵英俊在那边找到了一个从石壁上掏出来的小洞,这个小洞很小,有壁橱的作用,可以存放一些东西。在这个小洞里,赵英俊找出了几个摞在一起的扁平的盒子。盒子都是正经的古董,其中有一只还是象牙的。当赵英俊打开盒子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就转过头,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望着冷面人。 我不知道他干嘛这个样子,但很怕他再跟冷面人发生言语上的冲突,站起身想让他先冷静点。不过赵英俊什么都没说,拿着盒子走过来,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冷面人看。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赵英俊看了半天,就问对方。冷面人估计对赵英俊的印象相当差劲,跟我还能说两句,但对赵英俊始终保持沉默。 “又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赵英俊把一只盒子打开,举到我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这只古朴的盒子里,装着很轻很薄的一片丝帛,丝帛本来应该是白色的,但是放到现在,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焦黄色。 “这只盒子,还有这块丝帛,应该都是同时代的东西,两千年前的。”赵英俊仍然盯着那人,头也不回的对我说:“你先打开看看。” 我一听,就觉得手里这块丝帛不简单,两千年前的一块丝帛,如果是陪葬品,或者自然遗留下来,早已经烂成渣了。这块丝帛虽然也老旧的一塌糊涂,但总体来说,能保持现在的样子已经算是个奇迹了。当然,奇迹并非时时都有的,丝帛能保存的这么完好,只能说明,在这两千年期间,一直有人在维护保养它。 丝帛已经被赵英俊看过了,我重新把它打开,上面是一副人物的半身像,画的颜料已经严重褪色,但整体还很清晰。我不知道这是哪位画师的手笔,透过画卷,就能看出画工相当高超。 但我只是扫了那么两眼,立即就和赵英俊当时一样,有点发愣,脑子也跟着晕了,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画卷上的半身像,竟然是冷面人! 我唯恐自己看错,直接用潜水灯照到画卷上,看一眼画,再看一眼冷面人,越看越觉得这就是他的画像,两者的相似程度甚至到了入微的地步。 “这……”我立即陷入了困惑,拿着帛画哆嗦了半天,问赵英俊:“这是他家祖上的画像吧?” 其实我知道自己这么问很傻,但我实在不愿意让事情复杂化,只能希望它简单而且合理一些,否则对自己的大脑又是一种严峻的挑战。 “我也很想这么认为,不过就算后代子孙跟先祖有血缘关系,长相相似,但不可能连胎记也代代遗传吧。”赵英俊指了指一言不发的冷面人:“看见没,他脖子靠左边一点有一个像三角形的小胎记。” 我马上拿起画卷,这么一看,当时就晕了,画卷上的人,脖子上也有一颗不怎么显眼的三角形胎记。我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帛画的真品就在眼前摆着,赵英俊在古董方面说不上是很专业的行家,但眼力还是有的,这种帛画,不可能是后世伪造又故意做旧的打眼货。 也就是说,这幅画,确实是两千年前的真东西。把帛画的年代和真伪一确定,问题就更复杂了,冷面人和画上的人怎么会一模一样? 一瞬间,一个让我惊悚的念头就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这幅两千年前的帛画,难道画的是冷面人? 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太过无稽,冷面人毫无疑问是跟我爸还有文哥同辈的人,这个不用多想,绝对是这样。 赵英俊同样也很迷惑,我们两个一起把目光投到冷面人身上,可能只有冷面人才能说明这一切。 “画都摆在眼前了,你不想说点什么?”赵英俊又用光线照着冷面人的脸。 冷面人还是不说话,不过表情多少有点变动,他就好像一个刚被捉奸在床的人,不想承认,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闭口不语,用沉默来回答所有问题,其实就是告诉我们: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没什么说的。 “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没事了,死都不肯说是吗?我有办法让你开口。” “我知道的很多很多,全都在这里装着。”冷面人指指自己的脑袋,道:“但你拿的走吗?” “别他娘的废话了!上去!”赵英俊收拾了一些东西就准备离开,他也知道,用对付波洛诺夫的办法来对付冷面人,肯定不行,能在这种环境下孤独的生活的人,绝非寻常,需要用其它办法。 “你真有办法吗?”我悄悄问赵英俊。 “这个真没有。”赵英俊跟我说了实话,他是想把人先带走,带到金瓶梅在宁夏的一个小盘口上,一来是让专业的人再仔细鉴定一下盒子和帛画,二来可以慢慢的想办法。这个人很重要,如果真的没法子,赵英俊甚至就考虑把他在藏区认识的那个大巫师给请来。 “你要尽力。”我觉得有希望,却又觉得忐忑,我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按自己想象中的路线发展下去。 我们两个耳语了两句,然后转头想带着冷面人离开,但是一回头,就感觉冷面人的目光不对,他在笑,笑的很阴森。 “你们商量好了吗?”冷面人到现在还是一副他帅我们龊的表情:“其实我想告诉你们,你们在白费心机。” 第147章 不翼而飞 冷面人那种阴森的笑容让我打了个冷战,我很怀疑他有什么后手,赵英俊一把抓过我手里的枪,示意对方老实点,就算不要他的命,至少可以打断他的手脚。不过冷面人和之前一样安静的坐在那里。 “白费心机而已,我所知道的,都在脑子里,你们谁也拿不走。” “那就试试看,看你的嘴巴是不是真的那么硬,不要以为你现在什么都不说,就代表以后什么都不说,比你厉害的人多得是,我拿你没办法的话,还有别人收拾你。”赵英俊跟着冷笑了一声,我估计他也很上火,准备要请藏区的大巫师赶过来。 “你还有机会吗?” 没有任何征兆,冷面人的嘴巴动了动,紧跟着,一股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朝下流。我还没反应过来,赵英俊就变了脸,一步抢上前过,不过已经迟了,冷面人肯定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那一瞬间,我想起了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并不怕死。直到现在,我完全相信了。只不过我真的想不通,拿死亡当成一件非常随便的事,说死就死了,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蜗居在这个地下空间里那么久,肯定有很重要的目的,如果是我的话,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但他,就这么死了。 “他娘的!”赵英俊皱起眉头,冷面人显然救不活了,连赵英俊也没有任何办法。这根本就是想不到的事,那里会有人说死就死的。 说实话,我对冷面人也没有什么好感,如果放到日常生活中,他就是那种眼高于顶,看着任何人都不如自己的那类人,非常臭屁。但是他一死,所有的线索全部中断,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留在这里究竟要干什么,最关键的是,解除鬼影诅咒的办法也无法寻觅了。我本来带着希望的,这一下就泄了气,感觉无精打采,没一点力气。 赵英俊看着冷面人靠在石壁上的尸体,好像一个劲儿的在思索什么。我就提醒他,赶紧走。本来我们已经准备要离开了,但冷面人一死,赵英俊似乎又不想走了,放下手里的东西,道:“稍等等,我再找一下。” “不是都翻遍了吗,还要找什么?” “我总觉得他死的很奇怪。”赵英俊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没死?或者……”我赶紧就朝旁边来回的乱看:“他变成不干净的东西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他死的太干脆了,我不太相信真有那种拿死不当回事的人,说抹脖子就抹脖子。” 第122节 “你想太多了吧。”我对赵英俊很无语,人都已经死透了,尸体就在眼前躺着,不管奇怪不奇怪,反正事已至此,我们还能做什么? “你没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很多都是你想象不到的。”赵英俊不多解释,也不顾我的阻拦,重新在空间里翻找起来,这一次,他寻找的重点是在尸体的附近,非常细致,几乎一寸一寸的看。我不知道他究竟要找什么,反正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而且有一点说不出的烦躁,就坐到一旁休息。 赵英俊撅着屁股沿着墙角慢慢的找了下去,大概几分钟之后,他就在距离尸体四五米的地方停下来,可能是发现了点什么,我走过去问他。赵英俊把墙根潮乎乎的那片灰给抹掉,用光线照着,道:“能看出什么吗?” 这种自然形成的地下空间形状可以没有规律,但地层结构必然是一样的,不过我看着赵英俊指着的那一小片石壁,确实看出了些不同。大概有手掌那么大的一片石头上,布满了一圈一圈非常淡的纹理,就好像树木的年轮一样。这块石头非常的不显眼,如果不是赵英俊这样一寸一寸的找过来,很可能就会被遗漏。 “这块石头怎么了?”我抬头问他:“很重要吗?” “要不说你还嫩着,需要学的东西很多。我要找,你还拦着,差点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漏过去了。”赵英俊习惯性的咧嘴一笑,又不屑的撇撇嘴角:“这种把戏能瞒过别人,瞒不过老赵。” “你他娘的快点说行不行,这到底是什么。”我的心情不怎么爽,也没多少耐性,看见赵英俊这样,就有些急躁。 “我说他怎么死的那么干脆。”赵英俊站起来,从别处拿来工具,比划着想把这块巴掌大的带着年轮一样的石头给砸下来,一边对我道:“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吧,有时候,人的肉体灭亡,并不代表真正的终结。不过怎么说呢,这家伙确实是个角色,他肯定有同伙,这块石头,是他打算结束自己生命之前给同伙留下的东西。” 我听的有点迷糊了,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伏藏吗?最高层次的伏藏,其实就是一种意识信息的保留和传递手段。” 赵英俊所说的,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距离现实生活太遥远,我不怎么清楚。但是简单来说,就是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将要死去,却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来得及传递出去的时候,他会将这些信息寄托在某一个物体上,可能是任何物体。等到时机成熟,就会有人发掘出这些信息。发掘者有两种,一种是主动的,一种是被动的,在遥远的藏区,主动的发掘者被称为掘藏师。不过,大多数意识传承都是被动的,譬如说一个很普通的人,经过了一些比较特殊的经历后,突然就像神灵附体一样,他可能之前目不识丁,但是有了这些经历,上百万字的史诗可以挥挥洒洒的背诵出来。 不过这个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效仿的,能够在临死之前保留意识信息的,无一不是非常人。 “他这个东西,没有最高层次的伏藏那么深奥,但很有用处。”赵英俊一边轻轻试探着敲打石壁,一边接着道:“这货被我们抓了,知道无法脱身,他就留下了这些,然后自杀,我们什么线索也得不到,不过一旦他的同伙到这里,就可以从这块留存着信息的石头里读取出一些线索。” “你能解读这些吗?”我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我不行,要找别人。我估计,上次我们去找的那个沧州的老瞎子,就是地眼的师傅,他就差不多。”赵英俊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的干起来,这个东西必须要带走。我又拿了两块燃料点起来,可以照明,也可以取暖,蹲在旁边看赵英俊干活。 他干的很小心,是怕敲打的过程中让这块石头出现任何损伤,就这么细致的做了二三十分钟,石头完整的从石壁上取了下来,赵英俊乐了,有得有失,这一趟我们算是没有白跑,多少有收获的。他把石头装了起来,道:“我们其实还可以干的更绝一点,等出去跟金瓶梅联系一下,让他派人过来,我们就守在这儿,那家伙的同伙肯定会来,否则冷面人没必要留这些东西,同伙出现的时候,可以把他按住。” 我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只不过冷面人的同伙什么时候会出现,还是个未知数,我不敢想象要是在这里守上三五个月,会是什么样子,一般人肯定会憋的发疯。 这块年轮状的石头拿到手,我们就打算要走了,我弄灭了燃烧的燃料,拿起东西一回头,当时就愣住了,同时还觉得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我靠!”我晃晃头,唯恐是自己看错了,赶紧拉着赵英俊:“他人呢?” 当我把潜水灯照向身后时,赵英俊也傻了脸,似乎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面人的尸体不见了。 我们俩一步走过去,就觉得非常诡异,冷面人的尸体真的不见了,只留下他身上穿过的衣服和裤子。我愣在原地,抓起赵英俊的手使劲掐了一把,他呲牙咧嘴的问我干什么。 “疼吗?” “你觉得呢?” “那就对了。”我感觉自己的脸色唰的就白了:“不是幻觉,他真的不见了。” 我们敲打石头的地点跟冷面人的尸体就那么四五米,当时两个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石头上,因为觉得冷面人死透了,而且赵英俊就算干活也不会放松警惕,周围有任何响动,他会第一时间察觉。但就这二三十分钟的功夫,尸体不翼而飞了。 “你刚才检查他的尸体,确定他真的死了?”我还是抱着自己那种想法,想让事情简单一些,不至于太过脱离常理。 “废话,我能看错吗?如果他没死,我敢那么大大咧咧的蹲着敲石头?”赵英俊坚持自己没看错,我也知道,他看着粗枝大叶,其实是非常谨慎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我心头对冷面人的疑惑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太神秘了,活着的时候就让人琢磨不透,就算死了还要搞这么一出。 心里的疑惑一瞬间压住了惊慌恐惧,那一刻,我隐隐的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查出这个人是谁。我可以感觉到,这个人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第148章 分头行动 当我心里打定主意的时候,又猛然意识到,我在这个事情里,真的越陷越深了,要面对很多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这种感觉,让我对我爸的印象更加模糊,回想他留给我的信,我就越发的确认,其实在他给我留信的时候,似乎已经预见了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所以才会用那种方式鼓励我。 冷面人的尸体消失,让我们两个更呆不住了,就算是赵英俊那种人,也会害怕,我们顾不上再做别的,从空间钻过坑道,然后顺着地下湖岸边上岸。这一次,路上再未出现什么意外,到了地下出口时,赵英俊专门小心的看了看,因为我们不能确定俄国人是否聚集在营地里。当我们爬到那个斜坡朝下看的时候,就感觉有些讶异,不要说俄国人,就连他们的营地都不见了。 营地消失的非常彻底,各种装备物资,包括被帐篷盖着的那些血纹陶的碎块,全部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仿佛这里从未有人驻扎过一样。本来,俄国人消失了,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事,不用担心再被对方发现产生冲突。但他们的事情肯定还没做完,就这样离开了,让我的心里很不安。 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撤走?如果不是非走不可的话,我想俄国人不会这么做。眼前的山野在我眼里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他们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我不知道。”赵英俊趴在我旁边想了想,道:“不要怪我故意吓你,你想想,那么多人的一支队伍,还带着武器,只要不是部队过来了,他们跟谁都能斗一斗,但就这样走了,我觉得,是不是什么东西把他们给吓走了?” “这还他娘的不是故意吓我?”我一下就紧张起来,甚至产生了更加可怕的念头:“你说,他们是自己走了,还是……还是全部都死了?” “人死了,营地不会被收拾走,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走。” 越是这种诡异的寂静,越让人觉得不安全,我跟赵英俊都有些发毛,也不再讨论乱七八糟的事,一路小心的摸索着朝山外走。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运气很好,从这里一直走到山外,连屁大的事都没有遇到。按道理说,我跟赵英俊这样子,应该到山外的村子里去落脚修整一下,但因为李顺子的原因,我们放弃了这个念头,直接就离开了。 闲话不说,我们坐车到了宁夏,然后到了金瓶梅在吴忠的一个盘口,所谓的盘口,是他们圈子里的话,我也不怎么懂。盘口上的几个伙计常年都是和土货古玩打交道的人,赵英俊拿出那个盒子让他们看。 盒子很好辨认,因为每个时代的工艺品包括日用品,都有固定的特征,现在这年头,各地的坑几乎都被人下过了,两汉之前的文物非常少。盘口上的伙计没多看,就肯定这是真货,具体价格不好说,不过年代可以完全的确定下来。 “赵哥,这个东西就不好说了。”盘口上的伙计看了看帛画,道:“没有款,绘画风格也很独特,而且那么多年里面一直都被人维护保养着,怎么说呢,文物这东西,有时候不懂行的人乱保养,其实是一种破坏,把原来应有的特征都给保养没了。不过,肯定是老东西,我估计,年代很久了,汉唐宋元明清的字画我看过很多,跟这张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两汉之前的?” “只是大概估计。”那伙计笑着道:“怎么了,赵哥,手头紧了?” “滚你娘的,把你这个烂盘口砸巴砸巴也不值这张画。” 到了吴忠之后,我们马上就跟金瓶梅联系,他在湖南陪着媳妇生孩子,如果是一般的事情,他肯定不会挪窝,但事关鬼影诅咒就不一样了,丫也是受害者,等着找办法活命的。电话里我们没说那么多,他答应马上就来。 我又把自己的电话开机,在乱七八糟的来电提醒里寻找有没有我爸的号码,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跟我联系。陈雨打过很多次电话,也发过很多短信,可以看得出她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尝试跟我联系一下。看着她的号码,我就想起她这个人。 感情这个东西,很难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对她认真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认真过,这一次认真,却挑错了人。但是我没办法控制感情,当它要付出的时候,自己阻拦不住。 第123节 我想着,就让时间一点点过去,把这份感情慢慢的放淡。 赖叔也打过电话,可是我有意的回避了他几次之后,猛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再和他说了。对于他这个人,我没什么说的,很尽心。我估计,还是我爸留下的那张纸条,无形中把我潜移默化了。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跟他联系。 两天之后,金瓶梅到了,双方一见面,把事情详细的谈了谈,金瓶梅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但是一说到派人过去蹲守,准备抓冷面人的同伴时,金瓶梅就为难了,如果放到他老丈人主事的时候,可能这还不算个事,因为那时候他们手下的人多,而且有几个名头很响亮的猛人,不过中间出了些事,这些人都不在了。金瓶梅琢磨着冷面人的同伙估计也很难对付,派一般的伙计过去不管用,反而会把事情搞砸。 我当时就想说让光头大胖子过去,但是这话要是由我说出来肯定不合适。赵英俊百无禁忌,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一样,咧着嘴就把这要求给提了出来,而且,他还表示会打电话给那个叫唐十三的人,拉对方过来帮忙。 接着,我们谈了帛画还有那块年轮石头的问题,对于这些,金瓶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尤其是帛画那一节,根本就想不到,在一张一两千年前的帛画上,竟然画着一个生活在现代的人。不过也正因为事情太离奇,才愈发让我们想把谜底揭开。地眼的师傅老瞎子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但事到如今,只能再去麻烦他一次了。 “我们做一下安排?”我一直惦记着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要合理运用,就跟金瓶梅说,我们马上到沧州去找老瞎子,光头大胖子留在这里,等那个叫唐十三的人赶过来,然后他们去韩家集。 “你不要老是叫他光头大胖子。”金瓶梅笑着跟我说:“他叫和尚。” “好吧,这次要麻烦和尚哥了。” 急事不过夜,我和金瓶梅还有赵英俊立马动身朝沧州赶,这也顾不上客套了,到了沧州之后,直接就奔老瞎子那里去。我和金瓶梅轻车熟路的找到老瞎子住的老院子,这次还是那个三十多岁的温和女人开的门,她还记得我们。 但是金瓶梅一看见这个女人当时的表情,就把想说的话全咽了回去,他看得出,这个女人的神色不对。这女人属于林黛玉那种性格,天生悲戚戚的,而且这个时候,她脸上的愁容像云团一样,浓的化不开。 果不其然,这女人估计知道我们过来是找老瞎子的,不等我们开口,她眼圈就红了,跟我们说,老瞎子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时候的事?”我当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第一次见老瞎子的时候,他虽然老迈不堪,但身子骨还有精神看上去都不错,怎么会说不在就不在了? 那一刻,我想起的,是过去听过的那些传闻。有的人知道一些事情,但不能随便说出来,如果说了,会遭厄运。这么一想,我的脸色就很难看,心里相当过意不去。 不过那女人告诉我们,老瞎子是喜丧,年岁大了,无疾而终的,头天晚上睡过去就没再醒,走的很安详。 我不知道是不是女人有意安慰我们,但心里觉得很失落,金瓶梅说了一些节哀之类的话,就告辞出来。走出很远,我还回头望了望架着葡萄藤的老院子,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那个悲戚的女人的名字,不过,我能感觉出,她这一辈子,活的很累。 “这下没办法了。”金瓶梅苦笑着抽烟,老瞎子一死,我们就不知道还有谁能看出帛画以及年轮石中间的奥秘。 我太急切了,时间不多,也不能把这个事情就这样先放下。想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了黄婆。在我印象里,那个冷冰冰又很古怪的老太婆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她不是文哥那个团伙的成员。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不想去找跟文哥打过交道的人,但现在,确实已经是迫不得已了。 “你那里有老玉没有,成色好一些的。” “有,你要做什么?”金瓶梅正抽着烟,见我跟他要玉,就很费解。他平时做的就是土货的生意,过手的老玉非常多,有品相成色非常好的,也会留一块两块自己把玩。 “挑好的给我一块,拿老玉找人帮忙。”我连休息也顾不上了,带着他们就朝车站走:“到桐柏去。” 第149章 阴阳人 金瓶梅一听有门,精神也是一振,但是行程太紧了,来不及到湖南去调货,在等车期间,他直接就摘了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玉交给我。那是一块宋代的“透心绿”,出土的时候品相有点破损,修复不了,专门让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戴在身上养了几年,把玉眼养活了之后改雕成了一个母钱吊坠,先不说文物价值,就这块玉本身,价格就相当不菲。拿这种东西送人,连赵英俊都有些肉疼。 但金瓶梅一副很淡然的样子,我很佩服他,做大事的人懂得取舍。 我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桐柏,我上次过来的时候是文哥带的路,因为没想到以后还会来,所以当时没怎么记路,现在走起来有点麻烦,不过桐柏那片山区物产丰富,尤其是这个季节,山里的人时常会带着山货到外面来卖,我们遇到了卖山货的人,问清了方向,摸索了一阵子,就找到了黄婆住的村子。 这一次来的很凑巧,黄婆的门外没有挂白草,说明她正闲着。当黄婆看到我的时候,表情竟然相当淡定,这就让我怀疑,老太婆难道早知道我还会再来的? 我跟黄婆只见过一次,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其实这个古怪的老太婆心地很善,只不过是她的外表会让人产生误解。而且上一次我给黄婆留下的印象还不错,我站在门外掏出了那块“透心绿”,然后跟黄婆说,有些事情要麻烦她。我满脸赔笑,一口一个黄奶奶的叫着,金瓶梅不说话,但在我身后站的非常端正,只有赵英俊胡子拉碴的东瞅西望,跟贼进村踩点一样,我就很后悔,怎么把这货带过来了,应该让他留在村子外面的。 黄婆默不作声的听我说话,最后,她接过那块老玉,不过看都没看,一直捏在手里。我心里就暗自松了口气,黄婆这样子就是答应帮忙。 “进来吧。”黄婆拿着玉转身,我还没说话,后面的赵英俊就道着谢朝门里挤,但黄婆站住了,头也不回的说:“你进来,后面那两个不能进。” “黄奶奶,这是……” “他们两个手上染血太多。”黄婆慢慢侧过脸,道:“进这个院子会有麻烦。” 我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黄婆说的染血太多,是杀过人的意思。我不由的就看看赵英俊和金瓶梅,赵英俊这种混人就不提了,金瓶梅那种文质彬彬的人,难道还做过这勾当? “这话怎么说的。”赵英俊赶紧就辩解道:“我们是正经人,祖上十八代都是良民……” “不要多说。”金瓶梅拦着赵英俊,朝后退了退,让我一个人进去,赵英俊不服,眼睛贼兮兮的朝院子里瞟,还嘟嘟囔囔的表示不满。 “你别惹事。”我进门前叮嘱赵英俊:“人家不让进,你就老实点。” “我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人吗?” 我进院子之后反手关上了门,黄婆把我带到之前给陈雨做法的那间屋子里。老太婆很奇怪,家里没有电灯,一直用蜡烛来照明。我们刚进门不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院子里突然扑腾扑腾的响了起来,推门一看,赵英俊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墙跳了进来,但是落地之后双腿好像发软,站都站不稳,在原地手忙脚乱的折腾,荡起一大片灰尘。 黄婆冷冷的站在屋子里看,没说话,赵英俊扑腾了一会儿,连滚带爬的撞开院门跑了出去。我心里那个气,追出去就骂他。他不敢吭气了,就嘟囔着说这个院子很邪气。 我跑回去跟黄婆道歉,她没计较,重新关好了门,我先拿出那只装着帛画的盒子给她看。 发黄的帛画平铺在桌面上,只有一根蜡烛照明,但黄婆在这种光照环境下仿佛看的很清楚。 “黄奶奶,能看出什么吗?” 她没回答,依然在看,接着就把帛画拿在手里。大概有几分钟之后,我看到黄婆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脸上也很罕见的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画,哪里来的?” “从一个人手里弄到的。”我来之前就斟酌过,不能对黄婆完全说谎话,但也不能把实情全部讲出来。 “你知道这画是多少年前的东西吗?” “大概,一两千年?” “三十八个甲子之前的东西。”黄婆放下手里的帛画,她低着头,右手的五根手指头在飞快的开合,不知道是做什么。 我不知道黄婆以什么为根据,计算出这张帛画的具体年代,直接就精确到了某一年。不过大致的年代跟我们之前判断的差不多,两千年多一点。我感觉有点兴奋,同时又有点不安,我觉得黄婆肯定从这张帛画里看出些什么,但她又不说话,昏暗的屋子里顿时沉默了,气氛很古怪。 她不开口,就那么一直低着头,我坐了老半天,实在忍不住了,轻声问她:“黄奶奶,这张画里,有什么忌讳吗?”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黄婆被我打断了思路,抬起头,道:“这张画里画的人,邪异到了极点,没有什么忌讳,就是怕说出来你不敢信。” 她这么一说,我立即就觉得这次找对人了,关于这张帛画的其它细节,我一个字都没提,但黄婆仍然能察觉出这么多。 第124节 “黄奶奶,你说说看。” “这张画里画的人,是个阴阳人。”黄婆重新铺开了帛画,指着它的脸,道:“阴阳人。” 黄婆所说的阴阳人,跟平时我们听到的那种两性人无关,她说的阴阳人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概念,阴阳里面的阴,就是阴间,阳则是我们这个世界。所谓的阴阳人,据说得到了某种超脱,他们没有生和死的概念,可以在阴阳间自行的穿梭。 阴阳人,就是能够穿行于阴阳两界的人。 当然,这个说法只是很含糊的定论,是过去一些“仙师”“神汉”之类的人对这种现象的一个解释。 “这个人,死过很多次,又活过很多次。”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有“阴阳人”这个概念,但是当时在地下空间里看到的冷面人和帛画,已经让我在潜意识里察觉到他的诡异,正因为这种潜意识的存在,对黄婆的话,我其实已经信了一大半。 不过,我仍然觉得挺扯淡的,阴间?那存在吗?黄婆能看出这是个阴阳人,但她不知道怎么穿行阴阳,死死活活,否则人人都能穿行两界了。那是阴阳人本人才可能知道的秘密。 “黄奶奶,画里的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人?” “从这张画被画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 “是……是这样……”我尽管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是听了黄婆的话,还是被吓了一跳。冷面人,从两千年前一直活到现在? 猛然一听,这话好像不可信,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两千年前的画上,会画着冷面人本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冷面人才不畏惧死亡,像自杀这种没有翻悔余地的事情,他说做就做了。 他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他自己说过。 我低下头,不断的自问:这种事你相信吗?一个人可以从两千年前活到现在? 黄婆也不打扰我,就让我自己想着。想了一会儿,我突然又觉得不对,问黄婆道:“这种阴阳人是不会彻底死掉的,对吗?” “对阴阳人来说,没有生死,生和死区别不大,生就是死,死也就是生。” 不对,这个事肯定不对,我拍拍脑袋,想到了一个破绽,或者说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冷面人真和黄婆说的一样,是个没有生死概念的阴阳人,那么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假如事实如此,那么他没有必要留信息给同伙,他完全可以重新活过来之后把想转达的事情亲口告诉自己的同伙,那样更安全,而且不会泄露出去。像冷面人那样的角色,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但他偏偏犯了,他把意识信息留在了那块隐蔽的年轮石上,把石头作为传递信息的媒介。他可能知道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知道意识信息传递这种事,可是那并不代表绝对的安全,赵英俊就识破了他的企图。 明知故犯,那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无路可走,必须要这么做。 种种推断一摊开,就会发现里面有很多矛盾点,我想,冷面人这一次的死亡是彻底的,真正的死亡?所以他才会留下信息? 想到这里,我又拿出了那块年轮石,递给黄婆,请她看一看。现在看起来,这块年轮石里面蕴含的信息无比的重要,可能只有解读了这些信息,才能知道更多关于冷面人的事情。 第150章 悲哀的命运 黄婆刚拿到年轮石的时候,不知道这是什么。我跟她解释了一下,说这块石头里面可能带着一个人死去之前遗留在其中的信息。事实上,这种事情显得比较灵异,像黄婆这样的人,一听就明白了。她拿着年轮石,在烛光边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对我说,这块石头好像不是隐藏意念信息的。 “不是吗?”我心说难道是赵英俊判断失误? “我不敢确定,但石头里面有东西,把它弄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在没有找黄婆之前,我就想过很多次,一块石头里面的信息该如何读取?眼下是个好机会,我要跟黄婆学一手,所以就目不转睛的看。 黄婆拿了一个四条腿的小架子,现在桌面上铺了一层黄纸,然后把架子放在黄纸上面,最后才把那块年轮石放到架子上。接着,她取了一个小瓶,瓶塞打开,里面就流出殷红殷红的液体,一滴滴的落在年轮石上面。 我闻着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问黄婆这是什么东西。 “狐狸血。” 狐狸这东西在所有动物里面可能是最通灵性的,当然,人比狐狸更精明,我记得有老话说过,人是万物之灵,但人的思维太复杂,欲念也相当多。用黄婆的话说,人血不适合有时候做法事,因为太脏。用狐狸血的话,效果不算最好,不过血液在这样的法事里只是一种媒介,并非至关重要的东西。 “村子里的人抓到一条老狐狸,腿是瘸着的。”黄婆慢慢的朝年轮石上滴血,对我道:“我找他们买了下来,很老的狐狸,头顶的毛都白了,我就取了点血,把它放走了。” 说着话,我就看到这块坚硬的年轮石突然就变成海绵一样,把滴在上面的狐狸血全部吸取了。石头上一圈一圈淡淡的年轮状的线条仿佛泛出了很浅的血红色,这样一来,年轮线在石头上就更明显了。 做完这些,黄婆就让我坐着等。我问她这是要干什么,她说东西是在石头里,那是一种没有实体的无形的存在,她没办法原封不动的取出来,只能用以血为媒介,从里面带一些相关的信息出来分析。我一听就有点下气,原来黄婆并非十拿九稳的可以读取石头里的信息,不过这也比什么都得不到的强。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放在架子上的年轮石就像一片渗水的屋檐,被吸进去的狐狸血都从石头的下面一滴滴的重新渗透出来,然后滴到桌面上的黄纸上。但是这些滴在黄纸上的血滴非常诡异,就好像荷叶上的露珠一样,滚来滚去的却不散乱。所有的血全部滴了下来,大概有几十滴那么多,黄婆一下子把架子拿掉,双手按着黄纸的两边,顿时,那些血珠就在纸上来回的蹦,仿佛几十颗红色的小弹珠。 密密麻麻的血滴蹦跳了一会儿,啪啪的裂开了,黄纸被染成了一块一块的,每一滴血珠散裂开的时候形状都不固定,所有血珠全部炸开之后,黄纸上就如同被谁画了一幅抽象画。这种东西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一片猩红,什么都看不出来,但黄婆拿着它就像在细细的浏览资料。我很好奇,不过不敢问这些血迹代表着什么。 黄婆看的很认真,解读这些血迹可能非常吃力,她一直皱着眉头。最少看了有半个小时左右,黄婆放下手里的纸,对我道:“这不是你说的意识信息,这是一个人的记忆。” “一个人的记忆?” “可能是一段记忆,也可能是一生的记忆。”黄婆道:“我只能看出这么多。” 我也跟着黄婆皱起眉头,如果这块石头里携带的信息是一个人一生的记忆,那信息量就庞大了。而且,冷面人的动机一下子就转变到了我无法理解的地步,留下一点紧要的信息,和留下一段记忆,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冷面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既然留下这块石头,就说明若干时间以后,肯定有人会去取,如果他要告诉对方什么重要的事情,根本没必要留下那么完整的记忆,这是画蛇添足。 可是冷面人会做那种没用的事情吗?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就有这么做的理由。他要把自己的记忆留给谁?我脑子里想起冷面人临死之前,用很鄙夷的目光望着我和赵英俊,说他知道的事情都在他的脑袋里,我们拿不走。 这么一想,冷面人的同伙无疑变的非常重要,冷面人死了,连尸体都见不到,他这条线等于完全断了,剩下的知情者,可能只有他的同伙。 我的心一下子就飞到了韩家集,伏击冷面人同伙的行动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时间很紧,而且黄婆也看不出什么了,我就想着告辞,刚站起身,她冲我摇摇头,道:“先不要急。” “黄奶奶?还有什么事?” “你相信卜算吗?”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倒退回去一年半载,我对算卦之类的事情嗤之以鼻,只把它当成笑话来听,但经历了一些事之后,我就不敢那么狂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无法理解并且不知道的事。 “我给你卜一卦。” 黄婆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就拉起了我的左手,她不像一般算卦的人那样,询问生辰八字,或者看面相手相,她就拉着我的手,闭目不语。 第125节 一直等到我头上都冒汗了,黄婆才睁开眼睛,对我道:“你注定坎坷,现在身上有难,但不用紧张,会有贵人帮你。” 一说这个,我就想起背后那一双黑色的眼睛,当时沧州的老瞎子说的一点没错,我脊背上确实显露出了那双眼睛的图案。这已经不是磨难了,而是一道催命符。 “我这个地方,能不来还是不要来的为好。所以,有话我就直说了。”黄婆没有松开我的手,接着道:“你的命其实不好,遇祸事的时候会有福,但有福的时候也是祸事。贵人相助,都是末节,你以后会怎么样,还是要看你自己。” “受教了。”我被黄婆说的云里雾里,但是细细一想,好像真是这样。 “你这只手。”黄婆拉着我的左手,用她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看了我一下,慢慢道:“注定会杀死一个和你很亲近的女人。” “谁!?”我顿时一惊,她的话就好像戳中了我心底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一块,我几乎没有思考,就想到了陈雨,我无法忘记“假陈雨”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即便她是假的,但她几乎和真的陈雨没有区别。 我会杀了陈雨吗?我认为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做。但黄婆的话却像一个魔咒,把我的心箍的紧紧的,在我听到她的话的时候,心里甚至想着,就算我死了,也不可能杀了陈雨。 我不可能忘记,假陈雨在临死之前,流着泪对我说的那些话。 在这一刻,我真正体会到自己真的是个俗人,我放不下那个情字。这种事如果放到赵英俊身上,他会不理解我为什么那么想,他肯定还会问我,为了一个女人,值吗? 值得不值得,我不知道,也说不清楚,但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如果一个女人住到了我的心里,那么我就算使劲赶,也赶不走她的影子。 “黄奶奶,这有破法吗?”我定定心神,其实向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说明我相信了她的话。 “有。”黄婆松开我的手,吹灭了蜡烛,道:“你死了,一切就都破了。” 接着,她把那张染着血的黄纸交给我,说如果以后能遇见比她更厉害的人,或许可能读出更多的东西。 我慢慢走出屋子,走出院子,坐到了门外的大树下,金瓶梅和赵英俊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过来问我结果。我清醒了一些,这些事情,都是以后的事,我顾及不到那么远,只有做好了眼前的一切,才能谈得上以后,否则三年之后我挂了,那就是真的结束了。 我把黄婆说的话除了给我算卦那一节之外全部复述了一遍,又加上了我自己的分析,这一次是真的无计可施了,赵英俊显然不甘心,想了半天,跟金瓶梅道:“不行的话,把老多吉喊来?” “你试着联系联系他,现在是十万火急的要命事,我们不可能到藏区去,如果他方便的话,只能让他跑一趟了。”金瓶梅望着西南方,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挺想见见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就试试吧,这老头儿野惯了,不知道现在在藏区什么地方。” 我们三个人都意识到了冷面人那个同伙的重要性,所以离开桐柏之后那里都没去,直接朝韩家集赶。 当时我就想,在所不惜,一定得抓住这个人。 第151章 同伙是谁 我们立即就动身赶往韩家集那边,在路上,我的脑子始终不能平静下来,非常混乱,一会儿是关于冷面人的事,一会儿又想到黄婆临走时和我说的话,金瓶梅看出我神色不对,不过没多问,只是跟我探讨冷面人。 其实我们摸索到这个地步,一些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只不过我们都没有明说,因为一旦说出来,会立即陷入一个让人完全琢磨不透的圈里,所以讨论了一下,我们就沉默了,可能是在等待真正的结果。 下了车之后,金瓶梅的伙计们都散到了四周,山里边的情况同样让我们猜测不到,根据俄国人仓促离开来看,或许是有点无法预料的危险,我们必须把姿态放到最低点。这只是个小车站,人并不多,随着稀疏的旅客走出车站的时候,我看到金瓶梅不易觉察的皱皱眉头,他这个人平时喜怒不怎么外露,这个样子就说明他发现了什么事。 “怎么了?”我问道。 “很奇怪。”金瓶梅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道:“还是那种感觉,有鬼跟着我们。” 这样的话,他之前说过一次,我当时不怎么能理解。此刻,他一说完我就悄悄的朝四周看,从周围那些人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金瓶梅叫我不要乱看,我们接着朝前走,他若无其事的正视着前方,小声告诉我,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不知道出现多少次了,而且邪门,每次他回长沙老丈人那边的时候,就感觉很平静,但是一出门,时常都会有这种很让人不爽的感觉。 “不要疑神疑鬼的,后边没人跟着。”赵英俊挤到我们中间,道:“要是真有人,能瞒过我吗?” 反正这种感觉让金瓶梅更加小心,我们这次来的人比较多,该用的东西都带了,所以直接避开了进山之前的那个小村子。路上提心吊胆的,但没有出现意外,我们赶到目的地,跟提前来到这里的大胖子和尚还有唐十三接上头,他们已经悄悄潜伏了几天了,不过暂时没发现什么。 所有的人都被安排到了地下,大胖子和尚的腿有点瘸,被派到了那个二百多平米的空间里面,赵英俊还有唐十三隐藏在地下湖孔洞的附近,我和金瓶梅在稍远的地方,这是个超强阵容,如果冷面人的同伙真露面了,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我真的想象不出还有谁能在这三个高手的围攻下逃走。 这种等待是非常考验人耐心的,等了半天时间,我就有点烦了。像我这个年纪的人,正是一辈子精力和思维最活跃的阶段,耐性比较差,但我旁边的金瓶梅一趴下来就和尸体一样,一动不动,眼皮子都不带眨的。其实我佩服这个人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跟我年纪差不了太多,可是有很多地方,我远远比不上他。 这也很简单,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体会不到饥饿的滋味,有些事情,必须自己经历过了才会长记性。 我们连话都不能说,地下湖附近的温度又低,要是有点事做还不觉得怎么样,这样一动不动的呆着,就一直觉得冷。在来之前,我不知道冷面人的同伙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他们有几个人,所以金瓶梅叫我做好长期等待的心理准备。 不过,这一次老天爷可能眷顾了我们一下,刚到这里的第二天,出现了情况。地下分不清白天黑夜,但我看了表,那时候正是凌晨左右。那么多年来培养出的生物钟很管用,我开始犯困,渐渐的眼皮子就睁不开了。不过还不等迷糊一会儿,金瓶梅悄悄的把我推醒了。 我听到了一阵非常轻的水声,但是没有任何光线,那种声音虽然轻,可是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清晰可辨。我的睡意顿时消失,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的来源去看。仔细的听了一会儿,我愈发的兴奋,因为能听出那阵轻微的水声慢慢转移向了地下湖的孔洞附近。 是有人来了,水声明显是人在水里轻轻游动的声音。 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却让我感觉比之前呆的两天时间都难熬。尽管答案马上就要被揭露,但我还是忍不住在想,想冷面人的同伙是谁。又过了一会儿,水声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心里一跳,知道很可能是水里的人爬进了孔洞。 骤然间,孔洞旁边亮起了一道光,紧接着就是噗通噗通两声跳水的声音,赵英俊和唐十三行动了,我跟金瓶梅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空间里面有大胖子和尚守着,一旦冷面人的同伙被堵进去,死都逃不掉。 我们沿着湖岸就朝那边跑,赵英俊和唐十三已经一前一后钻进了孔洞,随后,里面传出了几声很沉闷的声音,不出我的所料,在三个高手面前,谁都没有太多挣扎的余地。声响很快消失了,所有的伙计都围到了孔洞上方的湖岸处。 赵英俊他们三个揪着一个已经被紧紧绑住的家伙,从孔洞入口出现,上面的人七手八脚把他拽了上来。当几把手电一起照过去的时候,我惊呆了。尽管之前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谜底真正被揭开的时候,那种冲击还是让大脑适应不了。 冷面人!这个一直被我们苦苦守候的同伙,是冷面人! 他一身都是水,头发贴在前额上,被那么强的光线照着,他还保持着那种淡定和鄙夷。我一下子冲过去,看了看他的脖子,那一刻,我真的解释不了眼前的一切。 在他的脖子上,有一个淡淡的三角形的胎记。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旁边的伙计早有准备,给“冷面人”戴上了牙套,不让他有任何自杀的机会。我们带着人跑到地下湖另一边比较宽阔的湖岸上。大胖子和尚跟唐十三做完了该做的事就去一边烤火换衣服,我跟金瓶梅还有赵英俊蹲在俘虏面前。 “邪门吧。”赵英俊把俘虏的头给硬抬起来,这个冷面人的表情还是那么漠然,他看看赵英俊,不做任何回应。 这个事情很复杂,但是我却始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线索,却整理不出来。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这并不算很奇怪,毕竟我亲身经历过,不过这种现象发生在冷面人身上的时候,就更加离奇。 “还打算一个字都不说是吗?”赵英俊对冷面人的印象非常不好,他也分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是不是之前的冷面人,我在旁边看着,就觉得难道黄婆说的那些话是真正存在的?难道真有可以自由穿行在阴阳之间的阴阳人? “这个人是有点奇怪。”金瓶梅看了一会儿,对我道:“你看见他身上穿的衣服了吗?” 我开始的时候只注意这个俘虏本身,再加上衣服都湿透了,所以没有在意。金瓶梅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这个冷面人身上的衣服好像确实比较奇怪。 他穿的,是那种看着非常老气而且土气的中山装样的衣服,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普通老百姓的装束,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甚至包括人们穿衣吃饭,都能看出当时的时代背景。这样的衣服到如今已经绝迹了,很难看到。这么一看,事情就更不好解释,这个冷面人仿佛是从七八十年代那段时空里突然穿越过来的一样。 我瞬间想起来,当时见到第一个冷面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比较怪,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第126节 “我很好奇。”金瓶梅蹲在那人面前,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冷面人属于那种软硬不吃的角色,和颜悦色的跟他谈,或者声色俱厉的恐吓他,其实效果都一样。金瓶梅问了几句,冷面人一言不发,他就不再问了,转头跟我和赵英俊说,想到孔洞后面的空间去看看。 我们一来这里就直接潜伏了,金瓶梅没有机会去那个空间,而且我和赵英俊上次只是把空间本身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因为冷面人突然自杀了,导致我们匆忙的离开,现在想想,倒真有再看看的必要。空间入口的对面的岩层里,至少有两到三个可以穿行的大缝隙,不知道这些缝隙通向什么地方。 别的人都留在上面,我和金瓶梅赵英俊三个人顺着孔洞钻了进去,空间里还是一股子麝香味。空间本身已经被赵英俊彻底翻了一遍,再多看可能也没用,金瓶梅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这个空间最终通到哪里。 空间对面那道有裂缝的石壁周围比较空旷,没有摆放什么东西,金瓶梅暂时没有顺裂缝进去,沿着这面石壁找。 这一下,真被他找到了一点点线索,他发现石壁上的裂缝不止两三道,还有两条比较小的裂缝,被石头给封住了,中间还加了一些粘合物,时间一长就很难看出来。 “这后面可能有东西?”金瓶梅在这两条被封住的缝隙前端详了一下。 第152章 背后有人 看见被封住的缝隙,我们就想打开它。幸好这次带的人多,工具也有,我们回去拿了工具,叮叮当当的敲了半天,把一条缝隙外的石头敲掉了几块,掏出一个洞。缝隙本来就窄,洞口也很小,人得弯着腰才能爬进去。 洞口被撬开的时候,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就飘了出来,让人想吐,这种气味明显是什么东西腐烂在裂缝里面,但是被石头封的严严实实,散不出去。气味一出现,就把麝香味给盖住了。 我没有经验,只觉得气味很难闻,但金瓶梅和赵英俊心里有数,那是一种类似于尸臭的味道。 赵英俊捂着鼻子,从洞口朝里面看了看。借着他照进去的光线,我在后面看见这条只有半米多宽的缝隙里,堆着一层瓢似的东西。这些东西被浸泡在很粘稠的发黄的黏液里,熏死人的气味就是这些黏液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我只觉得眼睛都要被熏的睁不开了,恨不得一头扎到水里躲避这种气味。 “这他娘的……”赵英俊也真下的去手,用一根刚钎在里面拨弄了一会儿,回头对我们道:“都是那种影子的头。” 他从缝隙里面弄出了几个东西,瓢似的东西其实就是被劈开的影子的脑袋,不断滴着黄水,肌体组织在这样的环境下腐烂的非常慢,这就不好判断影子的脑袋是什么时候被丢进来的。 “那家伙知道的事情不少。” 我们看到这些被劈开的影子脑袋,顿时都明白了原因。它们的脑壳里面是空的,也就是说,冷面人知道如何解读影子的记忆,他跟我们之前做的一样,取出了影子头颅里的脑组织。 裂缝里臭的进不去人,可能也没有别的东西,被我们观察了一会儿后放弃了。三个人拿着工具又去敲旁边那道被封着的裂缝,其实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如果这次再有臭味飘出来,直接就放弃。 这道裂缝被撬开之后,果然还是有味道,但这种味道带着很浓的药味,说不清楚那是什么药,跟周围的臭味混合在一起,非常古怪。 “怎么会有老坑里的味道。”金瓶梅皱起眉头,他做土货生意,接触的古墓比较多,一些规模稍大的老坑里,会有一种陈腐的药味,那主要来自墓里的朱砂,还有用来防腐的药材的气味。 我们接着干下去,还没等裂缝被完全撬大,我就倒抽了口冷气。这条仍然不到一米宽的缝隙里面,并排塞着很多人的尸体,尸体没法平放,一个挨一个的竖在缝隙后的狭窄空间内。赵英俊在洞口呆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危险,就探进去半个身子,硬拖出一具尸体来。 这具尸体一被拖出来,我们三个就有点不知所措。 尸体在被放进去之前,可能经过了一些防腐处理,有防腐的药材,估计还灌了水银,这导致尸体呈现出一种很尴尬的状态,没有完全腐烂,但保存的也不算特别好,脸上身上到处一片一片的水银斑。 但即便是这样,我们还是依稀能分辨出,这具尸体,很像冷面人。 “我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个人呆了一会儿,赵英俊就又钻进去把里面的尸体朝外拖,一连拖出来三四具。三四具尸体一起摆在地上,相互对比之下,我们都傻脸了,尽管后面的尸体可能时间比较久,导致面容模糊无法辨认,但我们还是下意识的觉得,那都是冷面人。我看了一下,裂缝里的尸体估计还有七八具,假设这些尸体全部都是冷面人,那黄婆所说的什么阴阳人的结论,就有些靠不住。 冷面人,并非一个可以穿行阴阳两界而不死的阴阳人,他在那么多年的岁月中间一直保持着生生死死的状态,是因为,有很多个他。一个他死了,另一个他又出现,如此生生不息。 但这只是我的假设,因为裂缝后面的尸体时间实在太久了,即便有防腐措施,也烂的一塌糊涂,我不能只凭自己的感觉就断定这都是冷面人。 其实我心里不希望结果是这样,这个谜团看似被揭开了一点,但留给我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看一下。”金瓶梅就指着被搬出来的几具尸体,道:“从他们的服饰上来看,不是同一个时间内死去的,之间至少相隔几十年。这些特征太明显了。” 我一直在想,事情是不是这样?冷面人被复制了?一个冷面人如果死去,很快就会有另一个冷面人出现,根据我的经验,再次出现的这个冷面人,有和前者想通的思维乃至记忆。其实真假之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恍惚中,我猛然顿悟了一个道理,明白了第一个死去的冷面人为什么要留下那块带着记忆的年轮石。这个肯定不会错,譬如说我今天被复制了,那么复制品拥有的,是今天之前我所有的记忆,但是如果我们两个分开,就变成了两个没有什么关系的个体,他不可能再洞悉我今天之后的经历。 很显然,第一个冷面人自杀之前留下来的,就是第二个冷面人没有经历过的那些记忆。这是一个类似轮回交替的传承,跟影子的记忆传承非常相似,冷面人因为特殊的原因,好像可以一世一世的活下来,他把这一世的记忆留给下一个接替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从第一个真正的他出现开始,一直到现在,上千年的记忆没有断层的传承着,他一定掌握了太多太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小郑同志。”赵英俊转头问我:“大概你也知道这个家伙是从哪里来的了吧?” 我点点头,在刚刚抓到第二个冷面人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从别的未知的隐蔽入口进来的,因为守在外面的那些伙计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有人从明的入口进去。但是把现在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我隐约能猜到,如果这个事情还有一个算是比较合理的解释的话,那么这个解释就是:冷面人是从祭祀场附近那个被填起来的黑洞里出来的。 西海河铁门后的黑洞,石堰川地下河道,都可能出现复制的现象,不过以我看,石堰川的复制品一出现,就会和真人不死不休,他们无法并生,不管真的假的,只能活下来一个。而西海河铁门后的黑洞就不一样了,赵英俊跟老方进去的时候,都看见过另一个自己,但他们彼此间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但黑洞对我们来说,是一片禁区,赵英俊和金瓶梅早知道黑洞里会有文章,可是他们不敢再进。冷面人肯定了解黑洞的一些隐秘,所以他能借助黑洞一次次的死亡之后再出现。黑洞的秘密,估计他早就掌握了,只有这样,他才会像黄婆说的那样,生生死死的存在于时间中。 “那个黑洞,我们不用看了,在没有了解其秘密之前,进去等于送死。”赵英俊又摸着他下巴上的胡子,道:“只有逼他吐露他知道的东西。” “你那个大巫师朋友什么时候能到?”我也有点焦急,现在看起来,黄婆给的那张纸太重要了,承载着第一个冷面人出现之后一直到死去之前的记忆,而这段记忆,是第二个冷面人没有的。我估计,这段记忆的时间段里正好包括了天机工程萌芽启动到最终结束,是这个事件最重要的时期,我不知道冷面人有没有参与,不过不管怎么样,必须要解读他的记忆。 “很难说。”赵英俊摇头,他的大巫师朋友虽然也有电话可以联系,但那老头儿和赵英俊一样属于天生闲不住的人,否则俩人也不可能玩到一块儿。赵英俊尝试和他联系的时候,电话接不通,估计又跑到什么没信号的荒僻地方去了。没办法,只能暂时等着,等到他野够了再说。 但这个老头儿要野够,那是没准的事情,赵英俊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而我们的时间又这么紧,我突然冒出个想法,冷面人跟我爸,文哥,赖叔,估计都是同一辈的人,他们之间大概多少会有些了解,可是我不愿意跟文哥打交道,就打算能不能先跟赖叔联系一下,找他打听冷面人的事情?但山里没有信号,只能出去再说。 一猜测出来冷面人是从黑洞出来的,这个空间就没有太多继续摸索的价值,我们打算回去。伙计从湖岸上垂下来绳子,没什么危险,我们也很从容,金瓶梅和赵英俊先后被直接拉了上去,我落在最后,刚想从孔洞里探出身体去抓绳子,但眼睛无意中一瞥,看到我后面竟然有一道影子,正紧紧的跟着我,这道身影很明显,是一个人。 当时我就心慌不止,这个空间刚被我们看过,身后怎么可能还有人! 第153章 警告 有很多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人预料不到,尽管我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还是没想到身后竟然会跟着一个人。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逃跑,而是大叫,岸边全是我们的人,只要叫了他们就会知道这里发生了情况。 但我没有开口大叫的机会,也就是在我看到这道身影的同时,他一下子就捂住我的嘴,另一条胳膊套着我的脖子,把我从孔洞的入口一路拖过坑道。这显然是个功夫很好的人,我不是没有挣扎,只不过挣扎了也没用。 庆幸的是,赵英俊和金瓶梅他们都是非常机敏的人,尽管我被捂着嘴拖回去大概只是三分钟的事,但他们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在岸上朝孔洞里喊我,我听到他们的喊声,却无法回话。不过这么一来,我心里稍稍安静了些,赵英俊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挟持我的人功夫不错,可他没办法硬架着我躲过赵英俊他们的追捕。 “你听好。”这时候,挟持着我的人就在我背后小声地说道:“告诉你们的人,现在风头很紧,收敛一点儿,如果在这样胡搞下去,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他的声音非常陌生,我确定是第一次听到,我背对着他,也看不到他的样子,听完他的话之后,我忍不住迟疑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127节 不过还不等我再有太多的反应,他猛然把我朝前面一推,同时熄灭了手里的光线,等我揉着脖子在一片黑暗中站起来的时候,感觉他已经不在了。 很快,赵英俊钻了进来,这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埋怨我发癔症,又跑到空间里面来。借着他手里的光线,我看到挟持我的人确实不见了,我想,他可能对这里的地形比我们更熟悉,是顺着空间另一端可以通行的缝隙跑掉的。 “别他妈扯淡了。”我拉着赵英俊他们就走:“我有闲心发癔症?是一个人把我硬拖回来的!” 我们快速回到岸边上,我跟他们把经过说了一下,赵英俊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因为他很相信自己的感官,他要是觉得什么地方没人跟着,那就肯定没人。大胖子和尚跟我不熟,在我说这些的时候,他从金瓶梅身后看着我的眼睛,估计是在观测我有没有说谎。 “他不会撒谎。”金瓶梅转头跟大胖子和尚说了一句,对方就不吭气了,转身蹲到一旁,金瓶梅接着就道:“我们撤吧。” “不管那挟持我的人了?”我始终觉得那是个隐患。 “走,一边走一边说。”金瓶梅指挥手下的伙计收拾东西,然后严密押着俘虏,从地下湖朝外面走,我们并肩走在一排,他就道:“我们现在去追,肯定追不上。而且对方只是给我们提出一个警告,并非真正的跟我们为难。” “这倒是。”我点点头,确实如此,以刚才那种情况,他想要我的命,只是分分钟的事,不过他只是说了几句就把我放了,只是我很想不通,这会是什么人。 “如果事情不紧急的话,我们得正视这个警告,人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抓人又放掉,他是在告诉我们,他随时都会威胁到我们每一个人。”金瓶梅吸了口气,微微的苦笑了一下:“但你和我,都要想办法保命,有的事情不能不继续做下去。” “说的对。”我承认,我是个模仿能力比较强的人,在我跟金瓶梅相处的时候,其实潜意识里一直在学他,学他的那种淡然和镇定,还学他处事的风范以及严谨的思维逻辑。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他那样,可能我遭遇事情的时候就会更从容一些。但金瓶梅不同意我这个想法,他告诉我,他这辈子的最大愿望,就是做一个平平淡淡的普通人,可以一无是处,只求那种平凡中的宁静。 我觉得他在装十三,这个年纪的人,坐拥那么大的家产,手下那么多小弟,一出门威风八面,人生价值已经得到极致升华,竟然不满足? “我说的是心里话,可能站在我的角度,我无法完全体会你的想法,但同样,站在你的角度,也无法完全体会我的感受。”金瓶梅和我慢慢朝前走着,道:“记得告诉过你,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想到了很久之前的我。或许吧,你还不明白,有时候我做的事,并不是自己愿意做的,从过去到现在,都是这样。譬如说,我接了岳父的位子,是不想散掉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我接了这个位,就不能让手下那么多伙计饿着肚子。我想要带着他们朝前走,我自己就得不停的学东西,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两三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个位子,坐的我好累。” 说着话,金瓶梅就轻轻拍着自己的前额,一副身心疲惫的样子。我知道他不是装的,可能是真的累。 “放轻松些,要保命,肯定得努力,但也不要像天快塌了一样。”金瓶梅拍拍我的肩膀,笑了一下道:“这么多年我收获最大的可能就是一个浅显的道理,一件事你躲避不过去的时候,不要让它吓到,你笑着,它会来,你哭着,它还是会来。” “大哥啊,这道理我能不懂吗?难道我天天笑,就不会死吗?” “可能会。”金瓶梅收起笑容,慢慢对我说:“如果努力之后还是逃脱不了死亡,那么我们能做的就只剩一件事了:尽力死的像个男人。” “但愿到时候我能做得到。”我也跟着金瓶梅苦笑,虽然没有特别大的波折,但形势已经不那么乐观了,尤其是那个挟持者的出现,一下子让我们觉得,我们的行动并非滴水不漏也并非安全的。他能在这个地方抓了我又放了我,那么他就有能力在下一个地方突然给谁一刀子。 我们马上出山,暂时回到吴忠那边,如我们所料,冷面人什么都不说,赵英俊跟藏区的大巫师联系不上,我之前产生的那个念头就越发强烈,我想打听一下冷面人的情况,赖叔文哥两个人里面,我肯定愿意选择赖叔。 我做了一些准备,然后拨打了赖叔的电话,这么久没和他联系了,我有一种做错了事不敢回家的感觉。电话接通后,赖叔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跟他联系,先是一愣,然后就在电话那边谢天谢地,庆幸我没事。 “小童,你在什么地方?这段时间怎么样?” “赖叔,我很好,你别惦记。”我轻松的笑着,其实是在回避赖叔的问题。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从在小果园看到了我爸留下的那张纸之后,无形中就对过去跟他交往过的人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戒备。 我们聊了几句闲话,晓宁在湖南等了我那么久,一直没消息,最后他就回去了,张桥也回了我们以前居住的城市,过他自己的日子。他们都没事,我心里就安稳了一些。 “赖叔,找你打听个人。你看一下,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我跟赖叔打了招呼,然后挂掉电话,把冷面人的照片用彩信给他发了过去。 很快,赖叔就把电话打过来了,他不认识这个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有种失落和茫然。想一想,大概赖叔没有说谎,他没参加过西海河工程,是我爸退役之后才认识的,我爸在西海河那段日子接触的人,赖叔不可能全部都知道。 接着,赖叔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如果不方便的话,他可以派人过来接我。我告诉他现在有点事,过些日子就会回。我也不管赖叔乐意不乐意,匆忙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现在完全就没办法了,我拿着电话沉思,文哥那张很不招人待见的脸不由自主的浮现在我脑海里。他其实是比赖叔更合适的询问对象,冷面人直言不讳的承认过,他和文哥其实过去是认识的。只不过我不想跟他打交道,可是事情搞到这一步,文哥应该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知情人。这对我来说是个很艰难的抉择,我找他打听事,就等于求到他了,而且即便我问了,文哥那种狡猾的人也不一定会跟我说实话。 但是,我还有的选择吗? 我考虑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心。我没有文哥的直接联系方式,只能通过陈雨找他。当陈雨的电话接通的时候,她淡淡的喂了一声,但是我能听得出,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能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她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我感觉有点难受,和她分开之后,我经常会想她,从她给我打电话的频繁度来看,她也很惦记我。但是真正打通电话之后,她却故意压制自己的感情,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也和我想的一样?知道我们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而有意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吗? 这样一想,我觉得心里很凉,也用很淡的语气对她说:“我找文哥有点事。” 第154章 冷面人的秘闻(一) 我承认有的时候我是比较倔强,而陈雨也不比我好多少,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我的语气一淡,她可能也很不爽,但还是告诉我,文哥有事情,现在没在她身边。 “那你通知他一下,等他回来之后给我来电话,我等着,事情比较急,让他速度。”我挂掉电话之前故意恶心她似的说了声:“谢谢你。” 电话挂掉不到一分钟,我收到了她的一条短信,内容就几个字:你是个混蛋。 看着这条短信,我马上想回敬她一下,可是脑子一闪,随即想到了黄婆说过的话。黄婆并没有明说那个女人是谁,但我怎么想都觉得会是陈雨。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马上软的和稀泥一样,骨子里那点怄气般的倔强一下子就没了。 一个女人可以耍性子,但我这样的大老爷们如果也跟着耍性子,那就不合适了。尽管黄婆预言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可是我总有种对不起陈雨的感觉。我拿起手机,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她回了短信:我有想你。 在我看来,陈雨虽然脾气倔,但应该是那种比较好哄的女孩,说几句好听话,什么事都没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就范,只回了一句,文哥回来之后会通知他跟你联系。 不过陈雨赌气归赌气,该做的事她一点都没有耽误,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文哥的电话。对于我从陈雨手底下强行逃走的事,文哥只字未提,甚至都没问我在什么地方,只是一个劲儿的重复他的立场。 “这些话等等再说。”我打断他,直接说:“跟你打听个人,你痛快点,能说就说,不能说也不要说谎话骗我。” “你要打听谁?” 我把冷面人的照片给文哥发了过去,他可能看的比较认真,过了几分钟才回电话,但是这一次一开口,他的语气就有点惊讶。 “你在那里见到他的?他,还活着?” 我一听有门,文哥没否认自己认识冷面人就是个好的开始。我没回答他的问题,道:“就是这个人,他还活着,关于他的事,我想知道。” 文哥沉默了一下,然后跟我说:“能让我看看他吗?” 我皱皱眉头,觉得文哥太麻烦,屁事这么多,但转念想想,现在毕竟是我求着他。所以我挂了电话跟金瓶梅商量了一下,我们把冷面人转移到盘口后院一个闲置的小房子里,伙计们临时在屋子的墙壁上贴满了报纸,对于文哥这样的精细人,不得不防着点。可能背景里的一些细节会出卖我们的位置。 这些做好之后,别的人就退出去了,我用手机视频跟文哥接通,然后把摄像头对准了冷面人。冷面人还是那副不屑跟任何人交谈的样子,我估计他可能都不知道手机是什么玩意儿,但他只是斜眼看看我手里的手机,之后就转过头。 我举着手机让文哥看了两分钟,之后重新把电话打过去。 “你认识这个人的对不对?”我对文哥道:“把他的事告诉我。” 我的口气很不客气,其实心里无比忐忑,我就怕文哥会一口回绝我的要求,毕竟现在我们已经等于站在对立面上了,他没有义务告诉我任何事情,而且我也实在拉不下来脸当面求他什么。 第128节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抓到他的,但是你要小心,这个人有点古怪。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了解到的只是皮毛,他的底细,没人洞悉的。” 我真没想到文哥会这么痛快干脆,心里马上兴奋起来,不过我还是没忘记警告他,最好少说假话。 “这个人叫李富生,在西海河呆过。” 西海河工程的规模非常大,就算都在工程内部的人,见面之后也不一定认识。文哥最开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李富生这个人,李富生是三台河子那边后勤基地的一个通讯员,因为公务,经常到工程施工地这边来,他跟我爸认识,每次办完公事,李富生都会想办法跟我爸聊上一会儿,当时文哥属于我爸的一个跟随者,所以这些事渐渐的就不瞒着他了,来的次数一多,文哥跟李富生也就算是认识了。不过他们的认识也只是属于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没有深交,而且文哥没有特别注意李富生,只是因为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才让他开始关注这个比较奇怪的人。 李富生这个人确实比较怪,从他的名字上就能看得出。像文哥和我爸那个年纪的人,出生的时候恰好赶上文革将要开始,那个年代的大环境下,谁家的家庭背景要是沾个富字,就是很让人忌讳的事,所以当时的孩子一出生,大部分起的都是诸如卫东,卫红之类的名字。像李富生这种名字,起了就是明显找事的。 李富生当时除了跟我爸交谈,对其他人很少说话,特别死板,当时电力机组维护队的人都不喜欢他,用文哥的话说,就好像谁都欠他点什么似的。 真正让文哥开始关注李富生的,是当时发生的一次事故。 西海河主体工程内部的人,特别是普通的士兵几乎没有外出的机会,倒是三台河子后勤基地的人可以跟着来回送给养的车子出去一下。有一次,李富生就跟着空车返回的车队出去办事,事情办完,正好赶上另一支送物资的车队,他坐上了顺风车。 这支车队非常倒霉,在运送物资的途中遭遇到了罕见的强沙尘暴,而却车队的位置正好是在沙尘暴中心处,没见过沙尘暴的人可能想象不出,那种强沙尘暴有多么恐怖,漫天的沙子里面卷着各种各样的杂物甚至石头,在飞速的穿梭,天地混成一团,人落到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概念存在了,瞬间就会被沙子直接淹没。 工程基地的人还有三台河子方面得知沙尘暴发生的时候,就觉得遭了,那支车队估计正好遇上。但当时他们没有办法马上赶过去救援,一直等到沙尘暴减弱的时候,才派了大队过去。有些沙尘暴可以持续几天甚至更久的时间,当救援队伍能够勉强进入事发现场周围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没有任何悬念,沙尘暴肆虐过的大地上什么都不存在,只有无尽的沙层。他们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在周围寻找,整支车队十多辆装满了物资的卡车直接被埋了,只露出车顶和车厢上罩着的迷彩布。车子被整体刨出来的时候,里面的人早就死了,当时的车队,一辆车上两个人,一正一副两个驾驶员,可以轮流开车,所有的卡车都被挖出来之后,清点了殉难者尸体,一个都不少。 “尸体是一具都没少,但做最后清点工作的,是工程指挥部的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三台河子后勤基地有个通讯员搭了顺风车,所以才认定殉难者人数没有问题。” 文哥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在遇难车队被挖掘出来的时候,其实就没有李富生的尸体。 这件事在工程基地里被传了一阵子,上面还下发了整顿操作规章制度的安全通知,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遇难车队里有李富生这个人,但我爸心里应该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我爸他们并没有参与救援,所以李富生的尸体有没有被找到,他们不知道,当时文哥就认为,李富生绝对是死在那次事故里了。 接下来,就发生了让文哥怎么想都想不到的事。 那是事故发生后大概一个月的事了,有一天执行完检修任务晚上准备睡觉之前,维护队的队长带过来一个人,说是内调到维护队的,让大家迎接一下新同志。文哥一看就傻脸了,他看到队长身后那个背着背包的新同志,竟然是李富生。 这个事把文哥的脑子搞的很乱,维护队有人认识李富生,但是不知道他前段日子搭乘了遇难的车队,大伙儿对他印象不好,队长一介绍,下面的人没什么反应,当时他们还被队长批评了一顿。 但不管文哥怎么看待这个事情,总之李富生是调到了维护队。他还是那个老样子,甚至这一次调过来之后,跟我爸都不怎么说话了,对谁都非常冷淡。文哥当时私下里问过我爸,这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爸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不过李富生这个人不跟人说话,也很少找事,干工作比较积极认真,任劳任怨,周围的战友对他的意见就少了一些,反正都在这种地方服役,谁跟谁都没仇。所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在李富生到了维护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文哥再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当时文哥就琢磨,是不是之前关于那次事故的消息有误,李富生并没有搭乘顺风车? “我们在西海河呆了几年,在工程将要中断之前,下面其实已经有小道消息在四处流传,说是部队要撤了,可能是换防,也可能是其它原因,总之是要撤走。” 文哥他们在西海河那种地方一呆几年,吃够了苦,听到这些小道消息后,大伙儿着实兴奋了一阵子。 也就是在他们快要撤走的前夕,老实了很久的李富生好像终于按捺不住,他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大动作,搞出一件在当时看来很骇人听闻的事情。 第155章 冷面人的秘闻(二) 文哥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我很紧张,以为他要卖关子或者趁机提一些要求,不过他好像就是点烟,之后接着朝下面说。 李富生搞出来的那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如果放到今天来看,似乎也并非什么特别大的事,不过在当时的环境下,这件事确实让人非常震惊。那时候,下面的人到处在风传要撤走的消息,一部分工程部队的义务兵一旦离开西海河,就意味着要退伍,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活泛了很多,有些是为了想办法搞个嘉奖,有的是想退伍前入党。再之后,风传好像得到了印证,主体工程那边果然开始停止了大部分的施工,只有一些要害部门和区域仍在运转,电力机组停了一半,文哥他们维护队的任务轻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专家组入驻到了工程内部,工程指挥部本来就有一个专家组,这一次又从外地临时调来几个老专家,组成了新的阵营。在过去施工期间,专家组的成员很少会亲自到主体工程去,这一次情况反常,有的专家年纪已经非常大了,但还是不辞劳苦的深入工程内部。这些事情跟下面的士兵距离太远,他们不知道专家组在搞什么,也没机会接近。 关于这些情况,我是知道的,过去就听说过。西海河工程在被叫停之前,有一次总结性的发掘和探索,那次发掘是整个工程的句号。而且我对这个印象非常深刻,因为文哥还有烂脸人刘一山都跟我提过,我爸就是在这个很关键的时候,秘密杀掉了一个专家组的老专家,拿到了一些数据。 在李富生调到维护队之后,跟我爸好像没什么瓜葛了,平时见面几乎不说话,文哥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在这件事情之后,文哥才意识到,李富生跟我爸之间,应该是在演戏,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没有任何瓜葛,只不过不当着外人的面接触而已。 “你有什么根据?” “你先不要急。”文哥道:“你听完李富生做的事,就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说了。” 维护队的工作负担减轻以后,除了负责任务的人,其余的,可以在宿舍的附近活动一下,西海河地下的宿舍区有一个很大的书报室,娱乐活动太匮乏,书报室是士兵们经常去的地方。文哥对这个记的很清楚,那一天,他跟李富生还有其它几个人没有任务,跑到书报室看书,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文哥看完几页书,无意中一抬头,发现李富生不见了,不过当时他还没有在意,以为李富生提前走了。 李富生确实提前走了,就在当天,工程指挥部临时拉了紧急集合,文哥他们很诧异,因为工程部队在西海河施工之后,这种野战部队才经常作为训练科目的紧急集合就没有出现过,文哥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事。 那一次,除了执行任务的人,其余的全部集合起来,都呆在各自的宿舍区前,接着,卫戍营的人过来进行点验,弄的人心惶惶。在集合之后,文哥发现,李富生还是没有出现,他就觉得这人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竟然听到紧急集合也不赶回来。点验结束后,队伍被勒令呆在宿舍内不许随意走动。文哥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维护队队长被叫走开会之后,下面的人就小声的议论,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文哥的心里尤其慌乱,因为他跟我爸还有另外几个人平时会做一些违反纪律的事,上面一有什么动作,就让他们感觉心虚,怕被清算。 “我看了看郑立夫,他一言不发,一直在低着头抽烟。” 不久之后,维护队的队长回来了,脸色非常难看,毫无征兆的大发了一次脾气,把喝水的杯子都给摔了。再接下来,文哥的心就更慌了,因为别的区域都解除了拘禁,只有他们维护队被重点看管了起来。 工程指挥部专门下来了一个工作组,一名负责保卫工作的上校带队,一个一个的叫维护队的人过去谈话,尤其是李富生同宿舍的那些人,被盘查的非常细致。工作组并没有直接说明到底要询问什么,不过文哥能听出来,那肯定是和李富生有关的事。 大概过了三天,维护队的人全部谈了一次之后,工作组走了,又过了几天,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文哥一直高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得到自由后,他在工作之余,慢慢打听到了这次事情的内幕。 李富生杀了一个专家组的专家。 事情就发生在李富生离开书报室之后,在工程内部的生活区里,有很简陋的澡堂,但就是这样的澡堂,下面的士兵一个月只能洗一次,澡堂子平时是关闭的,只有专家组的专家以及一些高级干部可以随时去洗澡。李富生就跑到生活区的澡堂里,把一个六十来岁的专家杀掉了。 但是李富生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被卫戍营巡逻的人发现了,拒捕逃跑,结果让当场击毙。 “你知道了吧,李富生跟郑立夫之间,并不是没有接触,他们暗中谋划过,要从专家组搞一些资料回来。”文哥慢慢道:“只不过这一次,李富生显然是擅自行动,没有和郑立夫商量,否则以郑立夫的性格,绝不会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 我想,李富生可能真的莽撞了,他估计知道队伍马上会撤离西海河,如果再找不到机会的话,以后就很难接触到那些专家。 不过李富生虽然莽撞,但在行凶的时候多了一个心眼,拿走了老专家随身的一块手表,正是这个小举动,让我爸免于在事后被过多的追究。当时工作组的人经过调查,实在找不出李富生的作案动机,最后就以抢夺财物结案了。 这事儿的发生,让文哥他们在离开西海河之前又进行了很多次的思想政治教育,用上面的话来说,那名专家是对国家有贡献的人,而李富生又是个受党和部队教育的士兵,犯下这种罪行,令人发指。 “这些事情,就能说明这个人古怪?”我问文哥,其实李富生的古怪,我心里当然有数,只不过是想套问出更多的情况。 “听我讲完。” 在这事结束之后不久,队伍果然撤离了西海河,文哥退伍了,但是那个时候,他就因为一些原因跟我爸产生了隔阂,所以他没有继续跟着我爸做事,回了安徽老家。他家里给找了点关系,安排到了当地的派出所。 文哥到派出所不久,当地出了一个案子,影响非常恶劣,那是文革结束之后第一批从国外回国的一位华侨企业家,在自己家里被杀了。警方勘察现场之后初步认定是入室抢劫杀人,这位华侨是文物爱好者,家里有一些收藏。不过凶手很奇怪,只拿走了两件文物,家里的现金还有其它贵重物品连动都没动。 这个案子被省公安厅督办,各个派出所当时都忙疯了。他们根据目击者的一些口述,模拟出了犯罪嫌疑人的画像,文哥看到这画像的时候就有点吃惊,因为画像跟李富生的相貌有点相同。不过他没有多想,李富生已经被击毙在西海河了。 第129节 有一天半夜,所里接到了紧急通知,据说是在他们辖区里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踪迹。当时的通讯设施不怎么发达,文哥接到通知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抓住了,没往所里送,直接带到市局。文哥没有亲自参与抓捕,但是看到了被押送上车的犯罪嫌疑人。 “我不会看错,那个人,绝对是李富生。” 文哥完全陷入了混乱中,他认为自己不会看错,但在西海河已经被击毙的李富生,怎么会跑到安徽来?文哥给自己找了一百个理由,却没有一条能够说得通的。 因为这个原因,他很在意案件相关的审讯进展,但是犯罪嫌疑人被带到市局的第二天,据说就死掉了。人一死,所有的线索全部中断,文哥想打听也打听不出来。这件事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堵在他心里。 “这还不是我头一次感觉震惊。”文哥顿了顿,道:“之后,我离开了派出所,开始做自己的事,我弄到了那盘你看过的录像带。” 当文哥第一次看到那盘关于我爸和苏联人接洽的录像带时,尘封在记忆里那件一直没有被揭开的谜团重新浮现上来,他看得出,跟着我爸一起去见苏联人的,就是李富生。那时候文哥怎么都想不通,甚至产生过李富生是四胞胎的可笑念头。但这个念头显然是说不过去的,对于李富生这个人,文哥非常的好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寻找李富生,不过自从上次在安徽见到李富生最后一面之后,文哥就再未见过他。 关于李富生,文哥就知道这么多了。虽然通过他的讲述,我了解到李富生当年也是参加过西海河工程的人,而且跟我爸之间可能有一种比较复杂的关系,先合作,继而决裂。不过,能了解的也就这些,李富生本身的种种神秘,依然没有解开。 第156章 乐极生悲 当文哥讲完这些之后,试探着跟我商量,能不能让他当面见见李富生。我马上拒绝了,其实,文哥不了解这其中的隐情,这个李富生,已经不是他当时见过的李富生了。我估计着,年轮石被我们拿走了,从西海河一直到现在这段经历,对这个李富生来说完全是陌生的,甚至可以说是空白的。即便他见了文哥,也认不出对方。 “那好吧。”文哥叹了口气,道:“我们之间的误会,总得有个解释和化解的机会吧,你不能这样一直耗下去,我们这边还等着你回来做事,不管怎么说,我始终都把你当成我们的一员。” 刚找他问过事情,我也不好当面骂他,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他马上又打了过来,他没发脾气,不过语气有点急切,对我道:“这段日子,你一定得小心一点。” “怎么?” “小心你身边的人,作为我,只能说这么多。” 我一下子就搞不懂文哥的意思了,问他他也不说。他让我小心谁?金瓶梅?在我看来,金瓶梅要远比他可靠的多。 之后,我跟金瓶梅还有赵英俊碰头商量了一下,暂时先不打算进行别的行动,完全专攻李富生。赵英俊和藏区的大巫师联系,金瓶梅也在利用他老丈人之前的关系,想办法先请人过来看看。 藏区那位大巫师行踪不定,不过当我们在吴忠这里落脚之后一个星期,赵英俊竟然联系上了他。估计这位老先生在西藏也闲的很无聊,收到赵英俊的邀请,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但是老头儿一辈子都没有到过内地,赵英俊当天就动身跑到川藏交界处去接他。 “老赵到川藏那边大概得登上一段时间,我们先请个人,来看看这个神秘的李富生。” 金瓶梅请的是他岳父的一个老朋友,并不是圈子里的人,这个老朋友会一点旁门左道的东西,平时一直以这些自傲,他非常善于观察人的内心世界,据说神到了某种地步,一个人跟他对面而坐,不需要多说话,老朋友盯着他看一会儿,就能说出他心里想的事。 “其实,是个另类的催眠师。” 对于这类事情,我不怎么懂,金瓶梅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试试。他当时就打了电话,还派人过去请。不得不说,金瓶梅的老丈人过去很有点势力,即便现在洗手了,面子还在,那老朋友收到金瓶梅的邀请之后,飘然而至。事实上,我估摸着他是被金瓶梅许诺的酬金给吸引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终究是来了。老朋友跟金瓶梅老丈人的年纪差不多,姓马,我们跟他谈了谈情况,老马说会尽力,我看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谦逊却很自信的表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尽力其实只是对我们表示一种谦虚的态度。金瓶梅就笑着说马叔做事情,十拿九稳的。 老马的工作流程很简单,不需要什么器械,我们带他去见了李富生,李富生自从来这里之后一直是一种活死人的状态,一句话不说,很少睡觉,给他东西他就吃,不给也不要。老马就和李富生隔着一张桌子坐着,李富生漠然的看着我们,没有任何表情。 老马刚看见李富生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但是又过了一会儿,我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大夫猛然见到了一例自己从未见过的怪病。接着,老马把我们拉到外面,有点为难般的小声说:“这个人很奇怪。” “怎么了?” 老马解释了一下,他不是那种正规意义上的催眠师,正规的催眠师需要道具,需要背景,需要一些带着暗示性的动作或者语言,但老马所做的,完全就是纯意念上的概念,他通过一种很另类的手段来慢慢的控制被接触者的思维,不过这很困难,得很多种因素完全符合条件才行。 简单一点说,这其实是一种意念上的接触或者说较量。 “我觉得,他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老马接着解释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我还说不清楚,那很可能会是一种阻碍,在他陷入特殊情况失去自主意识的时候避免泄露出自己脑子里的信息。” “难道没办法吗?他脑子里的信息,完全解读不出来?” “这倒不是绝对的。”老马犹豫了一下,道:“只能试试再说。” 我看着老马说这些话的时候,之前的那种自信已经没有了,他显然想不到李富生是个这么棘手的人。 老马重新回到屋子,我们没跟进去,就在窗子外看着。他跟李富生保持原来的那种姿势,面对面坐着,我也说不清楚李富生知道不知道老马要干什么,但他还是那种漠然的模样,冷冷的看着老马,有时候还会转动眼珠看看我跟金瓶梅。 我隔着窗子看着他们俩的时候,总预感着事情可能要糟。这是单纯的意念上的交锋,李富生那种人,能把自己的记忆附着到一块普通的石头上,他会是易于之辈?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我们就听到老马突然大叫了一声,仰面就摔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不住的翻滚。我跟金瓶梅赶紧冲进去把他扶起来,再看李富生的时候,他的神色里带着我所熟悉的那种鄙夷和不屑。 我们赶紧把老马抬了出来,金瓶梅张罗着要送医院,但老马脸色苍白的对我们轻轻摇摇头:“我没什么大事,如果真出了事,送到医院也没用的。” 老马休息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算缓过精神,这一次他算是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李富生的脑子里有什么,但那肯定是一种意念上的防御,李富生不会和老马一样用意念去试图控制别人,不过一旦有人想在意念这个领域对他做什么,必然要遭到猛烈的反击。老马算是经验很丰富的了,看着事情不妙马上收手,如果硬着头皮跟李富生顶着干,后果很难预料。 “惭愧啊……”老马觉得这次丢人丢大了,连酬金都不提了,连夜就要走。 “马叔,人嘛,难免有失手的时候,这不要紧的,我这儿就不留你了,回去好好休养些日子。”金瓶梅对老马很客气,不仅没有因为老马办砸了事情摆脸色,反而照约给了老马一笔钱。 等到老马离开,我和金瓶梅就知道现在是彻底没办法了,只有耐心的等赵英俊接回藏区的大巫师之后再说。不过这也让我得到了比较轻松的几天时间,每天什么都不用想,睡觉睡到自然醒。 大概是老马走后的第四天,我们算着日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赵英俊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这天我睡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饭才起床,闲着没事,去找金瓶梅聊天,刚刚走到他屋子外面,我就听到金瓶梅在屋子里拿着自己的手机像发神经一样的唱着歌。 我一下子就紧张了,马上停住脚步,金瓶梅那种看着很沉稳的人,除非发疯,否则怎么可能这个样子?我左右看了看,就想喊两个伙计过来,不过没等喊到人,金瓶梅仿佛发现了我,呼的冲出来,拉着我的手,使劲的甩着。我真让他吓住了,但是大胖子和尚就跟在他身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咧着嘴巴笑。 “听着,你听着,我……”金瓶梅显然是激动到了难以复加的地步,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连话都说不成了,他的嘴唇一个劲儿的发颤,我看到他的眼眶里,已经有眼泪开始朝外流。 “你到底抽什么风?” “我……我老婆生了……是个女儿……”金瓶梅笑着,但是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我女儿……” “我靠,那是大喜事啊,你哭个毛线。”我根本想不到金瓶梅会激动成这样子。 “是,喜事,大喜事,我当爸爸了。”金瓶梅一边哭,一边笑,语无伦次,足足几分钟之后,他才拉着我们进屋,让下面的伙计拿酒。伙计送酒的时候,金瓶梅一把甩过去一叠票子:“一人两千,下去乐乐。” 金瓶梅真的高兴到了极点,跟大胖子和尚酒到杯干。我连恋爱还没有谈,可能根本体会不到做父亲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无数的小生命降生,可能只有金瓶梅这种经历过很多,对生和死都看的很透彻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生命是多么美好而且伟大的东西,那是一种奇迹。 渐渐的,我也被他们俩的气氛所感染了,跟着一起喝,很久没有这种酣畅的感觉,相当痛快。我们三个人从晚饭一直喝到夜里,最后,连大胖子和尚这样酒量的人,眼睛都有些发直。 “我要让女儿快乐。”金瓶梅端着酒杯子,笑的非常傻:“她想学钢琴,就学,她想学画画,就学,总之她要干什么,我都支持她,让她无拘无束的生活……” 砰! 第130节 他的话还没说完,房门猛然被一个伙计给撞开了,这伙计进屋之后噗的吐出一大口血,一下子栽倒在酒桌前。 第157章 一场恶斗 我和金瓶梅还有大胖子和尚都有了醉意,但这个伙计的出现让三个人顿时清醒了,大胖子和尚的目光变的无比犀利,拉起那伙计。 “出……出事了……”伙计勉强说出一句话,就再说不下去。 金瓶梅的脸上带着酒醉之后的红晕,不过他的眼神也跟大胖子和尚一样,瞬间就清冷镇定起来。这个伙计不知道受了什么伤,但我看到他的脸庞上有一个一个淡淡的黑印,就好像被谁印上去了几个蝙蝠样的东西。 “走!看看去!”金瓶梅把伙计放到床上,转头对我们道:“有人过来抄咱们的窝了!” 金瓶梅的这个盘口其实面积很不小,他的生意不怎么能见光,所以院子比较偏僻,前院中院可以住人,后院放东西。我们一跑出去,就看到伙计们都守在院子的各个角落里,那一刻,我心里很慌,金瓶梅这个盘口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突然遇袭,我就很怀疑会不会和李富生有关。 “你过来。”金瓶梅拉住一个来回乱跑的伙计,这是盘口上的人,平时一直做生意,没有打打杀杀过,所以胆子比较小,遇见事情就乱了:“马上带两个兄弟,把后面的那个人给我看好。” 说着话,我们已经跑到了中院,在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能用枪的,袭击者和我们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暗夜中的声响不大。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跑,但金瓶梅马上摇头,袭击者既然敢明目张胆的过来找事,说明他们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们守着院子还好一点,一旦突围,反而是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包围下。 但是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说不清楚究竟谁是袭击者。我首先想到的是文哥,这家伙有很大嫌疑,至少他知道李富生的神秘。 院子里的伙计全神戒备,不过一时间分不清楚院子外面的敌人在哪里,保持防守的姿势。这时候,从中院和前院相邻的那个拐角处,传来了一阵响动,我门三个人随即就飞奔过去。盘口本身的伙计不多,只有那么三四个,而且到了这里之后,唐十三就走了,只有金瓶梅带着的那些人,要守住这个大个院子非常困难,所以人员完全分散开了。等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伙计在院子的墙根处不断的翻滚着,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 “外面的人要进来了!”金瓶梅低低叫了一声,紧跟着,我就看到有人从外面扒着墙头露出了脑袋。 “我来!”大胖子和尚一抬脚就冲了过去,他虎背熊腰,一条腿也有毛病,但动作却依然那么迅猛,一口气冲到墙根,借着那股惯力,使劲蹬着墙,身体噌就蹿了上去,对着想要爬墙进来的人就是一拳。 和尚那碗口大的拳头没人能受得了,那人直接就从墙头被打翻到外面,其余的人随即缩回头,被和尚给吓住了。和尚跳了下来,站的笔直,冷笑着望着墙头,那种表情分明是在告诫对方:有我在,你们进不来。 我暗中松了口气,幸亏有大胖子和尚在这里,只要我们慢慢熬着,能撑到天亮,事情就会有转机,袭击者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白天行凶。 过了大概几分钟,又有人从墙头冒了出来,大胖子和尚很生猛,但这一次,他刚刚踩到墙根,墙头的人嗖的缩回去,紧跟着,一片东西乌云一样呼啦啦的飞了进来,大胖子和尚的身躯被这些东西飞闪着撞到了,一下子摔了个跟头,不由自主就去捂脸。我和金瓶梅赶紧把他给拽了回来。 “妈的!”大胖子和尚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吐了口唾沫在骂,从他捂着脸的指缝里,我看到他的脸上有一片淡淡的发黑的印记。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总之不是人。”大胖子和尚使劲晃了晃脑袋,想要站起来,但是他的脑子可能处在一种极度眩晕的情况下,忍了几忍,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我顿时手忙脚乱,我相信和尚这样的猛人遇到任何对手,起码可以跟对方斗一斗,但遇见这种不是人的对手,他也无能为力。和尚躺下不到五分钟,墙头唰的就冒出一排人,翻墙就跳了进来。 这些都是很陌生的面孔,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一跳进来就距离我们非常之近,金瓶梅咬咬牙,迎着那些人就冲了过去。但是他的身手并不怎么样,一下子就被打了回来,脸上挨了一拳,顺着鼻子流血。 金瓶梅抹了把血,回头看了我一下,我知道他想让我带着和尚先跑,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算能背的动和尚,又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操你娘的!”我正扶着和尚不知所措,和尚就怒了,一甩膀子把我甩到一旁,我看得出他在强撑,歪歪斜斜的站起来,连嘴角的血迹都顾不上擦,直接冲到前面,粗壮的身躯像坦克一样,一下子把一个人咚的撞到墙上。 “和尚!”金瓶梅喊了一声,但和尚不理他,把他朝后面推。这时候,院子别处的伙计跑过来两个,可是对方的人比我们多的多,这根本不顶用。 “打电话报警吧!”我实在没主意了,急忙拉着金瓶梅。不过金瓶梅回头看看我,摇了摇头。报警肯定不行,或许可以解除我们眼前的危机,但一大帮子人包括李富生在内,该怎么办?盘口丢了是小事,其它的线如果被雷子卡住,那麻烦就大了。 这一转眼的功夫,和尚就像一头站立起来的熊,猛然抖动了一下身子,一伸手抓着一个人的衣领子,砰的一拳把对方打了个满脸花。他猛的一推这个人,双手从身上掏出两截闪着银光的管子,啪嗒接上。 一米长的管子仿佛是铝合金的,前端被磨出了刃口,非常锋利。和尚握着这根管子,抬手就捅到另一个人的腰上,管子中空,刃口刺进皮肉就开始放血。 完全是和尚一个人在撑着场面,他没办法同时应付那么多人,虽然很猛,但身上连着受伤,衣服被刀子刮破了。和尚跟我大概是同一类人,一见血就发狂,他一把揪掉破破烂烂的上衣,露出一身蛮膘,虎吼着跟两个人揪成一团。一个不注意,和尚背后被人劈了一刀,刀口很深,背上的肉顿时像两片巨大的嘴唇一样裂开了,鲜血狂喷。 “和尚!”金瓶梅什么都顾不上了,抖手捡起一把刀子就跑过去。 和尚一拧身,抓着劈了自己一刀的那个人,金瓶梅恰好就跑到跟前,一刀把对方放倒。和尚抖着一身肉,把糊住眼睛的血擦掉,对着金瓶梅叫道:“卫大少!你他娘的给我走!麻利点!” “我不走。”金瓶梅一瞬间好像清醒了很多,也镇定了很多:“你知道,我眼睁睁看着太多的人从我面前消失……” “废话!”和尚一棍子敲翻了一个人,红着眼睛对金瓶梅喊:“走!” “今天,要么你和我一起活着,要么,我和你一起挂到这里。”金瓶梅一下子撕开衣服前襟,露出那身并不算结实的肌肉,站到和尚身旁:“来吧!” 我记得,金瓶梅曾经问过我,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朋友,我当时理解的可能还不透彻,一直到看见眼前这一幕,我才完全明了。 金瓶梅跟和尚,是真正的朋友。 我被他们感染了,觉得脑子猛然一热,捡了块砖头就冲上去,照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拼命的砸。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抛开生死去硬拼时,确实能逆改一些局面。和尚跟金瓶梅不要命般的一阵冲杀,翻进院子里的十来个人躺下七八个,剩下两三个想翻墙跑,被伙计揪下来一阵猛捶。 局面一稳定,我就看到和尚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上大小伤口好几处,不断的流血,我飞快的跑回去拿药,但就是这来回一两分钟时间里,院子的墙头外又出现了不少人。金瓶梅一看真的顶不住了,就打算把人都聚拢在一起,那么大的院子,分开守肯定守不住的。 所有的伙计都跑到一块,扶着和尚一路退到关押李富生的院子里,这样一来,进攻的人毫无阻滞,呼啦啦翻进来好多。金瓶梅皱皱眉头,因为从这些人的样子上来看,很像是道上的人,道上的人之间彼此偷袭对方的盘口什么的事,经常会发生,但金瓶梅这个盘口,根本不值得对方动用这么多人。 “肯定是文哥那个老杂毛!”我恨恨的骂着,但是很想不通,我跟文哥联系的时候自问是没有露出任何马脚的,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摸过来? 我们都跑到李富生周围的两间屋子里,金瓶梅发狠了,如果真把我们逼急了,只能朝鱼死网破上斗。 袭击者很快就成群结队的围拢了过来,透过窗子,我看到人群的后面,慢慢走过来一个人,尽管光线不是那么强,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一刻,我无比的惊讶,怎么想都想不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竟然在攻击我们? 第158章 陌生的朋友 我看到的,竟然是丘道士。那个曾经帮着张桥压制了鬼影诅咒的丘道士,他就从人群后面慢慢的走过来。 其实,我对这个杂毛老道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他看着有点猥琐,但很有意思。从上一次之后,我再没见过他,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以这种方式和他再次相遇。 那一刻,我的心神完全乱了,最早见到丘道士的时候,我一直认为他跟赖叔是朋友,那么跟我爸估计也是老相识。可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砸金瓶梅的盘口?看见丘道士,我立即想到了赖叔,是赖叔在主使这件事? 我确定,如果今晚这次袭击是赖叔主使的,那么他的目的肯定不是金瓶梅,因为赖叔跟金瓶梅之间早就翻脸了,如果要对付他,不用等到这个时候。我的心瞬间就变的很凉,赖叔要搞金瓶梅的盘口,就因为之前我找他打听了李富生? 我真的不敢再想了,否则会把我对赖叔的信任完全打的粉碎。我想,我爸在小果园留下的那张纸,并非是空穴来风,那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体会,没有谁可以完全信任。 或许完全值得信任的人还有,只不过我和我爸都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像大胖子和尚那样的朋友,一个都没交到。 第131节 看到丘道士,我忍不住了,我不顾金瓶梅的阻拦,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赖叔叫你来的?”我挡住一步步逼近屋子的人,他们不知道认识不认识我,但就如同金瓶梅猜测的一样,这些好像都是道上的人,一个个满脸横肉,活脱脱的职业打手。一直到这时,我才隐约察觉出来,我爸离开之后,他下面的那些人内讧,赖叔难道也有份?从表面上看,赖叔绝对不可能养着这么多人。除非他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也除非是这样,他才能用的动黄老义那种人。 “是。”丘道士没否认,回答的很干脆,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第一次相见时的那种滑稽和猥琐:“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 “很多话现在说起来不方便,但你得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丘道士看上去对我没有敌意,他只是示意现在这么多人,有的话不可能明说。 “回来!”大胖子和尚从窗口对我吼道:“别跟他们废话!” “我跟他谈谈,不要紧。”我让和尚放心,我想着丘道士肯定不会当面承认什么,不过哪怕是拖着他耗费一点时间也是好的。 “赖叔也来了?何必藏着,喊他出来见见。” “他有事。”丘道士低头看了看表,道:“我们的人多,你叫他们别做无谓的抵抗,事情并不是不能谈。” 这一下子,我就更确定,丘道士可能真的是为了李富生而来的。 “现在真没时间说那么多。”丘道士又看了看表,道:“让他们先把那个人交出来,剩下的事情可以慢慢谈。” “把谁交出来?”我明知故问。 “拖时间没用的,现在离天亮至少还有两个多小时,拖不过。” “让我和赖叔先聊一下。”我作势就拿出了电话。 丘道士还没有表态,我们突然就听到从院子外面的围墙边传来了一阵很怪异的响动,咚咚的不停,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敲墙。金瓶梅这时候急匆匆的打开房门,冲我喊道:“回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金瓶梅这么匆忙的一喊,我就赶紧朝回跑。就那么两分钟的时间,围墙外面的响动声越来越密集,不多时,有人从另一边的围墙跳进来,跟丘道士耳语了几句。 “我们就守在这儿!”金瓶梅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道:“只要坚持住,很快就会有转机。” 外面可能真的出事了,丘道士听到下面人的耳语,神色就变了变,他带着几个人朝外面走,剩下的人则蠢蠢欲动,可能想硬冲进来。 “来!过来!”金瓶梅从窗子的缝隙里把枪口伸出去:“谁第一个过来,我保证他死的很惨!” 外面的人马上散开了,避开射击角度,但他们没有放弃,沿着死角从两边包抄,有人用转头砸烂了窗子,还有的堵在门口不断的踹门。屋子里的人在这个位置上很难攻击到对方,大胖子和尚把顶门的伙计推到一边,举着那根锋利的管子,顺着已经被砸出洞的门板,用力捅出去,外面顿时就传出一声惨叫。 “顶住。”金瓶梅给周围的伙计鼓劲道:“我们的人就在外面,马上就能控制局面。” 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救兵,反正被堵在这儿了,怎么都得拼。丘道士带人离开之后,围墙外面的动静就越来越大,甚至已经传到我们这边,很奇怪,那好像不是纯粹的打斗声。 屋子里的人冲不出去,外面的人也冲不进来,就这样僵持了大概十来分钟左右,我看到围攻我们屋子的人仿佛收到了什么信号,呼啦一下子就开始朝后撤,但是没等他们跑出几步,七八个人同时就滚到在地,把后面的人绊的东倒西歪。紧接着,很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翻滚在地的人手脚乱抓,嘴里惊恐的叫着,明明看不到什么东西,他们的样子却好像跟谁在拼死搏斗。 “局面控制住了!”金瓶梅精神一振,跟着大胖子和尚推门就冲:“为首的人得抓住!” “对!”我跟着反应过来,丘道士必须得逮到,我不相信人人都和李富生一样抵死不肯开口,要让丘道士把实情全部说出来。 翻滚在地上的人几乎没有抵抗力了,剩下的不顾一切的拼命朝外跑。我们一路追过去,当追到院子大门外时,最前面的两个人噗通就摔倒了,随后,我们竟然看见赵英俊咧着嘴从门外的角落里闪了出来。 “妈的,趁老子不在,过来撒野?”赵英俊很不客气,提脚就朝地上的人身上踹。 院子外面果然有很多丘道士带来的人,但这个时候已经溃不成军了,他们仿佛都遇见了看不见的“脏东西”,在原地对着空气一个劲儿的抓挠。丘道士无影无踪,下面的人也顺着几条路来回的跑。 “可能追不上了。”金瓶梅带着我们追出一条街,我们的人太少了,对方散的乱七八糟,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追。 丘道士是这次的主事者,如果抓不到他,可能下面的这些喽啰也说不出太关键情况,所以我有点下气。我们在街角这边停了下来,时常还能看到对方的人从某个阴暗的角落翻墙朝别的地方逃。 “不要追了,天快亮了,这边不能让人看出什么,回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转移地方。” 就在我们打算转身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拐角闪出一个人,他慌慌张张的朝我们这边偷瞄了一眼,然后不要命的跑。那一瞬间,我呆住了,丘道士出现在这里已经让我预料不到,而那个趁乱想要逃遁的人,更加令人有种诡异般的奇怪。 是张桥吗? 我呆呆的愣了一秒钟,跟他太熟悉了,就算距离远,但我从他回头的一瞬还有转身逃跑的背影就能认得出来。 “追上他!”我只愣了那么一秒钟,下意识的就转身朝那边追去,赵英俊怕我出事,随即跟了上来。 “要追谁?” “前面那个!刚拐过转角!”我头也不回的道:“一定得追上他!” “你回去,这个交给我。” 赵英俊骤然加快了速度,从我身边嗖的蹿了出去,他一旦甩开脚步,速度非常的快,一转眼的功夫就转过拐角。我放慢了脚步,茫然不知所措,丘道士出现了,多少还算有点理由,但张桥怎么会跟着他一起到这里? 这个从我上学时就认识的伙伴,在我心里慢慢的变的模糊。我脸上因为之前打斗而流下来的汗很快被风吹干了,一阵阵的发冷。这可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就在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远,觉得他骤然间陌生了很多很多。 我们就在原地等着,原以为以赵英俊那种身手,收拾张桥这样的人肯定不费吹灰之力,但让人想不到的是,赵英俊竟然没那么容易得手。金瓶梅怕出意外,带着人赶过去,当他们到的时候,赵英俊已经追上了张桥,不过却没办法在很短时间内制服对方。 我傻脸了,因为根本没想到在我印象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张桥,身上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但张桥还是比赵英俊差了很多,再加上他可能比较慌乱,等我们的人一赶过去,就被赵英俊给按住了。 我慢慢走到他跟前,他使劲抬起被赵英俊按着的头,从脚下朝上看我,当看到我那双带着悲伤的眼睛时,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马上低下头,好像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放开他吧。”我对赵英俊道摇了摇头。 张桥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直在躲避我的目光,我走过去拍拍他身上的灰土,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第159章 张桥的真面目 张桥的出现,让我的情绪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我的印象里,他永远都是神经大条憨傻呆萌的样子,有的时候他干出点出格的事情,我还会在心里暗骂他两声傻逼。从小到大,只有和张桥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有一种明显的优越感,我觉得自己比他高,比他聪明,比他帅,但从刚才那一刻起,我才体会到,真正的傻逼其实是我。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但现在不是时候,金瓶梅让我先控制一下情绪,然后带着人就朝回走。下面的伙计开始收拾杂乱不堪的院子,一直到这时,丘道士带来的人还没跑干净,不是不想跑,是跑不掉,他们在原地躺着不动,只有手脚时常的会抽搐一下。而且局面完全稳定下来,大胖子和尚就顶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 第132节 “来的还算及时。”赵英俊连连拍着额头表示庆幸,看样子,他已经把藏区的大巫师带了回来。对于这位大巫师,我其实一直非常好奇,只不过张桥的出现让我暂时失去了任何兴趣和心情,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关于张桥的事。 但是不管我有没有兴趣,该见的人还是会见到。那位藏区的大巫师出现了,这果然是个非常奇特的人,有门不走,翻窗户进来,然后对着我们呲牙笑了笑,蹲到墙角。 “多吉老鬼,认识一下吧。”老赵指着金瓶梅道:“这是小向的弟弟。” 我不知道老赵所说的小向是什么人,但多吉一听他的介绍,笑的更灿烂了。只不过这位来自藏区的大巫师长的相当磕碜,跟文哥的个头差不多,瘦的他娘的和一把柴火一样,穿着一件很宽大的黑袍子,整个人蜷在墙角,和一只拉布拉多似的。 但我很清楚,这个瘦黑鬼一样的大巫师绝对不容小觑,今天解围的主力就是他。丘道士肯定会些旁门左道,跟大巫师多吉斗了斗,完全不是对手,不过多吉和赵英俊要应付的人太多了,没能抓到丘道士,如果单打独斗的话,丘道士百分之百的跑不掉。 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我们一堆人就转移了,地方是金瓶梅安排的,车子最少开了三个小时。当我们换了落脚地之后,我马上叫人把张桥带了过来,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我和他单独面对面的坐着。 我拿了盒烟扔到他面前,张桥很拘谨,也很惶恐,我看得出他并不是害怕,而是心里有愧。 “从上学那会儿开始,到现在为止,我们的交情至少十几年了吧?”我慢慢抽着烟,心里很难受,张桥,这个唯一可以被称为好朋友的人,他在我心里已经变了。 “郑童……”张桥慢慢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喃喃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你妈啊!对不起对不起!你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一直在压抑着的情绪突然就忍不住爆发了,我拍着桌子站起来指着他骂:“现在不是你对不起我!我只想知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没有,郑童,没有。”张桥看见我发怒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一次,他的惶恐超过了我的想象,我看见他的眼睛里似乎憋着一股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很想胖揍他一顿的,但看见他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突然想到过去,我们俩打闹着玩的时候,他总是不敌,总是被我撵的鸡飞狗跳,那时候我总以为是自己高大威猛,可事实呢?以他的身手,俩下就可以把我放的展展的。想到这些,我的心又软了,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说说吧,这次你不给个交代是不行的。” “是该说说了。”张桥抹了把脸,道:“有些话,憋的我很难受,我早想告诉你,但说了你不一定信,一直拖到现在,事情没法收拾了。” “说吧,该说的都说出来,天塌了,地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越看着他的样子,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事情很乱,时间也很久了,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张桥终于停止了颤抖,慢慢拿起一支烟,道:“你记得我爸吗?” “你觉得呢?”我感觉他说的都是废话,张桥的父亲虽然见了谁都摆一副臭脸,很难接近,但我和张桥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可能不记得他爸? “郑童,我说句实话,你不要不信。”张桥抽了口烟,道:“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不知道那个被我喊了二十年爸爸的人名字叫什么,他表面上是做烟酒批发的,其实不是。” “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我爸。”张桥可能猛的被触动到了,一直憋在眼眶里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我爸,早就去世了。” “你说什么?”张桥的话让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对于他的父亲,我不能说了解的太多,但至少见过很多次,我知道他父亲常年做生意外出,每当那个时候,张桥都会从家里偷钱,然后我们一起花,在我的回忆中,那是很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现在的父亲,其实是你爸的人。”张桥摁灭了烟,抹掉眼角的眼泪,对我道:“郑童,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应该相信。” 张桥不是本地人,在他六岁之前,一直跟着他的亲生父亲生活在相邻的城市,他父亲身体不好,母亲也不在了,童年的张桥过的很不幸福。但越是这种家庭的孩子,就越懂事的比较早,他那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跑到公园或者马路上,拾空瓶子和易拉罐买钱,拿这些钱攒起来,给他父亲买鸡蛋还有便宜点心。 那个时候的张桥虽然没有玩具,但有他的父亲,他父亲很爱他,拿他当命根子一样。 在张桥六岁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有一天,一个很陌生的人找到他家,这个陌生人可能跟他父亲之前就认识的,当张桥父亲猛然见到这个陌生人的时候,抓着对方的手,当时就忍不住哭了。 “那个陌生人,就是你爸爸,郑立夫。” 当时的张桥还很小,他不知道这个陌生人跟他父亲之间的关系,那一次,我爸和他父亲在一起密谈了很久,谈话结束之后,我爸就走了。接着,张桥的父亲把张桥叫回来,对他说了一些话。在当时,他父亲说的话有一些张桥能听懂,有一些听不懂。 他父亲让他离开家,跟着我爸到邻市去生活,他要张桥必须听话,凡是我爸交代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要做到。张桥虽然很听父亲的话,但是那时候就接受不了,以为是他父亲不要他了,急的大哭。他父亲也很伤感,一个劲儿的流泪,不过不管张桥怎么哭,他父亲坚持要送他走。 张桥哭着从家里跑出去,在外面呆了很久,等他回家的时候,发现父亲急的已经吐血了,他怕的要死,跟父亲说以后再也不会惹他难过。 “我爸当时就说,要我跟着那个叔叔走,只要我听话,他的病就会好起来。” 过了几天,我爸去接张桥。一直到现在为止,张桥都觉得他的父亲可能欠着我爸一个很大的人情,否则没人愿意把亲生儿子给送走。 张桥被接到了现在居住的城市里,我爸在生活上给予他了很多,但是在其它方面,要求非常严厉。他亲自教张桥学功夫,给他讲一些事情。张桥一直记得他父亲的话,所以不管怎么样,都很顺从的服从我爸的教育。 在那种洗脑式的灌输下,张桥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有两年左右,张桥被安排入学了,那时候我就在班里就读。当时那种年纪的孩子,只要能玩到一块儿,马上就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事实就是这样,从我几岁开始,我爸就培养了一个小伙伴,用我根本不知道的方式悄悄的送到我身边,张桥也顺理成章的进入了我的生活,不管在当时还是我长大以后,都察觉不出任何破绽。 但是我不明白,我爸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你爸教我很多东西,教我功夫,他只要我做一件事。”张桥道:“他说过,我现在只需要锻炼,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陪你去做一些事情。” 听到这些,我的头一下子就大了,我曾经以为我爸在给我留那封信的时候,就好像能够预测到之后我要经历的事情。但是我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从我幼年开始就有了打算。 张桥一直在等待,在等待他要做的那件事。在这期间,他亲生父亲去世了,虽然有我爸的接济,他父亲在临死之前的那几年过的很不错,但张桥总是觉得,那是他一辈子里最大的遗憾。 “其实,我不知道我该做的那件事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我问过你爸,他说可能快了,也可能还要再等几年。” 如果一个人一直在等待某件事的时候,那么这件事就算猛然出现了,也会让他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事。在张桥跟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做烟酒生意的父亲生活了二十来年的时候,他的任务终于开始了。 命令是我爸直接传递给他的,我爸要张桥到巴音郭愣,孔雀河南岸那里去。 第160章 深谋远虑(一) 巴音郭愣,孔雀河南岸,这对我来说是太深刻的一个地方了,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我才一步步的进入到这个复杂的圈子里。算算时间,我爸让张桥到巴音郭愣去的时候,大概就是他做好了决定的时候,等张桥回来对我讲述了一些事情,我马上就收到了我爸留下的信。 其实我爸完全可以把孔雀河南岸的那座古墓内的情况跟张桥讲述一遍,但是他可能不想让我看出任何破绽,所以必须要安排张桥亲自先去跑一趟,熟悉现场的一切。这个或许就是我爸有意制造出的一个契机,让我进入事件的契机。 “这么多年时间里,这不是我第一次冒险。”张桥道:“每隔一段时间,你爸都会亲自带着我或者派人带我到各地去走走。” 那是为了培养张桥的实践能力,以免真正面对危险的时候会猛然不知所措。这种培训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他说出来,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在之前,我总是觉得张桥会突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一段时间,我始终认为他是泡妞找真爱去了。 孔雀河南岸的古墓,大概是张桥第一次一个人进行探险的地方,他没去之前就了解到了里面的一些详情,按道理说,不会有什么意外,他只需要进去走一下,然后拿着那具干尸身上的东西,顺利返回就可以了。但让张桥意想不到的是,他进入古墓之后,就遇到了那堵画着黑色眼睛的墙。 “在我去之前,你爸根本没对我说过,古墓里面会有一堵墙。”张桥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抽着烟犹豫,好像有话不敢说,我很着急,连声催促他快点讲,他仿佛鼓了鼓勇气,对我道:“我说这个话,你不要起疑心,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心里的感觉,你爸好像是故意让我看到那堵墙的。” 张桥比任何人都清楚,事实上,古墓中的那堵墙在他去之间就被人做了手脚,否则根本没那么容易就显露出来。这堵墙是诅咒的原载体,张桥看到它,无疑就中了鬼影诅咒。 “我只要进这座古墓,必然会中鬼影诅咒。”张桥的语气突然变的很苦涩,道:“郑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33节 我没话说了,因为心里面开始颤抖,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颤抖。张桥的话,我能理解。我爸,的确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他培养了张桥那么多年,但仍然不放心,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张桥会不会按照他的话去做事。所以,他有意让张桥中诅咒,这样一来,无论张桥心里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要陪着我在这条路上不断的走下去,不寻找彻底解除鬼影诅咒的办法,他一定会死。 这样的用心,是不是歹毒了一些? 我确实可以怀疑张桥,但是我的潜意识一直在告诉我,张桥没有撒谎,我不相信他会为撒一个谎而故意让自己中诅咒,那是在拿命开玩笑。我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我可以怀疑烂脸干尸还有文哥他们所说的关于我父亲的话,可是这些话由张桥说出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爸,真是那样的人吗?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蔑视别人的生命,随意将人拿捏在自己的股掌之中? “我想问问你,有一个叫刘一山的人,就是在孔雀河古墓突然把我给抓走的那个人,他算是什么角色?” “那个人叫刘一山?”张桥愣了愣,道:“郑童,我不骗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在我爸交给张桥任务之后,他就彻底的消失了,后面的行动,都是赖叔私下安排张桥做的。张桥确实没想到带我到古墓后,那具干尸会突然活过来,事实上,那肯定是烂脸刘一山提前跑过去伪装的。 我盯着张桥看,分辨他是不是在说谎,不过我想,事情到了这地步,他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人如果一直背负着一个谎言,会活的非常累,直到把实话全部说出来,才是真正的解脱。 张桥伪装的也很累,他不能当着我的面明显表露出自己会功夫,会一些其它的东西,否则那会被我看出破绽继而怀疑,所以他还没到完全对我坦白的时候。刘一山的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张桥的计划,所幸的是,刘一山最终也没把我怎么样,张桥这才放了心。 “后来,我们去西海河,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引到三台河子的地下去。” “为什么要把我引过去,有些事情直接告诉我不好吗?” “说实话吧,我不知道你爸为什么要让赖叔这么安排我,不要以为我和他一起呆了那么多年就很了解他,其实,我一点不了解你爸。” 我不否认这一点,不要说张桥,就连我都不了解我的父亲。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是一种表情,一种语气,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别人如何洞悉他的内心? “我想,你爸可能要让你自己去一点点的了解,别人告诉你的话,你或许会怀疑,会不信,但只有你自己亲身经历的,看到的,才是事实。如果把什么一下子都告诉你了,对你来说也会是一种压力和负担。”张桥低着头对我道:“我不知道,这件事要持续多久,但按照你爸的谋划,我估计时间会很长,我们可以帮你,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你得不断的学会一些东西。” “确实谋划的很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张桥的话了,当时去三台河子的时候,艾国宝,庞斌包括晓宁在内,都是反应灵敏的机灵人,只有张桥这么一看让我认为神经大条的人,他出现了意外而导致我发现三台河子地下的东西,丝毫不会引起我的怀疑。 我爸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猜不透,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不了解他,他却非常了解我,他知道我的性格,如果把所有事情一股脑的告诉我,以我的脾气,脑子一热很可能就会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傻事,一发不可收拾。就好像他留给我一大堆食物,我不顾一切的吃,很快就会被撑死,但他一点一点的把食物分开放,我不仅不会被撑死,反而可以在寻找食物的期间慢慢的发现很多事情,慢慢的消化。到最后,找到所有的食物,我会吃饱。 本来,所有的计划都是安排好的,在西海河之后,张桥还要陪着我继续去别的地方。但赵英俊,金瓶梅,乃至后面的玉姨的出现,都是无法预料的,我被金瓶梅和玉姨接连控制,计划完全被打乱,张桥也暂时没有露面的机会。 “我还想问你一句。”我看着张桥,问出了那个对现在的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赖叔,是什么角色?” “他是你爸最信任的一个人。”张桥道:“有的事,你大概也了解了一些,在你爸离开之后,下面就出了点状况。” 在我爸消失前大概一年时间里,他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生意上的事了,因为他强行压制鬼影诅咒那么多年,一旦诅咒到了底线将要发作的时候,就会比别人猛烈的多,无法控制。所以下面的人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我爸能够察觉这些,也做了相应的处理,但是他一旦离开,事情马上就失去控制。 “作乱的,是一个叫邝海阁的人。” “邝海阁?”我怔了怔,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很陌生,但是听到邝字,我马上就想到了邝高手,对于邝高手这个人,我了解的很少,不过有的事情是明摆着的。 邝海阁应该也是我爸很久之前就收拢的老班底之一,甚至资格比赖叔还要老一些,同样是我爸过去很信任的一个人,他的权力很大,控制着一部分生意还有一部分人。 “我们那边有个叫董岩的人,你应该记得。”张桥道:“就是那个搞化工厂的企业家。” 董岩在我们那个城市算是一个比较有名的人,发家发的早,很久之前就开了化工厂,还在周边的乡镇里捐款修过几所学校,口碑不错。 这个人,其实最早就是我爸扶植起来的,他相当于是一个金库,自己的工厂赚一些钱,别的线上的生意弄的钱有时候也会拿给他去洗白。邝海阁串联了这个人,他们一串联,等于整个团伙的资金就断了,没有钱,很多事情做不成,另一部分原来不归邝高手控制的人也渐渐的服软。 “这个是实话?”我跟张桥开始交谈后第一次出现了怀疑,我见过邝高手,还去过他之前所居住过的地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那都是一个生活比较清苦的人,绝非土豪。如果按张桥所说,邝高手控制着那么多的资金,手下有那么多的人,他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的跑到西海河去冒险?这怎么都说不通。 “是实话。”张桥道:“不过邝海阁已经被赖叔搞下去了。” “赖叔?他能搞掉邝海阁?” 第161章 深谋远虑(二) “能。”张桥很确定的回答:“这不能不说又是你爸很厉害的一招。” 可能在我爸的思维意识里,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也就没有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在用赖叔以及邝海阁做事的时候,同时也留下了一些后手,信任,其实只是相对而言的。赖叔手里有邝海阁的把柄,具体什么把柄,张桥不知道,但是邝海阁一作乱,赖叔找到机会,用我爸留下的后手打垮了邝海阁,后者直接就邝海阁落荒而逃。这些情况,不知道我爸预料到了没有,他只是天性如此,所以留下棋子,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邝海阁一逃,赖叔接管了一些地方和人,他做了多年的生意,而且脑子好用,善于经营,下面的那些人重新进入了正常的运转轨道。如果按照张桥这么说,那么赖叔无疑就是拨乱反正的功臣,但是他所做的袭击吴忠盘口的这件事,始终让我带着疑惑。 “赖叔可能不想这么做,但是没办法,他想弄走那个被你们抓到的人。” 那个人,明显就是李富生。 “是吗?”我放慢速度,慢慢道:“我问过他,他说他不认识这个人。” “提到这儿,我不能不多说两句。”张桥叼着烟,眼睛在我身后的窗子和门那边瞟了几眼,低声对我道:“我们说话方便吗?” “有什么可以直说。”我看他很神秘的样子,不过屋子周围确实没人,我知道这次张桥会说些我不知道的情况,所以没让金瓶梅的人跟着。 “你打电话给赖叔的时候,虽然没有多说,但赖叔知道你身边有人。” 李富生这个人,非常的神秘,赖叔跟着我爸那么多年了,不可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不仅仅是文哥在找李富生,我爸同样在找他,但一直没有结果。当赖叔一看到我发过去的李富生的照片,当时就想,单凭我个人的力量,肯定没办法搞定李富生。 “你身边的那个人,赖叔曾经很仔细的调查过,他也很神秘,过去是江北一个龙头的养子,后来入赘到了另一个龙头家里。” 张桥说的,肯定就是金瓶梅了,金瓶梅过去的事我不清楚,但他入赘到他老丈人这里,我是知道的。 “郑童,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一直跟着你,有什么目的吗?” 他这么一问,倒真的把我问住了,金瓶梅有什么目的?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他扣着我不放,还情有可原,因为着急要救赵英俊,但这个事情了结以后,他再扣着我其实就没有什么理由了。虽然从文哥那边逃走之后,金瓶梅是把我当成一个合作伙伴来看待,不过认真的想想,他为什么那么用心的帮我? 金瓶梅曾经跟我说过,看着现在我,就让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他帮我,只是不想让我走一条他走过的路。这句话有些含糊,我听的不太懂。 “他的身份,你同样琢磨不透的。”张桥想了想,道:“这么跟你说吧,他绝对只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推到前台的人,他背后,还有其它老板。” “恩?怎么说?”我一下子诧异了,金瓶梅虽然在大多数时间里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但是我知道他接老丈人的班,是一个团伙的龙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金瓶梅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操控。 “他不可靠,很不可靠,他接近你,有他的目的。” 这一下子,我顿时想到了文哥通话结束的时候跟我说的,要我小心身边人的话。他真的是指金瓶梅吗? “他所代表的势力,有两部分,一部分就是他这伙人,这是明面上的人,还有一部分,始终隐藏着,你不可能察觉到,只有在很特别或者很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第134节 在我刚刚被金瓶梅抓走不久,赖叔想了很多办法要把我捞出来,为此他不可避免的跟金瓶梅进行交锋,但几次交锋下来,赖叔都败了,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一直被金瓶梅扣着。 “你所知道的,可能就是赖叔买通黄老义,让黄老义出面去跟他谈判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西海河那些挖掘化石的人,你清楚吧?”张桥道:“最早抛出消息在收购化石的人,是邝海阁。” 对这些,我不持否定态度,因为邝高手知道的事情非常多,他说消息外泄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北京那边出了事,导致相关档案流失出来,而且他自己还保留有一部分档案。 张桥说,邝海阁花大价钱四处收购化石,从而使得西海河工程遗址被很多人关注。等到邝海阁疲于奔命被逼走了之后,这些事情赖叔也不能不接着做下去,因为已经收购了那么多化石,现在半途而废,损失太大了。但道上的人没那么好打交道,哄抬化石价格,最后弄的没办法,赖叔一狠心,就想办法把他们全都逼走了。只不过这些事一直都没有告诉我而已。 “这些是赖叔做的?”我马上怀疑了,我知道当时在西海河的人足有七八伙,邝高手说起来的时候,说是势力很强的人把他们弄走的:“我爸过去有那么强的实力吗?” “绝对有。”张桥冲我点点头。 在赖叔派人动手用各种办法把西海河那些人调包或者弄走的时候,金瓶梅背后的势力已经察觉出来了,不过他们没有直接跟赖叔交恶,而是打了个电话。有人告诉赖叔,他们只是在西海河查一些东西,不会乱动化石,让赖叔不要做事太过分。 这些话充满了恐吓,赖叔不可能会被一个电话吓到。但那人在挂电话之前,对赖叔说,让他看看自己的衬衣后背。 赖叔一看,当时就吓了一跳,在他衣服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笔画了一个小小的叉。这个叉是何时出现的,赖叔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他头上的冷汗随即就冒出来了,这次还好,只是用笔画了个叉,如果那支笔换成一把刀子,赖叔肯定已经挂过了。对方无疑是在警告赖叔,他们随时有把握做掉他。 赖叔害怕了,没再敢立即找金瓶梅的麻烦。之后的一段日子里,赖叔暗中用各种方式试探着去搞金瓶梅,但没有一次能成功的。 而吴忠盘口这一次,赖叔是真的忍耐不住了,因为李富生这个人的价值,赖叔很清楚,所以他是想硬着头皮去拼一把的。但是行动一展开,发现非常顺利,一直摸到吴忠盘口围墙外的时候,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大概因为丘道士心里很明白,金瓶梅背后还有人撑腰,所以赵英俊和多吉及时的赶回来,一出手就让丘道士心惊胆战,再加上多吉确实非常厉害,没一会儿就把丘道士给打跑了。 “我,包括赖叔在内,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这次完全是针对那个人的。”张桥抬头看着我,道:“郑童,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的情绪稳定了一点儿,抽着烟道:“但是当时那种场面你是不是没看见,刀子不长眼睛,如果我真被劈死了,怎么办?” “郑童,真的对不起……” “算了,别说了。”我心里也说不上有气没气了,只是看着张桥的时候,觉得他有些可怜。就因为我爸想找一个比较可靠的孩子来培养,就剥夺了张桥和亲生父亲一起生活的权力,这其实很不公平。我喘了口气,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先放到一旁,问张桥有什么打算。 “我还不知道……”张桥很茫然。 “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你应该过自己的生活,这些事,其实和你无关的。”我把桌上抽剩的半盒烟塞到他手里:“走吧,如果我能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我会告诉你。” “那你……要继续留在这里?”张桥迟疑道:“你周围的人,不可靠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其实我心里也很乱,不知道去留,但眼下李富生的事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努力了那么久,不能半途而废。无论如何,还得暂时呆在这儿。 我看得出,张桥还想劝我,但他不想在这里久留,看到我态度比较坚决,只能匆忙的走了。我没为难他,还给了他一些钱。在我看来,张桥这个人是没错的,反而他还损失了很多,我这么做,只是替我爸给他寥寥的补偿。 我把张桥放走之后,赵英俊就觉得不妥当,金瓶梅没表态,只不过又要带着人重新转移地方。我想着,是不是要和赖叔谈一谈,但这念头只是一瞬就打消了,有些话,其实已经不用说了。 我们重新转移了地点,又折腾了好久,等到再次安顿下来的时候,多吉就要和李富生当面做第一次交锋。不可否认,我现在所有的解除诅咒的希望,都寄托在这里。 第162章 记忆的片段 李富生被带到了一间封死了窗子的房间里,我们留在外面等,剩下的事情要交给藏区的大巫师多吉。多吉的个性很独特,做事也非常古怪,他并没有直接去找李富生,而是在屋子外面一圈一圈的转着,嘴里叽里咕噜的嘟囔着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 “不要奇怪,这老鬼就是这样子。”赵英俊仿佛已经习惯了,抠着鼻子在旁边看:“说实话,我还是很着急啊,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郑大官人,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那个什么叔叔搞出这些事,多吉老鬼说不准已经搞定这家伙了。” “这关我什么蛋事?”我心里本来就不怎么爽,赵英俊一提这些,更让我烦躁。 “说说而已,何必认真。”赵英俊赶紧就转过头去看多吉。 金瓶梅站着,一言不发,自从张桥跟我说了那些话之后,无论我心里信还是不信,但多多少少都对金瓶梅有了一些格外的看法和防备。 “其实,你放走那个人,确实不妥。”金瓶梅开口了,张桥已经走的没影子了,他现在才说这些话,让我觉得是马后炮。 “怎么?那是我的朋友,他没什么错,很多事情不是他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金瓶梅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想过,老赵和多吉赶过来,把那些人给打散了,为首的那个人跑的无影无踪,这就不提了,下面的虾兵蟹将也逃掉了绝大部分,你的那个朋友他为什么就跑不掉?偏偏被我们抓到了?” “你什么意思?”我一想,突然觉得这好像确实不怎么对劲,张桥不可能主导局面,但是他的身份跟下面那些人完全不一样,说起来也算是个角色,他根本就没受伤,而且当时我们的人少,不能一路追击搜索把所有敌人全给揪出来。 这些事情可能我一点都没在意,但要认真去想,事情就很不正常。张桥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匆忙的跑出来,他又不傻,怎么会自己朝枪口上撞?如果他还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没心没肺的张桥,犯这样的错误还说的过去,但他是被我爸培养了那么多年的人,脑子如果真这么笨,早就被开了。 “究竟什么意思,你自己想想吧。”金瓶梅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淡淡的惋惜和怜悯。 那一刹那间,我就明白了,张桥不是跑不掉,反之,他好像是有意要被我们抓到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单纯的把张桥当好朋友看,但他对我,除了朋友之外,或许还有一种别的看法。他很了解我,他知道即便被我抓到,也绝不会把他怎么样。 “你早就看出这些了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质问金瓶梅:“如果他还没走的时候你说出来,我可能会感谢你,但你现在说,是想嘲讽我智商太低?” “不是。”金瓶梅淡淡笑了笑,道:“有的话,旁人跟你说一百遍,你可能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有让你自己狠狠吃一次亏,你才会记住一辈子。”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这是我的亲身体会。” 我和金瓶梅争辩着,多吉突然就停止了转动,贼一样的溜到了屋子里。李富生还是那样,静静坐着,多吉直接跳到凳子上,注视着他。两个人顿时成了很鲜明的对比,李富生可能觉得多吉也很古怪,很罕见的没用鄙夷眼神去瞟多吉。 多吉背对着我们,我看不到他手上的动作,但是他一直在不停的念叨什么,念经似的。他们这样对视了有几分钟左右,李富生突然就开始发抖,眼神完全变了,额头上唰唰的朝下冒冷汗。他被绑的很紧,但我看的出来,他的脑袋可能不怎么舒服,想用手去捂头。 又过了几分钟,哐当一声响,李富生连人带板凳一起摔倒在地。多吉马上跳了起来,围着李富生来回乱转,一直到这时,我才看见多吉的手里拿着一个小泥人,泥人的身上缠着一缕头发。 李富生倒地之后就保持着类似羊癫疯发作时的状态,抽搐,抖动,多吉仿佛也很吃力,绕圈子跑一会儿就停下来,用缠着头发的泥人在李富生头上来回的晃。到最后,他就盘坐到李富生旁边,两个人的样子都很诡异。我们站在窗外看,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以为这些不会持续的时间太久,但从多吉进去已经足足三个小时了。李富生从抽搐变成了一动不动,我们就怕多吉会把他给弄死。不过赵英俊摇摇头,他说多吉有分寸,不会那么鲁莽。 这种状态竟然一直持续了七八个小时,最后多吉出来的时候浑身汗淋淋的,下面的人赶紧把李富生扶了起来。赵英俊说的没错,李富生还活着,还能翻着眼皮子看人,只不过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面孔惨白。 事情的结果自然是我们最关心的,等回到另一间屋子,赶紧就找多吉问。多吉会说一点汉语,但说的相当蹩脚,再加上赵英俊在旁边翻译,我们才算大概弄清楚。 多吉说,李富生的脑子里确实有东西,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或许是别人在很久很久之前就给他下的,也可能是自己的原因。这是窥探他记忆最大的一个障碍,多吉不能说完全没有办法,不过强行去掠夺李富生的记忆会遭到非常大的阻碍。如果换一个正常人,哪怕他的记忆再繁复,这么长时间也早就被读取了,然而七八个小时时间里,多吉只弄到了李富生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些情况。 多吉说李富生的记忆与众不同,在他可以解读的第一个场景中,李富生记忆里的人就穿着上古的衣服,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李富生的记忆,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的。这无疑印证了我们之前探索得到的结果:李富生,活了很长时间,这种时间长度已经超过了寿命的范畴。 李富生的记忆很杂乱,信息量无比的庞大,尤其是被多吉这种跟我们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人解读出来,记忆里的很多东西连多吉自己都理解不了。 第135节 但是在多吉的讲述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片段让我们大吃一惊。多吉说,李富生曾经见过一个王,那个王被冤魂缠住了,非常痛苦,最后是李富生指点这个王,得到了解脱。 说着,赵英俊就看了我一眼,有些事情不需要任何辅助的证据就可以确定下来,李富生记忆中的这个王,绝对就是秦始皇。 第一次被我们抓到的李富生没有吹牛,他可能真的知道如何解除鬼影诅咒。 “多吉。”金瓶梅插嘴道:“被冤魂缠住了,那是什么意思?” 多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望了望我,又望了望金瓶梅,他的眼神很沧桑,但总让我感觉阴森森的,好像被鬼看了一眼一样。接着,多吉用很生硬的汉语对我们说:“那个王,跟你们一样。” “多吉,你看看这个。”金瓶梅一下子推着我转了转,然后把我的衣服掀开。这时候,我背后的黑色眼睛已经非常明显了,一双眼睛几乎占据了我整个脊背,每次想起来都会让我忍不住打冷战。 多吉看了半天,试着伸手在我背上触了触。他的叙述能力可能无法完整的表达他的感觉,所以用笔在纸上画了出来。 我拿过多吉画的纸,纸上画着一个人,背后有一双黑色的眼睛,这无疑就是我。画上那个“我”的心脏部位,有很多并排蹲着的小人儿,那些小人儿骨瘦如柴,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饿死鬼,它们的头顶只有稀疏的几根毛发,全都面无表情的蹲着。 “这就是你心里的东西。”多吉指着画,然后又指了指金瓶梅,道:“你也一样。” “老鬼,你不要卖关子了。”赵英俊赶紧对多吉道:“怎么破?” 在李富生的记忆里,肯定有如何彻底解除鬼影诅咒的办法,但是多吉解读不出来,障碍台严重了,如果强行要突破这道障碍,李富生很可能会崩溃,多吉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就没办法了?” “有,但不能用。”多吉叽里咕噜指手画脚的跟我们比划,他的意思是,他可以把潜伏在我们身体里的这些东西给弄出来,但东西弄出来,我们必然会死,所以这个办法不能称为办法,也不能用。 到了这时候,我又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黄婆留下的那张纸上,那里承载着第一个李富生的记忆,近十几二十年间的记忆是最为重要的,我只希望能从这里再找出别的办法。 黄纸保存的非常好,交给了多吉,他应该能读出其中的记忆信息,但他能读出来是一回事,能否表述清楚又是一回事。李富生记忆里的人,多吉根本不认识,凭他那画的那手臭画,估计画出来我们也认不出。 但活人不会让尿憋死,最后我们一合计,还是想出了主意。 第163章 指画认人 我们合计出来的主意其实很简单,金瓶梅做古玩土货生意,很多出土之后就出现残缺的货,需要修复才能卖上更高的价钱,所以他手下那些在盘口呆过的伙计都懂一些,我们找了一个过去专门修复字画的伙计,然后把我爸,赖叔,文哥,邝高手这些当年可能都参与过事件的人的长相口述一下,由伙计画出来。专业的画工跟多吉那两把刷子肯定不一样。不过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事件中可能还有其他人,不过我没见过。 事实证明,多吉果然比黄婆要厉害一些,起码在解读黄纸上那些血迹这方面,确实厉害。他解读出来一部分,就会解释画像里那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当时发生的大概的事件,至于画像里没有的人,多吉会画出来,只不过画的人鬼不分。 这片黄纸上承载的记忆在多吉看来有点奇怪,因为记忆开端,李富生就已经成年了,至于他的少年和幼年时期,根本没有任何的痕迹。我心说肯定是这样,活到现在的李富生,已经不知道中间生生死死了多少次。 “最先认识的,是他。”多吉拿过了我爸的画像。 我爸是最先出现在李富生记忆当中的人,根据多吉描述的他们相遇的场景,我们都一致认为那是西海河。但当时的西海河应该还没有正式动工,在李富生的记忆里,我爸是跟随着其他人一起去的。 当时的李富生,在西海河附近徘徊寻找什么,我爸所在的队伍里的人马上驱赶李富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爸看出李富生和常人有些不同,在李富生被驱赶之后,他悄悄的跟随过去。 在李富生的记忆中,跟我爸第一次见面时的第一句话,无比的清晰。当时,我爸从后面追上他,看了李富生很久,然后问他:“你也在找那个东西?” 那确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记忆是不会说谎的,然而这两个本来彼此非常陌生的人好像在此刻产生了微妙的共识,李富生没有否认我爸的话。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认识之后不久,大批的工程部队还有数都数不清的车辆拉载着成千上万吨的各种物资进驻了西海河,很显然,我爸和李富生在西海河工程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几个人里面结识最早的。 在之后,我爸和李富生都随着第三批工程部队来到这里,但他们都没有进入工程内部,而是被分配到了三台河子。这个是我们已经掌握了的情况,准确无误,最开始的时候,李富生是三台河子后勤基地的一个通讯员。不过关于我爸这些往事,就有点太突然了,我爸最早来到西海河的时候,也在三台河子? 但还是那句话,记忆是不会撒谎的,如果这些过去都从记忆里解读了出来,那么就表示它们真正存在过。 之后一段时间里的记忆比较平淡,但是最多过了有四五个月时间,李富生就开始频繁的外出,当然,那种频繁也只是相对而言,不可能像正常人出门一样。李富生外出的目的地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西海河工程区,另一个是距离三台河子大概一百多公里处,那边有一个工程兵兵团的临时指挥部。 当多吉解读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就说有点乱。赵英俊问他怎么了,多吉也表达不清楚,最后他把手指伸到我爸的画像前,道:“有两个他。” “两个他?”我大吃了一惊,那种惊讶甚至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我并不是不知道真假人的概念,但这种事情突然出现在我父亲身上,就让我接受不了。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在自己的生活中,经常会有让自己分辨不清楚真假的人一直出现,那么这样的生活几乎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 我在复述我爸长相的时候,并没有明说他就是我爸,但是这时候我的情绪完全失控,金瓶梅和赵英俊都察觉出了异样。不过他们俩只看了我两眼,就接着询问多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有两个我爸,一个跟李富生在三台河子后勤基地,另一个在西海河工程区。李富生平时主要接触的,是三台河子的那个,他外出的目的,第一是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工程兵兵团指挥部打电话或者,第二就是到西海河工程区去找另一个我爸。 多吉就是这么讲述的,但是我越听越觉得很不可思议,并不是觉得出现了两个我爸而不可思议,只是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了。两个同样的郑立夫,究竟哪一个活了下来?而跟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又是哪一个? 我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被那么多人数次忽悠之后一直非常坚定的一个信念,猛然动摇了。我甚至开始怀疑,郑立夫,是我爸吗? 多吉解读记忆需要时间,我们都在旁边等,说话容易,其实真正等待的过程很漫长,赵英俊搞了点酒过来,三个人慢慢的喝。烟抽的多,屋子里烟雾弥漫,我已经有些迷糊,不知道是心乱了,还是酒上头了。 再之后,黄纸上的记忆信息出现了一片混乱,混乱到多吉无法把它们理清楚,越过这片混乱的记忆之后,李富生已经出现在了西海河工程区。 毫无疑问,这段记忆之所以混乱,很可能是文哥讲述的那次沙尘暴发生时车队遇难之后的事,李富生明明应该死了,但他没死,过了几天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西海河。我认为那么多李富生之间有一个记忆的传递过程,正是这个过程导致了记忆的混乱。 当李富生来到西海河之后,主要的接触对象就变成了西海河里的我爸,不过他们不做明面上的接触,除非到了必要的时候,才会私下里碰头。我估计还是因为沙尘暴的事,让我爸和李富生都觉得应该更加低调。李富生在三台河子的时候身份不一样,进出比较方便,但到了西海河就不行了,想出去一次相当困难,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电力机组维护队过一段时间会到三台河子那边去带一些平时维护更换的机组配件,每次遇到这些任务时,李富生总会被派出去,他到三台河子就会跟另一个我爸接头。 “他们搞来搞去,目的究竟是什么?” 多吉在桌子上歪歪斜斜的写了两个字:密码。 非常明了,李富生和我爸是在寻找那个所谓的黑洞密码,但让我一直琢磨不出来的是,两个我爸同在一片相距不算远的区域内,他们可能平安无事吗? 多吉不断解读着,在李富生到西海河之后,文哥,邝高手相继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这个人。”多吉指了指文哥的画像,道:“和他接触的比较多。” 我一听,马上在心里暗骂文哥这个老杂毛,嘴里没他娘的一句实话,他口口声声说跟李富生只是见面打招呼的交情,但记忆真的解读出来,竟然完全是另一回事。这货估计我永远不可能知道过去发生的事了,所以满嘴胡话。 文哥和李富生接触时的细节,已经模糊了,但是有迹象表明,从那个时候开始,文哥可能就生出了别的心思。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熬到了深夜,但谁都没有一点困意。多吉伸了个懒腰,暂时停下来,让赵英俊出去搞点肉来,赵英俊弄了肉,多吉蹲在凳子上,把肉撕成很碎的小碎块,朝凳子下面丢。那样子活像过去农村里的大娘们端着小米盆子喂鸡仔,可是这一幕发生在多吉身上,就显得鬼气森然。 多吉也喝了一点酒,然后继续看那张带着狐狸血迹的黄纸。过了一会儿,我无意中朝他脚下瞟了一眼,当时就傻了,多吉之前丢在地上那一片碎肉末,已经无影无踪。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这屋子里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不用怕。”金瓶梅看见我脸色发白,跟着朝凳子下一看,他不动声色,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怕不怕,反正就安慰我不要紧张。 “能不怕吗?”我擦擦汗,不过看看若无其事的多吉,还有抠着脚丫子的赵英俊,心里的不安就减少了点。 第136节 这时候,多吉抬起头,估计一激动,连汉语都忘记说了,叽里咕噜的冒出了一串藏语,用手在桌子上的几张画像上来回乱指。 “他说什么?”我赶紧去问赵英俊。 “他说……”赵英俊最初还不敢完全确定多吉的意思,直到再次询问之后才对我道:“他说有一次,画像上的几个人都碰头了。” “都碰头了?” “对。”赵英俊指着我爸的画像,道:“这个人带着其余的三个,以领取机组维护配件为理由,从西海河工程区跑到了三台河子后勤基地。” “然后呢!”我急切的追问,李富生,文哥,还有邝海阁一起跑到三台河子,这并没有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两个我爸如果在现实中真的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第164章 冷血无情 我急切的想知道下面发生的事,但这需要多吉慢慢的去读,已经连着熬了那么久,金瓶梅就说让多吉休息一下,他下去搞一点宵夜给我们吃。金瓶梅出去之后,赵英俊开始打盹,可是我根本没有睡意,东望西望的,目光又瞟到了多吉身上。对这个老头儿,我有点好奇,同时又有点害怕,他呲牙笑着看我,把我看的一个劲儿发毛。我当时看看他,就一直在想,他丢下去的那一片碎肉末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多吉蹲在凳子上,突然神秘兮兮的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走近一点。我战战兢兢的朝他那边靠近一些,他跟怀里揣着宝一样,用很生硬的汉语悄悄问我,想不想看一些好东西。 “什么?”我很怀疑的望着多吉,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老头儿身上会有什么好东西。 “来吧,看看,很好玩。”多吉一下子就抓住我的胳膊,我心里一惊,但是他的动作要比我想象中快很多,我就感觉眼前猛然一黑,好像被多吉摸上了什么东西,粘糊糊的,有一点点臭味。 我赶紧就伸手去擦,但匆忙间眼睛一瞟,发现屋子里真的多出了一点东西。多吉的凳子下面,一左一右蹲着两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小孩,赤着上身,脸庞像扑了一层白粉一样,嘴唇血红,蹲在那里看我。 “我靠!”我心里呼的就毛了,手忙脚乱中一脚就踹倒了多吉的凳子。多吉像猴子一样蹿到一边,呲牙咧嘴的笑,好像这么恶作剧一下他就非常的开心。 但事情来的太突然,真把我吓住了,心里一火就忍不住骂。多吉也感觉有点过火,跟我道歉,这他娘的哪儿是什么大巫师,就是一老小孩儿。赵英俊也在旁边看着乐,我使劲擦眼睛上的东西,却擦不掉,多吉跑过来帮我。 “你怎么这么坏?看着蔫了吧唧的,一肚子坏水。”我眼睛上的东西总算弄干净了,那两个看着就瘆人的小孩消失在视线中,但我知道它们就蹲在多吉身边,所以身上还是感觉冷。 “开玩笑嘛,跟赵大坏相比,我是好人。”多吉反正很开心,缩在大袍子里笑个不停,我恼怒的瞟他一眼,多吉突然就收敛了笑容,指着我的眼睛道:“不会白白拿你开玩笑,你眼睛里有东西,我帮你看看。” “你能看出那是什么吗?”我顿时激动了,在我的印象中,多吉这个老家伙要比黄婆的眼睛更毒一些。 “非常的难,等把这个纸看完,我想一下办法。”多吉指指桌子上的黄纸。 说着话,金瓶梅带着宵夜进来了,我们一起吃完,多吉擦擦嘴巴就继续开始琢磨那张黄纸。金瓶梅说我要是困了先去睡,他会把结果告诉我,但是这个关键时刻我怎么可能跑去睡觉,坚持要等。 最后,这段记忆总算是解读出来了。 文哥还有邝海阁在当时都是我爸比较得力的助手,他很少会一起带着两个人外出,但是这次一下子把人都带出来,我估计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他们从西海河到了三台河子,工程区的人平时很难出门,而且伙食也差,所以后勤基地的人对这些战友很热情,一般到三台河子公干的军官士兵们办完了公事之后,会在那里休息一下,吃顿好的打打牙祭。 我一直在等两个我爸真正碰面的情况,但很让人失望,三台河子的那个我爸从始至终没有露面,他可能在某个地方等着,趁着几个人吃饭的时候,我爸悄悄的离开了,我想,他可能是去找另一个“自己”碰面。李富生还有文哥邝海阁没有多问,吃饭之后就在生活区那边等。 “有个女人。”多吉这么一说,我们都吃了一惊,西海河那种地方是绝对禁止外人出入的,三台河子是后勤,情况可能会稍稍好一些,但如果是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这里。 多吉咬着笔杆子,在纸上画,但是画好之后,我们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个女人,至于具体的长相,则模糊一团。 在李富生的记忆里,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而且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后,李富生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西海河的父亲已经结束了碰头。 接下来的一幕,很让人无法理解,而且非常的突兀。 在我爸回来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跟文哥发生了很激烈的冲突,他们在争吵,因为怕别的人听到,所以争吵声都被各自压制住了,但仍然显得相当激烈。邝海阁在劝,李富生则冷眼旁观。应该说,这一幕很罕见,文哥属于那种很精明的人,如果不是被逼急了,绝对不会跟我爸发生明面上的冲突,可是这一次,我爸做的也比较过分,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直在斥责文哥,文哥低着头不吭气,我爸还是不依不饶,到最后文哥估计是被训斥的忍不住,才爆发了争执。 从始至终,只有邝海阁在尴尬的劝,李富生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这次争吵显然是一个让李富生非常在意的事情,所以在记忆当时尤为深刻。 他们为了什么争吵?联系前后,我一下子想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那是谁?是外面的人?还是三台河子后勤基地的女军官或者女士兵?对西海河当时的具体编制,我不清楚,虽然有那么句话,叫做战争让女人走开,但是一般的野战后勤部队里面,总机,医务队,还有文工团中间会有一些女兵。不过西海河这种比较特殊的地方是不是这样,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这可能是我所知道的西海河里第一次出现女人,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把这次争执和她联系在了一起。我想着,我爸跟文哥的争吵原因,是这个女人吗? 争吵结束之后,他们带着机组的配件返回了西海河,这可能是文哥跟我爸决裂的一个重要因素。从那以后,李富生跟文哥接触的越来越频繁,他们接触的主要目的,是在讨论资料,李富生希望文哥可以从我爸那里弄到现有的资料,但自从争执之后,我爸对文哥的态度有所改变,这时候再想弄资料,非常困难。 我们从吃完宵夜又熬到了天亮,本来还可以继续撑下去,但金瓶梅建议适当休息,所以大家分开睡觉,不过心里都装着事,只稍稍睡了两三个小时,全都爬了起来,继续工作。 “他们两个,杀了两个人。”多吉指着我爸的画像,示意他和李富生在西海河里面杀了人。 被杀的人,也是跟我爸有关联的,一个是机电维护队的,另一个的身份比较奇怪,是西海河指挥部干部小灶的炊事员。对于这两个人,李富生几乎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他们在帮我爸做事。杀人的主意是我爸出的,可能是感觉这两个人有些不牢靠,但他们又多少知道一些事情,堵住一个人的嘴巴最好的办法就是灭口,否则他这边跟你发誓一个字都不会吐露,转头就会把事情告诉别人。 他们借着下主体工程维护电路的理由跑到深坑中,在多吉讲述间,我沉默了,有一种剧烈的恍惚感。 在李富生的记忆中,那两个人是我爸动手杀掉的,尸体由李富生处理。 在之前,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保持着一个信念,对父亲的信赖。我把文哥他们说的话全都丢掉了,不能也不肯相信,但是李富生的记忆呢?一段不会夹杂谎言的记忆里如实的记录了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我无法再逃避了。 我想,可能真的是那样,我爸,郑立夫,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牺牲任何同伴的人。 当时西海河工程内部的人多如牛毛,但部队就是部队,只要有人员失踪,最迟当天就能发现,尤其是指挥部干部小灶那个炊事员的失踪,根本就瞒不住。事后,维护队还有炊事班的人被挨个审查,我爸的嫌疑非常大,曾经被作为重要的嫌疑对象隔离审查。不过,最终他还是无惊无险的回来了。 “还有这个人。”多吉又指着邝海阁的画像,道:“差一点点就死了。” 邝海阁从西海河时期就是我爸的一个心腹,但对这样一个人,我爸也没有放过,只不过邝海阁的命比较大,没有死掉,我爸可能觉得以后再对邝海阁下手会很难,所以调整了计划,转而重新拉拢邝海阁。这中间的细节不怎么清楚,因为多吉解读的记忆会有最大的一个弊端,那毕竟不是完整的记忆,只是经过特殊手段硬解读出来的,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让李富生记忆深刻的事件,其它的过程都比较模糊。所以不少细节已经无法得知了,我们也不清楚邝海阁最终如何跟我爸恢复了关系。 想着,我就深深叹了口气,我爸留下的那张纸条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指责他,甚至背叛他?是因为他把事情做的太绝了,一旦被对方找到机会,就会进行反扑。 第165章 谁死了 我持续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因为我心底的悲哀已经完全淹没了自己的心。西海河的往事距离现在很远,而且好像跟我没有什么特别直接的关系,但那事关我的父亲。 “多吉。”金瓶梅沉思了一下,然后指着我爸的那张画像,道:“有两个他,对吗?那么杀人的究竟是哪一个?” 多吉摊摊手,表示说不清楚,因为很多细节都无法从黄纸上读出来,能显示的只有比较重要的事件。所以多吉说不出杀人的究竟是三台河子的我爸,还是西海河那个。 金瓶梅无意中询问的一句话一下子让我停止了沉默,这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存在的话,那么事情就会更加复杂。 两个郑立夫,一个在三台河子,一个在西海河,杀人的是哪一个?跟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又是哪一个?他们现在都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了一个?文哥,烂脸干尸刘一山指责的,到底是三台河子的郑立夫,还是西海河的郑立夫? 可是,这些都变成了一个谜团,除非把李富生的记忆彻底的完整的解读,但那显然做不到,就连多吉都没有办法。 接下来的记忆,又出现了一次混乱,多吉怎么理都理不顺,我想,那应该是李富生在西海河杀掉了一个随队的老专家之后被当场击毙时的转折点。 第137节 再之后,西海河工程被叫停,大部分的义务兵离开西海河,退伍回家。李富生也转业了,他最初独自流离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工程被叫停五六个月,才再次跟我爸碰面。那一次碰面,他们商议的是关于叛逃的事情。当然,在我爸的口中,那不叫叛逃,那只是实现目的的一种方式。 在这之前,我爸可能跟苏联人有过接触,拿到了一笔钱,他跟李富生一起去见苏联人的时候,至少已经是第二次和老毛子接洽了。这一次,就是我在那段录像里看到过的场景,很可能因为李富生这个人的神秘,所以我爸才会拉上他。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整个交谈过程中李富生始终一言不发,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插不上话。当时的那个老毛子在用俄语跟我爸交流,我爸可能会说俄语,但李富生对他们的交谈完全不知所云。 这次接洽,几乎已经敲定了叛逃时的种种细节,看得出,当时我爸心里也有犹豫,否则想逃跑的话,立马就可以跟着苏联人偷偷越过国境线先到外蒙古,然后转道前往苏联。但他没有那么做,只是交给了苏联人一部分资料,可能是想等苏联人研究完资料后最终表明一个准确的态度。 这一次的事情,估计也是李富生下定决心要和我爸分道扬镳的导火索。在接洽之后,李富生表示他不愿意再让外人,尤其是外国人插手这件事,但是我爸认为,西海河工程停止了,而且最高层做了批示,无论事情是怎么样的,都不能再做下去,这就说明,西海河不是暂时叫停,而是永远的搁浅。没有国家和部队参与这些,仅凭个人的力量,很难达到最终的目的,所以我爸铁了心要继续做,在国内不行,可以跟苏联人合作,到外蒙古或者苏联本土去搞。 李富生那种人,如果没有心机就太奇怪了,他对我爸其实一直怀着深深的戒备,这次事情之后,李富生彻底跟我爸脱离了任何联系,开始四处游荡,他去过很多地方,山野,农村,城市。 有一件事情,文哥没有说谎,那就是李富生犯下的杀人案。那个华侨企业家是文物收藏者,他自费办过一个小型的展览,不挣钱,完全就是个人爱好。在那次展览展出的展品中,有一件比较特殊的,那是一块被人工打磨出来的石片,可能是一件类似于石斧的石器,年代大概跟良渚文化同期,出土地点在今天的甘肃地区。这种石器在文物市场里的价格不好确定,因为太老了,而且这块石片上,有一些浅显的痕迹,那像是有人故意刻上的,但也象是在自然磨损中产生的。 李富生参加过这个展览,对这块石片的兴趣非常浓厚,但是石片平放在展台上,李富生没办法看到石片另一面上的痕迹。几天后,展览结束,李富生找到那位华侨收藏家,提出要买下这块石片,不过被拒绝了,人家不缺钱,凡是留下来的古玩,都是打算永久收藏的。 就因为这块石片,李富生就入室抢劫杀人。从这里也能看出,他其实不比我爸心软多少,也是一个为了自己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在这之后,李富生的记忆又混乱了,等到记忆清晰到可以读取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我非常关注的事情。 和之前的很多情况一样,这段记忆没有细节,记忆的场景是一片很荒凉的戈壁,植被非常稀疏,李富生肯定是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的,所以他的视野不怎么开阔。荒凉寂静的戈壁上,突然有人飞快的跑着。 是我爸,多吉很肯定的指着我爸的画像,说这个人在跑。 后面有人在追他,不知道有几个人,但从我爸奔跑时略微显出的慌乱来看,追击者不会太少,他们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我爸带着一些东西,看样子很沉重,这导致他体力消耗的非常快,在后面的人喊话的同时,我爸停了下来,他朝前方看了看,然后拖着手里的东西继续跑着。 后面的喊话声很隐约,只有一句话听的比较清楚: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但我爸没有停止,依然在跑,骤然间,一声清脆的枪响从后方传来,我爸在奔跑中的身躯猛的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这是很致命的一枪,子弹精准的击中了他的头颅。当他倒下的那一刻,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 荒凉的戈壁,远方有一片山的轮廓,天空很蓝,他倒下的身躯微微的抽搐了几下,随即一动不动了,鲜红的血从头部流下来,慢慢的浸湿了周围的沙砾和石子。 当我听到多吉讲述到这里时,心就猛然剧烈的抽动着,他死了? “是谁杀了他!?” 李富生距离当时的现场非常近,但他的观察角度很狭窄,在我爸倒地之后很短时间内,李富生仿佛被发现了,有人朝他这边大喊,而且传来枪声。李富生转头就走,在他将要逃走的一刻,视野一下子清晰了很多,后面有几个匍匐在地面上的人,他看不清楚,但发现他的人,是邝海阁。 邝海阁的身手也非常了得,他带着两个人朝李富生这边跑,李富生没有时间再继续观察下去,转身就跑。 最终,他逃掉了,他的记忆,肯定仍在延续,但我的思维,仿佛一下子停滞在那片戈壁滩上。我确定,不管郑立夫究竟有几个,但我的亲生父亲,只可能有一个,如果有一个郑立夫在很多年前死掉的话,那么我就不能否认,很可能是我的亲生父亲死去了。这样的几率是一半一半,但在我听到多吉的讲述时,自己眼前仿佛产生了强烈的画面感,我好像就站在当年那片戈壁滩上,看着父亲头颅的血液,慢慢染红了地面。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哀伤。那一刻,就如同亲眼看到父亲被打死了一样。我呆呆的坐在凳子上,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具没有思维的空壳。 “你不能那么武断。”我自己对自己说,因为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如果出现了什么事,我总会朝好的方向去想,那是一种自我安慰,同时又是我的习惯。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的父亲在很多年前就死掉了,那么这么多年来跟我一起生活的那个郑立夫,我该如何称呼他?以后,我该如何对待他? 总之,李富生是逃掉了,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他没有再和任何人接触,一直奔走在西北地区。 他很热衷于抓捕那些地下的影子生物。但那种带着智商的影子不怎么好抓,李富生不知道从那里得到了线索,他在地下湖孔洞内的空间里,用凿子凿出很多小孔,然后挂上麝香,那种生活在石层中的虫子对麝香气味有一种疯狂的趋向性,只要闻到麝香味儿,就会不顾一切的爬出来。李富生过段时间就会采集虫子的虫卵,虫卵燃烧出来的气味,则对地下的影子生物有很大的诱惑,他捕杀影子,用跟我们相同的办法来获取影子的记忆。 等到这张黄纸上可以解读出的东西被完全提取出来,已经是三四天之后的事了,我们都没休息好,疲惫不堪。但是我和金瓶梅心里,恐怕同时产生了一点失落,费尽心机,终于弄出了一些李富生的记忆,虽然这些记忆让我们收获了不少,可是最关键的东西却没有着落。 金瓶梅默默的抽着烟,眼睛都熬红了,我也是第一次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明显的忧虑。可能放到以前,他不会这样,但他刚刚做了爸爸,他就算自己看穿了生死,也要为自己出生不久的女儿着想。 “没事的,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还怕这点小事?”赵英俊打着哈欠安慰金瓶梅,金瓶梅笑了笑,熄灭烟头,表示自己没事。 尽管我心里很失落,但一直都记得多吉的话,只是看着他这么大岁数了,连着熬了几天,有点不忍心在这时候麻烦他。不过多吉倒真没忘了自己的承诺,从凳子上跳下来,要帮我看眼睛。 第166章 线条 很多东西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多吉也一样,他问我,眼睛不对劲有多久了。 “这个很难说。”我曾经回想过无数次,是不是小的时候发生过什么比较特殊的事,从而导致眼睛出了问题,但真的没一点印象,而且眼睛从来没有任何不舒服,如果不是金瓶梅那个叫老方的伙计出事,我可能还要被蒙在鼓里一段时间。 我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况跟多吉讲了讲,当他听到只有刚刚死去的或者快要死去的人才能从我眼睛里看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多吉做了一些准备,然后自己跳到床上躺下来,让我坐在床边不要乱动,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竹筒,竹筒子里是一种玉米粒那么大却五彩斑斓的蜘蛛。多吉捏出一只,一口就吞了下去。我对任何昆虫都没有食用的欲望,尤其是这种色彩很绚丽的小虫子,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出我的所料,多吉吞下去那只五彩斑斓的小蜘蛛不到几分钟,黑黑的脸庞就泛起一股带着淡紫色的灰气,灰气一下子从额头蔓延到了全身,连五根手指尖最后都变灰了。他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样,在床上不停的抽搐,双手紧紧抓着床单,那样子看着很痛苦。 又过了一会儿,多吉突然就不动了,从嘴角流出一些白沫,眼皮子耷拉了下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做什么,但这样子把我吓了一跳,连忙扭头去看金瓶梅和赵英俊。 “应该没事的,多吉老鬼有分寸。”赵英俊安慰我道,但他估计也不怎么放心,过来翻翻多吉的眼皮,多吉两颗眼珠都笼罩了一层灰气,心跳虽然还有,却无比的缓慢,体温急剧的降低,渐渐连身上的肌肉都开始僵硬了。 “他不会有事吧!”我很紧张,我觉得任何人做事都不可能百分百的有把握,谁都会出现纰漏。而多吉这种纰漏是绝对不能出的,事关性命。 “他想好好观察你的眼睛。”赵英俊给多吉盖上一层薄薄的被子,然后退到一旁,他说一直到现在为止,很多偏远地区的原始宗教中,还有人会以很古老的方式修行。尤其是在藏区那块土地上,部分原始宗教里的信徒有一种传自上古的秘术。他们在中年的时候,就会隔一段时间服用一些自己调配出来的毒,如果药量控制的很精准,那么服毒的人会陷入一种很奇特的状态中:生命特征慢慢的消失,但人却还活着,甚至他们还有意识。这些人所追求的,就是感悟那种生和死交替的感觉,据说这样可以体会到生死的奥秘。 那种方法同样有危险,长期服用同一种毒素的人,体内会生出抗体,不得不逐渐的加大服药量,只要这个量控制的不好,人就会很危险。 多吉完全不动了,那样子就和死去了没什么区别。我看着他枯瘦如柴的身躯,突然就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为了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而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惶恐,而且不安,这时候,金瓶梅慢慢伸出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示意我冷静一点。他看看多吉,在我身后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可能很古怪,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你无法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是一种异类,但是你要相信,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你看不到他们的内心,只因为他们在拒绝你的接近。如果他们认为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们会为你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有这样的人吗?”我回头望着金瓶梅,感觉他说的好像金大爷笔下的人物,我觉得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包括我在内,除非我脑子抽了,才会做出不顾一切去救陈雨那样的事,在大多数情况下,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肯定会自己先逃走。 “有。”金瓶梅用力点点头。 “是这样吗?”我不由的自问,就因为多吉是赵英俊的好朋友,他就会为我这么个陌生人去冒险? 或许吧,是有金瓶梅所说的那种人,但我不确定。 金瓶梅和赵英俊都不再开口说话了,避免干扰到多吉或者是我。我静静坐在床边,多吉的脑袋歪着,耷拉的眼皮后面,那双眼睛似乎一直在注视我。就这样坐了至少一个小时,多吉突然触电般的抖动了一下,就好像蛰伏了一个冬天之后猛的苏醒过来一样。紧接着,他的血压心跳呼吸等等特征都一点点的恢复,最终睁开了眼睛。 多吉的脸庞上的灰气还没有完全褪尽,他掀开被子慢慢爬起来,赵英俊赶紧扶住他,多吉踉跄着跑到门外,蹲在地上吞下一点白色的药粉,然后不断的干呕,最后吐出两口几乎已经发黑的血。 这股黑血一吐出来,多吉就明显好了很多,也有精神了,他若无其事的擦擦嘴。我很关切的望着这个老头儿,其实并不是急着等他说出他看到的东西,而是担心他的安危。 “多吉,你先休息一下,这事不急。”我递给他几张纸巾,想了半天,才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嘟囔着道:“多吉,谢谢你了。” “没事。”多吉习惯性的呲牙一笑,抹掉嘴角残留的一点黑色血迹,冲我摇摇头,表示他很好:“小向和赵大坏的朋友,一定都是好的。” 第138节 “多吉老鬼。”赵英俊把多吉扶到床边,问道:“你从他眼睛里看见了什么?” 一个普通人在临死之前都能从我眼睛里看出些端倪,更不要说多吉这种人,他肯定能看到更多。 多吉不肯躺在床上,坐到桌旁,道:“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一个洞,有……”多吉可能不会用汉语里的量词,就伸出两条胳膊,使劲伸展:“非常非常深,一眼看不到底。” “然后呢?” “洞里,有很多发光的东西。”多吉挠挠头,还是用纸笔把他看到的东西都给画了下来。 那是一道道毫无规律弯曲着的曲线,非常多,有的曲线很相似,让人分不清楚它们扭曲的轨迹是否相同。多吉把他看到的全部画了下来,我的眼睛里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是说,我们得到了一堆根本不知道任何含义的曲线。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附着在我眼睛里的,此刻的我,情绪还没有从李富生那些记忆里完全挣脱出来,所以那些过去的事不由自主的让我感觉,我眼睛里的这些东西,是不是和很多年前那些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有关? 紧接着,我想起了邝海阁藏着的那只罐子,里面是一双不知道保存了多久的眼球。那双眼球里,也会和我眼睛一样,有那么多不知含义的弯曲的线条?但罐子落到玉姨的手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辈子我估计都拿不到它了。 “我们现在是不是没有办法了?”赵英俊摊摊手。 好像就是这样的,我相信,李富生一定有办法把前一个“他”留下的记忆完全的吸收,但我们掏不走。别的一切现在来说都是次要的,我只想拿到解除诅咒的办法。 “能不能和他做个交易?”我问金瓶梅,在我印象中,无论李富生是不是可以生了又死,死了又生,但我相信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愿意结束生命,那不仅仅代表着麻烦,更重要的是很可能会造成记忆的断层。 “关键是你用什么跟他交易?”金瓶梅道:“不管他是用什么方式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经历了那么长时间,他把一切都看的很淡,我想,很难有什么可以打动他的心。” “给他自由,给他上一个李富生的记忆。”我感觉自己对死亡越来越恐惧了,尽管我知道可能还有两年多三年的时间,但是这个事情这么复杂,仅仅关于我爸那方面,可能都需要很长时间去调查,我想活下去,我想把这一切都搞个水落石出。所以我不惜代价,也要让李富生说出解除诅咒的秘密。 “好,该给他的,都给他。”金瓶梅没有任何把握,不过同意了我的建议,我知道,他肯定也想活下去。 我和金瓶梅出面去找李富生谈,别的乱七八糟的废话我没说,明知说了不会有用。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说出解除诅咒的办法,可以放了他,把记忆也给他。 李富生沉默着听我说完了这些话,没有当即表态,但是过了两分钟他就开始冷笑,只笑不说话,笑的人心烦。 “说出来,马上放你走。”金瓶梅拿出那块年轮石,在李富生面前晃了晃:“这块石头里有上一个你的全部记忆,其中一段记忆相当重要,那是他来回奔波了二十年的所有收获。” 当李富生看到这块年轮石头时,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渴望的光一闪而过。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有软肋,他露出这丝目光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他很想要这块石头。 第167章 新的目标 既然李富生有软肋,这个事情就简单了些。我和金瓶梅不说多余的废话,但是把利害关系跟他言明了,不管他有多神秘,有多大的本事,断层的记忆是无法找回的。 李富生始终用他那种惯有的表情看着我们,等到我们说完了,他冷哼了一声,道:“我见过的皇帝比你们见过的县长都多,空口无凭就想套我?” “你想怎么样?我们跟你有什么矛盾吗?只不过各有各的目的而已。” “把石头给我,放我走。”李富生开口提出条件:“我离开之后,会把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 “这不行!”我一口就回绝了,我根本不认为李富生走之后会把事情老老实实的反馈回来。 “那你们随便,杀了我,或者我自杀,都行。”李富生苍白的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意:“你知道,我不怕死。” 我一下就头疼了,如果我们和他之间达不成协议,那么对双方都很不利。但一时间又想不到稳妥的办法,我就使劲的琢磨,看有没有两全之策。金瓶梅没有表态,静静望着李富生,过了一会儿,他拍拍我,示意我出去商量一下。 “如果真没办法,放他走吧。” “放他走?这能行?”我诧异的望着金瓶梅,心说他怎么能这样想。 “扣着他,对我们没有多大的好处,如果逼急了,他再自杀,那就没辙了。”金瓶梅有点无奈,又有点可惜,道:“退一步讲,你想过没有,如果李富生在我们手里这件事没人知道,那还好说,我们可以一直耗着,但你那位赖叔已经了解了这个事,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来对付我,我不怕……” 说到这儿,金瓶梅就没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我一下就能明白。我发现金瓶梅可能真的有点不淡定了,他的忧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显,他什么都不怕,可是他惦记自己的孩子。 “你知道吗?我很为难。”金瓶梅点了支烟,道:“如果只有我中了诅咒,我现在会马上放了李富生,死也好,活也罢,让你的赖叔跟他斗去,我自己去找办法,找到就算了,真找不到,我认命。我可以死,只不过我的女儿……我还没看过她一眼。但这件事还有你在里面,我没办法抉择了。” 到现在为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对金瓶梅到底是什么印象,但是他身边那些朋友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 “那就……放他走吧。”我笑了笑,也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办法,继续找。” “也不能完全否定李富生会不会食言。”金瓶梅丢了烟头道:“李富生走了之后,你把这事情露给你赖叔,我们就暂时把李富生这件事给甩干净了,这个时候,能少点麻烦还是少点麻烦为妙。” 事情就这样定了,我们非常干脆,当时就把年轮石交给了李富生。我们没派人跟着他,没有必要。这看似是个很扯淡的决定,如果是我一个人做主,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李富生什么都没说,喜怒不形于色,拿到年轮石之后就走了。我们和他有约定,金瓶梅留了个电话号码给他,我也不知道李富生脑子里有没有手机这个概念,不过等他完全得到年轮石里的记忆之后,一定会熟悉这些。 电话就放在桌子上,李富生走了之后,我们坐在那里等,那完全就和赌博一样,在赌李富生会不会食言。在我潜意识里,时间过的太慢了,每过一分钟,我都会产生李富生耍赖这个念头。 李富生走了之后的第二天,电话竟然响了,金瓶梅按了免提拿起来,电话那边是李富生的声音,他只说了七个字。 “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完这些,李富生毫不犹豫的挂掉了电话,我当时就晕了,这算什么?这算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丢下这么句话,让我们怎么做? 这句话可能有点含义,但稍稍一分析,我就觉得它是句废话,我早就知道解除诅咒的办法一定得到有诅咒原载体的地方去,李富生没有食言,不过无形中还是摆了我们一道。 “是该告诉你那位赖叔的时候了。”金瓶梅对赖叔可能一直有种没有明言的成见,他们两个暗中交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最重要的是,我对赖叔的看法也无形中有了一点变化。不管这里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管赖叔用什么手段赶走了邝海阁,但是我爸留下的那些人和产业,现在都控制在赖叔手上。我就是个俗人,不可避免的有一些比较庸俗的想法,我觉得我父亲留下的东西,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落到另一个人手里时,我对这个人肯定有看法。 接到电话的时候,赖叔就想跟我解释之前的事,他说的和张桥说的一样,李富生这个人太重要了,他又没办法用和平的方式跟金瓶梅交涉,所以只能这样。 “好了,赖叔,我知道那是个误会。”我说完这句话,突然间发现自己和赖叔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只是跟你说一声,我把李富生放了。” “放了!?”赖叔在电话那边猛然一惊。 “放了,昨天放掉的,问他什么都不肯说,留在手里也没用,所以就放了。” 赖叔顿时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可能是在分辨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在他看来,李富生这么重要的人,只要抓到了,任何人都不会放他走。过了很久,赖叔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放他容易,再抓就难了。” “没事,你手下人多。”我笑着跟他说了一句。 “小童,我这边有点事,你的电话不要关机,等等我打给你。” 第139节 我觉得,可能一些东西真的在无形中变化着,在过去,赖叔从来不会主动挂电话,但是现在……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不重要了。 “赖叔,等等。”我拦着赖叔,想了想,对他道:“我托你件事。” “你说。” “让张桥活着。” 说完,我先挂掉了电话。那一刻,脑子里和心里都有点空荡荡的。 金瓶梅和大胖子和尚马上就要回湖南,他始终不放心家里。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继续找下去。赵英俊研究了很久,他说,这一次我们是不是变一下侧重点。 “什么意思?” “我弄到的地图上,可能存在诅咒原载体的地方大多集中在西北,尤其是甘肃,其次青海,位于东北方向的,只有一个。”赵英俊抠着鼻子道:“在内蒙古东侧。” 那个地方比较远,而且周围没有其它目标,一旦过去,就没有连续作业的可能,会耽误时间。但是这是一个鹤立鸡群一般的目的地,那么多目标都集中在西北地区,东北方向就它一个,就显得与众不同。 “你找到的地图靠谱吗?” “地图绝对不会说谎。”赵英俊非常肯定的道:“你不知道这些地图的来源,但是我保证,地图完全没有问题。” 他既然这么肯定,我也没话说了。金瓶梅离开之前替我们安排了一下,从地图上看,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内,那种老林子不好走,没有向导的话绝对不行。所以他联系了在内蒙的朋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我跟赵英俊还有多吉朝东北那边赶,多吉可能不习惯喧闹的场合,除非必须坐车,等到一下车马上就找不到人了,赵英俊说多吉不会丢,不管看见看不见他,他肯定就在附近跟着我们。 我们先跑到了呼和浩特,在那里找到了金瓶梅安排的朋友,是个蒙古汉子,叫白音,在这里做生意,看着非常的憨厚。他估计跟赵英俊也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金瓶梅提前打了电话,白音对我们非常热情,憨厚的汉子不怎么会说话,直接领着我们去吃烤全羊,奶酒一碗一碗的朝肚子里灌,生怕我们会嫌他招待不周。 我们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金瓶梅大概跟白音讲过了,招待了我们两天后,白音就带着我们跑到呼伦贝尔鄂伦春自治旗那边,那里是内蒙大兴安岭林区林防指挥部所在的地方。白音找到一些朋友提前联系好,然后一路陪着我们,辗转到了内蒙古林区间一个叫绿山的地方。 这里其实已经快要到内蒙和黑龙江交界处了,广袤的林区连成了一片海。我们找到了白音朋友说的那个坐落在一片林海边缘的村子,村子的规模其实并不小,因为是两个相邻的自然村合在一起的,两个村子里一个以汉民为主,另一个比较小的村子大部分是鄂伦春人。 我们要找的人,是在比较小的村子里,还没有接近,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座一座圆锥形的木桶子房,白音说那是鄂伦春人传统的民居,叫仙人柱。 村子里的鄂伦春人大多说汉语,他们还懂蒙古语,交流起来就没有什么障碍,白音到村子里找人打听,谁是匡诺川。 第168章 可怕的往事(一) 村里就那么多人,一打听就问出来了,很快,我们就见到了那个叫匡诺川的人。 那是个黝黑又健壮的鄂伦春人,敦实的和一堵墙一样,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扒兽皮,双手鲜血淋淋。白音说了朋友的名字,匡诺川当时就显得非常高兴,擦擦手上的血,忙着把我们朝他住的仙人柱里让。 匡诺川也是一副憨憨的样子,在鄂伦春语里,匡诺川其实就是形容这人长的比较黑的意思。他给我们烧茶,又给我们卷烟抽,那烟不是人抽的,一口下去嗓子就咳的出血。村子里不经常见外人,所以匡诺川对我们的到来显得很兴奋。 白音坐着跟匡诺川聊了一下他朋友,然后慢慢的跟他说了我们的来意。匡诺川看看我们,抽了一大口烟,问道:“你们,是走山的?” 在他们当地,把进山打猎或者找人参都称作走山,因为做这两样事都必须朝林子里走很深。现在这几年,几乎没有外人跑到这里打猎,但凡过来的,一般都是采药或者挖参。 “我们想到这里去。”赵英俊拿出地图,在上面给匡诺川指了指。 “这是?”匡诺川赶紧又把手上残留的血迹擦干净,接过地图仔细看了半天,眉头就皱起来了,带着疑惑问我们:“圆头山?” “那个地方叫圆头山?我们不知道,反正就是到那里去。” “恐怕不行。”匡诺川为难的摇摇头,可能觉得有点对不住我们,不好意思的道:“圆头山不能去。” “怎么?” 匡诺川从小就住在这片林区旁边,对林子很熟悉,尤其是鄂伦春人,狩猎捕鱼的习惯沿袭了很多年,村子里的不少人一直到现在还经常去打猎。但他们进出有分寸,不会跑到太深的地方去。如果站在林子的外面俯瞰过去,只会觉得无穷无尽的绿色交织出一片带着勃勃生机的海洋,不过只有真正熟悉林子的人,才知道这样的原始老林里有多少恐怖的传说。 其实匡诺川他们村子里,在很多年之前并没有太多的忌讳,想打熊,或者想挖到百年以上的老山参,不往深里走是不行的,人都习惯了,也不觉得多可怕。但走山的人无论来自外地还是本地,年年都会在林子里死人,甚至那些走山走了半辈子的老参客都要出事。匡诺川本人还有他父亲那一辈,有时候打猎跑的远了,还能在林子里偶尔发现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采参人的尸体和遗物。 林子不能深走,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大概是在几十年前才真正出现的。那可能是一九三几年时候的事,当时的大兴安岭林区被日本人控制着,他们完全是想把东北当做永久的经营地,所以到处找煤找矿的同时,还对广袤的林区进行探测规划。 最早的调查是用飞机航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航测的飞机还有飞行员飞过很多地区,因为这不是作战任务,只要自然天气没有问题,飞机失事的几率不是很大,所以担任航测任务的飞机已经不间断的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但航测飞机第一次来到匡诺川他们村子这边的时候,就坠毁在林海中间。 日本人当时只知道飞机大致的坠毁范围,但并不精确,飞机失事之后,他们马上派人到林子里面找,一个原因是飞机上可能还有比较重要的数据,另一个是怕飞机失事后引起火灾,那种遮天蔽日的老林子一旦失火,后果会非常严重,不知道多少林木会被烧毁,日本人那时候不拿自己当外人,完全把这片林区当成自家的东西,烧毁了太很可惜。 村子里当时的人都知道日本人进林子的事,大概有四五十个日伪士兵,从三个方向一路深入寻找下去。但是这些人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日本人就怀疑林子里是不是有抗联的人在活动,也有人怀疑是别的原因。第二次进去之前,他们在匡诺川所在的村子里抓了十几个人,让他们先带路。匡诺川的祖父非常倒霉,在日本人抓人之前,他背着一些东西到林子外面换粮食,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日本人带着壮丁出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也被带走了。 在进入林子的时候,这队人看到了前面那批日伪留下的一些痕迹,就这样一路跟着走下去,有这些痕迹在,他们就减少了很多麻烦,大概在林子里走了几天,这些人看到了一座山。 在原始老林里,不可能有什么固定的地名,当时就是觉得这座山比较高,而且山顶是圆的,所以就称呼它圆头山。一路走了几天,匡诺川的祖父也大概知道了日本人在找失事的飞机,当然,他脑子里没有飞机的概念,只知道那是能飞上天的很大的“铁鸟”。在之前的几天,他们没有任何发现,可能也遇到些许的怪事,不过都被忽略了,一直到这时候,匡诺川的祖父还有其他人才看到,那只会飞的“铁鸟”,原来是掉到圆头山脚下了。 那架飞机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坠落在圆头山附近,以匡诺川祖父的描述,飞机是头朝下栽下来的,坠毁之后并没有爆炸或者燃烧,就那样直挺挺的立在原地,那是一种奇观,但是事后想起来,匡诺川的祖父总觉得见到这架坠毁的飞机时,就应该感觉到诡异。 当时的日本人觉得奇怪,因为他们是跟着前面那批人的痕迹一路找到这里的,这就说明,前人也应该发现了坠毁的飞机,但是他们为什么都不见了?四五十个人,一个都没回去?最起码也要把情况反馈回去的。 反正事情不怎么对,队伍就暂时停在了原地,事实上,现在说起抗日战争时期的事,大多数人对日本人都恨的牙根子发痒,但是对匡诺川那样敌占区下生活的人来说,他们有时候恨伪军比恨日本人更多。那些伪军都是本国人,干的事却令人很不齿。队伍里的日本人让伪军先到飞机周围看一看,伪军就把任务推到村子里的人身上,拿枪逼着他们过去,事情过去很多年,匡诺川的祖父提起那些伪军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匡诺川的祖父才接近了那架坠毁的飞机。 十几个村子里的人慢慢的朝圆头山那边靠过去,其实这时候的林子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但总是让人感觉不安。他们慢慢的走,那些日伪就站在远处看,一直走到飞机跟前时,还是没什么情况,就是觉得飞机坠落下来还能保持这个姿势,非常奇怪。 十几个人在这边看了看之后,又绕到飞机后面,刚一露头,他们就惊呆了。飞机后面,至少有一二十个人,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批进来之后没有回去的日伪士兵,但是他们当时的样子让村子里的人大吃了一惊。 那时候的天气虽然还没有真正飘起鹅毛大雪,但在东北内蒙地区,已经非常寒冷了,裹着比较薄的棉衣或者皮袄都会打哆嗦。然而这一二十个人呆呆的在飞机后面,全身上下一丝不挂,行尸走肉一般的在找什么东西。匡诺川的祖父他们顿时就停下脚步,诧异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深山老林里的人其实不傻,看到这些,他们就不敢再朝前走了。 这时候,后面的一些伪军就在喊,接着跑过来两个伸头朝飞机后面看看,也被吓住了,这两个伪军就逼着村里人再走近一些,最好是从那边拉一个人回来先问问。村子里的人稍稍提出抗议,两个伪军就举起手里的枪,连打带骂的逼着他们,最后被逼的没办法,匡诺川的祖父就和其它几个人硬着头皮朝飞机后面走。 他们走向距离最近的一个光着身子的人,那人一直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等到匡诺川的祖父他们壮着胆子喊那人的时候,对方应该还有知觉,慢慢转过身。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非常空洞,直直的朝匡诺川祖父伸出手,不知道要干什么。匡诺川的祖父还有其他人当时就想转身跑,但后面的飞机旁边就是两个举枪的伪军,他们就想着不管怎么样,赶紧先拉个人回去交差。 匡诺川的祖父和另外几个人一步冲过去,拉着朝他们伸手的人就想转身朝回跑,就在他们靠近对方的那一刻,那个光着身子的人突然就像充气了一样,整个人从肚子那里炸裂了,鲜血和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飞的到处都是,匡诺川的祖父正对着他,这一下可好,乱七八糟的东西轰的就扑了一脸。 所有人都被彻底吓呆了,匡诺川的祖父完全没有任何想法,只想跑。他连脸上身上那些污血碎肉都来不及擦,转身就朝东北方向飞快的逃。人人都如惊弓之鸟,匡诺川的祖父一带头,剩下的人也都四下逃窜,飞机旁边的村民三五下砸倒了那两个伪军,也跟着跑进了旁边的林子。 第169章 可怕的往事(二) 匡诺川的祖父还有其他人一跑,远处的日伪就开始追,而且在后面开枪,不过钻到林子里,枪的威胁就不是那么大了。村子里的人跑出来一大半,有两个被日伪开枪打死,还有两个可能迷失在老林子里,再也没有回来。 匡诺川的祖父不敢马上回家,在外面藏了几天,然后趁夜回村跟村民说了这些事,他们很怕日本人再过来找麻烦,全村的人几乎都带着东西躲到林子里,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回村。 第140节 这件事情过去两三年,日本人又对大兴安岭林区进行过地面调查,村子里的人一得知日本人要进林子,马上又跑的一干二净,所以地面调查那些情况,村民就不得而知。后来日本投降,东北解放,五二年时,乌兰浩特还有哈尔滨都成立了林业调查队,但那种调查不可能覆盖的很细致,圆头山这附近的林区始终没人来过,包括后面成立的林管局也是如此。 但三几年时候发生的事,让村子里的人意识到,圆头山附近是绝对不能去的,尽管他们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事出现,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就因为这个?”赵英俊也叼着老粗的卷烟,眯着眼睛对匡诺川道:“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当年的事情究竟怎么样,其实咱们谁都没亲眼看见的对不,也有可能以讹传讹,把本来不大的事给闹玄乎了。” “不是那么说。”匡诺川道:“我亲眼见过一些的。” 在事情发生之后的几十年里,老人还有在的,一直到匡诺川父亲那一辈,对这条规矩还遵从的比较严格,不管打猎或者采药挖山货,都有个范围。但随着老辈人渐渐过世,匡诺川这一辈的年轻人就对老话不那么看重了,特别这几年,野物都蹿到林子深处了,浅一点的地方找不到好东西,也挖不到好参,被逼的没法子的时候,还是有人会去冒险。 匡诺川从小跟着父亲打猎,枪法非常好,而且经验丰富,人又长的壮实,经常会被人拉着进林子帮忙。像他们这种偏远之极的村子,生产单一,经济注定不可能发达,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大变样,匡诺川他们仍然靠着狩猎和捕鱼生活。但怎么说呢,外面的风尚多多少少还是会吹到村子里一些。 “现在要讨个老婆,很不容易了。”匡诺川笑了笑,在他们鄂伦春族里面,年轻人结婚之前,会给女方送一些彩礼,过去,这些彩礼主要是马匹,用他们的话讲,叫做参图。以前的时候,彩礼送上两匹到四匹马就差不多了,女方那边不会挑剔,但现在不行,一份彩礼至少六匹马,而且还得加上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会让女方不满意。对于匡诺川这种还住着仙人柱的人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匡诺川他们主要和一百多里外的另一个村子通婚,两年前,村子里一个叫普连的年轻人找匡诺川帮忙,他已经定亲了,但女方嫌彩礼少,迟迟不肯完婚,再拖下去,悔婚都有可能。普连特别着急,无奈之下,就想拉着匡诺川一起进林子挖参。匡诺川本来不想去的,但经不住普连的忽悠。 说到这里,匡诺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他跟着普连进林子,也是想提前给自己攒点彩礼钱,免得到结婚时受难为。 他们一共进了林子两次,匡诺川跟我们说了一些他的见闻。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匡诺川走的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一条路,大概两天路程,他和普连在白天找参赶路时,什么都看不到,但那一天天很阴,到了晚上,普连还是不肯休息,用很老式的手电筒在林子里继续找。找到深夜时,匡诺川和普连都看到在不远地方的一棵大树下,好像有人在走路。 那是很奇怪的一个人,慢腾腾的绕着大树走着,一刻也不停,但他无论怎么走,始终都围着那棵大树绕圈子。普连没有见过这些,以为也是偶然跑到林子里的走山人,还想过去打个招呼,但匡诺川一把就拉住他。 “那些绕着树走的,都不是人,它们只会在天气很阴的夜晚出现,不停的围着一棵大树走,如果有人路过这里,它们会告诉对方,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要对方留下来陪它一起走。但是只要敢靠近它,就会很麻烦。” 匡诺川和普连一直等到天亮,那个绕树走的人不见了,匡诺川带着普连在树下挖,一下子就挖到一具已经白骨化的骨骼,不知道是什么年月死在这里的走山人。走山人都知道规矩,这些是迷失在林子里最后死掉的同行,一旦遇见了,就必须把它们的遗体带出去,葬在林子外面。 第一次进林子,因为这个原因没能深入,也没能挖到老参,匡诺川很实在,把那具挖出来的走山人的遗体老老实实的背出来安葬了。过了几天之后,普连又来喊匡诺川,而且这一次他带了还未过门的老婆的表弟,普连的决心很大,他那个小舅子年轻气盛,最多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普连没过门的老婆还不承认他,但小舅子已经一口一个姐夫哥的喊起来了,在没进林子之前,小舅子表示,这次要是挖不到老参,自己就呆在林子里不出来了。匡诺川当时听了那话就觉得晦气,走山有走山的规矩,有时候话都不能随便乱说。 这一次,他们比上一次走得更远,不知道是不是很倒霉,一直走了几天,连老参的影子都没见到。有一天入夜的时候,他们就摸黑停下来,找了个休息的地方,有上次的教训,普连不敢在夜里胡乱找参了。 那天不是阴天,头顶的月光很清亮,等他们安顿好了准备休息时,匡诺川无意中看到,不远处那座山的山顶,好像圆圆的,他当时心里一晃,觉得这会不会是圆头山?匡诺川虽然胆子大,但从来没有真正接近过圆头山,如果不是摸黑走了这么远,他也不知道竟然会走到圆头山附近来。 匡诺川心里还记得自己祖父当年的经历,所以一看到不远处的圆头山,马上就想连夜退回去,或者再硬着头皮朝前走一段。但走山很累,普连还有他的小舅子已经非常疲惫,特别是小舅子,赖着就不肯动了,说匡诺川胆子小。普连也劝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有猎枪。 匡诺川是个照顾朋友的人,被普连和小舅子这么一说,渐渐的也没法反对了,他们商量好了天一亮就马上离开,三个人轮流守夜。匡诺川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打头守了第一班。普连和他小舅子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匡诺川抱着猎枪抽着卷烟,把周围慢慢的看了一遍,虽然是在夜里,但借着月光,他还是大致看清了周围的地势。 祖父讲述过的那架头朝下坠落的飞机早就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当年搞地面调查的日本人给弄了回去。圆头山附近好像挺正常,反正匡诺川守了足足有三个小时,也没有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当时就想,难道是自己祖父夸大其词了? 匡诺川守到瞌睡时,喊醒了普连,让他接班。像匡诺川那种心无太多城府又比较淳朴的人,睡眠一般都很好,再加上确实有点累,普连接班后不久,匡诺川就睡了。不过毕竟是在野外,如果在自家的仙人柱里,他能一口气睡到天明,但心里不怎么踏实,睡的也比较浅,中间,匡诺川醒了几次,也不算完全苏醒,就是半梦半醒之间那种迷糊的状态,他主要是怕普连还有他小舅子不好好守夜。最开始醒了两次,看到普连在守夜,后面又醒了一次,就换成普连的小舅子了。 当时匡诺川看着普连小舅子守夜的架势还比较上心,就踏实了点,这一次睡过去再没醒。不过在睡梦中,匡诺川仿佛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香味,非常香的香味,很诱人,类似于烧烤某种东西时散发出来的味道,总之很好闻。那时候,匡诺川也分辨不清楚是自己做梦闻到的香气,还是真正有那种香气。这阵香气只是那么一阵,闻过之后就没有了,匡诺川跟着就继续睡,等睁眼时,天色已经泛白。山林里的清晨还是比较凉,露水潮气很重,匡诺川醒了之后就捞了件随身带的外衣裹上,打算把夜里的篝火吹旺之后烧点东西吃。 他一醒,普连也跟着醒了,但是醒过来之后,他们发现一直在旁边守夜的小舅子不见了,两个人初开始还没在意,打着哈欠起身,等站起来一望,他们立即睡意全消。 普连的小舅子站在不远的地方,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低着头慢慢的走,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第170章 林海(一) 看到普连小舅子的那一瞬间,匡诺川马上回想到了自己祖父留下的话,很多年前的事,并非是老人家信口瞎编的。两个人顿时惊呆了,他们根本想不到,那些已经距离这个时代几十年的一幕,会在眼前重新上演。 普连的惊慌甚过匡诺川,这毕竟是他还没过门的妻子的表弟,如果真跟着自己在林子里出现了意外,他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代。他大声喊着小舅子的名字,随即还朝对方快步走过去。祖父曾经把这件事不知道讲了多少遍,匡诺川的父亲也讲了很多次,所以匡诺川觉得这样突兀的走过去会不妥,但普连不顾一切,匡诺川没办法,稍一迟疑,就跟了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等两个人走到小舅子面前的时候,他们发现,对方并非完全没有任何知觉,因为小舅子明显知道普连是在喊他。 小舅子一丝不挂,慢慢回过头,眼神无比的空洞,好像没有什么生气了。普连赶紧去拉他,想把他先带离这里,匡诺川过去帮忙,当他们触碰到小舅子的身体时,就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块燃烧着的火炭,热的烫手。 “快走,先离开这里再说,咱们不挖老参了,现在就回家。”普连当时什么都顾不上想,拉着小舅子就走。 在那一刻,可能普连没有注意,但匡诺川却清清楚楚看到了小舅子的眼神。对方本来已经完全空洞的眼神在一刹那突然像是有了反应一样,匡诺川觉得,小舅子的心里此刻其实非常害怕。 紧接着,匡诺川就发现小舅子的眼神随即又空洞了,从他的脸庞五官开始,仿佛猛然被什么吹进去一口气,呼的就膨胀起来,膨胀的速度相当快,而且在向下急剧蔓延,从胸膛到小腹。 “先别管他!走!走!”匡诺川的惊慌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根据祖父留下来的话,他很清楚的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普连不肯放手,匡诺川硬拖着他朝后跑,他们跑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低的声音,仿佛一个气泡被人挤破了。回头一看,小舅子从小腹那里一下子炸裂开了,虽然五脏六腑没有像匡诺川祖父说的那样四处飞溅,但是鲜血连同着脏腑噗噗的喷了一地。 两个人傻了,停下脚步,普连和疯了一样的大叫,但是被匡诺川拖住。接着,普连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坐了很久,匡诺川劝他,因为觉得这四周确实有让人不安的东西,危险不可预见,他们能做的最好的抉择就是马上离开。出了人命,普连相当害怕,而且担心婚事会告吹,情绪顿时失控了,跟匡诺川哭诉似的嘟噜了很长时间。 一直等匡诺川安慰了好普连,等他们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又吃了一惊,小舅子的尸体不见了,他死去的地方只留下一大滩绿了吧唧的东西。刚刚平复了情绪的普连又哭起来,这下子连小舅子的遗体都带不回去,更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匡诺川真的不敢再呆下去了,不由分说拉着普连离开,顺着原路以最快速度赶回了村子。果不其然,普连那没过门的妻子家里大怒,不仅取消了婚事,还来这边闹了几次,把普连揍了一顿。 从那时候开始,匡诺川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再朝圆头山那边去。 听了这个,我就觉得非常为难,匡诺川不愿意带路,我们只能自己摸索着过去,浪费时间不说,如果中间真要迷路,那麻烦就大了。 白音看看我们,他知道金瓶梅既然跟他联系让他帮忙,就说明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所以白音转头跟匡诺川商量,说我们愿意出高价。 “这真不是钱的问题。”匡诺川同样为难,觉得自己驳了朋友的面子,低着头道:“如果去别的地方,那没说的,圆头山很古怪。你们没到过林子的人可能不清楚,老林里的怪事多的很,如果运气不好遇到一件,或许就永远走不出来了。” 这么一说,白音也不好帮我们说话了,我当时就想着,真不行的话,找匡诺川问一下大概的路线,但我知道那其实跟没问一样,不熟悉林子里具体地形的人,即便知道路线,想走过去也无比的艰难。 “兄弟,是这样。”赵英俊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而且带着些许的神秘,他跟匡诺川小声道:“我们遇见了要命的事,必须到圆头山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都是仗义人,我虽然没来过这儿,但早就听说过,鄂伦春的汉子是最血性的男人,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的。” “这……”匡诺川被赵英俊扣了顶高帽子,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什么,勉强笑了笑,哆嗦着嘴皮子却说不出话。 “你看这样行不行?”赵英俊接着道:“该出的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少,来之前就听朋友说了,兄弟你平时日子过的有点紧,这个你绝对不能推辞,必须收下。然后呢,你就带我们走到离圆头山还有一天路程的地方,怎么样?剩下的一天路程估计不会太复杂,你留在原地等我们,我们自己过去。” 赵英俊很能忽悠,尤其是碰上匡诺川这样朴实又没什么心机的耿直人,三说两不说的,匡诺川就无法再拒绝了,他答应把我们带到距离圆头山比较近的地方。但是匡诺川还在一个劲儿的劝阻我们,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他觉得我们不应该去冒险。 “我们有分寸,没事的,兄弟,先谢谢你了。”赵英俊很高兴,当时就付给了匡诺川钱。 村子里平时几乎没有外人来,一家来了客,就是全村的客,当天晚上,匡诺川带着我们享用了一顿野味大餐。我们没敢多喝,第二天醒来之后,白音就告辞了,匡诺川准备了一些东西,除了随身的猎枪,他还背了一张手弩,老木头做的,很沉重,劲头十足,这个东西是在不方便用枪的时候用的,匡诺川道,三十步之内能射杀一个人。 匡诺川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的事,就会很用心的去做。在将要进入老林之前,他按当地的规矩在林子外面烧了一种蒲草,然后转头对我们说:“我们三个人,人数正好,咱们走山人的规矩,三五成行。” 这是走山的一条延续了很多年的陈规,走山的时候讲究人数是单数,这里面有两层意思,第一个,走山人进山打猎挖参,收获的猎物算是一个“人”,单数进去,带着猎物回来,就等于双数回来,有好事成双的寓意。另一个,老走山人相信,进山的时候双数不吉利,林子里的东西会想尽办法把人数变成单数,意思就是双数进山会出事。 尽管这只是个很无聊又没有任何根据的陈规,但历代走山人都信奉,所以匡诺川当时第一次进山无果之后,普连才会拉着小舅子过来,硬把人数凑成单数。 第141节 我听的心里就咯噔一声,这个没有任何根据的陈规竟然让我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安全,多吉一直隐藏着,连我都看不到他,更别说匡诺川,匡诺川根本不知道我们的队伍里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多吉。 但是这时候想跟他解释什么,也没有必要。匡诺川按例拜了山,正式带我们走进了这片仿佛无边无际的绿色林海中。 如果由匡诺川这种熟悉路的人做向导,我们大概需要差不多五天时间可以走到圆头山附近,匡诺川带我们走四天,我们要自己走一天。最初的一天到一天半时间里,应该没什么事,村子里的人打猎或者采山蘑都会到这里来。这个季节的林子里是东西最多的时候,几乎不用耗费我们自己的给养。我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原始老林中,有一种新鲜感,到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慌乱,总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给淹没了。 就这样无惊无险的走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匡诺川选了个比较合适的地方露营,架起火烤熏干的鹿肉,还在林子间隙带的一片灌木上摘了点小浆果,不过很酸。吃了东西之后,三个人安排好了守夜的班次,反正没什么事做,就打算休息了。 匡诺川自告奋勇的守第一班,我跟赵英俊躺下聊了一会儿,在这种地方想要睡的很熟是不可能的,只能浅睡眠那么休息一下。反正我一直都没睡着,闭着眼睛养神。可能到了十点多钟时,匡诺川突然悄悄的把我们推醒了。 “不要出声,看。”匡诺川朝身后指了指。 这天晚上的天比较阴,几乎没有什么月光,匡诺川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模糊一团。他小心的打亮自己的手电,这一照过去,景物就清晰了一些。 我们睡觉的地方地势稍高,这样居高临下的看过去,我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很粗的大树旁,好像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 “这个……”我很小声的问匡诺川:“就是你讲过的迷失在林子里的走山人?” “不太对。”匡诺川认真分辨了一下,道:“好像有一个女人。” 第171章 林海(二) “有个女人?”我自问视力是比较好的,但跟匡诺川相比,可能还差了些。他这么一提醒,我再看过去的时候,好像觉得那两个绕着大树慢慢走的人里,仿佛真有一个女人,她个子比较矮,而且身材纤瘦。赵英俊乌龟一样趴在地上看,说好像确实有个女人。 “这就很奇怪了。”匡诺川皱起眉头,因为在他们家乡这一片地区,自古以来就有女人不走山的传统,外出打猎采参养家糊口,那统统都是男人的事,从多少代一直到今天,从来就没有女走山人。所以,在林子里如果偶然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足为奇,但遇见女人,那就非常奇怪了。 距离虽然不远,但光线实在太差了,我们分辨不清楚那两个人的样子。赵英俊爱找刺激,想过去看,但匡诺川说绝对不能过去,这种屈死在林子里的人会不顾一切的把从附近经过的人给留下。 “我们等到天亮,它们会自己消失的,只要不去惹它们,应该没什么麻烦。”匡诺川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走山人的规矩,一旦遇见这样的情况,到白天就要从树下挖出迷失在那里的同行,然后背出去埋葬。 匡诺川说没什么事,但既然被我看见了,那还怎么睡得着,所以就蹲在我们烧的篝火旁边抽烟。一支烟还没抽完,那棵大树处就传来了动静,密林中的阳光都被大树的树冠遮挡住了,日照不足,所以草皮很薄,大多是些地衣,我们隐约看到一片片带着泥土的地衣被翻了起来,那两道绕着大树不断绕圈子的影子突然就加快了速度,一阵几乎觉察不出来的冷风嗖嗖的从那边钻了过来,夹杂着泥块和被吹浮起来的落叶,凌乱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匡诺川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猎枪。不过我和赵英俊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估计是一直隐藏着的多吉闲不住了,跑去找那两道身影的麻烦。 凌乱在不断的升级,那阵冷风越来越明显,被卷起的落叶也越来越多,就像一阵小小的龙卷风,树叶子盘旋着绕动着大树转圈,视线顿时又被遮挡,什么都看不到了。紧接着,我们隐约听到那片不住打转的落叶层中间,传出小孩的哭声,还有人的呵斥声。 “邪门了!”匡诺川可能从来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变故,越来越紧张,几脚踩灭了篝火,要拉着我们朝后走,先避一避。不过我心里知道这是多吉在捣鬼,所以情绪还算稳定,赵英俊也不好明着点破,磨磨蹭蹭的拿着东西跟匡诺川跑。走出去几步,他就装模作样的说,好像没动静了。 大树旁的动静果然渐渐变小,直至最终恢复了平静,落叶全部飘回地面,两道绕着大树转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又观察了片刻,匡诺川才松了口气,走山人的胆子一般都比较大,他不知道多吉的存在,所以压根也没怀疑到我们身上,就是觉得事情透着股邪气。 接下来就再没什么事发生,匡诺川守到晚上十一点多十二点,我接了第二班。夜里很凉,我裹了件衣服,坐在旁边抽烟熬时间。等匡诺川睡着之后,借着烟头一明一灭的昏暗光线,我看到眼前厚厚一层陈腐落叶慢慢拱起一个小包,接着,多吉的脑袋就从下面露了出来,他本来就黑,又穿着黑袍子,几乎完全和林子中的暗夜融为了一色,变色龙似的很难让人分辨出来。 多吉看看已经睡着的匡诺川,然后从我手里接过抽了半截的烟,嘬了两口,吐吐舌头冲我一笑,尽管我知道他没恶意,但在这个环境下看着他笑,仍然觉得跟见鬼一样。 “那棵树。”多吉把烟还给我,露出一只手指指刚才那棵大树,小声道:“树上的一个树疙瘩里,有东西。” 我还想问清楚那会是什么东西,但匡诺川在睡梦中翻了翻身,还吧唧嘴,我就不敢再问了,多吉缩了下脑袋,整个人又消失在厚厚的落叶层里面。 我接着守下去,临时偷了个懒,没到换班时间就把赵英俊给弄起来了,在林子里赶路,没精神不行,所以心里有事还是勉强睡了睡,天刚一亮,匡诺川就醒了,他说现在肯定没事了,拿了把小铲子,想到大树那边去挖。 “我们的规矩是不能破的,所以把它们挖出来,我带着它们先回去,你们原地等着,我把它们埋了之后会赶回来。” “兄弟,这个事情你不要插手。”赵英俊跑过来拦住匡诺川,道:“节省一点时间,我们不是走山的,不用顾忌那么多规矩,我们去挖,你坐着不要动,你不插手就不算犯了规矩的。抽支烟的功夫就好。” 匡诺川从来没这样想过,所以赵英俊这么一提议,他就有点晕,不等他再说什么,赵英俊就朝那边走,我也跟着过去,匡诺川可能觉得他过去不合适,就老老实实在原地等。 天亮了光线就好,我们看到那是一颗很大的桦树,昨晚上翻起的落叶在树根周围堆了一圈,把这些树叶都清理掉之后,果然就和多吉说的一样,有一个鼓起的树疙瘩。匡诺川还在朝这边张望,所以我们暂时没动树疙瘩,先朝下挖。地表的落叶层非常厚,稍稍一用力,铲子就吃透了,朝下面挖了大概不太到一米深的时候,就挖出了一片腐烂不堪的衣角。 “不是被埋进去的。”赵英俊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匡诺川,主要还是想挡住对方的视线,他小声对我说:“人可能自己死在这里,然后自然陷落下去,被落叶什么的一层层盖了起来。” 如果这样分析的话,那么树下的人至少死了十年以上。而且,假若真有个女人的话,那他们绝对不是走山的。 赵英俊接着朝下挖,衣角被挖出来之后,尸骨很快就出现了,肉完全烂光,只剩下骨头,陷在这种堆满了腐烂落叶和地衣的土壤里,骨头泛着一种灰扑扑的色泽。尸骨一共有两具,几乎是挨在一起死掉的,我和赵英俊合力把它们弄了出来,先放到一旁。 然后,赵英俊挖出了一些死者生前随身携带的物品,都烂成一团了,他一件一件的朝上面挖,我一件一件的看,大部分是十几年前的野外探险装备,有指南针,有金属的水壶,有一些标签都看不清楚的药品,还有一支锈的不成样子的枪。 等把所有的东西都挖出来,赵英俊装着在坑边休息,朝我要了支烟,一边抽一边道:“我怀疑这两个人是冬天死在这儿的,而且是被活活困死的。” “他们随身的衣物是很厚,你怎么知道是困死的?尸体还没有仔细看过,不知道有没有伤。” “很简单嘛。”赵英俊用铲子翻了翻两个破烂不堪的包,道:“吃的东西全部耗尽了,而且没有燃料,如果不是被逼的弹尽粮绝,怎么可能坐在这里等死。” 冬天的老林是相当可怕的,尤其是对于耗尽了给养物资的人来说,几乎找不到吃的东西,而且气温太低,一旦失去了热量补充,很快就会没有力气。 没有证据表明这两个人是从外面朝里走还是从里面朝外走的途中被困死的,但分析一下就知道,估计后者可能性大,进入这种老林的人准备的都比较充分,给养不会那么快消耗光。 “我去拖着匡诺川,你把树疙瘩里的东西给弄出来。”赵英俊丢了烟屁股,捡着一些烂的无法分辨的东西跑过去找匡诺川,匡诺川果然被吸引了,很认真的在分辨那些东西,赵英俊还在旁边时不时的讨论一下。 我赶紧加快了速度,树上的树疙瘩的形成基本都是树皮遭到剥损创伤又愈合后留下的痕迹,我想用铲子先把树疙瘩铲掉,就那么铲了两下之后,我突然觉得,树疙瘩上有一道几乎已经看不出来的很淡很淡的痕迹。如果抛开巧合原因的话,那么这道很淡很淡的痕迹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那是我爸经常用到的标记。 在树上的标记刚刚刻出来的时候,印记可能很深,但随着时间流逝,破损的树皮愈合,慢慢把这个标记给抹平了。我的心突突跳动了几下,甚至那一刻产生了很浓重的疑惑,这里怎么会留有我爸所惯用的标记? 赵英俊在那边拖着匡诺川,我也不能浪费时间,暂时抛下这个问题,把树疙瘩铲掉,然后用匕首一点点的剥开树皮。把树皮完全剥到底之后,我看到了一块裹着东西的烂塑料袋子。塑料袋子跟树皮组织几乎黏到一起了,无法完整的剥落,轻轻一扯,塑料破裂了几块,里面是一个用防水油纸包着的东西,根据手感分析,那是个纸质的本子。 把油纸撕掉后,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那是个很薄的有塑料封皮的本子,应该是个笔记本,不过为了能把它塞到树皮下面去,本子多余的纸张可能被撕掉了。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匡诺川和赵英俊还在围绕着那些烂糟糟的装备讨论,我就趁着这机会翻动了一下本子。本子被油纸来来回回包裹了许多层,基本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就是封皮的塑料和封皮本身粘到一起。 我翻开本子,扉页上就有钢笔写出的两行字,字体比较大,还是因为稍稍受潮的原因,钢笔字迹扩散模糊了,不过总体可以看的清楚。 那两行字的内容如下。 我们遇到了什么东西,已经走不回去了,望你们能拿到这本资料。 第172章 林海(三) 我一看到扉页上的字,就知道这个本子上肯定有些内容,不过现在没时间细看,马上把本子装好,又把落叶朝剥开的树皮处堆了堆,把它掩饰住。 我一边干活一边就在想,这里留有我爸的标记,但推敲一下,并不代表他本人来过这里,我估摸着,可能是一批和他有关的人来过,只不过这批人或许都没能走出去,否则不会把本子以这种形式藏着树上。我心里很痒,急切的想知道这个本子里究竟记录着什么,所以跑到匡诺川还有赵英俊那边,问他们尸骨该怎么处理。 第142节 “以我说,还是好好埋了吧,不管他们是不是走山人,落在林子里,没人救的话,它们永远会绕着这棵树走不脱的。”匡诺川外表粗,但心地好,他看着尸体已经被挖出来了,就不忍丢下不管,跟我们商量:“我背它们出去,来去很快,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兄弟你这是有点多事了。”赵英俊可能也拿不准主意,含含糊糊的。 最后,匡诺川还是把两具尸骨兜起来背着朝回走了,赵英俊拦不住,这样可能会耽误点时间,但也给了我浏览记录的机会。等到匡诺川离开之后,我就开始翻看本子里的具体内容。 那两个死在树下的人留下记录肯定是想给自己人看的,所以里面的一些内容记录的比较模糊,自己人能看明白,外人就看的不那么清楚。本子的第一页用钢笔画出了一副很潦草的图,那应该是幅简易的地形图,在图正中,被标示出了一个点,以这个点为中心,周围的区域被划成了几个部分。 “我们经过几次勘察,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靠拢目的地,d1区路线最为安全,d2区有不明现象,d3区危险,不建议从此区通行。但d3区疑有线索,为确保安全,暂时放弃。” 本子上的字体比较娟秀,尽管看得出当时写字的人很仓促,但通过字体,不难确认,这是个女性,至于具体的年龄就无法判断了。 看到这幅图,尤其是图中心那个被重点标出的点时,我就怀疑那是不是圆头山?这一大片林子里的地势连成了一片,而且是原始老林,明显的且已经被人确认的标志性参照物就是圆头山了。 本子上的以d为开头的区域,我分辨不出,也许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能知道究竟哪一块区域才是d1,哪一块是d2。头两个区域在后面有文字说明,但比较简单,d3区是个重点,记录的相当详细。 为了表述清楚,这里就不摘抄原文了,但大致意思是不会错的。从记录上看,这支队伍大概有六个或者七个人,他们的任务也不清楚,不过最起码要负责把圆头山周围的具体情况全部排查一遍。在他们刚刚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发现,然而当晚上露营时,意外就发生了。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同一时间看到,不远处的圆头山靠东边的那片山脚下,有一架头朝下直立着的飞机。我马上有了确定的想法,圆头山东面这片区域,就是他们所说的d3区。 看到这儿,我再次疑惑起来,如果圆头山附近可以看到飞机,那必然就是当年日伪对大兴安岭搞航测的时候坠毁的那架飞机。那架飞机不是已经不在了?匡诺川曾经亲自到过圆头山也亲眼看到的。早在匡诺川之前,就有传闻说日本人在航测结束之后的地面调查时已经把失事的飞机弄走了。 根据本子上的记录,他们目测到的直立在圆头山脚下的飞机并不算大,搞航测首选是侦察机,体型被限制死了。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这架在月色下的飞机仍然那么显眼,而且有点突兀和诡异。 我也不清楚他们知道不知道关于航测飞机失事的往事,反正看到这架飞机后,队伍里的人要过去近距离观察,在深山老林里猛然见到飞机,那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不管这架飞机和自己要做的事有没有关系,至少都要看看。 但是他们在接近飞机的时候,更加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靠近飞机的人走了一段,猛然发现飞机不见了,不管怎么看,圆头山山脚下除了植被就是一片空白,但是还留守在原地的人仍然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飞机。这个情况让队伍里的人出现了意见分歧,一部分认为要放弃,一部分坚持要搞清楚。 最后坚持要搞清楚的人占据了上风,可能有两个人跑到飞机周围去观察,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但还是出了事,本子上记录着:“探索无果,苏遇难。”这样的话。这就证明,他们没查出东西,反而有人挂了。死了人,队伍也老实了,放弃了这片区域,所以在详细的记录上就留下了疑有线索,但暂时放弃的建议。 “很见鬼的对不对。”赵英俊的眼睛眯了一下,朝圆头山所在的方向望去,现在肯定还看不到圆头山,他就道:“真想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先歇着吧,对一切都怀疑而且好奇的态度会害死人。” 我接着往下看记录,本子有两页纸粘连在一起,怎么撕都撕不开,有一部分内容就看不到了。这两页纸后面,又是一张图,这张图远比之前的那张要复杂的多,区域最少划分了二三十块。 我估计,当时那支队伍来到这里,就想把所有事情完全弄个水落石出,但真正接触到了这里的东西之后,他们才感觉到无力,所以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太过鲁莽,硬着头皮干下去,可能会导致全军覆没,连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他们只对这些划分好的区域做试探性的接触,然后标示出大概的情况以及危险程度。我想,这些东西本来只留在队伍里的人的脑子里,如果不是那两个死在树下的人觉得走不出去了,也不会把情况全部记录下来。 这张图比较复杂,所以图上的每个小区域都标示出了代号,以字母e为开头,从e1区一直划分到e28区,其实这二十八个区域也没有把这片地方完全划分完,他们能力不够了,标示出的区域都是他们竭尽全力初步涉及过的地方。 在这二十八个区域里,有十一个被示意安全,七个是危险,三个极度危险,剩下七个,直接就画了个叉,意思可能是根本不敢进去。 尽管队伍里的人调整了计划,保持着高度警惕,但在一系列的探索中,他们还是死了人,六七个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两个。为了把得到的信息全部带回去,这两个人彻底停止了探索,开始原路返回,不过最终没能走出去。这就说明,这支队伍所承担的任务失败了,不仅仅是失败,而且连已经弄清楚的情况也没有传回。 在本子的最后,留着这样几句话:转告一号,我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他,我很冷,但觉得愧对他,让他一切都要小心…… 这样的话,毫无疑问是写字的人想尽力留给另一个人的绝笔,我合上本子,抽着烟想,据我的估计,如果这支队伍跟我爸有关系的话,那么这个“一号”,会不会就指的是他?从之前我所了解到的情况里可以得知,不管是在西海河时期,还是西海河停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爸始终是以一个领导者的身份出现在事件里的,可能有人背叛他,做了对他不利的事,但他仍然是主导者。 也就是说,这段话,是写字的那个疑似女性的人,留给我爸的? 在这支队伍全军覆没之后,有没有后续的队伍继续来过这里?这很难说,在茂密的丛林中尽管留着标示,却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总之没人拿走这个本子。 “你看,这里面又出现问题了是不是?”赵英俊老是喜欢抠鼻子,一边抠一边对我道:“这支队伍不管有没有向导,总之是从林子外面走进来的,而且一路走到了圆头山那边,我想,队伍里的人不可能大意到连路都不记的地步吧,那这两个人怎么就会被困死的呢?” 他一说,我才想起了本子扉页上的那几句话,拿出来给赵英俊看。 “他们遇到了什么东西?所以回不去了?”赵英俊看完就是一愣,条件反射的道:“遇到了什么东西?” “废话嘛,他们肯定不知道遇见了什么,所以才以东西称呼,如果知道遇见了啥,直接写出来不就行了?”我说着话,就觉得林子里好像又荡起一阵冷风,吹的浑身上下不自在。 两个死在树下的人遇见了什么?这很难说,但可以肯定,这片林子里,绝对有什么我们所预料不到的东西。 第173章 林海(四) 明知道不对劲了,但我和赵英俊还是看不出什么,如果没有这个本子作为提示的话,那么我们两个肯定会认为这片林子比较正常,起码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没问题,赵英俊那种察觉能力,轻易不会出现纰漏。然而本子扉页上的话越看越让人心惊胆战,那不是开玩笑,已经有两个人因为这个被活活困死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是从圆头山那边返回的时候出的事,其实和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如果我们还要继续深入或者在这里等待下去,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未知的险情。 我和赵英俊先是探头在周围扫视了一圈,然后对视一眼,不管之前死去的两个人遇到的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人。 哗啦…… 我们正在迟疑间,多吉就从地面的落叶下钻了出来,他头上顶着几片叶子,看着很滑稽,但表情却不那么轻松。果然,赵英俊一问,多吉就说这里的气氛好像不怎么对劲,他总是感觉有一股气息在飘飘忽忽的晃来晃去,却无法捕捉。我一听就更麻爪了,连多吉都吃不准的,会是什么?该有多危险? “也不用太惊慌,我们的人不多,得紧紧抱成一团。”赵英俊安定我道:“不要小看多吉老鬼,如果他想成心隐藏起来,也保管没人能发现的了。” 这时候,距离我们大概有二十米外的几棵树之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冷笑,那种声音非常的飘渺,几乎和风声混为了一团,所以我没法分辨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我感觉自己听到这声音的同时,赵英俊也生出了反应,多吉露在落叶上面的脑袋嗖的又钻了进去,瞬间无影无踪。 “有声音!好像有人在笑!”赵英俊一下子把我推到隐蔽处,然后提枪躲了起来,迂回着朝那边扑过去。 我顿时确定,那肯定不是我听错了,每个人都可能产生听觉视觉嗅觉上的错觉,但两个人之间所产生的幻觉根本不可能完全相同,如果他们同时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完全一样的声音东西,那只能说明,不是幻觉,声音或者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不到两分钟时间,那几棵大树下的落叶突然就砰的暴起来一大团,飘洒着在半空飞舞,好像地面下有颗炸弹被引爆了一样。紧跟着,多吉的身影从这片纷飞的落叶中出现了,赵英俊也尾随而至,落叶层的动静是多吉弄出来的,但是两个人都扑空了,那边好像什么都没有。 一转眼的功夫,林子西面好像起了一阵风,树冠在摇动,伴随这阵风而来的,是一阵同样飘渺的叮铃铃的声音。多吉和赵英俊都全神戒备,西边这阵飘渺的声音一传出来,多吉再次钻入了落叶层内,很快,西边又传出一声很小的小孩的叫声,这次响声是所有声音的终结,自此之后,声音全部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我最后听到的一声类似于小孩的叫声,是多吉养的东西发出来的,我怀疑就是之前我看到的蹲在多吉脚下的两个很小的赤身小孩儿。但是它们同样也扑空了,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我们三个人很快就聚到一起,仍然东张西望,不过这一次,奇怪的响动确实是消失了。 这样一来,不用再寻找任何证据,我们就知道,这林子里的确有东西,估计还是很要命的东西。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心里就会更慌。 “不要紧张,轻松点。”赵英俊蹲在地上,眼睛耳朵乃至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发挥到了极限,他一边左右的看,一边用匡诺川留下的烟草卷了很粗的卷烟,塞到我嘴里,道:“藏区的两个老家伙都死了,这世上没有多吉老鬼搞不定的怪事,放宽心,放宽心……” 话说起来轻松,但真做起来就很难了,我不可能不紧张,甚至在考虑是不是该继续朝前走。多吉和赵英俊都属于那种非常倔的人,特别是多吉,也被那奇怪的响动给惹毛了,坚持要走下去。 我们就在原地不安的等待,多吉和赵英俊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之前,再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我们等了三天,匡诺川就从林子外匆忙的赶了回来,我想要把发生的事情跟匡诺川谈谈,然后问问他有没有听过或者遇见过相关的情况,不过赵英俊给我使眼色,示意我什么都别说,如果匡诺川被吓的不肯带路,留下我们三个就更难办了。 匡诺川赶到之后,来不及休息就被赵英俊催着上路,好在这个汉子身体异常的结实,二话不说,背着沉重的装备就带着我们继续走。这一次上路之后的心情跟原来完全不一样了,有时候一阵正常的风吹草动就能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在匡诺川赶到的当天夜里,我们照例找了合适的地方露营,匡诺川根本不知道我们遇见的事,所以心情没那么紧张,一路上还给我们讲他们鄂伦春族的传统故事。吃完饭,他和以前一样守第一班,赵英俊接他的班,但是到我接班的时候,赵英俊不肯睡,说他不困,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没经验,守不好夜。 我们两个就小声的说着话抽着烟苦熬,过了很久,我看了看表,已经凌晨四点了,用不了多久天就会放亮,所以我让赵英俊去睡一下。他答应了,跑去撒尿,但是皮带都没解就又跑了回来。 第143节 “不对了。”赵英俊急忙就去推匡诺川,对我们两个道:“很奇怪的事。” “怎么了?” “那边的树没有了。”赵英俊朝他刚才要方便的地方指了指,另只手拿着枪,双眼机灵灵的在来回乱转。 “树没了?”我开始还搞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他稍稍一解释,我就明白了。 我们一般不会选择在林子正中露营,匡诺川会找林子之间的间隙带作为落脚地,在我们落脚之后,赵英俊刻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他清楚的记得,在我们露营地的右边,有几棵落单生长在林子之外的树。但是他刚才跑过去方便的时候,就发现那几棵树没有了。几棵树那么明显的东西不可能说没就没,也不可能隐藏起来无法发现。 他这么一说,我和匡诺川都紧张起来,匡诺川端起了猎枪,我实在没什么武器,就拿着他那把手弩。三个人结伴朝赵英俊手指的方向走了走,匡诺川看了几眼,突然就道:“肯定不对。” “怎么说?” “可能真出了大事。”匡诺川这种经常走山的人,胆子不能说不大,但此刻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额头直冒汗,什么都不说,又带着我们在周围走了走,大概几分钟后,他举枪的手一下子就垂了下来,回头看着我们,面如死灰:“这好像不是我们之前呆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我当时就反驳,因为露营之后连窝都没挪一步。 然而匡诺川却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这种靠林子吃饭生活的人,对树林内的地势地形以及各种参照物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感,而且在我反驳他的时候,赵英俊也说,匡诺川可能没看错。 “这纯属扯淡嘛!”我因为害怕,当时就急了,跟匡诺川还有赵英俊理论,但我的眼睛却忍不住四下里乱看,我这种没有经历过密林探险和捕猎的人,只要钻进林子就迷了,反正到处都是树,除非有特明显的参照物,否则看哪里都是一片茫然。 “很倒霉,倒霉……”匡诺川把猎枪背到身上,使劲摇了摇头,喘着粗气对我们道:“我们可能是遇见鬼搬山了。” 所谓的鬼搬山,是流传在走山人之间的一种古老的传说,据说密林深处有些东西,很喜欢捉弄过往的走山人,最惯用的手段就是在走山人半夜睡觉的时候把周围的山给搬走,这样一来,走山人苏醒之后,会发现周围的地形完全变了,他们会迷失很久。 匡诺川并没有遭遇过真正的鬼搬山,只是听一些老走山人说过,而且不止一次的说过。在密林中迷路是非常可怕的,尽管有指南针,还有太阳可以辨别方向,但遇到鬼搬山就完全没用,就算朝着指南针或者太阳显示出的正确的方向走,还是一直走不出去。 “不相信的话,等天亮之后就完全知道了。”匡诺川慢慢蹲到地上,抬头对我们道:“周围的地形肯定和我们露营之前不一样,我们会迷路的。” 这种说法无疑是荒诞的,但是我突然一下子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我想到了之前死在桦树下的那两个人,他们完全就是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而困死在了茫茫的林海中。他们可能遇到了和眼前一样的情况,因而完全手足无措,直至最后死去,都没有走出这片密林。 “先等着吧。”赵英俊紧张了一下,反倒平静了下来,蹲在匡诺川旁边,自己卷烟抽:“等到天亮,看看是什么情况。” 第174章 林海(五) 赵英俊抽着烟,匡诺川在他旁边就开始自责,揪着自己的头发说不应该那么多事,如果不是他背着两具遗骨跑回去安葬,错过了三天时间,可能就不会遇见眼下这些事情。但我和赵英俊心里却非常清楚,无论是不是错过时间,这片林子里既然有东西,出事可能是迟早的,和匡诺川没有关系。 “兄弟,你不要这么说。”赵英俊大口嘬着烟,被呛的直皱眉头,对匡诺川道:“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的对不对,如果迷路,那就再找路。” “不是那么说的。”匡诺川同样紧皱眉头:“遇到鬼搬山的人,是走不回去的。” 匡诺川告诉我们,遇到鬼搬山的人,肯定会一直走,一直不停的找路,但是无论他们怎么走,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其实,他们始终就在一片固定的而且范围不大的区域内来回的绕圈子,自己却无所察觉,直到最后被困死为止,当后来的走山人无意发现他们的尸体时,很难看出他们是怎么死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匡诺川的情绪感染了我,总之黎明前的这段时间非常难熬,好容易等到天放亮,我们就打算再仔细的看。但邪事全都聚集到一起,天亮的同时,林子里飘起了雾,和牛奶那样浓稠,能见度顿时降到最低,几米内还看的清,一过十米就模糊一片。 但这样的能见度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三个人来回走了很久,连我都相信,这里确实不是昨天露营的地方。一想到如果被困在密林里的下场,我就想起那两具已经泛灰的尸骨,身上不寒而栗。 “等雾散了,我们去找找路。”匡诺川抹了把脸,强打精神,回身去给我们弄吃的。 匡诺川架火烧水熬肉粥,赵英俊就小声跟我说:“多吉说了,这片雾不正常,你仔细看看。” 我觉得这片雾除了浓重一些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不正常,不过还是按照赵英俊的话去看,看了很久,我隐约觉得,不远处隐没在浓雾里的林子,好像有一种淡淡的虚幻感,就如同在看一盘经过特殊处理的胶片,树影叠着树影,雾气把一切都裹成一团,带着光晕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多吉暂时说不清楚,等下我们吃过东西就找路,可能找不到,但如果有什么东西在作祟,一定会跟着我们,我们不停的走,多吉会找机会下手的。” 多吉如果一动手,可能就瞒不过匡诺川了,可是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草草吃了饭,就开始找路。雾实在太大了,走的非常慢,我拿出指南针,我们本来要走的方向是朝北,这时候依然是在朝北走。可能走了有二十分钟的样子,赵英俊就吸溜的抽了口凉气,对我们道:“你们发现没有,这里的树,好像都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我猛然见反应不过来,周围的树高高低低,这样走过去根本不会注意到,但赵英俊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发现,所有的树无论高还是低,粗还是细,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不过大小不同而已,比如说一棵大树旁边的小树,如果把小树放大几倍,那么它将会和大树一模一样,甚至连树身上的枝杈都没有区别。 “除了鬼搬山,还能怎么说。”匡诺川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他肯定也不想死,但被逼到了这份上,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 “别泄气,接着找。”赵英俊全力在打消我们的消极悲观情绪,跑到前面带起路来。 按照匡诺川听到的那些关于鬼搬山的传闻来说,我们现在其实是在一个四方框里面转悠,看似走的一直都是直线,但最终还是要回到最初的出发点。这根本就是个违背了基本常识规律的现象,不过既然是鬼搬山,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一代一代的走山人从未怀疑过,遇见鬼搬山就可以直接等死了。 雾一直都没有散,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接连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在这期间,带路的赵英俊包括我在内,都能确定我们走的是直线。但是我们走过了眼前的一片浓雾之后,赵英俊就回头对我们笑笑,道:“果然是邪门的很。” 在前面大概十来米远的地方,我们看到了一堆已经熄灭了的篝火,那是匡诺川临出发前烧水熬粥的地方。 “走……走回来了……”匡诺川的脸色顿时像吃了个死孩子一样,难看的要命。 我的心也很凉,眼下这样的情况,如果连多吉都没办法的话,我们没准就要步之前那两个人的后尘,葬身在林海中。 “走,接着走,我看看究竟有多邪。”赵英俊显然也没有办法,只不过一个劲儿的给我们打气,而且我觉得他好像也被惹恼了,空有一身本事,却怎么都用不上。 我一边一边忍不住想,想看看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我们才能沿着一条直线却走回出发点。但是事情明显不对了,想太多无用。我就和赵英俊说,是不是这次调转一个方向,从熄灭的篝火处朝南走。那是和之前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说到底还是我不认命,想知道我们是否真的陷入了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怪圈。 “好像没用的。”匡诺川觉得我们是犯了走山的忌讳,他是走山的,对这一套深信不疑,当时就有些丧气的说:“不管从哪个方向走,还是在一个框框里绕圈子的。” 赵英俊不和他讨论这些,继续带路朝南边走,但是只走出一段路,我就发觉非常不妙,因为方向完全不同了,可是我们周围的树,依然是那种诡异一般的相像,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们被放逐到了一个玩具城堡里。我想着,当年那两个人遇到的估计是和我们完全相同的情况,彻底被困死。 不出所料,当赵英俊带着我们走了很久之后,我们又从前方的一片浓雾中隐约看到了熄灭的篝火堆,这就表明,匡诺川没撒谎,不管从哪个方向走,始终还是会回到原点。三个人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朝另外两个方向走着试试,还是停下来想想其它主意。 这时候,我们听到落叶层下面有很轻很轻的一声咔嚓声,赵英俊一刻都没放松,听到声响后身子就是一动。紧跟着,前方差不多十来米远的地方骤然暴起了一片白烟,那种白烟像是面粉之类的粉末洋洋洒洒,即便在浓重的白雾中也显得很扎眼。白色的粉末一扬起来,从飘洒的粉末中就印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影子。因为雾很浓,十来米外的东西很难看清,所以一时间也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 白色的粉末很可能是多吉抛出来的,赵英俊看到前面模模糊糊的影子,马上就趴了下来,我和匡诺川慢了一拍,就在我将要触地的那一刻,看到还未落尽的白烟中,有两个很小的影子飞快的扑向前方。我觉得这种白色的粉末好像专门用来让什么脏东西显形,因为那两个很小的影子貌似就是多吉养着的两个小鬼。 小鬼的速度无比的快,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已经扑到了那个模糊的影子前,我听到了一阵扑扑通通的声音,紧跟着,声音一下子杂乱起来,一道非常飘渺的叮铃声从那边传来,随后是一声无比凄厉的小孩儿的尖叫。 非常诡异,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密林中的浓雾瞬间浓重了很多,甚至连眼前几米的地方都看不见了,但是随即,浓稠的雾气仿佛被一阵狂风猛然吹散,视野一下子又清晰起来。浓雾散开的一刻,我们三个人马上就发现周围的林子好像无形中变了,跟遭遇鬼搬山之后途径的情景完全不同。 “这是原来的路!是原来的!”匡诺川忍不住就大喊了一声,从绝境中猛然看到了生机,而且这转变来的更快,让他非常激动。 也就在视线清晰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前面十来米远的那道很模糊的影子。我不知道我看的准不准,但视网膜反馈给大脑的信息确实是这样的。 第144节 我仿佛看到了一只狐狸样的东西,直立着两条后腿,像人一样站着,白色粉末荡起的白烟已经落尽了,再看不到多吉养的小鬼,但是这只狐狸仍然被纠缠着。虽然还有段距离,但我好像能看到那只狐狸的眼睛。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动物的眼睛了,简直是一双带着情绪和情感的人眼,它一边不断用两只后腿蹬地拜托小鬼的纠缠,一边冷漠的望着我们。 “是只山仙。”匡诺川举着的猎枪放下了,他很犹豫,在他们家附近,管这种野生的狐狸叫山仙。走山人进林子狩猎,不管穷到什么地步,但有两种东西绝对不能杀,一个是蛇,一个是狐狸。他们认为这两种东西几乎通灵的,而且报复心很强,惹到它们会带来更大的祸患,所以一般遇到蛇或狐狸,走山客都要绕过去,有时候看到意外受伤的狐狸,他们还会给包扎一下放掉。 在匡诺川犹豫的同时,那只直立后腿站着的狐狸眼前,落叶唰的爆起一团,多吉的身影从落叶中骤然出现,一伸手就抓住了狐狸的一条后腿。 第175章 林海(六) 多吉伸手抓住那条狐狸一条后腿的同时,趴在地上的赵英俊箭一般就蹿了过去,但是那只狐狸的反应能力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多吉一下子抓空了,狐狸嗖的转身朝林子的深处跑去。多吉翻身爬起来,一急之下叽里咕噜就冲我们叫了几声,那意思好像是让我们去追。 在狐狸逃走的同时,我听到了之前听过的那阵很飘渺的叮铃铃的声响,声响很短暂,随着狐狸消失在林子中。 又黑又瘦鬼一样的多吉显然把匡诺川吓了一跳,但现在没法跟他解释什么,我赶紧抓着手弩就过去,赵英俊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放枪,想打那狐狸。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放走,我明知道手弩的射程没那么远,不过也跟着放了一箭。 赵英俊的速度太快,我跟不上,跑了一会儿,勉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在这场追逐中,那种飘渺的声响断断续续,不绝于耳。匡诺川很快也追了上来,但他全力阻止我们,不让杀那只狐狸。 “你有点迂了!”我一边跑,一边喘着气对他道:“就是它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你还心软?” “杀不得!不能杀啊!”匡诺川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们说,跟我商量不通,又加快脚步去追赵英俊。 一路追出去最少有一公里,地形难走了,我从后面慢慢追上去。重新看到赵英俊背影的时候,他抬手朝前面放了一枪,但是这一枪估计要打偏,因为匡诺川临时挡了赵英俊胳膊一下。 但是没想到这一下竟然歪打误中,枪响之后,赵英俊回头就对我喊:“打中了!” 我赶紧费力的爬上去,露头的一刻,顿时看到距离赵英俊大概十几二十米远的地方,那只狐狸被打伤了,但是仍然在跑,它受伤之后速度明显慢了很多,赵英俊拔腿就追,匡诺川心神慌乱,跟在后面哭丧着脸劝,说那是山仙,绝对不能杀的。 我不由就松了口气,以赵英俊此刻的速度,完全可以追得上受伤的狐狸。 那只受伤的狐狸跑动间,一阵听过不止一次的叮当声就又不时的响起,就在赵英俊将要追上狐狸的时候,前面的狐狸一下子不见了,但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顺着地势飞快的跑下林子间的一道很窄的峡谷中。那道峡谷不仅窄,而且深,陡峭到了极点。狐狸跑下去之后,赵英俊堪堪赶到,犹豫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敢追过去。 “就差那么一点!”赵英俊恨恨的啐了口唾沫,但他身后的匡诺川却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在他看来,总算是没有破了走山客的老规矩。 我们三个人聚到一起,赵英俊抽烟抽上瘾了,还在因为追击的功亏一篑而暗暗懊恼。 “这只狐狸是不是人养的?”我问道:“它一动,就经常能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叮当声,好像是一只铃铛在响。” “那不是铃铛。”赵英俊狠狠抽了口烟,道:“不过这只狐狸确实很邪,它脖子上戴着什么东西,就是那东西在响。” 我一听也很失望,那只狐狸给我的印象很深,就像山野传说中活了很多年的灵狐一样。我跟赵英俊谈了谈,多吉一直没露面,但旁边的匡诺川就小心的问我们,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实诚却不傻,多吉一现身,他就知道这肯定是我们的人。 “确实有点要紧的事情,兄弟你就不要多问了,把我们带到快接近圆头山时,你就算完成任务。”赵英俊叼着烟,从身上掏出薄薄一叠票子,塞给匡诺川。匡诺川接这些钱接的很不利索,不过已经走到这里了,最后他还是接过钱,没再多问。 但匡诺川不问并不代表他不怀疑,只不过是给我们也给他的朋友留个面子,接下来,他带着我们赶路赶的很急,可能也想早点卸下身上的包袱。接下来的行程间,我们很小心,唯恐那只狐狸再悄悄的找麻烦,我也觉得这种东西的报复心估计很强,不过想到多吉就在附近,我心里没有之前那样紧张了。 那只狐狸没有再出现,之后也没再遇见比较棘手的情况,匡诺川按约把我们带到了距离圆头山还有大概一天路程的地方。这个汉子还是很仗义的,尽管已经怀疑我们,却仍在担心我们的安危,他想了很久,说反正已经走了几天了,不差一天的路,不行的话干脆把我们直接带过去。我们到圆头山那边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不想再让匡诺川了解更多的事情,所以婉言拒绝了,让他就在原地等着。 仅剩下的最后这一天路程仍然没有什么意外,我们是在第二天中午看到圆头山的,那确实是一座比较特异的山,这片林子没有很高的山峰,圆头山只是比其它山高了那么一截,最主要的是,它的山顶仿佛被人修过一样,呈现出一种椭圆形,所以就很独特,容易被人记住。对于这里的情况我们不甚了解,只是通过本子上的资料知道圆头山的东面被代称为d3区,是个非常危险又古怪的地方。如果放到一般人身上,已经得到了提示,肯定会放弃比较危险的区域,但赵英俊偏不,越是危险他越是兴趣浓厚。 “这个地方比较奇怪哈。”赵英俊道:“你说那架飞机是怎么回事?” “还是不要管飞机了,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再说本子上的资料记载的时间距离现在最少十多年了,这里面有什么变故也说不一定。” 其实我最关心的是一件事,很久之前的不明队伍在这里曾经死过人,但没有记录详细的死因,这就说明,连他们可能也不清楚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一定得尽力搞清楚。我们暂时留在原地没有前进,不过我怎么拗都拗不过赵英俊,在他的大力建议下,我们就跑到离圆头山东面比较近的地方,在这里宿营。其实赵英俊是想亲眼在这里看看,会不会出现当时不明队伍遇到的奇怪的现象。 但是从半下午一直守到天黑,屁大点的动静都没有,天黑之后多吉也跑出来了,我们三个人烧火烤一些匡诺川给的熏肉,吃完饭,赵英俊接着盯住那边看,我跟多吉就先睡。这一下子从入夜睡到凌晨,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赵英俊打着哈欠目不转睛,我就劝他不要那么死心眼了,该休息必须休息。 “这次你不要偷懒。”赵英俊睡之前叮嘱道:“一有动静马上叫醒我。” 他睡之后,我被夜间嗖嗖凉的山风那么一吹,顿时就无比的清醒。天气越来越冷,过上几个月,这一年就算过完了,我望着头顶的月亮在想,想着自己还有几年可过。有时候静下心来思考思考,我确实恐惧死亡,但是死亡真的要降临,人力很可能无法阻挡,被逼到那个份儿上,认命就是,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揭开谜题,我想如果这样死去,我会觉得非常遗憾。 守到后半夜,我裹着两件衣服开始犯困,就来回走动一下,让自己清醒,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出纰漏。 我只站起来走了不几步远,突然觉得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一种陌生的香味,形容不出,就好像好多种很鲜美的肉和蔬菜烹饪提取精粹后的气味,无比的诱人。我心里猛然一惊,想起了匡诺川的讲述。 这个时候发生的事,在我的经历中可能也算是比较邪气的一件。如果我的脑子没问题话,反应过来之后就应该马上喊醒赵英俊,但是我没有,因为当时闻到气味的同时,香气一下子就浓郁了很多,香气占据了我身体每一个细胞,脑子里的概念完全消失了,就想着找找这种香气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说这件事比较邪,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已经觉得香味不对,但神经却偏偏控制不住身体,我不仅没有通知赵英俊,反而就在附近慢慢的寻找起来,寻找香气的来源。 圆头山东面的林子很稀疏,只有不多的灌木和草皮,我只走了几步,又觉得香味浓了些,而且好像是从地表上传来的,我低下头看,稀疏的草皮中没有什么东西,但是草皮中间有几道因为干旱而裂开的小缝,我没有任何根据,不过脑子里就茫然的判断,气味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我蹲下来就用手去挖,土壤很干燥,但手指头一抠就抠下一大块地皮,在这块地皮被抠下来的一瞬间,香气猛然达到了最浓烈的地步,我看见地皮下面的土壤里,有两个大概栗子那么大的圆圆的东西,这东西像草菇一样,是白色的。 现在书写这些经历,可能看到的人会觉得那好像没什么,但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那种感觉,两个圆圆的散发着香气的东西,在那一刻对我而言,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诱惑力的东西。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时就把它们挖了出来。 第176章 林海(七) 我一把就从土壤里拿到了这两个东西,随手抹掉上面的土屑,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塞到嘴里。当时的情景对我来说绝对是非常矛盾的,我知道这东西可能不对,但思维里就想吃它,因为那种香气太诱人。 我可能是不清醒的,当我吞下这两个如同草菇一样的东西时,就觉得这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咀嚼着它,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跟着一起吞下去。完全没有意识了,只想再四处找找,看还有没有这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里好像升腾起一片燃烧的火,热的要命,热度慢慢从小腹开始蔓延,不多时就覆盖了全身上下,那种热是很难忍受的燥热,仿佛肚子里有一台机器,在不断的制造热量。身体的高温把脑子都烧糊涂了,我不敢完全确定,但大概感觉自己因为燥热而逃掉身上的衣服,却还是不肯放弃对那种东西的寻找。 随即,我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我,慢慢的转过头,我看到了赵英俊。我虽然被烧的糊涂了,但完全认得他,身体里那种灼热的温度好像让声带都受到了影响,看到赵英俊的那一刻,我感觉来了帮手,我就想招呼他一起帮我找,不过我说不出话,这让我很急躁。 “快!按住他!” 在我急躁的同时,就感觉身体里好像有无数个细胞一下炸裂了,肚子那里胀的很厉害。我的眼前顿时黑了,不过还是能听到多吉的声音。 紧跟着,我感觉自己被放倒,双手又被紧紧的按住,那一刻,眼前突然能看到东西了,我隐约看到多吉从一个又脏又破的小布囊里拿出几只被风干的虫子,蜈蚣蜘蛛之类的虫,然后随手把风干的虫子捏碎塞到我嘴里。 接下来的感觉比死都要难受,肚子不仅仅是涨的厉害,而且好像有什么在里面翻江倒海,多吉和赵英俊一人架着我一条胳膊把我扶起来,他们两个不知道是谁在我喉结上按了一下,顿时,强烈的呕吐感涌动上来。我一张嘴,鼻涕眼泪随着呕吐物一起朝外冒,吐的昏天暗地,眼睛完全被糊住了,睁都睁不开。 这样的呕吐几乎可以称得上酣畅淋漓了,我吐了很久,最后感觉把五脏六腑一起都吐了出来,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了。肚子的胀痛感消失,但身体所有的力气仿佛都随着呕吐而流失殆尽,一屁股坐到地上,仰面躺倒。 “应该是没事了吧?”赵英俊转头去问多吉,我能看到他们俩,但身体疲惫的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多吉说不行,两个人不由分说,又把我架起来拼命的灌水,肚子灌圆了,多吉又给我吃那种虫子碾碎的粉末,这是强效的催吐剂,我一翻身接着吐。这一次我清醒了很多,可以看到吐出来的水里,有一小团一小团绿色的絮状物,不知道是什么,反正非常恶心。 第145节 如此接连吐了三次,我几乎要休克了,他们俩才把我抬到了火堆旁,烧水继续给我灌葡萄糖。喝完了水,稍稍好了一些,但我总是有种隐隐的感觉,觉得自己还是哪里不对劲一样。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心里就一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好像瘦了一大圈,腮帮子都凹进去了。 “很险。”多吉蹲在我旁边,看看我的眼睛和舌头,松了口气:“不过没事了。” “你吃什么东西了?”赵英俊又递给我一些葡萄糖,疑惑的朝刚才我呕吐的地方看了看,道:“吐了那么一大滩。” 赵英俊说我吐的都是绿色的絮状物,就好像潮湿发霉以后的棉花,呕吐物的数量让赵英俊觉得惊讶,那几乎有我体重的三分之一了。 他这么一说,我端着缸子就打了个冷战,感觉一阵阵的后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匡诺川还有他祖父亲眼目睹的那些脱掉了衣服的人被他们叫住或者拉住之后,随即肚子就爆裂了,死的很惨。我一边喝水一边跟多吉赵英俊讲了从土里挖出的那种东西,我一说完,赵英俊觉得很好奇,当时就也想去挖,不过感觉不靠谱,所以咂着嘴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时候,多吉想了想,就说在他家那边,有一种很罕见的野生真菌类的东西,生长在比较潮湿的草皮间,有时候,牦牛犊子误食了这种东西,肚子就会和吹气球一样的慢慢涨起来,如果旁边恰好有那些经验丰富的人,还可以救得回来,否则,涨到一定程度,牦牛犊子的肚子就会被涨破。多吉小的时候,他家附近还有人信奉古老的祆教,祆教巫师会收集这种东西作为一种药的配方。 但为什么吃了这种东西会这样,多吉就说不清楚了。我胡思乱想,这种东西被误食之后,细胞分裂的速度非常之快?尤其是在汲取了生物体内的营养时,那种速度会达到惊人的程度?否则的话,这个现象解释不了的。 “我们放弃这个d3区吧。”我心说这次真的是命大,恰好有多吉在场,否则赵英俊本事再大,估计也救不到我:“你不要再等着看飞机了。” “其实我也打算等到天亮就走的。” 不久之后,天擦亮了,我们果断就变换了方向,朝另外的路接近圆头山,从本子上的记录可以得知,d1和d2区比d3区要安全的多,尽管分辨不出前两区之间的划分,但无论怎么走,都会比d3要踏实。 我们直接就彻底的绕了个方向,从这里朝圆头山的西边走,圆头山附近是老林中的一个断裂带,因为山比较多,植被稀少。圆头山的旁边还有几座高低不同的小山,西边的一座小山跟圆头山相隔很近,从两座山之间穿过去,就像走在一条峡谷中。 还没有完全到达圆头山西侧时,我们就看到一条瀑布倒挂在两座山之间的峡谷尽头。赵英俊当时就开始琢磨,他说我们一路过来,没有见过河,这条瀑布流势这么猛,那么水都流到什么地方去了? 又朝前走了一段,我们看清楚了,这条瀑布的下方没有水潭,所有的水都顺着地势流到了一条很深的断谷里面,水花飞溅出很远,一靠近就凉飕飕的。 “这下是不是有点麻烦?”赵英俊蹲在那条断谷的一边,朝下面看了看,大声道:“你看看本子上的第二幅图,e1区的位置是不是就在最西南方向的?” “怎么,你怀疑这下面是e1区?” “这片林子虽然常年都没有人来,但地表上就这么多东西,能复杂到哪里?我一直都觉得第二幅图,是地下的平面图。”赵英俊道:“要是那样的话,真的有点麻烦,这么多水灌下去,万一积到什么地方,我们又没有一点潜水的装备。” 我们商量了一下,赵英俊就先下去试探性的看一看,我们的绳子不多,就两盘登山副绳,如果这条断谷下面的深度超过一百米,那就真的没办法了。不过赵英俊下去了一会儿,就让我和多吉也下去。 断谷从上面看好像是直的,但是真正朝下爬的时候才会知道两旁的石壁起伏很大,朝下爬了十几米远,头顶就慢慢变成了一条带着光亮的细线。赵英俊在大概二十五米的地方等着我们,他所停留的地方,是一条岩层中间的空挡,就好像夹心饼干之间的那层奶油一样。这条空挡只有一米左右高,赵英俊判断,这不会是我们真正的目的地,人钻进去连腰都伸不直。 “再朝下看看。” 三个人慢慢的继续朝下,到了六十米的时候,断谷顿时狭窄了很多,从瀑布上面流下来的水没有太大的空隙朝下面灌,一下子就在左右淌开了。这时候,我们抹掉脸上的水,在周围观察着,我朝右边看了看,隐约看到大概七八米外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好像斜斜的挂着什么东西,我看的不很清楚。 赵英俊丢下绳子,顺着石壁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就爬过去,然后带着那东西回来。那东西猛然看上去好像一根锈成团的铁棍,但只要认真一分辨,就能看出那是一支枪,而且是我小时候经常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三八大盖。 “枪周围没什么东西。”赵英俊试着去拉动几乎看不出样子的枪栓,但是已经锈死了:“就枪的背带把枪挂到石头上了。” 这种枪早就淘汰很多年了,就算是之前到这里的队伍也不可能装备。我想着,应该是伪满时期的东西,他们的航测飞机在圆头山东边失事,过来找飞机的时候必然会整体观测圆头山,发现这条断谷,日伪可能会试探性的派人下来。当兵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不会丢下自己的枪,枪在人不在,那就说明当时下来的人肯定是出事了。 “现在要不要继续下去看看?”赵英俊道,断谷狭窄的缝隙完全被上面流下来的水给堵满了,透过哗哗的水流,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只有自己下去,才有可能看得清。 就在我们商量着要不要下去的时候,三个人几乎同时听到了一声飘渺的叮当声,听到这声音,我湿透的头发恨不得马上直立起来。这是那只诡异的狐狸出现时才会偶尔发出的声响。 第177章 和狐狸的战斗(一) 那只狐狸没死!而且竟然一直跟了过来! 不仅仅是我,就连赵英俊都出现了一丝慌乱,那只狐狸很妖异,果然是通灵的东西,报复心很强,当时赵英俊没把它打死,它脱险之后没有马上报复我们,而是一路悄悄的跟到了这里。我怀疑这只狐狸的智商已经很发达了,我们吊在这个地方上不上下不下,而且几乎全靠绳子才能借力,它选择此时进行攻击,对我们来说相当要命。 飘渺的叮当声传来之后,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狐狸躲在什么地方,但随后不久,一阵轻微但是却很清晰的声响又随着叮当声飘来,那种声音猛然一听,就好像有什么啮齿类的动物在偷偷的啃东西。 “他娘的!”赵英俊的脸顿时发白,朝头顶望了一眼:“它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啃绳子!” 我被吓坏了,这种登山副绳虽然结实,但比较细,狐狸没办法一口给咬断,可是如果它锲而不舍的啃,迟早会把绳子弄断,我们悬在这个地方,绳子一断就拉倒了。 我们判断,狐狸肯定在距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因为从这里到头顶上方,六十来米,啃东西的声音不可能传的那么远。但这种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奇怪,周围都是水声,啃东西的声音却仿佛有种超强的穿透力。赵英俊叫我在石壁上先找一个牢靠的可以借力的地方,然后他朝上爬了爬,多吉攀着石壁也迅速的移动。 他们左右在寻找狐狸,我留在原地,紧紧扒着一块凸起的石头,一只手握着已经拉开弦的手弩。他们两个人没敢跑的太远,而且动作也不可能像在平地上那么快,前后几分钟时间,没有看到狐狸的影子,但心头的不安却越发严重,我估摸着,如果再不阻止,绳子马上就要断了。 不能再指望绳子了,这是我心里的念头,我尝试着完全把身体的重心都转移到石头上。又是几分钟之后,赵英俊和多吉还是没有发现狐狸,他们也感觉离我稍稍有些远了,不怎么放心,受环境的限制,每个人所带的光源就从左右开始朝这边爬。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猛然一抬头,抓着石头的手就差点抽筋。我用的还是那种潜水灯,可以拿着,手脚不方便的时候可以戴在头顶,和矿灯类似,透过灯直射向上的光线,我顿时看到那只狐狸,就在距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注视着我。 距离如此之近,我看的非常清楚,这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内正视这只狐狸。我不知道它活了多久,很瘦,但那双眼睛,却有一种妖异的光芒在闪烁,它望着我,就好像一个蓄谋已久的人在看我一样。 也就在这一刻,我看到这只狐狸的脖子上,挂着两块像月牙似的东西,就如同人脖子上戴的项链吊坠一样。那两块东西泛着老铜所特有的绿锈,相互碰撞的时候,就会发出不算特别清脆的叮当声。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去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赵英俊和多吉尽管都在,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绝对赶不上救我,想要活命,完全要靠自己。我打消了所有的念头,一只手仍然紧扒着石头,控制住身体,另只手瞬间举起了手弩。 叮当…… 那只狐狸以一个头上脚下看着很诡异的姿势贴在石壁上,它根本就没有躲避我的意思,在我动手的同时,它眨了眨那双妖异的眼睛,来回晃动了几下脑袋,脖子间的两块月牙老铜相互碰撞,和铃铛一样叮当作响。尽管狐狸近在眼前,但月牙老铜所发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虚幻缥缈。 近距离听到这种声音和远距离听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远距离听,叮当声很奇怪,但近距离听,我的眼睛顿时就模糊一片,感觉看到的东西都带着重影,好像整个大脑都要晃动着脱离颅腔飞出来一样。我心底还有那么点残留的意识,咬了咬牙,继续举起手弩。 不过残存的这点意识已经不够做什么了,叮当声不绝于耳,我的意识出现了恍惚,猛然间,我眼前模模糊糊的那只狐狸好像变了,变成了一个戴着高冠的人。他身上的衣服非常奇怪,但是脸庞却那么的清晰真实。 那一瞬间,我已经恍惚的意识仿佛要被震的苏醒过来,因为人脑中的一些记忆太深刻的话,就算失去了意识,它仍然留在脑海里。我看得出,这个戴着高冠的人,是李富生。绝对不会错,肯定是李富生。 但我只有这么多意识,随即,我感觉脑子呼的清醒了一点,然而清醒的同时,我发觉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身体正直直的朝下坠落。坠落的过程很短暂,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砰的一声就落到下方的流水中,我的手脚乱晃,想抓到什么东西,但周围没有借力的地方,水流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就把我冲到了水流下的断谷中。 我根本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会有多深,只有身上的潜水灯光线随着我一起掉了下去,可能就是两三秒钟的时间,我的身体触地了,摔的脑壳发昏,我摔落的地方地势倾斜,所以身体落地之后接着就朝下面滚,这一滚动就更晕了,我还是下意识的乱抓,不知道滚动了多少圈,终于抓到了流水下的一块石头,不过石头被长年累月的水流冲刷的很圆滑,一下没抓住,又朝下滚落了几米之后,我又碰到一块石头,石头比较大,滚动的势头总算是停止了。 我感觉鼻子在流血,身上也被撞的生疼,幸好潜水灯没丢,我强撑着把灯放好,左右看了看。水流从断谷流下来之后,就顺着一面很宽也很陡的坡面继续流,我看不到那么远,不过水流在坡面的尽头汇聚,可能有一片面积非常大的积水。我肯定不能朝下走,尽管上面的情况难以预料,那只邪气的狐狸还在,但我只能上去,要么就呆在原地。 流水声很大,但在我紧张的思考中,隐约听到了一声枪响,赵英俊还有多吉肯定和狐狸交手了。现在脑子算是清醒了,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我确认那是幻觉,可是幻觉中出现了李富生的身影,这就不好讲了。即便是幻觉,却也总得有使幻觉产生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上必然带有李富生的痕迹,否则不会好端端的在幻觉里看到他。 我想着要不要现在回去,但以我这样的身手,就算回去也只会给他们两个添乱拖后腿,我就打算在这里先等等。不过几分钟之后,坡面上方的水流中猛然绽放出一道光线,与之而来的还有一条从水流里面冲过来的身影,对方冲进来的一刻,也看到了我手里的光源,接着就大喊了一声。 “我没事!”我听出是赵英俊的声音,连忙回应。 赵英俊带着还没用完的那些绳子,几乎是一路猛跑到我身边,我们两个身上都是水,他把绳子的一端系到我腰上,道:“我们的绳子没事,是那只狐狸搞的鬼,多吉在上面跟它斗。” 第146节 说着,赵英俊朝坡面的下方望了望,黑咕隆咚的,那边可能会有什么,不过现在不能看。我们抓着绳子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水流,回到刚才停留的地方,周围一片漆黑,我拣起了卡在石头间的手弩,我们两个的光线照了照,赵英俊大致还知道多吉和狐狸搏斗的地方,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多吉整个人贴在石壁一个凹陷处。上下左右几乎全部都被那种叮当声给充斥了,连轰鸣的水流声都掩盖不住它。叮当声让人头晕眼花,连赵英俊都不怎么能顶住,手脚攀爬间受到很大的阻滞。他爬一段就甩甩头上的水,很紧密的观察着周围,但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那只狐狸。 叮当声越来越密集,就好像周围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同时发出声响,我的视线又开始模糊,而且脑子一个劲儿的发昏,感觉看到的东西又出现了重影。这是很不好的预兆,再迟滞片刻,肯定会有幻觉,不用那只狐狸搞鬼,我们自己就会掉下去摔个半死。 “呆着不要动!你能自保就行!”赵英俊咬紧牙关,猛然一挺身子,开始朝多吉隐藏的地方爬,多吉再怎么说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赵英俊不放心。 周围的水汽很大,到处都是飞溅过来的水花,多吉那种白色的粉末用不上了,否则早就让那只妖异的狐狸现身。我呆在原地紧张的注视四周,心想着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如果找不出那只狐狸,我们会被死死的缠在这里。 赵英俊爬到多吉附近的时候,把光线调到了最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就在赵英俊爬过去不久,叮当声猛然大作,几乎达到了最高峰。 隐约中,我看到赵英俊贴在石壁上的身体猛然一晃,好像承受不住一下子大作的叮当声,歪歪斜斜的要掉下来。 第178章 和狐狸的战斗(二) 那一刻,我的心差点蹦出来,尽管自己没多大力气,却还是挣扎着朝前晃了晃,想去接住赵英俊。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好像身体就在云里漂着一样,但我就想着赵英俊千万不能出事,更不能死,这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虽然猥琐又粗鲁,事实上,对于朋友,他非常的照顾。 上面的赵英俊身体一松,但他的身手非常出众,尤其是常年一直在做一些让人精神高度紧张的事,所以反应快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身体松懈的同时,他的一只手临危扒住了一块石头,整个人顿时悬空,来回摇晃。紧跟着,缩在凹陷里的多吉一弯腰,使劲伸手抓住赵英俊,两个人一起发力,赵英俊蹬腿就爬到了多吉旁边。我恍恍惚惚的出了一身冷汗,这也就是赵英俊,再换个人过来,已经掉下来摔的半死了。 突然间,多吉大喊了一声,喊声里面包含着愤怒,估计是狐狸真把老头儿给惹毛了。周围叮当不停的声响随着多吉的一声大喊好像停顿了那么半秒钟,但喊声一落,又铺天盖地的占据了整个空间。这个时候,我已经不仅仅是视线模糊的问题,一听到那些叮当声,我就觉得恶心,心口发闷,说不出的烦躁,连呼吸都不顺畅。 咚……咚咚…… 一声类似于鼓声的声音骤然间从多吉那边传了出去,鼓声虽然不大,但同样具有穿透力,我的心脏随着鼓声砰砰的跳动,不过,两块月牙老铜带来的烦躁和恍惚,一下子就减轻了很多。 鼓声一出现,被叮当作响的声音淹没了,我抬头看看,看到多吉仿佛拿着一面小手鼓样的东西在敲,漆黑的鼓身,发灰的鼓皮,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东西了。鼓声被淹没之后,又像暴风雨里的一艘小船,在起伏的浪尖中冒了出来。如此反复了几次,鼓声好像渐渐占据了上风,虽然这种交锋是看不到的,但可以明显感觉出,月牙老铜发出的叮当声已经微微凌乱。 多吉和狐狸在斗,我不知道赵英俊感觉如何,反正我是快让整死了,每次叮当声和鼓声交替占据上风的时候,我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大概几分钟之后,四周无处不在的叮当声渐渐减弱,有几声叮当声可以察觉到明显的来源。 叮当…… 最后,所有的叮当声全部聚集到了一处,我感觉头顶上仿佛被什么东西踩掉了几块小石头,我急忙把光线朝那边照,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有影子在光线边缘一闪而过。 肯定是那只狐狸,我想都没想,抬手发射了手弩,这个距离上,强劲的手弩很有杀伤力,但不能确定是否可以击中狐狸。我再接着去照,就看不到狐狸了,这真是山林里的灵物,在如此崎岖的地势中如履平地。 鼓声仍然不绝,赵英俊也缓过劲了,他的感官能力比我强的太多,一路用手电朝上方来回的照射,时不时的会开一枪。在枪声的间隙中,我听到两声唧唧声,不知道是不是狐狸发出的。赵英俊在全力以赴,多吉也没有闲着,一张老脸几乎皱成了核桃,把黝黑的小手鼓打的像雨点一样密集。叮当声一消失,那种鼓声就让人非常受不了,我又给手弩装了一支箭,在搜索狐狸的影子。 “卧槽尼玛,卧槽尼玛……”多吉打着手鼓在大声的叫着,那可能是他的一种咒语或者经文,但怎么听都像是在骂街。 哗啦…… 当鼓声密集到了一定程度时,在我们头顶十多米的那片石壁上,哗啦的掉下来一片散碎的石头,紧跟着,赵英俊的手电光照出了那只狐狸,它好像被鼓声震动的撑不住,两条后腿踩脱了一片松散的石头,只剩前爪扒着石块,身体摇摇欲坠。山里生活的野物,智商低,但应变能力其实只会比人更强,这只狐狸尤甚,身体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两条悬空的后腿就尝试着寻找落脚地。 “去!” 多吉跟着大叫,我就看到昏暗中,有两团仿佛带着磷光的东西沿着石壁飞快的朝上蹿,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到狐狸所在的地方。这里毕竟不是平地,而且狐狸再狡猾,它也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然而多吉养的两个小鬼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一蹿过去就死死的缠着狐狸不放。 “这次绝对不能让它再跑掉!”赵英俊精神一振,眼珠子飞转,在找可以攀行上去的支点。 狐狸的叫声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孩儿的尖叫混成一团,我看到狐狸扒着石头,身体麻花一样的扭曲着,两条后腿几次想搭着可以借力的地方爬上去,但都被小鬼缠的很死。这样揪斗了一会儿,狐狸明显不支了,它使劲的晃着脑袋,脖子上的两块月牙老铜当当一响,一团泛着微微磷光的小鬼砰的仿佛爆散了,只在轰鸣的水声中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凄厉的尖叫。 “娘的!”赵英俊狠狠在身上抹了抹,一步横跨出去,然后抓着垂在石壁边的绳子,飞快的朝上爬,他一发狠就很可怕,那种势头完全是要把对手弄死,否则绝对不肯罢休。 狐狸脖子上的两块月牙老铜真的非常奇怪,叮当一响,凶恶的小鬼就对它很忌讳,但小鬼并没有跑掉,还在那里纠缠狐狸。狐狸的一条后腿搭住了可以借力的地方,但另一条后腿被一团磷光裹着,怎么甩都甩不脱,它勉强站稳,只用一条后腿发力,身子一蹦,在陡峭到极点的石壁上快速的向上挪动。 就在这时,赵英俊也迅速爬到了跟狐狸平行的位置上,他的视力也比我好,一眼看见狐狸的一条后腿带着不明显的血迹,那肯定是上次受伤之后还没有痊愈的伤口。赵英俊伸手就举起枪,砰的一枪过去。他的枪法很不错,距离又这样近,这一枪打在狐狸的后腰上,子弹的冲击力让狐狸在峭壁上翻滚着滑落,但狐狸滑落几米之后,爪子抓到了什么东西,下坠的势头缓了缓,就是这一缓的空挡,它竟然沿着峭壁中一条横着的凹陷带移动,想脱离赵英俊的视线。 赵英俊毫不犹豫,手里的枪随着狐狸的移动划了一道弧线,枪口又喷出一团火花,这一枪再次命中,移动中的狐狸终于支撑不住了,爪子一松,身体急速的朝下坠落。在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下坠的狐狸好像被什么东西拦腰截住,一下子就挂在距离我很近的地方。 狐狸被挂住后,还在微微的左右摇晃,这一下我看清楚了,是那支已经生锈的三八大盖,赵英俊之前随手把它挂在那里,枪口前已经生锈的刺刀斜斜的向上,很凑巧,狐狸从上面摔落,顿时就被刺刀捅穿了。 赵英俊和多吉都飞快的下来,直到他们都到了,我才一点点的迈动脚步。我们凑近了狐狸,它的身体完全被刺刀捅穿,就那样挂在三八大盖上,我们凑过去的时候,它还没有彻底断气,我看着它,它仿佛也集中精神看着我。 它的内脏肯定被刺穿了,嘴巴和鼻子顺着朝外渗血,这种创伤对人来说都很难忍受,但这只狐狸仿佛没有一点痛楚的感觉,被挂在刺刀上,显得非常安静。它的眼神开始变暗,我始终觉得,这不是一只动物,而是一个人,已经被逼到绝路的人。 那种感觉,让我莫名的诧异,同时还有一种淡淡的哀伤,我似乎完全忘记了这只狐狸在十几分钟之前差点让我摔死的事情,我甚至开始同情它,觉得如果不是这支无意中被挂在这里的三八大盖的话,它即便摔落下去,也不会就这样死掉。 赵英俊不会有任何手软,尽管这只狐狸已经被死死的挂在枪杆前的刺刀上,但他为了保险,还是举起了枪,枪口直指那只狐狸的头部,这一枪下去,狐狸的头绝对会炸开。 就在赵英俊的手指将要扣动扳机时,这只狐狸突然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动作,它艰难的伸出一只爪子,在自己的嘴巴上来回的抹着,它的嘴里鼻子里全都是血,爪子马上就沾满了血迹,接着,狐狸在旁边的石壁上用爪子划拉着什么。这个举动顿时让赵英俊停止了开枪的打算,这货的好奇心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衰减一点。 狐狸的爪子在石壁上一点点的留下了痕迹,那些痕迹猛然看上去好像很乱,但是仔细的分辨一下,却又觉得好像不是乱画的。 它留下了两团血迹,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爪子无力的垂下来,眼神彻底黯淡,只不过它的嘴角却咧出一个弧度,那弧度看上去就仿佛是在微微的冷笑。 叮当…… 狐狸的头也耷拉下来,脖子间的两块月牙老铜最后碰撞着响了一声。它死掉之后,我们三个就站在那里,看着石壁上两团血迹。 “那是什么玩意?”我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一个人在死去之前,无论留下什么痕迹,都有情可原,毕竟是这个星球上智商最高端的生物,但一只狐狸呢? “等等,等等。”赵英俊收起枪,摸着自己的下巴颏,道:“让我好好想想。” “你知道这是什么?”我看着那两团血迹,很抽象,也很陌生,完全就没见过,也没有任何印象。 赵英俊不说话,独自在想,一两分钟后,他突然就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这他娘的是个字!” 第179章 月牙铜 “这是个字?”我很意想不到,因为那两团血迹怎么看都无法跟文字联系到一起,中国历代比较盛行的文字体我虽然没有研究,但至少看过去就能认出这是不是字。 “是个字。”赵英俊对我和多吉道:“但不是中国字,是古朝鲜文。” “你确定没有看错?”我更加意外,一只狐狸临死的时候留下字,这本来就够离奇了,不过还是可以以这只狐狸通灵了为理由解释一下,但如果它不仅留了字,还是外国字,我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能认为这是瞎掰。 “确实是。” 朝鲜和日本距离中国最近,在文化上受中国的影响很深,但单从文字上来讲,他们之间的出入就很大,日本文字借鉴了部分汉字还有一些偏旁部首,所以一直到今天,对完全不懂日文的人来说,还能从日文里看到很多熟悉的汉字。而朝鲜文跟汉字的区别就非常大了,在朝鲜的历史中,他们的文字和汉字完全两码事,但某些历史时期里,汉字也是可以通用的文字。 古朝鲜文字在今天被朝鲜称为神志文字,因为他们研究认为,古朝鲜文字是一个名叫神志的人首创的,关于神志创字还有一段完整的传说,不过这个传说明显是在模仿中国的仓颉造字的传说,只是朝鲜人始终不承认而已。他们固执的认为,神志这个历史人物乃至他创造古朝鲜文字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神志所处的时代是朝鲜半岛的“檀君”朝鲜时期,在檀君的陵墓里,有一个专门摆放石像的区域,这个石像区内东首的石像就是神志。 第147节 不过这也就是朝鲜人自己的研究结果,一说一听的事,千万不能当真。 真正意义上的古朝鲜文字,大概形成在卫满朝鲜时期,也就是公元前二世纪初,抛开古朝鲜文的含义,单从字体上看,它很类似于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盛行在燕赵等国的简化大篆字体。 赵英俊不是历史学家,但天生就是个对任何稀奇古怪事物有着强烈好奇心和求知欲的人,他平时跑野了,很少跟金瓶梅联系,大概两年前,他顺道跑到湖南去找金瓶梅叙旧,很不巧,当时金瓶梅接手他岳父那一摊子产业没多久,忙的焦头烂额,也没空陪他玩。不过金瓶梅在沈阳的一个小“办事处”那边,送回来一批货,大部分是辽金时期的东西,还有一些比较少见的外来货,据说是从那边偷跑到中国境内的朝鲜人带来的。 无所事事中,赵英俊就对这些来自朝鲜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也正因为这些,他才对古朝鲜文字有些许的了解。 “古朝鲜文吗?是什么意思?” “我认识的古朝鲜文不多,但这个恰巧认识。”赵英俊道:“是个死字,你说这只狐狸是不是太狠了,临死了还要咒我们一下。” “这太诡了吧?它怎么能写出一个古朝鲜文来?” “还不知道,先把它弄下来看看。” 赵英俊嘴里很活泛,其实非常小心,可能是被这只狐狸折腾的不轻,在下面几次试探,直到确认狐狸完全断气了,才把它从刺刀上给弄了下来。狐狸确实死掉了,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不知道是我过去观察它观察的不仔细,还是其它原因,狐狸在死了之后,身上好几个地方的毛很快就变的雪白一片,尤其是脖子还有头部,毛几乎全白了。 多吉也在看,主要是看狐狸的尸体有没有什么毒,或者其它的古怪。这也是多吉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到这只狐狸,他看了很久,然后拨了拨狐狸脖子上的两块月牙老铜。 “它,并没有什么。”多吉指了指狐狸的尸体,然后又指指两块月牙老铜:“厉害的,是这个。” “弄下来看看。”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两块老铜好像是戴在狐狸脖子上的,但这么一看,并不是这样。两块月牙老铜吊在一个半圆形的项圈上,整个项圈已经长到狐狸的皮肉里面去了。等赵英俊费力的把项圈给取下来之后,我们一眼发现,两块月牙老铜上,各有一团很难辨认的凹痕,看上去也是古朝鲜文。但赵英俊就那两把刷子,对老铜上的古朝鲜文,根本不认识。 “这是古朝鲜的东西?” 对朝鲜的文化,我了解的不多,但说到古朝鲜有没有青铜器,答案是肯定的。不提朝鲜半岛的原住民是否能研究出青铜冶炼技术,箕子朝鲜在从中原地区迁往半岛的时候,内地正好处于青铜文化的顶峰期。 “两块都很奇怪,尤其这一块。”多吉拿起了其中一块月牙老铜:“这里面有奇怪的东西。” “有什么?” 多吉表达能力有限,比划了半天,还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最后他也急了,掏出一个很小的用挖掉骨髓后的骨头做成的瓶子,对我道:“你自己看看吧。” “又想玩我?”我顿时戒备,上次被多吉摆了一道,差点吓的我出丑。 “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不用这个,你怎么看得到。” 为了能把月牙老铜的古怪完全看在眼里,我也豁出去了,瓶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点粘稠的液体,微微发臭,等我抹到眼睛上时,赵英俊也过来抢,但是瓶子空了。 我注视着那块月牙老铜,眼睛一眨之间,完全被液体给糊住了,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密闭的而且很狭窄的空间,空间里有两道影子,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我看到这两条影子的时候,瞳孔顿时就收缩了。这两个,明显是影子生物,但是它们和普通的影子生物有区别,这种区别不仅仅在于它们的体型高大,可以站立的很直,更重要的是,它们的眼神,带着普通影子所没有的睿智和敏感。 “灵童?影子里的灵童?”我晃了下脑袋,眼前的影子就模糊了一些,我能感觉到,它们好像正在毫无表情的注视我。 我迟疑了一下,转而去观察另一块月牙老铜,那里面同样有两道身影,但不是影子生物,是人,它们一样非常奇怪,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观察有误或者不清晰,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两个残疾人,一个眼睛瞎了,一个没有手臂。从它们的装束上,我能感觉到古老的气息,不过我分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人。 我想,这次大兴安岭之行虽然没有结束就吃了不少苦头,但还是值得的,仅仅两块月牙老铜就可以推测出一些线索。我猜想,李富生肯定在若干年之前来过东北,甚至更远的地方,他来这里的目的不详,不过可以判断出,他很可能捕杀过影子生物中的灵童。 灵童,那是一种超乎想象的生物,它是一个种群的首领,同时也是这个种群乃至更久远的历史的承载者,邝高手,也就是邝海阁曾经多少次想捕捉灵童,都没有成功,很显然,捕捉到灵童之后,能够得到很多隐秘,可能是影子生物这个种群的秘密,也可能是来自地底的秘密。 李富生显然做到了这一点。 突然之间,我就对放走李富生很后悔,虽然之前抓他的时候就清楚这个人肯定知道很多事情,但我没想到,他所知的一切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如果他真的捕杀过灵童,而且不止一只灵童,那么他从灵童那里得到了怎么样的秘密? 可惜,很可惜,李富生走掉了。不过,这个事件背后隐含的终极秘密不是那么容易就揭开的,要不然在很久之前,李富生就已经成功了,他不知疲倦的寻找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事情还没有彻底做好。 “多吉,这两块月牙铜有什么奥妙?”赵英俊很热衷这个,感觉这是一件利器:“要是能掌握,那就好了,看上哪个大闺女,这么一晃,她准要哭着嫁你。” 多吉说,两块月牙铜里面封着怨灵,而且经过了特殊的加持,加持月牙铜的人手段非凡,这种加持的持续性前后延绵上千年。如果这种东西掌握在最初加持它的人手里,后果相当可怕,绝对不是对付这只狐狸那么轻松。两块月牙铜不能碰撞,否则的话,产生出的叮当声随时都会影响周围的人,包括我们在内。 “抹掉原来的加持,不行么?” “不。”多吉摇摇头,表示不行,他解释道,月牙铜加持的道理,跟我身体内诅咒的道理是一样的,他可以硬把东西给弄出来,但这么做同时会把我也弄死,同理,多吉可以想办法抹除原来的加持,不过那么做的话,两块月牙铜就会彻底成为废铜烂铁,没有任何用处了。 “好吧好吧。”赵英俊觉得惋惜,他慢慢把狐狸的尸体拖到旁边一个较为干燥的地方,然后放了几块固体燃料,这种邪异的东西就算只留下尸体也会让人感觉不安全,一把火烧掉是最好的选择。 我看着轰隆的流水,心想着这只妖异的狐狸难道知道我们将要继续朝断谷下面深入?它留下的那个死字,是一种恐吓?还是激将?或者其它? 第180章 水底船(一) 狐狸被彻底烧成了一块扭曲的焦炭,刚才赵英俊下去救我的时候很匆忙,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流水之后的情况,我对他讲了讲,虽然我也看的不是那么清楚,不过下面肯定有一大片积水。 “希望不会太深吧。”赵英俊还在担心我们没有潜水装备,水太深了的话会麻烦,多吉虽然很厉害,但唯一的弱点就是水性不怎么好。 “如果这里真是第二幅图所标绘出的区域,我估计水不会深。”我想着多年前那支队伍的人数也不算多,那个时候的潜水装备沉重的要死,这么深的林子,他们估计也无法把装备给背进来。 我们休息了一下,把身上的小伤都处理了处理,赵英俊就带着头朝流水下面扎,一触及到流水,人根本不用费力,直接就被水流给冲到下面去了,惯力很大,落到流水下面的坡面时还要滚动几下。三个人依次下去,都湿淋淋的,我们把多余还没用完的绳子拽了进来,然后拉着绳子顺着坡面走,在能控制身体平衡的状态下,坡面还是比较好走的,凹凸的石头非常多,有一条绳子就更好走了,我们慢慢的走下去,当绳子即将用尽的时候,坡面也到了尽头。 我预料的很准确,坡面的尽头,是广场一样空旷的阔地,流水在这里流散开了,长年累月的流,就积起了一片不知道深浅的水。光线照射在水面上,只能看到一圈圈微微出现的水纹,黑乎乎的一片。我们暂时没有在水里看到鱼之类的生物,但是丢一颗石头下去,水花翻滚间,偶尔可以看到一团一团仿佛水母一样的絮状物。 “水下面肯定有东西。”赵英俊看到这些絮状物之后就做出判断。 “什么东西?”我随即有点紧张,但这里是绝对的黑暗,只有我们自己的光线,其实看不到水面下更多的情况。 “不要紧张,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我的意思是说,水面下肯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木头一类的杂物,否则的话,水里泡不出这样的絮状物。” 我们在坡面的边缘观察了一会儿,绳子是不够用了,赵英俊比划了半天,然后就准备下去看看。他一手拿着枪,一手裹住那块破布,从坡面尽头一道斜着下去的石脊走,石脊走到头之后,就能够触碰到水面了,他跟玩水一样,两条腿伸进去试了试,接着就慢慢没入了水中。 我和多吉在上面等着,赵英俊这口气很长,一分多钟后呼啦从水里冒出来,他说水面下面确实像有东西,只不过时间比较短,他还看的不清爽。我问他下面情况如何,他道没问题,这下我也忍不住了,让多吉一个人留在原地,跟着赵英俊一块下去。 水很凉,下水之后虽然有潜水灯在照明,但这样的水质注定看不到太远,视力范围如果是五米的话,那么六米以外的东西就完全看不清楚。我憋着一口气,跟赵英俊一起潜下去四五米深,不过位置可能不太对,潜水灯的光照范围几乎贴近了水底,我们两个又浮出来,朝前面游了十米左右,再次下潜。 这一次下潜了四五米之后,潜水灯在水底朦朦胧胧的照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猛然看不清那是什么,就好像一坨长的非常奇怪的东西趴在水底一样。这里的水深大概就是这样了,我们没有装备,没办法一口气潜到底。 这口气用完,就浮上来换气,然后接着下去,我们都在尽力的下潜,但情况不明,不能把一口气全都浪费掉。我们下潜一次就会稍稍的挪动一下位置,从几个方向观察水底的庞然大物,如此反复的沉浮几次之后,那东西的轮廓在我有限的视野中仿佛清晰了一点。 第148节 我和赵英俊一起浮出水面,踩着水交谈,他问我认出来那是什么没有。我试探着道:“我看着,很像一艘沉在水底的船?” “你也这么看?”赵英俊挠挠湿透的头发,道:“其实我觉得那是一艘船,但恐怕是自己看错了,如果你也那么认为,我估计,那就是一艘船。” “这里怎么会有一艘船?”我刚想纳闷,但又打消了念头,反正一直都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里的水底出现一艘船,确实让人非常的费解,这里的积水不算深,面积说小不小,但根据我的观察,水底那艘船的长度,至少在十五米以上,这么大的船只,就在这片积水里航行? 那肯定是单独的一艘船,没有其它船只了,静静的沉在水底很多年,船沉的原因还暂时不清楚。为了尽量把细节再观察一下,我和赵英俊又调转方向,在沉船的四周好多地方一个劲儿的下潜上浮,折腾了最少十几次,再次浮出水面时,赵英俊说,水底下的这艘船有点点像海鹘。 所谓的海鹘,是唐代出现的一种战船,体型不算大,作战能力比较强。不过赵英俊没有确定那就是一艘海鹘,因为这艘船和海鹘之间只是略微的相似,而且沉船没有左右的披水。但基本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一艘古船。 “这么大的船,是怎么弄进来的?”我抬头朝上面看了看,就算是地面上的断谷裂口,也绝对塞不进来这么大的东西。 “可能有别的口,也可能是把原料运进来,就地组装建造的。这个问题可以忽略,反正船已经在这儿了,怎么弄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船弄进来的动机。” 我对这些完全就没经验,想了半天,就想到了俄国人在韩家集那边打捞东西的皮筏子。 “是不是也用船在这里捞什么东西?” “如果单纯打捞东西,用体型小点的船不是更灵活更方便?没必要建造这么大的船嘛。” “那就说不清楚了。” “不是说不清楚。”赵英俊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可能性非常的大,这是一艘船棺。” “葬人用的?”我听了就顿时起鸡皮疙瘩,隐约中觉得这片水面好像又不安静起来。 赵英俊本人不是盗墓贼,但他的朋友里有做这个的,因此也了解一些。根据这艘船的体型,还有沉没的状态,他怀疑这是一艘船棺。因为船只要是有别的原因沉没,不可能沉的那么端正,而水底的这艘船四平八稳,好像已经嵌在了水面下的石头里一样。这就说明,船是有人故意弄沉的。 但他猜测到了这些,却猜不透其它细节了,如果这是一艘船棺,那么墓主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葬在这里?圆头山并不适合葬人,按照这艘船的规模,墓主不会是普通的老百姓,否则造不起这么大的船只。 赵英俊让我留在水面上,然后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下,我估计他是想尽力接近水底的船,但他的肺活量就算大,能在水里坚持多久?即便可以靠近沉船,不过肯定没办法到船体内部去,更重要的是,水面下没事还好,一旦出现情况,只要缠住他两三分钟,那就非常危险了,所以等赵英俊浮出来换气的时候,我就死死的拽着他,不让他再过去冒险。估计他也知道眼前的情况,甩甩头上的水,叹了口气。 “当年的队伍,没有发现这艘船吧,在他们的记录里,根本就没有提到船的事情。” “那是,你以为谁都有我们这种胆子的?”赵英俊意兴阑珊,望着水面一个劲儿的咂嘴,好像很馋的样子,仿佛恶鬼看到了美味,却吃不到嘴里那种感觉:“他们也没有潜水装备,估计见到水就绕着走了。” 可能真的没办法了,我和赵英俊就打算朝回游,汇合多吉之后从别的地方继续朝前,反正不管危险不危险,当年那支队伍走过的地方,我们肯定要走一遍。 就在我和赵英俊刚刚转身游动的时候,就感觉水里传来一阵比较大的动静,一股一股的波动带着水花从下面翻滚上来,我顿时害怕了,因为这很像是积水的火山口将要喷发前的先兆。我当时心里苦涩的要死,运气这么背?正好跑到一条地震带上? 不过这种震动的规模对我们来说是相当大,但和真正的地震火山喷发还有差距,水底翻滚上来的水花无休无止,整片水面好像要沸腾了,咕嘟咕嘟的冒着一连串的气泡。我和赵英俊都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而且这是水里,不是陆地,想要快速的游回去,几乎没有可能。 这时候,多吉在坡面的尽头站着冲我们大声的喊,听不清楚他喊的是什么,我和赵英俊再也不敢呆了,拼命的朝那边游动。 当我们游出去大概有十米左右的时候,水面下的震动达到了相当的地步,呼啦一下,几股特别大的波动从下面翻翻滚滚的出现,这些波动一出现,我们就感觉水面下的水流好像有了一点点变化。 变化非常轻微,但在这种几乎如同死水一样的积水中很明显,我真怀疑是不是要地震了,游的更快。不过赵英俊突然就拉住我,左右看了看,道:“水底的那艘船,好像浮上来了。” 第181章 水底船(二) “船要浮上来了?你说的什么扯淡话。”我一听就觉得不可能,不管古代现代,除了潜艇,任何船只只要沉底了,就绝对没有自己重新浮出水面的可能,这艘古船具体的年代还不清楚,但它不会有那么朝前的科技水平。 “确实是!你自己看看。”赵英俊停止了游动,我们两个一起照着水面,隐约中,我好像真的看到水底那艘沉船在慢慢的上浮,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 我和赵英俊一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随着沉船的上浮,那种震动完全消失,只有一股一股船只浮起时带动出来的水流,赵英俊并没有感觉到危险,我们不由自主的就停在了原地。 咔啦…… 就在我们不知所措间,从沉船两边的水面上,慢慢露出了几根非常粗的绳子样的东西,我们没有细看,但知道那肯定不是绳子,再结实的绳子泡那么多年也糟透了,那应该是铁索,几乎和胳膊一样粗的铁索,锈的几乎拉不直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浮出了水面。 “是这几根铁索在拉动沉船。”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沉船如果没有外力的话,绝对不会自己浮上来,这几根很粗的铁索就是最好的证明。 铁索露出水面很长一截,越拉越直,两边各有两根,当铁索完全被拉的笔直的时候,上面的锈斑砰砰的朝下脱落。渐渐的,水底的沉船距离水面越来越近,赵英俊总是觉得不妥,所以就示意我先游回去再说。我们俩飞快的游,当游到坡面那里的时候再一回头,沉船已经被四根粗大的铁索给拉出了水面,上翘的船头已经浮出水面大概一米多高。 当我们游回来的时候,多吉的表情有点茫然,他伸手把我们拉了上来,然后指着左侧,说那边的石壁上有一块活动的石头,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因为这块石头比较突兀,所以引起了多吉的注意,他动了动,发现石头可以活动,接着一用力,石头突然就陷到石壁里面去了,随即,水面那边就传来了异常的震动,把多吉吓坏了,他很怕我们两个会挂到水里。 “你这么大年纪了,好奇心怎么这么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动东西。” 多吉的黑脸挤出一丝很尴尬的笑容,表示这一次只是个意外。 我们也没法烘干衣服,随便拧了拧,就呆在这里观察着不远处的水面。四根粗大的铁索拉的船身格格作响,整条沉船不断的上浮,当浮出水面有四米左右高的时候,铁索可能吃不住力了,因为船身太大,上浮的趋势一下子停顿下来,不过沉船的大部分已经露出,浸在水里的只是一小部分。 那是一艘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船,船头很翘,船尾稍平,看上去并不奢华富丽,这种船只讲究实用。它大概有十六七米那么长,如果不是铁索借助了水的浮力,恐怕也很难把它拖上来。 “多吉老鬼还算是办了点好事的。”赵英俊看到沉船浮出水面又静止之后,明显兴奋了,来回搓搓手,道:“本来毫无办法的,现在就可以过去看看。” “没事吗?”我感觉有点心慌,按赵英俊的猜测,那毕竟是一艘用来葬人的船只,等于是一只巨大的棺材,安葬的方式本来就很古怪,贸然上去的话,我怕会看到什么我接受不了的东西。 “没事的,我的朋友是下坑的老手了,我多少跟他学了点,我们过去只看一下。”赵英俊两眼冒红光:“我跟你说,现在没有被人发现的老坑越来越少,很难找出一个,有些偶然被挖掘出来的,直接就被国家接管了,私人没有机会,我估摸着,这只船棺里面的陪葬应该很肥,有油水,而且上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把很多事情给摸索出来。” 我苦笑了一下,心说这时候要钱还有什么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跟着人在深山老林荒郊野外奔波,有钱都没地方花。 不过怎么说呢,这艘船,还真的有看看的必要。 我们做了一些准备,然后两个人架着多吉就朝沉船浮出的方向游去,多吉生活在藏区,很少见水,不能说完全不通水性,但对水有种恐惧。我们一路把他带过去,刚到位置,多吉直接就扒着一根很粗的铁索,不肯下来了。 近距离的观察下,这艘沉船整体的样子就呈现在眼前,在建造它的时候,可能所有设计角度都从坚久耐用为出发点,船身外面裹着整整一层镂花铁皮,造船的木头肯定经过了严格的处理,用清油还有桐油来回浸泡了许久,之后又刷上几道漆皮。但再坚固的东西也经不住时间的摧残,船身的木头仍然糟的一塌糊涂,如果不是龙骨特别坚固,再加上有一层铁皮裹着,一离开水底,船马上就会散架。 “太好了。”赵英俊围着船游了一圈,更加兴奋,船体的主要部分都露出水面,我们可以不费太多力气就进去,至于尚未露出水面的一部分,不重要,这种船棺在设计的时候,底舱就比较低,全部放的是压仓石,选好位置,把船凿沉,压仓石可以控制下沉时的平稳度。 我和赵英俊顺着船体外面那层镂花铁皮爬了上去,多吉也从铁索上直接来到甲板。船板实在是太糟了,一脚踩下去,就能踩出个脚印,这种船没有桅杆和船帆,船中部和尾部,有两个直通船舱的舱门,舱门像一个低矮的小屋子,已经塌了。我们想从舱门进入船舱内部,但是走了几步之后,脚下的甲板承受不住我的重量,一脚给踩塌了一块,我临危抓住赵英俊的一条胳膊,但还是没能躲得过,整个人顺着被踩塌的那一块就掉了下去。 在我的印象中,这种高度的船除了底舱之外,估计真正的船舱只有一层,那至少得有四米高,掉下去会受不了。但我掉下去不过几十公分,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很结实的东西,但非常滑,这一下没站稳,身体一歪,把周围已经残破不堪的船板又压塌了一片,这一次,身体就横着落到塌陷的船板下。 不过这一层船舱的高度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高,而且堆着很多东西,我横着掉下去,很快就落到这些东西上,只有几十公分的高度,不怎么疼。船舱里还有一些没有来得及排尽的积水,我想翻身爬起来,但身子一动,双手顿时按空了,来回扑腾了一下,赶紧就踉跄着站了起来。但船舱比较低,我站着就不能直腰。 船舱里的积水大概只到小腿,我站起来的同时,好像就卡在很多坚硬的东西中间,连迈步都显得有点困难。光线一照,我的头皮顿时就麻了,这一层船舱里,密密麻麻摆放着很多陶俑。因为船舱的高度,这些陶俑全部只有八十公分左右那么高,一个挨着一个,排列的非常整齐。 第149节 在这样的环境下,猛然看到这么多的陶俑,而且是体型很小的陶俑,就让人觉得无形中有种诡异阴森的气氛在弥漫。赵英俊已经在上面发现了我摔落的位置,赶紧小心的趴在甲板破裂的边缘,朝我伸出手。他探头下来,顿时也看到了那一排一排尚沉浸在积水中的陶俑。 而且接下来,我发现这些小陶俑上,布满了一圈一圈仿佛暗红色的螺纹,当时心里就是一紧,血纹陶! 我虽然见过血纹陶,但数量并不算多,大部分都是碎块,像这样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血纹陶,还是第一次目睹。 那一刻,我几乎就相信了赵英俊的推测,这估计真是艘船棺,否则不会摆放这么多的血纹陶。看到这些血纹陶,我的头皮就和上了发条一样,一圈一圈的紧,这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先别说那么多,上来。”赵英俊趴着,也很不牢靠,唯恐拉我的时候甲板再断裂,就起来换了个位置。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我的眼睛直了,感觉一股极度恐怖的气息从船舱的积水下面冒了出来。我的余光看见左右两边的几只矮小的血纹陶好像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我顿时惊慌失措,那块破布在赵英俊手里,我除了匕首,连手弩都留在甲板上了。 “快!快拉我上去!”我憋着嗓子从胸腔里爆出一团气,来不及说的那么清楚,立即呼叫赵英俊来拉我。他可能也从我的呼喊中听到了惊恐,飞快的一弯腰,那块缠着破布的手就从甲板的窟窿里伸了下来。 赵英俊的手一伸过来,那种恐怖的气息顿时就被压下去一截,我咽了口唾沫,紧张的左右看了看,两边的血纹陶静静不动,好像之前是我的余光看错了,是错觉。 我顾不得想那么多,抬手就想去抓赵英俊的手,但手刚抬起来,船舱正中间的两排血纹陶就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的飞快的倒在积水里。这个突然的变故让我的思维一顿,手上的动作也随之慢了一拍。 仅仅就这一拍的功夫,我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拽了我一下,控制不住重心,直直的扑倒在浅浅的积水里。赵英俊使劲伸手拉我,但是够不着,紧接着,脚上的力量继续传来,拖着我在两排已经歪倒的血纹陶中间飞快的后退。 第182章 水底船(三) 那一瞬间,我的慌乱不断的升级,大声叫着赵英俊,他趴在甲板上已经完全够不着我了,可能我的叫声比较凄厉,赵英俊来不及再跑到舱口,直接就从甲板的窟窿跳了进来。船舱积水里平铺着一层倾倒的血纹陶,非常坚硬,我仰面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拖着跑,脑袋不知道来回被磕碰了多少次。 我从接近船头的位置直接被后拖了有十来米远,潜水灯在混乱中滑落到脖颈间,光线也左右摇晃,我看不到后面的赵英俊,但是从他不断的呼喝中能听出来,他虽然带着破布,但一跳下来就遇到了麻烦,可能是被缠住了。 没有后援,我自己很难摆脱纠缠着我的那股无名力量,我又被拖出去两三米后,那股力量突然一转,拉着我的脚脖子,把我的身体用力朝旁边甩了过去。这一下子额头就撞在一尊血纹陶上,顿时血流如注。但是这样一来,脚下那股力量仿佛瞬间消失了,我急忙来回晃晃发昏的脑袋,勉强想爬起来。 但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脖子上挂着的潜水灯恰好照到了面前的那尊血纹陶上,我看到血纹陶的脸庞还有头顶沾着几滴血迹,应该是我刚才摇晃脑袋的时候甩上去的。殷红的血迹让血纹陶身上一圈一圈的螺纹泛亮,几乎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滴着血迹的地方飞快的长出一缕像头发那样黑乎乎的东西。 这东西长的非常快,我心里一慌,转身就想走,可是无形中感觉手腕子被什么给缠住了,低头一看,旁边几尊血纹陶的身上,都长出了这样的黑丝,已经缠住了我的手腕。我使劲甩都甩不脱,这种黑丝一沾到我的身体,生长的速度就无比的惊人,我几乎被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像是被一大团黑色的蛛丝给包裹了。 不仅仅是身体被缠住了,我感觉有一缕黑丝顺着脸庞上的嘴巴耳朵和鼻子,无孔不入的朝里面钻,那种势头根本阻拦不住,一缕黑丝从牙缝钻进嘴巴,而且顺着食道朝肚子里面继续钻,声带仿佛被卡住了,最后完全就被包在这团黑丝里。 这一切发生的其实很快,赵英俊还被缠在那边,我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觉得肚子里面像被一根一根发硬的马鬃毛刺着,非常难受。这时候,我隐约听到了多吉的声音,他看赵英俊搞不定那么多血纹陶,可能也从甲板上跳了下来,多吉一出现,船舱里就充斥着那阵奇怪的念咒声,反正还是和骂街一样,卧槽尼玛卧槽尼玛的叫着。 但我感觉有点来不及了,整个腹腔都难受的要死,而且鼻子也被越来越多的黑色堵的严严实实,呼吸变的很困难。我大口大口的喘气,每一次张开嘴巴的时候,都会有黑色钻进嘴里,可是当时那情况,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张嘴呼吸,会活生生的憋死。 就这样持续了一两分钟时间,我就不行了,严重的缺氧,几乎一丝空气也吸不进来。窒息的感觉令人想抓狂,同时又慌乱到极点,可是我的手脚都被黑丝缠成了一团,连动都不能动,这更加难受,脑组织很快就因为缺氧而产生了反应。 我不知道人在窒息的那一瞬间会不会因为脑组织极度缺氧而产生什么幻觉,但恍惚中,我仿佛看到整整一个船舱里面,都是一个一个很低矮的小人,它们拿着古代的兵器,像是在临阵作战那样振臂呐喊。 砰…… 在我快要活活憋死的时候,一声低沉的闷响打断了混乱的幻觉,我感觉腹腔和嘴里的黑丝像是被火烧着的头发一样,嘶啦啦的朝后缩,紧跟着,其它地方的黑丝也呼啦啦的退缩,我觉得呼吸顿时通畅了,连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些黑丝褪去的一刻,我看到了多吉,他的面孔有点狰狞,正举着一根小木槌,在周围不断的敲打,每敲打一下,嘴里还会叽里咕噜的说上一串我听不懂的话。他看似是在对着空荡荡的空气敲打,但这根小木槌似乎拥有很不寻常的效力,多吉敲一下,那些血纹陶身上冒出的黑丝就退缩回去一截,一直到最后,所有的黑丝全部消失,多吉伸手把我拉起来。 但周围好像还是不那么安静,我弯腰站在多吉旁边,他用一种蛤蟆般的姿势半蹲着,手里的小木槌左右敲打,那样子显然是在不断的驱赶什么。过了有几分钟,赵英俊从那边一点点的冲了过来,虽然他有破布,不过这也并不是完全可以克制一切的东西。此刻,赵英俊很狼狈,鼻子微微的渗血,身上的衣服也挂破了好多处,他身上到处都是像胎记那样的黑斑,我看到有几块很严重的黑斑就好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给刺破了一样,咕嘟咕嘟的朝外冒黑色的血。 “快走!”赵英俊抬手擦擦鼻尖的血迹:“再熬下去,我也顶不住了。” “不走!”多吉显然犯倔了,大有不把这里扫平就不罢休的势头,但他手里的小木槌绝对是个威慑,东敲西打了一会儿,那种阴森又邪异的气息就减弱了许多。 赵英俊拖着我和多吉就跑,两个人一前一后把我护住,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很接近船尾了,跑了几步,就从已经塌掉的舱口钻出来,回到甲板上。 “娘的!”赵英俊一坐下来就大口的喘气,我感觉他的脸都黑了。他一把甩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上下就和鬼拍背一样,留着很多黑斑。尤其是几个比较严重的地方,血流不止,流出的都是黑血。多吉给他弄了点药,我也觉得自己肚子里仿佛留有几根很长的黑丝,一股一股的反胃,就抠着嗓子吐。 “这事好像不对了。”赵英俊吃了多吉的药,又外敷了一些,伤口流出的血才慢慢变色,他一边包扎一边道:“第一个,这艘船,可能不是中国的船,我在船舱里看到几个角落里留着古朝鲜文,第二个,那些血纹陶,好像不是陪葬,是拿来当阴兵用的。” 这是个比较绕圈的问题,古朝鲜半岛上,目前为止都没有证明他们有血纹陶这种制陶工艺,如果这艘船是朝鲜船,那么下面那层船舱里的血纹陶肯定是中国人传授的技术,也就是说,这艘沉船的设计甚至最初的蓝本计划中,必然有中国人参与。 至于拿血纹陶来当阴兵用,就有点说不清楚,血纹陶最初被发明,完全是因为要节省人殉,后世的一些旁门方士可能改进了加持手段,能让血纹陶发挥更多的作用。韩家集地下那么多血纹陶,其实都是祭祀时候的祭品,用血纹陶做阴兵,一般是用它们镇压什么比较邪气的东西。 “古人不会闲着没事烧制这么多血纹陶,既然烧制出来,肯定就有重要的作用。” “既然这里是船棺,那么这些血纹陶是不是守墓的?” “我觉得不是。”赵英俊摇摇头,在甲板左右看了看,道:“我还是认为,都是当阴兵来压什么东西的。” 目前国内出土的最大规模的一批血纹陶,地点在陕西咸阳和兴平之间的五陵塬附近,那个地方有汉武帝的茂陵,当然,血纹陶不是从茂陵周边出土的,距离真正的茂陵还有差不多八十公里。当地的村民在修建新房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了几个陶俑,而且看那个样子,显然没有挖完,地基就暂时停工,陶俑也被官方运走,陶俑运走的第二天,就有人过来封锁那片地基所在地,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村民们都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围在警戒线外面看热闹。当时正好是夏天,村子里的人图凉快,半夜就在外面铺凉席睡觉,结果接下来的几天里,有好几个村民深夜的时候看到有样子很古老的黑色的马车拉着东西从地基那边跑。 有些人好奇心重,看到这些马车之后就追着想探探究竟,但无一例外,只要追赶马车的人,都像是被煞打了一样,浑身上下一块黑斑连着一块黑斑,虽然没有马上死去,可是比死了都要难受,时常犯邪,连自家人都不认识,被关在屋子里还要踹门拆窗户朝外跑,最后实在没办法,有的家户竟然就用关大狗的铁笼子把人装进去。而且这些人谁来看都看不好,乡里甚至县里的大夫也瞧不出究竟。 村子里的人迷信情绪还是比较重的,都说这是冲撞到了什么不该冲撞的东西,寻常的办法治不好,到医院都没用。最后是从外乡请了个老头儿过来,用一根柳条编出来的鞭子,隔着铁笼抽了一阵子,把人给治好了。 村民们这些事情没有妨碍官方的挖掘,在几个村民犯病期间,一批文物部门的人进驻到村子里,进行了大概一个月的挖掘工作,一共挖出了二百零二尊完整的血纹陶陶俑,还有一些残破的。看见挖出这么多陶人,村子里的人就以为下面估计还有哪位大人物的墓,不过这片区域的地下,就只有这些陶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文物部门的专家经过勘察,也否定了下面有古墓的可能。 但接下来,非常邪门的事情就发生了。 第183章 陶俑的传闻(一) 当时的挖掘工作中,没有村民目睹现场内的情况,在挖掘结束之后,所有的血纹陶陶俑都被运走了,包括完整的陶俑还有碎块,文物部门专门找来了几辆载重卡车,车厢上还蒙着帆布,把陶俑遮盖起来。他们走的时候,给了几户村民部分补偿,那笔补偿金其实不少,但拿到钱的几家村民并没有多高兴,因为他们虽然并未进入过挖掘现场,不过却知道自家的地底下埋着很多陶人。 虽然文物部门的专家专门对村民们做过解释,让他们放心,不要胡思乱想,地下没有古墓,只是一个古代烧制陶俑的作坊遗址。但这些解释说出来,村民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其中一户村民的地基都挖了,不继续盖房子不行,周围的一些村民过来帮忙,每天白天干活,晚上各自回家睡觉,地基基本上挖好之后,砖瓦木料等等建筑材料就全都运了过来,这些东西怕人偷,所以晚上就得有人看着。 农村看东西就是那样,很多时候都是象征性的,比如说一大片瓜地,只在地头搭个窝棚,一个看瓜人根本就管不过来大片的瓜地,不过只要有人看着,偷窃的人心里就会发虚,轻易敢动手。所以这些建筑材料也只有本家的男主人晚上看守。 一天半夜里,看管材料的男主人被一阵声音吵醒了,过去盖房子的时候,不论规模大小,工地的灯是昼夜不灭的,所以男主人迷迷糊糊中睁眼一看,就看到有一个人背对着他,正拿着铁锹在地基的一角挖土。 男主人喊了一声,但是挖土的人没理会,他就爬起来跑过去看,一直走到跟前,对方还是不理,男主人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虚,就逐渐加大了音量,同时悄悄拿起旁边的一杆铁锹。 这样大声一喊,挖土的人终于慢慢的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来。当对方转头的一刻,男主人觉得这是个很陌生的人,绝对不是周边几个村里的村民。男主人就问,问他在这里干嘛。对方一言不发,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又转身去挖。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男主人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并非完全陌生的,好像稍微有点印象,也可能是地基,挖掘这样的场景带着提示的作用,男主人猛的想起来,这个人,似乎是当时文物部门派过来运走陶俑的一个司机。 男主人当时可能有些奇怪,文物部门的人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是以这种悄然无声的方式回来的。但是看看又不对,只有司机一个人在不停的挖,除此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样就表示,这只是司机的个人行为,跟官方无关。 第150节 不过不管男主人怎么尝试跟对方沟通,这司机都一言不发,只顾着低头挖,但不知道在挖什么。反正当时那样子看着就有些不对,男主人心里发毛,立即把村长给喊起来了,随后他们跟派出所联系,到了天亮之后,文物部门就来人把司机给带走了。 这个事情说怪是奇怪,但还没有奇怪到离谱的地步。男主人私下里问了文物部门的人,自己的地基下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否则司机怎么会大半夜的从城里跑过来挖?对方回答让他放心,地基下面什么都没有,好好的盖房子,不会有问题。至于司机为什么半夜跑过来,估计是精神出了点问题,带回去会送医院观察治疗。 本来人人都认为司机被带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就在司机被带走的当天夜里,他曾经挖过的地基一角突然塌了下去,毫无征兆,就好像被一只巨大的脚掌踩塌了一块,地基塌下去之后,露出一个直径大概两米多三米的洞,这就非常奇怪了,在挖地基之前,那是村民家的老屋,住了不知道多少年,怎么可能因为那个司机挖了几铲子而且时隔十几个小时之后塌出个那么大的洞来。 村子里的人都好凑热闹,一家出事,几乎全村能走得动的人都会围过来看,第二天,很多人就跑来看这个黑漆漆的洞。本来,几个年轻又胆大的人还想进洞去看看,但是一接近洞口,就有股说不出的怪味道,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会感觉到阴森的气息不断从洞里弥漫出来,让人浑身发抖,为此,探洞的人打消了念头,一圈人没有就此散去,只是距离远了一些,继续围观。 如此一来,地基这边的活完全干不下去了,男主人心神不宁,再加上一些村里的大婶子神叨叨的说这个洞如何如何,阴气重的连太阳都盖不下去之类的话,着实把他吓惨了,这可是要盖房子的地方,大意不得。无奈下,他又跑到邻乡把那个老头儿给请了过来。 那老头儿有多大本事,这不好说,但是只要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是个爽利人,能做的事,跟他说一遍,他就做了,否则,再多给钱也没用。等老头儿请过来,跑到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边一看,他就打了个哆嗦,站在洞口,伸手朝里面抓了一把。 抓了这一把之后,老头儿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一直走到村口,才对一路追过来的男主人说,房子不要盖了,这片地不会安生,再换个远点的地儿盖房。老头儿是这么交代的,但男主人追问原因的时候,老头儿就不肯说了。 那个年头在村子里再找一片宅基地等于是做梦,好多家户就因为几寸长的宅基地而打的头破血流。男主人没办法了,就想找人把这个洞填上,继续盖房子,他想的很简单,等房子盖好之后,最多再花些钱,请人过来看看,做做法事。 那个洞很黑,也很深,但没人下去过,不知道究竟深到什么地步。很多人都围在周围朝里面填土,把塌出来的那些土填进去,又从村外拉了十几板车土,十几板车土,少说也得二三十方,但这些土填进去,就好像一把沙子丢到水池里,连个水花都不翻。这下,人都傻了,村子外面的土多得是,可是他们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奇怪,因为每个人在朝洞里填土的时候,都隐隐觉得不安,却不知道不安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们小声商量的时候,整个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家禽牲畜仿佛都同时疯了一样,散养在村子里的家禽牲口一起朝这边疯跑,被关在卷里的猪羊也拼命的拱圈栏,这些牲口跑到洞口那边,一个接一个的朝里面跳,挡都挡不住。一个孤寡老头儿养了几只羊,一下子没看住,全都跳到洞里去了,搞的这个老头儿哭天抹泪。 那时候村子里的狗比较多,大多是土狗,养着护院看家的,这些狗在牲畜家禽都跳到洞里之后,也开始朝洞口疯跑,狗是通人性的动物,它们一边跑,好些主人就在后面追,喊着狗的名字。当时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些狗其实不是没有回头,有几条平时就特别聪明的,听到主人的呼唤声,明显放慢了脚步,可是,那个洞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仿佛对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召唤,放慢脚步的狗只是呜呜的犹豫了一下,就继续跟着其它狗跑远了。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村子里几乎所有的家禽牲畜全部跳到了那个洞里,这种极为反常的现象让村民心惊胆战,那种场面确实非常的罕见而且令人害怕,耕地的牛都挣扎着朝洞里面跳,后面几个人拉也拉不住。地基附近的几家人当天就全家搬出去,借住到亲戚朋友家里,因为实在不敢呆下去了。 但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在村子里的家禽牲口都跳进去的时候,相隔不远的邻村里,大小牲口只要能跑动的,全部都不约而同的朝这里赶,赶过来直接就朝洞里面跳。很快,这种怪异的现象几乎波及了整个乡,众说纷纭,反正搞的乌烟瘴气,最后连乡派出所都下来了干警,但这些事情跟刑事治安案件完全是两码事,警察来了也不好使。 不仅仅是家养的牲畜家禽,两三天之后,一些已经从人烟稠密的地方绝迹了很久的野物,包括兔子,獾,小獐子,甚至狼都冲进了村子,和之前一样,这些野物冲进村子之后,顺着就朝洞里面跳。那几天时间,少说有几百只各种各样的牲畜跳进了洞,但跳进去就再没有一丝痕迹,仿佛完全就被洞给吞噬了。 在这场莫名其妙的变异的“屠戮”中,唯一幸免的是猫。附近所有的猫都来了,家猫野猫,大大小小一百来只,它们没有和其它动物一样不顾一切的往洞里跳,但也没有离开,就围在洞周围。一百多只猫,花花绿绿,围了一圈,再加上时常都疯跑过来的各种动物,那场面相当的诡异。 第184章 陶俑的传闻(二) 这些猫的怪异,让整个事情无形中又平添了几分神秘和诡异,中国人一向对猫这种动物有些看法。接着,有村民们发现,那些围在洞四周的猫,其实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不敢。 乡派出所两个驻村的民警实在是没办法了,那么多的动物,拦又拦不住,他们能做的就是暂时疏散村民,尽力说服大家先搬到别的地方去住,这件事已经上报,但怎么说呢,跳进洞里的都是些家畜野物,没出人命,事情就得不到相关的重视,报上去之后,可能会处理,不过那不知道会是多久之后的事了。 不过疏散工作做的还是比较成功的,村子里的人早就不安生了,很短时间内,整个村子几乎都空了,除了村子最边缘距离那个洞比较远的家户,其余的全部搬到别的地方。各种动物自杀性的现象仍然在不断的发生,当时就有人在怀疑,是不是那些陶俑的问题?因为这个村子存在时间至少有两三个世纪了,非常平静,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奇怪的事情,就是陶俑都被挖走之后,才出了怪事。 他们把这个情况反馈给民警,民警就答应跟城里的文物部门联系一下,看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看看。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附近能赶来的动物差不多都“落网”,每天虽然还有,数量却不多。就在这个时候,村子里的怪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重视。 其实在怪事刚刚发生的时候,村民都感觉不安,尤其是那些老弱病残,一天到晚的觉得发慌,心神不宁,在事情出现第五天,村子边缘一户人家十三四岁的女儿,趁着大人外出的时候,独自离家,跑到那个洞边。当时两个民警就守在周围,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几次迟疑,民警远远的大声喊她,她扭头看了看,转身就跳到洞里。 这下子出了人命,事情就闹的更大,乡里的派出所马上跟文物部门联系,让他们火速派人,死了人,肯定要立案,同时还有公安系统的人也到了村子,把洞周围彻底封锁了起来。尤其在接近洞的范围,竖起了两米高的木栅栏。那几天时间里,村里完全乱套了,跑来看热闹的,官方调查的,还有不断朝这里跑的动物,乱七八糟的混成一团。 文物部门也很快赶到,配合着当地的干警,正式对这个洞进行排查。当时的天气很热,事情又发生了几天,洞里开始朝外飘臭气,难闻的要命,捏着鼻子都不管用,如果不做防护措施,人根本就靠近不了。 在围观的人群里,那个帮村民看过洞的邻乡的老头儿出现过,有人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老头儿就道,那个跳进去的女孩儿,身子注定不好,阴气很重。但是问到洞,老头儿就又不多说了,只是说那洞很邪,不该把那些陶俑给挖走的。 事后,文物部门的人听到相关的传闻,还专门找过这个老头儿,但没找到。 这个事情好像真的没那么简单,而且当时不像现在,对新闻的控制很严格,像这样带着浓重迷信色彩并且极度令老百姓不安的事情,一般都被捂的很严,不允许外传。整个勘察过程没有外人可以看到,不过事件好像也很复杂,不仅仅是公安文物部门出了人,最后连地质部门都派人带着一些机器设备赶了过来。 关于这个事,只在当地有一些风传,据说,当勘察工作进入尾声的时候,他们专门请了几个人。有村民看见了这几个人,虽然这几个人身上穿着普通的便衣,但便衣里面,都套着青灰色的道装。 说到这儿,可能有人就觉得胡扯了,像这样官方性质的行动中,会有僧道之类的人参与?答案是肯定的,很多事情,从表面上可能看不出什么,比如说,现在很多的乡镇,乃至县一级的办公楼,不懂行的人路过,就只能感觉修的很好,很气派,但只有真正的行家,才能看出来这些建筑在修建之前,肯定请高人提点过。 因为没有外人可以窥视到勘察的过程,所以在这个事情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流传在民间的全部是讹传。还是在事后,一个亲自参与过勘察和处理的民警辞职经商,跟朋友吃饭喝酒的时候喝多了,说了说当时的事,但等酒醒了,他就马上给一起喝酒的朋友打电话嘱咐,事情不要外传。 不过说都已经说了,尤其是这种无头无尾的怪事,好事的人只要这边听完,那边就会传出去,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捂住。 那个民警说,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他们公安部门其实被排在末节,只有四个特警,陪同着文物还有地质方面的人下去了,其余的都留在地面。所以说,关于洞内的情况,这个民警所说的也不能完全判定就是事实,毕竟他没亲眼目睹。不过好歹是亲自参与过的内部人员,他说的话,多少有几分可信度。 据说,洞口下面是一个很大的地洞,大概二十来米深,面积相当大,进洞的人都戴着防毒面具,否则会被熏死。他们看到了一大片死在里面的动物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在这片刚刚死去不久的尸体下面,是一层薄薄的土,挖开后,土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骨骼,有动物的,也有人的,骨骼的年代相当久,一碰就成碎末,也就是说,挖出来的等于是一堆骨渣。 接着,他们在地洞深处一个好像小盆地的地方,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那个盆地,其实只是一个凹坑,大概四五米方圆,在这个凹坑的旁边,竖着四个柱子,很粗,至于那个凹坑里面的奇怪东西,到现在都没人说得清楚。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一下,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肺,如同长在凹坑里一样。 四根很粗的柱子上,各延伸出去一根铁索,交叉着把凹坑里那个“肺”一样的东西罩住。柱子上刻有铭文,事后专家研究表明,柱子是东汉时期的东西。 最后,他们可能用了很多办法,把这个“肺”一样的东西弄成了好多块,然后装铁皮箱子给运走了,不知道运到什么地方。这个东西被运走,肯定要做后续的研究,不过研究结果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公布,因为那很可能是一个颠覆了常识认知的东西,无法用现在的科学理念去解释,既然解释不了,那就只能当它不存在,所以不能公布出去。想想,确实是这样,现在的那些专家学者,如果真有了什么确凿的重大发现,恨不得马上把研究成果连同自己的名字宣传到火星上去。 那个“肺”一样的东西据说是被弄走了,但这片区域真正的平静或者说安全了吗?这谁都说不准,事情结束之后,官方人员撤出,政府给了村子一笔搬迁费,而且给划了一片地,整个村子完全迁到了据此有十几公里外的地方。在村子搬空以后,以那个洞为中心,圈出了一块直径大概二百多米的范围,说是出资盖一个养殖场,但围墙垒起来后就停工了,大门一锁就是十几年。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养殖场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圈住这块地,不许人再涉足。 说到这儿,赵英俊就告诉我,金瓶梅过去住在江北的时候,他养父手下有个得力的助手,老家就在五陵塬那边,这人回老家时,家里的亲戚求他帮忙,也想弄一块地搞养殖。他有钱,联系了几个朋友,请上面负责的领导吃饭,酒桌上说了这个事,那领导当时就回绝了,说别的地方好说,那块地,不能动。 其实真正明白这件事的人,心里雪亮,那个地洞的上方,之所以埋着那么多血纹陶,完全就是一个压制的作用,是在镇地下那个像“肺”一样的东西。先不说这个事情迷信不迷信,至少事实在那里摆着,血纹陶埋下去的那么多年里,从来没出过事,但血纹陶一旦被挖走,立即就闹的鸡飞狗跳。 “这下你清楚了吧。”赵英俊咽了口唾沫,把伤口又弄了弄,朝着甲板下看了一眼,道:“这些血纹陶肯定是在压什么东西,这东西不在下面的船舱,就可能在积水水底。” “那怎么办,我们还搞不搞?” “为什么不搞,这很邪,但也很有意思,充满了挑战性。”赵英俊说着就一拍蹲在旁边的多吉,咧嘴笑的很不厚道:“没事的,有困难,找多吉老鬼。” 多吉不发怒的时候反正就是那副很可笑的样子,他也不反驳赵英俊,嘴里嘟囔了一会儿,想了想,伸手就把那根小木槌递给我,说让我拿着这个。 第185章 第二层 我接过那个小木槌,在手里掂了掂,这是个好东西,尤其在这样的地方,甚至比一把冲锋枪都管用。小木槌肯定是很老的物件了,表面被磨的油光发亮。多吉说,这根小木槌是柳木做的,他很久以前和一个独自漂流到藏区的老汉人用东西换过来,自己又加工了一下。 小木槌不到一尺长,槌尖那里刻着一张很奇怪的脸,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多吉说那东西叫虎吞,在藏区一些地方,虎吞被传闻是专吃恶鬼和魂魄的东西,相当凶悍,跟汉族传说里驱鬼的钟馗一个性质。 “你觉得哪里不对,直接打,不用客气。”多吉对我讲,这根小木槌没有什么特殊的使用方法,谁拿着都能上手,当然,拿在我手上肯定没有在多吉手上威力大,只不过总比两手空空的强。 我们休息好了,就在琢磨是不是直接穿过第一层低矮的船舱,到第二层去。赵英俊在第一层被很多血纹陶弄毛了之后,就一直怀疑,他觉得这艘船好像一个巨大的法器,在那些血纹陶所在的船舱壁上,有一些看不出字义的古朝鲜文,虽然他不懂这些文字的意思,不过认为那都是些类似符文的东西。 “走吧,下去看看,反正既然遇见了,肯定不能错过。”赵英俊翻腾了一下,把照相机拿给我,道:“把能拍下来的全部拍下,这里的东西如果带不走,至少要把信息带回去。” 赵英俊做好准备,也没太多犹豫,第一个从塌掉的舱口跑了下去,多吉跟在后面,把我留在最后。这一次有了充分的准备,赵英俊下去之后就发狂一样的东打西打,第一层不是我们探索的目标,直接忽略了,一路冲着就朝一到二的舱口跑。 第151节 舱门被水泡的变形,堵在那里,不过都糟了,赵英俊两脚踹开,先在那里朝里面看了看,里面没有什么味道,只有水腥气。手电照不到那么远,这一层就比上一层少了很多戾气,暂时察觉不到什么,赵英俊皱着眉头,最终还是从舱门走了下去。 一走下去之后,第二层船舱的情景就出乎我们的意料,赵英俊猜测着是艘船棺,但联系实际情况,又觉得似是而非。第二层船舱下面就是底舱,用来放压仓石的,最主要的东西应该都集中在第二层。但是我们顺舱门下去之后,入眼就空荡荡的,没有看到棺椁,也没有看到什么陪葬。只在光线晃动中,发现了两个像石狮子一样的石像。 两尊石像一前一后,大概就在船头和船尾的位置上,那是种很奇怪的石像,应该是种神兽,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 船舱的地面上铺着很多东西,一脚踩上去就陷一个坑,好像一大片被水泡糟的棉絮。赵英俊蹲下来分辨了半天,那好像都是树叶子,一种阔叶植物的叶片,不过被泡的只剩下叶脉,如同一堆发黑的柏叶。我暂时也没发现什么危险,就拿着相机把石像还有地面的那些东西都给拍了下来。 “就这些东西?”赵英俊站在原地左右照了照,第二层船舱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的多,不过随着他目光的移动,很快就停到了头顶,用手电的光线照着,道:“那是什么?” 我们都朝着上边看过去,因为光线不好,再加上整个船舱里的东西几乎都被泡的发黑,隐没在黑暗中,很难辨别。看了一下,我发现在头顶上吊着两排东西,每间隔一米好像有一个,一左一右的对称着,猛然看上去像是灯笼,再看看,又像是悬挂着的椰子,反正看不清楚。 “你们小心点,我想办法弄一个下来看看。”赵英俊把我的潜水灯拿过去戴在头上,然后搓搓手,在想办法。 这时候,我就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还带着些许的风声,紧跟着,左边的肩膀被重重砸了一下,生疼。而且肩膀被砸到的同时,我耳边听到当的一声,就好像一个生锈的空铁皮罐头盒响了一下。 声音可能是砸到我肩膀上的东西传出来的,就响在耳边,随着这声并不大而且闷闷的声音,我的脑袋嗡的就晃开了,仿佛大脑在颅腔里飞快的转圈,要甩脱出来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缓冲的机会,当时就恍惚一片。 我感觉眼前猛然亮了一下,看到很多火光,很多人,这些场景来回的晃动,就好像人在极度眩晕时所看到的景物一样。我觉得自己忽然回到了那道进入积水区的坡面边缘,不远处的很多人就在积水中把一艘船慢慢划到水面的中央,等这一切做完之后,可能船被凿沉了,一点点的沉没于水中。 但这并非结束,很多人在船沉没的同时就跳进水里,潜游下去,可能是水底提前就被凿出了一个凹坑,用来安放沉船,他们要下去固定沉船。 坡面的尽头,站着几个人,他们的衣着装束很奇怪,就好像很多年前朝鲜半岛上的原住民的衣着。其中几个在低声的交头接耳,只有一个人,漠然无声,负手站在原地,冷冷注视着不远处忙碌的人群。 那一瞬间,我在恍惚中仿佛看到,这个人是李富生?穿着奇怪装束的李富生? 毫无疑问,他身边的那些人,甚至包括在不远处作业的人,可能都来自半岛,船舱中的血纹陶,是李富生教他们的。不知道李富生什么时候去过半岛,而且把朝鲜人给带到了这里。看样子,他们是一种合作的关系,只不过李富生的表情和眼神明显流露出极度的不满。 啪…… 我在恍惚中觉得有人不断的拍着我的脸,这一下就把我从幻象中拉了回来,我晃晃头,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板上。多吉蹲在旁边,赵英俊抱着我的脖子,拍着我的脸。 “我让砸昏了?”我坐起来,不过并未感觉到太多的不适,脑子的眩晕和恍惚很快消失了,只是左边肩膀有点疼。 “好他娘的险。”赵英俊随手扒拉着那个从头顶掉下来的东西,道:“幸亏这东西不是专门对付我们的。” 那是一个半圆的像小钟一样的东西,看外观和一层绿锈,应该是青铜的,钟身内壁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堵死了,结了厚厚的一层锈,一片同样生锈的月牙铜,嵌在钟内。月牙铜和小钟之间没有完全锈的不能动,留着狭窄的缝隙,小钟如果遭到外力影响,就会发出类似破铜烂铁一样的铛铛声。 赵英俊撕下一片衣角,小心的把钟内的月牙铜给裹起来。目测一下,头顶那些仍然悬挂着的应该都是这种东西,估计得有二十多个,不过我们不敢再动了,唯恐会出现别的情况。 我站起身,把头顶那两排东西全都照了下来,同时心里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困惑。接触这件事以来,第一次让我真正感觉震撼的,是晓宁透露的信息,秦长城延绵万里,是为了镇住什么东西。再加上我随着文哥还有金瓶梅他们走过的地方,大多是在西北,所以我潜意识里一直认为,他们所追寻的那个最终的秘密,是在中国境内。 可能过去一些细节被我忽略掉了,但现在想想,可能细节携带的信息也非常重要。尽管我刚才所看到的是幻象,不过这些由月牙铜和青铜小钟所产生的幻象,却说明李富生在若干年前肯定来过这里,不仅来过,他还把朝鲜人给带了过来,只不过,朝鲜人没有完全按照李富生的意思去办。 李富生为什么要去半岛?泱泱中国,广阔的国土难道容不下他了?想一想,他这样的人不会做无理由的事,他去半岛,就必然有十足的理由和动机。 我不由的想起了关于我爸当时将要叛逃之前说过的话,他好像说过,这个事情不能停,如果国内不能搞,就借苏联人的力,到外蒙古甚至苏联本土去搞。如果这样一想,这个终极秘密可以发掘的地点,并不局限于西海河,甚至不局限于西北地区,在朝鲜半岛,甚或在外蒙,在苏联,都可以达到最终的目的。 这个事情最主要的因素就是黑洞,密码,从李富生的所为还有我爸之前说过的话来看,可能朝鲜半岛,外蒙,苏联,甚至更遥远的地方,或许都能寻找到黑洞。如果黑洞仅仅存在于西北地区,那么离开国内,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我觉得,李富生这个一直苟延残喘在历史中的人,可能在当时的环境下无法在国内得到有力的支持。做这个事情最有效的,就是得到皇帝的认可,不过不可能每朝每代的皇帝都会笃信方士和玄说,李富生在国内得不到支持,就跑到半岛去寻求帮助。 想着,我就收回了思路,我们还不能确定其它的地方有没有李富生留下的痕迹,这需要进一步的去找。 第186章 尽头的矿山 等我的肩膀适应了之后,三个人就换了一下位置,朝船舱的左边退了退,尽量避免头顶吊着的那么多小铜钟。在靠近船舱左边的地方,木板都被形状差不多的石条代替了,镶嵌的非常整齐,赵英俊在旁边看了看,小心的抹掉石条外面厚厚一层滑腻腻的污垢。 每一块石条上,都有复杂的刻痕,把污垢完全清理掉之后,能看到上面雕刻着人物像,以及一部分辨认不出的朝鲜文。那种人物像看着好像并不是单纯的人物像,有点中国民间在家门上贴的门神的意思。我拿照相机连着拍了几张,赵英俊就去清理下一块石条,他一边清理一边也在观察,这货经历的事情很多,经验也丰富,他说这应该不是那种叙事性的连贯性壁画,再加上第二层船舱的整体情况,船棺这个推论就被推翻了,那么,这艘十几米的沉船真的就是我之前想的那样,是一个巨大的法器,沉在水底。 事实上,这么久以来,我东拼西凑的也弄到了一些情况,回想一下刚才因为月牙铜还有铜钟碰撞所让我产生的幻觉,这个地方的部分隐情其实已经摊开了。不用过多推测,我就能判断出,在沉船的正下方,绝对可以挖出一个和西海河工程那样的大坑来。在秦汉时期,中央政权对东北地区的实际控制能力有限,那边太冷,又太荒僻,李富生不知道怎么勘察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就想拉朝鲜半岛上的政权下水。 我估计他其实成功了一部分,跟朝鲜人有所交流,甚至对方真的派了不少人跟随李富生赶到这里。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朝鲜人可能也知道了更多的情况,所以在事情的后半段,他们没再听李富生的忽悠。李富生可能是极力的劝说对方挖开这个地方,但事实证明,朝鲜人反而建了这样一艘船,把这里封镇起来。 想到这儿,我有点不明白,秦始皇对待这个事情,是先镇后挖,朝鲜人则直接就封镇了,什么东西才需要封镇?既然封镇,那肯定是怕下面的东西出来。李富生这么多年来走的那条线,其实就是后来我爸乃至文哥他们所走的,他们追寻的是一个黑洞,一个密码,如果黑洞真有什么东西要出来,还要继续挖下去,这不是在找死? 不由自主的,我又想到了那份老档案里的批示,这样想的话,黑洞里的东西一旦出来,就无法收拾,那会是个什么东西? 由此可见,秘密中所谓的黑洞,和赵英俊经历过的黑洞估计是两码事。 趁着赵英俊在清理石条的时候,我抽了支烟,如果事情确实如此,李富生这个人应该称得上无比执着了,不知道从猴年马月开始,就不遗余力的一直为此奔波。 清理石条是个繁琐的工作,左右两边的船舱壁上好像都是这样的石条,但又不能不做,唯恐上面会有很重要的信息。好在第二层船舱比较安静,东西也不多,没有第一层那样明显的阴森气息,弄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我们把所有石条上的图案全部拍了下来。这其实等于无形中把船舱给检查了一遍,除了两尊样子很怪的石像,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就这些?”赵英俊很不甘,好像在这里不遇到点怪事就心痒痒一样。 “得了吧,这艘船是在压什么东西,如果真出事了,你对付的了?” 我们从船尾那边退了回去,一路猛冲着跑回甲板。折腾了这么久,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才感觉到冷,但条件不允许,只能忍忍,赵英俊弄了块燃料烧点热水,给我们分着喝。我端着缸子把水喝了一大半,多吉突然猛推了我一把,缸子里剩下的热水一下子洒到手上,差点起泡。 但我连询问多吉的机会都没有,在他把我推开的同一时间,我呆过的那个位置噗的一声破了个窟窿,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下面猛刺了上来,把甲板给刺穿了。我一把就丢了手里的缸子,操起那柄小木槌,短短十来秒时间里,整艘船的甲板似乎在晃动,噗噗声不绝于耳,从破裂的甲板望下去,又看到了下面一排一排的血纹陶陶俑。 我手忙脚乱,周围的甲板不断在破裂,我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了,手里的小木槌只能杂乱无章的敲着。 骤然间,我觉得什么东西又缠住了我的脚脖子,力气很大,那一下就差点把我顺着窟窿给拉下去。我拿着木槌在脚脖子附近狠狠的砸了几下,那股缠着我的力量嗖的就没有了。赵英俊喊着让我们一起跑,跑到船头,然后顺着铁索爬回去。这里的血纹陶陶俑太多了,多吉也没办法一下子搞定它们。 从这里到船头的距离其实不远,但甲板好像瞬间变的饼干那么酥松,每跑一步就有陷下去的可能。正跑着,我感觉自己的肩膀冷不丁被一只手拍了一下,连头都不敢回,拿着木槌朝后面就是一阵乱挥。 我们总算跑到了连着铁索的地方,多吉一蹿就跳了上去,我刚伸出手扒着,就觉得身后有一股隐约的仿佛破空声般的响动,又好像呜呜的哭号声,反正很瘆人。我下意识的一躲,光线的光晕外,一道很难察觉出的黑气嗖的就擦着我的胳膊飞了过去。 那一刻,我胳膊疼的连铁索都抓不住了,不仅仅是疼,还有难忍的痒,从胳膊的皮肉上一直蔓延到了心窝子里,低头一看,胳膊上被擦破了皮,留下一道很明显的黑印,伤口慢慢的朝外流黑色血。 我吓坏了,条件反射般的一回头,恍惚中仿佛看到后方的甲板上,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人,都拿着已经拉开了弓弦的弓对着我们。 “快走!别发愣!”赵英俊一把就把我给甩了过去,我强忍着胳膊上又疼又痒的苦楚,飞快的顺着铁索爬。 我们三个人总算顺着铁索爬到了积水旁的石壁那边,然后一点点爬了下来。尽管逃脱了,但还是付出了代价,留在最后的赵英俊又多了几处伤,都是那种流黑血的伤口,虽然不深,可那种滋味非常的难受,我就胳膊上破了点皮,就痒的恨不得把那块肉给割掉,赵英俊比我伤重的多,却只是皱着眉头,一声不吭,我确实不如他。 多吉给我们吃了药,又外敷了一下,这一次,我们彻底的放弃了这艘船,没必要再去冒险,人真的不是万能的,不管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核武器什么的可以毁灭地球几十次,但搞不清楚的事就是搞不清楚,不能去的地方就是不能去,做不了半点假。 第152节 “我们也不要回坡面那边去了,反正回去了还得过来,就直接朝前走吧。”赵英俊提议道,在这片积水的边缘,露出了一条紧贴着石壁的路,有点倾斜,不过肯定可以走。这估计是通往深处必走的路,如果当年的队伍也到过这里,那么他们肯定走的是这条路。 积水区对面不知道还有多深,我们顺着这条路走着,大概一百来米后,积水区到头了,水流从左侧的几条不怎么深的缝隙里流了下去,这片水域肯定有循环,尽管不明显,否则上面的水一个劲儿的朝这里灌,不用多久就会完全灌满。 积水区的尽头是一道墙壁一般的岩石隔断,把所有的水都挡住了,隔断的后面应该比较干燥,我们顺着隔断慢慢爬过去,隔断后面是一大片坡度很大的陡坡,那种坡度甚至连大点的石块都停不住。赵英俊下去试了试,所幸的是,坡面可能从没有被水流侵蚀过,非常粗糙,踩上去的话摩擦力大,运用一点技巧,再小心的掌握平衡,估计可以走下去。 我们三个人为了能走的平稳一点,互相手拉着手,这时候如果有人从背后看到我们,很可能会认为是三个好基友。这段很陡峭的坡面并不算长,大概二十米的样子,当走到坡面的尽头时,地势一下子就平缓了,站在这段地势平缓的地方再朝下面看,我就有点糊涂。 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下面,依然非常的深,面积也很大,但是我怎么看都感觉这个地方不是天然形成的。对于这种地势,我觉得略微熟悉,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说,你们看看,这个地方像不像矿山?”赵英俊在旁边问。 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恍然大悟,眼前的一切,和山西某些地方的露天煤矿有点相似,不能保证这里是不是出产煤,但看样子确实很像个矿。 “像倒是有点像,但前后矛盾的。”我道:“这里怎么会有人开矿?这完全说不过去啊。” 这个很像矿山的地方,暂时无法判断开采时间,但问题就在这里。如果真是个矿山,那么这样的规模肯定不止开采了三年五年,矿山的规模这么大,而距离积水区又这么近,开采矿山的人可能不发现那艘沉船吗?他们绝对不会疏漏的,根本就不用矿山真正建设起来,勘探阶段的时候,沉船就应该被发现了。我相信,任何人在这种地方猛然发现一艘沉没的古船,不会无动于衷。 这说明了什么?我想想,就觉得心里一紧,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浮现于脑海中。 第187章 坑道 反正心里的感觉是比较奇怪,开采了许久的矿山,安然无恙的沉船,这只能说明,这艘沉船,是在矿山开采之后,甚至是废弃之后才被沉入水底的。那么这座矿山的历史,就久远到不可追溯,在我的印象里,无论是古代的中国,甚或古代朝鲜,都不可能有这样先进的采矿技术与规模。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很可能和石堰川那座神秘的古城一样,不属于我们现代人类的世界。 我们观察了一会儿,仅凭手里这些光源的光照能力,无法覆盖整座矿山,看到如同大坑一般的开采痕迹,我突然怀疑,是不是我们判断失误,这里会不会像西海河一样? “应该不会,深度差太多,就这个开采规模来看,开矿的人不是没有能力把地层再挖的深一点,只是觉得没必要,他们只想要矿石。”赵英俊用手里的光线朝比较近的一个地方晃了晃,道:“你看,那里有上下连通的一条很宽的过道,开采出来的矿石可能就是从这条过道运出去的。” 矿山的面积很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之前的队伍,勘察的可能就是这里。一瞬间,队伍留下的本子,还有那只狐狸在死去之前画下的表示死亡寓意的字符,都冲击着我的脑海。寂静的矿山,估计被废弃了无数岁月,但这并不代表一切都真正的安静下来。 我们在这里观察了很久,反正迟早是要下去的,再磨蹭也没用,赵英俊整整东西,就沿着可以走的路,带头朝矿山那边走。一座正常的矿山,如果没有其它外界原因而被废弃,只能说明所有的矿石都被开采殆尽。所以我们一路走下来,始终分辨不出这里是座什么矿。我又拿出那个本子,翻开第二幅图,真正的地面没有任何区域的划分,图上也没有比例尺,只有把矿山的大概面积估摸出来,然后大致的推断一下那二十八个区域的大体范围。这很重要,因为有的区域被标示着极度危险的警示,不能不小心。 我们慢慢的顺着矿山被露天开采的那个范围走,走到最凹陷的一块地方时,估计这就是中心位置了,大概算了算南北东西的间距,但赵英俊就表示,这估计不是第二幅图真正画出的区域。因为走的太顺利了,没有任何的异样与危险,这和本子上的记录不符合。 随之,我们就换了个方向开始走,我想,当时开采这里的人的工作效率应该非常的高,矿山被废弃的无比彻底,几乎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了,没有留下一丁半点。调整方向之后,大概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光照的范围内就出现了三个模模糊糊的孔洞。 这些孔洞要比火车过山的隧道小一些,如果是真正接触过矿山的人,特别对煤矿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矿井坑道的入口。 “这下明白了,这里面估计才是第二幅图真正标示的区域所在地。”我心头恍然,三个坑道的入口相隔的比较远,光线似乎也能照进去,但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用朝里面走,就能感觉到一股很不寻常的气息。我的眼皮子开始跳动,据说,矿井也是怪事丛生的地方。 “来,我们推测一下。”赵英俊拿过本子,指着第二幅图道:“看到了吧,我大概估算的没错,第二幅图上划分区域的排列顺序,是三块区域横着一排,一共九排,在三排区域的最顶端,还有一个单独分离出来的区域,正好二十八块。现在有理由相信,这个图所标示的,就是矿井深处的平面图。” “那我们先走哪一条路?” “中间这个吧。”赵英俊抠抠鼻子,道:“整体来看,中间这一条还算是危险比较少的,我们少担点风险,先适应一下环境。” 从坑道入口那里开始,地面就多了一层很厚的像沙子一样的粉末物,因为邻近水域的原因,空气还是潮,粉末的表面结了一层硬壳,一踩就一个脚印,那种感觉,就好像走在被雨淋透又经过暴晒的沙滩上。进入坑道的入口之后,空间宽了一些,再往前走,地势就不那么平整,估计这里的矿石分布不是太均匀,矿石被采走,无形中就变化了矿井的地势,所以看上去完全不像平面图上划分的那么工整,坑坑洼洼,狗牙啃出来似的。 又朝前慢慢走了走,左右的空间更宽阔了,部分地方甚至直接通到旁边的坑道里,两个相距很远的坑道之间的那堵隔断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窟窿。中间那一排一共九块区域,现在我们走的这一块,被示意着安全,但不知道这块区域的具体范围。矿坑的深度超乎想象,一直走了大概一百五六十米,前面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刺啦啦…… 一阵刺耳的声音把我们弄的一惊,随即,我反应过来,是对讲机发出的杂音。对讲机是关着的,但在不停的发射信号,刺刺拉拉的杂音说明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对讲机的信号。这并不算是特别罕见的情况,不过在此时此刻,就显得让人不安。 紧接着,情况更加诡异起来,我和赵英俊身上的对讲机一直很安静,但随着刺啦的干扰声出现,一种类似电流声和另一些奇怪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慢慢的形成了一道像是经过变声器变声之后发出的人声,很沉闷,也很模糊。 更加要命的是,我们两个人身上的对讲机在相互间断的发出怪声,我的对讲机响一下,停顿个一两秒,赵英俊的对讲机也会跟着响一下,就如同有两个看不见的人在对话。 “真他娘的讨厌。”赵英俊可能是怕我太慌乱,一边摘下对讲机,一边对我道:“很多地方都会出现干扰,聒噪的很。” 说着,他就取下了对讲机的电池,我也被这声音搞的心慌意乱,赶紧跟着他一起把电池给取下来,周围瞬间安静了。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走到第二块区域里了。”赵英俊小声道:“要是我没记错,第二块区域标示着危险。” “如果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干扰信号,这种危险还可以承受。” 说着话,我们头顶突然有很亮的光轰的闪动了几下,那情景就和一个漆黑的夜晚猛然亮起几道闪电一样,周围的环境忽明忽暗。在光亮闪动中,还有噼噼啪啪的声响,跟着,头顶就暴起一团闪亮的火花。 “过来!”赵英俊赶紧拉着我,几乎是爬动一般的跑到矿坑的最右边,在一个很崎岖的旮旯里蹲好,多吉随之隐没在黑暗里。我紧张的望着头顶,不知道是什么在闪动光亮。 这种一明一暗的情况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就在我迟疑间,闪动的光亮突然就一下子完全通明,从我们身后已经走过的位置开始,头顶一团一团的亮光有节奏的亮了起来,一直蔓延到了坑道的深处。那仿佛是头顶一盏盏的灯,光线非常强,尽管坑道的面积比较大,但两排亮光把黑暗彻底驱散了,除了一些光线照射不到的死角,其余的地方亮如白昼。 “这怎么回事!”我心里大惊。 “这是不是废弃的矿山之前设计的光照设施?”赵英俊抬头看了看,但光照太强,看不清楚具体发光的光源是什么,不过这种光线一看就知道,应该是类似灯泡一类的照明设备发出来的。 “就算有光照设施,为什么会突然亮起来!你别告诉我它是定时的或者声控的!”我仍然很惊慌,在之前队伍的记录中,压根就没有提到这一节,这说明他们可能并未遇到过这个情况。 “你干嘛非要把实话说出来。”赵英俊看着在跟我调侃,但他已经戒备到了极点,我相信,在这样的光照环境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他。 我们就窝在这个旮旯里,注视四周,呆了最起码五分钟,坑道内静的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声,不是我自己吓自己,先把光照设备的事情抛开不提,任何设备如果没有外力的触发契机,会自己运转吗?光照设备是比较简单,只要发光系统正常,再有能源驱动就可以亮,但它绝对不会自己亮起来。 呆了五分钟,赵英俊慢慢贴着墙根站起身,这时候已经用不上手电了,他朝前面望了望,又朝我们走过的路望了望,眼睛一眯,突然就重新蹲了下来。 “你不要动,不要出声!”赵英俊按住我的肩膀,我发现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我也压着嗓子,非常焦急。 “我们一共是三个人,对吧,如果三个人一路走过来,会留下几排脚印?” “三排!你废什么话!” “那就对了。”赵英俊又把我朝后拖了拖,然后让我从旮旯的一侧悄悄露出头:“看看我们走过来的路,是不是还有第四排脚印?” 第188章 乱套了(一) 我凝神朝赵英俊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头顶光线的强度和日光没有多大的区别,这一看,我就发现在我们后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果然有一排脚印。但脚印就在那个地方突然消失了,察觉不出留下脚印的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第153节 “脚印比较浅。”赵英俊道。 “那……是人的脚印吗?”我在那艘沉船上被搞毛了,现在看到点异常就疑神疑鬼,距离比较远,我又是这样半蹲着在观察,所以看的不是特别清楚。 “肯定是人。” 整个坑道里全都是那种厚厚的矿渣粉末物,就算人的脚步再轻,只要走在这上面,必然会留下痕迹。我稳稳心神,猜测着留下脚印的人可能就是趁着之前一片昏暗的时候悄悄尾随过来的,但他不敢跟的太近,否则绝对会被赵英俊发现,以赵英俊的能力,十几米的距离已经算是比较危险的了。估计头顶的光亮出现之后,坑道被照射的通透一片,对方感觉不安全,马上就隐藏起来。 多出来的脚印只是一个人留下的,如果他是个非常细致的人,可能在光亮闪烁时就生出警觉,沿着自己走过来的脚印,倒退回去,这样不会留下多余的印记。不过这么做的可能性不大,光亮闪烁时间不长,而且他也没必要那么做。 只是我万分的怀疑,怀疑是谁在后面跟踪,这种荒僻到极点的深山老林里,如果不是早早的就注意到我们,绝对不可能一路跟过来。那一瞬间,我立马想到了匡诺川,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他,但分析现在的情况,他的疑点应该是非常大的。 “不会是他。”赵英俊重新把我拉回来,我们紧紧的躲在旮旯的深处,尽量隐蔽,他小声道:“第一,我能看出匡诺川就是那种粗爽人,不会有什么心机城府,第二,给我们介绍向导的白音绝对靠得住,如果不是完全可以信任的朋友,他不可能随便给我们搭线,这个你放心。” “那你说是谁!”我心说如果真是匡诺川跟过来了,情况可能还简单点,但如果不是他,这个事情顿时就变的很复杂。 “我不知道,想办法把他给揪出来,这是颗钉子,不揪出来就会有麻烦。”赵英俊考虑了一下,对我道:“我跟多吉会想办法,你照顾好自己,有情况就躲在这里别乱动。” 这一下我们就不敢继续朝前走了,并不是赵英俊害怕,只是在担心我,要是我们不顾一切的继续走,到危险地段被卡住,后面的人再逼上来,形势就会非常棘手。赵英俊判断,这么短的时间内,跟随我们的人不会跑的太远,一定也在附近,说不定还在暗中注视我们这边。 赵英俊朝我们不远处的另一个很小的旮旯里望了一眼,多吉就藏在那里,他整个人几乎和灰扑扑的坑道壁融为了一体,很难分辨出来。赵英俊开始的时候想把头顶的那些光亮弄灭,至少要把覆盖我们这一片的光亮搞灭,那样大家都在昏暗中,就要靠真本事去搏斗了,但他想不出稳妥的办法,头顶的光亮一左一右的延伸出去两排,除了拿枪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此时此刻,枪声一旦响了,会引来什么后果,很难预料。 只能这样硬拼了,赵英俊咬咬牙,给不远处的多吉使了个眼色。多吉动都没动,但是很快,我看到他面前那厚厚一层矿渣粉末的下方,微微鼓起两个很小很小的包,小包在慢慢的朝前移动,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可能就看不出来。小包悄悄的朝我们身后第四排半途消失的脚印方向靠拢,同时,赵英俊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按他的分析,跟踪我们的人可能就隐藏在脚印中断的附近,否则动静太大,早就被赵英俊发现了。 但不管怎么说,能在十几米这个距离上瞒过赵英俊跟过来的人,已经很不简单了,肯定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死一般的寂静,这似乎是一场耐性的比拼,我们在观察对方的踪迹,对方也在观察我们,总体形势对我们不利,他一路跟着我们,肯定知道我们现在的藏身地。 地面上的小包非常缓慢的移动,到七八米左右,我已经分辨不清了,它肯定还在继续朝前移动,而且随着小包的移动,赵英俊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目不转睛,按他的判断,小包可能已经接近了跟踪者。 我开始还在怀疑赵英俊的判断准确不准确,因为确实是被那些不正常的现象给搞的糊里糊涂,甚至都不敢完全相信究竟是什么东西跟上了我们。但是小包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大概七八分钟之后,距离脚印中断处大概两米左右,突然暴起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那个地方同样是坑道壁凹凸间的一个死角,从我们这边观察过去,完全看不到死角后面隐藏着什么。但那道低低的惊呼一发出,紧跟着就是一个人从死角里猛蹿出来,他肯定是被多吉丢出去的东西给缠住了。一个正常的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遭遇到了非正常的袭击,必然无法保持完全的镇定,除非心理素质强到不可想象的极点。从那个人蹿出来之后的蹦跳闪躲中能看出,身手相当的强,只不过已经乱了章法。 赵英俊犹豫了那么一秒钟,可能是在考虑要不要开枪先把对方打伤,我们肯定得想办法抓活口,但赵英俊不能保证完全击中对方,也不能保证枪声会不会引来什么,因为跟踪者说不定有其它同伙,分散在别的地方。 一秒钟之后,赵英俊敏捷的从藏身处跳出去,一路翻滚着,躲到对面,这个位置对于那边的跟踪者来说,也是个不容易用枪射击的死角,之后,多吉也动了,他们一前一后配合着靠近。 十几米的距离对赵英俊来说就是分分钟的事,他很快接近了跟踪者,二话不说,直接就试图把对方制服。那个跟踪者明显受过很严格的训练,尽管已经被缠的手忙脚乱,但还是坚持着跟赵英俊斗成一团。多吉躲着没动,可能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他们就交手了几下,我就隐约看出来些东西。赵英俊的功夫是大杂烩,有传统的拳脚套路,还有现代的搏击格斗招数,反正稀里糊涂的一团,但那个跟踪者就完全不同了,没有那么多的花哨,一出手就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招式。这就说明,他好像不是赵英俊这样的野混家,也不是金瓶梅那种道上的人。 说到底,还是赵英俊强一些,他的经验太丰富了,这是很多人所不具备的优势,再加上跟踪者被多吉干扰着,顽强的抵抗了三四分钟之后,就被赵英俊按住了。那个人的反抗意识很强,而且可能专门练过在逆境中的抗击手段,赵英俊把他按住之后根本抽不开手,这货一急,直接就抽掉身上的皮带,要绑对方。 我一直在紧张的注视着他们的搏斗过程,等到赵英俊占据上风控制了局面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觉得身后好像不对,猛一回头,立即看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已经距离我非常近了。 我彻底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住了,眼睛顿时惊恐的睁大了一圈,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对方就一下捂住我的嘴巴,他的手劲很巧,反手捂着我的嘴,大拇指和食指扣住我脖子两边的动脉,就这一下,我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 但光照很强,在匆忙中我还是看到了这个人的样子。他大概有三十岁左右,长的精干结实,他的面部包括眼神都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带了一副铁面具,给人无比冰冷的感觉。这个人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没有任何印象。他的额头有一道不怎么明显的疤,不知道是刀疤还是什么。 刀疤把我制服之后,朝那边看了看,从头到尾,他的动作快速而轻盈,再加上我没什么功夫,也就几乎没发出声响。这时候,赵英俊已经用皮带结结实实的把那个跟踪者给绑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开始搜身,刀疤的眉头不易觉察的皱了皱,仿佛很简短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拖着我就走。 接着,我就知道刀疤是怎么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在距离我藏身处不远的地方,坑道隔断有几个不规则的窟窿,窟窿可以连通到右边的坑道内,刀疤就是趁着赵英俊离开之后从窟窿里钻出来的。 他拖着我就从窟窿里钻了过去,然后紧走了几步,这边的坑道完全是黑暗的,没有任何光亮,刀疤又停了一下,然后伸手在我嘴上拍了一下,我顿时觉得一条很黏很韧的东西贴住了嘴巴。他腾开手,想了想,就推着我朝坑道的入口那边走。 第189章 乱套了(二) 我没法说话了,只能用鼻子不断的发出呜呜声,来表示强烈的不满和抗议。刀疤是个很沉稳的人,他丝毫不理会我怎么做,伸手在我两个拇指间夹了个拇指铐一般的东西,就推着我继续走。从这里到坑道的入口,大概有一百六七十米左右,等摸索着走了十多米,刀疤打开了一支很小的手电,手电的光晕只能照出眼前两三米一片地方,勉强可以走的稳一些。 不管刀疤是什么人,我肯定不会那么配合,而且情绪稍一稳定,我就察觉出刀疤其实不想要我的命,否则刚才他刚出现在我身后的时候,一刀子就可以把我的脖子割断,但他没这么做,只是把我抓走。我心里有底了,故意走的跌跌撞撞,尽管脚下并不是不稳,不过我还是有意的连着摔倒几次。 “我不想杀掉你。”刀疤又一次把我从地上提起来之后,很低声的贴着我的耳朵道:“假如你一直不配合,我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说着,他又拖着我朝坑道的左边走,坑道现在的宽度有十几二十米左右,把我拖到左侧,无形中会距离之前的坑道更远,那样就算赵英俊带着抓获的跟踪者返回找我,也不会听到隔壁坑道内的声响。 反正不管他怎么说,我都抱着不配合的态度,死命的挣扎,他很有办法,在我腰上不知道什么地方按了一下,我半边身子包括手脚好像顿时都无力了,被他半拖半架着走。 就在我极力想要挣脱的时候,一直走的很稳健的刀疤突然停下脚步,闪身就贴着坑道壁,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有躲藏的必要吗?” 我没有刀疤那么敏锐的洞察力,但是他贴身躲着的时候,从我们前方七八米远的地方,就传出一道低低的声音。这道声音并不高,可是我还是心里噗通一跳,我的记忆力算是不错的,之所以会感觉惊讶,是因为我听的出来,这道声音并不陌生。 是的,肯定是那道声音。我趴在地上略一回想,就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在韩家集地下湖孔洞里突然把我拉回去,又跟我说了几句话的声音,和眼前这道声音,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他是谁?怎么一路都像阴魂一样的跟着我? 我距离刀疤很近,我能感觉到刀疤很慢很慢的摸出了一支枪,他贴在坑道边,跟前面的人距离又有七八米,但是当他摸出枪的一刻,那道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想把矿井深处的东西给引出来,就尽管开枪,我不怕。不要忘了,戴上消音器也没用。” 对方突然打亮了一道光,我和刀疤立即出现在光照范围内。刀疤犹豫了一下,收起枪,低头在我膝盖上绑了什么东西,感觉像小夹板一样,非常结实,我的两条腿几乎不能打弯了。接着,刀疤猛扑上前,他手里那支很小的手电也发出了亮光。 刀疤扑出去的同时,七八米外隐藏着的人也瞬间就迎了上去,两个人像两颗火星一样撞在一起,尽管他们的动作很快,但亮光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顿时目瞪口呆。 我看到那个隐藏着的人,是金瓶梅。是他,绝对是他。这么近的距离,除非我眼睛花了才会看错。我和金瓶梅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了,说不上完全了解,但外观上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金瓶梅怎么会在这里?他跟到这里,难道赵英俊会不知道吗? 那一瞬间,我冒出了很多的疑问,不过也就是一两秒钟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个人不是金瓶梅,最起码,他说话的声音和金瓶梅有区别。 我一下子就混乱了,每当出现了真假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时,总会让旁观者有种难言的混乱感。不能排除金瓶梅故意改变嗓音的可能,但是我怎么想,他都没有跟踪我们的理由。 再看下去,我就更加不相信这是金瓶梅了,他像一只豹子一样和刀疤徒手格斗,动作敏捷且凶狠,我所认识的那个金瓶梅根本没这样的身手,包括遇险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勇猛过,再能装孙子的人遇见要命事的时候也装不下去,所以,我确信了,这个人不是金瓶梅,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金瓶梅。 刀疤的身手同样非常强劲,他可能比不上赵英俊,毕竟赵英俊那种强悍的角色,走遍各地估计也就能遇见一个半个,但刀疤绝对不比眼前的金瓶梅弱,他们斗的旗鼓相当,如果没有枪支之类的武器,我想这场搏斗要持续很长时间。 在他们搏斗开始几分钟后,我听到从隔壁矿坑传出了一些声音,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并不算大,但隔了这么远,在隔壁矿坑里面肯定动静不小。可是我站都站不起来,根本就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第154节 这些声响一传出来,刀疤和“金瓶梅”好像都有所不安,他们也不知道那边怎么了,因此,两个人出手更快更重,都想快速把对方给放倒。 我看着他们连着打了好几分钟,谁都奈何不了谁。这时候,从坑道的深处亮起了一道光柱,有人快速的朝这边跑。他跑的非常快,一转眼已经接近了我们,这人看了我一眼,甩手就收起手电。 我说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人,看着有点迷糊,也有点木讷,但他眼皮子一翻,就是一道精光,完全是大智若愚的那种角色。他就看了我一眼,没有理会我,直接冲向了刀疤和“金瓶梅”的战团。这个人一出手,我就看出来他跟“金瓶梅”是一伙的,两个人合力压着刀疤打,刀疤对付“金瓶梅”一个人还可以,再加上后来这个大智若愚的人,他马上就落到下风。 刀疤非常果断,一看对付不了,抽身就跑。“金瓶梅”和大智若愚的人配合非常默契,他们一句话不说,但已经做好了分工,估计是知道想抓住刀疤比较困难,再加上还有我躺在旁边,所以大智若愚紧紧追赶刀疤,“金瓶梅”就跑到我旁边,他解开了我腿上的东西,但没有撕掉嘴巴上黏的那条恶心人的玩意儿,所以我还是说不出话。 “金瓶梅”把我拉到一旁,左右看了看,一边低声道:“不要再打这个地方的主意了,没有你想要找的东西。” 我没法说话,但是很奇怪,这个“金瓶梅”知道我要找什么?我一直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但他目不斜视,不断的观察着四周,接着道:“这个地方很多很多年了,但留着一些解释不了的东西,有的东西一直在散发一种气体,你闻不到它,对人体无害,不过高温高压之下,比如出膛的子弹,会让这种气体给你一个很惨痛的教训。” “不要想着再朝深处走,不仅你对付不了,你的同伴对付起来也会很吃力,一旦有危险发生,他们顾及不到你,你就可能会死掉。你可能还在想着矿井的深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是不是有什么意外的发现?我直言告诉你,即便有什么东西,也对你没有用处,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活着离开,马上穿过林子返回。” 我不能说话,都是“金瓶梅”自言自语的说着,但我知道那肯定是说给我听的。我对这个人的立场产生了怀疑,他第一次是在警告我,这一次则救了我,而且再次提出警告。他应该不是我对立面的人,可是我总是感觉不到他说话或者动作间有什么友善的表示。就好像一个很有经验的人不耐烦的训斥另一个没经验的人,让对方少惹点麻烦。 这时候,“金瓶梅”身上有什么东西嗡嗡的震动了几下,就和调成了震动模式的电话突然来电一样,那种震动短暂但很有节奏。我不知道这种带着节奏感的震动意味着什么,但“金瓶梅”的脸色瞬间一变,他朝着坑道入口那边抬头张望了一眼,随即就推着我朝坑道的深处跑。 “不行了。”他一边跑一边说:“坑道入口十米到二十米之间的距离内,是气体最浓重的地方,那种气体比空气轻,全部浮在坑道的顶端,我们不能朝入口去,气体一旦发生裂变,就是连锁性的,如果你还想要命!就快一点!” 在奔跑中嘴巴被封住,会非常难受,剧烈运动下,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仅靠鼻子呼吸是不够的,我呜咽了几下,“金瓶梅”可能明白了我的意思,伸手撕掉我嘴上的东西。 “你不是说矿井深处有什么东西!”我的嘴巴一脱困,立即跟“金瓶梅”抗议:“怎么还朝里面跑!” “有人想用极端的手段来对付我。”他道:“我们必须躲过这段最危险的地段,躲过去之后,只要小心,矿井深处的东西不会怎么样的。” “矿井深处是什么东西?”我又问了一句,因为确实觉得不可思议,这个金瓶梅还有刚才那大智若愚的人,都是好身手,如果他们也有一支队伍的话,那么队伍的规格肯定要比之前到这里的队伍高很多,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矿井深处有东西的? 第190章 半途而废 矿井内的情况事关我现在的安危,我肯定得问清楚,所以直接就问了出来。“金瓶梅”推着我跑了一段之后,后面可能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他的脚步就放慢了一些,道:“你好奇心这么强,肯定吃过不少亏。” “我能不强吗?这跟我的死活有关系。” “你们走的那条坑道,我已经走过了。”他指了指旁边,道:“那条坑道有危险,但凭你同伴的本事,能过得去。” 这个“金瓶梅”冷归冷,但并不藏私,他果然到过这里,而且比我们先了一步,中间那条坑道相对来说是危险最少的一条,废弃的坑道尽头,有一片空地,空地里放着一些球。 “球?什么球?” “金瓶梅”说,那是一些和拳头那么大的球,大概十几枚,他见到这些球之后,又根据其它细节分析,这种球可能是一种爆破物,漫长的矿井坑道可能就是用这种球炸出来的,威力非常大,如果悬浮在坑道顶端的气体被触动,产生连锁反应,很可能会波及到那些球体。他不了解那种球,连动都不敢动,要是真的发生了变故,在坑道里的人都会化成灰。 “那个额头有刀疤的家伙,也知道这些球?”我问道,否则的话,“金瓶梅”一恐吓,刀疤不会吓的不敢动枪。 “他们也进去过,我看着他们进去的。”他道:“我们都吃过亏,他不敢做的那么过。但那是一伙比较极端的人,如果真有必要,他们会铤而走险的。” “他们是什么人……”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就听到身后很远的坑道入口那边,轰的亮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坑道的顶部像是有一片固体汽油燃烧起来,而且在顺着朝我们这边蔓延。“金瓶梅”二话不说,推着我加快了脚步,同时在左右四处的寻找什么。 坑道的高度不算低,我觉得这好像威胁不到我们,但“金瓶梅”急了,他说我不让搞死是绝对不知道厉害的。 跑出去没几步,那片仿佛在燃烧的气体不知道跟什么东西产生了剧烈的碰撞,继而发生反应,坑道的顶端开始出现一片一片交织在一起的蓝汪汪的电芒,像一面不断延伸的电网,噼噼啪啪乱响。 “我靠!”我当时就吓了一跳,感觉腿发软,这种反应是怎么产生的?我看着来回乱闪的电芒,就觉得自己是在和一片带着闪电的阴云赛跑。 “那是一群疯子!”金瓶梅有点恼怒,可能是在说刀疤做事太极端。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时间再说什么,他带着我猛跑了一阵,然后一拉我,把我塞到坑道下一个很小很小的洞里。洞实在是太小了,我自己很难钻进去,他竟然提脚就踹,好像在硬踹一个棉花包一样。一直到我完整的钻到洞里,他才继续朝前跑,我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坑道顶部劈啪作响的电芒过去之后,才让我感觉没事了,但是我还不敢动,一直到“金瓶梅”返回,才把我从洞里给拽了出来。 “快走!快!” 他拖着我继续朝入口跑,我才反应过来,矿井深处的那些球有可能会受影响。电芒蔓延的速度很快,不过“金瓶梅”带着我跑到入口的时候,矿坑那边没有意外的动静。这时候,我隐约看到离入口十多米远的地方,赵英俊正按着一个人猛揍。 “找你的同伴去!记住我的话,马上离开,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东西,继续逗留只会带来更大的危险。”金瓶梅贴着我的耳朵道:“你看出刀疤那伙人的做事风格了,所以,赶紧走!” “我想问问。”我一看他转身要离开的样子,赶紧问道:“你是谁?” “这和你没关系。” 说着,“金瓶梅”用力推了我一把,等我再转身时,他已经朝坑道的左边跑过去了,那里有和旁边坑道相连通的窟窿。我顿了顿,马上就去找赵英俊,这货过足了手瘾,把一个人揍的直接失去了知觉。等我出现时,他有点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把我带到了矿坑入口旁边的一个角落里。 我们连手电都没开,在我被“金瓶梅”抓走了之后,赵英俊和多吉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凭他的本事,有惊无险,他发现我不见了,非常急躁,打算放倒手边的敌人就到处去找我。 “这个地方不要呆了,矿坑深处只有危险,我们得马上走。” “为什么?我打的一身都是血,你这就说要走?” “不是。”我低声解释道:“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你别跟我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绕着矿坑跑了一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赵英俊说,想了想,就问他道:“你见过另一个金瓶梅没有?” 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我又问了一遍,他才明白:“什么意思?” 我把遇到“金瓶梅”的过程还有他的话都讲了一下,我确实不打算再去矿井里冒险了,第一个,不安全,第二个,“金瓶梅”虽然很奇怪,对我的态度也冷冰冰的,但直觉告诉我,他没必要骗我。 “是一个很像金瓶梅的人跟你说的这些话?” “是,很像,出了口音不同,别的地方我几乎分辨不出来差别。” 我很担心赵英俊会犯倔,他是那种顺毛驴的脾气,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是心痒。不过我说了这些之后,他竟然开始郑重的考虑。我就趁机跟他讲,现在的形势很复杂,金瓶梅算是对我们没有敌意,但他的来历很让人琢磨不透,至于刀疤,就更说不清楚了,逼急了会玉石俱焚,如果不是长着一副亚洲人的面孔,很让我怀疑是不是从基地过来的。 加上我们,这里一共有三伙人,看样子“金瓶梅”和刀疤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冲突了,他们要斗,我们没必要夹在中间稀里糊涂的冒险。我说着,赵英俊就点点头,道:“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 “真回去?”他这次这么干脆,倒很出乎我的意料。 “我想起点事,回去问问。走吧,我不知道那伙人有几个,反正小心点。” 第155节 在我们踏上回去的路的第一步时,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沮丧,庆幸这一次不用再冒险,沮丧没有重要的收获。但是庆幸的心理很快就被我自己给打消了,我坚信,这肯定不是我最后一次冒险,在解除诅咒的办法没有找到之前,奔波一定还会继续。 一路上,赵英俊一直在想,刀疤那伙人的来历,他们比我们先到,但是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肯定是一伙儿有背景也有实力的人。我不知道刀疤是不是被“金瓶梅”又给缠住了,不过我们沿着来路走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遇到。 “金瓶梅”,他是谁?他是一个复制品?还是什么?了解到李富生还有我爸过去的事情之后,我才恍惚中明白,真假两个人之间,可能不是绝对的非要死一个。这个“金瓶梅”,是不是上一次在火车站时遇到的金瓶梅? 之后的路,我们在紧张中走过,但始终没有再发生什么,等我们回到匡诺川等候的地点时,这个朴实的鄂伦春汉子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看见我们出来,他很兴奋,高兴的说不出话。我想,他可能以为我们走不出来了,打算吃光身上带的给养后就独自返回村子的。 我们回到了村子,在那里休息了一天,临走时给匡诺川留了些钱。我问赵英俊去什么地方,他想想,就说去找金瓶梅。我们找到的东西需要有经验的人看看,也要向金瓶梅要点资料,还有一点,来回折腾了这么久,没有实质性的收获,人有些疲了,得缓缓神。 跟金瓶梅说了一下之后,我们直奔湖南就去了,金瓶梅这段日子什么都没干,呆在他老丈人那里照顾老婆孩子,我们见面的时候,他红光满面,可能完全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激动中,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身上的诅咒该怎么办。 但我注意到,在人不注意的时候,金瓶梅的笑容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黯淡,他什么都不缺,如果能活下去,他的求生欲望不会比我少一点。 我们把弄来的东西还有照片都交给金瓶梅,让他帮忙找人看。安顿好了之后,我习惯性的打开了已经关掉很多天的手机,照例有不少来电提醒涌了出来,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陈雨的电话,心里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接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号码看着有点像我居住那个城市的号码,从五天前开始,这个号码不断的拨打我的手机,大概有十几次。我马上有些激动,因为上一次,我爸就是用一个很陌生的号码跟我联系的。 我马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回拨过去,那个号码接通了。 第191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一) 在电话接通之后的等待音中,我的情绪在飞快的变化着,从电话上的号码归属地来看,那就是我之前居住城市的一个手机号。 可能有一段时间了,我对我爸的情感很复杂,从单纯的父子情里,好像又延展出了一些东西。那不是恨,我没有理由恨他,也不是厌恶,我同样没有理由厌恶他,那应该是一种夹杂着迷茫的费解。 很多过去的事情,都不是完全展露出了答案,我想,这个世界如果还有一个人清楚的了解这些答案,那一定就是我爸。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并未跟我说过太多,但我总有种感觉,他会告诉我的,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 沉默,古板,不善言辞,时常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抽软红梅思考问题的郑立夫,在荒凉无垠的边境戈壁中,抵死不肯回头,最终被一枪击毙的郑立夫,两个人的身影在我脑海里不断的交替晃动着,我很难分辨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也想不到,在短暂的等待音中,会产生这么多的想法,人的大脑,真是神奇。 大概半分钟后,电话响了,我急切的喂了一声,因为根据我的经验,这个用陌生号码找我的人,必定是我爸。但是对方也喂了一声的时候,我马上听出来,他不是,声音跟我爸区别太大,我看不到对方,不过却能感觉出,那是个比较年轻的人,至少要比我爸年轻许多。 “你是谁?”我马上警惕起来,小心的问了一句,而且我在想,对方会不会根据这次通话而锁定我具体的位置。 不过这个担忧可能不存在,警方估计有这种能力,但必须要知道我具体在那个城市,而且得提前跟移动公司那边监控我的号码。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郑童,你好。”对方很有礼貌的跟我回了句,他没有像别的人联系上我之后马上问我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只是问我:“这段时间还好吗?” “你是谁?我们认识?”我在思考,是不是过去那个城市里许久没联系的朋友。但他的声音让我感觉陌生,很快就否定了是熟人的可能。 “没有必要问我是谁,我只是告诉你一件事。”对方好像控制情绪控制的非常好,尽管他的语气温和且有礼貌,但事实上,根本就无法透过语气察觉出什么:“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不说你是谁,怎么说事情?你不会认为我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吧。” “相信或者不相信,决定权在你手里的对吗,我只是把事情告诉你,剩下的,你自己判断。” 我就没再接着追问,对方这态度,摆明了是要隐匿身份。他用一个我以前居住城市的手机号码来给我打电话,这本来就值得深思。所以我放弃了,不追问,直截了当的问他有什么事。 “最近,有一个比较特殊的聚会,都是些很多年的老朋友聚在一起聊聊,追忆一下往事,再展望一下未来。”对方慢条斯理的道:“其实,聚会本来已经应该开始了,不过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一直在延期,不少人都在等。”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这个聚会所缺少的那个很重要的人,是郑立夫,他本来应该主持聚会的,但很不凑巧,老朋友们用尽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无法联系上他。”对方笑了笑,道:“大家都很忙,也不能总在一个地方什么事不做,所以呢,你可以考虑考虑,代表郑立夫出席这个聚会。” “你说什么?”我感觉非常的意外,消息来的突然,而且有点匪夷所思,不过我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聚会,所谓的老朋友,可能都是过去跟我爸有关系的人。 “说的不够清楚的话,那我再复述一次。”对方不紧不慢的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道:“这就是要告诉你的事情,当然了,去或不去,由你决定。如果你不打算参加,那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要是你打算参加,我会告诉你具体的地址。” 这一下,我就无法再保持淡定了,必须得套对方的话。这个人肯定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我只是想多问一些,然后分辨他的用意,对我是善意,或是恶意。 不过,对方估计在跟我联系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话说的滴水不漏,我什么都套不出来。我想了想,没有马上表态参加或不参加。 “这种聚会,我怎么参加?”我道:“都是老朋友,我过去搅和,这合适吗?”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要知道,人都会老,都会生病,过去的那些老朋友,也不是实打实的原班人马了,有的人可能病倒了,有的人可能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脱不开身,所以他们也会派代表去。另外,这样的聚会过去举行过几次,如果别的人缺席了,马马虎虎还能继续,但郑立夫缺席,绝对不行,聚会最后一定会被取消。他们都等了几天了,所以你要抓紧时间考虑。当然,我不怂恿你,还是你来拿主意。” “聚会的主题是什么?” “这个我不清楚,要知道我也是个局外人。”对方又笑了笑,道:“老朋友之间叙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我心想着,这个事情要慢慢的分析,不可能我这边一听就武断的做出决定,但多知道一些内情总是好的,所以我装着在思考,对方一点都不急,耐心的等着我,还劝我不要心焦,可以慢慢考虑,哪怕先挂了电话,等想明白之后再给他打过去。 “那倒不必了。”我道:“如果合适的话,我可以过去看看,你把地址给我。” 对方跟着告诉我一个很详细的地址,然后又说了不少相关的细节,这种人太扯淡了,知道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是个局外人。但我不点破,认真的听。 他说,最初的聚会,都是本人参加,但中间确实有不少事情发生,本人或者死了,或者病了,来不了,不过他们会派人去,自然,派过去的人一定是铁杆心腹。他让我放心,没有人会轻视代替参加聚会的人,在他们看来,不论本人来了,还是心腹来了,效果都一样,只要能把聚会的主题传达到每一个人,这就足够了。 “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吧?你过去参加,和你父亲郑立夫过去参加,其实是一样的。” “这能一样吗?”我问道,我和我爸差的太远了,不说别的,他所了解的很多事情,我压根就不知道。 “如果你真决定参加,到了之后,会有人告诉你这次聚会的主题,还有大方向,你完全能够主持好。” 把该交代的话说完,对方也不罗嗦,挂了电话,他还说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找他。 挂掉电话,我独自考虑了很久,聚会这个事情,可能是真的。但我欠缺的太多,尤其是这个人通知我参加聚会的动机就非常值得分析。其实,我本身是很想参加这个聚会的,除了赖叔,文哥,还有邝海阁以及刘一山之外,我不知道我爸过去还有哪些手下,我想,这个聚会说不定是个很好的契机,会让我知道更多的事情。 我决断不下,跑去找金瓶梅商量,他一听也觉得意外,认真的分析了一下,他问我的意见。 “去。”我很果断的答道,那个人给我的聚会地址,不在湖南,也不在我以前呆的省份,不过从地址上来看,应该是在市区里面,我想着,危险系数不大。我所知道的过去的事情,大多是听知情人讲述的,但他们之间的讲述有很大的出入,如果聚会到的人比较齐,那么赖叔,文哥这样的人应该会到场,当场对质,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当然,既然文哥也会到,那么危险肯定还是存在一些的,这也是我跑来找金瓶梅的原因,我自己单枪匹马,安全方面的问题,必须得依靠金瓶梅。到现在我也不担心这么做会不会拖累金瓶梅,反正都是中了诅咒的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对你父亲那一圈人,你应该比我了解的多,既然你觉得有必要参加,那就参加,我会全力支持。”金瓶梅很爽快,他也经历过一些事情,知道了解真相的办法只有两个,要么自己找,要么听人说,后者的难度小,不能保证听到的都是真的,但筛选一下,还是会有收获。 安全问题不用太担心,金瓶梅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唐十三了,不过凭大胖子和尚,赵英俊还有多吉这样的角色,我估计敢当面找他们麻烦的人不多。再一个,我过去之后,会有人提点一下,反正基本控住大局就好,借这个机会,我能见到更多过去和我爸有关系的人。 第156节 “唯一让我感觉不怎么安稳的,是告诉你这件事的那个人。”金瓶梅道:“他必然是知情者,但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第192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二) 金瓶梅的问题,也是我想了好几次的问题,那个通知我参加聚会的人除了聚会本身的事,几乎没有谈论其它,这就很难分析出他的真正用意究竟是什么。把我坑过去参加聚会?或者是指给我一条解密的明路?怎么看都有可能,不过他用的方式我不怎么喜欢,有点逼鸭子上架的感觉。 我的处境确实是不妙,不仅仅因为中了诅咒的原因,而是我以后所要走的路,所要做的事,可能很多都会违背我的意愿和初衷。我根本就不想做任何冒险,呆在舒服的城市里远比跑到深山老林中惬意的多,但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明知道会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我还是得走下去,如果遇见点事就抱着逃避的心态,那么我和金瓶梅都可以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慢慢等死了。 我越来越相信,我爸在许久之前就预见到我将要走的路。 金瓶梅马上做了安排,从他手下调了不少人跟我们随行,参加这个聚会能不能有所收获还不敢说,但至少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过我想着,那些人应该不会在聚会上动粗,当年能和我爸一起走过来的人,绝对不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 临出发前,我跟那个人再次取得了联系,告诉他我会参加聚会,而且很快就到。他的表现非常冷静,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让我安心去参加,到那边之后,会有人接应。 “我给你的手机发一条短信,到了之后,你不用多说废话,给人看看这条短信就行了。” 很快,我的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那是一串阿拉伯数字,我数了数,有十八个,但这些数字寓意什么,我不清楚。那好像是通行证一样的东西,说出这串数字,就没人会拦着我。 我本以为金瓶梅替我做好了安排之后会继续留在家里照顾老婆孩子,但他没有,出发的时候跟我一起动身了。我劝过他,他就是笑笑,说多个人心里会踏实点。乘车的途中,我问过他另一个金瓶梅的事,赵英俊已经把事情跟他讲了。可能经过几天的沉淀,金瓶梅也安静了下来,对另一个金瓶梅的出现没有那么讶异。 “这个事情这么奇怪,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存在即合理。”金瓶梅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道:“一个事情,只要发生了,就必然有它发生的道理。哪怕我们头顶出现两个太阳,如果你亲眼看到了,而且不是幻觉,那么这个太阳就是合理的,你觉得奇怪,并非它不合理,而是你还不了解它存在的依据。” “这……大概是吧。” “所以,就算现在满大街走的都是一个一个我,那也没什么。” “算你心宽。”我苦笑了一下,金瓶梅的这种态度也未必不是一种让自己轻松点的办法。 之后,我们商量了一些在聚会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然后制定对策。但我只知道赖叔文哥他们几个,剩下的人跟我爸是什么关系,他们现在所报的态度和站的立场,我都不了解,也无法把情况推测的更准确,反正只要局面不是太乱,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聊了一会儿,我们都不说话了,我也望着车窗外,心绪一个劲儿的上下起伏,我很不愿意去想一些事,但总是管不住自己。按道理说,文哥那种很早以前就跟我爸一起做事的人是应该参加聚会的,他去了以后呢,陈雨,会不会跟着一起去? 那种经常困扰我的矛盾的心理,又一次出现了。对于她,我真的很矛盾,每次想起她那张瘦瘦的也并非真的冷漠的脸庞时,我很想见她,但我又怕见她。我了解我自己,我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和举动,这也是我爸还有赖叔不肯告诉我那么多事情的主要原因。 我们赶到了文州,这个位于沿海地区的城市保持着一份罕见的宁静,没有太多的工业区,沿海的港口大多是些老鱼港,走在文州的大街上,经常能看到三五成群聚在遮阳棚下打麻将的人,人们的恬淡不是装出来的,是写在每个人的脸上和每一条小巷里的。我很喜欢这样的地方,但来不及多看了,我们马上就按着地址找过去。 这个地址在文州的新城区,算是这个城市中的富豪聚集地。地址所在的小区不大,全部都是独门独院的小别墅,估计刚刚完工,住户要装修,还要把房子空上几个月来散散甲醛之类的气体,所以物业暂时没有跟上,整个小区里几乎还没住进人。 看到这个聚会所在地的具体情况,我们就又松了口气,绝对不会有人在聚会上来粗的,只可能用其它方式进行沟通。 在小区外,我拨打了那个人的电话,想询问下更具体的情况,但是电话一拨,对方竟然关机了。这让我有点意外,自从和这个人联系了之后,随时都可以打电话找到他,我自己认为他恰好在更换电池,等了几分钟再打过去,电话依然关机。 “是不是有点不对了?”我问金瓶梅。 他想了想,道:“我们的计划做一下调整。” “不参加了?” “不是,已经到这里了,不参加可能你也会不甘心,要参加。”金瓶梅道:“但你跟着我,进去之后,暂时不要表露自己的身份,看看情况再说。” “我们是不是被坑了!”我顿时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本来一直联系的好好的,到这个关键时刻突然联系不上接头人了,不能不让我多想。 “有可能,那个知情人并不是找不到了,或许他就在附近。”金瓶梅拍拍我,道:“不要紧张,也不要发怒,平和一点。这个事情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个不大不小的坑,但你还不得不跳,被坑了不要紧,因为并非每一次都是被坑者吃亏的。” 金瓶梅叫我稳定住情绪,他手下的伙计就在小区的四周,我们不能带太多人进去,所以就我和他还有赵英俊,大胖子和尚有点冲动,没赵英俊那么鸡贼,其实不适合参加这样的聚会,所以留在了外面。我们按着地址继续走,在小区最尽头,找到了那座上下两层的别墅。这座别墅可能是整座小区里唯一一幢已经装修好而且住了人的。我们走过去的时候,看见有两个人在院门后面的遮阳伞下喝茶下棋。 他们抬头看看我们,什么都不说,我对他们念了那一串数字,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打开院门,放我们进去。其中一个把我们带到屋子前,依次搜身,然后推开门,让我们进去。 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客厅,还有一扇拦在门里的大屏风,绕过屏风之后,我看到客厅的四周摆着一圈沙发,沙发后面是木椅子。沙发已经被坐了一大半,人着实不少。我们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过来,我有点紧张,打眼一扫,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包括赖叔文哥都不在,全部是生面孔。 金瓶梅却镇定自如,带着我和赵英俊找到一张还空着的沙发,这时候,我其实已经看出一些门道,在客厅内一圈沙发上坐着的,应该是真正参加聚会的人,每个人至多带两个随从,随从都坐在沙发后面的木椅子上。当然,也有人是孤身赴会的。 按照我们在外面商量好的计划,金瓶梅坐到了沙发上,我跟赵英俊坐到他后面。坐稳之后,我再次偷偷打量起来,这间客厅装修的很豪华,而且能看出来,专门加了一层隔音材料。我仔细的数了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人,一共有十一个。 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我觉得,如果这些人过去都和我爸一起做事,那么他们之间肯定是认识的,但很奇怪,这些人并不交谈,自顾自的喝茶,或者看报纸。十一个人里面,七个人的年龄跟我爸还有文哥差不多,剩下的四个比较年轻,应该是本主派过来的代表。 这些人我的确都没见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次聚会已经到场的人里面,恰恰少了我所认识的那几个,但是目前我还不清楚那四个代表,具体代表哪四个人。 因为这样想着,所以我就比较注意那四个年轻些的人,扫了一圈之后,其中有一个似乎发现我在看他,抬起头冲我一笑。他的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很油滑又有点无赖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街边的地痞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跟这个人并未交谈过,是第一次见面,甚至我只看了他两眼,却让我印象非常深刻,他穿着件紧身的黑短袖,结实的手臂上隐约能看到很多伤疤。这个小地痞一样的年轻人拿着手机在玩植物大战僵尸,寂静的客厅里只有游戏声在回荡。 我们在这里坐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没见人进来,始终也没人说话,最后,一个又高又壮长得像屠夫一样的人先开口了,他看看左右坐着的人,道:“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郑老大到底来还是不来?” 第193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三) 听了黑屠夫的话,我心里马上一动,有点坐卧不安,赵英俊木头人一样的没有反应,但是伸手拍拍我,示意我冷静。沉默了这么久,这帮人终于肯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提到郑老大,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说的郑老大就是我爸。 黑屠夫的话其实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说的,而是像询问所有人,但是他左右看了一圈,其余的人有想开口搭话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出声。黑屠夫见没人理他,直接就问斜对面一个看着白皙又精瘦的人,道:“鱼香肉丝,你说呢?” 这个精瘦白皙的人大概四十多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就是那种风一吹就八面乱晃的机灵人,他斜斜瞪了黑屠夫一眼,道:“年轻时候胡乱喊喊就算了,如今一把年纪了,你也积点口德好不好?” “好吧,老余。”黑屠夫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可能是想起过去的一些事,他道:“你的主意是最多的,心眼也好使,你说郑老大还来不来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老余翻了翻眼皮子,不阴不阳的说:“遭人家枪口都架到脑壳上了,你还笑,这心是不是太宽了?” “那也总不能天天吊丧似的吧?” “郑老大要是不来,我们咋个活嘛。”旁边又人搭腔道。 他们一说话,算是把气氛搞活了,别的人也三三两两开了口。 “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少,新面孔一次比一次多,这样下去,怕是等不到下次碰头,大家都要翘辫子。” “王炳文还有赖卫国,这两个都不到,是出了事?还是生了病?郑老大这次是怎么了?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天,好歹得留个话是不是。” “你们不要自己瞎想了。”老余冷飕飕的在旁边道:“这种事情,放到过去会发生吗?什么时候见到郑老大会迟到过?我当时就说了嘛,等三天,他要是不来,那就证明这次不会来了,这已经几个三天了,你们不信,还要硬等。” 第157节 老余的话像是一颗隐形的炸弹,让周围的人都开始骚动不安。 “这是怎么说的嘛!郑老大不来,邝海阁,马遥至少得过来露个面的!谁都不来,把我们撂在这里算什么事!” “尤其是马遥!别人不来就算了,他为什么不来!”有人冷笑道:“捧着鸡毛当令箭?” “这是在难为我们吗?是马遥要难为我们?还是郑老大授意要难为我们的?” 众说纷纭,我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听着好像在埋怨我爸没有到场,但是我还能听出,这些人一提到我爸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怨气。 我心说我爸的人缘怎么这么不好,这些人虽然没像文哥还有刘一山那样直接说出口,但那话里的意思是明摆着的,对我爸不满。 他们所说的邝海阁,无疑是指我见过的邝高手了,但是那个什么马遥,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从他们交谈之间可以听得出,邝海阁还有马遥,应该是我爸比较信任的心腹,甚至可以代替我爸来出席这次聚会。 我想,邝海阁估计是来不了了,如果当初他没能从地底逃出的话,现在已经烂成了一堆骨头。 一切已经比较清楚了,这些人,百分百都是过去跟着我爸做事的,他们平时可能不怎么见面,但会有固定的时间到某地进行碰头。 我心里无比的犹豫,在来之前已经做好打算,是要代替我爸来出席聚会的,但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好多人就像等着跟我爸要债似的。这个时候如果我表露自己的身份,他们会不会刁难我?看这些人的语气还有表情,估计刁难我已经是轻的了,所以我低声跟金瓶梅说了两句,他也表示,现在绝对不能暴露身份,如果到了真遮挡不住的时候再说。 好在这些人之间比较有规矩,对于那些陌生面孔的人不做盘问,反正都知道能跑到这里来的,会是自己人。 我悄悄拿出手机,给那个知情人发了短信,但是一直没有回,我想着他的手机可能现在还处于关机状态。我无奈的嘘了口气,在之前,我和金瓶梅怀疑是不是赖叔叫人暗中通知我的,但没有什么依据,只因为知情人的手机是我居住地那边的。后来想想,我排除了赖叔的嫌疑,如果真是他在搞鬼,不会明目张胆的叫人在本地跟我联系。 那么知情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算完全欺骗我,确实有聚会这事,但等我到了把我撂下不管,这是要干什么? “郑老大这是要搞什么?不会丢下我们不再管了吧?” “不管怎么样,他总得给个说法的是不是?要是这样下去,我们怎么办?” “现在要么就找出郑老大,要么就揪出马遥这个兔崽子!” 周围那些人交头接耳,好像越说越来火,但不知道是畏惧我爸的余威,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他们只是嘴上说说,还没有人敢擅自离开这次聚会。已经等了好多天,要是想走,他们早就走了。 我和金瓶梅一直在默默的看,在默默的听,想要从这些人说话间大概判断出他们的立场,除了那几个作为代表来参加聚会的年轻人之外,其余的人基本上都发言了,但如果仅从说话上来判断,那么可能所有人都隐隐对我爸有所不满,至于内心的真正想法,我们又不了解他们,就很难说了。 想着我就犯难,这些人不肯走,就是在苦等我爸,如果我一直都不表露身份,那么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我们是不是该想想办法了?”我觉得不安稳,跟金瓶梅小声商量,这样一直等下去的话,其实对我们不利。 “不知道这次聚会的人到齐了没有。”金瓶梅道:“人到齐了以后,如果一直没有结果,他们也不傻,会自己商量的……” 金瓶梅话还没说完,我们就听到客厅的门轻轻响了下,然后宽大的屏风后面映出人的身影,这是有人从外面进来了,所以我们俩暂时停止了交谈,其余的人也都静了下来,注视着门口,看看刚进来的人是谁。 屏风后的人影一转,出现在众人面前,我的心猛然一紧,进来的人,是赖叔。 很久不见赖叔了,他看着还很精神,当他走过屏风,在大厅内稍稍扫视了一圈后,马上就看到了我和金瓶梅。那一刻,赖叔好像没有什么意外,不过现在这个场合,不能做出太多举动,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赖叔来这里,这并不奇怪,所以我马上恢复了镇定,但是跟在赖叔身后的两个人也越过屏风之后,我刚刚镇定下来的情绪跟着就又是一紧,同时有种很难形容的心理。 跟在赖叔身后的两个人里,有一个我不认识,但另一个,竟然是刚刚遭遇过不久的刀疤! 他也来了!而且是跟着赖叔一起来的!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刀疤在矿井坑道的时候明显对我不客气,如果不是另一个“金瓶梅”及时出现,我不知道会被他带到什么地方去。那一瞬间,我重新把目光集中到赖叔身上。 赖叔……他在这个事情里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围攻金瓶梅的盘口,这就算了,为了抓到李富生,那多少算是个理由,但在矿井里呢?这又该怎么解释? 尽管我不愿意那么想,但还是忍不住的开始思考。我爸不见了,邝海阁不见了,那么这一圈人里面,受益最大的是谁?毫无疑问,是赖叔。他接管了大量的产业,还有人手,他的势力不会比金瓶梅小。 他接管了这些之后,矛头就隐隐中对准了我,现在想想,我背后就冒出一层冷汗,当时袭击盘口的时候,如果不是大胖子和尚不要命的拼杀,如果不是赵英俊带着多吉及时赶回,丘道士带的那伙人冲进来一阵胡砍乱杀,我有几条命够折腾的? 那一刻,我对赖叔的印象完全变了,从之前的那种若即若离,转而变成了一种愤怒和极度的不满。 与此同时,我心里开始害怕,双手忍不住发抖,赵英俊悄悄的拍我,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爸还在,赖叔绝对不敢这么对我,但他既然敢这么对我,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知道我爸不会再回来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我自己拼命的说服自己,肯定不会是我爸回不来了,只不过是赖叔借我爸不在的时候变相的篡权,等我爸回来以后也奈何不了他。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在我胡思乱想间,那些人都开始跟赖叔说话,黑屠夫第一个开口,问赖叔道:“一号还来不来?” “赖卫国,你是自己来的?还是代表郑老大来的?” “老赖,你该知道马遥在什么地方吧?一晃五年没见了,大伙儿都挺想他的,让他出来跟我们见见面嘛。”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询问赖叔,我知道,能跟我爸一路走过来的人,都不会是泛泛之辈,但是此刻他们仿佛都有点不淡定了,几双眼睛里,似乎有一种企盼的目光。 第194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四) 那些人虽然没有围上赖叔,但一句接一句的问,显得比较焦急。赖叔跟他们至少都见过面,很友善的和众人打招呼,一个一个的问好。他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别的地方还有沙发,但他径直就朝我这边走过来,坐到了我旁边。 “有些话,等下再说,现在人比较多。”赖叔看了金瓶梅一眼,然后悄悄的对我说了句。 跟着赖叔进来的两个人都坐到了沙发后,我对那个不认识的人并不关注,但是此时此刻又遇见了刀疤,真的太让我意外了。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可能非常好,看看我,没有表情,不过看到金瓶梅的时候,他的眼角就不易觉察的跳了跳。 我贴着金瓶梅的耳朵对他说,这个就是在矿井里袭击我的人。金瓶梅转头看看刀疤,刀疤的眼神很复杂,毫不避让的也盯着金瓶梅看,俩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瞪了半天,金瓶梅突然淡淡一笑,对着刀疤做了个摊手的动作,那意思就是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看到刀疤额头上的青筋鼓了鼓,最后收回自己的目光。 “老赖,你就不要再深沉了,到底是怎么个事情,你先透露一些嘛。” “我们等了好多天了,坐卧不安的,看你样子吃的红光满面,你心里不急的是吧。” “先不要废话了,喊马遥出来。” 赖叔一直在劝那些略微急躁的人,不让他们冲动,但是他越劝,下面的那些人就越不安稳,那个叫老余的又白又瘦的人翻翻眼皮,对赖叔道:“老赖,马遥是郑老大第一信任的人,每次碰头必到,这一次,他怎么没来?” 赖叔沉默下来,没做回答,拿着茶杯慢慢喝茶。那个黑屠夫可能性子比较急,忍不住就走过来,直接面对赖叔问道:“你倒是说句话,不管马遥是死了还是有什么事,你这么闭着嘴巴是什么意思?” 黑屠夫的话引起了众人极度的不安,这个叫马遥的人我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好像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老赖!”一个人一直吹着空调却忍不住头上微微冒汗,颤声道:“马遥……他不会真出事了吧!” 第158节 “马遥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群情激奋,有些人可能压抑的太久,这时候就开始嚷,赖叔赶紧放下杯子,站起来对他们道:“马遥是有点状况,但还活着。” “既然活着,叫他出来。他走不动了让人抬,我们见不到他,怎么会安心。” “赖卫国,你说话有准没准?” 赖叔再一次抬手,让他们安静,接着,他似乎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对那些人道:“确实活着,想见他,很容易。” 说着,赖叔对身后那个不认识的人低声吩咐了一下,对方站起身走到门外,很快,有两个人就抬着什么东西绕过屏风走进来了。 这个东西还没真正被抬到客厅中央,我就闻到了一股比较熟悉的味道。是诅咒最终发作阶段,人体开始一点点溃烂后的腐臭还有药味,也就是烂脸刘一山身上的那种味道。 随着这个东西被抬了进来,所有人目瞪口呆。那可能是一个经过特殊加工的箱子,有好几层,每一层都有用处,在长条形如同棺材一样的箱子里,躺着一个“人”。 之所以这么称呼他,是因为他可能确实是个人,但已经没有人样了,浑身溃烂成了一片,药味非常的浓重。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从记忆里翻出了些东西。 这个“人”,我可能见过。那是在丘道士居所的小地下室里,被放在那里的烂成不像样子的人。当时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我很害怕,嗅觉和视觉都不怎么受得了,还问过赖叔,这人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给他安乐死,虽然无权剥夺他的生命,但安乐死对他来说无疑是个解脱。不过赖叔说不行,这个人很重要,一旦他死了,就会出事,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这个被装在特殊箱子里的人一放下,抬箱子的人就退出去了。周围那些人忍不住看,都一阵恶心。客厅顿时又寂静无声,过了半天,黑屠夫才抬眼问赖叔:“老赖,这个,是马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马遥,就是他。”赖叔肯定的点点头。 呼啦…… 一圈人都和疯了一样,也不管恶心不恶心了,呼的扑到箱子周围。看的出来,这个烂的不像样子的人一直在苟延残喘,但是平时对他的保养还是很不错的,可能是为了让众人能分辨出他的样子,所以那张烂糟糟的脸庞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溃烂竟然好转了一些。 但我清楚,那种好转只是局部而且暂时的,中了诅咒烂成这样的,只有死路一条,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保养的好,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如果就这样丢下不管,几天就挂了。 “这……这……这就是马遥吧!”黑屠夫胆子最大,也离箱子最近,他辨认了一会儿,惊愕的抬起头,问周围的人。 “看样子很像。”老余捏着鼻子道。 “马遥怎么会变成这样!” “马遥!你说!郑老大交代你的事情,你先告诉我们!” “你不能害了我们啊!马遥!你说话!” 赖叔站起来,走到他们身后,道:“他的声带已经烂了,说不出来话,上次聚会之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发作,能活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赖卫国!你胡扯八道什么!”一个人看着马遥的样子,好像发怒了,毫不客气的对赖叔道:“你安的什么心!你跟马遥是郑老大的心腹!他把我们坑了,当时你在场吗?马遥在场吗?” “有的事,你们根本不清楚。”赖叔解释道:“他跟一号在上次聚会之前就出了事的,只不过没告诉你们而已。”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惊愕,他们看看赖叔,又低头看看箱子里的人,眼神中都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惊恐。 “郑老大……这是明着要弄死我们吗?” “他知道马遥出了事,还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马遥,这不是要弄死我们,是什么?” “我们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马遥这样子……” 听到这些议论,我突然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马遥毫无疑问是因为中了鬼影诅咒最终发作,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周围那些人呢?他们说以后也会变成马遥那样,就是说,他们全部都中了鬼影诅咒? 难怪他们看到马遥会这么激愤。 “我跟你们说。”赖叔止住众人,道:“这次聚会来的人也差不多了,邝海阁肯定不会来,不用等他,至于马遥,你们放心,他暂时不会死。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一号告诉他的事情,他肯定没有忘记。” “那就让他说啊!让他说啊!非把我们都逼死是吗!” “赖卫国!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黑屠夫急了,不顾脸面,直言不讳就质问道:“上次聚会,其实就是郑老大摆明要把我们甩开了,只不过怕我们嘴不严,把不该说的事情到处乱说。你到现在安然无恙,再堵着马遥的嘴,最后我们都挺尸了,你好一个人独吞什么?” 这话一说完,赖叔的脸色马上变了,他涵养再好,也不可能让人这样当众扣屎盆子,当时就呵斥黑屠夫,说他在放屁。 “我看黑子说的一点都不错!赖卫国,既然到了这一步,把事情摊开说吧,别的,我们都不管,只想保自己的命,你想干什么,你干你的去,但是不要耽误我们。” 这些人一急,再加上我爸不在场,乱七八糟的话就一股脑的冒了出来。我在旁边听着,从乱糟糟的议论和争执中似乎分析出了什么。他们上一次聚会,大概是在五年前,我爸参加了,具体的聚会地点不清楚,但就是在那次聚会中,所有的人好像集体中了鬼影诅咒。 我爸已经中了诅咒,所以不在乎,而赖叔,邝海阁,因为是我爸信任的人,所以没有参加上次聚会。这是明摆的事,我爸肯定有意要坑这些人,可能是逼他们做一些事,也可能是为了封他们的嘴,反正所有人都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受害者。 当时我爸可能还耍了点诡计,他告诉这些人,诅咒不是不能解除,他把解除诅咒的办法告诉了那个叫马遥的人。所以,这些人都以为自己的命是攥在马遥手里的。 “不对,不对不对。”黑屠夫突然回过神,疑惑的道:“老赖,这个事情不对吧,马遥有郑老大的交代,他自己都弄成这个样子了,郑老大交代的,靠谱吗?” “是啊!”别的人可能刚看见马遥就被弄的心神慌乱,黑屠夫这么一说,他们也马上明白了,这仍然是明摆着的事,如果我爸把解除诅咒的办法告诉了马遥,作为控制他们的手段,那么马遥怎么会搞成这样? 第195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五) 所有的人心里充满疑惑,都围着赖叔嚷嚷,让他给个说法。只有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个骗局而已,哪里会有彻底解除诅咒的办法,如果真有,我爸就不会被逼的到处去找,马遥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是一号的安排。”赖叔被人问的实在没办法了,而且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一下子都推到我爸头上,耐心的跟周围的人道:“你们都知道,马遥是最老实的,一号让他做的事,他一定会做到,不让他做的事,他死都不会做,事情怎么会这样,我真的不清楚。” 这是赖叔一贯的手法,不管是对付我还是对付这些人,一句我不清楚就推的干干净净。那些人肯定不愿意,而且怀疑赖叔,黑屠夫这样脾气有点急躁的恨不得揪着赖叔的领子逼问。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在看,心里发冷,我爸这手段是不是有点过了,好歹都是跟着他那么久的人,就为了封他们的嘴,把这些人全都坑了。 “马遥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赖卫国,你老实说吧,他还能活几天?他如果死了,郑老大也不露面,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马遥不说话,这也没什么,事情是怎么个章程,郑老大总得出面说说吧?” “老赖,我们不难为你,你联系一下郑老大。” 随即,所有人都把目标转移到我爸身上,一直要求赖叔跟我爸联系,让我爸抽时间跟大伙见见。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想的,这是我爸不在,如果真在场,这些人搞的没办法,肯定会联合起来发难。 “你们都先坐下好不好?”赖叔被围在中间,挨个的解释,但没人肯听,他就有点不高兴,突然抬高了声音,道:“你们觉得我能做一号的主是不是!把我围在这里围一年,有用吗!” “好了好了。”又白又瘦的老余打圆场道:“人都已经到了,稍安勿躁,坐下来坐下来,听老赖仔细说说。” 那些人可能也觉得情绪一激动,做的有点过了,嘟嘟囔囔的松开手,很不情愿的各自回到原位。这都是些跟我爸同辈的人在闹,四个年轻些的人一言不发,尤其那个小痞子一样的年轻人,一直玩着游戏,仿佛事情跟自己毫无关系。 第159节 “老赖,我们不难为你了。”黑屠夫坐下来拿着茶杯咚咚的喝了几口,道:“你就说吧,郑老大这次来不来。” 这问题是所有人都想问的,不约而同的都盯住了赖叔。 “说实话,我很久都没有联系上一号了。”赖叔摆了摆手,道:“不管你们信不信,真的联系不上。” “那这意思,就是郑老大不来了?” 一听到我爸很可能不会出席这次聚会,有些人的情绪就完全压制不住了,开始发作。那个老余阴森森的道:“从最早开始,我们中间少了多少人?每次聚会,都有几个上次参加过聚会的人见不到了。一开始是陆豫,谭英他们,后来是鲍中华,施卫东,刘一山,这次邝海阁也不见了,郑老大是要把我们全都弄死才心安吗?” “郑老大不该这么做的,好歹我们也替他出生入死过的对不对。” 众人的情绪异常激动,可能是被压抑太久的缘故,一发不可收拾。赖叔不是我爸,他镇不住这样的场面,所以干脆就不说话了,等着所有人陆陆续续发完了牢骚,气氛稍稍平缓时,赖叔喝了口茶,朝我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没什么变化,但就这么一眼,却让我的心怦怦乱跳,他要干什么?这种眼神为什么让我觉得这么陌生? “你们不要急。”赖叔慢慢的站起身,道:“一号很可能是不来了,但一号的儿子到场,你们不要闹的太过分。” “郑老大的儿子?!” 那些人都是一愣,之前那个知情人通知我的时候就说了一些细节,有些同辈人可能因为很重要的原因无法参加聚会,但他必然要派很嫡系的心腹过来参加。我爸过去的规矩比较严,在他没有到场之前,任何人不准私下打听是谁派来的这些人,等他来了,会把人给大家一一做介绍。所以我在这里坐了许久,都没人问我代表谁参加聚会的。 “郑老大的儿子来了,也算数的吧?”老余轻轻晃着脑袋道:“有事情,问他也是一样的。” 我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一圈,赖叔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人的情绪正在激愤中,他竟然就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明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却让我出来顶这个雷。他想干什么!之前我很不愿意思考的那个问题再次占据了脑海,赖叔露出真面目了吗?我爸已经不在了,他巴不得我在这里再出什么事,如果我们父子一起“消失”,赖叔可能会很安心,安心的掌控着我爸留下的人脉和资源,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小童。”赖叔转头看看我,那眼神很温和,似乎还有一丝鼓励:“跟大家见个面吧。” 有那么四五秒钟,我完全晕了,不知所措。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赖叔已经明着说出来了,我还能怎么样?刹那间,我的脑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理了理思绪,慢慢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承认,我还是原来的那个郑童,我的性格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一次次跟着陈雨金瓶梅赵英俊他们在死亡的边缘打拼,并不是白费的。如果放到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时候,我可能真的会一晕到底,然而此刻,我把情绪稳定住之后,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我转眼也看看赖叔,心里暗暗想着,既然你想把事情做绝,那就朝绝处弄吧。 我从沙发后慢慢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一时间没人说话了,包括之前喊的最凶的两个人,此刻都闭上了嘴巴,甚至有人在偷偷的朝门外看,他们可能怀疑这又是我爸的一个圈套,让我出面,最后不老实的人都会被收拾掉。 “郑老大确定不来了是不是?”还是那个叫老余的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下打量我几眼,道:“既然郑老大不来,那么你就是咱们的少主子了?有的事情,是不是要给大伙儿个交代?” 我相信,我爸在这些人心目中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威慑,他们之所以不敢那么放肆,就是在怀疑我爸到底会不会来。老余的这番话无疑像一个心理暗示,在告诉所有人,郑立夫,不会来了。 “我们这些人都被搞的半死不活的,不管是让郑老大念在当年的那份情谊上,还是让你可怜可怜我们,放过我们吧。”有人接腔道。 “你是郑老大的儿子,还是独子,他肚子藏着的事,可能不会告诉老赖,也不会告诉邝海阁,但不会不告诉你吧?论起来,咱们也算你叔叔辈的人,老家伙们都是五十的人了,还有几年好活的,折腾了大半辈子,就让我们后半辈子稍稍安生些行吗?” 有的人在哀求,有的人在隐隐的威胁,反正矛头一下子就对准我了,我多少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但是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既然赖叔非要把我推出来,那么我就要顶住,至少,我不能给我爸丢脸,不管他做了什么,如果在我没有亲眼见到他,没有亲耳听他自己承认,我不会完全的相信。 “各位叔叔。”我笑了笑,强压着狂跳的心脏,慢悠悠道:“你们都觉得,我爸知道的事情,我都应该知道,对不?” “你是郑老大的独子,我不信,他真会一辈子守口如瓶,把那些事情都带进棺材里去。”老余又是第一个发难,我对这货的印象顿时差到了极点。 “好,这个问题先等等,就因为我和我爸是父子,所以他知道的事情,我都该知道,那么他那些产业呢?他不在了,产业该归谁?” 他们大概没有想到我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这上面,老余撇撇嘴,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来。这时候,那个黑屠夫就道:“子承父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侄子,你放宽心,说一千道一万,郑老大过去使唤我们,对我们还是不薄的,大家都有点家底子,什么都不做也饿不死,人到这个年纪了,尤其是我们几个,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郑老大留下的产业,咱们不会染指。” 他这么一说,其余几个马上就表态,只求个安稳,至于别的,他们不想要。这些人可能认为,我是怕他们几个老家伙趁我爸回不来的时候,瓜分那些产业和人脉。 “好!黑叔,你这个话说的很在理,我很佩服。”我又笑了笑,仿佛一下子回到过去那个遇见头疼事就耍无赖的年纪。 说着,我转头看向赖叔,他比其他人要敏感的多,可能已经知道我想要干什么。他望着我,嘴皮子动了动。 “赖卫国,赖叔。”我朝他笑了笑,又对他伸出一只手,道:“让你费心掌管了那么久,辛苦了,现在,把我爸的一切都拿来,拿来!” 第196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六) 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自己知道,和赖叔翻脸了,彻底的翻脸。我不是一个特别爱计较的人,但是几次三番的事情都堆积在一起,又加上现在我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不由得我不发怒。 赖叔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时候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愣了愣,道:“小童,你爸爸现在回不来,这里的事情,你多少该负责一些……” “我负责,我全部负责。”我面对面的站在赖叔身前,用一种之前从未用过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自己说,我爸的那些人脉,那些产业,那些资金,都是谁的?如果他不在,这些东西都是谁的?是你的?还是邝海阁的?或者是其他人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应该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他没有马上回答我,但他望着我的目光里有一种我形容不出来的东西,那可能是被人误解之后隐隐的委屈,也可能是不方便解释时候的无奈,不过我丝毫不注意这些,他的表情,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是我爸还有你的老朋友,你自己说,这些东西,都是谁的?”我继续追问他,事实上,我根本不在意我爸留下了多少人,多少钱,多少房子,我清楚我自己的能力,就算现在把这些东西都交给我,我也驾驭不了,打理不了,但是我不可能让他遂愿,就算把这个锅砸破了,大家一起挨饿也无所谓。 赖叔还是没有说话,顿了顿,道:“小童,这些东西,你暂时掌控不住……”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把家败了,怎么?不行?我他妈都捐给红十字会,不行?”我被赖叔这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几乎是吼着说道:“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把东西交给我!你敢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敢不敢说句话!” “哦哦哦……”这时,那个一直在玩游戏的小地痞放下手里的手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饶有兴致的对赖叔道:“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要还给人家嘛,你这样子支支吾吾的,我们这些外人都会以为你在耍赖。现在是什么情况?郑家的大管家要篡权夺产?” “你代表谁过来的!”赖叔其实心里已经窝了火,他不对我发脾气是顾忌着过去的面子,但是对这个小地痞就没那么好的耐性了,脸色一变,指着对方骂道:“你唯恐现在不够乱?!” “我代表谁,关你毛事?现在是不是变天了,你当家作主了?你真的要篡位?”小地痞收起笑容,眼睛隐隐直射出一道锐利的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注意他的人才可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小地痞,以他的年纪,对一个长辈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有些过分,但这几句话一针见血,直接就噎的赖叔说不出话来,陌生人代表着谁,旁人无权过问,这是主持聚会的人才可以知道的事情。 “好。”赖叔到底是过来人,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对小地痞道:“你代表谁,这不关我的事,我现在和别人说话,也不关你的事。” “这个怎么就不关我的事?我既然坐在这里了,谁能堵着我的嘴?”小地痞一摇三晃的走到赖叔面前,指了指他的胸口,又指了指头顶:“公道,在这里。吞了人家的东西,就交出来!除非你证明,你也是郑家的儿子。” 周围的人可能也没想到事情猛然会变成这样,暂时都闭上嘴巴,只剩下小地痞和赖叔在对视。小地痞根本就不怕赖叔的目光,丝毫不避让,嘴角一撇,带着赖笑跟赖叔耗着。这个人的外表跟他的所作所为不成比例,尽管年纪不大,但看着就是个很难缠的人。 “老赖,这个事情确实有点那个什么……”黑屠夫在旁边摇了摇头,道:“郑老大手下的那几条线,现在都是你抓着的?这不太合适,郑老大对我们怎么样,这个先抛开不提,就算郑老大信任你,你帮衬着打理,但是不能完全把他儿子撇到一边对吧?子承父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你这个话也说的不怎么合适。”老余接着也插嘴道:“郑老大做的那些事,一个毛孩子能控的住吗?要是没个老人在旁边照应着,什么做不好不说,他自己就先把摊子给砸了。” “我靠!你的意思是离了你们这些老家伙,地球就不转了?”小地痞现在好像成了我面前的一支枪了,谁不老实他就捅谁,他马上转过头,对着老余道:“你现在就抹脖子死在这儿,看看明天地球会爆炸不会。” “你是谁的人!没大没小!”老余恼羞成怒,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没有我爸在场,估计这些老辈人谁也不怕谁,更不要说那帮年轻人。 “我操你妈的鱼香肉丝,跟谁拍桌子!”小地痞带的两个也都是年轻气盛的,一看老余拍桌子,马上不乐意了,站在小地痞后面伸脖子骂。 场面顿时又乱了,有一起骂架的,有劝架的,还有躲在一旁摇头叹气的。这帮子都不是善茬,我心里莫名的就对小地痞产生了好感,我不认识也不了解这个人,但如果不是他及时站出来,我估计自己根本对付不了这帮老家伙。 第160节 “小童。”赖叔走过来,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不要犯倔!这是大事。”赖叔皱了皱眉头,这一瞬间,我的心软了一下,因为此刻赖叔的样子,就像是过去我不懂事惹了祸,他苦口婆心教育我一般。 但是我的心软只是一瞬,赖叔看着那些吵成一团的人,又叹了口气,道:“有的事情,本想等等再说,但现在已经闹起来了,我们找个地方说一下。” 说着,赖叔要来拉我,但赵英俊一闪,就拍开他的手,咧嘴笑道:“想聊啥?咱俩先聊聊?” 赖叔不和赵英俊罗嗦,就看着我,我想了想,在这个地方,赖叔是绝对不可能动手的,那么我倒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只不过我心里那准了主意,他说归他说,我肯定不会当真。 我跟金瓶梅交代了一声,赖叔又找人问了问,然后穿过客厅,跑到二楼,他随便找了间房子,等我进来之后反手关上门。我冷冷的站到一边,点了支烟,赖叔跟我隔了两步远,默不作声的看着我,突然间,他猛的朝我这边走了一步。 “你干什么!”我马上生出了反应。 噗通……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赖叔紧跟着竟然直挺挺的跪倒我面前,当他跪下的那一瞬间,眼圈就红了。我心里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打算听他怎么解释这个事,但我绝没想到,这个将近五十岁的人,居然就跪下了。 “小童,我累啊……”赖叔一跪下就哭出声了,那绝对不是装的,眼泪夺眶而出,而且这一哭就止不住,抱着头泣不成声:“你现在把我杀了,我真是累……” 我做好的打算顿时就被打乱了,叼着烟在原地发愣,赖叔哭的很难过,鼻涕眼泪顺着脸朝下流,哭着哭着又开始咳嗽,整个人抱着头缩成一团。我愣了一会儿,其实是在做分辨,而且在做思想斗争。 最终,我还是慢慢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他又哭了好久,这十来分钟时间,他好像筋疲力尽了,歪歪的坐在椅子上,我给他递了点纸,他把残余的眼泪都擦掉,慢慢抬头,道:“实话对你说,这些人,是你爸留给你用的,怕的就是他们不听话,所以前几年就事先做了安排,我想这个聚会是个好机会,把你弄到前面来,跟他们见个面,熟悉一下。” “留给我用?留给我干什么用?” “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小童了,不是吗?你做的事,不肯让我管,也不肯让我帮,但这些都是你爸留给你的人。” “你知道我要来参加聚会?” “除了我,还会有谁告诉你这次聚会的事情?我直接给你打电话通知你,你会来吗?” 我沉默下来,赖叔无论说什么,我不可能全信,但是他私下跟我说这些,我也实在分辨不出真假,他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是他亲自打电话告诉我要聚会,我很可能会找理由推辞。 “小童,跟着你爸爸这么多年,我确实很困倦。”他慢慢从身上取下一串钥匙,递给我道:“拿去吧,拿到这串钥匙,你爸爸留下的那一切,你能渐渐的接手过去,等把一切完全交给你,我也该到好好歇歇的时候了。但是我想告诉你,你爸爸留下的东西,我从未有过占为己有的想法,从来没有,它迟早都是你的。” 赖叔递给我这串钥匙的时候,有一种将要解脱般的轻松。我犹豫了一会儿,接过钥匙,同时还在暗中的观察他,他的神色和目光一直没有变,当我拿过钥匙,他就好像完成了一个一生中最重要的任务一般,彻底的松了口气。 第197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七) 那一刻,我没有察觉出赖叔在作假,他的样子真的就好像完成了一个重任。按说,我没有理由再怀疑,一个人能做成这样,如果是在演戏,那么他的演技就太可怕了。但是我还是在犹豫,有些东西,包括情感在内,如果经历了部分波折,就很难再完全的弥合,会留下一道隐约的疤痕。 我知道,有这道疤痕在,很多事情都回不到过去了。 “这些事情,我可以先不说,我爸留下的那些人脉和资源,我也不急着去拿,他还没有回来。”我捏着那串钥匙,看着赖叔道:“你带来的那个额头有刀疤的人,你该怎么解释?你不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赖叔,上次袭击盘口的事,算他有理由,我不管信不信,反正事情过去了,睁只眼闭只眼也就那样子,但刀疤这个人显然不简单,而且一路摸到了深山老林里面去,我不能再大意,必须得问清楚。 “这个人,不是我直接认识的,是一个朋友介绍的。”赖叔没有任何犹豫,当时就答道:“那个朋友绝对信得过,介绍刀疤来找我,如果是一般的事情,我不会管那么多,但他一来,就直言不讳的说了点情况,你可能不知道,他对李富生仿佛比较熟悉。” 赖叔一直很想抓到李富生,所以刀疤带着这个诱惑过来,赖叔就忍不住了,但对方只说了一部分李富生的事情,就停住不说,显然是丢下个饵,让赖叔配合。如果我爸主持聚会的话,赖叔绝对不敢把刀疤给带来,不过我爸不在,很多事就不好说了,赖叔觉得那帮人已经成了一盘散沙,所以在刀疤的强烈要求下,他就带着刀疤一起来了。 “这么说,他不是你的人?” “不是。”赖叔很肯定的道:“他不是中国人,是韩国人。我套问过他的来历,我私下认为,他背后肯定有一个势力很大的大财团在支持。” “你不怕把他带过来,会露了这些人的底?” “你不了解聚会,如果你爸爸你在场,聚会的人说话模棱两可,如果是个外人,他听不懂我们在争执什么。” 我又停下来思考了一下,赖叔现在做的事情我不怎么了解,但是可以看出好像都跟李富生有很大的关系。那个刀疤是韩国人?初想想有点意外,不过再一想,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李富生在很久之前就去过半岛,留下些线索也在所难免。 这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赖叔了,我仍然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因为有的事情发生了,不管他给不给解释,至少我心里的裂痕已经出现。但我也不想再为难他了,如果他就是一个一心一意在替我爸维护产业和利益的人,我这么错怪他可能有点过分。 “这个,我用不着,我也不是那块料,你拿去吧。不过我也告诉你,我爸会回来的,他中间跟我联系过。”我捏着那串钥匙,把它还给了赖叔。 “小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赖叔不肯接钥匙,他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但此刻却有种受了委屈般的感觉。我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赖叔突然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襟,道:“你看着这里,我跟着你爸爸这么多年了,这颗心还是原来的颜色,你不信,就挖开看看。” “好了。”我摇摇头,也感觉非常的头疼,有的事,或许是我考虑的偏激了一点,我爸虽然留下过那张纸条,但总体来说,他对赖叔的信任,要超过其他人。 我硬把钥匙塞给赖叔,他揉了揉眼睛,可能不想让外人看见自己哭过,这期间,他跟我说,下面那些人里面,其实有可用的,比如说那个老余,为人就比较刻薄,但没有别的缺点,黑屠夫则比较粗,有些鲁莽。 “回头慢慢说吧。”我不置可否,反正下面那帮人,我一个都不打算用。 我们又说了几句,赖叔这次回答的很肯定,那帮人确实是在上次聚会的时候被我爸带到了一个有诅咒原载体的地方,全都中了诅咒。初期的发作被丘道士一个个的压制下去了,但这几年里他们估计都不好过。这些人只知道我爸把解除诅咒的办法告诉了马遥,但是并不知道连我爸都拿诅咒没有办法。 “想办法先稳住他们。”赖叔给我想了几个主意,但我都觉得不合适。 “我爸安排他们中诅咒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能不能给他们解除诅咒?” “这……”赖叔抬眼看看我,欲言又止,我一再催促,他才道:“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要听实话。” “你爸爸当时私下跟我说过,那些人,死就死了,没什么。” 我又一次不知如何回答,这是我爸说出的话?拿人命来当儿戏?我不是多高尚的人,但这样践踏别人生命的事情,我不可能做出来。 我们回到客厅,回去的时候,下面停止了争吵,不过老余显然被气的不轻,脸都绿了,小地痞则一副皮粗肉厚的样,依然在摇头晃脑的玩游戏。 “一号不在,一号的儿子会主持这次会。”赖叔对那些人道:“误会都消除了,你们不要闹,事情总会有个解决的办法的。” “哟。”小地痞头也不抬的道:“给人灌了迷魂汤了?大管家。” 赖叔不再理会小地痞,转身就坐了下来,这样的聚会我第一次参加,该怎么主持,根本就没有章程。不等我开口,老余就铁青着脸道:“郑老大也好,郑老大的儿子也好,给我们个说法吧。” “不是我说,郑老大上次那一手,实在是……实在是有点过了。” 第161节 我知道,这些人都想活命,这没有什么可责怪他们的,每个人都一样。但我毕竟不是我爸,根本控制不住局面,老余一开口,剩下的那些人也跟着嚷嚷起来,有的人在装可怜,我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对方头皮越硬,我越对着干,对方可怜巴巴的,倒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郑老大想干什么?”老余煽风点火般的道:“真想把我们这些人都弄死,好让你顺顺利利的接班?” 这个老余已经不是赖叔所说的有点刻薄,而是相当刻薄,如果不是我强忍着,很想冲过去抽他一顿。我冷冷瞟了他一眼,猛的脱掉上衣。 顿时,我脊背上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展露在众人面前。连着嚷嚷不停的人随即目瞪口呆,他们在中诅咒之前可能了解不多,但自己中了诅咒之后,必然要关注这方面的事,我相信,他们都能看出,我这已经是诅咒快要压制不住,即将发作的前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黑屠夫第一个走过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其他人也都过来围着我看。事实胜于雄辩,这双黑色的眼睛比我说一万句话都管用。 “我没有藏私,我自己也陷在里面了!”我等他们都看够了,才穿上衣服,道:“我现在联系不上我父亲,但是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 “回来有用么?”老余冷哼了一声:“你是他儿子,他不会看着你死,但我们呢?已经成郑老大的眼中钉了。” “我不想多说废话,你们都是我叔伯辈的人。”我暂时顾不上再跟这个极度讨厌的老余计较,对剩下的人道:“今天当着你们这些叔伯的面,我保证,我要能活下来,你们就不会因为诅咒而死!” “这个话说的提气。”黑屠夫道:“不愧是郑老大的儿子。” 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其余的人再不满意,也无法指责我什么,都安静了下来,包括老余在内。接下来,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这次聚会的主题我不知道,而且自从五年前那次聚会之后,我爸估计就没有差遣这些人去做事,只把他们当贼一样防着。 正当我傻愣愣站着没什么话说的时候,外面的门又轻轻一响,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个看上去年纪已经很大的老头儿,拄着拐棍从屏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他先看到的是客厅里那个放着马遥的特制箱子,顿时吃了一惊。 “乔叔?” 周围几个人一起站了起来,他们估计没想到这个老头儿会出现。老头儿真的很老了,估计比沧州老瞎子年纪还大,至少得朝八九十靠上数。他的精神不错,精瘦精瘦的,一脸的老年斑,稀疏的白头发梳理的很整齐,穿着一身黑土布褂子。 老头儿看样子很受几个人尊敬,他一来,黑屠夫他们就迎上去了。赖叔赶紧叫人把客厅里的马遥先弄出去。借着这个空挡,他悄悄跟我说,这个叫乔叔的人,也是过去帮我爸做事的,不过他年纪太大,早在十年前就被我爸安排养老,不再参与具体的事情。 “乔叔早就不问我们这边的事了。”赖叔使了个眼色,对我道:“他一来,肯定有事!” 第198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八) 我想不出,这么老的老头子过来能有什么事,赖叔也说不知道,但从常理分析,一个差不多十年都不露面的人突然跑到聚会上来,那肯定不是过来串门的。不过赖叔告诉我,这个乔叔是个老好人,从来不会惹什么麻烦,具体什么事,到时候让我随机应变。 这个乔叔果然好人缘,包括老余那种刻薄人在内,都对他非常的客气,几个人搀着老头儿坐下来,聊了几句闲话。乔叔已经开始浑浊的老眼在周围用力看了看,就问道:“管事的怎么没有来?” 在过去那帮人里,因为彼此年纪差别都不大,所以一般人称呼我爸郑老大,书信电话往来的时候称呼一号,只有这个乔叔,是里面年龄最大的,这两个称呼对他不合适,他一直都叫我爸管事的。 本来,因为乔叔的到来,这些人暂时停止了牢骚,但没想到乔叔这么一问,老余就先表示不满,不过他没有当着面再弄难堪,只是带着气道:“郑老大有事,丢下我们不管了。” “哦。”乔叔点了点头,他脸上的皮肉都松弛了,导致眼皮子几乎把眼睛给盖住,但是从他那微微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皮间,还是能看到他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不过他没有明显流露出来。 老余欠抽就欠抽到这里了,本来乔叔都没多说什么,岔开话题跟人聊别的,但是老余就主动跟乔叔说,郑老大是没来,可是郑老大的儿子来了,代表郑老大来主持这次聚会。 “郑老大和他儿子,父子连心,乔叔你有什么事情,跟他说,跟他儿子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随着老余手一指,乔叔的目光也马上集中到我这里,我和这个老头儿素不相识,而且他看着很温和的样子,所以我还是跟他打了招呼,问了好。乔叔很高兴,一个劲儿的夸我,说我很机灵。 “老爷子,你有什么事情,那么远跑一趟,有事就说。”我指了指周围的人,尤其着重指着老余,对乔叔道:“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开口了,下面这些人都给你办的妥妥的。” 我心想着,乔叔十多年前就脱离这个队伍了,他肯定没有中诅咒,如果有别的事情,我当面全部都推到老余他们身上,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反正把事推的一干二净,也没我什么麻烦。 “不不不不。”乔叔一听我的话,赶紧就连连摆手道:“我没什么大事,下面的人都忙,不能劳烦他们。” “没什么大事,那不还是有事吗?这个真不用客气,您老就说吧。” “要是用我年轻时候的称呼,你应该是少东家了。”乔叔瘪着嘴笑了笑,然后就放低声音,道:“确实有点事儿,能不能私下跟你合计一下?” 我还在考虑,老余可能听到了什么,在那边端着茶杯道:“乔叔,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不管你有什么事,少东家能撂下不管么?” 说着,他还阴阴的一笑,我被老余几次三番的挤兑,心里非常不爽,忍了忍气,对乔叔道:“那咱们楼上谈去。” 我跟乔叔单独到了刚才来过的那个房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相互之间几乎可以说完全不了解,乔叔是过来人了,这里面的规矩不会不懂,所以在正事还没谈之前,他跟拉家常一样做了一些自我介绍。人毕竟上了年纪,嘴巴比较碎,这一扯起来就扯了很远。 说起来,乔叔家里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世家,祖上在清朝的时候做过一任漕运总督,家资丰厚,他们家历代都爱好收藏古物,这个古物里面不仅仅包括古玩,还有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年头很老的东西。每一件东西背后,可能都会带出一段传说,带出一个鲜为人知的传闻,所以,乔家人虽然后来不当官了,但家族的文化底蕴依然很深。 一直到乔叔父亲那一辈,家族败落了,他父亲兄弟几个都抽大烟,连同乔叔的几个兄弟,生活习惯非常不好,唯独乔叔出淤泥而不染,他不爱好抽大烟喝花酒,对家族里面历代传下来的那些老物件很感兴趣,而且爱读书。后来,家产败光了,那些老物件也被逐次的变卖,不过,这个时候的乔叔已经积累了一肚子的学识。 后来的事情就不多提了,总之,他的经历很坎坷。我爸过去手下的那些人经常出入在一部分古代遗址中,时常会带出来很多比较奇怪的东西,这些东西一般人不认得,需要专门的人负责鉴定解读或者保养打理,就因为这个,乔叔在我爸那边干了很久,负责的就是这一块。乔叔虽然老实,是书呆子那一类的人,不过毕竟活了快一个世纪,已经属于人精那种境界了,他不说不代表心里糊涂,所以我爸对他还比较放心,从安排他养老之后就没有找过他任何麻烦。 这些闲话一扯完,我对他的经历还有为人大致了解了一点。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就直接问他,这次跑到聚会上来,有什么事情。 “这……有点……”乔叔可能觉得很唐突,也有些尴尬,双手拄着拐棍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您把我当自己人,就说吧,没关系。”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乔叔的身子晃了晃,尽管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但他还是有意的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的对我道:“我只是想问问,看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见见……见见李富生?” “李富生?”我顿时一惊,我不知道我爸手下那些人里面有多少接触过李富生,但是李富生这个人本身就奇怪,所以一提到他,就不得不让我警惕。 “我是想见见他。”乔叔看着我神色不对,赶紧解释道:“老早的时候,见过,可是后来就见不到了,我琢磨着,是管事的安排他到别的地方去办事去了,本来,也不想麻烦管事的,只是……” “这个您老恐怕要失望了。”我实话实说:“我爸,还有我在内,都不知道李富生在什么地方,前段时间是见过他,但是让他跑掉了。这个事情我没骗您,不信的话,您可以去问问赖叔。” “话重了,话重了。”乔叔尽管显得失望,但还是马上开口道:“我信,我信,管事的对我一直照顾有加,你对我肯定也错不到哪儿去的。” “我问一句,您找李富生,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乔叔连连摆手道:“没事了,没事……” 这个老头儿看起来很有分寸,我一说,他就不再提了,而且一点都不罗嗦。我就觉得让这么大年纪的和善老头儿失望,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这确实没办法,如果知道李富生在什么地方,我肯定第一时间就找过去了。 我跟乔叔回到楼下,他又坐了一会儿,可能是怕影响我们说事情,起身告辞了,几个人把他送出门。我坐回沙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觉得很累,拿着杯子喝水,一抬头,又看到了对面的小地痞,他冲我笑了笑,还眨眨眼睛。 这货究竟是谁?看样子他是在帮我的。 我正琢磨着,送乔叔的几个人回来了,这一次的聚会没有以前那么正规,赖叔就提醒我,闲杂人等现在可以暂时回避一下。七个老辈人带来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包括四个年轻人,因为老辈人说本主不来,其他代表继续留着不合适。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客厅里就剩下那七个老辈人,加上我和赖叔。 他们聊了一些事情,都是过去的事,可能他们都觉得我爸已经把这些事都告诉我了,所以对我也没有丝毫的避讳。从他们说的话里,我隐约听得出,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也就是我爸离开西海河之后,他组建的队伍一直在东奔西走,足迹很广阔,但很多人都回不来了。 第162节 以老余为首的那两三个人,故意把每次死人的情况说的很细致,仿佛是说给我听的。我不知道这次聚会的主题,事实上,聚会的主题也就是围绕着该如何处理他们所中的诅咒。他们可能有意把之前死去的人说的很惨烈,从而告诉我,他们活下来不容易。 我觉得老余很阴险,城府也比较深,其实是他的意见最大,不满最多,但每次他都想办法勾着黑屠夫出来打头炮。这一次也不例外,老余罗嗦了一阵子之后,黑屠夫就问我,这事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 “多余的闲话,我也不想说了。”老余等黑屠夫打了头炮之后,接着道:“你总不能告诉我们,你父亲不回来,我们几个就要等死了是不是?” “是这样,你得拿个章程出来。” 其他人也跟着发表自己的意见,他们都想保命,意见自然是统一的。我坐在那里,面对着几个人的时候,仿佛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我爸过去的那种感觉,也隐隐中想起了金瓶梅无聊时候说过的话。 这把椅子,不是那么好坐的,既然坐上去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压力。老余这帮人性格不同,脾气不同,可能有忠心耿耿的,也有两面三刀的,我爸要把他们全都攥在手心里,赶着他们这些年都老老实实走在一条路上,是多么的艰难。 是,太难了。 第199章 一次特殊的聚会(九) 在我坐到那把椅子上的一瞬间,有点恍惚了,我在想,在想如果是我爸此刻坐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做?但是我和我爸是没法比较的,虽然是父子,可性格和处事手段很不相同。 我想了很久,接着喝了口水,赖叔可能看出来我要说话,就朝下面那些人做了个压手的姿势,老余他们慢慢停了下来,我看着他们道:“各位叔伯,事情是怎么样的,你们亲眼看到了,不是我要瞒着你们,把大家朝死路上逼,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同甘共苦,之前的话,我也保证过了,你们放心,诅咒这件事情,一直有人在做,人力物力投入的相当之大,还有几个顶尖的高手,而且现在已经查到了眉目,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结果。” 我说这些话是经过考虑的,这些人我不用,但也不想得罪,免得逼急他们了跳出来捣乱,所以安抚是必须的,要稳住人心。不过我也不能让他们把我看成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所以言语中要有一定的威慑,我说了,自己手下有几个顶尖的高手,如果谁要捣蛋,会有人收拾他们。 我觉得我的态度是很诚恳的,那并非伪装,我自己都中了诅咒,肯定会全心全力的去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这么一来,下面那些人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连老余都闭上了嘴巴。我慢慢松了口气,想着金瓶梅过去闲聊时跟我讲的,他说作为一个领头人,手段要多,要恩威并用,让手下的人敬畏你,但又离不开你,只有这样,遇事的时候才能使唤的动。 说完这些,把下面这些人安抚住,我也不想多呆了,我得提前走,防备的心总不能松懈,我不能让这些人先走出去,想什么办法来对付我。所以我告诉他们,这次聚会就这样结束了。 “就放了几句空话,这不太好吧。”老余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说的话了。” “那你想怎么样?”我对老余实在已经忍无可忍了。 “我们的聚会,一次比一次人少,就放几句空话在这里,等到下次聚会时,指不定还能活下来几个。” “好。”我很想发怒,但跟这种人有什么可多说的,我就忍住气,道:“半年之后,事情不管有没有结果,我都会大家一个交代,平时好好保养,赖叔手下的人对这个比较有经验,可以问问他。” 我站起身,带上门就离开了,赖叔跟着出来,他问我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我含糊着回答了一下,他就说,金瓶梅那帮人真的不能让人放心,如果需要人手,他可以给我调。我谢绝了,和赖叔的隔膜不可避免的产生,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再用他手下的人。 外面那帮人都缩在遮阳伞下面,汗流浃背。我也不跟这些人说那么多,但是临出门之前,我还是看了看小地痞,他蹲在地上,一副滚刀肉的样子,看见我要走了,又冲我笑了笑。 这个人,奇怪。我没时间再久留,对他点了点头,像是在告别,其实是想谢谢他今天在关键的时刻替我出来顶雷。 我和金瓶梅还有赵英俊很快就离开了这里,跑到老城区那边找了地方住下。这次聚会看似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是通过聚会,透露出了一个隐藏的信息。无论赖叔他是怎么样的,不过很显然,我爸可能真的不行了,连这些老部下都压制不住。事实上,他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已经散摊了。 金瓶梅问我跟赖叔私下说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赖叔和我爸都是一类人,他们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想法。正因为揣摩不透,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这个事情,你做的很对。”金瓶梅对我应付赖叔的态度很满意,赖叔给我交出钥匙,那只是一种表明自己立场的做法,就算我紧捏着钥匙不松手,也不可能完完全全把那些人脉和资金全部掌握。 我们分开休息,整个酒店这层楼到处都住着我们的人,而且走廊里有监控,又处在闹市区,估计没人敢到这边惹事。我泡在热水里,眼睛一闭就开始想事情,这次聚会虽然看似结束了,但我总觉得从聚会之后延伸出来的事,好像还没完。特别是乔叔的意外到来,乔叔肯定不是冲我来的,他为了李富生。 冲完澡出来,赵英俊就裹着浴巾钻到洗手间,我还是觉得和他还有多吉一起呆着比较习惯,没有什么拘束。但是一转头就吓了一跳,多吉盘坐在床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花花绿绿一片虫子,坐在那里摆弄虫子玩。 我刚想说他,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我以为是金瓶梅他们打过来的,懒洋洋拿起来一听,顿时,一个稍显陌生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是郑先生?” 之所以说这道声音稍显陌生,是因为它既不陌生,也不熟悉。短短一句话,我就听出来,那好像是刀疤的声音,跟他遭遇之后的时间还不久,我记得比较清楚。顿时,我就觉得非常的不安,这个人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朝左右看了看,我又隐隐放下了心,刀疤既然打来了电话,就说明他不想暗中动手,可能是考虑到动手之后的隐患很多,得不偿失。打电话其实表明,他想直接对话的。 “你是谁?”我明知道他是刀疤,但还是故意问了问,同时对多吉打了个手势,老家伙一把收起床上的虫子,跑到卫生间里把正在冲澡的赵英俊硬拽了出来。 “郑先生,果然是你。”刀疤在电话那边显得很有礼貌,语气也很温和,道:“你好,我们今天刚刚在聚会上见过,我叫朴正南。” 刀疤果然像赖叔说的,是个韩国人?他中文说的比较流利,如果猛然一听的话,听不出棒子味,但交谈的多了,就能分辨出国度之间的口音差异。 “你想干什么?”我对刀疤不甚了解,但就因为当初矿井内的遭遇,所以无形中就把这个人当成敌人一样看待,对他没有好口气,而且相当防备。 “冒昧打扰,很失礼。”朴正南道:“不过,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想和郑先生谈一谈。” 我一下子就分辨不出,朴正南这时候打电话究竟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赖叔的主意?我当然不可能直接问出来。 “郑先生,这件事情对于你,对于我来说,都十分的重要,所以请郑先生原谅之前的误会。” 朴正南跟我解释,在矿井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只知道是个隐藏的敌人,所以找到机会就动手了,这绝对是个误会。 “你有什么事情,说吧。”我想听听朴正南会说什么,然后根据他说的话分辨他的来意。 “事情不太方便在电话里说。”朴正南赶紧解释道:“我知道郑先生下榻的酒店,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登门拜访,你放心,我不会带任何人去,只有我一个人,酒店那里都是郑先生的人,你还有很厉害的朋友,我保证只是商量事情,不会带人,也不会带武器。” 我想了想,朴正南可能真的是想直接对话,如果要动手,他不会先打个电话过来。但是我一个人无法决定,就看了看正趴在一边偷听电话的赵英俊,问他的意见。赵英俊眼珠子转了转,看看我又看看多吉,对我点了点头。 “你想谈什么事情,电话里先透露一点,看看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 “一定是郑先生感兴趣的事情。”朴正南道:“对于我们来说,这件事情是双赢的,我有很大的诚意。” “好。”我假装犹豫了一会儿,道:“记住,你一个人来,不要耍什么花招。” “放心,我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赵英俊赶紧跟金瓶梅说了,金瓶梅又抓紧把人安排了一下。朴正南一个人跑过来对话,要么就是想耍什么我们意料不到的花样,要么就是个心理素质很过硬的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在这个时间,这个环境下,他要耍花样的可能性不是太大,估计确实有什么事情想谈。 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谈?大概猜测,肯定和这个事件有关,但具体是哪个方面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朴正南估计打电话的时候就在距离我们酒店很近的地方,过了大概十分钟,他来了。金瓶梅安排在酒店附近的人传回消息,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 多吉藏了起来,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赵英俊,金瓶梅要在别的地方做好调度。朴正南很有礼貌的敲门,但赵英俊不客气,让他进来站在门边,很仔细的搜身,这个季节穿的都很薄,赵英俊也搜的非常认真,朴正南的确没有带武器,孤身一人来的。 “你有什么事,说吧。”我坐在沙发上,看了朴正南一眼。 第200章 识破谎言 第163节 朴正南坐在我对面,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稍稍看了赵英俊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估计是嫌赵英俊在这里碍事,我就跟他说,这是很好的朋友,不会随便泄露出去任何谈话内容。 “既然这样,那就听从你的安排吧。”朴正南这时候真像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彬彬君子,那礼貌相当的周到,他已经在电话里解释过上次的误会了,但现在又郑重的道歉,腰杆低的恨不得一头栽到地毯上。 “这些事情就别再说了,抓紧时间说正事。”我一边说话,一边暗中注视朴正南,矿井和聚会上的两次见面都比较特殊,没能认真的观察这个人,现在这么看过去,我发现朴正南除了额头上有一道很轻微的疤痕之外,人长的倒是很精神的,估计常年都在锻炼,身材也非常标准。 “郑先生的一些遭遇,已经听说了,深表遗憾。为了表达之前的歉意,很愿意替郑先生做点什么。”朴正南道:“我在韩国国内还是有一些支持的,可以尽力给郑先生提供部分资金和装备上的帮助,只要在百万元以下的帮助,我都可以做主。当然,如果不够,我还可以申请,相信能够满足郑先生的要求。” “气魄很大嘛。”我不动声色,百万,这不管在中国内地什么地方,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我不相信朴正南有那么好的心,不过他这样做,无疑表明,肯定要有事求我帮忙。 “我在中国没有什么朋友,很愿意尽力替朋友出一点力。” “你的这些帮助,不会是白送的吧?接下来还有什么话,一次说完吧。” “郑先生是爽快人。”朴正南明显是个中国通,除了某些音节发音上有点绕口,汉语说的其实很不错,他微微低了低头,道:“那我就直说了,确实,有一些事情,想求郑先生帮忙。” “什么事?” 朴正南没有直接说出来,端着杯子微微抿了一口,仿佛是在考虑,我也不催他,抽着烟等。过了两分钟,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道:“郑先生,我想见见李富生。” “李富生?”我拿着烟的手晃了一下,微微有点吃惊,赖叔说过,朴正南可能对李富生比较了解,我之前还怀疑,李富生在四处漂泊的过程中跟朴正南打过交道?但是没想到朴正南一开口就提了这样一个要求。 “是这样的,有一些事情,需要找李富生当面询问,这在韩国国内很难做到,所以来到中国,辗转找到了赖先生,不过,赖先生只跟李富生相识,许久都没有联系了。听说,前一段时间,郑先生曾经见过李富生?”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肯定是赖叔跟朴正南透露了这些,把他给推到我这里来了。朴正南话说的比较隐晦,说是知道我和李富生见了见,其实他一定知道我们抓到了李富生。 李富生怎么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了?退隐最少十来年的乔叔大老远的跑来,是为了见见李富生,这还好说,毕竟都是我爸过去队伍里的人,但朴正南呢?一个跟李富生毫无瓜葛的外国人,来中国找他干什么? 自然而然的,我就想起了李富生的种种神秘,朴正南对这个人感兴趣?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你找李富生干什么?” “这……”朴正南为难了,迟疑了一下,道:“实话告诉郑先生,我背后有韩国的财团,我只是负责到中国来做一些事情,我的任务是找到李富生,至于找到他之后干什么,这是上层的事,我不了解的。” “你要是这个样子,我们就没法谈了,不坦诚的话,有什么可谈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李富生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朴正南既然送上门了,必须得从他脑子里敲诈出来一些情况。 朴正南马上就开始解释,说我误会他了,有的事情他可以做主,但有的事情他确实无能为力,因为他上面还有人。其实这些情况我懂,比如说我爸差遣下面的人去做事,不可能把所有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不过,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让下面的人知道,那样的话,事情就没法做了。所以我判断,朴正南在撒谎,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等想明白了,我们再谈也不迟。” 朴正南有些急躁,全力在劝我,但我不可能心软,他不说实话,我就不打算再谈下去,至于他那点援助,我真不稀罕。就在我们两个一推一让之间,我发现朴正南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圈,尽管这是个心理素质比较好的人,可是他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恐怖又很让他害怕的东西。 朴正南的表情确实不对劲,我也被吓住了,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应该不会,我跟赵英俊丝毫都没有察觉出什么,而且还有多吉这样的人隐藏在附近,这个房间如果真有什么,早就被发现了。 可能朴正南也随即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赶紧对我歉意的一笑,不过我能看得出,他很不自然,那种不自然是无法掩饰的,至少我能看得出来。 房间里真有什么?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接着跟朴正南说话,同时在一刻不停的暗中观察他,朴正南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他只是想见见李富生,找到李富生之后,会有韩国财团里的人负责询问李富生具体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李富生这个人的?要知道,他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你是韩国人,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你不可能知道这个人。” “的确,我在这次来中国之前,不知道李富生这个人。是临出发时,上层交代的。上层告诉我关于李富生的情况,还有他大致会出现的地区。我到中国之后,探寻出了相关的信息,不过,郑先生,请相信我,我只知道这么多。我受财团的雇佣,要尽力完成他们交给我的任务。” 在朴正南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神色看似稳定了,其实不然,那不是真正的镇定。我发现他的眼睛一直朝我身后瞟,仿佛是在不经意的瞟着,很难注意到。我一言不发,装着去倒水,转身一看,我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电视机亮着。 如果朴正南在瞟,那十有八九是在盯着电视,这个时候了,他有心看电视?为了不影响谈话,电视的音量关到了最小,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图像和字幕。我看了一下,电视现在播放的正是最没意思的晚间新闻。 除了电视机,我身后真没什么可看的了,他在看什么?我倒了水,心里很纳闷,目光一晃,我看到电视屏幕下方的一行字。 就在那一刻,我心里猛然一动,仿佛觉得脑子有什么灵感在一动一动的想往外跳,却隐隐约约的捕捉不到。我又看了几眼,转身坐了下来,一边和朴正南说话,一边暗中思考着。朴正南刚才的表情很能说明什么问题,对我来说,他的表情仿佛是一个提示,让我把脑子里将要蹦出来的灵感很快的抓住,系统的整理了一下。 朴正南依然在说服我,让我相信他的话。我慢慢喝了一口水,道:“你在说谎。” “郑先生?你说什么?” “你在说谎。”我又重复了一遍,道:“先不说李富生的事情,你不是韩国人,你在撒谎。” “郑先生。”朴正南可能被我突然转移的话题给唬了一下,他愣了愣,马上就道:“这些你没有必要怀疑的,韩语是我的母语,我说韩语和你说汉语一样流利,我在首尔,也就是你们之前所知道的汉城生活了二十年,我怎么可能不是韩国人?” 赵英俊也对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他一直都呆在朴正南的身后,为了防止对方耍花招。所以赵英俊没有察觉出朴正南刚才的表情。 “好吧,你可以否认,先等等。”我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的电脑桌前打开了电脑,然后从百度图库里搜到一张图片,把图片最小化,在我做这些的时候,身体挡住了电脑屏幕,朴正南可以也很疑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你来一下。”我回头招呼朴正南,屋子虽然不大,如果没有什么遮挡物,在他那个位置上也能看到电脑屏幕,不过我还是让他尽量走近一些。 朴正南不明就里,但还是按我说的靠近了电脑。我从桌前闪开,把整个电脑屏幕全部暴露在他的视线中,等他距离电脑只有两米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他,道:“你仔细看着屏幕。” 我侧着身,点开了那张最小化的图片,图片顿时占据了电脑屏幕正中的空白位置。图片出现的那一瞬间,朴正南的眼睛顿时慌乱了一下,身体如同僵硬一般的挺的笔直。 看到他这个样子,什么都不用多说了,我已经百分之八十的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朴正南。”我丢下鼠标,道:“你敢说自己没有撒谎?你不是韩国人!” 第201章 朴正南的身份 当我再一次质问朴正南的时候,他仿佛从懵懂的僵硬中恢复了一点,勉强笑了笑,道:“郑先生,你开什么玩笑。” “是吗?作为一个韩国人,我想,你对他有不少看法吧?”我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片,道:“能说说吗?你怎么评价他?” 朴正南的表情再一次僵硬起来,仿佛一个被施了魔法的木头人,他盯着电脑屏幕,许久都没有说话。他的身体始终保持那种笔直的状态,像一个受过了严格军事训练的人在接受检阅时所呈现出的庄重和肃穆。 “如果你不承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请现在转身离开,出去的时候把门带好。”我关掉了那张图片,然后重新坐回沙发,赵英俊开始的时候不明白我在搞什么,不过到了这时候,他也有点恍然大悟。 这个事情写下来可能让人看的有点糊涂,但其实很简单。如果不是之前乔叔来到聚会地点,私下跟我说了见见李富生的请求,我可能还要在思维上拐个弯,想很久才能想明白。 在之前朴正南关注电视的时候,正好播放的是一段新闻,新闻内容是朝鲜某人的近况(不想找麻烦,所以就不明说了,具体是谁,应该猜得出),当时某人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一年之内极少露面,可能是怕引起国内局势动荡以及国际舆论的评论和猜测,每次露面,都是匆匆一晃,其实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我很好,身体很好。 但是这种情况瞒不过世人,刚才的那段新闻中,某人跟其子一起露面,其健康状况已经非常糟糕。我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不过国内国外那些半岛事务研究室的观察员分析了不止一次,某人肯定不行了,从之前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一些身后的事宜。 第164节 当我看到这段新闻还有朴正南当时的目光表情时,心里就觉得不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跟白天乔叔的到来看似没有任何关系,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把他们联想到了一起。乔叔跟我交谈的时候并未说的太多,所以我不知道乔叔找李富生有什么事情。 不过朴正南,乔叔,各自给了我一些启发,双向的启发一联系,就产生了一个结论。乔叔为什么会找李富生?我只做出了自己的推测,乔叔八九十岁了,就算现在医疗水平不断进步的情况下,也算是人中高寿,活到这个年纪的人,估计没有其它任何追求,唯一所追求的,就是能多活几年。 人不可逆天,人人都在生死簿上留着一笔,该死的时候谁也救不活。但李富生就是个例外,不管他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手段,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在活着,他确实从很久之前一直活到了现在。像我这样的知情人大概知道他存活下来的秘密,不过我觉得乔叔应该不知道很深入的东西,他或许只知道,李富生活了很久很久。 如果这样思考,乔叔找李富生的目的,就非常明显了,他可能不奢求和李富生一样活很久,只希望能多活一段时间。 那么朴正南的目的,应该也很明了,他不是韩国人,他绝对来自朝鲜。我从电脑找出来的,就是某人的照片,全世界除了朝鲜人,没有任何一个人面对那张图片的时候会有那种反应。朴正南看到图片时的表情和神态肯定不是伪装的,那是从懂事开始就接受的教育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就好像一个天天枪不离手的人,当他遇见危险的时候,条件反射的就会扣住扳机,事实上,那么短的时间,大脑的指令还没有反馈到肢体上,那种情况,只是一种潜意识里的习惯。 这么多的线索一串联,答案呼之欲出。朝鲜国内的某人活不长了,他肯定不愿意死,所以,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说白了,他和乔叔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朴正南确实只是一个任务的执行者,不过,我并不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朴正南自己在电脑前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坐回原位,他掏出一包中华烟,递给我一根,自己抽了一根。我拿着烟没有点,只是调侃一般的道:“档次不低,这些出差费用,公家管报销不?” “郑先生……” “朴先生。”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如果有的事情,你还是不肯承认,那我也没办法了。好吧,我体谅你可能有难处,所以我隐晦一点问你,你是韩国北边来的,对不对?” 朴正南抽着烟不说话,其实已经等于默认了。我借机问了其它一些问题,主要是跟李富生有关的。 我猜的不错,李富生在若干年之前确实去过朝鲜,而且,他在抗日战争时期,还去过一次。两次朝鲜之行,李富生留下了大量的痕迹和线索,当时兵荒马乱,没有人注意到这些。这是近几年才慢慢被朝方发掘出来的事情,线索一挖掘出来,最高层肯定会被吸引,对那样一个家天下的国度来说,能有什么比让最高层长寿更重要的事? 所以,朝方也摸索了很久,但具体的过程,朴正南不知道,可能他是真的不知道。朴正南接到的就是寻找李富生的任务,根据他们挖掘出来的一些历史线索,在来到内地之前,先要到矿井所在地去勘察一下,那是李富生第一次前往半岛后跟朝鲜人一起去过的地方。 “那你的身份是什么?”我问道:“特工?” “不不不。”朴正南马上摇头摆手:“我是退役的人民军军官,退役之前,我有少校军衔。” 我也觉得这么问可能太直接了点,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包括一些很有包容性的国家,它们允许各种各样的人到它们的国家去旅游,工作,定居,它们可以容忍民族极端分子,宗教分子,但是惟独容忍不了的,就是有特工背景的间谍。 以中朝这种关系,如果被发现派遣特工到对方国内进行一些秘密活动,我估计会闹的非常不愉快。朝鲜人嘴巴很硬,不怕世界上任何国家,也不承认中国在历年来对他们的支援和帮助,但事情到底怎么样?朝鲜某人心里有数,离开中国的援助,他们的损失太大。所以,朴正南的身份可能不是非常正统的特工,但也差不多了。 我顿时就有点头疼,为了活下来,为了寻找我爸,我迫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这在我看来已经非常糟糕了。朴正南的身份太敏感,不出事还好,如果跟他有什么具体的合作,一出事就说不清楚了。 条条框框一综合起来考虑,我就打定了主意,别说我不知道李富生的下落,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跟朴正南有什么瓜葛。 “你的事情,我不会乱说。”想到这里,我马上就表态了,把手里那根还没有点的烟原封不动放回朴正南面前,道:“但是李富生在那里,我真的不知道。” “郑先生。”朴正南急忙道:“合作是互相的,这一定是双赢的事情,你也需要帮助的不对吗?如果真的不知道李富生现在在什么地方,那么请提供一点上次和他见面时的线索,线索有效的话,我会付给高额的酬劳,两百万,怎么样?” 我笑了笑,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我真的不知道。” 朴正南可能跟一些中国人打过交道,他还认为是我嫌价钱低,在想办法讨价还价,所以他咬咬牙,又加了价码,说这个已经是他能够拍板的最大额度了。但不管他怎么说,我依然还是老话,不知道李富生在那里。 看得出朴正南非常失望,我不管那么多,准备送客。他还是不死心,希望我好好的考虑一下,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跟他提。我敷衍着把他送出去,朴正南一走,我们也马上收拾东西,无论他现在表露的是什么态度,但这个酒店肯定是不能呆了。 金瓶梅对这些很有经验,把人散开,然后我们和其它几个伙计一起出去,分头离开。在转移的路上,我就跟他说了朴正南的情况。 “你相信人可以超出正常的寿命范畴,多活很多年吗?”金瓶梅嘘了口气,思绪仿佛瞬间就飞出去很远。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事,李富生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不管用什么手段,想超出常理做到一些事情,必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金瓶梅喘了口气,道:“打个比方说,你这辈子,只有三个东西,如果你想强行索取第四个第五个,那你肯定要失去一些别的东西。” “可能吧。” 我们迅速转移了地方,跑到大概三四公里外的另一个酒店去,做了非常周密的部署。不打算再呆下去了,所以住完这一晚上,第二天我们就打算离开文州。 有的事情确实非常邪门,这一晚上一直在围绕着李富生这个话题,到夜里十一点多快十二点的时候,我的手机嗡嗡响起来,是赖叔打来的,我想了想,按下接听键。 “小童!”赖叔在那边的语气有点兴奋且焦急,对我道:“发现李富生了!” 第202章 围攻 “什么?发现李富生了!”我精神立即一振:“在哪儿?” “南湾湖公园这边!快点!”赖叔急匆匆的道:“这次我带的人不多,不能再让他跑掉了!” 我一边拿着电话,一边赶紧就对金瓶梅做了个手势,起身就朝外走。金瓶梅也很麻利,随即打电话联系手下的人。等我走到楼下的时候,赖叔也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我。 这些人进行聚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很早之前,可能因为行动比较频繁,大家都要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做一些事情,不经常见面,那时候通讯设施不发达,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碰头聚会一下,通报一下各自的收获。在我爸刚离开西海河的那些日子里,和李富生的关系并没有完全破裂,李富生也参加过聚会。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李富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文州,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聚会的消息,虽然他并未直接参与这次聚会,但人确实是在文州。 不能不说,李富生有点本事,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把老余给抓去了。而且他抓了人之后没有马上离开,就呆在文州的南湾湖公园,老余没带什么人,仅有的两个随从肯定不会去报警,于是就通知了赖叔。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们在朝南湾湖公园赶的途中,金瓶梅就分析了一下,他总觉得这事情好像有点糊里糊涂的,倒不是在怀疑李富生的能力,反正就是觉得不对路。 “先过去再说。”我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赖叔一直都在寻找李富生,他既然肯把消息透露给我,就证明没有独吞的意思。这一次我下了一万个决心,只要抓到李富生,他不肯说实话,哪怕把他关到世界末日,也绝不可能再放了他。 南湾湖公园非常的偏远,说是个公园,其实就是市区边缘的一个湖,这两年修整了一下,白天还可以看到一些游客,但位置太偏了,一到晚上就没人影。我们没敢让司机直接开到目的地,在距离公园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来,然后步行过去。 我一边走一边打了赖叔的电话,很快就接上头了。穿过一片草地和小林子,就到了南湾湖的湖边,湖不算特别大,湖心岛那边是个好去处,前两年修了一道连通湖心岛的桥。赖叔带着自己的几个人已经到了,见面之后,问了更详细的情况,我们才知道,李富生挟持着老余去了湖心岛,明知道人就在湖心岛上,但不敢过去,唯恐李富生把老余给宰了。 “管他那么多!”我对老余的印象非常差,直接就说:“冲过去。” “那不妥。”赖叔马上摇头:“李富生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那无所谓的,死一个老余,换个李富生,非常划算。” “这个地方是有点偏。”赖叔苦笑一声:“但搞出人命来就不合适了。” “那怎么办,这样熬到天亮,游人过来,就更搞不成了。” “这样吧。”赖叔道:“你们的人多,在这里守住桥,但是不要硬冲,也算是吸引李富生的注意力。我带人绕到对面去,看机会,要是能派人浮水游过去,那是最好。反正你们看到湖心岛只要有动静,马上就冲。” 事情就这么定了,赖叔带着他的人小心的顺着湖岸绕到了正对面。我们把桥头守的死死的,从这个距离上,几乎看不到湖心岛上的情景,但是桥对面,隐隐约约有一点一闪一闪的光亮,像是有人坐在那里抽烟。 赖叔他们隐伏过去之后,可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我们在这边也不敢硬冲。过了大概有十分钟时间,湖心岛上传来一阵隐约的叫喊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老余在喊,不过听不清楚究竟在喊什么。 第165节 “是老余的声音。”我又听了听,确定下来。 “老余顶个屁用。”赵英俊道:“现在关键是要想办法先确定,李富生是不是在湖心岛上。” 他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担忧,李富生真在湖心岛上吗? 我们问多吉有没有什么办法,多吉不善游泳,我们也怕李富生手里有枪,所以多吉只能慢慢的隐藏着靠近,到合适的距离发起猛然的攻击。湖面上这座桥是木板桥,多吉在岸边看了看,身子一翻,就爬到了木板桥的下方。 这时候,从我们来的那个方向,呼啦啦的跑过来五六个人,我们马上隐蔽起来。等那几个人距离近了一些,借着月光,我看到为首的是刚刚才见过不久的朴正南。 “我靠!”我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很强烈的愤慨,赖叔怎么这么糊涂,在这个关键时刻把朴正南给招来了!朴正南正满世界的寻找李富生,一旦让他抓到李富生,我们估计连边都碰不上了。我心里很想不通,朴正南到底给了赖叔多大的好处,一两百万?赖叔估计不会放在眼里。 说话间,朴正南越来越近,他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湖边的桥头没有多少隐蔽物,距离远了还可以藏得住,但对方一走近,随即就发现了我们。这下藏都藏不住了,我们也只好站了起来,跟朴正南迎头对上了。 朴正南没有太多表情,不过可能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他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跟我说:“郑先生,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所以,麻烦你回避一下,我会有重谢。” “这个人对我们也很重要。”赵英俊可能听不惯朴正南说话,大咧咧就道:“你们回避一下,我这里有二十块,拿去打车。” 当我看到朴正南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事情坏了,他生长的环境就注定了是个比较极端的人,脑袋一根筋,真要是和他死磕,他肯定要拼命。但李富生又那么重要,我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赵英俊的话一说出来,就等于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我看到朴正南微微晃动了一下脖子,猛的一挥手,他带来的五个人就猛扑了过来。这五个人扑来的同时,朴正南不顾一切的直冲上桥头,想要跑到湖心岛去。赵英俊一下子把他拦住了,我并不担心赵英俊,单从身手上说,朴正南干不过他,我担心的是把朴正南这样让主体思想洗过脑的一根筋给逼急了,会做出很不理智的举动,比如动枪什么的。 不过转念想想,我推测他不会这么做,这里不是荒无人迹的深山老林,如果被抓了,他只会比我们更麻烦。 就这一转念的功夫,人已经打成一团了,我跟金瓶梅不擅长这个,赶紧跑到了一边,金瓶梅的人多,但朴正南那些手下的身手好,暂时打的昏天暗地,也分不出上风下风。我朝湖对岸望了一眼,赖叔隐藏在那边的人仿佛都死绝了,没有任何动静。 “你看到了吧。”金瓶梅淡淡的望了那边一眼,道:“你那位赖叔,只想让我们和这个朝鲜人打的两败俱伤。” 我狠狠用拳头砸到湖岸的土地上,心里恨的要死。 争斗在不断的升级,很快就打的难解难分,朴正南果然发疯了,缠的赵英俊脱不开身,金瓶梅那些伙计倒暂时没事,也把朴正南的手下死死的拖住,让他们无法过去帮朴正南。很快,我听到木板桥那边嘎吱的响了一声,可能是多吉从桥板下翻到了桥板上。月夜下看不起多吉的具体动作,他就那么挥了挥手,然后猫着腰朝回跑,嘴里叽里咕噜的喊了一声,好像让我们做好准备。 多吉还没有跑到这边,从桥板上就骨碌碌的滚过来一个漆黑的骷髅头,骷髅头离开多吉的手,就已经没有外力的支撑了,但这颗漆黑的骷髅头仿佛有灵性一般,在桥头绕了一圈,绕过赵英俊,直接滚到了朴正南的脚下。 那一瞬间,朴正南仿佛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缠住了,在地上来回的翻滚,这样一来,他顿时落尽了下风,尤其面对赵英俊这样的强劲对手,这种状态完全是致命的。朴正南又勉强招架了几下,被赵英俊一掌砍在了脖子上,这一下就把他直接砍晕过去。随即,赵英俊虎虎生风,又跑到伙计的战团里帮忙,形势随即逆转了。 这时候,从湖心岛上传出几声低沉的叫声,还伴随着一道凄厉的小孩的尖叫,紧跟着,湖心岛有一个人影噗通的跳入水中,我看不清跳水的人是谁,但感觉肯定不是老余。 接下来的情况更让我恼火,湖对面一直都没有动静的赖叔那帮人,隐约中一个一个噗通噗通的跳下了水,这分明是想摘桃子。 “妈的!”我狠狠的骂了一句,但又不敢下水去跟对方斗。 从湖心岛跳水的那个人水性非常好,游的也很快,他仿佛能看到湖岸上的争斗还没有结束,朝离我们比较远的湖岸上游。我和金瓶梅马上悄悄的沿着湖岸跑过去,赵英俊分得出轻重,也抽身从战团里跳出,跟上了我们。 当我们悄悄跑到湖岸一边时,那个游水的人已经可以看的清楚了。那一刻,我的心就忍不住跳了一下,游水的人是李富生,肯定是! 第203章 又一次中断 看到水里游动的人是李富生之后,我立即就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多难,必须要抓到他。李富生好像并没有很刻意的回避我们,他在水中游动的身影越来越快,但不管怎么快,肯定没有我们在地面上那么敏捷。当游动到快接近湖岸上的时候,李富生开始调转方向,就沿着湖岸的边缘继续朝前游。 “快一点,要不然我们就没有任何优势了!”赵英俊观察了一下,之前湖对面跳水的肯定是赖叔的手下,这帮人一直等我们和朴正南拼的七零八落的时候才出手。 我的心有点慌,因为确实掌控不住局面,伙计们被朴正南的手下缠的无法脱身,如果让赖叔的人在水里把李富生给控制了,后面的事情必然非常的麻烦。 “我下去!你们两个继续沿着岸边跟上李富生。”赵英俊咬了咬牙,看样子是要下水,水中不比陆地,如果不是水性特别好的人,不可能在水里同时对付几个对手。 就在赵英俊一甩膀子准备下水去拼一把的时候,清凌凌的湖面上突然就发生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变化。赖叔那几个正一路朝李富生游来的伙计一直无声无息,但是这时候猛的就一起手脚并用的扑腾开了。距离有点远,我看的不那么真切,但几个人扑腾了几下,随即就呼的沉入了水底。足足过了一分多钟,沉下去的人才浮了上来,不过这几个人明显受伤了,在水里胡乱折腾,已经无法再追击李富生。 “水下面有什么东西!”金瓶梅看到这一幕,马上判断道:“把他们给硬拖下去了!” 我和赵英俊都是一愣,南湾湖不是荒郊野外的湖泊,它的面积不大,而且平时游人很多,像这种小湖泊里,按道理说不可能有什么威胁到人的生物。但刚才发生的情景确确实实展现在视线里,我们肯定不会看错的,赖叔那几个伙计是被什么东西给拖下水了。 这样一来,赵英俊就不敢再贸然下水了,我们在岸边紧跑了几步,跑到大致和李富生平行位置的时候,金瓶梅就对他喊,水里有危险,让他赶紧上来再说。但李富生那种头皮很硬的怪人根本不理会金瓶梅的话,只是歪头看了看我们,继续朝前游动着。 与此同时,在桥头那边的朴正南不知道怎么摆脱了纠缠,不顾一切的朝我们这边跑。这非常不理智,光一个赵英俊,他已经对付不了,更何况李富生还在水里。不过朴正南不管那么多,一副要冲过来抢人的架势。 “你们俩继续跟着,这个棒子我来对付。”赵英俊甩手就停了下来,转身迎向朴正南。 我和金瓶梅就继续跟着李富生跑,但这次没有跑出去几步,在水里游动的李富生突然一沉,整个人没入了水面下。那不是他想潜水,而是水底有什么在拉他。 紧跟着,李富生沉入水面的那个位置噗通噗通不断翻起水花,估计是李富生被拉下去之后不肯就范,在拼死的挣扎。我和金瓶梅顿时傻眼了,想下水又不敢,就眼睁睁站在岸边,看着李富生不断起伏在水面上的脑袋和胳膊。 哗…… 水花一翻,李富生又一次被水下强大的力量给拽了下去,而且这一次他入水之后,水面随即就趋于平静,好像他没有再挣扎搏斗,我的心立即一紧。 果然,李富生慢慢从水下漂了上来,等他漂上来的时候已经一动不动了,借着月光,我看到湖面上荡开一片血迹。毫无疑问,李富生遇险了,但现在还不知道是生是死。 哗啦…… 稍稍平静的水面顿时又翻腾起一片很大的水花,我和金瓶梅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唯恐会有什么东西把我们拖下水。这一翻腾,李富生漂浮着的身体翻转过来,那一瞬间,我的眼睛又直了,心里忍不住大骂。 李富生的脖子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痕,但是看不太清楚是什么造成的伤,伤口很长,直到现在还在渗血,把周围的湖面都染红了一片。他已经翻起了白眼,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可能是脖子上的动脉遭到重创,想救都没机会,这时候人估计死透了。 我的思维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距离李富生不远的地方,哗啦啦的一阵翻滚,冒出三个人的脑袋,他们刚出水的时候看不清楚,但其中一个嘴里叼着一把刀子,使劲甩甩头上的水。 小地痞!竟然是小地痞! 水中的小地痞的水性显然精熟,就和游鱼一样绕着李富生游了一圈,然后冲我笑了笑,滴水的脸庞上露出一嘴白牙,接着竟然对我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 “你干嘛杀了他!”我情急之下恨不得冲下去揪着小地痞一顿暴揍。 正在跟赵英俊搏斗的朴正南听到了我的话,抽空一看,身子就是一抖,他拼命的甩脱赵英俊,紧跑几步。他的视力应该非常好,这一眼就看到李富生绝对是死了。 朴正南的表情顿时变的非常复杂,看看静静浮在水面的李富生,又看看我们,脸庞泛起一片死灰色,目光也跟着流露出些许绝望。 但朴正南没有再停留,看到李富生死了,就知道留下来也失去了所有意义,他转身就跑,赵英俊佯装追了几步,这时候,水面上的小地痞还有其他两个人嗖的重新钻到水里,三个的水性非常好,等他们再次露头,已经在二十米开外了。 赵英俊想办法把李富生的尸体给拽到岸上,确实是死了。我心说这个事情到最后怎么闹的这么扯淡,李富生一死,我们的这条线就又中断了。 第166节 “这个家伙不会死的那么利索。”赵英俊就在水面上来回的看,按照李富生的习惯,如果真的是意外猝死,他一定会留下点什么,留给下一个李富生。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个李富生之间有一种超乎自然的神秘和玄机,旧的李富生死了,新的李富生仿佛可以相隔千里万里得到感应,不仅仅是知道李富生死了,而且知道他死在什么地方,很短时间内就会找到李富生的葬身处,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水面上很干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我们又开始上下检查李富生随身的东西,都是些小玩意儿,没有特别的。现在情况这么紧急,湖里死了人,但我们又不能这样丢下就跑,所以还是匆忙的重新搜索着。 最后,在距离李富生葬身的地方最近的湖岸边,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块随着湖水轻微起伏而时隐时现的石块,石块是湖岸边连绵的石头中的一小部分,只有巴掌那么大,带着一圈一圈如同年轮样的圈。赵英俊下水去敲这块石头,朴正南的人已经跑光了,金瓶梅赶紧就让手下的伙计过来,把李富生的尸体处理掉。 “李富生死了。”金瓶梅蹲在湖边,望着忙碌的赵英俊,慢慢点上支烟,转头看看我:“下一步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知道。”我也跟着抽烟,脑子里对下一步的计划非常清晰。这个李富生死掉了,用不了多久,下一个李富生就会出现,而他出现的地点,十有八九是韩家集地下湖附近祭祀场的黑洞。 在等待赵英俊的期间,原本赖叔隐藏的地方已经没什么动静了。小地痞做事的风格和他的外表根本不一样,下手很有轻重,赖叔下水的那些伙计,小地痞都没有弄死,他主要的目的,是李富生,只想把李富生给搞死。 我本来对小地痞只是有点好奇,但这个事情一发生,我就不断的猜测着,小地痞是什么人?他既然参加了聚会,必然就是当年那些老辈人的手下或者后代。我对他的印象不错,聚会的时候看上去好像是帮我忙的,可是他干嘛要杀了李富生? 一时半会之间,我绝对猜不出小地痞的具体来历,但是无形中,我有一种预感,从这次聚会之后,这件事情中的人际关系会逐渐的复杂,可能很多过去我根本就不知道的人,将要一一的登场。因为我爸已经压不住阵脚,也控制不了局面了,心怀叵测的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知道不知道。”金瓶梅伸手把做完事的赵英俊给拉了上来,我们一边快步离开,他一边对我道:“人,都有两张脸。” 我默然无语,我知道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如果金瓶梅和我调转一下位置,聚会的时候赖叔哭的再惨,金瓶梅都不会和我一样盲目的相信和心软。 “我错信过别人,也冤枉过别人,那样的教训,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金瓶梅道:“你会懂的,就算现在不懂,以后也会懂。” “我已经懂了!”我有点咬牙切齿,但是事实上,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果下次再遇见类似的情况,我会怎么做。 我们马上就回到了酒店,一分钟都没停,连天亮都不等了,当夜就查询了车次,然后坐车离开。 第204章 黑洞里出来的人 我们离开文州的同时马上进行了安排,不能确定赖叔还有朴正南那帮人知道不知道韩家集这个地方,但我知道,另一个“金瓶梅”是了解那里的,所以要抢时间。人手是现成的,但装备什么的来不及调了,金瓶梅让人临时去采办一些,我们不等装备买好,就先一步上路,提前到目的地那边去等,为的是掌握一点主动。 到了韩家集的时候,所有人分开了朝目的地赶,对于上一次另个“金瓶梅”的警告,不能完全忽视,那是个比较神秘又很厉害的人,所以沿途很小心,这条路我和赵英俊比较熟悉,一路走过去,一切都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快要接近终点的时候,我们甚至还发现了俄国人营地遗址里残留的很小块的血纹陶。 我们在地洞的外面悄悄潜伏,等了大概一天时间,采购装备的人就匆匆赶到了。这一次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李富生绝对是从祭祀场附近的黑洞里出来的,可以直接守在那儿,人一出来马上就按住。几个比较麻利的伙计被挑选出来,跟着我们一起进去。但是走到之前我和赵英俊一起走过的入口时,就发现入口已经完全被堵住了,而且盖了一层土,入口和其它地方从外观上没有什么区别了,如果不是赵英俊牢牢记住位置,可能我会分辨不出来。 入口全部是被很大的石块一点点堵上的,石块卡的很死,我们没有相应的工具,不好弄开,就只能慢慢的敲出一条缝,把石块敲松,然后掏出来。这个入口我怀疑是另一个金瓶梅堵上的,坐在旁边等了很久,一直干到入夜的时候,入口还没被弄开。我和金瓶梅就睡了一下,后半夜时,终于掏出了一个能通行的洞。 另一个李富生出现,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因为上一次唐十三跟大胖子和尚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但为了不出任何差错,我们连觉也顾不得睡了,洞口被掏出的一刻,马上带人进去。洞里没有变化,赵英俊带着我们一路走,一直走到了祭祀场附近,几根粗大的柱子,还有血纹陶陶俑,都静静留在原地。 “靠的太近的话,那些血纹陶会找麻烦。”赵英俊道:“但离的太远,可能没办法第一时间察觉到李富生从里面出来。” “先到黑洞的洞口去看看。” 我们朝着黑洞那边走,尽力绕开杂乱的血纹陶陶俑,就在轻手轻脚朝着黑洞靠近时,那边突然就闪起了几道光。 我的心跟着就是一乱,因为我能看到,那几道光明显是光源发出的照明光线,更重要的是,光线不是从地平面上突然照射出的,而是从黑洞洞口那个位置出现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很可能有人从黑洞洞内出来了。 那一刻,我条件反射一般的想起了李富生,但是半秒钟之后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李富生不可能出来的这么快,而且光线明显有几道,说明同时有几个人。 “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赵英俊有点吃惊,这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他非常的注意,确信没有什么异样的痕迹之后才带人走到这里,但是黑洞里钻出来的几个人明显比我们到的早,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可能是从别的入口进来的。”金瓶梅趴在地上,小声道:“我们不要乱动,看看对方是谁。” 在我们暗中交流期间,从黑洞那边出来的几个人就更明显了,他们一共有四个人。我心里非常的奇怪,因为这四个人看起来有点忙乱,但并没有失去意识,他们都很清醒。连赵英俊这样的人进入黑洞都被搞的半死不活,这几个是何方神圣,竟然在黑洞里来去自如? 我还没有想完,那四个人的动作一下子慌乱到了极点,转身又钻到了层层石块堵起来的黑洞里。这个动作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他们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的?四个人出了洞之后才仓促中发现,然后转身进去对付那东西? 但是我们都悄悄的趴在原地,根本看不到那边的黑洞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在这四个人转身进入之后,我就听到了一声叫声,很嘶哑的叫声。那个时候,我心里又是砰砰一阵乱跳,心说李富生这次该不会提前出来,被这四个来历不明的人给发现了?不过我回想了一下,那嘶哑的叫声跟李富生的声音有很大的区别。 我们离黑洞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在地面上,噪音比较大,可能洞里的动静就听不清楚了,但现在周围一片死寂,任何响动都能传的很远,在那声嘶哑的叫声传出来大概一分钟后,又有噗的一声闷响,那声闷响就好像一把刀子猛然捅穿了一个轮胎般。赵英俊的心又痒了,觉得奇怪,想要悄悄过去看看,不过被金瓶梅拉住,不想让他冒险。 “没事,我有分寸。”赵英俊说服金瓶梅:“过去看一下……” 赵英俊的话音还没落,黑洞洞口就闪出一个人,这一次,这个人的举动就平稳了许多,仿佛黑洞内潜在的隐患被控制住了。他站在外面用对讲机说了几句,大概七八分钟之后,从祭祀场的北面,又亮起了两道正在朝这边移动的光线。 祭祀场的背面应该没什么东西了,所以上次我和赵英俊也没有再跑过去勘察。移动的两道光线里,一共有三个人,他们走近之后,我看到三个人一起抬着一个长条形的箱子。看到这个箱子,很容易就让我想起赖叔特制的那个用来放马遥的箱子。但肯定不是,这个箱子比较沉重,三个人抬着都很吃力,不过他们中间根本不停手,硬着头皮一口气从北边抬到了黑洞的入口这里。 接着,黑洞里又出来一个人,他们一起合力把这只长条形的箱子抬进了黑洞。估计黑洞的入口也是临时给扩大的,很不工整,这只箱子抬进去费了老劲了。 “那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赵英俊在我耳边道:“他们把箱子抬进去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回了一句,那个长条形的箱子里究竟有什么,我肯定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感觉,因为从箱子的外形上看,它应该可以很合适的放进去一个人。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赵英俊,他就道:“确实,看着和一个小棺材一样的。” 长条形的箱子被抬进去,所有的人也跟着进了黑洞,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等的我心很痒。可能有十几分钟时间,洞口又亮起了光线,先出来了一个人,他招呼着后面的人,那只长条形的箱子,又被人很费力的给抬了出来。 “你看会不会是这样。”赵英俊又很小声的道:“他们把箱子弄进去,是为了装什么东西?现在装好了东西,又把箱子给抬出来了?” “大概是吧。” “那会是什么东西?从黑洞里弄出来的东西,这……”赵英俊迟疑道:“该不会是李富生吧?” “不会是李富生,李富生是活的,在黑洞里制服了以后直接带出来就行了,不会这么麻烦的。” 我们一直在猜测,对箱子里的东西非常好奇,但我们不知道那伙人的来历还深浅,绝对不能就这样冒然的就出去抢他们的箱子。赵英俊开始跟多吉商量,想找个比较合适的办法,就算抢不到箱子,最起码也要知道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不是李富生。 箱子被抬出黑洞,我估计这些人是从北面某个地方进来的,他们抬着箱子就继续朝北面走。刚走出去不到十米远,空洞的地下空腔里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枪响。枪响无比的刺耳,一听就是从我们身后大概二三十米的地方传来的。我们心里都是一惊,不由自主的一回头,第二声枪响跟着响起来了。 “那他娘的是谁!”赵英俊大怒,他还没跟多吉合计好,而身后的枪响无疑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那一瞬间,我觉得是留在洞外的伙计们开的枪,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第二声枪响传出的时候,我看得出来,身后二三十米的那一枪是斜斜的朝着上方打的,也就是说,开枪的人并不为了杀伤任何人,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想用这一枪吸引那些抬箱子的人,我们就躲在那伙人还有枪声之间的这段路上,抬箱子的人一旦被惊动过来查看,那么肯定会发现我们。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那伙抬箱子的人马上就生出了反应。其中一个人麻利的掏出枪,在头顶砰砰的放了两枪,他打出来的是特殊的照明弹,弹头燃烧覆盖的那片区域上方,亮起了并不算强烈的光,这样的光线对普通人来说连照明都不够,但照明弹亮起的同时,那伙抬箱子的人全部都戴上了夜视仪。 我们都傻了,这伙抬箱子的人已经逼来,而我们身后刚才开枪的,绝对不是金瓶梅的伙计,对方的用意那么险恶,肯定是对立的敌人。我们无形中就等于被夹在了正中间,形势立即严峻起来。 第205章 混乱中的机会 那种情况下,留给我们考虑的时间真的不多,那些抬着箱子的人仿佛很有经验,他们只用特殊的照明弹制造出微弱的光线,然后借助夜视仪前进,就这一项,我们已经落在了下风,危急中,赵英俊带着人朝东侧后退,只有这个方向还算是安全一点的。 第167节 我们在朝东侧撤退,赵英俊带队,多吉留下断后。我一边跟着人跑,一边就想,那些抬箱子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但是他们对付不了多吉,至少防备不了。但是跑出去十几步远,我听到后面传来两声听过好几次的声音,那是多吉养的两个小鬼隐约又凄厉的嘶吼。转头一看,顿时把我吓了一跳,多吉肯定放了两个小鬼去纠缠后面追击的人,可伴随着两声小孩的尖叫,后方砰砰的炸出两个火团,火团只闪动了一下就灭掉了,随即,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紧跟着,多吉就急躁的暗中通知我们,对方的队伍里,肯定有他这样的人。一般的人就算身手超强,但凭借肉眼绝对看不到小鬼,对方能这么轻易而且快速的把小鬼搞掉,就说明有旁门玄道的高手在里面。 多吉是个很倔强的老家伙,越遇到这样的情况越不肯走,可能是觉得有强硬的对手在这里,不能服输。他马上就离开了队尾,没人能拦住他,赵英俊也没办法,因为还有那么多人要他带着。 多吉不知道隐藏到了什么地方,我们就继续跑,没有光线不行,但光源一打开,马上就成为活靶子,那些追击我们的人非常不客气,只要一有机会就砰砰的开枪射击,所以跑的非常艰难,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崎岖的路面绊倒了多少次,速度始终快不起来。 大概不到十分钟之后,后方传来了一阵一阵非常奇怪的声音,好像鬼哭狼嚎,一扭头就能看到时常会有绿油油的两团火光在半空砰砰的撞击到一起,估计是多吉跟对方的玄道高手交上火了。这个时候,谁都顾不上谁了,我们跑的非常艰难,而追击者有夜视仪,每当照明弹的昏暗光线将要消失的时候,就会有人补上两颗,所以他们越追越近。赵英俊可能觉得跑步过对方了,他一转身摸黑猫腰跑回来,这帮人里面大概就是我最不省心,赵英俊直接把我按到旁边一个凹下下去的小石坑里,随手丢进来一个沉重的背包,低声嘱咐道:“你就躲着不要出声,更不要打开光源,他们发现不了你,等到情况好转,我会过来找你。” 不断响起的枪声在提醒我,这他妈的根本不是一场游戏,只要有一颗呼啸的子弹打中我,我将会彻底交待在这里,所以我很听赵英俊的话,马上缩着就不动了,赵英俊又带着人跑,回手放了几枪,把对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我躲在那个凹陷的坑里缩成了一团,连动都不敢动,只能听到一阵一阵脚踩石块所发出的咔咔声,脚步就在我躲藏地的不远处响起,这明显是那些追击我们的人。我紧紧的伏在凹陷地的坑底,一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到的时候,才慢慢的露出头。 在我刚刚露出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从北面又跑过来了几个人,可能和抬箱子的人是一伙的,他们没有去追击已经逃走的赵英俊,而是用刚才所用的办法,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散开了跑。我缩了下脑袋,下意识的一回头,发现在刚才引起所有人注意的那两声枪声响起的地方附近,有很微弱的光闪动了几下就灭掉了。那肯定是开枪暴露出我们的人,开枪的人用意很恶毒,不过这时候他们也被盯上了。 我伏在原地小心的观察着,所有的人都渐渐一追一赶的跑远了,将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这时,我听到大概三十米之外传出一声不怎么响亮的闷哼声,仿佛是人所发出的声音,之后,又是一团如同鬼火一般的光亮轰的爆了出来,借着那一闪而没的绿光,我看到穿着黑袍子的多吉在黑暗中像手脚并用似的飞跑,他可能是把对手给搞定了,急着赶过去给赵英俊他们帮忙。我想喊多吉,但又不敢,一犹豫的功夫,多吉已经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又过了一会儿,周围完全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地下空腔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只有三十米开外残余的一点点绿色的鬼火在石头上挣扎着燃烧。我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我的心还是狂跳不止,必须要大口的喘气。 “怎么办?”我自己问自己,虽然暂时算是安全了,但这地方总呆的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我很想沿着赵英俊他们逃走的方向找过去,可是那么做非常冒险,只要有一个敌人半途冒出来,我肯定就抓瞎了。所以犹豫了半天,我决定还是按赵英俊吩咐的,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的等。 我不停的从凹坑里露出头朝四面观察,不知道赵英俊什么时候才能摆平敌人过来找我,实话实说,我心里不安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觉得这次遇见了不寻常的对手。在过去和赵英俊一起冒险的时候,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我都认为赵英俊能够战胜他们,那可能是我的一种自我安慰,不过赵英俊确实也有那种实力。然而这一次,我连自我安慰的念头都打消了,直觉告诉我,对手非常难缠。 我甚至不能肯定赵英俊还能不能回来,如果他和其他人都回不来,我该怎么办? 就这样焦躁不安的又等了十分钟左右,还是一点点动静都没有,我在凹坑里大致判断出方向,然后四面观察,不知道身体在凹坑里转了多少圈的时候,我停住了,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我能辨别出,我现在面对的方向,就是那个黑洞的方向。 非常奇怪,这一刹那间,我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欲望,我想看看那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些追击我们的人虽然来历不明,但我觉得他们肯定是为黑洞,或者说是为了从黑洞里弄什么东西出来。 这个东西显然已经弄出来了,就在那口长条形如同棺材一样的箱子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念头一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好奇心强的人果然经常没事找事,我现在处境这么危险,却忍不住还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被这个念头弄的双手手心全是汗水,可能大脑瞬间就高度紧张而且兴奋起来,我飞快的朝四面张望了一下。 “看看,就看一眼,然后马上回来,不管箱子里是什么,我绝对不会据为己有,只是看看而已……”我生怕自己的决心不够坚定,不断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我想,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去看看那只箱子,如果我现在就这样老老实实的等,可能一辈子都不再会有机会去亲眼目睹箱子里所装的东西。 当信念足够坚定的时候,我背上包,一翻身就从凹坑里翻了出来,然后手脚并用摸黑就朝黑洞的方向爬去。我爬的很快,确认完全没有声响时,偶尔会打开微弱的光线,来判断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我藏身的凹坑距离黑洞还有黑洞外的那只箱子不算特别远,大概爬了十分钟左右,我已经接近了黑洞。 黑洞被掏出了一个直径接近两米的洞口,长条形的箱子就在我眼前七八米的地方。我打开了手电,距离这么近,看的很清楚,那只箱子泛着银白的金属光泽,应该是合金之类的金属铸造的。 我灭了手电,一口气就猫腰跑到了箱子前,触手一摸,箱子外面非常冰冷,确实是金属的,至于是不是铝合金的,我不敢确定。长条形的箱子确实和棺材很像,我想,如果一个人躺进去的话,会非常合适。 箱子大约有一米八左右长,八十公分高,箱子盖和箱体之间有两道搭扣,这种搭扣能很严密的把箱子整体扣紧,但打开的时候其实很容易,只要找对地方,用力一掰就可以了。我在爬过来的路上无数次猜测着,箱子里面会有什么东西,也猜测出很多种可能,不过真正摸到箱子的时候,这些念头就全部消失了,我不得不重新整理思路。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箱子近在眼前,只要打开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将一目了然,何必再这样瞎猜? 想到这儿,所有的顾虑都打消了,我把手电夹在胳膊肘下,伸手抠住一个搭扣,手一用力,搭扣啪嗒一声就被掰开了,很顺利,我又掰开了另一个搭扣,箱盖和箱体露出了一条非常狭窄的缝隙。 就在我将要打开箱子的那刻,从北面突然闪过一道光柱,光柱来回晃了几下,顿时照到我身上。我当时可能被吓的有点发傻,竟然也不由自主的拿着手电去照对方。 “停!停手!”用光线照过来的人猛然一声大喊:“不要看那箱子里面的东西!” 第206章 不该看的东西 那道声音距离我还有很远,但安静环境让我清楚的分辨出,那是另一个“金瓶梅”的声音。我心里相当吃惊,为什么总是跟这个“金瓶梅”在荒僻的地方遭遇?这看似是很离奇的巧合,但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知道,“金瓶梅”肯定也是沿着我们所走的路在走的,所以才会一次次的遭遇。 “不要打开箱子!”这个‘金瓶梅’孤身一人,从北面加快了脚步朝我这边跑,一边跑一边很急切的对我道:“不要看箱子里的东西!” 他的语气和神态足以吓到我,听到他声音的一刻,我愣在当场,下意识的停手。我隐约中知道,这个“金瓶梅”并不是我们的敌人,他的态度很冷漠,也会提出严厉的警告,但从未给过我什么伤害。这让我的心里略微踏实了点,我咽了口唾沫,目光在疾奔的“金瓶梅”还有箱子之间来回游走。 随着“金瓶梅”越来越近,我的心里重新冒出了那个念头,我要打开箱子看看。如果我听了“金瓶梅”的话,可能我的安全会有一定的保障,但毫无疑问,我将永远没有机会再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我同时还在分辨“金瓶梅”的语气,我感觉,他呵斥我不许打开箱子,并非箱子本身有什么危险,而是他不想让外人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东西? 他越来越近,留给我考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人这一辈子,在同一件事上会有多少个机会?如果我现在放弃了,那么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一个劲儿的猜想,这只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我觉得,如果我放弃了,我肯定要后悔。 所有的杂念都被抛开了,我也不打算现在逃走,以“金瓶梅”的身手,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肯定逃不脱。我猛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金瓶梅”他离我只有十几米了。 我咬着手电,双手哆嗦着扣住了箱盖和箱体之间的缝隙,猛然一用力,箱盖呼的就被掀开了。这是一只经过特殊加工的箱子,甚至里面还有不断变换数字的液晶屏幕,可能有恒温的功能,还有对流空气的功能。 随着我打开箱子,“金瓶梅”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大胆,他只顿了顿,就接着朝这边跑。趁这个机会,我匆匆的朝箱子里扫了几眼。 那一刻,我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我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我真的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什么,箱子里的东西大概有一米四五那么长,平躺在里面,它有头颅,有躯干,有四肢,但是我很难把它和人联想到一起。它的头颅是椭圆形的,有一点点畸形,好像一个被挤压着生长出来的椰子,它的四肢很粗壮,手指和脚趾都是三根。它的眼睛覆盖着一层如同薄膜般的东西,整个身体外则是一层已经干涸了的像鸡蛋清似的粘液。 我很疑惑,这个东西显然不是李富生,它可能是从黑洞里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了它的重要性,黑洞进不去人,走的浅了,没有任何意义,走的深了,人就回不来了,而且就算走的很深,人当时的意识不是那么清醒,就和赵英俊一样,他来回进出黑洞两趟,其实没有多少收获,差点就把命搭在里面。 那么这个从黑洞里出来的东西,就非常的重要了,如果把它彻底的研究透了,或许有可能掌握更多黑洞里的秘密。 我的念头刚一转动,“金瓶梅”就跑到了我面前,我没有逃跑的意思,在我的印象里,这个“金瓶梅”是冷静冷漠而又善意的,但此时此刻,他好像是被我冒然的举动给惹恼了,跑过来之后猛的推了我一把,然后砰的把箱子盖盖上。 这一下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一下子就把我推的仰倒在地,我摔的脑子一晕,手里的手电脱手甩到了一旁。我翻身想爬起来,但刚刚坐直身子,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到了我的额头上。 “金瓶梅”的目光变的更加冷漠,他的手握着枪,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镇静如山。我有点惊愕的望着他,我看得出,现在他同样不是在开玩笑,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扳机。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顿时慌乱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也没有说话,我们俩互相望着,沉默了一分钟。“金瓶梅”似乎很恨我,我看到他脸颊上的肌肉隐约的鼓了鼓,这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否则我已经没有好果子吃了。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他的语气很低沉,握着枪顶着我的头,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看箱子!”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被你吓到了,无意识就把箱盖给掀开了。”我动都不敢动,接着问道:“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他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你和谁一起过来的。” “和朋友,没想干什么,就是走到这里看见了洞口……” “金瓶梅”不再说话了,我能看出他在思考着什么,他问我其余的人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我照实说了。他朝刚才赵英俊他们逃跑的方向望了望,但人已经跑远了,什么都看不到。 第168节 “我对你提出过警告,有些事情,不惩罚你并不代表你做的对,我只是不想找那么多麻烦事。”他的目光又集中到我身上,沉沉道:“有的东西,不是你能知道,能看到的。” 我的心顿时慌了,嗖的就冒出一个念头:灭口。与此同时,我仿佛又琢磨到,前两次遇到“金瓶梅”时,他之所以不把我怎么样,是因为我还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但这一次我不顾他的阻拦打开了箱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这就是触碰到了底线。触碰任何人的底线都是件很可怕的事情,我的身体晃了晃,下意识的就左右看了看,看看有没有可以逃走的机会。但逃走肯定不可能,我没那个本事。 “我什么都没看到,真没看到……” “你骗不了我,我也无法欺骗自己。”他不听我的解释,手里的枪始终对着我的额头,那种感觉非常不好。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觉得下一分钟,“金瓶梅”就会杀了我。我望着他,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抖的不像样子了。 如果一个人无法逃避死亡的时候,他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突然很想我爸,或许,还会想起陈雨。要是我真的死在这个地方,我爸会找到我的尸体吗?也只有在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背负的担子有多重。我的思维没有任何时候跟现在一样活跃,那好像就是绝望时的一种反应,我在想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我想了很多,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又想起跟陈雨一起呆着的那段时间。我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金瓶梅”,他的脸庞仿佛在不断的变幻着,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层泪光。 我不打算逃,也不打算再求饶,那可能没有任何用处。“金瓶梅”默不作声的注视了我半天,道:“现在,你告诉我,你知道了多少事情。”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看上去不是一个嘴巴很严的人。”他的眼睛不易觉察的动了动,我发现他一直在望着赵英俊他们逃跑的方向,他收回目光道:“你也不会把你所知道的看到的事情烂在心里。” “如果我说我一定会烂在心里,谁都不会告诉,你会信吗?”我笑了一下,那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发出的惨笑,随即,我就收敛了笑,问他道:“你要开枪,我没办法,在你开枪之前,能告诉我件事吗?” 我在等“金瓶梅”说话,但他握着枪不予作答,我就不顾那么多了,自己接着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这真的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当然,我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不过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探索和追寻了,我只是想知道,这个“金瓶梅”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通过几次接触之后的观察,我差不多已经排除了他是金瓶梅复制品的可能,因为两个人虽然从长相上区分不出什么不同点,但他们说话的声音,表情,性格,行事手段都很不一样,尤其是身手方面,两个金瓶梅完全不具备可比性。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他拒绝回答我的问题,道:“如果你没有看到那只箱子,我很想帮帮你,但你看到了,我无法再帮你了。” 他说完这些,就放下了手里的枪,转身走到箱子的旁边,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可能对我的身手了解的一清二楚,背对着我,不知在思考什么。 “这一次,没法再帮你了。”他慢慢转过头,重新把枪对准了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扣动了扳机。 第207章 分辨不出的身影 “金瓶梅”这一枪对准了我的大腿,我听到了他扣动扳机的声音,但是枪声却有点奇怪。我没有任何反应,就感觉大腿上刺痛了一下,很短时间内,我的脑子就开始产生非常强烈的眩晕,视线也模糊的厉害,最初的几秒钟,我还能勉强看到面前的“金瓶梅”,他举着枪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接下来,实在控制不住了,不由自主的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失去意识的时间不知道有多长,那是彻底的失去意识,大脑没有任何的反应。意识恢复的很慢,就像汹涌的潮水一点点的退却,我首先感觉到的是冷,但眼睛还睁不开,手脚几乎已经冻僵了。我像是在积攒力气,等到大脑可以控制身体的时候,我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极度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这导致我苏醒的时候根本分辨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温度非常低,我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总之双手已经发麻了。头脑的眩晕感并没有随着苏醒而完全消失,还是觉得很晕。我感觉脑袋下枕着什么东西,不过疲惫的连动都不想动,伸手摸了摸,凭手感,那应该是我随身带着的背包。 我还不至于和小说电影里面的人物一样,傻到分不清楚自己是死还是活。我肯定是活着的,“金瓶梅”那一枪估计是强效的麻醉枪。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从“金瓶梅”说的那些话来看,我自从打开那只箱子之后,一直都处于被灭口的危险下,但他最后还是没有杀掉我。 我一点点的积攒力气,然后支撑着身体慢慢的坐了起来。周围没有任何的声响和光线,我得搞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我晕晕沉沉的爬起来,在脑袋下面的背包里摸索了一下,这背包是赵英俊给的,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我摸到了手电,慢慢的打开开关,光线直射出去,立即就被挡住了。 有光线照明,我立即就发现自己所处的应该是一条很长而且封闭着的通道,我在昏迷中被弄到这里,现在也分不清那边才是通道的入口。我低头看了看表,愣住了,我记得我们的队伍进入地下空腔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但我的表的表针现在仍然停在晚上十点的那个位置上。我以为是手表出现了故障,但没有,指针还在正常的走动着。 这样一想,我就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说我在这里已经昏迷了二十四个小时?甚至是四十八个小时? 我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大声的咳嗽,其实是在给自己壮胆子。这条通道不是人为的,但出奇的工整,就好像一条地铁隧道。 隧道? 想到这儿,我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因为我猛然意识到,我可能还是在地下空腔里的,而且,这条隧道一般的通道为什么有种隐约熟悉的感觉?我肯定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我听赵英俊讲过。他说过,西海河地底铁门后的黑洞内,就如同一条宽阔的隧道。 我恍惚了,“金瓶梅”虽然没有杀掉我,但他用麻醉枪把我弄倒了,然后又把我顺手丢到了黑洞里?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那一伙儿人从黑洞里搞出了东西,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危险,可他还是把我给丢了进来。 我一屁股靠着石壁坐了下来,身上的东西都在,我摸出了一支烟,想抽着让自己镇定点。我并不是个很笨的人,只不过性格有点问题,坐着想了一会儿,我大概就能猜透“金瓶梅”的意思了。 那只箱子里装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那应该是一个生物,却是现在的人闻所未闻的生物(其实,那只箱子里的东西很像电影里演的受到辐射或者核污染而变异的人,但我不那么想,韩家集这边不可能存在核污染,也就是说,那的确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生物),这个东西估计是很机密的,而且它从黑洞里出来,可能带着某些特殊的意义,这样的东西不能被人看到,然后传扬出去,那不仅仅会引起老百姓之间的传言和猜测,更重要的,还会引起一些“友邦”的好奇,非常麻烦。 我之前觉得自己会被灭口,其实没有猜错,只不过因为好歹和“金瓶梅”算是有几面之缘,我估计如果换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金瓶梅”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至少也得抓起来控制住。但“金瓶梅”的心估计没有那么黑,他怕我泄露秘密,又不想出手杀我,所以就直接把我弄倒了丢到黑洞里,至于我苏醒之后能不能活着出来,就要看自己的运气了。 想明白了这些,我就觉得,“金瓶梅”是个好人,尽管他把我丢到了黑洞里,他依然算是个好人。他不仅没要我的命,还把我的背包给我留了下来,这分明是给我一份去搏命的准备。 对于黑洞内部,我完全是陌生的,除了听赵英俊讲述过一些相关的情况。我没有指南针,现在就完全分辨不清楚方向,虽然不管我朝那个方向走,都有可能是出口,但同理,不管我朝那个方向走,也可能会越走越深,一旦走到了危险的区域,我想我没有赵英俊那种本事能活着回来。 我的对讲机也没有了,坐在原地考虑了很久,觉得这不是办法,赵英俊就算能脱险悄悄溜回来,但我已经不在刚才藏身的凹坑里,如果没人提示,他估计做梦都想不到我现在会在黑洞里。要是寻找很久都找不到我,赵英俊他们估计也会放弃,那就意味着,我完全得靠自己走出这段困境了。 一左一右两条路,我该走哪一条?生和死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这是道很简单的选择题,却让我无法抉择,我的直觉现在彻底没用了,我考虑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要走哪一边。 我在原地大概停留了一个小时,仍然在徘徊。背包里有一些补给,还有干电池,可以坚持一段时间,我就稍稍松懈了下来,但是当我坐下来的那一刻,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想起跟文哥的一次探险。当时我和他在深坑峭壁的一个洞里发现了被困死在里面的人,那人就是因为缺乏必要的勇气,一直拖着,最后拖到动弹不了,活活饿死的。那绝不是我要走的路,我觉得我的情况要比他好很多。 我让自己冷静,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我的直觉不管用了,全得靠运气,最终,我选择了左边。我推断着,“金瓶梅”当时的时间其实也不宽裕,他不可能把我丢的特别远,我牢牢的卡着距离,走一段看不到出口的话,马上退回来。 想着,我就拿起随身那些东西,开始朝左边慢慢的走。我心说金瓶梅的那一枪太缺德了,一直到现在,我的脑子还有轻微的眩晕感。回想这次遭遇,我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个长条形的箱子。 那里面装的,是从黑洞里出现的一种未知生物?我能确定那肯定不是影子生物,差别太大了,如果真的能够解读这种生物,那么就能解开黑洞深处更多的秘密?这肯定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只是打开箱子看了看,就险些遭灭口。 等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就暂时抛开了其它的杂念,在我的认知中,如果我的方向选择错了的话,可能会遇到另一个“我”,而且我很可能会和赵英俊以及老方一样,不可抑制的跟着那个“我”继续走下去,越走越深,直到完全不能自拔。所以我万分的小心,只要有什么不对劲儿,我会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返回。 我没打算走的太多,一百米距离已经是极限了,“金瓶梅”绝对没时间背着我朝深处丢,所以一百米左右看不到出口,那就证明我可能是选错方向。我觉得我一直是矛盾的,此时此刻,我心里非常害怕会突然看到前方出现另一个自己,因为那意味着极度的危险,万劫不复的危险,但同时,我又隐隐有点渴望,渴望能遇见另一个自己,从而解开更多的谜题。 不过我始终保持着小心的状态,心里默算着已经走过的路,当走到七八十米的时候,没有见到出口,我就觉得,是不是选错方向了。 周围一直很安静,但当我在七八十米这个距离上停顿了一下后,手电照射的光线中突然就冒出了一条身影。那道身影的出现立即把我吓住了,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那是另一个自己。 但是紧接下来,我就意识到有一点不对,根据赵英俊的讲述,如果出现另一个自己,那么他肯定是朝着黑洞的深处走的。然而透过手电的光线,我清楚的看到,对面那道身影,正慢慢的朝着我这个方向走来。 那会是谁?真的是另一个自己? 第208章 等到他了 我没有转身逃走,而是站在原地继续用手电照着前方,光线的尽头,那道身影在一步步的走来,走的不快,但步伐稳健。我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缩短,当身影清晰的出现在光线中时,我察觉出,那肯定不是另一个我。我的背包里原来有一支枪,是赵英俊留下的,不过估计是被“金瓶梅”给拿走了,那道身影带给我一些莫名的恐慌,我下意识的开始后退,握住一把刀子。 这时候,我完全不知道是该继续留下来看个清楚,还是转身快速逃走,但就在我考虑间,身影越来越近,骤然间,我看到那好像是李富生。 是他! 我顿时就拍拍脑袋,我们跑到黑洞这里,就是为了等李富生的,如果是他从黑洞里出现,那再正常不过了。我手心不断的渗出汗水,看来之前选择的方向是错误的,李富生从黑洞里走出来,我跟他走了个对脸,这说明我是朝着黑洞深处走的。 第169节 如果我旁边还有人,此刻恐怕已经要开始行动围捕李富生了,但只有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李富生这个人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属于脑子超出常人的那种人,只要脑子一抽,随时都敢杀人。我不能逃走,如果我跑掉了,将会又一次失去李富生的下落,不过我肯定无法制服他,需要用别的办法。 继续做交易?之前我搜索背包的时候,就发现那块从南湾湖湖岸边敲下来的石头放在包里,还用这个跟李富生做交易,我会不会得到和上次一样的结果? 这时候,李富生已经走的很近了,他相当的镇定,好像我这个人并不存在一样,只管自己埋头朝前走。我举着手电照着他,我们的距离缩短到了只有五六米,那一瞬间,我有点迷茫。因为李富生的表情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的李富生有一种高傲而且蔑视他人的习惯,总觉得自己要比任何人都高贵,那种表情一直都挂在李富生的脸上和语气中。然而面对眼前这个李富生的时候,我感觉不到那样的表情了,他的脸色发白,身上裹着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破衣服,可是他的眼睛却镇定的好像一片结冰的水面,不起任何波澜。 正因为眼睛的镇定,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和以前大不相同,我觉得,这应该是我见过的最镇定的一个人,赵英俊金瓶梅那帮人虽然也不是寻常人,但他们总会被外界的原因干扰,总会被自己的思维困惑,会产生心理上的起伏,可这个李富生,却让人感觉他没有心理上的弱点和缺陷。 他站在我面前不动了,默默的望着我,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且要时刻的提放他,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李富生还是老样子,我怀疑要是我不先打破沉默的话,他可能会在这里跟我耗上一辈子。 正当我开口打算说话的时候,李富生突然就对我慢慢伸出了一只手,那样子好像是在索取什么东西。我愣了一下,随即就觉得坏了,年轮石就在背包里,李富生怎么会感应不到?之前太慌张,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把这个重要的环节给忽略了。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试图跟李富生沟通一下,先稳住他,如果现在让他把年轮石拿走了,我就失去了唯一的筹码。 但李富生不说话,继续朝我伸手,我犹豫了一下,拔腿就朝后跑。我一动,他也跟着动了,我没有他跑的那么快,彼此相距又这么近,不出二十米就被他追上了。我回头挥动着手里的刀子,可是感觉手腕子一下子被他抓住了,随后,我被他结结实实绊倒,身子一翻,胳膊扭到后面。李富生拿掉了我的背包,一手按着我的胳膊,一手开始在背包里翻。 包里的东西比较多,李富生一件一件的看了一遍。他看东西的时候很奇怪,并不是和做贼似的胡乱的翻找,而是很有条理的翻看,看完一件东西,就把它放到地上,最后,地面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富生也拿到了那块年轮石。 “你打消反抗的念头,我不伤害你。”李富生握住那块年轮石,他肯定有独特的读取记忆的手段,只不过我看不出来而已。 我没有马上回答李富生的话,他就不再问了,伸手抽掉我的皮带,把我的双手给绑了起来。接着,他又把我推到石壁旁,自己握着年轮石坐到了我面前。他的眼神还是无比的镇定,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盯着我,我的胳膊被扭的非常难受,不停的跟他说话,不过他不理我。 这一坐竟然就坐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李富生突然微微喘了口气,啪嗒一声丢掉了手里的石头,我不知道自己看的清楚不清楚,但觉得那块石头上一圈一圈的年轮状的圆圈好像已经消失了,石头变成了普通的石头,李富生应该完全读取了这段记忆。 “你在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李富生的语气没有太多的情感,但是也没有过去说话时无时不在的蔑视和不屑,这听起来就让我舒服了很多。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的。”我赶紧就道:“你也不是不需要人的帮助,无论是资金还是其它方面,都可以商量,说到底,我们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的对不对,交易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你考虑考虑。” 我明知道李富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但还是得尽力。他听完我的话之后,没有立即表态,只是用那种非常镇定的眼神继续注视着我,这样的眼神虽然不可怕,却看的我心里一直在发毛。 “想解除诅咒,其实很简单。”李富生慢慢开口道:“帮我做点事,我会把办法告诉你。” “又来这一套……”我很担心李富生会不守承诺,因为他有前科,但落到这个境地里,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我就想着先拖住他,等出去之后,赵英俊还有金瓶梅一定会想办法找我,只要他们都在,事情就好办了。所以我当时就答应了李富生的要求。 “你答应的很违心。”李富生淡淡看了我一眼,道:“你连要你做什么事情都不问,这不正常。我不介意你这么做,但所有后果其实都是你来承担的。” “好吧。”我一下子就暂时放弃了搞鬼的念头,李富生这种活了多少辈子的人,想骗过他估计是很困难:“你需要我做什么?” “先离开这儿,后面的事慢慢说。” 李富生对黑洞内部的情况比我熟悉的多,他虽然不多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很防备我,不过这真是多虑了,在没有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之前,我不希望他出现意外。我们两个顺着正确的方向走出了黑洞,洞口已经被填上了一部分,李富生让我把那些碎石头掏出来一些,勉强钻了出去。 周围又是一片死寂,箱子不见了,所有的人也都不见了,这个时候,我就再次猜测,我到底在黑洞里昏迷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赵英俊他们是脱险了,还是回头找我的时候没有找到。我就想着一路走,一路顺便观察有没有他们的行踪。那条走过来的路我仍然记得,但是很刚一迈动脚步,李富生就制止了我。 “从这边走。” 他带着我朝地下空腔入口完全相反的地方走着,那是我从来都没有涉足过的区域。我们走了一段之后,路就崎岖不堪,估计有半个小时左右,李富生带我走到了一个三角形的地势夹角里,那里有很多脸盆那么大的石头,全都堆积在夹角的最里面。他要我帮忙把石头全部搬开,这些石头清理光,后面就露出一块非常宽大的石板。 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暗藏的机关,那块石板的重量至少也得以吨计,但李富生在旁边轻轻动了一下,石板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来,轰隆砸在一片石块中。石板后面是土层,我又刨了一会儿,土层哗啦就被挖透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们钻出来的时候,头顶是一望无垠的星空,李富生负责带路,他非常的细致,而且谨慎,就借着月光走路,连光源都不打开,我们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走了有十多分钟,远处亮起了几道光柱,还伴随着嘈杂的人声。李富生拉着我就躲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想走的那么快,因为想找赵英俊他们,当我看到这些光柱时,第一反应就是赵英俊他们来了。 那些人是朝着我们藏身的方向走来的,他们估计不是发现了我们,只是顺路从这里经过。等他们走近了一些,我的瞳孔就猛然一缩,那不是赵英俊和金瓶梅手下的人,我看到的是一队穿着军装而且荷枪实弹的士兵。 对于我这个一辈子都没进过派出所的人来说,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见这些部队上的人,无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我非常的紧张,趴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愿睁开。李富生则沉稳的多,他虽然也没有动,但始终在密切的关注对方。 那一队士兵经过我们藏身的地方,继续朝前走了,李富生悄悄的对我道:“有部队上的人过来,这里肯定要被封了。” 第209章 一个游戏 一听到有部队将要封山,我震惊了,西海河被封掉,那很正常,毕竟是一个秘密工程的遗址,但韩家集这里有什么必要?或者说有什么价值?一个地方被军管,那肯定是有被军管的意义,早不封晚不封,偏偏在这个时候被封,说明了什么? 一瞬间我就想到了“金瓶梅”还有那只长条形的箱子,我没有任何根据,但总是感觉韩家集这里被部队封山,和那箱子里的东西有关。如果真如我猜测的这样,那箱子里的东西估计就骇人听闻了。 “外围肯定已经被封住了,这是进来搜索的分队。”李富生叫我起来跟着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对我道:“不要有任何大意,能被派到这个地方的部队,事先做过动员,警惕性很高。” 我心里顿时乱糟糟的,赵英俊和金瓶梅呢?还有多吉呢?他们究竟仍然滞留在地下空腔,还是已经逃出去了?我不知道和这三个人算不算是朋友,但无形中,他们的安危已经牵动了我的心。 情况是很紧急,但我真的不想丢下他们,我就和李富生商量,能不能在这附近找一找。 “这不划算,你知道吗?”李富生读取了所有的记忆,自然知道赵英俊还有金瓶梅,他仿佛能读懂我心里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对我道:“第一,你留下来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第二,你现在的处境或许比他们还危险,第三,一旦天亮,部队的搜索力度加大,我们可能就逃不掉了,天亮之前的这段时间,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李富生在部队里呆过,他对部队的了解显然比我多的多,我不再坚持了,只有安全的离开这里,才有机会继续去寻找金瓶梅他们。 李富生相当有经验,能巧妙的运用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有利地形,掩护着不断朝山外前进。部队搜索的力度确实非常大,尽管是在黑夜里,但一路上我们至少遇到了三拨人。不过,封山不可能把整片区域都围的水泄不通,要封的主要是进出这里的几条要道。凭借李富生丰富的经验,我们堪堪的躲避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离开了那片被封锁的区域。 我还是不愿意远离这里,想要等等赵英俊他们。因为赖叔已经完全不可靠了,我不会再相信他,除了金瓶梅以外,我真的想不起来自己还能和谁为伍。我怕极了孤独,不敢想象如果以后都要我一个人独自走在这条路上的话,我会怎么样。李富生不答应我的要求,那一刻,我甚至产生了和他分道扬镳的念头。 “走吧,相信我,这会是个很有意思的事。你的朋友暂时帮不上你,但是或许我可以。”李富生的态度和之前真的很不一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耍什么花样。不过我拗不过他,最后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儿。 我们出去之后,找到了一个镇子,在镇子上的私人旅馆里安顿。我立即打开了手机,跟金瓶梅联系,但是他的手机一直都在关机状态中。李富生倒没有干涉我,他打开了电脑,估计以前他也接触过这个,不过不怎么熟练,在操作电脑的时候,问了我很多相关的问题,我心不在焉的回答,一次又一次拨打金瓶梅的电话。 可能打了有二三十次,我终于相信,金瓶梅还没有完全脱险,否则他不会让别人联系不上他。我烦躁的在屋子里抽着烟走来走去,李富生还是那种非常镇定的样子,一丝不苟的用电脑调阅各式各样的资料来看。 我们在这里呆了三天时间,这三天里,李富生几乎没怎么睡觉,一直在玩电脑,我憋的有点要发疯了。第四天的早上,李富生终于关上电脑,对我道:“现在,我想玩一个游戏。” 我看着他,有点无话可说,但是转念一想,就觉得可能是会错意了,李富生这种人,怎么会闲到玩游戏打发时间的地步。 “你知道最有意思的游戏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觉得李富生好像跟以前完全就不一样了,如果在过去,他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做这个游戏的目的,是我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同时,你也可以知道一些事情。”李富生换了个悠然的表情,道:“如果你想知道一个秘密,最上乘的手段不是一点一点的揭开它,而是让知情人自己把答案告诉你。” “这可能吗?”我道:“比如我想知道解除诅咒的秘密,你肯自己告诉我吗?” “如果你的手段得当,我肯定会说的,如果我不说,只能证明你自己的方法有问题。” “你有让人开口的方法吗?” 第170节 “现在我不确定,所以说是玩一场游戏,这会是非常有趣的事。”李富生坐在那里想了想,道:“赖卫国,王炳文,邝海阁,鲁杰这些人,你能联系上吗?” “这几个人……”我也想了想,我不愿意再跟赖叔打交道,至少现在不愿意,在我看来,他比文哥还要让我反感,邝海阁可能已经死掉了,至于鲁杰,我听都没听说过,这么一来,可以联系的,就只剩下文哥一个人。我如实告诉了李富生,说实话,我真的搞不懂这个人是怎么想的,不过他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王炳文……”李富生微微仰头顿了顿,道:“这个人也可以,就拿他当个楔子吧。你和他联系,暂时不要提我,就说谈谈,不过你要记住,王炳文不是主要的对象,你要叫他背后的人出来谈,否则的话没有用处,有些事情,王炳文是做不了主的。” “他背后的人?那就是……”我想都没想,就确定下来,文哥背后的人,肯定是玉姨。 “去和她谈,谈话的内容无所谓,聊什么都可以,但是在谈话最后,你一定要告诉她一句话。” “什么?” “你告诉她。”李富生一字一顿的道:“就说,你知道密码。” “你开什么玩笑!”我当时就不干了,所有人都在挤破头皮的寻找那个什么密码,我当面去跟玉姨说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我跟李富生肯定没法比,他被逼到绝路了,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过段日子,新的李富生还会出来,而我就这一条命,得珍惜。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既然选择你做我的游戏伙伴,就会保证你的安全。”李富生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也不怀疑他在坑我,如果单纯想要坑我,用不着这么费力。 但我还是在犹豫,玉姨和文哥肯定没有什么好的动机,我实在不想再被文哥他们控制。李富生也没有强逼我,不过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说到我心灵最软弱的那一块上,就这么忽悠了一阵子,我咬咬牙,答应下来。 “我可以去跟他们谈谈,但你最好保证绝对安全,否则我回不来。”我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你自己去谈谈不行吗?” “我相信,你去比我去更合适。” 在我们谈话期间,李富生把所有细节都计划好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我觉得他是个逻辑性非常强的人。他定下来的见面的地点是陇南,当天下午,我就打了文哥的电话,这一次文哥估计没有跑到荒郊野外,电话直接通了,他可能没想到我会打电话,有点点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语气非常客气。 “你跟玉姨说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和她当面谈谈。” 文哥没想到我会打电话给他,更没想到一开口就说这样的事,他迟疑了几秒钟,问道:“是什么事?” “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我不想跟文哥废话,直接道:“你可以跟她汇报一下,见或不见,你们决定。”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李富生对我的做法很赞赏。大概过了十分钟,文哥的电话回过来了,他说可以见见,但见面的地点能否商量一下,他说玉姨现在住的比较远,但我还是原来的态度,文哥就松口了,接着,我们把事情敲定下来。 我和李富生立即就赶到了陇南,这期间,我一直暗中跟金瓶梅联系着,但他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按着日期一算,我在黑洞那边昏迷了大概二十四小时,中间浪费几天时间,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星期了,金瓶梅他们是怎么了?难道真出了解决不了的事情?甚至是……死了? 我不敢再想,强行压下了那些不详的猜测。文哥那边的动作非常快,李富生刚刚在这边安排好,文哥他们竟然就到了。 见面的地点是一个经营茶叶的茶庄,买了茶叶的客人再掏一点钱,就可以享受专业的茶道,李富生找的那个包间非常大,把我安排进来之后,他就不见了。我独自等了十几分钟,心里忍不住的忐忑,甚至产生了临阵脱逃的念头,但那肯定不是理智的选择,现在逃,可能来不及了,硬着头皮也要撑下去。 我喝了口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杯茶尚未喝完,包间的门被人推开,那一瞬间,我端着茶杯就愣住了,尽管之前已经想到她会来,但真正当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第210章 玉姨 陈雨来了。 当一个让自己非常矛盾的人出现在面前时,情绪就不能很好的控制了,尤其是还对这个人有一份说不清楚的感情。我很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不知不觉中,端着杯子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陈雨推开门的一刻,仿佛也愣住了,她肯定知道我在这里,却依然有种发愣的表情。不过她比我要恢复的快,在我手里的杯子发抖时,她已经调整了过来。然而恢复的只是她的表情,我看到她的眼神和平时不同,那种目光好像是在疑惑的问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一般的联系文哥? 气氛顿时变的很尴尬,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停了停,陈雨朝身后的楼梯上看了一眼,咬着自己的嘴唇,很轻声的道:“你不该来的。”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轰的一下子就暖了,我不是个很善于揣摩人心的人,但我能分辨的出,陈雨这句带着略微责备的话,是发自她的内心的。我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感染了,突然很想流泪,我赶紧咳嗽着,把手里的杯子举高了一点,挡着自己的眼睛。 陈雨还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文哥的身影也出现在面前。虽然只有文哥一个人,不过我估摸着他们肯定还有安排,玉姨那种人一旦外出,必然会做好一切安全工作。 “又见面了。”文哥跟陈雨完全是两种做派,他好像把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忘的干干净净,一进门就热情的跟我握手,嘘寒问暖。 “你们老板呢?”我也不想跟他多啰嗦,开门见山就问文哥。 “老板许久不出门了,再一个,她有晕车的毛病,坐了这么久的车就受不了了,要先缓缓,没事的,一会儿就会来。我经常建议她要做一些锻炼,但是不肯听。”文哥笑着,环视这个净雅的包房,道:“房子装的很不错,这在西北很少见。” 他说着话,就很不显眼的对陈雨打了个眼色,有文哥在,陈雨不会跟我多说什么,他们两个人像是在欣赏房间的装潢和布局,其实是在检查这个包间里有没有猫腻。文哥那种人精不用动脑子就知道约见玉姨不是我的主意,背后肯定还有人主使,所以他非常小心。我也不说话,任由他们检查,但心里却疑惑着,李富生会藏到什么地方去,他如果真要坑我,这时候一走了之,那我就完了。 房间里应该没什么问题,文哥精细的很,如果有异常的话瞒不过他。等到这一切就绪,文哥就跑出去打电话,估计是给老板汇报,这里很正常。在打电话的空挡间,陈雨马上凑到我跟前,一边紧张的注视文哥,一边小声对我道:“玉姨的脾气不好,你说话要注意一些。” “我懂。”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看到陈雨,心里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淡淡的哀伤,我转过脸,笑了笑道:“找她是谈事情,又不是吵架,我说小雨点,你好像,又瘦了。” 她也笑了笑,但我看的出来,她笑的很勉强。 大概五六分钟之后,楼梯又传来了脚步声,文哥和大管家一样在前面带着路。是玉姨来了,在她还没有现身的那一刻,我骤然间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兴趣,文哥他们肯定是一个势力很大的团伙,我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会有手段驾驭住文哥,让他心甘情愿的卖命。 正想着,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楼梯拐角出现了,她大约有四十多岁,但女人,尤其是有钱的女人,通常非常爱惜自己的容貌,我猜想这个玉姨应该相当注重保养,所以在我这个距离看上去,她貌似三十多岁的样子,不过只要一走近,她眼角的皱纹就会出卖她的真实年纪。 她慢慢的走着,脚步很优雅,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旗袍装,肩膀披着一件披沙,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首饰,但无形中就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印象。我想,她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坯子,一直到今天还风韵犹存。 但就像金瓶梅曾经告诉我的一样,一个人在那把椅子上坐的久了,他会养出一种“气”,可能并不是刻意的去培养,一切都是无声无息间发生的,这种“气”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气场。有些人长相也不是凶神恶煞,可普通人见了他就想发抖。赵英俊和我闲聊的时候说过,金瓶梅的老丈人雷爷,在前几年还没洗手的时候是很有分量的一个龙头,其实雷爷长的很帅,但他在有的场合一露面,就能压的人说不出话来。 当这个玉姨出现的时候,我同样感觉到了一股气场。这是很见鬼的感觉,气场,那他娘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她手里又没有炸弹,我为什么要怕她? 我痛恨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低了对方一头,但不管我承认不承认,在玉姨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我竟然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 玉姨什么都没说,淡淡的看了看我,文哥拉开我对面的椅子,玉姨坐了下来。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觉得很没面子,文哥适时的要我也坐下,他说这里没有外人,不用那么拘谨的。 文哥倒了茶,玉姨坐的纹丝不动,只是轻轻的抬了抬手,示意她不渴。在来之前,李富生跟我交代了很多遍,对付玉姨这种人,很讲究方式方法,但这些东西靠人交是交不会的,那需要临场把握好一个限度。我感觉自己的脊背开始冒汗了,尽管一句话还没说,我已经察觉出,我肯定不是玉姨的对手。 “小雨。”玉姨头也不回的道:“这个小子想要谈的,或许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事,你先出去吧。” 陈雨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在她带上门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眼神中有一种淡淡的忧虑,只不过她没办法说出来。尽管这样的关心是无声的,可能还不容易让人察觉,但我还是觉得心里很舒服。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玉姨坐在那里,就像一尊玉雕出来的人像,她的表情很淡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想去端茶,但又怕被玉姨看见我的手在发抖。 但是已经坐在玉姨的对面了,我肯定得说点什么。我吸了口气,刚想说话,玉姨轻轻抬了抬手,意思好像是让我先闭嘴。 “去。”她仍然一动不动的吩咐文哥:“按住他。” “这……”文哥显得很为难,硬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低声对玉姨道:“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去。”玉姨在她统领的团伙里有绝对的权威,她根本就没加重语气,但第二次一说,文哥就不敢罗嗦了,转脸面对我,露出个很抱歉的表情。 第171节 “要干什么!”我突然就搞不懂玉姨想干什么了,一句话都没说,先把我按住?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用紧张。”文哥已经朝我这边走了,嘴里竟然还在安慰我。 包间一共就这么大,我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我一惊,就想起身朝里间跑,但文哥长的猥琐了点,手上的功夫却不是吃素的,他一步抢过来,我没多少反抗的余地,两条胳膊就被反扣住了。 玉姨慢慢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她突然就伸出手,在我脸上重重的抽了一巴掌。这个娘们儿确实有气场,连抽人都抽的那么从容和优雅,但她出手真不轻,我脸上挨了一巴掌,顿时火辣辣的疼。 打完我,玉姨慢慢踱回了原位,看着我道:“听说你对小雨很不老实,你才多大?怎么这么不学好?” “那个都是误会,误会。”文哥一边抓着我的胳膊,一边帮我解释。 “好了,放开他吧。” 文哥赶紧就松了手,他知道我的脾气,也知道自己可能要挨骂,紧跟着就跑回玉姨旁边,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我摸了摸脸,竟然已经开始肿了。 “你找我来,要谈什么事情,说吧。”玉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很淡。 我心里很窝火,要是放到以前,肯定得破口大骂一顿,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和生活是同一个道理,要么干脆就死了算了,要么就得忍着。我强压下心里的不满,道:“我想找你问一些过去的事。” 这不是李富生交代我的话,在来的时候他跟我说的很详细,只是让我随意跟玉姨聊一聊,但话到嘴边,我又改变了主意,对于过去的事,尤其是关于我爸的事,我迫切的想知道真正的真相,即便要付出一些代价,我也愿意。 “过去的事?”玉姨用三根手指端起茶杯,看了看我,道:“很简单,你杀了郑立夫,就会知道所有答案。” 第211章 触动心弦 “你别扯了。”我没有发怒,因为知道对玉姨这种人来说,发怒没有任何用处,而且随便的发怒也很不理智,过去文哥对我说这个的时候,我恨不得骂死他,但此刻,我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对玉姨道:“如果这样,我宁愿不知道。”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要谈的吗?”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非要逼人杀了自己的父亲,这么做很有趣?” “在没有杀掉郑立夫之前,这些事,不会有答案。”玉姨放下杯子,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玉姨这个人,但是我对她有种深深的厌恶和反感,并非她抽了我一巴掌,而是我猜测着,逼我杀掉我爸,就是她想出的主意。这种厌恶感一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对玉姨的厌恶远远超过了对文哥的厌恶。 “那好吧,这次谈话结束,我没有什么问题,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慢慢站起身,其实李富生虽然交代了我那么多,但我不知道他让我找玉姨谈话的目的,那种谈话没有任何指向性和主题。不过我不想再呆下去了:“你们可以坐在这里喝茶,包间的费用我都结算过了。” “不要这样子,你听我说……”文哥马上跑来拉我,但玉姨制止了他。我知道玉姨不可能就带着文哥和陈雨过来,到现在,我甚至开始怀疑李富生的能力了,怀疑他能不能保证我的安全。 “不要拦他,如果你这样拦着他,他心里不服。”玉姨若无其事的双手叠在一起,放在桌子上,道:“让他自己留下来。” “你太自信了。”我冷笑了一声:“只要你的人不在这里拦着,你看我会不会留下来。” “是吗?”玉姨的十根手指指甲上染着绚丽的凤仙花红,但我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她转头示意文哥:“去把东西拿来。” 我不理她在说什么,迈步就走,甚至都没再看她一眼。当我快要走门口的时候,玉姨悠然的换了个坐姿,头也不回的道:“你没见过你的母亲,是不是。” “什么?”我的脚步马上顿住了,嗖的转过身盯住玉姨,她在这个时候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你没见过,对不对?”玉姨得理不饶人,她虽然没有回头,但一定知道我的情绪在剧烈的起伏。 我感觉脑子晕了一下,这个话题对我来说是个禁区。从我记事开始,就跟着我爸一起生活,我不知道别的人有没有这样的感受,但我却很清楚,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年幼的孩子,每次只能趴在玻璃窗前羡慕的看着其他孩子有母亲带着,趁周末到公园玩,到商场去买东西时的心情。幼年的我是懵懂的,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我没有母爱,我只有一个呆板的像木头样的爸爸。 我很忌讳这个话题,不想任何人提起,如果谁提起来,我一定回避。 “我的母亲……去世了,我没有见过。”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搭理玉姨,但这个女人就像一个能读懂我心境的巫婆,就这么一句话,立即把我的心理防线打的粉碎,我接了她的话,是想听听她后面会说什么。 “我只能说,你很傻。”玉姨道:“你的母亲去世了,这样的话是郑立夫对你说的吗?他说了,你就信?” “我为什么不信?如果我的母亲还在,我不可能见不到她。” “你见不到她,是因为郑立夫不想让你见。”玉姨的嘴角稍稍上翘,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这时候,楼梯传来脚步声,是文哥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dv,把它轻轻放到了玉姨的面前。 “我知道,你这次约我来,是因为背后有人主使,你不肯说谁在主使你,我也不强迫,只是想让你,还有你的主使者知道,这样没用。”玉姨拿起了dv,道:“我给你一个选择,看完这些,你决定是继续跟着那个主使者做些无谓的或者被利用的事,还是到我这里来。” “要给我看什么?”我紧张的有点说不成话了,两手都是汗水。 “给他看。”玉姨端正的坐在原位,跟文哥说了一声。 dv被打开了,昂贵的机器,能把正常光照下的一切都拍摄的清晰入微。文哥在我旁边坐下,把dv放在了桌面上。 dv的画面上,是一个很别致的卧房,装修的奢华但不粗俗,带着一点点古风的红木床边,垂着纱帘。dv估计是从这个卧房的门外拍摄的,卧房内的场景被遮挡了一部分,但那张红木床是主景,非常清楚。 我看到了红木床的床边,坐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我,看不到脸庞。卧房的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的风慢慢的吹进来,让纱帘左右飘动,纱帘遮住了这个女人的背影,她静静的坐在床边,仿佛很多年都是这样坐着过来的。 一个如同雕像般的背影,没有一次回首,我甚至都看不清楚其它任何细节。但就是这样一个画面,却让我的心在狂跳。玉姨说的,是这个女人吗?这个女人,是谁? 内容就是这些,前后最多两分钟时间,从头到尾,卧房里没有其他任何响动。我的心跳依然在加剧,感觉口舌发干,这个女人是谁?玉姨为什么在提到了我的母亲之后突然就给我看了这段dv? “她是谁?她在哪里?”我感觉声音在发颤,就像被点击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 “跟着我走,你慢慢会知道的。” 短短两分钟的视频,却如同这个世界上最凄惨的悲剧电影一样,让我的心在不断的发酸,发痛。我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事情,其实不需要答案,因为答案就在问题里面,每每这个时候,人们总会明知故问一样的去追寻,只想知道,这个答案对不对。 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段两分钟的视频寓意着什么,在玉姨刚刚说让我跟着她走的时候,我几乎动摇了,因为我确实非常想知道。但很短时间内,我的脑子在起伏中恢复了一点意识,我知道,就算我跟着她走了,也不可能知道答案。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答案可能是凄惨的。如果只是很普通的事,或者一个喜剧,就没有隐瞒我的价值。玉姨很高明,只是一段视频,却险些让我的心理沉底崩塌成渣。 我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许久,玉姨和文哥都没有打扰我。最后,我把dv交给了旁边的文哥,然后站起身,径直就朝外走去。这一下子显然出乎玉姨的意料,文哥肯定对她讲过我的性格,所以玉姨抛出这个饵的时候,料定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咬。但她忘记了,人,都是会变的。 “你要干什么?”玉姨这一次没有再保持头也不回的姿势,她的脾气确实不好,而且性子可能很要强,本来料定的事,以为十拿九稳的,谁知道我出其不意的要走,她就有点恼怒:“你不想知道这段视频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知道了。”我道:“没意思,你自己留着慢慢看吧。” 事实上,我的心痒的就和猫抓一样,但我很清楚,不能让玉姨牵着走,一旦被她牵着走了一步,以后就会不由自主的一步步走下去。所以,我强撑着压下心里的一切情绪,迈步就离开。我相信,只要我活着,总有一天会把这些都弄个水落石出。 “给我站住!”玉姨猛然拔高了嗓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尖利,但我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可能再受她的诱惑乃至恐吓,所以我没有停步,继续走着。她见我不回头,接着就道:“你还走得了吗?” 第172节 这时,我恰好走到了包间的门边,随着玉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陈雨在外面站着,挡住了我的去路。她微微低着头,好像不愿意看我,我觉得她眼睛里充满了矛盾。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突然充实了一点。 或许吧,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是有人在替我担忧的。 我不想让陈雨为难,所以停下了脚步,骤然间,里间那边传出一阵不大的响动,接着,有人慢慢推开了里间的门,走了进来。李富生终于出现了。 李富生不紧不慢,还是无比镇定的表情,当看到他的一刹那,文哥非常吃惊。第一,李富生在文哥眼里是个很神秘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李富生,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突然出现在这里,第二个,在玉姨来之前,文哥把包间里里外外都查的清清楚楚,他不知道李富生是怎么出现在里间的。 “李……富生?”文哥生怕自己会看错,估计他更想不到,在背后主使我约谈玉姨的,会是消失了那么久的李富生。如果熟悉李富生的人,都知道他具有强烈的危险性,所以他一出现,文哥就紧张了。 “不用紧张,我们就两个人。”李富生坐了下来,道:“不过既然我们敢孤身来,那就表明不怕你。” 说着,李富生解开了外套,看到他身上的东西,文哥条件反射一般的就抢到玉姨面前,挡住了她。 “三硝基甲苯,外加一根起爆雷管,我保证它一爆炸,这个包间会被炸的面目全非,我无所谓的。”李富生静静的看着玉姨和文哥,道:“你们有兴趣一起死一次吗?” 第212章 一个故事(一) 李富生甚至是带着微笑说出那些话的,对于看多了他习惯于漠然和冷笑的我来说,那种微笑显得有些陌生。他的声音不高,但他身上绑着的炸药以及那种镇定自如的表情就是最大的威慑。 玉姨和文哥都被吓了一跳,但玉姨脸上的恐慌只是一闪而过,她冷冷的望着李富生,可能非常讨厌这个突然杀出的不速之客。 “你在威胁我?你这样的小角色现在竟然敢当着面的威胁我?”玉姨已经被我搞的有点发火,李富生的出现让她显得脾气越来越大。 “小角色也能做大事的,不是吗?”李富生收起脸上的微笑,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对玉姨道:“不要用愤怒掩饰你心里的慌乱,我不怕死,你呢?你敢跟我一起走出这个屋子,然后到没人的地方去引爆这些炸药吗?你不敢,因为你不如我。” “你在找死!”玉姨养尊处优,一直又是他们那个团伙中的核心,没人敢于违逆她,李富生那种淡然但又充满挑衅性的言语彻底激怒了玉姨。她的脸完全沉了下来,伸手就想拍桌子。我猜测,这个女人从年轻时应该脾气就不怎么好,这么多年下来,她养的只是形,至于内心,仍然是当年的火爆脾气。 她的愤怒和李富生的镇定顿时成为鲜明的对比,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对李富生产生了很大的信心,我相信他一个人就能威慑玉姨他们一帮人,几句话之间,高下立分。 “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死的,但我找的起,你找不起。”李富生从容的站起来,就从文哥和玉姨的身边走过去,来到门边,拍拍我道:“走吧。” 他真拿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带着我就走,陈雨站在门外不知所措,习惯性的望了望玉姨,在等待她发话。玉姨呼的站起身,直接把身后的椅子踢倒,对身边的文哥道:“抓住他们!” “我就在这里,有胆子,就来抓,对了,王炳文,我们有很久都不见了,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李富生回身搂着王炳文的脖子,然后挟持一样的夹着他一起走,我们三个很快就走下楼梯,我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玉姨火气非常大,愤怒经常会燃烧一个人的理智,但文哥却清醒的很,他知道李富生过去的一些事,也隐隐知道,这好像是个怎么搞都搞不死的人,所以文哥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同时也在用眼色示意后面的陈雨,让她照看好玉姨。 “给我站住!站住!”玉姨之前的那种雍容和从容都看不到了,蹬蹬的冲出房门,站在楼梯上对着我们叫道:“你们走!放了炳文!” “我们俩叙叙旧,一会儿他就会回来的。” 文哥被我和李富生夹在中间,他一直在解释,李富生静静的听,却不回话。我们走到了茶楼下文哥他们开来的一辆车子前,这附近都是文哥的人,看见眼前的情景就知道不对劲了,慢慢的靠拢过来。李富生抓着文哥,一起坐到了后面,然后对我道:“你开车。” “不是。”我赶紧就看看他,道:“我不会。” “没关系,就在实践中学习吧。”李富生安安稳稳的坐在后面:“很简单,点火,挂挡,踩油门,掌握方向盘。” “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吧。”文哥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我跟你比不了,你死的起,我真死不起。” “王炳文。”李富生转头看着文哥,足足看了有一分钟,估计把文哥都看毛了,才慢慢开口道:“你要相信,他会开的很好,不是吗?” 在李富生的鼓励下,文哥也在指点,我终于开动了车子,对我这种从没摸过方向盘的人来说,第一次上路就真枪实弹,这无疑是巨大的考验。幸好茶楼的位置比较偏,而且我们的方向是朝着市区外开的,所以开动了一会儿,我就渐渐冷静了。 “王炳文,如果你死不起的话,那我建议你给你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不要跟来,否则,就让他们直接去长青路的火葬场找你。” 在李富生的镇定面前,文哥这样的老狐狸仿佛都屈服了,按着李富生的意思打了电话。我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本来是我有被玉姨他们控制起来的危险,但转眼间,文哥就被我们控制了。 我们一直把车子开出去很远,然后李富生示意我停车,他平静的把文哥送下车,这又出乎了我的意料,好容易按住文哥,我还想从他嘴里掏出点话来。但李富生好像没有这个打算,他让文哥下车之后,转身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示意我开车。 “就这么放他走了?”我感觉很不服气:“什么都不问?” “没有必要问,你问不出来的。”李富生道:“你可以杀了他,但不能说的话,他绝对不会说。” 其实李富生并没有打算离开这里,他多余的话不说了,坐在旁边教我开车,之后我们把车子丢掉,辗转回到了市区内。李富生静静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这个事情让我有点莫名其妙。 “她太自私了。”李富生突然睁开眼,说了一句,我开始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想想,他可能说的是玉姨。 “怎么?” “我设计的这个游戏,一环扣着一环,如果当中任何一环出现问题,那么游戏进行下去就会有很大的难度。”李富生摊摊手,道:“我没有想到,她自私到了这个地步,甚至已经偏执了,在走一个极端,她这一环出现了问题,有些为难。” “不要玩什么游戏了行么?”我真的搞不懂李富生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想玩游戏,没有时间可玩了:“你要我做什么事情,直截了当的说,然后告诉我解除诅咒的办法,剩下的时间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那不行。”李富生抬头看着我,他的目光就像一片风平浪静的大海,宽广且让人看不到尽头,那种标志性的镇定仿佛有异样的感染力,我心里的烦躁无形中就减轻了点,他接着道:“解除诅咒,是个比较麻烦的事,但并非没有可能,你有没有想过,你解除了诅咒之后,该怎么继续往下走?” “我,不知道。” “对于一个生活在层层圈套和迷雾里的人来说,不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你的灵魂都可能沦丧,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 我一下子就愕然了,在这次约见玉姨之前,我一直暗中猜测,李富生不可能安什么好心,对他这种动不动就会杀人的极端分子来说,做善事是很难的。但此时此刻的李富生对我仿佛充满了同情和担忧,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跟他好好的谈谈了。 我拿了一包烟,自己抽了一支,李富生也抽了一支,他估计不会抽烟,但学的很认真。等一支烟抽完,我也大致想好了说辞,对他道:“我有两个问题,你能不能解答一下?” “我只能酌情。”李富生摁灭了烟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不能一概而论,其实有时候,知道不如不知道,早知道不如晚知道。” “那我先谢谢你了。”我笑了笑,道:“第一个问题,你好像不受自然法则的约束,拥有那么漫长的生命,一直都在东北西走,你为了什么?或者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李富生低头想了想,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你有兴趣听的话。” “洗耳恭听。”我心里有点小激动,李富生不会有雅兴在这里跟我闲扯,他既然开口了,肯定要说出一些事情。 “很久很久之前,具体多久,我说不出来,总之是很久了。”李富生又拿了支烟,点燃了之后不抽,夹在指缝中燃烧着,道:“有一个人,他家境贫寒,但天资聪慧,他少年时连饭都吃不饱,住在最简陋的草庐里,却有雄心壮志,他不甘做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故事里的这个人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具体的目标,他有大志,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奋斗的目标到底是将军还是宰相,反正他不肯让自己的一辈子都陷在凡俗的劳作与奔波中。李富生没有说明故事的时代背景,但通过讲述,那应该是一个混乱但同时精彩纷呈的时代。中国历史上很多的人物都诞生在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中。 这个人很聪明,无论什么东西,几乎都是一学就会,在少年时候就有神童的美誉。但当时知道他的人都说,他唯一的缺点是没有耐性,今天对这个东西兴致盎然,可是转天仿佛就感觉乏味了。 但只有这个人自己知道,那并非是没有耐性,只不过他觉得他之前所学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他不想读书,也不想习武,所以他在等,也在追索,追索一个能让自己甘心奋斗一生的职业。 一直到某一天,他遇到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生活彻底的被改变了。 第173节 第213章 一个故事(二) 这个人所遇到的,是一个方士,准确来说是个冒牌的方士,就像今天我们所说的招摇撞骗的神棍一样,没有多少真本事,全靠忽悠人过日子的。这个冒牌方士游走四方,恰好经过了这个人的家乡。 当时,这个人所在的村子里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村里最大的一个地主得了重病,病来的非常快,一下子就病倒了,而且越来越严重,请好几个大夫看了,但是没用。冒牌方士经过这里知道了事情后,觉得有油水可捞,主动上门去毛遂自荐,那个时候,科技非常落后,人也相应的愚昧无知,对巫婆神汉还有方士之类的人很敬畏,事实上,这个冒牌方士根本不会治病,只是想骗点钱财就悄悄离开的。为了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他当众表演了一些术法,那些都是雕虫小技,但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来二去的到处传扬,说家乡来了个有本事的高人。 这个事情继而引起了故事主人公的注意,他对方士这种职业产生了兴趣,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关注后面的事态发展。 病人的家属并不知道这是个冒牌货,看到他展露的“神迹”之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冒牌方士身上。这个冒牌方士装模作样的给病人看了看,骗了一笔钱,然后丢下一些炉药(就是香灰之类的东西),借着病人家属前后忙活的时候,冒牌方士半夜就悄悄溜走了。 但无比的凑巧,这些连冒牌方士自己都信不过的炉药竟然产生了奇效,那个病人头天吃了药,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大有好转,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三个月,竟然一夜间就能下床走动。村子里的人知道了这个事,都说那方士是神仙转世的。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的这件事情,让故事的主人公大为感叹,他仿佛一下子就寻找到了自己的奋斗目标,立即借了一匹马,跑去追赶连夜溜走的冒牌方士。 最后,这个人追上了冒牌方士,对方开始吓了一跳,不过三说两不说的,就套出了这个人嘴里的实话。冒牌方士借这个事情就吹开了,一副神叨叨的样子,跟这个人天南海北的讲了很多若有若无的东西。 他虽然是在信口胡诌,却给这个人展示出了一个虚幻的且神秘的新世界,这个人在听完这些的一刹那间,就下定了决心,他要做一个方士。 他想拜冒牌方士为师,但冒牌方士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当面骗骗人还可以,要跟着他学习,时间长了肯定会露馅。所以他拒绝了这个人的拜师请求,骗走了对方身上仅有的一点点钱还有借来的马匹,然后指引他,朝东走,会有一番神奇的机遇。 “这个人当时很年轻,听了冒牌方士的话,深信不疑,马上徒步走回村子,跟家里人说了一下,自己要到东方去,去寻找机缘。”李富生笑了笑,道:“他傻不傻?” 这个人的家境不好,父亲早逝,剩下母亲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妹妹,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以后的生计都要依靠他,所以强烈反对他离家的决定。但他的年纪虽然小,却很坚毅固执,认准了的路,不管怎么样都要走下去。他临走的时候,一家人都在流泪,他安慰自己的母亲还有妹妹,说以后会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就这样,这个人上路了,冒牌方士只是随口跟他胡说了一句朝东走,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所以这个人一直朝东,他没有钱,一路靠挖野菜吃树叶糊口,脚上没有鞋子,绑着树皮走路,总之,在追寻机缘的过程中,他吃尽了苦头。 “那个时候,他只有十六岁。”李富生道:“如果放到别的人在这个年纪上,早已经退缩了,但他没有,他坚信,东方会有机缘,改变自己命运的机缘。” 就这样不停的走,不停的找,他走过了诸国,从十六岁走到十八岁,整整两年时间,他走到了海边。当他看到茫茫无尽的大海时,顿时茫然了,已经走到了陆路的尽头,他仍然没有寻找到所谓的“机缘”。一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丝毫都不怀疑冒牌方士的话,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走到真正的目的地,所以,他要继续向东。 他在海边呆了一段时间,捕鱼晒干,然后寻找材料去扎筏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也不知道蓝色的大海有多么可怕,他天真的认为,只要扎了筏子,储备足够的食物,他就能继续朝东找去。 为了节省时间,他除了睡觉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在为储备食物做准备,一天深夜里,他在海边捕捉那些退潮后留在海滩上的虾子和贝壳,猛然间,他好像看到从远处的海面上,漂来了什么东西。 海面上的东西越来越近,直到完全进入他的视野中时,他惊呆了。 一只很大的乌龟在海面上飘向海岸,乌龟背上,坐着一个老头儿。那老头儿不知道活了多大年纪,头发胡子白的和雪一样。这个人呆呆的看了很久,猛然意识到,这就是自己一直朝东而来,所寻找的机缘吗?坐着乌龟从海外归来的白胡子老头儿,是仙人? 很快,这个人心里所有的迟疑和惊慌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只剩下了强烈的渴望。他丢下手里的东西,飞快的跑向大海,去迎接那个白胡子老头儿。 “机遇,其实很奇妙的。”李富生道:“你找它,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但真找到它的时候,它瞬间就出现了。” 这个人跟白胡子老头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当时很落魄,整整两年多都没有正经的吃过一顿饭,穿过一件完整的衣服,衣衫褴褛,鬓发蓬松,但白胡子老头儿没有因为这些就轻视他,很认真的听他讲完。 白胡子老头儿不承认自己是个方士,说自己只是个老头儿而已。但这个人不断的恳求,表明心意。最后,白胡子老头儿收下了他。 “老头儿不当他是弟子,只当是个忘年交的朋友。” 之后接触的时间久了,这个人渐渐知道了白胡子老头儿的一些事情,老头儿活了三百多岁,在百十年前就离开了陆路,去大海中寻觅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一百年的时间里,他什么都没有找到,这次回来,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愿意葬身在海外的孤岛上。不过白胡子老头儿的来历,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搞清楚。 老头儿教他了一些东西,讲述一些海外的见闻。这个人彻底的相信了冒牌方士的话,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如此众多神妙的所在,老头儿的讲述颠覆了这个人的思想,他很用心,伺候老头儿无微不至,学习的时候非常刻苦,老头儿也很喜欢他。 这个人最初的时候打算至少用十年或者二十年的时间,去跟老头儿学习,但那不可能,老头儿的生命将要走到终点,他一共教了这个人三年,把所有自己能教的东西倾囊而授。在老头儿临死的时候,犹豫再三,对这个人吐露了一件事情。 “老头儿说这些,可能是不想让一件事情彻底失传,在当时,他估计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老头儿告诉这个人,世间有一个最大的秘密,从无法追溯的历史前就已经存在了。这个秘密将会是一切的终结,而且这个秘密让知道它的人无比的矛盾,如果任由这个秘密继续存在下去,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它将会带来毁灭,但主动的去挖掘这个秘密,可能也会触碰到禁区。 这也是深埋在老头儿内心深处的秘密,说完之后,老头儿死去了。这个人很难过,三年的时间里,他学到了很多,把老头儿当做自己的亲人。在埋葬了老头儿之后,这个人开始思考,他不仅仅在总结整理这三年之间自己学到的所有东西,更是在思考老头儿所说的那个秘密。 他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三天三夜,他很聪明,完全领会了老头儿的意思,所以他也相当矛盾,这个秘密,就好像扎在身体里的一根刺,拔掉会痛的要死,但不拔掉,始终是个隐患。 “到这时为止,他一直都是天真的。”李富生放下手里已经燃尽的烟,道:“他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可以独自面对一切,他想到了远在家乡的母亲还有妹妹,他不愿意看到那个秘密最终爆发的一幕,所以,他决定了,既然这个秘密会在未知的时间里爆发,那么就镇压它,彻底的镇压它,让它永远都没有爆发的机会。” 事实上,白胡子老头儿对他讲的,并不算完整,因为只告诉他有一个秘密,告诉他一些相关的事情,但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存在的,他完全不知道,要靠自己摸索。 时间一晃,十年过去了,但他仍然像少年时那么的坚毅,固执,他决定要镇压住这个秘密,就一直在奋斗,他根据老头儿留下的一些线索,寻找了十年。 第214章 一个故事(三) 这十年的功夫没有白费,这个人有了很大的收获,尽管暂时还没有彻底搞清楚老头儿所说的秘密,但他相信,如果手段得当,绝对可以将这个秘密无限期的镇压下去。不过十年间,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是个有本事的人,而这个人当年学习的又非常刻苦,十年历练,他拥有了常人不能企及的一些东西,然而一个人的力量显然是渺小的,他觉得单凭自己,可能达不到目的。 但他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十年间,为了寻找,他接触了太多神秘的东西,正是这些发现,给了他更大的信心。 他以一个方士自居,开始周游诸国,不论到了什么地方,只要一身手段展示出来,马上会引起巨大的轰动,从者如云,很多人不辞劳苦从千百里外赶来,只为了见他一面,拜他为师。他变成了当时一颗最耀眼的明星,跟诸国的国君平起平坐,不管在哪个国家,国君都以非常礼待他,奉为座上宾。 “幼年时的梦想,好像实现了,他拥有财富,名气,地位,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过上比国君更奢华和舒适的生活。”李富生静静地说道:“但他没有,他游走四方,依然穿草鞋布衣,吃粗茶淡饭。只因为,那个镇压秘密,让天下苍生得以苟活的愿望,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心,他只在意这个,其余的,都渐渐淡忘了。” 这个人兑现了当初离家时对母亲和妹妹的承诺,但他自己仍然过着清苦的生活。他以自己的手段和名望,争取到了一些国君的支持,有了国家统治者的支持,他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在出山之前,已经认真的研究过,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他虽然还没有彻底洞悉秘密,但他猜测推断,认为是有一个东西在地下作怪,才会导致白胡子老头儿所说的终结。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认为,要镇压秘密,就必须镇压这个东西。白胡子老头儿教他的东西很多,他运用自己所学,勾勒出一个无比巨大冠绝古今的大阵,要用这个阵去镇压秘密。 “你说的?”我迟疑地问道:“是长城?” “没错,是长城。”李富生点点头。 此时此刻,我看着面前的李富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但故事还没有讲完,我忍着没说,继续听他讲述下去。 这个人可能一直是一个隐约的理想主义者,他的构思很完美,好像也很实用。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当时的中国,处在一个混乱的诸侯割据时期,越过了边境,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国家。那么多的国家,那么多的人,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理解他的苦心,支持他的行动。所以,前前后后忙碌了很久很久,他所设计出的大阵,也只在诸国境内断断续续的修筑起了一部分。 这绝对是不够的,他继续努力,在此期间,他的母亲去世了,两个妹妹也去世了。为了把愿望继续下去,他忘掉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找到了那个许久之前就发现过的洞,在这个洞里,有一个让生命另类延续下去的秘密。 听到这儿,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可能就是进入黑洞之后轮回不死的秘密。 “这个让生命另类延续下去的秘密,具体是怎么样的?” “我解释不太清楚,因为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李富生思考了一下,道:“你知道那个洞的秘密吧,所以才会跑到黑洞去等着?” “知道一些。”我也不再隐瞒了,对于黑洞中会出现另一个自己的事情,李富生绝对比我了解的更多,所以我实话实说,把自己所知的跟他谈了谈。 “你知道两个自己之间只能活一个?”李富生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如果你知道这个的话,事情就容易解释了。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中间,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确实只能活下来一个,但也有例外。” 第174节 “什么例外?” “比如说,你进入了黑洞,遇见了另外一个自己,你跟着他一起朝前走,一直走到黑洞尽头的时候,他将会杀掉你,也可能是你杀掉他。但这并不是唯一的结果,其实,你们都可以活下去,前提是,必须有一个留在黑洞的尽头,直到另一个自己死掉的时候,他才能出来。”李富生慢慢道:“你能够想象出来吗?如果是你,你甘心留在黑洞深处,而让另一个复制品代替你去外界吗?” “我可能做不到。”我一想到留在那种阴暗不见天日而且完全死寂的黑洞中时,就感觉全身上下乱起鸡皮疙瘩,那种生活别说半生了,就算半个月我都熬不下来。 “有人做的到。”李富生道:“故事的主人公做到了,他不想在自己生命结束之前还达不到愿望,那个愿望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愿望。当他坚定到绝对无法摧毁的信念足以让分裂出来的复制品也受到感染时,一个轮回不死的传说就产生了。” 那需要绝对的大毅力,那种毅力不是别的人凭想象就可以体会的到的。我听着李富生的讲述,心里大致的就分析出来,借助黑洞的神秘力量,故事的主人公进入了黑洞,他和他的复制品达成了一致,他甘愿留在黑洞中,让复制品以自己的身份继续去做那件没做完的事。 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这个人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状态留在黑洞里,等到外界的复制品死去的时候,他可以得到一种莫名的感应,然后,他会到黑洞内一个比较固定的区域去,复制品会重新出现。等到复制品出现后,他们之间又会达成一个协议,商议谁留在黑洞内,谁去外界。 我感觉有点不是滋味,事实上,复制品拥有和原主同样的记忆,思维,他们可以感受到酸甜苦辣,可以体味到生死离别,他们有感情,有意识。真实的这个人,可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死掉了,但无数个复制品一一的出现,这确实是一种很另类的生命延续的方式,不管多少个复制品出现,他们毫无例外的都有记忆,都有不可动摇的信念。记忆和思维在延续,其实就等于生命在延续。 “有的感觉,旁人一辈子都无法体会。”李富生转头,望向了窗外,城市的天空没有那么湛蓝,目光被灰尘和云朵挡住了,他默默的看了很久,道:“故事里的主人公每一次重生之后,都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熟悉的人因为耗尽了生命而死去,他孤零零的,就像独自漂泊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活了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只为了一个目标。” 我想了想,那确实是一种很悲哀,很无助的感觉。 故事仍在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混乱的时代终于走到了终点,一个名叫嬴政的人结束了战乱,统一了版图。外界的变化对于主人公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不在意究竟是谁在统治这个国家,他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他的母亲,他的妹妹,早已经死去很久了,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最早时的承诺,承诺是自己给自己的,却仍然算数。 他依然在奔走,版图的统一对他的计划来说其实是个好事,他终于可以尽力把那个震烁古今的巨型大阵有序的串联在一起。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很普通的一个女人,她的父亲是个工匠。”李富生微微的眯上了眼睛,道:“那个女人不喜欢说话,她想说的一切,都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得懂的人,一眼就看懂了,看不懂的人,一辈子都看不懂。主人公无意中遇见了这个女人,他封闭了很久很久的心门,仿佛被一阵无形的波动轻轻推开了,很多年了,在保持同样记忆和思维还有信念的那些复制品中,从来都没有家的概念,同样也没有女人的概念。但这个女人,打动了他。”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公主的,她或许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但在主人公的眼里,那个普通工匠的女儿,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为此,他耽误了一年的时间,就在村子里住下了,以他的实力,随随便便就可以花一大笔钱把整个村子的地全部买下来作为聘礼,那样的话,女人的父亲绝对不会拒绝。但主人公没有这样做,他在工匠家附近搭了座草棚住了下来。每天清晨,他会在村头的一条小溪旁散步,然后等着工匠的女儿过来打水。 他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拿出大笔的钱财,他靠自己的真诚打动了这个普通的女人,娶到了她。律法严苛的秦代,人人都缺乏一种安全感,就算自己不做什么过分的事,但亲戚邻居之间如果有人犯罪,无辜者也会遭到连坐。主人公在娶到女人的第一天,就郑重的对妻子承诺,他会好好的保护她,不会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那一刻,他的妻子好像幸福的将要融化在他怀里一般。 “这个人从来没有过任何后悔,即便为了一件在世人看起来荒诞无稽的事情奔波了几辈子,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时候,他也没有后悔过。”李富生的表情没有变,还是原来的镇定,但他的语气却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悲凉:“但,他后悔遇见了这个女人,这是他后悔到了极点的事。” 第215章 一个故事(四) “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女人而后悔?”我问道,好像在很多很多的故事里面,一个旷世英雄的成败,都和女人有关,李富生讲述的这个故事也不例外。我在猜测,这个女人做了什么?是她城府很深,隐瞒着丈夫,最后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还是在关键的时刻出卖了丈夫? “慢慢听吧,你会明白的。” 婚后的生活让故事的主人公很快乐,在新婚不久,他甚至觉得,这样平淡的生活其实非常美好。不过那种感觉只是晃了一下就彻底消失了,他还有自己的愿望,那么多年扎根在心中的理想,不可能因为什么外界的原因而破灭,尽管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但还是决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他带着妻子离开了村子,前往当时的都城咸阳。现在没有那么多分裂的诸侯了,他想做那么大的事,只有找最高统治者,也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秦始皇。 此时的他,已经不是第一世那个名满天下的大方士了,虽然当年他亲自教授的弟子将他的道统传承了下去,一直到现在为止,各地还有许多他的徒子徒孙,但他没办法找这些人表明自己的身份,没人会信他。 不过在前往咸阳的路上,他信心百倍,他觉得凭自己的手段和见识,必然也会和从前一样,成为皇帝的座上宾。 然而这一次事态出乎了他的预料,秦始皇是何等样人?诸侯混战时的那些国君,充其量只是周天子册封的诸侯,但秦始皇却是皇帝,而且秦始皇即位之后,被灭的诸国王室仍在四处活动,策划暗杀等等行动,所以,一个无名之辈想要见到秦始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事态出乎意料,但他并没有灰心,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活的都长,他习惯了等待,也习惯了寂寞独孤。他带着妻子在咸阳居住下来,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这一等就是四年,期间,他心爱的妻子连着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这让等待的日子不会那么枯燥。 其实,他并不急躁,他要做的事本来就不是三年五年就能完成的。但是在等待时机的时候,他发觉到了自己的一点点变化,那些变化可能很不明显,只有他可以察觉的到。他感觉妻子和孩子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随着这种心理日益膨胀,他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恐惧。 他害怕,妻子和孩子,总有一天会死去的,他不愿意看到这个世界上最让他牵挂和眷恋的人一个个的离他而去。他想了很多办法,他是方士,精研丹术,但没有可以令人不死的丹药和神术。他也曾经冒出过念头,想带着妻子和孩子到黑洞去,不过那只是想法而已,他知道不行,没有最刚毅的性格和坚忍不拔的信念,不可能用他的方式延续记忆和生命。 这件事让他万分苦恼,最终,他无奈的想着,如果无法让妻子和孩子永远的活下去,那就要在这一世好好的照顾她们。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咸阳滞留的时候,他做过一些事。他做事很有分寸,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令常人不可思议的术法,那样会引人注意,但同时也会让最高统治者产生恐慌和深深的戒备。所以他循序渐进,合理的安排计划,渐渐有了一些名气。他听说秦始皇其实很笃信方士,就专门结交在咸阳的同行。 “他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但为了目的,不能不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 他经常拜访咸阳著名的方士,赠送大量的奇珍和财物,一来二去,咸阳的方士都觉得这是个识时务的好人,所以,当秦始皇再一次暗中招揽方士的时候,他被推荐了上去。 虽然已经能够见到秦始皇,但他并没有急着跟对方透露这件事,事情太匪夷所思,如果就这样急着回报,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又耐住性子,直到完全取得秦始皇的信任之后,才慢慢的把事情以委婉的方式传达给皇帝。 对于一个开国帝王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还有自己一手缔造的帝国更重要,秦始皇是非常人,再加上主人公言语和举动都很恰当,最终,他竟然说服了始皇,让始皇相信了这个秘密的存在。 “所以……”我插话道:“秦始皇下令修筑了长城?”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可能后面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主人公想办法让秦始皇相信了这件事之后,大规模的修筑计划已经搬上了台面。他并不贪图名利,所以不担任任何实际的职务,只是一个类似于工程顾问的身份。但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脱出他的设计和掌控,通过工程的一步步开展,他发现,秦始皇并非按照他的意愿,修长城把终极秘密永远镇压起来,反而,秦始皇想把这个秘密挖掘出来。 “我大概明白。”我道:“挖掘秘密,然后掌控。” “是的。”李富生点头道:“人,无论是什么人,欲望是永远没有止境的,当你只有一块钱的时候,你心里想着如果能有十块钱就满足了,但当你真有了十块钱时,你会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百块呢?秦始皇开疆拓土,一代雄主,不过,他始终是个人。他想帝国的版图更加辽阔。” 故事的主人公非常焦急,他知道,那个蛰伏的终极秘密一旦真的被挖掘出来,就不可能是秦始皇可以控制的。所以他马上提出建议,要求挖掘停止。这些建议被秦始皇忽视了,主人公锲而不舍,继续上书,一次又一次,直到把秦始皇所有的耐心全部耗光。 之后,他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赋闲回家,再也没有见到皇帝的机会。 修筑长城的队伍依然在执行皇帝的命令,他们以长城为幌子,不断的挖掘,在此期间,挖出了很多令当时人无法理解的东西,这些东西有的弄不出来,被永远埋于地下,有的暗中运回了咸阳,但全部遗失在了秦末的战争中。 主人公赋闲回家,有妻子和孩子陪伴,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充实。他觉得自己见不到皇帝了,但并未放弃愿望,他只祈祷着在秦始皇这一代,挖掘工作最好无果,等到新君登基,他还有机会。 不过,他没有赋闲太久,因为挖掘中出了很大的意外。挖掘队伍挖出了一块奇怪的石头,这块石头被运回咸阳,秦始皇亲自过目,但自从看过这块石头之后,秦始皇的状态就相当糟糕。 听着,我心里就是一动,说到最重要的问题上了。毫无疑问,秦始皇看了那块诅咒原载体,中了鬼影诅咒。 当时的人对于鬼影诅咒没有任何的概念,连主人公也是一知半解。秦始皇身边的御医以及方士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重新召回了主人公。被召回之后,主人公亲自观看了那块石头,他没有特异功能,所以看到石头的同时,他也中了诅咒,不过通过观察,他了解了诅咒形成的原理,然后冥思苦想了许久,在思考解除诅咒的方法。 “他想到了办法,对不对?”我问道。 “是,他想到了。” 在他思考出这个办法的时候,其实连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可能他还会再深入的琢磨琢磨,但上有皇帝的命令,他无法拖延。 按照原定的计划,皇帝跟他一起出行,带着那块严密封存起来的石头。这次出行的规模不大,而且消息被封锁。一直到了目的地,秦始皇有些迫不及待了,因为诅咒给他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恐慌。 第175节 但在具体实施解除诅咒的办法之前,主人公私下面见了秦始皇,提出了一个请求。他请求,如果秦始皇脱离诅咒的威胁的话,就停止继续挖掘秘密,否则会带来无法收拾的结局。可能他当时的言辞有些激烈,秦始皇大怒,不过很快就平息了怒火,答应他的要求。 事实证明,他思索出来的办法是有效的,他,秦始皇,以及另外一些接触过石头的人,在那一次彻底的从诅咒的威胁中逃离出来。 “他以那种另类的方式活了很多年,一直都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他可能是一个脱离了现实的人。”李富生又抽出一支烟,道:“他不懂政治,更不懂人心。” 事情结束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任务完成之后,他不仅没有得到任何封赏,反而随即就被抓了起来。 这是个悲剧,一个必然的悲剧,任何皇帝都不可能让一个固执的理想主义者威胁到自己,秦始皇怀疑,自己身中诅咒的事情是主人公暗中一手策划的,目的是逼迫自己就范妥协。这种怀疑没有什么根据,但皇帝的怀疑是不需要根据的。他不会容忍一个可以操控自己生死的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这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李富生慢慢踱到窗边,看着暗夜与星空,道:“后面的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216章 一个故事(五) “既然是故事,那就都是过去的事了,对吧。”我看着李富生站在窗前的背影,道:“已经过去,就别想那么多了。” “是的,只是个故事,被掩埋在时间里的故事而已。”李富生转过身,他的语气恢复了,恢复的特别快,这让我觉得惊讶,一个人的情绪能够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来一个彻底的大反转吗? 故事的主人公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就被抓住了,之后押解至咸阳。他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有些手段的人,放到今天,一个重犯从广州押解到北京,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但在那时候,要走很长一段路,这给了他一定的机会。 他用了很多办法,麻痹看守,之后寻找到合适的机会,逃了出来。在被抓到之后,他一直忐忑不安,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担忧,他不怕死,他担心的是妻子和孩子。妻儿在无形中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绝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那种封建专制的时代里,一个人触怒了皇帝,那么他的亲属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他不敢再多想了,日夜兼程,朝咸阳赶去,但他逃脱的消息上报之后,引起了尚在回程途中的始皇的震怒,沿途各郡县依次张贴告示抓捕他。为了躲避抓捕,他几经周折,浪费了很多时间,才悄悄潜回了咸阳。 可是,迟了。 在他被阻挠在半途的时候,始皇的手令已经快马送递咸阳,他的妻子,三个孩子,均被抓走。 “那一年,他的妻子还很年轻,他的三个孩子还很小。”李富生好像再也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了,平静的对我道:“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可走,他们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以后,但,没有以后了。” 当主人公赶到咸阳时,他的家人已经被处死,且是用很严酷的车裂处死的。行刑地点在都城的闹市中,当他站在已经人群散尽的闹市间,看到地面上残留的点点血迹时,他呆住了,一动不动。 透过那一点点已经变冷而凝结到地面上的血迹,他仿佛能看见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在一阵马匹嘶鸣中被无情的四分五裂时的情景。那一刹那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对妻子昔年的承诺。 他说他会保护她,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心一下子崩裂成了无数的碎片,永远无法再弥合。他仿佛连痛都感觉不到了,但是站在沾满血迹的闹市中时,他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他很想哭,又很想笑,他悲怆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为他死去的妻儿哭,为自己的愚昧笑。 “他奋斗了无数个岁月,为了解救天下苍生,他以一颗赤心对世人,但世人是怎么对他的?” 在家人蒙难时,昔日的同僚好友,没有一个站出来哪怕替他无辜的妻儿说一句话,在妻子和孩子被车裂处死时,那么多围观者几近麻木。 他绝望了,彻底绝望了,那么多年来一直扎根在心里的那个信念,无形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依然是坚毅的,固执的,但他的信念,已经和过去不同了。他感觉这个世间再没有温暖,再没有人情。 既然这样,要这个世间何用? 那一年的他,默默站在大秦帝国都城的一角,悄悄擦掉嘴角的血迹,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回荡。 挖,挖出那个秘密,让一切都粉碎,沉沦,毁灭,万劫不复。 从此,历史上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了,但是他却无处不在,他,还有无数个尚在黑洞中的“他”,心中仍然只剩下唯一一个目标,挖掘出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 “故事,讲完了。”李富生给我倒了杯茶,道:“你有什么感想。” 我真的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有什么感想,这个听起来有些虚幻的故事,我却相信真正的发生过。像主人公那样一辈子,几辈子,只为了一个目标而活着的人,说好听点,是坚韧不拔,说难听点,就是极端的固执,这个世界上,无论任何事情走向了极端,都非常不好。我不怀疑他会为了许多许多年前那四个死在咸阳街头的家人而仇视这个世界。 事实上,我连他错对都说不清楚。他做错了吗?好像错了,但转念一想,他真的错了吗?又好像没错。 “按正常的逻辑去分析吧,他不应该为了家人的惨死而仇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而已,这个终极秘密真被发掘了,爆发了,这个世界毁灭了,会死去多少人?” “你不懂。”李富生认真的对我道:“对于他来说,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就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被毁灭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厌恶李富生了,因为我知道,他讲述的这个故事,说的就是他自己的经历。 “或许我真的不能体会你的感受,但事情过去很多年了,一切都物是人非,你节哀。”我拍拍李富生,道:“同时还要学会忘记一些事情。” “节哀?”李富生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节哀?” “我理解你的故事,我也知道你是谁。”我道:“贾苏,你是贾苏,游走在诸国,说服诸国国君修筑长城的贾苏。” 李富生的故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讲述主人公的姓名,但我相信任何了解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听完这个故事之后,都能猜到,李富生就是贾苏,绝对是。 “我知道关于这个事件过去的一些情况,也知道贾苏这个人。”我揉揉眼睛,故事跟我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但我总觉得心里有点淡淡的酸楚。 “不不不,你说错了。”李富生又笑了笑,一本正经的对我道:“我不是贾苏。” “你不是贾苏?”我顿时愕然,说不出话来,我以为我的判断不会错,那个从一开始就大力游说诸国修建长城的人,不是贾苏还能是谁?但李富生回答的干脆利落,而且不像在说谎,他可能不是贾苏吗? “我不是。”李富生很肯定的回答道:“我真的不是贾苏。” “那你是谁?” “我,就是我。” “这个回答,真是妙极了。”我从愕然中复苏,苦笑了一下,看起来,这个李富生还有很多我所不了解的事情。但是他既然拒绝回答了,我追问也没有用的。 “接着问你的问题吧,刚才只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呢?” “第二个问题。”我想了想,听了这么久的故事,又来回猜测,猛一下子竟然把已经想好的问题给忘记了,等到问题回到脑海里,我就问道:“你要我配合做一个游戏,做一个什么样的游戏?”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概括着说吧。”李富生直了直腰身,道:“我想深入了解这个世界,还有一些人。” “这……”我又一次愕然了:“这个跟我有关系吗?” “你觉得没有?难道你不是人吗?”李富生的兴致好像不错,我根本想不到他这种人还会开玩笑。 “好吧,这个问题就当我没问过算了,反正你要做什么,你心里有数,但你绝对不会告诉我的对不对。”我道:“那我就追加一个跟我息息相关的问题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把解除诅咒的办法告诉我?” “你知道自己大概还能活多久吗?” 第176节 “三年吧,不对,应该不到三年了,差不多两年十个月的样子。” “那就足够了。”李富生收起笑容,对我道:“我说一句话,你要相信我,即便我现在就帮你解除了身上的鬼影诅咒,你还是会死掉,一定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的预感不会错的,我让你配合我进行这个游戏,就是给自己一个帮你的理由,我不会让游戏伙伴在游戏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死掉。” “我是不是该好好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李富生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道:“其实,今天见过那个女人之后,从她所说的话来看,我原计划的游戏已经进行不下去了。所以我们换换方式吧,你好好休息,我趁这个时间再思考思考。” 说着,他就准备上床去了,我赶紧拉住他,低头考虑了一下,道:“我想问问你,郑立夫过去的事。” “你直呼你父亲的名字,他知道了不会抽你吗?”李富生回过头道。 “你……”我没想到李富生竟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心头顿时一紧,他肯帮我,他要带着我一起做个游戏,难道都是因为我的身份? “我从老余嘴里听到的。”李富生看出我的表情很惊讶,就道:“我找你做游戏,跟你是谁的儿子没有任何关系,知道吗?因为我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你,觉得你比较合适,所以才选择你当合作伙伴。” “好吧好吧,那现在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爸的事吗?我想听点实话,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对你说,现在告诉你一些过去的事,只会让你陷入更被动的局面里,所以,慢慢来,你的思维还有承受能力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这些事,迟一些知道也不要紧的。”李富生起身躺到了床上,道:“你现在要考虑的是,该怎么先救自己的命,我们准备一下,过几天出发,替你解除鬼影诅咒。” 第217章 两个步骤 在听到李富生的话之后,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疑惑,这种疑惑其实不是第一次产生了,在我和李富生离开黑洞时,疑惑就已经存在,只不过当他很痛快的答应帮我解除鬼影诅咒的时候,这种疑惑骤然飙升到了极点。 李富生,真的有这么好心?这个李富生跟我之前所见的那两个完全不同,他仍然不喜欢说太多话,但那只是沉默,而不是冷漠,他没有了那种居高临下对他人不屑的神情,有的只是镇定和淡然。按照李富生刚才给我讲述的故事,能从里面分析出他轮回不死的重要原因,所有的复制品都拥有和他一模一样的记忆乃至性格,否则不会在千百年里面一成不变的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李富生的变化是不是太大了,这种变化有点诡异,让我无法安心。 想当然的,我就对他产生了怀疑和戒备,但就算怀疑,我能怎么样?我总不能当面就拒绝他帮我解除诅咒的要求。 “要做什么准备?需要我帮忙吗?”我坐在沙发上问他。 “肯定需要。”李富生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道:“这件事做起来会非常麻烦,我们可能要耗费一段时间,你不要心急,我是想等到把一切都考虑好了之后再跟你说,不过既然你问了,我恰好也想问问你,你在什么地方中的诅咒?” “在一个叫石堰川的地方。” “好,第二个问题,在你的印象里,还有什么地方有人为挖掘出来的深坑?” “好几个地方都有。” “我说的是比较安全和隐蔽的地方,像西海河那样的,已经被暗中军管了,我们绝对去不得的,另外,韩家集也不行。” “这样的话……”我想了一下,如果把西海河还有韩家集都刨除的话,那么就我所知的符合条件的地点,好像只剩下了孔雀河南岸那座古墓后的地下空间,还有石堰川,但我不知道文哥的人从石堰川撤出没有,所以孔雀河相对来说最理想。 我对李富生大致讲了讲孔雀河那边的情况,他听完后点点头,道:“那里不错,很偏,方便我们做事情。我们现在有两个基本步骤要走,第一,到石堰川你中诅咒的地方去,我要拿一点东西,然后再带我到孔雀河那边,先过去看一看,让我把具体情况都摸透了之后,再最后制订方案。” “如果你要到石堰川去,就不要去孔雀河了。我不知道现在王炳文的人从石堰川撤退了没有,石堰川就有一个深坑。” “先看看再说,到时候做具体的决定。”李富生道:“另外,你有钱吗,做这些事需要资金,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再想办法。” “有一些。”我大致算了算,当时我爸留下的那些钱,我分好多次存了一部分,应该够用。这时候,我算账都有点心不在焉,因为我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一些别的问题。 如果李富生真的可以带我去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我仍然不会安心,因为除了我,我爸,金瓶梅,张桥,还有那个让我想见又不想见的女人,都中了诅咒。他们该怎么办?我不管金瓶梅究竟是什么立场,什么意图,但他无私的帮了我那么多次,我不能太不仗义。 我知道,无论是金瓶梅,还是张桥或者陈雨,他们都不想死,而且,我也不愿意让他们死。 “解除诅咒可以同时多人进行的吧?”我试探着跟李富生商量道:“我还有朋友也中了诅咒,你看是不是把他们都弄到一起,这样也省事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确实非常为难,我爸和金瓶梅到现在一直联系不上,张桥在赖叔那里,陈雨在文哥那里,想把他们召集到一起,我估计很难做到。 “这个,没办法答应你。”李富生直接就跟我说:“我能不能救你,还不敢确定。要知道,我们只有两个人,秦始皇可以调动一个帝国的资源,但我们不行,所以,先顾着你自己,剩下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那做好准备吧。”我思考了一下,道:“准备做好之后,具体的事情就先朝后放一放。” “你是想等你那几个朋友都凑齐以后再解除诅咒?” “嗯。”我没有否认,我很想活下去,但是让我丢下金瓶梅他们,我可能很难做到,我宁可把解除诅咒的时间朝后拖。 李富生坐了起来,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笑笑道:“休息吧。” 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了这里,李富生不打算找任何帮手,而且他也并不急躁,缓慢而又稳妥的朝石堰川方向赶去。李富生没有直接去目的地,而是在距离石堰川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寻找有人居住的村镇。他告诉我,我们的准备工作很繁琐,需要长时间的准备,还需要很多物资,没有个固定的落脚地不行。 “需要什么物资,你列单子,我这里有钱,去采购。” “我需要发烟硝酸,这个东西在市面上买不到,你费费力气,最多能买到浓度在百分之五十到六十之间的浓硝酸,没办法,慢慢来吧,把这些浓硝酸慢慢的提纯,我们没有正规的工业提纯设备,只能用土办法,会比较麻烦,但耐住性子,还是可以做好的。”李富生道:“我还需要甲苯,另外,还要硫酸。”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迟疑道:“硝酸硫酸的,你要勾兑王水给谁毁容?” “你还记得我把你从茶楼带出来的时候,身上绑着的东西吧。” “不是炸药吗?” “对,是炸药,化学名三硝基甲苯,俗称tnt,这东西管制的比发烟硝酸还要严,根本买不到。”李富生道:“上次我身上带的,是我自己配出来的一点。但这次不一样,我们需要很多tnt。” “需要很多炸药?”我回想了一下,顿时想起来,当时在石堰川的时候,那个深坑的旁边就堆了很多被人遗弃的炸药。 “那个地方有炸药?”李富生并没有多吃惊,但也露出了一点奇怪的表情,他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实地看一下。” 在距离石堰川大概还有二十多公里的地方,我们找到了一个村子,李富生负责打探消息,跟村民们谈。他的阅历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丰富的多,村子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们跟他比起来,就像刚刚坠地的婴儿一样。所以,他没费多少口舌就搞定了村民,在村子边缘租到几间老屋,那老屋破的不成样子,主人连返修都懒得管,李富生其实是看上老屋有一个菜窖,简单整修一下,就可以派上用场。 我还记得通往目的地的路,石堰川地下空间的规模可能不如西海河工程整体面积,但它多了一丝神秘和诡异,出现过几个复制品。我跟李富生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了,到达山地边缘的时候,天刚刚泛白,李富生很谨慎,沿途在观察有没有人为留下的痕迹,所以我们的速度比较慢,一直走到当天深夜的时候,才遥遥望见了真正的目的地。 我们两个悄悄摸到了以前文哥的队伍露营的地方,营地已经不见了,不过他们驻扎了很久,还依稀可以看到遗留的一些没用的东西。我猜想着,文哥的队伍撤走,就说明他们找到了那个大方块? 看到营地已经不见了,我就松了口气,像这么偏僻的地方,除非是有目的的人才会过来,所以人为的危险应该不存在了,只要全力应付地下空间内的情况就好。 我带着李富生走到了之前的入口那边,到了这里,李富生就怀疑了。文哥的队伍在离开的时候可能刻意的堵上了入口,并且做了相应的掩饰。但此刻我们看见,这个已经被堵上的入口被人挖开了,挖开的痕迹非常新。 第177节 “是谁来了!”我立即紧张起来。 “来的人不多,我估计,最多两个或者三个。”李富生从那个被挖开的小口分析,道:“挖出来的土还有石块都留在了原地,入口的宽度很狭窄,说明他们人力不足,人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开那么大的口子。” “那我们怎么办?是先等一等,观察一下情况?” “不。”李富生摇头,道:“我觉得这个时候跑到这里的人,应该很有意思,我们小心点跟过去。” “悠着点吧,你不怕死,但我可不行。”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人又一次来到了石堰川。 我和李富生在这里观察了一下,然后钻进入口,视野内一片漆黑,之前进来的人估计已经走向了深处。李富生把手电的光线遮挡到了最低,就好像一只萤火虫发出的淡光一样,这种光线根本起不到正常的照明作用,但他好像对黑暗的环境非常适应,借着这点点极其微弱的光,慢慢的朝前走去。 第218章 他没挂 我进出石堰川地下空间已经很多次了,道路很熟,当我和李富生慢慢走到了那条暗河时,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小声问他,是不是先去看看那个很深的坑,李富生思考了一会儿,道:“先去看看吧。” “走。”我带着他就想顺着暗河朝东走,暗河的断裂带就在东边,进入断裂带,才能看到那个曾经被安放了很多炸药的深坑。 “等一下。”李富生拉住我,眼睛在四周慢慢的扫视了一圈,道:“小心,我没有来过这里,但总有种直觉,来这里的人,好像也是为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坑而来的。” 我不否认李富生的话,因为这个事情里几个比较重要的人可能都知道黑洞还有密码这两个要素,但石堰川这里和别的地方有所不同,它有一座很神秘的古城,古城的历史不可追溯,陈雨说过,那可很可能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如果先我们一步来到这里的人是为了古城而来,也很好理解。 “拿着这个。”李富生递给我一支枪:“留神。” 我跟李富生说了断裂带下面的情况,当我们走到断裂带附近的时候,看到了一条从岸边垂下去然后斜伸到水幕后的绳子。我想,文哥那伙人临走的时候不会留下这条绳子,那么绳子就是先我们一步到这里的人留下的,他估计顺着水幕进入了下方。 李富生在原地看了看,然后顺着绳子慢慢的朝下爬,他先钻过了水幕,过了几分钟后,又探出头示意我下去。那个深坑距离这里有一华里多一点,在我的印象里,这边有不少那种血红色的小影子,我下去就让李富生放缓脚步。 走了片刻,我看到了通道两旁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坑,但是血红色的小影子不见了,这种生物一旦在某个区域内遭到严重的打击,就会对这个地方避而远之,很久之内不会涉足,这一下我们就安全了很多。 我一边走一边暗中计算着走过的距离,在还没有到达那个深坑时,一片淡黄色的光晕就从前面亮了起来,探险队伍在这种地方一般都会带好几种光源,除了单人携带的轻便手电之外,还有比较强的光照设备,所以我对这个也算熟悉。我看得出,前方的光晕,是一种小型的矿井照明灯所发出来的。 李富生顿时熄灭了手里散发着极其微弱光线的手电,我们两个原地躲藏起来,只露出头朝那边看。光源扩散的范围很大,借着那淡淡的光,我看到一条身影,在深坑的旁边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我推推李富生,问他现在怎么安排。他说不急,再观察一下,看看对方一共有几个人。 两边的距离还比较远,我看不清楚那条深坑旁的身影在干什么,但是深坑的两旁堆积着很多炸药,身影时常都会拿着矿灯,绕着深坑的边缘走一走,然后忙活一会儿,我就猜测着,他是不是在拾掇那些炸药?压铸过的tnt不容易受潮,不过毕竟放置了这么多年,能不能用还是两说。 我想着在这里观察一二十分钟就差不多了,但李富生的耐心超乎我的想象,我们两个藏在这里,一躲就是两个小时。深坑旁的人影没有离开,中间停下来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可能在来回的搬动那些炸药。 “差不多,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李富生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道:“想办法把他抓起来。” “怎么抓?”我觉得难度比较大。 “这样,我找地方躲起来,你负责吸引他的注意力。”李富生道:“悄悄潜伏过去,然后突然弄出点声响,引起他的注意之后你就别管那么多,朝回跑,他如果跟过来的话,我会出其不意的偷袭他。” “他要是不跟过来呢?” “如果换做你,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你能不搞清楚吗?”李富生朝那边看了一眼,道:“拿好你的枪,如果他真的不跟来,我们再想办法。” 李富生这个安排其实是很合适的,不过相对来说,对我不怎么有利。但是如果我和他调换一下,我就不能保证在那道身影追击经过这里时给他致命的偷袭。所以我服从了安排,调整了情绪,然后拿着枪,紧紧贴着石壁根儿,尽量躲避光照,做贼似的溜了过去。 我把动作放到最轻,距离在慢慢的拉近,走了一会儿,我差不多要接近深坑了,那深不见底的坑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威胁,如果贴的太近,到时候万一出现意外情况,失足掉进去那就死定了。所以我在距离深坑还有十米左右就停下脚步,等到提着矿灯的身影从那边慢慢走着绕过来时,转身就朝后跑。 我的脚步声在这里显得那么清晰,提着矿灯的人瞬间就有了反应,他马上闪到了一旁,动作快的几乎分辨不出来。我的心顿时一慌,这人的身手这么好,如果还不等我跑到李富生的藏身地就被他按住,那就麻烦了。 但所幸的是,对方也不清楚我们这边的情况,所以尽管追了过来,不过追的并不急,我不管那么多,转身跑了有十几米后,砰的回头放了一枪,如此一来,对方更谨慎了,随手扔掉手里的灯,竟然只凭着我奔跑时的脚步声追了过来,通道里一片漆黑,我的跑的非常困难,没过几步,一下子摔了一跤。 这时候,隐藏着的李富生突然发难了,就在黑暗中偷袭了对方,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但从声音中可以听到,偷袭没有完全成功,对方还有反抗的余地,估计跟李富生打成了一团。我赶紧就打开了手电,转身一看,他们两个人紧紧揪着对方在肉搏,不停的滚来滚去,那道身影的反应和对抗能力远超常人,他在被偷袭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和反击的余地,我想,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李富生绝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就那么半分钟的时间,李富生就落在了下风,他们还互相纠缠着殴斗,我拿着枪却帮不上忙,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妙,我赶紧就朝那边跑。在我跑出去两步时,那道身影一挺腰,呼的一下子把李富生给压到了下面,他的打斗经验非常丰富,不容李富生挣扎,一只手扣住李富生的脖子,另只手一晃,摸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刀。 刀子飞快的被举了起来,在锋利的刀尖将要刺向李富生的时候,我已经赶不及了,我随即顿住脚步,站在他们身后五六米远,朝上开了一枪,枪声震慑了那道身影,他手里的刀子停在了半途中。 “放下刀!”我举枪对着他的背影,道:“马上放下!” 李富生反应的也很快,在那道身影被我的枪逼住的时候,他一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我们两个算是控制住局面。那道身影慢慢的站起来,转过头,当他转过头的那一刻,我的手电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 这个人很精瘦,脸庞上布满了一道一道的伤疤,如同被毁容了一样。但是我看了两眼,脑子里就是一震,这个脸上布满了伤疤的人,看起来怎么那么面熟?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差点叫起来。我认出这个人了,邝高手!邝海阁! 我的惊讶溢于言表,邝高手没有死?当时在那么危险的绝境里,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我一直认为他已经死掉了,所以没有参加在文州的聚会。但眼前的他明显是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脸上多了那么多的伤疤。 在我还没有认出邝高手的时候,他已经认出了我们。李富生就不用说了,跟邝高手很多年前就相识。邝海阁是个很沉着的人,但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遭遇,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站在原地看着我,又转头看看李富生。 “很久没见了。”李富生收起了那把刀子,伸手擦擦鼻子边的血迹。 “是。”邝海阁脸上的惊讶看不到了,他还是我第一次遇见时的样子,精瘦彪悍镇定,他望着李富生,开口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个人了。” 说着,李富生走到我旁边,接过了手枪。其实我对邝海阁这个人的印象不错,但自从知道了他篡权又接着失势被驱逐的事情后,这种印象就大打折扣。不过平心而论,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的成见远远要小于对赖叔和玉姨那帮人的成见,按道理说,这应该是我爸最大的一个敌人,很腹黑的阴谋家。 “我托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吗?”邝海阁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没有忘记他对我的嘱托。 “我尽力了,但中间出了意外。”我实话实说:“那东西,被王炳文他们拿去了。” “王炳文……”邝海阁布满了刀疤的脸庞上不易觉察的抽搐了一下,他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两三分钟,他抬起头道:“算了,这不怪你。” 第219章 邝高手的讲述(一) “你倒是很大度。”我皱皱眉头,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邝海阁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现在和他说那么多,他一下子也理解不了。我闭上嘴巴,开始考虑怎么处置邝海阁,按他所做的那些事,杀了也不为过,不过我不想杀他,可这个人身手这么好,如果一直就这样押着他,中间难免会出现什么意外。我不想杀他,但如果被他反击成功的话,估计他对我不会那么手软。 “你走的,是哪一条路?”李富生慢慢朝邝海阁走了一步,道:“文州聚会,你为什么不参加?” “我走的是我该走的路。”邝海阁被枪口逼着,却没有一丝畏惧的表情:“文州聚会,我为什么要参加。” “那是你的义务,也是你的责任。” 第178节 “我只对一号负责。”邝海阁的眼角又轻轻抽动了一下:“一号没有参加文州聚会,我参加了,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他不会参加聚会的。”我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参加聚会的打算。” 邝海阁没再多说,站在原地,李富生握着枪走过去,把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邝海阁这个人是他们同辈里身手最好的一个,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我把搜出来的东西全都拿去,一样一样看了一遍,他没有什么先进的装备,甚至连枪都没有。 “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李富生盯着邝海阁脸上那一道又一道疤痕,道:“怎么弄成这样了?” “这和你们没有关系。” 在他们说话间,我在想,那一辈的人几乎每一个都知道一些事情,但他肯不肯说就不敢保证了。我在想办法,不过随即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凭邝海阁的态度,他肯定不会说。他知道的大部分事,李富生同样知道,逼问邝海阁还不如去跟李富生商量。只不过,那个小铁罐里的东西,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搞清楚,这个得想办法让邝海阁开口。 李富生在跟邝海阁对话,说着说着,他们的话就都有些晦涩难懂,我听的不怎么明白。过了一会儿,李富生走到我面前,很小声的道:“这个人还有谈谈的必要,你坐着等等,我和他谈一下。” 我坐下来整理东西抽烟,李富生和邝海阁走到十来米以外,他们仍然在交谈,但声音放的很低。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我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干脆就不去注意了,把东西整理了一遍。 但是这一次等我再转头望向他们的时候,我发现邝海阁的身体一个劲儿在发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不过这种人可能会害怕吗?不管李富生说什么,肯定吓不倒他。 两个人谈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最后,李富生喊我过去,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我发现邝海阁望着我的眼神出现了一些变化,一直到这时,我才隐约的察觉出来,刚才他一个劲儿的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从他望着我的眼神中,我能体味到一些东西。 “你……”邝海阁定定的望着我,嘴唇来回颤抖了一下,慢慢问道:“你……是一号的儿子?” 我听了就朝李富生看去,肯定是他刚才交谈的时候把我的身份透露给了邝海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目光里有点怪他的意思,但李富生对我点点头,道:“他和王炳文是不一样的。” “是。”我想着邝海阁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其实表露了身份也没什么,我正好可以替我爸质问一下:“郑立夫是我父亲,我叫郑童。” 邝海阁愣了一下,接着就问我了一些问题,都是关于我爸平时生活里的小细节,这些细节如果不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人,可能会完全忽略。我知道他可能是想完全确认,我是不是郑立夫的儿子,我看看李富生,他又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回答。 我把那些问题都说了一下,邝海阁的眼圈立即就泛红了,他脸上一道道伤疤在不停的蠕动,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噗通! 他突然一下子就跪了下来,跪在我面前,我顿时被搞的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李富生,李富生没什么表示,站着不说话。我呆呆想了一会儿,他要干什么?是在表示歉意?还是自知陷入了困境后演戏来博取我的信任和好感? “起来吧。”李富生看我发愣,就过去把邝海阁拉起来:“有的事情,不能完全责怪某一个人的。” 邝海阁被李富生拉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已经流泪了,泪水顺着一道道伤疤慢慢流淌着。我的茫然一直在持续,我分辨不清楚这些眼泪是真的或是假的。在我的印象中,邝海阁这种人可能死都不会掉泪,但他现在的泪,意味着什么? 李富生让我们坐下来,拿了点吃的东西,可是谁都没动。邝海阁抹了抹眼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的弱点可能一直都改不掉,很容易会被泪水迷惑或是打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赖叔之前在聚会上的痛哭,他流的眼泪不比邝海阁的少,但最终结果呢?我依然被蒙蔽了,被欺骗了。 想到这儿,我对邝海阁刚刚产生出的一点信任就荡然无存了,我不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不会再避免被人欺骗,但至少我得尽力做到,不能轻易被人欺骗。 我的目光又冷了下来,邝海阁一直低着头,李富生好像察觉到我目光的轻微变化,他习惯性的夹着一根燃烧的烟却不抽,对我道:“你可能有些问题要问他,问吧,能说的事情,他会对你说实话的。” “什么叫能说的事情?那不能说的事情就要撒谎了对不对?”我盯着邝海阁,道:“你现在被抓了,所以想求得原谅?” “不要这样。”李富生不等邝海阁开口,就对我道:“你把要问的事情先问完,然后再下判断。” “好,那我就问你。”我又离邝海阁近了一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我爸是不是很对不起你,你是不是很不想屈居人下,所以要篡权?” 邝海阁抬头看了看我,他的神情恢复正常了,摇摇头,道:“我没有。” “你是被赖卫国想办法赶走的。” “是我自己离开的。”邝海阁毫不犹豫的道:“我是掌握着一号下面的一些资金和人脉,在一号联系不上的时候,我有些事情要做,我把这些都交给了赖卫国。” “是吗?”我看着他,他说的话和赖叔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爸的产业和人脉很久以来就是邝海阁和赖卫国在负责打理,赖叔主要负责运营,人事调整,还有联络工作,他和邝海阁是分权的,他们各自把着对方的某个死穴,就算我爸不在,两个人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我爸在离开之前,至少要通知赖叔和邝海阁,但我爸离开,邝海阁也跟着离开,他可能觉得这一次要奔波很久,所以把自己掌握的资金人脉暂时交给赖叔,然而接下来,邝海阁就发现,自己交出去的权力,收不回来了。这时候的赖叔势力大了,邝海阁奈何不了他。 两个人说的话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我不会一下子就相信邝海阁,但赖叔呢?仿佛更不值得相信。 人的潜意识,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可能就是因为赖叔欺骗我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信任感的天平无形中更倾向于邝海阁。我的目光变了变,不那么冷了。 “一码归一码,上次你救我的事情,我没有忘。”我缓了口气,道:“你怎么没有挂掉?当时那情况,我一直以为你会挂掉的。” “是,当时连我自己也觉得,要挂了。” 邝海阁在上次遇险的时候,腿受伤了,在我和金瓶梅走了之后,他就做好了死在那里的准备。但他的性格注定不会白白的等死,即便死,也要拼到最后。他在拼死的反抗,很多影子把攻击目标都锁定在邝海阁身上,前后就一会儿的时间,邝海阁的脸几乎被抓的稀烂,身上也受伤多处,那种伤不算特别重,但他的腿脚不便,跑又跑不掉,迟早会被活生生的抓死。 当时邝海阁已经完全绝望了,只是想着能撑一会儿就撑一会儿,他比普通人要坚毅的多,也正是这种坚毅的信念在支撑自己,才让他逃过了一死。 在邝海阁遍体鳞伤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有人来了。一共来了两个人,邝海阁不认识他们。 “我当时就想,那个地方除了你们这一帮人,剩下的就只可能是赖卫国的人了。” 开始的时候,邝海阁以为这两个人是金瓶梅的手下,过来找我和金瓶梅的,他虽然快要死了,但不肯开口求人。那两个人发现邝海阁之后,没有马上救他,好像在一旁商量什么。一直等商量妥了之后,才开始动手帮邝海阁。其中一个看上去显得有点阴沉沉的人很卖力气,另一个人则在敷衍。 第220章 邝高手的讲述(二) 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出现,邝海阁捡了一条命,他浑身都是伤,腿伤更重,那个显得阴沉沉的人要背他,邝海阁不肯。当时,阴沉沉的人背对着同伴,用力捏了邝海阁的胳膊一下,这个举动让邝海阁觉得很奇怪,心里一犹豫,对方架着他就背了起来。 但他们没有把邝海阁带到地面,就藏在一个比较隐蔽又安全的位置,阴沉沉的人给他留下了一些药品和食物,临走时,这个人悄悄对邝海阁说了几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只能帮我到这一步,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来,要看我的运气。”邝海阁毫不犹豫的接着说道:“他还对我说,赖卫国已经不能信任了。” 邝海阁的身体素质超强,有了药品和食物,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是这一次没有停留多久,那个阴沉沉的人又一次找到邝海阁,当时对方显得很匆忙,让邝海阁半个小时候马上离开。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当时我和金瓶梅返回地面之后,赖叔的人已经撤走了绝大部分,我们预料到事情不对,跟着也仓促离开。就是因为那个阴沉沉的人的提醒,邝海阁强撑着爬了回去,西海河附近就是茫茫无际的戈壁,他没死在地下,却险些死到地面上,总之最后逃脱出来的时候九死一生,已经没有人样了。 对于邝海阁讲述的这一部分,我没有怀疑,因为跟事实出入不大。但这个事情并不重要,他既然活下来了,就足以证明一切。我在意的是过去的事,关于我爸的那些事。我想了一会儿,找到一个突破口,就用这个突破口开始询问邝海阁。 “你让我觉得,你是个度量很大的人。”我道:“我爸当初是不是要杀你,你不记恨,反而一直跟着他?你跟着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不能不让我怀疑。” “什么?”邝海阁马上摇头:“没有这回事。” “没有?”这次就不能不让我怀疑了,因为当时解读那块年轮石的是多吉,记忆不会撒谎,多吉也肯定不会撒谎,那段记忆,留在李富生的脑海里,它是真实发生过的。但邝海阁矢口否认,这明显是在故意掩饰什么。 第179节 “没有。”邝海阁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些跟我爸之间的事。 邝海阁从最早开始,就是我爸很信任的一个人,他的性格就是那样,不好接近,但一旦认准了你,就算把命搭上也没有怨言。我爸跟邝海阁的关系很好,他尽力不想让两个人的关系变成上下级,而是成为一种类似朋友和伙伴的关系,不过邝海阁很懂规矩,也很有分寸,从来不敢托大。 他说,我爸从未对他有过杀心,反倒是很久之前,在一次行动中为了救邝海阁,我爸受了很重的伤,肚子里的肠子都露出来了,在荒郊野外被人抬了三天才抬出山。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就朝李富生看,这个事情,李富生应该是最清楚的,但是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根本不关自己的事,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又望向邝海阁,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不能说的事情宁可不开口,也不屑于撒谎。 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搞的?多吉和邝海阁如果都没撒谎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 我想了一会儿,就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断,这个推断的前提要建立在有两个郑立夫的基础上,很多线索都证明,在过去,很可能真的有两个郑立夫,一个活到了现在,另一个,在边境线上被击毙了。 多吉解读年轮石记忆时,有个缺陷,那是强行解读的,注定不完整,也无法洞悉记忆里的细节,没有细节作为辅证,他很可能会把两个郑立夫做的事情混淆。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哪个被击毙在边境的“郑立夫”,当初要杀邝海阁。 “我暂时不怀疑你的话。”我又看向邝海阁,道:“我问你,很早之前,你们在边境上击毙的那个人,是谁?” 邝海阁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因为他估计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当时参与击毙事件的人不多,而且都不可能外传。 “告诉我,你们击毙的人是谁?” 邝海阁不说话,我急了,加重了语气追问。这时候,李富生过来打圆场,对我道:“他既然不说,就是不能说的事,不用为难他。” “你们两个都知道这个事!”我甩开李富生的手,呼的站起来道:“瞒着我,想干什么!?” 李富生还是静静的看着我,邝海阁却好像很在意我的情绪,他看看李富生,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李富生摇摇头,慢慢站起来,道:“我告诉过你的,在你没有相应的思想准备还有承受能力时,知道一些事情只会给你带来压力和负担,你应付不了。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你应该懂,喂的太多,你会撑死,循序渐进才是正路。” 他们两个刚才在那边商量了那么久,就是在商量着怎么瞒我?一件事情,说一部分,瞒一部分,他们居心何在? 想到这里,我的情绪就异常的激动,脑子一热,甩手就想离开。但一想到自己脊背上那双黑色的眼睛,我又缺乏离开的勇气,我实在搞不懂李富生究竟在搞什么,可是解除鬼影诅咒,只能靠他,我不得不忍耐一点。 但我的性格就是那样,城府不深,心里一不爽就带到了表情上。李富生劝了几句,我更加烦躁。他突然就有点火,问道:“你就算知道了一切事情,能怎么样?你能改变发生了的事?还是能创造一个你理想中的未来?你想尽办法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只是单纯满足你的好奇心,等你知道了以后呢?你要怎么样?”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随时都可能死!死于诅咒!或者被别人弄死!”我冲他叫道:“我想做个明白鬼!不行吗!” “算了。”邝海阁也跟着摇摇头,对我道:“你想知道的事,我告诉你。” “那你说!” 邝海阁的嘴唇又来回动了动,李富生就火了那么一下,这时候镇定下来,他没有阻拦邝海阁,自己走到了一旁,坐下来抽烟。邝海阁让我平静平静,有什么话慢慢说。 足足有两支烟的功夫,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话,沉默总是要打破的,我丢下手里的烟头,问邝海阁道:“我爸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复制的?” “复制?”邝海阁不易觉察的愣了一下,他反应非常快,愣也就是一瞬间,随即,他就反问我:“什么意思?” 我心说邝海阁的心里难道根本就没有“复制”这个概念吗?否则他怎么会不理解我问话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伪装出来的,接着就问道:“你不懂复制的意思吗?那你们在边境上击毙的人是谁?他跟我爸不是一样的吗?你别说你不知道或者没见过。” 我尽管有点急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跟邝海阁讲了一点关于复制的事,其实解释起来不费力气,邝海阁不笨,更重要的是,我们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告诉你,一号只有一个。”邝海阁道:“在边境上被击毙的,是另一个人。” “是谁?” “他叫孙万华。” “孙万华?”我道:“你确定?” “确实叫孙万华。”邝海阁解释道:“我没有什么证据,部队上的人事档案,尤其是西海河工程技术人员的个人档案,没办法拿到,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接着说吧。” 邝海阁第一次见到孙万华的时候,已经是西海河工程进行了一年之后的事了,当时我爸让他到三台河子以领取机组配件为由,去见了孙万华,交给他一些东西。在见到孙万华的那一刻,邝海阁惊呆了,他甚至产生了疑惑,怀疑是不是我爸故意逗他。因为他真的没有见过那么相像的两个人。 那个孙万华待人很冷淡,看见邝海阁发愣,顿时就皱起眉头,问他有什么事情。邝海阁从惊讶中惊醒了,连忙把东西交给了他。孙万华拿了东西就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他跟一号非常的像,如果不是我这种天天跟一号在一起的人,可能会混淆不清。” 但是像归像,总还是有区别的,这个孙万华和我爸的区别,在于性格,而且从外形上来说,也有一丁点不同。我爸所在的那种工程兵部队,有任务的时候天天要出苦力干活,一天下来累的人仰马翻,恨不得收工之后马上躺下就睡觉,再加上当时的部队里崇尚男子汉气概,所以没人会刻意的拾掇自己,下到士兵,上到师团级的干部,一个个脸庞晒的黝黑。 但这个孙万华就很白,在三台河子那种地方,他身上的军装熨的整整齐齐,两条裤缝隙线笔直,没有一丝褶皱,而且走近了之后,能闻到他身上有雪花膏的香味。那个年头,部队里用雪花膏的人实在不多,可以看得出,孙万华很注重仪表,而且有点挑剔。 就因为这些,邝海阁才判断出来,不是我爸在开玩笑,而是确确实实有一个跟他长相极为相似的人。 第221章 邝高手的讲述(三) 听了邝海阁的话,我自己也产生了一点疑问。我了解有两个“我爸”的事情,是一点点慢慢了解到的,看过两段录像,还有别人的一些讲述。现在回头想想,有两个“我爸”的这个结论,可能下的有点武断了。那两段录像一段是穿着白大褂解剖影子生物,另一端是跟苏联人秘密接洽时的记录,还有李富生的记忆,也就是在边境线时的情景。这些录像摄制的时间太长,而且当时的摄影设备没现在先进,从录像画面上,根本就看不出一个人到底白不白,是否经常拾掇自己抹雪花膏。 那么这样一想,我可能从开始的时候就自己把自己带进了一个误区里。我爸不存在复制品,只不过是有一个和他长相非常相似的人而已。 想到这儿,我心里对文哥的愤怒就不可抑制,老丫估计就是抓着录像上分辨不出细节的这一点,把杀人,叛逃的帽子全都扣到了我爸头上。 这个孙万华,无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在第一次接触到孙万华之后,邝海阁就对这个人暗中注意了,不过他在西海河,孙万华在三台河子,再加上两个人身份不同,邝海阁能见到他的机会不多。对于孙万华的了解,多半还是听来的,这些事只流传在我爸那一伙人中间,别人讲了一些,我爸偶尔也对邝海阁说两句。 据说孙万华是当时一个业内很有名气的生物学家的学生,这个老专家也姓孙,邝海阁刚听到这些的时候,还误以为孙万华是孙老的子侄,不过确实不是,只是他的学生而已。 西海河那么庞大的工程,不可能刚找到点线索就立即上马动工,在工程正式开始之前,必然会有个调查以及计划的过程,这个过程可能很漫长。在计划制定时,一些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就参与进来,孙万华估计是在那时候跟着他的老师一起进入西海河工程所在的天机计划中的。 这就说明,孙万华肯定那位老专家门下非常优异的学生,相当受器重,否则也不会被老师带到这么重要的计划中来。 当时部队里面的专业技术人才严重不足,所以对这些外援的专家组很看重。在孙万华参与进来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参军。他的老师当然会反对这个决定,因为天机计划不可能搞一辈子,他们师徒只负责生物学这一部分,等到自己的任务完成,就会撤出,然而参军的话,将要留在部队很多年,这对自身的专业发展不利,但孙万华很罕见的违背了老师的意愿。 不过他的老师没那么狭隘,并未因为这个原因而改变对孙万华的态度。反正当时人的想法比较淳朴,在地方也好,在部队也好,都是为国家为四个现代化做贡献。 “他参军,不是思想觉悟高。”邝海阁道:“他有自己的目的。” 部队不同于地方,那些技术专家有地位,但没权力,他可以跟兵团的首长同桌吃饭,不过想要调动一个士兵去做什么,都要经过班长的同意。然而,既是技术专家,又是军人,同时在部队里担任一定职务的人就不一样了。孙万华的老师在部队里也有点背景,听说其女婿是师级干部,有了这些身份和背景,孙万华参军时就破格提干,授上尉军衔,等到西海河工程正式上马时,他已经晋升至少校。 按照这个时间来判断,我爸入伍肯定是在孙万华之后的,说不定孙万华还帮了一些忙。 第180节 在工程刚刚开始的时候,孙万华就借口自己身体不好,除非有必要任务必须进西海河之外,平时就在三台河子呆着,确实,三台河子的条件相对来说要比西海河好很多。其实,邝海阁分析过,孙万华之所以长期呆在三台河子,一个可能真是因为想要享受比较好的生活条件,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极力避免在其它场合跟我爸碰面。按道理说,他们一个是很吃香的技术性军队校官级干部,一个只是电力机组维护队的兵,平时碰面的机会非常渺茫,不过为了避免一切可能,孙万华还是呆在了三台河子。 很多细节性的情况,邝海阁不知道,他见孙万华的机会并不多。我爸经常派队里的人去三台河子,孙万华对他也非常照顾,每次派来的人回去的时候,孙万华会拿一些肉罐头,新鲜的蔬菜带给我爸。这些小东西对现在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在当时,确实还是能拿它们贿赂一些人的。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一号和孙万华之间是怎么一种关系,不过我想,应该是合作的关系。”邝海阁这时候转头对李富生道:“你当时是后勤基地十一号区的通讯员,专门给孙万华服务的,你不说点什么?” “他留在三台河子,郑立夫在西海河,遥相呼应,做事比较方便。郑立夫惹了篓子,他会尽力去摆平。” “那他们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密码。”李富生道:“他想找密码,所以西海河内部必须有一个人替他做具体的事情。” 孙万华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跟我爸建立合作关系的,邝海阁和李富生都说不清楚。其实,那时候邝海阁很不愿意跟孙万华打交道,因为孙万华不好相处。据说孙万华的家境比较贫寒,长大了之后很忌讳别人说一些类似的话。有时候,旁人就是无意中说那么一句,没有任何针对性,但孙万华听到以后就受不了,会发火。 西海河工程进行到第三年的时候,可能有了一些突破性的进展,加上条件确实艰苦,所以上面送来一批物资,犒劳官兵。其中有一点从山东沿海搞来的鲍鱼,庆功宴上,技术组的专家还有正团级以上的干部每人分了一只,孙万华还没达到那个级别,不过看着他老师还有老师女婿的面子上,孙万华也参加了这个庆功宴。跟他同桌坐着的有个团长,那团长是山东人,大老粗一个,吃着吃着就跟孙万华开玩笑,说这是海边的东西,你这样的山里人以前从来没吃过吧? 这团长的意思,其实就是说鲍鱼是产自他们山东沿海的东西,孙万华内地人,平时很难吃到,但粗人说话没轻重,表达的意思不恰当,就这么一句话,孙万华当时就变脸了,一声不响的半途离开。孙老说他这个学生小时候家里穷,自尊心强,比较敏感,那个大老粗团长被孙老的女婿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说现在已经不是文革时期了,对知识分子要尊重。为了这点事,团长还亲自跟孙万华道了歉。 所以,跟孙万华这种人接触的时候,那是连一句话都不能说错的。当然,他有一定的资本,不仅孙老护着他,更重要的是,在当时天机计划中生物研究区域里,孙万华有过突出的重大贡献。 这个贡献就是对影子生物脑组织的深入研究,事实上,是李富生首先告诉孙万华,然后孙万华给孙老汇报,专门成立了研究课题。 在西海河工程正式上马后的几年时间里,孙万华跟我爸手下那帮人相处的还算平静,但是在工程即将被叫停之前,情况就不同了。邝海阁猜测着,可能是孙万华不想让我爸手下那些人退伍之后把相关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下手对一些人进行了清洗。 “现在,你应该清楚了。”邝海阁道:“要杀我的人,不是一号,是孙万华。” “这一点,我可以证明。”李富生道:“当时我也在场,跟郑立夫无关,郑立夫这个人孰是孰非,先不做评价,但他绝对不会对邝海阁下手。” 那一次对邝海阁来说非常凶险,如果不是他自幼就打下的坚实的功底,估计就要挂了。可能我爸在事后对孙万华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和不满,再加上孙万华觉得动了一次手没成功,邝海阁一定会万分的防备他,所以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没再对邝海阁怎么样。 “好,这个事,算是你有了个交代。”我道:“我想问问,有一次,你跟我爸,还有王炳文他们一起到三台河子去,遇到了一个女人是不是,就是那一次,我爸跟王炳文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是。”邝海阁没有否认,虽然事情过去很多年了,但当时他去三台河子的次数扳着手指就能数的过来,每一次的印象都比较深刻,尤其是我爸和王炳文发生争吵的那一次,更不可能忘记。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从多吉解读了那段记忆之后,我就一直隐隐的觉得,那个在三台河子里的女人,可能不会很简单。 “那你说说吧。”我给邝海阁递了支烟,他不抽,拿在手里,我接着道:“那一次是怎么回事?” 第222章 邝高手的讲述(四) “我可以说,但对于这件事,我真的知道的不多,事后我问过一号,他守口如瓶,就好像没有发生过那件事。”邝海阁道:“那次的那个女人,是三台河子接线班的一个女兵。” 西海河工程内部绝对没有一个女性,三台河子本来也没有。当时在西海河工程区,如果有人受重伤或者得了急病,首先要送三台河子治疗,要是治疗无效的话,才会继续转送到军团司令部附近的医院。因为路途遥远,还有医疗条件的限制,耽误了很多人的生命。后来,三台河子方面就提建议,他们医疗队的人全部都是男性,有时候外伤包扎还有协助手术时,不够心细,所以他们建议,从军团医院那里调一些女护士过来。 “我知道。”李富生在旁边点点头,道:“这个建议,是孙万华最先提出来的。” 其实,这个建议真的可有可无,部队里的官兵绝对没有理由去挑剔救护人员的性别。不过怎么说呢,孙万华这个建议一提出来,马上得到三台河子从上到下所有人的支持和响应,当兵整三年,母猪赛貂蝉,对于那个困苦又枯燥的地方来说,有几个异性出现,是所有人巴不得的事情。 最后,军团医院那里调了七个护士过来,其中五个分到医疗队,剩下两个去了接线班,我所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接线班的,邝海阁见过两次,不过他不善于跟异性交往,所以对那个女兵不怎么在意,只知道别的人叫她小君。 “你呢?”我转头问李富生:“你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李富生摇头,道:“那时候我在三台河子呆的少,一个月总有十几二十天到处跑,再说,我对那个没有兴趣。” “据说这个小君,跟孙万华的关系很好。”邝海阁接过李富生的话。 “你要是不了解情况,就不要随便说。”李富生道:“你经常在西海河,到三台河子的次数少,他们两个关系好不好,你怎么那么清楚。” “我说了,只是据说。” 那些女兵正是年轻的时候,有几个情窦初开,不过被部队的条件限制了,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样到了年龄就开始找对象谈恋爱。当时的三台河子,也是一帮子大兵,但孙万华就不一样了,人长的白,有文化,又爱收拾爱干净,而且年少有为,年纪不大已经是少校军衔,在一群大兵里面鹤立鸡群,邝海阁说,不光是小君,其他几个调过来的女兵都对孙万华有意思。不过孙万华很奇怪,他对别的人没兴趣,好像很中意接线班另一个叫陈诗的女兵。 但奇怪就奇怪到这里了,孙万华很少会主动去找陈诗,他只跟小君走的近一些,两个人经常一起单独聊天。所以这个小君被其他几个女兵嫉妒,因为这些还闹了不少小矛盾。 “小君跟我们那些人里的王炳文,还有刘青比较熟。”邝海阁道:“但刘青没能离开,最后死在西海河了。” 邝海阁知道的就这么多,至于我爸为什么和王炳文突然发生了争吵,他不清楚。 “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主要的当事人不在,你怎么问的清楚。”李富生从我手边把烟拿去,抽出来点了一支,道:“除非让当时的情景重演,否则你搞不清楚的。” 我挠了挠头,三台河子这个地方带给我的困惑,其实比西海河还要大。两个地方我都去过,但只有在三台河子地下那已经废弃的老通道里,我会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我问李富生道:“比如说有一个地方,你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但你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却总觉得有些熟悉,似曾相识一样的。” “像梦境一样?” “有点吧,我也说不清楚。” 李富生夹着烟想了一会儿,道:“你再描述的清楚一点。” 我没有明说三台河子,只是把我当时的感受又清清楚楚的跟他说了一遍,我说完之后,李富生又开始想,过了半天,他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是什么吗?” “你不要总是这么跳跃性的交谈可以吗。” “我告诉你,是这里。”李富生指了指自己的头,道:“大脑,我想,你是不是遇到了类似无意识记忆之类的事情。” “什么是无意识记忆?” “要是细致的说,这会扯到心理学上,简单的说吧,这就是一种没有任何目的和意识努力的记忆行为。” 李富生解释的比较明白,也比较简单,主要是为了让我听懂。无意识记忆说白了,就是人体在不经意中记忆下来的东西,比如说有时候想刻意的记住一个手机号码,但那十一个阿拉伯数字好像很难,记下来就又忘记了,这种记忆是有目的和意识努力的记忆方式。而无意识记忆,就好像某些特殊情况下,匆匆在什么地方扫了一眼,但就那么一眼,却记住了一连串复杂的数字组合,这种不经意的记忆方式,大概就是简单的无意识记忆的基础原理。 无意识记忆中有很多超出了常理的现象,比如说,一个重病昏迷中的病人,被救护车从一条他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开往医院,在这个过程中,病人始终是昏迷的,按道理说,他不应该对这条路留下任何印象。但等他康复出院又经过这条路的时候,可能就会有一种恍惚的熟悉感,觉得这条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陌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如果没有人提示的话,他估计会一直迷茫下去。这种奇怪的现象,也暂时被归类到无意识记忆的范畴里面去。这种记忆方式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片面性,也就是说,记忆是凌乱的片段,不完整。 李富生一说完,我就知道可能还是找不到答案,我已经苦苦回忆了那么长时间,却没有回想起任何蛛丝马迹,现在没有知情人的提示,那么我再想下去,仍然是白费。 不过他的这些话,像是给了我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解释,只能这样解释了。 我去过三台河子,一定去过,只不过是我自己回想不起来,就好像一段记忆硬生生的被抹杀掉了。 第181节 “我问一下,这个地方大概是三台河子的什么部位?”我按照记忆里对三台河子地下的印象,尤其是那个放着铁架子床的房间所在的通道,大概给李富生画了一下。李富生看了看,独自琢磨,因为我画的图只是一部分,而且不专业,所以给他的辨认带来了难度。 “可能,我只是说可能,你这个图画的太糟糕了。”李富生指着图上那条有铁架子床的房间通道,道:“这可能是三台河子二区的平面图。” 三台河子的区域划分一共有五类,其中一区和二区是生活区,那条铁床房间所在的通道再朝左,是食堂,然后是几个储存粮食蔬菜以及简单被服的仓库,再之后就是做饭的地方,如果正直朝前走,可以走到检查站。 “你确定吗?”我问李富生。 “我没办法确定,除非你有正经的而且比较全的平面图,有了其它参照区域,我才能完全确定下来。” 天机工程的规模在建设初期不断的扩大,所以三台河子在建立的时候也在不断的调整区域规模,有些已经快要建好的区域在计划调整之后就用不上了,一区和二区里面,有几个后来被完全空闲下来的宿舍和食堂,人员都集中到大的宿舍区里面去了。李富生对那些空闲的地方没留意太多,所以现在图纸也不完整,他就说不上来辨认的准确不准确。 “好吧。”我捏捏鼻梁,这些事都挤到一起说,脑子有点累,关于这些事情,暂时可以放下了。我休息了一下,然后就问邝海阁:“关于叛逃,是怎么一回事?” “那件事,我是到后来才知道的。” 孙万华叛逃,是在收到了工程将要被无限期叫停的消息之后才做的决定。这种决定不可能让太多的人知道,李富生应该知道。我想,孙万华应该了解李富生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才跟他建立合作关系,可能我爸也知道他要叛逃的事,但我爸手下那些人,肯定就不清楚了。 从始至终,跟苏联人接洽的事情,都是孙万华亲自在做,跟我爸没有关系。西海河工程叫停之后,编制部队都撤离了,留下的只是部分收尾的技术人员和工程人员。因为地底的影子生物偶尔还会出现,所以孙老和孙万华都没有走。孙万华肯定想走,争取时间,不过上面有命令,他不好违抗。 但这个人很聪明,想出了办法,他故意吃了很多变质发霉的食物,导致肠胃出现病情,医疗队那几个女兵本来就对他有意思,一检查就说病很严重,要到医院去治疗。借着这个机会,孙万华离开了三台河子。一到军团医院,就没人会注意他这个人了。 第223章 叛逃的真相 孙万华就是借这个机会,第一次跟北边的人进行了接洽,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可能只有李富生和我爸。这是孙万华在工程叫停之后想实现自己目标的一个途径,但这个途径不能被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接受。李富生表现的无所谓,那么漫长的岁月里,他心里只剩下一个信念,无论跟谁合作都不重要。 “可是一号就不同了。”邝海阁慢慢转动手里的烟,道:“他坚决不同意孙万华的这个决定。” 把自己国家的东西或者机密出卖给外国人,这本身就是件让人很不齿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天机计划的秘密,要知道这个秘密隐含着极度的危险,如果孙万华得到了苏联人的帮助支援,难保不会最终把秘密挖掘出来。那个秘密,谁都无法保证可以完全掌控,一旦掌控不住,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就算秘密挖掘出来了,可以掌控的住,那肯定不由中国人掌控。让北边的人掌握了这样一个极具威慑性的秘密,对中国来说,是个非常巨大的威胁。这些情况,任谁一想都能想的明白,李富生就不提了,但孙万华固执成那样,让情况很严重。 我爸不止一次的跟孙万华提过这个事,让他考虑清楚结果,不过孙万华像走火入魔了一样。我很怀疑像他那样很敏感的人心理有些不正常,比任何人都想出人头地,极端的心理让孙万华固执的无法说服,不管我爸怎么说,孙万华铁了心要这么做。 孙万华自己手下没有什么人,过去具体的事情都是我爸在帮他做,所以因为这个问题跟我爸闹了矛盾之后,邝海阁这帮人就彻底疏远了孙万华。第一次接洽之后,孙万华从医院赶回了三台河子,那边的收尾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全体人员开始撤离西海河。孙万华得到了一个假期,在假期中,他做好了一切准备。 “当时,一号阻拦不住他,跟我们说……”邝海阁停了停,道:“跟我们说,就算杀了他,也不能让他把资料带到国境线那边。” 这其实是我爸经过考虑之后,决定对孙万华动手的前兆。在事情发生前不久,李富生仿佛嗅到了什么气味,突然就决定不跟孙万华一起走了。 我望向李富生,他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一样,道:“其实是临时的决定,我和他当时差不多已经走到边境线上了,但直觉预感到可能会出麻烦,我劝他先回来,等到情况比较稳定了之后再说,不过已经走到那个地步了,他不肯。” 李富生劝说不动孙万华,临时就决定退出,孙万华不管他,自己仍然朝边境那边跑。事实上,在这之前,我爸已经暗中带着人尾随过来,他并不想杀孙万华,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就是想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不过,事情不可能有转机了。在孙万华将要跨越国境线时,我爸最后一次警告了他,孙万华不听。一旦越过了边境线,就是两个不同的国家,非常麻烦,所以在孙万华跑到边境线时,迫于无奈,他被击毙了。 听完邝海阁说的这些,我心里无形中好像就舒服了一些,我爸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他有自己的立场,不能做的事坚决不做,这和文哥还有烂脸刘一山讲的完全不是一个性质,我感觉到了欣慰,我的父亲,是个正义的人。 但是,邝海阁讲的都是真的吗?我无法做出判断。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之前托我转交给我爸的那个铁罐子,是怎么回事?” “那个东西,最早是一号交给我保管的。” 在离开西海河之后,我爸其实很少跟邝海阁见面,他并不是不信任邝海阁,就是因为信任他,所以才这么决定。用他的话说,他和邝海阁两个人,必须要活下来一个,才能把事情继续朝下做,所以尽量少见面,真出现麻烦的时候也不至于一起死掉。 我爸把那个东西交给了邝海阁,至于来历,他没有提,邝海阁至今都不知道。在我爸离开之前,跟邝海阁联系过,说这次可能要离开很久,暂时不能见面了。 “一号交代的事,我不会忘记。”邝海阁的语气低沉了一些,道:“他离开了,我也跟着离开,我想找他,也想把没做完的事做完。” “那我爸带着你们做了那么多年,究竟是什么目的?跟孙万华一样?” “开始的时候,可能是一样的,孙万华提供资料,行动的计划,一号带人负责具体实施,但是在孙万华被击毙之后,一号的思路发生了转变。” 孙万华的死可能引起了我爸长时间的思考,其实,孙万华对我爸也相当的信任,从苏联人那里拿到的资金援助,他分给了我爸很大一部分,如果不是这些原始资金,我爸还有他手下那些人,势力可能无法发展的那么快。没有人知道我爸到底是怎么想的,包括邝海阁还有赖叔这两个他最信任的人在内,都一无所知。总之,在孙万华死去后,我爸彻底调整了行动计划,他不再着手去挖掘这个秘密,而是全力想掩盖它,把所有挖掘之后留下的痕迹都尽力抹掉。 说到这儿,我猛然间恍然大悟了,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大坑旁堆积的炸药,绝对是我爸和邝海阁留下的,第一次见到那些炸药时,文哥手下的伙计就分析过,按照炸药摆放的位置,很可能是想利用自然地势,再加上炸药,把深坑给盖住。 “那边的炸药,是你留下的对不对。” “是。”邝海阁道:“当时对炸药的管制没有现在这么严格,花点钱还可以搞到一些,我们已经尽力了,弄到这么多,本来是打算引爆的,但我又仔细的勘察了一下,觉得炸药数量还是不够,如果这样勉强引爆了,不能达到预期目的,这么多炸药就浪费了。所以,暂时把这里搁置,当时想着,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说。我一直在找一号,不过找不到,我没忘记他最早对我的交代,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把他交给我的任务做下去。” “幸亏你当时没引爆。”李富生插嘴道:“否则现在就麻烦了,还要重新找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你……”邝海阁没有接李富生的话,抬起头看了看我,道:“你的情况,很严重吗?” “有点严重,如果一直搞不定那个狗屁诅咒,就剩两年多的时间了。” “需要我做什么,我会尽力。” “你这次来,是想重新勘察勘察,然后看看有引爆的机会?”李富生问道:“结果怎么样?” “把握还是不大,炸药又放了这么多年。”邝海阁摇了摇头:“我现在调动不了什么资源,炸药搞不到。” “想救他的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李富生站起身,道:“先去看看。” “你说话要算数。”邝海阁也跟着站起来,跑到李富生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道:“你救不了他,我就杀你。” “你知道,我不怕死的。”李富生拍拍邝海阁,侧身走了过去。 我们一起到那个深坑旁看了看,邝海阁精通爆破,他指了几个方向,说最起码要在那几处安放足量的炸药,掌握好前后爆炸的次序和时间,才有可能把深坑彻底覆盖住。那么深的坑,填肯定是填不满的,只能搞一个盖子样的东西盖起来。 “炸药,我想办法搞,爆破方面的事,你来负责。” 他们聊了几句,我就怀疑,这两个人之前交谈了那么长时间,可能就是达成了暂时的协议,在为解除诅咒而做准备。 “这里的深处是什么状况?是那座遗失的古城?”李富生看完了深坑,转头问我。 “是一座遗失的古城。” 第182节 “看看去。” 对于那座古城,我的印象不是特别深刻,还没有来得及把古城完全走一遍,我就已经离开了石堰川。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我带着他们俩慢慢的朝深处走了过去。古城的遗址其实不完整了,整个陷到了地下,坍塌破坏的很严重,再加上时间久远的无法追溯,除了石头类的东西,其余都不存在了。 我们在一堆已经没有形状的石块旁站稳脚,当身处在古城遗迹中间时,李富生的目光猛然间就深邃起来,他一言不发,站了很久之后慢慢蹲下来,抚摸着一块石头。 “你能看出点什么吗?这座古城遗址的具体年代?”我问李富生,之前我听陈雨讲过,这座古城能留存下来,完全是个奇迹,它应该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是极其远古之前的一个痕迹。我问李富生只是想再确定一下,看看陈雨说的有没有道理。 李富生丢下那块石头,没有回答我,只是很轻声的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慢慢朝前走,我看着他好像发癔症一样,赶紧就追了过去。 他转过身,不知道是不是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就说了那么一句话。 “一样的,一样的……”李富生惯有的镇定中流露出一种形容不出的表情:“毁灭了五次。” 第224章 离真相又近一步(一) “你说什么?”我看着李富生,不知道他神叨叨的想表达什么意思。 “没什么。”李富生回头笑了笑:“遗址的历史太久了,无法再准确的断代,能保留下来,很不容易。” 说着,他就继续慢慢的朝前走,把我和邝海阁留在后面。这时候,我对李富生的讶异就再一次冒了出来,我感觉非常的奇怪,这个李富生跟以前的李富生差别太大了,无论是外在的言谈举止还是内在的性格脾气,都很不一样。 这货究竟是怎么了? 我愣了一会儿神,邝海阁在我身后悄悄的拍拍我,他望着正在前面慢慢走着的李富生,然后很小声地问道:“不要完全相信他,这个人的来历从最早开始就说不清楚,他跟我谈了,替你解除诅咒,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笑了,感觉这个世界上的人际关系真的很奇妙,现在看起来,邝海阁好像是最后一个追随我爸的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了。 郑立夫,其实也是孤独的。 李富生几乎把半个古城的遗址走了一遍,然后才按原路返回。接着,我们回到了租下来的那几间老屋,三个人干了两天,把菜窖给修整了一下,李富生列出单子,要到外面去采购东西。看到要采购那么多东西,我就小小吃了一惊,本来以为自己卡上那些钱足够用的,但粗略的算算,还要添置车子,资金就非常紧张。邝海阁看着我,有点愧疚,他说在这一点上,他帮不上忙,因为奔波了这么多年,自己没有存款。 “没什么,先对付着采购,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我抽着烟望向邝海阁那张布满了疤痕的脸,心里有点感慨。 第二天,我们开始采购东西,通往村子里的一段路非常难走,大的载重车辆过不去,就搞了辆皮卡。在这期间,我一直犹豫,该怎么把张桥他们集中到一起。金瓶梅的电话依然打不通,真不知道当时我昏迷在黑洞里时,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 想要联系张桥和陈雨,必然会惊动赖叔还有文哥,我想救他们,但这样一来无形中就等于把两伙人全都引过来了,就算邝海阁再能打,也斗不过那么多人。如果这样想的话,想救他们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小了。 “你现在先试着跟他们联系。”李富生道:“准备工作估计需要一段时间,你先联系,等到时候的话我会好好的规划一下。”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我也帮不上李富生什么忙,只在原料用完的时候出去买一些回来。他和邝海阁都是这方面的行家,工作进度还算是快的,我没事干,每天都坐在菜窖上面抽着烟,呆呆的看着远处,只有晚上收工之后,三个人才会一起聊一会儿。邝海阁跟李富生之间是有个暂时的协议,按道理说,他们应该算是老冤家了,不过邝海阁很在意我中了诅咒的事情,虽然平时不和李富生说那么多,但也不和他发生矛盾,主要是我在跟李富生聊,其实是想从聊天中问一些话。 在这种环境下,我们也不怎么注意自身的形象,几天下来,三个人都胡子拉碴。李富生偶尔会喝一点酒,我陪他一起喝,喝到兴致起来了,我就对他道:“讲讲你过去的事吧。” “你自己跟我说的,过去的事,总是过去的了,还有什么好讲的?”李富生带着隐约的笑意,道:“你求知欲望太强了。” “这个就不要谦虚了。”我喝了一口酒,道:“谁不知道,李富生是个很神秘的人?你也不用否认,有的事情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我相信,纸包不住火。” 李富生突然就不说话了,默默端着酒杯,望着头顶的月光出神,过了好半天,他转头望向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李富生,你会怎么想?” “你开什么玩笑。”我惊讶的看着他,分辨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这样的话让我听起来隐隐有点小恐惧,就好像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一起呆了一段时间,某一天突然告诉自己,他不是他,那种感觉让人怎么去理解? “有时候,火不见得能烧透纸,即便烧透,也需要一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可能绝大多数人熬不过这个过程就死去了,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秘密。”李富生一口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抹抹嘴巴笑了一下:“我和你开玩笑的,我不是李富生还能是谁?” “你怎么越来越神叨叨的了。”我还是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他既然不说了,那就是不打算再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我闭上嘴巴想了一会儿,问他道:“那个终极秘密,是不是并不单单存在于中国?” “为什么这么问?” “我的意思是说,不一定非要在中国境内可以挖掘到这个秘密,在别的地方也可以。比如说……朝鲜?” “那个姓朴的北棒子大概不会跟你说这些话的吧?先说一下,我没有歧视的意思,网络上都是这么称呼他们的,我只是随大流。”李富生毫无波澜的眼睛转动了一圈,道:“你是不是去过东北?” “是去过。”我觉得李富生这个人的分析判断能力真的是太强了,也可能是他的眼睛很毒,就这么短时间内就了解了我的性格,我随口一说,他就能推断出其它一些情况:“在那边,发现了你的些许痕迹,所以问问。” “那个地方,不止去过一次。” 我没想到李富生会这么痛快就回答我的问题,不过他没有把完整的经过告诉我,可是就他所说出来的那一部分里,已经包含了很多很多线索。我可能真的有点笨,竟然没听出什么,一直到很久之后,自己回味李富生那些话的时候,才察觉出来。 李富生第一次去半岛的时候,确实跟我想的一样,他是去寻求支持的。他根本不在乎是国人还是邻邦帮助他完成心愿,只要目的能够达到就足够了。李富生差一点就成功了,很可惜,他遇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他要寻求支持,就必须爆出一些猛料,所以李富生当时对半岛的统治者撒了谎,本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对方已经答应给李富生提供帮助,恰好,那个非常厉害的人远游回到了京都,他跟李富生接触了很多次之后,渐渐就识破了李富生的谎言和目的。 李富生将要行动的地点都已经找好了,就在圆头山地下,但那个厉害的朝鲜人从中插了一脚,不仅让李富生的计划泡汤,反而在具体的行动地点上压了一艘船。再厉害的人也要受时代背景的限制,所以朝鲜人认为,只要压上这艘船,就可以永远的镇压住地下的秘密。 “你不肯死心?所以在事后又到半岛去了几次?” “不不不,当时已经死心了。”李富生道:“那个很厉害的朝鲜人可能活不过我,但是他留下了话,这些话是半岛统治者之间世代相传的铁律,没有人会违背,所以我无法在那边得到支持和援助了。” 那个很厉害的朝鲜人是个非常传奇的人物,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但怎么说呢,他就好像是金庸笔下的黄药师,天文地理医卜星相奇门遁甲无一不精,据李富生说,隋朝的时候中国对高丽的几次远征,都是这个人在幕后调度军队进行抵抗的,李富生斗不过他。所以,李富生放弃了从半岛寻求帮助的念头。 “我之后去半岛,是为了取一件东西。”李富生给杯子倒满了酒,那些非常非常久远的记忆,都留在他的脑海里,就像储备在电脑中的资料一样,很短的时间就调出来了:“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赶紧就追着问,能从李富生嘴里掏出一点东西来真的是太难了,必须把握住机会,尽量让他多说一点情况。 “灵童。”李富生喝了口酒,道:“确切的说,是两具灵童的尸体。” 说到这里,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邝海阁朝我们这边望了过来,灵童这个词还是邝海阁第一次告诉我的,他找了很久,想抓灵童但是没能成功,那种地下生物的首领智商很高,而且很大一片区域之内,只可能存在一只灵童,抓到的机会微乎其微。 李富生突然把话题转到了灵童身上,后面肯定还有内容,我赶紧就给他倒酒,恨不得他喝上三四斤,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口气都给讲述出来。 “你手下的人抓到灵童了?所以你赶过去?”我问了一句,就觉得不对,李富生说是取一件东西,说明那东西就在一个固定的地点,并非临时捕获。 “没人抓到灵童。”李富生道:“都说了是尸体,是很多年前就杀掉的。” 第225章 离真相又近一步(二) “很多年前就杀死的?谁杀的?” “我。”李富生指了指自己,道:“浪费了很多时间。” 我估计到目前为止,对于终极秘密,没有人比李富生知道的更多,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时间,这个世界上没有时间搞不定的事情,人也好,物也罢,没有谁能熬得住时间的流逝煎熬。李富生锲而不舍的追寻这个秘密,付出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就是他第一个摸索出了以影子生物脑组织的粉末来读取记忆的办法,这绝对是个无上的机密。 第183节 “这个秘密,我告诉了孙万华,否则的话,你以为凭他那个年纪,能研究出这样的结果?” 可能李富生告诉孙万华这些也属于迫不得已,他们合作,就必须让孙万华知道相关的事情,而且孙万华通过这个研究成果进一步得到了孙老的重视和信任,为此,孙万华也取得了一些特权,总体来说,把秘密上报之后还是划算的。 “影子生物喜欢一种虫卵燃烧之后的味道,这也是我最先发现的。” 在半岛失败之后,李富生就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寻找虫卵,继而捕猎影子生物。但普通的影子生物的记忆不完整,只有灵童的记忆,才会承载更深入的秘密。 李富生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终于抓到了第一只灵童,在深山老林的地下深渊中守候那么长时间,普通人做不到,只有他这样坚忍而且信念不可动摇的极端分子才有这样的毅力。 当时的李富生有一个顾虑,他知道,读取影子生物记忆时,就像抽烟一样,大部分的烟雾都飘散在空气中了,被人吸取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尤其是灵通这样的东西,一大片地区内只可能有一个,如果浪费了就非常可惜,他想等等,想出更稳妥的办法能尽力的读取更多的记忆,但李富生已经把灵童捕杀了,没有先进的防腐技术,尸体很快就会腐败。 “这么说,你把灵童的尸体保存下来了?怎么保存的?” “说穿了不值一提。”李富生笑了笑:“那边的气候本来就冷,有些高峰的山顶积雪一千年都不会化,那是天然的冰柜。” 李富生把灵童的尸体藏到了积雪不化的山顶,之后,他没有离开,又过了七八年,他捕杀到了第二只灵童,尸体依旧被藏起来了。前后在这里滞留了差不多二十年,中原王朝也出现了权力更替,李富生暂时回到中国,看看有没有机会。 但没有机会,他一直等,却一直未能再取得当时最高统治者的信任和支持。李富生接着就在西北呆了很多年,继续想捕杀灵童,不过未能如愿。 对一件事情,人的忍耐限度是多大?这不好定论,人和人是不同的,但李富生的忍耐力超出了想象,这一忍就是几百年。他怕浪费那两只灵童的尸体,所以迟迟不肯下手。我很佩服他,如果放到我身上,可能早就忍不住了。 从那时候一直到抗日战争时期,李富生再没有什么很重要的实质性发现,当时的科技水平有了一定的提高,藏放尸体的雪山是不可能有人去的,不过总是让他不放心。那是他最后一次去东北地区,取回了灵童的尸体,把脑组织完全烘干然后妥善的保存下来。 “后来呢?这些脑组织,你读取了吗?” “没有,那是我很后悔的一件事。”李富生淡淡笑了笑,道:“孙万华把东西拿去了。” 李富生和孙万华合作之后,就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等了那么多年,再没有决策层的人物关注那个终极秘密,所以没有机会。西海河工程的启动是个契机,李富生没有办法,只能把大部分的希望寄托在孙万华身上。孙万华也就是抓住李富生这个软肋,不断的从他那里套问情况。当他知道李富生有两颗灵童脑组织的粉末时,就提出交给自己保管,因为李富生经常出事,他怕这些重要的东西会遗失。 “我考虑了很久,你不了解孙万华,那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东西交给他,我就没有太大的价值了,但是他逼的很紧。” 李富生虽然不怕死,但把孙万华逼急了,他很可能会为了东西而杀掉李富生。这是个很让李富生为难的事情,所以一拖再拖,不断的在敷衍孙万华,他已经对孙万华产生了戒备,把东西放在任何地方都觉得不安全,贴身保管。孙万华暂时没有杀掉李富生的机会,两个人就这样拖了下去,一直拖到了那次沙尘暴覆灭物资车队的事情发生。 那次事故完全是孙万华没有预料到的,他收到沙尘暴袭击的消息之后,算算时间,就知道坏了,那支车队非常的危险。事实确实是这样,李富生和车队其他人一样,死在了灾难中,不过不等救援队伍出发,孙万华就抢先一步,冒着生命危险找到了事发地,把李富生的尸体弄走了。这就是救援队伍把周围完全翻了一遍,却没有找到李富生遗体的原因。就这样,东西落到了孙万华手里。 “实话实说,我其实对孙万华这个人,还是有些佩服的。”李富生又淡淡一笑:“我不怕死,但孙万华只有一条命,他却敢拼。” 东西被孙万华拿走,李富生再也没机会拿回来了,他只能警告孙万华,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不要碰那东西,灵童不是好抓的。孙万华答应了,事情过去了大概有半年左右,李富生重新提到了这个东西,但孙万华竟然告诉他,自己把灵童的记忆给读取了。李富生问他读取到了什么,孙万华不肯说,敷衍了过去。 “其实我一直都吃不准,孙万华到底读取了那些记忆没有,但他不承认,一口咬死了东西已经不在了,我也没办法。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长期共事的人,所以当他拉着我叛逃的时候,我犹豫了。虽然我很想继续做下去,不过跟着他,我难以预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正因为这样,在叛逃最关键的时刻,李富生毅然选择了放弃,他宁可自己一个人再摸索下去,也不愿跟孙万华合作了。 “从那之后,我总结出了一个经验,这个经验,现在无偿送给你。”李富生道:“想要做好一件事,你就必须考虑清楚,自己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合作伙伴。如果这个关键因素你掌握不好,抉择不好,我敢保证,事情发展到最后,对你来说必然是个悲剧。” 此时此刻的李富生,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儒雅又深沉的人,不像是我想象中的那种思想极端分子。 “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李富生看了看表,道:“你要联系的人,联系上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爸和金瓶梅找不到,我暂时也不敢跟张桥和陈雨联系。 “我有个打算,提前让这个游戏结束。”李富生望向我,道:“你觉得呢?” “什么意思?什么让游戏提前结束?” “我突然没兴趣再把游戏进行下去了,很没意思,他们太让我失望,一群根本就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会让这个游戏变的很残酷也很血腥,我不想玩了。”李富生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指骨关节啪嗒的脆响了几声:“提前结束吧。” “我还是听不明白你的话。” “在我们的准备工作做完之后,把赖卫国的电话告诉我,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另外,我还要再告诉你一个经验,对于那些铁了心不想让你活下去的人,不用手软。现在的你,已经不在这个文明社会的健全法制的保护之下,所以把你学到的法律常识都忘记吧。”李富生道:“你得活着,不是吗?” 我不知道李富生想干什么,但听着他淡然的语气,我浑身上下不由就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可能是这段日子以来跟李富生交谈时间最长的一次,之后的日子里,他没再跟我说这么多,而是全力做准备工作。我一车一车的往这里拉原料,又一车一车的把没用的废料拉出去。我们没有工业设备,制作出来的炸药无法按标准铸压成型,全都弄成方砖一样一块一块的,tnt虽然是比较稳定的爆炸物,但不标准的炸药在搬运过程中都可能出现意外。李富生还留在菜窖里,我跟邝海阁负责把已经制作出来的炸药带到目的地去。 准备工作差不多做了一个来月,这时候已经到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冷,等到满地都是黄树叶子的时候,才算完全就绪,所有的炸药都运到了目的地,我说不清楚那到底有多少,但看着堆积起来的炸药,就有一种毁灭性的气息。 “准备工作还有最后一步。”李富生道:“你具体在什么地方中的诅咒?” “就在古城遗址那边。” “带我去,把诅咒的原载体找出来,这会是很关键的一步。” 第226章 准备就绪 我不明白李富生准备搞什么,自然而然就望向邝海阁,他们两个都没有中诅咒,要是跟我一起去诅咒原载体的所在地,不可避免的会与之接触。李富生倒无所谓,中不中诅咒都一个样子,反正他不怕死,但邝海阁就不行。 “如果不行,你是不是就留下来,我们两个去?”我问邝海阁道,事实上,听完他之前的讲述之后,我心里对他的好感仍然存在,这个人说的话还无法完全确定真假,但我不想让他死。 “我没事的,没事。”邝海阁一直默不作声的听我和李富生的交谈,听我问他后,转过头道:“不要紧,我们一起去,只要我在,李富生不会怎么耍花招。” 说着,邝海阁又望了李富生一眼,转身走回了破旧的老屋里,他对李富生肯定还有成见,那些成见不是一天两天积累起来的,也不可能一天两天就化解掉。如果不是李富生在主持帮我解除诅咒的事情,我想,邝海阁不说做掉他,至少也不会跟他为伍。 “他对你还是很有意见啊,都是当年你做的太过火了。” “那没办法,我总不能控制前几任的举动吧?” “该睡觉了,不过最后,我还是想问你个问题,或许对于这个问题,你不会很痛快的回答,但你也多少知道我的性格,你回答不回答是一回事,我必须要问出来才舒服一点。”我把最后一点酒喝掉,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说,你的动机是什么?” “如果我说没有动机,就是单纯的想帮你,你信吗?”李富生慢慢抽着烟,头顶一片云遮住了月光,我有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了,他接着道:“或许,帮你的同时,也是在帮我自己,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吗?那个心愿其实很扯淡的,和你同时代的人,全部都死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化成灰了,你没必要再那么记恨。” 都说时间是一剂治愈各种心理伤痛的良药,就算天大的仇恨,时光流逝了那么久,也该慢慢的消弭了,但李富生却仍然那么执着,天知道这个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说的对,是该忘记了,我会忘记的。”李富生叹了口气,慢慢道:“如果这件事情最初就是因我而起,那么,就由现在的我,去终结它,彻底做个了断。今天谈的不错,好好睡觉,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还想问下去,因为他的话总让我觉得奇怪,但不等我问出来,李富生已经夹着烟卷慢悠悠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直到我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在回味他的话,他想通了?要终结这些吗? 第184节 第二天,我们三个人第一次一起出发前往石堰川地下,我根据自己的记忆,搞了一张平面图,当时中诅咒的时候是和陈雨顺一条暗河漂流到终点上岸之后的事,而且在期间,还发生了复制现象,我根本不知道复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所以肯定要避免这些。我们商量出了一条可以绕过去的路,朝诅咒原载体的那堵石头墙找去。 “你找原载体到底做什么?”我边走边问李富生:“高温的灼烧是不是可以避免诅咒?我们要不要做准备?” “那只是暂时的,一定时间之后,诅咒载体还会生效,没有必要。”李富生转头问邝海阁道:“你不怕死的,对不对。” “你可以这么认为。”邝海阁头也不回的道:“但是我提醒你,如果你解除不了诅咒,没有人会替你收尸的。” 最终,我们找到了那堵墙,我有点担心邝海阁,但他的确没有丝毫的畏惧。我们手里的手电一起照到了这堵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石墙上,抽象的黑色的眼睛,在视线的注视下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仿佛在旋转的,可以吸纳一切的黑洞。 李富生站在石墙边默默的看了许久,在这个期间,他和邝海阁肯定已经被诅咒所侵蚀。 “把墙慢慢的敲碎,然后我们把碎块搬到深坑旁边。” “你是不是该给个理由了。”邝海阁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富生转头说了一句,不再开口,用带来的工具叮叮当当的敲打石头墙。邝海阁也不罗嗦,反正李富生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他现在也中了诅咒,就算不怕死,也不可能拿死亡当游戏来玩,所以我们马上也加入进去。 石头墙不算很宽大,为了搬运起来方便一点,我们把石块敲的比较碎,然后一点点的朝深坑那边搬,这是个很费力气和时间的活,我们在这里干了差不多有半个月,才把大部分的碎块运走。 石块都被运到深坑旁边时,李富生就选了一个位置,让我们把碎块重新拼接起来,恢复原来的样子,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情,整堵墙已经被敲成那个样子了,还能怎么拼?但李富生很有耐心,又过了几天,墙勉强被拼起来了,肯定无法恢复到原始状,不过李富生说不要紧,这就差不多了。 干活的期间,我一直在自己思考,等到这些全都做完了,我也隐隐的产生了一点猜测和判断。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不是李富生头一次说了,联系前后,我就觉得,李富生的目的,是要让爆破的现场就在石头墙的附近。 我忍不住问他了,还把自己的猜测说了说。李富生没否认,道:“你也不是特别笨。” “你直说行不行,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解除诅咒这件事,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特殊的还愿过程。” 在之前我就得到过一些相关的线索,诅咒原载体的出现,其实就是为了防止大规模的挖掘。也就是说,这些诅咒是预防有人去探索那个终极秘密的,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史前文明的人已经知道了终极秘密意味着很大的危险和毁灭,所以他们一直都在掩盖。 “把诅咒的原载体放在这里,然后就在旁边把深坑填上,你不触及它们的底线,它们也不会要你的命。但我们力量有限,把深坑完全填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掩盖。”李富生看向邝海阁:“剩下的事,要看你了。” “就这么简单?”我越听越觉得这像是一个古老的鬼故事,某些活着的时候有未了心愿的人死去,化成厉鬼,它们会缠着一些人,直到自己的心愿完全实现的时候才会真正的安息。 “简单吗?如果我不说,你大概用几辈子的时间才能想到这些?”李富生笑了笑:“再一个,如果没有官方背景,仅凭私人的力量,想完成这件事,你也知道有多困难。” 接下来,邝海阁重新进行了布置,我们必须要掌握好爆破时的任何一个细节,要好几个地方同时进行高精的定向爆破,才能达到目的。邝海阁在这里忙碌着,李富生就带我先回到了落脚的地方。 “把你的电话拿出来,给赖卫国拨电话。” 我拿出手机,拨了号码,然后交给李富生。电话接通了,李富生毫不避讳的就直接报了自己的名字,赖叔怎么都没想到我会和李富生在一起,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估计是在调整情绪。 我听不清楚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两个人谈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中间李富生用纸笔记下了几个号码,最后挂电话之前,他对赖叔道:“你必须亲自来,带着那个叫张桥的人。” 紧接着,李富生给文哥打了电话,因为上次刚刚和玉姨他们打过交道,所以李富生跟他交谈的时间比较短,在挂掉电话之前,同样对文哥道:“你必须亲自来,带着陈雨。” 李富生给不同的人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在打电话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但是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把手机重新交给我的时,我看到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冷酷,而且嘴角泛起了冷笑。 “打完这几个电话,我越发确信自己的观点是对的。”李富生道:“帮你,绝对没错,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 “你想干什么?”我虽然没听到完整的对话,但能猜得出来,李富生是想把所有能联系上的人都召集到这里。 “不要怪我调你的胃口,我不瞒你,我确实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一些隐情,但我不能说,这是为你好。”李富生又夹起一支烟,道:“这个世界上,不能再有任何一个人洞悉这些,否则会衍化成巨大的威胁。对于现在的政府,我不多做评论,不过就这件事上,他们做的非常正确理智,国家机器都放弃了这些,赖卫国他们,还想干什么?” 说到这里,我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一个词:灭口,集体灭口。深坑那边堆积的炸药足以把任何到这里的人全都炸的粉碎,李富生这么做,是不是已经疯狂了。 “为了这些,我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李富生丢掉烟头,凝望着天际,道:“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个终极秘密上。” 第227章 胁迫 我看着李富生,突然觉得他像一个救世主,或者说,他自己在扮演一个类似于救世主的角色,他的出发点好像完全改变了,不单单是为了挽救我,而是挽救更多的人。 “我,会死吗?” “也许不会。”李富生拍了拍我,道:“正式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估计会很难熬,你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把体力调整到巅峰,我去帮帮邝海阁,你不要随便走动。” 李富生带着工具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老屋这里。那个问题把我搞的越来越迷惑,不管是多少个李富生,他们都拥有同样的观点和信念以及奋斗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不同的生命体,但完全可以把他们都想象成同一个人,我真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一个人前后的反差如此巨大,巨大到简直不像是李富生了。 我在老屋躺着,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富生和邝海阁还没有回来。我习惯醒来之后先抽支烟,但这支烟刚抽了一半,手机就响了,拿起一看,我的心跟着就轻轻抖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陈雨的名字。 我握着电话足足有半分钟时间,才按下接听键,但我没有说话,电话那边也没有人说话。我知道,是她打来的电话,那是一种感应。 我们就这样无声的手握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我打破了沉默,如果连话都不说,作为一个男人,就太小家子气了。 “这段日子,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陈雨听我开口了,马上也就开口了,她的声音稍稍有些嘶哑。 那一瞬间,我们好像都没有话要说了,其实我很想跟她说点什么,但不知道如何开口,相互问候了一下,就又陷入了沉默。 尴尬的局面总是要由我来打破的,我想了两分钟,才想出一句听上去很老套而且不怎么合适的话,我问她道:“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只是想起来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陈雨赶紧就道:“你在睡觉?那我挂了,你睡吧。” “好。”我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涌动着说不出的滋味,这种不断侵袭着自己的心,让心有点乱了,我知道她肯定还有话想说,但此刻,我不懂她的欲言又止:“早点休息,晚安。” “等等。”她突然就说了一句,然后声音一下子急促起来:“听我说,你离开现在呆的地方,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理会任何人,快走。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走。” “怎么了?” “不要问那么多了,快走就是了。” 我顿时明白了,陈雨这是在示警,她是玉姨的人,而且是地位比较高的一个,李富生今天刚给文哥打了电话,要他亲自带着陈雨过来。陈雨可能知道文哥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安排,她在提示我,已经不安全了。 “如果走了,诅咒就无法解除了,还有你,你也中了诅咒。” “听我的,走吧,诅咒可以再想办法……” 第185节 说到这儿的时候,陈雨骤然间就不说话了,我等了一下,连着喂了几声,但没有得到回应,紧接着,她那边啪的挂断了电话,我马上回拨过去,但被挂了,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我的第一个念头,她一定出事了! 我不断的拨打电话,但始终打不通,足足打了二三十次之后,我无力的垂下了握着电话的手。 房间里的黑暗顿时把我淹没了,一种孤独和无助的感觉像一片沉重的阴云,一下子压到了身体上。我盯着天花板躺了半天,手里的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我像触电一般的跳起来,抓起电话一看,却不是陈雨的号码。 号码很陌生,而且号码所属的地区也被屏蔽了,我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是你吗?” 当我刚刚拿起电话,发现不是陈雨打来的时候,心里有些失望,但听到了这个声音,马上就激动起来,那是金瓶梅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有两个月的金瓶梅。 “是我!”我无法压制心里的激动,很多事情,都是在无形中慢慢融入自己心田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把金瓶梅这个并不算非常熟悉的人当成了重要的朋友,包括赵英俊和老多吉在内,他们的安危,始终都挂在我的心上:“你在什么地方!赵英俊呢?还有多吉?他们都在吗?” “都在,我们很好。”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你们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激动的有点说不成话:“我以为你们都挂了!” “没有,我们都活着。”金瓶梅的语气很镇定,道:“但是我们遇到点麻烦,暂时离不开,这段时间,你一定得小心,最好是找个稳妥的地方藏一藏,不要跟外人联系,另外,你有时间的话去准备一张新电话卡,最好是无记名的那一种,如果我有机会,还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把新号码告诉我,现在的这个号码,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我追问道:“我一直在找你,你什么时候能办完事?” “很难说,可能很快,也可能要很久,看运气了。照我说的去做,藏起来,不要露面。” “你知道不知道……”我话还没说完,他那边就挂掉了电话,我打过去,同样是关机,我有点恼怒般的丢了手里的电话,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陈雨和金瓶梅肯定不会有什么关联,但今天的两个电话却让我意识到,他们好像都有什么事了,而且是无法明说的事情。我犹豫了一会儿,把丢掉的手机捡了起来,明知道电话打不通,却还是忍不住去拨。 让我完全意料不到的是,这次陈雨的电话竟然打通了,不仅打通,而且马上就有人接。但接电话的虽然是个女人,却不是陈雨的声音。那声音让我感觉反感,是玉姨。 “视频一下,给你看点东西。”玉姨在那边说了一句,就挂掉电话。 我马上登陆了qq,陈雨的头像在闪烁。视频接通了,手机的屏幕有限,但我一眼还是看到了一张带血的脸。 陈雨呆呆的坐在屏幕前,她的头发凌乱了,半边脸庞明显红肿,鼻尖还有一丝没有擦掉的血迹,我这边的光线很暗,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我,但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企盼。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的要死。她的眼神有点散乱,让我觉得此刻的她很脆弱,我摸不到她的脸,也不能帮她擦掉脸上的血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开所有的灯,让她可以看见我。 “她很在乎你是不是。”屏幕中没有玉姨的身影,但传来了她的声音,那种很冷,又很让我厌恶的声音:“你也很在乎她?” “先放了她。”我强自控制着自己,但说话的声音已经发抖了。 “现在,照我说的做,如果你拒绝,她会死。” 屏幕中,陈雨的左边慢慢伸出了一支枪,就顶在她的太阳穴上。握枪的手已经扣住了扳机,只要稍稍用力,子弹就会穿过陈雨的头颅。陈雨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一刻也不离开。 “死老太婆,你要做什么?”我的牙咬得咯咯作响,如果玉姨此刻就在我面前,我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掐死她。 一句话就让玉姨发怒了,她虽然四十多岁,但良好的经济条件还有天生的容貌让她对自己很有信心,一句死老婆子彻底砸碎了她的理智,她的半边脸猛然出现在屏幕中,丢下手里的枪,一把抓住陈雨的头发。陈雨的身体被拽的朝后仰,可是她的眼睛却依然不肯离开屏幕。 我意识到现在激怒玉姨,只会让陈雨再多受罪,所以我马上闭嘴了。 “放开她,你要做什么,说。” “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然后老老实实在那里呆着,不要乱动,如果我们过去找不到你,你看到的,会是她的尸体。” “好,先保证她的安全。”我敷衍了一句,在紧张的思考,首先要思考的,就是眼前这一切是不是个骗局,李富生通知了文哥,但还没有告诉他具体的地点。苦肉计的可能无法完全排除,但当我看到陈雨的眼睛时,我不相信她会欺骗我。 其次,我要考虑该不该把地点告诉玉姨,如果现在暴露了地点,玉姨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李富生他们的准备工作不知道做好没有,这样会打乱所有已经安排好的计划。 “不要再想什么鬼主意。”玉姨重新拿起枪,道:“如果你不想害她丢命的话。” “我在石堰川。”我的脑子糊涂了,竟然说出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具体位置,因为我怕任何不配合的举动都会激怒玉姨,我不想陈雨死。 “很好,就在那里等着。” 视频被挂断了,我呆呆的愣了一下,拔腿就朝石堰川地下那边跑,我意识到暴露自己的位置很不明智,但当一个在我心里占据着重要位置的受到威胁的时候,我没得选择。 现在要做的,是马上去找李富生,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第228章 补救措施 我飞快的朝那边跑,跑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回来的李富生和邝海阁,当时我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让他们都感觉出了事,邝海阁紧张了一些,一把就把我拽到身后。 “怎么了?” “我……”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到了后悔,后悔刚才太冲动了,竟然脑子一热,直接把详细的地址告诉了玉姨。李富生和邝海阁刚从水幕那边钻过来,身上的衣服还没干,湿漉漉沾着泥土,看着邝海阁那张布满了疤痕的脸,我几乎有点开不了口了。 “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李富生拉着我蹲到一旁,拧了拧衣角的水,道:“惹祸了?” “恩。”我沉重的点点头,稳定情绪,把刚才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听完之后,邝海阁微微皱了皱眉头,可能感觉事情有点棘手,但李富生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不关他事的样子,镇定的要死。 “弄支烟给我。”李富生朝我要了支烟,自己想了一会儿,道:“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吗?” “我说不清楚。”我越来越觉得愧疚,我们忙碌了那么久,才算做好了部署,玉姨知道地址,肯定会最快速度派人过来,这样一来,可能很多天的忙碌都要毁于一旦了,至少李富生的计划会失败:“我就是觉得……其实也不是那样……” “不用解释了,我懂,这个不能全怪你。”李富生看着我惊慌失措又悔的肠子都发青的表情,叼着烟拍拍我,笑了笑,道:“换了是我,我可能也会和你一样。” 他抽着烟,目光渐渐深邃起来,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突然想到,第一个李富生,是否也和我一样?为了自己惨死的妻子,孩子,不惜在生生死死的轮回中不断的穿梭,只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 “情况不算太糟,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调整一下部署,对方的人来了,肯定挡不住,但至少要拖他们一段时间,如果能拖到其他人都赶来之后,那就好办多了,郑立夫手下那帮人,早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为了各自的目的,被逼急了他们也会火拼。” “具体怎么做,你说吧。”我心想着只要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累死也认了。 “今晚估计不能睡觉了,先回老屋那边,做一点手脚,然后再到地下入口那边去。咱们本来占了天时地利,你这么一搅和,天时地利都没了,剩下的要看运气。” “那赶紧回去。”我起身就要朝回跑。 “等等。”李富生一把拉住我,就蹲在地上把剩下的烟抽完,才抬头看着我的眼睛,道:“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什么思想准备?” 第186节 “有的人,你可能保不住了,这没办法,你犯了一个错误,这没什么,但可怕的是犯完了再接着犯。”李富生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本来我想尽力让你完成心愿,不过现在肯定没可能了,计划一被打乱,就很难掌控全局,现在能不能达到原计划的目的已经是未知数,如果你还要不顾一切的去保那个女人的话,我只能说,我们都有可能要死在这儿。所以,一切看她的运气,运气好,或许她能活,运气不好,她就死,你绝对不能再随便插手了。” 我听着他嘴里说出的生和死这两个字就觉得害怕,很难想象如果陈雨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之后,我会有什么感受,不管真的陈雨也好,假的陈雨也好,我曾经发誓,不会伤害她,我已经食言一次了,我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 “你很犹豫是吗?我问你,如果你为了救一个人而搭上了十个人甚至更多人的生命,你会不会觉得后悔?”李富生看我低头不语,突然就站住脚,板着我的肩膀,让我面对着他,道:“人和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谁的命比谁的命更珍贵。” “不。”我摇摇头,再也不敢想下去了,我觉得有点不公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如果不是这样,人何必分三六九等。” “火葬场的焚尸炉最公平,任何人扔进去半个小时就会化成灰,不会因为谁生前是达官贵人就可以坚持着多烧一会。”李富生拍拍我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真正的公平,在这里,如果你心里公平了,这个世界就公平了。” 我望着李富生,似懂非懂,他说的对吗?我不知道,但我却明白,我不能再因为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情而葬送他和邝海阁的生命。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老屋,李富生先拿了我的电话,给之前联系过的人依次打了过去,他说的非常简练,只告诉对方详细的地址,然后就挂掉电话。 接着,他到菜窖翻出来三把铁锹,道:“我们要在这里先挖个洞,直通到墙外,做完这些之后,再到地下入口那里去。” “你怎么计划的?” “王炳文已经知道我和你在这里了,而且指令你留在这儿别乱动,我们必须想办法在这里拦他们一下,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有所顾忌,否则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大概估算一下吧,假设他们现在在距离我们一千公里以外的地方,收到消息马上赶来,就算坐飞机,也不能直达,他们还得从机场到市区,然后倒车,再徒步行进至少二十公里,我们估计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来,干活吧。” 我们在院子里挖了一个洞,然后斜着下去,又平行的挖到了墙外一个土沟旁边,这个洞挖的差不多了,李富生让邝海阁到地下入口那里。邝海阁走了之后,他又带着我在土沟边上正直着挖了几个一人多深的坑。这些事情都做完,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李富生让我在这里小睡一会儿,他跑到地下入口看邝海阁准备的怎么样了。一夜没睡,我竟然很罕见的不犯困,一直等到他们回来。 “没睡?”李富生和邝海阁滚的一身是土,看着我还坐在他离开时的位置上。 “怎么睡得着。”我摇了摇头,真的很烦,而且有一种莫名的痛苦。 “把这些东西吃了,然后……”李富生看看表,道:“睡两个小时,如果你因为精神体力不支,又临阵拉稀,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我匆匆吃了东西,凑合着睡了两个来小时,等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钟,邝海阁不见了,李富生搬了两把椅子,小心的放在被掩饰的坑边。 “坐下慢慢等,再给我来支烟,我越来越喜欢这种慢性自杀的东西了。”李富生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悠然的抽着烟,那神情举动镇定的如同在等老婆下班一样。在危险的环境下,如果同伴跟屁股上长了火疖子一样坐卧不安,那么另一个人无形中会更紧张,反之,如果同伴非常冷静乐观,那么这种积极的情绪是会蔓延和传染的,我渐渐的被李富生传染了,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该怎么样,那都是躲不过去的。 我们两个就在椅子上坐着,李富生抽完了烟,用老屋里遗留的粗瓷碗泡了两碗茶,他不再跟我说等会遇见情况要如何如何,而且东拉西扯的闲聊,问我小时候的一些故事。就这样,时间无形中又溜过去两个多小时。到了夜里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李富生慢慢端起只剩下一点茶根儿的碗,抿了一口,轻声道:“镇定,人来了。” 我真的佩服李富生的推算能力了,低头看看表,现在距离昨天泄露情况,恰好二十四个小时。 接着,我听到了一些动静,但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很快,敞开的院门外慢慢聚拢了七八个人,他们都带着武器,可是一看我和李富生这样悠闲的坐在院子里,马上就迟疑了。 这时候,我的电话嗡嗡响起来,打开一看,是文哥打来的,李富生随手拿过电话接通,跟文哥对话。我听到文哥说了一通废话,然后说事情又不是不可以商量,何必弄到翻脸的地步。 “你废话太多了。”李富生淡淡的对着话筒道:“你让我们在原地等着,我们已经等着了。” “你心眼太多了,我怕斗不过你。”文哥非常鸡贼,只派了手下人到这里,他本人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作为多少年的老朋友,我劝你一句,配合一点,你不会吃亏,至少保证你们的安全是没问题的,如果半途出现了意外,那可就不好说了。” “是吗?”李富生不动声色的道:“谁死在前面还说不一定的。” “好话赖话我都说了,实话说吧,这次我们来的人很多,就算你找了帮手估计也没用的。”文哥道:“要是闹掰了,吃亏的只会是你们。” “那你就试试看。”李富生不多说废话了,啪的挂断了电话。我努力朝着院子外面望去,但是没有看到陈雨。 文哥没再打来电话,李富生慢慢站起身,朝院子四周扫视了一眼,对我道:“王炳文像狐狸一样,不肯把所有的人集中在一起,不过这也差不多了,等一下,他们肯定会有顾忌的。好了,跳吧。” 第229章 坚守 说完这句话,李富生转身就朝旁边掩饰住的坑里跳了下去,我跟着也朝下跳,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斜挖下去的通道钻。外面那些人估计被搞懵了,等我们钻进通道不到一分钟时间,老屋四周的院门,墙角等等几个地方同时响起了爆炸声,爆炸声是连贯的,鞭炮一样,虽然不能把过来的人全干掉,但至少会让他们慌乱一阵子。 我们两个人顺着通道一口气爬到了墙外那条土沟的出口,然后就朝石堰川地下那个方向走。李富生的胆子很正,好像并不害怕,走的不紧不慢。整个老屋周围都藏着文哥的人,我们俩钻出来之后,被不远处的几个人发现了,对方吆喝着追来。但是跑到土沟旁边时,轰隆隆都陷到了一人多深的坑里。 这些人显然都有点功夫,一人多深的坑在正常情况下困不住他们,很快就会爬出来。但是邝海阁从黑暗中嗖的蹿了过去,提着一根不到一米长的棍子,几个试图爬上来的人被几棍子给闷了下去。 “这样搞他们一下,他们肯定还会追击,但不敢那么放肆。”李富生这时候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道:“我们到地下入口那边守住,能拖多久拖多久,其他收到消息的人肯定会来,他们一来,局面就会混乱,对我们有利。”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判断,只是判断。”李富生道:“马遥可能死掉了。” “马遥……”我马上回想起来,马遥就是我第一次在丘道士居所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个烂成柿子的人,也在文州聚会上出现过。 “马遥是你老爹留下的一颗棋子,他不死,下面的人再有二心也不敢乱来,但是他一死,情况就难说了,那些中了诅咒的人会拼命。我上次死的时候,你该记得的吧,南湾湖那里,我逼老余说了一些实话,他跟赖卫国的关系最近,赖卫国告诉他,马遥撑了这么久,实在是保不住他的命了,最多再有一二十天功夫,肯定会挂。” 我爸已经联系不上了,如果马遥死掉的话,那些身中诅咒的人最后一丝希望也会破灭,李富生在这时候给他们抛出饵,即便知道是饵,那些人为了保命,也会冒险赶来。 “但是这样一来,郑立夫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一切,都无形中毁于一旦了。” “不要再说了!”邝海阁打断李富生的话,瞪了他一眼,又转身对我道:“一号一定还会回来。” “忠言逆耳啊。”李富生闭上了嘴巴,我们三个人闷头一阵猛跑,等跑到石堰川地下入口的时候,我发现入口已经被他们俩堵住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个勉强能钻进去的洞,李富生从一边的草堆里拿出一个歪歪斜斜的木头牌子,上面竟然用醒目的红颜料写着“小心地雷”这四个大字。 木头牌子就插在入口前面,接着我们三个人钻进入口,跑到这里,形势就对我们有利了一些,入口这么狭窄,文哥的人无法一拥而入,如果一个一个的硬着头皮钻进来,邝海阁绝对能收拾的干干净净。 大概二三十分钟后,有人追击到了这里,随即又发现了竖在入口外的那个木牌,果然如李富生所料,这些人迟疑了,看着牌子上的字,一时间不知所措。李富生趴在正对着入口的位置上,对我们说,那些人暂时退到一边去了,可能是在商议对策。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人慢慢的开始靠近那块木头牌,李富生一直不动声色,到对方完全进入了视野范围时,他慢慢伸出枪,光线非常的暗,但李富生的枪法相当好,扣动扳机之后,一声枪响震的我耳朵乱响,而试图靠近木牌的那个人被一枪打爆了头。 清亮的月光下,我只能看到入口外的那个人的脑袋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瓜,砰的爆开了,一股鲜血狂飙而出,撒的到处都是。李富生把身体全都缩回石头后面,冲着外头大声喊道:“我的子弹很多。” “你打的真准。”我道,心里却已经说不清楚李富生究竟算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不准点能行吗?”李富生侧脸朝外面张望着,道:“这个时候心慈手软,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先弄死准备弄死你的人。” 被打爆了头的尸体斜斜倒在木牌前面,这是个无声的威慑,再也没有人敢过来了。我顿时放下心来,入口只有这么窄,就李富生一个人都能守的滴水不漏。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大声的喊话,喊话的人躲在视线死角里,我们看不到,但他的声音可以隐隐约约的传进来,他喊的乱七八糟的话我不想听,然而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直接喊我的名字,然后说陈雨也在。 尽管李富生已经给我做过思想工作,但我听到陈雨这两个字,还是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我没有接对方的话,李富生和邝海阁也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几分钟,入口外不远处的视线死角中,慢慢出现了两道身影。 恍惚中,我看到前面的身影是陈雨,她被人强逼着走向入口。距离那么远,光线又那么暗,我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她走路的姿势已经完全僵硬了,像一具没有知觉的躯壳,被驱赶着走来。 “不想她死的话,就不要乱动!”外面喊话的人接着又喊了一声。 第187节 我的手抖的很厉害,眼睛仿佛也花了,脑子更是乱成了一锅粥。渐渐的,陈雨和身后那个人越走越近,李富生看了我一眼,再一次慢慢把枪口探了出去。 我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猛然伸出手,抓住李富生握枪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感瞬间就把我淹没了,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哀求似的望着他。 李富生静静不动,也转头望着我。有些话说的很清楚了,有的道理我也明白。我仍然不是一个理智的人,尤其在面对这种情况时,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会马上站起来走出山洞。但我旁边还有邝海阁和李富生,我可以不珍惜自己的命,把一切都豁出去,然而,我得为他们两个负责。李富生熬了那么多年,邝海阁也险些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们活下来都很不容易。 我的心有点绞痛,但想到这里,还是慢慢的松开了手。 “人都是要死的,不是吗?”我低着头道:“只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李富生很果断,重新瞄准之后,不到十秒钟就扣动了扳机,我听到了他手里的枪发出的脆响,看到了枪口喷出的一团火花。那一刻,我懦弱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深深的把头埋了下来。 我不敢看。 邝海阁在旁边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静。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觉得眼角流出泪花了,在朦胧的视线中,我看到陈雨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她身后的那个人已经被打死了。这一枪险到了极点,哪怕李富生这边只出现半毫米的误差,这颗子弹就会穿透陈雨的身体。 我看到陈雨在发抖,剧烈的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其它。她突然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开始大声的惊叫。我又一次哀求般的望着李富生,他收回了枪,道:“只要她不越过那条线,我不会开枪,但一旦越过了,就没得商量。我要终结这些,没有人可以阻拦,哪怕是我亲生父亲,只要走了和我相反的路,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他说的斩钉截铁,确实没有缓冲的余地。我一直在看着陈雨,她趴在地上惊叫了一会儿,有人贴着地面爬过来,把她给拖了回去。 至少她没死,这让我觉得庆幸,更重要的是,李富生这一枪完全把对方的胁迫给打碎了,他们可能知道,无论是谁,只要靠近入口,会遭到无情的射杀,所以接下来几个小时里,没有人再敢靠近。 天已经亮了,外面的光线越强,文哥那帮人就越不敢轻举妄动,李富生还有邝海阁轮流守住入口,我不断的看表,每过一分钟,其余那些正赶向这里的人就距离石堰川更近一步。 我们从大中午又耗到了黄昏时分,这一天时间里,外面的人不断的喊话,到了这时候,他们喊话的频率更快了,在拼命的劝说我们,但是我们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到了八九点钟的时候,接连不断的喊话声突然间就消失了,外面寂静的好像所有生物都灭绝了一样,这种寂静让人感觉心悸。 “他们不知道要干什么,已经入夜了,多加小心。”李富生看看表,道:“距离这里最近的人,应该差不多赶到了,坚持下去。” 轰隆…… 我还没来得及接李富生的话,一片猛烈的声响就从外面飓风般的钻进了入口,我感觉身体下面的地面微微的震动了几下。 “爆炸声!”邝海阁是这方面的行家,声音响起的同时他就拉着我压低身体,道:“他们也有炸药!” 第230章 独自对敌 强烈的爆破声距离我们非常近,震感的同时还有些许小石块和灰尘从头顶落了下来,爆炸声至少有两声,一起响起来的,具体的方位瞬间错乱了,就感觉前面轰隆隆的一片。已经被堵住的入口随着爆炸塌了一片,裂开了长度至少在八米左右的口子,裂缝还不足以钻进来人,但现在已经不好防备了。 “就怕他们再装一次药,那样的话整个入口会被完全炸开,裂口太长,我们防不住。”邝海阁看着裂缝,堵着入口的石头不断的滚落,直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停止。 “他们可能还有炸药。”我跟着文哥的队伍在石堰川呆过,他们知道在石堰川这个地方,炸药有时候会具有必要的作用,所以这次来的人这么多,很可能准备了足量的炸药。 但明知道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冲出去,只能在这里等,见机行事。为了安全,李富生带着我们退后了一些,第一次爆炸的冲击力大部分是朝外的,可是入口一炸透,两边都会遭到极大的冲击。 我们退却之后,一直都在防备着,果然,过了半个来小时,第二次爆炸发生了,文哥手下也有懂爆破的人,这一次的爆炸恰到好处,入口堆砌的石块不结实,全部被炸裂了,石头来回滚动了,入口彻底炸开,左右差不多有十米,想堵都堵不住。 “我跟邝海阁在这里顶一下,你先走,到暗河那里等我们。”李富生完全灭掉了手里的光源:“小心一点,暗河边上有炸药。” 我心里一听就发毛了,李富生自己配置的那种炸药无法跟制式的tnt相比,虽然爆炸强度大概差不多,但安全性和稳定性不如后者,不用专业的起爆装置,飞舞的子弹万一打在炸药上都有可能引起爆炸。 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摸索着就开始朝后跑,入口距离暗河并不远,我到了合适的位置之后稍稍打开手电,一口气跑到暗河断裂处,伏下来等他们。李富生和邝海阁在那边坚持了有二十分钟,文哥的人从入口的左右一起朝里面涌,渐渐就顶不住了,两个人相互配合着后退,慢慢的退到了暗河边。李富生的枪法很不错,路况比较狭窄的时候,文哥的人不敢追的那么紧,所以等两个人退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快!”李富生直接给我扣上了一条绳子,道:“到河对岸去!” 我被他一推,身体重心不稳,一下就栽到了断流处,水花飞溅到身上,打的皮肉生疼,我顺着断裂的边缘,用最快的速度朝对岸爬,邝海阁还有李富生都跟着过来了,等到文哥的人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已经到了对岸。 他们俩提前已经摸索过这里,也找好了藏身的地方,我们全都躲了起来,邝海阁露头朝那边看,黑暗中,河对岸一把手电就代表着一个敌人,星星点点的光从几个方向慢慢的逼近,文哥的人被炸怕了,分的很散。过了片刻,李富生也露头看了看,道:“差不多了,没法把他们一下都搞定的。” “恩。”邝海阁应了一声。 轰…… 一连串的爆炸在河岸上爆出一团一团的火花,离的最近的几个人瞬间就化成了渣,炸药是邝海阁精心安置的,时间和位置都拿捏的非常好,最后一声爆炸来自水幕后的地下空间,尤为猛烈,河床已经被炸的不稳,这声爆炸就像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一段河床完全塌了下去,地下空间顿时暴露出一大片,汹涌的河水流过这里就倒灌了下去。 “这是要干什么?” “暗河断流的地方太窄,要穿过水幕才能进去,如果有人守在水幕后面,谁也闯不过,所以把口子炸的大一点,方便其他人往里进。”李富生甩甩头发上的水,道:“顺便再杀掉他们几个人。” 这一下把文哥的人彻底逼退了,很久都不敢再跃进一步。光线也全部熄灭,我们三个人躲在积了半坑水的石头坑里,停了片刻翻身爬上去。这一次文哥的人退走之后,又和前次一样,竟然丝毫动静都没有了,我琢磨着他们是不是在耍别的花样。就这么等了二三十分钟,李富生对我道:“你朝旁边躲一躲,我们两个去看一下。” “我们的人手太少了。”邝海阁看了我一眼,道:“顾前不顾后。” “这就足够了,人再多一点,反而坏事,走吧。” 李富生和邝海阁爬到了河对岸,我留在原地怎么都觉得别扭,空间的深处不可能有其他人,只要盯着入口那边就行了,但呆在暗河边上,始终不安心。我挪动了一下位置,可以较为清晰的看到对岸的一些情况。 他们两个走了二十几分钟,我猛然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枪响,枪响是从入口那边传来的,虽然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减弱了许多,但是枪声的频率却非常密集,其中明显夹杂着连发武器射击的声音。我心里紧了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国内对枪支的管制非常严格,像文哥他们那样带着色彩的团伙能搞到些手枪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连发武器,根本不敢想象。 我顿时不敢动了,枪声时起时落,又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两条打着手电的身影从视线中朝这边快速的跑着,他们动作很灵敏,很快就要接近暗河。匆忙间,我还以为是李富生和邝海阁回来了,马上把手电按亮了一下,给他们提示我现在的方位,但是光线一闪,我觉得不对,李富生和邝海阁的身材都不高,而且瘦,可是这两条身影五大三粗,壮的牛一样。 “不是他们!”我心里一慌,刚才打开手电只是一下,但在这种环境下扎眼的很,对方肯定看到了,我来不及多想什么,赶紧就悄悄的摸着河岸边湿漉漉的石头朝别的地方爬。 果然暴露了,那两个人顿时也小心起来,他们在河岸边找了一下,立即发现了可以爬到这边的断裂带,两个人的速度太快了,我身上的枪给了邝海阁,现在就一把刀子。一转眼的功夫,对方没入了断裂带,片刻后,顶着一头水花爬上对岸。 我一下子就不敢动了,这两个人仿佛受过专业的训练,相互之间配合的非常默契,一个前进,一个掩护,利用地形朝我这边摸过来。他们没有把光线开的太大,但是距离这么近,我顿时看到,两个外国人。我分不清楚是不是欧洲人,但略略一回想,就确定这应该是俄国人。 俄国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他们虽然知道石堰川,但已经从这边撤走了。去而复返并非没有可能,然而来的这么巧,就不能不让人多想。李富生绝对不会通知俄国人,那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两个俄国人越来越近,我完全缩在一个凹陷的小坑里,气都不敢喘。我在思索对策,肯定无法徒手去搞定两个人高马大的俄国人,但我也不会轻易的束手就擒,如果我真被抓了,对李富生和邝海阁来说,是个极大的麻烦。 紧张之下,我匆忙的想了一个办法,在河岸上肯定跑不脱,只有钻到水里,才有跑掉的可能,对方两个人,对我来说是巨大的威胁,我必须想办法弄倒一个,威胁会减轻。我紧紧握着匕首,对方知道这附近藏着人,所以异常小心,相互掩护着在寻找。随即,走在前面的人一闪身,窝到了我藏身地旁边的一块石头后,另一个人则快步的朝前翻滚着蹿出去几步。 这就是机会了! 我一咬牙从小坑里跳了出来,身体跳出来的同时,刀子已经刺出去了。这可能是我这一辈子最敏捷的一次,距离太近了,对方生出反应的时候就迟了一步,他一闪身,刀子没能刺中我打算攻击的要害,但是斜斜的从脖子后面扎了进去。我硬着头皮把扎进去的刀子使劲朝下一拉,直到拉不动为止,这个俄国人从脖子到左肩被划出一个很深的伤口,尽管没有破坏到动脉血管,然而那种剧烈的物理伤害让他忍不住就痛的弯下腰,我一脚把他给踹到了河里,接着自己也一纵身就朝河里跳。 第188节 那一切发生的很快,第一个俄国人挨刀子的时候,另一个俄国人也动了,砰砰的放了几枪,当我将要纵身跳河的那一瞬,他像饿虎扑食一样的扑过来,堪堪抓住了我的脚踝。老毛子皮粗肉厚,力气太大了,他抓住我的脚踝,立即就取得了主动,用膝盖支撑起身体,硬生生的把我拽了起来,反手丢在河岸上,枪口跟着就顶到了我的脑门上。他朝河里看了看,那个被我踢下河的俄国人已经看不到了。 俄国人显得有点恼怒,但还是控制住了,用枪顶着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我一句都听不懂。 骤然间,这个俄国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因为从暗河的河水中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脖子。 第231章 安全脱身 这个俄国人又高又壮,但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让他顿时就慌乱了一下,仅仅这一瞬间的功夫,那只手猛然发力,立即把俄国人给拖了个仰面朝天,手里的枪突突的朝天响了几下,我一翻身滚到旁边,匆匆一瞥间,我仿佛看到暗河中有条影子一闪,抓着俄国人硬把他拖到了水里。 翻滚的水花把俄国人的身影淹没了,我不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因为光线太弱,但是我也不傻,不管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必须先离开再说。我抽身就朝后退,刚刚迈动了一下脚步,就听到身后哗啦一声,紧跟着,一个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就这么走了,太不仗义了吧。” 这个声音听起来微微有些耳熟,也正因为这样,我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看,我手里的光线恰好照在了那个说话的人身上。对方显然刚从水里爬出来,赤着上身,他抹掉脸上和头发上的水,冲我笑了笑。 小地痞? 我睁大了眼睛看过去,果然是在文州聚会上见过的小地痞。刹那间我就明白了,小地痞的水性非常之好,在水里,连李富生都没有太多反抗的余地,直接被做了。刚才就是他藏在暗河里,抓住机会搞掉了那个俄国人。 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太多可以思考的时间,心理的潜意识起了主导作用。我对小地痞的印象不错,所以看到是他从河里钻出来之后,无形中就觉得安全了一点,随即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望着他。 但是一转念,我又觉得不对,小地痞是谁的人?他代表的哪一方势力?目前为止,到石堰川的可能只有文哥,还有那批俄国人,难道,小地痞是文哥的人?想到这儿,我心里又多了点戒备。 然而,我还是有点矛盾的,在文州聚会上,小地痞明显是在帮我的忙,如果他是文哥的人,为什么会帮我?文哥很想找到李富生,但南湾湖那一次,李富生是小地痞亲手杀掉的。一时间,我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这样转身逃跑的话,小地痞会不会对我动手。 小地痞脸上挂着一股赖赖的痞笑,他腰里有一个防水的小包,等把脸上的水抹掉之后,他从包里拿出件衣服穿在身上。这货看着像痞子,但肯定不是痞子,至少不是一般的痞子,他浑身下上的肌肉很结实,已经晒成古铜色的了,背后花花绿绿的一片纹身,看着像是关二爷。 这时候,流淌的暗河里又冒出一个人的脑袋,小地痞回头看了看,对方给他做了个ok的手势,小地痞点点头,那人重新钻到河里看不到了。 “怎么说咱们也有一面之缘,算是半个朋友吧?”小地痞朝我走了过来,笑着道:“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伤人心啊。” “你是谁的人?王炳文?” 说话间,小地痞已经走到我面前,他跟我年纪差不了太多,因为皮肤是古铜色的,所以显得比较黑,但非常精干,有种爆发般的野性。他脸上一直挂着笑,朝四周看了看,朝嘴里丢了块口香糖,嚼着道:“这河水的味道真不怎么样,还有那么一丁点时间,找个地方谈谈?” “谈什么?” “边走边说。”小地痞搂着我的肩膀,我就像上学的时候被外面的小流氓瞄上后拖到胡同里打劫的学生一样,被迫跟着他走。刀子就在我另只手里拿着,但我不打算捅他,一个是我不想捅,另外,也确实没把握,捅翻那个俄国人完全是因为时机和运气,可是小地痞显然不好对付。 “等等,别走了,我还有事。”我使劲想甩脱他,但小地痞就像长在我身上了一样,牛皮糖似的甩不脱。 “就快到了,离河岸远一点。”小地痞脸上虽然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但看得出来他非常警惕,眼睛时不时就朝入口过来的方向望一下。我怀疑他过去可能来过石堰川,因为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 “要说什么,说就是了。”我挣脱不开,就全力拖着脚步,不肯再朝前走,我离开这里的话,李富生和邝海阁回来又要费事找我。 但念头一冒出来,我就看到小地痞脸上的笑,被他找到了,我还能等到李富生和邝海阁回来吗? “那好吧,拗不过你。”小地痞也停下了脚步,我们现在就在距离刚才藏身地大概十几米的地方。小地痞把光线调暗,我们两个面对面的蹲在地上,他一边注视着河对岸的情况,一边道:“长话短说吧,很多人都不希望你再这样下去了,你要站好阵营。” “什么意思?”我隐约能听出小地痞想表达什么,但为了拖延时间,还是明知故问。我猜测,小地痞很可能是文哥的人,因为石堰川现在的情况是明摆着的,不过至于他为什么要在南湾湖干掉李富生就暂时不得而知了。一想到这里,我顿时想起了陈雨,对于文哥那帮人,我彻底没有任何好感。 “有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你该懂得,我想告诉你,你陷进一个大圈套里了,这个圈套里面一个圈套着一个圈,如果你自己走下去,永远都跳不出来,所以,你得跟我走。” “你是谁?你总得把自己的来历先说一下吧?” “这个地方不能多呆,先走,等安全一点的时候,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小地痞的话还没说完,猛然就闭上了嘴巴,同时关掉手里的手电,与此同时,我看到从河对岸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柱,正急速的朝这边移动,看不清楚是什么人过来了。 “走!”小地痞一把拉起我,就想朝地下空间的深处走。 “不行!”我硬赖着把身体朝下坠。 “说实话,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不愉快,但现在的形势太紧张。”小地痞的表情我已经看不到了,只能感觉出他的语气紧了一点:“你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捆上背你走?” “我不能走!”我也急了:“我中了诅咒,这次是到石堰川解除诅咒的!诅咒除不掉,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就把自己弄死了!” 这么一说,小地痞果然迟疑了,他参加过文州聚会,知道我脊背上两只黑色的眼睛。这个世界上除了李富生,估计再没人知道如何解除诅咒,小地痞也没那个本事。 “你现在硬逼着我走,就是要我死!”我看出他的犹豫,接着就道:“我不会走的,你自己看着办。” 小地痞在黑暗中沉默了半分钟,道:“好,我不想你死,朝这边来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过来了。” 我们俩挪动了一段,藏到河岸二十米外的石头后面,那边过来的人还得爬过暗河的断层,小地痞压低声音问我道:“李富生帮你解除诅咒?” “恩,他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小地痞的性格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至少他懂轻重,而且还能讲点道理。 “那他联系别的人赶过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你既然知道李富生这个人,就应该多少了解他的来历和秉性,他帮我解除诅咒有他自己的目的,我为了活命,没办法,明知道他在利用我,也只能等保住命之后再说。” “他很阴险。”小地痞点点头,李富生过去的所作所为并非绝密,我爸那一辈的人都知道一点。 但谁能想得到,现在的这个李富生,和过去的李富生完全不一样了。至少就我目前看来,确实不一样。 这时候,一阵传自远处的枪声打断了我们俩的交谈,枪声响了一阵就停止了,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完全分辨不出这阵枪声究竟是谁在相互对敌。不过那个正全力朝这边赶来的人没有停止,只是又把光线调暗了些,速度依然非常快,过了片刻,他手里的光线在暗河的断层边上消失了,可能已经进入了断层,紧接着,这个人爬上了我们这边的河岸。距离一近,我就隐约看到,那好像是李富生。 等他又走近了一些,我看出来那就是李富生,他不知道我这边发生的变故,沿着河岸朝我刚才藏身的地方跑,可能是在找我。 “又看见这个人了。”小地痞的手轻轻动了动,我猜他可能掏出了武器,我很理解小地痞的心情,一个不久之前刚被自己亲手杀掉的人,此刻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视线中,那种感觉应该很怪异。 不过小地痞的手动了一下就没有下文了,估计他知道无法完全杀掉李富生,现在就算能偷袭成功,也只不过让李富生耽误几天时间而已。 “你去吧,不要说我在这里,等到事情结束,我会找你。”小地痞推了我一把,道:“别让他看出什么破绽。” 第232章 满堂红(一) 小地痞果然没有为难我,把我推出来之后就再无声息,我走了几步打开手电回头看看,已经看不到他了。我的手电一亮,顿时引起了李富生的注意,我们两个接上头,他告诉我,情况复杂了。 第189节 “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李富生关掉手电,道:“来了一帮俄国人。” 那些俄国人肯定跟文哥不是一伙的,因为一碰面没多久,双方就率先发生了冲突,李富生还有邝海阁过去观察情况,被堵住了。 “那帮俄国人出现,其实没什么,当年孙万华泄露了不少情报给他们,但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就很奇怪。”李富生不动声色道:“只能说明,有人把消息通知了他们。” “谁?” “现在还很难说。” 我也把刚才关于两个俄国人的情况对李富生讲了讲,至于小地痞,我考虑了一下,也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对他有好感归有好感,但这个人的来历我都不清楚,肯定不能当成一个完全能够信任的人。 “是在南湾湖杀了我的那个人?”李富生笑了笑:“他水性很好。” “你并没有通知他,他也到了这个地方,说明他是跟着某个老辈人做事的,我怀疑应该是王炳文的人。” “绝对是王炳文的人。” “那他在南湾湖干嘛要杀你?”我道:“王炳文还是觉得你很重要,在之前找了你很多年。” “重要不重要,其实是分人分事的,对一个快饿死的人来说,一百块钱对他来说就很重要,可以买食物活下去,但对于千万富翁来说,这一百块连一根毛都算不上。”李富生低头想了想,道:“当时南湾湖的形势也比较乱,王炳文知道不可能把我从那么多人眼皮子下面带走,所以他宁可我死,也不愿意让我落到别人手里,尤其是落到你手里。” “为什么?” “他怕我会泄露一些事情。”李富生道:“无所谓了,俄国人跟王炳文起了冲突,这很好,会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等人来的多了,谁都掌控不住局面。我们在这里等邝海阁,他替我断后,一会儿就应该回来了。” 李富生带着我又转移了一点,找了个很合适的位置,对于小地痞,还是得防备一些。过了一会儿,李富生的对讲机传回邝海阁的信号,邝海阁说自己很安全,外面又有了变化,鲁杰带着人来了。文哥和俄国人在拼,但双方都不愿意这个时候先拼个你死我活,因为他们知道后面还会有人来,即便要斗,也得把实力留到最后,所以鲁杰的到来对双方来说是个台阶,俄国人跟文哥他们那边对话,暂时停止了争斗。所以邝海阁想继续躲着观察一下后续情况。 “鲁杰你应该见过,又黑又壮。” 李富生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聚会时见过的那个黑屠夫,那也是最早就跟着我爸的元老,鲁杰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被委托过很重要的任务,他的探险经验很丰富,人也有力气,一直是作为具体行动时随队的成员,但这个人性子比较直,嘴巴又不严,所以我爸很少交代他去做别的事。 “鲁杰这个人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李富生道:“他可能想脱离郑立夫的控制,但他没有害人的心。” “他们可能知道这是个圈套。” “那又怎么样?没人敢不来的。”李富生慢悠悠道:“这些人休息了有两三年了,过去跟着郑立夫做事,都没少拿钱,足够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如果能不死,他们肯定不想死,中了诅咒,不得不来。” 我们继续在这里等着,邝海阁会找机会把相关的情况反馈回来。前后几个小时间,又有人赶过来了,这帮人虽然过去都在一起共事,但时过境迁,期间又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故,导致关系崩溃,见面之后没有马上打起来,不过都相互保持一定的距离。 所有的人仿佛都很有耐心,并不急躁,那也是那么多年经历下来而总结的经验,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不能乱,所以已经来到这里的人都找个地方暂时落脚,他们带来的人数也不相同,有些人在单飞之后混的比较好,有一些则打算洗手退休了,不过一直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石堰川这里至少聚集了一百多人。 我跟李富生呆在原地,身子都趴麻了,最后,该到的人差不多到齐,只差了赖叔一个。 “赖卫国是最受郑立夫信任的,他没有中诅咒,但知道你的消息,马上就该赶过来,他不来就说明有问题。”李富生想了想,道:“我认为,这边的消息就是他有意泄露出去的。” “泄露给了俄国人?” 我不知道赖叔跟俄国人之前有没有接触,但过去那帮人全部集中到一起,如果到最后事情没办法收拾火拼起来,谁不来谁就得利最大。赖叔不来,说明他好像已经不关心我的死活了,反正他没中诅咒,这里的人死光了也碍不着他的事。 “差不多了。”李富生站直了身子,道:“漏掉一个赖卫国也没什么,以后可以慢慢对付他,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准备行动吧。” “等等。”我也跟着站起来,李富生并没有明说这次行动的目的,但我早已经猜出来了,之前为了保命,我曾经想过,不管多大的代价我都能付出,然而事情真到了眼前了,我无法想象那么多人全都集中在一起,然后被炸药炸的粉身碎骨时的场景。 “该解释的道理,我已经对你解释清楚了,现在是在救你,同时也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危。”李富生察觉出我想说什么,道:“即便你今天不在,我仍然会这么做,你要知道,就算你死了,对这件事的影响不是很大。” “或许吧。” “而且,我想对你说句实话。”李富生很严肃的对我道:“如果你真的死了,对我要做的事其实是有利的,但,我不想一个无辜的人死去。所以,不要想那么多了。” “恩。”我点点头,听完李富生的话,我并不难过,我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就算我挂到这里,明天的太阳一样会升起,而且我死了,说不定躲在事件背后的人还会省点心,所以,我不能死,得活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决不能让某些人省心。 李富生跟邝海阁联络了一下,对他交代了些事情,然后,他带着我穿过暗河的断流处,进入地下空腔,我们一路走到了深坑附近,大量的炸药已经被精心布置过了,到了关键时刻,邝海阁会控制爆炸的具体时间。 “跟我来。”李富生带我绕到了深坑靠左侧的位置上,然后指着石壁根部,道:“这里有一个洞,洞口已经修整了一下,钻进去很容易,炸药大部分安装在洞顶,爆炸的时候会受两面石壁的影响,所以爆炸的冲击波会有固定的波及范围,你钻进去之后什么都别管,只管朝里面爬。” “我钻进去之后,诅咒能解除吗?” “没问题,只要爆破方面不出意外,不会影响解除诅咒。” 李富生让我接连试了几次,小洞里面的碎石块都被清理过了,爬起来比较顺利,我知道这关系着生死,所以很卖力气。 “好了,我们等着吧,他们估计快要来了。” 我和李富生就站到了深坑的前边,静静的等着,他站的笔直,身躯如同一块石头一样。我不可能完全镇定自若,心情其实很紧张。我们俩站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连通着暗河断层那一段的通道里,渐渐出现了光线。 走在最前面的,是邝海阁,那些老辈人并没有马上跟着他过来,都派了手下人,可能是想看看这边的具体情况再做决定。这些年轻人显然没有见过这么大而且这么深的地下深坑,站在邝海阁身后都呆住了。 “这边就是这样。”李富生站在原地,冲那些人说道:“回去告诉他们,我跟郑老大的儿子都在这儿,我的耐心有限,只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如果他们还不下来,就顶着诅咒把剩下的那点时间好好安排一下。” 面前的人上下左右又观察了一下,他们还想靠近一些,但被邝海阁阻止了,之后,这些人慢慢的离开通道,回去报信。邝海阁走过来,告诉我们赖叔一直到现在都没露面。 “他现在不来,那就是不会来了,不用等他。” 李富生的话很有效力,过了不到二十分钟,等在上面的那些老辈人一个一个的钻过了暗河断层进入通道,文州聚会时的那些人都到了,还有几个生面孔,最后下来的,是两个俄国人。 “到齐了?”李富生慢慢朝旁边走了几步,道:“很好,没有中诅咒的人就不要凑热闹了,退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支走我们手下的人?”又是那个叫老余的混蛋货率先开口,他在南湾湖被李富生劫持的时候估计吃了不少苦头,所以一开口就针对李富生。 “你手下那几个人,不够看的。”李富生笑了笑,慢慢点了一支烟,道:“我用不着那么做。” 第233章 满堂红(二) 老余一开口,顿时像一根导火索,这些人最关心的是自己的诅咒能否解除,所以接二连三的嚷嚷,情绪很不淡定。尤其是李富生选择了这样一个地方作为碰面的地点,让不少人心里怀疑。 “李富生。”名叫鲁杰的黑屠夫依然是大嗓门,叉着腰道:“过去的恩恩怨怨,今天先放下成吗?老哥几个让劳什子诅咒给弄的半死不活,先把这个事情解决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要些人,要些钱,这都不过分,咱们尽量满足。” 第190节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个双鬓已经微微发白的瘦子哭丧着脸,道:“身上已经开始烂了,脱了衣服就是一股臭味。” 诅咒发作的时间因人而异,这个人可能发作的比较早,现在已经有了先兆,说着他就脱下自己的上衣,果然,脊背上两只眼睛中间的部分已经溃烂了一小片,大概有半个烟盒那么大。鬼影诅咒本来就是个很超常的现象,中诅咒的人身体的溃烂无法用药物治愈,一旦开始溃烂,就会完全烂成一团。 “郑老大今天真的没来吗?”老余望了望我们三个人,冷森森的一笑,道:“这么重要的事,不是他谋划的?把我们都引过来,准备一网打尽?” 话刚一落地,邝海阁就攥紧了拳头,几根指骨骨节咯嘣作响,沉沉的盯着老余。李富生示意他不要冲动,然后转头淡淡看了老余一眼:“你太高看自己了,你算什么东西?郑立夫如果真想杀你,用得着这样?” “你!你又算什么东西!”老余脸上的冷笑不见了,望着李富生的目光阴沉而恶毒。 “不和你计较。”李富生丝毫都不动怒,淡淡一笑,撇开老余不再理会他。 “这个事情确实有点不对路。”有人插嘴道:“你跟郑老大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别的事先撂下不提,郑老大的儿子,怎么会跟你在一块儿?” “还有邝海阁,是郑老大最信任的人,也跟李富生混到一块儿。”另一个人不阴不阳的道:“老邝,你良心过得去吗?” 邝海阁布满疤痕的脸庞微微抽动了一下,拳头攥的非常紧,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妄动,也没有对这些人解释什么。对方明显就是拿脏水朝他身上泼,解释了不会有任何用处。 “郑老大对我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的对不对?”老余道:“别的事可以暂时放放,先把郑老大的儿子救出来。” “这件事跟郑立夫没有关系,带着他儿子,是因为他儿子也中了诅咒,你们可以先闭嘴了。”李富生的淡定和那帮人七嘴八舌煽风点火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丢下这些人,转向两个老毛子:“谁让你们来的?这跟你们有关系吗?”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会谈。”一个淡黄色头发的老毛子撇撇嘴,又摊开双手摇摇头,用一口相当流利的汉语道:“我们有同伴失踪了,根据线索推测,他们的失踪和这里有关,我不干扰你们要做什么,同样,你也不能剥夺我寻找同伴的权力。” “好,好。”李富生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很和善的微笑:“那你们就自便。” “李富生。”鲁杰皱皱眉头,道:“不要再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喊大伙来,大伙来了,你总得给个交代的不是?” “到了现在,你还要什么交代?”老余转头看看自己旁边和身后的人,道:“你们看不出来吗?李富生跟郑老大串通好了,要不是这样,郑老大的儿子怎么可能跟这种人在一起?郑老大嫌我们碍眼,又怕我们把过去的事泄露出去,早就想除掉我们这些人了……” 老余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身旁的邝海阁影子一般的蹿了出去,他在我爸手下那帮人哩,功夫是最好的,至于那个老余,就不提了,除了一张嘴巴能得瑟,跟邝海阁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邝海阁这么一动,老余跑都跑不及,被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邝海阁这样的人我早有领教,他不会轻易动怒,也不会轻易冲动,但如果把他惹急了,他就会来真格的,他揪住老余的一刻,我就知道对方要吃苦头了。 “我忍你很久了。”邝海阁的拳头早已经攥的很紧,揪着老余兜头就是一拳,这一拳力道很大,老余嚎了一声,如果不是衣领子被邝海阁揪住,这一拳足以把他给打的倒飞出去。 邝海阁的速度快的惊人,周围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拳已经砰的砸在老余脸上,老余的头被打的朝后一仰,嘴角鼻子一起朝外冒血。一直到这一拳打完,旁边的人才从惊愕中苏醒过来,七手八脚的劝架,但上来劝架的都在拉偏架。邝海阁可能是记恨老余背后说我爸的坏话,别人拉都拉不开,劝来劝去,几个人翻滚成一团,只能听到砰砰的拳头声和老余接连不断的惨叫。 李富生的表情没有变化,静静的注视着另外几个没有动的人。尽管几个人在拉偏架,但仍然挡不住邝海阁,老余被打的满嘴吐血,最后没办法了,那几个人就死死的拽着邝海阁的胳膊。我有点紧张,把枪握住了,害怕谁在混乱中对邝海阁下黑手。 “都够了!够了!”鲁杰没有参与进来,在旁边劝,这可能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劝架的人,但没人听他的话,两三分钟过去,老余扔在挨揍。鲁杰大概是急了,李富生说他性子直,而且容易冲动,一点都没说错,他看着拦不住,抽手从后腰上拔出一把枪:“我说,够了!” 但这些跟着我爸跑了那么多年的人,没一个是善茬,谁都镇不住,鲁杰握着枪吼了半天,无人理会。李富生也觉得差不多了,刚想开口说话,鲁杰猛然就抬起胳膊,斜着朝上方砰砰开了两枪,可能是想震慑众人。 然而这两枪之后,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深坑上方砰就传来一声震耳的巨响。我的心随着巨响一颤,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个念头,坏了!洞顶提前布置有炸药,李富生自己配置的,安全系数不是太高,在之前谁都想不到鲁杰会突然朝天放枪,两枪过去,显然引爆了一处安放好的炸药。 炸药爆炸,大大小小的石块在一片升腾而起的火光中子弹一般的四处乱飞,尽管我们和洞顶之间有段距离,但两旁的石壁阻挡了爆炸冲击波的四面扩散,全都朝着下方汹涌而来,我跟李富生一下子被掀出去三四米远。正在争斗的邝海阁抽身就跑过来,炸药是他安放的,他心里有数,第一次爆炸很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 “快!”李富生爬起来不顾一切的把我朝石壁根部的那个小洞方向推,炸药的连锁爆炸速度相当快,如果真的全部引爆了,从通道逃走绝对会被炸死。 轰…… 第二声爆炸在头顶出现了,巨大的火团把深坑四周映照的通红一片,根本无法阻挡横飞的碎石,只能凭运气。我下意识就捂住自己的头,幸好我们距离小洞本来就不远,我爬过去之后嗖的就钻了进去,李富生推了邝海阁一把,示意他跟着钻,邝海阁刚刚把头探进来,第三次爆炸响起了,这次爆炸的位置在洞顶右侧,火团暴起之后,李富生的后背像是被横飞来的石头或是其它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前扑一般的被掀飞了,落地之后噗的就喷出一大口血。 邝海阁一咬牙,转身钻出去,把李富生硬拖了进来,我也跟着帮忙,在前头拽着李富生的胳膊。他被突如其来的一击彻底打的昏迷,鼻子和嘴巴里的鲜血不断的涌动,我一下子就慌了,心急火燎的想把他尽力朝小洞的深处拉。 李富生昏迷着,眼睛也紧紧的闭上,洞里凹凸不平,拽着他朝里面拼命爬的时候,他的身体来回颠簸,他可能完全没有意识了,像是喘气般的轻轻咳嗽了两下,就这么两下,他嘴里的血就和没关严的水龙头一样,突突的朝外喷。 “醒醒!醒醒!”我慌乱不堪,我知道他是不怕死的,不管死多少次都可以重新活过来,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他和别的所有正常人一样,只有一次生命,一旦失去了就不会再有。我一手拽他,一手使劲拍他的脸。爬了一段之后,邝海阁没有跟来,要留在小洞前半截防备可能找到这里的人,我独自把李富生拽到了小洞的最深处,大概有十来米,再朝前就是二三十厘米宽的缝隙,钻不过去了。 “李富生!李富生!醒醒!”我手忙脚乱,身上的包里虽然有急救的药包,但我没有遇到过这种严重的内伤,不知道该怎么急救,我把他平放下来,翻开他的眼皮,又摸他的脉搏,他的脉搏跳动的非常微弱,我真怕他会就这样死去。看着他嘴里和鼻子里不断流出的血,我赶紧用纱布卷起来,帮他清理鼻孔嘴巴里的淤血,淤血一旦凝固堵住呼吸道就麻烦了。 第234章 满堂红(三) 我很害怕李富生就这么死去,不仅仅因为怕他死了之后会耽误解除诅咒,更重要的是,这些天来的相处,让我无形中觉得他好像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我没有朋友,可能李富生也不算是个朋友,但我不愿意看着他死。 “怎么办!怎么办!”我低声对前面的邝海阁招呼道:“他一直在吐血!” 外面的爆炸又持续了一次,估计人全都乱套了,除了当场被砸死的,剩下的已经溃不成军,邝海阁抽身爬了过来,李富生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我们两个脱掉他的上衣后,就在后背上看到拳头那么大一块淤痕。 “没有外伤,我怕伤到的是肺。”邝海阁检查了李富生的情况,道:“内伤的话,很麻烦,我们没法弄。” “那想办法把他抬出去,背下山,去医院。”我不假思索的就说了一句,但是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在这个时候想把李富生给带出去,有多么困难。那些老辈人的生死还不得而知,然而就凭他们手下那些守在外面的人,就把我们给堵死了。 但,我的态度是坚决的,我要救他。这次的情况有点突然,我不知道李富生来不来得及留下年轮石,他或许死了还能从黑洞再走出来,可是年轮石只要出现任何问题,这段记忆就断层了,李富生会记不得我这个人。 “听我说。”邝海阁没有马上表态,只是望了望李富生,又抬头看着我,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样解除诅咒,过程是很繁琐,但并非没有可能,所以……你知道,这个人其实很危险。” 邝海阁的话虽然没说透,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想管李富生,甚至隐隐盼望李富生能死在这儿。因为过去的李富生给邝海阁留下的印象不好,他认为这是个阴险而且毒辣的人。我不能指责邝海阁错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完全是为了我的安全在考虑,到目前为止,我和邝海阁都说不清楚李富生的真正动机。 该怎么办?我产生了一点犹豫,低头一看李富生,他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嘴里又突突的冒出一股鲜血。 “不行。”我摇摇头,道:“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要带他走。” 这是我的心里话,并非冲动或者做作,因为我能感觉得出,这个李富生比前面几个李富生都要可爱,都要有人情味,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但他前前后后忙碌着,一直在为解除诅咒而奔波,我不能丢下他。 邝海阁没有争辩,也没有再阻拦我,只是点了点头,可能跟着我爸的那些年里,他已经学会了也习惯了服从,只要是我爸交代的事,无论任何事,他都会无条件的去做。我爸不在了,他又转而服从我的安排。 外面的爆炸声停止了,很幸运,有一部分炸药没有爆炸,但是邝海阁抽身回去想看看情况的时候,我们就听到了比爆炸声更让人心悸的一声轰鸣,隆隆作响,像是空洞的地下猛然暴起一阵炸雷。隆隆声响起之后,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声响,好像有很巨大的石块沿着深坑掉了下去。 这些声响持续了一段时间,外面骤然间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偶尔可以听到某个角落里传出低微的呻吟声。邝海阁慢慢的爬出去看了下,回来的时候脸色就有点发白。 “坏了。”他指了指外面,道:“洞顶被炸塌了很大一块,但爆破是突然发生的,而且顺序出现了问题,炸掉的石块体积不够,全都落到深坑里面去了。” “解除诅咒失败了?” “如果按李富生说的,大概是。”邝海阁低低道:“失败了。” 我愣了一下,前后忙碌了这么长时间,准备工作耗费了我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就因为一个意外的插曲,这一切都被彻底的粉碎,洞顶被炸塌了一大片,整体构造遭到破坏,以后能不能重新布置炸药,已经是个未知数。 第191节 这意味着,刚刚看到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 “这……没什么。”我只愣了一下,就安静下来,很奇怪,相当的安静,可能是看到已经昏迷不醒的李富生,我知道现在必须镇定,解除诅咒失败了,以后还可以找机会重新来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安全的脱身,离开这里:“先想办法出去。” “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会给你个交代。”邝海阁咬了咬牙,看得出他非常懊恼而且后悔,如果不是出手教训老余,这些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 “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只要能离开这儿,一切都能重新开始。”我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表示把这件事翻过去不提了。邝海阁这样的人驾驭起来比较麻烦,我爸过去对他不可能一直在用强压手段,想让他卖命,必须先把自己的心敞开给他看。 邝海阁转身慢慢朝外面爬,我艰难的拖着李富生,刚刚爬了两下,他咳嗽了几声,当我低头去看他的时候,看到他一直紧闭着的眼睛,仿佛睁开了,尽管只是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但我能看见他的目光。我赶紧拍拍他,在他耳边道:“没事的,现在我们出去,找个地方给你治治,三五天就会好。” 他可能说不出话,只是无力的勉强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着我。他的目光笼罩着一片被死亡气息所染透了的死灰色,那种目光让我非常不安,我怕下一秒钟,他的瞳孔就会扩散。 接着,他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我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说,我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浪费太多的精力,但他很坚持,我就趴下去,把耳朵凑近。他的喉咙里全是血,嘴唇吃力的开合,最开始的时候,我只听到了一阵呼哧呼哧的肺音,又仔细的听了听,他确实是在说话,不过说的很含糊。 不过,我想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 “你一直很镇定的,包括现在。镇定点,别忘了,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畏惧死亡的人。” “没用了。”他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用那种含糊不清的语气慢慢对我道:“我会是最后一个李富生。” “你说什么?”我微微吃了一惊:“什么最后一个?” “以后不会再有李富生了。”他布满死灰色的目光中突然就像是明亮了一些,他的脸上全都是血,但还是用尽全力挤出一丝几乎分辨不出来的笑容:“我是最后一个,如果我死了,那就是彻底的死了。任何一个黑洞里,都不会再走出李富生……” “你在胡说什么。”我也跟着他勉强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在开玩笑的对不对,有时候你也会诙谐一下的对不对……” 我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凉了一大截,以李富生的为人,他不可能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对我再撒谎,那完全没有必要。我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很有可能以后不会再有李富生了。或许是李富生自己安排的,或许是黑洞深处出现了什么他也控制和逆改不了的局面。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让他死了。 “如果我死去,就让我死去吧。”李富生颤抖的手指停了下来,目光中仅存的一点点光亮也消失了,他的眼睛仍然眯着一条缝,看着我道:“我死去,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终结,你努力活着……” 话还没说完,他就说不下去了,眼睛那道缝隙也完全闭上,我顿时心慌,邝海阁回头看了看,又摸摸李富生的脉搏和心脏,道:“还没死。” “快一点!快一点!”我加快了速度,全力拖着李富生朝外面爬。 深坑附近的空间完全安静了,留下的是尸体,没死的人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我觉得不能朝暗河断层的出口走,那些人的手下都守在外面,邝海阁对付不了。但我不知道通道的另一端通往哪里,现在只能强撑着拼一拼了。我帮忙把李富生放到邝海阁背上,然后紧贴着石壁绕过深坑,朝通道的另一端跑去,邝海阁走前面,我拿着枪断后,刚走了几步,从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石里面传出了很轻的呻吟声。 紧接着,一个人费力的从碎石里朝外爬,他满脸都是血,但我还是一眼分辨出,那是老余。 “你……”老余看到我和邝海阁,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伸出手指指着我:“你……” “去你妈的!你什么你!”我看见他就有杀人的冲动,这个人的嘴巴太他娘的贱了。我二话不说,走过去一把把给他硬拽了出来,劈头盖脸一阵猛捶。最后我攥紧拳头,一拳砸在他鼻梁子上,老余本来就有伤,这一拳带着我心里的愤恨和怒火,立即把他砸的昏了过去,不知死活。 “走。”我噗的吐了口唾沫,推着邝海阁。我们两个绕过深坑,朝前面漆黑的通道跑过去。 第235章 另一种重逢 通道的另一端不可能有人,完全是安全的。邝海阁的身体很好,尽管已经有了岁数,但背着李富生健步如飞。之前的那一连串的爆炸,把暗河边的人也吓住了,没人敢下来,所以我们毫无阻滞的一口气就跑出去差不多四五百米,这时候,笔直的通道朝右边拐了个弯,拐弯之后又走了不到三十米,我看到了出口。 出口已经离开了暗河,是在地下空间的北面,这有点麻烦,如果我们想从地下的入口出去,就必须重新渡过暗河。 “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出口了?”邝海阁左右看了看,问道。 “我不知道。”我感觉形势太不乐观,肯定没时间去找别的出口,想出去,就得走原来的老路,那边还有不少人,如果只有我和邝海阁两个,说不准会有希望,但背着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李富生,就难说了。 “我们是不是先过暗河,刚才的爆炸会造成他们的混乱,不明情况下再打起来也说不一定,见机行事。” “好。”我点点头,和邝海阁背着李富生朝回走,走到暗河边上,我们两个一起下水,安全的把李富生带到了对岸。一百多米外的入口那边,凌乱的晃着很多光柱,我们就不敢硬着头皮朝前冲了。 “你能不能背动他?”邝海阁回头问我:“如果能背动,你先背着,我到前面摸摸情况。” “没问题。”我接过李富生,他不算重,但也有一百来斤,对我这种体力欠缺的人来说,是个很沉重的负担,但咬着牙也得挺下来。邝海阁一溜小跑去开路,我保持一定距离,带着李富生在后面跟上,这样慢慢走了大概有二十米左右,前面的邝海阁突然甩掉了手里的手电,我心里一惊,随即就弯腰蹲下,把李富生先放到了地上。 很快我就看清楚了,邝海阁遭到了伏击,有两个人缠上了他。从那两个人的体型和相貌上看,是两个老毛子,而且身手很不错,邝海阁不至于让他们制服,但暂时也脱不开身。 我手里有枪,在紧张的谋划着该怎么帮邝海阁,但三个人斗成一团,我很难插上手。就这么看了三分钟,我还是没想出什么稳妥的办法。这时候,我心头升腾起一阵很不妙的预感,不过还没等转身,后面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双手,一下子勒住了我的脖子,这个人经验非常丰富,制住我之后很快腾出一只手,在我身上搜了一遍,然后夺走了我手里的枪。 我来不及说话,甚至都没看到对方是谁。不过对方显然不是一个人,他搜身之后立即拖着我朝旁边走,微微的光线亮起来,又有其他人架起了李富生。我一直被拖到了几块很高的石头后面,勒住我的人才松了手。 光线亮了,我大口喘气,回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笑眯眯的望着我。 “艾国宝?”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但混沌了那么半秒钟,立即想到,他是赖叔的人,赖叔本人没来,不过肯定派人来了。 “很久没见了,你比过去壮实了很多。”艾国宝还是那副迷迷糊糊的笑模样,但此时此刻,他却变成了我最大的敌人。 紧接着,我看到了那个架着李富生的人是庞斌,看上去有点阴森森的。他很少说话,把李富生丢下之后就不管了,站到旁边望着我。这是一对老搭档了,可能跟了赖叔很久,比较受信任。 随即,第三个人慢慢从大石头后面走到了我的视线中,看到他的时候,我心里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晓宁还是以前的样子,带着男人身上不该有的柔美,光线映照出他那张白皙的脸。他看着我,像是想打个招呼,但最后,所有想说的话变成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在晓宁出现之后,那边传来一声雄浑的吼叫,应该是一个老毛子受伤了,我赶紧就想露头去看,不过被艾国宝一把拉住。 “别看了,他被缠的死死的。”艾国宝笑着道:“这黑灯瞎火的,能在这里又碰见你,缘分。” “好了。”晓宁摆摆手,示意艾国宝别再贫嘴,接着,他又朝我看了看,道:“先走吧,那边有点乱,我们呆一下,找机会出去。” “晓宁……”我也看着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当初金瓶梅告诉我在我离开之后,晓宁赖在长沙不肯走,死活要等我回来时,我着实感动了好久,但现在看起来,当时的那种感动是多么无稽和可笑。 我和他,已经是敌人了。 “你原来,扮演的是这样的角色……”我揉了揉眼睛,道:“先不说这些了,有没有药,治治他。” 李富生的状态很不好,一直受颠簸,伤势得不到控制和缓解。艾国宝朝他看了一眼,道:“什么伤?” “后背被砸了一下,估计是内伤。”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意气用事,首先要保证李富生活下来,然后再谋划其它。所以我不理会艾国宝的态度,如实的跟他讲了李富生受的伤。 “内伤不好弄的……” “走吧。”晓宁又拦住艾国宝,道:“安顿下来给他治。” 第192节 “好。”艾国宝把李富生拖起来,扔到庞斌背上,道:“带你去见个人,老板没有来,他才是这次的正主。” 他们带着我又朝右边走了一段,那里可能是暗河过去的一段故道,已经干涸了。走到故道边上的时候,前面有光线连着闪动了三下。艾国宝小声的对那边道:“自己人。” 当我被带到了光线闪动的地方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朴正南,他换了一套探险时所穿的冲锋衣,身后站着两个手下。 这就是艾国宝说的正主?我不知道赖叔和朴正南之间有什么瓜葛,但至少这一次,他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如果真这样想的话,那么老毛子很可能也是赖叔引过来的。想到这儿,我斜眼看了看晓宁,他一言不发,只是在回避我的目光。 “郑先生。”朴正南一步就走了过来,神色非常诚恳,好像已经把在南湾湖发生的冲突完全忘记了,他抓着我的胳膊,急切的道:“请答应我们的合作要求吧,时间已经很紧迫了,如果拖下去……” 他这种焦急不是伪装出来的,这时候已经接近了十月份,半岛上的胖子状况跟李富生一样糟糕,先进的医疗条件也不能挽回他的生命。所以担负着这个任务的朴正南也等于被逼上了绝路,如果他完不成任务,在那种国家的政治背景下,可以想象到他的下场。 我想了想,朴正南应该知道李富生的长相,李富生现在趴在庞斌的背上,朴正南可能一时半会看不到,但如果他真是这次的正主,迟早都会发现。所以我不打算隐瞒了,现在一切都要以保住李富生的性命为主,所以我略略思考了一下,道:“你想要找的人,就在这儿。” 朴正南是个聪明人,听了我的话之后先是一愣,随即就把目光投到了庞斌身上。他走过去慢慢看了看庞斌背后的李富生,突然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回头对我道:“他怎么了!” “背后遭到重击,可能是内伤。” “救他!快!快!”朴正南一连串的呼喝,他的两个手下飞快的跑过来,接过李富生,进行必要的急救,不过这种条件下,什么样的治疗都不彻底,只是为了应急。 “外面的情况很乱,我们要马上离开,你的人得全力配合我们,闯出一条路。”晓宁先对朴正南说了几句,然后转头对庞斌和艾国宝道:“你们背着这个人,跟在我们后面。” “不不不!!!”朴正南一直趴在地上观察着李富生的情况,听了晓宁的话之后马上抬头道:“安全第一,一定要保证他的绝对安全,我的人会全力配合,暂时把李先生留在这儿,等逃生通道被彻底打通后,再带他离开。” “好。”晓宁没有反对,接着做了一些布置,庞斌和艾国宝配合了很久,应变能力非常强,他们留下来守着李富生。 晓宁走到我面前,还是没说什么话,但他的目光里,好像一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愧疚。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膀,道:“留在这儿,等离开这里之后,我们谈谈。” “李先生,会好的,坚持住,坚持住!”朴正南也不管李富生能不能听得见,跪在地上不断的给他加油打气。 朴正南去集合他的人,晓宁也要联络其他手下,他们随即就离开了。我听不到邝海阁那边的动静,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但这时候的距离已经很远,艾国宝把我盯的很紧,我不能来回走动着乱看。 朴正南和晓宁离开了十几分钟,远处就猛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密集的如同雨点。可能是为了打开逃生的安全通道,已经展开了混战。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庞斌左右扫视了一眼,抬头指着我,对艾国宝道:“放了他吧。” 第236章 峰回路转 庞斌的话说的清清楚楚,尽管他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表情,但我还是听到了。我压根就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且可能是之前被人欺骗的次数太多,听到这些,我就开始怀疑,怀疑是不是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 “兄弟,你在开玩笑吧。”艾国宝笑着看看我,对庞斌道:“风险太大了。” “这次回去,上面发下来的钱,都是你的。”庞斌可能天生就是那种阴沉沉的模样,跟艾国宝商量。估计他们出来执行赖叔交代的任务会有丰厚的奖励,现在我爸那些产业都由赖叔掌控着,资金很雄厚。 “这次真不是钱的问题了。”艾国宝朝庞斌这里挤了挤,蹲下来道:“放了他,他也逃不出去,最后还是得抓瞎。再说了,这个人你敢放吗?被老板知道是我们搞鬼,他会要我们的命。” “这里很乱,人弄丢了,我们可以找借口。”庞斌低着头,沉沉的道:“你说个数,我赚钱给你。” “兄弟,别为难我了,这次真不行。”艾国宝拍拍他,道:“你在做什么,你心里要有数,这是要命的事,老板是精明人,我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了,收敛一点吧,这件事真没得商量。” 庞斌不再说话了,艾国宝虽然一副和善面孔,但他说没商量就是真的没商量。庞斌看看我,又低下头。我在想,这个人怎么会突然要放我走? 就在我思考的同时,邝海阁当初脱困时的经历顿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他说过是两个人把他给救出来,最终才勉强捡回一条命,其中一个显得有点阴沉沉的,这个特征跟庞斌很相像。再想一下,那时候的西海河,闲杂队伍已经被清理掉了,因为金瓶梅背后有人罩着,所以赖叔不敢拿他怎么样,除此之外,只有赖叔的人能比较自由的出入西海河,这样一分析,当时救了邝海阁的,很可能是这两个人。 远处的枪声没有停止,朴正南那票人为了让李富生安全的离开,肯定会拼命。庞斌不说话了,艾国宝也闭上嘴,不时的朝远处观望一下,这个人和我在三台河子一起相处的艾国宝完全不一样了。 我想起了金瓶梅跟我说过的那句话,人有两张脸,如果他不想暴露的时候,你永远都看不到他背后的那张脸是什么样子的。 “那些棒子如果肯拼命的话,估计闯出去没有什么问题。”艾国宝边看着那边,头也不回的对庞斌道:“其余的人大概就是为了保命才巴巴的赶过来的,他们不想死,不敢拼……” 艾国宝正说的有劲,冷不防嘴巴突然就被捂住了,我看到庞斌站在他身后,另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插到了艾国宝的后腰上。这又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庞斌肯定是要直接弄死艾国宝的,所以下手一点余地都没留,一刀子过去接着又是一刀,艾国宝被捂着嘴巴,任何声音都没发出,半分钟之后就软塌塌的倒了下来。 “你快走。”庞斌拔出匕首,麻利的擦掉上面的血迹,又弯腰拖着艾国宝的尸体,把他丢到旁边的暗河故道里,转头对我道:“快点!” “你是谁?”我不由自主的就问了一句,确实太出乎我的意料,我想不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来救我。 “现在来不及说了。”庞斌简单给我收拾了一点东西,塞到我手里,望着我,道:“如果你能联络上你爸爸,代我转告他一声,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背叛他。” 确实没有时间再多说什么了,说实话,庞斌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可能之前我没有相关的阅历和经验,初次见到陌生人,总是以貌取人,所以才会觉得一脸和善的艾国宝是个好伙计,但我的判断错误的厉害。不用多说,庞斌肯定是我爸在很早之前就安排到赖叔身边的人,非常隐秘,否则赖叔掌权之后会把他揪出来。 “你怎么办?”我随手把东西挂在胸前,然后弯腰看看李富生,他仍然昏迷不醒,不过被朴正南的人急救了一下,情况稍微好转,嘴巴和鼻子里的血流的非常少。 “你走就是了,不用管我,现在不适合冲出去,你要找地方藏起来,这里这么大,那些人搜不过来的。” “好,先这样。”我知道现在要果断一点,所以把想问的话都压在心里,搭着李富生的一条胳膊,对庞斌道:“帮个忙。” “你不能带他。”庞斌立即拦住我:“带着他绝对逃不出去。” “我必须带着他,这个你也不用管。”我不顾庞斌的阻拦,硬生生把李富生给背了起来,庞斌阻拦不住,转而就开始帮忙。 “我带你走一段,只能走一段了。”庞斌回头朝远处看了看,很黑,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只能瞄见枪口喷出的火光,还有偶尔闪过的光线,他带着我重新走向了暗河,我心里在苦笑,好容易跟邝海阁配合着把李富生给弄了过来,现在又要回去。 “赖……赖卫国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心里觉得苦,对赖叔的愤恨就越发的严重起来,我一直不想惹事,但赖叔接二连三这样,把我弄急了,我甚至已经产生了不会放过他的念头。 “我不知道,分派任务的时候都是电话联系。”庞斌一边走一边道:“其实和他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艾国宝是不是死了?赖叔很精明,你或许能找借口骗过晓宁,但可能骗不过赖叔。” 庞斌没有马上回答,带着我不停的走,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到了赖卫国那里,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十年了,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你爸爸只交给我这一个任务,我得好好的把它完成,仅此而已。” 我没再多问什么,因为庞斌已经给了我完美的答案。我觉得我爸可能真的错了,尤其是留在果园子里的那张纸条,这个世界,也许不像他想的那样没有绝对可以信赖的人。 庞斌带着我走到了暗河边,道:“过了暗河,对面的地形估计很复杂,也很深,你找地方藏好。” 这时候,暗河的左侧猛然就闪过一道很微弱的光线,光线立即被我和庞斌同时察觉了,但我背上背着李富生,根本逃不掉。随即,我看到了几个人慢慢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小地痞。他依然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痞笑,身后的几个人都举着枪,对准了我和庞斌。 我感到很疑惑,被艾国宝发现,可能完全是巧合,但现在的局势这么乱,我跟庞斌又非常小心,小地痞怎么能准确的找到我们?不过没办法问,对方已经逼到了眼前。 “看看,我说话是绝对算数的,说了事情结束之后就找你,不会食言。”小地痞走到我面前,他身后有人接过李富生,我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但心理压力暴增。 第193节 被几支枪逼着,而且还有我在场,庞斌连拼的机会都没有,被对方架住了。小地痞不关心他是谁,甚至连问都没问,直接给手下人打了个手势。这是个很要命的手势,我看到一个人在庞斌背后掏出了刀子,只要顺着他的脖子一抹,庞斌就会挂掉。 “别!”我马上喊了一声,对小地痞道:“不要杀他!” 随着我这一声,小地痞又打了个手势,锋利的刀子堪堪停在了庞斌的颈动脉旁。小地痞冲我撇撇嘴,道:“婆婆妈妈的其实很不好,如果是我,该硬的时候坚决不会手软,但是这次卖你个面子,记得,你欠我个人情。” 我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就听到庞斌一声闷哼,他身后的人调转刀子,用刀柄狠狠砸到他的后脑上,一下就把他砸昏过去,昏迷之后的庞斌被人随手丢掉了一旁。小地痞又跑过来搂着我道:“咱们走吧,这里很危险,我得安全的把你带出去。” “真有本事。”我咬着牙冷笑道:“王炳文呢?他怎么不敢来?是被吓尿了?” “错错错。”小地痞冲我晃了晃手指头:“他在对付邝海阁,邝海阁也有麻烦,几个老毛子把他缠住了,不过这会儿应该没事了吧。” 文哥这次带来的人很多,小地痞带着我调转方向,一路上时不时就用对讲机跟其他人联络一下,远处的枪声变的稀稀拉拉,他观察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带我出去,而是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伙计跑到小地痞耳边耳语了两句,他转身就拍拍我,道:“走吧,现在大概安全了一点。” 几个伙计开路,在前面匆忙的走着,我们跟在后面,小地痞的人可能觉得情况已经比较稳定,没有什么大的风险,但是我们走了大概有三四十米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暴起一片枪声。这里到处都是石头,枪声之后,流弹声拖着特有的尾音在空间里呼啸,尽管听到枪声的时候我已经就地趴下了,然而猛然就觉得左胳膊凉飕飕的,仿佛被一颗流弹打中了,鲜血顿时狂飙出来。 第237章 逃出 皮肉被子弹穿透的滋味很不好,我忍不住就叫了一声,小地痞爬到我身边,我们迅速就地转移到旁边,用地势作为掩体。小地痞叫人拿来了药包,麻利的帮我检查包扎,他一边包着一边对我道:“不要紧,别紧张,没伤到骨头,只破了层皮。” “真没想到,我表皮里的血管会这么发达。”我喘了口气,半件衣服已经全都沾上了血:“破了层皮就流这么多血。” “反正是不碍事的。”小地痞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随即,他就脸朝手下的伙计,恶狠狠的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这边已经没事了!” “刚才收到消息……确实是这么说的……”那个伙计被小地痞呵斥,脸都绿了。 “妈的,幸亏没伤到要害,要不然我点你天灯。”小地痞又吓了吓那伙计,从掩体后面朝外看。刚才响起的一片枪声很突然,但消失的也很快,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可能是一方偷袭,然后迅速被打压了下去。 我看了看李富生,他被人平放到了地上,我也看不出他的情况是好转了一点,还是更加恶化,反正人还是昏迷着。我检查了一下他的心跳和脉搏,不得不说,这家伙不愧是“死”过很多次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还顽强的跟死神斗争着,他的心跳虽然微弱,但好像一时半会还没有吹灯拔蜡的迹象。 但是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推测,这个李富生,真的会是最后一个李富生吗?如果他死了,轮回了上千年的“这个人”,就算彻底的灰飞烟灭?这是为什么?是他自愿?或是迫不得已有难言的苦衷?我满脑子都是疑问,却得不到解答。 虽然周围很黑,但还是可以看到不断有人朝入口那边突围,估计很多人都已经顺着入口回到地面,之前判断的不错,这帮人是为了保命才赶过来,所以不到逼的实在没办法,他们不会轻易的和谁玩命,地面上或许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均势,相互忌讳,相互牵制。 “只要我们能冲出入口,马上就会安全很多。”小地痞看了看表,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外面漆黑一片,等冲出去之后,你什么都别管,只管朝右边跑。” “那肯定不行。”我马上摇头,我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因为以前来过石堰川,而且呆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入口附近的情况,我很熟悉,入口的右边大概十几二十米外就是一道隆起的隔断,根本翻不过去。 “肯定能行,相信我吧。”小地痞胸有成竹,我突然想到,他很可能是文哥的人,文哥的队伍在当初我离开之后,估计又在石堰川呆了很久,他们应该是对这里最了解的一帮人了,小地痞既然让我朝右跑,那就有他的道理。 “确实可以的。”一个伙计插嘴道:“右边的隔断底部,有一条暗道,冲出去之后我们速度会快一些,把暗道的入口弄开,顺着地下的暗道离开,地面上的人察觉不出来。” “我靠!”小地痞直接在那伙计头上敲了一下:“你把我该说的话都给说完了,接下来我他妈该说点什么?” 小地痞又做了一点补充,那其实不应该算是暗道,原来很可能也是地下空间的一部分,但在地质运动中被隔断了。他这么一说,我更加确信这货是文哥的人,除了文哥,其余的队伍不可能把这里的地形勘察到这个地步,连李富生和邝海阁之前都没发现什么暗道。 又过了一会儿,伙计的对讲机传来信号,小地痞站起身,道:“这次都别再出什么麻烦了,一口气冲出去!” 这一次,我们逃脱的很顺利,如我想象的一样,入口之外的地面上,那么多人达成了默契,都各自散开,守住自己落脚的地方,不跟外人发生冲突,到处都是闪动的光线,离开入口时没有遭到狙击。小地痞的人冲出来之后就借着地势朝右边猛跑,他们过去了大概几分钟,小地痞带着我们也跟了过去,暗道的入口已经被弄开了,黑乎乎的如同一个井口,我们接二连三的跳进去,刚刚跳进去,就听到从大概三四百米外的地方,传来了枪声。 “别管,走。”小地痞推了我一把,地下的空间很宽敞,但地面有点崎岖,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后面有伙计追上了我们。 “大致都安全了。”伙计擦了把汗,道:“除了那帮棒子跟疯了一样到处乱窜。” “让他们折腾去吧,跟咱们没关系了。”小地痞轻松的吹了声口哨,看着我笑了笑。我知道那伙计说的棒子肯定是朴正南那些人,毫无疑问的,朴正南估计是来到石堰川这些人里面唯一敢于拼命的,拼死也想给他们的“太阳”带回好消息。 暗道的出口已经在一华里之外了,被石头堵着,伙计们弄开石块,我们跑出去之后接着还朝右跑,这样的话肯定会多跑路,但也避开了下山要经过的山路,不会跟其他团伙的人遭遇。大概又跑了一华里左右,有人迎了上来,是小地痞那边的人,七手八脚的接过李富生,让抬他的人休息一下。人多了,又远离危险区,我终于放心的吸了口新鲜空气。但一想到这些人可能是文哥的人,我就头疼的要死,我跟李富生都埋汰过玉姨,这次有落到她手里,很难保证不会受皮肉之苦。 但是,这种忐忑中好像又隐隐的有点期待,或许是觉得可以看到陈雨?我没再想下去。 这帮人带着我们走到了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林子旁,我预料的没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块石头上的文哥。而且第二眼扫过去的时候,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因为在人群后面,我看见了陈雨,更重要的是,我还看到了被紧紧绑着的邝海阁。 “还好,她没死……”我心里一直隐隐吊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我没多看陈雨,此时此刻,我不愿让她的木管再乱我的心神,所以我直接跑到了邝海阁身边。 邝海阁被绑着,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残留的血迹,不过文哥算是还有一点点人道,已经帮邝海阁包扎过了。但是我发现邝海阁的右腿好像打了简易夹板,被绷带一层一层的缠着,这应该是伤到了骨头。 “怎么样?”我蹲到邝海阁身旁,我感觉之前对邝海阁存留的那些怀疑都渐渐消散了。 “还好。”邝海阁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宽慰和喜悦,可能是庆幸我安然脱险。 “咱们都很好,起码活下来了不是吗?”文哥挪了挪位置,面朝我们两个,道:“跟老邝算是久别之后重逢,有日子没见了,身子骨还是那么扎实……”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指了指李富生,道:“先找人看看他的伤势。”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文哥摸了摸头顶稀疏的几根头发,无奈的看看我,对他身边的一个人歪了歪头,道:“看看去。” 李富生至少现在还活着,而且我们算是片面脱险了,所以我重新看到了希望,休息了不到几分钟,我就催促着文哥带人下山,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医院。 一路上我找不到机会跟邝海阁单独说话,倒是文哥想跟我先简单谈谈,我没有谈话的兴趣,胳膊上的伤一直在发痛,尤其是在看到队伍中的陈雨时,心里就莫名其妙的烦躁。 “玉老太呢?她没来吗?” “我说,你能不能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保留一点最起码的尊重。”文哥皱着眉头,道:“从开始到现在,我可以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想要伤害你,包括这一次,我们把老本都给带过来了……” “好了好了。”我摆摆手:“照顾好李富生,剩下的事以后慢慢说吧。” 我们是从另一条路下山的,中间没有遇到任何情况,李富生和邝海阁的伤势都比较严重,无法马上就带到玉姨的老窝去,必须得先找正规医院治疗一下,不过文哥肯定不会把治疗时间拖的太久,一旦伤势有所好转,他就会带我们走,然后到自己的地盘再送医院去。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估计也是我们唯一可以找到脱身机会的时间,然而我估摸着,应该很难,难道没有任何可能。所以想了一会儿,我就放弃了自己的念头,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文哥他们有几辆车,只要我们坐上车,速度就会快起来,所以把休息的时间完全取消了,那么多人轮流抬着李富生,文哥也知道李富生的重要,时不时就亲自看看。我们终于走到了有手机信号的地方,马上打电话给司机,让他们开车过来。 “文哥!”这时候,抬着李富生的那几个人突然就把他放了下来,转头对文哥叫道:“这人估计要挂!” 第238章 和小地痞的对话 听了伙计的这句话,我心里猛的一紧,匆忙就跑过去,文哥也焦急不堪,跟着过来。李富生的脸像扑了一层粉,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心跳和脉搏微弱到几乎摸不到了,就算现在坐上车,等找到医院还需要时间,没有完善的医疗设备,他很可能撑不下去了。 “给我救活!”文哥当时就急了,他根本不知道李富生是从黑洞里出来的隐情,一旦这个李富生死掉,他就束手无策,无法再去主动寻找:“你挂了他都不能挂!” 第194节 伙计很为难,有人拿了强心针给李富生打,一针打完,我赶紧拉住李富生的手,他的手像冰块一样,很凉。那几个人在文哥的呵斥下,马上又抬起李富生,我就抓着他的手跟着一起跑。 骤然间,我好像觉得李富生的手指轻轻捏了我的手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奔跑中颠簸导致的错觉,但转头看向他时,他还是紧闭着眼睛。 但我没有时间再想那么多了,车子很快开了过来,李富生被放在后座上,初开始的时候颠簸的很厉害,我看见他嘴角又开始渗血,等开到路上之后才算好了一些。在那段时间里,李富生好像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被一群人所关注。 我们来不及赶到大医院去,只找到一个县级医院,急急忙忙就把人给送了进去。送他进去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生命特征,只在心里祈祷着,一切会好,会好起来。接着,邝海阁也被送了进去,小地痞跟文哥说了我胳膊上的伤,文哥想了想,道:“已经到医院了,缝针吧。” 小地痞带着我去缝针,文哥本人则跑到医院的办公楼去找院长拉关系,就算他再心急,就算李富生真能被救过来,至少也要在医院里呆几天,我们这些人的情况跟普通病人不一样,会引人注意,没准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文哥想提前把关系铺好,堵住医院的嘴。 我的伤确实不碍事,皮肉的贯通伤,两边缝针,缝针结束后,我们坐在车子里等,文哥在办公楼那边呆了半个小时,这个人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等他出来的时候,医院的院长竟然亲自送到楼下,说明医院这边已经被摆平了。 “累啊。”文哥拉开车门钻了进来,一坐下就长叹了口气,摸着头顶的头发,回头对小地痞道:“人不要全都呆在医院,影响不好,不过这里不能放松,病房里外全要布上人,二十四小时看着,剩下的,到外面先找地方住下吧。” 说完这些,文哥拉车门要走,我一把从后面伸手拽着他,道:“我问一下,陈雨……” 文哥回头看了看我,拍拍我的胳膊,道:“她不会有事。” 文哥这次带来的人确实很多,医院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分开住到县城的宾馆里。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安排的,在进宾馆的时候,我看到了陈雨,她好像还没有从之前那一枪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眼睛不如过去那样机灵,脸色也有点发白。我们在宾馆的大厅里对视了一会儿,她的嘴角动了动,接着就习惯性的咬着嘴唇。 她脸上的淤青还在,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跟她说句话,但想想又忍住了,即便这时候走到她面前,我也开不了口,可是,我的心里还是疼着的。 我跟小地痞住一个房间,他可能知道我不会丢下李富生还有邝海阁自己逃走,所以进门之后很放心的去冲了澡。我就在床边坐着,不停的抽烟,他穿好衣服,坐到我对面,看着我沉闷的样子,突然就笑了笑,对我道:“你想见她?” “嗯?”我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他说的是陈雨,我不清楚小地痞安的什么心,但我的表情已经出卖了我心里的想法。 “这个事情算是结束了,我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总会犯错误的。”小地痞用毛巾慢慢擦着头发,道:“大家都不是计较的人,过去就过去,没什么大不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不死,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你想见她,就见见。” 小地痞也不问我的意见,起身打了个电话。陈雨应该就在旁边的屋子,两分钟后,她被人带过来了。小地痞让她进屋,然后对后面的伙计道:“两天没好好吃饭了,出去带几个硬菜回来,再带瓶酒。” 那伙计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小地痞关上房门钻进卫生间。陈雨呆呆的站在那儿,在这个时候如此之近的望着她,我突然想把心里的一切包袱都放下,不想再有任何隐晦和掩饰,我想亲口对她说:我喜欢你,也在乎你。 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是不合适的,我能做的,就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我站起来走向她,慢慢伸出手,当我的手指碰到她的指尖时,她心里压抑的很深的情绪骤然就爆发了,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别哭。”我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不傻,我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都被小地痞暗中看在眼里,这会让他更加意识到,我不能彻底的割舍或者说忘掉陈雨,这会是他手里一张对付我的王牌,也会是我的软肋。 但是我能怎么样?就这样面对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而硬起心肠不管?我做不到。 陈雨紧紧抓着我的手,她在极力的压抑自己的哭声,她使劲咬着嘴唇,眼泪滚落的擦都擦不干。我的心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的刺了一下,因为我想起上一次在石堰川时,另一个陈雨死去前的那一幕。 她也是那样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带着永远都消弭不掉的哀怨和遗憾,哭着对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咳嗽了一声,捂着嘴,其实是想掩饰自己眼角渗出的一点泪迹。我们俩的身体贴的很近,她的抽泣声让我的耳膜跟着心脏一起震动起来。就这样面对面的站了几分钟,小地痞出来了,陈雨马上扭头自己擦掉眼泪,忍了几忍,终于止住了哭泣。 “你知道,谁都不想这样。”小地痞这次没有笑,站在那边道:“雨姐,事情过去了,别人怎么对你,我不管,但我还是叫你一声雨姐,我们俩算是一起长大的吧,我的脾气你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替你说话,你安心,文叔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话像是说给陈雨听,其实我知道是说给我听,话的潜台词就是:陈雨现在很安全,只要不再出麻烦,她会一直安全下去,但是如果出了意外,就很难保证了。 这时候,被小地痞派去买东西的人回来了,拿了菜和酒,顺便又把陈雨给带了出去,我没阻拦。小地痞把床头柜挪到两张床中间,摆好酒菜,给我倒了一杯。我听人说过,过去那些河边江边水性很好的人,一般都好酒,活血而且驱寒,小地痞也不例外,虽然年纪小,但从端杯子嘬酒那个姿势上看,就是此道老手。 “你水性很好。”我稍抿了一口,这个时候真的不想喝醉,尽管心里还是烦,但必须要保持清醒。 “从小练的,喜欢这个,说出来你别笑,我最开始是在游泳池里练的。”小地痞嘿嘿一笑,道:“那时候老爹管的严,不许随便出门,只能在几个固定的地方玩儿,一来二去就喜欢上游泳了。来吧,喝两口,这是好东西,我八岁开始就偷偷的喝,开始也是觉得好玩,白酒辣,朝里面放白糖喝,被老爹抓住了,揍了一顿,然后告诉我:小兔崽子,你憨头,白酒加白糖会发苦,得加冰糖。” 说着,他就哈哈的笑,我也跟着笑,但是觉得很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这次,你们准备让我干什么?”我慢慢的喝着,想先从小地痞这里套点话,不过心知这很难,小地痞天生的伶俐样,而且酒量很大,喝了半斤下去跟没喝一样,肯定不会乱跟我讲什么。 “我跟文叔不一样,他那把年纪了,跟我们有代沟的。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吃饭喝酒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侃呗,所以,不谈正事,你别问,我也不想喝着酒扫兴,来,碰一个。” 他这么一说,等于提前堵住了我的嘴,所以后面的话就没必要再说了。我闭上嘴巴,此刻最应该想着的,还是李富生能不能救活。 “问问,你多大了?”小地痞咂了口酒,一边吃菜一边道:“好歹算是前后见了几面了,知道你叫什么,但不知道岁数,现在酒桌上都是这规矩,谁是兄弟谁是哥,咱也赁赁。” “我?”我的思路一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想着李富生在手术室里的情景:“我87年的。” “巧了不是。”小地痞咧嘴道:“我也87年的,六月六号的生日,多吉利的数字。” “我十一月的,你大,你是哥,喝你的酒。” “不该这么说。”小地痞端起杯子,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对我道:“其实你大,你是哥。” 第239章 自救(一) “嗯?什么意思?”我看着小地痞的表情,虽然他在笑,但好像说的一本正经,这肯定不是喝多了之后的醉话,本来聊的都是闲话,突然问起我的年龄了,而且来了这么一个大转弯,让我很迷惑。 “没什么意思,说你大,我应该尊敬你呗,来,喝一个。”小地痞端着杯子就跟我碰。 “你跟王炳文都有个毛病,说话说一半。”我喝了一小口,道:“要么你就别说,要说就说完。” “真的没什么意思,你想多了。” 不管我怎么问,小地痞却不肯再说下去了,这个事渐渐在我心里结了个疙瘩,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些,但他不说,我猜也猜不出来。我比他大,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的开始?我的脾气性格,文哥应该跟小地痞说过,他们就是想让我自己瞎琢磨? 想到这儿,我就越发觉得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所以干脆就不想了。 小地痞很健谈,嘴皮子和文哥一样利索,不过他身上有一种文哥不具备的草莽气,就好像是在道上混的人一样,显得洒脱而且直爽,我们俩说着说着就把一瓶子白酒喝光了,我就喝了一点,剩下的全进了小地痞的肚子。小地痞显然没喝过瘾,琢磨着让人再去买一点,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小地痞擦擦油光光的手,也不避讳我,拿起来就接了。 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就说了两句话,我没听清楚。不过小地痞挂了电话之后打了个响指,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李富生没死。” 听到这句话,我一直在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松了,整个人重重的倒在床上。这是我期望的结果,李富生没死,让我觉得在石堰川所经历的挫折都是值得的。或许,真的是李富生命大。 不过李富生被抢救过来了,仍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好在已经离开了荒僻的地方,在这里呆两天,可以把他转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去,至少没有生命危险。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小地痞,刚刚松开的那根心弦又有点发紧,李富生是活了,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对付文哥? “我想去看看李富生。” “现在恐怕不行,得为病人着想,他的状况估计不是很好,让他先静静吧。”小地痞对我笑笑,道:“而且这个事我也做不了主,要请示文叔。” “你叫的可真亲热。” 第195节 “人跟人不一样。”小地痞慢慢握着已经被喝空的杯子,道:“很多事情,都是文叔在操持,没有他,可能下面好多人要挨饿,我们的摊子也铺不了这么大,兢兢业业这些年了,年轻人必须给他尊重。” 我对文哥没好感,所以体会不到小地痞的话。不过有些事,现在想想就很明了。在之前,我一直认为玉姨是个很厉害的女人,驾驭那么多男人,组成一个一切都听她指挥的团伙,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是一般女人可以做到的。但接触了几次,就会发现其实这个女人脾气不好,而且养尊处优惯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凭她自己,绝对撑不起这个摊子,都是文哥在帮她顶着。 “王炳文得到了足够的好处。” “你错了。”小地痞摇摇头:“他不比下面的人多拿多少钱,他没有家,已经把我们这帮子人当成家人了,他很少喝酒,不用任何奢侈品,只知道干活。” “你把他说的跟劳动模范一样,我就不明白了,没有任何目的,他会给人卖命?” “有的人的心理,别人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你觉得他在做一件很无聊的事,但他自己却觉得很有意义。”小地痞说的很认真,不过说完之后又习惯性的笑笑,道:“没酒了,今天早点休息。” “那我睡了。”我二话不说,倒头躺在床上。 “哥们儿。”小地痞也躺到自己的床上,枕着自己的胳膊,道:“算是给你个提醒吧,有些事包括有的人,不能只看表面,我想说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害你。” “这个我相信。”我知道小地痞是想表达什么,但偏偏就不顺着他的话说:“就像邝海阁,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害我。” 小地痞没再说话,转身躺下,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熬了很久都没能睡着,心里一直在想,别的事情暂时顾不上,但我要尽力在这几天时间里跟李富生和邝海阁见一见,我知道,现在他们两个的伤都那么重,而且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守,想要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我不想等到李富生病情稳定以后被带到文哥他们的地盘上去,如果真被带走了,就更加没有机会。 接下来两天,我一直没有见到文哥,每天就和小地痞闲扯一会儿,不过小地痞会让我见见陈雨,呆上那么一两个小时。这明显是想拴住我的心,但我又偏偏无法拒绝。陈雨好了一点,至少不会见到我就哭了,我们的话不多,可是我每次都觉得那一两个小时过的特别快。 李富生入院之后的第五天,他的情况好了很多,人已经苏醒了,离开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的病房,这是个不好的信号,证明我们很快就要被带走了。恰好这天早上,几天不见的文哥回来了,估摸着这几天他也不好过,两只眼睛熬的通红,坐下来一个劲儿的抽烟。 他一来,小地痞就借口出去,房间里剩下我跟文哥两个人。他猛抽了一阵子烟,道:“诅咒的事,你不用担心,李富生活下来了,我这边也会竭尽全力,一定保你的命。” “我自己也能行。” “别倔了,有的事你大概也清楚了吧?”文哥一口气把半根烟卷直接嘬成烟屁股,道:“赖卫国,彻底背叛了郑立夫,不管他过去站在什么立场上,但现在你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他。另外,咱们得先弄明白一件事,李富生那种人,他为什么肯帮你?你没发现吗?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我们这辈人都引过去,一起弄死。” “我觉得他做的挺好。” “你这个想法要不得。”文哥又点上烟,看了看我,道:“这个人从过去到现在,一直神神秘秘的,确实,他身上的秘密很多,我们要想办法搞清楚。我非常怀疑,他是贾苏。” 文哥一直想把我朝他的战线上拉,我懒得理会,懒洋洋靠在沙发上,道:“他不是。”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他自己说的,他不是。” “那他不是贾苏,还能是谁?” 我一下子也回答不上来,按照我的分析,李富生百分之一百就是贾苏,但是他说不是,而且当初我们俩谈这个事的时候,我察觉不出他在说谎,所以我就觉得,他可能真不是贾苏,至于他的来历,就没法推测了。 “现在他的情况好了点,明天我们动身离开,到比较大的地方去,他的健康更加能够得到保证。你缺什么,可以跟下面的人说,他们会去给你买。” “等等。”我拉住文哥,道:“让我见见李富生。” “过了明天以后,会见到的。” “你别来这套行吗?说李富生活下来了,从头到尾都是你们的人在说,我见都没见到,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得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活着。你知道我的脾气。” 这个理由我也知道很牵强,但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了。文哥也不拆穿我,低头想了想,道:“你有十分钟时间见他,其实吧,我想跟你说,病房在一楼,前后都有人守着,他现在连路都走不成,如果你有别的想法,趁早打消吧。” 文哥说完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带我出门,然后到了医院,在离开宾馆之前,我已经被上上下下搜了身,口袋里所有东西都被搜去了,他们得确保即便我见到李富生之后也不能干什么。 实话实说,我自己也知道见了李富生之后什么都做不了。 确实如文哥所说,他跟医院打好了关系,在一楼特设了一个单间病房安排李富生。我跟着三个人慢慢走过走廊,走廊长椅上那些拿着报纸或者无所事事闲等着的,都是文哥的人,窗子外面的花坛边也坐着几个,前后守的密不透风,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对飞不出去。 那三个人把我带到病房门前,看了看表,然后推开门,道:“只有十分钟。” 我看到了李富生,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屋子一角摆着几台仪器,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不过比刚受伤时的惨白要好的多。除了内伤,就只有几处轻微的擦伤。 当我走进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竟然冲着我微微一笑,那表情仿佛是在说:别担心,我死不了。 我也跟着笑了笑,坐到他对面的床上,门外就守着人,时不时透过门上的玻璃朝屋子里看两眼。 “你来了,非常好,否则我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李富生轻声道:“不要声张,镇定点,想办法给我弄块碎玻璃。” 第240章 自救(二) “你要干什么?”我一下子还没弄明白李富生的话:“我只能在这里呆十分钟。” “就因为你只能呆一会儿,才要抓紧。”李富生微微侧身,小声道:“我想,你大概不愿意落在王炳文手里任由他摆布吧?那就照我的话去做,本来我需要刀子,但你肯定没有,所以只能找一块碎玻璃。” 我赶紧就四下张望,李富生这时候一见我就突然要碎玻璃,肯定有他的原因,而且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点,他想逃走。不过我不知道碎玻璃跟逃走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李富生不会蠢到拿碎玻璃当武器。时间很紧迫,我来不及多问了,一扫视就完全看清了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玻璃是有的,门窗,李富生的输液瓶子,桌上的玻璃杯,但我这边弄出一点动静,外面的人就会察觉,很冒险。我紧张的思考,想着能不能故意找文哥手下人的茬,然后借机把门上的玻璃打烂,或者干脆摔个杯子,那样的话就会有很多碎玻璃。不过这大概也不行,文哥手下不是傻子。 最后弄的实在没办法了,我干脆就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把水一口喝干,然后朝门还有窗户看了看,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把杯子塞到床上的被子下面,两只手捏着杯沿,全力一使劲,杯子被包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面,咯嘣一声被捏碎了,而且声音很小,外面的人没察觉到。 “挑一块最锋利的,小心递给我。” “嗯。”我尽力把动作放到最小,任何可疑的举动可能都会引起外面人的警觉,我慢慢挪动了一下坐的位置,掀开被子,杯子碎了几块,我拿了一块握在手里,装着帮李富生看输液瓶,塞到他被子里面。 “你到底要干什么?”直到把碎玻璃塞给他,我才轻声问了一句。 “放心,我不会割脉自杀的。”李富生已经糟糕成这样了,但仍然很镇静,而且显得小诙谐,他又微微侧了下身,斜斜的面对我躺着,这样一来,正门外守着的人只能看到他的背,而正门对面窗户外的人的视线也被我挡住了一部分,李富生的身体没恢复,在石堰川失血太多了,动了几下就轻轻喘了口气:“我们要离开这儿,我从不愿意让任何人掌握我的命运。” “你想到办法了?”我一直到这个时候都不知道李富生在打什么主意,从常理上看,我们逃走的一切希望都被掐断了,可能性等于零。 “你得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尤其是在陷入绝境的时候,更要让自己坚定信念,你自己的心理不能崩溃。”李富生轻轻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点,他穿着那种病号服,又把衣服掀开了一部分。他在自己腹部左边轻轻摸了几下,一只手握住了那块碎玻璃。 我就在他对面坐着,看的很清楚,我看到他腹部上有一个很奇怪的伤疤。这个伤疤不大,大概只有一根手指那么长,说这个伤疤奇怪,是因为它看着像是一个崭新的疤痕,但再看一眼,却又像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 “你得记住,人,无论到了任何地步,哪怕你已经天下无敌了,也要给自己留一手,这一招后手或许一直用不上,但一旦能用上的时候,就可能会救自己一命。”李富生握紧了碎玻璃片,玻璃的刃口没有刀子那样锋利,却足可以割破皮肉,他对准了腹部上那道伤疤,然后用力割了下去。 “你……”我被吓了一跳,失口道:“你在干什么!” 第196节 “这是唯一能让我们逃走的办法了。”李富生割的非常用力,用比较钝的玻璃硬生生割开皮肉,那种痛楚比挨刀子更难受的多,我看得出,他也很不好受,疼的厉害,额头上瞬间冒出一片冷汗,一滴滴的顺着苍白的脸庞流下来,但他纹丝不动,咬着牙继续割下去,鲜血染透了衣服和床铺。 他在自残!这是我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但转念一想,李富生可能这么蠢吗? 这有点血腥和残酷的一幕让我不忍直视,却又不得不看下去。外面的人还是时常朝门里望两眼,但李富生一动不动,他们看不出什么,我低头看了看表,还有几分钟时间,估计他们就要带我走了。 “其实我很怕疼的。”李富生额头的汗珠已经跟黄豆那么大了,他使劲咬着牙,以此来抵御剧烈的疼痛,碎玻璃块割破了皮肤,深入到皮下组织中,又割破了腹部的肌肉,我怀疑他已经用玻璃把皮肉割透,直通腹腔了:“我不喜欢打针,不喜欢看牙医……” 最后,李富生松开了手里的碎玻璃,我已经看的有些头晕了,而且深深的担忧,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流了很多血,我甚至想阻拦他,然后告诉他如果真逃不出去就算了,因为我不想看着他刚被救活又自己挣扎着奔向鬼门关。 李富生一言不发,猛的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染满鲜血的两根手指顺着玻璃割出的伤口就伸了进去,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腹腔里找什么东西。那一瞬间,我才恍然大悟,他的肚子里,肯定藏着什么。 李富生的惨状让我对外面文哥的那帮人愤恨不已,我甚至幻想着李富生肚子里能藏着一把冲锋枪,把外面的人都给秃噜掉。 大概那么二三十秒时间,李富生的两根手指慢慢的从伤口里拔了出来,他果然从腹腔里面掏出了东西。那东西不大,否则也塞不进去,很薄很窄,外面裹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李富生可能早就有这个计划和打算,所以提前藏了一些绷带,他不让我动,从枕头下拿出绷带,紧紧缠到腹部的伤口上。 “就是这样。”李富生撕掉了那东西上的薄膜,直到这时,我才惊讶的发现,那是两片月牙铜:“现在,堵上耳朵。” 我深知道这种月牙铜的效用,立即捡了一点绷带头,塞到了耳朵中,李富生慢慢的坐起来穿上鞋,我们两个这样一动,虽然动作不大,但外面的人却看到了,随即推门进来。 “到时间了,你该走了。”两个人低头看看表,示意我应该离开。 “是到时间了。”李富生转过身,这时候,那两个人看到他手上全都是鲜血,顿时一惊,但是李富生轻轻一碰月牙铜,一种带着诡异魔音般的轻响,就像从地狱钻出来的音符,充斥在房间中。 尽管我已经严严实实的堵上了耳朵,但月牙铜的脆响发出时,我仍然感觉天旋地转一般的眩晕,而且还伴着隐隐约约的幻象,感觉眼前的人和景物忽远忽近,有些模糊。至于那两个人更不用说了,月牙铜一响,他们的眼珠子就如同两个弹珠,在眼眶里以诡异的角度飞快转动着,随即,两个人开始绕着一个大概一米直径的圈子走动。 李富生毫不犹豫,显然,我们都会受到月牙铜的影响,李富生身体虚弱的一塌糊涂,更加吃力。但他顺手在被子上擦了擦手上的鲜血,跟着就朝外面走。 月牙铜在不断的轻响,那种飘忽又玄异的声音从房间飘到了走廊,那一刻,整条走廊里的人都像受了魔障一样,有的原地乱转,有的随手丢掉手里的东西,有的愣愣的不知所以然,走廊中稀里哗啦一片。 “邝海阁应该在楼上。”李富生穿过走廊,转身走上楼梯,我紧紧跟着他。医院的三楼是外科病房,同样有文哥的人在守着,但月牙铜一响,到处都乱成一片。 在一间病房里,我找到了腿上打着石膏的邝海阁,他看见我和李富生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不过我没解释那么多,架着他就走。当我们转身要下楼的时候,之前守在窗外的那些人赶了过来。 毫无疑问,没有谁能在这种突然的情况下抵御月牙铜的干扰,李富生走在前面,我架着邝海阁走在后面,将要走下楼梯时,我拽住一个原地打转的伙计,从他身上掏走了皮夹。 再没有什么明显的阻碍了,医院里的变故已经引起了一些骚乱,很多被月牙铜影响的人还未恢复过来,这样对我们其实有利,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我们“三人组”走出去,一定会引来不少目光。 我们径直走出医院大门,然后站在旁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我把李富生和邝海阁一个个的扶到后面,自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那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着我们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这个地方一刻都不能留,宾馆里还有文哥的人,只要短时间跟医院的人联系不上,他们就会警觉。司机大叔发动了车子,问我们去哪儿。 “先跑二百块钱的。”我从掏来的皮夹子里抽出两张红票,塞给司机。 车子开动了,沿着医院所在的那条路,很快就开到尽头,然后又调转方向,开往另一条街道,这样来回跑了一会儿,文哥的人已经很难找到我们。 我回头看看李富生和邝海阁,李富生望着车窗外,淡淡一笑,道:“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 第241章 关于我的来历(一) 李富生是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话刚一说完,他的头就歪歪的垂了下来,邝海阁不动声色的扶住了他,我也不敢声张,免得会引起司机更大的怀疑和不安,继而把消息泄露出去。 “找个诊所停一下。”我跟司机打了个招呼,临时找医院肯定不行了,文哥估计会派人把整个县城的医院都找一遍。 司机对这里很熟,把我们拉到一个私人诊所那边,我下车买了药,还有缝合线,之后找了合适的地方下车,又倒了一次车,临时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小地方落脚。邝海阁给李富生处理伤口,简单缝合。在这期间,李富生醒了,邝海阁给他弄了伤口,悄悄跟我说这样可能不行。 我咬咬牙,把他们俩安顿好,然后低着头出门,在外面的小卖店里买了两包烟,顺便跟老板打听了一下,接着就按老板说的,找到了几辆跑长途的黑车,跟其中一个谈妥了价钱,连夜离开了县城。 后面的事就比较顺利了,文哥他们毕竟不是官方人员,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去封锁交通要道,离开这里之后,重新找了地方安置李富生,他的情况基本稳定住了,输血之后就没有大碍,剩下的是静养恢复。 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左右,又面临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没钱了。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临从医院出来顺手掏了个包,很难坚持下来。李富生出了院,我提前在市郊那边找了个很破的房子,又扛上来两箱方便面,口袋就剩了最后一点钱。 房子很破,暂时只能煮泡面吃,但让我觉得很安心。也就是在吃着泡面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有时候,人的欲求好像很容易满足,幸福是那么的简单。 我们没有电话,也不想跟外界联系,现在要让李富生和邝海阁把身体养好。刚到这里的时候,李富生的精神不怎么好,比较贪睡,房间不大,为了不打扰他,我会搬着凳子坐到破旧的小院子里去,在院子里抽很廉价的红梅烟,想心事。我想了很多,从最开始一直想到现在。 邝海阁轻轻的拄着一根当拐棍的木棒子走到我旁边,我拉了椅子让他坐下。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对邝海阁的怀疑已经无形中消失了,所以我们之间交谈的次数多了起来,也会说到一些比较重要的事。 我知道,很多事情的答案,都隐没在我所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些答案,可以自己去找,但有些答案,就必须听知情人透露。 “抽一支吧。”我递给邝海阁一支烟,他不抽烟,但也不会拒绝,拿起来捏在手里,我替他点上,看他用笨拙的姿势吞云吐雾。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全能的,我在很多方面都不如邝海阁,不过至少抽烟比他熟练。 他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在这一点上,跟我爸很像,也可能是相似的性格让他们这么多年一起并肩熬了下来。我把这支烟抽完了,心里终于鼓足了勇气,看着邝海阁,道:“可以问你件事吗?” “你说。”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是我的一个心结,希望你能理解。”我很诚恳的望着他,道:“我想听到事情的真相,如果你有苦衷,不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也可以理解你,但,不要骗我。” “我不会欺骗你。” 我相信邝海阁的保证,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但是在得到他的保证之后,我又迟疑了,并不是我不想知道答案,而是我在考虑,如果那个答案跟我以前得到的不一样的话,我能不能从心理上接受。 对我来说,这个问题真的无比重要。 我不说,邝海阁也不催我,最后,我还是打消了所有的顾虑,小声问道:“你,见过我妈妈吗?” 邝海阁可能没想到我突然问到这个问题,愣了一愣,不过他接着就摇摇头,道:“没有。”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隐隐的庆幸,失望问题没有答案,庆幸自己不用负担可能出现的心理重压。 “我可以发誓,真的没有见过。”邝海阁看见我沉默下来,以为我不相信他,接着就开始解释。 从西海河退伍之后,邝海阁很我爸之间仍然保持着很亲密的关系,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因为有不少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包括阻止孙万华外逃。等到这些事处理完之后,他们的行动方针有了较大的调整,每个人都要承担一些任务,常年奔波在外,那时候的交通设施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所以书信电话联系较多,见面很少,聚会制度,最早就是那时开始的,每过上一段时间,我爸会通知所有人,到指定的地点碰头。 邝海阁这个人,没有什么私念,这从他平时的生活就能看得出来,他开始时掌管着不少人脉还有资金,但自己却过着比较清苦的生活,因为他不追求享受。所以这样的人对家庭的概念就比较模糊,跟我爸联系的时候,基本上都谈的是正事,至于日常生活,他想不起来问,我爸也不会主动去提。 “第一次听到关于你母亲的事,已经是在她和一号结婚之后了。”邝海阁低头想了想,道:“其实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领结婚证。” 我爸结婚的消息,是一次聚会上讲给大家听的,不过我妈妈没有到场,因为我爸把家事正事分的很清楚,关于这个,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那次聚会,我爸罕见的喝了一点酒,当做庆祝。 第197节 “我还想问一句。”我打断了邝海阁的话,但是这个问题我很难问的出口,想换个比较委婉的方式,却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吭吭哧哧了半天,邝海阁就很疑惑,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是不是有的话,不方便问?”邝海阁可能看到了我爸离开之后发生的很多背叛,所以在这方面不由自主的敏感了,他认为我吞吞吐吐是不信任他,拿不准主意该不该问。 “不是。”我定了定神,道:“过去听过一些闲言碎语,想找你印证一下,听人说过,我爸是……是……天阉……” “是谁在放屁!”邝海阁的眼睛一睁,额头上的几道伤疤像青筋一般的微微扭曲了一下:“这种问题,你不该问。” 我哑口无言,他说的没错,这个问题由我问出来,简直蠢到家了,有做儿子的找人打听这样的事?怀疑自己的父亲这方面有问题,那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这个问题,完全是建立在我不是我爸亲生儿子的基础上的,当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时,我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可是前后经历了那么多,不管我承认不承认,这个问题已经占据了我的思维,我既然开口问了,就说明在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有点点怀疑。 我跟邝海阁解释了一下,他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感情,但看得出,他对于任何诋毁我爸的言论都很痛恨,在我的一再解释和劝说下,他才平静下来。 可是怎么说呢,邝海阁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很直接的证据,因为当初他和我爸那些人在一起的时候,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凑到一块儿什么都敢扯,他们闲谈有分寸,我爸对男女这方面的事比较保守,在邝海阁的印象里,连关于这方面的话题都没有过。也就是说,我爸究竟有没有那样的先天缺陷,邝海阁不能从客观的角度上予以否定。 “你怎么会这样想。”邝海阁还是皱着眉头,我估计如果不是碍于我的身份,他肯定已经大怒了。 “这个问题算是我多嘴了。”我赶紧道:“后来呢?后来怎么回事?” 我爸也就是那次聚会上提了提他结婚的事情,邝海阁对这个不热衷,也不在意,反正他觉得无论结婚不结婚,有没有家庭,该做的事还是必须要做下去。聚会结束后,大家各自领到了一些钱,又被分派了新的任务,邝海阁完全就把这事给忘记了,之后,他又跟我爸见了两次,不过没有提及这些。 一直到八七年的时候,邝海阁在那次聚会之后第三次见到我爸,对于这些事情,邝海阁倒是记的非常清楚。那时候北方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我爸叫了邝海阁,赖叔,还有另外两个人,一起到外面的一个饭馆去吃饭。因为当时他们还算年轻,精力十足,吃饭间喝了点酒,一直喝到饭馆关门,几个人还不尽兴,于是又找了个地方接着喝。 “其实从开始吃饭时,我就觉得一号不怎么对劲。”邝海阁道:“那种不对劲不是很明显,要很仔细的观察,才能看出来。” 邝海阁的感觉没有错,当他们几个人一起喝酒喝到后半夜的时候,我爸就有点多了,他跟几个人说了件事。 “他告诉我们,他有儿子了,刚出生几天。” 第242章 关于我的来历(二) 我爸当时说出这件事,也不算是特别突然,因为之前已经说了结婚的事情,所以几个人一愣,然后就纷纷道喜,他们借着酒劲,让我爸明天去摆一桌庆祝庆祝,到了这时候,这几个人才明白,我爸怎么好端端的拉他们到外面的馆子来喝酒。 邝海阁不怎么喝酒,头脑非常清醒,他觉得有了儿子是件大喜事,可是几个人道喜之后,我爸只是笑了一下,邝海阁看得出,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没有喜庆的感觉。不过邝海阁是有分寸的人,特别跟我爸在一起的时候,很少会说废话或者说自己不该说的话,所以他看见了却没有问,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接着,我爸又说了件事,他这么一说,邝海阁心里的疑惑顿时得到了答案。 “一号说……”邝海阁看着我,言语中有一点犹豫,这次我能发觉出来,他之所以犹豫并非在撒谎,而是怕说出来的话让我猛然接受不了,会难过,但已经把事情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不得不说下去:“一号说,你的母亲,在生你时难产,去世了……”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我从长大懂事之后,已经知道我妈妈很早就不在了,那是我爸偶尔跟我提起过的。但此时此刻听到邝海阁重新复述了一遍,我的脑子还是禁不住的轰了一下。对我来说,这是个残酷的话题,一个自幼失去母亲的孩子,在很多年后迫不得已的重新翻开这一页。 当时,我爸说完这些话之后,酒桌顿时冷场了,其余几个人全都傻了脸,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我爸没有太多的悲伤,可能他早已经习惯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又喝了几杯,酒桌散了。 之后,我爸那支队伍里的人大多知道了这件事,这是个忌讳,没有人会当面议论,我爸也没再提过。这就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却谁都不会说。 “这件事,你确定是在八七年吗?”我问邝海阁,想把具体的时间完全敲定下来。 “八七年肯定不会错的,只是特别具体的日期,我可能记不住了。”邝海阁想了想,道:“当时天气很冷,大概就是十一二月份的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十二月,因为快要过年了,一号让大伙儿好好的过个年,手里的任务都留到年后再去处理。” 这么一说的话,时间是对上了,我是八七年十一月二十二号出生的。 关于这个问题,本来我不会有任何的怀疑,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但就是半个月之前,小地痞跟我喝酒时没头没脑说的那句话,让我产生了疑问。我一直都认为,他那样的伶俐人,是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的。 “关于我的事情,就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我继续问邝海阁,想把所有能问到的情况全部都问一遍。 “你和一号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于他的性格,你应该了解的。”邝海阁道:“他很严肃,不喜欢说话,也很少会跟人谈心,所以我们这些人尽管经常和他接触,但谁都说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母亲的去世是个禁忌的话题,大家谁也不愿意去提,自然而然的,也很少会问起关于你的事。” 在当时的队伍里,一部分人是我爸从西海河就带出来的人,算是老成员,那时候距离西海河工程停工也有几年时间了,他们的任务在不断扩大,还有一些产业需要维护运营,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所以先后吸纳了一部分新的成员,不过新成员被吸纳之前都经过了观察和考验,不会没事找事的去多嘴。所以,当时的那些人都知道郑立夫的妻子早逝了,留下一个儿子,但没有人具体的去盘根问底的打听。至于我爸,仍然把正事和家事分的很清楚,他认为家事是自己的私事,也极少会跟手下的人谈论我。 “第一次见到你,你应该有五六岁了。”邝海阁笑了笑,道:“但是你肯定没有什么印象。” 邝海阁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和我爸已经居住到了那座小城市里,有一次,邝海阁还有赖叔在我家附近等我爸,我爸带着我出去买东西,回家的时候,邝海阁看到了我。 “当时也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邝海阁必然没有料到很多年之后,我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卷入到这个事情中,所以他不是非常在意,但毕竟我是郑立夫的儿子,所以他还是很用心的看了看我:“当时你还小,比之现在已经大变样了,那时候你长的比较高,而且壮实,跟小牛犊子似的。” “嗯。”我点了点头,小时候我确实很结实,所以非常淘,平时被反锁在家里的时候,为了跟其它小伙伴出去玩,甚至敢从二楼阳台朝下面爬。这些事情听不出什么破绽来,邝海阁也没有必要欺骗我。 所以,这些应该都是真的。 那么,也就是说文哥在撒谎,我必然就是我爸亲生的儿子,他瞎掰出一个无稽的谎言,只是因为我跟我爸暂时联系不上,无法对证。 “还有。”我又问道:“真的跟我爸联系不上了吗?” “真的。”邝海阁道:“如果能联系的上,当时在西海河的时候,我就不会临死前搏一把,让你把铁罐子交给你爸。” “好吧。”我抽了口烟,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我还在琢磨,看有什么能继续问下去的,这时候,传来李富生隐隐的咳嗽声,不管他过去有多猛,现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号,很多事情需要人照顾。邝海阁的腿不方便,我碾灭了烟头,叫他歇着,然后转身跑回屋子里。 李富生自己从床上弯着腰拿暖瓶,我过去给他倒了水。等他喝了之后问他饿不饿,他摇摇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从这个位置上,只能看到邝海阁的背影。 “你们刚谈了点事情?” “随便谈了谈,没什么大事。”我道:“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我们得想点办法了,要不然我就要出去打工养活你们两个。” 李富生笑了笑,拿着杯子道:“我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到时候可以一起跟你去打工。” “扯淡吧。”我也乐了,这个李富生最大的一个优点,或者说长处,是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这几天我自己想了想,把一些事情理了一遍,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说,有些细节真的不能忽略,一个细节就可能牵出不少东西来。”李富生慢慢喝了口水,道:“两件事比较重要,咱们先谈谈,第一个,关于那个小地痞。” “小地痞?”我迟疑了一下,道:“他怎么了?” “这个人我没有太多的接触过,但我在医院那几天,他去过三次,就从那三次来看,这个人在王炳文的团伙里,有很特殊的地位。”李富生放下杯子,问道:“你以前见过他吗?” “没有,文州聚会的时候是第一次,再之前,我确定我没见过。” 第198节 “要是你以前没有见过他,可能就想不出来,这个人出现在王炳文的队伍里,是个很大的疑点。”李富生思考了一下,道:“我不能完全的确定,但心里的感觉却非常强烈,在十几年前,我见过他。” “十几年前?那时候他才多大,几岁的孩子跟二十多岁的,很不一样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完全的确定,但那种直觉,真的很强烈。我想了几天,认真的思考过,我觉得我见过他。” “在什么地方?”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可能有人苦苦寻找李富生,却始终找不到,都认为他销声匿迹,但李富生一直很活跃,他不愿意跟人结伴,习惯独来独往,所以除非凑巧碰见,否则很难琢磨到他的行踪。西海河工程结束,李富生没有跟着孙万华外逃,自己开始单干,这时候想要得到高层的支持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可能了,所以李富生打消了念头,打算用很长时间把所有能搜集来的线索全部归拢一遍。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线索,只要稍稍有点可能,他都会尽力去搞,就因为这些,当时他才会杀人搞文物。杀人的动机非常简单,李富生觉得那位华侨企业家收藏的文物可能和事情有关。 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在九五年左右,李富生全力在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叫陈思烈,李富生得到了陈思烈的下落,但不敢像对付普通那样放肆和鲁莽,陈思烈不是那个华侨企业家可以相比的。 在九五年之前,李富生最后一次见到陈思烈时,陈思烈已经是负责西海河工程建设的工程兵兵团某师的政治部主任,上校军衔。本来,以李富生那种身份,是不可能和这样的高级干部有什么瓜葛的。 第243章 细节背后的疑惑 陈思烈那种人,是很标准的职业军人,没有太多的文化,脾气比较火爆,但他有资历,曾经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负伤后调往后方。这些高层的机密,普通人是不可能是知道的,不过在当时的高层中,至少是兵团一级的领导里,有人比较赏识他,陈思烈虽然是平级调到了工程兵兵团内,但明眼人马上就能看出来,这是在下面挂职积攒资本,因为西海河工程在当时很受重视,一旦工程完工或者搞出最后结果,这就是以后晋衔的资本。 在当时,陈思烈确实是个很有潜力的干部,不仅有人罩着,更重要的是年轻,往上爬的余地非常大。 说起来很凑巧,李富生跟陈思烈之间就像分立在海峡两岸的人,如果没有巧合的话,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陈思烈跟孙老的女婿是战友,关系还相当不错,有了这层关系,孙万华和陈思烈也会联系。兵团司令部在西海河之外,陈思烈就呆在那里,有时候李富生到兵团去办事,会受孙万华的委托,给陈思烈带点东西。 李富生说不清楚孙万华和陈思烈之间有没有什么不见光的往来,因为每次去见陈思烈的时候,这个职业军人总是一副非常严肃呆板的表情,跟我爸差不多,他不和李富生说那么多。 当时,李富生就考虑,孙万华和陈思烈到底私下做了什么?陈思烈的官职不是特别高,但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上面有人罩他,所以很给他面子,孙万华如果真和陈思烈上了一条船,那么不少事情做起来就会方便很多,即便出了事也有人给他擦屁股。李富生问过孙万华,孙万华不说。如果让李富生自己去分析,孙万华和陈思烈之间可能有不见光的一面,但也不能排除,孙万华完全是为了拉关系才找上陈思烈的。 等到西海河工程停工之后,孙万华死了,工程兵兵团彻底撤离西海河,正如之前所料,虽然这个工程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陈思烈还是调走了,而且很快晋升为大校。李富生自己单干,缺乏的东西就太多了,我爸那帮人很隐秘,行踪不定,几乎没有找到的可能,李富生自己漂了很久,最后就想到了陈思烈。 “当时,我只是做了一个假设,假设陈思烈和孙万华之间,已经因为这个事件而达成了某种协议。” 孙万华之前和李富生合作,但有很多事情瞒着他。李富生就想,假设孙万华跟陈思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合作的话,那么孙万华不可能像糊弄李富生一样去糊弄陈思烈,毕竟是那个级别的干部,没有点真材实料,拉不到船上。所以李富生考虑了很久,他还吃不准陈思烈知道不知道这方面的事,但他想试试。 那时候距离西海河工程结束已经有十多年了,陈思烈仕途恒通,已经调任某省省军区政委,并且授予少将军衔。李富生设想的很好,但真正想去找陈思烈的时候,才发现不可能,陈思烈的办公地点不用说了,无法接近,就算是他家那边,也是省军区高级干部的住宅区,闲人进不去。 李富生最多只能在住宅区对面看看,他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人,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寻找机会。 有一次,他看到陈思烈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在住宅区的大门外等车,从表面上看,这个小男孩应该是陈思烈的儿子,非常活泼,来回乱跑,陈思烈不得不拽着他的衣领子,时不常的就呵斥一顿。 李富生就是为了陈思烈去的,所以对这个小男孩很关注。两个人在门口站了大概几分钟,坐上车离开了。后来,他又见了这个小男孩两次,而且,确定了那就是陈思烈的儿子。 当时看见小男孩的时候,李富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好像没机会接近陈思烈。但时隔多年,当他亲眼见到小地痞,那种强烈的直觉就让他联想到了陈思烈的儿子。这种直觉很奇怪,本来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可李富生一直会不由自主的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他总感觉,小地痞,就是当年自己看到的那个小男孩。这种直觉并非完全没有根据,他亲眼见过小男孩,也见过小地痞,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相貌,不过总会留下些许幼时的痕迹。这些痕迹也是很重要的因素,让李富生不断的坚信自己的想法。 “你不觉得奇怪吗?”李富生道:“一个少将的儿子,会和王炳文团伙混到一块去?” “是挺奇怪。”我点头,省军区政委,少将军衔,这如果放到地方上,就是省部级的官员,小地痞如果真如李富生所想,是陈思烈的儿子,那么绝对属于不折不扣的官二代:“不过事情没准,时间过去太久,又没有别的证据,不能完全肯定小地痞就是你当年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对不对?”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不说话了,对于李富生这种轮回了那么久都不死的人,确实不能以常理看待,他肯定有某些过人之处,一头猪要能活上千年,估计也得成精。李富生的猜测,不一定对,不过小地痞在文哥的团伙里很有地位,如果他没有什么特殊背景的话,又那么年轻,那些人凭什么服他? “小地痞没跟我说过太多的事。”我回忆了当时和他交谈的所有细节,道:“他就说了小的时候他老爹管他比较严,只能在固定的几个地方玩之类的闲话。” “一个事情,从两个方面去想,如果真是我看错了,或者说感觉错了,他不是陈思烈的儿子,那么情况还好。”李富生道:“假若我的感觉没错呢?他就是陈思烈的儿子呢?你不觉得事情又复杂了一点吗?” “那是肯定的,王炳文的队伍里有这么一个人,确实比较复杂。”我猜测着道:“你是不是怀疑,陈思烈也对这个事情有染指?”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想法现在再去回想,就觉得可笑,我不认为陈思烈是被孙万华拉下水的,要知道,能爬到陈思烈那个位置上,非常的不容易,除非脑子坏了,否则不可能跟孙万华合作,孙万华要拉这种级别的干部下水,需要多重的筹码?陈思烈想要的,孙万华绝对给不起。换个角度想,就算陈思烈有染指,也只是他个人行为,跟官方无关,西海河工程停工,是最高决策层的决定,凭一个少将,还干预不了这些。另外,陈思烈要是真搅和到这里面去,他完全可以派其他人,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儿子也送进去。” “是啊。”我心里突然很感慨,我爸为什么甘心把我送到这样一个巨大的漩涡里面? 当年李富生观察了很久之后,实在是找不到任何机会,所以他放弃了,从那时开始,再没有见过陈思烈。 “等到我和邝海阁都康复了,想办法查查陈思烈吧,他这个身份的人,即便这么多年进行过调任,也应该能打听的出来。”李富生找我要烟,我没给,他就笑笑道:“好吧,不抽了,这个事情,让我再好好的想想。”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事?” “还有。”李富生一直拿着手里的空杯子,慢慢的转着,似乎在思考,停了一会儿,他问我道:“我先问问你,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不太对劲?” “身体某个部位不太对劲?”我几乎没有思考,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眼睛,我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发烧感冒这些常见的小病几乎都没得过,如果说有什么不对,那就只剩下眼睛了。李富生这个时候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他在石堰川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差点就挂了,难道?他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时候,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我眼睛里的东西?李富生这么隐晦的问我,是想看看我自己是否知道这些?我觉得,不应该隐瞒他。 “眼睛。”我略微一想,就道:“感觉眼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先跟我说一下。” “从小到大,我自己一直没有察觉,最早是金瓶梅一个手下发现的……”我把相关的情况跟李富生讲了一遍,包括沧州的老瞎子,黄婆,还有多吉他们几个人的说法。说完之后,我试探着问李富生:“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一些。”李富生道:“在石堰川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些天也一直在想。” “看出什么了?”我心里一阵激动,李富生要是没看出个所以然,估计也不会当面跟我谈这些。我一直很想知道,我的眼睛到底隐藏着什么?尽管还没有太多的头绪,但我始终感觉,眼睛里隐藏的,是个很重要的秘密。 “我自己看到一些,再加上这些天来回的琢磨,我觉得……”李富生看着我的眼睛,道:“觉得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244章 眼睛的疑问 “那你快说说!”我一听李富生琢磨出了头绪,心里那个激动,赶紧就追问他。 但是李富生这一次没有和以往那样利索的回答我的问题,看着他的表情,我心里随即又咯噔一声,难道他要卖关子?这个事情已经被发现很长时间了,对我来说尤为重要,李富生如果真要卖关子的话,非憋的我吐血不可。 “快说啊。”我忐忑不安的望着李富生。 “不是我想故意掉你的胃口,刚才问你的时候,我没有直接问,就是想看看自己知道不知道这事,如果你压根不知道,那么我提都不会提。”李富生脸上带着一点歉意,道:“我基本上可以确认出,你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抱歉,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有点急了,道:“信不过我?还是想给自己留张底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有必要问你这些吗?”李富生示意我不要激动,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我不怀疑你,但这个责任沉重到任何人都不敢亵渎,我同样不敢。” 第199节 果然是这样,果然。李富生虽然不肯告诉我真相,但我的眼睛所隐藏的,真的是那么重要。我在想,文哥他们,是否也知道这些,然后每次抓到我之后都不会折磨我,也不会严刑逼供,只是想利用我去做一些事情。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李富生又接着道:“有的事,知道不如不知道。你对自己的眼睛一无所知,你承担的风险会相对较少,不管你落到什么地步,就算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了,但你不会因为惧怕死亡而泄露什么,因为你确实不知道。这样的话,你不会被你的眼睛所累。” “那你何必要告诉我这些。”我心里很不乐意,果然有被憋的要吐血的冲动,但是看到李富生还未痊愈的样子,又发不出火来,总之在心里拧了个大疙瘩,非常难受。 “我说这些,其实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眼睛没事,它不会和诅咒一样发作。”李富生也不介意我的情绪,道:“它可能会跟随你一辈子,但没有任何隐患,你可以平静的慢慢接受它的存在,直到彻底习惯它。” “难道一点都不能说吗?你可以透露一点。” “人类的探索欲望使他们在不断的进步,如果没有这种欲望,他们不可能征服高山,大海,继而征服这颗星球,成为地球最高端的生物,但强烈的探索欲其实不能说完全就是好事,尤其像现在的你,相信我吧。”李富生轻轻的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你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什么,但有些人如果得知你眼睛的秘密,那后果不堪设想。” “干嘛要这样。”李富生解释的已经很清楚了,我也不怀疑他会害我,有时候隐瞒其实代表着保护,但胃口被高高的吊起来,不上不下的,吐血的冲动越来越强烈:“好吧,你有你的苦衷,我理解,眼睛隐含的秘密,我可以不问,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点周边的情况,比如说,我的眼睛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先天就是这样?还是后天改变的?真的,老李,我求你了,如果一直让我心里一直憋着,我可能一年都睡不好觉。” “真拿你没办法。”李富生摇摇头,低头想了想,道:“你是个正常人,我可以保证,你刚刚出生的时候,跟其他普通人一样的正常。”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的眼睛是后天才开始产生变化的?” “不能不说,郑立夫高瞻远瞩,并不盲目轻信自己的力量。”李富生靠在枕头上,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道:“这件事情,在以前看来,好像乱糟糟的一团,但只要抓住了其中一根线,用力一抖就全部抖开了。这几天我想的比较透彻,虽然只是分析,不过我相信,我的分析肯定跟真正的事实没有太大出入。” “高瞻远瞩?” “你听我说完就明白了。”李富生转头看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邝海阁,道:“你跟邝海阁交谈的时候,提到过一件事,好像当初他托付你去拿一件东西,然后转交给郑立夫?我当时听的不太明白,大概是这样的吧?” “嗯。”我点点头,我跟邝海阁交谈时,不会刻意的避讳李富生,因为我们俩交谈的比较隐晦,如果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话,李富生坐在旁边听,也不可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李富生突然又问起了这个,说明可能跟我的眼睛有一点关系,我接着道:“那是第一次遇见邝海阁的时候,我们都陷入绝境,他的腿受伤了,走不掉,就拼死让我先离开,估计他当时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下去,所以托我替他办件事。” “就是替他转交东西?”李富生道:“邝海阁好像说过,这个东西本来是郑立夫交他保管的,所以邝海阁觉得活不下去了,就一定要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重新交给郑立夫?” “是这样,我离开西海河之后,按照他说的地方,取出了那件东西,但是很遗憾,接着我就被王炳文的人抓到了。” “你看,你和邝海阁交谈的时候,只提了这件东西,但并没有明说那是什么,而且我也没有亲眼见过这个。”李富生慢慢道:“不过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你说说?”我觉得李富生也有点神叨叨的了,说话说的很自信,我认真想了想,我跟邝海阁交谈的时候,只说了那件东西是个小铁罐,根本就没有提铁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件东西,是一双眼睛。”李富生笑了笑,道:“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我猛然间就觉得有点不服气,因为李富生猜的太准了。 “我不仅知道那是双眼睛,而且知道是谁的眼睛。” 李富生这么一说,就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琢磨出的一个推断。当时我私下打开那只罐子,看到里面是双眼睛的时候,心里有点害怕,而且非常惊讶,就觉得是个心理变态的人留下的东西。不过随着自己的经历以及经历中所得到的线索,我知道那双眼睛肯定不同寻常,否则不会辛苦的保存下来。有一段时间,就是我听沧州老瞎子说起眼睛的事情时,心里甚至怀疑,那只铁罐子里的眼睛,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但我没有什么根据,想想就过去了。 “眼睛的主人,是谁?” “我要这么直接说出来,你可能还有怀疑,把邝海阁喊进来,我问他两句,你心里就有数了。”李富生说着,压低了声音,道:“我说过,邝海阁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完全可以信赖,所以不用防备他。” “我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我知道他可以信赖。”我跑出去喊邝海阁,其实他已经知道我跟李富生在屋子里谈话,不过这人确实懂规矩,不过来凑热闹,自己静静在院子里呆着,直到我喊他,他才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事实上,李富生跟我谈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隐隐也有了一个答案,很多谜题看着很困难,其实缺乏的只是一个小提示,只要这个提示被自己准确的抓住的话,那么后面的分析就会很顺利。李富生还没有说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不过我想着,那必然是事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就我目前所知,事情里几个重要人物差不多都露面了,我也基本上都亲眼见过,只有一个例外。 那个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老邝,问你个事。”李富生对邝海阁道:“当时在边境上,你们击毙了孙万华,接着又发现了我,还过来追,然后我就跑掉了,后面的事情没能看到。击毙孙万华之后呢?” 邝海阁不如我那样信任李富生,所以李富生问了之后,他有点迟疑,转头看看我,我就道:“谈谈吧,没事的。” 等我一说话,邝海阁才开口道:“我们也没敢在边境上久留,本想马上离开的,但一号坚持要把孙万华的尸体弄回来,当时大伙儿觉得为难,因为孙万华在被击毙之前,一只脚已经跨过了边境,如果我们过去弄尸体,恰好又遇到边境上巡逻的部队,那会很麻烦。” 下面的人提出了意见,但我爸的态度很坚决,必须要把孙万华的尸体弄回来,他不理会别人的建议和劝说,自己就朝边境那边走,这下没办法了,邝海阁拦住我爸,带了一个人过去,把尸体给弄了回来。 他们带着尸体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里,往境内走了大概四五十公里,然后我爸就让人找地方停下,那些人搭起了帐篷,我爸亲自扛着孙万华的尸体进了帐篷。 “然后呢?” “我记不清楚过了多长时间,可能就一二十分钟,一号出来了。”邝海阁道:“然后他自己跑到车子那边,抽了一点汽油浇到帐篷上,一把火给点了。” 第245章 原来是这样 邝海阁是当时的目击者,而且记的非常清楚,帐篷浇上汽油,连同孙万华的尸体一起烧成了灰。当时下面的人还觉得奇怪,辛辛苦苦冒风险把孙万华的尸体给弄回来了,结果又给烧掉,这算搞的哪一出?但下面的人包括邝海阁在内,都没有多问,事情过去之后,渐渐就给忘记了。 “郑立夫非要把孙万华的尸体带回来,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浇上汽油烧掉了,但是……”李富生看着我和邝海阁,道:“他不是还在帐篷里单独呆了一二十分钟吗?” 我吸了口气,李富生等于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这跟我自己暗中推测的没有出入,孙万华是这件事里非常重要的一个人,而且是死的最早的一个,他跟我爸很早就在合作,可能我爸知道孙万华的一些秘密。 我想,就是我爸单独在帐篷里呆的那段时间里,他取下了孙万华的眼睛。他既然这么做,肯定说明孙万华的眼睛有保存下来的意义,回想着那玻璃瓶子里浸泡着的一双眼睛,我忍不住就打了个冷战。孙万华的眼睛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关于那双眼睛,邝海阁一无所知,我爸把东西交给他,他就老老实实的保管起来,甚至连看都没看。因为当时离孙万华身亡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邝海阁压根就没朝那方面想。 我望向李富生,答案只能靠他去揭露了。 “大概应该能猜出来了吧?”李富生道:“那双眼睛,是孙万华的。” “他的眼睛……”我只说了这四个字,我想问的是孙万华的眼睛是不是跟我一样,但是一想到那双眼睛被挖出来又泡在福尔马林中,我就不寒而栗,感觉浑身发冷。 “是,跟你的一样。”李富生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眼睛没有必要被带走保存。” “为什么?眼睛会产生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变化?” “眼睛的变化,来自灵童,确切的说,来自灵童的大脑。”李富生道:“还记得我们交谈过的一些事吧,我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捕杀了两只灵童,保存了它们的脑组织。脑组织被孙万华想尽办法拿走了,后来我问他的时候,他告诉我,已经被用掉了。” “我记得,你的意思是说,眼睛的变化,是因为灵童的大脑?” “孙万华肯定用了,但他没用完,只用了一个,我问他,他不承认,我也没办法。不过现在看来,另一只灵童的脑组织肯定是被郑立夫拿到了,而且,用到了你身上。” “用到我身上?”我有点迷糊:“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不可能有印象,郑立夫既然这么做了,就是瞒着你做的,或者是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 李富生分析出的情况就是这样的,灵童是众多影子生物中很独特的一种,它的大脑,跟一般的影子生物不一样。孙万华之所以敢于尝试,因为他从李富生那里拿到两个灵童脑组织,如果只有一个的话,那么孙万华肯定要很慎重。反正他拿到了脑组织,就不打算再还给李富生,事实证明,孙万华用了一个,剩下的一个被我爸拿到了,可能是孙万华私下里给他的,也可能是我爸想办法夺过来的。 第200节 可能在我幼年还不记事的时候,我爸把最后一个灵童的脑组织用在了我身上,所以说我没有任何印象,但灵童脑组织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我爸对于这件事情肯定会守口如瓶,如果他不说,仅凭我自己的话是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回到我们谈话刚开始时,我说的那句话上了。”李富生看起来很想抽烟,两根手指来回的动着,道:“郑立夫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他有生之年或许无法把事情做完,所以,他把收尾的任务留给了你。” “有可能是这样,但如果把收尾的任务留给我的话,他在离开之前,最起码应该跟我透露一些什么,可是他没有。” 提到我爸,我就感觉一阵头疼,他的想法确实很难让人琢磨透,按道理说,如果在我刚出生时他就对我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就不应该把我像普通孩子一样养着,至少得让我成长为小地痞那样的人,有一定的特长,会为人处世,遇到意外时得有应变和反抗的能力,不能见到敌人就束手投降。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透,或许,他的想法在一直变化着的。”李富生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每个人的想法,可能都在变。放到三十年前,一份每个月收入一千块钱的工作,无数人会打破头皮去抢,但现在呢?我想,很多人宁可闲着,也不会挣这点辛苦钱。郑立夫也是人,也许在你刚出生的时候他确实寄托过希望,不过随着时间和外界的变化,他的想法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想了想,记得我爸跟我说过,他说他对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对我寄予的希望太高,直到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我只是个普通人,可能无法担当重任的,所以他想让我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下去。 只不过我觉得我爸产生这种意识的时候已经迟了,如果他早两年有这种意识,或许我就不会被卷到这个巨大的漩涡中来。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李富生打断了我的思路,道:“最后和你说一次,你也要相信我,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我还是很有意见的看了李富生一眼,我知道,自从跟这个李富生相遇一来,他不一样了,如果是能说的事情,他会毫不迟疑的给予我答案,但他既然不肯说,那就是不能说。我不想为难他,只不过谈了这么久,关于我的眼睛,还没有最终的明确的结果,这让我有些不甘。但李富生已经很肯定的答复我,眼睛不会给我带来生命危险。 也只能这样了吧,我想着。 我们三个人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商量后面的事。李富生觉得,石堰川的失败,导致鲁杰和老余那些人警惕性更高,再想把他们聚拢到一起,估计很困难。而且马遥将死,我爸毫无音讯,再加上石堰川的变故,让这些人感觉生命受到严重的威胁,他们会不会做出狗急跳墙的事,这还很难说。 但这些事距离现在的我们有点远,眼下最要紧是要把自己的事情解决好,第一,解决钱的问题,第二,他们两个人中的诅咒,最起码要进行初步的压制。李富生说诅咒不用太担心,他来回轮回了那么多次,对于初步压制诅咒的办法还是有的。然而一说到钱,三个人就傻脸了,他们两个属于身无余财的人,因为一生的经历让他们对钱财这东西没有普通人那么敏感,特别是李富生,如果没有必要的话,钞票摆在脚底下他都不会捡。就像很多年前他犯的那次命案一样,那华侨家里不仅有其它的古玩文物,还有现金首饰,不过李富生只拿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其余的纹丝未动。 “钱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想想办法还是能解决的。”李富生道,他在过去无数次的生生死死还有寻找中,走过很多地方,大大小小的古墓,他发现过很多,现在那些古墓也不知道被人掘开了没,不过只要找到任何一个,从里面拿两件东西出来,就足够花销一阵子了。 “我们现在不能再出别的任何麻烦了,两个病号再加上我,到时候真被人当盗墓贼给抓起来,多丢人。”我提议道:“是不是可以到我家去?” 我爸最早留下的那笔钱,还有一部分放在家里,我想着,赖叔虽然很可能也在那个城市,但他估计猜不到我们三个人会悄悄的回去。 事实上,去拿钱只是我的一个借口,我想去看看那个家里,还有没有我爸留下的一些东西。重要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留在家里,我只希望能从小东西上找到点什么。 我们就这么决定了,等到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好之后,李富生和邝海阁会想办法重新找合适的地方彻底解除诅咒,目前能规划的只有这么多。 伤筋动骨一百天,李富生的伤养了一个多月就没什么大碍了,但邝海阁是主力,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之后,他的腿还是没有痊愈,行动起来有点不方便。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再多等等也无所谓,所以李富生坚持要邝海阁养好之后再开始我们的行动。 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我们仿佛跟外界隔绝了。身在北方,第一场雪早已经飘飘洒洒的落下,破房子冷的一塌糊涂,三个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裹好衣服,围着火炉子喝茶看电视。 十二月份的一天,具体是哪天,当时记不起来了,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朴正南。新闻内容其实很简单,半岛上的胖子挂了。 第246章 相册 看到这条新闻,我就想着,朴正南那帮人估计下场会很惨,除非一直赖在中国不回去,回去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如果在以前,看到这条新闻的话我可能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现在看着,却觉得有点感慨。那胖子一辈子生活极其奢华,位高权重,可是到了最后,却和无数已经死去的人一样,化成一捧灰被装在小盒里。 人,就那么几十年(除了李富生这种怪胎),怎么活都是这么长时间。我突然想不明白,像我爸那样的人,究竟图什么? “实话实说,朴正南那帮人,还很不好对付。”李富生望着电视,道:“脑子都是锈的,为了完成任务敢于拼命。” “现在不用那么担心了,估计他们要走。” “也许会继续留下来。”李富生指指电视,道:“别忘记了,二胖子挂了,还有三胖子,尽管他还年轻,但不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老去的一天,朴正南既然已经做了这么久,肯定会让他继续做下去,所以这个人估计以后还会跟我们碰面。” 我被李富生的话给逗乐了,人的心情总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这三个月的休息,让我感觉到了轻松。但是想想这种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我有些惆怅。 邝海阁终于没有大碍了,我们离开了这里,等赶到我以前居住的那个城市时,三个人身上一共就剩下了几十块钱。我们没有马上跑到家里去,先在市区边上找了个地方呆着,顺路买了把玻璃刀,一直熬到天黑,才朝家里赶。 其实我离开家的时间算起来不是特别长,但走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我的情绪就无法稳定了,尤其是看到那座我住了很多年的破旧的小楼时,视觉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冲击,再联想自己经历的那些事情,一瞬间,眼圈竟然红了。 我的钥匙早就丢了,家里的防盗门也轻易撬不开,幸好住的是二楼,这种老旧的楼房没有物业的概念,到了晚上就没人管。到了后半夜,到处漆黑一片,邝海阁顺着排水管爬到二楼,用玻璃刀划开阳台的窗户,跳进去给我们开了门。 许久许久都没有回家了,屋子里布满了灰尘,但是有一种我熟悉的味道。家里没有什么变化,我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期间应该没人来过。赖叔知道这个地方,不过他跟了我爸那么多年,把他的脾气和行事风格给摸透了,料定不会把东西留在家里,所以,赖叔估计觉得没有过来搜查的必要。 我推开了我爸的卧室,那只箱子还在床下,我把里面剩下的现金都归拢起来装好。之后我站起身,仿佛是第一次正式的扫视这间卧室,摆设很简单,家具都有点破了,书架上全部都是地理还有地质方面的书籍。 在过去,我没有经过允许的话,是不敢走进这间卧室的,所以在这间房子里住了那么多年,对于我爸的卧室,其实很陌生。我第一次开始在卧室里来回的翻找,跟我想的一样,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一堆书,衣柜里是些换洗衣服。 衣柜里有一个上了锁的抽屉,这大概是整间卧室里唯一上锁的地方,我撬开了这个抽屉,里面是塑料袋包着的一本相册。塑料袋包的很严实,也很仔细,我觉得,这本相册是被他精心藏放在这里的。 一把小锁,挡不住外力的破坏,但上了锁,就说明被锁住的东西在他的心目中,显得很重要。 相册很老了,边缘已经被无数次的翻动磨的发毛,可以想象的到,我爸经常会看这本相册。我翻开它,看到的全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这些照片,我的相册里也有,但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爸也会自己留一份。 照片上的我,那么小,每一张照片都在笑。照片很老,但我能感觉的到,那时候的我,眼睛是清澈透明的,没有被外界的一切沾染一丝一毫。相册里的照片,记录着我成长中的点点滴滴,从很小的时候一直到差不多十来岁。十来岁的时候,我已经懂事,感觉跟父亲的关系比较疏远,因为他太严肃,让我不敢在他面前像其他孩子那样展露自己天性中的一面。 我的照片很多,几乎占据了相册的一半,后面的照片是一些陌生的或者熟悉的人,我看到了年轻时的邝海阁,还有鲁杰那些人,有合影,有独照。我想,这可能就是单纯的相册,没有其它任何意义,它记录着一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我一直翻,一直找,却始终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东西。我在想,我的妈妈,为什么在这本相册里没有任何的踪影?我爸珍藏着这本相册和里面的照片,而且经常拿出来看,说明这里面是他觉得值得缅怀和留恋的一段过去,但是我妈妈呢?这本相册里甚至没有一张女人的照片。 不知不觉中,相册已经快被翻完了,从这本根本就没有我妈妈痕迹的相册里,我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我,还有其他那些跟着我爸很多年的人,都未见过我的母亲?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赖叔,他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不过是几句敷衍我的谎话。 我妈妈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照片,但她的照片不见了,是我爸爸不允许她的照片出现在这本相册里。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而且很让我害怕的念头:我父亲和母亲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所以,我妈妈的一切,都被我爸给抹掉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心里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起来,我的家庭,是不正常的。 我有些心不在焉了,翻动着最后相册的最后几页,我甚至产生了更加可怕的念头,我爸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这么多年来辛苦的忙碌奔波究竟有什么目的,暂且不论,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一定会做出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挖出孙万华的眼睛,让那么多人同时身中诅咒。 他,对我的妈妈做了什么?甚或,为了抹掉妈妈的一切,他,杀了她?让她永远又彻底的消失了? 这个念头很无稽,而且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想出来的,但除了这样,如何解释我母亲在我,甚至在我爸的生活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事实? 她不在了,肯定不在了,或许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她就不在了。那一刻,我完全的确定,我爸对邝海阁所说的,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是个天大的谎言,他一定在撒谎,他掩盖了真相!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她的深深的感情,正因为我自幼缺乏母爱,在一个严肃呆板的父亲的管教下长大,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母爱,眷恋母亲。 但是,我见不到她了。 第201节 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滴的落在发黄的相册上。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的很伤心。望着手里的相册,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在痛哭。我在想,如果这个时候,能让我在母亲的怀抱里静静的呆上一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让我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感受到她的气息,那么我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 然而,当我泪眼朦胧的哭泣的时候,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奢望,是个梦,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而已。 我的手机械性的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一页,骤然间,我的目光定住了,相册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张照片,我看到那是我爸和一个女人的合影。整本相册里,这是唯一一张我爸跟人的合影,也是唯一一张出现了女人的照片。 眼睛里的泪水遮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的有点模糊,我马上把眼泪擦干。这张照片变的清晰起来,照片上的我爸还算年轻,他身旁的女人比他小一些。可以说,这是一张充满了温情和爱意的照片,他们那个年代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把拥抱接吻当饭吃。照片上的女人就那样轻轻的依偎在我爸身旁,笑的幸福而又灿烂。 那笑容,仿佛能点亮漆黑的夜空,让一切都跟着闪烁起来。 他们的动作仿佛有一点点不自然,照片上的父亲年纪还不大,但已经是那种严肃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了,那个女人比他低了半头,头轻轻靠在我爸的肩膀上。我爸尽管表情是那么严肃,可他的胳膊,也轻轻的抱住了那个女人。 我不怀疑,他们彼此都眷恋对方,人和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是不同的。像我爸那样感情内敛的人,能这样轻轻抱着一个异性,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不是他爱着这个女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不是一张结婚照,照片非常普通,但对我爸来说,这张照片的意义好像不同,它被放在相册的最后一页,说明他不想看见照片,然而这张照片却被无数次的取出来过。相册的那层塑料上,隐隐有一小片一小片已经发黄的痕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留在相册上的泪痕。 第247章 谭英 看到这页相册时,我脑子里甚至能够联想到当时发生过的那一幕:夜深人静,我爸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床边,看着这页相册,看着照片上那两个已经青春不在的人,他可能很爱这个女人,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就落泪了,泪水一滴滴留在相册上,化成了发黄的泪痕。 这世界上,能让他落泪的人,有几个?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这个女人,是谁?她是我的母亲吗? 我马上擦掉眼眶的泪水,拿着相册推门出来,邝海阁和李富生都静静坐在客厅里。我走到邝海阁旁边,抽出那张照片,问道:“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可能是我的情绪还有发红的眼眶让邝海阁觉得很突然,不过他没有多问什么,接过相片看起来。我估计,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认识。”他看了两眼,很肯定的对我点点头。 “她……她是谁?” “她叫谭英英,这是身份证上的名字,过去,我们叫她谭英。”邝海阁看到照片的时候,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了,他应该了解这个女人,也了解关于她的一些事情。邝海阁捏着照片,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半天,他才重新开口,语气已经低沉了很多:“不过,她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什么时候不在的?”我极力想把这个女人的事情搞清楚,相册里唯一一个女人,而且是让我爸落泪的女人,她是怎么样的?她会不会是我的妈妈? “很早了,大概十几年。” 邝海阁看到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时,心情也很低落,可能是发黄的照片勾动了过去的一些回忆,我就坐到他对面,开始听他慢慢的讲。 我爸最早的一批手下,是从西海河带出来的,大概有六七个人,不过这并不是全部,因为有的人已经死在了西海河,永远都出不去了。那些死难者的死亡原因各种各样,有一些的确是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了意外,有一些是非正常死亡。说到这儿,邝海阁就不经意般的看看李富生,我知道,非正常死亡的人,可能都是孙万华联合李富生暗中杀掉的。 在这些非正常死亡的人里面,有一个叫谭伟的人。如今回忆起来,邝海阁说不清楚谭伟究竟有什么长处,但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老实而且听话,那时候,谭伟的眼里没有班长连长营长,只有我爸,只要是我爸交代的事情,他会不遗余力的去做。对于这样一个人,我爸没有理由不信任,所以谭伟经常替他跑腿办事。自然而然,在孙万华看来,谭伟是我爸一个重要的心腹。 “谭伟最后好像是死在一次事故中的。”邝海阁转头问李富生:“从第四个平台上直接掉下去的,摔的血肉模糊,但究竟是不是事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嗯。”李富生点点头,嘘了口气。 谭伟死去的时候,我爸的情绪很不好,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谭伟这样的人,让他跑腿卖力气,那没的说,但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不会透露给他的。所以说,谭伟死的比较冤枉。 但人已经死了,我爸再有别的情绪,也无可奈何。 “谭伟的家里条件不好,孤寡母亲,还有个妹妹。”邝海阁举起照片,道:“谭伟的妹妹,就是她了。” 从西海河退伍之后,我爸带着人开始自己干,当时他已经有了一部分资本,其实好几个人都说过,我爸的那些资本,就是老毛子第一次给孙万华的那笔钱。对死在西海河的那些人的家属,我爸或者亲自去,或者派人去,全部探望了一遍,都留下了一些钱。可能我爸一直觉得谭伟不应该死,所以心里愧疚,他亲自到谭伟家去了一次。 那一次,是他和谭英第一次见面。 谭英家里穷,但她很争气,是当时他们那里为数不多的考上北大的学生之一,她在北大历史系。我爸去的时候,正好是那年的暑假。因为当时是他一个人过去的,所以具体的情况没有人知道。不过可以肯定,在我爸离开之后,他跟谭英还有联系,而且联系的相当频繁密切。 一年之后,谭英毕业了。这一年时间里,可能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彻底的改变了以前的奋斗目标,选择了一条自己觉得很正确的路。 “当时,一号把谭英带来介绍给大家认识的时候,好多人都眼前一亮。”邝海阁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还在回想当年的那些事:“那是个很清纯的女孩,比我们小一点,她不爱说话,但喜欢笑,给人的感觉很好。” 谭英就这样留在了队伍里,是队伍里唯一一个女性,也是唯一一个从大学走出来的成员。她有文化,有相当的亲和力,在当时,好几个人都喜欢她,不过,那个年代的人,对于感情是含蓄的,都不善或者羞于表达。再到后来,这些喜欢她的人都不再多说多想了,因为他们看得出来,谭英对我爸很有意思。 因为当时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分开在各地做不同的事,很少碰面,所以很具体的情况,邝海阁说不清楚,我爸也不会跟他们说自己喜欢上谁谁谁了,关于他的情感方面,一直是个未知数,别人不知道。 “你说,她……死了吗?怎么死的?” “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因为当时不在,是后来听人讲起的。”邝海阁道:“其实说她死了,没有什么根据,因为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她还活着,想尽办法也会跟一号联系,但没有,始终没有,所以,只能认为,她已经不在了。” “具体的情况呢?” “我只知道她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的,十几年了。”邝海阁道:“是去东北,同行的还有几个人,但都没有回来。后来,我们不止一次想办法寻找过,但没有结果。” “东北……圆头山?!” 我的脑子里的记忆一下子开启了,东北的原始密林深处,一个被人封在树皮里的笔记本,还有笔记本上的那些话。 转告一号,我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他,我很冷,但觉得愧对他,让他一切都要小心…… 记忆立即就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了画面,那是很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年级还不算大的女人,坐在密林深处的一棵大树下,她没有食物,也没有力气再奔波,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记在笔记上,在笔记的最后一页,留下了那些话。 我想,她在写下那些话的时候,也在哭泣。 她回不来了,确实回不来了,她的尸体,已经留在了密林中。 就这样想了一会儿,我的心情也随之沉重到了极点,接着,我从思路里挣脱出来,问邝海阁,谭英大概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是一号把我们召集回来,然后告诉我们他有儿子的那一次,八七年年底,八八年年初,大概就是春节之后。”邝海阁没有怎么回忆就想起来了,因为他对谭英的印象很深刻,毕竟队伍里只有那么一个女人。当时考虑到过年,所以我爸把队伍里的成员从各地召集回来之后,让他们休息了一阵子,一直到春节过完,才重新开始各自的任务。谭英也是在这个时候和其他几个人跑到东北,然后永远长眠在了那里。 谭英出事的时间上,有什么问题吗?我在八七年的年底出生,然后八八年年初,谭英就领到了去东北的任务。此刻,我又想到了她留在笔记本上的话,她说觉得愧对我爸。这个词让我有些迷惑了,愧对,是怎么样一种愧对,是她做了什么事?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而愧疚? 事情到了现在,当年的知情人已经不多了,不过我能够推断出,这个谭英,至少应该不是我爸名义上的妻子,因为她到临死之前写的话里,还称呼我爸一号。 可是,谁能保证我爸没有撒谎?他说他结婚了,只是口头跟下面的人讲了一下,他说我的母亲因为生我时难产而死,也只是嘴上告诉别人,除了这些无法判断真伪的话,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说的就是真的。我完全可以猜测,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因为种种原因,继而就被我爸派到了别的地方,他很可能知道去这个地方会有危险,但更加可能的是,派她到一个危险的地方去,才是我爸的真正目的。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的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卷入这个漩涡之后,我觉得自己的心理好像也渐渐充斥了一些阴谋和黑暗。 第202节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谭英,可能不是我的母亲。但是我爸从我懂事开始就一直刻意的回避隐瞒这个问题,在家里面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件我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这是为什么?作为一个父亲,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儿子隐瞒这些? 在过去,我对我的母亲,只感觉到深深的遗憾,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第248章 一个地方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我的情绪就比较激动,而且眼睛一直发红。这是让我很纠结也很痛苦的一件事,但毕竟是属于很私人的事情,李富生和邝海阁不好说什么,坐在旁边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李富生让我先冷静一下,递给我一支烟,我慢慢抽着烟,极力把心底那种很想痛哭一场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一冷静,思路又清晰了,很多年前死在东北密林深处的谭英,不会是我爸法定的妻子,他们之间可能有过情愫,但正如前面所说,我爸是个家事公事分的很清楚的人,他不可能娶一个队伍里的成员当老婆,就算他爱谭英爱到极点,也不可能。再加上其它一些蛛丝马迹般的线索来看,谭英是我母亲的可能性,已经小到极点。 如果这个唯一出现在老相册里的女人,不是我的母亲,那么我的母亲是谁?在什么地方? 自从我离开家之后,一直很想找到我爸,但那种寻找到他的渴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一种无法抑制的极度的渴望。我估计这个问题只有我爸才能解答,即便如邝海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一瞬间,我甚至打消了马上解除诅咒的念头,想要一口气的寻找下去,不找到我爸,决不罢休。但我知道那肯定很难,我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跟我联系,至于其他人,更不用说,他既然这么做了,就是不希望有人找到他。 “我知道,有些话不应该由我说,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句。”邝海阁坐在我对面,微微低着头道:“你不要埋怨一号,他不管做什么,肯定有自己的苦衷。比如我,我帮不了他,但最起码要理解他,所以……所以先不要想这些了,解除诅咒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怎么理解。”我摇了摇头,心乱如麻。 “振作一点,我相信,有一天一号一定会回来,会和你把这些过去的事情解释清楚。”邝海阁抬起头:“后面的路,有一点难走,你也应该知道。” “我们的行踪确实是该隐秘一些了,有的计划在实施的时候完全不能控制,只要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情况,就有可能打乱整个计划,导致无法收拾,所以以后我们尽量自己行动,解除诅咒的事情,要谨慎。”李富生在旁边道:“弄到这一步,我相信无论是王炳文或者赖卫国,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邝海阁马上否定了李富生的说法,道:“王炳文和赖卫国不一样。” 说起这两个人的时候,邝海阁有自己的理解,可能赖卫国对我爸,乃至对邝海阁本人都有过背叛,所以邝海阁主观意识上就觉得赖卫国比任何人都可恶。不过他有说法,从很早以前开始,我爸跟王炳文之间就保持了一种比较微妙的关系。 最初,王炳文和其他跟着我爸做事的人是一样的,但自从在三台河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化了。我爸可能不再像以前一样信任王炳文,王炳文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死心塌地跟着我爸做事,不过他们都没再提之前不愉快的事,至少在表面上保持着正常的关系。可事实上,不仅仅是我爸跟王炳文这两个当事人心里清楚,就连一些旁观者,比如邝海阁都能看得出,他们都出生别的心思了。 依照我爸的作风,身边如果埋着一颗钉子,那么只要发现了马上就要拔出来,否则钉子迟早会扎人。但是他对王炳文始终都是那种态度,不亲近,也不疏远,在离开西海河之后,王炳文还跟了我爸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爸不给他具体的任务,只负责一些很无关紧要的事情。当时就有人在猜测,王炳文可能私底下有自己的一票人手。大概是在五六年前,王炳文才正式脱离了组织,在脱离组织之前,王炳文的行动已经比较明显了,曾经有人跟我爸谈过这些,怕王炳文离开之后会让组织蒙受损失,不过我爸没有任何表示,很平静,大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的那种感觉。 “你应该想的出来吧,一号为什么做事那么谨慎,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肯说。”邝海阁道:“身边就有钉子,如果说漏了一句话,或许都会带来比较严重的后果,所以,他有话宁可憋在心里,也不会随便对人讲。”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做掉王炳文?”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邝海阁摇头:“一号的心思,不是谁都能猜透的。” 我自己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文哥可恶的要死,但我跟他接触了那么久,他没有伤害我的意思,甚至连一指头都没动过我,我知道他可能有自己的目的,不过这也是事实。然而赖叔呢?赖叔的和善面孔一摆就是很多年,可是等到要发作的时候,却那么阴险毒辣,几次三番的把祸水朝我身上引。 “郑立夫确实挺有意思,有的事,我怎么想都想不透,很想跟他印证一下。”李富生的手指慢慢敲打着沙发扶手,望着天花板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找他吧。”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但心里的念头却怎么压都压不住:“诅咒的事情如果不能拖,那就抓紧以最快速度做好,解决了这个事情,别的暂时都不考虑,找我爸,必须要找到他。”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或者说,他可能去的某些地方,你清楚吗?”李富生道:“是不是真和你说的一样,他在过去从来不跟你提及任何除了日常生活之外的事?” “是这样。”我不假思索,二十多年的生活,我闭着眼睛都能把期间发生过的事一件一件说出来,我爸没有提过什么。 “那就太难了,很难。”李富生又望着天花板,道:“一个人如果真想刻意的躲起来,那么凭我们这样没有官方背景的人想找到他,几乎没有可能,以前我躲了那么多年,除非自己忍不住露头,否则没人能找到我。” 我跟李富生说着话,眼睛无意一瞥,就发现邝海阁微微皱着眉头,把头斜斜的低着,这个表情有点点不对劲,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愿开口。我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说的。 邝海阁没回答我,只是看了看李富生。我知道,他对李富生这个人还是不放心,或者说不信任,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李富生是不会害我的,他可能会欺骗我,但不会害我,所以我对邝海阁点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很多事情,一号也不会对我明说,但是我想,他会不会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脱口就问道:“你大概知道他在哪儿?” “我没有根据,只是猜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地方的?过去?还是不久之前?” “过去就知道。”邝海阁想了想,道:“大概有十来年了。” “那……”我突然怀疑起来,望着邝海阁,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你就算吃不准,至少也要去试试。” “一号不让去。”邝海阁道:“他说过,以后不要再到那个地方去。”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地方,一号带我去过,一共去了两次。” 邝海阁所说的地方,是在豫北和晋南交界地,位于太行山麓中。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在谭英他们出事的半年后,当时我爸想办法去找过谭英所在的队伍,但没有找到,那段时间,我爸的情绪有些低落,他肯定在掩饰自己的情绪,外人可能不仔细观察的话看不出来,不过像邝海阁那样的心腹,还是能察觉到的。 当时正好是邝海阁做完了一件事,回来跟我爸面谈,谈完正事之后,我爸也没什么表示,照例给了邝海阁一笔钱,邝海阁没有存钱的习惯,对钱也看的不重,拿到钱后自己留一点作为必要的花销,剩下的就都分给手下做事的兄弟。当时谭英他们出了事,一下子失踪了好几个人,而且还要派人专门去寻找他们,所以人手比较紧张,按道理说,邝海阁跟我爸面谈结束之后,应该马上赶回去,继续进行下一个任务,不过我爸没让他走,说这些日子辛苦了,休息一下,陪他出去走走。 我爸和普通人出门一样,收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一个公司的五金外销门市部搞了辆车,带着邝海阁外出了。我爸没有说具体的目的地,一路上两个人轮流开车,那几天时间,我爸的话比较多,跟邝海阁谈了许多许多,不过那时候他说的很多话,仿佛跟梦呓一样,一直到现在为止,邝海阁都理解不了。 他们大致沿着太行山的走向一直开,中途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怎么停顿,最后,车子开到了一个小城,在这儿停了停,接着又到了小城附近的县里,邝海阁记得大概的路线,等他们来到小县城北边的太行山脚下时,我爸说没有车子可走的路了,剩下的路要步行。 第249章 老村(一) 邝海阁对我爸的话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没有二话,跟着我爸就开始徒步行进,他们是朝北面,也就是朝着山里走的。当时的天气稍有点冷,要是一路开着车,随时可以找到城镇,还好说,像这样走在没有人迹的山里,反正就有些难受。不过该带的东西我爸都已经准备好了,样样俱全。 “我觉得,一号不是第一次到那个地方。”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邝海阁觉得我爸对那里的山路非常熟悉,那绝对不是走过一次两次的样子,而是像来回走过很多次。但邝海阁的嘴巴紧,没有多问,就是一路跟着走。 他们一连走了四天,两个人当时体力都很充沛,不停的走了四天,那已经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了。最初的时候,还能偶尔在山区的某个旮旯里见到小小的村落,但走的深了,四周就变成鸟不拉屎的地方,荒的要命。 那地方荒到什么程度?用邝海阁的话来讲,仿佛一万年都没有人走进去过,邝海阁觉得这样再走,就要走到山西去了。但是就在他们走进这里第五天的时候,一个村子,奇迹般的出现在了邝海阁面前。 “村子?”我插嘴道:“什么样的村子?” “我不知道。”邝海阁道:“我根本没有接近过。” 那个村子是在三座山环围的山脚下面,从几个方向翻过山头都可以看得到。这里,可能就是我爸这次外出的最终目的地,但是他当时非常奇怪,并没有接近那个村子,只是站在山头上远远的望着。邝海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站在旁边等。 他们站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我爸就转身淡淡的跟邝海阁说了一句:回去吧。邝海阁觉得很奇怪,他们连着开了几天车,又辛辛苦苦走了几天山路,到这里站了站,就要回去?不过怎么说呢,邝海阁这个人不傻,但有点迂,对我爸说的话,从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所以我爸一转身,他就跟着走了。 第203节 他们按原路回来,开着车子往回赶,这是一次比较扯淡的旅行,让邝海阁很无语。回去的途中,我爸对他说,这件事,不要跟别人提起。 时间一久,邝海阁忙来忙去,把这个事情渐渐淡忘了。大概是在五年前,也就是我爸最后一次参加聚会的前段时间,王炳文正式脱离了队伍,再加上有两个老成员死在了外地,所以我爸的心情又显得郁闷,他第二次带着邝海阁,沿着几年前走过的那条老路,再一次跑到村子附近,站在山头上眺望。和第一次一样,眺望了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不过我爸转身下山的时候说了句话,这个地方,以后不要再来了。 他说这个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好像是说给邝海阁听,反正邝海阁是记在心里了。从那时起,一直到我爸离开,他都没再提过这件事,邝海阁也牢牢记住那句话,不对人提那个地方,自己也不去。 太行山深处的一个荒僻到极点的村子,那会是什么地方?但我知道,那必然是我爸比较熟悉的一个地方。 “你还记得路对吧。”我听完之后,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对邝海阁道:“带我去看看。” 邝海阁犹豫了一下,可能还记着我爸当时说的话,不过毕竟是我提出的要求,所以他犹豫归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比较顺路。”李富生一直在听,没有发表意见,等我们说完他才道:“寻找下一个解除诅咒的地方,肯定要朝西北去,正好经过那个村子。” 看起来不仅仅是我,连李富生对这个地方也很有兴趣。我觉得,像我爸那种深沉又内敛的人,如果接连到一个地方去了两次以上,就说明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其实邝海阁说这些话说的迟了,我爸就算这次离开之后去过那里,但很可能已经去过,我们赶过去,或许会扑个空。 但我心里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除了邝海阁提供的这个线索,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寻找他。 我们商量好了之后,我又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把老相册原封不动的放回柜子的抽屉里,可能,我心底还有幻想,幻想着某一天,我爸还会自己回来,默默的坐着,继续看那本已经发黄的老相册。 我们连夜就离开了,走下破旧的楼梯时,我说不清楚以后还会不会再回到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我站在楼下望了望二楼的阳台,这个家在我的思维中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象,但是此刻,我却第一次觉得,它是温暖的,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温暖。 天亮之后,我冒险拿着家里的户口本,跑到派出所。我的身份证早已经遗失在深山里,出门在外,我们三个黑户如果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有时候会很麻烦。我补办了身份证,又领了一张临时身份证明,然后跑去买了电话,补了手机卡。我习惯性的给我爸,还有金瓶梅打了电话,但都没有打通。 做完这些,我们马上离开了这个城市,坐大巴又倒小巴,来到那个小县城。这片山确实很荒,植被覆盖率低,而且前些年开山炸矿的人把外面的山炸的一片狼藉,没有任何旅游开发的价值,如果不是真有目的的人,可能一百年都不会有人朝里面走。 当年的路,邝海阁依稀记得,不过他毕竟只来过两次,而且是跟着我爸走的,所以现在走起来就没那么顺畅,再加上我们三个一人背了一个大包,带着很多东西,走的比较慢。走了八九个小时,我们找到了邝海阁说的沿途经过的小村,在那里吃了饭,这说明路线没有错。 接下来就是赶路,他们当年走了四天多的路,我们走了六天还没走到,李富生说,要是那里面的村子里死了人,外面的亲友跑去奔丧,等赶到的时候已经过头七了。 第七天的早上,总算是走到了。当我们翻过一座小山,站在山头时,遥遥的看到了远处的村子。距离太远,我们看不清村子的近况,我就拿了望远镜看,这座村子好像是与世隔绝了很多年的样子,里面的建筑破旧不堪,从建筑风格上看,至少跟现代脱节了两个世纪。 “走吧。”我收起了望远镜,道:“下去看看。” “先等等。”李富生摆摆手,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眯着眼睛朝山下的村子仔细的眺望着。 我心说隔的这么远,能看到什么?就算村里养了只象,在这个距离上也是看不清楚的。 “你在看什么,模模糊糊的一片。”我道:“等走近了,不就什么都看清楚了?” “我不是在看某个东西。”李富生睁开眼睛,指着下面的村子,嘴角撇了撇,似笑非笑的道:“这个村子,有点门道。” “怎么说?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的,是整个村子的布局。现在还不好判断这个村子建了有多少年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最初负责规划这个村子的人,绝对是个高人。”李富生道:“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你现在走进去,等到天黑之后,你会发现白天走过的那些小路全都变了,你走一夜都走不出这个村子。” “什么意思?这村子是个迷宫?” “不是迷宫。” 李富生解释了一下,满嘴都是神叨叨的词,我听的不怎么懂,但是听他的意思,这村子的整体布局,应该和奇门遁甲这方面有关的,又类似传说中诸葛亮的八卦阵,几堆乱石头就困住千军万马,反正很玄奥。 “你看。”李富生接着又指向下面,道:“这个村子里的每一座房子,每一条小路,看着没什么规矩,但当年修的时候经过很严谨的计算和布局,我猜想,最早规划这个村子的人肯定给后代留有铁律,村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随便乱动,要是某一户拆迁了房子,或者擅自改了某条小路,那么整个布局就被打乱了。” 这种把整个村子都规划成这样的布局,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手笔,建村子的是个高人,其实李富生很久很久之前精通这些,但是经过了那么多次另类的轮回,他保留下来的是思维中的目标和信念,至于这些东西,淡忘了很多很多,不过眼力还是有的,认真一看就看的出来。这种布局最大的用处就是防御,无论是村子里遭了贼还是来了土匪,只要村民能想办法熬到夜里,黑灯瞎火之下,进来的生人就完全乱套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会被轻易的收拾掉。 “很要命啊。”我有点发虚,幸亏有李富生这样的人跟着,否则不明情况,一脚踏进去,搞不好就要出问题:“你有把握在夜里认出村子里的路吗?” “我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那就困不住我们的。” “那就好,但是得小心点了,还没进村子就看出了古怪,这个村子本身……是不是还有别的很玄的东西?” “这不是最重要的。”李富生仍然一动不动的望着山下的村子,看了一会儿之后,眼睛重新眯了起来,慢慢道:“这个村子的布局,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第250章 老村(二) “你来过这地方?”我突然就觉得这个破旧又古老的村子,好像真的很神秘,我爸曾经站在这里眺望,现在李富生又说看着它眼熟。 “我肯定没来过。”李富生道,很多很多年之间,李富生身上也发生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可能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了不怎么严重的断层和遗忘,但重要的事,重要的地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他肯定自己从未来过这个村子,只是看着村子的整体布局,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没来过为什么会觉得熟悉?是不是你说过的那种无意识记忆?” “无意识记忆也得当事者来过才会发生,只不过是他自己没有意识。”李富生闭上眼睛想了想,道:“但我真的没有来过这里。” “下去看看吧。”我对这个老村的兴趣,瞬间就达到了巅峰。 李富生又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什么头绪。我们三个人开始朝山下走,不过警惕性都提高了很多。随着村子越来越近,视野中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肉眼观察到的远比望远镜更直观,我无法像李富生那样看出正常之外的一些情况,但望着这个村子,总有一种破败和被遗弃的感觉。 我很不希望这是一座已经被遗弃很久的老村,如果没有知情者的指引,我们在探索和寻找中会受到很大影响。 三个人完全走到了山下,再步行个二三百米,就能接近村子了。一直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发现村子里有任何一个人的踪影,现在正是隆冬,虽然山里没有下雪,但冷的一塌糊涂,村子外仅有的几棵树光秃秃的。当我们走近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如同枯死的老树下面,摆着一张瘸腿的太师椅,树上停着一只叫不上名的鸟,乌鸦似的。灰尘蒙满了那张破旧的椅子,不知道被扔在这里多少年了,风吹日晒,让它像一本古老的书,记录着诡异和过去。 我们三个在这里站了足足十分钟,仿佛走进了一座鬼村,依然一个人都看不到,没有任何声响,偶尔吹过一阵寒风,树下发黄的落叶如同纸花一样滴溜溜的打转。李富生迈动脚步,慢慢走向了那棵老树,他伸手在破旧的椅子上抹了抹,看看粘在手上的灰尘。 “这个村子,是不是已经没有人住了。”我四下张望,看到的只有一片阴寒和萧索。 “不会。”李富生搓搓手指,道:“这把椅子,前两天还有人坐过或者擦过,看着是蒙了一层灰尘,但山里风大,这么露天吹上一晚,灰就积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李富生的眼力没有问题,但自己总感觉站在村口的时候,就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如果非要形容那种感觉的话,仿佛是走进了一块墓地。这样的感觉让我心里非常不踏实,联想结合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几乎都抬不起脚了。 “你说,当年我爸站在小山上朝这边看,但却不肯下来,是不是就因为这里死气沉沉的?”我问邝海阁。 “我说不清楚,不过当时我们离村子还远,如果不走近的话,是感觉不出什么异样的。” “走吧,进去看看。”李富生站着朝村子里看了一会儿,就迈步朝里面走。有他们两个在,我心里还算有点底,抬脚就跟了过去。 这时候,一条大黄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站在距离我们七八米的地方,望着我们。这条狗老的几乎快要死了,可能只剩下蹒跚而行的力气,看上去蔫蔫的,但是它跟我们对峙着,鼻子里发出那种很不友善的哼声,甚至连浑浊的眼神中都对我们有一种隐隐的敌意。我心想着幸亏是这条狗已经老的跑不动了,如果它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没准这会儿已经扑过来咬我们了。 第204节 我并不讨厌狗这种动物,相反还很喜欢,但是眼前这条老的掉毛的大黄狗却颠覆了我对这种动物所有的好感。我感觉手发痒,忍不住就想捡石头扔它。李富生蹲下来,对那条大黄狗招了招手,大黄狗又看了我们两眼,转头就弯着腰慢慢跑掉了。 “这村子里肯定有人的。”李富生慢慢站起身,道:“这不是野狗,有人养着的。” 我抬头看了看左边那一排房子,如果放到一两百年前,这房子刚刚盖出来的时候,可能还很气派,但时间磨灭了一切,房子破的不像样子,离我最近的房子大门外挂着已经生锈的锁。这种建筑风格现在几乎见不到了,只有那些古城的某个角落中,或许存留着一些,也被人为的保护起来,称作古代人文艺术建筑。 “这房子,明显很久都没人住了。”我指着那房子道。 “再往里走走,这要是找不到人问,可能会费我们不少力气。” 村子里的路是山里的石头打出来的石板,已经断裂了很多块,深深嵌在地上,看上去被无数人走过很多年。一条一条的小路在村子里的老建筑中间不断的穿插交织,白天看着就有些头晕,如果真是晚上一头扎进来,我毫不怀疑会迷失在里面。 但李富生走这样的路,就比正常人轻松的多,他带着我们朝村子里走了大概三排房子那么远,骤然间,右边那座离我们最近的院子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有人出来了。”我听到声音就马上转过头。 一只枯瘦的像老树皮一样的手从里面扒着门框,慢慢探出了身子。如果这是晚上,我看到门里出来的人,可能会吓的一身冷汗。 这是一个老到已经说不清楚岁数的老太婆,腰身弯的像一张弓,她的头发只剩下那么一小把,盘在头上,整张脸完全被皱纹和老年斑遮盖住了,眼皮子松弛的包住了眼睛,透过眼睛外的那条缝,我看到她的眼珠子好像发红了,被一层如同薄膜般的雾气罩着。 这个老太婆站在院子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尽管是在大白天,但仍然看的我发憷,那感觉真的让人头皮发麻,望着老太婆,简直像是望着一具站立着的尸体。 李富生走过去,尝试着跟老太婆交谈,先是普通话,又怕老太婆听不大明白,换成了河南方言,之后又换成山西方言。但无论他怎么说,老太婆始终僵尸似的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那种浑浊不堪的眼神看着我们三个人。 李富生说了足足有几分钟,然后回头望望我和李富生,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个老村子愈发显得怪异了,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人了,但还是这样一个无法沟通的老太婆。 “那个……”我在李富生后面道:“家里有没有年轻人?我们想问点事情。” 老太婆的嘴皮子蠕动了一下,含糊不清的发出了一个音节,但没有听清楚,我们赶紧就侧着耳朵去听。老太婆又嘟囔了一声,这一次好像听清楚了,她说了个走字。 “走?”我有点不明白,走什么?让我们走? 我看她肯开口了,接着就又想问,但老太婆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字,来回说了十多次,就慢慢蹒跚着转身走回院子,关上了院门。 “我们也先退出去吧,等等再说。”李富生拉住我,顺着原路重新走到村口的那棵老树旁。 “这村子怎么这么怪?”我叹了口气,我想,我爸可能知道关于这个村子的事,所以他只想着看看,却没有接近的意思。 但是他为什么要看?他是个忙人,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可他还是抽时间跑那么远的路过来看这个村子。再想想他对来回的路都那么熟悉,我自然而然就怀疑,我爸是不是在这个地方住过?或者说在这里发生过一些事情,所以让他对老村念念不忘。还是那句话,他对道路的熟悉,不止走了一次两次那么简单,如果这么想,老村甚至可能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的老家? 记忆中,我的籍贯应该是江苏连云港,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就很难说了。我爸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轻易告诉别人,也不可能让别人摸他的底,编造出一个籍贯,这很正常。但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还需要进一步摸索。 我们三个人站在村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现在只是早晨,还有时间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刚才的老太婆估计是老糊涂,跟她沟通不了,我们得找个比较年轻的人过来问一问。 这时候,从村子的另一端,猛然传来一阵很古怪的声音,那阵声音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叽里呱啦响个不停。我侧耳倾听,渐渐分辨出那是乐器的声音,再一听,我心里就抖了抖。老村的地理位置其实距离我之前居住的城市不算特别远,大概都在同一个省内,地方风俗应该大同小异的。 我听得出,那阵古怪的声音,是出殡时才会用到的乐器发出的声音。 第251章 老村(三) 这种声音只会在出殡的时候用得上,所以听到声音的同时,我就想着,村子里在办白事?但声音还很远,只是隐隐约约传过来的,目前还看不到人。 我真觉得有点晦气了,尽管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大早上问路碰了一鼻子灰,现在又遇见有人出殡,倒霉的要死。我们三个人下意识的就朝旁边站了站,把出村的路给让了出来,然后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那声音的确就是出殡时用的乐器所发出的,但可能乐器不全,而且吹打乐器的人仿佛有气无力的样子,导致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很奇怪,又有点诡异。我们从声音出现开始,一直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还是没有看到送葬的人,这个村子虽然小有规模,不过也不至于十分钟还看不到人。等了一会儿,我就想顺着声音去看看,李富生拉住我,让我不要乱动。 又等了几分钟,我们看到村子那边蹿起了一串被人撒上去的白纸钱。从这串纸钱上看,撒钱的人是个老手,用我们这边的话说,叫做一撂三节高,一把纸钱抛到半空,有层次的分开然后散落,就这手看似很简单的功夫,如果真想玩到炉火纯青,没有十年二十年的经验是不成的。 虽然还没看到人,但看到了纸钱,无疑说明,这就是支送葬的队伍。 第一串纸钱出现之后两三分钟,第二串纸钱又被抛上了半空,与此同时,出殡的队伍也出现在视野中,他们走的非常慢,如果说之前看到的老太婆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僵尸的话,那么这支送殡队伍,就是一排僵尸,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机。 我们站着没动,依然在看,渐渐的,出殡队伍完整的出现了,大概有二十个人,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就觉得怎么会有这样一支出殡的队伍? 出殡的人全都老的不像样子了,有男有女,一个个弯腰驼背,吃力的拿着手里的家伙,敲敲打打,之前看到的那个撒纸钱的人大概有六十来岁的样子,但在这支队伍里已经算是相当年轻的人了。这样一帮人连棺材都抬不动,弄了一辆毛驴车,薄板棺材就在驴车上放着,慢慢的朝村外拉。 这一下子就把我弄懵了,很诡异的出殡队伍,走在太阳下面,依然让我觉得阴森森的。我看看李富生,但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可能是想等队伍走近了以后再仔细的看一下。他不走,我和邝海阁也没动,一直站在原地等。 很长时间之后,出殡的队伍才走到了村口,这里的风俗跟我们那边还是有点不一样,准备出村的时候,两个老太婆就颤颤巍巍的掏出了一大把叠好的小纸人,小纸马之类的冥物,朝四面扔着。风一吹,纸人纸马飘的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我赶紧就又退了几步,把路完全让开。 我们三个大活人站在村口,出殡的队伍没有理由看不到,但是他们无动于衷,仍然各做各的事,只有那个撒纸钱的人瞥了我们两眼,在我看来,这也是我看到的最正常的一道目光。不过他手里正在忙着,也没有理会我们,就喊了两声回避,然后领着出殡的队伍朝东边走了。 出殡的队伍慢吞吞经过时,我看到之前打听过路的老太婆也在其中,我就想着,她是知道今天村里有白事,所以才让我们走的? 一直等了很久,出殡的队伍才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我们三个互相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村子里怎么都是老的快不能动的人,按说出殡这种事,肯定少不了壮劳力的。邝海阁说要不要现在再进村去找找看。 “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李富生道:“如果村子里还有其他年轻点的人,肯定会帮忙的。” “难道这村子里就剩这些老头老太太了?”我心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我不认为其余的老头老太太比第一个老太婆更好打交道。 “我们等着吧。”李富生指了指已经走远的出殡队伍,道:“你们看见没,那个领头撒纸钱的人,虽然也上了年纪,但看着像是能交谈,他们在办白事,我们过去不方便,等到白事办完,人都回村了,我们想办法找找那个撒纸钱的人谈一下。” 我也觉得只有那个撒纸钱的人大概能够交流一下,所以就按李富生说的,在村口耐心的等。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从大早上等到下午三四点钟。出殡的队伍才慢慢的重新出现在视野里,毛驴车上的棺材不见了,估计是已经下葬,我就觉得,单单是挖一个埋棺材的坟坑,对这些人来说就是非常严峻的考验,估计人死之前好几天,他们就轮流开始挖了。 撒纸钱的人出殡时站在最前面,回来时走在最后,其他老头儿老太太一个挨一个走进村子,他们看着我们,依然没有更多的表情和表示,我估计活到这个年纪的人,除了对多活几天有点渴望之外,对其它任何事情已经失去了兴趣,连问我们是谁都懒得问了。 撒纸钱的人果然和别的人不一样,他背着手叼着烟袋,走到我们跟前时就停下脚步,站着打量我们。李富生过去跟他谈了几句,这个撒纸钱的明显见过一些世面,能听懂李富生的普通话。 “你们来这里作甚?”他啪嗒啪嗒抽着旱烟,一股已经绝迹在现代城市中的旱烟味顺着飘过来,让我这种老烟民都觉得脑子微微一晕。 “没事,来转悠转悠。”李富生不会轻易吐露真实的来意,需要再跟对方谈谈之后做决定。 但是我自己的猜测已经把自己搞的有点乱了,他们刚说了两句,我就挤过去问道:“打听一下,村子里,有没有姓郑的人家?” “郑?”撒纸钱的人拿掉嘴里的眼袋,看着我道:“问这作甚?” “问一下而已……” 我正想着该怎么编个谎话,撒纸钱的人竟然就直接开口了,他应该是那种傻愣愣的人,不是傻子,但比较憨直,稍稍一套,就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给说出来。 第205节 “你要找一个姓郑的,那怕是不好找咧。”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姓郑,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郑。” “都姓郑?”我有点迷茫,同时又有点兴奋,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但至少,有了一定的根据。一个村子的人全都姓郑,那么我爸就很有可能是从这个村子出来的。 “我们走的累的,前后又没落脚的地方,在这歇歇,顺便吃点饭,你看方便不?”李富生一边跟那人说话,一边就掏出几张百元钞递过去。 “这是作甚!这是作甚!”撒纸钱的人看见钞票,明显很开心,但又不好意思直接伸手接过去,在那里推来让去的,李富生就势给他塞到手里,那人乐坏了,握着钞票的手都有点发抖。这村子这么闭塞,看着又这么穷,几百块钱对他来说,估计就是笔不小的收入。 “走嘛走嘛。”撒纸钱的人收了钱,态度随即就热情了很多,伸手把我们朝村子里让:“几碗饭不值个钱,你们给了这么多,这个这个……不行就多住上几天,村里没甚好东西吃,歇了今天,我到村外头走走,看看能不能套个獾。” “没事了,吃什么都行,我们不挑嘴。” 老村出殡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别处白事办完了,主家要张罗吃顿饭,但这里送完葬就各回各家了。撒纸钱的人一边走,一边跟我们说,他叫郑石头,老村土生土长的人。 “这村里,怎么就是点老人?” “这个嘛。”郑石头笑了笑,道:“你家要是这里头的,跑出去混几年,混出名堂了,还会回来么?” “你的意思,是村里人都出去了?” “能走的,都走光咧。”郑石头背着手领路,道:“文革以后,政策变了,能出去的人,都趁着年轻出去,在外面跑上几年,混的出息了,把老婆娃娃都接走,撇下些老人,这些年也死的差不多咧。要再过几年,这村子就算拉倒咧。” “是这样……”我不由就松了口气,老村太偏僻,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那样了,但这里连电都不通,那些早年离开老村的人,过惯了新的生活,估计都把老村给忘记了,郑石头说,除了几户人家的后代逢年过节会回来看看,留些钱物,别的人,几乎就没人管没人问了,村子里一旦有人过世,所有人都要帮忙,因为到他们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帮忙的也只有村子里这些老的掉牙的村民了。 说着话,我们就到了郑石头的家,郑石头算是村子里最“年轻”的一个,还能干的动一些活,所以他的家看上去收拾的略微整齐,有个家的样子。到了门口,郑石头就把我们朝屋里让。离开了石板铺的路,踩在郑石头家门口,我突然觉得脚底板不怎么舒服,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我心里就很膈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鞋底上粘了一个白纸人。 第252章 老村(四) 虽然心里觉得膈应,但我也没声张,估计就是上午在村口看着出殡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纸人上,如果为了这点事也要大呼小叫,那就太没溜了,我把纸人从鞋底子上揭下来,揉成一团。 村子穷的一塌糊涂,又这么偏远,不通电,冬季的天黑的比较早,我们到了郑石头家里时,太阳已经昏昏沉沉了。郑石头点了油灯,把灯芯挑起来,让火苗大一些,接着他就歉意的道:“叫你们笑话了,村里就是这个球样子,穷的养不住老鼠。” “没事,不要紧的。” “原来吧,就是文革的时候,镇上抬过来一个发电的机器,撂在村里好些年,没人用,现在也用不上咧。”郑石头又点了一盏油灯,端着走出正屋,道:“先坐坐,我去给你们闹点吃的。” 郑石头跑到一旁的厨房去了,我们三个开始打量这些屋子,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修起来的建筑,房子很高,横梁上挂着几个破篮子,这也是一种风俗,怕家里的小孩偷嘴,吃的东西都高高的吊起来,孩子们够不着。屋子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好像拾破烂的窝一样,东拼西凑的弄起一些家具,床上的被褥约莫有一年都没拆洗了,一股子怪味。 “你怎么看?有什么古怪没?”我小声的问李富生。 “应该没有,郑石头是个憨直人,如果有什么,他伪装不来的。”李富生道:“这种人比较容易套话,等下吃饭的时候慢慢吃,趁机聊聊,把该问的事情都问一下。” 我们等了一会儿,郑石头端着饭就来了,杂粮掺着白面蒸的馒头,萝卜炖白菜,漂着一层油花。我估计这是家里来了外客,做饭的时候放了点油,如果郑石头自己吃,连油都舍不得放。 “吃吧吃吧。”郑石头很热情,放下饭菜跟我们坐一起,拿着馒头让我们。 李富生慢慢啃着馒头,就开始跟郑石头聊,郑石头平时呆在村子里或许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他跟李富生的脑容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渐渐把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说了说。 这村子因为偏远,仿佛已经被外面的世界给遗忘了,过去很多年前,那些战乱灾祸并没有干扰到这里,就连文革也没有给老村带来太大的影响,太偏了,镇上革委会的人懒得跑。 “村里能走的人都走了,你怎么没走?”李富生咬着馒头,笑着问郑石头。 “咋没走,命不好罢了。”郑石头憨憨的对着我们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早三十年,我就出去了。” 郑石头当时在闹文革的时候,就几次到别的地方跑过,文革结束后,他就不在村子里呆了,去外面混。在一个厂里给人帮忙,就和他说的一样,自己命不好。那时候生活条件还是有点艰苦,有一次,郑石头和另外一个人趁夜到厂里的职工食堂,弄了一麻袋黄豆,卖给了做豆腐的,弄了一点钱。后来这个事被捅出去,郑石头让送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的人看他老实,没怎么难为他,教育了一通,没收了赃款,然后放出来。郑石头在原来的厂子里呆不下去了,就换了个地方。 他天真的以为,这点事就这么过去,以后不会再有人提。但是三个月之后,严打开始了,这件事又被翻了出来,而且这一翻出来,就不止写检查说服教育那么简单,郑石头被判了十三年,送到了大西北的劳改农场。 他这个人憨,不会钻营,也不会跟人套关系,在农场里活没少干,苦没少吃,但判了十三年,就减了一年刑,足足蹲了十二年才回来。在那种地方关了十二年,人关的更憨了,而且已经跟当时的社会脱节,把他丢到城里,他根本适应不了,所以,他老老实实回到了生养自己的老村,一直住到现在。 我们替郑石头抱了一通不平,郑石头很感动,认为遇到了知音。吃了饭之后,我们继续坐着聊,李富生问这村子是什么时候修起来的,郑石头叼着我们给的烟卷,眯缝着眼睛想了半天,他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明末的时候,大概就在万历年间,这个村子已经有了。但是除了这些,郑石头再提供不了更多的情况。 如我们所料,这个村子在过去有很多老理,他们住的房子的地基是绝对不能动的,房子真破了,可以原地修葺,但是不能搬迁。在很久之前,老村还有一些活动,祭祀拜祖之类的,非常隆重,不过这些规矩渐渐被人遗忘了,特别是近些年,村子的人几乎走光了,剩下的更不会在意这些。 我历史学的不怎么好,不过知道明代万历年间,已经是明朝走向极度衰弱的过程,土地兼并加剧,社会矛盾毕露无遗,有些地方的税收,重到老百姓无法承受,所以,这个老村的出现,有可能是一些在外面忍受不了的人远迁到此,躲避乱世。在我看来,一个村子的人都姓郑,或许是整个宗族集体搬迁。 我就在想,这个郑,跟我姓的郑,有关系吗?事情是明摆着的,我爸来这里看过,恰好一个村子的人都姓郑,如果啥关系没有,那就很说不过去了。 郑石头这样的人很好交往,聊了俩小时,已经无话不说了。郑石头的年纪要比我爸大个十几岁,我想着,如果我爸真的在这里生活过,郑石头应该会知道。 “村里,有没有个叫郑立夫的人?”我找了个机会,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郑石头没有起疑心,砸巴着嘴,仰头想了半天,说如果是年轻人的话,他肯定不知道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 “四十多快五十了,也不算年轻。” “快五十了嘛……”郑石头扳着指头算了算,就跟我笑了笑,道:“这人这年纪,他刚落生,我就已经在外面闹革命了嘛,村里生个球娃娃,我咋个能知道咧。” 我很怀疑我爸跟这个村子有关系,但是我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就连他的名字,可能都不靠谱。就算他是这个村子的人,出生之后家里给起了郑铁蛋,郑栓牢之类很大众化的乡土气息浓厚的名字,在我爸离开这里之后不可能还用老名,一定会自己换换。所以我说起郑立夫,郑石头就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一下子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接着问下去了,郑石头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再问也是白费口舌。我跟李富生暗中交换了一下意见,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先自己在村子里走走看看。 “这村子这么老了,有意思。”李富生跟郑石头道:“我们到村里走走。” “想在村里看看?白天看嘛。”郑石头直言不讳道:“这村子邪门的咧,不是我白话你们,要是入夜了,外人在村里走,晕头转向的找不到路。” “还有这事?那你肯定走不迷的吧。” “那是。”郑石头笑笑:“这村里的人都走不迷。” 为了不让郑石头怀疑,李富生就跟他商量,让他带我们在村子里看一看,之前那几张钞票确实管用,再加上跟郑石头聊的不错,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只是说我们城里人比较怪,暖暖和和的家不呆,大冬天的往山窝子里钻。 “你们等着,我去寻个灯笼照路。”郑石头转身就在屋子的旮旯里到处翻腾,嘴里嘟囔着许久不用灯笼了,怎么找不到了。 这屋子里的味道的确不怎么好闻,我跟邝海阁就先出来了。一阵寒风吹的浑身发冷,我把衣领子裹了裹,哈了口凉气。我们两个慢慢走到门口,邝海阁就有点内疚的样子,当年他跟我爸来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也没有多问,到了今天,一点线索都提供不了。 “这不关你的事。”我站在门口,道:“就算你问了,他肯定什么也不会说的。” 第206节 郑石头可能真不知道把灯笼放在什么地方了,找了好几分钟,山里的夜晚冷的有点邪乎,我跟邝海阁原地轻轻躲着脚。无意中,我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但定神一想,就觉得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仿佛是有什么从视线里划了过去,没有看清楚,却留下了一点点印象。 我不由自主的又把目光转了过去,这一次看的比较刻意,头顶的月光不是很亮,但能看出个大概,这一次我再也忍不住了,进入视线里的东西很突然,一下子让我觉得头皮发麻,脱口就喊出了声。 郑石头家门口不远,是一棵树,树叶子早就落光了,剩下一些光秃秃的树杈子。我看到其中一根树杈子上,蹲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孩。那小孩一脸惨白,尽管距离不算近,但我仿佛能看到,白衣服小孩两只无神又呆滞的眼睛,一直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第253章 老村(五) 那一瞬间,我脱口就喊了一声,一把抓住身后的邝海阁,他以为出了什么情况,也跟着紧张起来,与此同时,李富生在里面也听到了声音,三步并作两步朝我门外跑,三个人聚到一起,我的胆子就壮了一点儿。 看着树杈子上蹲着的那个白衣服小孩儿,我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之前脚底板踩到的小纸人,小纸人被我揉成一团,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感觉手有点发抖,给他们两个指了指那棵树。 非常奇怪,在我的意识里,树杈上的小孩儿自然不可能是一个生命体,或许是我无意中触犯了什么出殡时的忌讳,但等李富生也出来之后,在我们三个人的注视下,那个白衣服小孩还是直勾勾的望着我,没有消失,更没有离开。此时,空气好像都凝固了,李富生一言不发的看着那棵树。 “这是什么东西?”邝海阁问他。 “你有办法没?”我也跟着问道,心想着如果多吉在这里就好了,他最善于对付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富生看了半天,摇摇头。我一直怀疑他是贾苏,但是即便他真是贾苏,估计也不擅长这些,贾苏是方士,做的最多的就是炼丹,或者研究奇门八卦之类的东西。 有那么两分钟时间,我们跟树上的小孩儿对峙起来,它好像没有太多的敌意,但就这样鬼气森森的看着我,已经让人受不了了。邝海阁弯腰捡了块石头,朝那边丢了过去,同时嘴里还喝了一声。 但是没用,树杈上的小孩儿似乎知道我们拿它没办法,就那么蹲着,一动不动。 “咋个回事?咋个回事?” 这时候,郑石头终于从老屋里翻出了一个都是窟窿的灯笼,提着就跑了出来,站到我们旁边。他发现我们都在朝树上看着,也跟着去看,不过他的眼神明显是不行了,眯着眼睛看,却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李富生的胆子非常之大,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什么?所以他随手拿出了手电,朝着树杈就照了过去,光线清晰了一些,我看到那小孩身上穿着一身白纸裁出来的衣服,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就是脸白的有点瘆人。可是光线已经亮了很多,郑石头却还是看不清楚。李富生就跟他讲了讲,郑石头是老村里的人,不知道他了解不了解这是怎么回事。 “咋个?一个穿白纸衣服的小人儿?蹲在树杈上朝这里望?”郑石头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又问了李富生一次。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我们一出门就看到了,蹲在树上一动不动的望,赶也赶不走,它好像不怕我们。”我跟着补充了几句,想了想,又接着对郑石头道:“上午出殡的时候,你们撒了纸钱纸人纸马,我可能没留神,脚底下踩到了一个,一直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但是我已经把纸人给揭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郑石头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声音有点发颤,抓着我的胳膊道:“出殡的时候你踩到的?” “嗯。”我看着郑石头的表情,心里又跟着慌乱起来,忙不迭的点点头。 “我知道是咋个回事了,知道是咋个回事了……”郑石头把手里的灯笼塞给邝海阁,身子晃了晃,看得出他也有点怕,但还是一步一步朝大树那边走过去:“你们不要跟着,不要跟着……” 我以为郑石头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但是他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噗通一下就对着大树上那个白衣服小孩儿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道:“疯子,你又回来作甚嘛,已经好好把你送走了,你又回来作甚……” 我的心本来就够紧张的了,郑石头这么一跪一唠叨,更让我不安。听他的意思,真是我犯了什么出殡时的忌讳,把“人”给带回来了? 郑石头叨唠了半天,但树杈上的小孩儿还是一动不动,对这种东西不懂的人,完全就拿它没有任何办法。郑石头看着它不动,也不走,顿时磕头如捣蒜。 “疯子,叔。”郑石头可能也吓的够呛,带着哭腔道:“平时也没有对不住你,你走嘛,回去,有什么事,给我托梦就成了嘛,何必亲自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稍稍安稳了点,我们三个是外人,今天刚刚过来,这个“人”不肯安息,可能是平时对村子里的人有所不满?所以半夜回来了?这跟我们应该没有多大关系的。这样一想,我就开始同情郑石头。 郑石头也不管树上的小孩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反正一个劲儿的说,我们就站在原地看。大概有十分钟左右,我看到树上的小孩对郑石头招了招手,那一刻,对郑石头的同情就达到了顶点。我看着这是个老实人,就转头轻轻拍拍李富生,问他有办法没有,李富生摇摇头,一言不发的继续看。 树杈上的小孩一招手,郑石头的脸就绿的黄瓜一样,他可能也在拼命的回想,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今天被送殡队伍送走的那个人。碰到这种情况,普通人都会吓尿的,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郑石头跪在地上哆嗦了半天,还是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老树。他知道不去肯定不行,有什么事情,一下子解决掉,如果现在扭头跑了,被那东西缠住,麻烦更大。 “真他娘的。”我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很遗憾,多吉的那个小木槌不在,否则一锤子下去就把那小孩给“送回去了”。 郑石头一直走到了老树下面,抬起头望着树杈上的小孩儿,我们也不敢凑过去,仍然站在原地看。过了好半天,郑石头哆哆嗦嗦的朝回走,他的表情很不自然,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咕咚就咽了口唾沫,一脸皱纹全都拧到一起去了,说不上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没事吧?”我问郑石头。 “我是没什么事,不过……”郑石头回头看看老树,又看看我,道:“你好像有事了。” “嗯?”我疑惑的看着郑石头,这个时候了,他肯定不会开玩笑,但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它是来找你的。”郑石头压低声音对我道:“找你的!” “别胡说了!”我立即一惊,感觉浑身上下都很不自在,本来还在同情郑石头,没想到一句话的功夫,矛头竟然又对准我了。 “真的咧,我不骗你,真是找你的。”郑石头一本正经,他自从刑满释放回到村子之后,就依稀回忆起以前自己父亲操持的营生,一直给村里的人主持白事,干这个活儿干的久了,有一些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副作用,郑石头大概能跟老树上的小孩儿沟通。 “找我?”我压住心里的慌乱,一想就想出个原因,出殡的时候,棺材里的人大概刚死没多久,我就站在村口,看着出殡队伍经过,是不是棺材里的死者发觉了我的眼睛有什么不对?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在黄婆那里,曾经就有个溺水而死的半大孩子,托黄婆询问过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没什么。我对郑石头点点头,他看见我逐渐淡定下来,脸上就露出佩服的表情。 “来吧。”郑石头对我招招手,示意跟着他走。我一动脚步,李富生和邝海阁就在后面跟了上来,李富生还好,邝海阁就非常紧张,怕我出什么事。 我跟着郑石头走到老树下面,距离如此之近,那个穿着白纸衣服的小孩儿更清晰了。 “叔。”郑石头抬头对着上面道:“你莫吓他,有什么事,你就问,问完了赶紧回去,以后嘛,逢清明什么的,多给你送钱咧。” 郑石头说了这些话,树杈上的小孩没有任何反应,也没见它开口,但是郑石头转过头对我道:“叔问你,来这里作甚咧。” “来这儿玩。”我不假思索的就说了一句,心里却觉得奇怪,这个小孩,不是问我眼睛的事? “叔,他是山外头的,来这里耍耍,没有别的事,你不要多问了,趁着时候还早,我把你送回去吧。”郑石头又抬头说了几句。 这一次,小孩儿还是没有开口,但郑石头就在树下不断的恩恩,然后点头,好像能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这种本事我没有,所以就不知道他们具体在交流什么。 接着,郑石头就又转头对我道:“叔说了,山里风大,又凉,你的眼睛不得劲,瞎跑个甚?收拾了东西,明天赶紧回家去。” 我顿时就愣住了,这算是什么话? “叔说的都是好话,你不要不听,叔也不是跟谁都说这么多的……”郑石头一直对着我说,同时还使眼色,那意思好像是让我先点头应允下来。 我一下子就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盲目的点了点头,心里一直在暗中琢磨。郑石头见我点头了,赶紧就抬头对着树杈上的小孩儿道:“叔,看他点头了,明儿个就走咧。你也先回去,我把你送回去……” 说着,郑石头让我们先进屋,等我们一转身的功夫,树杈上的小孩儿就不见了,郑石头打着灯笼,慢慢的出村,好像真要把它给送回去。 第254章 老村(六) 第207节 看着郑石头渐渐走远的背影,我觉得这事怎么那么扯淡?刚才没顾得上跟郑石头说那么多,不过从他说话间可以判断,今天白天的死者应该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郑石头跟他喊叔,这老头儿死了也不安生,跟我说了那样几句话,一时间,我也分辨不清楚是自己把它给带回来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邝海阁道。 “还是不用了,这个郑石头没有什么问题的。”李富生对郑石头比较放心,相互交谈了那么久,郑石头是什么人,他早就看出来了:“我们现在跟过去,反而不好,他们村里的事,叫他自己去解决吧。” 我们就重新走回老屋,朝火盆里加了点炭,然后坐着等。郑石头一去一回需要很长时间,借这个机会,李富生把整个院子仔细的看了一遍,整个村子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都是老人,入夜之后灭灯睡觉,偌大的村子只有这院子还亮着灯,整体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鬼村,呆在屋里怎么都觉得别扭。等了一会儿,李富生回来了,招手让我们过去看。 这院子在最早修建的时候肯定不止让一个人居住,所以很宽敞,李富生发现的,是正屋对面的一间小屋,小屋的门挂了锁,但是可以推开一条缝,手电照进去,我看见小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但很敦实的桌子。 小屋里落满了灰尘,显然许久许久都没有人进去过了,那张破桌子上,好像摆了一个牌位,还有几个原来放贡品的盘子,不过牌位上全是灰,已经看不到字迹了。 在这边的乡下,家里供祖先牌位其实并不算个稀奇事,不过一般来说,牌位都供在堂屋里,这样单独开间房子放牌位的情况非常少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空荡荡又漆黑一片的小屋,以及那个蒙满了灰尘的牌位,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小屋是上了锁的,而且没有窗子,本来不应该自己乱动东西,但是自从进了这个村子之后,我们都觉得好像村子有一层神神秘秘的面纱笼罩着,不搞清楚很不甘心。邝海阁想办法把锁弄开,我们抹掉了牌位上的灰尘,可是牌位上的字最早是漆写上去的,这么多年没人管,漆皮崩了,脱落的不像样子,已经分辨不出了。 “走吧,让郑石头看见就不好了。” 除了这些,小屋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我猜想,这个牌位在很早以前,可能还经常受香火祭拜,但是日子久了,老辈人一死光,剩下的年轻人就不怎么在乎这些,久而久之彻底荒废了下来。 从小屋里出来,李富生一直在低头想着什么,不言不语。我不敢打扰他,一直到他再次抬起头时,我才问道:“你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不是,那个牌位没有什么看头,我想的并不是牌位的事。”李富生道:“我只是在考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假如,我只是说假如。”李富生又考虑了一下,然后朝四周指了指,道:“其实我进了村子之后一直都在想,如果当年是我第一次带着同宗同族的人迁徙到这里,我是不是也会按这种布局修建村子?” “你是说?”我皱着眉头道:“你还是看着这村子的整体布局,觉得熟悉?” “嗯。”李富生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真的很奇怪,我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了。” 对于这个问题,我找不到答案,我很怀疑在漫长的时间中,李富生可能因为什么意外而丢失了一段记忆?但他说没有,就没办法了。 “慢慢再看看吧,反正这个村子的事,一定要想办法全都弄清楚。”李富生转身朝正屋走去,一边道:“浪费点时间也无所谓。” “是要弄清楚。”我很同意李富生的看法,这个村子跟我爸之间,也有一种莫名的关系,如果这真是我爸自幼生长的地方,我想,认真的寻找下去,可能会有点收获。 我们都没有睡意了,围着火盆坐下来等郑石头,白天出殡的队伍人多,走的特别慢,这次只有郑石头一个人跑过去,大概三四个小时之后,也就是凌晨两点多钟,他回来了,冻的浑身打哆嗦,烤了一会儿火,又喝了不少热水才算缓过劲来。 “没事了咧,你可不要害怕。”郑石头一缓过劲儿就安慰我道:“把疯子叔送走了,他不会回来了。” “那疯子叔是怎么回事?” “他嘛,早些年就疯了咧。”郑石头咂咂嘴,我掏了烟给他,他抽着继续道:“孤孤零零熬了这些年,现在走了,反倒是好事。” “他,是怎么疯的?”我很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问的也很仔细。 “谁知道咧,总之当年他发疯的时候,把村里人都吓了一大跳。”郑石头道:“不过咧,那个时候我没在村子里,都是后来听人说的。” 他们这个村子里,郑姓是大姓,都说很久之前都是同宗的,那个疯子论起来是郑石头叔伯辈的人。疯子叫郑初一,据说是大年初一出生,乡下给孩子起名字没那么多讲究,赖名好养活,反正村里人都这么叫他。 在文革之前,老村里的有些事还是比较讲究的,专门有认识字的人,开个小学堂,让村里的孩子过去念书,负责教书的先生平时不种地,每家每户凑粮食养活他。文革一开始,这规矩就没了,不过郑初一那辈的人,都赶上了末班车,会认字,会写点东西。 “听人说,疯子叔年轻时候,倒是很安分的咧。”郑石头抽着纸烟感觉不过瘾,一根接一根,一边抽一边道:“会给人看病,在村子里嘛,那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郑石头说,文革之前,村里的人没有外出的习惯,都是一大家子生在村里,最后死在村里,鼎盛的时候村里有不少人。郑初一那时候读过医书,经常到附近采药,再加上为人谦虚又文气,所以人缘很好,人都说他有才气,但窝在这样偏远的村里,有没有才气都一样,反正娶老婆生孩子最后熬一辈子。 跟村里其他人一样,郑初一到了该成家的时候就讨了媳妇,然后生了孩子,文革一开始,郑石头就到处来回乱跑,村子里的事他不怎么说的清楚,所以具体的情况不甚了解,反正只知道郑初一突然发疯了,半夜里提着刀杀了自己老婆。 那是很让人惊悚的一幕,尤其是在这个民风淳朴,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命案的村子里。郑初一杀了自己的老婆,提着刀,竟然傻愣愣的从半夜一直站到天亮,等别人发现的时候,看到的是他手里血淋淋的刀子,和已经断气的老婆的尸体。 “夫妻之间么,能有多大的仇。”郑石头叹口气,道:“杀了人,是要判刑的,但是郑初一当时就是疯了,村里几个老人一合计,这个事,就给他捂过去咧。” 当时外面的世界一团糟,很多机关部门都陷入半瘫痪状态,村子又太偏,再加上郑初一早些年帮人看病,积攒的好人缘,所以当时的人看待他杀了老婆这个事情,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同情。所以村里的老人商量之后,帮着把事情掩盖过去,不过为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直接就把郑初一给关起来了。他们找了一间房子,门窗封死,只留下几个小孔,用来通风送饭。大概关了有好几年,一直到觉得郑初一不会再危及他人的时候,才把他给放出来。 连着关了几年,再加上精神有问题,郑初一算是完全废了,后半辈子过的很凄惨,全靠村里人接济。不过他倒是很能熬,很多同辈人都死了,他却一直挺到现在。 “他是怎么疯的?”我又插嘴道:“不是以前一直很正常吗?怎么会好端端的疯了呢?” “这事,谁说得准咧?”郑石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疯了,好好一个家,七零八散,老婆死了,娃娃跑了,可怜的很咧。” “他老婆死了,孩子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一点点心慌。 “跑了嘛,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郑石头苦涩的笑了笑。 “为什么?不管他父亲了?” “这种事,怎么说咧?在外人看嘛,郑初一是个好人,突然疯了,那也没办法,但他家娃娃咧?”郑石头看着我道:“换了你是他家娃娃,你咋个看?眼睁睁看着自己爹把自己娘捅死了,你以后认他不认?” 随着这句话,我心里的慌乱一下子就膨胀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根据,但是有的事情,却一直在扰乱着我的心。 就我所知,我爸至少来过这里两次,其中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他来了这里,但不肯进村,只是远远的眺望。最开始听邝海阁说起来,我只是觉得奇怪,然而现在一想,心里顿时恍然了。 他割舍不下这个地方,所以会回来看,但他又厌恶这个地方,所以即便来了也不愿意接近。 第255章 老村(七) 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测,但有些事情,几乎不需要任何证据,只凭想象就可以确定下来。我沉默了,我不敢想象我爸小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杀掉自己的母亲。 我想,这件事可能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甚至在他心底最深处,一直有一块永远都抹除不掉的阴影。随着这些,我又想起了我的母亲,她是怎么回事?我爸究竟把我的母亲怎么样了?难道这是郑家的遗传? “郑初一疯了以后,一直都是那样子吗?”我又问道:“后来有人看过他没有?” “谁还会看他嘛,反正等我从大西北回来之后,他就已经疯的不成样子了,你们是没有亲眼见过。”郑石头抽着烟喝着水,停了一会儿之后,他左右晃晃头,压低声音道:“不过咧,说起这些,里头倒还有别的说法。” “什么说法?” “我也是回来之后听人说起的,一些闲言碎语。”郑石头神秘兮兮的道:“有人说,疯子叔,那是装疯咧!” 第208节 “装疯?”我立即就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郑初一疯了之后,生活就不能自理了,那种疯子确实很讨人嫌,不过村里人没有彻底丢下他不管,他住在自己家里,村子里的一些人会轮流一天给他送两顿饭。在过去,并未有任何人怀疑过郑初一,但是有个人给他送饭的时候,就意外的发现了一些蹊跷。 这个村子里从来都没有贼,所以一到夏天为了凉快,家家户户的门窗都是不关的,头天送饭的人替郑初一打开了门窗,到了第二天来送饭的直接跨门就进,可能是走路的脚步轻了些,郑初一没有发觉,一直走到窗边时,那个送饭的人猛然就发现,平时蓬头垢面根本不知道啥事的郑初一,正坐在睡觉的床边,捧着一些衣服,慢慢的看,一边看一边掉眼泪,嘴里还小声说着:我对不起你们。 那些衣服,可能是他老婆还有孩子留在家里的衣服,郑初一当时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疯子,他哭的很伤心。送饭的人觉得纳闷,想再凑近一点看看,这一下就碰到了窗边的东西弄出声响,郑初一顿时被惊动了,把手里的衣服揉成一团,朝床边一塞,立即又恢复了平时痴痴傻傻的那副模样。 送饭的人更加奇怪了,进去问郑初一,但郑初一不做任何回答,伸手抓了饭就朝嘴里塞。送饭的人问了好多遍,最后没办法,回去之后跟别人说了这件事。当初郑初一杀了老婆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也没人会想着追究,只不过当成茶余饭后闲聊天的闲事。 送饭人看到的情况一传出去,就有人在怀疑,怀疑郑初一是装疯的。他当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杀了老婆,有可能是失手杀掉的,也可能有别的原因,一直到杀了人之后,他才害怕了,为了逃避惩罚,他只能装疯蒙混过去。 “这话没有什么根据吧?”我道:“一个人装疯,能装那么多年吗?” “这个谁说的准咧。”郑石头道:“照我说嘛,开始的时候,疯子叔可能是在装疯,但是到了后来,说不定就是真疯了。”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是我想,一个人如果真是在神智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杀了老婆,导致妻离子散,那么就算他没有受到惩罚和制裁,后半生也会生活在痛苦和阴影中,长此以往,自己把自己给折磨疯,也是有可能的。 “好了好了,都是去世的人了,我们就不要再说三道四了。”郑石头估计犯困了,打着哈欠道:“把偏屋给你们拾掇拾掇,凑合着睡上一晚,我说,你们三个到天亮了有啥打算,走不走?” “说好了转两天的,我们又没啥事,在你这儿吃住,这个你就收下。”李富生又拿了几张百元钞票,塞给郑石头,郑石头顿时啥话都不说了。 借着拾掇屋子的机会,李富生朝郑石头打听了郑初一以前住的地方。村子里的房子就算没人住了,也不会有人动,放在那里一百年,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身上的被子又薄又破,一躺下就冷的打哆嗦,很难入睡,等郑石头走了之后,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就打算到天亮时找个机会,去郑初一以前住的房子看看,目前为止暂时只有这一条线索,既然要查,就得一查到底。 三个人凑合着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起床时,郑石头已经起来了,给我们弄了点早饭。吃了之后我们说出去转转,郑石头就拿了东西跑到村外面想办法套獾和野兔。我们按郑石头昨天说的位置,找到了郑初一以前住的地方。 大眼一看,那简直就不是人住的房子,几间偏屋日子太久,已经塌了一半,正屋的房顶脱落了一片瓦,屋子肯定是漏了,也没人修。到处都是灰,窗台上摆着两个像是狗食盆般的饭碗,正屋的门口,有一把破的不能再破的椅子。 看到这一幕,我隐隐有点心酸,郑初一的后半生,就是孤零零在这里度过的,有时候,他可能就呆呆坐在屋前那把破椅子上,回想过去的事情。 我们三个人在院子外面朝里张望的时候,对面那排房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婆。经过郑石头的讲述,我们知道这个村子里其实都是正常人,只不过年龄都大了,而且很孤苦,所以看上去有点怪怪的样子。那老太婆拄着一根拐棍,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反正吃的很费力,没牙的嘴巴一个劲儿的蠕动着,站在那边朝我们这里看。 我们明知道她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但就这样看着,竟然看的邝海阁心里都有点发毛了,低声跟我商量,是不是先回避一下,等没人的时候再来。李富生不作声,带着我们绕到房子后面,院子的砖墙塌了一半,翻身就能跳过去。 这院子里肯定没人了,我们跟着李富生翻到墙里面,正屋连锁都没有,推开门,一股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家具烂的几乎要长蘑菇,床上的被褥估计破的不能要,郑初一死了之后已经让人拿到外面烧了,只剩下一张光板床。正屋的面积是不小,但没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过来。我们转身出门,到旁边的几个屋子里去看。 这一出门,我一眼就看到在正屋的对面,有一个小房子,那房子跟郑石头家的小屋几乎没有区别,没窗子,只有一道紧紧关着的门。我们径直走过去,门没上锁,但卡死了,使劲才推开。 小屋里空荡荡的,但一眼看过去,仿佛有点熟悉,跟郑石头家小屋里的摆设很相似,只有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桌子上有牌位,已经倒了。这牌位同样好多年没有人理会,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辨认不出来。 “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有这样一间小屋,用来供牌位吗?” “可能是,郑石头家里有,相隔这么远的郑初一家里也有,不过这可能是他们的习惯。”李富生抬头朝屋子上面看了看,道:“村子最早搬过来的时候,都是同宗同族的人,家家户户供着始祖的牌位,这并不奇怪。” 说是不奇怪,但真正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总还是朝外冒奇怪的念头。从郑石头讲述来看,村子很正常,只不过位置偏远了一点,而且历史比较悠久,可是这个村子,真的就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普通吗?我不这么认为,然而暂时发现不了什么,也就无从推断。 “走吧,再到别处看看去。” 我们三个依次转身出门,李富生出门之后又站住了,回头看看,然后重新转过身,走到了小屋里面。我和邝海阁站在门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李富生在那张破旧的桌子旁蹲了下来,屋子里的灰尘落的足有一寸厚,把桌脚都给埋住了。李富生掏出一把匕首,把一条桌腿下的灰尘轻轻刮到一边,这样一来,我就看到那桌腿下面,好像垫着一本书。应该是桌子放不稳,一条桌腿短了一截,然后被人塞了一本书垫了起来。 他把书捡起来,估计是一本很老的书,线状的,李富生拍灰尘的时候,线就断了,书一下子散的七零八落,他把书重新整理好。这不是一本刻印印刷的书,是手抄本,封皮上没写字。这种线装书在民国的时候就开始被取代,不过村子跟外界几乎是隔绝的,所以不好判断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最少有几十年了。”李富生摸了摸封皮,又翻了一下,虽然只是一本手抄书,但纸张的质量很扎实,线封的又牢固,到了今天,勉强还能看。 “是本什么书?”我一想,就想起来郑石头说的,郑初一当年念书的时候用功,又有才气,只不过世事难料,家里遭了变故,这么好的书拿去垫桌脚了。 “还不知道。”李富生开始一页一页的看书里的内容,翻了那么两三页,他突然就啪的合上书本,转头看着我们。 “怎么回事?” “这个……”李富生慢慢道:“是我写的书。” 第256章 老村(八) “这是你写的书?”我一听李富生这么说,顿时充满好奇,从他手里接过那本几乎已经散架的书翻来看,书是繁体字手抄的,而且行文难懂,我看不明白,道:“这书是你什么时候写的,总要有个大概的印象吧?” “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李富生道:“这本书的内容是我撰写的,但书是后人抄下来的。” “就是说,你是书的原创者?” “对。”李富生点点头,站在小屋的门口,又朝村子四周望了望,道:“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个村子的布局有点熟,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也会这么修建村子,是因为有人看了我的书。” “这书,是你什么时候编撰的?” “很早了。” 这本书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李富生编撰的,内容与方士平时接触的东西有关。第一个李富生在当时是个小有名气的人,游方诸国,收了很多弟子。但李富生平时有很多大事要做,他无法亲授每一个徒弟,所以专门抽空编写了这本书,自己不在的时候,下面的弟子可以通过阅读钻研来进行学习,也就是类似教科书的作用。当时虽然诸国内有很多方士,修行的大概是同一类的东西,不过不可能有人写出一本一模一样的书来。所以李富生很肯定,这必然是自己很久很久之前编纂的书。 “等等!”我一把拉住李富生,压低声音问他道:“第一个李富生,在当时叫什么名字?不可能也叫李富生的对不对?” “恩。”李富生竟然没有否认,很干脆的点点头:“他不叫李富生。” “第一个你,是个方士,出生在诸国战乱的时代,还游走四方,收了那么多徒弟,而且游走的目的,大概跟这个事件脱不了关系吧?” “是。”李富生又点点头。 “这个人,除了是贾苏,我想不起还能是谁了。”我并不是非要跟李富生较真,但他的前身是谁,只要明白事情经过的人都应该猜的出,然而我问过李富生不止一次,他却不肯承认。一件明摆着的事情,他不肯承认,背后可能就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事实上,我也不是不信任他,但现在我们三个人组成队伍,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之间的事不弄清楚,心里总觉得非常别扭,不舒服。 “听我说。”李富生拍拍我,道:“我不是贾苏,真的不是。这件事你不要再追问了,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慢慢讲给你听。” 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望着他说话时的表情还有他的目光时,我能感觉的出,他没有恶意欺骗我的意思。每个人,尤其是李富生,还有我爸那样的人,可能心底都有一段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过去,他们有苦衷,我可以理解。所以,我慢慢的恢复了情绪。 因为这本书李富生亲手编撰的书籍的出现,让我们对郑初一这个过去的家,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从表面上看,破败的院子,简陋到极点的一些摆设可能没什么可研究的,但李富生还是特别认真的一点点的摸索。我们又把正屋找了一遍,接着就在两旁的厨房之类的地方寻找,一无所获。 最后,这个院子里只剩下两间塌了一半的破房子,房子塌了之后一直没人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塌下来。李富生说到里面看看,我们三个人把房门拾掇了一下,邝海阁到院子里弄了根木头,先到屋子里顶住坍塌最严重的一块,接着,我们弯腰走了进去,小屋里摆放着一些杂物,什么都有,是些小零碎。 第209节 在慢慢翻动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的目光一下子定住了。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间,我看到了几个木头雕出来的小玩具,有小鸟,小刀子,小木船。玩具上布满了受潮之后产生的黑斑,糟朽不堪。 看着这些,我甚至能够联想到,那个疯了的郑初一,也曾经是个耐心而且慈祥的父亲,他亲手雕出这些小玩具给自己的孩子玩,让小玩具陪伴孩子度过清贫但是美好的童年。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后面发生的惨事打的粉碎。 美好,快乐,童年,故乡……都不复存在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可能突然理解了我爸来到小村时的心情。毕竟,这个老村留给他的,并不全都是噩梦般的记忆,还有那么一点甜蜜,有那么一点温暖,正是因为这些甜蜜和温暖,才让他对这里始终念念不忘。 这么一想,我就走神了,李富生和邝海阁把墙角对着的东西都挪开,这时候,我就想起了以前跟金瓶梅学过的一些经验,贴着墙根去慢慢的寻找。 李富生用刀柄在墙根的砖头上轻轻敲着,果然,有几块砖头明显发出了不同的声音,他拿掉了这几块砖头,又抹去一层潮湿的土,薄薄的土层下,露出了一块木板。 我们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木板下面,必然会有东西,只不过暂时还不知道是隐藏了什么物品,还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木板大概一米见方,取掉之后,一个黑乎乎的洞就出现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陈腐的霉味。李富生用手电照了照,洞口下,摆着一架大概四米长的木头梯子。这像是个菜窖,但绝对不是,没有人会把菜窖修到这种地方并且精心的掩饰起来。 “菜窖”里明显有一些东西,不过碍于视角,还看的不清楚,我们没敢马上下去,被封闭了这么多年的地下室,如果没有其它通风口的话,空气质量差到极点,人进去就会被闷在里面。 “一时半会之间肯定是散不尽浊气的,我们不用傻等了。”李富生道:“先回去,免得郑石头怀疑。” 我们前脚刚回到郑石头的院子,郑石头也回来了,他的运气不错,弄了只野兔,在院子里洗剥了之后炖上。昨天晚上把他折腾的够呛,吃了饭,他就开始犯困了,跟我们打了招呼,然后跑回去睡觉。我们等他睡着,又悄悄的溜出来,重新回到郑初一的院子。 李富生先试着下去看了看,浊气散的差不多了,就是味道不怎么好闻,接着我也顺着木头梯子朝下爬,留邝海阁在上面把风。这个很像“菜窖”的地下室大概有二十多平方那么大,摆着一些东西,一张低矮的小桌子,上面放着油灯,墙上挂着几盘绳子,还有乡下很久之前打猎用的弩。除此之外,贴墙根的一个木架子上放了几把各式各样的刀,都不大,但非常锋利,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拿起刀子时依然能感觉到森森的寒气。 紧接着,我的目光就被墙角几个很大的东西给吸引了,那是两个上下摞着的笼子。笼子是用很粗的原木做的,大概有两米多长,一米来高。 “郑初一不是个乡下大夫?”我迟疑的看着眼前的东西,刀子,笼子,绳子,这些东西很难跟治病救人联系到一起。 李富生盯着那两个笼子,可能也觉得有点奇怪,一直在看。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对我道:“这种笼子,西海河也有。” “什么?” “西海河过去没有停工的时候,有一个部门,叫保障队,他们是受工程指挥部还有专家组的调遣的,这个队只有一个任务,在西海河工程里抓捕影子。” 因为孙万华的透露,当时的专家组已经知道了影子生物的具体用处,所以保障队的工作强度很大,经常加班连轴转的抓捕影子。那毕竟是官方的队伍,装备在当时来说很先进,而且人多,所以尽管影子生物都很机敏,却仍然有一些被活捉了。 被活捉的影子,就会放在一个两米长,一米高的铁笼子里,每个笼子里放两只。影子生物被抓获之后都很暴躁,低矮的笼子能迫使他们无法站立,身体站不直,就不能肆无忌惮的撞击笼子,导致受伤,而且身边还关着一个同伴,多多少少都能让它们稍微安生一些。这种特制的笼子当时在西海河有很多,保障队每次去作业的时候,都会带着至少两个笼子,李富生亲眼见过。 而这个“菜窖”里的木头笼子,虽然材质跟西海河的不同,但大小规格却没有太大的分别。 “你是说?”我望着两个木头笼子,道:“这种笼子是用了关影子生物的?” “我只是根据西海河那种笼子推测的。”李富生道:“影子生物被抓获关起来之后会抓狂,所以一抓捕到之后,专家组马上就要进行各种活体实验和研究,否则关上一两天,影子会死掉。” 什么多余的话都不用说,我跟李富生自然而然的就把木头笼子跟影子生物联系到了一起,我猜想着,在这个偏远到极点的深山老村里,也有影子生物?郑初一究竟是做什么的?他的地下室里怎么会放着这样两个笼子? 第257章 老村(九)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线索若明若暗,我不能欺骗自己,有木头笼子在,就说明郑初一起码知道影子生物这种东西,这笼子用柏木做的,坚硬又防腐的木料,不过时间过的太久,也不怎么结实了。 “看起来,老郑家至少从这辈开始,已经接触到这些了。”李富生踢了笼子一下:“当然,这笼子的具体年代不好说,也可能是从郑初一的父辈开始就已经存在。” “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知道这些吗?”我问道:“郑石头要是多少知道一些,可以套他的话。” “我估计郑石头不知道,郑初一家里专门挖出这样一个地下室,就说明他做的事是避人的,不愿意让别人知晓,才会隐瞒。如果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他何必再多此一举的瞒着呢?” “有可能。”我赞同李富生的意见,但思绪却不由自主的开始飘忽,如果说我爸是这个村子长大的,甚至进一步判断,他就是在这个院子长大的,那么他知道地下室里的这些事吗? 我觉得,他很可能知道,就是因为从小接触过,而且受了长辈的熏陶,一些事情才会在心里牢牢的扎根。否则的话,他从那么年轻开始,就坚定信念,费尽心机精力去做这些事,有些不合常理。 可惜的是,郑初一已经去世了,再也问不出什么。 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物是人非,但地下室被封闭着,没有遭到外力的干扰,所有的东西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两只木头笼子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知道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就足够了。我们继续转移目光,“菜窖”里的东西基本上被看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在一个墙角处,我看到了一只被捆上口又挂在墙角的袋子。 袋子是粗布做的,很脏,落满了灰尘,李富生用刀子轻轻一碰,就能感觉袋子里装着东西,坚硬而且沉重的东西,连着试探了几次,确信没有危险后,他把袋子拿了下来。做袋子的布已经糟透了,稍稍一动,就破了个口子,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我弯腰看了看,落在地面上的,全都是一种白色的半透明的东西,应该是石头。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足足有好几十块。我捡了一块仔细的看,这种石头很像石英,小时候在沙堆里玩,就是为了找沙子里的小贝壳,还有半透明的石英石。沙堆里的石头没有眼前的这些大,布袋里的石英石显然是经过挑选的,有一些几乎接近了透明。这种东西不值钱,不过有手巧的人闲来无事雕琢一下,也是很好的小物件,可以在手里盘着玩。 “石英石。”李富生捡着一块看了看,确定了我的想法,他道:“这些石英石都很好,石英石里面,几乎接近透明的那种,普遍被称为水晶,只有乳白色半透明的,才被称作石英。” 我不知道这些石头是不是郑初一收集的,不过在收集时肯定经过了精细的挑选,只挑最好的带了回来。他收集石头的目的还暂时不得而知,但我觉得,如果真是闲着没事偶尔遇见比较纯净的石英石的人,也会顺手捡起来带走。 在没有其它证据和线索的情况下,我只能判断,郑初一可能就是为了稀罕,才顺手捡回了这些石英石。从刚才我在小屋里看到的那些雕刻的玩具来分析,他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但石英石的硬度很高,是花岗岩的重要组成部分,一般的工具弄不动,只好都闲置下来了。 “你觉得,这些石头对我们来说有用吗?”李富生问道。 “有用,得知道郑初一当时是从什么地方带回这些石头的。” “然后呢?再分析分析。”李富生鼓励我,我估计他已经把该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只不过是在教育我遇事多动动脑子。 “看见两个用来关影子生物的笼子,郑初一就比较神秘了,他隐秘的做这些事情,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要知道他经常活动的地点。”我想了想,又整理了一下思路,指着地上的那些石头,道:“这些石头估计不是一次两次就带回来的,对乡下人来说,这种石头只是稀罕,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所以不可能专门跑很远去找,只可能顺路捡一些。石头这么多,就说明有这种石头的地方,就是郑初一平时经常活动的地方。” “很好。”李富生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我伸了伸大拇指:“分析的不错,你记住,你可以什么都不会,但一定要学会思考。” 说着,李富生把地面上散落的石头都归拢起来,放到了低矮的小桌子上,他顺手从里面挑了几块,装到口袋里,道:“我估计,有这种石头的地方不会里村子特别远,回去问问郑石头。走,这里不通风,呆久了不好。” 我们踩着梯子回到上面,用木板把“菜窖”的入口盖好,又铺了砖头。回到郑石头家里时,他还在睡觉,这两天过的是兔子的生活,白菜萝卜萝卜白菜,我真顶不住了,拿了三个我们带来的罐头,打开放到锅里炖,又加了点菜。锅一开,一股香味就弥漫开来,顺着厨房朝外飘,不多久,郑石头揉着眼睛从正屋里跑出来。 “甚东西,那么香。”他抽动着鼻子凑到厨房这边。 “来吧,一块吃。” 我们摆好了桌子,郑石头很高兴,跑回去翻出来一瓶白酒,跟我们喝。在大冬天里,围着火盆吃肉喝酒,是件很美的事,郑石头乐的冒泡,不过他酒量不怎么好,几杯下肚,黑瘦黑瘦的老脸就红了。 “这东西是甚?罐头?”郑石头一喝麻,态度就放肆了一点,对我道:“还有没有嘛,你们不要藏着,再拿点来,大不了明天我去给你们抓兔子去。” 我想套他的话,巴不得他再多喝点,赶紧又拿了罐头,炖了之后端过来,郑石头确实喝麻了,乱喷唾沫星子,跟我们讲他在外面还有劳改队里的事情。李富生耐心的听,好容易抓到机会,打断郑石头的话,掏出自己带出来的几块石头,问他道:“这东西挺有意思的。” “甚东西?”郑石头眯着眼睛,盯着李富生手里的石头,最开始的时候,他可能还没看清楚,又揉揉眼睛,等到真的看清楚时,郑石头好像被电打了一样,激灵灵的一晃头,甚至连酒意都瞬间清醒了几分,一把抓过那几块石头,道:“你们,从那里弄的这个东西?” 第210节 “那边。”李富生一脸无辜,指着北边,道:“村子那边捡的,不知道谁丢在地上,也没人要,我们路过,顺手捡回来了。” “妈了个逼的。”郑石头拿着石头就骂开了,也不知道是骂我们,还是在骂丢石头的人。 我端着杯子,望望李富生,郑石头的反应这么强烈,这里面肯定是有说头的。 “这石头怎么了?” “不怎么,不怎么。”郑石头又开始晃头,酒喝多了,舌头发直,他使劲捋着舌头,把那几块石头装到自己口袋里,对我们道:“这个东西,你们就不要拿了,没甚用,装在身上也不好,不知道是哪个老龟孙丢在外头的……” 按照郑石头的性格,一般李富生稍稍套套他,什么话都会说。但这一次不一样,郑石头捂着那几块石头,不管李富生怎么套,他就是不开口。而且喝酒聊天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推开桌子道:“天不早了嘛,早点歇了去。” 我们顿时都很郁闷,但暂时不想逼着郑石头说什么,就撤了桌子,跑到睡觉的屋子里,点上油灯小声的商量。他愈是掩饰,这个事就愈是奇怪,反正想办法也要撬开郑石头的嘴巴。我想着给郑石头一些钱,多给点,不过李富生说不行,给他太多钱,反倒把他给吓住了。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主要是我们遇见了郑石头这样的人,他脑子不怎么够用,我们三个商量着,郑石头就跑过来了,哼哼唧唧的东拉西扯,那样子肯定是有话想说。我给他让了烟,郑石头点了烟之后也不抽,夹着烟卷出神。 一根烟燃到了头,顿时烧了郑石头一下,他赶紧扔了烟头,不好意思的对我们笑笑,然后轻轻咳嗽两声,道:“这个嘛,你们到这里玩,其实山里也没甚好耍的地方,天气又这么冷,城里人都忙咧,到了明天,你们是不是就要走咧?” “我们不忙,过几天再走。”李富生道:“是不是住你这里不方便?要是不方便,我们再找地方住。” “不是咧!不是咧!”郑石头赶紧摆着手,道:“那有甚不方便嘛,就是怕耽误你们的正事,你们都是作甚的?” “做生意的。” “都是有钱人,有钱人。”郑石头干笑着,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叫我们休息,李富生也不拦他,但是当郑石头慢慢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就转过身,对我们道:“那个嘛,有些话要跟你们说说咧。” 第258章 老村(十) “有什么,你说。”我根本没想到郑石头突然会主动要跟我们说些什么,心里猛然一激动,不过不能流露出来。 “这个这个……”郑石头比较笨,闲聊天的时候说话还利索,但有什么正事的话,可能就不那么麻利了,而且还要组织语言,吭吭哧哧了半天,才开口道:“你们要是想玩,这附近随便转,哪里都能去,就是……就是村子东边六七里外的山,不能去的咧。” 我心里顿时一动,笨人就是笨人,本来我们根本摸不到线索的地方,他倒主动给提示出来了。 “那山为什么不能去?” “这个这个……”郑石头表情很不自然,自己琢磨了半天,可能想不出什么解释,道:“反正是不能去的咧,会死人,你们随便耍耍就好咧,千万不要去,不能去。” “老郑,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嘛。” “村子里的老规矩,传了那么多年了,都是这么说的咧,反正不能去,你们歇着吧,我也歇着去了。”郑石头不跟我们再多说了,转身离开。 他一走,我跟李富生就笑了,郑石头看到那些白色的石英,就想警告我们什么,他那么一说,一下子就把具体的地点和方向说的清清楚楚。我当时就忍不住了,反正时间还早,躺在这儿也睡不着,不过李富生不那么心急,晚上走山路,总不会那么踏实的,到了白天再说也不迟。 第二天我们起的很早,不过没有流露出任何想要去那边山里的意思,对于昨天的事情也闭口不提,郑石头开始还有点不放心,但我们掩饰的好,渐渐的他也就不怀疑什么了。吃过早饭之后,郑石头照例带着东西去套兔子,我们三个又等了一会儿,也收拾了东西然后出门。 我们按着郑石头说的方向,出了村子就朝东走,其实村子就是依山而建的,六七里的路程一会儿就到。但这里正位于太行山脉,那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没有单独孤立出去的山峰,我们站在这里仰头看过去,不知道郑石头说的具体是哪一座。 “找吧,估计就在附近。” 说起来是比较容易,但我们不知道那座山的特征,石英这东西很难在地表找到,如果找不到石英的话,那么目标山峰就无法辨认出来。反正已经到这里了,我们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如果真的找不到的话,就要回去再打郑石头的主意了。 我们从近处一座小山先爬了上去,没有路,硬爬上去的,太行山脉整体海拔比较低,尤其是在这一段山麓中,大概就二三百米的样子。我们一边走一边找,连着爬过了三座山头,但是没什么收获。 当我们顺着第三座山爬到邻近那座山上时,一下子就发现了一点蹊跷。我们还没有真正爬到山顶,但是已经能感觉到,这座山像是从顶部被横劈了一刀一样。山体有些陡峭,好不容易爬到了顶部,裂痕至少有二十多米宽,站在现在的位置看,裂痕下方明显是个无比巨大的大坑,仿佛火山喷发之后留下的天坑。 “远近这么多山,可能只有这一座有点异常。”李富生朝别处眺望了下,道:“希望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我见过太多非常巨大的坑了,看见这个就不由自主的观察,观察到底是人为挖掘,还是天然形成的。这样巨大的坑其实很容易分辨,如果是挖掘出来的,那就需要成千上万乃至更多的人不停的干很多年,痕迹非常明显。不过根据我目前所见,这个位于山顶的巨大的天坑,并非人为。 深坑,再联想到郑初一家里用来关影子生物的笼子,这个地方的探索价值顿时暴增。我们试着想看看裂痕下的深坑的深度,但坑的深度一旦超过五十米,站在上面就很难判断具体的数据。 必要的装备基本都在身上带着,不过绳子恐怕不够,我们固定好了一根,甩了下去,商量了一下,邝海阁过去打头阵。对讲机的信号很好,时刻都能保持通讯。他下去了大概十分钟,滑的很慢,接着就给我们传来信号,大概讲了讲下面的情况。 不出所料,这个突然出现在群山之中的山顶天坑内,有不少痕迹,那种痕迹已经到了非常明显的地步,虽然可能过去许多年了,痕迹依然清晰可辨。绕过山顶的裂痕之后,天坑的坑壁上,出现了台阶一般的凿痕,而且有很粗大的木头支在石头间,如果胆子大的人,几乎可以顺着那些凿痕一点点的朝下面爬。 情况很正常,邝海阁在下面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我们也跟着下去了。踩在那些上下交错的凿痕上,我们固定好了第二根绳子,这样就更方便了,随时可以在想停的地方停住。不过转头朝下面照了照,和之前见过的很多深坑一样,光线下去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 凿痕一直下去了大概有三十米左右,还是非常明显的,我们到了这里的时候,坑壁突然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截,像是四川那边陡峭的山间栈道一样,大概有三米高,人可以很轻松的站进去。但是这比栈道要深的多,我们钻进去站直,手电一晃,那边就影影绰绰出现了很多东西。 那些东西很多,在栈道的深处排成了排,眼睛可能一下子适应不了那种绝对的黑暗,眯着看了看,暂时没认出来。但是李富生就很牛,视力超级好,扫了几眼,道:“棺材,很多棺材。” “棺材?”我一愣:“这算是崖葬吗?那么多,一个墓葬群?” “估计不是一起葬进去的,前后有时间上的差别。”李富生朝外指了指,道:“这里偏的要死,除了那个村子就没人烟了,大概不会有那么多人同时朝这里塞,过去看看。” 邝海阁依然留在外面,负责安全,我跟李富生朝深处走了过去,棺材这东西,在现代的城市里几乎已经绝迹了,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多的一次。朝里面走了走,视线清晰了,很多很多的棺材,摆放的非常整齐。棺材本身是没什么讲究的,可能用的就是山里的木料,各种各样都有。果然跟李富生说的一样,最里面那排棺材已经许久了,棺木发糟,估计一脚就能踹散,最外面的这排也不少年头,黑压压的一片,让人感觉有点窒息。 我们一排一排的慢慢走过去,边走边看,有些棺材的木料不好,棺材板已经裂了,像这样的群葬,大概不会有太多的陪葬品,透过棺材板上的缝隙,依稀能够看到里面的尸体。 “会不会是那村子里死掉的人,一代一代的都葬到这里了吧?”我猜测道。 “很有可能。”李富生点点头,朝最外面那一排指着,道:“这可能是老村的陈规,后来被人摒弃了,尤其这些年,村里就剩下老弱病残,抬着棺材也送不到这里面来。” “这就是郑石头不让我们过来的原因?”我想了想,任何人都不愿意有人干扰他们的宗族祖坟,但郑石头阻拦我们的原因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棺材很多,估计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大概看一下就行了。”李富生道:“我们分头走一遍。” “这……”我望着成排连片的棺材,心里有点虚:“不会有诈尸这种事情吧?” “放心,绝对不会。”李富生笑了笑,随后又收起笑容,道:“不用怕,有的时候,害怕并没有任何用处。可能在以后,有些路,你要一个人去走,现在就得习惯。” 为了节省点时间,我跟李富生从这里分开,一人一边,我也不认为这片棺材里面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看的比较快,几乎一眼而过。不多时,我跟他各自走到了栈道的尽头,两边尽头处的棺材估计是年代最久远的,糟的千疮百孔,偶尔会看到一截已经发黑的骨头从棺材的裂缝里伸出来。 这时候,手电在岩壁上映照出了一点反光的东西,再一看,就发现那是一块嵌在石头间的石英石,质地不纯,乳白色的。我过去看了一下,这次应该没错了,这个天坑,十有八九是郑初一当年经常来的地方,如果遇见了比较纯净的石英,他会挖出来带走。 骤然间,身后的一片棺材里面,突然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声音非常的低,这很可能是某些意外原因造成的声响,但发生在此时此地,还是忍不住吓了我一跳,我猛然回过头,一片棺材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抹了抹头上的虚汗,心说人有的时候其实是自己在吓自己,风吹草动的都会联想到很多。我放弃了那块石英,转身朝前面走了几步,然后顺着另一条棺材间的通道朝回走。 第212节 郑石头就是那种憨人,一听李富生要把自己丢在这里,马上慌神了,咕咚咽了口唾沫,开始做思想斗争。半根烟的功夫,他就摇摇头,道:“好嘛好嘛,反正村子就快绝了,说说就说说,有个甚要紧的。” 老村确实有不少的规矩,随着时间流逝,当年那些严守这些规矩的老辈人接连死去,到了文革之前,其实已经没有人再遵守这些规矩了,郑石头所知道的,基本都是从老辈人嘴里听来的。 “规矩破是破了,就这一条,一直到现在还管用咧。”郑石头指指头顶,道:“这山上的一草一木,谁都不许动。” “为什么?” 最早把村子搬迁过来的人,就是同一个宗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村子一直都有族长,权力非常大,村子里几乎所有事务都由族长来主持执行。这种习惯保持到文革前,那一任的老族长一死去,就没有再推选新的族长。 村里的族长不仅仅是地位的象征,可能他们一代一代都掌握着老村乃至这座山里的秘密,可是最后一任族长死去,这些事情就突然从中断绝了,今天再想追索,就会非常困难。 别的规矩破除了几十年,连郑石头都淡忘了,唯有不许擅动山上一草一木的铁律,他还记着。 “想当年,我们老祖宗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山不对。”郑石头朝下指了指,道:“这下头,有鬼。” “鬼?” “是咧。”郑石头用手使劲的比划着,道:“比山都大好些的恶鬼,被老祖宗镇到山下头了,这都是有说头的咧,要是随便动这里的东西,下头的恶鬼跑出来,那就不得了了。” 我当然不会相信山底下有什么恶鬼这种言论,但是郑石头这一讲述,显然暴露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最早带着族人迁徙到这里的人,肯定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会说山下头有东西,要镇住,不能放这东西出来。 这跟贾苏当年最早提出的论点,基本上是相同的,只不过贾苏的目标相当远大,以万里长城去镇压邪祟,而老村的始祖手笔就小了很多,只求压住这座山。 “山里东西不许人乱动,过去嘛,这规矩比天都大咧。” 郑石头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村子里的人要负责守护这座山。最早的时候,村里的男丁一半种地,一半就要驻扎在山脚下面,山里的土薄,庄稼收成不好,为了生活,后来大半的男人都要开荒种地,不过依然有人轮流巡山。巡山的规矩始终保持着,即便再最后一任老族长死去之后,村里的老人仍然主持这项工作。不过近十多年,老村的人越来越少,而且老龄化非常严重,实在是无法持续下去了,就此中断。 “这规矩,你们都信吗?” “信,为甚不信?”郑石头马上就拍着胸脯,道:“老祖宗会诳我们嘛?” 过去的人执行老村始祖的规定,出于一种自觉,但郑石头的父辈那些人,确实是被事实给震慑了,不敢掉以轻心。郑石头说了一件事,大概是在他十来岁的时候,老村附近突然传来了轻微的震感,像是地震一样,村子里的鸡鸭家畜都很不安生,村子里的人吓坏了,不过震感只持续了一段时间就消失,然而过了不久,几个巡山的人跑回来报信,说是山那边可能出什么事情,可是震感过后,又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前后一联系,村里的老人就吓的够呛,从始祖那时开始,一直流传着山下压着什么东西的传说,震动之后山那边就出了事,难道是下面的东西要出来的征兆? 当时村里人说不清楚山下头究竟压着什么,有人带头一张罗,所有的男人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朝山那边赶,就连郑石头那样屁大点的娃娃,也瞅机会溜出来,跟在大人屁股后头跑。 人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很特殊的情况,山顶的天坑看上去跟往日一样平静。他们围着天坑观察了许久,一直等到临近黄昏的时候,才有几个胆大的人结伴朝天坑深处爬。 天坑的深处也没有什么,不过几个胆大的人落到底之后,就发现了点东西,让上面的人用绳子一点点的拽了上去。郑石头那时候还小,不过已经记事了,那可能是他童年时代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周围的大人都拿着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郑石头看到他们拉上来的,是五六具被砸的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东西,不是人咧。”郑石头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心慌慌的:“说不清楚是个甚东西。” 虽然郑石头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他一描述,我就觉得很像影子生物。影子生物本来就长的比较恐怖,我第一次看到张桥眼睛里的影子时,着实被吓了一跳,更不用说年幼的郑石头亲眼看到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那几只影子生物估计是被震动时滚落的石头意外砸死的,老村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东西,他们一合计,就觉得这肯定是山下头被压着的恶鬼派出来的小鬼,当时村里人还很庆幸,呼啦啦在山顶跪了一片,他们都认为,是老祖宗当年镇鬼的手段起了作用,否则山下头的东西肯定要破石而出了。 从那之后,这座山就成了村里人的忌讳,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敢擅自靠近。郑石头早上出门套兔子,中间越想越不对劲,整整过了一晚上了,他才意识到昨天夜里对我提出警告的时候,是有点不对劲,自己把地点给泄露出去了,所以随即就跟了过来。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乱跑了嘛。”郑石头道:“弄出点事情来,咋个办?山下头的东西跑出来,毁了村子是小事,要是钻到城里去,那得死多少人?你们就当积德了,赶紧回去吧,我给你们套兔子吃,套不着就不回家,骗人的是龟孙……” “你也是在大西北坐过牢的人,会相信这种邪事?” 郑石头在罗嗦,我则在心里暗中想着,不管老村的后辈人知道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但我相信,至少带着人搬迁到这里的始祖,肯定洞悉一切。我甚至怀疑,他们搬迁到这里,并非为了躲避乱世,很可能是专门为了守护这座山。 既然是要守山,那么相关的线索不会中断,会以一种隐蔽的方式流传下来,或许是历代族长之间相互传递的秘密,或者记录在罕见的古本典籍中。 接着,我又想到了郑初一,我觉得,郑初一虽然不是族长,但他很可能也得悉了关于村子以及天坑的秘密。他有才气,念书念的用功,他就比别人更有机会读懂一些古书的内容,也可能从他的父辈甚至祖父辈开始,就已经暗中关注这件事,到了他这里,进一步深入。我相信,他显然抓住了非常重要的一点,知道影子生物的特异之处,所以才会暗中奔波,想方设法的捕获天坑深处的影子。他不仅在抓捕影子,同时还在进行研究,他家菜窖里的两个笼子就是证明,抓到影子,然后关起来,留待以后研究所用。不过他估计也养不活影子,那种脾气暴躁的生物关两天就死掉了。 而且,我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或者说是假设,我觉得,我知道郑初一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为什么突然发疯了。 第261章 天坑(三) 毫无疑问,郑初一应该捕获过影子,他是念过书的人,而且懂医,这样的人一般脑子不会笨,他可能在速度上追不过影子,不过如果真的肯用心吃苦,摸清楚影子生物在天坑里出没的大概规律,那么用很多办法都可以抓到影子,普通的影子生物,智商还是比较低的。 如果他用心去抓影子生物,那么就代表他对这个事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影子生物有什么用?目前为止,除了生物学领域的研究之外,影子生物对我们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它们的脑组织。用脑组织来读取影子的记忆,这绝对是个绝密,但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假设,只是假设而已,郑初一在逐渐的摸索中,得知了这个秘密,他可能要付诸行动,用实践来验证理论。 我知道,在摄取影子生物的脑组织时,量一定得控制少,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金瓶梅经过实践,一般都把粉末掺到蜡里,然后慢慢燃烧。我想,郑初一那个时候估计不知道这么多,他很可能在摄取脑组织的时候超量了,一旦超量,人就会完全陷入一种抓狂而且虚幻的幻境里。 我很怀疑,郑初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杀掉他老婆的。等到脑组织粉末的效力减退消失时,他才会发现,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如果这样推测的话,郑石头说的话其实也很有道理,郑初一不是真的发疯,等到清醒之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除了装疯,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但当时的郑初一可能完全没有想到,装疯带给他的后果是什么,是整整几十年人不如鬼的生活,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痛苦。他失去了妻子,甚至连他的孩子都不愿再认他了。血案发生时的那一夜肯定血腥又残酷,如果他的孩子无意中看到了那一幕,心灵同样会留下一道一生都无法抹除的疤痕。 如此说来,郑初一洞悉了一定的秘密,那么他的孩子(其实我一直认为,我爸就是那孩子),也有一部分可能,会从父亲那里得到点什么,或许不是言传,但郑初一杀人之后就被关起来好长时间,他孩子有足够的机会在家里做一些事情,找一些东西。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正是因为有了童年时那无法忘怀的一幕,所以才让我爸走到了这条路上。 在我思考之间,郑石头已经跟李富生来回的谈论了很久,他一直在阻拦,李富生当然不会被吓到的,等郑石头说的口干舌燥,李富生留给他一瓶水,站起来道:“要么,你现在自己回去,要么,就留在这里等我们。” 说完这些,李富生根本不管郑石头愿意不愿意,带着我和邝海阁就继续朝深坑的深处爬下去。郑石头刚才对我们说过,其实这个天坑不算特别深,当年村里的壮汉子可以徒手爬到底,大概有一百三四十米左右。坑确实比较好爬,凿痕一直都有,有些地方的凿痕还很深,至少在老村刚迁徙到这里时,那一辈人在天坑这边没少出力。 中间爬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断断续续两个多小时之后,我们终于爬到了天坑的底部,在底部的四周,至少有四五条非常宽大的地底缝隙,顺着不同的方向延伸出去,不知道通往何处。这样看起来,灵童还有其它影子生物出现就有了解释,下面这么多活路,它们可以来去自如。 我们相当小心,因为在西海河那一次,完全就是中了灵童的暗算。刚刚落到底部的时候,我还在想这里会不会有诅咒的原载体,不过郑石头压根就没有提这个事,那就说明没有,或者还没被人挖掘出来。天坑的底部像一个不太规则的圆,直径大概有一百六七十米长,站在现在这个位置放眼望去,我看到天坑底部好像有一条地垄沟似的东西,那东西是用石头堆起来的,大概有一米多高,延绵贯穿了整个底部,猛然看上去,如同一条被缩小了无数倍的山脉。 看到这些,李富生又沉默了,我们小心的走近了一些,这条小山一般的石头堆全用脸盆那么大的石头一块块的堆积然后延伸出去,李富生慢慢抚摸着一块石头,许久之后才回头对我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这……”我端详了半天,不断用手电转变观察的方向,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隐约觉得,这像是一条长城的微缩模型,但仔细看过去,就发现它的走向,跟地图上秦长城的走向不一样。 但是否定自己想法的同时,我突然想起了金瓶梅还有晓宁陈雨先后跟我透露过的一些事,金瓶梅说的比较详细,他曾经请高人看过一部分资料,最后得出一个很耸人听闻的结论,秦长城,只是一条改换地势的枢纽带,长城所过之处,沿途的地脉风水格局都出现了变化,从而产生某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困住,或者说镇住地下可能存在的东西。 改势?我对这东西完全就不懂,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 “你猜的不错。”李富生点点头,道:“就是这样的。” “最早的时候,这主意是谁第一个想出来的?”我望着李富生,说实话,我相信从他跟我遇见之后所做的事,是在帮我,而不是在设计利用或者害我,然而我对他的真实身份却越来越迷惑且好奇了。 “是我。”李富生想了想,道:“我想出来的,但是这个想法在一百多年后被我自己推翻了,我觉得这么做没有用,再浩大的改势工程也不可能压住地底的东西,它要出来,谁也拦不住。” 第213节 “据我所知,最早提出串联诸国长城的,是贾苏。”我盯着李富生的表情,试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是吗?那真的巧了。”李富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咧嘴笑了笑,道:“我们再走走,把下面看一遍。”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直接迈步就走,我和邝海阁只能随后跟上,出现了前面的事,三个人不敢随便分散行动,这一走,刚才的话题又被硬生生的打断了。 在坑底布置下这条微型的用来改势的“假龙”的人,应该就是当年第一批搬迁到此的郑氏宗族的成员,他们显然是用这种方式来镇压地下可能存在的东西,这种理念还有手段,跟贾苏最初的理念不谋而合,但宗族搬迁到这里的年代要远远晚于贾苏所存在的年代,所以说,他们很有可能是沿袭了贾苏的部分学说,要知道贾苏在当年战乱的诸国中相当有名气,跟几个国君都有私交,从者如云,收了不少徒弟。一直看到这些,我就怀疑,这个宗族,会不会就是当年贾苏门下某个弟子的后裔? 我还想把自己的推断再跟李富生印证印证,但他一路都不说话,找不到机会。 如果用李富生那种专业人士的角度去看,我们下来的这个位置,是坑底假龙龙尾的所在,顺着一米多高的石头堆一直走,走到另一端,那就是龙头。一百多米的距离,用不了多久就走完了,不知不觉中,我们也顺着走到了对面的坑壁处。 走到那边,我一眼就看到了龙头正对着的坑壁上,有一个大概两米多高的洞口,那个洞不用多看,就知道是人工挖出来的,洞口很平整,半圆的拱形。手电照进去,能看到里面有东西。 洞里应该没有玄机,站在洞口观察了一下,李富生和我就慢慢走进去,留邝海阁在外面。这个洞由人工挖掘,所以不怎么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正对脸摆着一张类似于香案一样的石几。香案上摆着一个香炉,香炉里面甚至还有香灰,像这样的香案,一般都供着什么东西。 我和李富生看了一下,香案本身没有什么,但是看不到被供奉的对象。又看了那么一圈,我就发现,香案后面的石壁,大概有一平方米那么大一块,被打磨的非常平整,落了一层灰,不过仔细的看,还能看到上面有斧凿的痕迹。 我走过去,把上面的灰都抹掉了,那块一平米见方的石壁上,所有痕迹都清晰的显露了出来。痕迹是直接刻在石头上的,保存的相当完好,我看到石壁上刻着一副人像,人像的头顶,还有拳头大的两排字。 至真大圣道德先师祖紫霄真君尊位。 在这行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贾公神位,百邪不侵。 这种字体,已经不是我之前在某些地方看到的秦代小篆了,而是方方正正的宋体,很好辨认。随之,我把目光转到了字迹下面的人像上,这一看,脑子里的一些记忆就被翻腾了出来。 这个地方,我肯定是第一次来,但这幅被刻在石头上的神像,却并不陌生,之前就已经见过了。那是在韩家集地下湖的孔洞之后,第一次遇见李富生这个人的时候,被赵英俊搜出的那副帛画上的人物像。 两幅人像没有任何的区别,肯定是以帛画为蓝本,然后临摹在石壁上,最后雕琢而成。 第262章 天坑(四) 帛画和眼前的石雕明显是一样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它们刻录的是同一个人。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在韩家集地下湖孔洞里面,赵英俊找出那张帛画时,我们两个都很吃惊,而且李富生那时候虽然什么都不肯说,但一些细节已经表明,他其实默认了那张帛画上画的就是自己。 石壁上的那两行字,尤其是那行小字,其实已经把人像的身份表述的清清楚楚。 我转头望着李富生,是想看看他会说什么,他一直在否认自己的身份,这种否认很不正常。李富生看着石壁上的字迹和人像,好像还是没有太多的反应,镇定的很,他接着也转头望向我,笑了笑,道:“刻的很逼真。”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贾苏这个人最早的时候,收了很多徒弟,每个徒弟的资质天性不一样,而且他又很忙,所以只能区别对待,对一些坚毅而且有恒心的弟子,他可能比较偏爱,也透露了部分隐秘。你想想,他做那么大的事,仅凭自己东奔西走肯定是不行的,他需要助手。”李富生道:“贾苏之后,或许他的某个弟子念念不忘师傅当时的教导和理想,一直都在为此而奋斗,这么说起来,老村最早的始祖,是贾苏的一个徒弟了?” “我想问的不是这些。”我感觉有点头痛,李富生明明知道我要问什么,却总是在回避这个话题。我想,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来历,可能对我来说不是绝对的重要,然而这个问题一直都在困扰我。尤其是又看到了这些事实之后,我就无法忍耐了。 “那你想问什么?”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叹了口气,从我现在的角度来讲,其实已经把李富生当成一个很好很好的患难朋友,而且他在无形中教会了我一些东西,正因为这样,我才愈发想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回避自己是贾苏。 “你认为,我是贾苏,对吗?” “难道不是吗?不是我认为,很多事实都可以证明,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认罢了,我知道,你可能有苦衷,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个问题让我很不安。” 李富生想了想,继而又拍拍我,我们两个面对面的蹲了下来,他朝我要了支烟,慢慢的抽着,我发现他的目光有一点飘忽的感觉,没有往日那种如水般的沉静。 “我想问你个问题。”李富生抽着烟,道:“你知道生命产生的几大要素吗?” “你说什么?”我顿时就懵了,这跟我问的问题有关系吗?李富生这种过山车一样的跳跃思维一下子把我给远远的甩开了。 “液态水,炭有机化合物,氧气。”李富生慢慢道:“缺一不可,没有炭有机化合物和液态水作为基础温床,一些化学反应就无法产生,最简单的生命也就无法产生,生命产生之后,同样需要液态水与氧气。当然,某些厌氧菌除外,但是那种简单生命体不可能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所以就忽略不计了。” 我越发糊涂了,这都扯到哪儿去了?但是李富生这样的人不可能信口胡诌的,他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实话实说,你能表达的更简单直白一点吗?” “我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究竟有多少?百分之十?还是百分之一?从上个世纪开始,人类制造太空飞行器登月,把目光投向了太空,事实上,我们连自己现在所居住的这个星球都没有研究透。如今,很多解释不了的事情,都被人为的屏蔽了,出于某些考虑,有的人不愿意老百姓了解这些,他们给很多超自然现象扣上无稽或者造假的帽子,我想说的是,我们不懂,只是因为科技还不够发达。比如说,前几天你在郑石头院子外那棵树上看到的白衣服小孩,你能理解吗?” “那……那应该是鬼?”我摇了摇头,因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从小接受的教育一直都在努力让我相信,鬼是很不靠谱的东西,但我的眼睛所看到的,跟教科书上的某些环节发生了冲突。 “如果你现在把你所见到的说出去,态度好点的人,会半信半疑,但假若你想通过权威的机构或者官方去寻找一个答案,他们会斥责你在做梦,在造谣,在危言耸听。”李富生又要了支烟,点了之后道:“耐心一点,我不能保证在你有生之年是否可以看到科技爆炸给人类带来的新曙光和新世界,但我相信,如果有一天科技发达到了某种地步,就能够合理的解释这些现象。” “我有点晕。” “地球诞生了四十六亿年,而现代人类的历史,往远里说,至多二十万年。你懂得这个比例吗?如果地球诞生了一天,那么人类只诞生了二十秒。工业革命之后至今,是人类科技迅猛发展的阶段,但就是那么短短几百年的时间,想用几百年时间去洞悉四十六亿年的所有秘密,这显然不可能。” 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了,如果不是跟李富生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我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神经有间歇性问题的人,但是他肯定没问题,而且是个比大多数人都要冷静和睿智的人。 “一颗灰尘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理由。”李富生举了举手里的烟,道:“我喜欢烟草,而且我身上不装烟,想抽的时候,就找你要。” “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问你个问题,但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明白。” “你在问我问题,我在回答你问题,我们的交谈不可能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浅显的对吗,那样显得太没内涵和深度。”李富生笑了起来,碾灭了烟头,道:“记住我的话,你现在不明白,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关于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好吗?” 我望着李富生,突然感觉他的大脑是不是跟我的不一样,或者说思维方式不一样,我完全像是在跟一个天外来客交谈。 “我们再到别处看看。”李富生不再说什么,好像真的把这个问题彻底翻过去了。 到现在为止,关于老村的问题,基本上已经明了,老村的始祖是贾苏的一个弟子的后裔,他们世代相传某些围绕这个事件的秘密,可能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天坑,也可能是刻意寻找之后的结果,老村的建立,肯定跟守护天坑有关。 我们两个从石洞里走了出来,放眼望去,四周的坑壁上,一共有五条非常巨大的裂痕,通向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什么暂未发现的秘密,但是李富生的兴趣明显很浓厚,反正老村荒僻的紧,也不怕留在上面的郑石头跑出去泄露风声。 “咱们就三个人,也没有办法做全面的大规模勘察,每个地方走一走,如果真没什么发现就算了。”李富生道:“安全第一。” 我们选择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条巨大的裂缝,那裂缝就好像一个没有完工的过山隧道,三米多高,六七米宽。在将要跨入裂缝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李富生停住脚步,在坑洼的石壁上看了一会儿。 “这里肯定有不少影子生物出没。”李富生指着石壁,我看到在岩石中,夹杂着斑驳的石英,有大有小,但李富生所看的并不是这个,而且石壁上一个个食指粗细的小洞:“这种小洞里有虫子,影子生物喜欢这种虫子。” “韩家集地下湖孔洞里的那种虫子?”我道:“影子生物找这种虫子还有虫卵,有什么用?” “食用。”李富生道:“它们一直生活在深邃的地底,食物来源比较匮乏,对这种高蛋白的虫子,特别是虫卵,有强烈的渴望。总而言之,我们要小心了。” 第214节 李富生走在最前面,其次是邝海阁,然后是我,未知的危险肯定是来自前方的。走入巨大的裂缝之后,前面的路一眼望不到头,裂缝很深,而且曲折,挡住了视线。周围一片寂静,石壁上有些地方布满了很小的裂痕,在不断的渗水,附近长满了青苔样的真菌。我们不打算走的太远,如果没发现就返回。 就这样走了大概有三四十米的样子,周围如同陷入了一片沉寂的天籁中,只能听见我们三个人轻微的脚步声。我一边走一边用手电左右照着,骤然间,我感觉好像在左边的石壁上,看到了什么。 黑暗把很多东西悄然的融合到了一起,石壁上有一道大概半米宽的缝,就在我身后左侧的位置上。光线从那边一晃而过,就是这一晃之间,我看到了一双眼睛。深邃如同宇宙的眼睛。 之前逃走的那只灵童,就站在这道很狭窄的缝隙里面,露出了上半身,它定定的望着我,当我看到它那双眼睛时,一种共鸣般的奇异感觉,再次从心头萌生出来。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呼喊,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跟它对望起来。 半分钟之后,缝隙里的灵童慢慢伸出了一只爪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我。 第263章 天坑(五) 我看着灵童的样子,看着它的眼神。它的目光,就如同在无数个跳跃的生命中突然看到了一个自己的同类。但我怀疑灵童的分辨能力不应该那么差,毕竟有十几岁人的智商,它一定能看出,我并不是它的同类生物。 随即,灵童的目光骤然变了,而且它缓缓指着我的爪子慢慢的攥成了拳头,那种本来很深邃的目光,一下子像是充满了愤恨,极度的愤恨。它尽管还站在狭窄的裂痕中一动不动,并未有攻击我的意思,但它的目光却让我不寒而栗。 “灵童!”我顿时大喊了一声。 李富生和邝海阁都瞬间回过头来,灵童转身就没入了狭窄的缝隙深处,等到李富生他们俩跑过来时,已经看不到了。 “想办法追它!”李富生站在裂缝外看了看,没办法直接钻进去追,在这样的地势中,人绝对干不过影子。 但我们又不知道这条裂缝会通往何处,不过站在外面观察,裂缝深处是朝我们右边延伸的,那个方向正好是向巨大裂缝深处而去的方向。李富生率先就一路小跑着向前,邝海阁觉得不安全,可是又没办法把我一个人丢下,所以略微一考虑,还是跟了上去。 越往前跑,两旁石壁上天然的石英就越多,光线一照,荧光点点,此时此刻,这些折射出的光点带着一股诡异莫测的气息,我的不安急速升级,朝前跑了大概又有三四十米远,我一把拉住前面的邝海阁,又喊住李富生,道:“回去吧,我总觉得不安全。” 邝海阁同意我的意见,李富生显然也觉得这样冒险跑下去很不靠谱,但可能他很想抓到那只灵童,在我喊住他之后,最少迟疑了有十秒钟,才慢慢的转身。 这时候,我们同时听到几声轻微的石块相互摩擦的声音,随即,从石壁两旁纵横交错的狭窄的缝隙中,钻出了很多影子。这些影子和西海河的影子是一样的,它们钻出来的同时,已经隐隐把我们包围住了。 “快走!快走!”邝海阁脸上的疤痕不由自主的抖动着,他当初差一点就死在这种生物的利爪下,心里相当忌惮,抬手举起枪,转身放了两枪,打翻了两只影子,接着就推着我朝后退。 很多的影子,此刻就像是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战士,这种东西本来对声音就很敏感,两枪过去,它们如同沸腾了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邝海阁抬手又是几枪,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李富生也掏出了身上的刀子。 呼啸的子弹一下子打的几只影子倒退出去,鲜血四溅,邝海阁飞快的换上弹夹,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能拼命的逃。然而我们被围的很紧,我怀疑灵童就在附近,如同人类中的帝王在临阵督战,几只影子被打死之后,鲜血的气息让其它影子出现了些许畏惧,但也仅仅只是些许畏惧而已,它们没有退却,依然在凶猛的袭击我们。数量压倒一切,那么多影子一起扑上来,邝海阁手里的一支枪显然不够用了,我们三个人被迫背靠背的站在一起,勉强支撑着。 看着一个个鬼怪一样的影子生物,我突然意识到,三个人会死在这里吗?我们绝对不可能有邝海阁上次的好运气,没人会来救我们。如果抵挡不住,我想我们肯定会死。 而且我感觉心慌,因为所有影子生物仿佛都是冲我来的,我甚至怀疑李富生和邝海阁现在拼命逃走的话,影子可能不会阻拦他们。我才是它们要攻击的目标,我左右飞快的扫视了一眼,但是没有看到灵童,它或许隐藏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 “我们挡着!你快走!”邝海阁再次换上一个弹夹,但子弹已经不多了,他转头看了李富生一眼,似乎是在询问他,有没有机会让我独自逃出去。 “逃不走!它们是冲他来的。”李富生的胸膛起伏了两下,眼睛来回的转动,似乎在紧张的思考什么问题。邝海阁前后各开了两枪,把逼近的影子打退,趁着这简短的间隙,李富生就对我道:“得拼一下了。” “有什么办法你快说!”我大吼,死亡慢慢降临时,我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只想逃出去,保住命。只要能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到了万不得已,哪怕把胳膊腿留在这里一条,也比挂掉的强。 “希望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我们没有翻悔的余地。”李富生喘了口气,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很小的玻璃瓶,里面是淡黄色的粉末,我对这东西并不陌生,那是影子生物脑组织的粉末。他把瓶子塞给我,就道:“快!直接点燃了吸进去!” 尽管我很想活着,但是李富生的命令还是让我发愣,这种粉末过量的摄入体内,会有强烈的副作用,一般情况下都是混入其它物质内,进行吸服,如果直接吸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和当年的郑初一一样发狂。然而这时也无法再对李富生询问什么,我飞快的掏出烟盒,取出里面的那层锡箔,把瓶子里的粉末都倒了上去。 “不行!不行!”李富生挥舞着刀子,配合邝海阁抵御一波一波袭击过来的影子生物,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量太大了,你会有危险,减一半量!” 我的手在不停的哆嗦,自己的思维停止了,机械性的按照李富生的指示去做。我把锡箔上的粉末倒掉一半,然后啪的打着打火机,从锡箔下面熏烤。脑组织的粉末相当干燥,被明火灼烧之后,很快就冒出了一缕缕烟气,我不想让这些分散的烟气影响邝海阁还有李富生,连忙把鼻子凑过去,深深的吸了一口。 没有其它物质,单纯的粉末挥发的相当之快,我深吸了几口之后,粉末挥发光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强烈的眩晕感就好像一阵无法阻挡的风暴,席卷着我的大脑神经。意识随即开始恍惚,分散,我感觉眼前的景物都开始虚化起来,如同烟雾一般的消散。 黑暗的地底世界,出现在我的幻觉中,无数的影子在飞驰,一缕光线骤然亮了起来,那是外界的日照光,影子生物仿佛被什么惊动了,从地底快速的转移,透过它们逃窜时经过的可以勉强看到外界的区域时,我看到大地在隆隆的塌陷,一片一片远近起伏的群山就好像小孩子堆积起来的积木,随着塌陷的大地在晃动,碎裂。一个山间巨大的湖泊转眼间就消失了,沉入了地下,尘烟遮天蔽日,挡住了太阳的光芒,整个世界似乎一瞬间就陷入无边无际的昏沉和毁灭中。 幻觉只出现了那么一会儿,因为摄入的粉末量太大了,我连幻觉的权力也被剥夺,可能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所有的感官全部消失,意识也不复存在。 等我再次苏醒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黑暗中一点昏暗的光,我平躺在地上,脑袋下面枕着一个包,邝海阁就坐在我旁边,李富生则呆在两米外的地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我的头非常晕,粉末带来的副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我稍稍一动,邝海阁就察觉了,他马上把我扶起来,递过一瓶水。我心有余悸的朝左右看了看,现在可能还在天坑之内,但是那些影子已经看不到了。 “还活着……”我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水,估计还是脑子不怎么清醒的原因,说的话也有点莫名其妙。 “是还活着。”邝海阁看我醒来,总算松了口气。李富生转身走了回来,蹲在我旁边,道:“幸好,我的判断没错,赌对了,我们都还活着。” 在我吸入那么多脑组织粉末之后,我自己没有什么意识了,但那些不断攻击我们的影子生物,突然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具威慑性的东西,它们的畏惧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如果没有灵童在附近督战的话,估计所有的影子在此刻就会一哄而散。 “它们……畏惧的是什么?” “它们惧怕的,是陷入昏沉时的你,确切说,是你的眼睛。”李富生道:“当你眼前出现幻觉的时候,你的眼睛会有一点变化,这种变化,我们正常人是察觉不到的,但对于影子生物,却是一种极大的震慑。” 李富生和邝海阁就是抓住影子生物畏缩的机会,带着我拼命逃了出来,没有影子追击,它们仿佛非常害怕。 “活着真好。”我重新躺了下来,我可以正常的呼吸,可以用舌头感受到水的味道,可以看见李富生和邝海阁,这种感觉与死亡将要降临时的感觉相比,简直美妙的像是进入了天堂。我躺着回味了几分钟,才再次睁开眼睛,我应该是躺在供着李富生神像的那个石洞里面:“既然脱险了,为什么不离开这儿?” 邝海阁没回答,只是很不满的看了看李富生。 “是我主张留下来的,我想,必须要全力杀掉灵童。”李富生道:“那东西,绝对比一千枚大当量的核弹头还要可怕的多。” 第264章 天坑(六) 我有些惊愕的望着李富生,我知道他一直对灵童很重视,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危言耸听的言论。李富生并非那种夸大其词的人,他会实事求是的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却绝不会用低级手段去吓唬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肯定考虑过了。”我问他道:“一千枚大当量核弹,那是什么概念?我想象不到。” “我不是核军事方面的专家,我无法给你提供很确切的数据,但一千枚核弹意味着毁灭,不仅仅是在爆炸过程中毁灭所有的生命,而且会造成持续的核污染。”李富生说着这些,语气很低沉而且肃穆。 我不知道是我自己看错了,还是事实如此,在他停止说话时,我竟然看到他的额头微微沁出了一层汗水。 “相信我。”李富生微微喘了口气,道:“灵童,比核弹更可怕。” “你打算怎么杀掉它?”我觉得很有难度,灵童那种特殊的生物,有极为敏锐的感应能力,它们胆子大,但同时非常谨慎,否则当初李富生不会浪费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去抓捕灵童。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供挥霍,如果要做,就得速战速决,不过那几乎不可能。 “非常困难,捕杀灵童,就要完全了解它,掌握它的弱点,同时有足够的耐性,其实,我们不需要多复杂的机关陷阱,这种东西对复杂的东西有天生的忌讳,所以,简单的陷阱是最有效的。”李富生比划了一下,道:“这方面没问题,我可以做到。” “它的弱点是什么?” “打个比方吧,比如说我们,在追求一个自己非常想得到的东西时,我们可能会拼尽全力,但也会前思后想,如果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或者得到这东西的过程非常危险,可能导致死亡的时候,我想,很多理智的人会放弃,至少暂时放弃,毕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李富生道:“灵童恰恰相反,假如一件东西对它产生了足够的诱惑和吸引,那么它们的戒备会降到谷底,那是抓捕在短时间内可能捕杀它的唯一机会。” 第215节 “我们有能足够吸引它的东西吗?别告诉我是那种高蛋白的虫子和虫卵。” “有。”李富生望着我,道:“你。” “这不行。”邝海阁立即打断了李富生的话,道:“不管怎么样,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但你不要打他的主意。” “这是一种协同和策略……” “你听好!”邝海阁可能已经被我之前长时间的昏迷吓到了,他不容李富生再说那么多,突然就揪着李富生的衣领子,道:“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知道2012吗?”李富生的神色不变,任由邝海阁抓着自己,道:“我并不相信世界末日之说,但假如,真有2012的世界末日,你可以想象的到吗?在那种人力完全无法阻挡的灾难面前,无论你是只蚂蚁,还是国家的元首,没有任何区别的,都要死,死!无论人类进化到了什么地方,都不能太自私,那是不可宽恕的原罪!” “别这样。”我赶紧爬起来,拦开他们。 “你和我不要再争执,把决定权交给他。”李富生指着我对邝海阁道:“让他来决定,如果他要继续,那我们就做准备,如果他要离开,我们就离开。” 说完,李富生就慢慢走到了旁边,一直到这时为止,他都没有具体说明灵童可怕在什么地方,但我依然相信,那不是危言耸听。 我们三个人都没再说话,我独自抽着烟,不断的想,这个与众不同的李富生,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闭上眼睛,回想着从黑洞和他见面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我对他有种无法形容的信任感,我觉得,不管他在做什么,都是在把事情朝好的方向去推动,而且这些对我是有利的。 “你说吧,怎么做。”我抬起头,丢给李富生一支烟,笑着说道:“你肯定会保证我没危险的对不对。” 李富生接过烟,嘴角动了动,接着他就对我道:“你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希望。” 我们开始准备了,最先要做的,是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来诱捕灵童。天坑底部其实就不错,有一条蜿蜒的石头堆出来的“龙”,让地势出现了些许的改变,但李富生力求做到万无一失。我们就在距离石洞最近的一条巨大的裂缝前观察了下,李富生又递给我一只很小的玻璃瓶,道:“最后一点了,要合理利用。” 这条巨大的裂缝和之前我们走过的那一条大概是差不多的,但走了一会儿,就变的很宽,我们仍然不打算走的太深,如果真找不到更加有利的地点,就会撤回来。石壁两边嵌着的那些石英又折射出点点带着妖异的荧光,约莫走了有四五十米左右,一块巨大的石头横亘在眼前。 随即,我就发现,那块石头下面,其实是一个洞,石头不知道怎么弄到这里的,人工搬运进来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这样的巨石,很可能是从上面直接掉落下来,然后恰好盖住了下面的洞。那个洞并不大,直径最多四五米的样子,洞口不规则,上面盖着的石头同样不规则,所以,盖的不是很严,两边各有几条缝隙,最宽的差不多一米左右。 这块突然出现的巨石,还有巨石下面的洞,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在巨石没有盖严的缝隙边朝下看了看,洞是倾斜着朝下的,坡度很大。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它原因,这和李富生琢磨出来的解除鬼影诅咒的理念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当我们在这个洞边上观察了几分钟时,我无意中看到李富生的眼角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而且他额头上的汗水又一次冒了出来。这种温度下,人体没有剧烈的运动,绝对不可能出汗,如果出汗,就只有一个说明,他很恐惧,或者说很慌乱,那种恐惧甚至让他的正常生理循环都出现了故障,导致汗如雨下。 眼前的一幕让我隐隐感觉到,这个直径如此之小的洞里,会有什么令李富生还感觉无比恐惧的东西?但是他只是在流汗,却没有任何想要离开的意思,这又说明,洞是没危险的。 这显然很矛盾。 “你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有点心慌。”李富生抹掉头上的汗,道:“我们两个下去看一下吧。” 邝海阁又明显表示出了不满,不过李富生对他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说着,他率先钻了下去,我也跟在后面,洞下面的坡度很陡,得手脚并用才能控制住身体的平衡,我们无法调转身体的位置,脚朝下倒退着往下面爬,这是一个葫芦洞,意思就是洞口小,但洞腹大,只爬了一会儿,洞的宽度就扩展到了十米。 “你觉得我有点不信任邝海阁是吗?”李富生一边慢慢的爬,一边问我。 “大概是吧。”我点点头,石头粗糙但是冰冷,我身体里的温度仿佛很快就顺着石头溜走了,双手冻的麻木。 “其实,并不是不信任他,邝海阁,应该属于那种最值得信赖的人,你也看得出来,郑立夫离开之后,下面立即就乱套了,只有邝海阁还在孤独的坚守自己的操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记得。” “所以,我没有不信任他,只不过,有些东西让他看见了,有些事情对他讲了,他不会和你一样能理解到。你和他同站在一个起点上,我对你们说一些话,你总有一天会明白,但他可能一辈子都理解不了。” “你是不是知道这个洞?”我道:“在洞边的时候,我感觉你的表情不对。” “我只是感觉,不敢肯定,要再下去一点才能知道。” 洞依然很深,不能有一点大意,这几乎是一种极限运动了,必须全神贯注而且手脚身体协调,才能爬的比较稳当。如此一来,速度就非常的慢,一分钟最多爬下去一米,不过好在石表很粗糙,有歇脚的地方。 我们大概爬了有一个小时左右,下去了六七十米,这时候,陡峭的洞一下子就平坦了,但也就在这时,我发现这个洞其实还没有到底,只不过地势缓冲了一下。 站在大概三四米宽的平坦的缓冲带上,我脚下出现了一片根本就望不到底的深渊。这片深渊有一种让我感觉熟悉的气息,我回想了一下,立即想到过去跟文哥一起在石堰川的深坑底部发现的那片深渊。 文哥顺着深渊下去了,但是他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深渊下有什么东西,我一无所知。 看不到底的深渊,就像一片没有光亮的星空,又好像是一个直接连通到宇宙的入口,茫茫无边际,深邃的要命。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我相信,任何人站在这片深渊边缘的时候,都会有深深的恐惧,我毫不怀疑,假如从这里失足掉下去的话,必死无疑。 第265章 天坑(七) 我完全被这片深渊震慑了,那是一种无声的震慑,恐慌全部来自心理与想象,站在这片深渊前,脑子会发晕,感觉连灵魂都要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掉了。 我不知道发呆了多久,李富生在后面推了推我,我根本没什么防备,身体一下子就想朝深渊里栽下去,顿时惊醒了,赶紧回过神,转头看看他:“在这个地方开玩笑会要人命的。” 李富生不说话,定定的望着眼前的深渊,这片深渊没有石堰川的那片大,但这种地方与面积没有什么关系了,总之深的瘆人。我一直都感觉深渊下面会有什么东西,在文哥当时下去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存在了,而且相当强烈。 “我见过类似的地方。”我转头对李富生道:“就在石堰川,王炳文曾经下去过,但他说深渊下面还有一片深渊,什么东西都没发现。” “他可能没有说谎。”李富生望着深渊,道:“这片深渊下,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我有些不相信:“你知道不知道,刚才刚刚发现这个洞的时候,你在冒冷汗,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察觉。” “是,我是感觉到恐惧,但并不是非要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才会恐惧。” “那你为什么会害怕?” “有时候害怕是没有理由的。”李富生道:“你知道这片深不见底的深渊,是什么吗?” “你知道?” “事件中两个最重要的因素,一是黑洞,二是密码。并不是所有的地底深坑都可以称为黑洞,黑洞的数量有限,也只有站在真正的黑洞前,才会让我产生恐惧的感觉。”李富生又朝前走了一步,距离深渊只有咫尺:“这片深渊,就是黑洞。” “它有什么作用?”我回想当时文哥初次见到深渊时,并不恐惧,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激动,和李富生恰好相反:“王炳文当时可是一点都不害怕,而且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他是个蠢货。”李富生狠狠骂了一句,道:“那种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人蠢的要命,如果他们真对这个事情了解了百分之五十,那么看见这片深渊,也会跟我一样冒一头冷汗。这是一条毁灭的通道。” 我突然觉得,李富生不让邝海阁下来,还是想隐瞒他。但是他对我的信任度倒是很高,这让我有点激动,仿佛知道了世界上最大的一个秘密,一条关于毁灭的通道。 第216节 “这种黑洞,是无法掩盖住的,多少东西都填不平。”李富生自从进入这里之后,神情就不如往日那么镇定平静,他语气稍稍有些发颤,对我道:“这是个潜在的隐患,巨大的隐患。” “你的动机,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望着深渊前的李富生,觉得他和以前的李富生,从本质上好像也发生了改变。李富生,这个不知道轮回了多少世的人,好像在这一世完全抛开了他坚守了上千年的信念。 “我是无法改变世界的,只能是世界改变我。”李富生又停了停,道:“深渊下的深度超乎你的想象,我们下去不,所以不用费心了,回去吧。” “好,回去估计比我们下来要费尽的多。” “等等。”李富生突然拉着我,道:“答应我一件事,关于这个黑洞,不要告诉任何人,任何人。” “可以。”我点了点头,然而心里突然就蹿起来一股极为强烈的寒意,刚才在我发呆的时候,李富生从后面推了我一下,那真的是无意推了一下那么简单吗?如果他再用一点力,我可以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摔到深渊下面去。 让人保守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毫无疑问,肉体消灭。想到这里,我身上一个劲儿的发冷。我对自己说:是你想多了。 我们按原路爬了回去,那真是惊心动魄,下来的时候一无所知,所以爬的还比较轻松,但现在我知道只要一失手,就会顺着陡峭的洞壁直接滚落下去,然后跌入深渊,想想那望不到头的黑暗,我就从头发梢冷到脚底板,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每一步非得抓稳了才会爬。 最后无惊无险的回到上面,不知不觉中,两条胳膊酸胀的抬不起来,衣服也几乎被汗水塌湿了。我答应过李富生,即便对邝海阁也只字未提下面深渊的事。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我们离开了这条裂缝,把目标转向了其它地方。不过来回折腾了很久,始终没有找到非常合适的地点。 无奈之下,只能把诱捕灵童的地点放到了天坑底部那一条石头长龙的附近,这里的地势太开阔,如果一次诱捕不成,灵童有很多退路可逃,所以李富生反复斟酌诱捕计划,他做了两个非常简单的陷阱,然后开始交代我所要做的事。 “这一次,你要控制好量。”李富生从玻璃瓶里倾倒出一点点粉末,道:“混在烟草里,让它慢慢燃烧,在诱捕期间,无论出现任何情况,你都不要惊慌,我的判断不会出错,你肯定安全。” “你能保证灵童会踩到你的圈套上来?”我望着那个简单到极点的机关,道:“这里的影子生物很多,一旦乱套了,别的影子踩上一脚,是不是就前功尽弃?” “不会,你吸入的脑组织粉末量很小,这种量恰好可以让你陷入一种半昏沉半清醒的状态中,对普通的影子仍然具有威慑,它们可能会靠近你,但绝对不敢靠的太近,只有灵童无所畏惧。但它肯定会试探,也会等待,我们更需要耐心,你得掌握好,等药效减退的时候,马上要补充。” 我拆开几包香烟,把烟卷里面的烟丝弄出来,掺上粉末之后重新装回去,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我就小心的躺在李富生做好的两个陷阱中间,然后点燃了一支带着粉末的烟。李富生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不用紧张,他和邝海阁会隐伏在附近,随时策应我。 “喂。”等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压着嗓子叫住他,道:“我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不会,相信我。”李富生露出个笑容。 当他们完全隐没到附近的时候,整个天坑底部就彻底沉寂下来,只有烟草燃烧时偶尔产生的噼啪的轻响。上面的郑石头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吓的不敢出声,反正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久之后,脑组织粉末开始产生作用,李富生对药量控制的非常精准,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一片模模糊糊的幻觉,但是还有一些自主意识。 我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那种半梦半醒的感觉覆盖着自己。药量很小,大概四十分钟之后,药效开始减退,清醒的意识逐渐占据了上风,我重新点了一支烟。 这一躺就是好几个小时,抽了大概八九支烟,积累起来的药性已经让我非常难受,躺着不动,却感觉自己正随着黑暗不停的转来转去,眩晕带来恶心,一直吐到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身边放着一支手电,一个是为了吸引影子生物,另一个是让附近的李富生他们能看清楚我的情况。在我点上第十支烟之后不久,至少有十多条影子,从四面八方慢慢进入了手电的光照范围。我已经陷入昏沉的状态,脑子里的幻觉跟眼前真实的情景混杂在一起,这也是我无法直接用枪击杀灵童的原因,一旦打不中它,它会警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上当。 十多个影子,就像刚刚进化到一半的爬行动物,弯着腰,慢慢摸索到了我附近,李富生判断的没错,普通的影子不敢接近我,围在旁边大概六七米外,就停止了下来。随即,又有十几只影子跑了过来,影子一批一批的出现,几乎把我围的水泄不通,即便是我已经昏沉了,却仍然觉得怕。此刻,只要出现一点差错,几十只影子扑上来,不用三秒钟就会把我撕的粉碎。 全部都是普通的影子,灵童没有出现,它拥有高于其它动物的智商,肯定能感觉到,我这样直挺挺的躺在这里不对劲。那些影子围着我,就好像几十只心怀叵测的猴子,围住了一只年老到不能动弹的猛虎身旁。我慌乱了一阵子,渐渐平静了一点,那些影子蹲在旁边,一动不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那样子很可笑,但又那么恐怖和诡异。 我一个劲儿的对自己说,现在需要足够的耐心,足够的耐心,这些影子出现后,我又接连抽了三支烟,我相信灵童就在附近,一直在观察我。 正像李富生所说的那样,灵童致命的弱点就是它们无法抵挡一个带着极度诱惑的东西,那些影子在我身边一动不动的蹲了大概三个小时之后,灵童出现了。它像一个高大的人,双脚直立,一步一步从阴影的角落中走出来。 那一刻,我好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下意识的开始紧张,灵童每走一步,都会警惕的朝四周张望,同时用发达的听觉来辨别附近有没有危险。 我又看到了它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让我非常不安。 第266章 天坑(八) 在灵童出现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答应李富生合作诱捕灵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只灵童带给我的压力,远远超过周围那几十只影子的压力。担现在后悔没有半点用处,我这个状态,站起来都成问题。 我眼前的景象一直是恍惚的,就好像一片被风吹动的电影屏幕,灵童就站到我前面大概七八米的地方,它盯着我看,就算我现在的状态很恍惚,但仍然被惊的一身汗,似乎连粉末的药效都瞬间减退了不少。 这时候,灵童低低的嘶吼了一声,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灵童的声音,它的吼声低沉,就像草原上狼群中强壮的狼王一样。随着这声并不高的嘶吼声,周围的影子顿时战战兢兢,然而它们还是不敢离我太近,我微微转动了一下头,飘忽的目光从四周扫过,目光到处,那些影子就好像遇到了一张无形的电网,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灵童好像发怒了,又是一声低吼,如果说它的吼声也有情绪的话,那么比第一次要严厉的多。周围的影子顿时呼啦啦蹲下一片,用爪子抱着头,不敢正视它们的首领。到了这时候,我才完全明白了李富生的用意,他算准了这些普通的影子不敢靠近我,而且我又是个饵,灵童想摘下饵,最后必须要自己动手。 李富生太沉得住气了,到了这时候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灵童开始暴躁,在原地走来走去,它显然知道我一个人躺在这儿不正常,毕竟这东西有十几岁人类的智商,但是它在忍受自身弱点的煎熬,一旦等到煎熬不住的时候,就是它要上钩的时候。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却比之前的几个小时都要难熬,我的视线变的清晰了一点,这是药效将要减退的征兆,我又掏出一支烟,打火点燃了,周围那些影子这时候像是一群惊弓之鸟,打火机的啪嗒声把它们吓了一跳。焦躁中的灵童也被小小的火苗吸引了,它猛然停下脚步,好像在匆忙中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它过来了,走的非常慢,两只硕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朝我这边注视,不过李富生设计的圈套很简单,正因为简单,所以全部被隐藏起来,不仔细翻动的话根本看不出来。随着香烟的燃烧,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嘴角甚至不由自主的流出一点口水。 这七八米的距离,灵童走了最少七八分钟。当它距离我非常近的时候,再次停下脚步,我以为它要再考虑一下,但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灵童竟然慢慢捡起了一块石头,对准了我。我的瞳孔骤然一缩,在李富生的判断中,灵童肯定想活捉我,或许我们一直谋划着从它身上得到点什么,它却谋划着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正因为它想活捉我,所以我认为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它没有犹豫,拿着石头就抛了过来,拳头那么大的石头正好落在我小腿上。身在幻觉中,神经系统可能受到影响,却仍然觉得被砸的很痛。我一下子咬住嘴里的烟头,差点叫出声来。但是潜意识告诉我,现在不能乱,我一乱动,很可能会带动身旁的圈套,让计划彻底落空。已经苦苦煎熬了这么久,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所以我强撑着忍了下来。 这一块石头绝对不是最后一块,灵童接着就捡起了第二块石头,它并不想把我砸死,所以捡的石头都不大,一块接一块的扔过来,我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头脸,至于其它部位,已经顾不得了。 就这样扔了十几块石头,灵童才停下来,它又望着我,这时候粉末正在药效的最巅峰,我看着眼前的灵童,好像出现了很多虚影。 终于,它又开始朝我这边走了,几乎是以厘米为单位挪动的,它还是非常小心,等走到我脚头的时候,伸出爪子抓着我的脚踝。我并没有反抗的意识,只是出于本能的使劲朝回缩脚。 我的脚使劲一带,把灵童带的微微一斜,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我突然清醒了一下,意识到现在是个绝佳的机会。我猛然又收了一下腿,攒足了力气,用力踹过去,以灵童那种反应能力,我不可能踹到它,但就在它闪身一躲的时候,一小片碎石子弹了起来,灵童的脚顿时被一个绳结套的死死的,绳结的另一端牢牢的绑在一块石头上。灵童一惊,随即丢下我转身就逃,可是这么一挣扎,脚踝上的绳结更紧了。这是一截登山用的副绳,刀子都很难割断,在短时间内,灵童是无法挣脱的。那群影子立即围过去,想解救它们的首领。 我还保留着属于自己的意识,一看到灵童被套住了,马上就强撑着想站起来,但是力有未逮,身子还没站直就重重的摔倒。不过李富生和邝海阁始终在紧密的关注,此刻箭一般的从不远处的隐蔽处跳了出来。 随着李富生和邝海阁的靠近,正在拼命想要挣脱的灵童可能猛然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它又好像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了,一下子停止了挣扎,它看了看我,又看看已经将要靠近的李富生和邝海阁,恍惚中,我看到它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就好像一片漆黑的宇宙中出现了很多闪烁的星辰。 第一次在西海河遭遇灵童时的那种感觉,再次浮上心头,那双眼睛,仿佛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深奥,最神秘,也最难理解的东西。 嗷…… 灵童突然爆发出一阵似乎要惊天动地一般的长啸,那样的啸声充满了悲怆,我感觉脑子都被震的一阵阵发昏。周围战战兢兢的影子一下子就全部站了起来,呆呆的注视着它们的王。此刻,李富生和邝海阁已经跟最后面的影子交上手了,灵童的啸声还没有完全平息,紧跟着又是一声嘶吼,我看到周围的影子不约而同的在抖动身躯。 灵童的嘶吼声接连不断,越来越凄厉,那些影子抖动了片刻,终于,一只影子率先迈步奔向了灵童,其余的都纷纷跟了上去。所有的影子围在灵童周围,都从地上捡起了石头,石头大小不一,最小的也有碗口那么大。那是很令人惊讶的一幕,在灵童不断的嘶吼声中,影子们都举起石头,跟着它们的王一起大吼。李富生和邝海阁也呆了,他们一下子顿住脚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硬着头皮朝那么密集的影子堆里冲。 邝海阁只愣了愣,马上跑过来扶着我,现在的我完全就被影子们忽视了,此时此刻,它们的眼里,只有灵童。 那么多影子接连不断的大吼,让我有点胆战心惊,接下来,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些举着石头的影子,用力把石头朝着灵童身上砸了下去,几十块石头雨点一般的落下来,大多数都砸在灵童的头部,它的脑袋随即就变成了一滩肉泥,白色的脑浆跟鲜血灰尘混杂在一起,触目惊心。 那一刻,我完全明白了,灵童的嘶吼,就是不可违抗的命令,它知道自己逃不掉,但绝不甘心落到我们手里,它宁可让自己的同类把自己砸的稀烂,也不肯有任何的妥协。这个地球上除人类之外最聪慧的动物,显然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它了解自己的价值,都来自自己的大脑。 李富生微微的嘘了口气,这一幕让我们怎么都没有预料到,而且在很多年前李富生诱捕影子的时候,显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结局很惨烈,但跟李富生的目的是差不多的,他并不想活捉灵童,只想把它杀掉然后烧成灰烬。 第217节 李富生碰了碰邝海阁,两个人抬着我就朝后退去,那群影子仿佛完全沉浸在灵童死亡的阴影中,呆呆的围着灵童已经稀烂的身体站了一圈,可能吧,那是属于它们的一种无声的祭奠。我还没有完全的清醒,然而这一幕却让我感觉心头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喘不上气,同时又感觉发酸,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 我无力的望着李富生,想问他一些话,但是发出来的音节都是含糊不清的。不过李富生听了一会儿,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他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道:“你想的没错,它看似是无辜的,但它太危险,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他们俩抬着我快要接近坑壁的时候,那边的影子也抬起灵童烂糟糟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附近的巨大裂缝中。这片区域的灵童死掉了,影子生物失去了它们的王者,而且灵童没有任何机会把它的位置传给其它的影子。这片区域内的影子生物群龙无首,在若干时间内,如果它们之中无法自然进化出另一只灵童,那么可能在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或者两百年后,这片区域内的影子会慢慢绝迹。 李富生望着已经消失的影子,和灵童的尸体,眼睛中泛出一点点寒光,没有任何温度的寒光,那种寒光令人不寒而栗。他在此刻,像一个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第267章 继续寻找 李富生那冰冷到没有感情的目光只是那么一瞬,我觉得他好像对影子生物的印象非常不好。接着,我们也找了地方休息,连着吸入那么多粉末,我陷入了持续的轻微眩晕中,在他们俩的保护下,勉强睡了两个小时。 天坑这里没有什么再寻找下去的必要了,我的初衷只是来寻找我爸,或者寻找一点关于他下落的线索,没想到节外生枝弄出这么多事。等我睡醒之后,三个人就按原路朝回爬。爬回栈道的时候,郑石头还躲在那里,畏畏缩缩的缩成一团。 中间没再出什么事,我们回到老村,从郑石头家里拿走了剩余的装备,随即就离开了。当我走到了邻近老村附近的那座小山头时,再回头眺望它,心里就多了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那一刻,我相信自己体会到了我爸当年离开这里时的感受。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有因果关系,刚来到老村被郑石头家门口那棵大树上的白衣服小孩吓的不轻,但是现在回头想想,那并非是毫无理由的。郑初一不找别人,单单找上我,或许因为,他能感觉得到,我是郑家的后代? 从老村离开之后,在回去的路上,李富生就问我,还有没有类似于石堰川那样的地方,比较偏,而且同时有深坑和诅咒原载体,我想了想,就我所知,只剩下孔雀河故道南岸那座古墓了。 “那个地方听起来不错,就是我们搬运东西的时候会慢一些,有点麻烦,先去看看吧。”李富生道:“别的事情,暂时放一放,把诅咒解决了再说。” 到了手机有信号的地方时,我习惯性的开机,脱离了正常生活那么久,来电就少了很多,但是这次一开机,我看到了金瓶梅打来的电话,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一共打了三次。我回拨过去,不过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了。这货现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种状态,我没有关机,想等他的电话。 这一等就等了三四天,虽然我很想跟他马上联系上,但总不能因为等他的电话就把别的事情给耽误了。所以三四天之后,我们开始朝西北方向赶,坐车坐到一半时,金瓶梅竟然真的打来了电话。我觉得说话不方便,赶紧就跑到了列车上的卫生间里,插好了门,跟他说起来。 金瓶梅在大多数时间跟李富生差不多,从他语气中听不出什么,他问我这段时间去什么地方了,我就说没地方可呆,回了趟老家。 “那就好,不要随便乱跑。”金瓶梅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对现在的你来说,忍耐就是胜利,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所有对你不利的人都威胁不到你,会有人收拾他们。” “你呢?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的事情还没办完,估计要过一段,老赵和多吉都不错,托我给你问个好。” 金瓶梅如果压根不提也就罢了,但是他一说起老赵多吉,在隆隆的列车前行声中,我不由自主的就想起过去跟他们一起跑来跑去的那些日子,心里突然多了很多感慨。那些本来应该靠得住的人,到最后都没有依靠上,反倒是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给了我勇气和帮助,让我一路坚持到现在。想着赵英俊的络腮胡子,还有老多吉那老顽童一般的笑容,我觉得眼睛一阵阵的发酸。 “你躲好就是了,记住我的话,忍耐,忍耐。”金瓶梅道:“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缺钱了,有事了,你可以跟和尚或者十三联系一下,他会全力帮你。” “那你呢?”我揉了揉眼睛。 “我估计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忙完,不用担心。”金瓶梅说着就要挂电话:“我这里有事,不能多说了,你保重。” “你先等等……” “以后还有机会说的。”金瓶梅打断我的话,道:“一定要牢记我的话,你心里得有数,按我的话去做,如果再惹出什么大的乱子,那……” “那什么?” “那就没人能再保得了你了,切记。” 说完,金瓶梅也不等我再问,随即就挂了电话,等我回拨过去,他已经关机。我自己想了一会儿,觉得金瓶梅说话的语气没有变,但他说话的方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我回到座位上,跟李富生小声说了说。其实,我对金瓶梅这个人也有一种潜意识里的信任,我觉得他不会坑我,既然他很严肃的提出警告,那说明危险一定是存在的。 “从你讲的来看,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是那么自由了?”李富生道:“你想想看,他也是中了诅咒的,如果他要行动,首当其冲就得去想办法解除诅咒,但是他跟你联系了有两次了吧,根本就没有提起这些。我想,凭他的实力,这么长时间下来,就算找不到彻底解除诅咒的办法,也应该有一些收获,你们是串在一条线上的人,有了相关的消息,他不会对你只字不提的吧?” 我心里本来就觉得有点奇怪,李富生这么一分析,我脑子里立即冒出个念头:“你是说,他这段时间,其实什么都没干?” “我怀疑他已经不自由了,最起码行动受到了限制。” “是啊。”我点点头,金瓶梅的女儿刚出生不久,这家伙对女儿疼的要命,如果不是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可能连家都不回。但是就像李富生说的那样,他并非没有一点自由,起码还可以给我打电话:“那我们怎么办?完全忽略他的警告吗?” “不,要正视他的警告,但该做的事,必须继续朝下做,最起码,我们的诅咒要解除。”李富生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道:“至于解除诅咒之后,你就自由了。” 我们要先跑到孔雀河南岸去勘察一下,现在这个季节的戈壁,完全是没有生机的世界,在这个地方呆的久了,人甚至会产生一种隐隐的绝望。平时到这里旅游的驴友还有一些,所以出现了部分专门做这方面生意的当地人,我们提前联系了一下,但是发现平时总是带着驴友跑这趟线的人,都暂时不打算接活了。 遇见这样的情况,我们肯定要问一下原因,这次找到的人姓贝,是个汉人,大概四十来岁,在这里混了二十年,长的很凶。反正这种人不会太干净,只要能挣钱,什么活都接。 “前段时间,走这趟线的人总是莫名其妙的出事。”老贝穿着皮靴子的脚翘到桌子上,道:“下面的人不肯去了,我也没办法。” “出了什么事?” 在之前,这条线其实是很正常的,有些对楼兰古国感兴趣的人时常会来,老贝和他的几个伙伴最少跑了不下上百次,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但是从前段时间开始,总是有小插曲发生,要么就是车子的车胎一夜之间没气了,要么就是车子上拉的给养燃油不翼而飞,没有接近目的地就走不下去。老贝那种人平时不干不净,就算不偷也长着防警察的心,所以警惕性比较高,他认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是没理由的,只不过是他找不到理由而已,所以立即就把自己的业务给压缩了。说起来也是,给旅游做向导是能挣一点钱,不过不会太多,这只是老贝他们的副业,不做也无所谓。 “大概有两个月了吧,从南方那边过来几个人。”老贝露出一口被烟熏的发黄的牙齿,道:“找到我,想要个向导,我说不做了,他们就摆阔。” 估计是当时老贝的态度不怎么好,有点轻视这几个南方人,对方马上不乐意,可能他们确实也有钱,跟老贝较劲一般的不断往上抬价,其实做向导的也不是老贝这一家,他不做,完全可以去找别人,但这几个南方人到最后已经不是正经谈事情,而是要用钱压的老贝点头,给自己挣面子。 老贝也不会跟钱过不去,等到几个南方人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点头答应下来,收了钱,最后给他们派了一个愣头青过去,带这几个南方人上路。临出发之前,老贝跟愣头青暗中交代过,如果半途真有什么事,让他别管别人,自己先跑了再说。 “你这也太没职业道德了吧?”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老贝笑的跟狐狸一样,道:“他们不是有钱么,到戈壁滩上造去。” 那愣头青没太多心眼,什么都不管,带着人只管朝目的地赶,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比较好,走了很久,一直快到地点的时候,竟然没出什么事。 几个南方人就大骂老贝,说他夸大其词,敲诈他们的钱,还说回去找人收拾老贝。 但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天晚上,几个人遇见了怪事。那时候天气还不算特别冷,几个人没搭帐篷,直接睡在车里。等到一觉睡醒的时候,他们发现车窗外的景物,已经跟昨晚睡觉之前的景物完全不一样了。 第268章 熟人 “景物跟昨晚睡觉之前的景物不一样了?”我大概明白老贝说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一觉醒过来,已经不在昨天的露营地了?” “没错。”老贝嘿嘿一笑:“当时他们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不过车子的里程表显示,一夜之间,他们的车至少开动了四十公里。” 这就是个很奇怪的事了,睡觉之间,连人带车跑出去四十公里,那些人竟然没有察觉。几个南方人顿时觉得心里没底,把后面的行程全部取消,直接离开了这里。 “这事最后查清楚了没有?” “怎么查?反正从那次以后,我就没让人再接过这样的活儿。”老贝道:“不差那俩钱。” 正说着话,有人过来找老贝,趁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我跟李富生商量了一下。我们肯定不会相信那几个南方人是遇见鬼了,联系之前老贝说的,轮胎半途爆了,给养丢失,我就很怀疑,孔雀河那里是不是暗中有一伙人,在阻止前往那边的驴友? 第218节 按照我的想法,这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李富生也认同我的看法,那些驴友只是普通人而已,遇到真正有办法的人,他们肯定应付不了,甚至根本察觉不出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你觉得,会是谁的人?”我问李富生。 “我还没有去看,只了解到这么一点情况,暂时不好说。” “那你想一下,这些人阻止外人到孔雀河去,是什么目的?” “他们在那边搞什么事情,不想外人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势力应该很大,否则不可能把外来的人全都想办法堵在目的地之外。” “是赖叔的人?”我一想到赖叔,就非常的恼火,旁边的邝海阁也阴沉沉的吊着脸。 “有这个可能,但是不一定。”李富生道:“赖卫国现在翅膀硬了,但他具体要怎么做,咱们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老贝回来了,我们也不打算再找他要向导,只是拿钱让他给雇辆车子,然后给一张具体的路线图。老贝很爽快的答应下来,打了个电话,交代下面的人去办。 我们跟着就做好准备,因为有老贝的提醒,所以这一路上我们没有捡着正常的路线走,而是远远的绕了一个圈子,过一段才会拐到正路上观察一下情况。我们是半下午出发的,到了入夜之后,把车子远远的停下,然后就凑合在里面睡觉,李富生和邝海阁轮流守了半夜,倒是没什么事情。 天亮以后接着走,大概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慢慢跑到那条正路附近。其实这地方也没有什么正路不正路的,只不过平时来这里的人,基本都走的是这条线,道路两旁时常可以看到一些被丢弃的废轮胎之类的杂物,这也是一种路标,以这些东西为参照物,不容易偏差的太远。 当我们靠近了那条正路时,虽然一辆车子一个人都看不到,但还是发现了几条比较清晰的轮胎印。这地方的风大,如果是早一点的轮胎印,可能吹的久了就看不到了,眼前的轮胎印很清晰,说明车子驶经这里的时间还不算长。 我和李富生下了车,靠近了那些轮胎印,如果让普通人去看,那么只能看出几排杂乱的痕迹,但李富生和邝海阁就不一样了,他们能根据这些不显眼的线索分析出不少隐藏的信息。 “车子拉满了东西,很沉重,所以轮胎印比较深,大概有八到十辆左右,估计是昨天夜里我们睡觉的时候,从这里经过的。”李富生道:“是一支车队。” “没别的了吗?”我问了句,但又觉得多余,能凭轮胎印看出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我再看看。”李富生沿着那些印记一直走了十几米远,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对我道:“我们可能到不了那边了。” “怎么说?你发现什么了?” “还是些轮胎印,我仔细看了看,这些轮胎印,应该都是解放卡车的轮胎,军用车。”李富生道:“要是我猜的不错,守住孔雀河那边的,不是某个私人团伙,而是,部队。” “被军管了?”我立即就是一惊:“那不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确实没有机会了。”李富生叹了口气,他不怕文哥,也不怕赖叔,毕竟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团伙,组织成员比较杂乱,但部队开过来,性质完全就不同了。李富生和邝海阁都在部队呆过,他们知道轻重。 “那我们怎么办?原路退回去?” “大概还有六七十公里的路?”李富生琢磨了一下,道:“再靠近一点,让我远远的观察观察。我们只要不擅自闯入军管禁区,只在附近晃悠,被发现了也是先警告。” 重新坐上车子,我们就远离了大路,朝前开了大概二三十公里,就把速度降下来,尽力观察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在这个距离上,还看不到管制孔雀河古墓的那些人,但是我突然就想起了金瓶梅之前对我的忠告。他一定是从某个渠道得知了事情估计要变,所以才提醒我,这段时间绝对不能乱来。 想着我就有点发虚,不过李富生面不改色,又让邝海阁把车子开出去了十公里左右,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接着,车子就朝正路那边绕,还没有绕过去,我们就远远的看到了前方设置着路障。 邝海阁马上把车子开到了正路的另一边,然后加足马力跑出去四五百米,想避开路障继续朝前。我们开的很慢,时刻都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大概几分钟之后,副驾驶位置上的李富生突然就示意停车。 等我跳下车子的时候,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李富生。地面上有一道血迹,血还没有彻底干透,而且血迹非常宽,就好像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这里一路爬向远方,沙砾和石子上的血不是鲜艳的红色,而是几乎已经发黑的暗红色。李富生捡起一块带血的石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跟着眉头就皱起来了。 “你闻一下。”他说着就把手里的石子递给我。 石头上的血还有一点点粘性,我放在鼻子下仔细一闻,一股淡淡的但让我感觉熟悉的味道就钻入鼻孔。石子很臭,确切说是上面的血迹很臭,被风吹了这么久,味道还没有散掉。那是中了诅咒之后严重溃烂的人身上的脓血。 “这是谁?”我立即放眼望过去,血迹在前方越来越淡了。 “找一下。” 我们把邝海阁也叫了下来,然后顺着血迹就去找,血迹断绝之后,再朝前几十米,就是一道土坡,留下血迹的人显然是走不动了,才开始慢慢的爬,他应该爬不远,如果还在地平线上,我们能看得到,所以那人很可能顺着土坡下去了。我们走到土坡跟前,立即看到又有几片血迹。 三个人立即就朝土坡下面走,坡底是大大小小的沙砾堆,有的和楼房一样高,有的则像个小坟头,暂时还没有找到那个留下血迹的人,但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里面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这一下目标就明显了,我们顺着臭味的来源,很快就找到一个三四米高的沙砾堆,李富生和邝海阁从两边悄悄的绕过去,在沙砾堆后面找到了那个人。 我等到他们控制了局面后才跑过去,臭味非常浓,一个烂的像是被剥了皮的人窝在沙砾堆后面,他可能没有一点点力气了,身上的溃烂又很严重,连动弹都动弹不了,只是用那双还隐约能看到东西的眼睛,慢慢注视着我们。 “是你?” 我们三个人几乎同时就说了一句,这个藏在沙砾堆后面的人对我们来说,都不陌生,他中诅咒的状况已经非常不妙了,不过一直在用药物遮掩,脸部比身上的情况好一点,我能认得出,他是刘一山,就是之前在孔雀河古墓中装干尸把我抓到深处的那个烂脸。 对于刘一山这个人,我的印象先坏后好,因为我一直都觉得,在石堰川那里帮我杀掉了复制品的人,就是他。我熟悉那种身体溃烂之后的味道,虽然当时没有看到刘一山的脸,但我还是从他身上的气味分辨出是他。 刘一山显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了,他随身带着一个包,上面沾满了腥臭的血,邝海阁把他的包挑到一旁,又在他身上搜了一下,才慢慢放下了枪。 刘一山也认得我们,当他看到李富生的时候,眼睛动了动,估计是对李富生的突然出现感觉非常讶异,在他印象里,李富生同样是个神秘兮兮的人,消失了那么多年,却一下子从这片戈壁里冒了出来。 “刘一山。”李富生朝他挥了挥手,道:“很久不见了。” “是……很久……不见了……”刘一山可能到了这地步还不想在李富生和邝海阁面前示弱,挣扎着要站起来,不过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怎么了?”我念着他救过我的情分,马上蹲到他身边问,他没有用药,所以身上的气味掩饰不住,难闻的要死。 “快……”刘一山看见我蹲在旁边,立即望着我,艰难的道:“帮忙……帮忙杀了我……” 第269章 刘一山的供述 我被刘一山的这个要求给吓住了,但他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闻着他身上掩饰不住的臭味,再看看他已经溃烂到极点的身体,我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太痛苦了,熬了那么长时间,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无尽的折磨,然而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活到这份儿上,别的什么都不会想了,只想早点结束生命,死亡对他来说,是种轻松的解脱。 “你的药呢?”我皱皱眉头,刘一山这样子,已经完全不可能再进入正常的社会了。 “药,没有了。”刘一山的眼睛不断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定格在我身上,略带着急切道:“帮帮忙……杀了我……” “先不要理他。”邝海阁拉起我,他可能对刘一山有些厌恶,并不是觉得他臭不可闻,可能是对这个人很反感:“离他远一点。” “不要这样。”我挡住邝海阁的手,道:“他可能救过我。” 这句话一说,邝海阁愕然了,而且我注意到,刘一山的眼神里也露出一些讶异,这丝目光恰好被我捕捉到,刹那间我就怀疑,难道是我感觉错了?当时在石堰川救我的人不是刘一山? 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糊涂蛋,一产生怀疑,立即就问刘一山:“你救过我吗?” 这个时候,刘一山如果说救过我,我肯定会尽力帮他,他知道这一点。但是我问了之后,他迟迟没有说话,最后才承认,他没有。这根本就是糊弄不过去的事,没救过就是没救过,一问就知道真假。 第219节 “不是他……”我顿时就迷惑了,如果在石堰川那里救我的人,不是刘一山,还会是谁? “帮忙……帮帮我……”刘一山非常痛苦,比我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更不成样子了,他用手使劲掐自己的喉咙,但这不足以自己把自己掐死:“杀了我吧,杀了我……” 我没有马上表态,如果刘一山没有救过我,那么他应该是跟我敌对的人。邝海阁小声在我耳边简短的说了几句,主要是在说刘一山。刘一山也是从西海河开始就跟着我爸出来的,这个人有点阴险,但是总体来说还能控制的住,最重要的是他能力比较强,所以我爸一直把他留在队伍里。 不过刘一山很贪,那时候在外面执行任务的人,每次任务结束,都会领到一笔钱,毕竟他们也有家人,也要生活。钱的数目不定,根据执行任务的危险性还有时间长短来分配,但我爸对钱不怎么在乎,他深知道想笼络属下,不能光靠威严和强压,该给甜头的时候就要给甜头,所以分给每个人的钱都很丰厚,在当时那年代来说,已经相当不少了。可是刘一山每次都显得有点不满足,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申请经费。 因为这个,邝海阁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好,曾经私底下跟我爸说过。但刘一山除了要钱,没有犯别的错,我爸不愿动他。当时邝海阁就在想,这种很贪婪的人不能久留,如果有别的人给他更高的报酬,他说不定就会反水。 后来是因为刘一山执行任务的时候意外中了诅咒,虽然经过了压制,但是发作的期限还是比别的人提前,所以不再给他分派任务,每个月固定有一笔钱供他生活。 邝海阁这么一说,我就知道,刘一山肯定没有真正的淡出,否则他不会出现在孔雀河南岸。 “想让我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救我的人不是刘一山,心里的同情立即消失了很多,我蹲到他旁边,道:“上次在那边的古墓里,是怎么回事?” “杀了我……”刘一山不说别的话,一看他这样子,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的吐露实情。 “你不说,也可以。”我掂了掂自己的包,道:“我绑了你,给你打血清,打肾上腺素,让你能多活几天就多活几天。你已经成这样了,还准备替谁保密?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说着,我拿了点止痛药给他吃,刘一山可能在这个地方呆了不少日子,包里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用光了,这点止痛药肯定不能让他的痛苦消失,不过至少稍稍可以缓解。 刘一山吞了药,表情就轻松了一点,沙哑着嗓子道:“再给我几颗。” “拉倒吧。”我把药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好,你先说,说完了之后会接着给你药。你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你是明白人,不管你是在替谁办事,现在能帮你的,只有我,你指望不上任何人,是说出来求个痛快,还是慢慢在这里熬死,你自己想想。” 刘一山果然是那种有了利益就会变卦的人,停了那么一分钟,他就道:“你说话……算数。” “一定算数,我不会食言。” “是……赖卫国让我这么做的。”刘一山还怕我不相信,又加重了语气,道:“是赖卫国!” 我不知道刘一山说的是不是真的,转头看看邝海阁和李富生,李富生什么都没说,站在那里盯着刘一山,我想,有他把关的话,刘一山话里的水分至少能过滤掉一大半。 “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 刘一山说话不利索,断断续续的,不过最终我还是听明白了。他中了诅咒发作的比别人快,自然,他也不想死,所以在退出队伍之后一段时间里,频繁的跟我爸联系,在询问该怎么样解除诅咒,我爸确实不知道这个事,所以让刘一山耐心的等等。 这本来是实话,但刘一山却觉得我爸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知道办法却不救他。这样拖了许久,刘一山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就在这个时候,赖叔联系上了刘一山。我算算这个时间,大概就是我爸刚刚离开不久,他离开时跟我说的是出差了,结果过了一段时间我才接到张桥的消息,之后收到我爸留下的信。赖叔跟刘一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外面变天了,一号镇不住场面了。 果然是这样,我冷笑了一下,好赖叔,真的蓄谋已久了,他在我爸离开之后,就料定了这一次我爸很难再轻易回来。 赖叔跟刘一山说了一些事,主要是关于诅咒的事,他说我爸其实是知道解除诅咒的办法的,但是出于某种目的,不肯告诉下面的人。刘一山当时已经被折磨的够呛,听了赖叔的话,怒火就蹿到天灵盖。 “他一说,你就信了?” “我还能怎么样。”刘一山沙哑着嗓子反问了我一句。 其实赖叔跟刘一山这么一说,刘一山就知道肯定是我爸出了什么事,赖叔想夺权,但他不关心这些,他只想救自己的命。接着,赖叔就跟刘一山摊了牌,他要刘一山帮他做点事,作为回报,赖叔会把解除诅咒的办法告诉他。 他要刘一山做的事,就是提前到孔雀河南岸的古墓中等我,我那次行动就是赖叔亲自安排的,对于我们的行程了如指掌。 “他并不想杀你。”刘一山道:“那一次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教的。” “是这样……”我想了想,从前根本没怀疑过的事,现在就有了答案,晓宁不是吃素的,就算刘一山再强,拖着我这一百多斤的人,晓宁如果不是受了赖叔提前的指示,故意放水,刘一山肯定抓不走我。 我爸根本没有在地质队工作过,赖叔教刘一山那么说只是想抹掉那几年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至于我爸在地质队里杀人之类的,纯属放屁。 我在想,赖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如果嫌我碍事,直接就把我做掉或者囚禁起来,不是更省事?但他不杀我,只让刘一山造谣,那么他的目的,必然是想让我自然而然的先对我爸产生一些怀疑。也就是说,那时候的赖叔,可能还想利用我做点事,不过随着时间的发展,他的想法出现了变化,他不再想利用我,丢下我不管,甚至还想除掉我。只不过他知道我跟金瓶梅走的比较近,所以他不敢亲自动手,而是借刀杀人。 “再问你个事。”我道:“你当时到孔雀河的时候,那具真正的干尸还在的对不对?” “还在。” “那具干尸是什么人?也是赖卫国的安排?” 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这个问题,就是因为那具干尸,那座古墓,我才慢慢被卷到了这个漩涡中。现在想一想,那可能也是赖叔提前的安排,不过我还是想确定一下。 “赖卫国不可能安排那个人。”刘一山道:“最先发现那具干尸的,是我,还有你父亲。” 我爸在过去有时候也会参与具体的行动,孔雀河那一次,就是他和刘一山去的。他们发现了干尸,而且搜到了干尸身上所带的东西,但是我爸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只带走了东西,却让刘一山把干尸还留在原地不要动。 “如果没人告诉你的话,你绝对猜不出,那具干尸生前是什么人。”刘一山看看我,又看看邝海阁和李富生,道:“包括你们两个,也不可能知道。” 第270章 隐形的主使者 刘一山的话让我觉得,孔雀河南岸古墓中那具干尸不会是普通人,更不可能是盗墓贼。我亲眼看过他身上的那个本子,过去张桥刚刚把本子交给我的时候,我只觉得稀里糊涂的,但是现在想想,我就觉得,那具干尸生前一定有什么背景,他明显是在追查我爸,继而追查到我的存在。 “你直说吧。”我猜到了一些,但还是想听刘一山说出正确的答案。 “不卖关子了。”刘一山也觉得现在拖延时间,只会让他自己更痛苦,所以直接就对邝海阁还有李富生道:“你们以前应该听过关于老851的事。” “851?”邝海阁显然记得这个什么851,立即有些吃惊:“他是851的人?” “他死的时候,851已经不存在了,不过他过去肯定是851的人。” 他们所说的851,是当时大军区直属的一个特殊部门,有一些事情,正规的部队不好出面,也很难处理,就会派这个部门过去执行。851并不是克格勃那样的特工机构,只不过执行的任务比较复杂,在外人看起来,就显得很神秘。事实上,那时候在西北这里当过兵的人,很多都听过关于851的传闻。 不过确实,851里面有很多厉害的人,这个部门不对大军区下属的任何单位负责。后来听说是北京那边成立了一个什么机构,851就解散了,其中一部分人被抽调走,剩下的分散到大军区下辖的部队里面。说起来有点可笑,这些人虽然不是正规的特工,但起码算是一支特种部队,遣散的人员最后竟然大多被弄到了军检部门,估计是觉得他们侦察能力特别强的原因? “我以为你要说出什么来头很大的人。”邝海阁漠然看看刘一山,道:“当时的851已经解散了,这名头吓不住人的。” “你的脑子还是那么死板。”刘一山估计身上的溃烂伤又发作了,痛的咬牙,但他明显不服气邝海阁对他的轻视,咬着牙冷笑道:“一个老851的成员,这可能不算什么,只不过,动动你那已经锈了的脑子去想想,这件事背后意味着什么。” 我跟李富生轻声交谈了几句,主要是在询问关于851的详情。851没有解散之前,大军区正职以下的高层调不动他们,就算解散了之后,原来在851的那些人还是很牛逼的。 我在想,这些人当时大多进入了军检部门,而我爸早就离开了部队,从某个角度来讲,他就是个老百姓,已经不是部队的人了。假设,上面真的注意到了他,要追查他,那么不会派已经解散了的851成员来做这事,那不合制度,而且效率太低。 第211节 脚步迈动的同时,我又听到咔的一声轻响,而且这次轻响就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几乎就是贴着我的后背发出来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声音,无论是有意也好,下意识也好,不可能不回头去看,我也不例外,但这次回过头的时候,我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第259章 天坑(一) 我身后很近的地方,一具棺材的时间估计是太久,棺材板都烂光了,我不知道刚才那一声咔的轻响是如何传出来的,但当我回过头的时候,立即就看到那具棺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一道影子。 “我靠!”我头皮顿时就发麻了,李富生不是说过绝对不会有诈尸的情况吗!谁知道来的竟然这么快。 我的手电光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照到身后,也看不清楚那道影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当我转身的同时,它明显就动了,而且动作迅速敏捷。我心里又是一惊,这诈尸的僵尸是要逆天?老话里传说的僵尸,不都是关节发直,遇见门槛都跳不过去的吗? 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想那么多了,我大吼了一声,随手就从身边抓起一块已经发糟了的木头,迎头朝扑过来的影子头上盖过去。这一下,身体完全调转了方向,手电的光线也照到了正前方,明亮的光线下,我的视线再一次被完全吸引,瞳孔忍不住骤然一缩。 这一次,我并非是害怕,而是一种完全意料不到的震惊,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一种激动和兴奋。 我看到了什么? 那条从棺材里跳出来的身影非常麻利,我一下子没能拍中它,但是顿时弄了个脸对脸。它赤裸着身体,活脱脱的像是个人,不过它的头顶没有多少头发,一双眼睛非常大,漆黑深邃,它躲过我迎头一击之后,短暂的停顿了那么一下,就这刹那间的功夫,我依稀辨认出,这好像是一只……影子生物,而且是影子生物中的王者。 灵童!就是灵童!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震动了,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灵童,第一次是在西海河,而且第一次面对灵童的时候,距离较远,然而这一次却距离相当之近。那一瞬间,我仿佛停止了思维,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就被灵童脸庞上那一双硕大的眼睛给吸引了。 那双眼睛,就如同一片浩瀚的宇宙,无边无际,深邃到让人战栗。我感觉到,它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就好像漫天星斗中飞逝闪过的一丝火花,却怎么都捕捉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走神是非常要命的事情,灵童比其它影子生物要强壮,而且最可怕的是,它们拥有很高的智商,随时都会抓住任何一个攻击的机会,用爪子撕破我的颈动脉血管。 但是,这只灵童在正面望到我的那一刻,仿佛也停止了一切动作,怔怔的看着我的脸。我们之间,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弦,骤然产生了无形的共鸣。 那一切发生的很快,对峙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猛然惊醒了,伸手抓着手里的木头,用力就砸了过去。我一动,那只灵童也随之惊醒过来,匆忙的躲过我的袭击,这时候,李富生和邝海阁都有了反应,李富生距离我比较近,箭一般的就蹿了过来,已经到了我身后。我怀疑那只灵童刚才无声无息的悄然出现,是想偷袭我,但幸亏我机灵了一回,等到李富生也赶过来时,灵童果断的放弃了,转身就跑。 那种速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仿佛就是这片山地中的精灵,快捷,稳健,就像一颗能够在半途转变弹道的子弹一样,飞速的冲向外面。邝海阁虽然有了反应,但是栈道的入口那么宽,他根本就防备不住。 “灵童!那是灵通!”李富生这样镇定的人也忍不住激动了,我们追不上灵童,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邝海阁身上,哪怕他能稍稍阻拦一下灵童,我跟李富生就有机会抓到它。 留给邝海阁思考的时间也非常短,他是个身手矫健的人,听到我们的叫声,折身就朝灵童扑了过去。飞速奔跑的灵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突然就地一转,身子噌的朝另一边转了过去,随即又拉开了跟邝海阁之间的距离。 砰! 邝海阁什么都不顾了,他估计知道自己无法在速度上超越灵童,抬手就放了一枪。手枪这东西的射击精度要远远低于步枪,尤其是在奔跑途中仓促开枪,不可能有机会瞄准,全要靠丰富的经验,超强的感觉,再加上些许运气,才能击中对方。邝海阁显然不善于用枪,这一枪打飞了,但不容他开第二枪,灵童一下子冲到栈道入口的边缘,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我们也随之赶了过去,趴在边缘朝下一看,光线的照射下,我只看到灵童的身影在下面十几米的地方飞快的闪过,随即又没入了黑暗中。 “追不上了。”李富生站起身,很遗憾的摇摇头,道:“这种东西,如果不想办法设计抓它,仅凭速度,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你当年是怎么抓到的?”邝海阁看看灵童逃走的方向,可能觉得有点不服,他的身手一点不比李富生差,而且还要强一些,但那只灵童,就这么在他眼皮子下逃走了。 “完全是用时间来熬的,仅仅摸清灵童的活动规律,就用了差不多十年时间。”李富生道:“摸清了它的活动规律,想办法蹲守,一守又是十多年,一般人没有这个耐性,即便有,也没那么多时间。” 李富生对灵童的了解,可能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多的多,西海河工程当时抓捕了不少影子生物,但是灵童,他们从未抓到过。灵童的智商,相当于人类十几岁的少年,但最重要的是,这种生物有一种灵敏到不可想象的感应力,尤其是对危险的感应,非常敏感。如果不是李富生那样完全有耗时间的资本,即便科技发展到了今天,活捉一只灵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这只灵童,不是西海河的那一只。”我回忆了一下,尽管两只灵童从外形上看,没有什么非常明显的区别,但是我能看出它们目光的不同。 正常意义上,影子生物中只有一个灵童,但从西海河到这里,千里之遥,那是一片广博到极点的区域,物种里又出现了这片区域内的王者。 这一下,郑初一经常到这里来的动机和目的顿时清晰起来,只不过我还是有点想不通,官方对这个事件的认知,还是从史官笔记出土之后才开始的,前后又经过了几年时间的酝酿和规划,最终正式启动天机计划。在天机计划启动之前,郑初一已经疯了,杀了自己的老婆,显然在他发疯之前,已经知道了关于天坑的情况。 “我们下去,继续找。”李富生对灵童仿佛有一种狂热的渴望,我很怀疑,如果不是要担心解除诅咒的问题,他很可能会像过去一样,用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这里蹲守,抓捕那只灵童。 “这东西真有那么重要吗?”我道:“和其它影子生物一样,取它的脑子?” “不。”李富生摇摇头:“如果能抓到,就杀了,尸体烧掉。” “这……”我顿时吃了一惊,李富生是怎么了?抓到灵童,只为了杀掉? “那东西,绝对不能留,见一只就要杀一只。”李富生转身就开始朝深坑下面爬:“你以后会明白的。” 灵童显然是顺着坑壁逃走的,说明坑壁上至少得有可以落脚和借力的地方,我们朝下爬了爬,就发现坑壁比想象中要好走,本身就凹凸不平,而且在若干年前,肯定有人对坑壁进行过修整,凿痕很多,如果胆大心细,体力也持久的话,完全可以徒手上下。 我们慢慢的朝下爬了大概有十米左右,李富生就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邝海阁也仿佛发现了什么。随着他们的目光,我朝上看过去,就见我们固定好的第二根绳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的晃悠。 李富生把手电朝上面照过去,我就隐约看到,绳子上应该是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爬的太深了,心里害怕,结果抓着绳子不上不下,原地打转。邝海阁也跟着用手电去照,这下子我看清楚了,是郑石头。 “不要乱动的咧!”郑石头紧紧抓着绳子,他知道被我们发现了,所以也就不再隐藏,几乎带着哭腔对我们喊道:“千万不要动啊!” “你先下来,有话慢慢说。” “还说个甚嘛!”郑石头抓绳子抓的很吃力,毕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能一路悄悄跟到这里已经非常不容易,他呆在原地,扭头对我们喊道:“不是说了不能来嘛!你们又跑过来干甚!” 我们又喊了几句,但是郑石头硬顶着就是不下,最后没办法,三个人重新爬回去,李富生和邝海阁一起动手,把郑石头从绳子上弄下来,带到了栈道边。 “哎呀!哎呀!”郑石头一到栈道边,对着里面一片棺材噗通就跪下来,连连磕头:“各位老祖爷,老祖奶奶啊,他们都是外人,甚都不懂,毛毛糊糊跑到这里来咧,老祖爷老祖奶奶们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第260章 天坑(二) 郑石头这么一跪一说,立即就印证了我们的想法,栈道深处的那些棺材,葬的都是老村的人。我们也不拦他,任他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几分钟之后,郑石头算是说完了,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转身皱着眉头埋怨我们。 “你们这是要作甚!要作甚!说了不能来,还是偷偷跑来了!” “不要动气。”李富生搂着郑石头,两个人走到了栈道的边缘,再朝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了,郑石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估计有点恐高,能勉强跟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李富生并没有恐吓他,只不过拉着他在边缘一屁股坐下来,然后给他烟抽。点燃的烟卷在郑石头嘴巴上不住的颤抖,我和邝海阁蹲在后面,听他们俩谈话。 “你们到底是作甚的嘛。”郑石头扔了手里的烟卷,道:“真是到这里转悠的?” “我们做学问的,到这边是想研究个事情。但是你不配合,我们就只能自己跑过来了。” “做甚学问的?”郑石头望着李富生,一脸的疑惑:“你要是做学问的,我是不是也能当个大学老教授?还有,刚才我听见有啥东西响了一下,是枪?你们是甚人,还带着枪?” 李富生不跟他争执,起身蹲到紧贴栈道边缘的地方,朝下看了看,然后望着郑石头,道:“这下面深不深?” “你!你要干甚!”郑石头顿时就慌了,不过我相信,李富生是绝对不会把他丢下去的。 “我们只是想知道这里的事而已。”李富生抬起头,道:“你肯说,我们念你个情,你不肯说,我们调头就走。” 第220节 但这个人还偏偏就追查了我爸以及我的情况,那说明了什么?我脑子有点乱,又整理了一下头绪,就觉得这个死在孔雀河南岸的人,应该不带官方背景。也就是说,他是部队上的人,可是做的这些事并不是上面派给他的任务。 顿时,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人指使的,不以官方的名义,只以个人名义。如前面所说,851尽管解散了,但分散到下面基层去的成员,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动的,至少要有相当的地位和权柄。 这样理解的话,那就说明,在当时的部队方面,有人盯上了我爸。而且那是私人之间的事。 会是谁?我一下子就迷茫了,我爸在部队的时候,接触到的都是下面的士兵和低级军官,唯一一个校官是孙万华,但当时孙万华已经死掉了。 不过孔雀河南岸古墓里的人死了很多年,而我爸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就说明,追查我爸的这件事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中断了,并未继续下去。对我来说,这个突然出现的事情无头无尾,仅凭刘一山提供的那些线索,是无法琢磨出来的。 在我爸和刘一山发现了那具干尸之后,我爸不让动,刘一山觉得奇怪。不过我想,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爸已经开始布局了,在为我以后要走的路做安排。孔雀河南岸那边,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带有一些情况,但距离西海河还远。 “这件事谈到这儿。”我很怕刘一山会突然挂了,所以想尽早把所有该问的事情全部问出来:“你到孔雀河这边来干什么?” “等人。”刘一山很痛快,反正已经说了那么多,不在乎再说这些。 刘一山帮着赖叔做了那件事之后,赖叔并没有给他解除诅咒的办法,其实刘一山或许根本不清楚,赖叔不知道如何解除诅咒。他当时就是说准备的还不够充分,让刘一山等等,期间再办点事。刘一山觉得自己上了贼船,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一直等到了大概一个月以前,刘一山实在是撑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如果再找不到解除诅咒的办法,肯定会在短时间内死掉。所以他发狠跟赖叔摊了牌,当时几乎把脸都撕破了。赖叔就说,让刘一山到孔雀河古墓来,那是解除诅咒的具体地点,然后他会派人过去。 赖叔是在晃点刘一山,刘一山这个样子,出门很不容易,费尽了周折才跑到这边来,但是他根本无法靠近古墓,那时候这附近已经被军管了,而且在这边手机没有信号,刘一山苦苦等了十来天,没有赖叔的人过来,而他也到了垂死的边缘。 “该说的,都说了。”刘一山浑身都在不断的颤抖,可能真是难受的熬不住:“给我个痛快……” 我犯难了,哪怕他下一分钟就要死掉,但这一分钟我把他杀了,即便是他要求的,我也很难做到。这毕竟是个人,还是个活着的人。我犹豫不决,下不去手,又不想食言。 “我是替你父亲办事,才中的诅咒。”刘一山看见我犹豫,躺在地上又把目光转向邝海阁:“邝海阁!看在共事了那么多年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邝海阁那张布满的疤痕的脸和他的心完全不一样,他的外表看着有些可怕,他很坚毅,悍不畏死,可以为了自己的承诺和信念付出任何代价,但他绝对是个心善而且心软的人。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会牢牢保持操守,也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斗不过赖叔。他对刘一山有很大的意见,然而当他听到刘一山的哀求,再看到对方苦不堪言的样子,随即就有些不忍,转头征询我的意见。 “送他走,我答应过他。”我想了想,对邝海阁点了点头。 “嗯。”邝海阁答应了一声,这里距离古墓还远,但已经被军管了,他怕枪声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拿出了刀子,走到刘一山面前,慢慢蹲下来。刘一山看到了闪着寒光的刀子,不仅没有一丝畏惧,那双眼睛里,反而有种渴求的光芒。 “来吧……”刘一山费尽全力,微微抬了抬头,把已经烂的不像样的脖子露了出来:“朝这儿割下去,一刀就足够了……” 刀子慢慢放到刘一山的脖子上,他露出一丝很满足的笑,随即闭上眼睛,对有些人来说,死亡比活着更美好。邝海阁的胳膊动了动,刀子一下子就划开了刘一山脖子上的那一层溃烂的肉。这时候,我突然走过去,抓着邝海阁的手腕。 “等等,让我跟他说句话。” 刘一山又睁开了眼睛,我不知道现在再对他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可能完全没有必要了,但是我只想让他走的更安心一点。 “在你临走之前,我想告诉你。”我对刘一山道:“我用自己的人格担保,我爸并不知道怎么样解除鬼影诅咒,他也中了诅咒,这次离开,很可能是为了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他并非不想帮你。” 刘一山听完之后,眼珠动了动,我形容不出他想表达什么。但这就足够了,我该对他说的话已经说了出来。 “安心走吧。”我慢慢站起来,转过身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刘一山最后一声呻吟,锋利的刀子割开了他的动脉,他彻底解脱了。 “你对他说这些做什么?”李富生站在旁边问我。 “没什么,可能是想告诉他,也告诉我自己。”我转头看看李富生,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欺骗。” “说的不错。”李富生笑了,拍拍我的肩膀,从我衣兜里拿去了一支烟。 刘一山的尸体就被埋在了原地,之后,我们三个人远远的开着车子绕了一圈,没有任何机会,古墓无法接近,这条路算是完全断绝了。 至此,我相信了金瓶梅的话,我感觉这件看似波澜不惊的事情,其实已经掀起了一片无法察觉的巨浪,官方在不断的接管一个又一个地方,说明他们注意到了这些,而且打算采取相应的行动,这些行动一旦开始,就会愈演愈烈,没有任何人可以跟官方抗衡。我甚至怀疑,被搁浅了那么多年的天机计划,会不会重新启动。 第271章 怪事(一) 我想,假如天机计划被重新启动的话,那么我们的行动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只要被计划覆盖的地方,基本都要军管。在回去的路上,我跟李富生谈了这个问题,他倒是比较乐观。 “事情估计不是你想的那样,政府跟个人的思维完全不一样的,不会因为某些暂时性的利益而做出愚蠢的决定,相反,我觉得天机计划不仅不会被启动,而且官方现在是在努力遏制事态的发展。”李富生叹了口气,道:“可能有些地方做的太过火,上面不插手不行了。” “要是这么说,那金瓶梅的背景……真的和赖叔说的一样?他后面还有老板,否则怎么嗅觉这么敏锐?”我摇摇头,觉得金瓶梅突然消失,并非没有原因的,但是现在我管不了他,只能先努力弄好自己的事,我问李富生下一步的打算,我所知道的几个既有深坑,又有诅咒原载体的地方,都去不了了。 “去小洼井。”李富生拿出地图,大概指了个地方,道:“现在已经没这个地名了。” 李富生所说的这个地方,还是他在很久很久之前去过的,那个时候的地名叫做小洼井,距离古丝绸之路不是很远,在东西方贸易最发达的时代里,小洼井作为一个中转站,聚集了不少人。不过那里的自然环境比较恶劣,在丝绸之路断绝之后,小洼井也落寞了,甚至从现在的地图上,根本找不到那个名字。 “我去过,只不过勘察的不是那么细致。” 那么多年以来,李富生走过的地方多的难以想象,但过去的时代科技落后,不少地方他觉得有搞头,却没有那个能力。小洼井就是其中一个,李富生并没有真正的在小洼井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不过当时他的感觉很强烈。这个几乎是空白的地方,现在就成为我们最佳的选择。 “先在小洼井附近看看,条件如何合适的话,我们再进一步勘察。” 我们把车子还给了老贝,顺便好意提醒了他几句。之后的行程就不多说了,在小洼井最近的城市里,我们重新弄到了车子,然后带了些东西朝那边去。李富生望着车窗外的景象,沉默不语,好像又有点感慨,他估计有上千年都未再回过这个地方,一切都物是人非了,连当年熟悉的道路也不复存在。 根据地图上的显示,小洼井那里,有两个自然村,属于虎头营镇管辖,不过镇政府所在地距离那两个自然村,至少七八十华里。我们在虎头营镇停了停,李富生很有办法,装着办事跑到镇政府机关里面去,在里面泡了两个来小时,等到中午下班的时候,竟然已经跟一个差不多五十来岁的副科级干部交上了“朋友”。李富生约他出来吃午饭,顺便给这人拿了两条烟,那人对李富生的印象越发的好,还没上菜就对李富生道:“你那事情,没事的,给你办好。” 李富生是想把所有的情况都先了解一下,官方人员掌握的资料和数据,要比找街边老百姓打听来的靠谱的多。吃饭的时候,李富生问了些事情,那人很详细的说了说。小洼井在过去三四十年里,也并不是个特别荒芜的地方,因为那边有水泥配料中的红土矿,所以搞了个不大不小的矿,采了那么多年,矿源干涸,矿区才正式撤销。 “那地方没有什么搞头了。”那人喝着酒对李富生道:“矿区撤销了,烂摊子留给镇上,本来留着也没用,恰好,几个私人小老板融资进行二次开发,但是搞了几年,生产成本太高,产值一直上不去,半死不活的。” 那人说了不少,通过他的讲述,我们得知在小洼井附近做准备工作很方便,当年开矿的同时就修了一条路,机动车畅行无阻。两个自然村一左一右,位于老矿区的周近。 当天下午,我们就离开了镇子,开始朝老矿区那边赶。公路修的还是不错的,七八十华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我们并不想马上就到村子里去,但是在临近的时候,遇见了村子里一个赶车拉东西的人,于是就放慢车速,跟他聊了一会儿。这里穷,不过人很热情,尽力回答了我们的问题。 他再具体一说,李富生就感觉事情有点糟,老矿区的位置本来就很接近他原来想要勘察的地方,开矿开了那么久,期间有没有什么变故还很难说。村里的老乡说,现在开矿的私人老板是在瞎胡闹,干活的工人早两年就发不下工资了,但前期投入那么多,又不好一下子放弃,所以只留了为数不多的人,每天放炮炸山,露天开采。 反正已经遇见了村里人,我们就跟着一起到他们村子里去,这个村子比郑石头那个村看上去就正常了很多。一直到进了村子,那老乡才问我们过来干什么,李富生说想买矿。老乡很热情,说可以帮我们联系矿主。 坐着又聊了一会儿,主要是问问矿区成立那么多年以来,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老乡听了就摇头,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又离矿区那么近,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怪事。 我们想找个比较合适的地方为以后的行动做准备,就问老乡有没有空房子,这里的地皮不值钱,村子里的人过去从矿上偷偷拿东西,把家里的房子盖的很大,空房子肯定有,只不过合适不合适就不知道。因为矿上现在干活的人,基本都是从村里找的人,所以我们一说来买矿,跟他们的利益相关,老乡就分外的卖力,带着我们到村里去四处看看。 “村里有没有过去的防空洞?” “有的嘛。”老乡指了指村子北头,这个村没有郑石头他们那个村子闭塞,文革的时候,镇子上传达了精神,相应北京的号召,各地都在积粮备战,村里组织挖了一段防空洞,不过那东西没什么用,又占用劳动力,挖了一段就停下来,一直闲置到现在。 第221节 李富生对我点点头,有废弃的防空洞,那是最合适的。我们就跟着老乡走,想亲自去看看。矿区是在村子的东北方向的,站在村子靠北的地方,就能看到远处的山被炸的七零八落,那些开矿的私营老板害怕血本无归,真正的矿开不出来,就炸矸石,反正能捞回来一点就捞一点。 “就在前面了。”老乡指着村头一个滑梯形的圆拱门,小的时候,在城市里还能看到这样的防空洞,不过现在基本绝迹了。 就在我们还没有走到防空洞的时候,从东北边那条路上,风驰电掣一般的开过来一辆很破旧的老吉普车。老乡看到突然开过来的吉普车,脸色就变了,对我们道:“可能是矿上出事了。” 这几年老矿区那边一直在放炮炸山,危险系数很高,有的时候操作不当或者各种意外都会导致事故。如果是轻伤的工人,会送到另一个村子去,那里有老矿区还在的时候设立的医务所。但是等人救出来已经快没气的,就会直接送到家里来。这是很多地方都有的风俗:人断气了以后不能进家门。在我们那边,有时候医院里的病人真没救了,家属会放弃治疗,马上拉着病人往家赶,就是为了让病人在咽气之前进家。 这个村子可能也有这样的风俗,矿上的这辆破车很少会开出来,除非是出事了。而且车子开的这么快,明显是要往村子里送人。 “先等等再看吧。”老乡有点发慌,他儿子也是在矿上给老板打工的,看见吉普车进村,立即就跟了过去,我们也想看看究竟,跟着老乡一起跑。 吉普车开进村子,停到了一户院门外,然后车上跳下来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搭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朝院子里跑。那家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人被抬进去之后,随即就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唉,是栓柱出事了吧。”老乡一看到吉普车停下,先松了口气,因为出事的不是他儿子,随即又皱起眉头,村里的人情还是比较厚的,看到有人出事,而且是要命的事,心里就非常不忍。 三个抬人的工人很快就从院子里出来,他们穿着很厚的工作服,双手都沾着伤者身上的血,蹲到外面抽烟。老乡过去跟他们问了问,果然是出事了,炸山的时候遇见了闷炮,等了很久都不响,装药的人跑去看,还没走到跟前就炸了。 三个工人看到我们,找老乡问,老乡说我们是过来买矿的,工人就对我们很友好。不过李富生观察人观察的非常仔细,他发现这三个人除了工友被炸死之后流露出的伤感外,好像表情与目光里还有别的情绪。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就肯定要把带着异样的事都搞清楚,特别是矿区周围的事。 李富生跑去跟他们谈,那都是些出苦力的人,没多少心眼。看得出,他们不想多说什么,但我们说来买矿,工人不想得罪我们,而且李富生又善于套话,三套两套,还是套出了实情。 那确实是个非常奇怪的事。 第272章 怪事(二) 那三个工人里面有个年纪比较大,看着老实又憨厚,情况就是他告诉我们的。几个私营老板承包了老矿区之后,产量一直不怎么样,导致亏损,现在在矿区那边干活的,一共才十几个人。 这次事故,跟以前发生的那些因为闷炮事故差不多,都是因为负责爆破的工作人员太毛糙了,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结果下午就出了事。出事的时候,那个叫栓柱的人并没有真正接近装药地点,是被炸出来的石头砸到的,当时人就不行了,所以工人们连医院也不打算去,直接就拉着回家了。 在救拴柱的时候,工人们就发现了非常奇怪的事,而且有点吓人。当时装的药没炸,只有栓柱一个人跑过去看,但爆炸之后,工人过去救他,在一堆被炸出来的石头中间,看到了一条大腿。 “看到一条大腿?” “是条大腿。”那个对我们讲述的老实工人点点头,道:“还带着血。” 这个发现让工人们很吃惊,因为栓柱是被石头砸到的,人快不行了,但身体还算完整。那么爆炸之后多出来一条大腿,那就只能说明,在距离爆炸点很近的地方,还有其他人,那条大腿明显是炸掉的。 后面的事,老实工人他们三个就不知道了,急匆匆的拉着快要断气的栓柱朝村里赶,出事现场是别的工人在处理。 我们谈了一会儿,这时候,院子里面就爆发出一阵更凄厉的哭喊声,三个工人回头看了几眼,都叹着气摇头,栓柱肯定死了。矿上那十几个工人平时就勉强能发下工资,至于抚恤金,还不知道要跟老板磨到什么时候。 “干活出苦力的,都是这个命。”老实工人是个性情中人,看着拴柱的家人在院子里撕心裂肺的哭,眼圈就红了。 “这事……”我很同情这些拿汗水换饭吃的人,像这样的事情,如果矿场的老板还要拖人家的钱,把他毙了也不亏。但是碍于身份,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过了一会儿,栓柱家里头出来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给帮忙的工人道了谢,下面就要张罗着办白事了,三个工人得赶回去善后。 “你们这儿安全都没有保障,让人不放心。”李富生跟老实工人边走边道:“本来还想看看的,但是现在……” “一码归一码。”老实工人赶紧就解释道:“我们的矿绝对没问题,出事只是很偶尔很偶尔,老板你可以去看看,矿真的没问题。” 这都是跟工人工资直接挂钩的事情,所以三个工人极力在劝说李富生,不要看事故,要看产品。 “那好吧,到矿上去看看。” “要不先等等?这事刚过去,等我们收拾好了,会来车接你们过去。”老实工人想给李富生留个好印象,现在矿场那边一片狼藉,他觉得不方便看。 “没事,这就走吧。” 我们开着自己的车子,跟上前面那辆老吉普,朝矿场那边开。这中间的路不远,开着车很快就到了。矿区的矿源基本干涸,开采成本高,所以他们现在主要以炸矸石为主。出事的地方就在那一片几乎被炸掉了一半山体的山脚下。其实现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十多个工人围了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 老实工人让我们先等一下,然后他就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李富生和我慢慢跟着,那十多个工人围成的圈子中间,放着东西,他们就在看那些东西。透过人和人之间的间隙,我发现地面上放着的好像都是身体的残块。爆炸点附近如果有人的话,可能当时就被炸的四分五裂,这些工人应该是把尸体的碎块给捡回来了。 那老实工人跑过去看了几眼,当时身子就有点僵直,然后问了问旁边的人。接着他跑回来,对我们道:“老板先到那边屋子里坐坐,我给你们烧点水,还没吃饭吧?我们有牛肉,很新鲜的,炖一锅,咱们先喝点,我们头儿现在在外地,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 他显然是不想我们过去看到地面上的残肢碎块,不过这种老实人说起谎话来相当不自然。李富生摆摆手,告诉他我们不饿,先在矿场来回看一看,说着,我和李富生就继续朝人群那边走,老实工人急了,一把拽着我们,道:“不能看!” “嗯?”李富生回头看着他,道:“怎么了?” “很瘆人的,老板,你们最好不要看。”老实工人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忙着跟我们解释,言语却逐渐乱了,他说不出什么,只是让我们别过去。李富生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静静望着老实工人,他这种镇定的目光仿佛具有强大的压力,老实工人慢慢的松开我们,额头上的汗水已经一滴一滴的开始朝下流。 “你放心。”李富生对老实工人道:“无论看见了什么,我们都不会外传的。” 我们一迈步,老实工人就无可奈何的在后面跟着,很快走到了人群外。那些工人不认识我们,下意识的就挡住我们的去路。但这时候距离已经非常近了,从那些人之间的缝隙看过去,一下子就把他们围着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那一刻,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心头的慌乱瞬间飙升,而且脑子也开始飘忽。 他们围着的,确实是几块身体的残块,然而我看到地面上摆着的那条被炸掉的大腿时,非常震惊。那条大腿脱离了主体,不过仍然可以看出非常粗壮,它只有三根脚趾,皮肤外面裹着一层已经干涸了的粘液似的东西。 我不能完全确定,因为这些残块已经不完整了,但是我相信我见过这东西,这不是人,绝对不是。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在石堰川的地下黑洞附近,我因为强烈的好奇而打开了一只箱子,就因为这个,我被另一个“金瓶梅”打昏了之后丢到黑洞里,从而跟赵英俊他们失去了联系,而且也因为这些,才跟现在的李富生相遇。 那只箱子里,装的是一只我无法理解的生命体,另一个“金瓶梅”当时说的很清楚,就是因为我看了这个不该看的东西,所以他才会对我动手。 从眼前这些碎块上来看,我觉得也是一只类似的生命体,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被炸死了。 “老板。”老实工人看到我们已经发现了地面上的东西,也就不再掩饰了,只是在后面跟我们解释道:“这事真的和矿场没有什么关系的,如果传出去了,影响不太好,你知道,我们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 李富生静静不动,在看着那些碎块,我就对老实工人道:“我们只是做生意的,不想找任何麻烦,但是要建立合作关系,就肯定是长期的,矿场出了这样的事,总该让我们知道吧?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事已经出来了,我们不会对任何人讲。” “是是是,是这个道理。”老实工人忙不迭的点头,擦擦脸上的汗水,这时候,别的工人也都以为我们是来买矿的,不过场合不凑巧,他们很想表示热情的欢迎,却一个个露出比较尴尬的笑容。 我们又问了问事情的详细过程,前半部分跟老实工人讲的一样,等他们拉着受伤的人朝村里赶去之后,剩下的人就在附近继续寻找。他们扒出了那条被碎石压着的大腿,但是发现那好像不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人腿”,再接着寻找下去,就找到了几块别的残块。 “以前确定没有发现过类似的东西吗?”李富生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残块。 “确实没有。”所有人都一起点头,表示这是第一次。 在搜索残块的过程中,他们又发现爆炸点旁边,被炸出了一个洞。那个洞显然一直都在原地,随着长年累月的不断爆破,一点点的被炸了出来,发生事故的那次爆破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把洞给炸出来了,那是个很深的洞,用矿场的矿灯照下去,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下面的情景,那些工人们不敢随便乱下。 我觉得,这个洞的出现,跟那只被炸死的生命体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大胆的假设一下,难道是这种生命体刚刚要从洞里寻找爬出来的入口,甚至它已经潜伏在爆炸点附近的时候,炸药突然爆炸,从而把它炸的四分五裂? 第222节 这种生命体比影子更罕见,而且我怀疑对现在这个世界来说,那不仅仅是一种罕见的生物,更是一个常人不可触及的秘密,否则另一个“金瓶梅”不会在我看到了这种生物之后,就对我动手,尽管他没要我的命。毫无疑问,这东西也是从地底出现的,我不知道它跟影子生物有没有关系,这可能是一种比灵童还要稀少的物种。 那个洞,立即就成为吸引我的焦点。 第273章 关于复制 一想到那个洞里可能会存在我们从来都没有发掘过的秘密,我就激动了。我捅捅李富生,示意他找借口过去看看,但是李富生暗中对我摇摇头,接着,他跟老实工人道:“这事你们自己处理吧,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管。” “对对对。”老实工人如释重负:“这样是最好了,老板你们放心,我们的矿肯定没问题,没问题的。” “给我们安排个住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等你们老板回来,然后谈谈具体的事情。”李富生道:“这几天顺便在矿场看看。” “这个好说,地方都是现成的。” 我们跟着老实工人跑到了不远处的一排小房子那边,老实工人给我们生了炉子烧水,又多拿了两床被子,然后张罗着弄饭。等他离开之后,李富生才对我道:“现在去看,什么都看不出来,反而会让他们怀疑,我估计,这个矿场这么偏,现在又主要炸矸石,到了晚上没人看守,我们等等,入夜之后再过去看看。” 我们先吃了饭,老实工人又过来陪我们聊了一会儿,他们是干重体力活的人,忙了一天,一到晚上就熬不住了,睡的很早。果然如李富生所料,所有的工人都睡觉,没人守夜。我们收拾了一下东西,悄悄的离开屋子,跑到了山脚那边。 那个被炸药炸出的洞,足有三米多宽,洞是垂直向下的,像一口巨大的深井。在洞口外面朝下看,确实看的不怎么清楚,可能是光线问题,也可能洞下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李富生看看时间,我们如果下去的话,尽量要在天亮之前回来,以免那些工人怀疑,不过事态超出预料不能赶回,那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洞壁粗糙,凹凸起伏很大,邝海阁又被留在上面把风,他不肯,怕下去之后会遇到危险,但是如果走的深了,再遇到大批的影子生物,只有我可以勉强对付。我们固定好了绳子,然后李富生就试探着下去,等到传回安全信号之后,我也跟着往下爬。其实洞只有二十来米深,一根绳子用到一半就到底了。 我们站在洞底,其实又好像站在一道高坡的顶端,高坡下面是广阔的地下空间。我和李富生从上面一点点的走下来,感觉空气又冷又潮。以我们现在这个位置,空间是朝北面延伸的。我不知道在这片空间里会隐藏着什么,因为之前看见过的那个被炸死的生命体,所以我的神经下意识的紧绷着,每走一步都很小心。 这种地下空洞无疑是造山运动留下的产物,古老到不可追溯了。世界的第五极一直是神秘的,李富生说过,某些极其巨大的地底空洞的面积,超乎想象,那种洞穴甚至大到可以形成完全与外界不同的气候特征,在那样的洞穴里,确实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我们慢慢走了有一百多米,地势始终在向下延伸。渐渐的,周围好像趋于平缓了,又走了二百米左右,我们隐约听到了一阵不怎么响亮的流水声。在这种地表以及气候很干旱的地区,地下水源其实一点都不匮乏,我感觉前方应该有一条地下河。 地下河距离我们不算很远,很快就走到了,这是条很小的暗河,但是这条暗河的走向,跟石堰川地下那条暗河的走向几乎是一致的。此时此刻,在这样黑暗又寂静的环境中看到一条走向一致的河,我就忍不住想起了曾经发生在石堰川的那些事情,心里开始发酸,算的想要流泪。 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内心最深处,始终都忘不掉一些往事。可能就是忘不掉“假陈雨”在临死前那些流下的泪,说过的话,才让我把石堰川的一切都牢牢的烙印在记忆中。那种记忆是无法磨灭的,或许,一直到我死去,这些记忆都会在脑海中。 想到这些,我微微的出神了,假的陈雨已经消失,那真的陈雨呢?她现在在那里?她过的怎么样? “你在想什么?”李富生站在暗河边上,打断了我的思路。 “没什么。”我自失的摇摇头,那些事情,那些人,都过去了,一旦过去,就不会再来,我一直都说不清楚,我对两个陈雨之间产生的究竟是怎么样的情感,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当时在石堰川,如果有一点意外发生,那个假陈雨,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条河不知道有多深,水流不急,如果不深的话,可以直接浮过去。”李富生拿了一截绳子,然后绑着石头,可能是想测量一下暗河的大概深度。 “问你件事。”我蹲在他旁边,想了很久,才开口道:“你知道不知道,复制是如何产生的?” “复制?” “具体说,就是人体的复制。”我指指自己,道:“比如说,现在突然又出现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你不会不懂的,那么多年了,不知道有多少个你被复制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在外界。但是我说的这种复制,不局限在黑洞中。” “你见过类似的情况?”李富生道:“在黑洞之外产生的复制?” “见过。”我点点头:“我就被复制过,但是我不明白那种复制是怎么回事,是单纯的复制?还是另一种形态的重生?复制非常危险,如果我被复制了,那么我和复制人之间只能存活一个。你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拥有一个两千年都不会动摇的坚定信念的。” 我把石堰川那边发生过的复制现象跟李富生说了一下,前后几个复制品的出现以及结局,但是我刻意抹去了陈雨那一段,我不想过多的提及这个,很让人难过。我觉得李富生对复制应该有比任何人都深刻的认识和了解,毕竟他就是靠这些一直“存活”在现实中的。 “这个问题,我曾经想过不止一次,我找不到特别可靠而且具体的答案,只是一种猜测。这个猜测不一定对,但目前为止,我只能想到这些。”李富生道:“你应该知道克隆吧,单细胞无性繁殖,这是人类研究出的最接近复制的一项科研成果了。” “但是黑洞中的复制,和石堰川曾经产生的复制,跟克隆好像是不一样的。”我自然也考虑过克隆,但克隆也需要从坯胎开始逐渐成长为成体,那需要漫长的时间,而黑洞和石堰川的复制,几乎是在几个小时之内产生的。 “你要牢记一点,如果你记住了这一点,并且把它作为某些方面的一个准则,那么你会改变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李富生望着流淌的河水,道:“除了人心,你不要随便怀疑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和事物,无论再奇怪的事,如果你确定那不是你的幻觉,就说明它已经发生了,如果它发生过,那么就是合理的。现在的很多事情解释不清楚,只不过是我们站的角度不对。思维的角度很重要,比如说,你站在一座摩天大楼下面仰视它,和在高空上俯视它,视觉捕捉到的影像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我大概懂了李富生的意思,其实转换一下,就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能跟我说说你的猜测吗?”我问李富生,他比较谦虚,有的时候说只是推断,但他的推断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产生的结果。不过关于复制这种事,我觉得很复杂,李富生毕竟是个人,不是神,所以我还是想先听听他的结论再说。 “想聊聊这些?”李富生干脆就坐到河岸旁边,道:“我们还有点时间,不用着急,既然你提到这个问题了,我们不妨聊一下。” 我也跟着坐到他旁边,递了烟给他。对现在的我来说,李富生扮演的简直就是保镖外带导师的角色,让我受益匪浅。这和他的“寿命”以及阅历有关,我估计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见识最渊博的人,没有之一。 “在聊这些之前,我还想再叮嘱你一句。”李富生抽着烟,道:“有的事,自己知道就好了,毕竟我们谈论的话题,是极其超前的。你不要禁锢自己的思维,但一定要管好自己的言行,祸从口出,这话一点都不假,假如你口无遮拦,身处在这个时代,但是预言了五百年甚至一千年之后的事,你会有什么下场?在古代欧洲,这样的人会被当成异端,就算现在,你也可能会被一些人或者机构所注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记住了吗?这些事情,都留在你自己的心里。” “了解。”我笑着点点头,李富生说的很严肃,但我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我相信,在最早的时候,他就是因为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才导致出现了人生最大的悲剧,继而影响了他以后的命运:“我不想当科学家,也不想拿这个写一篇论文,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那就好,正式开始关于复制的话题吧。”李富生抽了口烟,道:“我的推测其实并不复杂。” 第274章 假想 “具体说说。” “在过去很多年里,我并没有对复制有过深刻的认识,因为受当时的科技理念影响,思维不可能那么超前。”李富生道:“其实真正开始正视这个问题,是在近十年间。刚开始的摸索没有头绪,而且也没有相关的资料。” 从李富生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之后,他投入了很大的精力,翻看过无数资料,但是非常的困难,除了一些科幻小说和电影里,大概能找到类似的桥段之外,现实生活中是完全不存在这种怪事的。 “没办法,找不到直接的证据,我就一直都在假想,假想出一个特定的环境,然后尽力安排各种适当的条件,看有没有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会出现复制现象。不过我不是生物学的专家,无论怎么构造条件,都没有完美的假想结果。”李富生笑了笑,道:“甚至有一段时间里,我深深陷入了平行空间这个概念里面,不可自拔。” 那个时候,李富生还不知道石堰川地下河出现过复制,他觉得只有在黑洞中才可能出现复制现象。排除了其它可能之后,李富生认为,黑洞的深处,估计是一个错乱的时空交错点,复制体是另一个时空中的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而出现在了现在的这个时空中。 “相对论,平行空间,这同样是个很深奥的问题,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理解完全。”李富生道:“不过那段时间确实觉得这就是复制的真相,我看过一些关于时间错乱后的设想,比如祖母悖论。所以我就猜测,时间正常的运行轨道不允许出错,也就是每个时空之间是不能交汇的,同一个空间内,只能允许出现一个自己。所以本体一般都处在被动局面,因为他们一无所知,而另一个自己是从别的空间来的,他们经历了时间和空间的混乱,比本体清楚的多。” “就因为这些,你认为复制体要想方设法杀掉本体?” “是这么想,但后来想想还是不对。”李富生道:“如果复制体从另一个时空而来,那么有什么理由可以证明,他会拥有跟我同样的思维?他又凭什么会赞同我的理念,协助我完成我想做的事?这不合理。” “如果仅仅出现一次复制现象,这个理论勉强说的过去。” “对,但在我身上,出现的复制现象太多了,我总不能认为,自己可以召唤宇宙中无数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都跑到这个时空里来吧?” “那后来呢?你又有了新的猜测?” “是的,很偶然的一个机会,我看到了一些资料,我不知道那些资料是谁留下的,但是正是这些资料让我耳目一新,仿佛领略到了一个全新的而且很难理解的世界。”李富生道:“当然,这些资料里并没有说明复制的原理和起因,但是它给我指示出了另一个思维方向,让我重新产生了猜测,这个猜测听起来好像也有点奇幻,不过要比平行时空那个理论合理的多。” 这些偶然发现的资料无头无尾,记录了很多方面的信息,李富生阅读了它,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理解。他有毅力,在那么多枯燥的图书和数据中一钻就是几年,如果是我,可能三五天就耐心耗尽。 第223节 “你根据资料产生了怎么样的猜测?” “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李富生让我把手电关掉,顿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他慢慢道:“你能想象的出,在生命还没有出现时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我想象不出来。”我很害怕这种地底的黑暗,赶紧就打开手电,道:“但地球诞生的时候,不是已经有正常的光照了?” “有的时候,光明并不能照亮每一个角落。”李富生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停住了,道:“算了吧,我们只是在探讨一个问题而已,没必要上纲上线,或者引申到哲学上去。你可能不知道吧,生命体的复制,在地球刚刚诞生生命的时候,其实已经出现了。” 李富生所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但是他一讲我就明白了。 “生命的产生可能需要很多契机,等无数契机巧合的碰撞到一起,才会发生奇迹。最早的生命里面,有一种功能结构很简单的细胞生物,事实上,它比任何生物都要坚强,跟它同时代的一切生命全部都消失了,只有这种生物顽强的以最初的状态繁衍下来,一直到现在,都存在于这个星球的某些角落中。”李富生对我解释道:“这种简单的生物的生命结构非常简单,只能活几个小时,它没有生殖系统,如果要繁衍的话,按照通常的理解,他只能进行细胞分裂,从而产生新的生命个体。但是,它没有。” 李富生所说的这种功能结构的简单生物,我同样没有听说过,甚至连李富生本人也说不上这种生物的名称,他只是从一些资料里面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它采取的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自我复制。”李富生接着道:“本来非常复杂的程序就在这种最简单的生物身上体现了,它们能在很短时间内复制出一个自己,复制体跟本体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复制体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同样拥有自我复制功能,就是依靠这种方式,这种简单的生物没有任何进化,一直繁衍到了现在。” “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是这个跟黑洞还有石堰川的复制有关吗?那种生物最多也就是几个细胞构成的,跟人体这样复杂的生命体比起来,简单的好像一张白纸一样。” “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这个世界,甚至包括宇宙中的一切,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如果解释不了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这个时代的科技不够发达。”李富生又跟我要了支烟,道:“你设想一下,假如有一天,科技发达到了巅峰,是否能够彻底研究出那种简单生物的复制之谜?假如研究透彻了,是否能够以它为蓝本,构造出一台机器?这种机器照搬并且无限改进了简单生物的复制本能,在很短时间内,就可以复制出一个非常复杂的全新生命体?” “这……我没有想过,不过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这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直升机的创作灵感以及飞行原理来自蜻蜓,仿生学我认为是一门重要的学科,人类比其它动物唯一的长处,就是善于思考,要持续发展,就要好好利用这个优势。” “但是,那种科技发达的时代不是还没有到来吗?但黑洞和石堰川暗河的复制现象已经产生了。” “打开你的视野,把它放的无限宽阔,如果你仅仅能看到现在人类的发展,那有些问题你一辈子都理解不了。”李富生指指自己的脑袋,道:“现代人类凭什么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星球唯一的主人?就凭自己发明了电灯和航天飞机?地球四十六亿年的历史,仅凭一些所谓的学者刨几块石头然后坐在办公室里写篇论文就全部了解了?那是在欺骗公众,更是欺骗自己。他们写出来的东西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 “那你的意思是……”我一下子回想起了很多东西,赶紧道:“史前文明?” “现代人类不会是这个星球唯一的主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李富生淡淡的灭掉手里的烟,道:“回到我们的话题上去吧,仍然需要假设,假设在若干年以前,地球上曾经出现过科技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他们掌握着先进的科技,完全研究到了简单生物自我复制的原理,继而照搬这种原理,制造出了复制机器。但是怎么说呢,也许他们的科技还没有达到最巅峰,所以制造出了复制机器,不过没有解决复制体杀戮本体的问题。这可能跟人类原始本能有关?” “你说的原始本能是指?” “自私。”李富生加重了语气,道:“自私就是人类的原始本能,没有人教导,与生俱来的。你仔细想一想,在石堰川的复制过程中,那些本体是不是都是一无所知的?但是复制体比他们知道的多,复制体不会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他在这个世界上分享属于自己的一切。”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吸了口气,理了理思路,对于黑洞,我知道的不多,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过李富生,赵英俊等人的口述,但是在石堰川地下河,我却亲眼看到过一个沉在河底的大方块:“你的意思是说,在若干年前,一个科技发达的史前文明制造出了那种复制机器,然后呢?史前文明毁灭了,但某些机器因为特殊的原因而遗留下来,比如说西海河铁门后的黑洞,还有石堰川地下暗河的河底,就是那种机器可以影响到的范围,进入这个范围的人,会被复制?” 第275章 小洞 “大概是这样吧。”李富生点点头,又道:“但假想只是假想,哪怕其中只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性,那么这终究是假想而不是事实,流逝在历史中的一切,都是没有真相的。顺着关于复制的问题绕上一圈,其实我们就又回到了原点,这个星球上如果有史前文明,它是如何毁灭的?” “来自地底的终极秘密,毁灭了史前文明?”我用手指了指地面。 “是的,这仍然只是假想,但这个假想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几乎已经无限接近事实,值得相信。”李富生道:“我想,你大概不愿意曾经在这个星球上发生过的悲剧,再次发生。” “我当然不愿意。”我立即摇头,这不仅仅是关乎到我一个人的生命,想到毁灭,我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从影子生物中解读出的记忆。大地塌陷,群山崩裂,汪洋倒灌,无数的生命都在灾难中彻底消失了。 “我也不愿意,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揭开这个秘密,而是阻止它。”李富生摊开一只手,又攥成拳头,道:“如果这个秘密一直沉寂下去,对我们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局,一旦有人想要触碰它,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揭开这个秘密非常困难,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 “要灭杀所有的影子生物吗?或者说,灭杀所有的灵童?” “你错了,影子生物之所以在这个事件中显得那么重要,只是因为它们携带了某些信息,这个种群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世界不需要它们。”李富生道:“我也曾经考虑过很久,这种东西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地球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物种?你要知道,你现在所看到的每一个物种,都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从低级生物进化而来的,但是这种影子生物,好像没有任何进化的轨道。” “你说过的嘛,存在即合理。” “你学的很快。”李富生对我伸出一根大拇指,道:“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这种东西可能介于人和类人猿之间,它们勉强可以直立行走,有一定的智商,而且种群中有森严的等级划分,这种等级划分完全区别于其它野生动物。一个狼群,狮群,猴群中的王,不可能一生都统治群体,在它们年老力衰的时候,会被毫不留情的赶下王座驱逐出去。但灵童的地位甚至比人类的皇帝都要稳固,从灵童产生一直到它老死,影子生物都会无条件的服从它的一切指令。” “那么对于影子生物,你最后得出研究结果了吗?” “我考虑过,像这种生物,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它们进化的痕迹,这很奇怪,也不符合常理,所以这个问题又要从反方向去思考了。你可以想象,这种生物其实不是进化而来的,而是,退化。” “退化?” “也就是说,它们原来可能是一种高端生物,但因为种种原因,迫不得已放弃了本来生活的地方,来到地下,环境会造成一个物种的退化,比如说你,如果一直在这种不见天日的环境下生活,那么你的眼睛就会率先开始退化,变的跟影子生物一样。” 我心里一动,这种很类人的生物,是从什么生物中退化的?答案可能只有一个,它们是从人类退化而出的。时间掩埋了很多真相,如果在若干年前,那种毁灭性的灾难不止一次的席卷过当时的世界,那么幸存下来的史前人,或许会因为地表环境的急剧恶化而转入相对来说稍好的地下空间中。 这个世界,真的曾经被毁灭过吗?顺着这个思路,我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那些古怪的超出正常人想象的化石。化石中那具完整的人体骨骼,还有那把枪的残骸,都说明了在化石形成之前的那段岁月中,至少有一个史前文明存在过。 我和李富生在暗河边上谈了差不多有一个来小时,然后才开始渡河,河水不急但是比较深,气温又相当低,所以我们甩了根绳子过去,借绳子爬到对岸。后面的路大概还比较好走,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地下空腔的左前方,猛然出现了一片深渊。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之前见到过的那种看不到底的深渊,但是再一看,就觉得不是。 那只是在造山运动中地壳隆起塌陷而形成的一个巨大的盆地,面积很大却不是很深,没有任何遮挡物,站在边缘借助强光朝下望去,就能看到下面的情况。李富生拿出一个矿场里的矿灯,光照强度很大,直直的把光线打了下去,然后慢慢的移动。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视觉出现了问题,因为不断的观察中,我觉得这个巨大盆地的底部,有一个仿佛被压扁了的城市。 这个形容可能不那么恰当,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汇了。盆地底部一片狼藉,之所以能勉强辨认出那是一座城市,是因为我看到了一座从中间断成了几截的大桥,还有废墟中竖起来的一座像是钟楼般的塔尖。在巨大的盆地中,这个不知何时诞生的城市,就如同被人轻易的折叠了一下,然后重重抛入了盆地底部。一切都毁坏的一塌糊涂,如果没有石堰川的经历,我可能再看很久也无法把它和一座城市联想在一起。 “或许,这只是毁灭后的一角。”李富生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对我道:“很残酷的对吗?” “这个城市在毁灭之前,曾经住满了人?” “也许是,住满了人,但是随着毁灭的到来,不可能有谁活下去。到现在,死去的人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李富生可能不想再顺着这个沉重的话题谈下去,道:“我们走走,找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路,去看看。” 我们调转方向,开始沿着巨大的盆地边缘走,造山运动的力量大的不可想象,让这个地底盆地显得仿佛是被一颗大陨石砸出来的一样,盆地边缘有几条宽大的裂缝,像几条峡谷。我和李富生看着表,要留一些返回的时间,被那些工人看出异样就不太好了。我们沿着盆地边缘走了大概五分之一的时候,一条宽的无法逾越的裂谷拦住了去路,我们没办法直接过去,就只能朝着裂谷延伸的方向走,裂谷是以盆地边缘为起点延伸的,宽度会逐渐变小,这一走就走了七八十米,裂痕的宽度缩小到一步就能跨过去的地步。就在这个时候,前面一堵让我感觉熟悉的石墙,突然出现在了视野中。 其实这堵石墙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竖立在前方十来米处,这个距离上,我还不足以清晰的观察到它。但是心头的感觉非常的强烈,因为我中过诅咒,对那种无形中的气息相当敏感,我能感觉到,那是诅咒的原载体。 我和李富生加快脚步就走了过去,不出所料,在我们站在巨大的石头跟前时,看到了上面那副如同抽象画一般的眼睛。 对于诅咒原载体,已经没有什么可研究的了。李富生看了一会儿,就顺着石头开始走,我也跟着在附近观察,过了几分钟之后,李富生喊了我一声,我跑过去一看,在距离石头北面十多米的地方,有一个非常小的洞。 洞就在地面上,四十五度角斜着穿入了地层,那种宽度,只能容一个比较瘦的人勉强钻进去。这个洞看上去比较奇怪,既不像天然形成的,但又不像人为挖掘出来的。我们俩蹲下来看,小洞非常深,光线照射进去完全照不到尽头。 “很平静的,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李富生道:“我试试,能不能钻进去看一下。” “有点危险,洞太窄了,如果你遇到什么情况,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我不会进去太深的,只是看一下。” 李富生拿下身上的背包,又脱掉外衣,整个人立即精干了许多,我帮他在脚上绑了绳子,必要时可以拉他出来。他试了试,勉强可以钻进去。如果让我感觉,我就觉得这是个很普通的洞,所以在李富生爬进去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是紧张,但不会紧张到失去控制。洞本来就窄,他一爬进去就把我的视线给挡的死死的。 第224节 “你要不要把枪带上?”趁着他刚爬进去一半,我就扯扯绳子,蹲在洞口问他。 “不用了。”李富生没法转头,趴在洞里道:“感觉不出危险,但是洞里一旦要出现什么,那就不是枪可以对付的。” 他爬的非常慢,整个身子都钻进洞里,只露了双脚在外面。我就蹲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本以为他要继续爬的,但是他就呆在原地不动了。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也没打扰他,可是过了两三分钟,我又觉得不怎么对劲。 “发现什么了吗?”我朝着他喊了一句。 李富生没有任何回答,我又喊了一声,这时候,他露在洞外的两只脚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好像无意中触到了电线,双脚抖动的让人有些心悸。 第276章 不可思议的病症 李富生抖动的双脚把我吓了一跳,但我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而且他双脚抖动的越来越不正常,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小洞里有什么东西?但在进去之前,我们仔细的观察过,就因为什么都没有,李富生才会钻进去的。 我什么都顾不得想了,先试着拉了拉他,没有阻滞,可以拉的动。而且李富生钻的也不深,三下两下我就把他给拉出来了。等到他出来,我心头的惊惧又加深了一层,我不知道就这短短一米多的距离,他遇到了什么样的变故,但是李富生一被拉出来,人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紧闭着双眼,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仿佛都在剧烈的颤抖。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那个样子,就和民间传说里中邪的人一样,我使劲按住他的胳膊,但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我根本就按不住。他身体里像是有很多弹簧在不断的弹动,幅度愈发的大,如同一条被丢在石板上的鱼一样,啪嗒啪嗒的抖动个不停。 “你怎么了!怎么了!”我一下子就慌了,翻身爬起来,拖着李富生就走,那个只容一个人爬进去的小洞瞬间就变的阴森恐怖,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只能躲避。 我连拖带拉的把李富生弄出去二三十米,然后才停下来,远远的望过去,小洞仍然很平静,而且周围也没有任何的异样,我喘了口气,又去看李富生。他还是一个劲儿的抖,怎么止都止不住,我把各种方法都用尽了,束手无策。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使劲拍他的脸,但他的眼睛一直紧闭,眉头也无形中皱着,脸色铁青,看着非常吓人。我没有主意,就想着先把他弄回去再说。 这时候救人是第一位的事情,我把身上的包摘下来扔掉,然后搭着李富生一条胳膊,想把他背起来,就在我抓住他胳膊的同时,李富生突然就睁开眼睛,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他的力气非常大,这一下就把我掐的喘不过来气,我说不出话了,只能用手使劲掰他的手。他跟着就坐了起来,越掐越紧。 就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我发现李富生的眼神好像变了,变的冷酷无情,没有一点点温度,那种眼神足以让水结冰。眼神的变化足以让一个人看起来完全变样,我骤然间觉得,李富生好像变了,不再是那个沉着冷静,渊博和善的人。 他就坐在地上,直直的伸出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无论我怎么挣扎,他都没有松手。我真被逼急了,再被他掐着,我会活生生的窒息而死。我身体里的潜能顿时被激发了,两只手慢慢的扒着他的手,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一发力,这一下终于掰脱了他的手。 就在我狼狈的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时候,李富生叫了一声,那叫声无比的凄厉,让人毛骨悚然。叫了这一声之后,李富生轰然倒地,一动不动。我揉着被掐出紫印的脖子,对他有种深深的恐惧,不敢靠近。但等了几分钟,李富生还是一动不动,我壮着胆子慢慢走过去,他的眼睛又闭上了。 看着李富生现在的样子,我心里突然一凉,心说他不会是……死了吧? 一想到这些,我又把心头的恐慌暂时扔到一旁,然后跑到他身边,李富生一动不动,叫不醒他。我心里很矛盾,我很怕再被他袭击,但是又不忍心丢下他不管。现在我最明智的选择是回去把邝海阁给叫过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处理,风险会小很多。然而我怕来回耽误的时间久了,李富生会有生命危险。 我承认自己有些自私,但也要分人,分情况。面对李富生,我很难做到不顾他的死活。犹豫了一分钟,我就再一次搭着他的胳膊,李富生完全没有反应了,我把他背了起来,然后沿着来路快速的朝回走。 这一路走的很难,他虽然比较瘦,但也有一百多斤,走了一段之后我的体力就不支了。好容易走到了对讲机信号可以覆盖到洞外的地方,我跟邝海阁联系上了,但他不知道路,又耽误了一会儿,才找到我。可是邝海阁看了看李富生,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没有任何外伤。 时间还算来得及,我们两个合力把李富生给弄了出去,然后抬进睡觉的小屋,过暗河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浑身都湿透了,我们脱了李富生的湿衣服,给他盖好被子,又把炉子的火烧旺。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边烤着自己的衣服,一边问邝海阁。但邝海阁不是医生,遇见外伤还可以治治,可李富生这样的情况,明显是很奇怪的事。 “我再看一下。”邝海阁掀起被子,我凑过去看了看,李富生浑身上下冰凉,我又把炉子朝床边搬了搬。 邝海阁看了一会儿,眉头就皱起来了,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转过头对我道:“他体温一直上不去,心跳慢而且微弱。” “那送医院吧,不要耽误!”我一听就发急,李富生掐我脖子就发生在不久前,差点把我掐死,但我一点都没记恨,我只担心他会死掉,我不想让他死。 “他就钻了洞,然后变成这样了?中间没再发生什么?” “确实没有,先不要说了,去医院吧。”我很焦虑,这村子够偏,跑到虎头营镇得一个来小时,镇上的医院又比较小,如果不能治,还得去县里,那样耽误的时间会更多。 “好吧,去医院。” 我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烤了烤,给李富生套上,直接裹了一床被子,把他抬到车上。这一折腾,旁边屋子里的老实工人就被吵醒了,披着衣服出来看。 “我们到医院去。”我一边拉车门一边对他道:“我朋友可能是急性阑尾炎。” 老实工人还没答话,邝海阁就启动车子调头离开矿场。我时不时就从副驾驶位上转头看后面的李富生,他身上盖着被子,脸色依然是铁青的。我有点想要拽头发的冲动,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子了?李富生究竟在洞里遇见了什么? 车子呼啸着在路上驶过,我们以最快速度赶到了虎头营镇,果然,镇上的医院太小,接急诊的大夫给李富生检查了一下就开始挠头皮,建议我们把人送到县里去,即便留在镇子上,可能以他们的医疗设施也救不了。我心里暗骂了几句,但是没办法,马上又带着李富生朝县里赶。 在快要送到县城医院时,我摸了摸李富生的手腕,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李富生好像没有脉搏了。我赶紧使劲伸着手,掀开被子摸摸他的心口,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手已经冷的麻木的原因,我感觉不到他心脏的跳动。 “再快一点!”我几乎是吼着对邝海阁喊道,邝海阁顿时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又飞驰了一会儿,呼的冲入了县医院。 我们把人先送到急诊科,晚上只有护士在值班,医生已经睡了。护士看看李富生的情况,一头雾水,马上叫醒了医生。我总感觉县里的医院医疗水平还是有限,所以非常担心。不过那个大夫给我的印象比较好,大概三十多岁,说话很和气。 “病人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我们在矿场工作的,晚上加班,正加班他就不对劲了。”我不敢把实话全都说出来,但是李富生当时的症状都跟大夫讲了一下。 “先送高护病房,我再叫两个人。”那大夫收起听诊器,对护士吩咐了一声。 “大夫。”我赶紧拉住他,不知不觉中,声音已经发颤了:“拜托你,一定救活他。” “放心。”大夫温和的对我道:“对每一个病人,我们都会尽全力。” “他能救过来吗?”我还是不放心,跟着大夫追问他。 “不好说。”大夫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沉重,回头看看已经被人推走的李富生,道:“暂时还不清楚具体症状和发病原因,但他的呼吸有衰竭前兆,而且心跳相当微弱。” 我愣了愣,没再多问,加快脚步跟上护士,李富生被送到了高护病房,那里的医疗设备比较齐全。坐在高护病房外面的走廊长椅上,我感觉自己要虚脱了,从头到脚有说不出的疲惫,恨不得马上睡过去。但是我的心里压着一块石头,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不断的朝病房那边望去,只是,我什么都望不到。 医院里内科外科值班的医生都被叫到了高护病房里,具体的检查抢救过程我不知道,反正在外面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我看到高护病房的门打开了,那个温和的大夫走出来,朝我这边看了看,然后对我招招手。 我赶紧就走过去,这一刻,我非常害怕,我害怕大夫会对我遗憾的摇摇头。当我走到跟前时,大夫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望着我。我不理解这种目光,也不知道他想对我表达什么,总之我是很紧张。 大夫看了我足足一分钟,才对我说道:“病人苏醒了。” “谢谢,谢谢……”我心里的那块石头一下子就落地了,紧张之后的突然放松让我有一点恍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劲儿的对大夫道谢。 “不用客气,你可以进去看看他,不过,我提醒你,要有心理准备。”大夫想了想,眉头紧皱,对我道:“这可能是我从医以来,见过的最奇怪也最不可思议的一个病人。” 第277章 抓药 本来我听到李富生已经苏醒,心情就放松了一点,但大夫最后几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又让我不得不紧张。站在门口,我小声问道:“他怎么了?” 第225节 “先问一下。”大夫道:“你是他的同事?还是亲属?” “是同事,一起工作的,不过也是亲戚。” “这样的话,我觉得你应该把他的直系亲属叫过来。”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你可能不相信或者不理解,还是亲眼看看吧。”大夫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后道:“跟我来。” 高护病房是空着的,只有李富生一个人,病房很大,在中间拉了一道淡蓝色的布帘。我看到另外两个协助抢救的大夫已经摘掉了口罩,站在布帘子以外,正在小声的说着什么,他们大概知道是我把李富生送来的,所以看我进门之后,他们望向我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带我来的大夫倒没多说什么,一直把我领到了病床前。 李富生确实苏醒了,但是他的脸色仍然没有恢复,眼睛也是半睁着的。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能看到我。我一脸都是焦急,李富生对我眨了几下眼睛,示意他很好,不用担心。在他眨眼的过程中,我很注意他的眼神,我看的不怎么清楚,但李富生之前在小洞外带给我的恐惧感,已经大大的降低了。 “大夫说你没事,躺两天就好了。”我对李富生道:“把身体养好,咱们还等着开工。” 李富生很艰难的微微咧着嘴角,对我笑了笑。我觉得现在的他不能太分神,需要好好休养,所以说了几句之后,我就退回来。 大夫把我拉到帘子后面,然后朝李富生那边看了看,意思就是问我看到了没有。我点点头,对他摊摊手,表示我有点不明白。我看得出李富生其实是正常的,只不过身体显得虚弱而已,已经苏醒了,估计就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危险。 但是大夫看着我,摇了摇头,好像在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稍稍掀开了布帘,然后指着床边一台机器让我看。我知道那是一台心电图仪,屏幕正好背对着李富生,正对着我。 在看到心电图屏幕的那一刻,我惊呆了,我虽然不懂医,但最简单的常识还是明白的。屏幕上有一条直直运行的线,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李富生的心脏,其实已经停止跳动了。人体即便处在假死的状态下,心脏依然是在活动的,这样重要的生命特征一消失,其实就是宣告病人死亡。 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刚刚跟他交流过,虽然没有语言交流,但他眼睛的眨动,嘴角的翘起,都表明他还活着,而且拥有正常的思维和感应能力。他的心脏怎么会停止跳动?那一刻,我甚至怀疑护士是不是把机器接到床腿上了。 我呆呆的看了两分钟,屏幕上那条线始终是直的,没有任何起伏,哪怕是最细微的起伏都不存在。我终于知道大夫为什么说,这是他从医以来遇到的最奇怪也最不可思议的病人,心脏停止跳动了,但人竟然还有思维和反应。 大夫拍拍我,示意我到门外去。我稳定住情绪,其实我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事情究竟奇怪不奇怪,我只关心,李富生能不能活下去。不管再奇怪,只要他能活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大夫。”我慢慢问道:“他还能救活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大夫很无奈,这确实是个难题,李富生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这怎么抢救?但是他还有生命特征,又不能放弃。大夫显得很迷茫,也无法理解这个怪异的现象。 “在刚才抢救的时候,找出病因了吗?” “有些惭愧。”大夫可能比较实在,我一问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他们检查不出病因,就是不知道李富生为什么会昏迷抽搐,三个人商量之后,用比较保守的办法进行抢救,但是不奏效,到最后,是李富生自己苏醒过来的。 我想,李富生应该多少知道自己的遭遇,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那现在该怎么办?需要继续治疗吗?” “病人的生命特征还没有完全消失,仍在抢救范围之内,所以我们还是会尽全力。”大夫道:“你最好还是跟病人的直系亲属联系一下,让他们尽快赶来,高护病房的费用比较昂贵,还有,万一抢救真的不奏效的时候,病危通知书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费用不用担心……”我顿时就被大夫的话说的心里发慌,道:“家属我会通知的,不过他们离这边比较远,赶过来需要时间。反正医疗方面的事就拜托你了,需要做什么,我们会全力配合。” “今天你们先凑合着睡一下,到明天看看情况,如果差不多的话,我叫人在病房里加张床,你们可以进去一个陪护病人。” 当我走出走廊的时候,心情复杂而且沉重,现在的李富生算是什么?一个活死人?尽管已经很累了,但是还是没有一点睡意,我跟邝海阁在外面呆了很久,等到天亮之后,找大夫问了问情况,李富生还是那样子。 我们两个没时间再找地方去睡觉,跑回车子里勉强睡了几个小时,醒来之后就匆忙的朝病房那边跑。昨天值班的大夫今天按说应该休息了,不过遇见李富生这种怪异的病例,他坚持留了下来。 “他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大夫道:“还是非常奇怪,他的心脏始终处于停止跳动的状态,但是呼吸是正常的,心脏停止工作,会导致血液淤积,体温不回升,我估计,再过上几个小时,他身上甚至会出现尸斑。” 一个还勉强算是活着的人,身上却出现尸斑,这算是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看着大夫的样子,他可能确实没有办法。 “我阅读过很多疑难病例教案,但像这种情况,闻所未闻,假死的病例在世界各地有很多起,可他已经不在假死的范畴之内了。”大夫道:“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我个人建议,观察一段时间,如果病人的状态没有大的反复,还是转到更大的医院去。当然了,那里的大夫估计也没有接手过这种病人,不过他们的经验更丰富,医疗设施也更先进。” 我点头答应下来,没想到本来正常的一次勘察,最后变成这样无法收拾的烂摊子。说着,大夫让人在病房里加了一张钢丝床,我也被允许进去看护。 李富生静静躺在床上,就如大夫所说的,他因为心脏停止跳动,血液不再循环,几乎没有什么体温了,尽管房间里非常暖和,但是我摸了摸他的手,和摸着一具尸体一样。唯一让我感到宽慰的是,李富生还和昨天晚上一样有知觉,甚至情况好像有所好转,能小声的说话。 “让她出去吧。”李富生看看正在那边忙碌的护士,小声对我道:“她在这里也没用。” 等到护士离开之后,我赶紧就问他,那小洞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只有他说明了当时遭遇的情况,才能对他的病情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那个小洞没有什么问题。”李富生慢慢说话,他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导致一说话,就会产生很让人害怕的表情:“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你自己?有什么问题?以前有什么病?现在复发了?” “算是病吧,很要命的病,我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不用在医院里费事了,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对我来说也没有用。”李富生的肢体同样是僵直的,比如说他想动一下指头,结果整条胳膊都会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动。 “我不知道你什么病,你就直接说现在该怎么办,我和邝海阁该做点什么?别的事情先不想,把你救活了再说。” “这些全要靠我自己,扛得过去最好,如果扛不过去的话,可能……”李富生并不紧张,甚至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依然很镇定:“可能我的时间就不多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不要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李富生微微咧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为了预防最坏的结局,我要提前做一点准备,你现在去找一个中药店,给我买点东西。” 我马上就拿出手机,把李富生要的东西给记了下来,那可能是一些中药,名字很古怪,我从来都没有听过。 “要的比较急吗?现在去买?” “现在就去,做好准备,这个地方不能久留,留的时间长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事情一传开就不好了。” “好。” 我马上离开病房,把护士重新喊去照顾李富生,然后跑出去跟邝海阁打了招呼。县城里的中药店有几家,我找了最大的一个,进门把方子抄在纸上。药店的人看了我写的药材名,就比较奇怪,有个老头儿看了看我。 “抓这些药做什么用?”他道:“这些都是防腐的药材,不能随便服用的。” 第278章 金瓶梅脱困了 听了那老头儿的话,我突然就明白了,李富生让我抓这些防腐的药材,要干什么?他在很早很早之前的身份是一个方士,精研丹术,他大概能够从这些药材里萃取到精华,防腐作用的精华。事情果然和他说的一样,要做最坏打算?也就是说,他停止跳动的心脏可能无法恢复了,心脏停止工作,必然导致血液堵塞,再接下来,就像大夫预测的那样,他会出现尸斑,然后,肌体开始腐烂。 李富生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这一次的怪异更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过去一直认为他是因为黑洞的特殊原因才可以不断的死亡,重生,死亡,重生,如此无限循环。但不管怎么循环,他都应该是个正常的生命体,否则也不会被人杀掉。然而这一次的事情却无法猜测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226节 我一愣神,那老头儿就有些怀疑,一个劲儿的看我。我赶紧打断思路,编了个谎话。这些药材也不是什么受管制禁售的药材,老头儿估计不怎么信我的话,不过没再多问。 “有些药,要去仓库去翻一翻,你等等吧。” 这些药确实不怎么常见,其中两味已经断货很久了,我把剩下的药材买了几大包,匆忙离开,回到医院后,把药放在车上,接着就往病房跑。 从我离开医院买药到这时候,最多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但是等我来到病房,一眼就看到那道被拉着的淡蓝色布帘后面,有几个身影在忙碌,还有护士端着各种东西进进出出,我马上拉住一个,问了问。 “病人发病了,正在处理。” 在我离开病房最多十分钟时间,一直安安静静躺着的李富生突然就又开始发抖,那种抖动的激烈性让人意想不到,竟然直接从病床上摔了下来,护士连同病房里的护工合力都按不住。我能想象得到,那种场面对普通人来说很可怕,一个心脏停止跳动,肢体都开始僵硬的人,猛然间像僵尸一样的抖来抖去,又好像一条一人来长的大鱼在病房的地板上挣扎。 颤抖持续了有好几分钟,大夫过来也束手无策,因为血液都不循环了,体内注射镇定剂之类的药物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不过几分钟之后,李富生停止了颤抖,被重新抬到了床上。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大夫出来了,他又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出门之后疲惫的揉了揉脸,对我道:“接受我的建议,转院吧,我们确实没有办法了。如果你还想让病人的情况有所好转的话,那就转院。而且,这种世界上首次出现的罕见病例需要深入的研究,甚至会编纂进医科教案中,等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医院方面的治疗经验会多一些。” “现在吗?现在转院?”我担心的望着李富生,不管医院有没有办法,起码在医院里呆着,我的心里会踏实一些,如果在转院的途中出现什么意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让我想想。”大夫考虑了一下,道:“我可以跟市里的医院联系,我想,他们对这种病例会有兴趣,没准还会派车来接。” 李富生恢复了之后,忙碌的人都离开了病房,我快步走了过去,病床上的李富生看起来很糟糕,但是我发现他的眼睛有了一点点神采,就因为这一点点神采,他好像又和之前一样显得镇定而且睿智。 “实话实说。”我苦笑着坐到旁边,道:“这一圈人都让折腾的够呛。” “再给我一点时间。”李富生的声音不高,但同样比之前有了一点点活力:“我也不想落到最坏的结果,那样的话,可能不少事情都做不完了。所以我会努力的,殊死搏斗,再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大夫要求我们转院,你觉得治疗会对你有帮助吗?”我道:“我想着,在大医院里应该会比较好一些,他在帮我们联系。” “千万不要!”李富生马上就阻止我道:“这种事,只能我们自己解决!” “我知道你害怕引来别人的注意,这个你应该放心的,医院虽然会对病人负责,但这又不是精神病院,没有强制性的管制,我们随时都能偷偷溜出去的。” “我不是怕医院方面有什么,这种怪事一旦流传起来,蔓延的速度就非常快。”李富生跟我解释道:“国家那么大,可能每一天都会在一个你根本不知道的角落里发生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官方会让这些事情毫无阻碍的出现?或者说发生之后就算完事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有些事情,官方会出现干预?” “我一直相信,在这样的国家里,肯定有至少一个庞大的机构在秘密的运转,处理各种各样超出常理的事件,不要被他们盯上,那样非常的麻烦。”李富生道:“我感觉自己好了一点,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可以,今天晚上就离开。” 我不知道李富生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既然这样说,肯定是经过考虑的,所以我不再反驳,马上跑去找大夫,说了套托词。 之后,我就在病房里一直带着,陪护李富生。他大多数时间都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不过我很怀疑他还能不能睡得着。晚饭的时候,邝海阁过来送了点吃的,李富生不吃,我也没什么胃口。就在这时候,我看到李富生一条胳膊上已经开始出现尸斑。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听着。”李富生突然睁开眼睛,小声对我道:“不要惊动外面的人。” “你要干什么?” “扶我下床。” 李富生的身体几乎完全僵硬了,我把他扶起来,然后他自己躺到地板上,又让我挪开周围一些东西。等我把最后一把椅子也拿开的时候,李富生又开始发抖,抖动的很剧烈,僵硬的身体不停的碰撞地板,我赶紧朝他身体下面塞了床被子,减少声音。 那种抖动让我觉得李富生会一下子抽过去,不过抖动只是几分钟,抖动停止后,重新把他放回床上。高护病房的管理比较严格,到了八九点钟,走廊两边都上了锁。不过李富生本来就没有打算从正门出去,所以我们也不急,再晚一点才方便离开。他让我弄了几个热水袋,帮他敷一下关节。趁着这个机会,我就问他,这次的事情到底怎么搞的。 “情况是出在我自己身上的,跟外界原因无关。”李富生琢磨了一会儿,道:“你相信不相信,人性,是由两个完全不同的部分组成的,善的一面,恶的一面,善的人也会有心魔,恶的人同样有良知。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自己和自己斗争,如果你人性中善的一面占据了上风,那你就可以被称为一个善良的人,反之,如果恶的一面占据上风,结果就相反。” “你……”我突然就想起来,刚把李富生从小洞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拼命掐我脖子的那一幕,那一刻的李富生,完全没有和善的气息,但现在的李富生,好像又把冷漠和残酷都收敛了起来,这让我产生了一个很大的怀疑,脑子里的念头一冒出来,我顿时就仿佛明白,为什么这个李富生跟之前的李富生,都有不同:“你的精神,是不是出过什么问题?” 我问的很委婉,其实我真正的本意是想问他是不是有精神病。有些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经常扮演着两个甚至更多的性格迥异的角色,但他们自己却不知道,甚至一点察觉都没有。白天的时候,他们可能在帮红十字会或者希望工程搞募捐,到了晚上却拿着棍子拼命殴打一个素不相识的流浪汉。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只了解一部分,也许等到又一个白天,他们看见倒在血泊里的流浪汉时,还会无情的咒骂那个行凶者。 李富生,也是这样?这种极其偏执和极端的人患精神疾病的可能性非常大。想着,我就又有点担心了。 “你怀疑我有精神分裂?”李富生的嘴角僵硬的一撇,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很正常,你会不会相信?” 我正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我的心就是一跳,是金瓶梅打来的电话。我接了之后,金瓶梅的语气跟前两次打电话就不太一样了。 “你在哪儿?现在说话方便不方便?” “方便的。”我朝门外看看,护士都在忙自己的事,我不喊她们,她们很少会主动过来。 可能是跟我打通了电话,金瓶梅就知道我至少现在在有手机信号覆盖的地方,不是荒郊野外,他就松了口气,道:“前一段时间风头很紧,我又遇到了点麻烦事,脱不开身,所以打电话不是那么方便,现在好了,我准备先回家,不管你正在做什么,马上停下来,最好过来跟我汇合。” 第279章 两个主人 我听到金瓶梅的话,转头就望向李富生,征求他的意见。李富生点了点头,我就对金瓶梅说,会马上动身去找他。 “那好,一切等见面之后再说,记住,现在风头很紧,凡事小心。” 金瓶梅挂了电话,他脱困了,就代表赵英俊和老多吉斗应该没什么事,我心里松了松。事情有了点转机,李富生这种很怪异的现象,一般人无能为力,但是我想着,老多吉是否能看出点什么? “我们准备离开吧。”李富生道:“刚才还没谈完的话题,留待以后再说。” 我打消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李富生这个人很有原则,有的事他大大咧咧的,但有的事则说一不二,我相信,他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猎奇,是人的天性,但一个人的心里埋藏的秘密太多,而且无法对人吐露的时候,那些秘密对他来说,就会转化成一种压力和折磨。就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理解他。 我们顺着窗户爬了出去,李富生能够行走,但走路的样子相当奇怪,已经大半夜了,我们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所以我和邝海阁一人一边扶着他,快速跑到车子那边,然后飞快的离开了医院。 三天之后,我们到了金瓶梅的地头,他只回家看了看自己的老婆女儿,就搬到了一个窝点里面。再见到金瓶梅的时候,感觉非常好,就好像久别之后又重逢的老朋友,赵英俊依然是一脸络腮胡子,老多吉依然在咧着嘴傻笑,这些人让我感觉亲切。 “你怎么跟他们混到一块儿去了?”金瓶梅看到李富生和邝海阁的时候,有些不理解,我们俩单独聊了一会儿,我大致跟他讲了讲经过。 “你觉得李富生可靠吗?” “可靠。”我想了想,道:“但是前几天发生的事,让我又有点担心。” “现在的情况比较棘手,所以一切都要小心。”金瓶梅道:“我们在石堰川那边分散之后,当时想折回头找你,但是回不去。” 金瓶梅说,可能真的是有些人做的比较过火,终于引来了官方的注意,天机计划被搁浅了,甚至被高层遗忘了,但这并不代表任何人都能触碰它。西海河,石堰川,孔雀河,还有其它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先后被军队接管。 “我有个朋友,是在上头做事的。”金瓶梅道:“在石堰川出事之后,我们等于惹了大麻烦,没办法再抛头露面了,所以在朋友那里躲了一段时间。他也有难处,所以我不想再给他找麻烦,那段时间比较老实。” 按照金瓶梅朋友的意思,是想让他一直躲到这件事情完全平息之后再出来,但是金瓶梅中了诅咒,他不能不想办法保命。就因为这个原因,金瓶梅才得以离开,不过临走的时候,他朋友再三叮嘱过,如果围绕这件事,再出乱子,那就不是某一个人可以维护他的了。 第227节 “那我们能做点什么?一直等下去?” “还是要想办法自救的。”金瓶梅慢慢点了支烟,对我笑了笑,道:“我女儿长的很像她妈妈,很可爱,我很喜欢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陪着她长大,所以,我不想死。” 金瓶梅还是想继续自救,不过我们以后的行动要格外小心,人手不能太多,尽量不引起任何风吹草动。 我们俩正说着话,邝海阁打过来电话,说李富生又犯病了,我马上站起来推开门就朝他们住的地方走,等我快步走到屋子前的时候,赵英俊和多吉都趴在窗子外面朝里看。 李富生和前几次犯病的时候一样,躺在床上不停的抖,这种抖动没有持续太久,大概就是五六分钟。但这已经非常要命了,如果是在危险情况下突然这样抖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我和邝海阁有了一些经验,帮着李富生熬过了剧烈的抖动,抖动结束,他就重新躺到床上,我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是否有所好转,不过我看的出,至少他身上的尸斑已经消失了。 “还不错。”李富生躺在床上,道:“我觉得自己能扛下来,但是,凡事都做好准备吧。那些药还可以深加工,不过你大概不了解流程,有点复杂,简单处理一下,你把所有药材都放在一起熬,添三次水,最后熬出来的药液继续煮,煮到只剩锅底的时候拿出来,我有用。” “好。”我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出房间,但转身的那一刻,我又忍不住看了看李富生,他可能知道那个最坏的结局终究还是会来。 我走出房间的时候,赵英俊和多吉蹲在墙角,低声的嘀咕着什么,我停下脚步,赵英俊就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那货以前不是很神气吗?现在是怎么了?”赵英俊道:“多吉老鬼说他很奇怪。” “是很奇怪,我以为是探险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意外,但他自己说不是,说原因出在自己身上,不过又不肯明说。”我说着话就看向多吉,希望他能有独特的见解。 “当时情况是怎么样的,你仔细说一下。” 我把详细的经过跟他们讲了一遍,反正他们该知道的情况都知道,所以也没必要隐瞒。说完之后,多吉和赵英俊都觉得不对,多吉汉语说的蹩脚,平时一般都靠赵英俊来翻译。 “也就是说,你们出事的地点附近,没有遇见尸体,那个小洞里,也没有什么东西?” “尸体绝对没有,至于那个小洞,李富生说什么都没有。” 多吉听了之后叽里咕噜了一通,赵英俊就摸着下巴对我道:“多吉说这好像不太可能,有些匪夷所思。如果你们经过了一个堆着尸体,哪怕只有一具尸体的地方,那么还好理解,但什么都没有,这事情就出乎多吉的意料。” “多吉看出什么了?” “我们刚刚跑到窗子那边看的时候,多吉就怀疑。”赵英俊朝李富生所在的房间指了指,小声道:“那家伙的肉体里,藏着两条灵魂。” “这……”尽管是在白天,但赵英俊的话还是把我吓住了,恐惧的同时又有深深的不解,灵魂,是什么概念,我无法理解,不过李富生说过,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也不能全盘否定。就算这东西是存在的,合理的,可是一具肉体里藏着两条灵魂,这算是什么? “多吉老鬼刚开始推断,可能是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那家伙被附身了,但你说途中什么都没遇见,这该怎么解释呢?”赵英俊转头问多吉,道:“多吉,这是不是夺舍的一种?” 赵英俊所说的夺舍,是藏传佛教中一种秘法:某些修持高深的人,在自己的肉壳损毁之后,可以把灵觉附着到另一具刚刚死去的人的躯壳内。多吉就是土生土长的藏人,赵英俊也在藏区呆过很久,他们对这个有比较清楚的了解和认识。 赵英俊一问,多吉的头就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夺舍者只能寻找无主的躯壳,李富生这样的现象,与正常情况不符。 “你知道这家伙现在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吗?”赵英俊道:“打个比方,他的躯壳就是一间房子,两条灵魂都想住进去,谁要是被赶出房子,很快就会彻底的消亡,所以谁都不想走。为了争夺主权,两条灵魂在进行激烈的交锋,这就是他突然会发生剧烈颤抖的原因。” “这可能吗!”我大惊失色,因为从来都没有朝这个方面想过,李富生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体里怎么会住进另外一个人? 但是赵英俊的话像是一盏明灯,把之前一直困扰我的问题给照亮了。过去的李富生是什么样子,从文哥他们的讲述,还有我自己亲眼目睹中可以看得出来,然而最后一次和李富生相遇之后,我就始终觉得他和以前的李富生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过这个李富生让我信赖,也给予我很大的鼓励和帮助,所以我不愿意怀疑,也不愿意多想。 如今,事情好像明了了,有了答案。他的躯体被两个完全不同的意识在主导着,那个冷酷又漠然的李富生,可以随手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杀人的李富生,还有那个和善的李富生,无私帮助我的李富生,谁才是躯壳真正的主人? 虽然我很愿意相信,和善的李富生是真正的主人,但很多情况都告诉我,他不是。 无数的事实已经无形中证明了,现在的李富生,就是两千年前那个大方士贾苏的化身,但我问了李富生不止一次,他却一直都不承认。到了这时候,我才明白,他没有说谎,因为他不是李富生,所以也就不是贾苏,他只是占用了李富生的躯体而已。 又一个让我完全摸索不到的问题出现在面前,冷酷漠然的李富生,是真正的李富生,那么,和善的李富生,是谁? 第280章 视频里的人(一) 听到赵英俊的解释,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遇到的李富生,跟之前的李富生不一样,使我感觉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来真是这样的,他已经不能算是李富生了。 “多吉。”我跟着就问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能好转吗?以后不会一直是这样吧?” 多吉又说了一通,赵英俊翻译道:“多吉比较佩服侵入李富生躯体里的那条灵识,非常不容易。” 在多吉的印象里,只有那些修持高深,或者精神力很强大的人,才可以以“夺舍”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抛弃自己原来的肉壳,寄居到其他躯壳内。但是如果被寄居的躯壳主人还没有完全消亡,那么这种寄居就会更加困难。 多吉说,李富生躯壳内的两道灵识,精神力都很强大,尤其是外来侵入的那道灵识,它必须要保持一个很微妙的状态:得压制住躯壳的原主,而且不能让它消亡,一旦原主消亡了,肉壳会慢慢的腐坏,侵入的灵识就呆不了多久。像这样的情况,显然对入侵的那道灵识很不利,它不能灭杀对方,这是它的顾忌,如果压制不住原主,被原主进行疯狂的反扑,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怪他一直在说,要做最坏的打算了。”我相当忧虑,李富生显然是准备在不可收拾的时候,全力扑灭原主,这样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李富生的肉壳,却保存不了多久。 “多吉,能看出来寄居在李富生体内那道灵识是什么人吗?” “这个,无能为力。”赵英俊摊摊手。 我飞快的思索,在猜想那个神秘的寄居者究竟是谁。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可疑的人,但前后分析一下,又都被取消了嫌疑。就这样想了一会儿,一个惊人的念头,突然就出现在我脑海中。 会是……会是我爸吗? 一刹那间,这个念头迅速的膨胀,我爸,这大概是最符合猜测的一个人。他沉着,冷静,他对我呵护,全力在挽救我。这些外在的相似之处可以暂时不提,最重要的一点,我爸的动机,跟现在李富生的动机,是不是一样的? 现在的李富生在全力掩盖这件事,他不止一次说过,对于这个终极秘密,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让它沉寂下去,而不是拼命的去解密。邝海阁也说过,从若干时间之前,我爸就带着人在掩盖那些被挖出来的无底深坑。 我的脑子有点眩晕了,难道事实的真相就是如此?我在全力寻找我爸,但始终找不到,难道他从几个月之前就一直在我身边? “多吉,有没有办法帮他一下?”我愈发对‘李富生’的安危着想,不管他的真实身份是谁,我都要尽全力让他活下去。 “多吉可以帮一点忙。”赵英俊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很认真的对我道:“但是你没法保证寄居在李富生体内的那个人是安全的,他不会有别的企图吗?” “不会!”我连忙替他辩解道:“他跟真正的李富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在帮我。” “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么?”赵英俊指指我的脑袋,道:“不要因为你自己不靠谱的判断,就去猜测一个人的立场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相信他。”我知道赵英俊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对‘李富生’的信赖,已经扎根在心里了,我相信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所以我央求多吉,一定要想办法帮帮他。 “这是你提出来的要求,多吉会帮你,但,以后不要让我们因为现在帮了他而后悔。” “绝对不会。” “好吧。”赵英俊说完了正事,又咧嘴笑着道:“多吉老鬼要做些准备,让李富生再坚持一段时间。” 第228节 我不知道还需要不需要熬手里的药,但潜意识里总想替李富生做好一切准备,所以我还是拿着药去熬。我蹲在药锅的旁边,按李富生的吩咐熬出药液,这时候,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文哥打来的电话。我小小吃了一惊,不知道接文哥的电话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暴露自己。所以我迟疑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去接。 电话铃声响了几十秒,自己断掉了,又过了两分钟,文哥那边发来了短信,内容很简单,就那么两句话。 “有一个人,你想不想见见?” 看到这个短信,我首先想到的是陈雨,文哥又拿陈雨来威胁我?但是再想想,可能不是,如果真是拿陈雨来诱惑我,他会直说,不用这样绕弯子。 不得不说,文哥这样的老狐狸几乎把我的性格给琢磨透了,这样半知不解的话,很吊我的胃口,我非常想知道,他想让我见的是谁。但我怕这是个圈套,拿着电话犹豫了半天,没有给他回短信,也没有回电话。 很快,又一条短信发过来了:“我想我们应该真正的好好谈一次了,我没有恶意,我知道你现在在长沙,甚至知道你的具体位置,很凑巧,我也在长沙,我们能否坐下来谈一谈?” 收到这条短信,我就知道文哥不是在诈我,马上回拨电话。 “我想跟你谈一点正经事。”文哥这一次并没有和以前那样上来先说一套客气话,直接开门见山,而且我能察觉的出,他的语气里有一丝丝不易觉察的焦急。 “什么事。” “你先见一个人,等见完之后,我们再来谈。” “有话你直说,我不想见谁?你们那伙人,我谁都不想见。” “这个人,你一定想见的。”文哥这一次确实不罗嗦了,道:“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你该记得,你看过一段视频,两分三十六秒的视频,视频里,有一个人,你要见的,就是她。” 我本来还想好好跟文哥斗一下嘴皮子的,但他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想不出该怎么反驳。那段视频,我肯定不会忘记,短短的视频里面,只有一个安静的房间和一个女人的背影,从头到尾,视频的内容都是这样平淡无奇的,然而这段视频当时带给我的猜疑和惊讶却难以抑制。 “如果以前我们做事的方式让你受到了一定的伤害,或者让你觉得反感,我郑重的道歉。”文哥见我不说话,就道:“这一次,真的是抱着合作的目的而来的。你先见见这个人,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等见完之后,我们再谈。” “你知道吗?我受够了你说的什么狗屁合作。” “我知道你受够了,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再伸着脸让你骂。”文哥接着道:“我知道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从你住的地方出街口,然后向北一直走,大概一公里以后,是一条比较热闹的街,我们把见面的地点选择在那里,现在又是白天,谁也玩不出什么花招。我不会怎么样,只是想让你见见她,我想你会有兴趣的。” “她是谁?” “等你见到了,可能你会知道,我估计,你们肯定要做一些准备,所以留给你们一点时间,一个小时后见。” 文哥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这是他一贯的做法,抛个饵出来等人咬。但这一次他抛出的饵却太有吸引力了,让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诡计,可是我很想知道,那个出现在视频中只留背影的女人,是谁。 我马上把药锅交给别人,跑去找金瓶梅。我说了文哥这次有备而来,可能真的知道我们现在的位置。 “那没什么。”金瓶梅的语气很淡然:“在这个地方,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当然,这是你的地头。”我心不在焉,并不是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但是这个饵,我不能不咬。 “看你怎么决定了,你想去的话,我安排一下,他耍不出什么花招。” “实话,我很想去。但是我怕出现什么意外,又惹乱子。” 金瓶梅打了几个电话,不多久,外面就来了很多人。我专门叫上了邝海阁,从视频里那个女人的衣着来看,年纪不会太小,大概跟文哥还有玉姨他们差不多,我想让邝海阁辨认一下,看他认识不认识这个女人。 我坐上了车子,赵英俊和邝海阁都跟我同一辆车,拐出街口之后,车子就开的非常慢,金瓶梅喊来的其它人分散开,沿着人行道跟着我们的车。车子开了大概一公里,前面就有一一条人流量比较大的街。金瓶梅对这里很熟悉,他告诉我,那是一条老步行街。 我们做准备的时间比较短,车子停在路边的时候,还差几分钟不到一个小时。等了一会儿,文哥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我到了,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你很快就能看到她,她穿一件白色大衣,从步行街的东边走过来的,你注意她就行了。” 我拿着电话,眼睛马上瞟向了东边,天气有点冷,街上的人不算太多,在我转头的一刻,立即就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从那边慢慢的走向西街。 “快!看看她!”我对邝海阁道:“认识她不认识?” 第281章 视频里的人(二) 在我们说话间,那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已经慢慢走近了,我们的车子停在东街和西街之间的街口路边,这个距离不算远,视力好的人完全可以看清楚。我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个女人,她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可能有四十多岁了,那件白色的大衣让她在人流中显得比较扎眼,可能是文哥有意让我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 邝海阁看了一会儿,一直等到那个女人穿过街口走进西街,他摇摇头,道:“不认识的,从来没有见过。” “你确定吗?”我捂着电话的话筒问他。 “确定,没有见过。”邝海阁的回答很肯定,如果这个女人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人,而且邝海阁见过的话,他不会忘记。 “接下来呢,要怎么样?”我松开电话,问文哥。 “她走的很慢,你能跟上,她会找个地方去坐坐,你可以跟她坐一会儿,顺便谈几句。”文哥又补充道:“这件事,我不想搞出任何不愉快,所以,让你朋友手下的人安分一点,如果真搞出事情,对我们都不好。” 文哥这么一说,我就确定他可能也在附近,在一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下了车,邝海阁赵英俊,还有金瓶梅手下两个人跟在我后面。我走的很慢,让他们仔细分辨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过确实像文哥说的那样,现在是白天,又在人流量比较大的街上,惹出事情就会很麻烦,文哥应该不会没事找事。 如果他真的这么老实,那他让我来的意图是什么,单纯的想让我见见这个人? 那个女人在西街上走了大约二十米,然后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她对这个地方显然是陌生的。这是条很老的步行街,路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她看了几眼之后,可能看到了一个沙县小吃,推门走了进去。 我也跟着穿过街,在小吃店的门外站了站,赵英俊和邝海阁一左一右看了一会儿,对我点点头。我推门进去,两个伙计守在门外,赵英俊还有邝海阁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 我看到了那个穿白色大衣的女人,她背对着店门,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上。那一刻,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变的很沉重,短短几米的距离,我竟然走了两分钟。我不由自主的觉得有一点头晕,那可能是心理上的感觉。小吃店里很平静,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吃东西的人很少,我走到那女人的桌子旁,坐到她对面。 面对面的距离,只有那么几十厘米,我很清楚的看到了这个女人。她跟玉姨的年纪大概是差不多的,但她可能没有玉姨那么保养,所以眼角的皱纹比较多。她并不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也没有很出众的气质,或许她不怎么爱说话,所以看上去就非常的安静,不过看得出,在年轻时,她是个清秀的女人。 这种女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安心的相夫教子过了半生的人,她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幸福,没有太多的浪漫,只是很安静的活着,平平淡淡。 但是当我坐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动了一下,默默的注视着我。我想,我和她应该算是很陌生的人,第一次见面。然而她的表情却有些不对了,我看到她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心理上的变化却不是人可以完全控制的住的。 她的眼圈红了,就那么无声的望着我,一句话都没说,泛红的眼圈却隐隐渗出了眼泪。她抑制的很辛苦,但是当滴一滴泪水从眼圈里滑落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控制不住了,一串串的泪滴不断的淌落在脸庞上。如果不是顾及到这是在外面,她可能会哭出声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绪被她感染了,但是当我看到她流泪的那一刻时,我突然感觉到,她活的很苦,她可能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把很多事情都埋在自己的心里,从不肯轻易对人倾诉,正因为这样,这些被埋在心里的东西一直都在隐隐的酝酿发酵,一旦等到压抑不住的时候,她就会非常难受。 我的眼圈也红了,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隐约作痛。不知不觉中,一滴眼泪从我的眼眶滑落下来,顺着脸颊,啪嗒滴在桌子上。她更加难以自制,猛然低头捂着自己的嘴,泪如泉涌。 她是谁?为什么我看到她的时候,总有一种想痛哭一场的冲动?这种冲动完全是没有理由的,我不能理解。 第229节 我们默默的坐着,默默的对视,又默默的流泪。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勉强控制住哭泣,松开手,对着我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所有的语言仿佛都凝固在胸腔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饿不饿……”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但是我能听出来,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 你饿不饿,这是多么普通的一句话,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让我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我想起自己过去的生活,骤然觉得心里一疼,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哗哗的落了下来。 “不要哭……不要哭……”可能我和她之间的情绪一直都在相互感染着,我的眼泪落下来,她脸上刚刚挤出来的那丝笑容,立即消失不见了,她一边流泪,一边用自己的手帕给我擦眼角的眼泪:“不怕,不怕,不要哭,不要哭……” 又是几分钟过去之后,我的心境才渐渐平静了些,她看到我抬起头,才慢慢收回手帕。她一直在看着我,就好像一眨眼睛,我就会从她的眼前消失一样。我感觉脑子很空,不能不承认,我是一个极度缺乏母爱的人,当我看到一个年长的女人像哄孩子一样替我擦掉眼泪,轻声抚慰我的时候,我心里的酸楚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她是谁?尽管没有任何人对我透露她的姓名,她的身份,但是我却不由自主的把她和母亲联系到了一起。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我还能从谁身上感受到那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关爱,还有母性? 但是我来之前想好的话,却一句都问不出了。也许,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我只有默默的去体会,去感受那份陌生而又熟悉的温暖。 她看了我很久,然后慢慢的,像是试探般的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在轻轻的颤抖,她可能想抚摸我的脸,却又怕我抗拒,就好像是在梦里去触碰一个自己日夜牵挂的人。当她的指尖触到我脸庞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哭了,可能是那种真实的感觉让她知道,这不是在做梦。她的手很凉,然而我却觉得一股暖流从脸庞慢慢滑入了心中。 “你的爸爸……”她慢慢的抽泣着,一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一边小声说道:“你的爸爸在前些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如果他做错了什么,你要原谅他,可能……可能他没有精力去关心你,但他心底,是爱你的。” “我不怪他,我知道,我不怪他。”我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了,我没有避让她的手,因为这是一种让我幸福的要昏过去的感觉,就像一个离开了母亲很久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她的怀抱一样:“那么,我的妈妈呢?” “你的妈妈……”她轻轻摇了摇头:“你的妈妈不好,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她帮不了你爸爸,也帮不了你……” 我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她就那样一直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我的脸庞。她泪眼婆娑,嘴角却挂着一丝幸福的笑容。 这是个梦,很幸福的梦,她不愿意醒过来。 过了几分钟,她收回了手,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我要走了。” “不要!”我像是从梦里惊醒了一样,脱口阻拦她:“我还有话想问。” “天气很冷,要穿厚一点,不要生病……我要走了……”她的眼神和语气都有点乱,用手帕擦了擦眼睛,道:“好好照顾自己,我要走了……” 她低下了头,不再看我,或许在这样看下去,她会无法迈动脚步。她站起身,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坐在原位,没有阻拦她,只是觉得眼睛又开始发涩,那种温暖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我又像是被遗弃了,全身上下忍不住发冷。她将要推门的那一刻,再次转头看了我一眼,就是一眼。 小吃店外面的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她走出门,脚步匆匆的登上车子,车子马上启动,开走了。赵英俊凑过来,问我要不要让金瓶梅派人跟上去,但是我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文哥既然敢让她来单独见我,就说明做好了一切准备。如果硬来,我怕会有预料不到的结果。 我不想她受到任何波及和伤害。 车子开走之后,我抽了支烟,在回想刚才的一幕,烟刚刚抽完,文哥的电话打过来了,我揉了下鼻子,不想让他听出我的声音有异。 “见到她了吗?”文哥道:“如果你已经见过她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的谈谈。” 第282章 消亡 “是见过了。”我不想让文哥听出我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把语气放的很淡:“你有什么话,说。” “谈的愉快吗?”文哥道:“我相信,这个人是谁,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肯定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 文哥的话让我很反感,有一种被无形中胁迫的感觉,但是我的软肋被他抓到了。我嘘了口气,没有表态。 “现在的形势,对你对我都很严峻,不瞒你说,我们遇到麻烦了。”文哥停了停,道:“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拉下这张老脸,无所谓的,但这个忙,你一定要帮。” 我还没有出现什么情绪波动,反倒是文哥不淡定了,这让我觉得,他那边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我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非要我去帮忙的?不过这一次真的是文哥有求于我,不想说实话也不行。吭哧了半天,他终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原因很简单,文哥知道我这段时间跟李富生在一起,另外,玉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中了诅咒。玉姨这个人在团伙里是首领的地位,文哥比她精明,也比她能干,但偏偏甘心充当一个军师的角色。从文哥此刻的语气中,我能听的出来,他确实很揪心,很想救玉姨。 “这个事情没商量。”我对玉姨没有任何的好感,直接就回绝道:“我凭什么帮她?” “帮帮我们,只要你帮了这个忙,以后,我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互不相犯。” “那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先告诉我,这是个先决条件,如果我没有得到答案,这件事就不用提了。”我道:“她今天死,或者明天死,对我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文哥显然不打算跟我讲过去的事。 “我考虑过了,没商量。”我不假思索,文哥今天让我见那个女人的目的现在已经一目了然,我很担心,但是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如果被文哥紧紧揪着这个软肋不放,那么以后我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考虑一下,我会再联系你的。”文哥说着挂断了电话,可能不想在这时候跟我发生言语冲突。 我重重喘了口气,跟赵英俊和邝海阁讲了通话的内容。我心里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因为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救那个让我从心里感觉到温暖的女人,我根本不相信文哥那伙人,他现在是需要我帮忙,但真要帮他们解决了困难,后面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 “镇定一点,现在来说,主动权还掌握在我们手里的。”赵英俊道:“那个王八蛋大概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住,不过他没敢动手来硬的,就说明他没有把握,不想冒险。” 我们几个人开始朝回走,刚刚走到停车的地方,我收到了文哥一条短信,让我在视频里看点东西。我有点恼怒,感觉他们除了这一套,就再也不会别的了。但我还是拉开车门钻进去,用手机上了网。 手机中的画面不是特别清晰,但是视频一接通之后,我马上看到玉姨,她端坐在镜头前,身后的背景是一件屋子。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本地,从背景上什么都看不出来,邝海阁和赵英俊一左一右坐在我旁边,我拿稳手机,不让他们出现在镜头内。 “你看着。”玉姨那张保养的很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一个心高气傲却极力表现优雅的贵妇人一样:“别人的死活,我不管,假如我要死了,那么我保证,肯定有一些人会死在我前面。” “我相信。”我不留会她那带着威胁的语气,道:“你这种老太婆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不要嘴硬!”玉姨没那么好的涵养,画面中的镜头被她伸手转动了一下,我立即看到了她旁边的陈雨。 陈雨就坐在玉姨的身边,静静的,她可能也能从镜头中看到我,但是我形容不出她此刻的表情。 这时候,邝海阁悄悄的捅了捅我,我转头一看,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轻轻指了指我的手机屏幕,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我把手机翻下来,按住摄像头还有话筒,邝海阁马上在我耳边道:“我认出她了!” “她?”我意识到,邝海阁可能说的是玉姨。 “我一直在观察她,我不会看错的。”邝海阁接着道:“她就是三台河子里的那个跟孙万华走的很近的女兵。” 二十来岁的人和四十来岁的人,从外观相貌上有多大的分别?这不好说。但是邝海阁如果没有把握,肯定不会随便乱说。 他这么一说,我立即想到了那个被旁人称呼为小君的女接线员。小君在过去那段时间中露面的机会不多,所以邝海阁说不清楚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但是她跟孙万华走的很近,就说明她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内情。 我重新拿起了手机,画面一出现,玉姨和陈雨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那个人站在他们后面,弯下腰,让自己的脸冲着镜头,是小地痞。 这里面的人际关系让我觉得错综复杂,李富生说过,小地痞很可能是一个军队里高级军官的儿子,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搞不明白,小地痞混到玉姨的队伍里面有什么目的。 第230节 “又见面了。”小地痞冲着镜头轻轻摆了摆手,他还是挂着那种招牌式的痞笑,但这一刻,我发现他笑的不是那么自然:“大家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我也算是帮过你的对不对?” “那是两码事。”我不想看见玉姨和小地痞,我只关注陈雨,她一言不发的坐着,这本来是玉姨的人,然而现在却像是玉姨胁迫我就范的一个人质。陈雨的脸色苍白,让我很揪心,但是我不能让玉姨看出哪怕一点点迟疑和焦虑。因为我下意识的想到了身边的赵英俊,邝海阁,还有前面的金瓶梅,乃至仍然躺在床上的李富生。我不能再因为心智和性格上的青涩把他们拖下水,连累他们。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只问一遍。”玉姨在旁边冷冷问道:“你合作不合作。” “如果做,只能做你的梦。”我平静的对着镜头道,尽管我的一只手在忍不住的发抖。 “不要这样。”小地痞赶紧在旁边插嘴道:“有事可以慢慢商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支手枪就从玉姨那边伸出来,对准了陈雨的头。陈雨甚至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一副像是对命运屈服了的样子,只是慢慢转头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然后又转过来,望着画面。 但是我看到,她仿佛想对我说些什么,她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让我很怜悯的光。 “你想干什么?”我道:“拿她来威胁我?” “还是不肯合作吗?” “你说呢?”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无比的犹豫,如果现在只是我一个人,那么我可能会迫于压力,违心的答应下来,但是我不是一个人,我还要考虑金瓶梅他们。 “那你就记住。”玉姨的语气更冷了,我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却能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握枪的手:“下一个要死的是谁,你心里有数。” “最好别这样……”小地痞赶紧就朝前走了一步,抬着手想阻拦玉姨,但是迟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听到从那边的屏幕前传来砰的一声枪响,那绝对不是伪造的画面,真实的让人心悸。那一刻,我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 枪里飞射出的子弹可能就在不到0.1秒的时间里穿透了陈雨的头颅,她的头被子弹的冲击力撞的一歪,随即就软塌塌的轰然倒在桌子上。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桌子和她的前胸,连摄像头上都蒙上了一片血蒙蒙的细小的红点,让画面顿时看起来那样的模糊。 我甚至连她最后一刻的表情都没有看清楚,她死了,她被打出一个血洞的脑袋撞在桌面上,然后整个身体就从椅子上滑落着摔倒。她从画面中消失了,我能看到的,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猩红。 她死了?她的身体就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然后也慢慢变的和地板一样的冰冷?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疼的喘不上气的感觉,觉得胸膛被一个巨大的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砸的我将要窒息。我的拳头一下子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指头间每一个骨节都在劈啪作响。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不至于喊叫出声,一直到嘴唇被咬的鲜血直流,我都感觉不到痛。 脑子在刹那间又变得空空荡荡,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过去在石堰川的那些日子,我想起了独自一个人看着陈雨在夜色中走远的背影,然后自己很天真的产生的那种想法。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伤害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第283章 错综复杂 我说不清自己还能否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心里所有的念头在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想起了陈雨过去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或许她比我更有远见,也或许她从那时起就打算做些什么,所以她可能想到了自己有一天会死,不是死在我手上,就是死在玉姨手上。赵英俊和邝海阁同时从两边轻轻按住我,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两条腿在不断的发抖。 终于,我体会到了真正的李富生两千年时的心情。 “下一颗子弹会打穿谁的头颅,你应该知道。”玉姨在那边又冷冰冰的说了一句,然后收回了手里的枪,画面顿时有点空旷,看不到陈雨和玉姨,只剩下一脸尴尬的小地痞站在椅子后面。 我心里突然一下子清醒了,清楚的认识到了现在是什么状况。矛盾又一次让我不断的思考挣扎,我从那个刚刚见过的女人身上感受到了母性,我甚至可以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认定她可能就是我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下来,但至少我不能让她也死去,然而我该怎么面对金瓶梅他们? “你没有多少时间!”玉姨在屏幕那端显得开始急躁,谁都不想浑身上下烂成一团糟肉之后痛苦的死去,尤其是女人。 前面的金瓶梅跟赵英俊对视了一眼,我看到金瓶梅微微点了下头,赵英俊随手就拿出手机,打了三个字让我看。 答应她。 我迟疑的看着赵英俊,如果现在答应了玉姨,就等于把这一圈人全都拖了进来,但是赵英俊没有什么犹豫,拿着手机对我晃了晃,又咧嘴笑笑,那意思好像在说,尽管答应,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我的情绪奇迹般的完全恢复了平静,因为心里有一个想法,不可抑制的占据了每一根神经,我吸了口气,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疲惫和沙哑。 “不要再伤害别人。”我对着话筒道:“可以跟你合作。” 玉姨没有说话,但是她听到我已经无形中屈服了,显得比较满意,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站起身,离开了摄像头拍摄的范围。她走的很慢,可能是不想让地板上的血沾到自己的脚底和裤管。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这辈子第一次变的阴冷,我必须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才能让自己不把心底最深处的愤怒宣泄出来。 “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会……会成这样。”小地痞等玉姨走了之后,对着摄像头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道:“有时候吧,你真的有点看不透形势,如果你刚开始就答应,事情不会变的这么糟糕的对不对?” 我没有理会他,但是心里那个念头在继续膨胀。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对玉姨只是防备和方案,然而此刻,我却打定主意,我要杀了她。 “先这样吧,我知道你心情可能不是太好,今天就不多谈了,如果需要什么,可以找我们。” 小地痞关掉了视频,我终于可以放下那个让我觉得比山都要沉重的手机。车子里的几个人都不说话,默默的坐了一会儿之后,金瓶梅吩咐司机开车。车子行驶中,我停止了双腿和手指的颤抖,如果想做一件事,比如说杀人,只靠愤怒和冲动是不够的,我应该像李富生那样,沉着,忍耐,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 “对那个玉姨,也就是小君的来历,你一点都不知道吗?”我问邝海阁。 邝海阁摇头,他生性就比较冷,不和别的人一样看见年轻的女兵就走不动,而且在孙万华暗杀邝海阁失败之后,可能是为了保护他,我爸就不再让邝海阁到三台河子去,不要说了解小君的来历,就连见到她都比较难。 我突然就想到,这个小君,有部队那边的背景?从文革前后一直到现在,部队里征女兵的数量有限,过去要当兵,讲究出身,后来当女兵就讲关系,家里没有点关系的,很难进部队。她能当兵,而且自己的团伙里还有个少将的儿子,这无疑说明,她肯定有相关的背景。 车子开回了我们的住处,金瓶梅的人已经把一条街都暗中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但金瓶梅还是马上安排换地方,而且多调了不少人手。我心里最深处还是感觉愤恨,不过现在凡事都不能冲动。 我想着,该露面的人都先后露面了,这个事件可能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 我不能一直沉浸在陈雨死亡之后的阴影里,因为李富生也相当危险。看着此刻的‘李富生’,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从一些方面去分析,我仍然怀疑,那个入侵到李富生躯体里的人,是我爸。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根据,就是我爸所中的诅咒。按照时间来分析,他这样压制诅咒很多年的人,一旦最终爆发,速度就非常的快,他离开了半年多,身体应该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了,但是他还不想停止下来,觉得该做的事没有做完,所以,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躯体来帮助自己。李富生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他本身的记忆就是一本珍贵的资料。 我找到多吉,问了问他,多吉做好了准备,但是他告诉我,情况不太妙,还是之前他说的,‘李富生’想要在躯壳里呆着,就必须全力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能让真正的李富生完全消亡,又要压的他无法作乱。 而且用外力强行帮助他,会有相当大的危险,多吉让我考虑,而我只能去征求李富生的意见。李富生只是稍稍想了想,就答应下来,他想拼一拼。 我在忙着李富生的事,金瓶梅也做好了一些准备,他那个消息很灵通的朋友已经示警了,越来越多的与事件相关的地方,都会被官方逐渐接管,时间很紧迫。他要带着人先到矿场那边去看看,然后我这边弄好了之后跟他汇合。 “要记住。”金瓶梅做好准备以后就出发了,临走之前他再次嘱咐我,现在我们只能做跟自救有关的事。本来他想带走赵英俊,但是怕我和邝海阁在这边压不住阵,所以留下赵英俊,带走了邝海阁,然后中途会联系大胖子和尚。 等到金瓶梅走了之后,多吉就开始着手帮李富生渡过这个难关。我完全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在窗外干等着。窗户开了一条小缝,让我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李富生躺在床上,像是一个四肢被绳子吊起来的皮影人,时不时都会触电一般的颤抖一会儿。 “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看过程,只等着结果就好了。”赵英俊拍拍我,道:“去躺一会儿,有了结果我会喊你。” 我的心理素质不好,观看过程对我来说确实是个负担,但是我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躺到床上呼呼大睡,索性就在后面的院子里不停的走动,抽烟,来缓解紧张的情绪。隔一会儿就跑到前面看一看,如此反复了几次。当我又一次坐在后院的几块石头上点燃了一支烟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第231节 是个很陌生的号码,而且不是本地的,我想了想,还是接了这个电话。电话接通,那边就传来了一个雄浑的男人的声音,这道声音让我觉得有点熟悉,皱着眉头在回想,对方看我不说话,又说了一句,随着第二句话,我猛然想起来,这好像是那个黑屠夫鲁杰的声音。 他没有死在石堰川? “你是鲁杰?”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同时又感觉比较奇怪,鲁杰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他在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是我。”鲁杰爽快的答应了一声,之后寒暄了几句,仿佛把石堰川那件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他告诉我,石堰川那一次其实没有死多少人,尤其是几个跟他同辈的重要人物,一个个比狐狸都贼,看见不对劲了,什么都不顾,拼命的逃。到了事后,他们相互联络了一下,虽然几乎人人都带伤,不过养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只有老余一个人挂到了石堰川。 我几乎已经把老余这个人给忘记了,鲁杰一说,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楚,老余是不是被我给弄死的。我记得当时愤恨之下,我出手那几拳非常的重。 “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鲁杰这样的直人不会绕圈子,但是他要说的是好像不怎么好开口,支吾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你那边说话方便吗?要是有外人的话,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鲁杰放低了声音,道:“这件事很重要,被别的人听到的话不太好。” “方便。”我听着鲁杰神神秘秘的样子,倒真的有点想知道他打算说什么事情。 “是这样。”鲁杰在那边咳嗽了一下,接着就小心翼翼地问道:“黑洞密码,是在你手里吗?” 第284章 联盟 “你在胡扯什么?”我不由的就皱皱眉头,鲁杰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说起这个?这显然是个谣言,而且是个很要命的谣言,我有点担心,如果鲁杰把这个谣言传播出去的话,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胡扯,但有人确实是这样说的。”鲁杰道:“大侄子,我想问问,你知道黑洞密码吗?” “我不知道!”我断然就答道:“倒退半年,我根本就不了解世界上还有黑洞密码这回事,你是听谁散播的谣言?” “大侄子,我信你,你说不知道,那肯定就是不知道了。”鲁杰在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可能是在想事情,接着,他又小心翼翼的道:“不要怪我多嘴,大侄子,我觉得,好像有人在坑你。” “谁?” 鲁杰接着解释了一番,他开始的时候确实不知道黑洞密码在我这里的这个谣言,但是他收到了一封信,没有寄信地址,没有署名,打开之后里面只有寥寥一句话。 “黑洞密码在郑童手里。”鲁杰道:“信上就这么一句话。” 鲁杰那帮人跟着我爸干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他们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东西是什么,所以这封信马上引起了鲁杰的注意。但是他又吃不准,是什么人寄来的这封信?寄信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听到这儿就火了,这分明是有人朝我身上泼脏水,黑洞密码的下落一出现,很多人都会关注,尤其是原来跟着我爸的那帮人,他们中了诅咒解不掉,收到消息肯定就会找我,或者拿我当筹码。 鲁杰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真假,但是又没办法把事情到处找人说。然而过了几天之后,过去一起跟他共事的一个人找到他,因为他们之间私交很好,所以说话就没那么多忌讳。那人跟他提了这件事,说自己收到了一封信。 对方收到的信同样只有一句话,这让鲁杰很吃惊,但是心里就想着,这件事要么就是真的,黑洞密码在我手里,要么就是有人在坑我。他们两个商量了一下,接着联系了其他人,当年跟着我爸做事的比较重要的人还剩下七八个,除了死在石堰川的老余之外,剩下的人跟鲁杰周旋了一下,都承认自己收到了信。 “那么,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件事,有什么目的?”我问道。 “我是个直人,不会耍那么多心眼,我就是想问问,密码如果真在你手里,那你要当心,如果不在你手里,你更要当心,有人阴你。” 其实,我对鲁杰还是有一些怀疑的,石堰川那一次,我们差点就要了他们的命,鲁杰就算再直,他能把这一页给翻过去?而且还有其他人,他们的心胸会那么开阔吗? “我想问问你,你的心为什么这么好?” “大侄子,你是在说石堰川那件事?”鲁杰笑了一下,道:“我们几个人碰头以后说了这些,我相信那是个意外,如果你真想搞掉我们,就不会在场,那边炸药爆炸的时候我看见了,你也很狼狈的。一号已经不在了,你做掉我们有什么意义?总之,我们是信得过你的。我们这些人,你就不用担心了,跟了一号那么久,即便有点误会,也不会放在心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想想,谁在坑你。” 鲁杰的话说的很客气,至于里面有多少言不由衷的成分,那就不清楚了。但是有一点很明确,他们这帮人仍然不想死,他们还是想借我的手解除诅咒。 至于谁在阴我?只稍稍想了想,我就把目标锁定到赖叔身上。文哥想要救玉姨,不可能再这时候害我,邝海阁信得过,那么知道我一些底细,而且能和聚会上那帮人联系的,就只剩下赖叔了。我爸已经消失了许久,只有把我彻底弄死了,赖叔才能安心?毕竟名义上,他现在掌握的那些资源,都不属于他。 我的脑子在飞快的转动,赖叔想让我死,怎么办?答案很明显。 “按照辈分,我该喊你声叔叔的。”我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对鲁杰道:“鲁叔,你听好,你们想活下去,不是不可能,只有我能救你们。父一辈子一辈,我爸和你们的交情,我不提,那都是过去的事,所以我也不会指派你们做什么。但是处于长远考虑,我还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救命的交易。”我道:“我们该见面坐下来谈一谈了,替我转告他们,时间不多,如果想活命,必须抓紧。” 挂掉鲁杰的电话之后,我就在考虑,如果那些人肯来,就说明有联手的可能。陈雨的死,让我悲痛,而且联想到了很多,人都是自私的,如果可以不死,我也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赖叔这种人手里。 接了这个电话之后,我又来回走动了一下,心里的计划越来越成熟了,不能说十拿九稳,但至少不能任人宰割。接着,我跑回前面,这时候李富生的救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等我回去时,就看到赵英俊和多吉蹲在门外。我快步走了过去,问多吉结果怎么样。 多吉说了一通,赵英俊就对我笑笑,翻译道:“多吉老鬼说了,问题应该不大。” 这可能完全要归功于侵入李富生体内“那个人”意识的坚韧,我心里顿时一宽,马上就走进房间。李富生还躺在床上,看起来非常虚弱,不过他的眼睛比之前更有神采。看见我走进来,李富生就露出一个笑容。 “要谢谢你的朋友。”李富生跟我说,他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好,休养上一段时间,身体说不定可以恢复。 可能我的情绪变化是瞒不过李富生的,陈雨的死去,赖叔的栽赃,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但是我坐下来说了几句话,他就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他没有直接问,我也没有明说,我只是告诉他,这几天让他好好的休息,我要去办点事。 “要去干什么?” “是该跟一个人好好算算账的时候了。”我心里盘算着计划,感觉自己的目光又一次阴冷了下来。可能每个人的骨子里面,都有一种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暴力因子,只不过有人压制的好,有人控制不当,再老实的人被逼急了,也会跳起来拿刀杀人。 接下来,我跟文哥打了电话,在追踪这方面,我不得不佩服他,我觉得自己这一次藏的是非常严实的了,但还是被他找到。文哥已经知道我被迫答应了合作,所以这次一打电话,他的语气就重新恢复到以前很亲热的样子。 “你也不用客气了。”我道:“下面的人已经为解除诅咒去做准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做点事。” “你说你说。”文哥忙不迭就道:“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帮我查一下赖卫国,我给你提供一些粗略的情况,剩下的,你派人去查,查的越细致越好,动作要快。” “赖卫国?”文哥迟疑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查就去查,不想查我就去找别人。”说着,我挂掉了电话,我估计文哥不敢怠慢的。 三天之后,鲁杰那帮人一起赶了过来,估计是提前汇合过的。我挑了个让他们感觉比较安全的地方见面。这些老家伙们不知道对我是什么样的看法,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可能事先商量过,对石堰川那些事闭口不提,免得彼此之间尴尬而且还有可能发生冲突。 “长话短说吧。”我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叔叔辈的人,他们是跟着我爸做事,但都前后弄了不少钱,还有自己的人,这几年单飞之后,有两三个混的还是不错的:“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你们心里都有数的,大家各有各的目的,之前的事就揭过不提了。这次让各位叔叔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们两件事,第一,我是唯一知道如何解除鬼影诅咒的人,第二,有人想弄死我。” 第232节 这话虽然说的很简练,但其实已经隐带了相当多的信息,这些人应该可以分析的出来。说完了这几句,我就慢慢的喝茶,他们开始用目光左右的交流,然后就小声的嘀咕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都是明白人,我的开场白说完之后,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赖叔。 “大侄子,你有什么章程,就说出来。”鲁杰道:“我们能出点力气,绝对不会推三阻四。” “就是这么说的,赖卫国算老几?一号不在,他想翻天?”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说话,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但他们望着我的眼神里,有一种渴求,这应该算是一个契约,他们都表态了,就在等着我表态。 “我担保,诅咒要不了你们的命。”我道:“有人已经提前去为解除诅咒作安排,跟着我,你们都能活下来。” 可能是石堰川的事情让这些人心有余悸,但是他们肯定就那件事私下商议过不止一次,总体来说对我还是有利的,因为当时我在场,而且确实是一点意外而引爆了炸药。 “大侄子,你说吧。”鲁杰跟那些人嘀咕了一下,接着就道:“怎么对付赖卫国?” “很简单。”我瞟了他们一眼,慢慢站起来,道:“搞死他。” 第285章 夜袭 我的话一出口,他们就有点吃惊,估计是我的话和我的性格不太符合。不过有一点,这些人是非常明确的,他们不可能对我爸忠心一辈子,但不管愿意不愿意,只有跟我合作,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金瓶梅的人如果只是为了解除诅咒救自己的命,那么他的朋友估计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着混过去。但如果要搞别的事情,结果就不一样了,所以从最开始我就没打算用金瓶梅的人。 “赖卫国的具体情况,有人去查了,很快会有结果,你们做一下准备。”说完这些,我就准备离开,不能跟他们接触的太多,跟人接触越多,越容易让他们了解我,我只跟鲁杰保持单线联系就好,剩下的由他去统筹,在转身走出房门之前,我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别偷懒,偷懒的人最后是分不到果子的。” 离开了房间,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我在想,是我变了吗?这种事情让我觉得自己正慢慢的蜕变成一个黑社会。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事实已经证明了,我和赖叔之间,只能有一个好过。 文哥那边的动作非常迅速,接到我的电话之后估计马上就派人去查了,我不知道他派出去的是什么人,但效率之高,出乎我的意料。三四天之后,文哥短信给我一份很详细的资料,里面有赖叔现在掌握的一些实业,还有转钱的地方,以及他手下一些骨干的信息。不过文哥没有搞到赖叔的具体住处和行踪,赖叔那人非常小心,因为他本身就是背叛我爸得到现在这些东西,所以他害怕背叛,对任何人都不怎么放心。 短信之后,文哥又告诉我,他也派了点人过去,是小地痞带去的,让我到了那边跟他联络。事实上,赖叔是我一个强大的敌人,但在我内心深处的黑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是玉姨。我只想搞垮赖叔,至于他死不死,全看他的运气,然而对于玉姨,我却没有任何心软和怜悯,不管到了任何时候,我都能保证自己有一枪打烂她脑袋的勇气和信念。 这些不必说透,我觉得自己好像真是有些变化,如果放在过去,我欠人的情,总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但这是一场赌博,大家各有目的,说不上谁欠谁的情,相互利用而已。文哥肯帮我,只能说明他不想让我在帮玉姨解除诅咒之前出什么事情。 鲁杰联络了那些人,分几批赶到了我以前所居住的城市,一切都是在暗中展开的。到了之后,我联系了小地痞,在市区边上碰面。 “哥们,那件事我还是很抱歉。”小地痞坐在车子里,拍拍我道:“我只想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人死如灯灭,不是吗?”我马上转移了话题,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反正我对你这个决定很赞同,说明你至少分清了眼前的情况,我们不是你的敌人,真正威胁到你的,是赖卫国,你可能还不知道,赖卫国卖给老毛子不少信息,绝对祸国殃民的主儿,枪毙半个小时都算便宜他了。”小地痞道:“其它几个地方没什么,我们摸的很清楚,相信不需要多少人就能搞的定,最重要的,是一个叫菁华山庄的地方。” 小地痞他们搞的信息是第一手的,很精确。那个菁华山庄是市郊小方山那边的一个地方,具体的老板是谁,还不清楚,但背后的老板肯定是赖叔。那地方修了几年,一直没修好,对外的借口是资金不足。因为地方很偏僻,所以用来做一些暗地里的事情会很方便。不过那里的守卫很森严,文哥的人实在混不进去,只能摸了摸大致的情况,避免打草惊蛇。小地痞怀疑那里藏着一些东西,而且赖叔也很可能会常驻那边。 “要搞的重点,就是这个地方。”小地痞道:“我敢保证,如果把这个地方端了,能不能找到赖卫国先不说,至少对他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不要坑我,假如情报不准,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小地痞笑了笑,然后很认真的对我说:“我不会坑你。” 我们一到这里,暂时隐伏起来,关系网逐渐扑开了,力求把所有的计划都制定的没有纰漏。行动是在夜里一起进行的,小地痞带的人不多,都集中放在菁华山庄那边。 菁华山庄外面确实非常偏僻,顺山庄外面的路就可以直接上山。我们把车子停的很远,然后步行过去。入夜之后,只有山庄中亮着灯,这种天气,趴在野外守候是非常难熬的事,但是我心里却隐隐有一种兴奋。 一直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小地痞悄悄对我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依次跟其它地方的人联系了一下,他们全部做好了准备。动手的时候有一点时间差,山庄这边先动,然后才是别的地方。 我们慢慢爬向了山庄西边的高墙附近,小地痞突然就转头问我:“这一次,我们算不算是在并肩作战?”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小地痞笑笑,没再说话,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点东西,我看到一只很小的貂,在他手掌心团团乱转。看到这个小东西,我立即想到了花仔,接着,又想到了陈雨。我还不是百毒不侵的人,想起陈雨苍白的脸,临死前凄楚的眼神,被打穿的头颅,铺满镜头的鲜血,我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顿时握紧了拳头。 “去。”小地痞嘀咕了一下,把手里的小貂放在地上,小东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里。等小貂跑的没有影子之后,小地痞摸出一只很小的酒壶,咕咚灌了两口,咂咂嘴巴,对我道:“山庄里的人太多,黑仔肯定搞不完,只能尽力,等到差不多了,我们硬闯进去。” 山庄的围墙很高,上面肯定有防盗的电网,还有玻璃碴子之类的东西,大门那边昼夜亮着灯,估计有监控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监视。但小地痞比我有经验的多,已经做好了打算。我们等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从偌大的山庄里面,突然传出一声隐隐的凄厉的嘶吼,小地痞判断,可能是黑仔出了麻烦,没把人彻底搞定。 “上吧。”小地痞对身边的人一挥手,有一个人猫腰跑到了围墙那边,他可能带着塑性炸药,安好炸药之后果断退回,随着轰的一声响,高大的围墙被炸出了一个窟窿。随即,小地痞带着的那些人就飞快的顺着围墙朝里钻。我身边的多吉很热衷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我一没留神,他也溜了过去。 我刚要动,小地痞就按住我,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们等等再过去。” 山庄里的宁静顿时被打破了,里面估计有不少人,跟我们的人交上了手。我们也是有备而来的,除了小地痞的人,还有鲁杰他们的手下。过了有十几分钟,小地痞的对讲机响了一下,他马上就站起来,道:“我们走。” 我起身的同时,按下了已经编写好的短信,让它发出去。鲁杰收到短信后,会通知其他做好安排的人,四处开花。 整个山庄在冲突刚刚发生的时候已经灯火通明,我和小地痞一钻进去,就远远看到多吉的身影,上蹿下跳,活跃异常。其他人隐隐控制住了局面,压着山庄里面的人一点点的后退,等我和小地痞走近的时候,战团已经从外面进入了建筑内部。 小地痞随手抓住一个负伤之后在地上翻滚挣扎的山庄里面的人,问他内部情况,那人不肯说。小地痞很干脆,直接抓着他的一根手指,硬生生就掰断了。那人嚎起来,非常痛苦,冷汗顺着额头朝下流,嘴巴马上被撬开了。 “早说嘛,你也不至于骨折的对不对?”小地痞随手把他打昏过去,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给其他人指明方向。 地面上的建筑里面,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因为要给偶尔经过这里的人造成还未完工的假想。但是这里面有地下室,而且面积应该很大。我和小地痞亲自带了几个人,翻窗子跳出来,顺着一座一座窗户还没安好的小楼,一直走到了最末尾的那排建筑前。与此同时,从建筑内部一路冲过来的人也到了一些,他们合力搞掉了守在楼里的几个人,找到了一个地下室的入口。 根据小地痞逼问来的情况,这是山庄内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但普通的伙计们平时不能到这边来,具体的事情他们也说不清楚。小地痞手下的人冲到地下室,随即就响起一阵带着回音的枪声,枪声只响了一会儿,说明局面被控制住了。 这个地下室就像一个小型的地下工厂,沿着墙壁,一连串摆了很多箱子,我们看到了地下室正中,有一张非常大的桌子,赖叔手下的人被堵在这里,全都呆了。而且在这些人里面,两个戴着眼镜的老毛子尤其让人注意。他们不像我之前见到的老毛子那么粗壮,看见一群人闯进去,就傻愣愣的站到桌子旁一动不动。 “亲爱的布尔什维克同志,你们来自莫斯科?还是列宁格勒?”小地痞走过去,横握着刀子,在一个老毛子脸上轻轻拍了拍,道:“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 第286章 迷茫 小地痞是幽默的,但他手上的刀子却货真价实,尤其是拍打到脸上的时候,那个老毛子能感觉到刀锋距离自己的颈动脉只有那么十厘米,他看上去不是亡命之徒,那双度数很深的眼镜已经说明了一切。 被吓呆的老毛子使劲摊着手,外国人的肢体语言永远都是那么丰富,他可能再说,自己听不懂中国话。 但是我看着老毛子身边那张非常大的桌子,隐约就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了。桌子上摆着几块化石,化石原本可能是一整块,不过为了研究已经分割开来。我跑到墙角的那一大排箱子边,打开了一个,这些箱子里应该都是化石,从西海河运回来的化石。看样子,两个老毛子是在这里负责研究化石的,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本子,在随时做记录,上面都是俄文,我们看不懂,不过估计是研究化石所得到的一系列数据。 “好吧。”小地痞收回刀子,道:“我该问一个能听懂中国话的人。” 整个地下室里大概有七八个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了,小地痞走到一个人身边,把他拉到墙角的一堆箱子后面,然后蹲下来,道:“当着那么多人,我不好问,你也不好回答,现在没别人了,你老实告诉我,赖卫国在哪里?” “我……不知道。” 第233节 小地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手里的刀子却一下子插到那人的大腿上,插的很深,对方被突如其来的一刀扎的疼痛且心慌,当时就捂着伤口开始打哆嗦。小地痞不是个善茬,嘴上不疼不痒,但一动手就非常狠。 “赖卫国在哪里?” “真不知道,真的……”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另条腿上跟着又挨了一刀,这人的脸一下子就憋红了,杀猪样的大叫起来。但是小地痞连眼睛都没眨,还是那样微笑着看对方大腿上的血哗哗的朝外流。接着,他又问了一遍,当第三刀扎下去之后,小地痞判断,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赖卫国的去向。 “估计他说不出来什么。”小地痞站起身对我小声说了句,然后抬眼在四周不断的观察,对讲机时不时的就响一下,那是山庄里其它地方的人在反馈情况。局面基本被控制住了,双方都有人受伤,不过我们这边有备而来,比对方优势更大一些。 这个地下室隐藏的最深,被隔成了两部分,外面这部分主要用来供老毛子研究化石,里面那部分摆放着一些装化石的箱子,还有监控。我跟小地痞走到地下室的里面,左右看看,虽然有很多杂物,但是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接着,我们两个人同时看到在地下室的最尽头,有一道防盗门,防盗门是紧闭的,透过排气窗,能看到里面黑灯瞎火,可能没有人。小地痞明显对这个防盗门后的房间产生了兴趣,但是防盗门紧闭,没有钥匙的话,就算硬去撬,也要撬好久才能打开。他转身走到外面,把腿上挨了刀子的人拖过来,问他道:“这房子怎么回事?” 就刚才短短那几分钟时间,这个人已经让小地痞给整怕了,他哆哆嗦嗦的看着防盗门,咕咚咽了口唾沫。这个地下室估计是整个菁华山庄里面最隐蔽也最深处的地方,能在这里做事的人,不会是普通的伙计,即便这人不知道赖叔具体在什么地方,但多少也应该了解地下室本身的情况。 “看起来,你还是没长记性。”小地痞叹了口气,作势要去拔刀子。 “是!是老板的办公室!”那人猛然就大吼起来,很怕再挨上两道。 “钥匙呢?”小地痞收回手,道:“我想进去看看。” “真的没有钥匙,这个办公室除了老板,没有人能进去,谁都没有进去过,不信你可以去问。” 小地痞看了看我,我其实不怀疑这人在说谎,赖叔不会随便相信别人,这里是他比较重要的一个窝点,他的办公室,估计一般人确实进不来。 我们没有工具,而且时间有点紧,想把这样一道质量非常过硬的防盗门给撬开,难度太大了。我想了想,赶紧就给赵英俊联系,让他马上过来。大概几分钟后,赵英俊到了,我指了指那道门:“应该可以搞的开吧?” “没问题。”赵英俊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一根很细的钢丝,咧嘴一笑:“一根方便面,开尽天下锁,给我三分钟时间。” 赵英俊天生就有做贼的潜质,西海河地下那道很宽很厚的铁门都能搞的开,这道防盗门自然也不成问题。里外两道门都被打开了之后,一个大概三四十平方米的房间就出现在面前。据那些被抓到的人说,赖叔只要来菁华山庄,一般都会呆在办公室里,没人知道他在办公室里干什么,两个老毛子也常驻在山庄内,每过上三五天,赖叔就会把他们的研究数据资料收起来。 屋子里有办公桌,有两个很大的书架,还有柜子,整个办公室除了那个换气窗,没有任何缺口,小地痞笑了笑,道:“看起来,赖卫国也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接着,我们在办公室的一角,发现了一个保险柜。几个人马上行动起来,赵英俊去搞保险柜,剩下的就在屋子里来回翻找。赖叔的办公习惯很好,什么东西该放在什么地方,一点都不乱,除了那只还没有被赵英俊弄开的保险柜之外,别的地方被暂时翻了翻,没有重要的发现。 “你们先出去吧,眼睛都放亮点,不要出什么麻烦。”小地痞让剩下的人暂时都出去了,只留我们两个在后面看着赵英俊忙活。 这个保险柜很大,忙的赵英俊一头汗水,最后还是弄开了,里面的东西同样摆放的很整齐,我们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看,里面有整理好的俄文的化石研究资料,还有一些现金,重要的账目。现在虽然跟小地痞因为形势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但我和赵英俊都知道,这种战线只是暂时的,我们和他们,迟早也有翻脸的时候。所以赵英俊的动作很快,跟小地痞争抢那些比较要紧的资料。 在翻找中,我的目标被保险柜上层最里面的一捆塑料袋里的东西吸引了,趁着他们俩在拼命翻看东西的时候,我伸手把这捆东西拿了出来。这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纸张,有照片,有薄薄的本子,打开一看,我就知道这都是上了年头的物品,纸张的边角微微有点发黄。 塑料袋里的东西很杂乱,而且记录在上面的信息同样也很杂乱,五花八门。几张照片都是平常的生活照,我辨认了一下,可能是邝海阁那帮人年轻时候的合影,至于纸张和本子上的文字记录,我看的不太懂,赖叔过去管一部分帐,所以里面有从一九九零年到九五年之间的支出记录,还有几个当时西海河工程区进出的老通行证。 我想着,这些杂乱的东西可能是赖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私自收集起来的,没有什么大用,但这好像是他的一种习惯,不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也就比正常人更关注他人的隐私。这些鸡毛蒜皮一样的小东西,也被他妥善的私藏了这么多年。 翻着翻着,我突然就注意到了一张纸片,那张纸片夹在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大概有半本书大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注意到这个,估计是因为它在这么多东西中显得比较独特的原因,而且我看了几眼之后,就有了新的发现。 随着这些发现,我觉得脚底板有一股凉气开始在身体四周蔓延。 这是一张很老的处方签,不知道是哪个医院的。处方签上的患者姓名栏里,填写的是我的名字,当时的年龄是一周岁。从处方上所开的药来看,应该是发烧。其实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张非常正常的处方签,但是我所发现的问题,出在日期上。 这张处方签结尾的日期,是一九八五年十一月十七号。 这意味着什么? 我感觉脑子里有一些乱,正常情况下,开处方的医生没有必要误填日期,最多就是因为偶尔的失误,记错当时是几号,误差那么一天。至于病人家属,则更不可能虚报病人的年龄,从而导致医疗手段失误,尤其是只有一岁的婴儿。 也就是说,这张处方签应该是真实的。我的眼前一阵眩晕,八五年十一月,我在出生前两年,已经因为发烧而到医院去就诊,并且由医生开出了处方?对于一个一周岁的婴儿来说,他对周围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印象,所以我的记忆里搜索不到这些过去。 我不由自主的望向小地痞,定定的望着他。因为随着这张让我感觉迷茫的处方签,我想到了之前我们俩喝酒的时候,他好像开玩笑般说出的那句话。 我清楚的记得,我和他都是八七年出生,小地痞出生的月份比我早,但是他当时却笑着说,我比他大。我对他的话感觉莫名其妙,然而此刻,这张处方签却足以说明问题。 第287章 年龄的问题 拿着这张边角微微发黄的处方签,我呆住了,直直的站在小地痞和赵英俊身后。他们本来都各自忙着翻东西,然后把其中比较重要的内容拍摄记录下来,但是我站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感觉到了,同时回头看我。 “你手里拿的什么?”小地痞站起身朝我走过来,我仍然在发呆,没有刻意的躲避,小地痞和赵英俊一左一右在我身边看到了处方签上的内容。他们都是聪明人,但赵英俊不知道太多的细节,所以暂时看不出什么。然而小地痞就不同了,从上到下扫了几眼,马上就明白我是因为什么在发愣。 “这次,你相信我说过去说的话了吗?”小地痞微微叹了口气,道:“别人都说我没正经,包括我已经去世的老爸,没少修理我,但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不过,我并不是一直都没正经的,也并不是对谁都会撒谎。” “告诉我。”我看着他,微微扬了扬手里的纸,道:“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允许我卖个关子吧。”小地痞苦笑道:“我不想跟小雨一样……抱歉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些,不过真的,别以为我知道的很多,其实,我所知也很有限。” “你确定?”我又问了一句,语气里已经带着威胁。 “有些事,就和电影一样,不到最后,谜底不能完全解开,如果中途解开了谜底,那么电影的后半部分看起来就会索然无味。我们的处境比索然无味更加糟糕,不瞒你说,事情正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假如现在暴露了一些隐情,那么事态可能会脱出我们的掌控。”小地痞很诚恳的道:“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主事的人,我无法擅作主张的。” 小地痞的意思很明显,在我没有帮玉姨解除诅咒之前,他们一直会用那个女人,还有一些事情来吊着我。小地痞远比陈雨更难对付,如果他抵死不肯说,那么我威胁他也没有用。我看了他一会儿,拿着这些塑料袋里的东西转身走出办公室。出门之后,我走的非常慢,脑子里在回味这件事情。 如果按处方签上所标示的信息推断,八五年十一月,我一周岁,那么估计我出生的月份是没错的,但出生年份却是在八四年。就是说,我的生日,是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二十二号。比我以前所知道的自己的生日,提前了三年。 其实,我的出生年月,已经被混淆了这么多年,严格的说起来,对我的意义不是太大,也不会让我的生活受到什么影响。但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是谁在混淆我的年龄?是我爸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八四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但是西海河工程就是在那一年的年底被正式叫停的。我爸也是在当时离开了西海河,随即退伍,回到地方。如果这么推断的话,时间上可能会出现无法弥补的错乱,他刚刚复员,然后我就出生了?在邝海阁的印象里,我爸应该是在退伍之后两年才和我妈结婚,继而有了我。 我脑子里顿时萌生出一个念头:我爸在撒谎,不仅仅是对我撒谎,而且对邝海阁这样常年跟着他做事的人也撒了谎。我想了很久,仍然说不清楚他为何要这样做。我爸那样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做一件无聊而且没有意义的事情。 答案在哪里? 我慢慢走到了地下室,局面完全被控制住了,赖叔的人全部贴墙蹲了一排。地下室也被搜了一遍,几乎所有的箱子都被打开了,各种各样的化石从箱子里露出来。几个人正逼着平时给老毛子做翻译的人说情况,见我走过来,一个鲁杰的手下告诉我,这两个老毛子可能没有很特殊的背景,但在自己的学术领域内很有建树,是被人高薪聘请过来的,已经在这里干了有三个多月。 我看看那两个戴着眼镜仍然茫然无措的老毛子,赖叔肯定跟老毛子那边有什么联系或者合作关系。赖叔肯替他们出力,相信老毛子给予了他很多好处。 但是我没心多管这些,此时此刻,我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关于我年龄的问题,一件本来很正常的事情突然变的不正常,那就说明事情背后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这隐秘肯定跟我有关,我必须得全力挖掘出来。 “能找的资料全部都带走,至于这些东西……”我指了指墙根那些装着化石的箱子,问那伙计:“还有炸药吗?” 第234节 “还有一点,但是不太多。” “把那些东西全都堆起来,炸掉,然后浇上汽油烧。” 交代完这些,我就慢慢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知道这件事的人,可能只有赖叔了。从过去的一些事情可以看得出来,邝海阁跟赖叔,都受我爸的信任,但是可能赖叔一直是在管理资金还有运营方面的事,相对来说比邝海阁有更多的机会跟我爸接触,所以我爸对赖叔的信任,估计要比邝海阁还多。 我想好了说辞,然后拿电话给赖叔打了过去,他掌握的那么多地方一夜之间同时出事,赖叔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电话响了好多声,赖叔接了。 “是小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赖叔的语气很平静,他估计还不知道是谁在搞他。 “没别的事,我现在就在你的老窝里,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起坐坐,喝茶聊聊天?” 电话那端顿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赖叔才慢慢开口道:“你总算有你爸爸身上一点神韵了,缜密,果断,不管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只要他挡住了自己,那就是敌人。” “难道不是敌人吗?到了现在,再掩饰什么,那就不能说明你很聪明了。”我道:“一直把别人当傻子的人,其实才是最傻的。” “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别的事,现在我没有兴趣管,也没有兴趣提,只不过你做的太过分,我不得不自卫。”我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会的。”我回头看看地下室里那两个呆若木鸡的老毛子,道:“如果你还想要那两个替你做事的老毛子,以及他们已经搞出来的化石资料,你肯定乐意跟我合作。”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这让我的把握更大了一些,不管赖叔嘴上承认不承认,但是我都能察觉的出,那些化石资料对他来说很重要。接着我就又和赖叔说了几句,催促他跟我暂时配合一下。 “你问吧。”赖叔也是明白人,快速的衡量利弊,给我了答复。 “在你的保险柜里,有一个塑料袋,里面的东西都是你装进去的,你应该有印象。”我道:“我看到了一张处方签,二十多年前的处方签,我感觉这张处方签有点问题,所以想找你问问。” “你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了。”赖叔在那边笑了笑:“那张处方签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 那件事之所以赖叔记得很清楚,是因为当时带着我去医院的人就是他。那个时候,我爸还没有带我在现在这个城市定居,刚刚从西海河专业回到地方,他要做的事情相当多,所以平时很忙,我生病的时候他不在,让赖叔一个人带着我到医院去了。 赖叔并没有在西海河服役,他的确是学地质出身的,应该跟我爸之前就有过联系,所以我爸从西海河回来之后,赖叔马上就跟着他一起做事。由此可见,从那时候开始,我爸对他就已经非常信任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对你感觉有点奇怪。”赖叔道:“西海河那边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对于你,你爸爸始终有一种隐瞒他人的意思。” 在赖叔带我看病的那一次,也就是处方签上所显示我一周岁的时候,包括邝海阁在内的那帮人,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可能就是因为赖叔不是西海河过来的人,所以我爸才没有对他隐瞒的那么严。 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邝海阁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有几岁了。邝海阁以前对我讲述这些,我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觉得,我爸把家事公事分的清,但是现在看起来,他是有深意的。如果在我很小的时候,比如一岁两岁,邝海阁他们见到我,会很容易的分辨出我的年龄,然而到了五六岁,可能我吃的胖,长的高,两三岁的年龄误差,会被忽视过去。 所以,自始至终,对我年龄产生怀疑的,只有赖叔一个人。不过他很聪明,心里怀疑,却从来没有明着去询问我爸,这本来就是我爸想隐瞒的事,他跑去问,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这个事情对赖叔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所以一放就是二十多年。不过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判断和看法的,一直到了我爸离开,张桥对我透露孔雀河古墓信息,让我卷进来的时候,赖叔就突然决定,想验证一个问题。 “可能是我异想天开?反正是顺路。”赖叔道:“所以,我才让人把你引到了三台河子。” 第288章 出生地 三台河子! 赖叔这么一说,我立即就想起自己在进入三台河子时,心里所萌生的那种很奇怪的熟悉感。黑暗的地下废墟,空旷的破房间,一张染血的铁架床……我曾经百思不解,为什么到三台河子就会有那样的感觉,此刻,赖叔的话好像给我指明了一点方向。 “我不能确定你跟三台河子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不过跟了你爸爸那么久,相关的情况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也可以自己思考一下。” 我默然不语,还是和原来所想的一样,有处方签和赖叔的讲述,我的出生时间跟我爸说的偏差太大。八四年的十一月二十二号,当时的西海河和三台河子是什么状况?大批工程兵已经开始按编制逐次撤退,继而专业,两个地方留下来的人不是很多。 想了一会儿,我突然间就顿悟了,我和三台河子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当时即便有我,也是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什么都不明白。如果说真喝三台河子有关系的话,那么只能说明,我是在三台河子出生的? 顿时,那张染血的铁架床在我脑海中无限清晰起来,甚至连上面的每一块陈旧发黑的血迹都那么明显,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感觉从何而来,我可能就是在三台河子出生的,而且就是在那张染血的铁架床上出生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头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而且越发浓重起来。看上去,我在成年之后被卷入这个事情里,是一种必然的必然,因为从我出生开始,就已经和西海河以及三台河子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你跟了我爸那么久,很多事情,他甚至可能会告诉你,而不告诉邝海阁他们。”我沉吟了许久,接着问道:“我爸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隐瞒我的出生时间?我相信他这么做不是没有理由的。” “你真想知道?”赖叔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道:“我不知道你的心理素质有没有变的更好一些。” “你说吧。”我咬了咬牙,还是那样,一件正常的事情变的不正常,那么背后肯定有不见光的隐秘,这隐秘与我息息相关,无论我是否能够承受,起码关于我的事情,我必须要了解。 “这个问题,其实你爸爸并没有跟我谈论,事实上,在过去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很少会提及个人的事,包括你在内,有时候我很久都不见你,想开口问问,但是他直接就敷衍过去,不肯细谈。”赖叔道:“这种情况在你小的时候最甚,一直到你长大了,你爸爸才没有刻意的避讳。” “这情况我知道。” “其实我和你一样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推想一下,如果他单纯的是想隐瞒你这个人的存在,那干脆就别让任何人见你,凭他的本事,做到这一点还不难,而且他过去在队伍里面是绝对的权威和核心,没有人敢硬着头皮追问一个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但是他的意图显然不是这样,他对别人隐瞒,却还是适时的让下面的人见见你,只是见见而已。” “你说的对。”我想不出别的话来回应赖叔,实际情况就是这样,邝海阁也证明过。 我把各种线索全部串联到一起,努力的想,赖叔也不打扰我,在电话那端保持沉默。想了很久之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心里顿时如坠入冰窖一般的冷。 我爸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百分之九十的隐瞒了我的存在,只是让别人看到剩下的百分之十,再根据赖叔前面那段话,我不得不怀疑,我爸是在用这种若明若暗而且很缓慢的方式,逐渐的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 他给我的身份,自然是郑立夫的儿子。 我头上随即冒出了汗,事实可能就是这样,如果别人知道我是八四年出生的,那么一推断当时我爸所处的环境,就会产生怀疑。所以我爸有意把我的出生时间延后,在我长到几岁,足以掩饰年龄上的偏差时,他才让邝海阁等人见到我。 我感觉很无力,很悲凉,别人的讲述还有自己的推断不断的撞击在一起,凝造出一个我自己都无法推翻的推论。如果我真是他的儿子,他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去证明给别人看,那么事实的真相就是,我可能不是他的儿子,他才会这么做。 “你想明白了吗?”赖叔在电话那边问道。 “你早就猜测出来了是吗?”我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让刘一山抓走我然后有意泄露给我的那些虚假的信息,不就是为了让我对我爸产生怀疑?” “实话实说,我不敢。”赖叔道:“有些话我可以通过其它方式透露给你,但这件事,我没办法说。有的人,不想让你知道其中的细节。” “谁?王炳文?” “你越来越聪明了。” 第235节 至少在我出生时间这个问题上,文哥他们保持着隐瞒的态度,只是略微的提一下,让我疑惑,却不给我正确的答案。这就说明他们在全力遮掩真相,他们极力掩盖的一件事,如果被赖叔透露给我,那么文哥肯定要疯狂的对付赖叔。赖叔在我爸离开之后,虽然掌管了大部分资源,但他立足未稳,招惹文哥和玉姨那样的大敌,非常不明智。就因为这样,赖叔才忍住没有告诉我。 “那么现在呢,你不怕他的攻击了?”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你们不是已经动手了?”赖叔又笑了笑,道:“我很遗憾事情会闹成这样,我本来还是想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来处理的。好了,该说的事说清楚了,你不要食言。” “文字资料不在我手上,但两个老毛子我会放掉,东西是他们研究出来的,那些资料肯定还在他们的脑子里,你自己去找他们问。” “小童。”赖叔叹了口气,道:“以后的事,你该知道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我随即就挂断了电话,这一次把赖叔搞的不轻,虽然没抓到他本人,但损失非常大。尤其是带走了化石资料,这对赖叔更是个严酷的打击,我相信他会反扑。赖叔的人脉,不是我可以比拟的。 我挂掉电话之后没多久,赵英俊和小地痞都收拾了一些东西跑了出来,山庄里其它地方基本也被搜了一遍。我们三个带了几个人就朝外走,留下另外一部分处理后面的事。离开山庄,走在下山的路上时,小地痞问我,下面准备干什么。 “这次多谢你了。”我道:“我得回去,还有准备工作没有做好。” “送你一程,世风日下,这一路上不一定会很平静的。”小地痞又拿出他的酒壶,灌了两口,很诚挚的笑着对我道,那种表情甚至让人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你怎么这么好心?”赵英俊跟小地痞抢东西中间肯定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在旁边冷笑着问他。 我跟鲁杰那些人联系了一下,让他们先散到附近那几个城市里等一等。金瓶梅和邝海阁他们还在勘察做准备工作,我回去看看李富生的情况,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着手去解除诅咒了。 我们顺利的回到了湖南,那两个老毛子我留着没有用,也不能就这么杀掉,所以我让人把他们想办法送的越远越好,最好是送到广东或者海南那边,然后丢下不管。至于他们能不能回去,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已经按照承诺,放了他们。 当我回去的时候,李富生的状况又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来走路了。他的气色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的身份,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想了。我觉得,这不是我爸,虽然他一直在帮助我,但我心里的预感很强烈,他肯定不是。 本来我是打算等李富生情况再恢复一点,就带上几个人过去跟金瓶梅汇合,但是回到湖南休息了两三天之后,金瓶梅手下的人就跑过来找我还有赵英俊。那伙计的神色有些慌张,见面就急匆匆道:“出事了!” “什么情况?” 伙计简单的说了说,我就觉得,这一次可能是金瓶梅跟道上人的纠纷。几个他们圈子里势力很硬的团伙一起找上门了,要金瓶梅出面说话,但是金瓶梅不在,此刻估计是在矿场那边的洞里,电话联系不上。他岳父也不管事了,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可是听伙计讲完,我又觉得这事是不是太巧了?刚刚砸了赖叔的摊子,没过几天,道上的人就跑到金瓶梅这里闹事。而且那伙计说,这种情况在过去几乎没有,金瓶梅的岳父曾经叱咤风云,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少有人敢主动上门招惹他。 “现在怎么办?”那伙计一头都是汗:“下面的人有点乱套,那些王八蛋太过火,已经把雷爷家给堵了。” “先过去看看。”赵英俊带着我就出了门,小地痞还有几个手下就蹲在院子外面的街口,抽烟聊天,跟混子真没什么区别。我也没多说什么,和赵英俊匆匆忙忙上了车。小地痞凑过来拍着车窗,问我有什么事情,需要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我摇上车窗,心里有一点懊恼,我就是不想把金瓶梅拖下水,这次才用了鲁杰那帮人,谁知道事情搞到最后,还是把他给牵连了进来。 第289章 堵门 我和赵英俊匆忙赶到金瓶梅他岳父家里的时候,情况确实已经乱套了。那些人本来是找金瓶梅的,但是找不到,就过来堵他岳父家的门。乱七八糟的车子来了有一二十辆,人非常多。 “妈的!”伙计远远的看到那些堵在大门外的人,立即就骂开了:“要是豹子哥他们还在的时候,这帮杂碎敢过来惹事?一枪就轰回去了!” 金瓶梅他们这两年主要精力都放在生意上,而且他岳父没洗手的时候,手下的几个狠角色都前后挂掉了,所以他们的基业虽然还在,势力却已经大打折扣,现在事情搞出来,直接就被这么多人涌过来堵门。我下意识里一直觉得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的,所以很觉得对不住金瓶梅。 我们的车远远的停下来,我拉开车门就要下。但赵英俊拉住我,道:“我们先合计一下,再过去出头。” “现在还合计什么?” “我们得搞清楚,这到底纯属道上的纠纷?还是因为前几天搞出来的事引起的。”赵英俊摸着下巴的络腮胡子,道:“具体事具体处理,不能一概而论。” “你们过去遇见有纠纷了,会这么处理?”我问坐在前面的伙计。 “大概不会。”伙计摇摇头,他们和别的团伙发生摩擦,主要原因肯定还是生意和地盘,该谈的谈,该打的打,但是绝对没人会聚集一帮手下过来堵人家龙头家的门。这么做,摆明是吃定金瓶梅了。 我心里一下雪亮,这事,百分之百和赖叔有关。他早就想对付金瓶梅了,只不过自己不敢动手,他跟道上的人也有瓜葛,我怀疑眼前的情况跟赖叔必然有关系。 “要真是这样,就没什么可谈的了。”赵英俊抖手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我跟在他身后,朝不远处的人群走过去,同时在默默的想,赖叔跟老毛子之间应该有利益牵扯,这一次抄走了化石资料,还带走两个研究化石的专家,对他的冲击太大,估计他跟老毛子那边也无法交代。眼下只有乱,完全乱起来,他才有机会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金瓶梅的岳父家是个很大的院子,像他们这样的人,不习惯住在闹市区。门外堵满了人,金瓶梅手下的伙计在拼命挡着对方。距离一近,我就看到金瓶梅的岳父,也就是那个被人叫做雷爷的人,坐在大门外的椅子上,死盯着门外那些人。 “现在情况还不算太要紧。”赵英俊低声对我道:“他们这样明着派人来堵门,肯定不会动手,这只是在施加压力。” “话不是这么说的。”伙计在旁边也小声道:“这是在恶心我们!事情如果传出去,说雷爷被堵在家里出不来们,我们以后还怎么混!?” 我觉得这种事比他们生意和地盘的纠纷更难缠,如果单纯为了利益,只要协商还可以解决,但他们就是为了死缠烂打的目的来的,估计不是单靠谈判就能商量。我听人说过不止一次,金瓶梅的岳父虽然洗手了,却是个很固执又倔强的人,哪怕刀架到脖子上,也不会服软。 “老雷,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一个大概三十来岁,脸上带着一块胎记的人,斜靠着停在雷家大门外一辆车子上,叼着烟对坐在大门台阶上的雷爷道:“我们只是找你女婿的,把他喊出来,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我跟你很熟吗?”雷爷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瞥了瞥对方。 “老雷,你太托大了。”脸上带着胎记的人斜叼着烟卷,一条腿来回轻轻晃动,道:“花小红,认识吗?那是我奶奶。你要是连我奶奶都不知道,你还混什么混?” “花小红,很威风?”雷爷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如果是他还没洗手的那些年,对这番话肯定忍不过去,但时过境迁,走一山就要看一山的路,我看到雷爷的脸色不易觉察的一变,两只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倒退几年,你有十个胆子,敢来堵我的门?” “老雷你没文化。”胎记扔了烟头,道:“关键是你倒退不回去了,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的对不对?叫你女婿出来聊聊,别让他当缩头乌龟。其实我是很好说话的,不过下面这些兄弟不能白跑路。” 胎记他们就是为了砸场而来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开始起哄,我看到雷爷一直稳稳坐着的身子轻轻晃动了一下,他很气愤,很窝火,但虎落平阳,现在的雷爷已经不是过去的雷爷了。 “你不交人,咱们只能自己进去找了!”刀疤左右一挥手,他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把金瓶梅的伙计全都挤到大门边上。他们要比金瓶梅的人多,乱哄哄闹成一片,有人拿着铁棍子在砸雷家门外的两尊石头狮子。再加上双方推搡时互相的斥骂声,完全乱套了。 这时候,我看到雷爷身后的大门后面,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很白,也很纤瘦,长的很清秀,她抱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定定站在大门里面,望着门外喧闹的一幕,她可能有点发呆了。估计是乱糟糟的声音惊到了孩子,哇哇哭了起来,她赶快就去哄,等到她再抬起头的时候,我隐约看见,她那双原本很清澈的眼睛中,仿佛带了一点泪光。 我只见过金瓶梅的女儿,但是看到这些,我就确定,那无疑是金瓶梅的妻子。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金瓶梅不在,牵连到他的家人。那一瞬间,我看着周围乱糟糟起哄的人群,忍不住就想冲进去。但赵英俊拉住了我,叫我忍一忍,先把情况完全摸清楚之后再说。 喧闹声一直在继续,金瓶梅的女儿又哭起来。可以看得出,她妻子和他一样,很爱自己的孩子。金瓶梅的妻子轻轻抱着女儿,把自己的脸贴在孩子小小的脸庞上,亲吻她,轻轻和她说着话。她可能怕再吓到孩子,等到孩子被哄住之后,她把襁褓交给身后的人,自己则慢慢走出大门,走到了雷爷后面。 我想,她心里是委屈的,但是她瘦弱的身躯站在雷爷后面,一动不动,那意思好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她和她父亲在保护自己的家。 孩子虽然被抱走了,但隐隐的哭声还是从院子里传了出来,雷爷还有金瓶梅的妻子听到了那阵隐约的哭声。雷爷的脸色完全变了,金瓶梅的妻子在强忍眼里的眼泪。 “你们闪开。”雷爷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让身边的伙计都退到一旁去,他走到台阶前,挺直自己的腰身,对下面那帮乱哄哄的人道:“来!想进来可以!从我身上踏过去!” 第236节 那一刻,雷爷的气场骤然强大起来,做龙头做了那么多年,就算如今老了,但身上的气息不会完全消退。这种气息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和比拟的,他的语气不高,然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乱哄哄的人群仿佛被震住了,那些正乱七八糟动手推搡和捣乱的人,都慢慢停下手,抬头望着台阶上的雷爷,我看到有的人竟然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现场立即安静下来,只剩下一个已经许久不理世事的雷爷,还有下方拥堵的人群。 “那可不行,从你身上踩过去,万一你要是受伤了呢?打人是犯法的。”脸上长着胎记的那个人咧着嘴靠着车子,道:“我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以做犯法的事?老雷,我不打你,你放心好了,但是这件事该怎么办?我们只是想找你女婿的,可是他一直憋着不敢露头,这怎么办?” 胎记挠了挠头,突然就一拍手掌,嬉皮笑脸的从车子后备箱翻出一只小桶,然后跑到车子另一边。车子挡住了他大半截身躯,看不清楚在做什么,然而透过他的动作,还有不久后传来的滴答声,我察觉出来,这货竟然是在小便。 果然,两三分钟后,胎记捏着鼻子,提着小桶从车后走出来,小桶里有一些淡黄的尿液。 “你女婿不肯露头,我们也不好来硬的,就这样浇他,把他浇出来。”胎记提着桶,道:“他一天不出来,就跟你们耗一天,我的兄弟多,一人一泡尿,也能把你这院子给淹了。” 说着话,胎记提着小桶快走了几步,借着惯性,桶里的尿液哗的就朝雷爷那边泼了过去。几个金瓶梅的伙计都慌了,飞快的挡在雷爷面前。 尿液泼了几个伙计一身,这对雷爷乃至金瓶梅手下那些人来说,都是一种耻辱。他们顿时大怒,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场面顿时又乱了起来,双方重新开始推搡。 我心里的愧疚顿时达到了顶点,我看到雷爷还是站在原地,但是身躯在不断的颤抖。 我身旁的赵英俊终于忍不住了,横冲直撞一般的挤过人群,胎记看到挤出人群的赵英俊朝自己奔来,但是他根本躲不过赵英俊这种身手的人。就是一眨眼间,赵英俊已经掐住了胎记的脖子,几乎直挺挺的把他给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嘛……”胎记在赵英俊手里使劲的挣扎,断断续续嚷嚷道:“我……我奶奶是……花……花小红……” “花你妈了逼!”赵英俊使劲咬咬牙,手里又加了几分力。 第290章 不见血的火拼(一) 赵英俊一抓住胎记,我跟着也冲了过去,没等冲到跟前,我们已经被人里里外外围了起来。一直到这时候,几个坐在车子里静观事态发展的人才纷纷露头,估计是另外几伙人里面主事的。 赵英俊根本不管那么多,掐着胎记的脖子就朝后走,其他人投鼠忌器,在外面喊成一团,但是没人敢真正冲过来。 “让他们退后一点,我胆子小,要是受到惊吓,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赵英俊阴阴一笑,对正在手脚乱抓乱蹬的胎记道:“你信不信我一害怕就会掐断你的脖子?” “我……我奶奶是……花小红……” 我真听不下去了,也不管周围有多少胎记的人,举着拳头一拳就砸到他的鼻梁上。胎记是那种典型的外强中干又没骨气的败家子,挨了一拳以后马上就杀猪一样的乱叫乱动。鼻子里的血顺着朝下流,很快就弄的血糊糊一团,看上去很吓人。 这一拳根本就不解气,我咬着牙又提起拳头,但是被赵英俊暗中拉住了。他对我轻轻摇了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赵英俊的肺也快气炸了,他却还是很有分寸,这个时候不能把胎记怎么样,听他的意思,他奶奶貌似是个人物,现在要是把他弄出三长两短,事情就更无法收拾。 我重重喘了口气,放下拳头。赵英俊带着胎记,直接退到了台阶上面,周围金瓶梅那些伙计一个个盯着胎记,恨不得活剥了他。胎记刚才叫嚷的很嚣张,但此刻完全就像一条落水狗,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我不信,你敢当众把他杀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在人群后面对赵英俊道:“拿这个威胁不了我们。” “那你就试试嘛。”赵英俊大咧咧一笑,指着那个五十来岁的人,道:“你,就你,你过来试试。” 胎记落到我们手里,双方顿时对峙起来。赵英俊拍拍胎记的脸,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冯……冯宝军……”胎记咕咚咽了口唾沫,满是惊恐的眼神在周围扫了扫,又缩着脖子望着赵英俊:“我奶奶……” “好了,闭嘴吧。”赵英俊堵住这个叫冯宝军的人的嘴巴,对下面那帮人道:“有事情,可以谈,但是谁要是再来这里惹事,那就没得说了。” “你能怎么样?你敢怎么样?”后面几个主事者中有人冷笑道:“怎么把人抓的,怎么给我放回来。” “我现在杀了他。”赵英俊转头望着后面金瓶梅的那些伙计,道:“你们谁到局子里给我顶罪?” “我去!杀了他!我去!”一个留着光头看起来很莽撞的伙计不等赵英俊说完,马上朝前跨了一步。 “看见了没有?”赵英俊又把目光转向对方几个主事者,道:“下面兄弟给我顶罪,我会一个一个弄死你们全家!” “别!”冯宝军当时就吓软了,鼻涕混着鲜血,在脸上抹的到处都是,他对着那几个主事者大声的叫,如果不是刚才已经尿过,我不怀疑现在他会吓尿裤子。 赵英俊是个狠茬子,几个主事者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那个五十来岁的人又开口了,道:“把人放了,我们会走,但是这件事必须老雷的女婿出来谈谈。” “他现在不在,要谈可以,等到明天。”赵英俊抓着冯宝军的头发,道:“这个杂碎,先留在这儿吃顿饭,明天到七孔桥那边的盘口去谈,我先说好,现在到明天,如果再出乱子,你们就给花小红报丧吧。” 人渐渐就散去了,等他们走光了,伙计们按住冯宝军,一顿乱绑,捆的和粽子似的。从头到尾,雷爷都没再说什么,我站在台阶下面,心里又悲又凉,那些尿液不是泼在我身上的,但感同身受。 那一瞬间,我发现雷爷好像老了很多,原来笔直的腰身微微有些佝偻。半生积累下来的英明,今天毁于一旦。金瓶梅的妻子扶住了雷爷,父女两个看了我们一眼,慢慢的转身走进身后的院子,再没有回头。 “这个帐,慢慢算吧。”赵英俊抹了抹脸,带着人回到盘口上。现在没办法了,他只能给唐十三联系,让对方以最快速度赶过来。唐家跟雷家的关系很好,可能也有一些利益上的捆绑。 “那杂碎说的花小红是谁?”我趁着赵英俊打电话,问身旁的伙计。 伙计说,花小红是很早以前道上的一个女龙头,在这个圈子里,一个女人能混到那一步,就说明她绝不是普通女人。但是老太婆现在年纪太大了,已经躺在医院里很久,全靠各种医疗设备维持生命,家族里是她的大儿子在主持,如果还是花小红当家的话,她可能不会对雷爷做出这样的事。 “十三会赶来。”赵英俊放下电话,对我道:“走吧,现在问问那杂碎,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宝军被丢在一个空屋子里,我和赵英俊一进去,他马上就朝墙根缩,就像一条刚被打断了腿的狗。对这种软骨头,根本无需逼问,一股脑把所有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冯宝军不知道那么多,只知道他父亲收了人一大批文物,然后受托跑到金瓶梅的地头上来,他们并不想彻底把金瓶梅打垮,只是为了制造一场混乱。我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是赖叔,他希望现在乱一点,而且,我觉得他好像也是在借这件事来试探金瓶梅背后的人,看看对方会有什么态度。 对方有四伙,仅仅抓住冯宝军一个人是不够的。我不知道十三过来之后会不会镇住场面,但现在确实没有人可用了,鲁杰他们离的远,一时半会之间也说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用他们不合适。这么想着,我就想到了小地痞,但是等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当天,我和赵英俊就在这里守了一夜,第二天凌晨,十三带着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唐家现在也想慢慢步入正轨,从圈子里脱离出来,洗白家底,所以他们压缩了不少生意,十三带来的人并不算多。 “做这个事情跟打仗一样。”赵英俊安慰我道:“人手贵精不贵多。” 我估计是冯宝军被抓了之后,他父亲给其他几个主事者施加了压力,所以第二天上午,人一批批的来到了盘口上。盘口的院子本来很大,但是对方的人太多了,等他们的人到齐了之后,到处都是人。 “花奶奶的儿子说了,这件事本来可大可小,不过宝军如果出了事,那就绝对小不了。”还是昨天那个五十来岁的人先开口跟我们谈条件,道:“先把人放了,再一个,老雷的女婿必须出来见见面。” “他还没回来。”赵英俊跟十三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块,对那人咧嘴道:“再说了,不是说你想见谁就见谁的,你又不是国家主席对不对?” “那是摆明了不想谈?” 屋子里的人都慢慢站了起来,这是一种无声的威慑,也代表着如果我们不做退让的话,事情肯定要闹大。赵英俊把冯宝军顺手提到自己脸前,对那些人道:“人就在这儿,但是我告诉你,我兄弟不在,他没法见你们。” 一夜之间,冯宝军狼狈不堪,被赵英俊随手一抓就从上到下抖个不停,他畏畏缩缩站在那儿,用哀求的目光望着那些人。五十来岁的主事者皱皱眉头,看看冯宝军,可能有点犯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先把人放了,老雷的女婿不提了,不过你心里放明白点,冯家那边,你们自己去解释。” “这个条件还算比较合理。”赵英俊望了我一眼,现在赖叔想要乱,但我们不能让局面乱起来,要想办法压制住。所以双方协商了一下,赵英俊就拍拍冯宝军的后背,朝前一推,道:“跟你奶奶说一声,你没什么事。” 冯宝军被推了个踉跄,紧接着就不要命的朝前猛跑了几步,一口气跑到屋子门口,躲在一堆人后面。脸上原本的畏惧好像看不到了,站在那里喘着气,把凌乱的衣服整了整。 第237节 “别的人我不管!就他们两个!”冯宝军噗的吐出一口唾沫,指着我和赵英俊喊道:“把他们手指头给我剁了!剁了!” “龟儿子,真有你的。”赵英俊笑了笑,不跟冯宝军斗嘴,只是望着那个五十来岁的主事者道:“人已经放了,你怎么说?” “剁了他们!”冯宝军打开屋门,把院子里自己那帮人都叫了过来,那么多人聚拢到一起,把屋门堵的水泄不通。而且冯宝军一脱困,其他几个主事者的表情就不一样了,都在望着我们笑,笑的有点阴险,可能是在笑话我们太嫩。 “真要来硬的?”赵英俊不动声色,十三带来了一批人,多吉也在附近隐藏着,真的动手的话,我们不一定会吃太大的亏,但那样一来,事情就大了,会引来各方面不必要的麻烦。 “老雷的女婿,我们还是要见的,他既然不在,你们几个就委屈一下吧。”主事者端着茶杯,道:“等老雷的女婿露面了,我会放了你们。” 第291章 不见血的火拼(二) “你在开玩笑。”赵英俊听完就摇摇头,他是那种死都不肯吃亏的人,如果不是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我估计赵英俊早就火了,他一直在努力压制自己。 “先上!先上!”冯宝军在屋门那边跳着脚的骂,指挥自己带来的那帮人:“进去把那两个王八蛋给我剁了!” 冯宝军的人一下子就涌进了屋子,而且另外几个主事者好像没有阻拦的意思,事情恐怕要搞大。我下意识就摸摸腰里的枪,不想出乱子的时候偏偏出了乱子,对方人太多,连赵英俊和十三这样的角色都压不住。我斜眼瞟了瞟站在屋门那边上蹿下跳的冯宝军,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真的要搞起来,我会不顾一切代价先把他弄死。 “两只臭虫!跟宝爷斗!反天了!”冯宝军叉着腰,在屋门边上躁动的走来走去,嘴里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流水一样的冒出来,说到最后,连另外几个主事者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我们是来办事的,把事情办好就成了,你的嘴巴稍稍停停行不行?”五十来岁的主事者回头望望冯宝军,示意他先闭嘴。 “我操!感情你是没让关一晚上?”冯宝军谁的帐都不买,跟对方道:“这口气不出,以后我还怎么活?” 说着,他手下那帮人就慢慢的逼近我们,赵英俊和十三全部站了起来,我看到两个人额头上的青筋都不由自主的蹦了蹦,可能心里也非常窝火。 “剁了他们……” 噗通…… 冯宝军的话音还没落地,整个人就像一条装着棉花的麻袋一样,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到屋子里来,直挺挺的扑倒在地,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身体在地上一动,随即就被一只脚死死的踩到地上。 消失了一个晚上的小地痞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站在屋门处,一脚踩着冯宝军,还没忘记冲我习惯性的痞笑了一下。 “我操你娘的!”冯宝军被踩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破口大骂:“是他妈谁!敢作践我!我奶奶是花小红……” 小地痞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是没有马上发怒,仍然挂着笑,可那种笑容里已经有一种阴阴的狠毒。冯宝军手下的人根本没想到此刻会出现几个不速之客,转身又朝屋门那边涌了过去。小地痞就带了四个人,一左一右站开了,那帮人还没有冲到屋门的时候,这四个人反手就从背后的包里掏出了四把重家伙。我对枪械稍稍懂一些,看得出,那应该是四把“八一杠一”式冲锋枪。 这四把家伙无疑是比刀子和手枪更有威慑力的东西,前面几个人冲的很猛,结果直接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脑门。剩下的人也都吃了一惊,尽管这都是道上的人,打打杀杀见得多了,但看到四把冲锋枪的时候,还是感觉头皮发麻。官方对枪支的管制非常严格,对于这些团伙来说,从地下渠道搞几支手枪,已经是极限,至于这种连发武器,没有相当的能量和胆魄,根本玩不起。 文哥他们的能量又一次超出了我的想象,难怪小地痞在我和赵英俊跑去应付场面的时候就不见了,他可能预料到会有事情,不声不响的提前去做准备,一夜之间,就有四个枪手赶了过来。不管我对文哥是什么态度,但小地痞这一手确实帮了我们大忙。 随着四把枪对着众人,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冯宝军那些人在怯生生的后退,没人敢多说一个字。只有冯宝军被死死的踩在地上,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仍然大喊大叫。 “不管你是谁,我奶奶饶不了你……” “真是被惯坏的孩子啊。”小地痞伸手把冯宝军提了起来,道:“你奶奶叫花小红?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家做饭的老妈子,也叫花小红。” “我……” 啪! 冯宝军刚一开口,小地痞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一巴掌就抽过去,直接把冯宝军后面的话全给拍回去了。这一巴掌绝对是朝死里抽的,相当之狠,冯宝军的脸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指印,鲜血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 “骂人是绝对不好的,你奶奶没有教过你吗?骂人会挨揍。” 小地痞的语气不咸不淡,但是反手又是一巴掌,这家伙肯定练过,手下的劲道比普通人要大很多,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子里回荡,那伙人的脸色都变了,有人蠢蠢欲动,但是一抬头就看到四个戴着黑口罩的枪手和枪口。有眼明的人能看得出来,这四个人手里的枪已经打开了保险。 “我不知道你奶奶是什么人,但是现在我替我们家做饭的老妈子教训你。” 第三巴掌抽过来,冯宝军的脸已经肿的不像样子了,嘴边不停的冒着血糊糊的气泡,连咳嗽带喘气,话都说不利索。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他嘴里就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齿。 “疼么?你的脸都肿了。”小地痞在冯宝军脸上轻轻摸了摸,但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光:“长这么大,还没人敢那么骂我,你挨打亏不亏?” 啪! 又是一声清脆到极点的巴掌声,这一巴掌直接就把冯宝军给抽昏了过去,小地痞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子,摇了摇头,又在冯宝军衣服上擦了擦另只手上的血迹,接着就把他随手丢到了一旁。 “看着你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小地痞不再理会冯宝军,转脸看了看那个五十来岁的主事者,慢慢朝他走了过来:“你想替他出头的是不是?” 他一动,四个举枪的人马上跟着走过去,小地痞一直走到对方面前,挑衅似的撇撇嘴,道:“很闲吗?一把年纪了不在家养老,学着年轻人跑出来混?据说你带了不少人过来,想闹事?你说个章程,我陪你玩玩。” “年轻人,不要太狂妄。” “我就是这么狂。”小地痞的眼神瞬间就变的刀锋般犀利,一下子抓住主事者的衣领,盯着他道:“你能怎么样?” 话音一落,一支枪就顶到了主事者的脑门上,先不说枪手有没有开枪的勇气,但是任何人被一支上了膛的枪顶着脑袋的时候,那种感觉绝对不会太好。主事者的喉结动了动,后面想说的话都被枪口给硬生生顶了回去。 “回家吧,吃碗安生饭。”小地痞慢慢松开对方,又替他整整衣服,道:“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的。” “你……” “滚!”小地痞突然低沉沉的吼了一嗓子,不知道是枪的威力,还是他骤然爆发出的强大气场,那个五十来岁的主事者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条件反射般的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我只数三声!”小地痞看着那些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去的人,道:“三声之后,如果有人还没走,就留下一条胳膊。” 小地痞绝对的狠,而那些人只是收了好处过来闹事的,谁都不想搭在这里,屋门处帮人先抬着仍然昏着的冯宝军退了出去,他们一开头,剩下的人都站不住了,匆匆忙忙就离开了屋子。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小地痞才回头笑着看看我:“还好,我来的不算晚。” 我没说话,坐回椅子上,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实里的事情,总是这么矛盾的。我们跟文哥之间,已经是敌人了,但是小地痞这么做,隐约又让我欠了他的人情。有的事,迟早要发生,我不知道跟文哥他们彻底摊牌的时候,该怎么去面对小地痞这个人。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是要面对的。 我们收拾了一下烂摊子,安排下面的人吃饭。等到这些杂事都处理完了之后,赵英俊私下里跟我说,金瓶梅那边是不是有点不对。 我点点头,从这边出事之前,一直到现在,他都联系不上,矿场那边的地面上是有信号覆盖的,电话打不通,只能说明人都在地下。这不太符合金瓶梅做事的风格,不管勘察有没有结果,但至少他都会及时的反馈一下情况,报个平安。 “再等一下,说不定他们遇到一点小麻烦。” 第238节 我们接着等下去,到了当天夜里的时候,仍然联系不上金瓶梅。我看得出来,赵英俊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多少有些不安。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不安感染了我,让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我没法忘记昨天才发生的那一幕,金瓶梅的家,现在全靠他一个人在撑着,如果他真有什么事,他家里该怎么办? 这不仅仅关系到他的家庭,而且还跟我个人的安危有关,所以我很焦急。到了夜里一两点的时候还跟赵英俊他们坐着等。 “先睡吧。”赵英俊看了看表,道:“明天起来了再说,这几天得养好精神。” 我有点不情愿,但几个人还是散了,刚刚走出去,隐约听到电话的铃声,赶紧跑回去一看,是赵英俊的电话在响。铃声还是普通的铃声,却让我听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急促感。 电话上显示的很清楚,是金瓶梅打过来的。 第292章 古城的排水系统 赵英俊可能也感觉到了铃声透出的急促,他定了定神,看看我之后才慢慢按下了接听键。我就站在他旁边,电话里的声音还是可以听清楚的。打电话来的人确实是金瓶梅,但他并没有心急火燎的说什么,接通电话后跟赵英俊问了问这边的情况,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我听得出,他的声音低沉,而且带着深深的疲惫,好像一个人不休不眠长途跋涉了很久,筋疲力尽。 “你怎么了?”赵英俊有点奇怪,同时又看了看我,对我做了个不妙的手势,我们都意识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金瓶梅终于再次开口了,我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们都陷进去了。” “都陷进去了?陷到什么地方去了?” “让我冷静一下,冷静一下……”金瓶梅抽了抽鼻子,过了一会儿,接着就把事情给说了说。 的确是出事了,金瓶梅带着邝海阁,半途中又联系了和尚,再加上有我提前提供的信息,所以他们认为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意外,因为李富生已经说明,自己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和矿场那边山脚下的地下空洞没有关系。我和李富生当时勘察了一些区域,不过还没查仔细就被迫返回,金瓶梅他们主要在寻找有没有人为挖掘出的深坑。按照我们已知的情况可以推断出,如果有深坑的话,距离诅咒原载体不会太远。 他们一路找,渐渐的就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地下盆地底部的古建筑废墟中。金瓶梅讲述的不是很详细,他们下到了盆地里,然后邝海阁先试探着去摸索情况,一去不回,和尚跟另外一个伙计去找邝海阁,同样没有回来。金瓶梅已经得到了警告,所以非常低调,行踪也隐秘,这次过去,加上他一共也就这四个人。 “你先不要急。”赵英俊对金瓶梅道:“我们这就过去。” “详细的情况,等你们来了再说吧。”金瓶梅的语气很不正常,情绪好像也非常不稳定,这和他平时的言谈举止不相符:“我很累,要睡一会。” “好好睡吧,不过你要记住。”赵英俊叮嘱道:“我们很快就会赶到,在我们赶到之前,你不要单独行动,只有你了解事情的细节,懂了吗?” 挂掉电话之后,我心里就产生了怀疑,金瓶梅不是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赵英俊过去和我闲谈时隐约说过一些他的事情,这是一个经历非常坎坷的人,虽然年纪跟我差不了多少,却见过太多太多正常人见不到的东西。我觉得一次事故不应该把他搞成这个样子,简直已经是魂不守舍了,所以我怀疑金瓶梅现在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不会有问题的。”赵英俊摇摇头,道:“他可能是害怕了。” “害怕?害怕什么?” “你没听到吗?三个人全都陷进去了,包括和尚。”赵英俊道:“你应该看得出来,他跟和尚的交情非同一般。” “那现在他更应该振作一点,想办法救人。” “你不懂的。”赵英俊又摇了摇头,到:“他亲眼看到过一个又一个很亲近的人就那么离开了他,永远的离开,这些人的离开对他造成了阴影。” 赵英俊告诉我,金瓶梅曾经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自己怕死了那种失去的感觉。我能体会到金瓶梅跟和尚之间的那种友情,如果是我,同样也不愿意失去和尚那样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我们马上开始准备了,现在风头这么紧,而且矿场那边还有工人,我们的人不能去的太多。可能是我跟李富生呆的时间长了,潜意识里对他有一种依赖,所以我想让他跟着一起过去。我问了问,李富生表示自己的身体没什么问题,跟赵英俊商量了一下,这边留着十三坐镇,我和赵英俊李富生外加老多吉,四个人赶过去。 在我们准备期间,小地痞可能是嗅出了什么味道,跑过来找我问。我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事情,但是刚刚受了他的人情,又不好一个字都不说,磨蹭了半天,只告诉他有点事情要去办。 “带上我。”小地痞此刻脸上已经完全没有那股凶狠又阴冷的气息了,嬉皮笑脸的跟我商量:“我知道现在是在给解除诅咒做准备的,所以这个事情里是不是该有我一份?” 我不知道带上小地痞到底妥当不妥当,但是现在情况那么紧张,我也不想再跟他因为这些事发生冲突。所以队伍里就加了他一个,一共是五个人。我们提前给金瓶梅在宁夏的“办事处”打了招呼,让他们准备必要的装备,然后五个人当天就轻装出发了。 闲事就不多说了,等我们赶到了矿场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车子还没有真正开到矿场里面,我们就远远的看到金瓶梅一个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默默的抽烟。到了跟前,我发现金瓶梅还是在愣愣的发呆,只有叼在嘴上的烟卷在不断的轻轻颤抖。 金瓶梅刚刚来到矿场的时候,为了保险一点,给了矿上一笔钱,让他们暂时停工。这里反正也没有多少收入,工人们都乐得清闲。之前见过的那些工人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和李富生,就算工人们再没见过世面,现在也知道我们肯定不是过来卖矿石的,不过他们不惹闲事,只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先起来,屋里说。”赵英俊把金瓶梅给拉了起来。 一直到进了屋子之后,金瓶梅好像才回过神,语气顿时急促到了极点,拉着我和赵英俊的手,眼神中充斥着乞求:“他们就在里面,去救他们!” “别急,先把详细经过说一下。” “好。”金瓶梅可能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稳了稳心神。 他和邝海阁和尚下到盆地的底部时,暂时没有找到人为挖掘出的深坑,但是盆地底部那座像是被压扁了的古城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震撼的发现,他们试图从古城废墟的中间横穿过去,一路寻找。 那座古城已经完全没有城市的样子了,被岁月摧残的一团糟,当他们走到了大概接近古城中心的位置时,就发现了废墟中一个大概有一人多高,非常宽阔的洞口,洞口后面是一条明显被人为修葺过的通道。 “这件事,是我的责任。”金瓶梅说着说着,可能想起了至今生死不明的和尚,他显得很痛苦,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 事实上,金瓶梅他们原来并不打算多找事,所以也就没想对这个古城废墟中的洞口进行深入的勘察。但是在洞口后面大概两三米处,有一块石头,看样子好像是从一大块完整的巨石上脱落下来的,然后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滚落到了这个洞口里。 在极其漫长的岁月中,抛开地质运动那样的原因,自然界里能够长久保存而不至被腐化的可能只有石头了。他们在洞口发现的这块巨石的碎块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石头,金瓶梅当时就看了几眼,但就是这几眼,却给他们带来了祸端。 “那块石头上,有一个很模糊的符号。”金瓶梅的眼神有一点点散乱,看到他的样子,我就知道,有些人,可能是永远都无法完全成熟和理智的,因为他心里还有牵挂,还会为了一些人,一些事冲动。 石头上的那个符号很抽象,可能没有任何寓意,甚至可能是古城风俗中对建筑石料的一种简单的雕琢。但金瓶梅被深深的吸引了,因为他记得自己见过这样的符号,不过不是实物,而是照片,照片是他的一个朋友从西藏带回来的。 关于这件事,我知道一些,是金瓶梅告诉我的,但我知道的不多。那些照片的背景是很多古老的岩画字符和画,被金瓶梅的朋友用照相机一幅一幅清晰的拍摄了下来。在这些照片中,就有这样的符号。 我知道,对于金瓶梅来说,他的那个拍下照片的朋友非常重要,他甚至用维护自己生命的程度来维护那个朋友留下来的一切东西。 “你应该知道的。”金瓶梅看看赵英俊,道:“发现这样的符号,我肯定要查一查。” “恩。”赵英俊点了点头,他也去过西藏,可能跟金瓶梅的朋友还有些瓜葛,所以这中间的详情,赵英俊应该是了解的。 就因为这块带着符号的石头,金瓶梅临时决定到那个洞里面去看一看。他们朝洞里走了不远,就发现这个洞非常的复杂,金瓶梅甚至怀疑,这些纵横交错又完全没有规律的通道,会不会是古城还没有毁灭之前的下水道?对于古代的城市,判定它发达不发达,从下水道其实就可以看得出来,任何一个大都会规模的古城,肯定都会有相应完善的排水系统。如果没有完善的地下排水系统,整个城市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垃圾污水掩埋起来。 当他们四个人走了一段之后,就觉得这样一直走下去可能不妥,排水系统覆盖整座庞大的古城,很容易迷失在里面。但是金瓶梅被那个符号深深的吸引了,想一探究竟,所以坚持要再看一看。 第293章 怪异的感觉 我们一听就知道,因为金瓶梅的坚持,导致了后面的不祥发生,所以他显得自责而且痛苦。 邝海阁没有太多的心眼,到底是个实诚人,当金瓶梅坚持要深入探索的时候,他就觉得不能让四个人一起都跑到情况未知的排水系统深处去,所以他一声不响的准备了点东西,独自过去探路。邝海阁在之前那些年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探险,身手和经验自然没的说,但是这一去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曲折纵深的排水系统屏蔽了对讲机的信号,双方联系不上,也不知道邝海阁的具体情况怎么样。 第239节 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他们就判断百分之百是出事了,一直到这时候,金瓶梅才觉得有点后悔,不该一意孤行的非要跑到排水系统的深处去。再一个,邝海阁是和我一起的,如果真的在这里出事,他感觉无法跟我交代,所以再也等不下去了,要进去找邝海阁。但是和尚对金瓶梅始终非常的照顾,坚决不让金瓶梅过去涉险,自己抢先一步就朝深处走。因为和尚的一条腿不怎么方便,金瓶梅不放心,让身旁的伙计跟了过去。 结果这两个人走了之后,和邝海阁一样,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金瓶梅愈发不安,等了两三个小时,对朋友的眷顾让他打消了其它所有念头,狠狠心就顺着前面三个人走的路,钻了进去。 排水系统非常复杂,但是只要仔细的看,还是能分辨出每隔一段,都会有邝海阁留下的标记,金瓶梅就顺着这些标记走下去,寻找他们。当标记最终消失的时候,还是没有发现他们三个人,金瓶梅在复杂的下水道里找了许久,失魂落魄的爬了出来,他意识到三个人出现了什么预料不到的情况,而这种情况好像是自己无法应付的。 “救救他们,现在就去。”金瓶梅讲述完了之后,眼眶就红了,他不知道在低声的念叨什么,但是我能听见,他在说和尚已经因为自己坏了一条腿,不能让他再死去。 “我们准备下,这就出发。” 在准备东西的空挡间,我私下问赵英俊,西藏带回来的照片和矿场的地下空洞之间,有什么关系?金瓶梅并不是一个没有轻重的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很清楚,除非是有一个非常非常吸引他的东西或者事件,才可能让他临时改变计划。 “那要说起来就扯得太远了。”赵英俊一边从车上拿东西朝背包里装,一边对我道:“那些照片的出处,是藏区某处的一个石洞。” 我曾经听金瓶梅略微提过一些,赵英俊又详细的说了一下,那个石洞中记载的东西,很令人惊讶,可以说某些信息超前了不仅仅是一个时代。而这些东西,和金瓶梅又有很紧密的关系,所以他才会如此关注。 “这些事情放到以后再说吧,现在救人要紧。”赵英俊说着就叹了口气,悄悄指指站在屋子门外的金瓶梅,对我道:“要是和尚真的挂了,他估计要难受很久很久。” 我们准备好了东西,然后轻车熟路的就进入了地下空洞,之前的路走的很顺利,一直到了地下盆地边缘,金瓶梅找到了他们提前就搭好的绳索,然后带着我们顺着比较好走的路,一口气跑到古城废墟中央的排水系统的入口。到了这里之后,我看到了金瓶梅所说的那块石头,石头上的符号确实很抽象,我没有见过,也不可能看得懂。 朝前走了一段之后,排水系统就无限的复杂起来,我看到了邝海阁留下的标记,那是我爸之前队伍里面的人惯用的标志符号。最后一个标记出现在一个四通八达的通道中心,但是从最后一个标记上判断不出来邝海阁究竟从哪一条通道继续走了下去。我们在这里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成两队分头搜索,这样效率会高一些。我跟李富生呆的习惯了,再加上小地痞跟金瓶梅他们不熟,所以我们三个人一队,金瓶梅还有赵英俊和多吉一队,在通道这边分开,然后约定最多三个小时,不管有没有结果,都要回到这里碰头。 这里的通道在当时修建的时候肯定经过了统一规划,大致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有些地方的通道坍塌了,堵住了去路,需要绕行。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是没有察觉出任何危险的征兆和气息,这就更加奇怪,搞不明白邝海阁他们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 “你能分析出点什么吗?”我一边走着,一边就问李富生。 “这很简单,虽然没有其它证据,但只要综合分析,结果一目了然。”李富生道:“只会有三个结果,第一,他们死掉了,所以回不来,第二,他们发现了什么东西,一路追踪了下去,第三,他们被困到了某地。” “第一和第三个结果可能性相对较大一些。”小地痞插嘴道:“三个人是分成两批进来的,前后有时间差距,我觉得他们不会没心没肺的遇见什么东西就一口气追到底。” 我们只能沿着诸多通道里的一条朝下走,如果没有结果的话,才能拐回来再选择另外的路。路那么复杂,走一会儿就把人绕晕了,中间又遇见了通道的部分坍塌,我们用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其实没有走出去太远。 “当时的情况可能发生的很突然,否则的话他们至少会留些东西给后面的人做指示。”李富生不断拿着手电在四处寻找,但是找不到任何一点和尚他们留下的标记了。 “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像邝海阁那么经验丰富的人,如果不是真的腾不开手了,他会把标记继续划下去的。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李富生突然就顿住脚步,左右看了一下,回头对我们道:“估计刚才那一个小时,我们是白走了。” 顺着他的提示,我也跟着看了一下,这一看就觉得心里有点凉,因为现在所站的位置有些熟悉,那是之前我们六个人分成两队各自顺不同方向寻找时的起点。也就是说,我们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最后还是被错综复杂的地下排水系统给耍弄了,绕回了原地,绕回了邝海阁留下最后一个标记的地方。 邝海阁他们也是这样被困住了?走不出去?我想想,但马上就排除了这个念头,在地形复杂的地方迷路确实很麻烦,不过这种问题不至于把邝海阁他们困死的,即便不能继续深入,他们至少可以从这里朝回走。 “这没什么,我们可以重新选择一条路走。”李富生道:“排水系统肯定不是一个死循环,有正确的路,只不过是我们自己走错了。” 周围的通道至少有十来条,这根本无法判断该走哪一条,只能走进去之后再说。我们又选了一条,然而这一次朝前走了不到十米,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突然就把我给笼罩住了。 那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可能用我的语言不能描述出来。那一瞬间,我觉得周围的一切连同自己在内,都在不断的扭曲,变形。我感觉不到疼痛,大脑却陷入了一种混沌的混乱和恍惚中。 如果非要勉强形容一下的话,我只能说,仿佛是有一种看不见的无形无质的力量在扭曲一切,甚至让时间和空间都出现了错乱。我的眼睛还可以看到东西,但是看到的却是一大团混在一起的白茫茫的景象,我很慌乱,努力分辨,在我的印象里,李富生就在我前面不到两米处,然而在我努力分辨之下,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李富生整个人就好像站在一片闪烁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这一秒钟可以看见他模糊的影子,但下一秒钟他就从视线中完全消失,再过一秒钟,他又重新出现,如此反复不止。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地痞和李富生的情况一般无二,我感觉自己还能说得出话,拼命的大喊,但是收不到他们的回应,两个一前一后近在咫尺的人,在此刻却像相距了千里万里。 我没法再看下去了,因为恍惚中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会儿被拉扯的很长,一会儿又好像被压缩成了一个苹果那么大,我分辨不出方向,尽管知道自己刚刚从另一条通道走进来不到十米,但是我根本不知道现在哪里是左,哪里是右。 那种感觉真的很要命,如同在一块被切割开来的空间中茫无边际的游荡,我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双腿,但是连我自己都察觉不出来我是不是在走动。李富生的影子还是在眼前晃动着,我试图伸手去抓他,却抓不到。 尽管怪异的感觉无处不在,而且让我的各种感官都出现了问题,不过我的大脑还是清醒的,在我陷入了这种被切割的错觉中时,顿时明白了,邝海阁他们,是不是也遭遇了这样的情况?所以才回不去了? 第294章 时空格子 那一刻,我好像失去了自我,完全迷失了。脑子虽然是清醒的,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逃脱这种怪异的感觉。 没有任何时间上的概念,一瞬又一瞬,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好像一秒钟那么短暂。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能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牵扯着自己朝一个方向移动着,就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而我,只是一粒小小的铁屑。 这种力量一直在持续,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错乱的感觉骤然间消失了,整个人就像一个被丢出去的石子,骨碌的落在地上。 一切都在这一刻恢复了正常,错乱感消失无形,我能感觉到自己趴在一片冰冷的地面上,左腿膝盖和两只手的手肘估计是被磕到了,钻心的疼,手里的手电仍然散发着淡黄的光。在我前面不远处,李富生也趴在地上。我艰难的转了下头,随即就看到小地痞。 三个人就趴在这里呆了有两分钟,才从那股混乱的余波中完全苏醒,慢慢的爬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感觉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地洞。我们坐到一起,相互检查了一下,除了轻微的磕碰之外,都没有受伤。我使劲拍拍自己的脑袋,唯恐脑子被混乱搞坏掉,不过我能察觉出自己是正常的。 “都没事吧。”李富生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可能是被撞倒了,额头鼓起一个很大的包。 “见鬼了。”小地痞没有李富生那么淡定,在周围来回的看,道:“这是什么地方?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我摇了摇头,但心里却已经雪亮,邝海阁他们,必然也遭遇了跟我们同样的经历,现在明显已经不是排水系统内部了,是在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非常陌生,如果我们找不到路,或许也会和邝海阁他们一样,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自然而然的就望向李富生,在我印象里,他是个万事通,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不能下判断,让我想一想,想一想……”李富生慢慢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我们身上的东西都没有丢失,我也跟着查看自己的背包,完好无损。 李富生在思考,我和小地痞就小声的交换自己的意见,不过那种情况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奇怪的很,所以交流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时候,李富生放下手里的瓶子,对我们道:“刚才你们有一种时间和空间被分割的错乱感吗?” “对对对。”小地痞一拍大腿,道:“我心里有这种感觉,但是形容不出来,还是你有文化,讲出了我的心声。” “那是我们的错觉不是?”我问道:“是有什么我们看不到的致幻物?” 我对幻觉的感触比较深,在东北密林中遇到的那只妖异的狐狸就狠狠摆过我一道,那种幻觉非常真实,让人几乎察觉不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处在了一片幻境中。 “那肯定不是幻觉,幻觉只能影响你的思维,但是影响不了外物。”李富生掏出匕首,在地面上划了划,道:“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 我哑然,如果那不是幻觉的话,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小地痞跟李富生一点都不见外,直接问道:“想到什么就说说嘛,不要藏着掖着。” “我只是判断。”李富生看看我们,道:“一个很诡异的假想,涉及时空领域,因为这个假想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提出来的,而且过于主观化,所以从来没有被人正视过。” “什么假想?” “时空格子。” 第240节 李富生所说的,只是一个假想,在科技水平没有达到某种地步时,这永远都只是一个假想。这个假想基于时间和空间的错位与转换,里面又夹杂着很多难以理解的时空学说理论,所以要是用正常的叙述方式讲解出来,估计没有几个人能听得懂。李富生的讲解就简单化了,只跟我们说了假想中最直白的一部分。 这个假想成立的基础,就是首先相信时间和空间可以按超脱常理的方向延伸发展,简单点说,就是穿越。从这个时间点,通过某种手段途径,例如亚原子虫洞,然后转移到另一个时空中去。 这听起来很神奇,但是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人类科技水平达到了相当地步,假想并非完全不能变为现实。可以进行时空穿梭的东西在地球上不是没有,比如前面说的亚原子虫洞,假设科技水平跟的上的话,完全可以用人工的手段制造出来。 “我们打个比方,假如说时空穿梭的假设成立了,你可以从现在这个地点,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点,或者前往未来的某个时间点,那是一种神奇的旅行。”李富生笑了笑,摸摸额头上的包,道:“但是我们有生之年可能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请进入正题好吗?你别告诉我一个科幻故事。”小地痞给我们分了烟,然后就催促李富生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李富生道:“时空穿梭的假设成立之后,你能保证你可以到达某个时间点以及空间,但你无法保证你能从那个地方回到你出发的时间点和空间。就是说,你高高兴兴的走了,可是不能掌控时间的规律,结果千辛万苦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你的初恋女友已经在两个世纪前死去了。” “我大概听懂了,然后呢?” “时空格子的假想,就是基于这个问题而产生的。”李富生道:“但那要化为现实,就要以强大的科技理论以及设备作为依托。” 时空格子的假想,是划定一片区域,这片区域的大小跟科学水平有关,如果科技水平跟得上,那么完全可以吧这片区域划定在两个相邻的星系中间,反之,如果水平有限,那么这片区域可能只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区域被划定之后,把它分成若干个大小面积大致相同的分区,一个分区就相当于这片区域里的一个格子,这中间要进行精密的计算,每个格子都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概念。比如说,站在这个格子里,时间点是现在,那么一脚跨入另一个格子,则可能已经到了三天之后。 数量繁多的格子密布在这片区域中,有强大的科技水平为基础,无论走到任何格子里面,都可以通过一条正确的路径,回到最初的起点。 回到最初的起点,这就是空间格子假想的最终目的,避免了时空穿梭可能出现的迷失。 “你是说?”我疑惑道:“刚才我们经过的那条通道,是一个时空格子?” “我只是说有可能,但不能完全确定。” “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小地痞插嘴,显得有点惊讶,左右不断的扫视周围,道:“你不是说那个什么格子,可以回到起点?” “你知道起点是什么概念吗?”李富生道:“如果时空格子覆盖了星系,那么你从人马星座回来,被传送到了月球上,也是很正常的,月球离地球三十八万公里,但是在星系的时空旅途中,三十八万公里就好像是一厘米那样微不足道,这种误差几乎可以忽视。”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到底还在不在矿场地下空间都不能确定?” “应该还是在的吧。”李富生站起身,道:“那条通道如果是时空格子,那么范围很小,误差也会很小,我觉得,邝海阁他们应该离我们不会太远。” 我不知道现在所处的空间究竟有多大,虽然没有看到邝海阁以及他们遗留的任何东西,但是我想,他们如果也到了这里,肯定会去寻找别的路,不可能一直留在原地。 这片空间比较大,而且比较潮湿,我们三个人恢复了过来之后,就开始寻找。为了不至于迷失方向,我们是沿着右边的石壁开始朝前走的,走了一会儿,我就觉得,这是一个位于地下的洞,但是距离地面有多远,还不好说。 李富生带着我们刚刚走了几步,手电光柱就移动到了身旁的石壁上,借着光照,我看到了潮湿的石壁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标记,标记是用匕首刻下来,显眼而且清晰,一看就知道是不久之前刚刚刻上的。看着这个标记,我精神就是一振,这绝对是邝海阁留下的标记。在经过时空格子的时候,他无能为力,但一到情况允许的时候,他肯定会在沿途不断的留下标记,只要顺着标记走,说不定就会找到他。 李富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我们顿时加快了脚步,石壁上的标记接连不断,过一段就会出现一个,这是很好的路标,我们走的也比较顺利。地洞的石壁并不是笔直的,会根据地势转弯,我们就顺着标记一口气走下去,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李富生又一次顿住了脚步,与此同时,我和小地痞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手电的光照下,我们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空瓶子,那是之前休息时喝水后留下的空瓶。这意味着,我们顺着邝海阁所留的标记走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是围着这个地洞转了整整一圈。 但这并非是最要命的问题,问题在于,我们绕了整整一圈,期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出口,哪怕最狭窄的出口也没有发现。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这个地下的地洞,好像是完全封闭的。 第295章 水洼通道 我跟小地痞相互看了看,脑门上的汗水就沁出一层,现在的情况就好像地面上那只空瓶子,没有任何出口,三个人像三只被困在里面的虫子。 “没有出口?”小地痞皱起眉头。 “应该不会。”我抹掉头上的汗,其实猛然看上去,这里好像是个严密封闭的地下空洞,但是只要想一想就会知道,肯定有出口,只不过暂时没有发现而已。和尚跟另一个伙计有没有到这里还不好说,不过邝海阁至少是来过的,他不见了,说明已经从这里离开,到了别的地方。 “出口肯定有,我们找一找。” 再次开始寻找的时候,我望着那些邝海阁留下的标记就感觉遗憾,他们所用的标记虽然简单,但是里面可能包含着各种各样的信息,只不过不是自己人无法看得懂。我们离开了靠近石壁的地方,朝空洞的中间一路寻找下去。开始的时候,我们怀疑出口是在头顶,然而寻找了半天,头顶上就好像扣了一口很大的铁锅,连一条缝隙都不见。 寻找持续了一两个小时,我们把整个空洞几乎走了一遍,但是没有看到有什么出口,这就很奇怪了,邝海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从这里消失,他到底是从哪儿离开的?我想了一会儿,如果他是正常离开,还好说一点,但他要是遇到了什么事,以非正常方式离开,那么我们怎么猜都猜想不出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出口?”小地痞有点不安了,可能他没有经历过太多不正常的事情,所以越发觉得情况不对头。 “这里面,也有时空格子?”我来回看了几眼,像通道里那样的时空格子,就算近在眼前也不可能察觉出来,除非把地下空洞一寸一寸的寻找一遍,才能确定下来。 “时空格子存在的可能不太大。”李富生道:“你们不了解制造一个时空格子有多困难,就算它覆盖的面积只有一条通道那么长,但耗费的资源和技术不可想象。而且我们已经差不多把空洞走了一遍了,并没有任何意外。” “那是怎么回事?” “答案只有一个,出口肯定有。”李富生接着就迈步朝别的地方走,一边对我们道:“再找找。” 我不知道李富生判断的对不对,这个地下空洞不大,但对于我们三个人来说,却又绝对不小,想仔细的地毯式搜索一遍,需要不少时间。不过为了尽快离开,我和小地痞还是打起精神,满怀信心的去找,可是这一找又是差不多两个小时,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如果像这样子下去,我就忍不住要继续怀疑,邝海阁他们是以一种不正常的方式离开这里的,如果我们找不到那种不正常的方式的话,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没理由啊,没理由找不到出口的是不是?”小地痞又开始挠头。 “我们的给养还有一些,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现在要做的,是重新把这里全部再一点点的搜索一下。”李富生道:“我相信肯定会有收获的。” “好吧好吧。”小地痞调整方向,道:“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这一次,我们重新沿着空间四周的石壁根部走,等完整的绕一圈之后,再收缩寻找范围,从外向内找下去。几次搜索无果,就让我们更加的认真,不放过任何可能存在的细节与线索。 终于,在空洞一个不规则的拐角处,我们发现了地面上有一行很不显眼的字迹。字迹是刀子刻在石头上的,歪歪斜斜,而且在潮湿的地面上不好辨认出来,如果不是光线恰好照到,而且人又观察的非常仔细的话,就会遗漏过去。 我对邝海阁的笔迹并不熟悉,但是字迹刻下的时间不久,这说明字迹应该是他留下的。我看了看,地面上只有两句话。 找不到路,我从这里下去了。 “从这里下去了?”我感觉奇怪,不管从那个角度去观察,这边都看不到任何出口的。 但是有邝海阁这两句提示,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他所说的地方。那是紧贴着石壁根部的一个小水洼,从石壁上不断渗出的水汇入水洼中,大概就两米的直径,估计非常深。 “这个水洼能通到别的地方?”我想了想,估计可以,邝海阁应该是做了试探之后,才留下了这两句话,给后面可能过来的人做提示。 “能出去就好!”小地痞一下子来了精神,飞快的脱掉外衣,伸手撩撩水洼里的水,那水冷的刺骨,但是只要可以出去,冻僵了也是值得的。 但是看着小地痞欢天喜地的准备下水去探探,我却乐观不起来,邝海阁明显是从水洼离开了这个看似没有出口的封闭的地洞,然而他离开之后还是没有回到地面,那说明,他离开这里就又被困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找,等找到邝海阁他们,情况就会好一些。 小地痞的水性非常好,准备了一下,一头就扎到水里不见了。我和李富生在上面等了一分多钟,小地痞从水里冒了出来,甩甩头上的水,道:“深的很,找到点门路,我得再下去一次。” 他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潜了下去,这一次下去,竟然有五六分钟都没出现任何反应,我顿时就慌了,人的肺活量不可能那么大,在水底下呆了几分钟都不出来,那肯定是出事了。 第241节 “我觉得不会有事,再等等看。”李富生很淡定,望着水面,没有丝毫焦急的样子。 果然,又过了两分钟,平静的水面咕嘟嘟的翻起了一片水花,随即小地痞的脑袋就露了出来,来回折腾了几次,他的脸完全被冻的发青,但是一冒出来就带着一点激动对我们道:“下面有路的。”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下面的地形是这样的。”小地痞伸手对我们比划了一下,从水洼下潜到四五米左右,会找到一个口子,口子后面是一条横着的通道,通道比较窄,全都是水,大概有十二米到十五米那么长,中间有一截非常狭窄,需要用力才能钻过去。等通道到头之后,继续上浮,就可以从另一个竖直的水洼钻出来,小地痞接着道:“等重新钻出来,就是另一个空间了,跟这里没有任何关系。” “你在那边发现什么了吗?” “那边肯定进过人。”小地痞挠头道:“失踪的那三个人里面,是不是有个胖子?” “你怎么知道?” “那条横着的通道最狭窄的地方,挂着一件衣服,我估摸着,是有人从那里钻的时候钻不过去,临时把外衣给脱掉了。” “是和尚!肯定是和尚!”我心里一阵激动,邝海阁和那个伙计都不胖,只有和尚那种吨位的人,可能从通道钻不过去。这样就说明,他们都先后从这里顺着水洼到了另个地方。 我水性不怎么好,下水之前把背包拴在脚脖子上,身体一浸入水里,就浑身直打哆嗦,小地痞拽着我,下潜了四五米之后,拐入了那条正直的通道。很多人都对水有种恐惧,我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冰冷而且黑暗的水中,难受的要死,心里不住的紧张,感觉一口气将要用尽了。小地痞拖着我游到了那段最狭窄的地方,我已经气短,觉得肺部缺氧。不过我的体型还是比较瘦的,从这里钻出去之后,后面就很好走了,小地痞带着我飞快的从另一个水洼里浮出水面。 我大口的喘气,赶紧从水洼里爬了上来。左右扫了一眼,这仍然是个地下的地洞,面积可能没有之前那个地洞大。小地痞把我弄过来之后,就接着去拉李富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转头要下水的那一刻,我突然就伸手拉住他。 “怎么了?”小地痞不明就里,带着疑问望着我。 “你……”我也感觉自己有点唐突,但是心里确实不安,可能是小地痞之前已经在南湾湖杀过李富生一次,所以我潜意识里就很怕他会借着这个机会再对李富生不利,毕竟我们和小地痞不是同一个阵地上的人。我牢记着李富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是最后一个李富生,如果这次挂掉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借黑洞的力量重生。 “有什么事,说嘛。”小地痞看着我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就催促我。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了一会儿,对他道:“李富生身体刚恢复,你好好把他带过来。” “嗯,放心吧,现在是非常时期,我知道轻重的。”小地痞非常聪明,从我的神情和语气里就能隐约猜到我的意思,他笑了笑,示意我放心,然后转身没入水中。 我慢慢站起身,先把身上湿漉漉的外衣脱掉,朝前走了几步之后,我看到了一小堆固体燃料燃尽后留下的痕迹。这肯定是前面的邝海阁或者和尚他们留下的,气温太低,穿着湿衣服赶路,一会儿就要冻僵。这让我更有信心找到他们,感觉浑身都是力气,赶紧选了个合适的地方,把背包里的燃料都拿出来点燃,准备迎接李富生和小地痞。 当打火机的火苗将要接近堆积起来的燃料时,我突然看到,在燃料附近的地面上,有一圈深深的刻痕。 这圈刻痕顿时让我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第296章 失足 这种恍惚的感觉似曾熟悉,而且在恍惚之后,我心里就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因为这种感觉在之前的时空格子里曾经体会过,我不知道地面上深深的刻痕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那种感觉瞬间就强烈起来,让我的手忍不住轻轻的发抖。尤其是我孤身一人面对这些的时候,恐惧尤甚,我不想一个人被错乱的时空放逐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想多了,地洞非常的安静,那些刻痕是深深刻在地面上的,静止不动。我足足发呆了有一两分钟,直到打火机烧的烫手时才回过神来。刻痕并非一道,顺着眼前的刻痕望向别处,我发现很大一片范围都被刻痕给覆盖了。 这些刻痕是谁留下的?是什么东西? 我感觉有点害怕,很快就退到了水洼旁边,不久之后,小地痞带着李富生浮出水面。 “怎么搞的,后勤工作相当不力。”小地痞可能真的快要被冻僵了,上来就抱怨道:“至少得弄点火吧?” “你们看看那边。”我对他们指了指前面的那些刻痕。 并非只是我一个人有那种错乱的感觉,我们三个人都从时空格子里出来,恍惚感记忆犹新,当看到地面上的刻痕时,他们两个也有些发愣。三把手电一起照向了四周,光线增强了,视线更加清晰,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看到,一道一道刻痕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图案。那个图案很奇怪,不清楚是不是古城原住民的一种古老图腾,但是绕着刻痕走上一圈的话,就会让人感觉,那好像是一副巨大的类似日晷一样的图案。 我们回到水洼旁边,先点上火,然后围在一起烧水烤衣服。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有些事情真的要发生,那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不过地洞的情况看起来比较安静,我就觉得,那种恍惚感只是时空格子给我们留下的一些心理阴影。但是怎么说呢,如果这个巨大的日晷图跟时空格子之间毫无关联的话,估计我们不可能有相应的感觉。 “你看这个事该怎么说?”我喝着烧热的水,对李富生道:“这幅图,涉及时空领域?” “确实如此,否则的话,我们不会有踩进时空格子的感觉。” “奇怪就奇怪到这里了,古城的原貌我们无法恢复目睹,但是那些废墟还在,从古城大部分建筑废墟的建筑材料来看,他们的科技好像并不算先进。”我琢磨着,按照李富生之前所说的假想,实现时空格子,那需要强大的科技力量和资源作为基础,然而古城大部分的建筑材料都是石头,这种水平的古城原住民,可能拥有那么发达的科技吗?想着,我就对李富生道:“是不是你的假想判断失误了?” “毫无疑问,这个古城的人曾经研究时空领域,而且取得了相当的进展,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李富生想想,道:“古城的人对时空的研究,依靠的不是科技,很可能是某种东西。” “依靠某种东西?对时空产生影响?继而控制?”我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只要稍稍进行排除筛选,就能想得出来,他们没有超前的科技,就只能依靠一些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物质,对时空进行探索和控制。” 这个问题暂时也轮不到我们去深入思考,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人。我们看了看之前留下的燃料燃烧的痕迹,燃料燃烧的比较充分,说明邝海阁或者和尚在这里停留了较长的时间,隐约也就说明,这个地方是安全的,他们用燃料取暖之后,接着就离开了,可能还是在继续寻找出去的路。 我们把衣服匆匆的烤了一下,接着就朝前面走,邝海阁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情况可能好转了很多,虽然出不去,但也没有遇到危险,所以之前已经断绝的标记重新出现了。刻在地面上的巨大的日晷图直径大概有二十米左右,我一直坚信自己的感觉,这幅由刻痕组成的奇怪的图,肯定不会像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它必然隐藏着秘密,然而我们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些。 离开日晷图覆盖的范围之后,石洞又向前延伸了大概十多米,在石洞的尽头,贴着石壁的根部,有一道大概一米多高的裂缝,裂缝的后方肯定还是地下空洞。我们伸头看了看,裂缝的后方果然是面积很大的空洞,而且崎岖的地势开始向下,如果这样走下去,将会距离地表越来越远,但这是唯一可以走的路。 我们从裂缝弯腰钻了过去,标记依然在延续。但是地势很崎岖,导致寻找标记的过程比较艰难,所以走的非常慢。就那么朝前走了大概十四五米左右,我们三个人同时就停了下来,在这种安静到几乎死寂一般的环境中,任何声音都显得非常清晰。我们听到了一个声音,确切说,好像是一片声音,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形容不出来,可能每一道声音都很模糊而且微弱,但是那么多声音混到一块,就可以听得到,却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声响。 站在原地,我就回忆起小的时候偶尔到乡下去玩,万籁俱静的深夜中,如果站在一片正在疯长的包谷地里,就能够听到一阵一阵包谷杆子拔节的声响。一株包谷杆的声音肯定听不到,但成千上万棵包谷一起拔节,那声音就很清晰,这种感觉,和眼前的情景相像。顺着这个思路,我就猜想到,可能是有很多很多小东西发出的声音汇聚到一起了。 这个想法让我渐渐的头皮发麻,我是轻微的密集恐惧症,如果看到什么东西以一种密集的方式堆积到一块的话,哪怕是很多很多塑料瓶子,也会感觉不舒服。 “小心一点。”李富生压低了声音。 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响,所以神经一下子绷的紧紧的,速度更慢了。又向前走了可能有十来米远,前面的地势猛然陡峭起来,脚底下的石头变的平整而且光滑,与此同时,那种声音更明显了一些。 这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因为脚下的石头不仅仅是平整了一些,更关键的是,上面有一层粘糊糊的像是鸡蛋清一样的粘液,这无疑等于给石头地面上了一层润滑油,一脚踩上去,必须把身体重心放低,才能勉强站稳。我们不敢冒险了,只走了几步,李富生就停了下来,蹲着身子对我们道:“先不要走了,在这里观察一下再说,你们看到没有,前面十几米之后,好像是一个坑。” 说是坑,可能不确切,因为我们距离比较远,所以只能看到黑乎乎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感觉的对不对。”小地痞接着李富生的话茬,蹲在我后面压着声音道:“现在我们踩着的地面,你们觉得,是不是有人刻意平铺出来的?” 小地痞这么一说,我再低头看看,就觉得他说的好像没错,脚下的石头应该算是石板,一块一块的铺在这里,一直延伸到了前方。而且用脚掌把石头表面那层粘糊糊的液体搓掉之后,我又发现,这好像不是一般的石头,它们像是很稀薄的牛奶被冻成冰块以后的样子,不算透明,有种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泽。 “这是石英吗?”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去老村的时候,在天坑下面发现的那些镶嵌在岩体走向中的天然石英。 “不是石英,这里的地质构造没有多大几率会蕴含石英。”李富生也把面前石头上的粘液擦掉了一小块,看了一会儿,小声对我们道:“有点像是玉。” “那古城的人好阔气。”小地痞道:“用玉料来铺地?要是这么想的话,前面那个深坑,是一条玉脉?古城的人从下面采出玉,然后为了进出方便,所以把地面平铺了一下?那么大一个坑,他们采了多少年?” 我只知道中国人从很久之前就崇尚玉,至于古城的人有没有这习惯,就很难说了。这时候,我突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裤腰朝裤子里面钻,那东西非常凉,而且又粘又滑的像一条软塌塌的大蚯蚓,我甚至连伸手阻拦的余地都没有,它钻的非常快,一下子就钻到裤子里面去了。 第242节 一瞬间,我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忍不住站起身,使劲跺着脚,这一下情况更糟糕,又粘又滑的地面小心翼翼的还站不稳,我这种条件反射一般的动作马上带来了严重的后果,整个人一翻,收不住脚,顺着地面就滑了下去,险些把李富生也给带下来。 前面的路几乎是一条大陡坡,一滑就不可收拾,仿佛坐上了一条巨大的滑梯,我连滚带爬的一路滑到了那个深坑的边缘,什么都不顾了,伸出双手想抓住东西,阻止身体下滑。 骤然间,我感觉半个身体一下子空了,滑向了深坑下面,双手临危一搭,勉强扒住边缘两块石头之间的缝隙。脑袋也不由自主的扭了扭,朝下望去,想看看深坑下面的情况。脱手而出的手电落入了深坑,光线急速的下降,隐约照出了一些东西。 当我看到深坑下的东西时,悬在边缘的身体就忍不住抖了一下,那是什么?我看到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第297章 虫巢 眼前的景象只是被飞掠落下的手电照亮了一角,但却足以让我的心脏受到强烈的冲击,这个疑似玉脉的大坑并不算特别深,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超级蚁巢一样的东西,就在深坑的正中央,那简直是一座城堡,无数的虫子在深坑中的虫巢中进进出出,石头经过千万年的变化,已经被拱出了一个又一个小洞,像是这座城堡中的通道一样。虫巢里的虫子无法用具体的数字来形容,只能说到了数不清的地步。 那是一种带着粘液的虫子,像一条巨大的蚯蚓,以虫巢为中心,虫子几乎铺满了整个坑底,到处都是它们爬动间遗留下来的粘液,这个坑肯定不是死坑,坑底估计会有通往别的地方的通道,否则这些虫子存活不下来,但是谁有勇气跳到这下面去? 我没有思考的余地,两只手扒着边缘的石头缝隙,因为太滑腻,根本吃不上力,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拉我一把!拉我……”我拼尽全力在大喊,希望李富生和小地痞能及时赶过来,但他们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跑的太快。 随着手指越发浑不着力,我心头升腾起一股很不妙的预感,可能就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的手终于无奈的从边缘一下子滑脱,整个身体顿时就朝深坑的虫巢中坠落下去。身体一坠落,大脑立即陷入了一片空白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完了。 我并不奢望自己能在这种绝境下像壁虎一样的吸附在石壁上,但这种情况下,人体的本能就是尽力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我的手在黏滑的石壁上不断的抓着扣着,石壁上满满的都是虫子,然而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恶心了,我抓不住可以借力的东西,不过这样全力之下,身体下滑的速度稍慢了一些。 一转眼间,我觉得自己就要坠入二三十米的坑底了,就在这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腰部被什么东西猛然紧紧的抓住,然后用力的扯了一下。我隐约察觉出那是一双手,不过没有太多的反应,紧跟着我就被的拉进石壁上的一个洞里,重重的摔了一下,眼前都是金星。 但我的反应还是很快的,摔倒的同时一翻身就爬了起来,立即看到眼前亮起了一道光,借着光,我看到了这个石壁上不算太大的洞里,一里一外窝着两个人。 “和尚!是你们!”我大喊了一声,坠落时带给我的恐惧瞬间就被冲散了,我看到了和尚和邝海阁,他们看上去有点狼狈,不过都没有受什么伤。 “你怎么过来了?” 可能是为了节省电池,他们只打开了一支手电,等到我喊了之后,邝海阁也随之把手电拧亮了,我刚想说话,就觉得大腿上一阵刺痛,感觉脱了裤子看,那只钻进我裤子里的虫子和一条大蚂蟥一样,紧紧咬着我大腿上的肉在吸血,我赶紧就把虫子扯下来,丢了出去。 趁着邝海阁给我涂抹消炎药的时候,我简单的问问情况,我只看到了他们两个,另一个伙计没有在洞里。 “还有一个呢?” 和尚守在洞边,不断的把试图爬进来的虫子给打出去,一边打,他一边朝坑底看了看,道:“他在下面。” “去下面干什么?”我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那伙计应该是失足掉下去了。 “要不是他,我可能还下不来。”和尚随口道,听他的语气,估计是伙计在探路或者试探的时候失足,把他给连累了。 “上面还有人,通知他们一下。” “不能太大声。”和尚马上就摇头,邝海阁也跟着沉默的示意那样不行。 “怎么?” “我们都怀疑坑底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虫子下面,会有东西,一旦声音太大,可能会把它惊出来。”和尚指指坑底那如同城堡一样的虫巢,道:“现在暂时还不能冒这个险。” “其实也很简单。”邝海阁插嘴道:“上面还有人的不是?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下来找你的,我们在这里等着。” “我靠!真的有点扯淡了……”我一阵胸口要窒息般的郁闷,我们带来的绳子现在就在我的背包里,李富生和小地痞他们两个估计没有徒手攀爬下来的本事,石壁太滑了。 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都暂时不知道该怎么上去,就这功夫,小地痞的声音就从上面传了过来,我连忙把手电光斜着朝洞口的上方打过去,他和李富生看不到我,不过应该可以看到我打出去的光线。 但是这样一来,等于给了他们一个很模糊的信号,单从光线上,小地痞和李富生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又喊了几声之后,小地痞闭上了嘴巴,可能是跟李富生商量怎么下来救我。我也暂时收回手电,原地坐了下来,不过一想到坑底那些数都数不清楚的虫子,我的头皮立即开始发麻,下意识的就想朝里面挪动。 在我收回手电将要挪动的同时,就看到在洞口的边缘处,隐约的有一小片很黯淡的光芒,就好像暗夜里一点点荧光,非常微弱。接着,我看到了之前被我甩出来的那条虫子,它就在淡淡光晕的正中,如果在逃命一样的使劲挣扎。 这种虫子和萤火虫一样会发光?我迟疑了一下,但想想又不对,如果虫子会发光,这片深坑下面的虫子足以照亮周围的景物。这时候,离我比较近的和尚也看到了这些,他拖着一条腿走过来,低头看了看。 骤然间,淡淡光晕中的那条虫子的挣扎力度达到了顶点,与此同时,它不知道是产生了什么变化,本来拖着一层粘液的淡黄色的身体开始慢慢的转为褐色,虫子大概有十多厘米那么长,很短的时间里,虫子就完全变成了黑褐色,体型也无形中缩小了一圈,最后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了。 “怎么搞的。”我摇摇头,想把虫子给扒拉出去,但和尚一下子拉住我,他望着那条蜷缩成一团的黑褐色的虫子,定定的看着,我不明就里,抬头望着他,然而就在我望向他的时候,就发现和尚的目光中,好像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恐惧。 我也跟着慌了,和尚这种猛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吓到他?我顿时就认为是不是坑底有什么东西要上来了,但是再观察一下,并未发现动静。 “和尚,你怎么了?”我拍了拍他。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和尚转头看看我,眼神里的那种恐惧依然存在,他并没有走神,只不过是在回想什么。 邝海阁也从洞里走了几步,我们三个人站在原地,望着那条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虫子,那虫子好像是死了,虫子周围的淡淡的光晕又持续了一会儿,慢慢的消失。和尚等到光晕消失之后,掏出一把刀子,在洞口边缘的石头上用力的刮了几下,石头表面那些干涸了许久的粘液的痕迹都被刮掉了。我们看到粘液覆盖下的石头,呈一种凝固之后的乳白色,这好像也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玉。 “我们还没下来的时候,就猜测过,这个深坑是不是一条玉脉蕴藏量最丰富的地方?过去的人从这里面采玉。”我对他俩道:“看起来应该就是这样,这是个荒废的玉矿。” 邝海阁听完我的话,就想凑近了观察一下,但是和尚制止了我们,他的神情很凝重,自己也朝后退了一步,道:“别动,这不是玉。” “不是玉?” “肯定不是,我不到二十岁就开始接触古董,做土货生意,一直做到现在,这不是玉。”和尚的光头上好像慢慢的滑落了一滴汗水,他咽了口唾沫,慢慢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非常可怕。” 我和邝海阁面面相觑,不知道和尚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们三个接连下来,幸好都没有外伤,否则现在早就挂了,而且会死的很惨。”和尚看着我们,道:“以一种你想象不到的方式死去。” “和尚,你说清楚点。” “你看那条虫子,它是怎么死的?”和尚指着那条已经蜷缩成一团的虫子。 “这个谁能看得出来?”我随口答了一句,但是却察觉的出来,那一小片非常暗淡的光晕,似乎不怎么正常。 “它是老死的,在很短一段时间里迅速走完了本来该走很久的路,老死了。”和尚一边后退,一边不断的检查洞里其它地方的石头,道:“这种像玉一样的石头非常可怕,一旦它被无意触动了,就没有谁能阻拦,我们要小心!万分小心!不能让血流到石头上!” 和尚一边检查洞壁,一边匆忙的跟我们讲解。我不知道他过去的经历,但是可以听的出,他以前绝对见过这种像玉一样的石头。和尚说,如果血液不小心滴落在这种石头上,在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狭小的石洞中,哪怕只是一滴血液滴下来,就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第298章 人虫大战 我完全被和尚的话给搞晕了,他说的话的意思,我能听得懂,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三个人有人受了外伤,流一些血,然后落在那种像玉一样的石头上,就会产生一片光晕,而且有一种无法察觉的力量影响我们,后果非常可怕,我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的衰老,然后衰老致死。 第243节 我不知道和尚说的是不是真的,但看他一本正经而且严肃的样子,就应该没开玩笑。我们身处的石洞大概有六七米深,里面的四五米是普通的石头,外面则是那种玉一般的矿石。 “我没撒谎。”和尚检查完了石洞,喘了口气,对我们道:“过去,因为这些石头,发生过一系列的事,死了很多人,我以为这东西应该不存在了,但是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 我没有理由怀疑和尚,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是真的,我和邝海阁也完全缩到了石洞的最深处。我们检查石洞的时间并不长,等到退回洞底的时候,小地痞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估计是跟李富生商量了片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大声的吆喝,试图得到我的回应。 “坏了。”我头上全都是汗水,李富生那种性格,我多少算是了解,如果他们一直喊我,而我没有声音上的回应,只打出光线,他肯定会想办法下来找我。按和尚所说,那种玉一样的石头见血就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小地痞和李富生没有绳子,仅凭徒手勉强朝下爬,出点事情就彻底完了:“他们喊一会儿就有可能下来。” “不能让他们下来!”和尚马上就朝洞口凑了凑,小地痞在上面是用最大的力气在喊的,站在洞口听的清清楚楚。 完全没有办法了,和尚咬咬牙,探出头冲着上面喊道:“不要下来!” 他的嗓子本来就粗,底气又足,这一嗓子喊出去,石洞里满是嗡嗡的回音。上面的李富生和小地痞显然听到了,但是仓促间可能没有听清楚,小地痞马上传来了回应:“说的什么!听不清楚!” “危险!不要下来!呆在原地不要动!不要出声!”和尚大吼,这一下,小地痞可能是听见了,他和李富生都是聪明人,听到示警,立即就闭上嘴巴。 和尚喊话的余音仍然在深邃的玉坑里来回的飘荡,过了大概一二十秒,我们三个人几乎同时听到,在坑底正中那个巨大的如同堡垒一般的虫巢间,隐隐约约发出了一阵咔咔的响声。和尚把光线照下去,巨大的虫巢仿佛在微微的颤动。 我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底,和尚跟邝海阁被困在这里,可能已经察觉到虫巢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才没敢冒然妄动,但迫不得已之下,跟上面的小地痞还有李富生“交流”了一下,虫巢随即就出现了反应,那么大的虫巢在微微晃动,这种反应肯定不会小。 无数的虫子从微微晃动的虫巢中涌动了出来,一片一片,如同涨潮时的潮水,那种场面既恐怖,又隐隐有些壮观,我终于忍不住了,嗓子发痒,一个劲儿的想吐。虫子的数量已经不能用只来形容,成片成片的,虫巢像一个巨大的机器,不断的在吞吐虫海。 我们在这里能看到下方的变故,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巨大的虫巢颤动了一会儿,等到密密麻麻的虫子一片片的从虫巢中涌动出来之后,我们看见虫巢中慢慢探出了一截足足有水缸那么粗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我连呕吐的欲望都消失了,望着从虫巢里冒出来的东西,有些发愣。 “一条大虫子!”和尚赶紧就朝后退,如果那个东西真的是一条虫子的话,那么直径最少有两米,长度则很可能在十米以上。我怀疑那是整个虫巢中的虫王,就好像蚁群中的蚁后一样,是这个虫巢的核心。 我们三个人都不敢再看下去了,马上就回到了石洞的最深处,他们两个随即拿出武器。等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只能听到无数虫子在下面涌动而产生的那一点声音。和尚手里握着一根金属管子,对我们俩打了个手势,然后慢慢的从洞底猫腰朝外走了走,想观察一下情况。不过受视角的限制,不走到洞口,就无法完全看清下面的情况。 和尚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为了看的更清楚些,不得不慢慢的继续朝前,他走的很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我和邝海阁都捏了把汗,邝海阁把我朝后面又推了推,让我紧紧靠着洞壁,他就站在我前面。 和尚走的非常慢,唯恐再发出一点点声响,在他快要走到洞口的时候,一截巨大的身躯突然从下面出现在手电的光照中,那东西出现的太突然了,让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没等和尚后退,那截直径足足有两米的身躯一下子蹿进洞里,直接把和尚一百八九十斤的身体硬生生撞了回来。 我和邝海阁赶紧就挡住和尚,就这一撞,和尚身上就粘了一大片黏液,他晃了晃脑袋,握着手里的金属管子朝前迈了一步。 是那条虫王钻进来了,水缸一样的身躯不知道有多长,一钻进来,就几乎把整个石洞给挤满。邝海阁跟和尚都是经验丰富的人,立即就知道我们眼下陷入了一个矛盾的困境中,如果攻击虫王,肯定会引起对方更猛烈的反扑,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它钻进来而坐着等死。 三个人被堵在洞里,连后退和逃走的机会都没有,和尚迈步顶在最前面,虽然他又高又壮,但是在体态那么庞大的虫王面前,还是显得那么力薄。 “如果真不行的话,你们两个瞅机会跳下去吧!”和尚紧紧握着管子,盯着慢慢钻进来的虫王,头也不回的对我和邝海阁道:“我拖住它,你们想办法跳,跳下去可能会死,但留在这里死的更快!” “小童。”邝海阁也跟着朝前走了一步,把手里的枪塞给我,自己从腰里拔出一把刀子,道:“我们两个拖住它,你找机会走。”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肯走,尤其是不肯丢下和尚还有邝海阁这样的人独自去逃命。 “记住。”邝海阁回头看看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来不及再说话,虫王已经堵到了离我们不到两米的地方,和尚依旧是那么生猛,大吼一声,手里的金属管子用力刺了出去,一下子刺到了大虫子的身体里,一股黑胡兰青的粘糊糊的液体从虫子的伤口涌出来,和尚一把收回金属管子,大声道:“它流的不是血!弄死它!” 说着,和尚朝旁边飞快的一闪,他的腿脚不方便了,但功夫还在,速度相当之快,闪身的同时,手里的管子又一次刺了出去,这一次用的是全力,一米来长的管子捅进去一大半,管子是中空的,大虫子体内黏糊糊的液体顺着就喷出一大片。与此同时,邝海阁也闪动身体,一刀子划了过去,刀子无比锋利,带着开膛破肚一般的锋锐,直接在大虫子身上划开了一道深且长的口子。 硕大的虫子连着遭到两次重击,彻底吃痛了,身体一甩,和尚顿时被挤到了一边,接着,大虫子挤过来,继续扭动身体,这样的庞然大物随便一动,就带来狂暴般的力量,和尚一下子让撞到了石洞的另一边,咚的一声响,等他落到地面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脸色已经变了,鼻间渗出了血迹。我赶紧把和尚拖到后面,他很彪悍,把鼻子流出的血擦干。接着这个机会,邝海阁在旁边又是一刀子,这一刀划得更深,大虫子触电一样的扭动了一下,飞快的退出石洞。 整个石洞地面上铺满了虫子身上的黏液,我把和尚扶了起来,他让撞得不轻,但身体很好,休息了一下就说没事了。 “刚才你怎么不走。”和尚道:“现在想跳也来不及了。” “它还会过来的。”邝海阁跑到洞口朝下匆匆看了一眼,对我们道:“就在下面。” 我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虽然和尚跟邝海阁都很厉害,但那么大的虫子,我们没办法一下子把它弄死,可以打退它一次两次甚至三次,然而我们却没有失误的余地,石洞本来就不深,只要一失误,大虫子可以轻易把人卷到石洞外面,那样就会死亡,我根本不相信人落到坑底之后能活下来。所以我更坚定了心里的念头,如果非要死,我宁可死在这里。 “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和尚靠着洞壁,把鼻子上最后残留的一点血迹擦得干干净净,之后就站起身,道:“上面的人也帮不了我们。” “快退!”邝海阁从洞口一下子缩了回来:“它过来了!” 和尚顿时又打起精神,跟邝海阁一人一边,守住洞底。很快,那条被他们两个击伤的大虫子,又从洞口外面探了进来。 第299章 设计 虫王这一次的进攻相当猛烈,而且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大概是它也被弄疼了的原因,身躯一出现在洞口,马上就狂暴的冲了进来,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横冲直撞,功夫再好也有点乏力。它可能是认准和尚了,直奔和尚而来,洞本来就只有六七米深,和尚把手里的金属管子猛力刺出去的同时,身体就又被卷了起来,狠狠的抛到对面的石壁上。 听着和尚的身体撞在石壁上咚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骨头架子仿佛也要散裂了,再壮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我马上就从角落里跳出来,拼命把和尚朝后面拖,这一下撞得非常重,已经止血的鼻子重新朝外冒血。 “操他娘的!”和尚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两只眼睛顿时变的血红,他估计是那种一见血就要发狂的人,恶狠狠地抹掉鼻子上的血,顺手从我手中拿走了枪,猛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对准大虫子,一口气就把所有的子弹全部打了出去。 和尚这一拼命,算是把邝海阁救了一下,但是和尚手里的枪刚刚打光最后一颗子弹,被打的不断退缩的虫王呼的又撞了过来。这一次更凶狠,和尚一下子被撞到了石洞的最深处,而且后脑让撞了一下,鲜血横流。我二话不说,赶紧就脱掉外衣,兜头把和尚脑袋上的伤口全部裹住。 太险了!虽然我并没有跟大虫子近身搏斗,但还是大口的喘气,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幸亏石洞的深处只是普通的石头,如果是和尚说的那种很可怕的“玉”一样的东西的话,我们三个可能随即就要挂到这里。 邝海阁也是血性人,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心性却还是那样,他看到和尚拼命,握着刀子几乎扑到了虫王身上,一刀一刀不要命的猛划,虫王硕大的身躯在石洞里来回翻滚了几下,终于顶不住邝海阁这种发狂一般的进攻,嗖的退走了。 大虫子退走的一瞬间,和尚也顶不住了,歪歪斜斜的一屁股坐到地上,邝海阁跟着退回来,拿出弹夹递给我。我们跟虫王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过不了多久,它肯定还会再次袭击。这么大的东西很难一下子弄死,我看着和尚的样子,似乎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我没事。”和尚晃了晃脑袋,可能刚才被撞的还没有完全恢复。 借着这个机会,邝海阁飞快的取出绷带和药,给和尚包扎伤口。和尚的脖子,后背全是血,我看着他们,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金瓶梅之前和我说过,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愿意打扰和尚的生活,因为他们能活下来,非常不容易。然而此刻,我们却重新面对了死亡的威胁,我不知道和尚跟邝海阁还能坚持几次,但是我能想象的到,如果我们真的挂在这里,金瓶梅会悲痛欲绝。 “子弹还有一些,如果配合的好,可能还能挡住一两次。”邝海阁麻利的给和尚包好伤口,道:“但是石洞太小了,我们没有周旋的余地,如果真的低挡不住……” “我就算死,也要拉它垫背!”和尚摸摸自己的脑袋,眼珠子仍然血红血红的,他想了想,就问邝海阁道:“你带的有没有炸药?” 我们一听就知道和尚想干什么,邝海阁善于爆破,所以行动的时候不管用的上用不上,总是习惯性的带一些炸药。他不想撒谎,对和尚点点头,但是同时又摇摇头,示意那么做不行。 “别啰嗦了。”和尚噗的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三个人都死在这里?那我们不是太蠢了?能活一个就活一个。这个大虫巢里,只有虫王很难对付,如果虫王挂了,其它小虫子估计要不了你们的命。”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断然拒绝。 “听着!”和尚猛然间就提高了语气,他望着我,道:“我拿命换你一命,就拜托你一件事,把我兄弟的诅咒治好,他是个苦命人,你们把他治好,让他好好活下去,我死了也感激你们。” 第244节 说着,和尚就到邝海阁的背包里去翻炸药。看着他的背影,还有脑袋上缠的绷带,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等等!”我马上按住和尚的手,急匆匆的对他俩道:“算算时间,那只大虫子应该快要过来了,我们配合一下,把这次进攻对付过去!只要对付过去这一次,我想,能有办法弄死它!” 和尚顿住了,跟邝海阁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我。我是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还没等开口对他们俩详细的说,虫王再一次出现在洞口。我们有了一点对付它的经验,三个人马上散开,和尚飞快的在他的金属管子前端绑上一把匕首,和一个举着长矛的战士一样,绕了个圈子,猛冲向虫王,同时,邝海阁也在另一边用刀子不断的划下去。我躲在洞的深处,看准机会,一步跨出去,已经上膛的枪对着虫王,砰砰砰的打光了枪里的子弹。 吃痛的大虫子挨了一梭子子弹之后,马上像一条在洞里来回翻滚的长蛇,这一次,我和邝海阁都被卷到了洞壁上,他的身手好,临危挪了一下身子,双脚在石壁上蹬了一下,然后倒翻着落到地面,我没那么好的功夫,这一下结结实实的被撞得眼冒金星,不过等我落地的同时,和尚已经疯了一样的乱捅一气,虫王又留下一大滩粘糊糊的体液,退出了石洞。 “快!”我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翻身爬了起来,然后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塑料袋,跑到和尚身后,道:“和尚,你忍一忍!” “要干什么?” “你的脑袋正好破了,我要取一点血,大虫子过几分钟就会重新爬上来,抓紧时间!”说着,我就打开和尚头上缠着的绷带,同时跟他们讲了讲自己的想法。 按和尚所说,那种可怕的和“玉”一样的东西,见血就会产生作用。这个巨大的深坑可能之前就是用来开采这种“玉”的,尽管已经被废弃,但是我相信,古城的人不可能把矿石开采的那么干净。 我这么一解释,邝海阁跟和尚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和尚咧嘴就笑了,道:“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我一阵脸红,偶尔的灵光闪现了一次,如果是李富生那种很聪明的人在这里,估计刚听完和尚讲述那种“玉”的特性和作用的话,就能想出这个对付大虫子的办法。 我把和尚头上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重新弄破,鲜血一滴滴的顺着流到了塑料袋里,邝海阁可能觉得速度太慢,用刀子在自己胳膊上开了个口子,两个人的血加在一起,很快就流了小半袋子。 “好了!”我赶紧重新包好和尚的伤口,然后把装着血的袋子牢牢抓紧,邝海阁迅速裹好胳膊上的伤,我们俩一前一后跑到洞口,朝下面一看,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中间,那只巨大的虫王正在贴着石壁的坑底扭动着身体,估计用不了多久,它就会重新爬上来,再次袭击我们。 “现在时间正好。”邝海阁对我道。 “嗯。”我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狂跳的心脏,然后使劲伸出手,把袋子掉转了一下,一只手捏住袋口,这个角度应该能够奏效,我冲着下面大喊了一声:“去死吧!” 哗啦…… 紧跟着,我的手一松,小半袋子鲜血哗哗的就落到了坑底,四处飞溅。随即,我和邝海阁就缩回脑袋。鲜血让下面无数的虫子一阵翻腾,大概就是一分钟不到,我们三个在洞中看到一片升腾起来的淡光。 “成了!”我兴奋异常,心里有一种成就感,我猜测的没错,这个“玉”坑还没有完全开采完,那些落下去继而飞溅的鲜血马上起了作用。 一阵刺耳的沙沙声从下面传了上来,不用问,那肯定是虫王在遭到无形力量的吞噬。我们尽管距离坑底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随着淡光的升腾,我感觉到了一股扭曲般的力量在四处蔓延,这种感觉确实非常可怕,甚至里面还有一种时空格子般的气息,我赶紧拉着邝海阁又朝后退,一直退到洞底。 “这个玉坑里开采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邝海阁道,他这半辈子见识也算是很渊博的了,但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奇怪的玩意儿。 “我不知道,只知道它的作用,但不知道算是什么东西。”和尚想了想,道:“它和一个秘密有关,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一听就知道,和尚所说的,可能就是以前他和金瓶梅一起经历过的事件,赵英俊还有金瓶梅都隐约跟我提过,那同样是一次惊心动魄而且波澜起伏的大斗争,能一路闯过来而且活到最后,他们很不容易。 “不止是我一个人,还有其他人,都知道有这个东西。”和尚道:“不过说不清楚,为什么它会让生物瞬间衰老。” 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玉”,但是前后想想,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它能够产生这种作用的原理。 第300章 奏效 “你知道这种东西的原理?”和尚对这个显得很有兴趣,而且似乎不太相信我。因为在过去,围绕这种“玉”一样的石头所产生的一系列事件中,不乏很多厉害的人参与其中,但不管是谁,都没有真正的洞悉“玉”的实际本质。和尚也参与了那些往事,虽然事情早已经销声匿迹,不过他还是很渴望知道答案。 “我是猜的,听起来可能有点玄,不过,这估计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我道,事实上,我能产生这样的猜测,并不是说自己有多聪明,只不过凑巧了来到这个地方,再加上李富生之前的一些解说,才让我产生了相关的猜测。 坑底的淡光仍然在持续,一阵接着一阵,就好像有什么光源在不断的散发光芒,我们不敢过去看,唯恐会被影响,就缩在洞的深处,等着虫王自己慢慢衰老死掉。借着这个机会,我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古城的人,可能对时间和时空领域有狂热的追求和喜好,他们研究这些,而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我指着外面的深坑,道:“这个玉坑在古城的下方,这种玉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形成的,我不清楚,不过古城的人把城市建立在玉坑上面,可能不是巧合,他们是为了开采方便,也很有可能是先发现了玉坑,然后才建立的城市。” 我觉得和尚是个粗人,年纪很小就开始闯荡江湖,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所以我尽可能的解释的详细,但还是不敢肯定他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时间,时空领域……”和尚皱起眉头,反复的咀嚼这几个字,看样子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并非一无所知。 “玉和血,是两个必备条件,在两者相遇之后,可能由这种奇怪的玉产生了一个我们察觉不出的空间,这个空间仍然存在于现实中,只不过在一定时间段内,它与世界是分割的。”我继续道:“在玉所覆盖的范围之内,时间的流逝程度跟现实世界不一样,可能要快十倍一百倍甚至更多,没有生物能够抵挡这种快速的流逝,只要进入了这个范围,就会急速的衰老下去,直至死亡。” 我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以古城那种科技水平,制造时空格子的难度非常大,就像李富生所说的,他们依靠的估计不是科技,而是某种奇异的东西,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古城人或许就是用这种奇怪的“玉”,制造出了小型的时空格子。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吗?”和尚听完之后,发了一会儿愣,他可能没想到我对时空有这样的见解。 “如果生物出现了异样的衰老,尤其是这种直通向死亡而且又看不出其它原因的衰老,那只可能和时间有关。” “我想问你。”和尚突然一把就扳住我的肩膀,急切地问道:“如果一个人被怪异的力量传送到了另一个时空,他还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回到原来的时间和地点?” “轻点!”我赶紧就去掰和尚的手,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下子变的这么激动,捏的我肩膀生疼,但是他问的问题恰好是李富生刚刚说过的,我对他道:“如果有一个巨大的时空格子,那种可能并非不存在。” “有吗!有那种格子吗!”和尚更焦急了:“或者说,能用这种格子去找到那个人吗!” “估计不行。”我摇摇头:“那种巨大的时空格子可能不存在,至少,地球人是造不出来的。” 和尚脸上的焦急和期盼一下子就消失了,神情顿时有点木讷,他慢慢松开抓着我的手,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虫王的寿命可能远远超于人类,我抛下去的鲜血足够多,能让“玉”持续很久的产生作用,但是半个多消失过去了,淡光依然存在,虫王的挣扎声依然不绝于耳。刚开始我还有些紧张,不过等着等着,心境就渐渐平息下来,我坚信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就这样等了一个多小时,坑底的声响才慢慢的开始平息,淡淡的光晕也从洞口外消失了,一直到完全听不到虫王的挣扎声时,邝海阁才爬到洞口朝下看了看。下面恢复了一片黑暗,手电光线的照耀下,那条硕大的虫王已经盘成一团,动都不动,在虫王周围,一层一层的小虫子都泛起了代表着死亡的黑褐色。 “可能是死了。”邝海阁丢了一块燃烧着的燃料,不远处的无数虫子仍在涌动,但虫王却无声无息,被燃料慢慢的灼烧,依然是老样子,确实是死掉了。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虫巢里只可能有一条虫王,虫王死去,我们的危机算是解除了一大半,我们正想着怎么跟李富生和小地痞联系,就看到洞口突然多了一双来回晃悠的腿,紧接着,小地痞就出现在洞口外,他只穿着一身贴身的秋衣,抓着一条用布条结起来的绳子,轻轻一荡,就跳到了洞里。 “你们三个没趁这机会斗会地主?”小地痞看到我们都没事,顿时就放心了,呲牙咧嘴的跟我们开玩笑。他和李富生把身上能用的衣服乃至背包带什么的都结到一块儿,来回试了几次,才勉强下来。 情况终于平静了,我们给小地痞分了点衣服,又和李富生大声的沟通了一下,然后用燃料烧水,吃一些东西。到了这时候,我们才有更宽松的条件把整个玉坑完整的俯视了一遍,差不多三十米深的坑,面积非常大。 “确定了是个矿坑吗?”小地痞啃着饼干问我。 “估计就是吧。”我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事情,含糊着答应了一声。 “那就有点奇怪了。”小地痞把最后一点饼干塞到嘴里,然后把自己的手电开到最大挡,探出身子朝前后左右照了照,道:“我是从上面一点一点下来的,开始十多米,我相信是由人一点点开采,然后形成的矿坑,但十多米之后,情况就不同了。” “怎么?”我一愣,从我失足坠落下来,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倒真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这个矿坑上面十多米,石壁有凿痕,而且凿痕非常多,这说明,那些矿石是用工具开采出来的。但是后面十几二十米,石壁就非常的平滑,就好像一块豆腐,被人一刀切开了。”小地痞又照着别的地方,道:“对面暂时过不去,但是我总感觉那边的石壁,也是相当平滑的。” 第245节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就算现代社会,也没有任何设备和工具,能把这么大的矿坑,切割的那么平滑完整。”小地痞打着哈哈道:“当然了,这跟我们逃命没有太大关系,我只是发现了,随口一说而已。” “你等等。”我看看和尚,又转头对小地痞道:“你的意思是说,矿坑十多米以下的这么大一块,是被人完整的切割下来然后又弄走了?” “现实和推理是很矛盾的。”小地痞笑了笑。 我有点不敢相信,面积这么大的矿坑,能一下子把所有的矿石完整的切割下来然后再运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忍不住和小地痞争辩,但小地痞赶紧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道:“我最不擅长辩论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可以认为这是外星人干的。” 我们休整了一下,然后帮着把李富生也弄了下来,虫王一死,我们估计可以下到坑底然后徒步到对面,危险肯定还是存在的,之前掉下去的伙计已经挂了,不过小心应付,应该还可以,反正被逼的没路走。我倒不是特别害怕,可是一想起来那成片成片连成海一样的虫群,就能感觉到踩在里面会有多恶心。 邝海阁先下去探了探路,坑底的虫子铺了一层,见缝就钻。这种虫子在吸血的同时,可能还和蚊子一样,会释放一点点带着麻醉作用的体液,一条两条虫子的麻醉体液估计对人体不起作用,但是被咬的多了就不一样了。我们几个在上面就把裤管袖口全部扎紧,做好了准备。 这个矿坑南北直径有六七十米,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全力狂奔,很快就可以跑到对面,然后清理出一片地方,从那边想办法爬上去。五个人安排好了顺序,然后依次下到坑底,我的脚一踩下去,立即赶到软绵绵的一片,不忍直视,小地痞在后面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快走。 走在坑底,就像走在一张巨大的海绵床上一样,恶心的要死。不过跟之前想的一样,只要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加快速度,问题不大。没多久,最前面的邝海阁已经跑到了对面,小地痞猜测的倒是没错,对面的坑壁平滑的像是一面镜子。我们拿了一个落伞式照明弹的弹射筒,然后在绳子前面固定了铁爪,弹射筒的力量超强,绳子被弹到了上方,铁爪是个支点,邝海阁使劲拽拽绳子,感觉还牢靠,然后就抓着绳子开始朝上爬。 第301章 门 五个人依次从坑底爬了上去,这边不是当时矿坑朝外运送矿石的通道,连路都没有,只有几道宽大的裂痕。不过到了这时候,我们心里已经平定了很多,因为矿坑出现,就意味着我们现在的位置,还在古城附近,没有被时空格子影响太多,只要全力找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我们选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宽阔的裂缝走进去,地势仍然在倾斜向下,小地痞就道,这样走下去,是要走到地心?选择这条裂缝,是因为没有太多提示,只能一条一条的挨着走,所以对裂缝内部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裂缝宽大但是不算很长,走了三十米左右,好像就到头了,等裂缝到头时,我们看到一左一右各分出了新的裂缝。 但是这两条裂缝和之前看到的就不太一样了,因为从外观上看,总有一种被修葺过的感觉,地面被平整了一下,两边的凹凸也很少。我们觉得有些麻烦,现在已经在地表下很深的地方了,如果一直出现分岔,比较难办。 邝海阁还有李富生他们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在商量该走左边还是右边。我和小地痞借这个机会抽了支烟,抽着烟,我的眼睛就来回的在周围瞟了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到这条缝隙尽头的时候,总感觉有一点异样。缝隙的尽头都是石头,李富生他们看过,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可是我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走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面前,不用推开门,就能预感到里面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当这种奇怪的预感强烈到极点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丢下手里的烟,慢慢走了过去,用手电去照。这时,李富生他们商量完毕,回头喊我出发,我挥挥手,示意他们等一会儿。 “怎么了?” “让我看看,看看。”我头也不回的盯着眼前的石头,大大小小的石头堆起来很高,石头和石头之间的缝隙都被堵死了,确实看不见什么东西,然而我不死心,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子不停的跳动,而且连眼球都一动一动的,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看见什么了?”李富生走过来,注视着我现在所看的石头,以他的观察力,如果石头有什么不对,他肯定能察觉出来。 “这后面……有东西。”我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但脱口就说了一句,好像这句话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反应。 “有什么东西?” “我看不见,但肯定有东西。”我无比肯定自己的预感,尽管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预感不是什么好事,会扰乱逃脱的计划和时间,但是预感强烈到我自己无法控制。 李富生想了想,又回头征求邝海阁还有和尚的意见,他相信我的预感。邝海阁没什么表示,和尚显得为难,但是我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李富生就没有再犹豫,对他们道:“把石头挪开看看吧。” 尽管我们有五个人,但是想把这么大一堆石头挪开,还是很吃力,有一些石头非常大,五个人也搬不动。我们一点一点的干,足足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最上面那些石块给搬动滚落下来。到了这时候,我突然又有点吃不准自己的预感了,如果耽误那么长时间,最后什么也没发现,我想我肯定要无地自容的。 但是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没有出错。石堆大概有五米高,等我们搬掉了一部分之后,石堆后面的石壁上,隐隐约约现出了几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花纹。那些花纹猛然看上去仿佛就是直接雕刻在石壁上的,然而仔细的辨认,李富生就发现,带着花纹的石头跟石壁并非一体。 “是一道门,石门。”李富生站在石堆上方,对我道:“很宽大的石门。” 如此一来,本来带着怀疑态度的和尚也彻底放下了尽快离开的念头,几个人重新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等石头再搬掉一些,石壁上那道石门的痕迹就更加明显,那是一道大概有四米高,四米宽的石门,看上去厚重无比。 我们用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堵着石门的所有石块清空,石门完整的展现在眼前。我不知道这是属于什么时代的东西,但它就在古城遗址的下方,可能是古城人建造了它。 当这道石门完整的出现时,我骤然间觉得眼睛有些胀痛。他们围着石门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道我们打不开的门,五个人合力也无法推动它,可能门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堵着,也可能是石门太厚,本身的重量让我们无能为力。 “不要告诉我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浪费了。”小地痞一脸都是汗水和灰尘混合出来的污迹,很无辜的看着我,道:“我会失望的。” “不要出声。”李富生突然小声的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慢慢的把一只耳朵紧紧贴在石门的缝隙中,石门经过了精密的打磨,虽然无法像金属那样平整,但门间的缝隙只能插进去一截刀片。 我们都不出声了,在李富生身后等着,他听了有两三分钟,站直身体,对我们道:“门后,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小地痞很麻利,听李富生说完就学他的样子,用耳朵贴着石门去听,我也蹲下身子凑近了石门。耳朵在门缝外,能更清晰的听到可能传出的声响,刚开始的时候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但是静心听上一会儿,我隐约就觉得,石门后面果然有一阵轻微到几乎察觉不出的声响。 咚……咚……咚…… 很有节奏的咚咚声传入了耳朵中,就仿佛石门背后有一颗正在跳动的巨大的心脏,但声音太微弱了,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可声音的突然出现,让我们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几个人离开石门,站到远处,我们想等等,然后看看这阵声音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我们静静地等待了有二十分钟左右,李富生重新走过去贴着门缝听,这一次他很快就回过头,面色变的凝重了些,那阵声音仍然存在,就好像千百年来从未停息过,一直飘荡在石门的后面。 几个人又凑到一起商量,因为隔着这样一道厚重又严实的大门,我们无法分辨出那阵咚咚声是活着的东西发出的?还是某种机关?和尚过去经常盗墓,见过太多太多各式各样的机关,他说,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构造,再加上外力,配合起来就可以让一个机关在长久的岁月中时刻保持被触发状态。然而这个古城的年代有多久了,那是以万年为单位去计算的,我不相信有什么机关可以留存到现在。 至于活着的东西,那就更不可能了,没有生物可以活那么久。 就这样放弃的话,我想五个人谁都不会甘心,但是石门后未知的危险又排除不掉,我跟和尚还有邝海阁差点死在之前的石洞里,现在真是不想再冒险了。不过李富生询问他们的意见,和尚想了想,就说想办法把门弄开看看。 “有把握吗?”李富生望向邝海阁,在此时此地,我们想要打开石门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爆破。 “从门缝间安放炸药爆破是最理想的,但门缝太窄,需要再动手拓宽一点。”邝海阁道:“我带的炸药不多,一次失手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尽力而为吧。” 邝海阁拿出工具,跑到石门那边叮叮当当的凿了起来。凿了几分钟,李富生让他停下来,贴着门缝去听,这一听之下,李富生的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那阵咚咚声听不到了。” 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心里就是一慌,如果石门后的咚咚声一直在持续,那还好说,但是邝海阁开始凿门之后,咚咚声就消失了,这说明什么?说明那阵声音是智能的?它能根据实际情况控制发出或者停止声响?如此一分析,情况就更加复杂,连我都吃不准究竟该不该用非正常手段强行打开这道宽大的石门。 “要真是活的东西,一旦把门弄开,它冲出来,我们不一定挡得住。”和尚一抖身躯,朝前站了一步,道:“不行的话,你们都退到旁边的石缝里,见机行事,这里我来顶着。” “我想,石门后面肯定没有活的东西。”李富生道:“绝对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未知的奥秘?我想李富生也不可能完全知道,如果这道石门是一千年甚至两千年之前的产物,他的话就不敢说的那么死,因为他本身就是从两千年前一路熬过来的,但石门的历史久不可追溯,任何事情可能会脱出常理,不过仍然要在某个固定的范畴内运转。 “没有就更好了。”和尚拍拍邝海阁,道:“跟你合作很愉快,炸吧,炸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第302章 黑色镜子 第246节 此时此刻,炸开这道门已经成为五个人无声的共识,或许门后的危险是存在的,但是如果不炸开它一探究竟的话,我想大家都会遗憾很久,特别是我,对门后的预感那么强烈,我感觉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邝海阁最后还是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他随即继续准备工作,弄完之后,几个人全部躲到了旁边的裂缝里。随着轰隆一声闷响,轻微的震感从大门那边一直传到了我们藏身的地方,炸药只有那么多,爆炸一次就消耗光了,所以爆破声一停止,邝海阁就探出头朝那边看了看。 “没能完全炸开,药量不足。”他回头对我们道:“只炸出个洞,不过应该可以钻进去。” 我们接近了大门上刚刚被炸出的洞,在我的印象里,门的后面肯定有东西,再加上之前那阵极其微弱的咚咚声,无形中让我们心里压力倍增,小地痞他们都拿出了武器,李富生率靠近门洞去看了看,一道光线从门洞照射进去之后,情况出乎我的意料。 门后的空间,可能是一个天然的洞,修门的人只是把洞口加以扩建,然后安上了石门,石门后面空空荡荡的,手电的光线一直照到了另一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什么都没有?”小地痞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且歪头看着我,那意思好像在说:你预感的是个毛。 我也感觉非常的疑惑,但是预感只是预感,在预感的范畴里,一切都不能算是事实,即便再强烈的预感,和事实是无法划等号的。我觉得有点惭愧,难道真是我错误的预感让大家在这里白白浪费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李富生的手电慢慢的晃动,力求把大门后的一切都观察的清清楚楚,就在我疑惑而且不甘的时候,随着光线,我猛然看到石洞正中心的地面上,好像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我站在李富生背后,赶紧就让他重新照过去,这一次,我有了充分的准备,当光线停留在刚才那个位置上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到了一点仿佛是被手电折射出的光芒。 “就是那儿!”我回过头,小声对身后的人指了指,道:“有一点点光,你们看到了没?” 所有的人,包括李富生在内都显得有点迷茫,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又解释了一遍,石洞中地面上的光芒虽然非常的微弱,但是在空荡又黑暗的环境下,我觉得他们应该可以看得到。然而当我又说了一遍之后,小地痞第一个表示,他什么都没看见。 “确实什么都没有。”邝海阁看看我。 他们是不会说谎的,那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只有我看到了那一点点见鬼的光?一共五个人,有四个都说没看见,只有我坚持着,如果放到其它情况下,我的意见很可能会被忽略,甚至会被人指责看花眼了。 但是,幸好有李富生这样的明白人,他并不武断的否认我的意见。也就在这一刻,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但是卷入这个事件之中后,我慢慢的发现,我跟普通人有所不同的,可能就是我的眼睛。眼睛从未给我带来不适,可是这个时候,它好像第一次发挥了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作用。 我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不过站在这个位置上,我只能看见石洞里有一点点光,却无法分辨那是什么东西。李富生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是在观察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潜在的威胁。他并未察觉出什么,石洞里的咚咚声消失了之后,情况就变的很正常。 “我们得弄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李富生考虑了一下,道:“你们都留下,我们两个进去看看,如果有意外,你们随时接应。” 我和李富生都算是比较瘦的人,勉强从大门上的洞钻了进去,这个洞不大,我们把脚步放到最轻最慢,几分钟之后就走到了洞的中心。至少,洞中心的这片地面是被修整过的,比较平整。等走到跟前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是一块大概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如同镜子一样的东西,它被镶嵌在石洞中心的地面里,我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材质,可能是一种黑到发亮的石头。刚看到它的时候,我觉得奇怪,因为单单以这块“石头”状的东西,大概无法借手电折射出黄色的光。 “是这块东西在折射手电光?”李富生轻声问我,同时慢慢蹲了下来,他估计还是看不到这块东西的光芒。 “是它。”我也蹲了下来,再看了一下,我就发现,这块东西好像并非在折射光芒,我所看到的光,是它自己散发出来的。 很短的一瞬间,这块黑色的如同镜子一样的石头似乎焕发出一种无形的魔力,它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目光。盯着它,我感觉到这块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物体在慢慢的变大,黑暗的背景成为视线中唯一存在的东西,就像一个黑洞,黑洞后面是广阔到无法估量的空间,深邃无尽。 一道道金黄的光条,在黑洞中飞舞穿梭,那种光条的形状各异,没有任何两道光条是完全相同的,它们成为深邃黑洞中的主导,我在洞外看到的,可能就是这些光条在穿梭中散发的一点点的光芒。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场景,这块镜子一般的黑色石头,有什么玄机?它怎么会让我看到黑洞和光条?我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在我的印象中,一个深邃的黑洞,还有里面无数飞舞的金色的光条,那是将死的人从我的眼睛里所看到的东西。 难怪,我会有一种共鸣的异感,我眼睛里所存在的不正常的东西,和这块“镜子”是完全相同的。 “看到了什么?”李富生看见我盯着黑色镜子发愣,就轻轻拍拍我。 “一个黑洞,还有很多很多的光条。”我转过头,对他道:“和我眼睛里的东西,好像是一样的。” 顿时,李富生平静的目光骤然变的锐利起来,像刀锋一样,他的神情一下子紧张了,眉头紧皱。 “你确定吗?”他迟疑了半分钟,再一次询问我,因为他看不到镜子隐含的情景。 “这个绝对不会看错的。”不知不觉间,我的脊背上就开始冒汗了,说不出的慌乱,我不知道李富生这种泰山压顶而其色不变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紧张。 “去,找邝海阁把登山镐拿过来。”李富生的语气有一点生硬,同时有一点不容置疑,他几乎是带着命令的口吻让我过去拿东西。 “要干什么?要把它撬出来吗?” “不。”李富生很坚定的摇摇头:“毁掉它,要把它砸的粉碎,这个东西绝对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它是最大的祸端,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人得到它之后,而且洞悉了其中的奥秘,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要毁掉它吗……”我茫然的站了起来,同时感觉心底深处一阵恶寒,李富生的话像板上钉钉一样。我相信,如果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李富生可能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就因为这块镜子般的黑色石头里,有一个虚无的黑洞和无数飞舞的光条,他才要把它彻底毁掉。 那么我呢?我眼睛里的东西,和这块黑色镜子是一样的。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我和李富生站在一片无底的深渊边缘,我感觉他好像有意又无意的推了我一下,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多想。但是此刻回想起来,他真的只是无意中轻轻推了我一下吗? 我不怀疑,一点都不怀疑,当时的李富生,可能产生过把我推到深渊下的念头。黑色的镜子是不应该存在的,那么我也是不应该存在的。只不过我和他都是活生生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才犹豫了,或许临时改变了主意。 我木木的回到大门前,找邝海阁要了登山镐,小地痞在外面等的不耐烦,赶紧伸手拉住我,道:“那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一块石头而已。” “一块石头?”小地痞还要接着问,但是我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不想说那么多。不过小地痞好像从我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什么,一弯腰就钻到门后,道:“我也去看看。” 我把登山镐递给李富生,这时候,小地痞就看到了镶嵌在地面上的那块黑色的“镜子”。李富生接过登山镐,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就朝镜子砸了下来。小地痞死死拦住他,道:“你干什么?” “闪开。” “队伍里一共五个人,如果有什么事,你不能单独就决定吧?至少要征求其它人的意见。”小地痞非常聪明,尽管我和李富生什么都没说,而且他也看不到黑色镜子真正的玄机,但他已经察觉出,这块黑色的石头镜子,不是普通东西。 “最后说一次,闪开。”李富生甩开小地痞的手,一字一顿道:“你阻拦我,我就杀了你!” 第303章 杀我的动机(一) 李富生从来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显然,他根本不是计较小地痞过去杀过他一次的事,而单纯是为了这块黑色的石头镜子。他的脸上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而且话语中充满了杀气,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小地痞还要坚持下去的话,李富生会第一时间就动手杀他。 “你在吓唬我吗?”小地痞的手里有枪,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死死的望着李富生。 “别这样,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赶紧站在两人中间,栏开他们,石洞里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掌握,现在发生内讧是很不明智的。 “你没看出来,他在一意孤行。”小地痞冷笑了一下,道:“他可能知道这块石头的秘密,所以不想让我们拿到去研究。” 李富生根本不理会小地痞,甚至对他手里的枪也没有一点点畏惧的意思,小地痞的话音还没落,李富生果断的抡起登山镐,用力砸在了地面上那块黑色的石头镜子上。这块镜子的材质可能就是某种石头,坚硬但很脆,被这样猛力的砸了一下,顿时四分五裂。李富生仍然不肯罢休,像疯了一样,挥动登山镐不断的朝下砸,他那样子,明显是想把每一块分裂的镜子碎块都砸成粉末。 第247节 “疯子。”小地痞冷冷的看了李富生一眼:“这里的情况还不明了,你这么做,不怕引来什么麻烦?” 李富生不理他,石洞里的争执停止了,只能听到李富生挥动登山镐用力敲击地面的声音。大概有两三分钟之后,我猛然察觉到,在他敲击地面的声音里,好像又夹杂了隐约的咚咚声。 这一下,我和小地痞都吃了一惊,身在石洞内部,听到那阵咚咚声要比站在大门外听的清楚一些。但是石洞里面太空旷了,声音回荡,声源显得飘渺不定。我们两个顿时紧张,但是李富生仍然在用力的敲击地面,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声音是从那边来的。”小地痞凝神倾听了一下,用手电照向了左前方,左前方是空的,我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阵咚咚声,好像是从石洞尽头的石壁后发出的。 “停手!快停手!”小地痞对李富生低声呵斥着,然而李富生充耳不闻,黑色的石头镜子已经被砸成了很多碎块,但李富生的目的,却是把它砸到粉末状。 石洞里一发生异常,邝海阁马上就钻了进来,然后小地痞把我朝后面推了推,道:“你先出去,出去。” 我不想拖他们的后腿,赶紧就朝后跑,然后钻出大门。和尚想进去帮忙,但是又顾忌着我一个人在外面,所以最终还是留了下来。等我钻出大门后的几分钟时间里,石洞尽头石壁上的咚咚声在不断的升级,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跟李富生的敲击声交织成了一片。 噗…… 随即,咚咚声传出的那一片石壁上,猛然破出了一个洞,石壁后面可能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石皮,洞被破开后,从里面飞快的依次钻出了十多只影子。 是它们躲在石壁后面不断的敲打?我突然就明白,这些影子在石壁后发出的咚咚声,是它们一直在想办法打通石壁,然后进入这个地下的石洞里。石洞中什么东西都没有,如果说有什么在吸引它们,那只能是那块黑色的石头镜子了。 影子有十多只,但邝海阁他们三个身手都不错,而且小地痞还有枪,这家伙估计是在发泄跟李富生争执时产生的不满,二话不说,对着一闪而过的影子砰砰开了几枪。李富生没有停手,把砸出来的粉末一点点的装到口袋里,直到所有的粉末碎渣都装完了之后,他才从容起身,抡起登山镐,一下子把一只跳过来的影子打的倒飞出去。 这十来只影子猛然跳出来看样子是很吓人,但对李富生他们构不成太大的威胁,小地痞用枪用的好,在里面斗了一会儿,影子就被干掉了一大半。看到这里,我就觉得这些影子不对,好像也发疯了似的,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打死了都不肯退缩。 有些事情不需要答案,因为答案是明摆着的。这些影子到石洞里来,无疑也是为了黑色的石头镜子。仅剩的几只影子更无力了,不过三五分钟时间,全都被打死在里面。小地痞和邝海阁一前一后接近了那个石壁上被掏出来的洞,再没有其它的影子出现。 “进来吧。” 我跟和尚随即钻了进去,石壁上的洞比较窄,而且非常的深,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打过来的。不过这无疑是个离开这里的契机,影子大致都在地下活动,但它们不会呆在一个被困死的地方,顺着石壁上的洞一直走,说不定可以找到出路。 我们准备了一下,邝海阁先进去开路,其他人跟他保持几米的距离,走在这个狭窄的洞里,我就在想,影子生物没有任何工具,它们能利用的只有石头,而这个狭长又幽深的洞,是用石头一点一点的砸出来的,那需要多少代影子不停的干下去,才能做到?五百年?还是一千年?影子和李富生在这一点上非常相像,为了一个目标,可以不顾一切的把一生时间都投入到里面。 狭窄的洞大约有二十多米将近三十米深,钻出这个洞之后,就是一片很广阔的空间,空间像巨大的溶洞,怪石嶙峋,有一条很浅很浅的暗河,在空间的对面,斜着延伸上去一道很宽的裂缝。裂缝明显是通往上面的,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一条真正的出路。我们又接着朝上爬,具体的距离我记不清楚了,但是爬到一半的时候,从裂缝的上方,透下来一线光亮,那明显就是日光,而且空气也清新起来。 “是出去的路!” 被困在地底这么久,一旦找到可以出去的路,几个人全都兴奋异常,以最快速度朝上面爬。裂缝的出口在两座山的山脚中间,等到钻出来望见头顶的太阳时,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良久都没有起来,心说这次可以给金瓶梅一个交代了。 我们就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分辨了一下地形,这里距离矿场不远,可能就隔了一座山。五个人翻山抄近路跑回矿场,然后又从入口进去找金瓶梅他们三个人。但是找了一圈之后,我心里就觉得有点抓瞎,地下排水系统的通道比较复杂,但是时空格子所在的那条通道,就在其它几条通道的旁边,金瓶梅他们如果一直寻找我们,很可能也会误入其中。 这真是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等到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金瓶梅他们的时候,我就判断,他和赵英俊还有多吉,估计无形中也走到了我们之前走过的那条路上。不过那条路上大部分危险已经不存在了,凭赵英俊的见识还有判断力,他们肯定可以走出来,只是需要时间。 五个人马上分工,和尚和邝海阁重新翻山回去,到裂缝的出口那边等金瓶梅,小地痞可能不想跟李富生相处,跟他们一起去了,留下我和李富生在矿场这里休息。一场奔波下来,我确实有点心力交瘁,躺在烧了炉火的屋子里,觉得这简陋的屋子其实是个很舒服又很让人快乐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块黑色镜子所延伸出来的想法,让我的心里拧了一个疙瘩,过去跟李富生可以说几乎是无话不谈的,但是现在怎么开口都觉得有点别扭。我想着,以后还要和李富生一起打交道,有的话如果一直埋在内心深处的话,那将会形成一道厚重的隔膜。 “问你件事。”我琢磨着该怎么跟李富生开口,可是想了很久,觉得绕弯子没有必要,他那样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我的心思,所以还是直说比较好,我下床走到炉子边,给他递了支烟,然后试探着道:“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曾经想过,要杀了我?” 李富生抽着烟不说话,但沉默无疑是一种默认,我的心跟着就凉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把他当成一个自己很信任的人,当我看到他默认的表情时,心里的感觉顿时变得无法形容。 “假如,只是假如而已,你和我调换一下位置,你可能也想杀掉我。”李富生低着头,把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道:“我负担的太重太重,我不能有一丝的大意。” “你要杀我,是因为我的眼睛?”我看着李富生,其实,我不该对他有什么怨言,他产生过杀我的念头,却始终没有动手,这已经是一种宽容。他如果想杀我的话,机会多得是,我防备都防备不过来,现在估计已经死了好几十次了。 “我不能让一些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必须毁灭它,这是我的责任,我一直铭记在心。” “你已经知道我的眼睛里是什么东西了?”我想,李富生至少是掌握了大部分的内情之后,才会下决定去做这件事。眼睛的秘密,他可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否则不会产生杀我的念头。 “是。”李富生点点头,放下手里的火钳,对我道:“我知道。” 第304章 杀我的动机(二) 屋子里只有我和李富生两个人,当我听到他直言不讳的说知道我眼睛里的东西时,我的心就猛然狂跳了几下,他的性格,我算是多少了解了一些,他这么说,其实就是不想再隐瞒我。 “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眼睛里是什么东西?”我问道:“这件事跟我息息相关,我不想带着这个疑问一直活下去,对我是个折磨。” “我可以告诉你,我也相信,你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的。”李富生此刻显得更加深沉,可能是我们谈论的话题有些不同寻常,他是个果断的人,然而在说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却优柔寡断,来回沉吟了几次,最终才下定了决心,道:“如果是别的事情,我不能说的,一定不肯告诉你,但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件事和你息息相关,所以,我可以说,而你要把答案埋在心里,不能再对任何人提及。” “我保证,只会有我自己知道。” “你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所以答案只要一句话就解释的清楚。”李富生慢慢道:“很多人一直追寻的东西,其实就在你眼睛里。” “你是说?”我大吃一惊,李富生虽然没有明说,但答案已经在他的话里了,这个事件中最紧要的两个要素,黑洞,密码,黑洞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我眼睛里的东西,就是密码?所谓的黑洞密码? 这是个让我难以置信的答案,如果没有李富生的提示,我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那么想,因为我的思维被现实里的一些东西禁锢了,提起密码,我自然而然的会把它想象成一串繁琐的阿拉伯数字,我根本就想不到,所谓的黑洞密码,是一条又一条形状不相同的光条。 李富生在以前就告诉过我,我眼睛里的东西,来自灵童的大脑,那应该是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做的手脚。也就是说,在我爸把密码以那种方式给予我的时候,他很可能已经洞悉了真相。不可否认,密码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我爸为什么会留给我? “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把密码留给我?”我很不明白,难道我爸不知道他把密码给予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我绝对没有什么能力可以保住密码的。 “我系统的和你说一遍吧,反正已经提到了这些。”李富生看着我迷惑的表情和茫然的眼神,接着就道:“我和郑立夫其实没有深交,在西海河接触的那段日子,也是因为必要的原因,就像例行公事一样,我们只是某些契机而合作的人,算不上朋友,但是在后面的一段日子里,我不能不再次审视他。” 用李富生的话来说,我爸在西海河的时候,其实不算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当时最主要的人是孙万华。然而随着事态的一步步发展,我爸逐渐走进了事件的中心。到了后来,他所掌握的情况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多,关于密码,他自然是了解的。 “我得重提一下,郑立夫的眼光确实放的很长远。”李富生道:“在他拿到了最后一颗灵童的大脑时,已经预感到这个事件持续的时间还会很长,至少在他有生之年里,估计不会结束,和我以前说过的一样,他的思维是随着时间还有事态的变化而变化着的,我想,他可能曾经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过。” “是要我在他之后,继续做这件事?” “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我相信李富生说的话,很多事实都已经发生过了,不可逆改。我爸的确是在我身上给予了希望,但是同时,在我身上,他出现了平生从来没有过的矛盾和犹豫,所以他的想法一直在改变。他把密码留给我,显然是让我要继续进行他这一生完不成的事,然而在我长大了一些之后,他的想法变了,他认为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长处,没有做大事必备的优点和心理素质,所以他放弃了最初的念头,想让我正常的生活下去,因而,他什么都不教给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可是这种想法估计也没有一直持续下去,他可能又变卦了,或许是认为别的人都靠不住,因而再次萌生了最初的想法,但是这时候教我学什么东西大概有点困难,也有点突然,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给我率先安排两个以后有用的人,做我的帮手。等到他觉得契机成熟的时候,就会慢慢引着我,一步步走向事件的中心。 我的心很乱,这牵扯到了亲情,一种异于常人的亲情,我真的有些无法形容我爸,有时候他做的事确实让我不能理解。 “你不该怨恨他,至少在我看来,郑立夫要比别的人高尚一些。”李富生道:“你可能没有察觉,但是我知道,郑立夫有过一个重大的转变,这个转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最开始的时候,他在全力想解开这个谜题,寻找最终的答案,可是到了后来,他就完全不同了,他停止了寻找,而是要把这件事隐埋起来。” “他不该这样。”我道:“最起码,他应该多多少少告诉我一些事情,不能让我这样懵懂的到处闯来闯去。” 第248节 “他这么做是对的,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如果他把相关的情况告诉你,那就是害你了。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你要独自面对所有的时候,别的人从你身上榨取了全部价值之后,你的处境是什么?你没有用了,而且是个隐患和累赘。”李富生道:“但是假如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凭借你是郑立夫独子这个身份,你至少还能暂时活下去。郑立夫做的没错,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误信了一个人。” “谁?赖叔?” “除了赖卫国之外,别的人,比如鲁杰他们,对你的影响不会太大。”李富生道:“我猜测,郑立夫并非不想告诉你真想,只不过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他的初衷,是要留赖卫国帮你,我觉得,他肯定给你留了资料还有信息,但在他离开的时候,你不能接管这些,这些东西估计是赖卫国在保管。”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很多事情,赖叔对我的态度的变化并非没有原因的。在我爸刚离开的时候,赖叔并不知道我爸有没有告诉我什么,所以他接连几次试探,是在试探我到底知道不知道黑洞密码,几次试探之后,可能他判断,黑洞密码不在我手上,所以我这个人也就无足轻重,他不再关心我的死活。只不过他没想到,我无意中经历了那么多都没有死掉,而且还认识了金瓶梅和李富生这帮人。 “就是因为黑洞密码在我身上,所以你才想要杀了我?”我想了很久,最终把这句话问了出来。我很不愿意谈论这个,无论是两个关系多么亲近的人,如果知道他曾经想把我给杀了,那么不管他杀我的动机是什么,我都有些无法接受。 “如果把你换做别的人,可能你就活不到现在了。”李富生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愿意这么想,但黑洞密码代表了什么,你可能不是很清楚,只有我知道,那是恐怖可怕到了极点的事,所以毁灭关于密码的一切,是我的责任。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看到的大多是欺骗,背叛,贪婪,杀戮,人性的光辉被淹没了。” 我默然,这有得选择吗?如果一个人不慎落入了这个事件中,他要面对的是孙万华,赖叔,文哥,还有刘一山那样的人,他想向他们展示自己人性中的光辉和高尚,那么等待他的,只有一条死路。 “你只是个正常的人,你和其他正常人一样,有一点自私,有一点幼稚,但我知道,你的心是干净的,你从未想过要去害某个人,甚至事到临头,你很可能因为心软而拉他们一把,知道吗,人类失去了很多东西,这已经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了,如果这样的心性也断绝掉,那么这个世界就完全陷入了黑暗中。”李富生道:“从我的角度,我很矛盾,我不能让有关黑洞密码的东西继续存在下去,但是我又不想抹杀掉我所见过的最真实的一个人。你并没有贪婪的索取什么,黑洞密码在你的眼睛里,这不是你的过错。” 我不知道是该感谢李富生,还是该埋怨他。他曾经想杀了我,却始终没有动手。 “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已经开诚布公的和你谈,就说明至少在我这里,你是安全的。”李富生道:“没有对或错,我们做的都是自己该做的事,我不会向你道歉,你也不用原谅我。” “没有道歉,也没有原谅,但是我理解你。”这是我的心里话,我能想象到,如果把我放到李富生这个位置上,我也会非常矛盾。 “这件事就过去了,谁也不用再提。” “那么,我眼睛里的黑洞密码,是做什么用的?” 第305章 线条的真面目(一) 我现在问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黑洞密码在我的眼睛里,这已经是个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多人在寻找密码,而且这种密码的状态又是这样独特奇怪,那么密码是做什么用的?怎么用? 这么想着,我的心突然就是一凉,因为我想到了那双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眼球。难道是必须用到密码的时候,会把我的眼球也像那样挖下来?这太残酷了,如果没有眼睛的话,我宁可去死。 “这个问题不在我们讨论范围之内,你知道密码在自己眼睛里,已经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李富生道:“如果某一天,你真的因为意外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抓到,然后在严刑逼供下,你能否保持这个秘密?我很怀疑这一点,所以,你自己琢磨吧。” “如果没有提示,我能琢磨出来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力。” “如果琢磨不出来,那就不要知道的好。”李富生道:“现在官方肯定在接手这件事了,而且接管了一些地方,但是官方也不能完全信任。” 在一般人的眼里,假说说有一天出现了老百姓们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么把它交给官方机构去处理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怎么说,国家机器永远都比个人的力量强大的多,但是李富生不完全信任官方,因为这件事情的跨度很久,可能还会持续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在漫长的时间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比如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都不会想象的到,已经被处罚到体无完肤的德国会在二十年后重新挑起另一场波及世界的战争。 关于天机计划,在上一任最高决策者的手里已经被无限期叫停,但是时间过去不久,就因为种种原因,官方再次插手,李富生担心的是,如果将来情况又发生变化,官方的态度会是什么?一个强权的领导者如果出现,那么他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就可以干扰到国家甚至世界的命运。 “我能做的,就是尽力把所有可能都扼杀在还没有发生之前。这件事,不能有意外,一旦出现意外,结局是任何人都无法收拾的。”李富生看看我,道:“明白了吗?” 我也觉得一直追问这个问题,可能是在难为李富生,他能告诉我这么多真话已经是破例,所以我点点头,表示这个问题到此为止,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李富生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是话题转移之后,我仍然心不在焉,虽然他不肯告诉我,然而这样的问题在我心里不可能彻底的抹掉,我会一直想,眼睛里的密码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现在的我,找不出答案,我不知道那些光条能做些什么。 我们就呆在矿场这里,等待金瓶梅他们。之前的预料还是准确的,那条路上大部分危险都不存在了,看似粗枝大叶的赵英俊在关键时刻其实非常仔细,再加上金瓶梅,他们根据我们留下的线索,慢慢找到了离开的路线。大概有十几个小时之后,和尚他们在山后等到了金瓶梅。 六个人重新碰头,终于彻底松了口气,除了那个倒霉的伙计之外,大家没有什么损失。反正已经到了这里,所以商量了一下之后我们决定,休息一下,接着就继续对矿场的地下空间摸索。但是李富生私下里告诉我,可能这个地方不合适,其实诅咒的原载体出现就是个很明显的目标,如果附近没有深坑的话,寻找的意义就不大了。至于李富生之前看到的那个小洞,很可能是过去的人试探性的挖掘的一个作业点,不过他们估计也觉得不合适,所以没有继续下去,直接放弃了。 我心里一直被那个问题所困扰着,在休息期间就不停的想。我自己琢磨不出答案,又不能跟别的人讨论,总之在心里堵得非常难受。渐渐的,我就开始考虑,能否找一个跟事件完全无关的人,来帮我分析一下难题。但是这也很难,我的朋友大多是不做正事的,想了很久之后,我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叫张俊,很奇特的一个人,物理系研究生,但是最后跑到一个跟专业并不对口的公司去上班,搞软件开发。这个人在当时我的朋友圈里是个异类,很嬉皮,反正就是跟正常人玩不到一块的那种人,经常在公众场合突然搞一些常人不能接受的举动,所以玩来玩去,跟他联系的人就越来越少。 但这个人平时喜欢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喜欢钻研,我还在老城里住着的时候就感觉他懂的非常多,而且懂的都是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比较佩服这种人,所以一圈朋友都不怎么和张俊接触了,我和他偶尔还会联系一下,吃吃饭喝点酒。最重要的是,这家伙不是个爱记仇的人,你一年不跟他打电话,只要打了电话,他不会抹你的面子。 他能帮忙吗?我考虑了很长时间,这不是卷入事件里的人,就算我拿给他一些片面的资料,他也不会推测到事件上来。西海河,天机工程,黑洞密码,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辈子都难以接触的事。 最终,我下定决心找张俊问问。当时从那块黑色的镜子里看到的光条有很多,我无法全部都记忆下来,只能挑选出自己记的比较清楚的一些,在手机上做了个文件,然后联系了张俊。我们之间大概有一年都没见面了,不过就和我想的一样,张俊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是那种搞怪又亲热的语气。 我没有直接说出要他帮忙,绕着圈子聊了好一会儿,他估计正在上班,也不方便煲电话,所以我就说等过几天见面吃顿饭,他说没问题。在挂掉电话前的一刻,我才装着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跟他说别的朋友有个事情要托他帮帮忙。 “请我吃饭时假,这件事才是真的吧?”他在电话那边嘎嘎的笑了笑,道:“谁让你帮忙,不好意思开口,托你过来说情?” “你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要多问了,给人留个面子。” “说说吧,什么事情。” “有个东西,是他家里返修老屋的时候从地下挖出来的,上面画了点很难理解的条纹,你就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所以拿给你看看。”我道:“他不想声张,恐怕这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所以没有拍照,不过东西上面的条纹都拓下来了,我可以发给你。” “是这样啊。”张俊又笑着道:“如果这个事是你本人来找我帮忙,那没得说,但是别人拐弯抹角的还不肯自己来说,那我就没办法了。最近手头紧,钱不够花,你跟他说,拿点钱出来,我也不能白忙活的不是?” 我也没跟他啰嗦,直接找他要了个账号,然后跑去找金瓶梅。这点小钱在金瓶梅眼里不算什么,他打了电话,让湖南那边的伙计给卡里打了钱。等到钱到账以后,我把事先做好的那个文件交给张俊,跟他说事情比较急,别人等着结果,让他抓点紧。 事实上,我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就凭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能看出什么?但是有的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一直放着,会让心里越来越堵,只有真正去做了,去努力了,即便没有结果,但自己也可以给自己一个解脱的理由。 东西交给张俊之后,我就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如我所想,那些毫无其它根据的线条像个无头无尾的谜语,缺失的旁证太多,估计他看不出什么,两天之后,张俊没有传回消息,我也没有催他。心里一直在说服自己:你已经努力了,假如真没结果的话,也不用遗憾。 这时候,金瓶梅他们已经准备开始对矿场的地下空间进行最后一次摸索,恰好,可能是因为前两天一直受凉的缘故,我感冒了,头昏脑涨,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所以金瓶梅他们四个去做事,留下邝海阁负责照顾我。 金瓶梅他们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突然就被电话铃声给吵醒了,迷迷糊糊拿起来一看,是张俊打来的,我的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邝海阁就在旁边坐着,不过对他可以完全放心,他毕竟是我爸的人,就算我打电话时说点什么,他也不可能外传,我马上就接了电话。 “哥们儿,你是不是该跟雇主说一下,让他再加点辛苦费,这两天我都没怎么睡,累的老血都吐出来了。”张俊上来就开玩笑,不过我听出他的语气里的确有一丝疲惫。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事情办的怎么样?你看出什么结果了?”我心里也有点怀疑,因为我觉得张俊是看不出什么的。 “这些劳什子玩意儿,我真没看出什么。”张俊在那边表示遗憾。 “哦哦,那也没什么,不要紧……”这是我预料中的结果,但是心里总还是有些失落。 “失望了是不?看来你对这事还挺上心的哈。”张俊打了个哈哈,话锋突然一转,道:“我是没看出什么,不过有人能看得出来,别说,你给的那些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第306章 线条的真面目(二) 听着张俊的话,我心里就是一动,难道他真的从这些毫无根据的线条里面看出了什么吗?这个结果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有点意外的兴奋和激动。 但是我表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极度的热切,只能装着有些兴趣的样子,问他道:“说说看,怎么有意思?” 第249节 “别急,这事儿只能一步一步的告诉你,最后你才能完全听懂。” 至少在张俊看来,还是把我当朋友的,所以受到我的嘱咐,尤其是收了钱之后,他很用心的在做这件事。最开始的时候,跟我想象的一样,张俊看不出有什么线索,他又不愿意把事情搞砸,所以第一天晚上就开始熬夜,不过熬了大半夜还是没有结果。可能是心里堵得慌,也可能是为了寻找灵感,他跟一个朋友聊了聊天。 怪人的朋友都是怪人,张俊的这个朋友也不例外,他喜欢古乐,尤其喜欢琵琶这种乐器,据说他的家境还是不错的,但这些年下来到处收集琵琶,搞的家徒四壁,可他本人倒是很满足,经常拿这些东西跟人炫耀。 毫不例外的,张俊跟他一聊,对方的话题自然而然又扯到了这些东西上面,对于朋友的爱好,张俊既不热衷也不讨厌,反正本来的目的就是听他闲侃,放松一下心情。张俊的朋友当时正好在收集隋唐时期的一些乐谱,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一个叫雷海青的人身上。 这个叫雷海青的人,是唐朝比较著名的一位宫廷乐师,最擅长弹奏琵琶,隔行如隔山,不爱好这些的人,可能提到雷海青就一无所知,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是爱好这个的人一说起来就如数家珍。雷海青这个人的艺术造诣暂且不提,至少是个非常有气节的人,他所处的年代恰好是唐代由盛转衰的分水岭事件:安史之乱中,雷海青在叛乱中并未离开长安,结果叛军攻入京都,俘虏了包括雷海青在内的很多宫廷民间艺人,叛军把这些人集中到一起,命令他们奏乐以庆大军攻破唐都。 据说当时叛军的首领安禄山也要到场,所以在演奏之前,这些艺人已经得到了命令,大军大破唐都,这是喜事,谁敢在演奏期间掉眼泪,立杀无赦。在安禄山到场之前,雷海青夹杂在众人中间,表现的很冷静,不哭不骂,镇定如常。但是安禄山到场,亲自点名要雷海青出来弹奏的时候,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力摔坏了手里的琵琶,然后放声大哭。 能在那种时间地点环境下做出这种举动的,是有惊人的胆魄和气节,结果毫无悬念,雷海青被当众肢解而死。 因为这些,张俊的朋友一向对雷海青推崇备至,前段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换来了一幅字,据说是雷海青的手迹。 这是一幅比较奇怪的字,篇幅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汉字,但是仔细看看的话,又都不是。这幅奇怪的字引起了张俊朋友的兴趣,最后来回折腾了很久,自己用功,又渐渐的请教其他人,最后发现,那可能是雷海青活着的时候自娱自乐的一点东西,在这幅像字又不像字的手迹里面,暗藏着一篇乐谱。 张俊的朋友很引以为傲,本来他只是把这些当成吹牛的资本,拿出来说说,并没有其它意思,但是张俊听了之后,却一直在低头思索,最后竟然就在吃饭中间一推桌子掉头就走。 可能是朋友的话给了张俊灵感,不过单凭这些,张俊还是不能完全的推断那些线条是什么,他又请教了别人,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当然,这个猜测和推导的过程肯定繁琐又复杂,张俊说了我也听不懂,我只需要结果就足够了。 “我怀疑吧,那些线条如果经过一定模式的排列,最后可以融合得到一些波形。”张俊道:“这些波形,是一个蓝本,或者直接说,它是一篇谱子,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那种高端的科技设备,如果有的话,那么以这些波形为蓝本,可以产生一种特殊的次声波。” “次声波?”我愣了愣,虽然在过去偶尔可以听到这个词,但是我天生就比较懒,没空去研究超声波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俊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抓瞎了。 “没事的,我理解你,你虽然没有知识,但是你有一个谦虚的态度,这很好。”张俊说话就是这样,很伤人心,他道:“给你科普一下吧,否则你又会听的一头雾水。你知道吧,声音是因为振动而产生的,比如说一个物体,它每秒钟产生多少次振动,就会产生相应的声音。每秒钟振动的次数,就是这种声音的频率,我们一般用赫兹来作为这种频率的单位。你的耳朵能听到的声音范围,在二十赫兹到两万赫兹之间,如果声音的频率高于两万赫兹,那你就听不见了,这种声音被称作超声波,你对这个词应该不陌生吧?反之,如果声音的频率低于二十赫兹,你同样听不见,这样的声音,就是次声波。” 张俊是理科出身,提起这个肯定要比普通人知道的多。超声波跟事情无关,就抛开不提了,至于次声波,是和超声波在很多方面相反的,次声波因为不容易被诸如水和空气之类的物质吸收,所以也就不容易衰减,可以传播的很远,甚至在特殊环境中也能保持延伸距离,一些次声波的传导距离可以绕地球两三圈,频率越低的次声波,传导的距离就越远。 这个东西如果往深里研究的话,还有很多说头,虽然次声波是耳朵听不到的一种声波,但是如果在特定的环境下,再加上对频率的控制,它会变的非常可怕,比如说,把次声波的频率调整控制到与人体器官的固定频率相接近的时候,会产生共振,人体器官会受共振影响,变形破裂。 “那你说,线条组合,会变成一种特殊的次声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线条只是一个模型。”张俊解释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从客观角度上来讲,乐谱和音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但是乐谱是音乐的平面记录和模型,只有通过乐器按标准演奏,你看到的乐谱,才会转化成你听到的声音,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这些线条所组成的平面波形模型,就是一篇乐谱,如果再有相应的工业设备,它才可能变成真正的次声波。” “有这种设备吗?” “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我跟中南海的人其实并不熟悉。” 拿着电话,我不由自主的就陷入了思考。如果把问题交给任何人去思考,那么他们脑子里率先出现的关于密码的概念,就是用密码来开启什么东西,或者是一道门,或者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传统意义上的密码,就为了这些事情而服务。但是张俊这样一说,我顿时迷惑了,代表着黑洞密码的线条,最终组合成为了次声波的模型,这些次声波用来干什么?我不相信它能打开一道封闭的大门。 这是反常的一个推测,跟常理不符,问题出在哪里?是张俊理解错了?还是我给他的文件出现了误差? 想着想着,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毁灭。 这不单单是李富生一个人告诉过我的,在之前陈雨也说过类似的话。这个终极秘密,跟毁灭紧紧相连。 人的耳朵听不到次声波,低频率共振,传导距离极远,毁灭……紧接着,一个一个词汇在我的脑子里重组,我在想,这些线条所组成的特殊次声波,可以变化为一种毁灭性的武器?次声波无法被物体吸收,所以它一旦产生了,就无法阻挡阻拦,只能按照规律自然衰减消失。也就是说,如果这是一种超级武器的话,那么没有人可以阻挡住它。 我想了很长时间,张俊在电话那边几乎打瞌睡了,我试探着问他,这种次声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或者说,会不会演变成一种人力无法抗衡的超级武器。 “那估计是在开玩笑了。”张俊道:“我们对次声波的研究和掌握时间并不算很长,第一台次声波发生器是七二年才出现的,至于次声波武器,那就更晚了。次声波的频率还有延展的方向性都是很棘手的问题,所以次声波武器到目前为止大概只是一种理想化的战争工具,就是说它还存在于理论中,真正投入批量生产进而投入到战场上,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那么,它单纯的就是一种声波了?” “很难说,反正这个东西如果掌握的不好,危害估计会比较大,尤其是对人体的危害。”张俊道:“次声波听不到,也察觉不到,普通人不可能有任何防备。八五年还是八六年的时候,法国进行次声波实验,因为实验设施不严密,结果声波发生器产生的次声波传导到了十几公里以外,受到次声波影响的二三十个人全都死了。” 第307章 路灯下的身影 跟张俊聊了一会儿,我心里的假想就被打消了。次声波确实很可怕,但是想让它变成一种毁灭世界的东西,几乎没有任何可能。除非是有一个疯子同时制造出一百万台次声波发生器,然后安放到地球上有人聚集的地区,然后同时启动设备,发出次声波。 “我该做的事做完了,哥们儿,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张俊在那边喜笑颜开,可能也是因为把问题给我搞清楚了,解了一块心病。 “这几天有点点忙,过段时间吧。” “马上就过年了,都消停消停,好了,我手里工作还没做完,先挂了,回聊。” 挂掉电话之后,苦恼和困惑仍然挥之不去,这件事果然是大坑连着小坑,一个谜题解答了,下一个谜题随之而来,我想,如果在没有揭开终极秘密之前,这些谜题来来回回就是一个死循环,陷进去就跳不出来。 李富生知道这些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把问题先放到一旁了,以我的能力,能独自摸索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我下床洗了把脸,然后到火炉旁边跟邝海阁一起喝熬的很苦的茶。他默默的喝茶,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对我道:“你觉得,把小地痞放在我们的队伍里,安心吗?” “没有办法。”我喝了口茶,皱皱眉头道:“在湖南的时候他刚帮了我们忙,现在跟过来,也不好直接把他给赶走。” 其实我想说的是,那个让我心里不断产生温暖和眷恋的中年女人,还在文哥他们手里。我不想把事情做的太过,就是顾忌这些。 “我感觉一直让他留着,最后会坏事的。”邝海阁道:“我不能做主,这只是个建议。” “恩。”我点点头,其实从小地痞在地洞里和李富生发生争执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跟他永远不可能走到一条线上。小地痞这个人该怎么评价?他从出现开始,好似一直在帮我的忙,但是他和李富生是不一样的,李富生是很神秘,然而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一片清澈的水,我能够看到他真实的心性。 可小地痞就不同了,他像一团雾,我能看到的只是表面,至于更深的东西,我察觉不到。我慢慢端着杯子,在考虑这件事,如果我的心里一直有顾忌的话,这将会是我最大的一个软肋,会被文哥他们不遗余力的利用。事情到现在,每走一步已经非常困难了,出了问题的话,耽误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生命。 “等他们回来,跟小地痞摊牌。”我想了一会儿,道:“事情没有真正弄妥之前,不许文哥的人参杂进来,让他走。” 邝海阁一切都是为我着想的,对我的意见很赞同。我们两个在屋子里聊天,中间又吃了顿饭,到了傍晚的时候,李富生他们回来了,和之前判断的一样,地下空间里没有深坑,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不合适的地方。我并不担心所有的出路都被截断,李富生肯定还有其它方案,但是来回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有些可惜。 我们不打算在矿场过多的停留了,所以李富生他们回来之后,一边吃饭一边就商量,明天离开这里。邝海阁在旁边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对小地痞道:“这边的事情算是做完了,暂时不用你帮忙了。” 反正邝海阁就是直人,赶小地痞走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说,小地痞放下手里的饭碗,看看邝海阁,又看看我,接着再次把目光放到邝海阁身上,道:“是赶我走?” “你是王炳文的人。”邝海阁道:“王炳文跟我们不是一条路的。” 几个人正吃饭,全都停下来了,小地痞盯着邝海阁看了半天,摇头笑了笑,点上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问我道:“你也是这个意思?” “这样是最合适的,我们单独做准备,其实速度会比两伙人联手的快。”我道,事实就是这样,如果小地痞继续留下来,以后的行动里面要是真发现了什么东西,他可能忍不住就会动手去抢。 “是暂时让我走,还是合作终止?” 第250节 我默然,说心里话,我对玉姨没有一丁点好感,而且很恨她,我不可能忘记陈雨在屏幕前一下子倒地时的情景,想起这个,我的心口又是针扎一般的一阵刺痛,那种疼痛让人觉得几乎喘不上气。 “告诉我,是暂时让我走,还是合作终止?”小地痞很在意这个问题,我并不是队伍里的主事者,但是他却一直在问我,他知道,他们手里的把柄威胁不到别人,只能用来要挟我。 我讨厌这种要挟,愈发对这次“合作”厌恶,但是顾全大局,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勉强道:“只是暂时的,等着解除诅咒救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等做好准备,会通知你们。” “我明天会走。”小地痞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人拦他,玉姨需要活命,我们也不担心小地痞他们在这个时候找我们麻烦。但是我看着小地痞渐渐消失的背影时,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二天,我们从矿场离开了,鲁杰那帮人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可能都有点着急,需要见面安抚一下。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我跟鲁杰联系,让他们过来见见面。小地痞跟我们到了酒泉之后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没说什么话。 我等了一天时间,鲁杰他们几个为首的人都到了,经过前一次对付赖叔的事,我们之间的关系融洽了一些,不管他们是不是因为想活命而暂时委曲求全,反正对我都很客气。我跟他们谈了谈,说事情正在进行中,这个时候急不得,让他们安心等待。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地点还是在西北地区,几个老家伙嘴上说不急,其实心里火烧火燎的,来了就不走了,分别打电话把手下的人都搬到这边来等着。 李富生决定下一次的行动地点还需要考虑,综合各种情况分析,找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所以我也得空能够清闲两天。在过去,我是从来不肯安静的一个人,我喜欢热闹,这可能是我潜意识里不愿被冷落的天性,但是现在,我喜欢独处的感觉,一个人默默的望着窗外发呆,心境能够暂时平和那么一会儿,这已经非常难得了。临近年关,寒冷的西北城市里,一入夜就几乎看不到人了,我抽着烟,慢慢的眼角就有点发涩,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家想父亲了,记得在过去,不管有多忙,每年过年的时候,我爸还是会抽时间陪我几天。尽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多,而且当时自己并不觉得父子相处有多愉快,可是现在回头想想,那是多么珍贵又难得的时光。 我站在窗前,向楼下望着,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什么都不想。站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连着抽了几支烟,我就打算早早的睡个好觉。 但是在我将要转身离开窗户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影是从街道的另一端慢慢走过来的,长街的路灯坏了好几盏,所以一直到身影走到楼下的时候,我才发现。 身影就在窗户对面的街边站住了,那里恰好有一盏路灯,昏黄的光线撒在身影的身上,那一刻,我的视线完全凝固了,手里的烟在慢慢燃烧。 这道身影对我来说是那么熟悉,但出现的又那么不可思议。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是一场梦,或者说,是一片幻象。 路灯并不亮,窗子距离对面的街道有一段距离,这让我的视线出现了问题,我好像能看清那个身影,却又看的那么模糊。 陈雨,是陈雨吗?路灯下的身影那么纤弱,路灯的光线让她的脸庞带着一圈朦胧的光晕。我的手顿时紧紧扒着窗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死了,毫无疑问的死了,我清楚的从屏幕中看到她被一枪打中了头部,殷红的鲜血甚至模糊了我当时的视线。 如果陈雨死了,那么此刻站在路灯下的,会是谁? 我浑身轻轻颤抖了一下,甚至想马上从窗户跳下去,跑到对面去看一看。但是冲动产生的一刻,我知道这样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都要小心。我难得的保持了一回理智,我的视线离不开路灯下的那个人,伸手拿出电话,让隔壁的金瓶梅过来。 金瓶梅不知道有什么事,但听出我语气很急,挂了电话就和赵英俊一起跑了过来。我指着路灯下的那道身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路灯下的人影一直在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她仿佛也在抬头凝望着这边的窗户,我不知道她能否看到我。 对于陈雨的事,金瓶梅是知道的,当他看到路灯下的人影时,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想去看看她吗?”金瓶梅问道。 “想。”我的眼角本来就有些发涩,这时候望着路灯下纤弱的身影,我几乎忍不住想要掉泪了:“我想去看看。” “我理解你,如果换作我是你,我也会去看看的。”金瓶梅拍拍我,把自己的电话拿起来,道:“我打电话安排,你可以去看她,我们会跟你一起去。” 第308章 真实的她 我们的人比较多,除了金瓶梅他们,还有鲁杰这帮人带的伙计,我的视线仿佛已经离不开路灯下的那个很像陈雨的身影,金瓶梅打电话安排着,没过一会儿,下面的人就做好了准备,有人先出去在四周看了看。 就在他们出门的一刻,阴沉沉的天终于开始飘落雪花,雪来的突然又猛烈,很短时间内,整个城市仿佛都被白茫茫的雪薄薄的覆盖了一层。路灯下那道身影仍然一动不动,任凭雪花洒落在自己的身上。在提前出门的伙计把周围的情况观察了一遍之后,对我们示意可以下来。 赵英俊和邝海阁走在最前面,我想催促他们走的快一些,因为我怕就这么一转眼的工夫,路灯下的身影会消失不见。我们住的楼层很低,下楼就到了大门,透过玻璃窗,我看到身影还在原地。 飘洒的雪花遮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是随着距离的拉近,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无法形容,我似乎看的更加清晰,路灯下的身影越来越像那个让我感觉熟悉和怜悯的人,她好像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或者说无动于衷,一直到赵英俊和邝海阁距离她很近的时候,她还是默默的站着,然而我能察觉出,她的目光始终在注视着我。 赵英俊和邝海阁一左一右的站到了旁边,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当我快步冲到了那道身影面前的时候,她的脸庞,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眼前。 陈雨,是她,一定是! 我确定我不会看错,也许有些人在外表上可以相像,然而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息,还有透过目光所流露出的表情,是无法模仿出来的。 她的脸庞依然那么白皙,眼睛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她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当她看到我的那一刻,嘴唇轻轻颤抖了几下,眼眶随即就红了。 我不想问她,为什么她还能站在这里,对我来说,能够再次看到她,已经是万分幸运的事了。天很冷,雪很大,可是我却觉得空荡荡的心里,猛然间被一种充实填满了。她很可怜,纤弱的身躯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形只影单。我呆呆了站在她面前,停了两分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的手动了动,最终终于伸出来,一点点抹掉她头发上的雪。 “你,还好吗?”等到我把她头发上的雪全都抹掉的时候,感觉自己能说的,好像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了。 “这也是我想问的,你,还好吗?”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我的情感突然就像决堤了一样,完全控制不住了。这种感情,我形容不来,我不知道它是怎么产生的,然而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无法掌控它。我的眼睛一直是涩涩的,我看到陈雨的身体在轻轻的发抖,我觉得她很冷,她需要温暖。我又伸出手,很慢很慢的,轻轻抚摸她已经冻的冰冷的脸。 她哭了,就在我的手抚摸到她脸庞的一刹那间,她发红的眼眶中,泪水夺眶而出。她哭的很吃力,习惯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风卷着雪花不断袭到我的脸上,我不知道自己流泪了没有,但是心里却痛的要死。 “很多天了,我见不到你。”她终于压抑不住,哭出声来,她把手慢慢放到我的手背上,哭着说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我怕你会死掉,我怕会永远都见不到你,我很想你……” 我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萌发在心底的爱。 “我很好,很好,没有事的。”我摸着她的脸,这是能给予她的仅有的一点点温暖。 要强又倔强的陈雨,在此刻显露出她脆弱的一面,她被自己的眼泪打败了,败的体无完肤,她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一头扎到我的怀里。我不再去想,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我只想抱住她,就这么简单。 旁边和身后全都是人,但是他们从我的视线里全部消失了,就在这个风雪呼啸的雪夜里,我抱着那个愈发让我觉得割舍不下的女人,我情愿什么都不做了,就这样一直抱着她。这好像是个梦,但我不想让它惊醒破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从路灯后面一条幽深又狭窄的小胡同里,慢慢映出了一条影子,影子在移动,最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小地痞。 我一点也不感觉意外,因为陈雨出现的同时,我就知道这肯定是文哥那伙人的安排。我无视他,看着他慢慢从胡同里走出来。 小地痞裹着一件大衣,慢慢的点了支烟,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赵英俊见机很快,他看得出来,小地痞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并没有带人,所以脚步一动,马上就扑了过去,小地痞的身手也很不错,不过比赵英俊还差了一截。 但是在赵英俊刚刚迈动脚步的一瞬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发出砰的一声脆响,紧跟着,赵英俊脚前的一片雪花就噗噗的爆起一团。这明显是一声枪响,子弹就打在赵英俊脚前不到半米的地方。 这一枪顿时让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也让赵英俊堪堪的停下脚步。我们只能察觉到枪声是从右前方那边传过来的,但是无法确定枪手的具体位置。这一枪是在示警,也是威慑,子弹故意打偏了,否则的话,赵英俊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很可能会中弹。这无疑也是在告诉我们每一个人,枪手可以随时放倒任何人。 枪声惊醒了我的梦,也惊醒了陈雨,她从我怀里慢慢的站直,转头看了看小地痞。小地痞这种精明的人,如果敢一个人过来,说明他肯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一群人全都僵在原地,小地痞走到我身边,慢慢把陈雨拉到身后。我直直的盯着他,感觉像是自己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被他硬生生拉走了。 “我只是想和你谈两句,没有动手的意思。”小地痞像是对我在说话,但眼睛却望着旁边的赵英俊他们:“谁都不要乱动,我这一百多斤可以交代在这里,但我一定会拉人垫背!” 我们的人太多了,都在附近,包括金瓶梅他们,这都是活生生的枪靶子。我们看不出枪手的位置,但知道那肯定是个神枪手。我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看李富生和金瓶梅,他们没说什么,不过都点点头,意思是要随机应变。 陈雨被小地痞拉到了身后,她没有反抗,但是眼睛一直都停留在我身上。我完全理解了她此时的心情,玉姨那帮人已经完全抛弃了她,只是把她当做一颗可以牵扯我的棋子,她本来就是孤儿,被从小养大的人突然抛弃,那感觉,如同失去了整个世界。她可以信赖的,可以寄托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很久之前曾经出现过在我脑海里的那个念头,又一次不可控制的浮现出来,我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第251节 “说吧。”我又朝小地痞走了两步,直接走到他面前,道:“你想怎么样?” “我们说话小声一点,我不想让别的人听到。”小地痞身上那股痞气荡然无存,非常安静,他抽着烟,眼睛朝旁边的人身上瞟了瞟,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拿你当朋友,我不想跟你为难,但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把我们逼到这一步了,我也很无奈。” 我想,可能是把小地痞赶走的原因,让文哥他们觉得我们这边有什么图谋,所以他们必然要对我再次施加压力。 “同样,我也不想为难小雨,怎么说,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地痞笑了笑,虽然我们已经完全站立到敌对的一面去了,可是我能看出,他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说实话,你很想要她是不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看到的小雨,是真实的,至于以前发生的一些事,那都是迫于无奈而想出的办法。”小地痞不介意我的态度,道:“这一点,不用怀疑。” “我不怀疑。”尽管我亲眼看到上一次的视频中,陈雨已经死掉了,但是眼前的陈雨肯定不会有假,我能感受到她真实的气息。 “我以为以你的心性,肯定要怀疑,要刨根问底的。” “这有什么可问的?”我冷笑了一声,其实我已经知道了,视频里陈雨的死亡并不是虚假的,确实是一个陈雨死去了,然而她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原因只可能有一个。 复制现象第一次出现在石堰川,当时我也在文哥的队伍里,他们对这个事情进行了探索,而且有了一定的收获,之后,我就想办法逃离出去。在我离开之后,文哥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们要继续寻找下去。当时的石堰川还没有被军管,附近只有文哥一伙人,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去搞这件事。 石堰川发生的复制现象,都是意外的,而且无法预料。但是视频里那个陈雨的死亡,却是文哥他们蓄意安排。无疑,视频里被击毙的陈雨是个复制品。 也就是说,文哥他们,很可能已经从石堰川那边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大方块。 第309章 爆料(一) 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事实,但是我不会去追问小地痞,找一个本来就想吊自己胃口的人去刨根问底的话,那就是自找没趣,最好的办法是不予理会。而且,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我只要知道陈雨还活着,我见到的是真实的她,这就足够。 “你的脾气好像变了一点,难以捉摸了。”小地痞看着我保持沉默,就道:“我还是想问你刚才的问题,你喜欢小雨的对不对。” “喜欢,又怎么样?”我不想隐瞒我对陈雨的情感,而且这些东西根本隐瞒不住,文哥他们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如果你们相遇在普通的环境中,可能你会直白的对她表达爱意。”小地痞接着问我道:“你会对她好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地痞身后的陈雨突然就轻轻颤动了一下,本来就一直凝视着我的目光里,闪动着一点点渴望的光芒。这种目光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她只是个女人而已,她也需要人关心,需要人呵护,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她很孤独,没有一点安全感。 “我会。”我看着陈雨,很肯定的回答道:“我一定会。” 那一刻,陈雨脸庞上呆呆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是在笑。但是笑的同时,她的眼睛里又有泪水涌动着。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所以不反抗,可是这不代表她已经失去了对温情的追求。 任何一个人,都是需要爱的。 “我在很早之前就在心里默默的想过,当然,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很傻。”我继续道:“我知道她比我强,比我聪明,需要保护的人其实是我,但我仍然想呵护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我并不介意在小地痞面前暴露我感情心理中最脆弱也最容易被利用的一面,我想说的话,是我真实的想法。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尤其是感情的想法也要压抑和隐瞒的话,那会很悲凉。 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陈雨,我不确定之后的路上,她会不会死,我会不会死,我同样清楚命运,如果我无力改变命运,那么我至少要在这个时候对她说,把自己心里的话告诉她。这样,即便以后我们各自会遭到各自不同的厄运,但我相信,这一秒钟的她,是幸福的。 想到这里,我更加坦然了,现实很残酷,但只要活着,就得去面对。此时此刻,我脑子里不仅仅充斥着陈雨的音容笑貌,还有我爸最早留给我的那封信,他可能预料不到我会在这样的一条路上遇见一个让我牵挂的女人,不过他却知道,我的路,很难走。 性格决定命运,因而,每个人在面对这些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时,会有各种各样的态度。但毫无例外的,他们会觉得为难,甚至,为难到无法接受。 爸爸只希望,有一天你能相信,当你面对这些的时候,要相信这是命运选择了你,去经历这场人生中无法避免的挫折和磨难。所以,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你要做的不是怨叹,不是逃避,也不是逞匹夫之勇。你要有思想,做一个会思考的人。 刹那间,我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经历了别人一个世纪才能经历的事情,我长大了,我懂得了。 所以,这一切,我接受。 “小雨点。”我望着泪流满面的陈雨,嘴角露出了微笑,雪很大,但我相信她能看到我这丝来自内心最深处的笑容,我带着微笑,却非常认真的对她道:“我喜欢你。” 我并不想煽情,但是说完这句话,我的鼻子一下子酸了,陈雨就站在小地痞的身后,哭着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们的距离只有三米,但这三米距离却好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安排我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冬夜里让自己的心境出现最艰难的蜕变。 “小雨点,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你,但是我会把你放在心底,你是一个烙印,留在我心里的烙印,烙印很深,谁都无法抹掉。”我继续微笑着对她道:“原谅我,无力改变眼前的一切,但你要相信我,如果你受到了伤害,那么我会用下半生的所有时间去做一件事:杀了伤害你的人,我愿意去坐牢,去下地狱。” “不要……”陈雨泣不成声,使劲的摇头,她的眼睛里有一点惊恐,她可能比我更害怕以后。 “好了。”我把目光转向小地痞,道:“我的话说完了,你们想怎么样,自便。” “别这样好吗?”小地痞的眼角里好像也有一点点闪亮的泪光,他打着哈欠,把这点泪光悄悄的抹掉,然后苦笑着对我道:“你能说出这些话,其实也让我挺高兴的,至少你能理解我了吧?我们都不能完全掌控自己要走的路。” “也许吧。” “郑童。”小地痞突然很认真的对我道:“假如抛开其它乱七八糟的因素,你说,我们算是朋友吗?” “我不知道。”我其实一直认为,小地痞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跟文哥玉姨的关系恶化到这种地步,我对小地痞本人还是没有太大的成见,因为他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在帮助我,尽管我知道这种帮助可能是不单纯的。 “不知道也好。”小地痞道:“我现在以自己私人的身份,恳求你一件事,不要终止我们在这件事上的合作关系,我可以完全不插手,不干扰你的行动,但,等到有结果的时候,请通知我。” 我其实并没有毁约的意思,把小地痞赶走,只是为了行动更方便顺利,但这可能给他了一个错误的信号。 而且,小地痞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发现他很动情。毫无疑问,他是在替玉姨做事的,但是他在恳求我时,神情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个团伙里的伙计所应有的表情。到现在为止,我一直都不知道以他的身份,为什么会混到文哥的团伙中去,然而从他此刻的语气中,我能分辨出,他对玉姨的感情,好像不一般。 就好像当初在石堰川和陈雨闲聊的时候她说过的话,她是孤儿,由玉姨养大的,她对玉姨的感情,就不可能像普通的上下级那样。 “真的,我恳求你。”小地痞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急切,他看着我,眼神里都是期盼:“我可以保证,事情结束之后,你可以带小雨走,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你做的了主吗?”我摇摇头:“你们的头领是玉姨,不是你,你说话可能还没有王炳文管用。” “你相信我,我会说服她的,会让她放了小雨,让小雨跟你走。”小地痞的语气越来越急切,其实,中诅咒的人并不是他,然而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急躁。 “你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我只能认为这是小地痞的缓兵之计,玉姨这个人我接触的不多,但仅仅那么两三次,已经能看出她是一个霸道的,控制欲非常强的女人,她不可能让人主使她去做什么。小地痞在团伙里的地位可能比较特殊,可是我并不认为他能主导事情发展的方向。 “相信我,行吗?我有把握可以说服她,真的有把握!” “我只问你,你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从我开始接触你们这帮人之后,你们就在坑我,一个个圈套,一个个谎言,我拿什么相信你?用我的脚趾头?” “相信我,我会说服她的,一定要救救她。”小地痞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又朝我走近了一步,他仿佛在犹豫,但是最后还是用很小的声音对我道:“她是我母亲。” 第252节 “什么?”我被小地痞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惊的一愣。 “她是我母亲,所以,我恳求你。”小地痞嘘了口气,道:“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问小雨。” 我的惊讶很快就平息了,这件事,小地痞没有必要说谎,无论他是不是玉姨的儿子,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 “我不怀疑你。”我对小地痞道:“顺便问一句,你爸爸是不是陈思烈。” “你怎么知道?”小地痞也微微吃了一惊,一个少将的儿子参与到团伙里,肯定会把方方面面的痕迹都抹掉,不可能让人抓到什么把柄。但是他没想到李富生曾经暗中跟踪过陈思烈很久,而且敏锐的把他辨认了出来。 “总之是知道了。” “是。”小地痞想了想,没有否认,道:“他是我父亲,不过已经不在了,我十岁的时候,他去世了。” 这么一说,很多疑团就无形中解开了,即便不需要再多的解释,答案已经很清晰。玉姨在年轻的时候显然很漂亮,而且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她和孙万华走的近,孙万华跟孙老的女婿关系很好,而孙老的女婿又是陈思烈的战友,这些关系一层层铺开,玉姨就有机会接近陈思烈。 第310章 爆料(二) 陈思烈是职业军人,思维绝对没有玉姨那么复杂,如果他们之间产生了接触,结果是很清晰的,他肯定察觉不出玉姨的真实动机。从年龄上来说,玉姨可能要比陈思烈小很多,我相信陈思烈不是个真正的圣人,如果当时还年轻貌美的玉姨施展手段的话,他很可能会入套。 事实证明,陈思烈的确入套了,不管玉姨对他有没有真正的感情,但是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难怪以小地痞的身份,怎么会混到一个地下势力的团伙中。 “851那些退役的人,还在替你们效力的对不对?” “这些你都知道?” 851解散之后,成员下放到了部队各单位,主要集中在检查机构里。以陈思烈当时的身份,动用几个人给自己办点私事,这应该不难。玉姨肯定编造了一套谎言,就和很多电影电视里的桥段一样,替某个人做了一件事,从此就脱不开身了,等于完全上了对方的贼船,不过我相信,851的人在给玉姨办事的时候,也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不管是陈思烈去世前还是去世后,以玉姨的身份,显然不适合抛头露面做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她很聪明的起用了文哥。从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上能够看出,文哥对她是很深情的,深情到玉姨已经嫁了人还痴心不改。玉姨能动用的资源肯定比较多,她幕后支持,文哥出面具体做事,势力会发展的很快。 “那我问你件事。”我想了很久,慢慢对小地痞道:“我曾经在一段视频中见到一个女人,大概四十多五十岁的样子,后来,王炳文安排我在长沙的一条步行街见了见她,这个女人,是谁?” 目前来说,这可能是我最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了。我能猜出来一些头绪,但还是想得到确定的答案。在我问出这句话之后,心就开始一个劲儿的发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 我的父亲,母亲,都像谜团一样,在我卷入这个漩涡的同时,其实就注定了要自己一步步去把这些谜团一一解开。 “如果我说实话,你相信吗?”小地痞道:“你不相信我,总会相信小雨的吧?小雨从很小就在我家长大的,很多事,她也知道。” “你说吧。” 这个女人对小地痞来说,同样是个谜,从小地痞记事开始,她就已经在了。当时小地痞的父亲还在世,所以他们住的地方都是有卫兵的部队住宅区,普通人进不去。陈思烈当时很忙,经常出去开会或者搞视察,玉姨的业余生活比较单调,她没什么朋友,在小地痞印象里,那个女人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那个女人并不住在小地痞家,不过每过一段时间,玉姨会派人把她接过来一起吃顿饭,聊聊天,由此分析,那个女人当时就住在附近,只不过可能不习惯部队住宅区里的那种氛围,才单独住到外面的。 小地痞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很深刻,而且很好。她不怎么喜欢说话,很文静,有时候吃完了饭,玉姨和她东拉西扯的聊,小地痞和陈雨就在旁边玩,往往都是玉姨说了十句,那个女人才回一句。 她很喜欢孩子,聊天期间,如果玉姨偶尔去个厕所,那女人就会抱着小地痞和陈雨,两个孩子当时小,可能是怕吃多了不消化,所以玉姨一直在有意的控制他们的饮食,小地痞和陈雨就比较馋,每当玉姨不在的时候,那女人就拿东西给他们,道:“孩子,快吃吧,多吃点,多吃点长的胖胖的。” 这就是这个女人给幼年的小地痞留下的印象,对方在陈思烈去世之前,到过小地痞家里很多次,但是小地痞始终不知道她叫什么,那时候一直都以阿姨称呼。 陈思烈去世之后,玉姨也搬出了部队大院,在外面买了房子住,这时候,那个女人就搬了过来。小地痞慢慢长大,逐渐也有了自己的思想,那个女人住在家里,但很少露面,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不出来。时间长了,小地痞就很好奇,他曾经问过玉姨,这个女人是谁,但玉姨不告诉他。 小地痞私下也自己打听过,找那个女人聊天,但对方的性格好像就是沉默寡言的,聊上几句就没话说了,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小地痞始终不知道对方是谁。 玉姨对这个女人是很好的,她房间里的东西不奢华,但都很昂贵,床单铺过一次就换新的,衣食住行上的开销预算很大。不过那个女人的生活很简单,只需要最基本的饮食和穿着,就和她的性格一样。 “她经常会哭的。” 那个女人习惯了孤独,不善于跟人相处,呆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她时常会毫无来由的哭,就和那种重度抑郁症患者一样,生活中的一切好像都是悲剧。她有时候默默的流泪,有时候会忍不住小声的哭出声。 “有的事情,我帮理不帮亲,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知道的事情不算太多。”小地痞道:“最后一次拜托你,相信我,我们现在没有什么目的了,只要能解除我母亲身上的诅咒,我会说服她完全从所有事情中抽身退出。” 小地痞其实跟我一样,好奇心很重,只不过他比我掩饰的好。他对那个女人的身份非常好奇,有一段时间里,他尽力找一切机会去摸索答案。有一次,他趁着那个女人低头发呆的时候,悄悄走过去看,走近了之后才发现,对方正在默默的注视一张很小很小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孩子,肥头大耳,非常可爱。那个女人看的目不转睛,几乎忘记了周围一切事物的存在。她的心神都放在了这张小小的照片上,一会儿望着照片上的孩子笑一笑,但下一秒钟可能就会哭出来。小地痞看的奇怪,等那个女人回过神之后,跟他随口聊了几句,不过那种聊天不像是专门对小地痞说的,倒是有点像碎碎念般的自言自语。 “她说,这个孩子很乖,很听话,从来不闹人,可爱的很,比我大两三岁,现在应该长的很高了。”小地痞看着我,递给我一支烟,自己点着抽了一口,道:“其实你自己也有感应的对不对?那张照片,是你的照片。” “她……怎么会有我的照片……”我接过烟,随手就不知不觉的揉碎了,事情果然到了最让我揪心的一刻。 “这些事,即便我不说,你迟早都会了解的,我不知道你父亲跟你提过这些没有。”小地痞抽着烟,显得很无奈:“我母亲跟你父亲,已经斗了很多年。” 对这一点,我早已经料到,从一开始,玉姨文哥那帮人跟我爸就处于敌对状态。 “他们争斗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小地痞摇摇头,道:“就和你说的一样,我不是绝对的主使者,负责筹划的是文叔。” 他们都斗争从很早就开始了,具体负责追踪的是851的那几个人。总体来说,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是玉姨他们主动的攻击。最早的时候,我爸的根基不是很稳,而且手下的大部分人都派出去办事了,所以他总在躲避,没有反击。那几年期间,为了隐藏行踪,他居无定所,不会在某个地方长时间的逗留下去,住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地方。 851的人虽然退役了,但早年他们受过特殊训练,比普通人要厉害的多,不过我爸也不是轻易就会束手就擒的人,他同样不好对付,所以很多次追踪和围捕都失败了。 但是有一次,情况非常危险,851的人摸到了我爸所在的地方,不过他们人少,没敢马上动手,快速就通知了文哥,就在后援赶来的路上,我爸生出警觉,匆忙就离开了。那次撤退非常慌乱,只带走了住处里比较重要的一些资料,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留下来无法运走。文哥的人没有抓到我爸,但是抄走了部分东西。那些东西里面,可能有我的照片。 自从那次之后,我爸的行踪更加隐蔽,再没有人能找到他。而且事后,他的势力也渐渐发展壮大,如果不是非常了解内情的人,不会知道他就定居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城市里。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你能感觉的出吧,我对你讲出这些往事,已经很冒险了。”小地痞道:“没有别的请求,还是那句话,恳求你,救救我母亲。” “你走吧。”我想了想,道:“我不会食言的。” “我相信你。”小地痞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放松了,或许他和李富生一样,比较了解我的性格:“我等你的通知。” 小地痞不再久留,随即就退到了那条胡同里。我看得出,陈雨很不舍,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我,我对她慢慢的挥了挥手,道:“走吧,我会去接你的,一定会。” 他们的身影渐渐将要消失在黑暗中,就在这时候,小胡同里的积雪突然砰的暴起一团,两道身影像是骤然狠狠的碰撞到一起一般,随着杂乱纷飞的雪花踉跄着分开了。 第311章 里坎儿事件(一) 情况来的很突然,我没有任何防备,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即就有点乱,枪手就在不远的地方,随时都能精准的击毙这里的每一个人。 第253节 小胡同里骤然暴起的一条人影退了几步,马上就机敏的猫腰趴在地面,我看到一片黑色的一角在大雪中翻动了一下,这一下就看清楚了,是多吉。 与此同时,小胡同里另一条身影同样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光线有点昏暗,再加上时时飞舞的雪花,我看的不真切,只能看出那是个非常瘦小的人。这个瘦小的人之前始终在隐伏,在场的除了多吉,好像都未察觉出来,一直到这时候,多吉才突然发难,然而对方显然不好对付,多吉虽然看着占据了上风,但是没能一击得手。 “多吉老鬼!”赵英俊马上低喝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多吉趴在地上,回过头看看赵英俊,撇撇嘴。 “没事的,没事的,只是误会。”已经走进胡同的小地痞飞快的跑出来,冲着刚才枪声响起的地方挥了挥手,这是示意枪手不要妄动的手势,随着小地痞的手势,微微混乱的人平静下来。 多吉也打消了继续攻击的念头,耷拉着脑袋悻悻的退了回来,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赵英俊皱皱眉头,可能觉得刚才的确很危险,把所有人都暴露在枪口之下。但是他没再说什么,多吉的年纪很大了,却是个纯朴的人,没有复杂的想法,他可能只是察觉到胡同里有人隐伏,才会动手的。 现场又安静了,胡同里瘦小的身影还是没有露面,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多吉攻击的原因,那条身影咳嗽了几声。就是这几声咳嗽,让我的心里动了动。我不可能仅凭几声咳嗽就完全确定这是某个人,然而我的预感却是那么强烈。不过转眼间,我又觉得不会,这个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咳嗽一开始就接连不断,那个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但我的预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终于,我忍不住朝胡同里小声的问了一句:“是黄奶奶吗?” 咳嗽声骤然而止,胡同里瘦小的身影停了停,接着就慢慢走了出来。在她出现在胡同口的那一刻,我立即看清楚了,那竟然真的就是黄婆。 黄婆的出现让我感觉非常意外,但是静心想想,这好像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黄婆居住的地方那么偏远,跟现实社会几乎快要隔绝了,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文哥他们怎么能认识黄婆这样的人?情况很明显,远处的枪手是个威慑,黄婆则是在近身保护小地痞的。 黄婆对我以及赵英俊他们还有印象,但是她不怎么在意其他人,从胡同里走出来之后,就慢慢走近了我。多吉对她非常的防备,一看见黄婆接近我,马上也从后面迈动几步,一脸的敌意。不过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黄婆绝对不会对我不利。 说实话,我对这个古怪的老太婆其实印象很好,她不仅帮过我,而且还特意给过我一些忠告。 “黄奶奶,又见到你了。” 黄婆没有说话,那双几乎被耷拉的眼皮完全遮挡住的眼睛从眼缝里露出一丝光,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有的事,可以拦得住,有的事,拦不住了,拦不住了……”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黄婆慢慢转身,重新走进了小胡同,小地痞看看我们,也随即跟了过去。这一次,没有谁再惹出麻烦,片刻间,小地痞他们已经走的无影无踪了,我们的人也随即离开。 我想,这个插曲只代表着小地痞想救玉姨,他的动机比较单纯,我能理解。 尽管是这样,但我们还是在天亮了之后转移了住处,这个年肯定是过不好了,接下来,我们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行动地点是李富生提出来的,一个叫里坎儿的小地方。对于这个地方,李富生在离开矿场的时候已经有了准备,所以把相关的信息整理了一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 但是当李富生说出这个地方的同时,我看到旁边的金瓶梅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他没有马上表示什么,耐心的听李富生讲完。我们要行动,至少得去好几个人,再加上一些后勤保障,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有利,里坎儿这里看上去是很合适的,那也是李富生在过去了解到的一个地点,不过他没有亲自深入的摸索过。 “你有什么问题?”等到李富生说完了之后,我才问金瓶梅。 “两个问题。”金瓶梅道:“我刚收到的消息,就前几天,几个老毛子被秘密的强行遣送回去了,他们在西安有一个贸易公司,但是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他们这个公司的背景不是那么单纯,虽然有几个人已经被遣送,可是我相信,还有其他人仍然在活动。” 金瓶梅收到的消息,十有八九是他那个官方背景的朋友秘密通知他的,老毛子在做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金瓶梅说,这些人中间可能有比较厉害的,估计是受过很专业的训练,追踪暗杀之类的活动做的非常老练。因为有些人本来就不见光,所以平时一直处于隐伏状态,那几个公司里的老毛子不肯交代,也就无从得知他们现在的下落。 金瓶梅的朋友的意思很明显,现在走在这条路上的最大的群体,估计就是我们了,再加上中间有赖叔的原因,老毛子可能会盯上我们。 “第二个问题,里坎儿这个地方,可能不会很太平。”金瓶梅也有些苦恼,他的消息比我们灵通,其实从西海河被二次军管的同时,官方暗地中的行动规模已经很庞大了,当初的天机计划在上马之前,他们有过很缜密准备,很多地方事实上都在官方的备案中,事情一闹起来,这些地方对我们来说就不安全,胆子再大的人也不可能跟官方面对面的进行抗衡,所以我们必须得避开。 基于这个原因,金瓶梅的朋友对他讲了几个地方,这几个地方不是已经被上面的人盯上了,暗中做了安排,就是地方本身不正常,需要格外的小心,而李富生说的里坎儿,就在这几个地方里面。 “具体情况呢?” “里坎儿那边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十几年,其实这个地方跟天机工程没有什么联系,但是都在西北地区,所以也被列在黑名单里了。” 里坎儿那边发生的事情不算是天大的绝密,不过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太多,时到今日,当年的事已经变成了一本厚厚的档案,因为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那个小地方默默无闻的一直保留到今天。 金瓶梅的朋友没有跟他说的太详细,不是不想说,而是他确实也不知道那么多。我想,他们官方背景中的成员,肯定有自己的纪律,已经归档的事件,如果没有得到特批,无法调阅档案,只能从资历比较老的同事那里听到一些风传。 里坎儿事件大致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的事情听起来很玄,但情节倒是比较简单。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里坎儿那里人烟很稀少,除了祖辈就生活在当地的居民之外,几乎没有外迁的人口流入,能出去的人出去之后就不会再回那个穷地方,所以人口越来越少。那里的环境不怎么好,经济单一,除了在某些犄角旮旯里开垦出些许能耕种的农田,居民的主要收入来自放牧和简单的贸易。 那种放牧,也不是和内蒙古地区那样大规模的养殖,因为没有相当规模的牧场,就是家户里养几只羊,平时散放出去,到年底了卖掉换些钱。事情发生在一个老牧民身上,时间大概在九五年。 当时,这个老头儿养的八只羊里,跑丢了一只,对穷地方的人来说,一只羊就是一笔不小的财产,所以老头儿很着急,跑出去找。这个老头儿土生土长,不认识字,没有文化,人也显得憨憨的,就因为这样,事情发生之后,他的思维就混乱了,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事情应该就是在九五年。”金瓶梅道:“九月六号发生的。” 九五年九月六号当天,也就是老头儿四处寻找丢失的羊的那一天,他突然就从那片土地上消失了。老头儿只有一个还没结婚的儿子,等了一天不见老头儿回来,也跟着跑出去找,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老头儿的踪迹。他们小村子里寥寥不多的居民都出来帮忙,不过始终没有结果。 这些居民私下猜测了很多原因,作为当事人,他们都是懵懂的,根本不知道老头儿到底去哪儿了。但是只有当年经手处理这些事情的人,才知道前后的具体经过。 老头儿是九月六号上午大概十点钟出去找羊的,到了下午四点多钟,距离里坎儿至少两千公里之外的江苏无锡,滨湖区一幢十一层的高楼楼顶,出现了那个老头儿茫然的身影。 第312章 里坎儿事件(二) 金瓶梅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是够玄的。他得到的消息都是经过官方调查和处理过的结果,所以真实度很高,里坎儿的放羊老头儿出现在江苏无锡,一点都不会有假。 滨湖区是无锡市政府所在地,放羊的老头儿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建筑,尤其是站在十一层楼的楼顶时,估计已经完全懵了,呆呆的不知所措。街上过往的行人发现了站在楼顶边上的老头儿,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还有人以为是老头儿想不开了,要跳楼,随即,大批行人围观,消防和公安部门立即也赶了过来。 解救老头儿的过程很简单,因为他不是想跳楼,只不过是被吓晕了,不多久就被人从楼顶给弄了下来。在当时的无锡,老头儿一身衣着打扮跟所有人格格不入,有些人甚至以为这是个沿街乞讨的乞丐。 在对他询问的过程中,人们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吃惊,老头儿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自己住在一个叫里坎儿的地方,他懵懵懂懂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有人特意翻了地图,马上就觉得老头儿是在说胡话。 “事实上,这个老头儿在那座十一层的楼顶上,还昏迷了一段时间。”金瓶梅道:“也就是说,他是在很短一段时间就从里坎儿到了无锡。” 那老头儿确实是晕了,他只记得自己出来找羊,走着走着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到再醒过来,已经躺在楼顶。毫无疑问的,当时的人觉得讶异,他们调查不出什么结果,最后只能把老头儿当做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忽视过去。 如果当时的情况真是这样,那么里坎儿事件可能会就此停止。 很巧合的是,有一个人当时正在无锡办事,无意中从公安部门那里听到了这件事,他跟其他人的态度不一样,对事情很感兴趣,还亲自跑去跟老头儿谈了很久,这个人的身份,可能跟金瓶梅那个朋友的身份差不多。 这个人的观察能力远远超于常人,跟老头儿谈了谈之后,他就认为,老头儿没有说谎。本来这件事已经要被打住了,但就因为他插手进来,所以才继续调查了下去。他和老头儿谈过了之后,甚至还专门把老头儿送到了相关的机构进行精神鉴定。 但是在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的时候,也就是事情发生的第二天,老头儿的身体出现了很吓人的变化。他身上的表皮一块一块的脱落,就好像一根香蕉一样,只要随手一撕,那些表皮就会被扯掉一大块。等到表皮完全脱落之后,老头儿已经变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你没有亲眼见过那种样子。”金瓶梅低着头,慢慢转动手里的打火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情绪好像低落到了极点:“那样子,就好像一条刚刚蜕皮的蛇。” “你当时不会在场吧?”我试探着问道,因为觉得金瓶梅的情绪不对劲:“你认识那老头儿?” 第254节 “我不在场,也不认识他。”金瓶梅咳嗽了一声,等到他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眶,有一丝刚刚退去的潮红:“确实不认识。” 我总觉得金瓶梅的表情有点怪怪的,但是他什么都不说,我也猜不出来,只是他这种很罕见的举动让我心里暗中结了个疙瘩。 老头儿的身体发生了这样奇怪的变化,更引起了那个人的注意,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能得到当地一些部门的配合,在他的安排下,老头儿被送到了医院的一个隔离病房。不过医院的人全面检查之后,认为老头儿的生理机能都很正常,除了蜕皮,没有其它任何不对的地方,他的胃口非常好,一份病号饭根本不够吃。 在老头儿住院的期间,相关的人也马上赶到里坎儿对事情的真实性进行调查,结果显而易见,老头儿的儿子还有其他人都证明,确实有这个人存在,是九月六号失踪的。通过这些调查,事件的性质最终被确定下来,这是一件超于常理之外的事件,一般的机构无法处理。 大概有半个月时间,那个老头儿的情况突然就恢复正常了,褪去的表皮重新生长出来,在医院里好吃好喝的呆了那么久,等到出院时,身体比以前还结实。他被送回了里坎儿,然后相关部门的人让他进行指认。 后面的事,就和老头儿无关了,他被医疗机构后续观察了一段时间,确定没有其它变化之后,完全从事件里脱离出来,继续放他的羊。 这些,就是里坎儿事件的前半部分,这个事情的机密度不是特别高,但是随着后面调查的进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后面的调查本来是根据里坎儿事件延伸出来的,不过它被单独归档,据说这份儿档案没有解密期限,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事件的真相只可能有寥寥几个人知道,就算是官方机构内部的人,也无法洞悉实情。 事情是发生在里坎儿的,然而调查的范围渐渐偏离了里坎儿,延展到了至少一百八十公里之外的地方,调查范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偏离,谁都说不清楚。一百八十公里只是保守的估计,可能实际上更远,但金瓶梅的朋友不知道太详细的情况。 没有人知道当时具体的过程,知道的人肯定死都不会把隐情透露出来,现在流传出来的,只是猜测。据说是从哪里挖到了什么东西。那个地方在事情发生前默默无闻,事情发生之后,相关的消息也进行了封锁,但是前两年,某个论坛上突然把那里炒的很热,有网友匿名发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亲眼在那边看到过什么。说那里寸草不生,进入一定范围内的话,普通的电子设备还有指南针之类的罗盘会彻底失效,假如有胆子再走近一些,马上会从未知处传出警告,如果无视警告,后面的结果就会很惨。 这个话题只是热了那么一段时间,随后就被各种各样新的话题完全淹没起来,至于帖子的真假,就没人知道了。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金瓶梅道:“后半部分事情没有发生在里坎儿,但是起因是里坎儿事件,所以,我们是要小心一些。” “那么你们的意见呢?”李富生听完之后问道。 李富生当然还知道有别的可以选择的地方,但是他当年涉足过的区域,绝大部分是和后来的天机计划有关的,金瓶梅的朋友已经提出了警告。我心里很清楚,我们可以跟赖叔斗,跟文哥斗,甚至跟老毛子还有朴正南他们斗,就算对方的势力大,我们都有还手的余地,然而只要进入了官方的视线,让他们产生戒备和警觉,那后果就不堪设想。金瓶梅的朋友不是主导者,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无法保护我们。 如果现在重新寻找一个连李富生和官方都不知道的,又比较合适的行动地点,那会是一个漫长到无法猜测的过程。当年的李富生是以一辈子一辈子为时间单位才慢慢摸索到了那些地点的,我怕我和金瓶梅都等不起。 “当年出事的那个老头儿,现在还活着吗?”赵英俊道:“无论这个地方能不能搞成事,我们至少得先摸摸底的不是?” “很难说,不过可以去找找看。” 事情就先商量到了这里,后面见机行事。我们商量结束之后就各自开始做准备,我跟上了金瓶梅,其实不能说我太好奇,只是他今天讲述事情时的情绪让我心里的疙瘩一直解不开。我看着他打电话给下面的人做安排,等到忙完的时候,我趁机找他要烟,然后切入了话题。 “我想问问,其实,你对里坎儿那个地方的了解,比我们都要深刻,对不对?”我试探着问道:“有什么顾虑,没说出来吗?我能察觉出来你的情绪不对。” “不相信我吗?”金瓶梅笑了笑。 “不是不相信,是觉得很奇怪。”我道:“你的消息事关重大,我只是想知道所有的情况而已,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我一直都觉得,金瓶梅跟里坎儿这个地方,或者当年的当事人之间,可能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关系,否则他不会提到那里就失态。 “坐下聊吧。”金瓶梅反手关上房门,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他坐到我对面,大口的抽烟,道:“我真的不认识里坎儿事件里的那个放羊老头儿。” “但是你的情绪明显不对。”我跟金瓶梅之间的交谈已经有了习惯,无需遮遮掩掩的,心里怎么想,直接就说出来了。 “是失态了对吗?可能是我控制不住吧,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只不过到了某些时候,我还是不能完全控制的住。”金瓶梅轻轻呼了口气,道:“在距离里坎儿大约八到十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古寺庙的遗址,那里叫法台寺。” 第313章 当事人的话 金瓶梅所说的法台寺,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那是已经被战火毁灭了很多年的一座古寺,没有任何修复和重建的必要与意义,所以那边只留下了依稀的建筑轮廓。 “法台寺……”我道:“然后呢?” “我想起了一个人。”金瓶梅微微仰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在追忆某些往事:“他曾经遭遇过里坎儿事件前半部分里的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应该有几年了吧,但一切都像刚刚发生的一样,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当时他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金瓶梅所说的这个人,我同样从未听说过,但是我看得出,这个人对金瓶梅的影响非常深刻,提到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就闭上了:“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沙子一点点埋掉,最后连一件临死时的遗物都没有留下……” 他断断续续的跟我讲,这个无头无尾的故事仿佛有一种极强的感染力,让我随着金瓶梅的讲述而渐渐心情低落悲伤起来。我能感受到他所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我也能联想到他们生离死别时的情景。我很羡慕金瓶梅,他有那么多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他拥有的,恰恰是我最缺乏的。 “事情都过去了,你也清楚了,不是我知道什么而隐瞒了你,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提起那些,就会想起过去的朋友。”金瓶梅擦着眼角,道:“都过去了。” “恩,过去了。” 金瓶梅所说的那个人,已经成为往事,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我有一种敬意。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中,一切安好。 第二天,我们就匆匆离开了这里,小地痞他们可能还在此处,反正跟他呆在同一个地方,始终有点不妥,所以我们悄悄的离开了。中间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就赶往里坎儿,那个地方并未因为十几年前的事情而发生太大的变化,该种田的人依旧种田,该放羊的人依旧放羊。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离春节只有几天了。 里坎儿附近只有那么一个很小很小的村子,只要认准了方向就不会找错。按之前我们商量好的,尽量找到当年事件中的当事人,把能摸索的情况再次敲定之后,再决定后面的计划。只不过我有点担心,这里的生活条件那么艰苦,十几年前已经老迈的放羊人,能活到现在吗? 我们得到的信息不是真正档案中的记载,所以当事人的姓名一无所知。天气冷的有点离谱,虽然没有下雪,但风卷着寒气扑过来,刀子似的。那个村子非常安静,人都躲在屋子里,已经开始准备过年了。我们收拾了一下,放好东西,然后走到村子那边,敲开了一家的房门。 对于我们这群不速之客,房子的主人显得非常意外而且吃惊,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发颤了,相当不安。我们只说是路过的,车子抛锚了,等天气好一点的话再修理,来这里讨点热水喝。房主人渐渐松了口气,把我们让到屋子里。 李富生喝着水,跟主人套话,他很善于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很快就混熟了。聊了有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李富生假装无意的就提到了当年的里坎儿事件上。 主人没有那么复杂的想法,对于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敏感,听到李富生提起这个的时候,还隐隐有点兴奋,那可能是他们村子千百年来最露脸的一次。主人说了一些当年的事,不过他不是当事人,只是跟着众人一起凑了凑热闹,说的话不能当做真正的信息。接着,我们就打听当年的那个放羊人还在不在。 “那是尕羊老汉。”主人顺手一指,道:“在那边住着,耳朵聋了。” 当事人还活着!我们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很兴奋。据主人说,尕羊老汉经过那件事之后,其实没有什么变化,回来又接着放了差不多十年羊,一直到这两年身体实在撑不住了,才在家闲呆着。 我们得到了信息,又坐了一会儿,马上就动身跑到尕羊老汉的家。这里的人都比较好说话,我们编了个理由,先见到了尕羊老汉的儿子,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年到头为生活奔波,显得有点老相。见到他的儿子之后,尕羊老汉也出现了,老头的耳朵有点背,不过精神还是不错的。 提到当年的事,尕羊老汉记忆犹新,但是他天生就有点闷憨,又没有文化,所以对当时的经历描述的乱七八糟,再加上他耳朵背,交流起来很成问题。折腾了好久,又在他儿子的解说下,我们大概弄清楚了当时的情况。 其实情况一点都不复杂,尕羊老汉是去找羊的,一口气走了十几里地,根据他所说的,我就暗中推测,尕羊老汉当时事发的地方,好像就是在金瓶梅跟我讲的法台寺遗址附近。法台寺依山而建,村子距离遗址不远,尕羊老汉对这里也不陌生,当时他找到遗址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看到了那只走失的小羊。 那只小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某种惊吓,尕羊老汉远远的一吆喝,小羊调头就跑,他一路追过去,差不多绕了半座山,然后看到小羊跑到了山脚下的一个洞里。尕羊老汉随身带着一个很破旧的手电筒,打开手电之后紧紧追赶,山洞很深,而且曲折,小羊颠颠簸簸的就跑向了深处,尕羊老汉加快了速度,本以为可以很快在洞里追到小羊,但是当他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就发现那只小羊突然就不见了。对于这一点,尕羊老汉混混沌沌的解释了半天,可能这对他来说是个比较重要的事,他怕我们不理解。 尕羊老汉肯定讲述的不是那么清晰,很多情况需要我们自己脑补,不过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我大概能想象出来。他说的不见,并不是我们平时理解的那种不见,比如说你在商店卖东西,等买完了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小狗找不到了。尕羊老汉讲述的不见,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也就是说,当他转过拐角的时候,小羊还出现在视线里,但就那么眨眼的功夫,小羊直接从他眼皮子下面消失了,消失的非常彻底,踪影全无。 这种事跟见鬼了一样,如果放到我们身上,估计就会三思后行,至少会相当小心。但尕羊老汉没那么重的心机和思维,他一发现小羊突然活生生不见了,条件反射般的就跑过去看。当跑到那边的时候,尕羊老汉顿时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中。 他有意识,但是周围突然就黑了,连手电的光也察觉不到,他的意识有点模糊,也有点混乱,他保留的那一点意识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第255节 那种感觉很奇怪,而且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各种感官功能全部消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尕羊老汉形容不出来,反正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变成了一滩水,在无声的流淌。等到他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身在那座十一层的高楼楼顶。 整个事情的过程就是这样,尕羊老汉尽管作为一个当事者,但是后面的过程,尤其是官方的调查过程,他不清楚,只是按照那些人的吩咐在配合。那段日子里,是尕羊老汉一辈子最“辉煌”的时候,被很多人众星捧月一般的围着,让他很难忘。 我们听了有点下气,尕羊老汉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久无法打听到后面的事情了。不过李富生还是问了问,在尕羊老汉被放回家之后,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发生,意思也就是说官方有没有别的具体的行动。 果然,尕羊老汉明确表示不知道,他被送回来之后,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对于外面的事,一无所知。而且官方在进行调查的时候,没有让任何村民插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尕羊老汉的儿子,突然就嘟囔了几句,顿时引起了我们的兴趣。李富生跟他谈了谈,尕羊老汉的儿子也是个憨厚人,一套就被套出了所有的话。 那应该是尕羊老汉被送回家之后三个月的事情了,尕羊老汉的儿子结婚比较晚,当时还没有成家,本村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们通婚的主要对象,是距离这里非常远的一个村子。家里的事情安顿了,尕羊老汉也恢复了正常,所以他儿子就在那时候做好准备,带上礼物,到女方的村子里去看望未来的岳父岳母,因为两个村子之间距离太远了,见面不太方便,所以这一次过去,双方会把事情说好,然后就等着结婚。 村子里没有车,但是所有人合力养了两匹马,就是用来出行的交通工具。尕羊老汉的儿子说不清楚当时具体走了有多远,他过去从来没有自己走那么远的地方,走着走着竟然迷路了,他心里有点急躁,到了入夜还在不断的尝试调整方向,就在半夜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普通人完全想象不到的一幕。 第314章 初步探索 尕羊老汉的儿子叙述中事情发生的时间,大概在晚上十一二点左右,当时已经是冬天了,天气很冷,而且又是阴天,几乎看不到什么星光,四野一片寂静漆黑。在事情发生之前,他完全没有任何预料和准备。 他先是听到了一阵贴着地面传来的声音,那声音卡啦卡啦的,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机器突然启动了,尕羊老汉的儿子不明就里,而且分辨不出声音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反正周围好像到处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怪声,他左右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又过了大概四五分钟,从他所处的位置东北方向,突然就冲起了一股粗大的光柱,他没有具体的概念,只知道那条光柱非常粗,而且距离相当远,但是光柱的直径超出想象,所以仍然被尕羊老汉的儿子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光柱一冲飞天,从地面一直延绵到了天际,仿佛一片炙热的光明,划破了夜空的黑暗。那种场面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的话,可能想象不出其震撼程度有多大。尕羊老汉的儿子惊呆了,愣愣的望着远方的光柱,不知所措。 光柱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然后骤然消失,夜色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尕羊老汉的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光柱让他感觉害怕,所以不仅没有过去看,而且马上就朝相反的方向跑。 他很憨直,但比尕羊老汉活络一些,在飞快的逃遁中,他回想到了一些事情。那是在尕羊老汉回家之后,村子里的人曾经见过庞大的车队远远的驶过,而且不止一次的看到有飞机在这片区域的上空盘旋。当时村子里的人都认为,那是国家在这里搞什么东西。 在那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庞大的车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联想一下,尕羊老汉的儿子就觉得,是国家的人在那边弄什么东西,然后出现了巨大的冲天一般的光柱? 但是当时,他想的最多的,倒不是国家在那边搞什么,而是自己确实是迷路了,而且迷失着走出去很远,于是他调转方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来到女方所在的村子,顺利的把事情谈好。回家之后,他跟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不过没人信他,都觉得他是看花眼了。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毫无疑问,尕羊老汉的儿子看见的,肯定是事实。因为金瓶梅的朋友透露过,当时官方在距离里坎儿很远的地方,好像挖出了什么东西。推断一下,尕羊老汉的儿子迷失的那一晚,可能恰好就是地下的东西出土的时间。 “那个地方,具体在什么位置?”李富生给尕羊老汉的儿子递了支烟,帮他点燃。 “那地方去不得。”尕羊老汉的儿子抽了烟,对我们道:“去了也没用。” 就和前两年某个论坛上的那条热帖里的内容一样,那个地方无法靠近,一直到现在,可能仍然被暗中保护着,如果有人无意中接近的话,立即会有警告传出。 这样一说,就彻底打消了我们过去看看的念头,那肯定是官方的人,甚至是部队的人在守护,我们不能找那样的麻烦。 又随便跟尕羊老汉还有他儿子聊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就借火做了点饭,在他家里借宿。几个人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李富生说,他过去发现里坎儿这个地方时,法台寺还没有完全崩塌,因为当时是孤身一人,所以他只记下了这个地方,没有深入摸索过。 “尕羊老汉说的情况,虽然匪夷所思,但完全是真实的。”金瓶梅想了想,道:“法台寺那里,我的朋友几年前曾经去过。” 金瓶梅的朋友当时带了几个人,可能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不过他们的目的跟天机计划没有任何关系。结果,这支队伍也遭遇了跟尕羊老汉很类似的情况,队伍里的一些人消失不见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找到,另外一些人是在法台寺附近发现的。 尕羊老汉的事情和金瓶梅朋友的事情之间有差不多十年的间隔,也就是说,里坎儿法台寺那里的意外情况,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发生。 “很危险。”金瓶梅接着道,在他朋友的事情发生之后,金瓶梅暗中跟对方聊过,和尕羊老汉的情况一样,金瓶梅的朋友在事发之前没有任何的预感,连防备的机会都没有,意外如果要发生的话,估计不会有缓冲的余地。 但是已经到了这里,而且我们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就只能小心的去探索。李富生他们做了一下安排,几个人早早的休息,到第二天天亮之后,动身朝法台寺遗址出发。接下来,我们找到了尕羊老汉所说的那个地方。 那是很普通的一个洞口,这里人迹罕至,很多东西都保持着许久之前的原貌,尕羊老汉跑到这里时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李富生还有赵英俊这样的行家,只要仔细一辨认,就能发现一些问题。 这个洞口以前是被封住的,人为的痕迹很明显,洞口附近的一些石头上还有已经干涸的粘合物。这里距离法台寺那么近,在法台寺还没有衰落的时候,寺里的僧人前后好多代,应该有人能发现这个洞里的秘密。 “那些和尚是不是也搞不定这里的事,所以把洞口给封住了?”赵英俊蹲在洞外分析道。 李富生不说话,只是站在这个寂静的洞外,默默的注视了很久。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就道:“我感觉,这个洞不会那么简单。” “这不是废话么。”赵英俊咧嘴道:“尕羊老汉都出事了,肯定不简单。”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除了尕羊老汉遇到的意外,这里可能还有别的未知的情况。”李富生头也不回的道:“这种预感,非常强烈。” 李富生这么一说,就把我说的有点发毛,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除非是心里有了确定的念头或者预感的话,才会这么说。 最后,我们安排了一下,和尚的腿脚不方便,就留在外面,负责联络,邝海阁李富生还有金瓶梅和多吉一队,主要负责勘察,赵英俊是身手最好的,跟我在一起,然后和李富生他们保持一定距离,慢慢的推进。 一走近这个洞,所有人都立即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按道理说,这种天然洞是不可能有什么形状的,当初产生的时候它是什么样子,就会一直保持下去。但是我们看到的洞,就好像一条被整齐修葺过的隧道,两旁乃至头顶的洞壁略略平整,整个洞的形状是半圆的拱形。 洞在不断的拓宽,短短二十米之后,宽度已经差不多有十米了,确实和尕羊老汉说的一样,洞很曲折,时常会出现幅度很大的拐角,为了最大程度的避免意外,我们一直都贴着洞壁慢慢的走。就这样走了差不多五十米,一切都是安静的,这让我心里不断的发冷,因为害怕随时会出现意外,那种意外无法防备,在一个明知有危险的地方,却察觉不出任何危险的气息,这是最可怕的事情。 “现在已经过了尕羊老汉说的出事的地点了吧。”赵英俊在我旁边道。 “应该是过了。” 这时候,地面猛然陡峭起来,如果这个地洞深处的面积还有很大,那么必然会朝地表下方延伸,否则平面铺不开。李富生他们在前面停了一下,可能跟金瓶梅商量什么,片刻后,他们就回头让我和赵英俊在原地等着。 “怎么了?” “没有什么,那么多人,没必要一起进去的,现在只是勘察阶段,我们几个就足够了,有意外也可以应付一下。”李富生做出这样的解答,但是我却觉得不是那回事,如果情况还是正常的,那么他不会这么说,除非是他在前面又预感到了有强烈的危险信号。 “小心一点。”我调试了一下对讲机,勉强能用。 李富生他们慢慢从开始倾斜的地方走下去,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我跟赵英俊在原地坐下来。每过一段时间,李富生他们会传回一些消息,根据他们传回的消息,我也能大概知道前方是什么状况。 他们前进的速度是有规律的,所以同样可以知道他们走了大概有多远。约莫有半个小时左右,李富生他们可能走了差不多一华里,这一华里中间没有任何意外。不知道是对讲机第几次响起,那边传来了李富生的声音,他说地势开阔了很多,然后发现了地面上有许多的凿痕迹。 “什么样的凿痕!”赵英俊一听到这些就有点敏感,抢过对讲机,道:“卫大少应该很清楚,你让他看看,凿痕最后是不是形成一幅类似日晷图一样的东西?” “不是。”李富生在那边道:“很奇怪的凿痕,非常多,也非常复杂,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而且……”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边的声音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任何声息都不存在了,赵英俊抓着对讲机一阵大喊,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第315章 凹痕中的人 第256节 李富生的声音消失的非常突然,戛然中断。尽管这不是视觉上所看到的东西,却让我汗毛直立。 消失,突然消失,没有任何征兆,就那样骤然间发生了。 赵英俊甩掉手里的对讲机,呼的就站起来,不用说,肯定是出事了,而且出事的不止是李富生一个人,如果只是他出事,其他人肯定会有所反应。 “看看去!”赵英俊调头就走。 “要不要把和尚叫进来!” “不用了,外面至少得留个人,和他说一下情况。” 我匆忙跟和尚讲了一下,我看到赵英俊的脸上好像有点要流汗,显得非常紧张,这让我也一个劲儿的发虚。 “很要命,很要命,卫大少应该知道这些的,怎么会这样?”赵英俊一边走一边对我嘀咕。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确定。”赵英俊道:“但是你知道吧,一旦有凿痕出现,而且又有人消失,那会是很要命的事,你不可能知道那种结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因为从赵英俊的话里,听出了不妙:“李富生他们?会怎么样?会……会死掉?” “比死亡更可怕。”赵英俊的神色很凝重,说明他确实让这个现象给弄怕了,道:“如果真是出了普通的意外,那我们至少还能找到他们的尸体,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但假如事情和我料想的一样,那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永远找不到他们了。” “永远找不到他们?” “我们不会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就算你找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而且,他们很可能回不来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英俊越说越急躁,道:“这样的事情,我遇见过,快一点!” 我们走的很快,几乎把所有危险都忘记了,地洞一直在倾斜,当我们走了差不多一华里的时候,大概就到了李富生他们刚才传回信号的地方。 “慢一点。”赵英俊抬手拦住我,停下脚步,朝前面看了看。 手电的光芒在前方映射出了一片又一片晶莹的光,距离我们大概有十几米远之外,萤光中显露出了一条又一条深深的凿痕,无数的凿痕参杂在一起,铺出去很远,凿痕覆盖的面积一眼望不到头。 李富生就在这里出事的,所以我们无比小心。站在原地望了望,我们看不到他们四个人,连影子都没有。但是在左前方很近的地方,有一把手电,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手电仍然是亮着的,说明它正在工作中被突然丢弃在地面上。 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他们真的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鬼了!”赵英俊低低的骂了一句,但始终不敢靠近手电所在的位置,他不断的四下扫视,对那些萤光中的凿痕显得很在意。 我也在看,如果视觉适应了眼前的环境之后,会发现那些凿痕之所以可以反射手电的光,是因为它们本身就是晶莹的,好像玉石一样。我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矿场地洞里面曾经看到过的类似玉一样的那种东西,那种被和尚形容为很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是和矿场里的东西一样的玩意儿吗?”我感觉到了惶恐,玉一样的东西,巨大的日晷图,时空格子,这都是和超自然的时空现象有关的东西,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我已经开始怀疑,李富生他们又遭遇到了时空格子?如果是那样的话,确实很麻烦,他们有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洞任何一个未知的角落中。 “不对,不对。”赵英俊的观察能力超强,他站在这边看了很久,一边看一边摇头,最后,他回过头对我道:“那不是矿场里的东西。” “不是矿场里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好像,是真正的玉脉。”赵英俊指着前方,道:“都是真正的玉,我的猜测出现偏差了,我以为这里会有一副日晷图,你不知道那种玩意的玄奥,它可以沉寂无数年,但是突然间就可能被激活启动,然后把人传送出去。但是,这些凿痕组成的,不是日晷图。” 我想,如果现在站在一个制高点上,向下俯视被凿痕覆盖的区域时,肯定能看到一副完整的,又无法理解的图案。这种图案跟日晷图一点都不相同,连赵英俊都是第一次见到。 这不是矿场中那些玉一般的东西,图案也不是日晷图,但李富生他们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问题本身可能是出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的。”赵英俊指着地面上那把孤零零的手电,道:“他们只是暂时发现了前面的很多凿痕,还没有过去观察,提前跟我们通知一下,就在这时候出现的意外,所以,那个地方,我们要避开。” 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李富生他们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情况?这些意外显然不是我能猜测和应付的,他们消失了,我却无能为力。 “这里很怪啊,真的很奇怪。”赵英俊渐渐就被那一大片雕刻在玉石上面的凿痕吸引了,他站着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回过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大脑出什么问题了。” “怎么说?” “这些雕刻在玉石上的凿痕,我确定是第一次看到,以前没有见过的。”赵英俊习惯性的摸着下巴,道:“但是越看,我就越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朝外蹦。”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点急,因为李福生他们的消失,让我情绪不稳定,没工夫跟赵英俊在这里猜谜语。 “我想说的是,我确定第一次看到这些凿痕,但脑子里仿佛有些印象,可能是以前见过?真的不敢断定了。”赵英俊在使劲的回想,他应该是个思路非常清晰的人,这种人不可能有什么恍惚的记忆,如果要回想什么,很快就能想起来。但是此刻,他无论怎么想,也只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已。 “我们去找李富生他们。” “肯定要找。”赵英俊点点头,道:“先看一下那些凿痕,我必须得看一下。” 从这里到凿痕开始出现的地方有十几米距离,我们慢慢走过去,赵英俊这次很注意,摘掉身上的背包,每次迈步之前,都先把背包直直的抛出去,看到背包安然无恙之后,才会沿着背包滚动的轨迹走。就这样,我们一点点的靠近了凿痕。 赵英俊说的好像没错,凿痕全部都是雕刻在玉上面的,但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些玉石天然的玉脉,因为它们排列的太工整了,好像是从玉脉中开采出来的矿石铺到了这里。这种手笔大的有点吓人,中国人从很早之前就崇尚美玉,玉的价值一直高于黄金,把这么多玉堆积到一起,价值难以估量。 但是再看看,这大片的玉又好像是一个整体,总之很让人迷惑。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猛然想到李富生在出发之前说过的,这个洞,应该不会那么简单,除了尕羊老汉的遭遇之外,或许还有别的未知的秘密。 地面上的凿痕,其实是由很多很多非常细小的线条构成的,中国的建筑还有纹饰,一般讲究对称,这些凿痕也不例外。凿痕可能没有特殊的含义,排列有序,像精美的文身一样,延伸到了前方。我们走的很慢,这样就有了更多观察的机会,片刻之后,赵英俊蹲到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到最后,他竟然就直接趴到了地下。 “你过来看看。”赵英俊对我招招手。 他把手电光线开到最强,然后直直的照射地面,玉并不是完全透明的,光线无法像照射玻璃那样穿透过去,但是在强光的映照下,再加上赵英俊的提示,我隐约看到,在玉石中间,好像有一股泛着金黄色的液体在缓缓的流动。 “这是什么!”我感觉很吃惊,虽然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能察觉到,玉里面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动。 “我不知道,所以说很见鬼。”赵英俊站了起来。 强光一离开地面,那些缓缓流动的东西就看不到了,所以赵英俊又放慢了速度,不断用手电照射地面,随着观察,我们发现那些东西的流动是有方向的。 随着这些缓缓流动的东西,我们两个继续向前,这一路走的非常慢,可能走了有二十多米的样子,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长宽都在五米左右的凹陷。凹陷并不算深,三四米的样子,从我的判断上,这个凹陷应该是所有凿痕的中心,也就是说,凿痕全部都是以这里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展出去的。 在我们用手电照向凹痕内部的时候,视线顿时就凝固了。光线很强,把凹痕内的一切都照射的很清楚。我看到有一个人,静静躺在凹痕中,他一动不动,仿佛是在睡觉,又仿佛已经死去了。 “是什么人?”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凹痕中的人显然不是李富生他们其中的一个。 “那是……”赵英俊盯着凹痕中的人看了一会儿,身体突然就像过电一般的剧烈颤抖了一下,手里的手电险些脱手而出。 第257节 我看见他的额头,一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第316章 令人惊讶的身份 赵英俊很少会对什么东西产生明显的恐惧,他现在的样子要么就是害怕,要么就是极度的不可思议导致心理失衡,无法控制。我想象不出来能有什么会让这样的老油条都不能自控,但自然而然的,我的目光也随着他望向了凹坑中的那个人。 “真的,见鬼了……”赵英俊的大脑仿佛短路了一样,不由自主就紧紧抓着我的胳膊,他的目光没有移动,始终投射在凹坑中。 我看的还算比较清楚的,这个凹坑应该是所有凿痕的中心,而那个人所躺的位置,又是凹坑的中心,他所躺的姿势没有什么奇怪的,就好像平常人仰卧睡觉一样,但是,他躺的地方,精心的被人凿出了一个与人形大致相同的槽,躺在里面,整个人就好像嵌入了玉石中。 那个人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我不能完全看清楚他的相貌,只能察觉出,他的年纪可能很大,头发短短的,胡子很长,那把胡子白如雪霜。 显然,这个地方肯定很久没有人涉足过了,然而当我望着凹坑里那个胡子雪白的人时,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或者说是迷惑,我根本分辨不清楚,那个人是否是活着的。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的呆在地底,人存活的机会非常渺茫,可是我能看得出,躺在凹坑里的人面目栩栩如生,没有任何腐朽,甚至连每一根头发,每一根胡子都是完好无损的。 赵英俊抓着我胳膊的手一直在轻轻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其它原因,总之很让我不安。我被他影响了,渐渐产生了一点恐惧。 “我们是不是先退后一点。”我道:“站在这里很不安生。” “没事的,没事的。”赵英俊回过神,收手擦掉额头上的汗,重重喘了口气,道:“不会有事,我得再看看。” “你怎么那么肯定会没事?” “真的,我得再看看。”赵英俊有点魂不守舍,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边缘处慢慢爬到凹坑中,我站的心里有点发慌,尽管不怎么情愿,但还是跟上他。 我不知道赵英俊是怎么确定这里会没事的,但他的语气举动都很罕见。我们两个爬进凹坑的时候,凹坑中的玉石仿佛更加剔透了,只要光线照上去,就能比较清晰的看到玉石中那一股股缓缓流淌的东西。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仿佛有些明白,那些玉石表面的凿痕,可能不单纯是一种纹饰,凹坑是中心,而四面八方的玉石中,都有这种不知名的东西在慢慢流动,最后全部汇集到了凹坑中。 凹坑并不大,我们爬下去之后,很快就站到了那个躺着的人旁边。这么近的距离下,看的更加清楚,几乎分毫毕现。我之前观察的没错,这的确是个年纪很大的人。而且我又感觉到,他是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存在的。 他肯定没有什么生命特征了,尽管看上去像是熟睡一样,但他没有呼吸和心跳,也就是说,这可能是一具尸体。然而,这具尸体保存的太完好了,甚至让我怀疑他是刚刚才死去的。中国还有世界上其它文化历史悠久的古国中,大概都有关于尸体的防腐手段和技术,但是要想让一具尸体保存比较长的时间,首要前提是得脱水,把它弄的和一块干肉一样。 那么眼前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保存的这么完好?难道真的是刚刚才死去不久的?我对尸体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那是一具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躯壳,阴冷,邪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凹坑正中这具很奇怪的“尸体”,却让我厌恶不起来,因为他很像在熟睡,脸庞上甚至有一种安详的神情。 尽管我对这具“尸体”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有些情况是明摆着的,赵英俊一定了解一些东西,否则他不会有那种激烈的反应。我不由自主的望向他,他已经蹲到了尸体旁边,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然而却可以察觉到他宽厚的背影又一次开始轻轻的颤抖,不可控制。 “老赵?老赵?”我连忙就拍拍他,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 赵英俊并没有失去应有的意识,他转过头,停止了身体的颤抖,然后站了起来,轻轻喘了口气,我看见他的胸膛在微微起伏。 “这个地方,算是什么?”我道:“不会是时空格子之类的吧?我感觉不到某种气息。” “不是,肯定不是,跟时空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赵英俊摇摇头,又望望那具尸体,表情相当复杂。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对?”他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我追问他。同时,心里有浓浓的疑惑。这个地方虽然在里坎儿事件发生之后,没有被官方全力的探索和开发,但是,它毕竟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官方肯定会进行必要的研究。从入口走到这里,距离不算特别远,假如官方机构对这里进行了排查的话,没有理由不发现凹坑里的人。 但是他们没有带走这个人?任由他躺在这里?或者说,在官方探索里坎儿法台寺的时候,这个人还没有出现在这儿? “你记得吧。”赵英俊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可能是眼前的情景对他震撼很大,让他也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所以必须要让自己更加的清醒:“我过去对你说过的一些事。” “什么事?” “关于我的事。”他道:“我记得告诉过你,我是唐山大地震中的孤儿,然后因为意外流落到南方,又跑到了夹江。” “这个我记得。”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看到的东西,但是它已经摆在眼前。”赵英俊继续道:“那你肯定还记得,我流落到夹江以后,被人收留了。” “我记得。”我奇怪赵英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他过去的事,不过他讲述的情况,我记忆犹新,他被一个特殊的老和尚收留了,老和尚教他了很多东西,正因为有老和尚自幼的教导,赵英俊的身手才会如此出众。 “那么,我告诉你吧。”赵英俊指指凹坑里的那具胡子雪白的尸体,道:“这个,就是我师父。” “你……你不会看错的对吧?”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赵英俊为什么会产生那么激烈的反应:“你不是说过,老和尚是圆寂在夹江的?” “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奇怪到了极点。”赵英俊晃晃脑袋,显然,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跟老和尚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他来说,那是个亦师亦父的人,所以对于过去的事情,赵英俊都记得清清楚楚。老和尚不修边幅,虽然会做些破戒的事情,比如说吃荤,但是他始终以一个僧人自居,会参禅打坐,会诵念经文。 老和尚圆寂时的情景,更是赵英俊无法忘记的。老和尚不是名寺古刹中的高僧,但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寻常人。佛门中的高人往往可以精准的推断出自己圆寂的日子,老和尚也不例外,在他圆寂的那一天,把赵英俊和另外一个一起学艺的孩子叫到跟前,像是闲聊一般的嘱咐了一些事情。 但凡是人,总会对死亡有一种恐惧,可能有的人很怕死,有的人好一些,然而老和尚仿佛对死亡完全看的很淡然,他没有任何畏惧,也没有任何压力,云淡风轻,谈笑自若。 赵英俊和另一个学艺的人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老和尚将要圆寂了,老和尚说完所有该说的话之后,天色已经发黑,然后他对两个徒弟说,就在后山挖个坑,把他埋了就可以。一直到这时候,两个徒弟才大惊失色。但是惊讶并未持续下去,因为不等他们的情绪完全爆发,老和尚已经盘坐在蒲团上,停止了呼吸。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记错。”赵英俊坐卧不安,在尸体旁边不停的走来走去,道:“当时很伤心,看着师父就那么走了,忍不住就哭,一直哭到天亮。” 赵英俊虽然从小开始性格就顽劣不堪,但是对于老和尚的话,他从不敢违逆。他和另一个徒弟不算是佛门弟子,所以在老和尚圆寂之后,按照夹江那边的民间风俗,给尸体守了头七,又在山后挖了坟,把老和尚葬了进去。老和尚临终前没有那么多要求,只是让两个人把他的皮囊埋掉就是了,不过赵英俊还是于心不忍,拿东西换了些钱,张罗了一副棺材。 从老和尚圆寂,一直到下葬,这个过程中,赵英俊都是亲眼目睹的,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任何过多的想法,如果偶尔提及过去的事,想起了那个慈祥的老和尚,他也只是会缅怀,心里会觉得难过。 我听到这里,想了想,对他道:“当局者迷,你也应该知道,老和尚一直以僧人自居,僧人极少会在圆寂后要求土葬的,这不符合佛家道义。” “这个我确实没想过。”赵英俊猛然抬起头,好像是从我的话里找到了一点线索:“你的意思是说?” “我只是猜测,老和尚这么做,本意好像就是想把自己的尸体完整的保留下来?” 第317章 失误 “有道理。”赵英俊再一次望着老和尚的尸体,恍然大悟了。如果没有眼前的情景,那么我的推测可能不怎么成立,但是事实就在那里,老和尚圆寂时候要求土葬,只能说明,他想把自己的尸体保留下来。 而且再交谈了一下,老和尚圆寂的时间也有了下落,老和尚下葬了之后,赵英俊和另一个徒弟就各自离开了夹江,赵英俊比他的师弟大一些,当时是二十出头,具体的时间是九六年。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完全对的上号了。”我顿时了然,虽然事情非常离奇,但是只能这么推测:老和尚被下葬在夹江之后,可能他没有真正的死亡?而是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假死状态?就如同神奇的古瑜伽术一样,人体如同冬眠,不吃不喝,生命状态几乎完全蛰伏停止,对能量消耗非常少,从而可以在常人难以想象的环境下存活很多天。接着,老和尚从坟里爬了出来(这确实是个很扯淡的说法),然后辗转来到了里坎儿。 九六年的时候,里坎儿法台寺这里,官方已经停止了探索,而把重心转移到了很远之外的地方,老和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这个地洞的,甚至连那些玉石上的凿痕,可能都是他的手笔。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死了之后被下葬的人,奇迹般的跑到千里之外,然后留下一片一片鬼画符般的凿痕,最后自己躺到了凹坑正中,一直躺到今天。从里坎儿事件之后,可能再也没有人侵扰到老和尚,尕羊老汉,还有金瓶梅的朋友所带的队伍,都是在外面通道那里就出现了意外,没有深入到这里。 凡事皆有因果,老和尚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一定有充足的理由。 第258节 此刻,凹坑中的老和尚可能是真的死去了,但是有一点,根据赵英俊所说,老和尚在生前始终有剃发的习惯,这种习惯保持了大半生,很难更改。老和尚在到达里坎儿,最终躺进凹坑里时,应该还是光头,不过现在凹坑中的尸体头上,长出了正常人的短发。 金瓶梅闲聊的时候跟我讲过一些相关的事情,他做土货生意,免不了要跟盗墓贼打交道,听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人体的毛发指甲在死亡之后继续生长的例子并不罕见,老和尚也是这样的情况,这说明在死亡之后,他体内的新陈代谢还没有完全停止。 我还有赵英俊压根就没有想到,跟这个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的老和尚,突然就出现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怪异的方式出现。这本来是一个已经故去很久的人,世事难料,赵英俊以为再没有跟老和尚相见的机会,却这样见到了。 但是他静心一想,也不知道太多的情况。虽然跟老和尚生活了十几年,可是对于老和尚的出身来历,赵英俊始终一无所知,学艺的时候年纪还小,每天瞎闹瞎玩,没有那么重的心机,自然就不会考虑太多的事。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现在遇到这种局面后,赵英俊猜测不出什么头绪。可是事情既然一环一环的发展到现在,那么一些外在条件就成为重要的线索。法台寺虽然荒芜了,但毕竟过去是个寺庙,而赵英俊的师父又是个特立独行的僧人,这两者间,会否有什么关联? 赵英俊有点为难,他不想乱动老和尚的尸体,老和尚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造就出这样一个地方,那说明有很重要的原因。所以忍了几忍,赵英俊始终没有去触碰尸体。这个事情肯定得想办法弄清楚,老和尚的尸体不能乱动,我就掏出相机,在四周来回拍摄了一系列的照片。 在我拍摄照片的期间,赵英俊的目光又一次投射到了四周那些玉石下方流淌的东西上。那东西究竟是什么?隔着玉石很难分辨出来,像是液体,又像是气体。这不符合常理,古老的玉脉和玉矿中或许会产生一些东西,比如玉中虫之类的稀奇货,但这样大面积产生的东西,明显就不正常。所以我和赵英俊都推断,玉石中的东西,可能并非产生在其本体上。 我们又慢慢把这片区域走了一圈,这样全貌观察了一下,又有了新的发现。在凿痕开始出现的地方,玉石与周围的岩石之间层次很分明,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来,事实上,这种层次分明其实是衔接的很不自然的表现。真正的玉矿,玉和伴生岩基本是混杂在一起的,很多好玉都裹在石皮里面,肉眼分辨不出,需要切玉之后才能看得出来。 那么,这种层次分明的情况,无疑说明,在这片地洞因为造山运动形成的时候,这些玉石是不存在的。 在凿痕边缘,玉石和岩石之间衔接紧密,甚至连最狭小的缝隙都没有留下。然而综合起来分析,我们就很怀疑,这一大片刻着凿痕的玉石,就好像一个盖子,覆盖在一个坑体的上面。 “如果这么说的话,玉石下面,是个空壳?”我道:“或者说,下面还埋着什么东西?” “很有这个可能,下面有东西的几率很大。”赵英俊道:“要不是有什么东西的话,可能这些玉不会变成这样子。” “玉里面到底是什么?” 玉石中那种泛着淡淡金黄的,如同金液一般的东西,让我非常疑惑,那就好像是一片流淌在玉中间的溪流一样。 对我来说,这片刻痕确实是个怪异的地方,因为它的出现比较突兀,毫无疑问,法台寺这边的情况,跟时空有很大的关系,尕羊老汉的莫名转移,还有金瓶梅朋友出现的意外,都说明了这一点。但是这片玉石上的刻痕,还有在其中流淌的那种东西,仿佛跟时间还有空间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时间有点紧,得找李福生他们,我们不能在这儿浪费太多精力。”赵英俊想了想,道:“把玉凿穿,里面的东西取样一些带走,以后找人看看,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那你师父的遗体?怎么办?” “先留在这里吧。” 我确实也惦记着李富生他们,所以同意赵英俊的意见。我们拿了工具,赵英俊选了一块地方,然后开始动手凿。 玉石肯定不会特别厚,否则的话光线照不出里面流淌的东西,在我印象中,那很有可能是一种液体,所以我准备好了一个瓶子,在赵英俊旁边,等凿穿了之后,打算取一点装在瓶子里。赵英俊有力气,干的特别快,玉石慢慢被凿出了一个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小坑,他也察觉不出是不是快该凿穿了,不过小坑被凿下去大概有十三四厘米之后,他手里的动作慢了一些。 就在他动作和力度放缓的时候,叮的一声,工具和玉石之间碰撞的声音有点异样,可能是玉石被凿穿了,我拿着瓶子就走了过去。然而我根本没有想到,在玉石上凿出一个只有十厘米左右的小坑所带来的后果。 玉石被凿穿的同时,咔嚓的声响就隐隐传了出来,紧接着,以那个被赵英俊凿出的小坑为中心,急剧的绽裂出一道可能有一米左右的裂缝,一种我无法形容出来的气息,从这道裂缝里如同泉涌般的喷了出来。 我和赵英俊都惊呆了,不由自主的倒退出去很远,那种气息没有什么危险的味道,好像只是一股气体。我们手里的手电照射出去的光芒,映射出了一片蓬勃的淡淡的金黄色的气,气体源源不断从裂缝中喷射出来,翻滚如龙,在凿痕的上方汇聚。 我嗅到了一股甜香的味道,不浓郁,但是那种香味仿佛是世界上最好闻的气味,金黄色的气体不断涌动,汇聚之后慢慢的消散,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些气体是无害的,至少我和赵英俊都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呆呆的望着涌动的金黄气体发愣。 “这是怎么了?”赵英俊喃喃的道。 我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一下,玉石中那一片片金黄色的东西都掉转了方向,从凹坑那边反方向流动,然后顺着那道裂缝散发到空气中。虽然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却产生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玉石中的气体总量有限,是固定的,只不过是在循环流动,所以一旦泄露之后,会散发的很快,前后不到十分钟时间,裂缝中喷涌的气体越来越少,将要告罄。周围弥漫的全都是那股让人说不出的淡淡的香味,但是随着气体的散发,这种香味也会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气体从玉石中涌动出来,这肯定会产生什么变化,很可能我心头的不妙的预感,也正是由此而发。我和赵英俊连忙就后退了一段,两个人同时感觉到,如果这里发生了变化,那么最先产生反应的,肯定是位于凿痕正中的那个凹坑。 第318章 混乱不堪 一想到这儿,我和赵英俊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了凹坑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看错了,或者感觉出错了,我总觉得玉石被赵英俊凿开之后,整片刻着凿痕的玉石就好像衰老的人体一样,渐渐失去了光泽,玉石内部那些流动着的金黄色的东西不见了,等到再望向凹坑时,我又吃了一惊。 老和尚的尸体还是好好的呆在原地,但是尸体也仿佛玉石一样,逐渐暗淡无光。尸体本来保存的非常好,然而此刻,它就像一个被什么东西迅速抽干了精华的空壳,在很短时间内就如同一副枯骨一般。 “坏了……”赵英俊的眼神有点呆滞,喃喃道:“我们做错了什么?” 这个时候,我显然能推想出来,神秘的老和尚在夹江“圆寂”之后又诡异的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安排,玉石,凿痕,金黄色的东西,隐隐形成了一种平衡,或者说一套神奇的,拥有某种功能的系统,但是无意中把玉石凿穿了以后,系统就无形中被打破了,从而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就那么几分钟时间,老和尚已经皮包骨头般的横卧在凹坑内。赵英俊呆呆的不知所措,我迟疑了一下,拉着他就走。事情已经成这样,再怎么做都于事无补,现在去找李福生他们,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赵英俊还不肯走,但被我硬拖着离开了,玉石裂缝中不断喷涌的气体终于耗尽了,原本略微有些晶莹的玉石,就像普通石头一样灰扑扑的毫无光泽。我们顺着玉石中的凿痕,绕过刚才李富生他们消失的地方。在凿痕的四周,还有路可以继续深入下去,赵英俊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有点点失魂落魄,在凿痕的边缘处蹲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正常。 我们决定继续走下去,在双脚刚刚从凿痕上踏到普通的石地时,一道很飘渺的声音,就在我们身后突如其来的传出。那种声音飘渺而且模糊,嗡嗡作响,就好像一个巨大的东西在以很高的频率振动翅膀所发出的。我和赵英俊都吃了一惊,闪身一躲,其实除了声音之外,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略略一分辨,我就感觉,那种声音是从玉石的下面传出来的,隔了那么厚一层石头,声音可能被减弱了很多。这无疑印证了我之前的想法,玉石像一个盖子,覆盖了地面上一个大的空洞,空洞下方肯定有东西,但我们无法看到。嗡嗡声持续不停,只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作响。我们两个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大概有三四分钟时间,嗡嗡声慢慢的听不到了,我也说不清楚是声音彻底消失,还是声音的分贝降低到人耳无法察觉的地步。周围一恢复平静,我和赵英俊就对视一眼,这个地方就像李富生所说的,可能还会有什么。 “走吧。”赵英俊朝前方看了一眼。 我们顺着凿痕的边缘慢慢的绕过去,赵英俊还是用那种丢包的方式来检验前面是否存在危险,我很仔细的看,把沿途的一切都观察的非常认真。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脚底下的地面特别的滑,虽然不潮湿,也没有水,但是走两步就有要滑倒的意思。 手电的光重新在地面上折射出了一些光点,我看到脚下的地面仿佛被一层玻璃状的东西给包裹住了。这不是什么很难解释的现象,在若干时间之前,这里可能遭到过极高温度的影响,导致岩体表面琉璃化。但是那种高温的出现却是无法理解的,需要极高的温度,连自然的火山喷发也不可能造成这种结果。 “你说,他们如果不在这里,该怎么办?”赵英俊突然转头问我。这个问题让我心里发慌,而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空格子之类的东西,是没有任何确定性的,除了制造时空格子的人能够完全的掌握某种规律,否则的话,谁都不会知道被时空格子传送之后,会到什么地方去。 “我相信他们还在这里。”我道:“类似的情况,以前我们遭遇过,结果都在距离事发地点不远处。老赵,你怎么了?有什么想法?” “没有。”赵英俊突然间就好像变的有点多愁善感,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道:“我很怕这种消失,以前遇到过。” “有点信心,能找到他们的,一定能。”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反过来安慰赵英俊,他可能是想到了过去发生的一些事,不过这人毕竟大大咧咧惯了,随即咧嘴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了。 被高温影响的区域不大,绕过了凿痕区,就不太能看到了。凿痕区后面开阔起来,崎岖的路面一直延伸到前方大概五六十米的距离,猛然看上去,前面好像已经到了这个地洞的尽头,被岩体堵的死死的。当时我就想,如果这里的空间只有这么大的话,那么李富生他们显然是被弄到了别的地方。 不过我们走近之后发现,岩体堵住了所有的路,但是在岩体的根部,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平行延展出去的小洞,这几个小洞看上去好像是有人凿出来的,在小洞入口的地方,石头被磨的比较光滑。小洞很小,人只有趴着才能爬进去,所以这些被磨平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有人从这里出入而造成的。 我不知道这些小洞用来干什么,但是我很希望小洞之后会有另外的空间,那样才有可能继续去找李富生他们。 “我先进去看看,你跟在后面,不要爬的太快,一旦有情况,机灵点,赶紧回去。”赵英俊蹲下身子,小洞非常狭窄,只有把背包取下来拖在脚脖子上,才能钻进去。他先钻进去,爬了大概有几米远,我也跟着摘掉背包和他一起爬。 第259节 我们一前一后爬了可能有十米左右,小洞突然就被石头给堵住了,石头堵的不是很严实,从边缘的缝隙可以透过去观察。石头后面是一个不太大的小空间,但是视线被限制,看不完整。 “这里堵着的石头有几块,推不动。”赵英俊对我道:“重新换个洞试试。” 我们退了出来,然后换了一个小洞,但是爬到相应的位置时,发现小洞又被堵住了,连着把所有的小洞都试了一遍,毫无例外。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想办法把堵着洞口的石头给弄开,那就无法再前进一步。 但是那谈何容易,人憋在狭窄的洞里,手脚都伸展不开,而且石头又非常沉重。最后,赵英俊急了,爬进洞里,观察了一下堆积在一起的几块石头,然后选了个地方开始凿,没有可能把石头完全凿穿,只能凿下一小部分,然后让石头失去叠加的平衡点,自己滚落到一旁。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至少用了三个小时时间,赵英俊总算把一个小洞里堵着的石头给弄掉了一部分,这一下子,我们看的就很清楚,小洞后面的空间大概有二十多个平方那么大,里面没什么东西,但是在角落中,丢弃了一盏已经很古旧的油灯。 这个地方不是完全封闭和不为人知的,至少这个二十来平方的空间,还有那盏已经分辨不出年代的油灯说明,过去曾经有人在这里停留过,作业过。我和赵英俊猜不出头绪,暂时就把这些抛到一旁。 在这个二十来平方的空间的对面,同样有一条继续延展向深处的小洞,我和赵英俊就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向前。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影响了我们的思路,可能是李富生他们的消失让我们两个有点急躁,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小洞有好几个,但是每一个都被有意堵死了,这就说明,有人不想让人进入这里。这可能是一种防范,然而同样可能是一种示警。 我们俩和前面一样,一前一后的继续爬,这个小洞比前面的深一些,大概有十三四米的样子。小洞后的空间又大了一些,但是当赵英俊从小洞爬出去之后,我们两个同时就产生了一种很混乱的感觉。这种混乱感来的非常突然,而且相当猛烈,那种感觉我曾经有过,脑子里残留的意识顿时告诉我,很不妙,这里可能有时空格子。 整个大脑就像被注入了一阵麻醉剂,只有几秒钟时间,已经混乱的一塌糊涂。思维几乎不受控制了,赵英俊的身影在眼前不断的晃动,我没有别的念头,拼命从洞里爬出来,在我爬出去的一瞬间,眼前就好像有一个无比巨大的光球骤然间闪烁了一下,然后视线完全变黑,意识也模糊到了极点。 可能就是很短的时间里,我又恢复了一点点意识。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拼命的睁开眼睛,却已经看不到赵英俊了。 这可能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影子,一动不动的呆在眼前不远处,我混混沌沌,感觉自己在飘动,又好像在走路。但是模糊到极点的大脑控制不住身体,就走了那么几步,猛然朝前一倒。 紧接着,我感觉指头猛然一痛,痛感从指尖传到了麻痹的大脑中,随即,所有的感觉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319章 是巧合吗 昏迷的过程完全没有任何知觉,我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些什么。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声响。我的脑子还有点晕,但是意识一恢复,马上就激灵灵的爬了起来。手里的手电早已经丢失了,所幸的是,背包还牢牢的绑在我脚脖子上,我摸索着拿出了备用手电。 手电打开的一瞬间,我的瞳孔就收缩了,并没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我看到的是一个完全没有涉足过的地方,这肯定还是在地下,但周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陌生的要死。我意识到,从小洞朝深处爬行期间,必然发生了意外。我显然不在原地了,更要命的是,我看不到赵英俊的踪影,心里顿时发慌,如果没有他,我在这样的环境下,存活下去的几率是多大? 这种处境让我不得不谨慎起来,我检查了一下背包,里面还有一些给养,但绝对坚持不了太久。我首先想到的是马上出去,先找到和尚,然后再做打算。但是我站起来慢慢的环视了一圈,根本分辨不出方向和地形。 这时候,手电光无意中扫到了手腕上的表,表盘的指针在正常的转动,我看了下表,最开始认为自己昏迷的时间大概是一个多小时,但是再看一看,就发现表盘上的日期不对。如果表没有出现问题的话,那么我昏迷的时间,应该是二十五个小时。 有这么久吗?我拍拍脑袋,大脑里没有任何印象了。但是表盘上的日历既然这样显示,我也只能这样认为。 我把东西整理了一下,地洞里的温度不算太低,我的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了一些比水要粘稠的液体,摸着非常恶心,而且我不确定这种东西有没有危害,赶紧就脱了丢到一旁,从背包里取了另一件薄的外套。我把巧克力都随身放着,之后吃了块饼干,高能的野营食品在很短时间内就补充了热量,我开始寻找出路。 在我身后大概七八米远的地方,是一堵山一样的岩体隔断,岩体的根部没有任何小洞,这就让我念头愈发强烈:这肯定不是小洞延伸之后的空间,而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如果我按之前的记忆和经验去寻找回去的路,只能一无所获。我沿着岩体隔断整整走了一遍,的确没有出路。 自然而然的,我的目光就投向了其它地方,这里的地形非常复杂,地面的起伏程度相当大,厚实的岩体隔断几乎绕了一圈,把这里围住了,四周全都没有可以走的路。一直顺着崎岖的路面把这里差不多走完的时候,我在西北方向,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那是一条足以让我轻松通行的通道,就在岩体上,至少三米高。我相信,地下绝对不会有完全封闭的空间,否则的话我根本就进不来。我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从这条通道来的,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出去的路。我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的走进去。 通道的宽度一直没有改变,走进去大概有十多米之后,通道出现了分岔。这种情况其实非常不妙,分岔太多的话,会导致迷失。但是在这条分岔前,我驻足观察了片刻,我不知道这些通道是不是完全由人工开凿出来的,然而在分岔这里,人为的痕迹很明显。或许,原本的分岔非常狭窄,不足以让人走进去,后来经过了扩建,才形成现在的规模。 这里,是谁修建的?虽然扩建比开凿要省事,但是这种环境下,任何上规模的工程都是非常困难艰苦的事,投入很大,耗时很长,说明这些分岔有被扩建的必要。官方肯定可以排除,如果是他们在搞这些的话,那么现在也轮不到我在这里徘徊了。 我望着石头上留下的痕迹,没有明显的风化作用以及外力的侵蚀,所以也很难分辨这些痕迹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是转念间,我的脑子里就闪过了法台寺,那座长存于西北大地的古刹,在尚未毁灭之前经历了很长一段岁月,这个充满了玄机的地洞,就在法台寺附近(如果我现在的位置还是在地洞内部的话)那么法台寺里面的人,难保不会发现什么。 或许,是那些寺庙里的僧人,在经营这个地洞? 这个问题不是我目前应该费心思考的,不管是谁在搞这个地洞,都过去那么久了。不得不说,我真的有点心虚,从来没有孤身一人经历这些,我不想自己永远留在这里。但是很奇怪,虽然有些心虚,然而我的求生欲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多,而且我有一种隐隐的信念和信心,我觉得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凭着从赵英俊和李富生那里学来的东西,我也可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意外。 信心和现实永远都是两码事,但是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我决定继续朝前走,去找路,分岔出现了一个,就有可能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我必须要把握好方向,避免迷失。我身上没有太多的东西,想了想,一路走过去,每过十米左右就在石壁上留一个标记,应该是比较合理的办法。我觉得,一个简单的箭头标记就可以让我记住方向。 我走进分岔,然后掏出了匕首,但是当我准备刻下第一个标记的时候,目光立即顿住了。 就在我准备下手的石壁上,清晰的留着一个箭头朝前的标记,标记刻的歪歪斜斜,但是再清楚不过了,任何走过这里的人,都能看到它。我凝视着这个标记,它的痕迹很新,显然也是用尖利的东西用力刻上去的。 还有人在这里?会是赵英俊吗?我当时就激动了一下,如果能在这个时候找到赵英俊,显然是最好的事情了。我赶紧就朝前面望了一眼,忍不住想大声喊他的名字。 但是就在我张口的一瞬间,突然就意识到,留下标记的人可能不是赵英俊,如果他也身在这个地方,那么肯定会和我一样,先把这里找一找,我这么大个人躺在那里,他没有理由看不到。除非是有非常紧急又特殊的情况,才可能让他放弃寻找,仓皇躲进通道里。 可是如果他是仓皇躲进通道,又怎么有时间留下辨认方向的标记? 我一时间就有点糊涂了,站在原地想了想,继续慢慢走下去,我用一个空的水瓶子探路,先把瓶子丢出去,然后沿着瓶子滚动之后的轨迹走。分岔很长,走出去大约有十米左右,石壁上出现了第二个箭头标记。 奇怪的标记,让我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留下标记的人,好像在某些习惯还有思维上,跟我有相同的地方。在我最初的打算中,就是想每隔十米然后留下标记。 不过有这些标记在,至少不会迷失方向,我继续朝前走,分岔在前面拐了个弯,当我走过这个转角的时候,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就再一次萌生出来,事情果然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了,前面又出现了两个分岔。 虽然只有两个分岔,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很艰难的抉择,选择不同的分岔,就可能遭遇不同的结果,说不定一条是死路,一条是活路,选择错误,就会导致严重的后果。我在左右两个分岔上观察了一会儿,手电的照耀下,右边那条分岔入口的地方,刻着箭头标记,这说明,留下标记的人是顺着这个分岔走进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留下标记的人有种信任感,他在留下标记的时候肯定想不到后面会有我也涉足了这里,不过一路留下标记,说明他的处境还是安全的,不管能不能找到出路,但走进这条分岔,我还有机会折回来。 所以我只考虑了一下,就走进了留着标记的通道,分岔之后的通道变短了,所以标记的间隔也相应的缩短,渐渐的,我已经开始完全顺着标记在走。走在这种幽暗又封闭的环境中,我心里的压力一点点的加大,虽然没有走多远,但下意识的就感觉到疲惫,感觉体力流逝的非常快。 我不想承认事实,我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但是环境影响了心情,我开始感觉,这些分岔的通道,难道真的可以通往出路吗?如果我在这里绕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出不去的时候,该怎么办?给养总是有限的,吃完了食物还是找不到路,我会不会被活活饿死? 一想到这些,我就感觉恐慌,觉得手脚发软。我强行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了。 分岔又转弯了,情况就如我预料的一样,分岔在逐渐增多,我只能选择一条去走,在最近出现的一个分岔旁,又看到了箭头标记。我靠着石壁慢慢蹲下来,想休息一会儿。在紧张的时候,我总会选择抽一根烟来镇定心神,这个习惯保持了好久,我慢慢拿出了烟,打亮打火机点燃。 人保持的习惯总会有一些作用的,抽完了这支烟之后,我就好了一些,打算随手丢掉烟头,准备站起来接着走。但是在这时候,我无意中一瞥,就发现我脚下,已经丢着一个早已经熄灭的烟头。 第320章 险极 我的心猛然一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浮上心头。小小的已经熄灭的烟头,这并不会对我构成一点点影响,但是那种感觉却异常的怪异。我相信,丢弃烟头的人,也就是那个一路留下标记的人,看着脚下这个熄灭的烟头,我甚至能联想到当时的一幕,对方刻下这个标记之后,也站在跟我相同的位置,点燃了一支烟抽,抽完烟,他随手丢了烟头,继续朝深处走去。 我很疑惑,而且感觉不可思议,留下标记的人不仅仅是跟我的某些思维不谋而合,甚至连某些习惯都惊人的相似。都会在可能迷失方向的时候刻箭头标记,都会在心情紧张压抑的时候靠烟草来缓解,乃至连抽烟的地方都一样。 他是谁?他还在这些复杂的分岔之中吗? 很必然的,我就想找到他,我相信这个留下标记的人可能不会带给我危险,不管他是谁,在这里搭个伴总是好的,尽管他很有可能会占用我的给养,但我愿意。想到这儿,我的脚步无形中就加快了一些。 通道在延伸,分岔在增多,标记在不断出现,我始终顺着标记走,已经忘记了中间出现了多少个分岔。这一大块地洞岩体就好像一个被虫子蛀出了无数小洞的苹果,没有标记,毫无疑问的会迷失在这里。 第260节 我毫不犹豫的在深入,一个是想找到出路,另一个,我很想追上留下标记的人,这个人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在吸引我寻找他。 我至少在这些复杂的分岔之中奔波了一个来小时,到了最后,分岔已经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很多很多分岔,时常都会出现在眼前,我紧紧追随着一路上出现的标记,但是又走了大概十分钟之后,我突然发现,标记不见了。 确实不见了,每过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标记无影无踪,那一刻,我很紧张,因为标记一旦不见了,就说明留下标记的人出现了麻烦,导致他无法再刻下标记。我左右的观察,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不敢再走下去,失去标记的话,前面的路会把我绕晕,当然,我可以继续留着标记去走,但那样的话,危险性会更大一些。在走与不走之间,我犹豫了很久。 这个时候,我好像猛然听到了一阵声音,这阵声音让我一下子呆住了。声音来自复杂的分岔深处,但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但是当我从短暂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却迷惑了。因为我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我耳朵听到的声音,还是脑海中的一阵恍惚的错觉。 之后,我很仔细的在分辨,足足有几分钟之后,我确定下来,我的耳朵没有听到任何声响,但那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却奇迹般的在我脑子里来回的回荡。那好像是一种无声的召唤,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它让我感觉到,在分岔的深处,一定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东西有多重要,这不好形容,但对这时候的我来说,这种吸引力甚至已经超过了我对安危的关注。也就是说,我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了,哪怕再危险,我也会奋不顾身的去寻找分岔深处的东西。 那种感觉,非常诡异,就好像一种无形的魔力在复杂的分岔通道中充斥着,让人迷失自我,明知道深处可能有未知的危险,却不可控制的想去走。 而且,脑海中莫名回荡的声音,在一点点的衰退,这让我觉得,它可能很快就要消失了,一旦消失的话,就很难再找到。 那一刻,我几乎要发狂了,脑子里的声音清晰了一些,甚至让我能顺着这种怪异的感觉敏锐的寻找到它的来源。我连抛出瓶子的时间都没有,只怕自己再慢一点,就会失去机会。我快步朝分岔的深处跑,至于会不会迷失方向,当时真的没有考虑。 我在复杂的分岔里跑了很久,感官异常的清晰,这些分岔都比较狭窄,但是在其中来回绕了一段之后,我一下子冲到了一条比较宽阔的通道中。这条通道,可能是很多分岔最后汇集的地方,通道两旁的石壁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洞,每个洞都延伸出去,通向不同的地方。当我冲到这条通道里的时候,心里的感觉顿时像是得到了一个答案,吸引我的东西,就在这条通道中。 我的脚步终于放慢了,就好像一个匆忙寻找某些东西很久很久的人,历尽辛苦,总算到达了最后的目的地。在这一刻,我心里焦躁的情绪反而稳定下来,我慢慢的朝着通道的尽头走去,那东西,一定就在尽头。 手电的光芒照向前方,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东西的影子。这让我感觉,我在寻找的东西,只是虚无的。我慢慢走到了通道的尽头,通道尽头的前方,一下子就空了,眼睛能看到的,是一片无底的深渊。 当我站在深渊前时,那种莫名的召唤,仿佛瞬间爆发到了顶峰,不可抑制的,我就想迈步跳下去。深渊深不见底,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它深的好像直接连通到了地心。我心头的感觉,并不算完全陌生,很早之前,跟文哥一起探索那片无底深渊时,就曾经有过那种感觉。 很杂乱的声音,仿佛一股一股的从深渊的深处飘荡上来,光线根本照不到头,一下去就被无尽的黑暗给吞噬了。然而,我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的更远,即便在黑暗中,仍然可以观察到深渊里面的情景。 白光,刺目的白光,中间夹杂着岩浆一般的火红,两种色泽交织出现,成为深渊底部唯一可以分辨出的色彩。那种光芒刺的我有点睁不开眼,但是眼睛一闭上,深渊深处朦胧又飘渺的声音就更强烈了一些。 我再一次不能控制自己了,很想就这样跳下去,一直落到深渊底部,看看下面究竟有什么。思维正常的话,就知道这么想非常疯狂,我不是超人,只要敢迈进一步,马上就会落下去,直至摔的粉身碎骨。 很奇怪,我就像在做一场梦,一场发生在深渊边缘的梦,梦境充满了神秘的色彩,我甚至隐约的感觉到,那个被李富生还有其他人重复了不止一次的秘密,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就隐藏在这片深渊之下。 站在深渊的边缘进入虚幻的梦境,是非常危险的事,尤其这种梦境会让人恍惚。我感觉自己不断的在这里飘来飘去,试图朝深渊中一头扎下去。不知不觉中,我在一厘米一厘米的挪动着,一直挪到半只脚掌都踏入了深渊边缘。 骤然间,身体终于保持不住平衡了,前倾着就朝深渊中掉下去,也就在那一刻,我的心神猛然被敲醒了,但是我无法把已经前倾的身体拉回来,匆忙间一缩身子,全力转动了一下,让脸冲着后面,这样一来,双手总算可以胡乱扒着一点东西。 一切都险到了极点,我下坠了大概两三米,双手使劲抓到了石壁上一块突起的地方。整个身子完全悬空了,在左右微微的晃动,这个时候,只要手一松,马上就会万劫不复。我脑子里的恍惚完全被处境所惊醒,双手扒着那块突起,尽力调整好呼吸和情绪,然后双脚用力瞪着石壁上可以借力的地方,一点点的朝上面爬,手电就挂在手腕子上,却没有机会拿着它照明,就这么慢慢的在半明半暗中爬着。 短短两三米的距离,却变的那么漫长,那是任何人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尽管我已经用了全力,但是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下,丝毫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朝上爬了一米,左手扒住了一块凸起来的石头,然而这块石头并不牢固,一用力,哗啦就脱落了,幸亏我右手牢牢的扒着另一块石头,整个身体晃了一道弧线。 这一下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慢慢的控制好晃动的身体,朝左边稍稍挪动了一下,然后找到可以借力的地方。 这个过程完全像是跟一个看不见的敌人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一直到我重新控制好身体时,仍然没有听到刚才那块石头落到底的声音,这片深渊的深度超乎想象,可能石头落到底之后产生的声音也听不到,至于人失足掉下去会怎么样,那就不用说了。 最终,我艰难的爬上了深渊的边缘,尽管两只胳膊都酸麻了,却不敢做任何停留,因为对这片深渊已经相当恐惧。我连滚带爬的退后了六七米,一屁股靠着石壁坐下来,大口的喘气。 估计我最少喘了有五分钟,剧烈起伏的胸膛才恢复了正常,额头上汗水淋漓,我擦去汗水,哆嗦着摸出一支香烟,一直到我把烟点燃,身体还在轻轻发抖。 突然间,我听到从通道两旁的某个分岔中,传出了一点点声响,那种声响是完全真实的。我顿时一惊,连忙摁灭了烟头,转头去看。这一下,我并没有看到分岔中的具体情况,但是却看见就在我旁边的石壁上,上下刻着两排字。 两排字是一模一样的:不要靠近深渊,危险! 第321章 相同的字迹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发现这两排字迹的时间是不是晚了一点,如果刚刚到通道尽头的时候就能发现字迹,那么至少我心理上会有防备,也不至于险些就丧命在深渊中。但是现在我没有太多时间了,因为分岔中传出了那声类似于无意磕碰的声响后,又接着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直接跟任何到这里来的人面对面进行接触,所以我匆忙扫了一眼石壁上的字迹,抓着自己的背包就轻手轻脚的钻到距离最近的一个分岔中。 石壁上留着字迹,而且是两排,这说明留字迹的人同样认识到了深渊的恐怖。 我钻入的分岔距离深渊比较近,那个发出脚步声的人是从后面走过来的,不多久,我看到了一束从后方照射过来的光线,脚步声更加清晰。这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藏身的位置不怎么有利,我得藏在一个距离深渊较远的分岔中,那样的话,可以静静的隐藏着,从后面观察来者。何况,如果我跟他距离太近,难保不会被发现。 这么想着,我马上很轻的朝后挪动脚步,倒退着从分岔倒回去,分岔之后的路很复杂,我已经感觉隐隐的不安,因为之前匆忙跑过来的时候,就如同中邪了一样,手忙脚乱,心智都受到影响,一路没有留下任何标记,这样很可能会造成迷失。然而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绕了一会儿,慢慢的走到另一条通往通道的分岔中,蹲下身子倾听脚步声。 脚步声轻而且慢,说明来者具有极高的戒备,我躲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露出眼睛,紧紧注视着分岔出口。不多久,那个人从通道正直的向前了。他手里的光线是朝前照射出去的,这导致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光源后方一片昏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察觉出他是一个身高比较普通的人。 他慢慢走向通道的尽头,等他走过去之后,我就一点点挪动着从分岔深处靠近出口,我依然没有露头,只是窝在分岔中,从最有利的角度继续观察下去。那个人走的很慢,看了一会儿之后,我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这种意识也可以说成一种感觉,我感觉他之所以把脚步放的这么慢,好像不是有很高的戒备,他似乎是在迟疑,就如同一个人下班回家,觉得家里进了贼,但又不确定,所以用很轻很慢的脚步慢慢的靠近家门,想一探究竟。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对通道尽头其实不是陌生的? 我没发出任何声响,依然暗中观察下去。那个人打着手电,之后把光线调的暗了一些,可能是想节省电池。他一直走到距离深渊还有六七米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光线昏暗,我更看的不清楚了,只能看到他背影的轮廓。我虽然看不清楚,但可以察觉到,这同样是一个探险者,带着大号的野营背包。他显然有点胆识,也很可能有点本事,否则的话绝对不敢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就站在深渊后面,静静的向前凝视了那么一两分钟。这个时候,我就怀疑这片深渊好像并非只对我一个人有影响,那个人的样子,分明就是想再靠近深渊,认真的观察,但他却不敢,心有顾虑。 这片深渊,具有莫名的吸引力。 呆了几分钟之后,他好像真的放弃了探索深渊的念头,装备和后援跟不上,谁都无法朝深渊深处挺进。之后,他在原地又左右扫视了一眼,然后慢慢跨了两步,走到石壁的右边,然后蹲下身子,掏出什么东西在石壁上划拉着。他明显是在刻什么东西,这让我心里猛然一动,对方有在石壁上刻东西的习惯,那么这一路过来出现的箭头标记,都是他留下的? 他刻的很慢,可能是想让自己所刻的东西在石壁上显示的更清晰一些。前后持续了几分钟,他终于刻完了。这时候,他的手电朝这边扫了一下,我赶紧就缩回头,不敢出气。我看不到东西,只能用听觉去分辨,又过了一两分钟,我听到他发出的脚步声,悄悄探出头一看,对方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西,钻到了通道旁的一个分岔里。 我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很模糊的侧脸,然而在我看到他的时候,心里突然就像是被什么给刺激到了,有种说不出的情绪。这种情绪感染力非常强,让我一下子呆在原地,眉头也随即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我出现的那种情绪并非陌生的,我清楚的记得,在很久之前的石堰川,我就有过那种感觉,非常独特又奇怪的感觉。那是在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复制品”时的感觉。 这种感觉完全不需要自己的眼睛看到什么,即便看到的是一个很模糊的侧脸,也足以让感觉膨胀起来。那一刻,我的脑子有点乱了,那个人是谁?我为什么会有那种独特又奇怪的感觉? 在对方刚刚出现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但是当我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分岔,我再思考一会儿,他早就走远了。本来,我只是好奇这个人为什么也会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地方,然而现在,我对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一切都带着强烈的探索欲望。 他是走远了,但是在石壁上留下了什么东西。我没敢太大意,虽然已经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不过还是又隐藏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从藏身的分岔里钻了出来。 当我从分岔钻出来的时候,心情顿时又复杂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分岔纵横的地方,总带给人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感觉。我确定自己是一直盯着通道内的情况的,然而在我钻出来的一刻,却有一种很异样的陌生感。感觉这条通道是那么的陌生,好像自己之前从未来过一样。 那一瞬间,我又迟疑了,停了片刻,我强行控制住情绪。我再次站立在通道中时,前方那片深渊里,好像又有一道耳朵听不见却能直接钻入脑海的声音在回荡,不过有了之前的经历,自己对这种声音仿佛具有了相应的免疫力,虽然还是很想观察深渊的深处究竟有什么,但总体还是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第261节 通道里静的针落可闻,但我还是把脚步声尽力压制到无声无息,然后靠近刚才那个人所呆的地方。在我靠近的过程中,脑子就不停的想,我能分辨出,他刚才在石壁上刻东西的地方,大约距离深渊六七米,那也正是我从深渊逃生之后看到两排字迹的地方。这下,我就了然了,对方明显也发现了两排字迹,或许是想补充些什么内容? 接下来,我一口气就走到了那地方,蹲下身子,用手电照了过去。但是当手电照向石壁的那一刻,我顿时有种见鬼的感觉。 石壁上只剩下的一排字:不要靠近深渊,危险! 这是怎么搞的?我尽量让自己镇定,却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中。那么短时间内的记忆,不会出现问题,我记得石壁上有两排字,一模一样的字,但是怎么转眼间就只剩下一排?最重要的是,刚才那个出现的人,也在石壁上留下了痕迹,他所留的痕迹看不见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原来的两排字都会少了一排? 是他抹去了?那不可能,没有谁能把刻在石头上的字抹除的不留任何痕迹。我相信这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让我的思维短路了,但是接下来,盯着那一排留存在石壁上的字迹时,一种更强烈的震撼无形中就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第一次看到两排字迹的时候,我刚刚从深渊中逃脱出来,惊魂未定,而且同时又听到有人来,只扫了一眼就赶紧躲了起来,所以我能看到的,仅仅是字迹的内容。但是现在静心蹲在石壁前凝望着那排字迹,我突然觉得很熟悉。 那种熟悉已经超过了寻常的范畴,对于字迹的熟悉,肯定来自对写字人的了解,比如说家人,同事,朋友,只有经常接触他们写的字,了解他们的笔迹,才可能产生熟悉的感觉。然而我所感觉到的这种熟悉背后,却有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字迹本身的内容倒没什么,但关键的是,我看见,那好像是我的笔迹。金石刀刻的字迹跟普通的笔迹会有区别,然而我的感觉却那么强烈。 这是我的笔迹?可能吗?我根本就没有在石壁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猜测和判断,但是我无法忽视眼睛所看到的事实。我的手有点发抖,慢慢的在那一排字迹上抚摸着,一笔一划,清晰的就好像是我在书写一般。 我的脑子一下子空了,但心里却来回回荡着一个念头,我必须得先确定一件事,确定石壁上的字迹,跟我的字迹,是不是相同的。 检验的最好办法,无疑是用我的字迹和这排字迹做比较。我得做到尽量不去模仿,而是按自己的风格和习惯去书写这排字。 我掏出了匕首,就在那排字的下方,一笔一划的刻了起来。 第322章 时间差 我刻的很认真,而且确定自己没有受到影响。我设想自己是第一个在这里刻字的人,完全是按照自己平时的习惯以及手法在刻的,匕首在石头上刻字没有那么容易,一笔需要来回几次才能清晰的显露出来,这一排字我几乎用了六七分钟的时间,才完整的刻了下来。 当我把字刻完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愈发不可抑制了,上下两排字,几乎完全是一样的,这并非刻意的模仿,如果让别的人来分辨,那么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两排字是出自同一个人的。 这个奇怪的现象让我瞠目结舌,而且看着石壁上原来的那排字,还有我自己刚刚刻下的字,我突然想到,在我从深渊脱险之后,在石壁上看到的,不就是上下两排内容笔迹都完全相同的字吗? 这说明什么?说明两排字都是我自己留下的?我之前看到的,就是这两排字? 但是这怎么可能?在时间上有个很大的误区,我先看到两排字,在看到两排字之后,才刻下了第二排字?这怎么都说不通的。我下意识的看看手腕上的表,发现表的指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转动。 我顿时明白了,这肯定是和时间有关的一个现象,外面的世界还是正常的,恒久不动,但是这个被无数分岔所覆盖的地方,明显在时间上有什么问题。 但是就算这样推断,还是有一个很让我迷惑的问题,时间是如何发生错乱的?要知道从我脱险到现在,我几乎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躲在分岔里暗中观察那个留下字迹的人,等他走了以后,我就跑到石壁这边来观摩他留下的字。这期间的一切仿佛都是正常的,我根本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 然而时间上的混乱肯定已经发生了,它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察觉?我仔细回想在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因为根本就没发生什么,所以想也想不起来。 从深渊脱险,发现字迹,听到脚步,躲藏起来,然后从另一条分岔出来…… 这大概就是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我一条条的分析,猛然间,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这个事情上,如果说有什么可能发生意外的环节,那么,就是我变换了分岔?本来躲在一条分岔里,但为了方便观察,又避免被发现,所以我悄悄转移到了另一条分岔中? 意外是产生在这里的吗? 我不敢确定,但这是目前唯一可以推断出的线索。我犹豫又迟疑了很久很久,慢慢站起身,我想,我得尝试一下,去验证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准确的。 首先,我在通道中一个显眼的地方放了一根点燃的香烟,如果让它自己慢慢燃烧的话,可能会持续四到五分钟时间,我的动作如果够快,这肯定够用了。放好香烟之后,我迅速跑到旁边,然后选择一条分岔。这其实没有什么可选择的,通道两旁的分岔多的数不清楚,如果没有良好的记忆力,走出来就会迷失。 我随便选了一条,在分岔口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然后走进去,但是脚步刚刚迈动,手电光就在前面四五米的地方照到了一团东西。 那团东西就卧在分岔内的地面上,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前方。我顿时紧张起来,但是再一看,他好像只是具尸体。 尽管这好像是具已经不能动弹的尸体,然而带给我的冲击却如同一场无匹的风暴。因为我看到了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那件衣服是我的外套,这个肯定不会有错的,因为外套上沾染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我怕有什么后患,当时就脱下来丢掉了。但是这件衣服此刻却出现在了这具尸体身上,是他捡走了我的衣服? 我的脚步还没有迈动,就在分岔口这边继续看着,接下来,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具横卧在分岔里的尸体,身上除了批了一件我丢弃的衣服外,再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裤子,没有鞋子。这里的岩石呈一种暗暗的铁红色,所以只有仔细分辨之下,才能看到尸体那边的地面上,流着一滩已经凝固了的血迹,尸体可能是因为外伤失血过多而毙命的。 我不相信会有什么人赤身到这里来探险,那么这具只批了一件衣服的尸体说明了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他是复制品。在我昏迷期间,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的过程,这个地洞中如果有类似大方块一样的东西,那么复制现象会在我毫无知觉中发生。 我慢慢走进了分岔里,尸体仰卧在那里,正如我所料,已经死透了。我看到了一张跟我几乎没有任何分别的,惨败的脸。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刀伤,就是这道致命的伤,让他丢了性命。我又一次陷入了彻底的迷茫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复制品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是谁杀了复制品? 我本来是打算从这条分岔绕到另一条分岔里去验证自己的想法的,但这具复制品的尸体让我感觉很不好,并不是有什么危险,我想,任何人看到另一个“自己”很凄惨的倒在血泊中,他肯定不会安心,也不会好受。所以我从这条分岔退了出来,选择了另一条分岔,如果事情真如我推断的那样,通过每条不同的分岔,会出现不同的时间问题,那么我已经完成了这个过程。我走出这条分岔,跑到刚才放下香烟的地方,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连香烟燃烧过的灰烬都不存在。这就说明,我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不同的时间段,跟刚才放下香烟时的时间,没有任何瓜葛了。 我的表情和思维都凝固了,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种比时空格子还要复杂的现象竟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身上。我该怎么办?马上离开这里?但是我脑子里还有一个疑问,尽管这个疑问已经有了答案,我却想亲眼去证实它。 我想知道,那个在石壁上留下第一排字迹的人,究竟是不是“我”。 我重新走进了一条分岔,然后绕到另一条分岔中,就在接近出口的地方等着。我感觉到,这里的时间差出现的没有规律,而且相当不稳定,比如之前看到留下字迹的人的时候,我已经绕了到了别的通道,也就是完成了逆改时间的必要程序,但是我依然能看到他,那就说明,当时出现的时间差非常的微小,几乎可以无视。 但是既然可能出现时间差非常微小的逆改,那么同样可能会出现时间差非常巨大的逆改,我不能控制,也不能保证。 我呆在分岔的入口这边,一动不动,在等待,也在思考。手腕上的表完全停止了转动,我不知道流逝的时间是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反正已经失去了概念。我很想抽烟,但是不敢,就那样静静的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很轻微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很轻,却像是一阵震动心神的钟声,让我的神经马上绷得紧紧的。我朝后缩了缩,过了一会儿,有光线从一条分岔中照射出来,紧跟着,出现了一个人。 这一次,我的观察角度非常有利,我能清楚的看到握着手电的人的那张脸。 那是“我”,另一个“我”。 而且我知道,他肯定不是复制品,他是真正的我,但是已经流逝过的时间段里的那个“我”,就是所谓的“逝去我”。 我的脑子有点乱,此时此刻,我该怎么办?该出去跟他交谈?跟他说明这一切?但是我知道肯定不行,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经历之后的一切,他可能还不了解这些分岔间所存在的时间混乱的问题,如果我冒然出现,那么他很可能会把我看成一个复制品。 复制品和真身之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我早已经了解了这一点,所以我冒然出现的话,导致的后果很可能是让那个过去的“我”,全力攻击自己。我不能现身,不能跟他说明什么情况。 在我迟疑间,他已经从我藏身的分岔走了过去,他的目光有一点呆滞,神情中有一种渴望,就好像马上要见到一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或东西。 第262节 他快步的朝深渊那边走了过去,没有任何停留和迟疑,义无反顾。我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我”朝意味着死亡和恐惧的无尽深渊靠近,却不能出去阻拦。我和金瓶梅曾经讨论过关于时间和空间的问题,他明确的告诉过我,就算可以回到已经流逝过的时间当中,但当事人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哪怕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也无法改变。 因为已经过去的,就是已经发生的,已经发生的,就是事实,事实是真理。 这就说明,就算我现在出去阻拦他,但他要经历的一切还是会一成不变的出现,我不可能改变他的经历。 在我思考之间,他已经跑到了深渊的边缘,距离深渊非常非常近,我看到的只是背影,然后却能感觉到,他好像迷失了,有一种奋不顾身想冲下深渊的冲动和念头。 第323章 恒定的时间 我能判断的出,他在深渊前迷茫冲动的情绪,跟我当时差不多,否则的话也不会失足摔落下去。这时候,我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我很清楚的预感到,他可能把持不住了。我距离他有些远,就算现在出声去阻拦,他也不一定听得见,因为他的心神完全被深渊中所传出的那种仿佛根本不存在却又被脑海接受的声音所占据。 看着这一幕,那感觉非常非常的怪异,他不是复制品,只是过去某个时间段中的我。然而在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时,我心里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困惑。 我的表已经停了,我无法知道在复杂的分岔中具体的时间,也无法知道过去的时间段究竟指的是发生在多久之前的。如果,此刻站在深渊边缘的人,是过去某个时间段的我的话,那么我为什么对这些事情毫无记忆?从昏迷中苏醒之后,我的一切举动都在记忆中,不可能忘记,那么眼前的这一幕,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 我感觉到了恐慌,不仅仅是因为站在深渊边缘的“我”随时都会掉下去,更重要的是,这些记忆为什么从我的脑海中被抹杀掉了?如果说,这个“我”所经历的事情,我没有经历的话,那么我是从哪个时间段里蹦出来的? 我想起自己苏醒时,无意中看到了手表上的时间,二十五个小时,我昏迷了二十五个小时,天知道在这二十五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波一波的疑惑不断冲击着我,让我有点无法接受,难道我,已经不是走近地洞时的那个我了?我相信,如果说进入分岔时所看到的箭头标记确定是“我”留下来的,那么那个留下箭头标记的人,可能才是第一个涉足分岔的“我”。 那么我呢?我是属于哪个时间段的我?这个问题就像格尼斯堡七桥问题一样,猛然看上去好像很简单,但是如果真去研究,可能耗费一生的时间都不会有正确的答案。 思考的时间很快,在这短短一两分钟时间里,站在深渊边缘的他终于承受不住,身体猛然一抖,直直的就掉落下去。但是此刻发生的事情,跟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应该是一样的,在他失去控制,摔落进深渊的同时,思维奇迹般的闪电一样恢复过来,而且反应出奇的快,我看到他的身体那么弓了一下,然后拼命调转了一下方向。 接着,他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呆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手电有一根绳子,绑在手腕上,所以光线并未完全消失,我能看到从深渊下方一晃一晃的闪过一道手电的光柱。显然,他没有真正的摔落到深渊底部,而是临危抓住了石壁上的突起,整个身体悬空着。 我继续等待,和我料想的一样,过了一会儿,他从深渊下艰难的探出了头,然后手脚并用,仓皇的爬了上来,就像触电一样,一下子蹿回来几米远,才呼的靠着石壁坐了下来。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大口的喘气,跟我当时一样,虽然已经脱险,却还惊魂未定。 他最少坐了有几分钟时间,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毫无疑问,这片无尽且神秘的深渊,已经到给他心理上的恐慌和阴影。 接着,他慢慢站起来,左右扫视了一眼,把手电的光线调暗了一些,背包里的资源有限,头脑清醒的人绝对会节省电量。然后他在旁边选择了一条分岔,走了进去,大概是不想在这条存在着深渊的通道里久留。 当他走了之后,我留在原地没有动。现在一些事情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些分岔非常要命,如果从这条分岔绕行到另一条分岔再出来,那么就会经历一次或短或长的时间混乱。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跟着他一起从分岔离开,当我再次从别的分岔回到通道的时候,跟现在的时间就完全脱节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我就呆在这里不动呢?我不在分岔之中绕行,呆在原地,那么在我的视角中,时间很可能会按正常规律恒定向前发展。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呆着不动,一直观察下去,我就会看到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但是我暂时不想走,至少我得把有些事情弄清楚。 如此一来,我就暗中呆在了这里,静静等待。我不能精准的判断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大概可能有半个小时左右,一直死寂般的通道内,传出了脚步声。脚步声是从另一条分岔之中传出来的,接连几次听到这样的脚步声,我已经很熟悉了,那绝对是另一个“我”的脚步声。这个“我”,依然存在于过去的某个时间段内。在我等待的这半个小时期间,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我也没有随意挪动位置,那就说明,这段时间是正常向前发展的,不可能有混乱发生,那么,再次从分岔走向通道的,必然就是刚才从深渊那边脱险后离开的“我”。 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他重新从分岔中出现后,表情可能有点迷茫,但是之前的经历让他对深渊产生了恐惧。虽然思维中已经对深渊的莫名召唤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不过他还是不敢靠的太近,唯恐会有意外。 我刚想探出头去观察,猛然间,我听到了一阵轻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声响,从我身后的一条分岔中传来。那声音非常非常微弱,如果不是距离这么近,我可能会听不到。至于已经走向前方的那个“我”,他没有可能听到。 他手里的光线是照射向前方的,所以身后的通道几乎完全陷在黑暗中,但是当我听到那阵很轻微的声音时,却陡然产生了一种危机感。那种危机感只是预感,因为我看不到什么。 此时此刻,那个“我”就站在距离深渊大概十米远的地方,可能还在回味深渊对心灵产生的吸引,他对轻微的响动没有任何察觉。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在我卷入这个事件之后,除了每天翻山越岭,体力增强了,又多了一些经验和见识,其实本身的素质还是没有特别大的改变。 我更加不敢妄动了,紧紧的缩在分岔中的角落里,甚至把呼吸都调整到最慢的频率。大概有两分钟时间,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我感觉有一个人,从我面前很轻很轻的走了过去,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条鬼魂从这里飘忽向前。 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在我的感觉萌生出的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是复制品出现了!我不相信这些分岔中还会有其他人,那么只有复制品,才会暗中跟上真身。除非知道内情的人,否则的话,一般情况下,真身不会对复制品有深刻的认识和防备,他们不会知道,杀掉真身,是复制品的一种本能反应,就如同人喝水吃饭一样,是一种天性的本能。 一个充斥着杀戮本能的复制品,一个茫然呆在深渊附近仍在深思的真身,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那么结局会是什么?这显而易见。 这一刻,我把什么即便回归过去也无法改变事实的真理都忘记了,至少我得保证一点,我不能让“我”死掉,如果这个“我”被复制品杀掉的话,那么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对我更不利的变化?而且复制品的存在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威胁,分岔本来就是混乱的,我不能确定会不会在某个时间跟复制品遭遇。 我感觉复制品慢慢的轻轻的继续朝前走着,在靠近那个站在深渊附近思考的“我”,他定定的出神了,对复制品的出现仍然没有任何察觉。等到复制品走过我所在的分岔出口时,我悄悄的探出头,非常微弱又昏暗的光线下,我只能看到一条若有若无的背影,行走在黑暗中。 这时候,站在深渊旁的他好像从思考中惊醒过来,他自失的摇了摇头,我想,在这一点上,他和我应该完全一样的,很想知道深渊深处隐藏着什么,却没有能力也没有胆子亲自下去看看,只能放弃。 在他惊醒的一刻,复制品马上停止了前行,躲在通道一处突起的地方,隐蔽自己。那个“我”既然没有察觉,也就无法意识到自己处在危险中,所以他只是用手电照了照深渊附近的几条分岔,然后选择了一条,走了进去。 他就这样走,把难题留给了我。我的脑子在一秒钟之内转动了无数圈,给了自己很多个选择。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这么久的经历让我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谁,如果他想杀掉我的话,那他就是我的敌人,不可共存的敌人,我此刻的手软,没准就会导致以后的悲剧。 所以,我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我悄悄从藏身的分岔中摸了出来,现在完全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但是我知道复制品藏在什么地方,而他对我却一无所知,这是对我最有利的情况。 第324章 死循环 我一边慢慢的无声无息的靠近他,一边就掏出了锋利的匕首。距离越来越近了,在那个“我”钻入分岔之后,复制品暂时没有动弹,可能也是想等情况完全确定下来之后再做打算。他就留在原地,给了我很好的机会。 可能是我有些紧张的缘故,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接近他的时候,他好像有所察觉。我觉得不能再迟疑,骤然间就低头朝前一撞,这一下正好撞在他的胸口上,我相信这样的打击比拳头更加有力,一下子就把他撞的踉跄着倒退出去。 我随即打亮了手电,一步蹿过去,他正试图翻身爬起来,我提脚用力一踹,重新把他踢倒,然后我扑了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左手用力的抓起他的头发。对我自己的实力,我心里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他翻盘的机会已经不大了。 我抓着他的头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可能,我天生就是个优柔寡断而且又心软的人,这是性格使然,之前我已经完全做好的打算,绝对不能让复制品活下去。但是事情真正摆到面前,而且在我掌握了有利先机的时候,我又犹豫了。 这种犹豫,完全是因为对方的身份。我一点都不傻,如果现在是赖叔或者玉姨落到我手里的话,那么我可能不会有多少迟疑,会果断下手。但是这个人,他毕竟是“我”,尽管是复制品,但他仍然可以算做一个“我”,他此刻出去,找到李富生金瓶梅他们,甚至连李富生那种眼睛很毒的人也不会察觉出破绽。 因为,他就是我。 复制品在使劲的挣扎,我和他的力气应该是相当的,如果不是我抢先一步占据了主动,可能现在会陷入漫长的纠斗中,直至两个人都筋疲力尽,谁也奈何不了谁。对我来说,这是个严峻的考验。 我又在一秒钟时间内想了很多,最终,一个念头把我的犹豫全部打消了。我相信,如果此刻是我被复制品制服了,那么他估计不会有什么犹豫,马上会把我弄死。 既然已经这样,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我左手又用力一提,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部提了起来,右手的匕首迅速放到他的脖颈上,用力划了下去。锋利的刀刃瞬间割断了他脖子上的动脉血管,鲜血喷洒在暗红色的岩石上。 很可笑,也很可悲的场景。我想起小时候看到邻居家杀鸡时的往事,突然觉得这一幕,和幼年中的记忆,那么的相像。 鸡是无辜的,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弱小,所以才被宰割。 第263节 我收回了刀子,然后拖着复制品的尸体,把他拖到刚才藏身的分岔中。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上沾染的血迹全部擦掉。这神奇吗?我在已经流逝的时间段里,无意中发现了复制品的尸体,发现他死的很凄惨,被人活生生割断了脖子。但是时光回溯,那个杀掉他的人,竟然就是我自己。 可是我没得选择了。 我很想抽烟,又不敢,烟味会在这种环境下飘散出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孤独,这种孤独让我更加不安,更加渴望找到李富生他们,可能,这也是我注定会比较依赖别人的原因。 我又坐了一会儿,把心底所有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条条的理顺,然后塞到最不易觉察的地方,深埋它们。我考虑好了,我得回去,然后寻找出路,再想办法找赵英俊,李富生。我把剩下的东西整了整,从和复制品搏斗,杀掉他,到我完全恢复平静,可能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此刻,我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那个“我”估计除了在深渊处遭遇到了危险之外,尚未发现什么,所以他没有非常刻意的隐藏脚步。在听到他的脚步声时,我又一次觉得纳闷,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肯定会是事实,但是他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回到通道里,难道还是对深渊不死心吗? 果然,他从分岔出来之后,又一次走到了深渊附近,他左右张望,我发现他的表情更加茫然了。大概就是因为他是另一个自己,所以我无比的熟悉,看到他那种迷茫的表情时,我陡然想到,他不是不肯放弃深渊,而是身不由己的回来了。 他从这里钻入分岔离开,肯定是想走的,他也想寻找出路,但是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通道,那说明了什么?那说明这些分岔之中,可能存在一个走不出去的死循环,不管怎么走,总是会回到通道里! 想到这些,我无法再镇定下去,刚刚理顺的思路又不安起来。这是个死循环吗?如果是死循环的话,我该怎么回去?从标记最后消失的地方一直到通道之间,是个不存在标记的空白地段,完全没有方向感和指引物。这个死循环未必是真的死循环,因为我就是从别的地方走过来的,回去的路,肯定存在,但不容易找到。随身的给养把我的时间限制死了,如果我不在固定的时间里找到回去的路的话,那么给养消耗光,体力流逝,最后爬都爬不动的时候,那就会真的被困死在分岔中。 我被事实吓住了,忍不住的恐慌,甚至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除了迷惑,还是没有发现我,一直到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真是蠢的可以,这么大个人就藏在附近,“我”竟然发现不了。这一次,他在这里没有停留多久,只是望了望深渊,就离开了。我想,如果我再等下去,还是会看到他一次一次出现在通道中,然后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对深渊着迷,在石壁上刻下小心深渊的字迹。 甚至,我不能确定,他是否会在不断的寻找中进入混乱的时间,而看到另外的自己?或许他刻下字迹,是给那个另外的自己示警?时间一旦混乱,就一发不可收拾,那绝对是一道可以把正常人折磨到发疯的难题。 我决定不再等下去了,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不管怎么样,我的心底始终有一个念头,我才是郑童,独一无二的,我不允许有任何除我之外的生命体到现实生活中代替自己的位置,绝对不允许。 我顺着现在的通道离开,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只能在复杂的分岔里碰运气,至于会不会再次错乱,那就不是首要思考的问题,被困着出不去,顾虑太多也无用。我在很多分岔中来来回回的穿梭,每走过一条通道,就等于错乱了一次时间。 不知道来来回回在这里绕了多少次,每一次我都会走回通道,不过我再没有遇见过自己,那就说明,我可能距离当时的时间段很远,或许是过去的时间,或许是以后的时间,但已经不是平行的时空,我看不到自己了。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好像一个孤独的在时光中穿梭的旅行者,心里有目的地,却无法找到,只能徒劳的奔波,非常可怕,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出不去,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心里求生的欲望愈发强烈,我不顾疲劳,不停的走,不停的走,希望自己能看到一丝曙光。 同样,我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长时间,我在无数的分岔中留下了不同的标记,用以辨别。这个过程是很枯燥的,充满了艰辛和折磨。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我来回绕了不知多少圈之后,好像顺着复杂的分岔,离开了通道所覆盖的范围。 这绝对是个让我很兴奋的事,尽管我还没有找到之前的箭头标记,但是已经有了很大的希望。我沉下心,把速度放慢,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乱。 走着,我对现在置身的通道有一点点熟悉感,感觉并不强烈,因为自己不确定。我只是觉得,这好像是我来时所走的路,但是左右的石壁上都没有箭头标记,所以我也不能判断事实是否如此。我接着尝试着朝外走,又接连走了一段,那种熟悉感就更强烈了一些。 到这时候,我几乎可以确定了,这应该就是我走进来的路,因为分岔越来越少,可选择的路线也越来越明确,我顾不上想那么多,又过了不久,我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我走到了最初进入这些分岔的那条通道里,只要顺着这里朝外走,就能走到我昏迷时所在的地洞。 我一口气就冲了出去,空间瞬间开阔,心里有种脱困之后的舒畅。然而没等我兴奋两分钟,就又被现实打醒,这算是脱困吗?我只不过是从分岔走回了没有出路的地洞,这有什么可值得兴奋的? 心顿时就凉了,在我进入分岔之前,已经对这个地洞进行了细致的搜索,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现在该怎么办?好像除了分岔的入口,这个地洞根本就没有任何路可走了,我依然会被困在这里。 我茫然的到处观望着,当我的目光扫向南面的时候,猛然间就看到,远远的地洞边缘,石壁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第325章 出来了 我觉得奇怪,不远处那片闪耀的东西就好像一片萤光,这种很淡的萤光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应该非常显眼,但是我之前搜索四周的时候却没有察觉到。萤光大概长宽各二三十厘米,像一片小小的光幕。 它无疑吸引了我,我把脚步放慢,走了过去,距离近了,我就更清晰的看到石壁上的萤光,如同是被刷了薄薄一层荧光剂一般。它就在石壁上大约一米七八左右的地方,如果远距离观察,那么只能看到淡淡的光,但是此刻我却发现,这片萤光出现在石壁上并非没有原因的。 萤光覆盖的范围中,有一个直径大约十厘米左右的圆形的突起,好像一个薄薄的盘子,倒扣在石壁上。圆盘和石壁之间有很狭窄细小的空隙。如果这样看起来的话,这片萤光的作用,仿佛就是在黑暗中突出这个圆盘。圆盘跟岩石几乎混为一体,假如没有萤光的衬托,那么很难会被发现。 我关上手电,让周围彻底沉寂下来,只有那一小片萤光依然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我可以确定,这个鬼地方除了我自己,还有复制品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人了,但是这片萤光是怎么回事?是谁把它涂上去的? 随着这些,我就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心里涌动着一股形容不出的情绪。 别的问题可以暂时忽略,这个圆盘本身吸引了我,它是做什么用的?我不敢确定,然后却有一种试探的冲动,根据我的观测,这个圆盘微微凸起,如果用力按它的话,应该可以按下去。那么这就很可能是一种精微的机栝,但是无法判断这种机栝带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思考了很久,在绝对没有希望找到出路的时候,任何显得意外的东西或事物,都会引起我的猜测。经过很认真的考虑,一种隐约的直觉覆盖了我的脑海,我觉得,这个圆盘不会是一个坏的东西。 我做了一下准备,包括按动圆盘之后马上就后退躲避的准备。圆盘所在的高度不利于我发力,我先试探着按了一下,发现圆盘很死,不容易按动。接着我搬了块石头,站上去之后用力就方便了一些。这一次,我几乎用了全力,圆盘后面好像有弹簧之类的东西,在我的全力按动之下,它突然凹陷进去了几厘米,然后迅速的弹回了原位。 就在我按动圆盘的同时,我听到了一阵很隐约但是绝对刺耳的嘎嘎声,那种声音如同有一架陈腐却没有失效的机器猛然被人启动了。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嘎嘎声属于连锁反应,持续的时间大概有二三十秒,我猛然从石头上跳下来,以最快速度跑到旁边已经找好的隐蔽处,躲到后面。 就是半分钟之后,轰隆一声闷响,坚硬的石壁上好像硬生生的裂出一道口子。我拿手电照射过去,发现圆盘左边五六米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道只有一米高已经打开了的门。那道门以很精巧的方式被隐藏在石壁上,如果不是按动圆盘的话,那么很难发现。 我顿时兴奋莫名,这明显是一道可以离开的门户。虽然它出现的有点不正常,但是对于已经穷途末路的我来说,不啻于一针兴奋剂,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先离开这里。我开始靠近那道只有一米来高的门,它直接从石壁对面凿穿过来,确实可以走出去。我想,在石壁的对面,应该同样有一个控制门户开启的圆盘类的机栝。 我顺着这道很低矮的门户慢慢走出去,一切都是平静的,感觉不出任何异样的气息。顺着这里爬出去之后,我进入了一条宽度最多三米的横向延伸的通道。通道位于两堵很厚重的石壁之间,我看见对面石壁的根部,有一些小洞。 毫无疑问,小洞是之前我和赵英俊爬过来的那种洞,这样就说明,我们遭到时空格子的力量影响之后,其实没有离开多远。我彻底放弃了小洞,再从小洞原路爬回去的话,不知道还会产生什么后果。我开始寻找,寻找石壁的另一边有没有用来控制门户开启的机栝圆盘。我很快就看到了另一片淡淡的萤光,这片萤光让我轻易的找到了圆盘。 和我想象的一样,石壁前后两边都有机栝,那么懂得这些机栝存在的人,就可以很容易的出入这个看似没有出路的封闭空间。既然有人会出入,那么我身处的狭窄通道就不会是一条思路,想到这里,我更加兴奋。 我按动了石壁上的圆盘,让已经开启的门户重新合璧,石壁上的门户精细异常,一旦合并起来之后,几乎就察觉不出了。我吸了口气,准备顺着狭窄的通道向左或者向右走下去,寻找出路。但是走出去两步之后,我停住了脚步。 此刻,我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可以说,这个念头相当自私。但是出于我的本能,自私的念头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强烈。 我不能确定时空是否可以重叠,我想的很简单,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只可能有一个我,只有一个郑童,如果有另一个人突然出现了,来分享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那么我绝对不愿意看到。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命题是否能够成立,但是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性,我就要把它完全扼杀。 我所担心的,是复杂分岔中一直在寻找出路的那个过去的“我”,他会否最终也找到离开分岔的路,找到萤光所覆盖的机栝圆盘,离开这儿?从根本上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是完全相同的时空,也只可能平行存在,而无法重叠,否则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但是我还是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带着这种自私的念头,我在原地考虑了半天,然后慢慢转身,重新按下圆盘机栝,我从低矮的门户钻回石壁另一边,左右看了许久,牢牢的把圆盘所在的位置记了下来。接着,我用工具去刮石壁上的萤光。 萤光被一点点的刮掉,机栝圆盘隐没在了石壁之中,这样做,至少可以保证就算过去的“我”因为种种意外的契机,打破了这个宇宙中的时间规律,也从分岔出来,也重叠到现在的时空中,他也无法找到机栝,无法离开封闭的空间。 我刮掉了萤光,然后钻了出去,又刮另一面石壁上的萤光,让开启门户的机栝彻底消失了。我可以找到它,但别的人找不到。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有一种负罪感和内疚,这么做确实很自私,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做好了这一切,我果断开始找路了,狭窄的通道延伸出去很远,等我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发现这果然不是一条死路,我继续找下去,一边走一边分辨周围的环境,在这里曲折的绕了很久。 这个事情让我惊心动魄,但是真正找到契机离开的时候,一切又来的那么平常。最后,我等于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把开凿着小洞的石壁完全绕了过去,然后找到了我们来时的那条路。 这条路直通离开这里通往地面的通道,彻底安全了,我期望会有李富生他们的身影突然出现,但没有。我当时就想着,马上找到和尚,甚至连留在村子里的司机也拉过来,然后一起去找赵英俊还有李富生他们。李富生和赵英俊消失的方式不同,他们可能出现的地点也不同,我估计寻找的过程不会多么轻松。 我飞快的从通道一口气跑了出来,在我的印象里,和尚那种很重信义的人应该老老实实的守在洞外,但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急匆匆的跑回地面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空空如也,和尚不在了。 这个现象让我的警惕性顿时提高,和尚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离开,他不见了,只能说明遇到了危险。他可能躲藏了起来,也可能,被人抓到了? 第264节 想到这里,我很不安心,和尚消失的非常彻底,一点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一时间我不知所措,但又不能在这里久留。我马上就朝远处跑,一边跑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这片大地的生机好像完全灭绝了,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看不到和尚的人影,连其他任何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怎么办?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应付不了复杂危险的局面,如果自己硬着头皮去闯,可能也会陷进去。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先跑回村子,到给养车那里拿些东西,再把司机喊过来,一起想办法。 从这里到村子,大概八九公里,我憋足了气,用尽全力在奔跑,只为了多争取一点时间。我清楚的记得村子的方向,长途跋涉一般的急速奔跑了一半路程,我已经累的喘不过气,但还是没有停下。这时候,我终于望见了一个人,他从另一条路出现,可能也看到了我,慢悠悠的站在原地。 我紧张了一下,奔跑的脚步顿时止住了,我在观察这个人。 骤然间,我的思维好像凝固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的出现在脑海中。我甚至开始战栗,开始发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第326章 放逐 我在发抖,因为恐惧而发抖,而那个人似乎也对我非常好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确实害怕到了极点,我的恐惧并不是来自这个人本身,而是从他身上,恍惚让我察觉到了一个我无法面对的事实。 这个人大概六十岁左右,他应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衣着相貌上就能轻易的分辨出来。他的表情有点点呆板,可能是突然见到我,有点不知所措。 对于这个人,我不能说完全陌生。看到他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尕羊老汉,我只和尕羊老汉见过一面,但是因为询问他的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所以观察的非常认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我们到村子里找到尕羊老汉的时候,他是七十多不满八十岁。 我很希望自己看错了,希望自己的视觉系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然后这个人的出现让我的思维异常的清醒,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六十岁时的尕羊老汉。 他是尕羊老汉? 乡下人常年为了生活奔波,可能会比同龄人显老一些,但是六十岁和八十岁的人,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抛开一切外因,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我见到了六十岁时的尕羊老汉,他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我晕了,彻底晕了,不能接受眼前这一切。我相信,尕羊老汉绝对没有可以返老还童的神药,那么他怎么会变成六十岁的样子?尽管我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尕羊老汉本身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只出现在时间上。也就是说,我从复杂的分岔中逃离的时候,时间已经无形中改变了,我自己一无所知,但时间是不会欺骗任何人的。 我见到了六十岁时的尕羊老汉,这证明,我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时间段中了。六十岁的尕羊老汉,是在什么时候?那至少是在十几年前。 我心头的慌乱和恐惧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示,那一刻,我呆若木鸡,甚至连思维都不能运转。对面的尕羊老汉对我的样子更加好奇,可能也稍稍有点害怕,他畏惧般的后退了一步,呆呆的望着我,像是要勉强挤出一丝友好的笑意,但那笑容比哭都难看。 我们就这么傻傻的直视对方,最少有三四分钟时间,我说不出一句话。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至少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厄运降临,那么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去面对,努力的抗争,我不一定可以抗争的过,却不可以等死。 思维恢复了一些,我停止了身体的微微抖动,感觉嗓子干的要冒火。我努力的咽了口唾沫,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叫尕羊?”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但是心底还存在一丝丝侥幸,我希望对面站着的这个人是尕羊的弟弟。那样的话我还有机会说服自己,时间没有混乱。 “你咋个认识我?”对面的尕羊老汉顿时惊呆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我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的头脑比较简单,想不到那么多,看见一个陌生人直呼自己的名字,他感觉非常意外。 完了! 随着尕羊老汉的惊讶,我心底仅存的那一点点侥幸也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残酷的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就是尕羊,十几年前的尕羊。 我再一次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尕羊老汉惊讶的望着我,好半天才道:“你是谁?咋个认识我的?” “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没有手表。”尕羊老汉抬头看看天边昏沉的太阳,道:“十来点钟吧。”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晃了晃头,感觉全身的力气瞬间就流逝出去了,无力之极:“现在是哪一年?” “这……”尕羊老汉的惊讶又一次爆棚,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我,可能思维也被我搞乱了。 “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我可能有点急躁,语气也随之高了一些。 “九……九三年嘛……”尕羊老汉估计是被吓了一跳,赶紧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一九九三年? 这太好了,我一阵苦笑。一九九三年,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时候的我,真实年纪是九岁,什么都不知道,每天胡吃胡玩,我爸在带着邝海阁那帮人寻找终极秘密,玉姨和陈思烈已经结婚了,小地痞六岁,和年幼的陈雨天天玩耍,赖叔还很老实,尽心尽力的运营我爸的产业…… 乱了,完全乱了。一瞬间,我就泄了气,现在我能做什么?去找李富生他们?有必要吗?我现在就算找到李富生,他很可能会第一时间弄死我。 “你是要做什么的?”尕羊老汉看我不说话,木讷的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依然在思考,我可能是被绝望所感染了,感觉天空都是灰暗的。但是想到李富生的时候,我就回想起他乐观,坚定,永远不言放弃的性格。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李富生都不会绝望。 猛然想起来,我好像是被放逐了,放逐到一个过去的,但已经不属于我的时间中。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什么都做不了,是一个多余的人,因为现在的时间,郑童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而且他是正统的,所有人都会相信,他才是郑童。如果我表面自己的身份,那么肯定会被人认为别有用心,甚至会把我当成一个疯子。在原来的世界中,虽然我有点悲惨,却至少有李富生和金瓶梅赵英俊那样的朋友,可是在这里呢?我充其量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而已。 但是再接着想下去,我就觉得,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糟糕。如果我从某个地方过来,那么从理论上说,还有几率再折回起点。这个过程可能复杂而且艰难,却依然会有希望。 那么,我只能把目光再次投向地洞深处那片复杂的分岔区域。我就是在那里遭到迷失和错乱的时间侵扰,或许也只有再回到那里,一次次的尝试,然后回归原来的世界。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任何办法了。同样,我也能意识到,回到原点,那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错乱的时间是谁都无法控制的,就像随机而产生的东西,那需要相当的运气和耐性,一次次尝试,才有可能成功。 但是,我必须做,我不能留在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中。 尕羊老汉还在定定的望着我,我觉得他有点木讷的可怜。看着他的时候,我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现在是九三年,那么里坎儿事件还没有发生,那件事情虽然没要尕羊老汉的命,但是肯定会带给他影响。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会和祖母悖论冲突吗?我无法确定,从原点的时间段来分析,只要是2011年以前的事,都属于已经发生的事,但是站在现在的角度,事实可以改变吗? 不确定归不确定,我还是想跟尕羊老汉说一句。 我打定主意,要回地洞的分岔区域去,一边看了看自己背包里所剩的东西,一边对他道:“你养了几只羊?” “七只。”尕羊老汉对我比划了一下,接着又讶异道:“你咋个知道我养的有羊?” “现在是九三年的对吧?”我收拾好东西,转身朝法台寺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对他道:“两年之后,你会丢失一只羊,但你记住,不要去找它,丢了就丢了。” “你说笑哩。”尕羊老汉在身后道:“丢了羊,咋个能不找嘛。” 我叹了口气,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发生的就是发生的,果然不可逆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尕羊老汉,阻止两年之后要发生的里坎儿事件。好在这个时候,法台寺还没有被人盯上,行动起来比较方便。 我的体力消耗的不少,所以回去的时候就放慢了速度,走在这片空旷寒冷的大地上,我感触很多。这个世界上人所不知的秘密,究竟还有多少?要等到什么时候,世界对人类来说才是完全透明的? 尽管我振作了精神,然而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还是会觉得很累,走出去没多远,我的脚步就变得沉重起来,但思维却变的活跃。 我在想,如果这个时候,见到我爸,见到文哥,玉姨,他们能认出我吗?他们能想到,我就是十几年后长大的郑童吗? 骤然间,我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时间错乱,好像并非没有意义的。我可以确定,现在的我爸,仍然带领一帮人在全力挖掘那个秘密。我想起了和李富生交谈时,他做出的推测。他说,我爸的思维一直是在改变着的,尤其在挖掘秘密这件事上,出现过一个重大的转折,从主动去寻找挖掘,而变为掩盖隐藏。李富生只是这么推测,但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爸的思维发生了这样巨大的转折,当然,他猜测不出来的原因,我自然也不可能猜到。 然而在这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 第265节 我停下脚步,打消了马上去地洞分岔中寻找起点的想法。对任何人来说,可能都没有机会和过去的某个人直接对话,然而,这个机会却摆在了我面前。 我想,我应该去找十几年前的我爸谈谈。 第327章 回家(一) 此时此刻,我的思路变的无比的清晰,很多事情瞬间了然,这也让我意识到,被时间放逐,其实并不完全算是绝对的坏事,至少我有一个机会。我马上停下脚步,转身就朝回走,尕羊老汉还没有走远,我追上了他,然后和他一起回到村子。尕羊老汉显然对我很有兴趣,也非常好奇,结结巴巴的问了很多问题。 等真正回到村子,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时,我才感觉那很困难。在我印象里,九三年的时候,新版人民币还没有大规模流通,而且我身上的银行卡完全作废了,除了背包里的那些东西之外,浑身上下不名一文,我该怎么做? 我考虑了一会儿,跟尕羊老汉让烟然后攀谈,很快混熟了。这段日子,他的儿子正巧没在家里。很多事情确实让人觉得有点诧异般的巧合,在2012年的年初见到尕羊老汉时,他已经衰老的连脑子都糊涂了,所以,可能对于十几年前的这次相见,他没有任何印象。如果这时候我和他儿子碰面的话,那么2012年年初的话,他的儿子可能会思索,好像在过去的什么时候见过我? 我拿了背包里一些用不上的东西,还有巧克力和罐头之类的,跟尕羊老汉换了一只羊。尕羊老汉答应用村子里公用的马匹送我出去。第二天,一匹马,一只羊,还有我和尕羊老汉,从茫茫的里坎儿出发,走向距离最近的镇子。 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说不出来是沮丧还是激动。 临近年关,那只羊很容易就被卖掉了,而且卖了个好价钱,我手里就有了一点钱。在我的印象里,九三年的时候,我爸已经带着我搬到了之后一直在居住的城市,我可以到哪里想办法找他。我身上的行头有点喝当时的大环境不相符合,为了不招人注视,我换了当时很普通的衣着,然后乘火车辗转前往目的地。 对于那个生活了那么久的城市,我的印象很深刻,我记得十来岁时城市的样子,一切都轻车熟路,在这里住了许久,然而这一次的心情,却完全不同。我先跑到了和平市场,那是个大杂货的集中地,每天都有很多人在那里交易各种各样的东西。我挑选了可以卖的玩意儿,这些东西在2012年的时候,可能并不稀奇,然而倒退回去十几年,就显得非常牛逼,尤其是一些探险时的野营装备,当时的人估计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我不想惹事,在市场最边缘弄了个小地摊,不过东西很快就被卖掉了。 接下来,我要搞清楚我爸的具体行踪。虽然跟他生活在一起,然而我从来没有用心去关注过他平时要做的事。 我悄悄的来到了那个生活了很多年的家,当时,那幢小楼建成时间不长,看上去还不破旧。我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在楼下找了个地方等待着。这个时候天气很冷,又快要过年了,我爸肯定在家的,平时他总会用出差的理由哄骗我,但是我记得,不管再忙,每年过年时,他必然会回到家里,陪我度过春节。 我抬头望过去,家里的窗户亮着灯,厨房里隐约有人在忙碌着。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点点笑意。孩子总是期盼过年的,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有压岁钱拿,记得以前过年,我爸会亲自弄很多年货,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守着厨房,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捏点刚出锅的东西塞在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的眼角有些湿润,我很怀念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 在还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有了打算,我不可能跟我爸当面进行交谈,否则不仅仅是我说的话,我这个人也会让他产生怀疑,他可以很轻易的制服我。我只是来进行一些我觉得必须要做的事,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我要用另一种方式跟他沟通。但是当时的通讯条件不发达,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而我也实在想不起来,九三年的时候家里是不是已经安装了固定电话。 天已经很晚,我在楼下观望了片刻,就悄悄离开,到家附近一个小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匆忙起床,然后守在大门附近,这是唯一的大门,正常出入的话肯定要走这里。 大概在九点左右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爸。那时候的他正是精力充沛的壮年,和我印象中的他没有什么区别,沉默稳重。他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穿着当时很普通的棉衣,从楼上下来,然后慢慢的走出大门。 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那个小男孩,就是十几年前的我了。 他果然有我的神韵,天生的多动症,在铺满积雪的道路上放羊一般的撒欢,他很快乐,看不出一丝的忧愁,好像只要可以在雪地里尽情的奔跑玩耍就是最欢乐的事情。他跑的非常快,我爸不得不过一段就紧走几步,用力拉住他。 我可以确定,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以这种角度在观察我和父亲之间的接触。这样的视角是最清晰,也是最客观的。年幼的我很皮实,虽然很怕父亲,但是老实不了几分钟,就再一次撒起欢来。父亲是严肃的,但是他从不轻易的责骂我,他很有耐心,总是在我跑的将要离开他的视线时,紧紧的跟上我。 我看得出来,他的神情中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他对我的呵护默默无声,他从未给过我奢华的物质享受,尽管他很有钱。但是他怕我受到伤害,哪怕就算在玩耍中摔倒在积雪中,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这时,我毫不怀疑了。在我的父亲身上,有很多很多的疑点,这些疑点有一些来自别人的讲述,有一些来自我自己的推测。我也曾经迷茫过,困惑过,甚至伤感过,因为疑点太多了,让我自己也分辨不清楚,父亲对我,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态度和动机。然而望着眼前平静又平淡的一幕,我却深刻体会到了一种爱。 无声,但是真切到灵魂深处的爱。这种被称作父爱的情感,是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我释然了,心中的迷茫彻底无影无踪。虽然我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开始,但是我已经觉得,这一趟来的很值得。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白茫茫的街道上渐渐走远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可能是去给年幼的我买烟花爆竹,也可能是到将要停业的商场里卖什么东西。在他们走远之后,我觉得自己有了一些时间。我飞快的跑到楼上,那扇十几年都没有换过的门,还有那道锁,被我的钥匙打开了。 对这个屋子里的一切,我异常的熟悉。在过去,我几乎不敢不经过允许就进入父亲的卧室,这时候,我一下就推开了门,第一眼看到卧室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台电话机。我轻轻松了口气,家里已经安装了电话,这估计是必然的,我爸手下那么多人常年分散在各地做事,偶尔遇到有紧急情况时,就得找我爸商量。 有了电话就好说了,我可以想办法以通话的方式跟父亲联络。我还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但是我所记得的号码,是经过两次号码升级之后的,当时的电话号码,可能要费点功夫到邮电局去查。 床头柜很小,在我十几岁之后,偶尔透过门缝看到这个床头柜时,它总是上着锁的。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小柜子很神秘,里面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过去的我,从来都没有勇气想偷偷的撬开这个柜子。 但是这时候我发现,柜子没有上锁。 本来我并不想随便乱动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但是看到柜子,我改变了主意,我要看看,那个让我在童年时就充满了好奇的柜子里,究竟有什么。 我拉开了柜子,里面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是一些本子和纸张,还有一支钢笔。我简单的翻了那些纸张,上面的文字可能是我爸习惯性的而且隐晦的记录手段,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又翻了一下,我找到一张写着几个电话号码的小本。 每个电话号码后面,都有一个汉字,应该是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其中一个号码后面后缀的,是赖字,这应该是赖叔的电话。几个号码被专门记录在一起,说明他们是当时队伍中比较重要的几个人。 我抄下了赖叔的电话,把纸张原封不动的放回去。最后我看到的,是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钢笔就卡在笔记本的封皮上,说明我爸经常会在本子上书写什么。 看到这个本子的时候,我第一印象就是,它是个很重要的资料本,里面估计会有相当隐秘的一些内容。过去发生的事情,有的我知道,有的我不知道,而我爸的第一手记录,应该是最真实而且准确的。 我不想把本子拿走,引起他的怀疑,所以就打算匆匆的浏览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我还不知道的记载。但是当我打开本子的那一刻,马上就呆住了。 第328章 回家(二) 这个厚厚的笔记本里的记载跟我想象的完全不同,翻开它,我看到的是一篇篇书写很工整的日记,那确实是父亲的笔迹。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日记本吗?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我爸好像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个本子可能是他随身携带的,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如果到外面办事,他也会带上。因为日记记录的非常细致,每天都有,少的只有几句话,多的能写好几张。我看了看日记本第一篇日记的日期,是在九三年的四月四号。前后联想一下,我就觉得这本日记并非第一本,只不过以前的本子用完了,就换一个新的本子,我爸记录日记的习惯,估计已经保持了很久。 虽然这只是日记,并不是我想象的重要资料,但是它对我来说仍然是很珍贵的。我爸那种性格,内敛到了极点,他就算心里有再大的波澜起伏,也不可能对别人讲述出来,他会把一切都闷在自己心里。那么唯一可以倾诉的地方,就是日记本了。 日记本很厚,我估计不能在很短时间里把它看完,但是我又不想放弃。犹豫了一会儿,我把日记本装了起来,然后关好柜子,离开了家。 走出门的那一刻,一阵冷风呼啸着吹了过来,让我打了个冷战,同时心里也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在我的印象中,他没有记录日记的习惯。这个本子被我拿走了,他的记录从此中断,也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本子的丢失,让他感觉缺失了一段心路,以后就再没有必要继续写日记。 其实我很想在看完日记之后,再悄悄把本子原封不动的找机会送回来,然而发现丢失了日记,我爸的戒备将顿时达到顶点,我可能没有机会了。 我又跑到门外去等,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父亲和幼年的我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长街的另一边。“我”蹦蹦跳跳,充满了欣喜,因为父亲的手里,提着满满一袋子各种各样的烟花。 我看着他们走进了楼洞,然后上楼。随即,我也离开了这里,在外面打到一辆出租车,那时候的出租车都是黄色的面包车,所以普称为“面的”。我坐车走出去很远,然后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磁卡电话机。 我并没有先给我爸打电话,而是拿出了赖叔的号码。他有贰心,这是在我爸离开之后才被人知道的,在此之前的很多年,赖叔掩饰的很好。我不怀疑,其实赖叔的贰心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产生的。 我没有能力把他怎么样,这时候的赖叔已经是我爸很信任的人,掌管着大部分资源,我过去找他的麻烦,那是自找没趣。但是我不能让他就那么安心的进行自己的阴谋。 我拨通了赖叔的电话,这个时候,一般人都应该待在家里。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听到了赖叔的声音,那时候的他说话和以后有点点不同,不过还是可以听的出来。 “喂?” “赖卫国。”我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很隐秘,可以瞒过所有人,至少我知道。” 第266节 “你是谁?”赖叔在那边的语气很淡定,听不出什么波动,这也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轻易不可能吓唬住的。 “你现在掌管的东西,都不属于你,你所要做的,是老老实实看好这些东西。”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是在警告你。”我道:“如果你仍然有什么不轨,我并不介意把这些告诉郑立夫,我想,你应该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明白……” “你同样不需要明白。”我打断他的话,阴沉沉的道:“记住,老实一点。” 说完这些,我不再跟他啰嗦,直接挂掉了电话。打完这个电话,我突然觉得,在时间中穿梭,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我从未来回到过去,就像一个先知一样,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怪不得在过去,已经有人孜孜不倦的研究关于时间和空间的问题,他们想完美的控制这种穿梭,甚至已经制造出了最简单的时空格子。 我觉得,这个电话会对赖叔造成很大的震撼,让他感觉恐慌,从而收敛自己的行为。甚至,如果不是我在十几年前就用这种另类的方式警告过他,他可能不会忍耐那么久,估计早已经找准机会动手了。 打完这个电话,我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邮电局,在门外的铺子里买了几包好烟,然后跑进去找关系。我想打听的不是什么隐晦的事情,所以很顺利的找到了家里当时的电话号码。 我重新跑回了磁卡电话旁,深深吸了口气,把情绪压制住。这次谈话,应该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必须稳定,不能让我爸察觉出我情绪上有严重的波动,否则的话,他会认为我的话里有很多水分。总而言之,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尽力让他相信我的话。 我拨通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之后,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了让我感觉分外熟悉的声音。我爸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低沉,像有一座山压在话语上面。 “是谁。” “不用问我是谁,现在,我想和你谈谈。”我也把声音放的很低沉,该说的话,在来之前已经考虑了很多次,多余的废话没有必要对他说,我只捡最重要的告诉他:“我要对你说三件事。” “你说。”我爸和赖叔一样,语气没有变动,而且他明显比赖叔的心理要更强一层,他知道我既然以这种方式跟他联系,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他根本就不问我是谁。 其实我很想让我爸在这次谈话中无形的陷入一种被动状态,让他主动追问我什么,只有这样,他才会对我的话产生相应的好奇和信任,但是他的态度如此淡定,我觉得自己的想法顿时落空了。 我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去接触他,也只有在这一瞬间,我才猛然想起了陈雨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不知道郑立夫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他非常厉害。 果然是这样的,我就算是从未来穿梭到过去的人,却也无法在谈话中占到太明显的主动。 但是电话已经接通,话题已经打开,我不能半途而废。 “第一件事,赖卫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忠心。”我道:“他背着你在做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暗中去查一下,我想,你会得到一点结果。” “我不怀疑他。” 随着我爸的回答,我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非常非常致命的问题。我觉得,我现在这样跟我爸直接说了赖叔的事,他不管嘴上怎么说,但心里会敏感,会怀疑,他肯定会暗中去调查赖叔。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赖叔还没有贰心呢?谁都无法保证他是在什么时候才生出篡权的念头的,假如现在的赖叔还是清白的,那么在调查之下,我爸无疑会更加信任他。 想到这儿,我的额头就冒汗了,前后思索了那么久,但还是疏漏了这样的可能性。而且根据后面的事实来看,这个可能性极大,因为我爸对赖叔始终是信任的。 我无形中已经犯了一个错误。 “继续说,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我定了定神,这时候绝对不能出现慌乱:“邝海阁,鲁杰那些人在帮你做事,我知道你有毅力和耐心把事情一直做下去,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可以解释一下吗?” “有的事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寥寥无几的知道如何解读影子生物记忆的人之一,你知道这个秘密,就应该能从那些影子生物的传承记忆中看到那些可怕的场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任何生物都被毁灭的阴影笼罩着,你不会没有看到这些吧?假如你真的没有看到,那么我现在告诉你的,都是事实。” “你知道的事情,很不少。”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更多。”我道:“为了一个信念而终生奋斗的人,值得钦佩。但是你错了,错的很严重,你在不断的挖掘终极秘密,想把最终的谜底挖掘出来。你有能力,有耐性,我相信如果一直做下去,你会挖掘到更多,甚至真有可能把秘密挖掘到,可是你知道当你的愿望达成的时候,会有什么后果吗?就像那些影子的记忆一样,你带给这个世界毁灭。你大概知道史前文明,甚至你也可能知道他们遗留下来的城市遗迹,那些文明,都是因为这个终极秘密而毁灭的。” “用什么来证明你说的话,我是个只相信事实的人。” “你知道鬼影诅咒,诅咒为什么会产生?是因为那些影子拒绝任何人再挖掘这个秘密。它们都是从毁灭中幸存下来的史前人退化而来的!它们失去了语言能力,失去了人类的特征,但是那些毁灭的印记,依然留在它们的脑海里。”我慢慢道:“它们不惜一个个死在诅咒原载体前,就是不允许谁在触碰这个已经是禁忌的终极秘密。” 第329章 回家(三) 我不知道我的话是否能引起我爸的注意和思考,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今天的这番话对他的影响肯定非常大。他估计现在开始才真正的关注我的身份,同样,我知道我的突然出现,会给他带来一种危机感。 “所以,现在开始改变这个错误,还来得及,毕竟没有任何人完全洞悉这个终极秘密,让它永远的沉寂下去,才是最应该做的。”我缓了缓口气,道:“放弃继续挖掘秘密吧,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想做一个英雄,但你同样不能成为一个罪人,揭开这个终极秘密,带来的后果,就是毁灭,让现在的人类,现在的世界,和若干时间之前的史前文明一样,一个个的毁灭,那种后果,没有任何人可以承担背负。” “我不问你是谁,但我想问问,你还知道些什么?”我爸的语气开始真正的郑重起来,可能我的话已经让他心里波澜起伏了。 我不假思索,把一些我了解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下,这都是很重要的情况,估计有一部分连现在的我爸都不知道。 “事实就是这样。”我道:“现在开始,收手吧,我知道,你投入在这个事情里很多时间与精力,这些已经成为你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你要继续做下去的话,那么你应该做的不是挖掘,而是掩盖,把可能暴露这个终极秘密相关的东西,全部掩盖起来。” “我是投入了很多很多,现在如果要彻底的放弃,可能我会在后半生充满遗憾。”我爸的语气有一点点不易觉察的不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父子间那种微妙的心灵感应,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么我想,他不会跟我说出这样的话。 可能,在听到我的话之后,他也有一种形容不出的心情。 “无需这样,你可以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但行动的准则要改变。”说着,我心里有些难过,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他,让他完全放弃,所以我只能鼓励和提示他。我也不清楚这个时候的他有没有中诅咒,但如果现在没有诅咒的话,那么离他中诅咒的日子也不会太远,我无力阻止这些。 “我会考虑。”他道:“我很想相信你。” “最后一件事。”我在心底轻轻喘了口气,道:“我想告诉你一点,你的儿子,只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他没有过人的天赋,也没有超常的头脑,你在他身上给予了很大很大的期望,但最终,他可能还是会让你失望的。” “你,从什么地方来?”我爸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话,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想,无论怎么样,无论他是个多么厉害和睿智的人,也不可能猜测到,我是从十几年后的那个时间段中穿梭而来的。 随即,我又释然了。在我所知的情况中,我爸在处理关于我的一切事情上,全都是低调隐晦的,甚至连邝海阁那样的亲信都不了解我的事。对于我的期望,只是埋藏在我爸内心深处的一个秘密,没有人会知道。但是我一下子就说了出来,可能也让他感觉到了疑惑与震惊,他估计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可以洞悉他内心想法的人。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的来历,你没有兴趣知道。”我接着道:“我知道,在你的人生观里,如果一件事情落在自己身上,那么就是命运选择了自己,逃避和懦弱是没有用处的,自己能做的,就是勇敢的面对这一切,像个男人一样面对它。” “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他沉默了一下,接着道:“你了解的很多,可能你也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如果有什么,我可以承担,但,不要对他有任何伤害,他只是个孩子。” “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在提醒你。”说着,我心底那股一直在压抑着的情绪,好像要爆发了,我料想的没有错,他是爱我的:“他只是个普通人,你让他置身事外,快乐又平静的生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不过,有的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你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给他用了灵童大脑,这是一个烙印,带着这个烙印的话,那么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的平静,或许就像你说的一样,是命运选择了他。” 说完这些,电话那边彻底的沉默了,可以想象的到,我爸这一辈子或许从未像此刻这样,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灵童大脑,本来就是非常隐秘的事情,他给我用灵童大脑时,肯定是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中,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赖叔和邝海阁。 “真的,虽然或许会有命运这个东西存在,但很多时候,人的命运,往往是因为另一个人或者另一群人去创造改变的。”我慢慢拿下了话筒,道:“要说的,全都说完了,你可以安心的住在现在的地方,说完这些,我不会再出现,请相信我。” 第267节 我挂掉了电话,在挂掉电话的一刻,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有些东西不是我可以主导的,可能在我没有说这些之前,我爸对我寄予了百分之百的期望,然而在说了这些之后,他犹豫了。 我回到了自己住的那个小招待所,快要过年了,整个楼道都是空的,我不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这时候却觉得安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我关好房门,躺在床上拿出了那本父亲的日记。终于有时间可以读一读,这个在我看来都很神秘的人的心路了。 日记确实就是普通的日记,和别的日记一样,记录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记录着书写日记的人的心情。我一篇一篇的看,看的很认真,尽管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事,但是翻看日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股温温的暖流,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温暖着我。几乎在每一篇日记里,我爸都会写到我,或者是我听话了,或者是我不听话了,甚至连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他都会完整的记录下来。 当我翻到了六月三号这天的日记时,目光就马上被吸引住了。这在我爸看来,只不过是一篇日记,但是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日记的全文是这样的。 今天,心里很难过。 小童回家的时候,问了我他妈妈的事,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孩子,所以只能选择沉默。他很倔强,这一次一直在追问,最后,我骂了他。 看着孩子转身跑回房间的背影,我难过的说不出话了。他没有错,他只是问我,他的妈妈在哪里。他从小就失去了太多太多,我不该责骂他。 孩子,对不起。有的事,我的确尽力了,当初事情过去以后,我不止一次的在寻找你的妈妈,我觉得,她很可能在小君哪里,可是,小君和我之间的误会已经很深,这种误会估计无法化解。我想说服她,想和她谈谈,却没有任何机会,她不会听我的解释。或者说,她不会原谅我。 而且,即便我能找到他妈妈,也不确定,他妈妈会不会原谅我。 对于过去,我很遗憾,但那没得选择。如果事情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和原来同样的决定。这对于小童是不公平的,可是,这就是事实。 我坚信一点,小童不会让我失望,他会做的很好。 孩子,原谅我,隐瞒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少一些烦恼,没有那么多忧愁的慢慢长大,以后的某一天,你一定会知道过去的事情。我是一个让很多人无法原谅的人,我不知道当以后你知道所有的时候,会不会和他们一样,怨恨我。 但至少,我是无悔的。 这篇日记的内容就这些,因为其中提到了我的母亲,所以让我尤为关注,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日记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佐证,我之前的想法得到了充分的印证。小君就是玉姨,我爸在日记里提过,我妈妈很可能是在玉姨那里,这无疑说明,那个我曾经在视频还有现实中见过的女人,就是她。我爸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和努力,不过当时的玉姨不是普通人,她有一个强势的丈夫,如果真的明刀明枪去斗,我爸斗不过她。 那个女人,一定是我的母亲,她一直活着,但是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这是为什么?我爸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让玉姨和我妈妈都不肯原谅他?玉姨和我爸的矛盾,肯定是在九三年以前就产生了,矛盾很深,确实无法化解。在十几年后的那个时间段里,知道这些内情的人都不肯告诉我真相,文哥跟玉姨只是拿它当做一个控制我的筹码。我撬不开他们的嘴,无能为力。 那么既然我现在回来了,就要想办法弄清这些事情。本来我是打算和我爸谈谈之后就回里坎儿去,但现在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但这很困难,这个时候,陈思烈应该还没有去世,在部队中担任要职,他的家庭成员,都不是一般人,我有想法,可是静心下来想了很久,却没有任何可以下手的机会。 第330章 关于过去(一) 这一夜我几乎都没睡,始终在考虑这个问题。李富生比我本事大,但是当初他守了许久,都没能找到任何机会,更不要说我了。我把各种各样的可能都分析了一遍,解决这个问题最有效的办法,是直接去找玉姨,她肯定知道一切,不过百分之百的行不通,或许我有机会混进部队大院,可是出事了绝对出不来,不能冒这个险。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一直快到天亮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李富生当年的失败,是因为他的目标过于强悍,一个省部级的少将,肯定无法接近,但是我呢?我和他的目标是完全不同的,我根本不在乎陈思烈如何,我想找的答案,只是我的妈妈。 想到这里,我精神顿时一振,看上去,并非完全没有把握。小地痞之前和我说的一些事情,现在就成为非常重要的线索,他说在陈思烈尚未去世的时候,我的母亲并不跟玉姨住在一起,也就是说,她不在部队大院,只不过玉姨会经常接她去吃饭。 那么,我就有机会绕过玉姨,直接去找我的母亲。我想,玉姨知道的事情,她肯定都知道。 这个想法让我兴奋异常,在这个城市里要做的事,已经做完,后面的事情会按轨道发展下去,我无法再干涉。我稍稍睡了一会儿,养养精神,然后离开招待所。临走的时候,我专门又悄悄到家那边看了看。 这一去,肯定就不会再回到这个时间的这个地点了。 随后,我辗转来到陈思烈所在的城市,那是南方一个省的省会。我现在还不知道母亲的具体住处,所以最开始的摸索,还是得从部队大院开始。在我下火车的时候,专门和出租司机聊了聊,因为我需要一辆车,单靠步行的话,很多事情就会泡汤。但是现在已经快要过年,车子很不好找。所幸的是,司机给我介绍了一个朋友,也是开车的,孤身一人还没有成家,过年不过年,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概念,只要能赚钱就好。我找到了这个人,付他了一些定金,包下了车子。 部队大院不容易混进去,但是非常好找,我估计要蹲守的时间会很长,这个时候,玉姨很可能会接母亲到她家里过年,如果母亲已经在大院里面,那我不知道要蹲守到何时了。不过我不怕这些,以往的经历至少教会了我忍耐。 司机躺在后座上睡觉,我在副驾驶位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大院的大门。过年期间,正常的工作已经停止,所以陈思烈的专车出没的很不规律,不过每天还是会在大院里出现至少一次。一连两天,我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转眼间,大年三十就到了,我在车里苦笑了一下,看起来,这次非要蹲守到年后才会有结果。但是就在我略略有些沮丧的时候,猛然看到陈思烈的车子从大院里开了出来。我蹲守的观察角度是最合适的,车子在进出大门的时候会减速,而且我随身还有望远镜,隐蔽的观察,能把大部分情况都看清楚。 我看到车子里除了司机之外,是空着的。这样一想,我心里就猛然一动,车子在这个时候出门,是要去接人?我赶紧叫起司机,在陈思烈的专车离开大院驶入街道时,从后面悄悄的跟了上去。 陈思烈的司机明显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了,开的很轻快,我唯恐把目标跟丢,就嘱咐身旁的司机。这两三天的蹲守,已经让司机察觉到我的动机可能不那么简单,但是我给了不少钱,他没多问什么,不过在我嘱咐他的时候,他就告诉我,普通的事情,他可以照做,要是出格一点的,他就不会插手了。 “不会有出格的事,你放心。” 当时的机动车辆还比较少,尽管是在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中,大年三十的早上,街道空空荡荡,这对跟踪很有利。我们顺利的跟上陈思烈的专车,行驶到市中心,然后向南一直走下去,在离开繁华地段之后,陈思烈的车停到了一排老院前面。 那种院子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典型的江南水乡小宅,老院旁边就是一条河道。我清楚的看到,司机敲了敲第三户的院门,不久后,门打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视线中。 尽管这之间有十几年的间隔,但是我仍然一眼就分辨出来,那是母亲,十几年前的母亲,当时她年纪还不算大,衣着很普通。她的性格可能与生俱来,我甚至能看到,她的脸庞上有一种好像已经浸入到血肉中的淡淡的忧伤。她轻轻反手锁上了院门,对司机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两个人上了车子,按照原路离开,可能是回部队大院去。我刚想让司机跟上,但随即又改变了主意。母亲到玉姨那里过年,至少得停留一段时间,我现在回去蹲守,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母亲肯定是独住的,我就想,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到她的住处去看一看。虽然现在还没办法亲自问她过去的事情,不过,在住处里,可能会有发现,能找到一些旁证也是好的。在住处寻找一番之后,完全有时间再赶回部队大院门口蹲守。 我打定了主意,任由陈思烈的专车离开。等车子开的看不见影子了,我让司机把车停到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要他等着我。 我没有直接从院子的正门下手,转了一圈,绕到院子后面,这种院子的围墙很低,恰好这个时候正是千家万户合家欢聚的时候,几乎看不见人。我左右观察了很久,然后轻松的顺着院墙翻了进去。 后院非常小,放着几盆冬青,我贴着窗户又观察了一下,确定屋子里没有人的时候,才轻手轻脚的打开后窗,进入室内。这样的居室面积都不会太大,进屋之后,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我想,母亲应该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对生活要求不高,屋子里的摆设非常简洁,不过这些东西估计都是玉姨置办的,全是好东西。 我放弃了对别的地方的寻找,直接跑到卧室。房间打扫的非常干净,一点点灰尘都看不到。当我进门的第一时间,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显然是旧东西了,边缘的漆皮已经脱落,可能每天都会被擦拭。 相框里,是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上身照,穿着军装,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看上去很精神。桌子上除了这个相框,没有任何东西。从相框摆放的位置来看,母亲每每躺在床上时,都能看到照片上的父亲。 我想,她对父亲仍然是思念和眷恋的,从一个相框上就能看出很多很多。她会每天把相框擦拭的干干净净,然后默默的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久久的凝望着照片中的父亲。她不贪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只是无味的活着,一张照片,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全部。 我试着从母亲的角度去凝视那张照片,心中感慨万千,有一种隐隐的酸楚。这更让我迫切的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明明是眷恋父亲的,可是为什么宁可孤独的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任由岁月和寂寞煎熬,都不愿意回到父亲身边? 当年的事,肯定对母亲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害,我能感觉到,母亲是一个沉默却又善良的女人,如果小的时候,我能在她身边长大,她会很疼爱我。但就是因为当年的事,让她甘愿放弃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到底是什么事?那件事造成的影响,显然并非只波及了母亲一个人。 我开始寻找,拉开了桌子上的几个抽屉。母亲和父亲不一样,她可能没有记录日记的习惯,也不用文字的方式来宣泄情感,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她的心里。所以我翻了几个抽屉,没有找到文字性的线索。不过在其中一个抽屉里,我看到了户口本。 这个户口本里,只有户主一个人,户口本签发的时间是在三年前。户主可能就是母亲,户口本上标示了一些她的资料。 正是从户口本上,我第一次看到了母亲的名字。她出生的时间跟父亲差不多,原籍是在北京。但户口本上的信息只有这么多了,给不了我太大的帮助,何况这些信息也不一定就完全真实,母亲的一切,估计都是玉姨在操持,她现在正是能量最大的时候,如果真因为什么原因而篡改信息,我也不可能察觉出来。 我把户口本小心放回原位,然后继续寻找下去。正如前面所说,母亲是个生活很简单的人,她没有太多东西,抽屉里放着不少现金,或许都是玉姨给的,但看得出,母亲很少会用钱,最下面的几张钞票甚至已经潮了。 第268节 难道在这里真的不可能发现什么了吗?我是这样感觉的,但是又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所以还是耐心的找。抽屉找完了之后,我打开了床尾的衣柜。打开衣柜时,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木头小箱子。 第331章 关于过去(二) 这只木头箱子雕刻的很精美,只是小箱子,用来存放一些比较精巧的小玩意儿。箱子很厚实,而且上着锁。我把它拿起来,晃动中就听到里面有卡啦卡啦的轻响,肯定装着什么东西。 桌子的几个抽屉都没有上锁,甚至连放着现金和户口本的抽屉也能轻易拉开,这说明,母亲并不在乎那些东西。然而这只沉重厚实的小箱子,却被牢牢的上了一把锁,大概母亲对这里面的东西也非常在意。我最想找到的肯定是文字性的资料,不过在轻轻晃动箱子时,我感觉里面应该有一个小小的而且很坚硬的东西,在随着晃动来回碰撞箱子的四壁而发出声响。 这会是什么?让母亲如此重视? 箱子光亮如新,依旧擦拭的可以照出人影。但是我却发现,箱子本身虽然保存的非常好,箱子上面的锁却已经微微生锈了。这无疑也说明,母亲经常会擦拭箱子,而且把东西好好的保存在里面,不过她很少会打开箱子去看。 我并不算很了解别人的心理,不过大概因为是母子连心的缘故,我隐约的感觉到,箱子里的东西对母亲来说,是不舍放弃却又不愿面对的。 我又找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箱子的钥匙。我在考虑,我的本意是想来看看,却不想对母亲有任何惊扰,如果我现在破坏掉了这个箱子,强行把它打开,那么母亲很快就会发现。想到这里,我有点要放弃了,打算把箱子原封不动的放回原位。 可是我又有点举棋不定,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无形中在吸引着我,吸引的非常强烈。我预感那会是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让我发现什么。我谋划了跟母亲之后见面的细节,但是我不能保证自己的计划可以成功。如果出现问题,不能和母亲面谈,那么我就失去了得到最终答案的机会。 所以,每一个机会我都不能放弃掉。 这样想着,我重新拿出了箱子,又犹豫了很久,然后咬了咬牙,决定打开它。箱子很小,锁也很小,这种锁其实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摆设,我在厨房找到点工具,轻易的就把锁撬开了。 箱子打开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卡啦卡啦的作响了。那是一颗红帽徽,是军绿色的八角帽上的帽徽。它被取下了很多年,然后放到了箱子里。我拿起帽徽看了看,很普通的一颗帽徽,没有文章。 帽徽下面,有一些东西,几个小小的本子,还有一个老旧的打火机,一块梅花男士腕表,一支钢笔。帽徽,打火机,腕表,这些男人用的东西让我感觉,都是父亲的,母亲不愿见到父亲,却把他随身的一些小东西都珍藏了起来。 看起来,这是一种复杂又矛盾的情感,我没有经历过,但是感觉可以理解母亲。她那种性格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心碎成粉,一定不会这么做。 接着,我拿起了一个小小的本子,本子是绿色的塑料皮,但是经过这么久的放置,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墨绿色。本子正面封皮上的红色字迹被磨的看不清楚,不过这应该是部队中士兵证和军官证之类的证件。在部队里,这东西就等于地方上的身份证,每个人都有,外出时会随身携带。 不用想,我就知道这肯定是父亲当年服役时候的士兵证。 果然,打开本子之后,那张黑白的大头照上就是年轻时的父亲,这在我意料之中,所以一点都不惊讶。但是又看了一眼,我的目光顿时呆滞了,先是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般的茫然,不解,而后是强烈的震惊。这种震惊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我之前所有探险时遇到的任何情况,它让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完全乱了,也呆了,捏着手里的这个证件,觉得像是被人正面狠狠的敲了一棒。 这个证件的照片,看似是父亲的照片,但是姓名,却是孙万华。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已经死去了很久,甚至被我慢慢淡忘的孙万华,怎么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母亲为什么要留着孙万华的证件? 我的手开始哆嗦,感觉有些控制不住神经,嘴角也在轻轻颤抖。我继续看了下去,很显然,这不是父亲的证件,因为在西海河服役到退伍,我父亲的身份只是上士,而这个证件,是不折不扣的军官证。 那么,我必须要认为,这个证件的主人,是孙万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事件中?我从听邝海阁他们提起过去的事情时,就认为孙万华死有余辜,死了也就死了,会被所有人遗忘掉。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做人的准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出卖整个国家的利益。 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箱子里装着孙万华的证件,我心里就萌生出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来。 我压制情绪,又翻看了箱子里其它东西。里面还有一个通行证,是西海河工程没有结束时,内部人员的通行证。通行证级别很高,属于特殊通行证,这张通行证的主人依然是孙万华,他在当时是军官,是天机计划中生物学领域的技术骨干,而且有孙老和孙老的女婿在关照,所以受到特殊的待遇,可以出入其他士兵军官不能进出的地方。 不用再犹豫或者考虑什么,这个小巷子里的东西,应该都是孙万华的遗物。尽管我不愿意承认这个,但事实说明了一切。遗物被母亲妥善小心的保存了下来,一直留到今天,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可能还会被她继续保存。 凡事皆有原因,母亲既然保存了孙万华的遗物,就说明她认为有绝对的必要。一刹那间,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也明白了母亲的苦衷。 尽管我有心理准备,但是想到这里时,依然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都站不稳了。我辛辛苦苦的寻找答案,但是寻找到的,是什么?是一个完全让我无法接受的结果?不用其它人再解说什么,我也能隐约的猜到,孙万华是什么人了。 我不相信母亲会是一个不贞的女人,她心里肯定只有父亲一个男人。那么,她心里的男人是孙万华。 我想起了许久之前文哥跟我说过的一句话:郑立夫,不是你父亲。我曾经怀疑过这句话,也怀疑过父亲,但是当我几天前亲眼目睹到父亲的日记时,我的怀疑彻底打消了。他对我的爱,只可能是父爱,没有任何复杂和不纯的东西,完全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 但是我仍然感觉错了,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郑立夫,可能真的不是我父亲。 我的父亲,是多年前就被击毙在边境上的孙万华? 这个已经无限接近真相的猜测让我瞬间就变的痛苦不堪,我根本不想承认这是真的。但事实就在眼前,我无法逃避。也就是因为这个猜测,我顿时明白了文哥他们让我杀掉我爸,却不肯告诉我原因。 文哥该怎么对我说?难道直言不讳的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孙万华是一个卖国贼,在叛逃途中被郑立夫击毙在边境前,所以你要杀了郑立夫给你亲爹报仇雪恨? 接着,我又恍惚想起来在长沙步行街第一次亲眼见到母亲时,她对我说过的话,那些话在当时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但现在想想,其实我的母亲已经跟我透露了一些信息,只不过我笨,没有深想。她对我说,我的父亲不容易,如果他做错了一些事,希望我可以原谅。 她让我原谅的,不是郑立夫,而是已经被击毙在边境线上,连尸体都烧成了灰烬的孙万华。她要我原谅什么?原谅他的叛逃? 有些事情,我不能不承认,我爸(我不知道还该不该这么称呼郑立夫)在处理那件事上,做的很残忍,不仅在边境上击毙了孙万华(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么称呼我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挖去了他的眼睛。站在我母亲的角度上,她一定恨死了郑立夫。 但是最终帮她出头的,是玉姨,我还不知道玉姨在这个事件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不过她并没有敷衍我的母亲,这么多年下来,玉姨始终在寻找郑立夫,而且一直想要杀了他。玉姨跟郑立夫之间有什么仇恨?这个我说不清楚。 造化弄人,我只能这么认为。此时此刻,我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点力气,软塌塌的想要栽倒在地,现在不仅仅是要接受孙万华是自己亲生父亲的事实,更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去面对郑立夫?孙万华不管怎么说,已经死去多年,我和他没有什么感情,可是郑立夫呢?那个被我称呼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我应该怎么去看待他? 恨他吗?恨他杀掉了我的亲生父亲?或者感谢他吗?感谢他二十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 我很矛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里一片恍惚和混乱,忘记了周围一切存在,只有这个让我感觉痛苦的问题和选择在心中不断的回荡。 第332章 第二个错误 尽管现在并不是适合思考的时间,但是我还是无法自拔的陷入了一场艰难的思想斗争中。关于我的身世,现在基本可以排出一条比较清晰的线:孙万华(我仍然不习惯以父亲称呼他)和郑立夫在西海河工程进行期间有过紧密的合作关系,后来,可能是因为孙万华的叛逃,再加上其它一些非主要因素,导致他们破裂。 估计在孙万华死去之后,尚在襁褓中的我被郑立夫找到了,他并没有斩草除根的做法,而是把我收养了起来。就从那时候起,玉姨和郑立夫的矛盾就已经产生,而且愈演愈烈,我猜想,这么多年以来,我的母亲并没有停止寻找我,只不过郑立夫的行踪一直是个谜,没有人找得到。 那么,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好像也随着今天的发现而浮出水面,孙万华当时有一点特殊的权力,他长时间滞留在三台河子,而我,就是在三台河子出生的,那间让我一直都感觉熟悉的空房子,大概是我的出生地点。在当时,没有任何可能把家属带进西海河工程区去,最多就是想办法去三台河子,孙万华可能想要一些时间去做某些隐秘的事,那么我母亲在分娩期间,他就有借口离开众人的视线。 难怪,郑立夫一直都对别的人隐瞒他的家事,他告诉别人自己结婚了,然后妻子分娩时死去,只留下了一个孩子。他隐瞒我的出生时间,就是为了让所有人不怀疑,不怀疑我的来历。 此时此刻,我很想知道一个问题,郑立夫收养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单单是要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去继承他的事业和遗愿,那么有很多人都比我强。但是这个艰巨而又悲惨的使命,被赋予到了我身上。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汽车喇叭声,但是思维完全陷在深深的沉思中。又过了一会儿,院门的开锁声把我从沉思里惊醒,心里猛然一紧,怎么会有人来? 这时候我想顺着后窗出去然后再翻墙离开已经来不及了,我对屋子的整体环境还不是很熟,匆忙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随着院门打开,有人已经走了进来,我一步就从卧室里冲出来,左右胡乱扫视一眼,然后钻到了卧室对面一间空屋子里。这个院子只有母亲一个人住,卧室对面的屋子只放着一些杂物。我不知道是谁进来了,但是听脚步声,显然不是一个人。 我缩在屋子一角,一动不敢动,之后,房门被打开了,我首先听到的,是一个小孩子欢快的叫声,紧跟着,又是一个女人淡淡的说话声。这个女人的声音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虽然它显得有些陌生,但是仔细的一分辨,我能察觉出,那好像是玉姨的声音。 我看不到客厅里的具体情况,但是呆了一会儿,就听到交谈声。玉姨在和母亲说话,往往是玉姨说很多,母亲才回一句。我猜想,年幼的小地痞应该也在场,他顽皮的很,玉姨过一会儿就要训斥他两句。 第269节 “不是我说,你就是天生受苦的命。”玉姨的语气里有一点点不满,可能是在跟母亲说话:“大年三十,家里年夜饭都准备好了,你就心不在焉的要回来,怎么了,难道我的家就不是你的家?” 母亲没有回答,我躲在卧室对面的空房子里,听出了大概,在司机把母亲接走了之后,可能母亲不想留在玉姨哪里,那时候的人思想大多还很传统,对于中国人来说,大年三十是个特殊的日子,或许,是这个特殊的日子勾起了母亲的回忆,她心里很难过,也不舒服,所以想提前回来。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难过了,我也没说什么的是不是?”玉姨估计感觉刚才的语气有点重,缓了缓口气,道:“反正老陈也是过年不过年都一样的人,就让他自己留在家里吧,我带着孩子过来陪你过年三十。” “不用了,真不用。”母亲小声道:“我自己呆着就好。” “说什么傻话呢?我把厨房的老张都带来了,他做的菜和你的口味,今天叫他给咱们张罗年夜饭。”玉姨顿了顿,又道:“老张,你到厨房去准备一下吧,如果真的还缺什么东西,让小刘开车回去取。”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跟随她们来的还有厨子,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两个很大的篮子从客厅走向厨房,好在他对这里也不熟,而且根本没有想到卧室对面藏着人,所以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顿时进退两难,现在是绝对不能露面的,但是她们都准备吃年夜饭了,我要被堵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至于孩子,我会想办法。”玉姨估计看出母亲郁郁寡欢,就安慰道:“这个急不来,你也知道老陈的脾气,我不能做的太出格,所以循序渐进,只要功夫做足了,迟早会有结果。” “孩子……”母亲顿时就抽泣起来,玉姨的话仿佛戳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孩子现在,还活着的吗?” “放心,郑立夫不会拿他怎么样,他把孩子弄走,就是有目的的。”玉姨的语气突然就严厉了一些,道:“蛋蛋,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丢到外面去。” “不要骂他,他还小……”母亲对孩子有一种很特殊的爱,连忙就劝。 年幼的小地痞顽劣不堪,被玉姨骂了,转身就从客厅跑到卧室和空屋之间的地方,蹲在地上玩弄一个小球,紧跟着,小球骨碌碌的滚动到了我藏身的空屋子里,一直滚到我脚下。这个屋子很暗,没有开灯,小地痞什么都不知道,站起来就朝空屋子里走,进门之后踮着脚在周围摸索,寻找灯泡的开关,我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如果这家伙发现我之后,突然大喊大叫,我该怎么办? 想着,我轻轻把脚边的小球给拨了出去,小球重新滚到小地痞脚底下。毕竟是个年幼的孩子,就算再聪明,也没想那么多,他捡起小球,转身就跑出了空房。我松了口气,但已经意识到,一直躲在这里肯定不行,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必须想办法离开。 厨子在厨房里做准备,为了防止油烟味飘到客厅,客厅的门关上了,我几乎听不到玉姨和母亲的交谈。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时间,厨子估计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东西,从厨房离开,推开了客厅的门,大概是玉姨一直比较喜欢干净,所以厨子反手又关上了客厅的门。 机会来了! 我想,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所以根本就不迟疑,马上悄悄从空屋子里跑出来,然后打算从厨房的小门直接进后院然后翻墙出去,如果没有意外,我的动作也迅速的话,这个过程用不了两分钟。 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和我开玩笑,当我跑出空屋子钻进厨房的一瞬间,厨子同时推开了客厅的门,他马上就看到了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拔脚就追过来。厨房很狭窄,到处都堆着东西,等我钻出小门跑到后院的时候,厨子已经跟了过来。但是玉姨的身份尊贵,害怕出什么危险,所以她和母亲还有小地痞仍然留在客厅,我怀疑她不仅仅带着一个厨子,门外应该还有其他人,我的时间更加紧迫。 后院很小,一被厨子追上,我就迫不得已的停下脚步。这并不是个职业军人,但是长的比较胖,立即跟我厮打在一起,我憋着一口气,同时又稳定住心神,反手摸到墙角的一个冬青花盆,直接砸在厨子脑袋上。 这一下没把他彻底砸晕,但是意识肯定是恍惚了,我抓住机会挣脱他,麻利的翻过院墙,然后朝着相反的路一口气跑出去,这片住宅区的地势狭窄复杂,绕来绕去,几乎把我也绕晕了,但所幸的是,没有人追击过来,我辨别方向,离开这里,连等候我的司机也顾不上了,匆忙回到了落脚地。 这是一场虚惊,但让我心惊肉跳,根本不敢想象现在落到玉姨手里的下场,即便我实话实说,把一切全都交代出来,她也不见得会相信。我坐在床上,抽了支烟,可是总觉得身上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那个厨子就是个做饭的,没什么功夫,只不过一身力气,我和他厮打的时候并没有受伤,不过心里老是觉得别扭。 陡然间,我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一摸,脑门上的汗就流了下来。日记不见了,我爸(郑立夫)的那本日记,不见了。在我找到这本日记之后,很为他感动,把日记当成最宝贵的东西,随身带着。但是就在厮打的过程中,日记丢掉了,而我当时又乱成一团,只顾着脱身,根本没注意这回事。 我顿时感觉头晕,惶恐,本来日记丢了就丢了,但是关键要看丢在什么地方。玉姨和母亲,都是熟悉郑立夫的人,这本日记遗失在哪里,肯定会让玉姨疑惑,不过同时她也会确定,一定是和郑立夫有关的人摸到了母亲现在的住处。 玉姨肯定不会容忍我爸在她眼皮子下面搞这些小动作,必然会进行激烈的反击。这个时候,他们的争斗中,我爸一直处在下风,玉姨如果发狠的话,多少都会给我爸带来相应的影响。 尽管我是无心的,但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我回来之后犯的第二个错误。 第333章 两块石片 错误已经犯了,无法再弥补。或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玉姨和我爸的矛盾再一次激化,从接连不断的斗争中,双方肯定会各有损失,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得不到缓解的话,将会愈演愈烈,最终矛盾会发展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抓着头发后悔了很久,但是转念想一想,如果母亲看到了日记里的内容,那么她会知道,我还好好的活着,而且郑立夫对我很关心,很爱护。我想,她同样会安心一些,在她现在的生活中,我没有能力给她什么安慰,不过这本日记对她来说,可能就是最好的消息,让她在枯燥又悲凉的生活里,看到一丝希望。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活着,那么就渴望会有见到儿子的那一天,这个信念会让她自己也坚强的活下去。这就足够了,我不关心别的,但是对于这个从未抚养过我的母亲,我却有一种深深的眷恋和爱。如果能让她好好的生活下去,那么我犯的这个错误,从某个方面来说,是值得的。 而且我也比较放心,玉姨肯定不会报警,省会城市这么大,她也不敢动用陈思烈的全部背景,想要找到我,不那么容易。我知道,从这次事情之后,母亲肯定要搬家,而且玉姨很可能会安排一些警卫保护她,我想再接近母亲,非常困难。但不清楚是为什么,自从亲眼见到母亲之后,我更加眷恋不舍了,我的时间并不多,然而这时候,我有些不想离开。 我只想再看妈妈一眼,哪怕就那么一眼。对于一个从小就没有母亲的人来说,这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幸福的憧憬和奢望。 这个想法让我的毛病又犯了,我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做,但是我不可抑制的想再见见母亲。所以我没有离开这个省会城市,一直都在等待。这种等待是徒劳的,连我自己心里都清楚。可是我要说服自己,就需要一个过程。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从大年三十呆到了正月十五之后,心里的热切没有消失,但是神智却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清醒了。 事实证明,我和母亲在这之前是无法见面的。 我想要走了,在临走之前,我打算最后尝试一次,我没有车子,只能徒步蹲守在部队大院的附近。正月十五过后,中国人传统的年就算完全过完,整个城市恢复了平日的喧闹和活力。我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然后离开住处,徒步赶往部队大院那边,这是最后一次等待了,我知道仍然不会有结果,但是我只想给自己一个离开的理由。 郑童,你已经尽力了。 住处离部队大院有一段距离,行走到中途的时候,我被一阵刺耳的鞭炮声吸引了。年已经过完,除了有的孩子偶尔放几个偷偷藏下来的爆竹之外,没有人会放这么长的鞭炮。火药燃烧的气味从对面飘散过来,我看了看,那边可能是博物馆的一个分展厅,门外站了一些人。 我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是分展厅的上方挂着一条鲜艳的横幅,字迹清晰可辨:李海石个人收藏展。 我确定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脑子里的某些记忆好像被触动了。这种触动没有任何根据,但是却让我愈发觉得好奇。 围观的人不算少,这是展览的第一天,可能藏主的一些朋友专门过来捧场,展厅大门打开之后,人就陆陆续续走了进去。我过去看了看,然后找人打听,这次展览完全是公益性的,不收取门票,据说藏主很有钱,不差那点门票费用,办这个展览只是为了跟爱好者交流,同时也隐隐有炫耀自己藏品的一种心理。 进门之后,有藏主的简介和联系方式,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细看,目光顿时就被展厅中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所有的藏品都放在展柜中,有一层玻璃阻隔,而且展柜的位置不高,如果从我这个角度平行注视过去的话,应该看不到那么远的展柜里的东西,然而我恰恰却看到了。 一片淡淡的光,从一个展柜中四溢出来,我看到一些光条在不断的闪烁,这一幕在展厅中应该算是非常扎眼的了,但是好像除了我之外,没有谁察觉到这些。那个展柜的旁边聚集着几个人,不过他们显然没有看到展柜中四溢出的光条。 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才能看到这些。这些光条并不算很陌生,我曾经见过。看到眼前这些,我马上联想到了那块已经被李富生砸碎的黑色镜子。 他说,那会是一切毁灭的祸端,绝对不能留下来。 我完全被展柜中的东西吸引,随即走了过去,站在人后面看。展柜里铺着一层红色的丝绒,丝绒上面,放着两块石片。这种石片仿佛是石器时代的一种工具,类似石斧一样。 展厅里几乎所有展品都附有文字说明,非常详细,有关藏品的年代,材质,文物研究价值,历代收藏者姓名,甚至连关于文物的一些民间传说都囊括在内,但是惟独这两块石斧一样的石片,介绍是空白的,只有出土地。 “各位。”展柜前一个没剩几根头发的中年人对旁边的人道:“海石的诸多藏品中,精品纷呈,不过呢,我认为,恰恰是这两块无名无姓的石片,可能是最为珍贵的。” 这人口才很好,滔滔不绝,他说这两块石片的出土地在西北,在藏主拿到这两块石片之后,请专人看过,但是对方说不出具体年代。说到这里,毛稀中年人显得有点点自得,他说根据自己的观摩,两块石片应该是和良渚文化大致同期的产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就是说,在良渚文化同期,西北同样也存在一个文明起源地?” “这会填补一项考古界的空白,两块石片意义非凡。” “说价值连城可能也不为过。” 第270节 几个人互相吹嘘,但是我没心思听他们胡侃这些。我望着那两块石片,就觉得一道道闪耀的光条在石片中来回穿梭飞舞,没有人看到这些,所以也没有人能体会到我的心情。我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回想李富生的话,这是一切的祸端,必须毁掉。 自然而然,我心里就骤然萌生了毁掉这两块石片的念头。在我的记忆里,这两块石片的最终下落还不明了,但是可以相信,如果它们真的落到知情人的手里,那么它们的作用,将会和黑色镜子不相上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挥之不去。我在考虑,该用什么办法带走两块石片,然后彻底把它们砸的粉碎。明抢肯定是不行的,需要智取,但是我的时间同样不多,因为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很快就会出现,他也想拿到这两块石片。 我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在这个展柜前站了一会儿,就慢慢踱步到其它地方去,金瓶梅跟我讲过一些相关的知识,我懂得不多,但某个领域里,半只不解的人其实是乐趣最多的,我慢慢的走,慢慢的看,始终停留在展厅的几个角落中。 可能过了有半个来小时,所有的展品都看完了,而且一部分人已经离开。我觉得不能再过多停留,被人盯上就比较麻烦,好在这时候又进来了一些人,充实了人流量。我暗中松了口气,刚想挪动一下脚步,立即就停住了。 一个让我感觉非常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那么多年了,他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孤独又沉默的追逐者,李富生。 这个李富生,是真正的李富生,危险之极的人物,我必须得敬而远之。如果在这时被他注意并且怀疑,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找一切机会掐断我的脖子。 我赶紧转过头,暗中注视着他。李富生目不斜视,根本不想其他心怀叵测的人那样多多少少有点心虚,他好像就是走进了自己家一样,理直气壮,没有半点拘谨和不自然。他从进门之后第一个展柜开始看起,一直看到了装着两块石片的展柜时,就站着不走了。明显,两块石片引起了他的兴趣。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参观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是那个毛稀中年人还留在这个展柜前,跟人卖弄他的观摩结果。他的解释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在说,这两块石片是和良渚文化同期的一个西北未知名文化起源处出土的石器,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他说的口若悬河,让周围的人兴奋切惊讶,但是正说的起劲的时候,李富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放屁。” 说完这句话,李富生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毛稀中年人。一直到李富生走的不见影子了,毛稀中年人才对其他人解释,说李富生是个没有素质的人。 李富生一走,我也从展厅的角落里踱步出来,我已经考虑了很久,别的方法可能都不好用,即便我有抢劫的念头,但自身实力在哪里放着,失败的几率很大。所以我打算用最直接的办法,根据我所知,这个展览要办三天,我离开展厅的时候,顺手记下了藏主李海石的电话。 第334章 石片的周边情况(一)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我虽然没有再进入展厅,但一直都悄悄的呆在附近。第二天的时候,李富生又来过一次,还是匆匆看了几眼就离开了,没有久留。第三天,他没有出现,这天正好也是展览结束的时间,所有藏品都被搬出了展厅,可能过上几天,还会在别的地方继续进行展出。我不能确定在这个时间段中,藏品会被放在什么地方,不过很多后来的情况都表明,藏主的确失去了这两块石片。 在展出结束的那天下午,我给那个名叫李海石的藏主打了电话,通话一开始,我就直接言明了来意,因为我必须要引起他足够的兴趣,然后才可能有机会见到他,以及那两块石片,所以我故意隐藏了自己惯有的语气,开门见山的对他说,想和他探讨一下两块石片的问题。 一直到这时候,两块石片的真正来历和用处无人可知,虽然李海石找人看过,而且展厅里的毛稀中年人也得瑟了很多,但是那可能都不是事实。李海石是个很热衷收藏的人,尽管我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不过一提起两块石片,他的兴趣立即就提了上来。 我跟李海石侃了几句,卖弄的都是金瓶梅有意无意时说的一些关于古物的事,他做的生意跟文物以及盗墓贼都有很大关系,一个好的盗墓贼的历史以及文物知识,绝对不会比专业研究人员差,所以金瓶梅的经验都是结晶,我不敢说的太多,唯恐露馅,但就是这种若隐若现的意境,更让李海石跟我相谈甚欢。 事情非常顺利,李海石邀我吃饭,当然,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品鉴一下那两块石片的来历。谈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之后,我挂掉了电话。心里有点说不出的为难和愧疚。虽然只是交谈,但是能听得出李海石是个比较好打交道而且很温和的人,在当地的口碑不错,据说在合肥附近的乡下捐款盖了两所小学。 我知道这个人的命运,虽然知道,却无力改变什么。 我根本不想伤害他,但是人生总是这样,尤其像我,金瓶梅,李富生,甚至包括文哥那样的人,必须要面临一些自己不想承受的抉择。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任何一个人都是渺小的,所以,一些牺牲必不可免。 我做了充分的准备,包括很多很多可能会发生的细节,然后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和情绪,不能在事情还没有结束之前让李海石产生什么怀疑。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如约来到跟李海石说好的地点。他派了车子过来接我,看起来李海石对这两块石片也非常的重视,专门把别的事情推掉,打算在家里请我吃饭,然后好好的谈谈这些。 在李海石的家里见到他,寒暄了两句后,我感觉这的确是个温和,幽默,看起来又很乐观的人,大概四十岁左右年纪,他在当时绝对算的上是个有钱人,有钱人能保持这样的一种态度,很难得。我的衣着非常普通,但是李海石没有因为外表和年龄的问题而对我有任何轻视,跟我很友好的交谈。 现在还不是说正事的时候,所以他说的是一点闲话。他在合肥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制衣厂,老婆和孩子至今还留在国外,所以家里面除了一些负责生活的人,就没有其他人了。在和他交谈期间,我暗中把这里的大致布局都努力的观察清楚。 毕竟,我是从十几年以后的世界里而来的,我思想中的意识要比当时的人超前的多,可能正是这种优势,再加上我很普通的衣着,让李海石对我愈发刮目相看,印象很好。 李海石自幼生活的环境是国外,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效率,晚饭比较简单,他说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所以不能把吃饭当做一种礼节。等吃完饭之后,他把别的人打发走,然后泡了茶,开始跟我正式谈那两块石片的事。 “是这样。”我道:“在展厅的时候,东西是在展柜中的,我虽然能看到它,但是不能触碰,这对鉴定有很大影响,如果可以把玩实物,那么准确率将会更高一些。” “我已经有了准备。”李海石拿出了一口小箱子,两块石片就放在里面:“过几天还有展览,我提前把它拿了回来。我的一个朋友说,这可能是和良渚文化同时期的西北地区文明发源地的东西,这个说法,可信吗?” “不会。”我一下子就想起来那个毛稀中年人侃侃而谈的样子,同时又想到了李富生不屑的说他在放屁:“如果有机会,而且你有相关的朋友的话,可以先把东西拿到像地质部门那样的地方,做个例如碳十四之类的检测,在时间上,石片和良渚文化不在同一个点上。” “检测没有做过,只是找了相熟又有经验的朋友和前辈私下看了看。”李海石笑了一下,道:“没有必要做的那么庄重,这是我的藏品,如果有人能鉴定出来,那是很好的,如果真的不行,我就继续收藏下去了。” “我知道,你爱好收藏,从来不贩卖文物。”我说着话,却感觉到李海石此刻的笑容里有一点点生硬和苦涩,这是个很难觉察的微妙表情,不过恰好被我敏锐的捕捉到了。 我感觉到,他的这丝表情,完全是和石片有关的,但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不过这种表情无疑说明,在这两块石片上,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否则李海石不会出现这种表情。 对于关于石片的一切情况,我都是渴望知道的,所以我在慢慢的琢磨,想问问李海石。我低头看了看表,时间还算早,应该有机会。 “先请看一看吧。”李海石说着就要打开箱子。 “先等等。”我轻轻按住箱子盖,道:“我想问问,这两块石片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土的?出土过程?” 这句话一问出来,李海石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变,他迟疑的望着我,停顿了半分钟才道:“你是什么人?” “不用怀疑我,我只是个爱好文物的普通人。”我道:“有的东西,如果能有出土时的一些具体情况作为佐证,对研究是很有好处的。相信我,你和我的交谈,只会存在于我们两个人之间,我不会外传。” 李海石不说话了,但是望着我的眼神还是非常迟疑,这更让我确定,围绕两块石片,或者说他得到两块石片的过程中,一定发生过什么波折。这种波折绝对是不好的,从李海石的迟疑以及眼神中就能观察的出来。 “这两块石片出土时,不会就是从地里直接挖出来那么简单,其实,我对发生过什么事,不是很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这块石片周边的一些情况。”我道:“相信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故作高深影响了李海石,让他对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赖。他独自想了一会儿,表情一直很矛盾。我没有催促他,只是适时的做了一些提醒和保证。最后,李海石动摇了。 “这件事,我不想说的。”他慢慢靠在沙发靠背上,摇了摇头,道:“那是让我不愿回忆的往事。” 李海石开始讲述,他讲述的事情对我来说好像是完全陌生的,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但是仔细的回味一下,里面又仿佛有很多令我感觉熟悉的因素。 李海石自幼侨居在英国,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可能是在李海石的父亲以及李海石本人的影响下,这个朋友对中国文化有极其强烈的爱好和向往,他的英文名字我记不住,不过他有一个自己起的中国姓名,叫李显祖。 李海石和李显祖出生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他们长大成人的时候,恰好是文革时期,所以他们没有机会回国。一直到文革结束,中国重新打开国门时,两个人才随同父母第一次回到了这个让他们充满好奇的国度。 后来的几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李海石的父母相继去世,而他本人则在努力打拼自己的事业,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所以在这期间,李显祖数次来到中国,走过很多地方。后来,李海石回国创办企业,李显祖也跟着他过来,经常走南闯北。 事情发生在两年前,那个时候,李显祖对于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已经有了相当的认识和研究,他对古丝绸之路产生了很浓厚的兴趣,他认为那是一条伟大的,多姿多彩的道路,连通;了中国和中亚以及欧洲的经济文化交流。尤其是对传说中早已经绝迹的西域诸国,李显祖更加向往。 所以他产生了一个念头,而且做了很久的准备,他打算亲自重走丝绸之路,从中国的古都西安开始,沿着那条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路,一直走到新疆,走到中亚,走到欧洲。他邀请过李海石,不过李海石当时事情很多,脱不开身,因而最终是李显祖独自上路了。 他带了一支四个人的队伍,李显祖的家境很好,所以他的队伍虽然人少,但各种装备物资都很精良,在李海石看来,经验丰富且准备充分的李显祖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毕竟此刻是国泰民安的盛世。 但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脱出了李海石的预料,让他打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到。 第335章 石片的周边情况(二) 第271节 在李显祖刚出发的几天时间里,因为还没有真正到达彻底没有人烟的无人区,所以在途经一些条件允许的城镇时,他会跟李海石打电话交谈,讲讲自己的见闻和感受,其实李海石对于古丝绸之路也很有兴趣,只不过实在没有时间,每次和李显祖电话交谈时,他都会问的很认真仔细。 后来,李显祖的队伍朝西北深入了很远,通讯设备落后,很难再和李海石联络上。不过那时候李海石还是比较放心的,没有多想。 大概是在李显祖出发之后一个月左右的时候,接连一个多星期,都没有传回任何消息,李海石以为他带着队伍跑到了一个非常偏远荒僻的地方,然而又等了几天之后,还是音讯全无,李海石隐约有点担心,他和李显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非常要好的朋友,或许是某种很奇妙的心灵感应,在失去联络之后,李海石突然有种预感,感觉李显祖仿佛出了什么事情。 “那几天我记得很清楚,半夜总是被噩梦惊醒。”李海石道:“我梦到一片很浓的雾,他就在大雾的另一端,我能看到他,他仿佛也能看到我,可是当我呼唤他的时候,他却回不来了,他迷失在了那片大雾里。” 恰好这个时候李海石忙完了那段时间里生意上的要紧事,空闲下来之后,这种担心就更加严重。在他坐卧不安等待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电话是李显祖队伍里的一个人打过来的,他可能经历了一些事情才辗转奔波找到了可以通话的地方,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队伍出事了。这个人跟随李显祖外出了不止一次,经验还算是丰富的,但是当时语气很慌乱。李海石让他不要慌,慢慢把事情说清楚。 那人定了定神,接着就告诉李海石,李显祖不见了,连同队伍里的其它三个人,都不见了。李海石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安稳的环境中,他没有经历过太多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这一下就被说晕了,他理解不了,不见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追问对方,对方一五一十的讲出了实情。 李显祖出事的时间是在晚上,当时的情况并不复杂,队伍连日在那种很荒凉的地方奔波,已经习惯了。这条路线是李显祖亲自制定的,其实已经偏离了丝绸之路,不过只是暂时的偏离,李显祖跟队伍里的其他人说,在附近,有一个被时间和风沙掩埋了很多年的古刹,那座古刹在西夏王朝时期曾经兴盛过,但是慢慢的衰落直至灭亡。李显祖对西夏同样具有浓厚的兴趣,所以他打算到那座古刹的遗址去看看,根据地图上的比例尺来看,他们今晚宿营之后,还要继续再跋涉差不多三十公里,才能找到古刹的遗址。 “古刹?”听到这里,我有点怀疑,心说事情不会那么巧的吧?悠远的历史中,西北地区的古刹寺庙应该不会只有一座,但是我总是在想,李显祖要去的地方,是法台寺?我思考了一会儿,事实上,现在对李海石透露一些隐情,也没什么,因为他和其他人一样,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所以我就问他,李显祖要去的,是不是一个叫法台寺的地方。 “法台寺……”李海石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有些不可思议一般的望着我,他非常的疑惑,因为他很少会对人提及关于李显祖的那件事,至于那座古刹,几乎是没有人知道的。我就这样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了出来,他感觉无比震惊。由此,他对我的身份也开始产生了猜测。 “有那里的地图吗?拿出来看看。” 李海石看着我,就好像在看一个高深莫测的非常神秘的人,他犹豫着取出了一张地图,那是一张局域地图,每个地名都标示的很清楚。果然,我一眼就看到了在其中一个地点下方,有小字标注的地名,法台寺。 “事发地点,是在这附近吗?”我用手指在法台寺周边划了一个圈,然后看着李海石。 “是的,是在附近。”李海石有点心不在焉,给我指出了确切的方位,那是在法台寺东南方向大概三十公里处,距离尕羊老汉居住的村子还有二十多公里。 “没事了,我只是确认一下,你接着说吧。” “可以问问吗?”李海石的语气和表情都变的很小心,他试探着问我:“你是什么人?你是在调查这件事?或者,是和当时的当事人有关系的?” “没有,我不调查这件事,也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谁透露我们的谈话内容,只不过我恰好知道法台寺这个地方,而且知道关于它的一些内情而已。” “你知道这些?”李海石一下子就激动了:“能不能告诉我,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要把事情经过完整的讲述完,我才能根据具体情况去分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道:“不要激动,我会尽力帮你解惑。” “好,好……”李海石连连点头,我对于他来说,是个陌生人,但是我说的话对他却有强大的吸引力,而且同时有一种隐约的威慑,他开始继续讲了下去。 李显祖带着队伍在当地宿营,他来自国外,生性浪漫而且乐观,虽然是在如此荒凉的地方,但却显得很快乐。他们在营地旁边点了一堆篝火,然后坐在火边吃东西,喝一点酒,欢畅的聊天。给李海石报信的人当天有点不舒服,没力气瞎胡闹,早早的就钻到了帐篷里,帐篷距离篝火堆比较远,报信人开始并没有真正睡着,虽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是一睁眼就能透过帐篷的缝隙看到篝火。 大概过了二三十分钟,他陷入了沉睡,并不是深度睡眠,估计还是身体不舒服的原因,睡的很不踏实,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最后,他是被一阵劲风卷动帐篷的声音给吵醒的。不过睡了那么两三个小时,精神恢复了一点,他钻出帐篷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篝火了,他以为其他人都已经入睡,就跑到车子上去拿吃的。但是途径旁边的帐篷时,他发现帐篷是空的。 这时候他才回想起来,他们五个人平时都是挤在两顶帐篷里休息,而自己之前睡觉的帐篷一直都没有人进来。 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这里好像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开始寻找,营地里的车辆还有各种物资装备都原封未动,好像没有缺少什么,但是另外四个人却不见了。他大声的呼喊,在周围附近不断的找着,而且渐渐扩大了寻找范围。当时的天气不好,阴天,他拿着两把手电在找人,至少朝四周搜索出去了一公里左右,还是一无所获。 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估计早就心乱如麻了,四个活生生的伙伴,怎么会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报信人同样很慌乱,而且越发觉得慎得慌,不敢再跑的太远,回到了营地附近。 这一次,他在回到营地附近的同时,无意中发现了一点东西。那是一条很宽的,平铺在地面上的印记,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轮胎从这里碾压过去了一样。但那也只是好像,这个地方不可能存在那么庞大的车辆。这条印记引起了报信人的注意,他慢慢的用手电照着印记,继续走下去,印记大概有七到八米长,接着,正直的印记突然在地面折了一个角,朝旁边延伸出去。 等到他完全把这个印记走了一遍之后,就觉得,那好像是一个平铺在地面上的巨大的六角形印记。这个印记非常的工整,报信人最开始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睡觉时,李显祖他们几个闲着没事,搞出了这个东西。然而再想想,应该不会,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在地面形成这个巨大的六角形痕迹的力量,不是李显祖他们四个人可以做到的。 而且报信人沉思了一下之后,就感觉害怕,因为他分辨出来,这个巨大的六角形痕迹距离帐篷不算很远,就是之前李显祖他们点燃篝火然后吃东西聊天的地方。他弄不清楚这个六角形痕迹是怎么回事,不过却能感觉到,李显祖他们不见了,很可能和六角形痕迹有关。 所以他马上就后退了很远,连帐篷都不敢钻了,开着车子跑出去几公里。一直等到天亮之后,才开着车子重新回来。光线充足,视线也随之清晰。他远远的绕着六角形痕迹走了一圈。六角形痕迹的中间,应该是李显祖他们昨天夜里所呆的地方,但是现在却看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痕迹了,甚至连篝火燃烧之后的灰烬也看不到。 这完全是超出正常人想象和预料的意外,报信人没了主意,他随即就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开车离开这里,按原路返回,在找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李海石。 “那么,在接到电话之后,你去了那里?”我问道,事情很明显,石片是在那个地方出土的,说明李海石肯定亲自去了事发地点。 第336章 石片的周边情况(三) “是,我是去了那里。”李海石直言不讳,可能真的觉得我仿佛是一个洞悉现在与过去的人,他也很聪明,被我说透了之后就不隐瞒,把后面的情况接着讲述了出来。 李海石和李显祖之间有很深的友谊和感情,所以在接到报信人的电话之后,李海石心急火燎,正好手边没有什么事情,他马上就产生了去寻找李显祖的想法。但是李显祖已经出现了意外,李海石在出发之前做了一些准备,他预感到,事发地点是一个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地方,因而专门托人请到了一个在当地很有名气的人,作为帮手。 这个人叫陈震,三十多不到四十岁,以李海石的身份和职业,本来跟陈震是不会产生什么交集的。根据李海石的讲述,我就感觉这个陈震应该是一个职业盗墓者,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洗手了,据说功夫很好。李海石爱好收藏,平时和这方面的人有一些接触,是别人介绍他认识陈震的。 李海石和陈震谈了谈,并且预付了一部分钱,陈震答应帮忙,而且找来了几个帮手,组成了队伍。他们大概是在接到报信人的电话四天之后出发的,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事发地点。 在法台寺附近,没有什么像样的植被,风沙化很严重,一年四季经常刮风,当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巨大的六边形的痕迹仍然没有完全消失,只要认真的看,还是可以观察的到。这绝对是个重点,所以李海石还有陈震很仔细的把六边形印记乃至周边情况彻底的摸索了一遍。在李海石的印象中,这应该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但是他们摸索了之后,就觉得好像并非如此,一切都很安静,连最微弱的危险气息都不存在。 但是他们没有太多收获,这片区域内除了突然出现的一个六边形痕迹之外,其余的方方面面都察觉不出任何的异样。不过陈震到底是老手,盗墓贼的心机一般都很缜密,是他首先发现,在组成六边形痕迹的六条边的中间,有一些东西。 就和报信人讲的一样,每条边大概有半米多宽,好像轮胎印,“轮胎”印的中间部位,有一些奇怪但是非常精细的花纹,不过已经看的不怎么清楚,只能看出是一些不能理解的花纹。 除了这些,就在没有什么了。线索匮乏的可怜,李显祖还有其他三个人的消失,就好像蒸发一般,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李海石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看到这儿就心乱如麻,感觉寻找李显祖的方向一点都不明确。陈震和李海石分析了一下,可能是他从事的职业的原因,他告诉李海石,这种地面上的痕迹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飞行物造成的,所以,目标其实并不晦涩,肯定就在六边形印记的地下。 之后的行动完全是陈震安排和实施的,这是个职业的盗墓贼,对土石的挖掘有独特的心得,他经过勘察,从六边形印记的边缘选定了一个地方动手,他带来的人也有经验,几个人轮番作业,一直朝地下深挖了很远。 结果很令人震惊。 陈震在六边形地下挖到了一个空间,很奇怪的空间,地下空洞并不罕见,但是这个空间好像是人为挖掘出来的,因为形状非常的标准,空间大概和地面上的六边形是一样的。李海石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没有亲自下去观看,所有信息都是陈震还有其他人提供。最开始的时候,陈震的助手连着下去了两次,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陈震下去,就传回了一些信息。 陈震发现,如果把那个空间形容成一间屋子的话,那么在天花板的位置上,刻着一圈和六边形痕迹中间那种花纹完全一样的烙印。尽管没有看到别的,但陈震一直怀疑,空间里有一个很特殊的或者很复杂的机栝,机栝相当精巧,不过无法理解,也无法寻找。这只是他的感觉和猜测,没有根据,李海石至今都说不清楚陈震的猜测是否属实。 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法台寺,那绝对不止一个普通的古寺庙那么简单,在它全盛的时候,肯定隐藏着许多秘密,法台寺的人在研究时间和空间的问题,我不怀疑那种六边形印记其实是一个巨大的人为的枢纽,通过它,可能会产生传送方面的现象。否则的话,就无法解释李显祖的消失。 那么,事情的大概过程应该是李显祖他们恰好选定了六角形空间的地面作为停留点,然后不知道无意中触动了什么,导致机栝的启动,我也认为,那种机栝是不能理解的,说不出来它的触发原理,在机栝被触发后,一系列的事情随之产生。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么消失的李显祖肯定是很难再找回来了。 陈震和李海石当时的交流是通过对讲机实现的,空间下面还有一些东西,不过陈震可能带不出来,初步的观测完毕后,他就打算返回地面。这个时候,一切都还是正常的,李海石心里不断的在思考,李显祖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无形中就走神了。 陈震沿着挖出的通道钻出来,当时,李海石就站在通道入口的正对面,他看到陈震露出了头。但是在陈震露头的一瞬间,李海石发现他的表情突然变了,变的非常奇怪,形容不出。接近着,陈震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抖了一下手,他手里抓着的两块小小的石片落到了地面上,紧跟着,陈震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当时的情况,不见了。”李海石对我道:“就在我眼前,好像奇幻魔术一样,瞬间就不见了。” 第272节 我能理解那种“不见了”的意思,如同一滴水瞬间暴露在一千度的高温下,在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内蒸发无形。 李海石没有我的经历,所以当时的一切完全把他给吓住了。陈震带来的人寻找了一阵子,一无所获,尽管李海石还是很想找到李显祖,然而现实却让他失去了信心和勇气,他是个生意人,胆子不算太大,这次行动又把陈震给搞丢了,不好收场。陈震虽然洗手,但在道上还有一些亲朋旧故,李海石不想惹任何麻烦,又花了不少钱和精力,最终把事情压了下去。陈震的消失虽然不是李海石刻意造成的,但是他想的比较多,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就一直对这个事情很忌讳,不愿对任何人提起。 那两块石片,是陈震从空间中带出来的,空间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但是李海石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兴趣重新探索。 我暗中琢磨了一下,石片上有类似我眼睛中的黑洞密码,那么它的历史可能非常非常古老,它和有关时空问题的六边形机栝枢纽出现在一起,那就证明,过去法台寺的人,或许洞悉什么秘密。也可能,石片就是影子尚未蜕化之前的那些祖先所遗留? 但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我都不可能让这两块石片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事情的经过,已经讲完了。”李海石叹了口气,试探着问我:“你知道显祖,还有陈震他们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吗?” 我看着李海石那副热切又期盼的表情,心里很复杂。如果是别的人向我问起这些,我肯定会推说毫不知情,但是李海石的命运应该是被注定的,我要拿走他的石片,却又无法阻拦悲剧的发生,这让我感觉到了一些愧疚。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多一点,应该还有些时间,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不管谁被这样的问题困扰,肯定心里会很堵。 我想,就作为对他的补偿,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即便悲剧真的发生,也要让他在临走之前了却一个执念。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全面,但是可以和你说一说。”我决定好了之后,就打算跟他讲讲。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李海石做生意,朋友很多,应酬也多,所以他并没有在意,但是这阵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却让我心里骤然一紧。 “抱歉,稍等一下,这个时候让人打扰,很不愉快,我马上把他打发走,只需要几分钟时间。”李海石站起身,一边对我表示歉意,一边走向了屋门那边。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急切的想知道答案,所以脚步匆忙,大概准备把来访的人三言两语就打发掉。 在李海石站起身走向大门的同时,我的手已经开始慢慢前伸,摸到了茶几上放着两块石片的小箱子。客厅和大门之间有一道横向走廊,我看不到是谁在按门铃。 门响了一下,可能是李海石打开了房门,过了大概几秒钟时间,我猛然听到一阵很激烈的冲撞声,还有李海石嘴巴被捂住的呜咽声。 我坐不住了,室内的情况是提前就暗中观察好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一把抓起小箱子,反身翻过沙发,冲到后面的窗子前,直接跳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声响也很大,我跳出窗户跑了几步,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这一瞬间,我看到李富生已经跑到了客厅,而且他明显发现有人刚刚从窗子翻了出去。 第337章 缺德的脱身之计 当我看到李富生的一刻,虽然心理已经有了准备,但想到李海石,仍然不由自主的紧张和惋惜,李富生既然出现,那么李海石肯定被杀掉了。在他临死之前,我还是没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他就带着深深的疑惑死去。 屋子里明亮的光照和屋外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我能清楚的看到李富生,但他只能隐约看见我的身影。李富生跑到窗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就是冲着两块石片而来的,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能确定石片在什么地方。所以我借着这个机会一口气跑出去,李富生估计在匆忙的翻动屋子里的东西。 我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飞快的跑,不想找那么多麻烦。本来以为李富生会被滞留在李海石家里很久,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安全脱身,但是李富生的判断能力非常强,他可能匆忙翻动了一下之后,敏锐的感觉到我和两块石片之间有密切的关联,所以竟然一路就追了过来。他在这个地方活动的时间比我长,对环境也更加熟悉,我抱着箱子再次回头的时候,李富生已经远远的跟了上来。 路边有路灯,尽管李富生还是只能看到我的背影,但是根据我跑动时的身形,他应该能分辨出我手里拿着一口小箱子,这更加成为他追击的理由。我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跑了很久,从耐力和体力上来说,我和李富生差的很远,如果不想什么办法的话,那么迟早会被他耗尽体力。 但是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办法可想?我使劲的跑,同时来回的想办法,琢磨了片刻,一筹莫展,李富生离我更近了一些,我不可能把他甩脱。 跑着跑着,距离我居住的招待所就越来越近了,如果我再这样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唯一还能行得通的办法,就是钻进招待所。这样做看上去很危险,因为招待所只有一个大门,引着李富生到招待所去,无形中好像是自己把自己逼进了绝路。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招待所在一幢老式的筒子楼里,一半是招待所,另一半还住着居民,筒子楼里的地形很复杂,而且人多眼杂,李富生估计不会贸然的闯进来。他只有一个人,假如真的跑到筒子楼里找我,那么我完全可以迂回着躲避他,等他进来之后再悄悄从大门溜出去。 主意打定之后,我飞快的接近招待所,然后顺着大门快步走了进去,这时候还不算太晚,筒子楼里一片喧闹,喝茶聊天的,夫妻吵架斗嘴,小孩子的哭闹声连成一片,走进来之后,我就稍稍松了口气,我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上楼之后钻到了楼道一个公用的卫生间里。 从这个角度上,可以看到大门那边的情况。我刚刚从窗子看过去,就发现李富生已经在招待所大门外徘徊了,他是个聪明的人,一看里面的形势,就觉得对自己不利,而且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我的长相,所以即便跑进来搜,也不会有结果。 但是我不能掉以轻心,李富生的预感和观察能力都出奇的强,即便他没有看到我的长相,可我还是觉得心里发慌。李富生在大门外徘徊了片刻,就开始绕着筒子楼转圈,这其实是个离开的机会,不过我不敢冒险。 我一直注视着外面,又过了一会儿,李富生重新出现在大门外。经过观察,他估计已经大致摸清楚了筒子楼外面的情况,发现这里只有一道大门。李富生的目光冷峻且尖锐,他慢慢扫视着整个筒子楼的外部,我不由自主的就缩了缩头。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我看到李富生转身走了一段,借着筒子楼外的建筑,消失在黑暗中。但是我了解他的性格,他肯定不会走,至少要在外面蹲守一段时间。想到这些,我额头上就开始冒冷汗,以李富生现在的作风,如果真的抓到我,那几乎没有任何悬念,我绝对会被他弄死。 情况稍好了一些,我悄悄溜出卫生间,跑到自己的房间里。两块石片就放在小箱子中,我把它们拿出来。局势其实对我来说相当不利,尽管我在李海石家里的时候非常小心,但难免会因为意外而留下指纹,李海石的死去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然后报警,我不知道长时间滞留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不过我心里有了主意,不管我会不会发生危险,但是在危险到来之前,我必须毁掉这两块石片。我拿出石片之后,又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小锤凿,开始慢慢的凿碎石片。我做的很仔细,每一块碎片都被砸成碎末,第一块石片被彻底凿碎之后,我重新跑到楼道的卫生间里,把碎末丢进去用水冲走,然后再次观察大门外的情况。 如此来回了两次,石片终于被处理了,我相信再没有人能找到它们。做完这些,我如释重负,好像是自己回到九三年之后最重要的一个任务终于完成,之后,我肯定还是会尽力脱身,但是情况假如真的出现意外,那么至少我不会太遗憾。 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一点,我来回在房间和洗手间之间穿梭,观察李富生有没有露面,但始终看不到他。到了深夜,我在房间里沉沉的睡去,天还没亮就醒了。当我又一次跑到卫生间的时候,心里的预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我虽然看不见李富生,却能预感到他肯定还在附近,一直没有离开。他的隐忍如同骆驼,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左思右想,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重新钻回了房间。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煎熬,而且一连两天,心头的预感从未减弱过一点。李富生此刻就像一条无形的幽灵,怎么看都看不到他,但是等我想要脱身离开从大门或者某个房间的窗户翻出去的时候,他很可能就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后。 到了被困在这里的第四天,我越来越觉得焦急,李海石的身亡在当时的反响很大,社会影响非常恶劣,是公安厅督办的大案。我估计警方已经把所有的外围情况摸索了一遍,找到了破案方向,用不了多久,全城大规模的排查一定会开始,尤其像招待所这样的城市犄角旮旯,更是排查的重点。 但是我的忧虑不起任何作用,每次观察筒子楼外面的情况时,我都能感觉到李富生仍然在附近,狼一样的紧紧盯着这里。我几乎被逼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心里一急,就打算拼命,跟李富生正面搏斗,很可能会死,不过如果真落到警方手里,那就生不如死了,很多问题我都没法解释,即便解释了我是从未来而来的,他们会信? 第四天的晚上,我呆在房间里没有任何睡意,焦躁不安。房间里那台九寸的黑白电视泛着一片一片的雪花点,骤然间,我被电视里的内容吸引住了。这个时候是地方台的晚间新闻,虽然事发才四天,但是李海石的事情已经闹的满城风雨,到处都是谣传,为了辟谣,电视台公布了一些情况,而且提供了专案组的电话,鼓励市民发现情况及时通报,如果线索准确,抓捕到犯罪嫌疑人后,警方会提供丰厚的酬劳。 看到这里,一个念头顿时在我心里冒了出来。我斗不过李富生,也找不到李富生,那么就让能斗的过他的人来找他。 我是过来人,想到李富生在未来对我的种种帮助,心里就隐约觉得,这么做可能很不厚道,太缺德了。但是转念想想,现在的李富生和以后的李富生,虽然都是同一具躯壳,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打定主意之后,我悄悄溜到了一楼的服务台那边,这也是整个筒子楼里唯一安装着电话的地方。我把脸洗的很白,然后跟服务台里嗑着瓜子的少妇搭腔,送她巧克力,然后借用电话。 我告诉电话那边的警察,我是个普通市民,然后说我发现了情况。 打完电话之后,我跑会房间,做好了一切离开前的准备。这个案子的重要程度跟我料想的一样,虽然我在电话里声明自己提供的只是线索而已,但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筒子楼附近的那一片建筑外围,至少有十几个地方同时响起了警笛声。 警笛声响成一片,筒子楼里的人都跑出去看热闹,我心里忐忑不安,时刻都在关注事态的发展。现在的人总说警方办案不利,其实那要分什么事情,真把他们逼急了,效率会比任何人都高。 警笛声响了大约有十多分钟,我就察觉到,对面那片建筑外围的警车开始呼啸离去。他们离开,只能说明,隐藏在建筑群里面的李富生已经落网了。我不担心李富生会把我供出来,他大概知道石片应该在我这里,把我供出来然后被抓获,石片落入警方手里,那么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再拿到了。李富生最大的优势就是耗得起时间,而且死的起,这次翻船了,大不了认栽,死了之后重新来过。 我从外面那群看热闹的人周围挤出去,一刻都不停留,这是最好的机会,我必须抓住,挤出人群之后,我随即就赶往火车站。 第338章 面对死亡时的超脱 赶到火车站之后,我买票乘车离开,目标很明确,该做的事我基本都做完了,现在要去里坎儿法台寺,要想尽办法回到属于我的世界中去。在隆隆的火车声中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倒退如飞,我有种恍惚感,经历过的一切在时间的河流中就好像过眼云烟。同时,我又有一种来自心底的忧虑,我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回到属于我的世界里。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我该如何?一直滞留在已经纷乱的时间中?假如事情真发展到了那一步,我想我会非常痛苦。 能卖掉的装备都卖掉了,背包里只剩下相机之类的东西,我添置了一点别的,另外又买了满满一大包食物。拖着两个包走在通往法台寺的荒路上时,就好像面临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抉择和考验。我顺利的从山脚下的入口进入地下,又按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封闭空间和小洞之间的狭窄过道,我清楚的记得圆盘机栝的位置。 封闭的地下空间中还是空无一物,死一般的沉寂。我慢慢走到了那些复杂分岔的入口前,只要走进去,那么后面的一切都无法再由我掌控,但这是唯一可走的路了。我犹豫了一下,如果我这样直接进去,然后绕来绕去的再从分岔中出来,那么外面是什么时间段,我不可能知道。为了给自己一点参照物,我在入口这边放了一张用石头压住的食品包装袋。 这么做,只是个很简单的办法,如果我再次走出来,看不到包装袋,那么就说明我在时间中流逝的更远,回到了更久的过去,如果还可以看到包装袋,那么就说明我离正确的时间更近了一步。 第273节 接着,我就走了进去,心里很不平静,但脚步是稳健的。从我上次离开这里之后,亲眼看到一幕幕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重演,我就深信了金瓶梅的话,发生过的,即不可逆改。同时我也相信,命运这个东西,可能真的是注定的且安排好的,就算自己的命运是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些人有意安排的,但是既然被安排,那就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逃避,真的没有任何用处。 这同样是个漫长的过程,在无数条分岔中每次穿梭转换,都可能经历时间差,但时间差不会太大,所以要在这里绕很久很久,才能把错乱的时间拉开,找到机会。我没有在沿途做任何提示性的标记,按着标记走,只会是一条已经固定的路,无法让时间发生变故。在复杂的分岔中,手腕上的手表失去了所有的作用,没有时间的概念,我完全是在误打误撞。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第一次从复杂无比的分岔中绕了一大圈,然后顺着入口走了出来。当我的手电照射在参照物所在的地方时,尽管一直在用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流出一头冷汗。 食品包装袋不见了,我走了一大圈,又让自己在时间长河中朝着过去漂流了一段,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可能走出地洞之后,甚至能看到几个正在闹革命的红卫兵。 我只停留了一分钟,马上调头重新钻入了分岔。我一直不想接近那片深渊,虽然已经有了相应的免疫力,但是始终能感觉到深渊的最最深处,无形中有种莫名的召唤。不过想要在分岔中不断的穿梭,就必不可免的要接触到深渊所在的漫长的通道。我很小心,第二次走进分岔之后,绕来绕去的距离深渊越来越近。 每一次接近深渊的时候,那种感受都是全新的。我很想再到深渊那边看看,这种感觉只要一出现,就愈发膨胀起来,最后我不得不马上转身离开,来强行控制自己。在通道附近的分岔中绕了很久,我第二次回到了入口那边,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比上一次好了很多,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石块压着的食品包装袋。 这是个好的征兆,我心里微微兴奋了一下,然后接着再钻入分岔。接下来,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那个装着食物的大包已经被吃空了一半。每一次进入,我都会面临深渊的诱惑,但还能抵御的住。然而在我第五次走进深渊所在的通道时,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无法形容,却让我觉得这条通道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这可能是我的一种错觉,但是心里的感觉却一直平息不下来。我默默的站在距离深渊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我感觉从深渊那边传来的召唤强烈到了某种地步,我又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腿脚了。 人的预感和直觉是非常奇妙的东西,预感和直觉的能力让人类可以不用通过视觉听觉触觉去感受到一些情况。此时此刻的我,被那种预感紧紧的包围着,我感觉这时候的深渊下面,可能和平时不同了。 是深渊本身产生了什么变化?还是我的预感欺骗了我?我仔细的思考着,但是不亲眼去看看,我永远都想不出答案。抱着这个念头,我的脚步终于开始迈动,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接近深渊,十几米的距离,我走了很久,一直走到距离深渊还有两三米时,我原地趴了下来,身体重心完全放低,这样可以保证我不会在恍惚中突然一头栽下去。 我趴着慢慢爬行,朝深渊爬去,然后脑袋从深渊边缘探了出去,同时把手电也照下去。在我探出脑袋的一瞬间,我的目光突然就像结冰了一样凝固住了。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完全没错,深渊本身可能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我却看到了一条身影。 这一次,我可以保证我完全没有被深渊的莫名召唤所迷惑,我的眼睛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我看到了什么? 光线的照射下,我看到在深渊下方大概七八米的石壁上,有一个人,他不知道是怎么下去的,也可能是失足,也可能是有意下去却上不来了。他的情况很糟糕,双脚在光滑的石壁上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只有两只手死死的扒着石壁上一个小小的凸起,整个身体等于完全悬空的,一百多斤的重量全部压在两只手上。 当我手里的光线照射下去的时候,那个人也艰难又缓慢的抬起了头。他的表情非常狼狈,很可能已经到了自己耐力和体力的极限,他的脸庞涨的通红,用力用牙齿咬着嘴唇,憋着一口气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我呆滞了。 我清楚的看到,那是另一个自己,正悬空扒着石壁上的凸起,命悬一线。我根本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时间段,为什么又会和另一个自己相遇。但是从之前的经验上来判断,我确实离原来的时间段越来越近了。 但是此时此刻,我顾不上考虑别的。我又面临了一个很艰难的抉择,面对另一个即将坚持不下来而失手落入深渊的自己,我该怎么办?人的自私不可能在任何时间消退,只要活着,就会把本性中的自私保持下去。我抹掉圆盘机栝附近的萤光,就是为了不让另外的“自己”从这里逃生,然而现在,我该怎么样? 如果抛开其它因素,那么我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即将死去的鲜活的生命,一条生命。 很短暂的思考期间,我的眼睛看到深渊中骤然升腾起一片白光,茫茫的白光淹没了一切,就和我第一次在深渊前产生的错觉一样。白光同样淹没了那个将要失手落入深渊的“我”,这一幕在我看来壮观且悲凉,在白光的映照下,“我”的表情愈发痛苦,但好像又非常镇定,他一声不响的艰难的扒着石壁,抬头注视着我。 可能他被现在的处境所感染了,我在他的眼里,同样是另一个自己,但是他没有困惑。 就在这一瞬间,我仿佛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欲言又止的迟疑。 同样,我仿佛也被处境所感染了,心里的杂念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只想先把他救上来再说,至于救上来之后,这个世界上又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所带来的后果,暂时就顾不得多想了。 “坚持住!”我反手解下背包,我只有一个人,所以负重有限,用不上的东西就没有带。没绳子,我想把衣服撕开,快速结成绳子丢下去,拉他上来。 但是就算我的手脚再麻利,这仍然需要至少几分钟时间,然而他不知道已经坚持了多久,到了强弩之末。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难忍,我的心顿时慌了,一边不断的鼓励他,一边飞快的把衣服撕开。 我没来得及结出一条足够长的绳子,突然间,他的表情一下子完全镇定了,镇定的好像将要回家一样。他的目光也随即变的平静如水,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和情绪。 “这个,是真正的黑洞,世界上真正的,为数不多的黑洞。”他突然就开口对我说了两句话:“我和你,不能都死去,至少要活下来一个,现在,你得活着。” 说完这些,我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回应,他的手终于坚持不住,松开了。 第339章 回到现在 在他坚持不住松手的一刻,就注定再没有任何人能挽救他,他会在深渊中飞舞着下落,直至最后落入最深处。 他肯定会死,毫无疑问。 我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住了,悲伤又痛苦的注视着他。白茫茫的光,如同一片无尽的大海,他就像一颗石子,从深渊上方落入了白光中。尽管他在不断的飞落,但在那片清亮的白光中,我仿佛能够始终如一的看到他的表情。 那种表情没有痛楚,只有一种如同超脱般的宁静。他终于解脱了,从无数复杂和纷争中逃离出来,这是个很悲惨的结局,但是能够彻底的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自己从生和死的界限中一闪而过。 他完全落入了白光中,深渊深邃的看不到底,渐渐的,我看不见他了,连一丝痕迹都捕捉不到。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趴在深渊的边上,感觉双手困顿的几乎抬不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看到,如同大海一样的白光深处,好像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影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白光本身就不存在,那只是因为我眼睛的特异而产生的幻象。连白光都是幻象,那么白光中的影子,可能是真实的吗? 影子无比的庞大,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它好像横亘在深渊的最深处,一动不动。我没有机会再仔细的去感应,因为它就像满天乌云被风吹散时偶尔露出的太阳,不等细看,立即又被涌动的白光遮挡住了。 我趴在原地大概有两三分钟时间,然后慢慢的退了回来,靠着石壁坐下。情绪开始稳定的时候,我在回想另一个自己落入深渊前说的话。 我早就知道,黑洞,密码,是这个大事件中至关重要的两个因素。在之前的探索中,每每遇到了深邃又不可揣度的地方时,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所以一概都用黑洞来代替,譬如李富生借以轮回不死的地方,过去也一直被称为黑洞。 但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洞,黑洞密码只能在遇到真正的黑洞时才会产生反应和作用。我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在深渊这里探索了多长时间,不过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可能在他临松手前已经没有机会跟我细说了,所以只能告诉我,这里是真正的黑洞,而且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的黑洞之一。 根据我之前所掌握的线索,现在看起来,这个大事件的谜底可能已经被简化了很多。我记得张俊告诉过我,我眼睛里的线条,还有黑色镜子以及两块从里坎儿附近出土的石片上的线条,是一种次声波的平面模型。如果有相应发达的科技和工业设备,把平面模型转化成真正的次声波,那么密码这个环节的一切问题就都被解决了。 毫无疑问,密码是专门用来打开黑洞深处的秘密的,也就是说,假如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把密码转化,那么站在这片深渊前,就可以把有关这个终极秘密的具体步骤彻底演示一遍。在我刚刚卷入这个漩涡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复杂,扑朔迷离,然而到了现在,它又变得如此简单。 只不过我不知道,密码和黑洞真正发生反应后,会是怎么样一种过程。这个问题只能凭自己想象去脑补了,根本不能尝试。 但是,那个从白光中若隐若现的出现的庞大到不可想象的影子,却让我记忆犹新。虽然那很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而产生的幻象,不过我始终觉得,幻象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产生。 我休息了一会儿,从深渊这边离开,继续穿梭在复杂的分岔里,我距离属于自己的时间段越来越近了,而且另一个自己在死去之前的话,好像是一种嘱托和期望,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都是真正的“我”,没有真假之分。我想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我得活下去。 我依然在不断的试图寻找到正确的时间,这浪费了大量的精力,我不在意究竟浪费了多少,每每到饿了的时候就吃点东西,实在走不动了就休息一会儿,几乎是在不间断的寻找。之后的几次,我都能在走出入口时看到被石块压着的食品包装袋,我仔细的辨认过,地洞这里不受什么外力的影响,包装袋完全是在一种自然的状态下慢慢发生变化的,根据这种变化,大概可以辨认出距离放下包装袋时所经过的时间。在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回到九三年,那是非常意外的事情,所以我想要从九三年重新回到正确的时间,肯定也会很艰难。我一辈子大概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拥有足够的耐心,我奔波了很久,失败了很多次,不过每一次都不声不响的重新走进分岔,开始下一轮的探索。 我准备的食物都是普通食物,看起来很多,但是最多能支持十多天的消耗。最后,装食物的袋子已经见底了,饮水也所剩不多,我琢磨着,如果这一次再没有结果,我就不得不暂时退走,至少要回到尕羊老汉他们的村子里,补充点给养。 本来我是有很大把握的,就算不能找到正确的时间,但来回走了这么多次,我想自己不会被困到复杂的分岔中出不来。但是事情的变化是我预料不到的,这一次,我在分岔中迷失了很久,直至吃完了最后一点食物,还是没有找到回去的路。人在没有食物饮水的情况下可以存活几天,但是这几天时间里人体保持的是一种低消耗的苟延残喘的状态。我不想回忆那段过程,总之,饿肚子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我吃完了所有能吃的东西,喝光了最后一滴水,在那种复杂又黑暗的环境里,总会感觉自己的精力和活力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一丝一缕的吸走。到了最后,我几乎连走路都成问题,需要扶着石壁,一点一点的前行。 在我快要支撑不住而彻底昏厥之前,我终于在恍惚中察觉到周围的通道有熟悉的气息,这是来回走了很多遍的地方,只要再走一段,我就可以出去。其实,我的体力已经不足以让我再坚持下去,但是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潜意识里的坚韧一直发挥着强大的作用,我跌跌撞撞的从入口走了出来。当我走出来的时候,真的坚持不住了。 第274节 我曾经听说过,人在极度饥渴的时候,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发生错觉,在我走出入口的一刻,恍恍惚惚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点闪耀在眼前的光亮,而且还有一张让我觉得无比熟悉的面孔。 我看到,那好像是李富生。我激动的想欢呼大叫,但是一张嘴,人就已经直直的朝前栽倒。 过了许久,我苏醒过来了。在我苏醒的时候,我特意掐了掐自己,以辨别是不是在做梦。因为眼前的一切让我觉得很吃惊,也很不可思议。尽管我一直都在期盼这一刻的到来,但它真正来临的时候,却让我有点接受不了。 我身旁有一堆小小的火焰,是燃料燃烧发出的,三个人围坐在火焰旁,我看到的是三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李富生,金瓶梅,邝海阁。 可能在昏迷期间,我已经被灌下了葡萄糖之类的营养液,所以苏醒时头脑和身体都没有大碍。我翻身坐了起来,看着他们,恍如隔世。 我做过最坏的打算,然而在萌生了这种打算之后,又突然看到了一直在寻找的李富生他们,那种心情,不是语言能够表达的出来的。 我们围着火堆开始交谈,李富生问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这里? 我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回到过去的事情告诉他们。几经思索,我终于还是忍住了,那些,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事情,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还是藏在自己心里为好。 “你没事,这就很好了。”李富生笑了笑,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手里拿着那个被我当做参照物的食品包装袋。那种食品来自十几年之前,现在早已经停产绝迹了。凭他的头脑,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李富生是个宽厚的人,他没有追问。 “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回事?”我问道,我和赵英俊的波折,完全就是因为寻找他们而起的。 李富生跟我讲了经过,他们的遭遇跟我和赵英俊是不同的。事实证明,法台寺这个早就被时间和风沙掩埋的地方,很不一般。尤其是法台寺地下的这个广阔的空间,拥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毫无疑问,法台寺的人过去做过一些事情,对这个地下空间有过研究和改造。 李富生他们遇到的事情,和尕羊老汉的遭遇非常相像,他们从这里消失了,但是没有经历时间上的错乱,而是出现在千里之外。当时事情发生之后,他们马上就重新朝里坎儿这边赶,不过因为通讯工具的失效,我和赵英俊无法得知详情,还在地洞这边傻愣愣的寻找他们。 第340章 前所未有的决定 对于李富生他们来说,这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种放逐的原理其实和金瓶梅的朋友以及尕羊老汉遇到的情况几乎是一样的,那是一种类似亚原子虫洞式的传导。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或许可以出现人工制造的亚原子虫洞,最大限度的降低长途旅行的时间,但是现在无法做到。然而法台寺的离奇已经超乎了想象,很难想到这里的人过去曾经做过一些什么,反正基本都是和时间与空间有关的问题。 这种传导方式对人没有太大的危险,或许因为某种原因,可能会出现蜕皮现象,但是它的可怕之处在于传导终点是不固定而且范围超级巨大的。被传导者或许出现在十米之外,同样也可能出现在外太空。李富生他们几个的情况还算是好的,金瓶梅的朋友过去带的队伍,只找到了几个人,剩下的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发现,谁都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被弄到了什么地方。 “这已经很好了。”李富生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在地洞里寻找了很久,但是没有发现赵英俊,多吉被留在外面跟和尚一起把风,李富生他们也是从小洞被传送到这里的,看到了我留下的食品包装袋。一个小小的食品包装袋,让李富生察觉出了很多问题,所以他们暂时没有妄动,就留在了分岔的外面。 “幸好,你们没有进去。”我感觉很庆幸,幸亏李富生的观察能力很强,觉得事情有点点不对劲,所以一直等在外面。 碰头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我记得圆盘机栝的位置,又补充了食物恢复体力,在这里停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就决定先离开。只有一点不容乐观,那就是赵英俊至今没有下落,整个地洞内的种种情况好像都是一个个随机事件,一旦发生了,就不知道结果。我也无法确定赵英俊会是在地洞里,还是在别的地方。 我们动身了,从圆盘机栝那里离开了封闭的地洞,然后我带着他们从狭长通道离开,一直走到了接近洞口的地方。金瓶梅用对讲机跟和尚联系了一下,他和多吉没什么问题。 等我们走到外面的时候,已经起风了,这个地方只要刮起风就会持续很久,而且没有植被和什么地势的阻挡,呼啸的狂风卷着沙子尘土在地面上形成一片比雾都要浓重的阴霾,能见度很低,这种天气什么都做不成。我们就打算先回尕羊老汉他们的村子,车子和给养都在那边,要补充点东西。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大的风,身在内地,几乎没有机会目睹这些。风刮的人睁不开眼睛,即便戴上风镜,还是感觉混混沌沌的一团,每走一步,都要紧抓着旁边的人固定身形,以免被吹的东倒西歪。如果在平时,八九公里的路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这时候就不行了,走了一段之后,我就后悔为什么顶着风返回。 大概走了两三公里,我们还没有分散,呼啸的风声几乎完全占领了我的听觉,但是在两股劲风交替的极短暂的间歇中,我隐约听到了一点声响,那种情况下几乎失去了方向感,我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但,那很像一声枪声。 “压低身子!”李富生的反应非常快,就那么两三秒钟时间,马上对我们大喊,接着就地趴在地上。很显然,刚才那声隐约的声音就是枪声,而且很可能是针对我们的。开枪的枪手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锁定目标,要么就是有超强的本事,要么就是有很先进的装备,总之不好对付,且危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风太大了,严重影响射击精度。 我一下子就趴到地上,风力大的几乎要把我在地面上吹的来回翻滚。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文哥的人跟过来了?我记得他们手下有一个很厉害的枪手。但是转念想想,又可能不是,文哥还有小地痞都急着救玉姨的命,不会这么做。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了,枪声又响了两下,我们几个人马上分散开,避免集中在一起被误伤。李富生在分析枪手所在的位置,他们可能离我们不算远,而且明显不止一个人。 “我们分开!”李富生爬到我身边,对着我的耳朵叫道:“你不要管别的事情,先走,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 风大的有点让人顶不住了,我不想拖李富生他们的后腿,所以很听话的就打算躲避。但是爬动了一段就什么都看不见。我感觉邝海阁在我的旁边,可是停了大概有几分钟时间,风力减弱的同时,枪手敏锐的抓住这个机会,连续射击,这种射击可能不会精准的打击到目标,不过却能带给我们很大的压力。 我不顾一切的爬,借着风力减弱的机会,猫着腰全力奔跑。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被风声混淆了视听,我觉得身后传来的几声大叫,像是惨叫,却无从分辨。这一下,我的速度又加快了很多,回头看了看,邝海阁紧紧跟在我身后,这让我放心了一点。 就在我想要全力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从右边的一团风沙中突然就冲出来两个人,距离近了,再加上我带着风镜,勉强看清楚了他们,那是一个中国人和一个外国人,样子都很陌生,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盯上了我,这两个人在大风中仍然保持着相应的平稳和镇定,说明不是一般人。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邝海阁已经从我身后扑出去,挡住了他们。一切都不用解释,我现在要做的不是冲过去帮助邝海阁,而是马上逃脱,只有我安全逃脱,邝海阁的处境才会好转。 所以我根本没有任何迟疑,邝海阁冲出去的同时,我立即就调转方向,朝着相反的地方继续全力奔跑。邝海阁的身手没得说,虽然比不上赵英俊,但是我爸过去的队伍中最好的一个,他挡住了两个人,尽管很吃力,却还是挡住了,我借着这个机会一口气跑出去最少几十米,匆忙中我拿出指北针看了一眼,找准了方向。 在风里的影响下,很多感官能力都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我在风沙中不知道又跑了多远,下意识的一回头,突然就发现茫茫的飞扬的尘土中猛然多出了两个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们跑的很快,而且已经锁定了我。 在我回头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自己也顿时暴露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我看到一个高个子的人对我举起了枪。 砰!!! 一声枪响就在我身后响了起来,子弹贴着头皮飞了过去,惊出我一身冷汗。但是对方没有再跟着开第二枪,因为他身边那个个子比较低的人拦住了他。我想,他应该是看到了我的样子,不想把我打死。 但是我不管那么多,扭头就跑,两个人在后面紧紧追赶,我的体力还有速度比不上他们,环境又这么恶劣,跑了一段之后,已经快要被追上了。我心里很慌张,条件反射般的回头看他们还有多远。当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看清楚了这两个人。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抖动了一下。 那个高个子,是个外国人,我怀疑是老毛子,我不认识他,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但是那个个子比较低的人,却让我感觉熟悉且陌生。 很久不见的晓宁出现了,尽管隔着一点距离和漫天的风沙,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复杂,望向我的目光中,有一丝回避。 但是此时此刻,我什么都说不出来,高个子的老毛子继续以很快的速度向我追来,他应该知道我的底细,所以追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嘴角有一缕得意的笑,就好像猫追着老鼠跑了很久,而老鼠已经完全没有退路和逃脱的机会。 他一边跑一边对我大喊了几声,我听不懂。我看到他对我晃着手里的枪,而且能看到他表情里隐含的戏谑,那样子好像在说:你接着跑,看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我没有停下来束手就擒的意思,而且一边跑一边掏出了身上仅有的那把匕首。事实上,我在深渊的边缘看到另一个自己无助的将要落入黑暗中之前,他对我说的话时,我心灵最深处的一些蛰伏的东西,被触动了。 那些蛰伏的东西可能是人与生俱来的,只不过在有些人心里隐藏的深,在有些人心里隐藏的浅。 这些东西让我知道,自私,并非人所有的天性。当另一个自己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能对我说出好好活下去的话时,我认识到了这一点。 这一瞬间,一切的所有都在我心里变淡了,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绝对不能落到赖叔和老毛子手里,李富生,邝海阁,金瓶梅,都是那种为了真正的朋友可以付出一切的人,如果我落到了赖叔手里,那么就将成为压制李富生他们的杀手锏,我能想象的到,那样的话,李富生还有金瓶梅会多么被动,多么危险。 如果,有一个人情愿为了我的存活而付出他的一切时,那么我想我也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在此刻,我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心里做出了一个在过去从未想过的决定,假如我无法逃走的话,我会全力反抗,但当反抗也没有结果的时候,我会自己了断,死在这片飞扬着风沙的戈壁上。 第341章 我变了 这个决定一产生,就好像在心里生根发芽了,说起来很奇怪,死亡,是每个人最难面对的问题,但是真的把一切都抛到脑后的时候,心里竟然隐隐镇定了很多。面对一件事情,人的态度往往会决定最终结果,我不指望会有奇迹发生,然而当我想到了李富生和金瓶梅那帮人时,心中却感觉很欣慰。 第275节 即便,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但是我尽力了。 刀子就在我手上,我不时的回头,我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但是几次回头间,我就觉得自己逃脱的希望几乎为零,那个老毛子显然受过训练,高大且矫捷,已经距离我非常近了。 大概就是三四分钟之后,风沙骤然间小了一点,但就在这时候,身材高大魁梧的老毛子飞身扑过来,一只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肩膀,在那一瞬间,我还是冒汗了,我知道自己的分量,一旦被对方抓住,那就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 我的时间可能只有一秒钟,在这一秒钟时间里,我好像一下子把这一生的经历完整的回忆了一遍。之前那二十多年平淡又平凡的生活没有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反倒是卷入漩涡之后的这些日子,让我懂得了很多,我感觉自己在一点点的长大,成熟,虽然这个速度非常缓慢,但确实是在成熟的,然而现在,没有机会了。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命吧。 我苦笑了一下,手里的匕首飞快的闪到了自己的脖子前,我想,如果用它割开自己的颈动脉时,可能会很疼。 但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连这点机会都没了,在我举起匕首的一刻,老毛子已经闪电般的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力气非常大,我的胳膊就好像被一个人形的铁钳子给夹住了,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你是郑童吗?”这个老毛子用很生硬的汉语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我,很显然,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不做任何回答,此时,晓宁从后面跟了上来,他阻拦老毛子,跟对方说:“这个人很重要,千万不要把他弄伤了。” “我不会那么愚蠢。”老毛子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尽管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自信满满的回头对晓宁道:“抓到他,其他的知情人,是不是都可以沉睡到这片荒漠中了?” 我心里顿时一紧,事情和我想象的一样,一旦我被抓到,那么带给李富生他们的,将会是极大的危险,但是我无能为力。 “先放开他吧。”晓宁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好像平静了,看着我的时候波澜不惊,但是我知道,他的心和他的目光是不对等的,我不相信他会镇定到没有任何反应。他抓着老毛子的胳膊,道:“这个人我了解,他没有特长,而且胆子小,过度的惊吓会对他不利。” 老毛子松开我的胳膊,回头对晓宁耸耸肩,可能连他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对我来说,这是个机会,我不确定能够逃走,却还是不肯就这样就范。在老毛子回头的一刻,我飞快的举起手里的匕首,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朝他刺了过去。这不是武侠小说,在这种距离下遭到如此突然的袭击,其实没有几个人可以躲得过。 我确信我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这一刀没有刺中老毛子的要害,但是刀刃从他的后肩一下子没入进去,只剩一个刀把。 老毛子怒吼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抖,整个人朝前微微趔趄了一步,刀子从他后肩拔出的一刻,鲜血狂飙,血花被呼啸的风吹散,扑到我的脸上,连视线都模糊了。老毛子受过专业的训练,应变能力很强,在遭到袭击的同时马上做出了反应。我的眼睛被血糊住了,有点睁不开,但是感觉脸颊被老毛子反手重重打了一拳。 这一拳相当之重,让我的脑子都随即一片眩晕。刀伤并不致命,却着实激怒了老毛子,他像是一只被打伤了的熊,怒气冲冲的转过身,直扑过来。 “不要!”晓宁这一次的反应同样很迅速,他在老毛子迈步的同一时间也朝前跨了两步,拦住对方。 “我不能不怀疑你的立场了……”老毛子显然对晓宁非常不满,伸手就想从腰间拔出手枪。这种受过训练的人拔枪的时间可能只需要不到一秒钟时间,但是晓宁的动作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快的多,在老毛子的手刚刚摸到枪的一瞬,晓宁已经扣住了他的胳膊。 争斗的焦点一下子就转移到了他们两个人身上,我赶紧擦掉脸上的血迹,我想的一点都没错,没错的,晓宁的心里,不可能和他的表情一样镇定。 从身高和体重上,晓宁跟老毛子完全不成比例,但是晓宁灵敏异常,动作出奇的快,如果在正常情况下,老毛子想跟他斗,至少得耗费很久的时间和精力,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几乎是在肉搏,这对晓宁非常不利。 或许是眼前的一切感染了我,或者说刺激了我,我的反应也变的相当迅速,我翻身爬了起来,伸手一摸索,随即就抓起身旁一块石头,快步冲向他们。这时候,老毛子已经把晓宁死死的压制住,但是同时,晓宁也牢牢的牵制了他,老毛子知道我已经爬起来了,可是对待晓宁这种对手,他不可能有分心的机会。 “死吧!”我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速度飙升到最快,借着一冲向前的惯力,整个人凌空跳了起来,手里的石头对准老毛子的后脑,用力砸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超人的,在这种强大的打击下,老毛子显然也顶不住了,身体一阵剧烈的晃动,我毫不迟疑,刚一落地,又抓着石头用力砸过去,接连几下,老毛子的后脑已经血糊糊的一片,他下意识的慢慢松开晓宁,轰然倒地。 我不敢有任何大意,杀戮是残酷的,但是人被逼到这个地步,就没有第二个选择。我抓着匕首,对着趴在地上的老毛子的脖子后方刺了过去。刀锋划破了他的血管,鲜血就和水龙头一样喷涌而出。 这一切都非常短暂,却好像耗费了我大半的体力,我喘息的很厉害,但是手下一刻都不能停。晓宁不想让老毛子抓我,却不代表我已经完全安全了。我伸手从老毛子的身上抓过枪,然后迅速后退了几步,胸膛在剧烈的起伏。 这一刻,是我和晓宁在没有任何影响下的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视。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外表冰冷,其实感情也比较脆弱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此刻拿着枪,又满身鲜血的样子让晓宁感觉陌生,总之,他盯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人活一世,最难面对的就是这种问题,两个本来不该成为敌人的人,却因为各自的立场和背景不得不做出违心的选择。 我不感谢晓宁,但我同样不恨他。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在默默的对视了那么一两分钟之后,我转身顶着风沙想要离开。在我转身的时候,晓宁朝我这边快步走了几步,道:“郑童!等等!” “站住!”我猛然回过神,举着手里的枪对准他,语气一下子变的很严厉:“不要跟着我,否则,我会杀你!” 他愣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可能我的举动还有所说的话让他根本就意想不到,在他的印象中,我只是个单纯的,没有什么阅历,时常还会犯二的人。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杀人。 我举枪对着晓宁,慢慢后退了几步,然后继续转身朝前方跑。在我转身的时候,晓宁没有追来,但是他站在原地对我道:“郑童,你变了。” “是,我变了。”我头也不回的道:“是你们让我变的。” 我不再停留,快步的冲入了仍然在肆虐的风沙中。当我看着自己双手上沾染的血迹时,平生第一次萌生了一个念头。 郑童,你并非一无是处,你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 我改变了主意,其实这并不是冲动,而是经过考虑之后才有的决定。现在的情况下,我们摸不清赖叔和老毛子究竟派来了多少人,他们在来之前肯定要对法台寺周围进行很仔细的摸索,也就是说,我们留在村子里的车子和司机其实已经不安全了,现在我孤身一人,该逃到什么地方去?村子肯定回不去,在这里瞎撞,难免会再次遇到敌人。 所以,我想的很清楚,既然无处可逃,那就不逃了。 我又跑了一段路,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那是两块石头中间的间隙,可以轻松的躲在里面,观察周围的情况。李富生他们肯定已经跟人展开了混战,我不能主动去帮助他们,却可以守候在这里。 在这时候,想在茫茫风沙中找人,肯定很困难,所以我做了长久等待的准备。但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刚刚藏在石头中间不到五分钟,就听到腰里的对讲机刺啦了一下,却没有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影影绰绰的几条身影,从风沙中显露出来。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踉跄奔来的金瓶梅,紧接着,我又看到和尚好像遭到了很重的袭击,魁梧的身躯一下子在奔逃中扑倒在地,等他抬起头时,嘴角已经开始渗血。 第342章 力挽狂澜 看到这一幕,不需要任何解释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赖叔和老毛子的人占据着优势,最起码是人数上的优势,李富生他们不可能从容应对,被打散了,和尚跟金瓶梅是过命的交情,护着他一路逃到这里。 在我思绪转动的这一瞬间,和尚已经翻身爬起来,推着金瓶梅让他朝前跑,金瓶梅不是不明事理,但他明显不忍心丢下和尚。两个人只踉跄着跑出几步,就又被后面的人追上了。这一次我看的比较清楚,一共有三个人在追击他们,两个老毛子,还有一个可能是赖叔的手下。我不知道这些老毛子的具体来历,不过从他们的身手和相互配合之间的痕迹来看,绝对不是一个松散的民间组织。 我的身子动了动,却又强行忍住了。情况很明显,和尚虽然勇猛过人,但是对付他的三个人都相当厉害,在这种环境下,和尚要拼死照顾金瓶梅,没有任何优势,根本招架不住,只是在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一波一波袭杀。 可是我现在如果动了,只会给和尚增加更大的压力。在我犹豫之间,和尚翻身一滚,随即飞快的一跃而起,一拳砸在一个老毛子的左肩上,这一拳把老毛子砸的倒退出去几步,但是就在打退敌人的同一时间,和尚被一脚揣在小腹上,整个人顿时噗通摔倒在地。 他痛苦的蜷缩了一下,鼻子间冒出了鲜血,可是他的痛苦好像只是一瞬,就那么滚了滚,立即又勉强爬起来,把身后的金瓶梅紧紧护住。 漫天的风沙中,我的视线里好像只剩下和尚独自面对三个强敌的背影。我一直在被某种东西所感染着,到了此时,情绪可能有些失控了,我看着和尚摇摇欲坠的身躯,鼻子突然一酸。我紧紧抓着手里的枪,抓的很死,只有这样,我才能强行说服自己,不能动!现在绝对不能动! “别做无谓的反抗。”赖叔的人站在对面,一边逼近,一边对和尚道:“现在不想杀你,把身后的人留下来,你自己可以走。” “做梦吧!”和尚咧嘴笑了笑,噗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没有太多的废话,但是分明是在告诉对方,他可以死,却绝不会丢下同伴。 第276节 那个被和尚一拳砸退的老毛子重新围了过来,他可能不怎么听得懂中文,赖叔的人对他做了解释,老毛子摊了摊手,面无表情。 “那你就没有机会了。” 三个人同时逼近,这种打击连和尚也承受不住,后面的金瓶梅几步冲了过来,但是他的身手太差,冲到和尚身后时,就被和尚挡住了。 “卫大少,还不走!”和尚大喊了一声,他威猛的如同一尊金刚,脑门上青筋暴露,嘴角和鼻尖的血迹上沾满了沙尘,用力把金瓶梅重新推到后面。 “谁都走不了。”赖叔的人和两个老毛子步履飞快,已经扑到了和尚跟前。 “你他娘的说了算吗!”和尚噗的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高大的身躯毫无畏惧的冲向对方。 一阵暴戾的大风从后方席卷过来,飞扬的沙尘一下子遮挡住了我的视线,等到沙尘微微散去的时候,我看到和尚差不多有两百斤的身体就像一个麻袋一样重重的从尘土中摔到后面,在他后背着地的同时,随即就喷出一口鲜血,脸上的肌肉痛苦的痉挛了几下,翻身想爬起来,却挣扎不动。 这一次交锋,几乎打的和尚爬不起来了,但是我看到一个老毛子的左胸上,贯穿进一根闪着寒光的金属管子,管子透胸而过,尽管受伤的是右胸,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有致命的危险。 “和尚!”金瓶梅一直都没有走,他就从我藏身的地方冲过来,一把拉住和尚,拼命的朝后拖。这很幼稚,不可能救下和尚,但是金瓶梅却不顾一切的拖着他,在两个敌人的紧逼下挪动了几步。 金瓶梅知道自己救不了和尚,可我清楚,他想做的,是让和尚多活一会儿,哪怕就多活一秒钟,金瓶梅也要拼尽全力。 我握着枪的手几乎已经麻木了,我在忍耐,只有忍耐下去,才有机会挽救他们。我焦急不安的暗中注视着他们,希望金瓶梅能坚持一下,拖着和尚再走几步,距离越近,对我越有利。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我藏身的地方可能隐瞒不住洞察力很强的敌人,但现在风沙四起,任何细小的声响与痕迹都被遮挡住了。 我需要的,只是时间,很短的时间。 金瓶梅身手很差,但他的耐力和坚毅却让人意想不到,他拖着和尚在沙尘上快速的后退,两个敌人已经逼近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或许,对方只要伸手,金瓶梅就会被死亡笼罩,他却没有退缩,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 尽管他在拼命,但是却改变不了什么,那个老毛子一步跨了过来,抬脚重重踏到和尚的胸膛上。赖叔的人紧跟着蹿过来,一把卡住金瓶梅的脖子。 “和尚!”金瓶梅被卡的喘不过气,却还是用最大的力气在挣扎,他看着胸膛被重重踏着的和尚,两只眼睛红的如同要燃烧起来一般。 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却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时机了。我从几块石头的另一边爬出来,借着风沙的呼啸声,快速的绕了半圈,等我站直身躯的时候,距离那个老毛子,只有几步远。我两步就冲过去,一直到这时候,对方才生出了反应,但是等他转过身的一刻,我的枪口已经顶到了他的脑门上。 我不喜欢杀戮,讨厌一切残酷的东西,但是我的心却雪亮一片,现在绝对不是心软和仁慈不忍的时候。所以我没有任何迟疑,枪口顶住对方脑门的同一时间,立即扣动了扳机。 砰! 粘稠的血液喷了我一身,开枪之后,我随即掉转枪口,对准了几步之外的那个赖叔的人。 “动一动我就打死你!” 我举着枪,快步走了过去,金瓶梅翻身爬起来,滚到一旁,我以前没有见过赖叔的这个手下,不过他明显是认识我的,看到我举着枪的那一刻,他明显怔了怔。 我同样没有任何犹豫,在对方发愣的那半秒钟时间里,果断开枪,一连打了三枪。 看到对方咽气的时候,我飞快的转身跑回去,找到那个因为重伤还在挣扎的老毛子,一点后患都不能留下,我用力拔出他身上那根金属管子,对准左胸用力捅了下去。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有一点要虚脱,前后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如同耗尽了我全身所有的力气。 紧跟着,我和金瓶梅跑过去扶起了和尚,把他抬到刚才藏身的地方。现在隐藏在这里是最合适的,冒险突围,很可能会继续遭遇到敌人。 我们三个就在原地焦灼的隐藏起来,和尚肯定是受伤了,但是看不出伤情是否严重到致命的地步,他说没事,然而看着他嘴边已经凝成一片的血迹,我的心无形中就悬到了嗓子眼。 “和尚,没事的,肯定没事。”金瓶梅趴在和尚身边,不断的和他说话,金瓶梅的感触比我更深刻,情绪也波动的更剧烈,说着话的时候,他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淌落下来。 “卫大少。”和尚勉强咧嘴笑了笑,道:“你,永远都长不大的。” 我们躲在这里,虽然稍安全了一些,但是对于周围的形势却一无所知,对讲机时常会传出信号,却听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在说话。这个地方的风有时候一刮就是一两天,不过这一次好一些,我们在这里躲了大概有半个来小时,风力骤减,滚滚尘土开始慢慢的落回地面,能见度提高了许多。 在视线扩展的同时,我和金瓶梅很快就看到从远处一路奔跑过来几个人,我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从身形上能察觉出来,那是李富生还有邝海阁,他们两个合并到了一处,在和六个人不断的追逃搏斗。 没有人知道我们藏在这里,不过他们在追逐中却离我们越来越近。李富生和邝海阁也不能对付那么多人,只不过是凭借极其丰富的经验在勉强支撑。在奔跑到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时,两个人终于被死死缠住了,再也无法脱身。 对于任何人来说,李富生都是个很棘手的强敌,但是在六个敌人的合力围攻下,他和邝海阁险象环生。显然,赖叔也知道李富生是个很重要的角色,想抓活口。 骤然间,在他们争斗的战团旁边,沙层突然耸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老毛子的身上仿佛爬上去什么东西,让他措手不及,狂乱的大叫起来。 多吉也在附近,这让我稍稍放心,有多吉在,可能李富生和邝海阁仍然有脱身的希望。 那个手舞足蹈不停喊叫的老毛子只折腾了一分钟左右,就倒在地上来回的抽搐,失去了争斗的能力。 但是在我暗中庆幸的同时,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破了沉寂的荒原。枪声来的太突然,让我无法分辨来源,而且一下子也搞不清楚究竟是谁在打冷枪,更搞不清楚对方袭击的目标是谁,因为李福生邝海阁跟六个敌人打成一团。不过开枪的肯定是个专业的枪手,风力大大减弱,同时减少了对弹道的影响,这一枪击杀了一个老毛子,子弹精准的从他的额头穿了过去。 第343章 救援的副作用 我暂时还察觉不出枪手在哪里,但是看到中枪的老毛子,我就知道,枪手要么就是经过极其专业的训练,要么就属于那种天赋异禀的神枪手,子弹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几乎是从目标眉心正中贯穿过去的。 这一枪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尽管死去的是个老毛子,但是我还是分辨不出枪手是敌是友,因为李富生和邝海阁跟六个敌人紧紧的纠缠在一起,而且他们随时都在变换位置,再牛逼的神枪手,也不可能在这种混乱之极的情况下有百分百的把握精准命中既定目标。也就是说,他一枪打过来,即便本来瞄准的是老毛子,但同时也可能因为意外而击中李富生和邝海阁,所以尽管我距离战团不算远,却不敢动枪,唯恐误伤自己人。 开枪的会是谁?我飞快的转动脑子,很多人选一晃而过,最终,我想到了小地痞手下的那个神枪手。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唯一可能出现的神枪手,也只有他了。 在我思索的这短短半分钟时间里,枪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一个正在跟李富生进行搏斗的赖叔的人头部猛然朝后一甩,连带着身体一下子就倒摔出去,随着他摔倒的同时,一股鲜血就从额头的弹孔里喷薄而出。 “这简直是在胡搞!”我皱皱眉头,忍不住就低声骂了一句,现在的形势虽然对李富生他们不利,但是有多吉隐藏着加以援手,再加上李富生和邝海阁丰富的经验,应该还可以对付,只不过需要时间。然而这个枪手一出现,一切就都被打破了,他可能确实是在帮我们,可是这种帮助的风险太大了,赖叔那个手下被击杀的时候,跟李富生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的。 但是在这种空旷的地段中,一个隐没的神枪手绝对具有巨大的威慑力,任何活动在这片区域内的目标都会随时被他锁定。我和金瓶梅暗中商量了两句,觉得现在还是不便露面,已经有三个敌人倒下了,李富生和邝海阁可以控制局面。 在我们商量的同时,第三声枪响又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中。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邝海阁跟一个敌人近身肉搏,移动的很快,枪手的子弹出现了偏差,从敌人的腋下穿过去,一下子击中了邝海阁的小腹。我看到邝海阁不由自主的弯腰捂住伤口,鲜血随即就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所幸的是,李富生临危抽身在敌人身后补了一下,把邝海阁从危机中拉了出来。我心头的怒火蹭的就蹿到了头顶,我根本不怀疑,小地痞的人是借这个机会在削弱我们的力量?等到事情过去之后,他们完全可以用误伤来解释。 那边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一直躺在地上的和尚粗重的喘息了两下,艰难的支撑起身躯,不顾金瓶梅的阻拦,从藏身地跳出来,过去帮忙。这一下我和金瓶梅都呆不住了,都赶过去收拾残局。 我们尚未跑到跟前,第四声枪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子弹依然是贴着已经受伤的邝海阁的身体呼啸而过,击中了敌人,危险到了极点。这时候,局面已经完全可以掌控,我看到战团附近的沙层下面微微的耸动了一下,一条不易觉察的痕迹急速的从这里移动向东北方向。多吉可能也被惹火了,他察觉到枪手的位置,想过去弄住对方。 我们几个人合力把剩下的那个赖叔的手下给收拾了,几个人站在原地,都望向多吉遁去的方向,我们不知道该不该一起跟过去,把枪手给揪出来。 枪手其实距离我们不算很远,而且多吉移动的速度也异乎寻常的快,他在沙层下移动了大概有二十米左右,可能沙层下的地势不能再通行了。二十米之外,多吉藏身的地方暴起一团沙尘,在飞荡起来的沙尘之中,穿着黑袍子的多吉一闪而出。 砰! 神枪手的眼睛,可能是这个世界上观察能力最强的眼睛,在射击覆盖的区域之内,他们能敏锐的察觉到哪怕最轻微的变动。多吉从沙层中跃出的一瞬间,枪声响起了,我看到多吉还没有完全落地的身体就像被一柄看不见的铁锤重重敲打了一下,如同一只中枪的飞鸟,扑腾扑腾的跌倒在沙砾和碎石之中。 第277节 “多吉!” 我和金瓶梅同时大喊了一声,对于那个脸庞黑瘦的藏族老头儿,我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情感,看到他中枪的一瞬间,我感觉脑子忽的一空,忍不住拔腿就朝那边跑过去。那一刻,我忘记了枪手还隐藏在附近,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吉老鬼,不能死。 危险仍然存在,和尚跟李富生他们也跟了过来,我跑的飞快,跑到跟前的时候,我看到多吉的黑袍子被鲜血染透了,他躺在沙砾上,像一条离开水的鱼,生机在急速的流逝,他的眼睛微微闭上,只留下一条缝隙,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眼睛中的光芒在一点点的黯淡下来。 这个倔强的老头儿到了此刻仍然不肯屈服,他的身体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在微微的扭动,两只完全无力的胳膊不断的轻轻拍打地面,他想爬起来,他不愿意就这样躺在地上。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了。 “多吉!”我一步跑过去,弯腰蹲下来,轻轻的扶住他。 多吉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那一枪绝对非常要命,但是他看到我的时候,还是极其勉强的挤出一丝丝辨认不出的笑容。他的喉结轻轻蠕动了一下,我知道,倔强的老多吉想告诉我,他不会有事,多吉是不会被打败的。 然而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体内部的某处脏腑肯定受到了枪伤的影响,他拼命想张口说话,但是一张口,一股血沫就从喉咙里涌动出来。 倔强的老多吉。 我有点忍不住,眼睛顿时就湿润了,我把多吉轻轻扶起来,心里有一种极度的愧疚。赵英俊还没有找到,但是等找到赵英俊的时候,该怎么和他交代?因为我能看出来,那一枪从多吉的腹部打进去,却不是贯通伤,子弹还留在体内,而且很可能嵌到了脊椎骨上。 多吉如果死在这里,该怎么和赵英俊说?难道等找到赵英俊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他,多吉死了? 枪手可能悄悄离去了,就算他不走,我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追捕他。至少现在多吉还在呼吸,要想尽一切办法救他。我们马上分开,李富生他们开路,我和金瓶梅带着已经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多吉朝村子那边赶。 “多吉,跟我讲讲你们祆教的巫术,那东西,我一直都很有兴趣。”我红着眼睛,对多吉道:“你答应过我,有时间的话会教教我的。” 我只想让多吉尽可能的保持清醒,他对自己的巫术一直很有自信,那是他一生引以为傲的光荣。 多吉或许还能听到我的话,他咧着嘴角笑了,他不断的试图抬起自己的手臂,想跟我指手画脚的比划。但是这个倔强的老头儿,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终,他遗憾的放弃了抬起手臂的打算,他虽然仍然保持着咧着嘴角的姿势,但是我能看到他仅存不多的目光中的那种失落。对于一个一辈子都要强的人来说,如果有一天他连动都不能动了,那么他所承受的打击,是任何人都体会不到的。 “多吉老鬼,你会好起来的。”我笑着跟多吉保证,但是眼里的泪水却随着笑容一直流到了嘴角。 在快要接近村子的时候,我和金瓶梅停下来了。我们的车子在村子外,但老毛子和赖叔的人过来时肯定会注意到车子。 我们在这里等了一二十分钟,李富生暗中解决掉了守在车子附近的两个敌人。在村子的另一端,我们发现了老毛子的车辆,金瓶梅从油箱里抽出一些汽油,浇在车子上点燃了。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敌人已经被清理干净,却不能再耽误下去,立即带着多吉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我不断的观察多吉,唯恐他会在不知不觉中停止呼吸。多吉渐渐失去了知觉,但是这个瘦弱的老家伙的生命力让我感到欣喜,他还在呼吸,尽管呼吸越来越微弱,但他至少还活着。 “他是枪伤,就算送到医院也会很麻烦,医院可能要报警。”金瓶梅道:“先抢救,必要的时候得把人抢出来,我想想办法。” 我们现在能找到的距离最近的医院,是县医院,我怀疑哪里不能给多吉相应的完善抢救和治疗。但是眼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以最快速度找到了医院,把多吉送了进去。 这个事情让我们很矛盾,也很为难,却没有别的办法。果不其然,在把多吉送进去后不久,医院就暗中报警。 “这个事我来处理,你们都不要露面。”金瓶梅看看已经开到大门外的警车,深深吸了口气,从车上下来,迎面走了过去。 第344章 人生第一次坚持 我很紧张,看着警车开入大门时的一刻,就忍不住想把身上的枪给丢掉。金瓶梅在半路上拦住了警车,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在不断的比划。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但是竟然就真的把警车拦在了原地。金瓶梅拿出电话,接连不断的拨号,大概拨打了有五六个电话之后,他把电话交给了一个警察。 警察和电话那端的人只交谈了两句,但是等挂掉电话之后,警察的表情就有点形容不出,而且有点疑惑。金瓶梅很镇定,就站在警车旁边,还给车上的人让烟。 看到这里,我好像明白了,金瓶梅是在找他那个有官方背景的朋友帮忙。我想,他的那个朋友一定有相当的能量,否则不可能仅凭一个电话就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拦住警车,要知道关系网的覆盖伸展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尤其是身在异乡,别人不一定会买账。 多吉在医院内抢救,我们在外面焦灼的等待。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左右,又有两辆挂着警方拍照的车子来到医院。从车子的档次来看,那应该是县局领导一级的专车。这些过程我们都没有参与,全是金瓶梅在料理,不过透过车窗,我能看到两辆车子上下来的人对金瓶梅的态度相当和蔼客气。 他们在原地攀谈了两句,然后两辆后来的警车就先后离开了,只剩下那辆巡警车,金瓶梅走了回来,在我们的车子旁做了个ok的手势,表示已经没有什么麻烦。 后来的情况仍然在我们的预料中,县医院的医疗设施不行,多吉必须要送到更大的医院去。在转送期间,医院这边出了一辆救护车,而且那辆巡警车辆也一路跟随,金瓶梅的那个朋友面子果然很大。 经过这番波折,多吉终于被送到了更大的医院里面。抢救需要的时间不固定,对于呆在手术室外的我们来说,这是一种折磨。我就站在手术室的门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里面,我想第一时间知道,多吉,是否还能活下去。 “他会没事的。”金瓶梅在我身旁道:“来回折腾了这么久,他都没死,说明一定可以撑得过去。” “一定的……” 在我焦急等待中,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我们见到了主刀的大夫。 “他还活着吗?”我的语气有点发颤,我盯着刚刚摘下口罩和手套的大夫,盯着他的嘴巴,我的忐忑已经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了。 大夫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我的心顿时一松,但刚刚放松了一点的心情又紧跟着紧张起来,因为我察觉到,大夫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 “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大夫道:“病人的身体素质很好,但年纪偏大,而且这次手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们这边商量一下,还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跟我们判断的伤势一样,那颗子弹就留在多吉体内,嵌在了脊椎骨中。子弹还没有取出来,要进行后续的手术治疗。 “手术……会有危险的是吗?” “没有任何一个医院或者医生,能百分之百的保证可以挽救病人的生命,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大夫道:“之所以要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是因为根据我的经验来说,取出子弹之后,病人或许可以脱离生命危险,但,最乐观的结果也是瘫痪。” 我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悲哀,多吉的命有可能会保住,但是他生命里最后的那段时间,都要在床铺和轮椅上度过?就像一只飞翔了一生的鸟,突然被人砍断了翅膀,丢在冰冷的铁笼子里? 我慢慢坐到椅子上,很难受。对于多吉来说,他出现在这个事件中,没有任何动机,没有任何理由,他不贪图任何东西,他之所以肯来,完全是因为他把赵英俊当成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只是在给朋友帮忙,无偿的帮忙,没有所图,不求回报。 我想,如果多吉真的到了无法行走,要靠人照料才能生活下去的地步时,他会比死了更加痛苦难受。 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这已经是事实,任何发生过的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我被多吉的事情搞的有些失神,一直到手机第二次接到电话时才反应过来。我慢慢拿出来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按下接听键,把听筒放到耳边,立即就听到了小地痞的声音。 “已经脱险了对吗?” 我没说话,只是对着话筒冷笑了一声。小地痞的电话打来的正是时候,可能,他是想解释解释枪手“失手”的问题。 “你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们的人很可能出现一点点失误。”小地痞接着道:“你是明白人,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的人是在帮你们。” “我全看出来了,你想告诉我,这是一次意外对吗?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枪手无心产生的意外,是不是?” 第278节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 “不不不,我信,我完全相信。”我一字一顿的对小地痞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和你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 “这不行!”小地痞马上就激动起来,这事关玉姨,也就是他母亲的生命,所以小地痞无法淡定,听了我的话之后就想辩驳。 “你听好!”我的语气也随之暴戾起来,很慢很慢但是无比坚定的对他道:“我不会再受到任何威胁,也不会再接受你们的胁迫,你们可以做任何你们可以做到的事情,但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小地痞可能也急了,接口道:“郑童,你的性格,我知道,有些东西,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比如,小雨。” “你错了。”我听到陈雨的名字,心弦无形中颤动了一下,但是我很快就压住了自己的波动,其实,他说的没错,有些东西,有些人,我放不下,然而这仍不能改变我的主意。 从我进入这个事件开始,虽然处处都被蒙蔽欺骗,还经历过已经近在眼前的死亡,但我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我一直都在接受李富生,金瓶梅,邝海阁,赵英俊,多吉他们的付出。一点一点无形无声的付出,让我可以平安的活到现在。 我的心,是一个瓶子,承载不了太多,我一直都在索取,他们都在付出,当这种付出完全把我的心灵占据的时候,当他们像一只吐尽蚕丝而筋疲力尽的春蚕无法再给予的时候,那么,也就是我应当为他们付出的时候。 我很在乎一些人,但是我更应当在乎的,是多吉,是李富生,是邝海阁。多吉的鲜血就像一团无形的火,灼烧洗涤我的心灵,我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 可能,我无法马上就为多吉讨回公道,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再让伤害他的人心安理得的继续胁迫我,胁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合作到此为止,这就是我要说的话。” “你很的不在乎?你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你记住!”我强行压抑着心里的怒火,继续一字一顿的对小地痞道:“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而让我失去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从你们身上讨回!” 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任凭小地痞再拨打过来也不再接听。我的心很痛,痛到了极点。玉姨的作风,我很清楚,如果她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会不择手段。我相信,她可能会杀掉陈雨,甚至可能会杀掉我的母亲,来逼迫我,但是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将要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我会痛不欲生,但是,我不会妥协。我的心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坚定过,我接受不了自己最在乎,最爱的人在我眼前死去,然而这就是人生。 所谓的人生,其实就是无数道大大小小的选择题而构造的一个虚幻又真实的梦,它虚幻到让人可以随意发挥想象,又真实到痛的要死却不能死去。 但,那又如何?我接受,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做了一些安排,赵英俊还没有找到,金瓶梅调了几个自己的心腹,放下手边的生意赶了过来,到法台寺那边继续寻找下去。我们则在等待多吉稍稍康复一些,然后选择下一个行动地点。但是这种选择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因为据我们现在所知,已经没有什么合适的地点了。 过了大概有三四天时间,多吉终于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就和大夫所说的一样,他不可能再站立起来。我们轮流去照看他,暂时没有把事实告诉他,都怕这个固执的老家伙会因为接受不了而产生什么意外。 但我不想欺骗多吉,他已经问过我,我含糊的遮掩过去,他肯定还会问。所以我站在门外,在考虑他真的问起时,我该如何回答。 这时候,身上的电话振动起来,依然是个很陌生的号码,我想着,这肯定是小地痞他们或者赖叔打来的电话。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接听了这个电话,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并未听到小地痞或者赖叔的声音。电话那边,是一个女人在说话,她的声音,我听的并不多,却那么的熟悉。 “是童童吗?”她试探着,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了问。 “是,我是。”我的心里顿时充斥着一种自己无法抗拒的温暖,我听得出,这是母亲的声音,那么轻柔,那么亲切。 “童童……”她听到我的声音,一下子就抽泣起来,断断续续的道:“我是……我是妈妈……” 第345章 和母亲的交谈 当我听到她这句断断续续的话的时候,情绪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再也无法抑制,我低着头快步走出大门,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站住,眼睛里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我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这是一种激动,同样是一种幸福。 真实的幸福,就这样突然降临到我身上,尽管我知道,早已经知道她是我的妈妈,但自己的所知和对方的这样直言不讳的相认,是完全不一样的。当我听到她自称是妈妈的时候,尽管就是那么一句,然而整个童年乃至半生中最大的一个遗憾好像瞬间就被填充抹平了。 我的手在轻轻发抖,握着电话,我用尽全身上下的力气让自己镇定一点儿。我有很多话想说,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妈妈正在电话那端等着我的回音,可是满腹的话语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感觉嗓子里堵了一团东西,让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童童……能听到妈妈的话吗?”母亲在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她看我很久都不说话,以为是有了什么事情。 我抹掉眼泪,但是此时此刻,眼泪好像永远都抹不干。 “妈……妈妈……”我哽咽着,平生第一次喊出了这两个让我沉溺又感觉酸楚的两个字。 “童童,妈妈在这里,在这里……”母亲听到我的哽咽声,她忍受不住了,放声哭了起来,但是她没有忘记我也在哭泣,她不断的带着抽泣声对我轻轻的说:“童童,妈妈就在这里,不要哭,妈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会……” 我一下子感觉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了,蹲在无人的角落中,我很想放声大哭一场,因为心里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情感,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这一刻,我虽然在哭,但心里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满足过。那种满足可以让自己无条件的付出一切,就算现在死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有的事情,在自己没有经历的时候,总是凭幻象去决定一切,但只有当它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让自己明白那种不可能用想象来决定的结果。在过去,我知道,母亲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 然而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懂得了,母亲有多么重要。母亲的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和时间的流逝而衰退,只要我们活着,在活着的每一秒钟时间里,有她在,甚至只能听到她的声音,那么我们就会很心安。 这种爱是任何东西都代替和抹杀不了的,它可以默默无声的在自己无法触及的角落中沉淀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是在它出现的一刻,那么,每个人都会彻底融化在这种爱中。 “妈妈,妈妈……”我已经泣不成声,在我刚刚进入这个事件的时候,我觉得压抑,觉得离谱甚至扯淡,但是这时候,我却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完全值得,如果不是这些经历,那么我可能永远都无法见到自己的母亲。 很知足,真的很知足,尽管只是和母亲在电话中说话,但我已经很知足了。 “童童,不要哭,妈妈在这里。”母亲是过来人,她的经历,可能并不比我平坦多少,她更懂得如何收敛情感,我知道她的心里不会比我更平静,但是她率先强行止住了哭声,不断的安慰我,她想让我知道,她虽然离我很远,却一直在守着我。 “妈妈,你现在,好吗?” “妈妈很好,童童,妈妈很好。”母亲道:“妈妈见过你,在那条步行街,看到你长的很高,很结实,妈妈很高兴。” 我和母亲渐渐都停止了哭泣,说一些闲话,这同样是一种温馨。妈妈的话很琐碎,仔细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她问我每天吃几顿饭,每顿都吃什么,问我每天几点钟睡觉,几点钟起床,总之所有生活中的细节,她都问到了。我相信,在问这些话之前,她没有任何提前准备,这种关怀,是由心而发的。就如同对自己一个在乎到了极点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哪怕是最小最小的一个细节,都可以牵动她的神经。 我和母亲交谈了很久,把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都说完了。这可能是跟母亲接触时间最长的一次,尽管只是在电话里,但是母子连心,和面对面的交流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我能察觉的出,母亲是一个温淑的女人,她的脾气和性格应该都很温和,不过,她的骨子里一定有一种执着和倔强。听着她温和的声音,我觉得无比心酸。 我目睹过她的生活,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她的生活中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乐趣了,她所拥有的,只是一连串沉甸甸的回忆。生活对于她来说,其实只变成了一种煎熬,但她很坚强,她一直活着,就是因为知道,她的儿子,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为自己的孩子活着。 “童童,这么多年,妈妈没有看过你,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你一定怨恨过妈妈,对吗?”母亲说着说着,不知道又被什么所触动了,她带着哭腔,道:“妈妈是罪人,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照顾好,妈妈……” “不!”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情绪真的无法控制:“我从来没有任何怨恨,从来没有。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找我,但是你找不到我。” 第279节 “童童,不哭,不哭了。”母亲止住哭声,道:“这么多年,妈妈每天都在想,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在想,我的儿子,现在在做什么?他过的好不好?他吃饭了吗?穿暖了吗?他不开心的时候有没有人安慰他……” “妈妈,我一直都很好,很好的……” “孩子,记得上一次在步行街时,妈妈和你说的话吗?”母亲道:“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的爸爸,做过一些错事,但是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孩子,你该原谅他,他对不起很多人,却没有对不起你,你的生命,是他给予的,他对你,没有愧疚。” “是,妈妈,我不怨恨他。”我的心里又是重重的一酸,回想当年那些我没有经历却已经知道的事。 我想到自己的父亲,孙万华,在荒无人烟的边境线上被一枪打死,然后眼睛被取出来,残躯化为了灰烬。 对于父亲,我曾经感觉到不齿,甚至内心深处一直在抵触这个事实,但是当母亲要我原谅父亲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去不齿自己的父亲?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的生命,就是他给予的,这就是最大的恩惠,我没有理由怨他,恨他,就如同我的母亲,她从未抚育过我,但是对她,我仍有最深的眷恋和渴望。 那一刻,我心里的包袱放下了,我想我已经可以正视这个问题,没有任何逃避,如果真的有人问起,我会告诉他,我的父亲,是孙万华。 “妈妈,我想问。”在我心里包袱放下的那一刻,我问母亲道:“对郑立夫,你真的不恨他吗?” “不。”母亲道:“我们,只是小家,他顾及的,是大家,妈妈不恨他。” 母亲是个知理的人,我相信,不管我的父亲如何,她还是眷恋着父亲的,否则不会把父亲的遗物珍藏起来,而且把父亲的照片就放在床头。郑立夫杀了父亲,但母亲并不恨她,因为她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那我,是不是也不该恨他?” “孩子,是,你不该恨他,你是他带大的,他对你,没有不良的动机。” 我心里,再一次释然了,曾几何时,我为了以后如何面对郑立夫而感到迷茫和困惑,那是一种很难抉择的矛盾,但既然母亲这样说了,那么我想,我不该恨郑立夫,那个被我称呼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我觉得心里很舒畅,因为我本就不想跟郑立夫变成势不两立的敌人。 “孩子。”母亲说着说着,语气一瞬间就低沉了很多,她虽然没有哭泣,但是我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重,沉重的如同一座大山:“跟妈妈说,你长大了,是不是?” “是的,妈妈,我长大了。” “那我的童童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是不是?”母亲慢慢道:“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妈妈了,你也会好好的生活下去,是不是?” 随着妈妈这些话,我的心里陡然一惊,和她交谈之间,我只感觉到自己被浓浓的母爱包围着,这种感受让我来不及回想其它多余的事情。但是现在,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母亲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没人告诉她,她没有任何可能会打电话过来。 “妈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和谁在一起?” “童童,回答妈妈的话。你会照顾好自己,好好的生活下去的,是不是?” 我从这些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妙,有些事情,特别是一个让自己感觉无比亲近的人,虽然她不会把话说透,但还是能从这些话中察觉出什么。 “妈妈!告诉我!”我顿时急迫起来:“你在哪里?在哪里?” “童童,妈妈很高兴,我想了二十多年,终于知道,我的孩子很健康,已经成人了,你看得到吗?妈妈在笑。”母亲道:“记住妈妈的话,每个人,都会老去,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谁老去了,你都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明白吗?” 第346章 不祥 此时此刻,母亲的话语里全都是让我预感到非常不祥的气息,我顿时清醒。母亲之所以可以打电话来,绝对是文哥他们提供的号码,甚至是文哥和玉姨安排的,因为我已经直接拒绝了跟他们的合作。 这必然是一种胁迫,对于我的性格,文哥他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他们知道我有放不下的人,除了陈雨,还有母亲。 “童童,妈妈很高兴的。”母亲的语气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如同她在这二十多年生活中承受煎熬之后形成的那种平静:“妈妈听到你的声音,知道你很好,妈妈放心了。” 我握着电话的手突然就很剧烈的颤动起来,这种颤动迅速传遍了全身,心中的不祥一瞬间达到顶点。以母亲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人的任何胁迫而对我造成任何不利,哪怕就是一丁点的伤害,她也不会让我去面对。 这一生,我从来没有和现在这样紧张过,哪怕就算自己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紧张让我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真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不敢想象,如果事实真的和我预料的一样的话,我该如何? “童童,记得妈妈的话,好好的,照顾自己,生活下去。”母亲轻轻的对我说着,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仿佛能想象的出,母亲带着眼泪,带着微笑:“以后,好好成家,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妈妈不论在哪里,只要知道你很好,妈妈就满足了,会很高兴。” “妈!”我所有的话全都聚集成了这一个字,虽然只是一个字,却涵盖了很多很多。 “童童,一定记住妈妈的话。”母亲的声音渐渐又轻了一些,她好像在用全身上下的力气对我道:“所有的一切,妈妈来承担……” 这句话刚刚说完,我听到那边传来一阵不太响的动静,紧接着,电话被挂断了,我匆忙的回拨过去,但是始终没人接听。 母亲怎么了?她怎么了?没有任何人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不断的一遍又一遍回拨电话,却一遍又一遍收到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我不顾一切,又开始拨打文哥和小地痞的电话,但是还是没有人接。 不知道我来回拨打了多少次电话,终于被可能发生的事实说服了。我一下子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感觉天塌地陷。 对于二十多年都没有见过面的母亲,我却有一种深刻的了解,我不怀疑她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当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逼迫我就范的筹码时,她不会让文哥他们如愿的。她很爱我,就和她所说的一样,她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所有的一切,都由母亲去承担了。 我觉得我会哭的昏天暗地,哭的撕心裂肺,但是当我想明白了这些的时候,我没有再流一滴眼泪。所有的经历教会我了一个道理,当不幸来临时,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要做的,只有一点,让那些令我失去了所有的人,付出代价,就这么简单。 我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擦干了所有的泪迹,尽力让别人看不出我曾经痛哭过,一直等我到觉得情绪平稳了,才慢慢的走回去。在路上,我还是忍不住拨打文哥他们的电话,我觉得肯定出事了,文哥始终不接我的电话。 当我快要走到病房门外的时候,我拨打了最后一次电话,我决定了,打完这个电话,如果还是没有人接听,那么我只能把最坏的想法想成事实。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文哥竟然接了。这是条老狐狸,从他的语气中我根本听不出有什么波动,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需有任何隐晦,我直接就问他,母亲现在在哪里。 “出了点意外。”文哥在那边带着遗憾的口吻道:“不过你放心,没有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我追问,但是文哥不肯说,我没有想过去那样三番五次的问,事实上,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 那一刻,我就觉得眼前一黑,周围的世界顿时变的昏暗无光,我头顶的天空,仿佛笼罩了一层无法穿透的阴霾。 “我们之间,是存在一些误会的,这些误会完全不能成为影响我们关系的阻碍,下一步……” 不等文哥的话说完,我挂掉了电话。然后径直朝病房内走了进去。 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后去看了多吉,母亲的事情,让我更觉得要珍视每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多吉脱离了生命危险,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能站的起来,但是如果可以,我会尽自己的所有努力。 我在病床前和多吉聊了一会儿,我告诉他,医生说他的状态很不错,配合治疗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健步如飞,像过去一样天马行空。多吉相信我的话,那张带着些许忧郁的黑瘦的脸庞上立即洋溢出一片灿烂的笑容。 “多吉老鬼,我打赌,最多三个月,你就能比我跑的还快,你信不信?”我笑着对他道:“敢不敢打赌?” 多吉咧着嘴巴,笑的很开心,对我伸出手,做了个ok的手势。 第280节 在我转身离开病房背对着多吉的时候,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在心里不断的念叨着:多吉老鬼,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接着,我找到金瓶梅他们,邝海阁还有和尚都带着伤,这段日子里肯定是做不了什么具体的事情,基本都在计划和筹备阶段。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能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了。金瓶梅肯定跟他的那个朋友有过私下的不断接触,而且收到了一些消息。 已经被叫停搁浅甚至淡出官方视线多年的天机计划,因为民间组织的逐渐深入和触碰,重新浮出水面,并且被官方注意。尘封的档案全部被调了出来,官方的行动其实早已开始,只不过我们不能完全了解。金瓶梅说,从石堰川那些事情发生之后,官方不断的加大力度,现在可能部队也会参与进来。他们会把所有已知的地点全部封锁,而且还会寻找未知的地点。 所以说,时间确实不多了。金瓶梅的朋友可以帮我们,但是他不可能操控全局,有些时候,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你们都知道,俄国人,还有那几个朝鲜人,他们不是一般的公民,他们虽然是在中国,但是都有自己的秘密信息渠道,有时候他们消息的灵通程度不会比我们低多少,我们的时间不多,他们的时间同样也不多,被逼的急了,他们肯定要拼。”金瓶梅抽着烟,道:“朋友答应我了,给我们提供一个行动地点。” 金瓶梅的朋友所在的部门是这次官方行动的先遣队,他们负责调阅有关的档案,然后分头行动,把相关的地点上报,接着会有部队方面的力量过去封锁。现在,基本上所有可以找到的地方都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金瓶梅的朋友能做的,就是尽力拖延一点时间,把上报推后。 所以,尽管现在多吉重伤,赵英俊音讯全无,我们的力量削减的很严重,却还是不能不硬着头皮去做准备,准备跟不止一股强敌进行最后的厮杀。 “俄国人,还有朝鲜人,这些就不提了,我担心的,是王炳文手下的枪手。”李富生看着我们两个,道:“射击这东西,一学就会,可是想要弹无虚发,那就得花很多时间和精力,你们也看到了,那个枪手,的确很要命。” 听着李富生的话,我心里压抑的情绪就被拨动了。跟文哥和玉姨,已经完全走到了敌对的两个阵营中,迟早都要火拼的。而且,我已经做好了打算,和他们,不死不休。 那个枪手,是巨大的威胁,他只要隐藏在某个未知地点,随时都有可能要任何人的命。玉姨那种性格,如果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她肯定会拉一大帮人垫背。 “枪手是很致命。”金瓶梅想了想,慢慢抬眼道:“但是,这个世界上并非他一个神枪手,没有谁可以只手遮天的。” “你有什么打算?” “曾经,有一个人劝告过我,他说人活着,多想想自己,少想想别人,可以活的更轻松一些。可是,这个东西,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金瓶梅站起身,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发誓了多少次,不再麻烦别人,但还是做不到。” 说着,金瓶梅走到窗边,拿出自己的电话,从电话本里翻出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他可能很久很久都没有打过了,以至于一点点印象都没有,必须得照着电话本拨打过去。我和李富生在他身后听着,电话很快就有人接了。 “很久不见了,还好吗?”金瓶梅伸手抹去玻璃上的一层雾气,对着电话道:“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 我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但是屋子里很静,话筒里的声音我能听得到。那是个男人,他说话很简练,甚至根本就没问金瓶梅有什么事情,听完金瓶梅的话之后,立即就道:“你在什么地方?” 金瓶梅报出我们的地址,对方只回答了四个字:很快就到。 通话过程就这么简单,金瓶梅是请人过来帮着拼命的,却说的云淡风轻,如同找朋友吃饭那么轻松。 “你在找帮手?” “是个帮手,而且是好帮手。”金瓶梅装好电话,转身对我们笑了笑,道:“枪手,在他面前,只是浮云。” 第347章 临出发前的变故 金瓶梅的话语中满满都是自信,让我不得不产生了疑问,他喊来的帮手是谁?这个问题与我息息相关,因为在无形中,我已经把玉姨和文哥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现在说是说不清楚的,等他来了,你会知道。”金瓶梅道:“他言出必行,虽然离这里很远,但很快就会赶到。” 我点点头,心里却仍然很羡慕金瓶梅,他的运气为什么那么好?身边总有那种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多吉邝海阁他们在养伤,金瓶梅和我还有李富生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不停的在商讨,最后一个行动地点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们主要的任务是救自己的命,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如果行动的消息不泄露出去的话,那么总体情况应该是安全的。我想着,等到自己的问题完全解决的时候,那就是我该找玉姨清算总账的时候。 在我想起这些时,心里并不轻松,玉姨和文哥经营了那么多年,他们的家底很厚实,而我却不想再把李富生和金瓶梅这些人拖下水。我觉得,自己可能会死,但我的初衷未改。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了母亲的嘱托,我很想好好的生活下去,然而有些事情,已经在心里扎根了,挥之不去。 金瓶梅说的没错,在他跟朋友打完电话的第四天,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感觉他好像不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因为他就和金瓶梅打了个招呼,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他身材很高大,脸庞是古铜色的,腰身挺的笔直,他的一只眼睛好像有毛病,但是另外一只眼睛中透射的目光却如同大山一样沉稳。他整个人站在我们面前,就好像一大块岩石雕刻出来的雕像。 “李富生,郑童。”金瓶梅可能知道这个人的脾气性格,也不啰嗦,指着我和李富生跟他介绍,然后又指着他对我们道:“苏日。” 这个名叫苏日的人对我们点了下头,在我们四个人坐下之后,我就又感觉到,苏日或许和邝海阁是同一类人,他们外表冷酷,但心里的情感却和外表不同,否则,不可能金瓶梅一个电话过去,苏日就千里迢迢的赶来帮忙,甚至连原因都没有询问一句。 这同样是一种超然的友情,你叫我来,我就来,不管你要干什么,我帮你。 我们坐下来聊了聊,苏日始终在听,很少说话。闲话之后,金瓶梅跟苏日提起了叫他过来的原因,他说,有一个很棘手的枪手。 “苏日,你好像变了。”金瓶梅看着沉默又高大的苏日,道:“记得过去,你的枪从来不会离身。” “枪,不是生活,也不是事业,该放下的时候,总要放下的。”苏日的脸庞上没有一点点表情,不过我还是能察觉到,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有一点点隐约的唏嘘。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有些人就是人群中的异类,只要看到他第一眼,就会感觉他肯定不是普通人。苏日绝对不会是普通人,他有他的故事,或者说,他有他的传奇。 “那你还能不能一枪打下飞过贺兰山的鹰?”金瓶梅笑了笑,道:“对这句话,我记忆犹新。” 苏日沉默了一下,可能在思考如何回答金瓶梅的问题。过了片刻,他慢慢站起身,道:“带我到没人的地方去。” 我们暂时离开医院,驱车赶到了很远之外的荒野上,当高大沉默的苏日站在这片好像一眼望不到头的荒野中时,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他的身躯和苍茫融为一体。 “这附近保证没有人。” 苏日从自己的车子上取出了一个狭长的箱子,打开时,我就看到里面装的都是枪支的零件。苏日很慢很慢的把所有零件都取出来,然后开始拼装,他的动作虽然非常慢,但是那种对枪支的熟悉程度让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我不怀疑,在任何情况下,苏日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零件组装成一支致命的武器。 一支完整的枪,出现在苏日手中,那是一支很普通的五六式自动步枪,在边远的牧区随处都可以看到牧马人携带这种武器。苏日单手举着这支枪,枪口斜斜的指向上空,那一瞬间,普通的枪仿佛焕发出一种逼人的杀气。 “大概有两年了,我没再动过枪。”苏日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看了看金瓶梅。 “你行的。” 金瓶梅点点头,抬手就用力把手里的两只瓶子抛到了上空。两只瓶子从不同的方向呈抛物线飞了出去。当瓶子到达临界点开始垂落的时候,镇定的苏日用一种几乎察觉不出的速度动了。 我只听到咔的一声枪支上膛的声音,紧跟着,砰砰两声枪响。我根本没看清楚苏日是怎么瞄准的,但是半空中的两只瓶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内被打碎了。两只瓶子不可能被一枪打碎,只不过是苏日的动作太快了。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金瓶梅的自信从何处而来,苏日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是当他握着枪的时候,就如同一个少年在轻轻抚摸女孩柔嫩的脸庞。他对枪的感情,似乎比对人都深。 “我先走了,做事的时候,我会来。”苏日收起了枪,他不善跟人交谈,直接从这儿离开了。 苏日的到来,总算是对我们行动力量上的一种弥补。接下来,我们把大致的计划敲定了,金瓶梅几个心腹手下仍然在法台寺那边寻找赵英俊,但是我总感觉,能找到赵英俊的几率,很渺茫。多吉肯定是无法参与行动了,剩下的,就是我跟金瓶梅李富生,还有伤还未痊愈的邝海阁和尚。 大致计划一敲定,剩下的就是具体的准备工作还有对细节的推测,行动地点那边的信息是金瓶梅的朋友提供的,应该可靠。我们应该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这是金瓶梅朋友能保证的安全的期限,等到隐瞒不住必须要上报的时候,官方肯定会随时派大队进行封锁。 时间差不多是够用的,尽管有点紧张,不过认真的安排,没有问题。但是就在我们把计划敲定,将要进入真正实施的时候,金瓶梅接到了一个电话。 第281节 电话可能还是他的朋友打来的,而且是在深夜,我迷迷糊糊的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可是金瓶梅放下电话后,睡意全消,把我们都叫醒了,然后告诉我们一件事。 这件事如果放在平时,可能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但在这个时候,就有些非同寻常的意味。 金瓶梅的朋友的一个同事,失踪了。 对于金瓶梅的朋友,我了解的实在不多,因为感觉有什么忌讳,所以很少询问金瓶梅。此刻金瓶梅做了一点解释,就让我知道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变数。 金瓶梅的朋友有一个比较奇怪的名字,叫贡觉,我怀疑不是汉名。贡觉给一个带有官方背景的机构服务,从事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工作和任务。这个机构的分部虽然遍布各地,但是人员其实不多,很多时候都是一两个人负责几个市甚至一个省的事件,到处乱跑。因为他们主要的工作室进行调查,然后把情况上报,由决策层做出最终决定,所以除非是特别重大的事件会派几个人一起前往,其余的基本都是一个或者两个人在工作。 贡觉有一个同事,他们两个合作了很久,包括这次关于天机计划的行动,一直是他们在搭档配合。贡觉本来的打算是把发现的行动地点告诉我们,然后尽力拖延上报的时间,所以在金瓶梅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时候,贡觉才让同事磨磨蹭蹭的离开,赶到临时总部去开会,再接受新的指令,贡觉自己则守在行动地点。从同事离开到总部,进行会议,然后把资料呈报,由上一级进行分析总结继续上报,一层层报到决策层,这都需要时间,决策层再经过智囊团的最终分析,制定相应的计划,我们的时间就是这样争取出来的。 但是他的同事失踪,事情顿时变的复杂起来。那个机构里都不是一般人,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离开之后音讯全无,一旦失去联系,那就证明肯定是出事了。尤其重要的是,那个同事有所有关于行动地点的详细资料。 “贡觉还能以不知情的理由拖延两天,之后就必须要上报了。”金瓶梅道:“幸好,他同事失踪的地点距离行动地点还有段不近的距离,上面接到报告后,肯定会进行搜索,所以,时间会有一些,却绝对不多。” 我们都相信,贡觉的同事的失踪,绝不会是一次偶然,针对性非常强。刹那间,几个参与到事件中的势力都成为怀疑的目标,老毛子,朝鲜人,赖叔,文哥…… “那我们怎么办?提前行动吗?” “只能这样了,时间不等人。” 行动计划顿时变的仓促匆忙,连觉都不能睡了,都在各自做准备。我坐在沙发上独自思考了很久,然后私下找到邝海阁。 “离出发还有点时间,帮我做个东西吧。”我道:“我知道你精通爆破,给我做一个轻便的起爆装置,可以随身带在身上的。” “你要干什么?”邝海阁顿时就起疑了,不安的注视着我:“那种东西很危险,即便带在身上,也不能完全保证不会因为意外而产生料想不到的引爆。” “我有用。”我不听他的劝说,道:“去做吧。” 第348章 八王岭 要邝海阁去做引爆装置,我有自己的打算。邝海阁很不理解,而且担心,但是很多年以来,他在郑立夫手下已经学会了服从,所以我坚持了一会儿,他就叹了口气,去做准备。 准备工作做的非常快,在我们临出发的时候,我的忧虑又一次浮上心头,李富生和金瓶梅算是好的,但邝海阁跟和尚的情况并不乐观,伤都没有痊愈,在形势复杂的环境下,他们本身的安全很让人担心。 这一次我们仅靠这几个人已经不行了,必须有一支专门负责运输和后勤的队伍,队伍是金瓶梅组织的,全是他老丈人过去手下的人,靠得住。我们隐秘的从这里出发,然后快速的向目的地而去。目的地是个名叫八王岭的地方,确切说,是八王岭附近大概四十公里处,荒凉到了极点,至少要穿越直径几十公里的无人区。 金瓶梅的朋友贡觉还守在八王岭附近,但是他不能跟我们碰面,贡觉提供信息,拖延时间,已经是严重的渎职,如果被察觉,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处,金瓶梅不想把他完全陷入死地,所以到了八王岭之后,需要我们自己去解决可能发生的问题。 通往八王岭的路估计有几条,我们走的是比较隐蔽的一条,路线由贡觉提前提供。目的地的地势应该说比较奇特,前后左右零落分布着大大小小八九座山,在中间部位,有一个类似山坳一般的地方。 我们在距离山坳还有两三公里的地方暂时停下,把车辆上的东西还有人手安置妥当,真正行动的时候不需要太多人,把这些无辜者牵连进去反而不好。可能发生的情况基本都预料到了,我们凑在一起做最后的商议,苏日不参与这些,他就抱着自己的枪,孤独的坐在一旁,望着已经开始西沉的太阳,像是在回想什么,又像是在发呆。一直等我们商量完毕,准备提早休息然后明早进发山坳的时候,苏日才慢慢的回过头,对走到身旁的金瓶梅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盘龙山。” “我也是这样。”金瓶梅的神色瞬间黯然了一下,他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勉强笑笑道:“我欠你一只眼睛。” “不用还了。” “太沉重,其实我还不起的……” 金瓶梅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日突然就微微抬手制止了他,接着,苏日朝四周慢慢张望了一圈,右手的食指无形中紧紧扣住了枪支的扳机。我意识到他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周围广阔的地势中什么也看不到,现在还是天气比较寒冷的季节,没有任何植被,除了不多的自然形成的遮蔽物,其余的地方一览无遗。 “趴下!”苏日一翻身滚到旁边,同时低低的对所有人示警,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反应能力很机敏的角色,不用多解释什么,立即就飞快的藏了起来。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沉寂,我不知道开枪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枪响之后,一辆车子的倒车镜被精准的击中了。这可能是一种威慑,开枪的人在用事实告诉我们,他可以随意的击中任何他想击中的目标。 枪声来的很突然,我只能大概的分辨出来源的方向,却看不到开枪的枪手,那一刻,我心里出了一点点慌乱,更多的则是揣度,我在猜测是谁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了八王岭。 就在这个时候,苏日微微动了动,他整个人就像附着在地面上的一片青苔,只有手里的枪迅速的掉转了枪口,从掉转枪口到瞄准再到开枪,这中间的过程几乎只有两三秒钟。随即,苏日手里的枪发出一声清脆的枪响,紧跟着,距离我们大概有二三百米远的地方,隐约传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不止他一个人。”苏日开枪之后又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作为一个出色的枪手,他有极其敏锐的观察力和预感能力,他射杀了一个人,但察觉还有其他隐藏的同伙,暂时无法触及。 这肯定不是老毛子或者赖叔的人,如果是他们的话,不会打碎倒车镜来震慑我们,直接就会对人开枪。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文哥或者朴正南那帮人。贡觉同伴的失踪,这四方势力都逃脱不了干系,暂时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干的。 然而苏日的这一枪无疑是更大的震慑,四野顿时寂静如常,对方的人谁都不敢再乱动一下,只要一动,带来的可能就是死亡。但我们同样不敢妄动,双方就在这种距离下保持对峙和隐伏。 尽管这只是个开始,我并未看到敌人的鲜血和尸体,但是我躲在隐蔽物后,心里却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种感觉,这会是很惨烈的一战,会有很多人死去。 死去的人里,很可能包括我。我转眼看了看,李富生就在旁边,我不敢再想象下去了,我不想自己的脑海中全都是李富生邝海阁他们倒下之后的幻景。但那种思维是不受控制的,我想到了李富生他们倒在黑暗中的情景,甚至想到了我自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无尽的酷寒渐渐的包围冰冻,永远沉寂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 “和你商量件事。”我慢慢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朝李富生凑了凑,然后小声的道:“这个世界上,谁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死去的,对不对?” “理论上有可能,但理论不能完全转化成事实。” “我可能会死的。”我舔舔已经隐约有点干裂的嘴唇,道:“我的预感很强烈,我可能会死,在这之前,能对你提个要求吗?我不再追问那个终极秘密究竟是什么,我只想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李富生转头看着我,他眼睛中的目光在流动,谁也猜不到他心里想着什么。不过他想了想,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在我死去之前。” “会的。” 我们和敌人的对峙最少持续了有二十分钟,在太阳的余晖将要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我看到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几块非常高大的石头后,伸出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被人拿在手里来回的晃动着,这可能是一种祈和的举动。 双方距离太远,无法进行直接的沟通,不过过了一会儿,拿着白衬衣的人从大石头后面慢慢走了出来,他的胆子很大,无所顾忌,明知道我们这边有一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神枪手,却还是走了出来。他走的很慢,可能在表示他没有敌意。 苏日的枪口一直对准这个人,当对方越走越近时,我用望远镜观察到,那好像是文哥。文哥的外形太特殊,令人过目不忘,又过了两分钟,我确定了,那真的是文哥。我顿时有点怀疑,感觉文哥要耍什么花样。这是只老狐狸,遇见危险跑的比兔子都快,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但是他就孤身一人朝这边走着,一直走到离我们只有十几二十米远的时候,才丢下手里的衬衣,微微的举着手。后面有伙计跑过去搜了一下,文哥就是空着手来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文哥是玉姨团伙中仅次于玉姨的重要人物,他孤身过来,就证明对方已经打消了跟我们继续对峙的念头。当然,我知道这完全是因为苏日的威慑,如果让文哥他们掌握主动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文哥走到了我们隐藏的范围内,他看见金瓶梅,接着又看到我。文哥的目的很明确,直接就走到我面前,盘腿坐了下来。他还是想习惯性的对我笑笑,表达友善,但是此刻,他笑的非常勉强。 “和解吧。”文哥道:“这里肯定会乱成一团的。” 文哥对我解释之后我才知道,贡觉同伴失踪这件事,他一无所知,之所以知道八王岭这个地方,是因为有匿名的人给他提供了消息。文哥这种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不用想就知道这个提供信息的人没安好心,但这个圈套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明知道是个圈套,却不得不钻。 第282节 “你觉得有和解的可能吗?”我冷冰冰的回应文哥,但是,我心里却涌动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我知道,文哥之所以冒险过来和谈,只是因为他想救玉姨。他应该能想到,一旦孤身过来之后,可能会被软禁,甚至直接被打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甘愿为了一个女人冒这样的险,只能说,他对这个女人爱到了极点。抛开别的不说,单凭这一点,我佩服他。 我更加相信了金瓶梅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无论美丽,丑陋,善良,邪恶,在他们内心最深处,或许都保留着一份本性上的善。只不过这种本性,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被激活,所以,有些人就带着这种本性上的善,被人误解了一生。 我佩服文哥,但是,我不能原谅他。我的心在一阵又一阵的痉挛,病态般的无法控制的痉挛,我不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却又不能不知道。 那对我来说,真的是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 “告诉我。”我努力平定情绪,然后看着文哥,一字一字的道:“我的母亲,现在在哪里。” 听完我的问话,文哥没有马上回答,但是他的嘴角却无形中抽搐了一下。 第349章 小村的隐情 看着文哥的表情,我的脑袋轰的就大了一圈,有些事情,不需要太多的解释,此刻,我已经明白了。我很不甘,心中的悲痛像无数根针,在猛刺心脏,那种疼痛让人感觉窒息,几乎喘不上气。 至少有三四分钟的时间,我不能自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我像一个快要被现实击溃的人,尽管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却仍然想听人亲口说出答案,好像对方不开口的话,那么就依然存在一丝希望。 “告诉我!”我提高了声音,死死的盯着文哥。我察觉出,他并不是不想说谎,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想触怒我,但是他不能说谎,在这么多人面前,再完美的谎言也会露出破绽。 关于母亲的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富生他们都有点疑惑。我已经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望着文哥,在等他说出最后的答案。 “你知道的,有的事,没有谁可以保证一定会按预定目标发展。”文哥犹豫了一下,慢慢道:“对于这些,我很遗憾,我们阻拦不住她,她其实已经不打算活着了,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是这么打算的。过去的事情,给她带来了无法治愈的创伤,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那些情景你没有目睹,所以可能无法体会的到,离开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够了。”我的声音在发颤,但只颤抖了那么一下,我得到了我想知道的答案。 和我想象的一样,在我拒绝合作之后,小地痞最先发现我的微妙变化,那种变化是心理上的,所以很难改变。他把消息反馈回去之后,附加了自己的意见,文哥和玉姨就感觉,如果这个时候再用陈雨来胁迫我,估计已经没有作用。 但是我的母亲不可能让我受到任何胁迫,她可以死,她知道我还活着,已经非常安心,最后一个缠绕在心里很多年的心愿被实现,她了无牵挂。她知道自己不能保证我以后的路会怎么走,以后的生活会怎么过,但她尽了全力。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空了,来回回荡的,只有母亲最后那句话:所有的一切,妈妈来承担…… 我没有流泪,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没有人知道,我的心已经一片一片的碎裂了。 母亲死了,我永远不会再见到她。 可是,我没有莽撞,也没有冲动,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失去理智。失去,是一种很难承受的痛苦,我体会到了失去,所以这让我更加珍视身边的人,不管怎么说,不管我是死是活,但我都不想再失去他们。 “你走吧。”我独自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静静的对文哥道:“现在就走。” 文哥有点迟疑,因为他觉得很了解我,他觉得在承认了事实之后,可能会遭到我狂风暴雨一般的发作,但是我的镇定和平静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他迟疑了一刹那,接着就道:“你能理解这些,是很多人的幸运,你要知道,无论你承认不承认,现在,很多人的命运,其实已经掌握在你手中了。” “你走。” “救救她。”文哥的语气一下子变的很急迫,他从我平静的话语里察觉到一些,所以顿时就焦急起来:“一定要救救她。” 我知道他说的她,肯定是玉姨。我没有回答,但是嘴角却泛起了一丝笑,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我连话都懒得跟文哥说,只能用这种笑来表示,他太天真了,太幼稚了。 想让我救一个逼死自己母亲的人?就算这个世界毁灭了都不可能。 “求求你,救她!”文哥显然能看出我的意思,他站起身,踉跄着晃动了一下,突然噗通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求求你,救救她!只要你救她,我可以留在这里,我知道,你喜欢小雨,这次小雨也来了,我拿人格保证,只要救了她,你可以带小雨走,带她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需要什么,就会有什么,真的,我不会食言,你救救她,救救她!” 男儿膝下有黄金,如果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谁会折腰?王炳文,这个丑陋的人,在此刻淋漓尽致的展露出他人性中最可贵的一面。 对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我可以死,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会被感动,因为我的心是血肉所凝,但母亲的死去,已经让这种感动变的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滞留或者杀掉文哥,那样只会让文哥的人陷入疯狂的围攻报复中。我的目标,只是玉姨。 让我失去了一切的人,我必从她身上讨回。 “你走吧,不用多说了。”我摇摇头,再一次告诉文哥,没有商量,不可能救她。 文哥不肯走,在原地苦苦的哀求,我看见他开始流泪了。我无视这些,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伙计把他拖走。 “等等!”文哥被人拽着胳膊,使劲的挣扎,他咆哮一般的对我低吼道:“你必须救她!” “这个世界,没有必须。” “但你必须救!你知道她是谁吗!”文哥挣脱了后面的人,俯身盯着我,他的眼睛带着泪,而且一片殷殷的血红,他用最低沉的声音对我道:“你不知道她是谁!” “她是谁!”我同样盯着文哥,在这个时候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定别有深意。 文哥慢慢转头看看旁边的人,我知道他可能不想让任何人听到我们的对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招,玉姨是文哥的软肋,绝对的软肋,主动权现在其实是掌握在我手里的。 周围的人散去了一点,由苏日带着在附近警戒。我和文哥面对面坐着,他朝我要了支烟,点燃之后却不抽,一直等到香烟将要燃尽时,他抬头道:“跟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没有太多人知道。” “你说吧。” “有一个村子,在很远的地方,荒僻之极,很多年以来,那里几乎与世隔绝。”文哥丢了手里的烟头,道:“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姓郑。” 我没有任何的震惊或者讶异,荒僻的小村落,再一次出现在讲述中。对于我来说,那个村子可能没有更多的秘密了,因为我前往小村时,当年的当事人已经老迈死去,得不到更详实的线索。此刻文哥提起它,则证明还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村子里有一个姓郑的人,养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姑娘。”文哥闭上眼睛,仿佛真的是在叙述一段已经流失在时间中的故事:“这个姓郑的人意外之下,接触到了一些本不该接触的事,从而他迷失在其中,无法自拔。有一天,他的神智受到了影响,继而导致紊乱,在那种极度的紊乱中,他产生了错觉,提刀杀掉了自己的妻子。那并非他的本心,然而等他清醒过来时,一切都成为了事实,他的妻子倒在血泊中,已经凉透了。” “之后呢。” “他的三个孩子躲在屋里,目睹了这一幕,他们吓坏了,惊恐不已,他们已经认不出那是否还是自己的父亲,因为在他们的脑海里,父亲就是一个亲手杀了母亲的恶魔。三个孩子开始抵触父亲,这件事给他们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这种阴影根深蒂固,连时间都不能磨平,一直保持下去,留存心底。” 这果然是我所不知道的隐情,而且听到这里,一些疑惑其实已经隐约中被揭开了。 “姓郑的人清醒之后,为了逃避责罚,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装作神智失常,也就是装疯。他借装疯保住了性命,却因为这个失去了更多,他被村子里的人拘禁,三个孩子也离开了他,我不知道他的后半生是如何度过的,但是你应该能想象的到。逃避法律的制裁,必然要受良心和道德的拷问和折磨,他并不轻松,甚至过的会很痛苦。” “继续讲下去。” “当时的大环境发生了一些变动,他的三个孩子相继离开了小村。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三个孩子里最大的那个,辗转来到了北京。他只是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孩子,但是他身上的一些天赋却让很多很多人望尘莫及,他被一个当时很有名望的专家收留培养。幼年时的经历,给他留下的阴影很深,他甚至抵触童年时的一切,连自己的姓氏都很忌讳,他丢掉了自己的姓,改姓了孙,这可能和培养他的专家姓孙有很大的关系。” “是这样的……” 第283节 “他虽然有些阴冷,但聪慧好学,很受专家的器重,逐渐,他在北京站稳了脚跟,把自己的弟弟和妹妹都暗中接了过去。他给他们住处,食物,但是他不允许弟弟和妹妹对任何人表露他们的关系。因为他要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只是一个从偏僻小村里走出的人。”文哥顿了顿,道:“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吧?这兄妹三个人的名字,你听了之后就不会觉得陌生。” “或许。” “不是或许,是一定。”文哥道:“郑立华,郑立夫,郑立君。” 第350章 上辈人的决裂(一) 文哥的讲述如同醍醐灌顶,尽管只说了三个人的名字,但很多疑惑随之迎刃而解。过去的事情,难怪会是那种结局,在事情刚刚发生之后,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已经导致事件发展的方向。 文哥想把事情讲的更详细一些,这个精明了一辈子的男人最善于撒谎,但是为了挽救玉姨,他完全豁出去了,我不怀疑他现在所讲述的事情,必然都是实话。 幼年时的经历影响了他们兄妹三人的性格,三个人的脾气秉性可能不完全一样,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不愿提及自己的来历,不愿提及自己的家事。当文哥讲述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郑立夫可能是三个人中间脾气最和善,肚量也最大的一个,至少在他成年之后,还是无法完全淡忘生养自己的小村,还会悄然回去看一看。对于他来说,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在郑立夫和郑立君被郑立华接到北京之后,过了一段暗不见天日的生活。父亲的机遇完全来自他的导师,孙老虽然只是一个学者,但是他过去的一些同学从政,当时已经坐到了高位,父亲刻意的揣摩孙老的心思,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青睐。 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母亲的,母亲是孙老一个朋友的女儿,当时母亲的父母已经去世,虽然母亲没有什么家庭背景,但父亲知道,娶母亲的话将会更加得到孙老的眷顾,所以,他就按照事情最有利的一条路走了下去。 我不知道父亲对母亲有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就如同一些人过去讲述过的那样,年轻的父亲英俊,冷酷,多才,前途无量,很让当时的女孩子倾心,最起码,母亲对父亲是很眷恋的,尽管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不过后来的事情表明,父亲的选择是非常非常正确的。 母亲是一个贤妻良母。 之后,天机计划被官方搬上了轨道,孙老是计划初始阶段就参与进来的专家之一,父亲也因而随他进入了计划。在大致搞清楚计划的蓝本之后,父亲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可能对我这样天性比较恬淡的人来说,无法理解父亲的心理,但是作为一个从小荒村出来的苦孩子,父亲想要出人头地的欲望比所有人都要强烈的多,他同样是一个固执到了极点的人。所以说,从天机计划正式被启动的时候,父亲心里的计划其实也开始启动了。 有一些事情,文哥没有讲清楚,或许他不知道。但是我却想到了,那个小荒村,跟终极秘密之间并非完全没有关联,装疯的祖父能接触到关于这些的部分隐秘,那么当时尚且年幼的父亲以及郑立夫他们,是否也洞悉一二?这很难说,不过不能排除意外,如果在幼年时就接触过这些,那么成年之后投身到事件当中来,也很合理。 接下来的事情,跟我猜想的差不多,父亲进入天机计划,进行了计划的统筹和探索阶段,然后工程兵部队开始进驻西海河,在此之前,父亲已经通过孙老的关系,把郑立夫还有玉姨安排到了部队中。但是他的能量有限,只能安排他们做普通的士兵。不过在西海河,孙老还是比较吃的开的,所以郑立夫后来被安排进入机电维护分队当副队长,这个分队负责整个营区的电力线路检修保养,有机会去更多的地方。 再下来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父亲为了自己的计划而暗中运营,继而又认识了李富生,从李富生身上掏走了不少东西。父亲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不过对于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他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他告诉了郑立夫很多事情,在当时,他们之间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同样也是合作关系。 如果事情就这样一直发展下去,那么到最后,父亲的计划可能不会成功,但至少他们兄妹也不会因此变成势不两立的仇人。 玉姨跟父亲很亲,可能是小时候就失去了父母的原因,所以她对长兄有一种特殊的依赖感。玉姨后来被调动到三台河子,在总机房工作,顺便可以收集一些来往通话中涉及到的隐情,这也是个很重要的工作,父亲比较重视,两个人经常暗中交谈,其实只是说一些通话中的信息,但是在当时的外人看来,这种关系就比较暧昧,容易让人误会。 “可是,我知道这些,小君告诉过我。”文哥讲到这里,脸上就泛起了一丝骄傲,因为他觉得玉姨告诉了他当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如我以前所想,父亲他们三个虽然只是穷乡僻壤里长大的孩子,但是父亲和郑立夫都很英俊,玉姨年轻的时候面貌姣好,所以很受时一些单身的士兵和军官的追捧。不过像父亲他们生长的环境,注定要比普通人想的更多,也早熟更多。年轻的玉姨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她并不和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样,爱慕高大帅气的士兵或者军官,她想找的人,是一个可以完全服从自己,忠于自己的男人。她亲眼目睹过祖父杀掉祖母的一幕,尽管那件事只是一场意外,但血腥和无情的场面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可能从她略懂人事的时候就已经认为,找一个听话的男人,比什么都强。 文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他非常鸡贼,但是对于玉姨却有一种无比忠贞的感情。所以,外貌丑陋的文哥不仅没有被玉姨嫌弃,反而成为最有希望的人选。 “小君说过,男人的脸能当饭吃吗?”文哥咧咧嘴,尽管是在这个紧张的关节上,但说起这些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一脸的幸福和骄傲。 父亲对于这件事,不表达什么看法,文哥去三台河子的次数比较多,他非常听话,所以父亲对他没有意见。但是郑立夫却不同了,他当时还年轻,思维还没有完全成熟,他可能误会了文哥,他觉得文哥轻浮油滑,不是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选。郑立夫的初衷没有问题,他和很多很多人一样,对自己的妹妹负责,而且当时的环境确实也不适合谈情说爱,所以,郑立夫反对文哥和玉姨的交往。文哥不听,每次有机会到三台河子去的时候,总会逗留很久,这让郑立夫相当恼火,有一次终于爆发了,跟文哥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这种事情,最终还是要父亲来决断的,郑立夫是他亲弟弟,文哥只是一个外人,衡量利弊,父亲肯定会倾向于郑立夫,所以最终,他找玉姨说过,让她顾全一下大局,尽量少和文哥来往,同时又警告过文哥,让他不要想太多。 文哥玉姨和郑立夫的矛盾,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在天机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上上下下都是流言,父亲可以跟高层接触,通过一些观察,他发现工程被叫停的可能性非常大。工程被叫停,就意味着父亲的计划将会完全中断,他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去继续进行这个庞大又复杂的探秘计划,所以,他开始接触外界的力量,在思考能不能通过别人的力量去实现自己的理想。这个主意其实最早是李富生提出来的,当时的李富生跟现在的李富生完全不是一回事,那个游荡在历史长河中两千年都不死的老妖怪,最善于借助他人的手去做自己的事。 父亲想要离开,就必须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因为他虽然有人罩着,但西海河还有三台河子毕竟是管制的军事禁区,所以,他让母亲从北京来到了西北,一住就是一年多,父亲通过私人关系,在利用这个借口,从三台河子离开了数次,暗中进行自己的密谋。但最后,时间越来越紧张,他要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所以违纪把母亲接到三台河子,母亲当时即将面临分娩,父亲需要照顾她,就有更多可以不被人注意的时间。 其实,他没有照顾母亲,很多很多时候,母亲都是一个人躺在冰冷空旷的房间里,独自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我就是在三台河子出生的,空旷的房间,沾着隐隐血迹的铁架子床,我那种隐约的熟悉感,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对那个环境,有了一种印象。 父亲和郑立夫的最终决裂,就是因为双方的立场发生了最严重的分歧,郑立夫坚决不同意把计划的任何资料流入到境外,即便理想不能实现,也不能这么做。但是当时的父亲,已经为这个计划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就好像对一个人注入全部的情感,覆水难收,他陷在泥潭沼泽中,无法自拔。 “当时,小君苦苦哀求过郑立夫,我没有看见过,但很多年后小君偶尔说起这些,还会伤神。” 玉姨对父亲的兄妹感情,要比跟郑立夫多,她当时没有什么能力,只能用哀求和眼泪去试图说服郑立夫。 年轻的郑立夫,有自己的立场和决绝,他沉默且低调,但是在关键时刻,他的枪是冰冷而且无情的。 第351章 上辈人的决裂(二) 当年的一声枪响,决定了事情之后的走向,父亲死在遥远的边境线上,他一死,他所经营的一切都随之烟消云散。文哥玉姨没有什么办法,郑立夫在这几年时间里培养出了属于自己的一套班底,所以文哥他们斗不过郑立夫。对于现实,他们只能暂时忍耐。 但是郑立夫没有乱杀,他只杀掉了将要叛逃的父亲,之后又找到了孤身带着我的母亲,郑立夫带走了我,这让母亲悲痛欲绝。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好像能读懂他们每个人的感觉,不仅仅是读懂父亲,还可以读懂郑立夫,母亲,玉姨,文哥。对于郑立夫来说,那同样是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他并非冷血无情,相反,他对于老旧的人或事,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他可以十年总穿一件衣服,可以一辈子抽一个牌子的香烟。 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亲手杀掉了自己的亲哥哥,尽管迫于无奈,然而仇恨已经深深的埋下了。 “小君恨郑立夫,恨之入骨。” 恨意最大的,无疑是玉姨,她觉得是郑立夫阻止她和文哥的恋情,也是郑立夫杀掉了自己最信赖的哥哥,从父亲倒在边境线上的一瞬间,玉姨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复仇的种子。 为了复仇,玉姨也改变了初衷,她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可能永远都无法斗的过郑立夫,所以她离开文哥,选择了陈思烈。陈思烈是个强势的男人,这让玉姨感觉不爽,而且厌恶,但她没得选择,她只能借助陈思烈的势力,只有陈思烈可以让她变的强大起来。 在玉姨将要离开文哥的时候,文哥哭了,无比悲痛,但是他没有阻拦,他知道,自己帮不了自己爱的人,所以,就让她走。 “那两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感觉活着没有任何意义,行尸走肉一样。”文哥慢慢道:“我常喝酒,也总在想,我没有参加小君的婚礼,但是我知道,那肯定是场隆重的婚礼。” 文哥混混沌沌的过了一年多,被安排到了当地的派出所当联防队,事情可能真的是很巧,在他参加工作之后,才知道陈思烈调任,已经在当地。由此,他和玉姨再一次想办法联系上了,尽管双方的身份已经有了很大的差距,不过文哥相当满足,他知道,自己爱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就在同一个城市。 “每天晚上,我在睡觉的时候,耳朵贴着枕头,仿佛就能听到她的呼吸声,那种感觉很好,我沉溺于此。”文哥慢慢闭上眼睛,满脸都是陶醉。 往往,一个很小的细节可以改变一件事情。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在玉姨嫁给陈思烈之后,又生了儿子,尽管她拥有了一些能量,不断的暗中搜索郑立夫,但是郑立夫在躲避她,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杀掉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哥哥,而且年纪在增长,对于世事的态度也在改变,郑立夫可能理解到了,女人图的什么?无非是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男人,无论这个男人是否出众,只要一生守着老婆,那就足够了。 所以,郑立夫的心里,隐隐也有愧疚,他躲避玉姨,不跟玉姨进行正面交锋。玉姨经过几年的寻找,心里也稍稍有点懈怠。 但是很不幸,我在意外中回到了九三年。 我的出现,让郑立夫的大计划方向发生了改变,同时还有其它一些作用。作用来自那个丢失在母亲后院的日记本,那本日记让玉姨觉得,郑立夫的人时刻还在左右,尤其是在自己带着年幼的小地痞出现的地方,也被郑立夫的人窥视着,这让玉姨感觉不安,稍稍懈怠的复仇的念头猛然加剧起来。 同时,这本日记的内容也让母亲知道,她的儿子仍然活着,活在一个她所不清楚的地方,不过对母亲来说,这本日记的内容就如同一针强心针,那时候,她可能已经撑不下去了,但是她突然知道,我还活着。 第284节 因为我活着,所以她也要坚强的活着。 往事让我感慨万千,心中的感受瞬息万变,酸甜苦辣,百味交集。 郑立夫和玉姨的争斗一直持续了很多年,但是真正交锋的时候很少,因为郑立夫的行踪不定,而且要一言一行都要尽力避开别人的注意,所以他低调到了极点,腰缠万贯却过着清苦的生活,我也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穷的富二代。 在玉姨他们刚刚找到我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感觉这么多年的争斗,总算是有了个结果。通过那本日记,玉姨知道,郑立夫其实始终是把我当做儿子一样抚养的。把我抓起来,会让郑立夫寝食难安,继而妥协,甚至束手就擒。 但是玉姨的想法突然改变了,仇恨酝酿了那么多年,不如当时强烈,却平静的像一片无底的深海一样,争斗其实把玉姨也折腾的够呛,她觉得,现在就算一枪打死郑立夫,也难以填平心里的沟壑。 所以,她改变主意,想让我杀掉郑立夫。在郑立夫的角度上,他可能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的同伴一个个死去,让他同时也预感到,自己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某种意外而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对于死亡,郑立夫并不畏惧。 但如果杀他的人是我呢?是一个被他当做亲生儿子抚养了二十多年的人呢?如果真是我一枪打死他,那么在子弹射入他体内的一刻,他心里一定会有极其强烈的痛苦。 被仇人杀掉,和被自己的儿子杀掉,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玉姨想要的,就是让郑立夫更痛苦。因而,他们团伙的目标发生了改变,在追逐大事件,同时也在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让我可以亲手杀掉郑立夫。 不过阴差阳错中,他们的计划始终没有真正实现过。因为我的性格,因为我偶尔遇到的可以被称作真正朋友的人,改变了这一切。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文哥讲完了,看着我,眼神中依然都是哀求:“没有一句谎话,你要知道,小君没有错的,救救她,郑立夫杀了你的亲生父亲,你杀郑立夫,天经地义,救救小君,救救她……” “她是没有错。”我并未发怒,尽管心里波澜起伏,因为往事而很难平静,但有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很难再改变,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母亲对我所说的最后几句话,我的手暗中抓着一把沙子,抓的非常紧,必须要这样,才能强行控制住将要爆发的情绪:“我的母亲,错在哪里?” “小君是你的姑姑,亲姑姑!她和你的父亲一母同胞!” “你走吧。”我淡淡的望了文哥一眼,这是个拘禁他的好机会,但是我不想那么做,放他走,过去的所有所有全都一笔勾销,之后,我会找玉姨清算总账。 令我失去一切的人,我必找其讨回所有。 我不再说话,两个伙计把文哥拖了出去,他就站在那里,对我喊道:“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如果你和我们发生冲突,只会便宜别人!比如赖卫国!” 我不予理会,八王岭,可能会是一个圈套,但是我要做的很简单,尽力争取时间,让中了诅咒的人可以安全脱身,文哥他们必然还会跟过来,不过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 文哥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直到夜色深的看不清楚人时,他才离开了。我们马上做了调整,车子上的必备物资被搬运下来,然后车子开走,东西由人一点点的运到八王岭里面去。八王岭内部的地势其实比较有利,可退可守,只要把住一前一后两个隐蔽的入口,就差不多了。 周围很安静,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松懈,这一次我们的人多,调配起来比较省力,把该守的地方都守住,然后轮流休息一下。我找到了李富生,想和他谈谈,对于他,我始终是好奇的。 这次来到八王岭,其实我已经没有打算活着离开,所以我想在了解一切之前,把该问的事情问清楚。时间不多了,我不知道错过今夜,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你答应过我的,会告诉我一些事情。”我坐在李富生身边,给他一支香烟,李富生永远都是这个习惯,他喜欢抽烟,身上却从来不带,他习惯找我索要。 “好,谈谈。”李富生接过香烟,嗅了嗅,道:“你得休息,才能保持精力,所以长话短说吧,我说的话,你需要自己去理解。” “你说。” “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生命的起源吗?”李富生慢慢抽着烟,靠在石壁上,道:“生命,需要水,光,氧气。” “恩,我还记得。”我很诧异李富生的话题如此跳跃,好像是在说两个完全无关的话题。但是他绝对不会说废话,我静静听了下去。 “思维的禁锢,是阻止人类发展的最大的屏障,因为有广阔的思维空间,因为有很多人曾经幻想过像鸟儿一样飞翔在天空,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逐渐出现各种飞行器,这就是为什么人可以上天,而老虎和狮子却终身只能在陆地上活动的根本区别,我们比他们更有思维。”李富生道:“但人类的思维不可能超越一切,无论是谁,在思考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没有思考,就没有发展,可以说,如果你的思维一直停留在现在,那么你这个人同样也会一直滞留于此。你要做的,是打破思维的禁区和范围。” “怎么说?” “打个比方,有一个闹鬼的事情发生了,无神论者试图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以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件事,但是始终解释不通,如果换做你来思考这个问题,你会怎么想?” 第352章 终结地 李富生的这个问题让我有些茫然摸不到头脑,想了想,我没有得到答案,这个世界上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不是我可以解决的。 “其实很简单,你要转变思维方向,用逆向思维的方式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李富生道:“闹鬼的事情如果用任何科学理性的解读方式都无法解释的时候,那么你就不能再一个劲儿的朝里钻了,那只是一条死胡同,要换一条路走。这么做不一定可以让你马上得到答案,但至少,能让你知道一个结果。” “你的意思是?” “任何理由都解释不清楚,那么只能说明,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因为它们存在,所以才会出现闹鬼的事情。”李富生有点唏嘘,好像看穿了很多很多事情一样,慢慢道:“让有的人说出自己不懂这四个字,何其之难,他们宁可掩盖事情的真相,也绝不会颠覆自己既定的理论。” “我明白你的意思,逆向思维。其实,只是让自己把视野放的更开阔,把问题的答案联系到某些可能让人想不到的层面上去。” “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我想表达的并不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而且这和我们要说的事情没有必然联系,只是给你一个提示。”李富生又找我要了支烟,道:“开始说正题吧,我曾经和你说过生命的起源,有机元素经过自然化学演变,合成有机分子,继而形成生物聚合物,蛋白质,核酸,多糖。蛋白质的出现是生命体出现的重要因素,最简单的生命体经过无数次的进化,产生了更复杂,更完善的生命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都是这么来的。” “我知道这些。” “尽管现在进化论受到了质疑,但从简单到繁复,这是个必然的过程,地球上所有的教科书还有科学文献里,大概都是这么记载的。”李富生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的生命体不是在这种环境下产生的呢?如果它们不是有机碳分子形成的,它们不需要氧气和水呢?” “这……从来没有想过。”我承认自己的无知,因为从小到大,自己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那种理论模式在脑海里的印象根深蒂固。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这样的情况禁锢了你的思维,认为这些都是被无数人验证了无数次的真理,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怀疑它。如果,这些真理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或者说不完善的,只是因为现在的科学水平还没有达到质疑它的地步,那么你会被蒙蔽多久?”李富生摇摇头,道:“你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一个并非是真理的真理中,你能离开氧气存活多久?三分钟,还是五分钟?世界上肺活量最大的人也可能意想不到,有的生物是不是可以不需要氧气而存活?你能承受多少度的高温?或许你不相信有的生物丢在岩浆里一样可以自由自在。我看过不少书,尤其是一些什么世界之最,真是最可笑的无聊读物。” “我半信半疑,不过,这和你有很直接的联系吗?”我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是谁?” “事实上,我已经告诉你了很多,包括终极秘密的一些信息,都说了,能不能理解,要看你自己。”李富生又笑了笑,道:“如果你思考一段时间,还是理解不了的话,那么,我会再告诉你一次,但是不是现在,是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 “我很怕,会没有以后了。”我无法在李富生这种人面前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并不否认,我的语气里有一种悲哀,发自内心的悲哀。其实,我舍不得这个世界,或者说舍不得这个世界上的一些人,他们给了我光明和希望,信心和勇气。 “一定会有以后,在你活着的每一分钟里,其实都有希望,机会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所以,坚持下去。”李富生道:“给你一点小小的提示,事实上,在以前,我们见过的。” “见过的?”我的脑子一动,开始飞快的回忆,努力把过去见过的所有能记起来的人搜索了一遍,甚至包括家门口卖菜的大叔,我的记忆力不算太差,很多人见过的时间不短了,但我还能回忆起他们的音容笑貌,然而我想了半天,始终无法把其中任何一个人和李富生联系到一起。 我很无奈,开始央求李富生,他说的越来越神秘,也越来越让我理解不了。我想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现在不搞清楚的话,这将会是我的一个遗憾。 “我保证,会告诉你,是在事情结束以后。”李富生望着我,那种目光中充满了鼓励和关切,他仿佛已经知道了我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没有阻拦,没有规劝,只是静静的对我说:“同样,我保证,我是谁,我的来历,会让你万万料想不到,所以,你想知道结果的话,那就好好的活着,好好的。” 说完这些,李富生站起身就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呆在原地。我心里虽然不解,但有一种深深的感动。 懂你的人,不会在你失落的时候说,你要振作之类的话,那种话看似温暖,其实没有任何用处,谁都不是三岁小孩,谁都不是不懂道理,想不开,只是因为自己跳不出自己挖的那个坑。懂你的人,会用另一种方式去鼓励你。 李富生从头到尾就没有提及什么安慰,但是我却清晰的感觉到,他是最想让我好好生活下去的人。 我们把八王岭死死的守了一个晚上,根据金瓶梅朋友提供的线索,趁夜摸清楚了大概的地势和情况,文哥他们这一夜非常老实,知道我们就在八王岭的山坳内,却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可能是投鼠忌器。但是我知道,文哥并不是唯一的敌人,我们要对付的,还有很多人。我们做了最后的安排,等到这里的准备工作全都做好之后,会通知守在外围的人,鲁杰那帮老家伙已经等的心焦了。 八王岭的地洞入口,是一道横向的大裂缝,非常宽,大概有十几米的样子,裂缝的地势很险峻,一进去就是很大的坡度,这么宽的入口,不容易守住,所以争取时间是必要的,天色刚刚微微发亮的时候,我们就按事先的安排进行了分工,随队而来的伙计们大多继续守住八王岭的两个通道,我和李富生他们会一起进洞。在我跟着几个人走向入口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泛起一股极其浓重的酸楚,陈雨那张消瘦又白皙的脸庞,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第285节 我不救玉姨,同样也无法挽救陈雨,这可能是注定的结局。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更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利去拖累金瓶梅还有李富生这些人,所以,我会面对这一切,包括陈雨的死亡,尽管那很难承受。但是我会陪她,我对她没有过山盟海誓一般的承诺,然而我可以陪她一起死。 根据金瓶梅朋友提供的线索,八王岭的这个地洞无比深邃,它可能连通到了地下其它地方,暂时还无法估算面积,但就因为四通八达的地势,才方便影子生物在地下进行活动。金瓶梅的朋友贡觉没有能力把地洞的全貌完整的探索一遍,不过他和同事在这里勘察过几天,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危险,影子生物活动的范围很广泛,如果漫长的时间中发生过意外,那么它们很可能会抛弃这个聚集地。所以,此处的危险只会来自其他人。 走的远了,再加上地势的原因,对讲机失去了作用,跟外面的人联系不上,期间如果发生什么,我们也无法得知。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大量的炸药,我在不断的行走中摸了摸自己的腰,衣服里面,是一套随身的引爆装置。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隐隐的忧虑。”金瓶梅和我走在一起,一路上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在我们行进了大约有二十多分钟之后,他突然就开口跟我道:“这个忧虑可能不存在,不过,我的确很担心。” “什么?” “我不知道我们两个,算不算是同一类人,我一无是处,和你一样,懵懵懂懂的活了那么多年,一无是处,什么都没有学会,但我天生有一种很强的预感能力。”金瓶梅道:“在到了八王岭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预感,八王岭,可能会是终结这件事情的地方。” “恩。”我点点头,我说不上金瓶梅的预感是否正确,但是我知道,至少,八王岭对我来说,是一个终结,无论以后是不是还会围绕着这个事件发生什么,我却会在这里把一切都做个了断。 “正因为这里是一个可能终结一切的地方,所以,它让我回忆起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都已经过去了,不过,两者之间有很相似的地方。” 第353章 对终极秘密的思考 我不怀疑金瓶梅是在杞人忧天,他既然当着我说出来了,就证明他心里的忧虑其实已经达到了相当地步,令他非常不安。关于他的过去,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的经历同样非常坎坷。 提及过去时,金瓶梅总会欲言又止,我看得出来,过去的一些事情,在他心里深埋着,他想找人倾诉,却又不愿提起。但是这时候,他没有再做什么隐瞒,一边走,一边跟我说了很多。 他说的并不完整,经历了那么多,也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出来的,他只讲了大约的经过。他告诉我,他的亲生父亲,其实也早已经离开了人世,他是由养父抚养成人的。 “在我没有经历这些的时候,对于养父,我只有感激和爱戴,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日暮西山的老头子,雄心壮志在时间的消磨中慢慢消失了,他很疼我,给了我别的孩子所不能拥有的很多东西,我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下长大,对于养父的感情,很深很深。” 在之后,金瓶梅跟我一样,因为某个意外,而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很多事情,好像是注定的,但事后证明,那都是人和人之间的对弈所产生的结果,也就是说,金瓶梅的命运,是被人操纵的。 他越陷越深,事情的真相也越来越扑朔迷离,他曾经迷茫过,绝望过,但是所幸,他认识了一些人,正是那些人,给了金瓶梅活下来的勇气。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和金瓶梅还不怎么熟悉,他问我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我,我说不知道,他就告诉我,看着我,会让他想起自己的过去。在当时我并不理解这些,但是此刻,我已经完全了解了金瓶梅的心情。 在那些人的帮助下,金瓶梅顽强的走了下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失去了养父的消息,他始终在不停的寻找,他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让那个抚养他长大的老头儿可以平安,但是随着事件的不断发展,他逐渐察觉到,养父,好像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以这么说,那时候的整个事件,其实是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局,事情在很久之前已经发生了,不过最终把棋局摆出来的,就是我的养父。” 那件事情中有很多很多阴谋,完全是人和人之间最残酷无情的交锋,但是让金瓶梅料想不到的是,最大的阴谋者,就是他那个消失了许久的养父。 “当时,所有和事件有关的人,聚集在一个叫盘龙山的地方,那同样是一个终结地。我遇到了养父。”金瓶梅的表情很木然,但是那些事情给他带来的影响,却不是木然的表情可以掩饰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一切都在盘龙山结束。”金瓶梅道:“说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我在担忧什么吧?” 金瓶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文哥,赖叔,朴正南,还有那帮身份很隐秘的俄国人,这些人虽然强劲,但始终是摆在明面上的敌人。在这个大事件中,到现在唯一还没有露面的,是谁? 毫无疑问,郑立夫。 我的思维顿时调动开了,金瓶梅的话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提示,让我不得不多想。郑立夫,也可以称作我的养父,他和金瓶梅的养父有什么区别?深沉,隐忍,城府深邃如海,任何人都永远不要想猜出他的真实想法。所有参与事件的人都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被逼到了八王岭,郑立夫一直到此刻还未露面,难道,真的和金瓶梅担忧的一样,他是最大的阴谋者? 我感觉身上一阵发冷,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但是转念间,我回想到了那本日记里的内容,回想到了九三年的冬天,我亲眼看到的那些事情。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把郑立夫和阴谋者联系起来。不管他对别人做了什么,但他是爱我的疼我的,他搀扶着我,唯恐我在雪地中滑倒。所以,我对金瓶梅摇摇头,我否定他的想法。 我的养父,不会是那种人。我坚信这一点。 “但是,他在什么地方?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有露面过,这其实本身就是很值得怀疑的事情,他是这个事件中最重要的人,却隐忍不出,为的是什么?”金瓶梅深深叹了口气,他感觉到无法在这件事情上说服我。 我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回忆会带给人美好,但同样会带给人痛苦。在想到过去的时候,我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我喊了郑立夫二十多年爸爸,这个称呼已经沁入了我的骨骼,即便我知道了真相,却还是怀念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郑立夫,爸爸,你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让我的情绪有些低落,不过并没有影响队伍的行进,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出了约莫有四十分钟,广阔的地洞里的地形果然开始复杂了,很多根本不知道去向的通道出现在左右,最初的时候,还可以沿着贡觉提供的路线去走,但是到后面,就全要靠我们自己了。 在一个地势很复杂的地方,我们暂时停顿了一下,分辨下一步该走的路。我放下沉重的背包,坐在地上,在坐下来的一瞬间,就觉得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那东西虽然很硬,但我第一个感觉就是,那肯定不是石头。 我站起来看了看,就发现在地面上的碎石头中间,有一个梭状的东西,入手很沉,捏起来就觉得一手铁锈。这肯定是个铁器,放了不知道多少年,锈成了一坨。 几个人过来围观这个东西,不用多想,这个东西的年代肯定很久,否则不会锈成这样,但是时间也不会久远到无法追溯,铁不可能保存特别久。李富生拿起了这个梭子状的东西,把上面的铁锈弄干净。 他的见识无人可及,尽管这个铁家伙已经面目全非,但是李富生分辨了一会儿,还是看出,那应该是一个安装在木柄上的镐头,根据镐头的形状来看,大概是秦汉时期的东西。金瓶梅也是搞文物出身的,跟李富生讨论了一下,最后觉得,是秦的产物。 秦在战国末期,冶金技术已经领先诸国,制器工艺相当精湛,这种工艺不仅仅体现在兵器上,还有各种工具。秦的武器以及工具有规范性和统一性,是成批成批铸造出来的,比如说一件兵器或者工具的部件损毁,那么找另一个相同工具的部件就随时可以替代使用,所以外形很鲜明,易于辨认。 我们接着就在附近寻找了一下,碎石下面,至少零星散落着上百个已经锈迹斑斑的镐头,这些镐头可能是在强度施工中损坏的,无法修复,所以集中到了一起。 “秦在这里进行过施工?” “我不知道。”李富生摇了摇头。 这就很奇怪了,这个大事件在秦代时,主要的策划者就是贾苏,也就是李富生,一些细节他可能不会很清楚,但大规模的施工和运作,他应该都有参与。这样广阔的地洞中,如果真有工程,那规模必然很庞大,秦代征调民夫的力度有目共睹,动辄十几万甚至数十万人。 但是这么庞大的工程,李富生却偏偏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算太出人意料,贾苏的身份只是一个术士,他永远不可能代替当时的统治阶级制定最终决策,而且,这个人知道的太多,连秦始皇可能也对他有所防备,不愿意让他了解所有的工程进展。 “这个工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们的目标却可以确定了。”李富生指了指地洞更深的地方,道:“秦在这里施工,毫无疑问是在挖坑。” 人为挖掘的深坑,影子生物曾经频繁活动的区域,这两个要素只要存在,那么诅咒原载体存在的几率至少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是我们最终解除诅咒的理想之地。 “贡觉提供的地点,果然是有效的。” 几个人兴奋起来,但是我对生或死,已经无所谓了,解除不解除诅咒,不是特别重要。不过在他们兴奋的同时,我却陷入了沉思,因为我感觉到了一些表面之外的东西。 如果不是昨天夜里和李富生又进行了一次谈话,那么我可能还想不到这些。昨夜的谈话看上去跳跃性很强,让人难以理解,但不得不说,它有很大的启发性。 这个李富生所不知道的工程,其实已经是秦始皇对待大事件的转折点,李富生的初衷是要隐埋终极秘密,但秦始皇却想发掘秘密为己所用。 一条万里长城,用来镇压什么? 第286节 我终于相信了李富生的话,昨夜的谈话中,他的确已经给我透露了很多,甚至包括无人可知的终极秘密。 第354章 秘密的真相 在李富生跟我透露信息之前,其实我已经从晓宁,金瓶梅,还有陈雨哪里断断续续得到了一些情况,只不过当时所知的太少,面对那么重要的信息却傻愣愣的一无所知。 现在看起来,万里长城,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点,诚然,它对整个事件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因为它的出现所反馈出来的背后的隐藏内容,才是至关重要的。金瓶梅曾经托两个业内相当有名的人研究过一些古图资料,还亲自到长城遗址的沿途走动了一遍,最终得出了一个在大部分人看来很扯淡的结果,长城,是为了镇住什么东西。 镇,这个字的含义,说白了就是不想让什么东西出来,在中国的历史风俗文化中,需要“镇”的无非就是妖魔斜秽,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很凶猛的人或者动物,妖魔之类的肯定不可能,在听完金瓶梅的讲述之后,我当时就冒出个念头,长城要镇住的,难道是活着的东西? 但这个念头一闪即过,随即就被我自己否定了,因为太离奇,完全就超出人类的认知和思考范围,没有任何可能成立。 然而,现在呢?我的思维经过了一次交谈,仿佛无形中被拓宽了很多很多。李富生对我所说的话,好像漫无边际,完全就是一场空谈,可是认真的想了想,我突然就明白了他说这番话的真实用意。 他只是想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他想让我知道,可能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生命体,也存在于这颗星球。从未见过的生命体,以各种各样难以想象的状态存在着。 人类虽然并非万能的,但是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至少把地球地表完整的勘察了一遍,所以说,异类生命体如果存在的话,绝对不会是在地表。那么,不在地表,就只可能在地下。 而且,这个“地下”的含义,也并非像八王岭这种地洞那样简单,地壳之下的世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的区域。 随着这些思考,我马上又想到了前后数次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深渊黑洞,尤其是那个吞噬了另一个“我”的黑洞,对方在临失手之前,告诉过我,那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的黑洞。谁都不知道黑洞的底部是什么样子的,它深的难以估量,但正因为这样,恰恰无形中印证了李富生的话,深渊下的世界,我们不了解,那里,很可能有不可思议的存在。 这样一想,思路顿时就清晰的多了,终极秘密,代表着毁灭的终极秘密,一定和这个有关。而且这些事情显然不是我第一个想出来的,在很久很久之前,贾苏或许已经洞悉了这些,不过,他所在的大环境限制了他的思想,他清楚这个秘密,不过却采取了一个自认为有用的办法来解决问题,那就是修筑万里长城,把位于地下的东西镇压。 当然,我相信当年的贾苏,也就是现在的李富生,早已经知道那个办法很无聊,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万里长城只成为一个伟大的古迹,完全失去了任何一点点作用。 我还应该想到一些什么?周围的人还在议论秦在此处的工程规模和其它问题,但是想着想着,我的额头就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层冷汗。我所知道的所有重要的情况,已经被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黑洞,密码,是终极秘密的两个要素。黑洞不见底,黑洞之下的世界里,可能有李富生所说的,我根本无法想象的生命体。密码,则是一串次声波的平面模型,次声波的频率很低,但是可以延伸出去很长很长的距离。人类的生理结构导致无法察觉到次声波,但这种听不到的音频并不是完全隐形的,至少在现在地表的自然界中,已经有很多种动物可以捕捉感应到次声波。 密码的作用是什么?我终于恍然了,次声波的平面模型经过工业设备的转换和催动,就能产生真正意义上的次声波,这些次声波传导的方向,肯定就是黑洞。次声波穿过漫长深邃的黑洞,一直到达最深处。我相信,李富生所说的异类生命体,也就是贾苏当年全力想要以万里长城镇压的“东西”,能够感应到这串特殊的次声波。 后面的情况,不用多想就能明白,密码所转换的次声波,无疑是一个信号,或者说诱因,它能惊动或者唤醒黑洞下面的“东西”,如果那个“东西”出现,将会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 所谓的终极秘密,就是这样吗?我不敢肯定,但至少我相信我的猜测有百分之七八十是靠谱的。正因为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所以李富生不允许任何跟黑洞密码有关的东西存在,遇见之后马上就要彻底销毁。只有我是个例外。 我回忆到了自己在幻境中所看见的数次毁灭,每一次都是彻底的,那种毁灭可能真的来自一种有智能性的力量,因为它的针对性很强。毁灭一般意味着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但是地球上的几次毁灭,只是针对发达的史前文明和史前人类。无论他们的科技有多发达,哪怕他们是三维世界中最高端的存在,也无法阻挡这种毁灭,所有的生命和资源毁于一旦,寥寥无多的幸存者为了逃命,被迫转入地下,开始暗无天日的生活,继而退化成影子那样的生物。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和悲哀,没有谁愿意自己的后代变成影子。 我突然就意识到了李富生的伟大,他的伟大不仅仅体现在对我或者对某个人的关心和爱护上,他坚毅不拔的奋斗着,拼搏着,他想要挽救的,其实是整个世界。为此,他不惜付出自己的所有,甚至于生命。 这个像谜一样的男人,在我心里越来越神秘,仿佛被笼罩了一层无形的光环。我愈发想知道他是谁,这种求知欲跟我的决定产生了冲突,让我为难,一时间不知所措。 经过这些思考,其他人已经商议完毕,而且有人先行一步开始探路。越往前走,各种各样人为的痕迹就越明显,我们看到了很多被遗弃在这里的东西,大多是损毁的,没有再带走的必要,被成批处理。地势虽然逐渐的更加复杂,不过当年在这里进行施工的秦人为了运输和行进的方便,专门开辟了一条很宽阔的路,路面在这么多年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保持着大致的平坦。这让我们的探索容易了许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那么肯定可以走到真正的施工地点。 地洞宽阔的无法形容,就如同一片在地下形成的荒漠戈壁,在我们行走的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石头,大大小小,工程规模庞大,碎石的开采量也非常可观,导致堆积出了无数的石堆。我们大概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了约莫有二十多分钟,前面的地势猛然一低。 一片微微下陷的巨大的区域,出现在面前,它大致像是一个不怎么规则的椭圆形,在区域的几处边缘,都有通往别处的宽阔的自然裂缝,在区域的正中心,我看到了一个被深挖下去的大坑。 这个大坑的宽度并没有多少,但是以秦代的生产力水平,硬生生的把它挖出那么深,已经是很难想象的奇迹了。用望远镜看过去,就会看到在大坑附近大约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堵被堆砌起来的石墙,那是诅咒的原载体。 这是最适合解除诅咒的地方,我们要想办法把大坑填住。 大坑的周围,依然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石头,我们一边勘察,一边快速接近了大坑。走到这里的时候,邝海阁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因为这个地点很适合来解除诅咒,但总体环境却对我们不利,大坑距离上方的洞顶太远了,即便能够想办法在洞顶钻孔装药,进行连贯的爆破,但那么大块的石头从上方掉落下来,很可能会被摔碎,导致功败垂成。 “试试吧,如果不试的话,就没有一点机会了。” 邝海阁开始在大坑附近不断的寻找最合适的钻孔地点,同时,我也让人赶回去,通知鲁杰他们。现在是暴风雨将要来临前最平静的一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要在这个时间里去解决,一旦错过,麻烦就大了。 鲁杰那帮人有七八个,把手下都留在了附近,孤身赶了进来,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但邝海阁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无论怎么看,在连贯的爆破中,肯定会出现一点问题。 “没有一点办法吗?”我不在意自己的诅咒是否可以解除,却着实担心其他人,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甚至愿意帮他们用周围的石山一点点填平这个深坑。 “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爆破的方式,不可行。”邝海阁摇了摇头,他的性格就是这样,轻易不会表达观点,但只要开口说出来,那就一定是没有任何把握。 我转头看了看金瓶梅和李富生,心里顿时凉透了,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机会,但却没有任何办法,难道,这些人都会被诅咒折磨致死吗? 第355章 黑暗中的惊悚 我不想李富生死,更不想金瓶梅死,但看着邝海阁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们无法解除诅咒了,用不了多久,赖叔的人或者俄国人还有朴正南他们,将会一一赶来,随后,官方的势力也将介入。 “没什么,没什么。”金瓶梅看见我如同失神一样,拍了拍我,道:“大家都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此刻,我突然觉得,尽力这两个字有点扯淡,尽力的结果是什么?是这些人辛苦奔波了这么久,然后一个一个去独自面对死亡? “我要回家了,趁着还有点时间,看看女儿。”金瓶梅可能真的是一个把生死看的比较淡的人,他虽然也有不甘,但是他能正视自己将要面对的厄运。李富生同样也很镇定,他更不怕死。 但是我突然想到他过去说过的话,他是最后一个李富生,如果他死了,那么,李富生这个人,将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一个老家伙在那边绝望地叫道:“晃点我们?” “郑老大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露面,搞什么!” 面对这些群情激奋的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曾经承诺过,但是此刻已经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 “好了,稍安勿躁。”鲁杰最后出来劝说他们,道:“郑老大的儿子都在这里,你们闹什么闹,天无绝人之路的对不对,不要内讧,稳住心想想办法,我说的对吧?” 鲁杰说着就望向我,我看得出,他也不想死。但是我不能接他的话,承诺已经落空,我不想再欺骗这些人。 我的态度引起了他们更大的不满,几个老家伙像是完全豁出去了,一起就走过来围住我,指手画脚,有人甚至掏出了枪,在我面前晃着,那意思就是他可以死,但死之前要拉我垫背。 “干什么!”邝海阁一步就抢到我面前,挡住对方,他脸上一道道疤痕都随着肌肉开始颤动,面对这些当年曾经一起共事,一起患难的人,他不想动手,却不允许谁来伤害我。 “少东家。”一个老家伙带着讽刺的语气,慢条斯理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还不请郑老大出来跟大家见见?” “是的撒,我们保证了,郑老大过去要我们做的事,谁都不会说出去,以后,也不会给他添一点点麻烦,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哪个还想惹是生非的嘛,求求你,叫郑老大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这些人在嚷嚷,他们都认为,郑立夫躲在幕后指挥,只让我出来应付局面。这么多人在七嘴八舌的叫唤,我根本就听不清楚,而且想要解释也无从开口,更重要的是,我解释了,谁会相信? 第287节 但是在这一刻,我的心神有那么一丁点动摇,我甚至恍惚的感觉到,郑立夫,此刻是不是真的就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中,默默的注视这一切?他真的会是幕后推手? 几个人说着说着都急眼了,又逼近了几步,金瓶梅和李富生一起走过来,挡住众人,手下那些伙计也都暗中握住了武器,矛盾一触即发,火药味很浓。但是那几个老家伙将近绝望,失去了平时的理智,依然闹成一团,有人想冲过来抓我,邝海阁用力把他推开,呼的掏出枪,朝上放了一枪。 清脆的枪声让人群安静了一下,但是被诅咒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般痛苦的死去,还不如被一枪打死的痛快,所以枪声没有绝对的震慑作用,人群沉默了两分钟,就有人叫道:“不要以为只有你带着枪!” 所有人几乎呼啦啦一起掏出了武器,这一下连鲁杰也劝不住了。我并不具备一个领导的才能,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混乱,想了想,我轻轻把邝海阁拉到一旁,面对那些已经红眼的人。 “我的诅咒也没有解除,不是欺骗你们,只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对他们道:“你们可以留下来,我不走,就在这儿呆着,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从很远的地方突然就闪亮起很多很多来回晃动的手电光柱,明显是一大帮人正在急速的朝这里跑。喧闹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距离还远,我们看不清楚过来的人是谁,但直觉告诉我,那肯定不是自己人。 “是什么人?”鲁杰也察觉到不妙,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回头问我道:“我们不是有人在外面守着?” 急速赶来的那些人对路线并不是很熟悉,不过找到了秦人留下的那条道路,一路就畅通无阻,我们马上就寻找掩体,各自躲藏起来,在我看来,一场恶战马上就要开始。 但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在那帮人还没有真正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大声的喊叫,喊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听的不是太清楚,不过总体还是能听出一些。对方在喊,他们没有敌意,没有任何敌意,让我们不要惊慌。 紧接着,文哥还有小地痞出现在这群人的最前面,文哥仍然晃动着那件灰扑扑的白衬衣,我皱了皱眉头,我们的人在外面守着,不可能轻易放文哥他们进来,现在既然文哥进来了,就说明外面的人肯定都被制服。 “郑童!是我!”小地痞一面飞跑,一面大声的朝这边喊道:“我们不是敌人!” “不要冲动啊,千万不要。”文哥也在旁边接口道:“小雨也在这里的。” 我的心立即紧了紧,我看不到陈雨,但一听到她的名字,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她的样子。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害怕了那种失去的感觉。在我觉得自己无力挽救她的时候,我会做最坏的打算,然而当我真正可以见到她时,我是多么想让她活下去。 如果有任何一点点希望,我都不想她死。 事实上,金瓶梅和李富生并没有跟文哥开火的念头,他们考虑的很全面,现在跟文哥火拼,会便宜别的人,所以我们都暗中躲着,不露面,却也不出手。 渐渐的,文哥他们跑到了我们附近。文哥在不断的解释,这一次为了救玉姨的命,他们的团伙几乎倾巢而出,能动用的力量全部带来了,除了在外面控制局面的人以外,还有这么多。 “郑童!”小地痞直接就冲到了我们藏身处的前面,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大声冲着这边喊道:“你出来见见我!有什么事,拿我的命走!但是,救救我妈!” 对面的人群分开了,在那种光线下,我看的不是那么真切,但是却清晰的察觉到,玉姨和陈雨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记不清楚有多久没有见到陈雨了,但是我无法忘记,在西北那个飘着大雪的冬夜里,她将要离开我时眼神中万般的不舍和凄凉。 那一瞬间,我几乎忍不住要从石碓后面跳出来,去紧紧的抱住她。我的视线一下子变的空荡,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那个孤零零的小雨点,站在对面无尽的黑暗中,无助的看着我。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渴望。或许,她不奢望再活下去,但是在临死前,她一定还想看看我。 我从石碓后面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小地痞对面,在这个距离上,看的更加清楚。我隔着小地痞,对着陈雨慢慢伸出一只手,就像那个冬夜中一样。我在告诉她,我想牵住她的手。 我看到,陈雨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容。 “郑童!” 小地痞突然就单膝跪倒在我面前,这个玩世不恭的人终于在此刻无比庄重起来。我知道,他可能真的动情了,单膝跪着,敞开的衣襟露出了自己的胸膛,他没有哭,眼睛却是湿的。他紧紧盯着我,道:“我一辈子从来不求人,但是今天,求求你,救救我妈!救救她!” “救救她!”文哥也一下子冲了过来:“你要怎么样,你说!我骗过我,你恨我,我可以死在这里,你救救小君,一定救她!” 我有些木然了,只有在这时,我才清楚的感觉到,小地痞,还有文哥的胸膛之下,是一颗滚烫的心。我并不是一个习惯把事情做绝的人,但无论现在如何,哪怕小地痞和文哥真的会一头撞死在我面前,我依然不可能原谅玉姨。 这是很难让我面对的一幕,我知道,母亲对于一个人的重要,玉姨是母亲,小地痞和我一样,都是儿子。我的嘴唇动了动,想让他起来,但是小地痞的表情已经表明,如果我不答应,他会一直跪着。 就在我无法开口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猛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啸声,那声音仿佛要穿过地表,一直刺入苍穹。尽管声音发出的地方离我还远,但啸声却似乎震的我耳膜有些生疼。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回头左右看过去,周围还是一片茫茫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当很多把手电朝四面八方照射出去的时候,在凌乱无序的光线中,我们都恍惚看到了黑暗中,真的有什么东西。 看的越清楚,心里就越紧张,甚至包括李富生这样镇定的人在内,都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第356章 王 在凌乱的光线照射下,我们看到了什么? 大坑所在的区域周围四通八达,很多自然缝隙伸展到了未知处,在那声凄厉的长啸声过去之后,从四周的黑暗中,骤然出现了很多影子。 很多,这个量词并不具体,但是我只能这样形容,因为我根本估算不出来出现的影子生物到底有多少,仿佛全世界的影子全部在此刻集中到了此地,像一片无声无息的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 这种场面先是让人震惊,继而又头皮发麻。这里的许多人都见过影子,甚至进行过殊死搏斗,但是任何东西数量多到一定程度,那就了不得了。比如说一个人看见一只老鼠,他可能会毫不在意没有任何恐惧的把它踩死,然而当满满一个空间里都是老鼠滚滚而来的时候,可能他脑子里除了惊慌,已经不会有别的思维了。 我们,也是如此。 无数的影子从各个角落里朝我们逼近,有人手忙脚乱的举起手里的枪,文哥的人不由自主的开始后退,跟我们合拢在一处,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跟他们计较这些,影子生物的攻击性很强,那么多聚集在一起,如果铺天盖地的冲过来,我想即便人人手里有枪,也很难逃出生天。 在我的印象中,无论在过去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影子生物一旦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猛烈的攻击,它们的速度很快,而且在黑暗中的适应能力比人类强得多。但是这一次,所有的影子仿佛都在按一个频率慢慢的朝我们逼近,我感觉不到它们有什么友善的气息,不过确实逼近的非常慢。 这给了我们一些短暂的调整时间,人手被匆忙分配了一下,少部分人留在防护圈的中间。这是个机会,虽然遭遇了这么多突然出现的影子,但是,我看到了陈雨。 她离我那么近,她还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但是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她的手一下子抓住我,抓的非常紧,再也不愿意松开。玉姨站在离我有几米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幕,然后转过了头。 我恨她,但现在却不能有任何举动,否则会害了自己的同伴。 所有人严阵以待,当影子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一只很另类的影子。它就站在所有影子前方,像一个在战场上率众准备冲杀的将军。 它绝对不是灵童,它的年龄可能已经非常大了,身材比别的影子略略高出那么一点点,但是因为腰身已经佝偻,所以显得非常低矮,不过它站在所有影子前面,带领它们一步步逼来的时候,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灵童的产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怀疑,现在已经没有活着的灵童了,影子生物失去了首领,失去了它们的王,这只衰老到了极点的老影子,可能就是这个物种暂时的领袖。 我完全是无意识的转头看了看李富生,他也在看我,这个时候,连李富生都没有什么办法,我相信这里的人不会坐以待毙,但真正发生冲突,跟影子交战之后,最终能活下来的,有几个? 所以,现在他们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我抚慰陈雨,让她放心,然后我慢慢走到了守卫圈的边缘,最前方的影子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没有谁能坦然面对这一幕,我看到有的人双手在轻轻发抖,因为紧张,额头流满了汗水。 在来之前,所有的细节都被李富生考虑到了,考虑到很有可能会和影子生物遭遇,所以提前做了一些准备。我拿出一支参杂着脑组织粉末的香烟,打火点燃,一边抽着,一边注视前方。 第288节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面对如此众多的影子的时候,我心里反而没有过去面对几只影子那样慌乱,甚至很平静。 一支香烟就在这种对峙中抽完了,但是我的脑子并没有发生太大的眩晕,我感觉这不行,紧接着又掏出了一支。 砰! 这时候,一个下面的伙计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原因,手里的枪似乎是走火了,他的枪口一直对准对面的影子,这一枪虽然没有瞄准,却仍然误中了目标。被击中的影子发出一声惨嚎,飞溅的鲜血洒了周围那些影子一身,本来对峙的场面还算安静,却因此而被打破了,无数影子开始一起嘶吼,那种如同滔滔大浪般的嘶吼声让人感觉心惊肉跳。 “不要开枪!不要!”我赶忙阻止周围的人,我并不指望这些影子有什么思想觉悟,但是混战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这里的人都会被影子的浪潮所淹没。我得为大多数人负责,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去死拼。 我一下子就冲到了守卫圈的外面,挡住枪口,我所面对的,是数都数不清的正在不断嘶吼磨牙的影子。接连两支香烟的作用,我的脑子已经开始眩晕,但我依然站的很稳,我知道,我是最后一道能够挡住影子的防线,如果我倒下了,后面的人,该怎么办? 在无数的嘶吼声中,那只衰老到了极点,已经无法直起腰身的老影子低沉的吼了一声,它的声音不高,却像是有无穷的穿透力,喧闹的影子渐渐平息下来。老影子慢慢向前挪动了两步,我不知道它的眼睛是否还有用处,但是它明显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脑组织粉末所产生的效用一旦开始,就会连绵不绝,眩晕感在不断的增强,当眩晕达到相当地步的时候,人就会产生恍惚,继而出现幻觉。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朝前走了两步,邝海阁还有李富生已经从人群后走了出来,如果此刻发生意外,那么他们只能临危把我抢回去,然后做最坏打算。 当我再一次停住脚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意识,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对面的老影子,它一动不动的站着。 我的眼前仿佛顿时变的黑暗起来,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毁灭时的情景,接着,我又看到了无数民夫在空旷的地洞中夜以继日的劳作,深挖地面上的大坑,想要一直挖到秘密出现的那一刻。 幻象在继续,就在深坑的旁边,很多影子用石块堆砌起了一堵墙,之后,一连串的影子来到了石墙前,被其它影子丢下的石块活活砸死,它们的鲜血不断飞溅到石墙上,最终留下了隐隐发黑的一个抽象又巨大的印记。 我处在一个奇怪的境遇中,在真实和幻象之间徘徊游弋,我能感受到脑海中的幻觉,它们那么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就如同自己亲眼目睹一样,但是我又仿佛能看到前方的无数影子,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站在我面前。 这一刻,我完全没有恐慌,我的心从未像此刻这样平静过,像一片没有波澜的水面。我看着无数的影子,回想它们的过去,回想那些让人不愿意再面对的一幕一幕,我突然觉得,它们对我来说,有一种亲近感。 如同一家人一般的亲近感。我感觉它们不再是我的敌人。 我依然站在原地,因为眩晕,我的双眼可能慢慢闭上了,却仍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前发生的一切。我渐渐的和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一股古老又苍茫的气息,彻底的把我包裹了起来。 身躯内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爆炸性的力量,让我想要用尽全力嘶吼喊叫。我知道,这是脑组织粉末产生的副作用,但在过去,这种副作用从未如此强烈过。那种力量让我渐渐感觉难以承受了。 当所有的一切聚集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我猛然间像是一座火山,开始狂猛的喷发。我仰天开始大喊,周围的情景顿时开始混沌,喊叫声和黑暗混成一团,我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来。 这一生,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淋漓尽致的宣泄心中的情绪,也从来没有持续喊叫过这么长时间,那种喊叫声仿佛飘过了无穷的时间,在过去,现在,未来不断的飘荡着。我相信,所有人,包括所有影子在内,都被这种喊叫所震撼。 当我的啸声停止下来的时候,空间和时间如同暂时凝固住了。我的眼睛看到一层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出来的光芒,飘忽在影子群的上方。 那只老影子浑身瑟瑟发抖,它的表情中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恐,还有敬畏,就如同羊天生就畏惧狼一样,那种与生俱来的天性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老影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已经佝偻的腰身微微挺直了一些。 紧接着,它慢慢跪倒在地,连同头颅,都贴到了地面上,如同人类中最庄重的五体投地一般,老影子跪倒的一刻,周围无数的影子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一片一片的跟着老影子一起跪倒。 数都数不清的影子,失去了语言能力,却如同一支有素的军队一样。它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我所在的方向跪地,我能感受的到,在影子的世界中,没有欺骗,如果它们跪下了,那就证明,它们在向我膜拜。 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它们跪地膜拜的原因,而且我心中的念头在飞速的升腾着,强烈之极。 我意识到,我是它们的王。 第357章 解脱 没有谁告诉我现在的情况,但是面对那么多已经跪伏在地的影子,我心里的感觉非常强烈而且特殊,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成为了它们其中的一员。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妙,我站在原地,似乎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喜,它们的悲。 我始终处在一种眩晕的状态下,但我的理智存在,而且很清晰,在我意识到,此刻我是如此众多的影子的王时,心里就轻松了很多,至少不会因为它们的原因而造成其他人的拼杀和死亡。 所有的影子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我就这样站了很久,那只年龄已经很大的老影子,终于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我也随之睁开眼睛,眩晕导致自己的视力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不过还是可以看到它。视线中出现的东西在随着心理的变化而变化,此时此刻,我注视着这只老影子的时候,并不感觉它是一只动物,而感觉它只是一个日暮西山的老者。 不管我是否承认,但至少在这个时候,我已经认为,我是它们的同类了。 当我和老影子对视的时候,一种更奇妙的感觉在心里不断的浮现。影子生物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它们之间的交流,就好像自然界中某种动物群体之间的交流,人类不可能看的懂,然而我却觉得,能感应到老影子所表达的意思。 它抬起头,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两只爪子。眩晕让我的脚步变的沉重而且不稳,我抬腿走向它,一步一步走到它面前,然后轻轻摸了摸它已经没有任何发毛的头顶。 那一刻,老影子激动万分,跪在地上的佝偻身躯像是触电一般的颤抖着,就如同一个平民百姓,得到皇帝的抚顶。光线很昏暗,我不知道在眩晕的情况下我看的是不是很真切,但是我确确实实看到,那只老影子已经退化到失去了所有作用的双眼中,溢出了泪水。 它低低的嘶鸣了一声,重新把头颅埋下,它的额头重重磕在坚实的地面上,但它不觉得痛苦,它的身躯在颤抖,我相信,这种退化到了如同野生动物一般的生灵,仍然具有强烈而且分明的情感。 它们渴望自己的王,但是,所有的灵童已经死去了。 老影子如同在痛哭,它的举动开始让所有的影子都不安。老影子的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呜咽的声响,紧接着,前前后后一片一片跪在地上的影子,接连不断的发出这种声音。这肯定不是一种语言,然而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们只是在呼唤。 王,王,王……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只老影子感染了我,只不过,我心里突然萌生出了一种罪恶感,我想起过去因为要窥视这个种群的历史以及消失在时间中的真相,我们曾捕杀过影子,取出它们的大脑,那些血淋淋又残酷的场面在眼前不断的晃动着。 它们没有错,它们只是在守护一个再不能被人类所染指的秘密,没有谁可以剥夺它们生存下来的权利。这个世界上尚未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杀戮影子会获罪,但是没有法律的惩罚,人依然要受到良心的审判。 我很不安,因为杀戮过它们而不安。 我身后的人如同被冰冻了一样,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人再轻举妄动,我在这里站了许久,渐渐感觉到身体里微妙的变化,眩晕感开始消退,这个消退的过程可能比较缓慢,但确实是在衰退。我不能保证在眩晕消失之后,这些影子会不会继续奉我为王,为了那么多人,我也不能冒这个险。 我马上想到了这次来到八王岭的真正目的,凭我们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再用李富生的方式去解除诅咒,但是,这些诅咒的原载体都是影子生物留下的,它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些,我在想,该如何去做。 我又朝前走了两步,跟老影子之间的距离非常之近,它从颤抖中复苏过来,抬起了自己的头。我明知道影子不可能用视力来观察东西,但我还是脱掉了上衣,然后慢慢转过身。脊背上那双因为诅咒而产生的黑色的抽象眼睛,呈现在所有的影子面前。 老影子的感觉是敏锐的,尤其是对于诅咒,它虽然看不到什么,在我露出了脊背上那双黑色眼睛的时候,它就察觉到了相关的气息。 它顿时又变的非常不安,有些东西是它这种智力所无法理解的,但是留下诅咒的影子自然知道诅咒的可怕。老影子没有站起身,跪在地面上,朝我挪动了一下,它用爪子轻轻触碰我的脚。 它在向我传递某种信息,我无法像真正的影子那样快速又准确的理解它所想表达的意思,不过一次又一次,老影子不厌其烦的在重复这些。渐渐的,我仿佛明白了它的意思。 它像是在表达,影子,无论生死,永远都是王的奴仆,王是这个物种最高贵的,只有王可以安抚或者活着,或者死去的影子。 我理解它的意思,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老影子慢慢的指了指在深坑旁边的那堵石墙,然后对着我的胸口,比划了一下。我对肢体语言的理解能力并不强,但是一下子理解了它要我做什么。 我不想浪费时间,唯恐再出现什么意外,我在眩晕中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了深坑旁的那堵石墙。距离近了,我隐约可以看到,那堵石墙上仿佛永远都不会褪色的黑色血迹。我走到石墙旁边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要干什么,就连李富生,都不可能体会老影子对我传达的信息。 我在石墙旁边停下脚步,那些影子跪拜在地,除了老影子之外,没有谁敢抬起头。我懵懵懂懂的从身上掏出了匕首,锋利的刀锋从胳膊上一划而过,喷薄的鲜血顿时扑洒向面前的石墙。 王的鲜血抚慰逝去的怨灵,我默默看着石墙,仿佛能够看到许多许多年前,因为守护终极秘密而被同类砸死在这里的那些影子的魂魄,它们附着在石墙中,被滚热的鲜血所洗涤。 第289节 逝去的影子在石墙中若隐若现的翻滚着,当我的鲜血将要凝固在那片已经发黑的血迹上时,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又一声如同解脱般的轻声叹息。 渐渐的,石墙上那副抽象的,如同黑色眼睛,又如同无底黑洞一般的图案,开始奇迹般的挥发,一点点消失。最终,石墙上只剩下了我所留下的鲜红的血迹。在抽象图案消失的一刻,我猛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被滚热滚热的温度灼烧蒸发一样,骤然消失无形。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轻松。 身后的人群距离我并不算特别远,在我感觉到轻松的一刻,安静了许久的人群开始忍不住的发出低低的欢呼声,我想,那些附着在他们身上的鬼影诅咒,已经解除了。这么做,无疑让玉姨也得到了解救,不过现在我暂时来不及考虑这些,眩晕感依然在不断的消散,我必须在这之前解决好眼前的问题。 我重新走回了老影子身前,我想指令它们现在就离开,但是不知道该如何下达这道命令。最后,我只能抬手指了指后方那些巨大的自然裂缝,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叫喊。 我所想表达的一切,都包含在这声叫喊中。我希望,这些影子可以远离人类所生活的世界,到无人可以搅扰它们的地方去,无论荒凉或是富庶,平静又平淡的走完它们该走的一生,不会再有血腥,不会再有杀戮,那样就很好。 老影子似乎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它很不愿离开,但是作为一只影子,永远都不可能违背灵童的意愿。它抬起头,那双干涸的失去神采的眼睛中,泪水仍然未干。终于,它慢慢站起身,一声低吼,周围跪拜着的影子依次站起来。 吼!!! 老影子发出一声长啸,紧接着,所有的影子都跟着它一起吼叫起来,那种连绵的声音带着强烈的震撼,充斥在空旷的地洞中。 它们,在向它们的王告别。 如潮般的嘶吼渐渐平息了,成群的影子悄然无声的退去,最后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我望着最后一只影子离开时的背影,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它们。但是,我感觉自己心底的一些东西在默默的升华,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一次洗礼。我衷心的希望,它们的未来,会好。 一直到所有影子离去很久很久之后,我依然站在原地,脑子里的眩晕感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李富生和邝海阁离我最近,这时候快步就走了过来,站到我身后。 从眩晕感中脱离出来的一刹那,我就感觉有一种新的危机感覆盖了自己,所有人的诅咒都解除了,那么接下来,玉姨他们会怎么做?尽管文哥保证过,只要救了玉姨,他们会马上走,不会找我们任何麻烦,而且会留下陈雨,让我带她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我慢慢转过身,注视着身后的人群,现在其实不是他们想要怎么样的时候,我的决定未曾改变过。 我的母亲,忍受了半生痛苦煎熬的母亲,在看到曙光的同时,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悲痛的一次失去,我所失去的,必然要讨要回来。 不由自主的,我摸了摸贴身绑在腰上的那套小巧的引爆装置。 第358章 危机丛生 刚才迫于那么多影子逼来的压力,我们的人和文哥的人混成了一团,等到事态平息,两帮人立即就分开了。文哥和小地痞都围住玉姨,可能是在询问她的身体是否完全无恙,我看着陈雨,她还静静站在原地,向我这边久久的凝视着。 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了心痛,在文哥的承诺中,我可以带着陈雨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去,但我知道那不可能,起码在我这里就不可能。 影子的危机解除,下面的那些人自然而然就把警戒的目标转到了文哥他们身上,我的心情始终不能再保持之前的平静,我看看身边的李富生,邝海阁,还有金瓶梅,和尚,我将要离开他们了,很多不舍,很多无奈,那种无助又不舍的情感,让我想哭。 曾几何时,我羡慕金瓶梅,羡慕他有那么多可以称为真正朋友的人,不过到了现在,我才知道,他所拥有的,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 “都没事了吧。”我勉强对他们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或许,我真的成熟了很多,在我将要走到一条绝路的时候,我不能对他们流露出我的情绪,我要做的,是让他们可以安心一点的离开,我给李富生香烟,然后一起抽着,等到烟快抽完的时候,我道:“你们走吧。” 其他人都感觉有些惊讶,只有邝海阁还有李富生已经察觉出我想要做什么。李富生不会直接去劝阻或者安慰一个人,他只是深沉的望着我,那种目光让我不安。 在我想说些什么却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从后方不算太远的地方,突然想起了一声枪响,那种枪响肯定不是手枪发出的。我根本不知道是谁在那边开枪,而且枪手射击的目标好像也不是我们这边,但是这一枪打破了暂时的平静,双方人立即就紧张起来。 就在枪声响起之后的瞬间,后方的黑暗中骤然冒出了不止一条枪口喷射的火蛇,那全部都是连发武器,而且很多人一起射击,子弹密集如雨,整个地洞内都被接连不断的枪声给占据了。这一片枪响全部是对准我们这里的,猝不及防之下,几个处在掩体之外的人中弹了,中弹者的哀号声一发出,我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遇袭了,但暂时还不知道袭击我们的是谁。 枪声一开始就如同一片狂风暴雨,对方显然是不想让我们这边的所有人再活下去。我们马上躲到了掩体后面,思绪平稳一些之后,略微一分析,我就觉得,赖叔不会有这么强大的火力,朴正南他们不可能这么张扬,那么袭击我们的,只会是老毛子。他们的消息灵通,知道这边快要被官方接管了,所以他们或许想尽快从这里取走什么东西或者是数据。 他们也知道,一旦被官方接管,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有机会插手这些地方。 枪击完全是覆灭性的,我们和文哥他们顿时混乱了,所有人几乎都被子弹压制的抬不起头,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在对方密集的火力中,我们这边仍然会偶尔有枪声响起,进行反击。反击的人是苏日,他的任务就是牵制文哥那边的枪手,所以从进入这里后一直在隐伏。这样的射击条件很糟糕,苏日也无法完全掌握,只能借着一瞬即逝的一点点机会,去打击敌人。 但他不出手则以,只要手里的枪响起,那么对方必然有一个人会倒下,就这样开了三四枪之后,对方改变了攻击策略,他们也不可能随身带着打不完的子弹。火力减弱,我们抓紧时间重新布置人手,情况一下子糟糕到了极点,文哥的人本来就让人不放心,现在又距离这么近,不过文哥派人悄悄过来,表示现在枪口一致对外。 本来我以为对方的攻击停止之后,也会重新调配人,改变进攻策略,但是枪声停止,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静。但是就那么几分钟过去,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好像瞬间就把我的心给塞的满满的。 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我总觉得对面那片黑暗里隐藏的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无可匹敌。那一刻,我想到的是逃走,因为觉得跟他们对抗下去,一定会死。尽管我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但是求生是所有生物天生的本能。我感觉悲观,感觉无法战胜对手,我左右挪动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在寻找退路。 在我挪动身体的同时,就感觉肩膀被人紧紧按住了,回头一看,李富生皱着眉头。可能我对他有一种深深的依赖,只要有他在,我会觉得安全,所以心里的情绪稳定了一点,就在这时,我发现好像并非我一个人这样,我们下面的伙计,鲁杰那帮人,甚至包括文哥的一些手下,已经乱到不可开交。甚至已经有几个不听指挥,擅自从掩体后面离开,夺路而逃。 人是最容易被周围环境影响的动物,就好像一支已经没有士气的部队,一旦有人逃走,整支队伍就会像决堤的大坝,一溃千里。李富生邝海阁他们好像没什么,但金瓶梅带的伙计还有鲁杰那些人,已经开始各自寻找退路了。 “不对,这肯定不对。”李富生望着对面那片看不到光亮的黑暗,低声道:“你有没有感觉情绪受到影响?” “有,很严重。” “老毛子可能带着什么东西。” 李富生安抚我,一边观察情况一边跟我道,在两年前,已经有传闻说美国那边研发了可以影响或者控制人体脑电波的武器,这种武器对单兵作用不大,没有什么必要,但是群体大规模作战的时候,会影响敌方士兵的情绪,令其产生畏战的心里,防线不攻自破。 在李富生讲述期间,我们的阵营完全溃败了,很多人慌不择路的奔逃,在此刻,从地面又传过来强烈的光照和密集的枪响,所有因素结合在一起,让那些本来就不稳定的人如履薄冰。我们再没有比较坚固的防线,对面的敌人已经有序的开始逼近。不过不管怎么说,队伍里还是有几个强悍的人,一起顶住攻势,阻击敌人。 “没办法了,你们先走!”李富生示意我离开,现在谁都不会多说废话,金瓶梅拉着我就走。 我们沿着之前影子退去的几条路开始撤,撤的很匆忙,在撤退之中,文哥那边也有人乱糟糟的开始跑。我被金瓶梅拉着跑了一段,就挣脱他的手,因为我突然发现,我看不到陈雨了。在几分钟之前,我还看到她也在混乱的人群外围,但是几分钟之后,却无影无踪,无论我怎么费力的去看,却始终看不到她。 那就好像一场面对灾难前的大逃亡,每个人都是渺小的,根本顾及不了谁,哪怕是最爱的人,也会从自己眼前就那样突然的不见。 我很难受,我甩脱金瓶梅,匆忙的转身跑到后面,在文哥那些人面前站住,然后继续找。我怕我看的不清楚,想凑近一些,但是在这时候,有人推开了我。那是文哥的人,不管怎么说,在他们的心里,我也是隐隐的敌人,人群之后,面无表情的玉姨被几个人护送着。 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冲动,爆炸装置就在我身上,如果我现在冲过去,按下按钮,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我心里的冲动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按捺不住,但是这时,金瓶梅从我后面跑过来,看了看文哥那些人,拉着我就走。 我们一路后撤,一直从区域的中心撤到了那些巨大的天然缝隙前,每一条缝隙都是陌生的,不知道会通往何处,金瓶梅不想跟文哥的人在这时候发生冲突,所以选择了一条跟对方完全不搭边的路。在进入裂缝前的一刻,我回头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知道,李富生小地痞他们,正在用自己的生命给这些人创造逃脱的机会。 我们钻入缝隙,一口气朝前跑了大概几十米,事实上,几条缝隙可能都是相连的,在我们跑到这条缝隙的尽头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为了逃生,我们都开着手电,否则的话会寸步难行,在选择继续逃脱的路线时,我突然间就看到不远处的一条缝隙入口那里,有人呜咽着发出了一点声响,当我注意到这些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条身影如同被吞噬一般的进入了旁边的缝隙入口。 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条身影时谁,但是心里的直觉却那么强烈,我觉得,那是陈雨。然而我同时又感觉到,她的动作是那么不自然。 她有危险了? 我承认,自己还是放不下她,我不了解那条缝隙里的情况,但是在看到身影的一刻,还是没有怎么犹豫,拔腿就跟了过去。金瓶梅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就调转了方向,不过还是带着人就尾随过来。 “别跟着我!”我低声对他说了句,这已经完全是我自己的事了,我不想拖累任何人。 说话间,我加快了速度,一下子跑到那条缝隙入口前,视线的切换让大脑有点适应不过来,我还没看清楚缝隙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就觉得有人举着一块石头迎面砸了过来。 第290节 那一下砸的非常狠,而且来势迅猛。 第359章 暗中的守护者 我根本看不清楚袭击我的人是谁,匆忙中只能全力先躲过面前凶猛的一击,我没有那么好的身手,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就有点不知所措,脑袋条件反射般的一歪,对方手里的石头贴着脸颊一下子砸在肩膀上。 我就感觉眼前一黑,痛的要死,但是又不敢继续停留,借着被砸倒的时机,朝后面翻滚出去。这个时候,金瓶梅已经不顾劝阻,从后面跟上来,袭击我的人很果断,转身就钻到了曲折的缝隙中。 “你怎么样?”金瓶梅也没有马上追击,问我要紧不要紧。 “没事。”我揉了揉肩膀,但是心里却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袭击我的人有意的遮挡了自己的面孔,而且遇袭时很慌乱,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看着他转身钻入岩缝时的背影,却总觉得有一点熟悉,应该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只不过这点熟悉不足以让我回想起来他是谁,而且这是我的感觉,感觉不能作为评判结论的主要依据。 不过更重要的一点,他好像并不想真的杀了我,只是在阻止我,能进入这里的人,随身基本都会携带武器,就算他手里有把刀子,刚才那样突然捅过来,我也很难抵挡的住。 “那人是谁?”金瓶梅看我没有大碍,终于放心了,随即就问我,他想知道袭击我的,是不是文哥的人,如果真的是文哥他们动手了,那么后面再遭遇的时候,就不能留手。 “我不知道,不是文哥的人。”我摇了摇头,站起身就朝缝隙入口那边走去,我相信我的直觉,尽管遇到了危险,但是那种直觉更强烈,我相信之前看到的那条身影,就是陈雨。 我一直都觉得,八王岭将会是我生命最后留存前所在的地方,所以我的信念比以往更加坚定,在我死去之前,我要尽力让她知道,始终,我还是眷恋着她的。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一点,那么即便我死去了,她在后半生中想起这些,心里总会宽慰。 “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在缝隙前站住,然后转头看了看金瓶梅,这也许不是一个交代遗言和告别的时候,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进去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出来,我笑着对金瓶梅摆摆手,道:“你走吧,去找别的路,如果可能的话,帮一下李富生。” 金瓶梅比我经历的多,对于生死离别还有人性,比我认识的更加深刻,在我露出笑容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我决定了。 “我只劝你一次。” “不用劝了,走吧。”我吸了口气,道:“说句心里话吧,能认识你,真好。” 说完这些,我转过头,唯恐自己会有一丁点动摇。金瓶梅没有阻拦我,但是在我将要钻入岩缝的时候,他拍拍我的肩膀,递过来一支已经上膛的手枪。 没有什么说的,因为一切都在他的目光中。在我钻进岩缝的时候,眼泪一个劲儿想往下掉,在卷入这个事件之后,我遇到太多的欺骗和人之间的争锋,残酷,无情,背叛,但就因为金瓶梅他们,让我看到这个世界除了尔虞我诈,还有让人可以珍视的友情。 我感谢他。 在我进入岩缝时,动作已经慢了很多,我不能快速的跟上已经离去的袭击者,不过岩缝内的通道只有一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要加快速度全力跟下去,一定可以追上袭击者。我一边做着防备,一边尽力追赶,朝曲折的岩缝里纵深了大约有五六十米,通道一下子拓宽了,像一条深邃的地道,我不相信有人能和影子一样不需要光线在黑暗中行动自如,所以我仔细的辨别着,周围有没有光闪的痕迹。 通道快要到头了,这条岩缝和其它某些地方也是相连的,我犯难了,那意味着我要选择正确的追击路线,如果出现失误,那么不仅追不上前面的人,反而会把自己陷入新的危险中。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真正走到尽头时,就看到那边有微弱的光一闪而过。 这一下子让我立即躲藏起来,不敢再随便妄动,对方掌握着主动,冒然追过去,吃亏的是我。我关掉手里的手电,暂时跟对方对峙。光闪只是一晃而过,我什么都没看到,这样僵持了有几分钟时间,我忍不住了,从藏身处钻出来,没用手电,就那么一点点的摸着身边的石壁,慢慢朝前走,想靠近一点再说。 就在我距离尽头越来越近的时候,那边突然亮起了两道很强的光线,这种强光如果直接照射到人脸上,绝对会让人睁不开眼睛。光线亮起的同时,我听到了枪声,距离非常近,接着又是人影晃动扑闪。 我马上就顺势躲在石壁一个凸起处的后面,肩膀一蹭,一块很小的碎石头掉落到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在那边搏斗的人感应相当强,一道光柱随即朝我这边照射,然后一串子弹就甩了过来。 我紧紧贴着石壁,一动都不敢动,几颗子弹几乎是贴着鼻子尖飞过去的。之后,我感觉有人朝这边移动,但是我还是不敢动,过了那么两分钟,一道光线正正的朝我身上照射过来,那种强光刺的我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就用手去遮眼。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一个身材很矫健的老毛子盯着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但是他注视我的眼神好像不那么陌生。这些人应该知道我是郑立夫的儿子,赖叔一定给他们提供过我的照片以及资料。 “举起手。”那个老毛子的汉语说的很生硬,他微微晃动了一下光线,示意我老实一点。同时,他在观察我周围的情况,确信再没有别人之后,他的表情轻松了一点,转头看看通道尽头那边的情况。 过来的老毛子至少有两个,他们最开始可能是和袭击我的人遭遇发生了冲突。通道的搏斗声远去了,我对面的老毛子很谨慎,他把光线放低了一些,暂时没有靠近我。 “交出你的武器。”他握枪的手非常稳健,一看就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他站在原地对我命令道:“配合的话,你可以不受到伤害。” 本来,我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但是此刻,我很老实的慢慢拿着手里的枪,弯腰放到地上,然后又从另一边掏出匕首,也放到地上。 之所以配合,是因为我突然隐约的看到,在那个老毛子站立处的上方,慢慢的垂下来一个细绳子结的绳套。 我不知道是谁垂下的绳套,垂绳套的人完全隐没在石壁上方的黑暗中,但是可以看出,他的经验很丰富,而且行动谨慎有序,他不肯开枪击杀老毛子,那样可能会引来更多的人。不过我知道,他一定是站在老毛子对立面上的人,所以我很老实,动作放的很慢,借以完全吸引老毛子的注意力。 “很好。”老毛子点点头,道:“慢慢的,走过来……” 我举着双手,几乎是以厘米为单位朝他那边走过去,这一刻我有些紧张,因为那个细绳子结出的绳套已经垂到了老毛子的头顶。 骤然间,软绵绵的绳套被操控它的人无声无息的一抖,绳套像是拥有了灵性一般,精准的套住了老毛子的脖子。绳套顿时被收紧了,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及时反应过来,老毛子一下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双手条件反射般的就去抓脖子上的绳套。 我立即抓起地上的匕首,两步蹿了过去,一刀捅进老毛子的胸口,但是这家伙明显穿着避弹衣之类的东西,锋利的刀子捅不进去。我有点急躁,抬手把匕首举高,从他脖子上一划而过。 滚热的鲜血喷了我一脸,颈动脉的损伤绝对是致命的,生机全部对着狂喷的鲜血而流逝。我后退了两步,拉着绳套的人慢慢松手,老毛子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但是已经不能活了。 接着我就抬起头,想看看这个躲在上面救我的人是谁。 一个人从上面轻轻跳了下来,当我看到他的一刻,脑子顿时有点恍惚,我觉得他是金瓶梅。但是这个念头随即就被打消了,金瓶梅没有这么好的身手。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这个人酷似金瓶梅,只不过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可以看出他比金瓶梅的肤色黑了一点,而且吐字发音不像是内地人。他低头看看几乎被鲜血浸透的老毛子,又看看我。 我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的很像金瓶梅的人,我告诉过金瓶梅。 “我知道你有话想问,节省时间,我直接回答你。”他道:“你可以叫我贡觉。” 说着,贡觉麻利的开始收拾老毛子的尸体。我心里恍然,难怪当初告诉金瓶梅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的讶异,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自己非常相像的人。这个人就是贡觉,是金瓶梅的朋友。 我终于明白,在我要金瓶梅离开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痛快的离开,金瓶梅不是那种丢下朋友不管不问的人,他之所以走,是因为知道贡觉会在暗中保护我。 在我思索中,贡觉已经掩饰好尸体,他擦擦手上的血迹,对我道:“这次的麻烦很大,我不知道能不能兜得住。” 第360章 袭击者 毫无疑问,这个酷似金瓶梅的贡觉,就是我们一直提起的有官方背景的朋友。因为他的另一个同伴的失踪,导致信息外泄,让八王岭成为了一个必争之地。在官方的真正力量没有到达之前,贡觉一个人无法阻止这些,而且动静闹的太大的话,他不知道能否保得住金瓶梅等人。 “你走吧。”我看着眼前的贡觉,他几乎和金瓶梅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不过熟悉金瓶梅的人在仔细观察下,却可以察觉他们内在的不同。金瓶梅虽然有时沉默,但总体来说,是个热情的人,但贡觉就不同了,像神枪手苏日一样,几乎没有太多的表情,如同一块石头。 “你要去什么地方?” “去找一个人。”我转头望着通道的尽头,不知道那个袭击者已经逃到了什么地方。尽管只是第一次真正和贡觉正面交谈,对他并不熟悉,但是我相信,金瓶梅的朋友,都是好的,所以我不肯拖累金瓶梅,也不愿拖累贡觉,尤其是贡觉,他有特殊的身份,如果真的被发现牵扯到事件中,做了不该做的事,结局会比所有人更悲惨。 贡觉随着我的目光望了望,沉默了一下,道:“一起走吧,你对这里不熟。” 第291节 说着,他就率先迈步朝那边走去,他简短的跟我说了几句话,信息量很大,也解开了我心里一些不大不小的疑惑。 其实,金瓶梅这个人并不普通,不普通并不是说他有过很多常人所没有的经历,他的不普通体现在他本人身上。在过去那个他养父一手策划的大事件结束之后,金瓶梅依然被纳入官方的视线,被人暗中保护,或者说暗中监视着。 贡觉有现在的身份背景,也完全出于巧合,自从有了这个身份之后,他知道了许多别人不可能触碰到的事情。 当过去的那个大事件接连起伏辗转,最终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的时候,金瓶梅也渐渐淡出了官方的视线,不过他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的被遗忘,淡忘只不过是监视的力度减弱。贡觉和金瓶梅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所以在贡觉可以单独外出执行任务之后,他尽力争取到了保护金瓶梅的这个任务。 他不和金瓶梅见面,只不过一直徘徊在他的生活圈附近。金瓶梅卷入这个事件,完全是因为赵英俊的原因,在金瓶梅卷入之后,贡觉也不得不一直暗中尾随着他。贡觉的身份可以调动一些力量,所以在之前,有人产生过错觉,认为金瓶梅的背后还有一个势力很强的神秘后台。 金瓶梅的队伍在西海河遗址未被清除,赖叔衬衣上示警的符号,还有地下湖空洞内神秘的示警人,以及古老矿坑中的援救,这些都和贡觉有关。 当我们走出了通道的尽头后,贡觉就停止了一切交谈,他对这里的地形比我熟悉的多,在尽头后面,有三条路可以通向别的地方。剩下的那个老毛子和袭击者相互搏斗追逐,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贡觉认真的分辨了一下,在其中一条路上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他伸手指了指,意思就是告诉我,人是从这条路离开的。 我的意思是马上跟进,但是贡觉的神色有点凝重,他可能走过这条路。 果然,贡觉迟疑了一下,告诉我,这条路的尽头很不安全,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峡谷,非常深,而且地势险要到了极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涉足那里。 听了贡觉的话,我也迟疑了,如果现在只是我一个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跟过去,但是贡觉也在身边,让我疑虑重重。我很焦急,同时不安,望着那条路延伸出去的方向,举棋不定。 “你要找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是吗?”贡觉望着我,问道。 “恩。”我点点头,那种重要是语言无法形容的,我形容不出。 “那就走吧。”贡觉不再说什么,带着我就朝路的深处走去,没有任何犹豫。 我发现,他和金瓶梅在这一点上,很相似。或许,他们都是曾经失去过很多很多的人,只有这种人才会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全部世界,他不在了,意味着自己心里世界的倒塌。 前方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所以我们的速度也很快,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后面,是一片比较广阔的空间,那里就是深邃的地下峡谷,有几个出口可以连通过去,地下峡谷是整个地洞的一个终点,到了那边之后,就再没有其它路可走,如果要寻找真正的出路,还要从别的通道离开。 我暂时还看不到峡谷的地势,在快要接近尽头时,贡觉的脚步一下子放慢了,他可能受过训练,也可能脚上的鞋子比较特殊,总之在走路的时候不会发出任何响动。他回头阻拦我,在这个时候,我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很浓的血腥味,这里没有强烈的空气对流,气味一旦出现,就会经久不散。我顿时趴到地上,光线一灭,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我能感觉到,贡觉像一只暗夜中的豹子一般,在悄悄的潜行。 周围静的只剩自己轻微的呼吸声,这种死寂一般的等待让人觉得无比漫长,其实前后就是几分钟的时间,我却觉得耐心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 骤然间,通道尽头那边突然就发出一阵激烈的响动,响动完全来自黑暗中,过了大概三四分钟,贡觉飞快的退了回来。通道尽头那边,亮起了光线,一个人影艰难的继续朝深处跑,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看得出,他很倔强顽强。 在看到这个背影的同时,我的目光就凝固了,我仍然看不出他是谁,但是我却能看到他并非一个人,他带着另外一个人在逃。 “他受伤了。”贡觉的脸上有一点血迹,对我道:“不清楚他的身份。” 贡觉有特殊身份,所以做事不可能像我们这些人一样肆无忌惮,所以他没有赶尽杀绝,而且那个逃走的人非常凶悍,完全是在拼命般的反抗。贡觉不想僵在那边,反正人已经逃入峡谷,没有其它路可走了。 “那是你想要找的人吗?” “我不知道,或许是的。”我看不清楚细节,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觉去判断,我觉得,那就是袭击者。 “要不要追击?” “要追。”我点点头,我一直觉得,袭击者跟陈雨是在一起的,必须得追过去。 贡觉的本事不用说了,很强,所以袭击者并没有讨到便宜,反而被重创。我和贡觉再次走到通道入口时,就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老毛子的尸体。看到这具尸体,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这个老毛子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但是死的很惨,袭击者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牙齿都用上了。老毛子一张脸被啃的血肉模糊。 在我和贡觉追到这里时,袭击者已经跑到了峡谷的中段,他明显还在抵抗,灭掉了光线,不给我们追击的机会。不过贡觉的感应力很强,判断也相当准确,就那样摸黑带着我,一点点的追击过去。贡觉已经让对方负伤,而且又带着一个人,所以袭击者肯定跑不快,迟早会被追上。 我们慢慢的摸到了峡谷中段,这里的地势的确非常险要,峡谷边缘的地段很狭窄,而且都带着坡度,中间没有太多可以借力的地方,一旦失足就要摔落下去。在一个非常狭窄的地方,贡觉暗中阻拦住我,让我留在原地。 他独自从这里慢慢的摸了过去,贡觉的判断力确实非常强,尽管是在一片黑暗中,但他仍然精准的找到了对方藏匿的地方,猛然打开光线,同时举枪对准对方。 强烈的光照下,我一下子看到了藏匿起来的袭击者,在我看到他面孔的时候,回忆一下子被拨动了。 他的脸上沾满了血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是他的嘴角紧紧抿着,表示他会继续坚持。我看到他的脸上有一种冷酷到没有感情的表情。 廖大龙,竟然是失踪了很久很久的廖大龙。更重要的是,在廖大龙身边,是已经昏迷的陈雨。 “不要过来!”廖大龙在被枪口对准的同时,一下子拉过陈雨,挡在自己面前。拉住陈雨的时候,我看到廖大龙不由自主的回头望望身后的峡谷。 这些事情,不需要解释,廖大龙对于陈雨的爱慕,是由来已久的事情,不过在过去,碍于很多原因,他深藏这份情感。我们一直都怀疑,从石堰川离开的廖大龙,其实已经不是他本人,而是复制品,但复制品和本人的情感,没有太多的区别。 让我担心的是,复制品可能比真人更加冲动,尤其是在不能保持理智的时候。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死亡已经不是最大的威胁了。 “廖大龙,还记得我吗。”我站起身,从这里沿着峡谷的边缘走过去,站到了贡觉旁边。 “你再走一步,我就带着她从这里跳下去!” 第361章 逼入绝路 廖大龙绝对不是在威胁我,对于他来说,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能和自己一直爱恋着的人一起跳下无尽深渊,未尝不是一种幸福,那远比活着却不能在一起感觉好得多。 我就在贡觉身边停住了,同样,我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眼睁睁看着陈雨却不能救她出来。 “你想怎么样?带她走吗?那不可能。”我看着廖大龙,道:“现在八王岭是什么情况,你不会一点不清楚,你觉得你自己能带她出去?” “我不管那么多!”廖大龙低低的咆哮,他望着我的时候,眼神中有一种不可掩饰的敌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仇视我,在我的印象中,过去石堰川那段日子里,我和他相处的还算是不错的。 “那你就像个汉子一样!不要拿女人挡在自己面前!”我被他这种带着强烈敌意的眼神和语气激怒了:“如果她醒着,看到你这样,你不觉得她会寒心!” “那又怎么样。”廖大龙突然就冷笑起来,笑的浑身颤抖,但是我能感觉的到,他的笑容里有太多形容不出的苦涩,那是一种冷笑,然而又像是一种自嘲。 在看到他的冷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理解。这个廖大龙和之前的廖大龙有没有区别,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从石堰川独自离开了,离开了那些熟悉的人,完全孤独的生活着,他可能一直没有走远,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让自己心动的人,他或许经常可以看到她,却不能说一句话,甚至连表达自己情感的机会都没有。 那好像是突然被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完全抛弃了,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一个能懂自己的人。八王岭的情况如此严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最起码证明,他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 “如果你现在带着她跳下去,谁也拦不住你。”贡觉冷冰冰的道:“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上,你都是罪人。” 贡觉有官方背景,说出的话跟我们有所不同,但是我知道说这些肯定没用,最起码对廖大龙这样的人没用。 “如果,只是说如果,你爱她,那就让她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带着她一起去死,那并不是一种拥有,我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来世。”我慢慢对廖大龙道:“假如真有来世,她不会原谅你。” 第292节 廖大龙的目光开始变的复杂,他看了看仍然在昏迷中的陈雨。可能陈雨就是被他打昏的,额头还有伤痕和血迹,在鲜红的血迹的衬托下,陈雨的脸庞比平时显得更加苍白,让人怜悯。 “如果你只是想拉一个垫背的,那么就放了她。”我朝前轻轻走了一步,道:“你想怎么样,我陪你。” “对于你来说,她同样很重要的是不是?”廖大龙的嘴角在不断的抽搐,他憋了很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我不想欺骗他,尽管我知道在这个环境下说出实话,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刺激,但我不想掩饰自己的感情。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无需说谎。 “是,很重要,我一路追过来,就是为了找她。” “为了她,你可以去死?” “或许。” “那你现在跳下去。”廖大龙咬着牙,道:“跳下去,我会放了她,让她走。” 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是激将还是试探,但是我明白,无论任何人从这么深的地方跳下去,肯定会死。 在那一刻,我有过犹豫,但是犹豫只是一瞬间。 “那你就放了她。”我顿了顿,朝着峡谷走过去,这段距离只有六七米,几步就到了。我没有想那么多,可能现在的处境不容我深思,但是我的脑子里只有刚才自己所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你爱她,那就要让她好好活下去,无论是否可以在一起。 我毫无停留的走,尽管走的很慢,但脚步却非常坚定。脑子完全空了,只剩下那道经久不散的执念。 “回来!”贡觉举着枪一声低喝。 我走到了峡谷的边缘,只要低头就能看到峡谷深处的黑暗,我回头看了看廖大龙,道:“信守你的承诺。” 我慢慢回头,闭上眼睛,我做好了打算,下一秒钟,自己就会飞舞在峡谷下的黑暗里面。这样其实也好,很多我不想面对的现实,就会烟消云散。不能说自己没有遗憾,我想,人,真正能够想明白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临死前的那一刻,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觉得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是那么无关紧要。 临死前的一刻,很多人都是恬淡的。我知道,自己并未完全感悟通透,这只是一种逃避,在无尽疲惫中的一种逃避。 但是,我还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我闭上了眼睛,身体已经微微的前倾,在我的身体呈三十度角向深渊内倾倒的时候,衣领子猛然被贡觉抓住了,他使劲的拖着我,避免我掉落下去。 砰砰!!! 这时候,通道尽头那边一连串的枪声让我从恍惚中苏醒过来,几乎同一个时间里,通往峡谷的两个通道出口那边,亮起了很多光,还有喷着火星的枪口,随即涌出很多人,混战到一处。枪声,刀光,厮杀,鲜血,完全混乱成了一团。 “先回来!” 贡觉使劲一拉,把我拉了回来,从刚才光线亮起的那一刻能够看到,应该是文哥的人被逼到了这里,逼着他们过来的老毛子人数多,而且装备精良,先进的武器打压的人几乎没有多少反抗能力。 文哥的人一露头就顺着峡谷两旁的道路朝深处涌动逃窜,看到这一刻,我的心就顿时紧了一下,李富生他们可能挡不住了,才会让这么多敌人过来。 老毛子的队伍随即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守在峡谷的一端,另一部分沿着我所在的这条路追击过来。地势很险峻,文哥手下的人第一次过来,又在匆忙中,一路奔逃,至少四五个人从峡谷摔落下去。等到仅存的几个人将要靠近我们的时候,后面的老毛子也追击到了近处。 “退一退!”贡觉连忙就让我朝后退,找个比较合适的地方,准备阻击,如果和文哥的人一样一直逃,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想,廖大龙毕竟还是眷顾陈雨的,在危险到来的时候,他比我的速度更快,背起陈雨就朝后面撤,我们一直朝后走了大概二十米远,找到了一个很狭窄的地段,然后走过去,用石壁凸起的地方做掩体。 文哥的几个伙计顾不得那么多,跟我们挤到了一处,贡觉一个人断后。那么狭窄的地方,大队伸展不开,最多两个人并排行进。贡觉像一只灵巧的猫一样,贴着石壁隐藏,等队伍最前面老毛子将要逼近时,一下子翻身把其中一个踢倒。 紧接着,贡觉敏捷的一翻,双腿夹住另一个敌人,全力把他甩了出去。面对这样的打击,一般人是无法反抗的,但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老毛子反应能力超强,在被甩出去的同时,顿时伸手紧紧抓住贡觉的裤管。 两个人如同两个在翻滚着的球,老毛子无法控制身体,随即就落入了峡谷中,但是他无形中也牵带着贡觉。我眼睁睁看着贡觉的身影落入峡谷,却无能为力。 但是不到十秒钟时间,贡觉就从下面翻身跃了上来,在他身影出现的一刻,身后的子弹砰砰猛射,贡觉的身影在狭窄的地段中不住的翻腾,等他勉强从那边跑到我们藏身地的时候,精悍的身躯有些站立不住的样子。 我看到他的腿上至少有两个地方中弹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行动上必然大打折扣,对于眼前的形势我分析的很清楚,贡觉是主力,他受伤,就等于把这些人都带到了峡谷的边缘。 我们手里有枪,暂时守住这个险要地段,老毛子过不来。但是他们的装备要比我们精良的多,在受阻之后的几分钟时间里,从他们那边抛出了一颗手雷。扔手雷的人时间和手法控制的非常精妙,手雷就在抛物线的终端爆炸了,爆炸的冲击波不至于影响我们,但是致命的是弹片。我们的头顶没有任何遮蔽物,横飞的弹片一下子击伤了好几个人。 我有些慌乱,因为身上带着爆炸装置,在意外受损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引起爆炸。我飞快的从身上解下了那些炸药,准备塞起来。 “这个给我。”廖大龙突然伸手从我手上抢走了炸药,他的一条胳膊被弹片击伤了,但是丝毫不觉得疼痛。 他仍然紧紧抱着陈雨,在拿走炸药的时候,他的表情在不断的转换。每个人都很清楚,不用多久,第二颗手雷就会精准的再次在我们头顶爆炸。 “同样,记住你自己的承诺。”廖大龙把怀里的陈雨交给我,就如同把自己生命中最最珍贵的东西交给我一样:“让她好好活着。” 第362章 舍身 当廖大龙抓到我身上的炸药时,他的语气骤然就坚决了很多。而且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变了,原本冰冷且没有表情的脸庞上,产生了许多让我可以理解的东西。尽管后面不远处就是强敌,是呼啸的子弹和随时都会飞来的手雷,但是廖大龙没有一丝惊慌,他问完了那句话,就一直在默默的注视我,仿佛期待我的回答。 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知道他要干什么,而且最关键的,我无法阻止,因为现在如果没有人肯这么做,那么其余的人可能都会死在这儿。 “会,我会信守承诺。”我用力的点头,很用力,借以表明我的坚定。 “好。”廖大龙不再多说什么,伸头从隐蔽处朝那边看了一眼,随着我的回答,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拉住廖大龙,说实话,我一直不讨厌这个人,尤其在这个时候,如果可以不死,我宁愿他不死。某些环境中,死亡对于当事者还有旁观者来说,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其实,我也可以替她去死。”廖大龙推开我的手,转头看了看陈雨,道:“只不过,她昏迷的时候,还无意识的在说,让我不要伤害你……” 我愣住了,因为没有想到他会在此时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廖大龙的身体猛然从隐蔽处蹿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好像无法从虚空中消失的眸光。 也许,只有我读得懂,这种眸光所包含的一切。 后面的老毛子都不是等闲之辈,注意力全都放在我们这边,廖大龙的身手还是很不错的,在狭窄的峡谷边缘像影子一样飞闪。但是就那么几秒钟的功夫,我听到了枪声,而且看到廖大龙正在飞窜的身体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箭骤然穿透了。 但他就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朝前冲,在那种地势下,他没有太多可以躲闪的地方,如同一只飞蛾,奋不顾身的扑向熊熊烈火中。 在那一刹那间,我不知道廖大龙被多少子弹打中了,也不知道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在顽强的支撑。场面快的让我不及多想,廖大龙挣扎着扑向了对面的敌人。 轰隆…… 第293节 后方猛然暴起了一团耀眼的火光,还有巨大的轰鸣,炸药是邝海阁配制的,我有严格的要求,所以威力相当大。爆炸的火光还有冲击波几乎覆盖了那边的所有人,没有谁能在这种爆炸的覆盖下幸存下来。 我毫不怀疑,那边的老毛子都会死,但是同时,廖大龙也死了。在爆炸之后的那一刻,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我不愿看到那一幕。在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昏迷中的陈雨可能被巨响震动了,虽然还没有苏醒,不过明显有了一点反应,她仍然闭着眼睛,嘴唇微微的开合着,我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的手指轻轻的颤动,我握住她的手,在彼此的指尖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她突然就紧紧抓着我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我同样有一些酸楚,又有一些欣慰,总之那种感觉非常复杂,心里百感交集。 轰鸣的爆炸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守在峡谷入口的那些老毛子,马上就被吸引了,而且分出了一部分人赶来。我们没有太多反抗的能力,明知道峡谷是一条死路,但还是被迫继续逃,能躲过一会儿算一会儿。 老毛子本来的用意是一部分人守住峡谷的入口,无论谁进去就无法再出来,另一部分人则沿着峡谷的边缘一路清扫过去。负责清扫的人被廖大龙同归于尽般的爆炸给解决掉了绝大部分,在我们朝峡谷深处行进的同时,对面的边缘上,文哥的另一部分人也在尽力奔逃。这样奔逃下去,迟早会和他们碰面,我不愿意现在和对方碰头,却无力阻止。 身后暂时没有敌人追击,我们逃的很顺利,贡觉的腿受伤了,而且现在他孤身一人在执行任务,谁也指望不上。不过他和李富生一样的坚毅,丝毫没有把腿伤放在心上,而且求生的欲望相当强烈,带着我们一路走向峡谷的尽头。 峡谷的尽头,有一小片算是开阔的地段,我们找地方隐蔽,贡觉把几个人分配了一下,但是那些人都是文哥的手下,对贡觉的命令不怎么听从。我刚想把陈雨轻轻放下来,她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有些事情,她在昏迷中不可能目睹,但是人的感应能力,有时会超出想象。在她睁眼看到我的那一刻,没有哭,没有喊叫,没有情绪失控,而且周围很黑,可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涌动泪光。 她变的比过去更脆弱,我暂时不想把廖大龙死去的消息告诉她,但是她轻轻的抱住我,眼泪沾湿了我的脸。 “他死了……” “他死了,是为了你可以好好的活着。”我道:“不要辜负别人对你的期望。” “我想对你说件事。”陈雨抬起头,在黑暗中,我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她的语气有些迟疑。 “什么?” 她久久都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峡谷另一端的文哥那帮人已经靠近了这里,陈雨仿佛被惊动了,对我道:“你的妈妈……” 我的心顿时像被一只手给紧紧攥住,疼的透不过气。但是事实已经是那样,再如何也都不可更改。我慢慢舒缓心情,我只想问问陈雨,母亲临走时,是否安静。 陈雨得不到直接的信息,这些事情是听来的,不那么详细。在她所知中,母亲就在自己的卧室中静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遗言,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她想说的遗言,已经告诉了我。我难过到无以复加,但是又感觉万幸。上天还是照顾我们的,至少,在母亲临走之前,知道我还活着,健康的活着,尽管活的不那么轻松,但总还是活着的。 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我的心乱了,忍不住的紊乱,思绪乱飞。这时,文哥那帮人也到了这里,被贡觉分派的几个人马上离开自己的位置,都跑到那边去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人群中有玉姨的身影,这个一直高傲又孤冷的女人在此刻显得些许狼狈,但她还是高高的抬着头,表示她比其他人都要尊贵。在我注视她的一刻,她也看到了我,还有我怀里的陈雨,那一瞬间,她的目光冷了一下,碍于形势,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哼着转过了头。 “现在就不要这个样子了好吗?”文哥从那边猫腰跑过来,他看到我的目光还有表情都很不善,劝道:“大敌当前,一致对外。” 我不想理会他,因为我心里一直在想象,之前不久的某个清晨,母亲已经冰冷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间寂静空旷的卧室中。我不知道她这一辈子是否有过哪怕一天的快乐和幸福。 我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石头,不住的发抖。 但我确实来不及把个人恩怨在这个时候宣泄出来,老毛子的速度也相当快,在文哥的人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也顺着我们之前走过的那条路追击而来。文哥顿时慌了,尽管距离老毛子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他条件反射一般的就跑回玉姨身边,招呼手下的伙计组成防线。 大概有十来个人,集中到一起,跑到我们藏身处的边缘隐伏起来,准备跟老毛子开火。但是我们的武器和对方相差的太多,防守起来不占任何优势。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老毛子赶到之后,文哥那些人马上落到下风,对方有一些攻击性武器,我们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死伤很惨重。文哥一看顶不住了,咬了咬牙,带着最后两个守在玉姨旁边的伙计,准备过去继续抵挡。 “小君,你先走,顺着来路走。”文哥慢慢看了玉姨一眼,笑笑道:“老毛子就那点本事,我在这边把他们解决了,就去找你。” “还有路吗?” “有的,一定有路,你先走,最后肯定没事,走吧。”文哥的语气罕见的温情,但是他知道,他这一去,回来的希望很渺茫。 明知是死,却义无反顾,他跟廖大龙一样,自己可以死去,只为了心里那个人,能好好的活着。 相见欢,离别恨,人人难挡离别时的苦楚,尤其是生死离别。但此时此刻,他们注定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要走。”玉姨的腰身仍然挺的很直,她是个孤傲的人,到了任何时候都不肯低下自己的头颅,她想阻拦文哥:“最多,死在一起罢了。” 只是一句淡淡的话,却让文哥几乎落泪。他爱了一辈子,熬了一辈子,守着一个让自己日夜牵挂的女人,倾其所有。这所有的一切,最终换来了这句话。我理解,对于文哥来说,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这辈子所付出的,已经全都值得了。 “走吧,我没事,会去找你。”文哥再次露出一个笑容,骤然转过身,在他转身的时候,表情已经完全变了。我并不奇怪,这个一直猥琐的人脸上,怎么会有那种大义凛然一般的表情。 文哥一下子拿出了两把手枪,冲到防线前,吐了口唾沫:“爷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双枪将。” 砰砰砰!!! 他的眼睛似乎都红了,一口气把枪里的子弹打的精光。 第363章 报复 文哥显然是在拼命了,在他猛然一口气打出两支枪里所有的子弹时,好像暂时压制了老毛子的攻势,但是双方力量和装备的悬殊太大,随后,文哥那帮人就被反击打压的无法抬头。 不管我承认或者不承认,文哥和玉姨之间,的确有一种常人不能理解的情感,在文哥豁出性命过去阻击老毛子的时候,玉姨没有离开,她仍然站在原地。 “还不走!”文哥在防线上回过头大喊。 玉姨没有回答文哥的话,但是她用行动表明,她不会走。文哥顿时焦急不堪,他连命都不要了,只为了能给玉姨争取一点逃走的时间,如果对方固执的留在原地,那么他的牺牲就变得没有价值。 “走!”文哥很罕见的对玉姨焦躁起来:“非要看着我死在这儿才肯走是不是!” “炳文……” “走吧,小君,快走,等着我。”文哥的脸在昏暗中已经看的不那么清楚了,但是我察觉他露出了一丝微笑,用那种温柔到了极点的语气,道:“我会去找你的。” 这时候,我看到玉姨身旁的黑暗中有一个枯瘦枯瘦的身影,像鬼一样的突然闪了出来,这条身影出现的一刻,我就分辨出,那好像是黄婆。黄婆也在队伍里,我恍然大悟,凭文哥那些人的实力,是无法跟老毛子抗衡的,如果不是黄婆也在,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没机会逃到这里。 黄婆拉动玉姨的衣袖,用力拽着她朝后走。那一刻,我迟疑了,我一心想找玉姨报仇,但是在这个环境下,我怎么找她? 终于,玉姨在黄婆的拉动下,很不情愿的迈步朝后匆匆退去,在她们离开的时候,黄婆回身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跟上。其实,我现在的形势一点都不乐观,就如同玉姨所说,即便现在顺着原路退回去,也会和守在峡谷另一边的老毛子遭遇。 但总不能就守在这里等死,我扶起陈雨,还有受伤的贡觉,三个人一起跟在黄婆后面。从这里走到峡谷另一边老毛子所在的地方,大概要二十分钟,我希望的是这二十分钟时间里,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只不过我比谁都清楚,李富生和邝海阁还有小地痞那种人,除非是真的守不住,或者是死去,才会离开自己坚守的阵地。 我们走的不快,文哥那些人一旦开始拼命,倒真的暂时把老毛子给堵在了后方。当我们走到一小半路程的时候,守护峡谷另一端的老毛子的阵营那边,突然就发生了很严重的骚动。一个带着白烟的巨大的火球在人群上方猛然爆炸,引起了混乱,接着,密集的枪声不断响起。攻击的一方还有老毛子的队伍素质都比较高,战斗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 第294节 “那会是谁?”我们顿时停了下来,我思考着,此时此刻,会有谁攻击老毛子。 陌生而且没有太多遮蔽物的战场上,战斗并未持续很长时间,双方死伤都很惨重。不久之后,攻击方可能取得了一点点优势,我看到他们的人缠住幸存下来的老毛子,然后有两个人顺峡谷边缘朝这边奔来。 在他们奔来的同时,进攻文哥的那些老毛子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攻暂时攻不过来,退的话则会遭到追击。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好像被缠的死死的,只剩下两个奔向我们的人在急速的跑动。 他们跑的很快,在跑到峡谷一半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开始大喊:“郑童!郑先生,你在不在!”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朴正南的身影,跟我料想的差不多,在这个时候有能力阻止老毛子的,除了官方的势力,大概就只剩下带着特殊身份背景的朴正南了。 我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是太差,因为他没有害我的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士兵而已。我衡量再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跟朴正南碰头的话,可能是最有利的。 “我在这儿!”我想好之后,马上给朴正南发出了回应,接着,我把手电打开,给朴正南指示位置。朴正南带着他的手下很快就跑了过来。 “郑先生,这里太危险了。”朴正南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表明此处的情况很混乱,老毛子的力量相当强大,虽然朴正南已经基本上把守在峡谷另一端的老毛子给解决掉了,但老毛子还有其他队伍,都在地洞中。 说着,朴正南就询问我李富生的下落,我摇摇头,示意跟他走散了。 “去找李先生吧。”朴正南的表情同样焦灼,他背负着绝密使命,在那个国度中,执行任务失败,是很严重的过错。 “等一下。”我喘了口气,目光顿时放到了玉姨身上,我不知道跟着朴正南从这里离开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玉姨,所以,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要把和她的恩怨,都在这里终结。 但是,我的想法发生了一些变化,我突然觉得,并不是非要杀掉玉姨,才是报复的唯一途径。我不想夺去谁的生命,然而,有一些话,我要说出来。 我的母亲沉默,内向,习惯了承受孤独和煎熬,即便她心里再苦,也不会对谁哭诉。所以,她安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安静,并不代表她不想说什么。我可以不杀玉姨,但是至少我要让她知道,让她的良心受到应有的谴责。 我从朴正南身边走过去,慢慢走到了玉姨身前,我漠然望着她。最初的时候,她毫无畏惧,但是随着我的目光,她好像有一点点胆怯。 “今天,不杀你,是因为看在你照顾我母亲那么多年的份上。”我道:“但不杀你,不是你无罪。” “你凭什么杀我?”玉姨冷笑了一声,多少年了,她一直养尊处优,没有人会这样对她说话。 “凭我死去的母亲!”我的语气一下子提升到了暴戾的顶点,我讨厌她的表情以及态度,她的强硬让我感觉到,她并不觉得自己对母亲的死负有责任:“她是怎么死去的!是被你逼死的!” 那一刹那,玉姨的固执和孤傲仿佛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她被我的目光以及语气硬生生的逼退了一步。 “那和我无关。”她明显已经胆怯,嘴上却根本不服软,她的目光在躲避我。 “和谁有关!告诉我!和谁有关!”我的情绪顿时有些失控,我回想到了母亲临死前给我打过的电话,回想着母子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自内心的交谈。 那个寂静平常的清晨,我的母亲就躺在那间空荡的卧室中,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相信她有很多眷恋,有很多不舍,但是为了我,她不得不离开。 情绪的失控让我已经改变的主意又开始摇移不定,我呼的拿起手里的枪,一下子对准玉姨,我的手在发抖,心也跟着发抖,食指紧紧扣住扳机,连我自己都判断不了,下一秒钟我会不会开枪打死她。 “告诉我,你错了没有!我现在要你认错!”我举枪对准玉姨:“认错!” 我知道,想让玉姨这种人低头,绝对不可能。但是这是我的底线,我可以宽恕她,却绝不能让已经发生的事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只有三秒钟时间,你不认错,我会开枪。” 果然如我所想,玉姨的嘴唇紧紧抿着,脸上尽管被惊恐所笼罩了,但她没有半点要开口认错的意思。这时候,一直在旁边默然不语的黄婆慢慢朝我走了一步,开口道:“她是你的姑姑。” “那是我的母亲!” 黄婆本来就黯淡的目光顿时变的一片灰暗,她不再多说什么,退回了原位。我仿佛听到,隐隐约约中,她叹了口气。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去桐柏找黄婆帮忙时,她曾经郑重其事的帮我看了看,然后告诉我,会有一个和我很亲近的女人,死在我手上。 在这个世界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已经不多,从这个角度去看,玉姨是我的姑妈,我失去了父母,她的确是血缘上和我最近的人。 “你认错不认错!”我觉得自己要求不高,我只是要她认错,让母亲的在天之灵得到应有的一点点抚慰。 但是玉姨的倔强和固执超出了我的想象,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个女人,面对枪口,她恐慌的瑟瑟发抖,却不肯开口说出自己错了这四个字。在我情绪暴怒之下,愈发的急躁,我迈步朝前走了一步,把枪直直的伸出去。 “你的时间不多!自己考虑清楚!” 随着我的逼近,玉姨不由自主的又后退了一步。她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她不可原谅,我的思绪在不断的变化,我想原谅,但又有些做不到。 在这种举棋不定的急速思考中,我一步步的慢慢逼近,玉姨一步步的后退着,躲避枪口。 这时候,那边的情况发生了变化,被文哥阻击的老毛子被迫撤退,文哥担心玉姨,根本就没有追击,匆忙就朝我们这边赶来。当我举着枪逼迫玉姨认错时,文哥已经跑到了不远的地方。 “不要这样!”文哥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心神慌乱,不顾地势的险峻,几乎用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在飞奔。 “炳文……” 骤然间,已经无形中退到峡谷最边缘的玉姨脚步微微一动,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我只看到她的双手纷乱的挥舞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滑落向了峡谷。 第364章 恩怨了结 在这样的峡谷边缘,一旦失足,就不会再发生任何奇迹。对我来说,这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刻。在此时,时间好像骤然缓慢起来,我看到玉姨的身影在峡谷边缘倾斜,接着就没入了峡谷之下。 “小君!”不远处的文哥大喊了一声,那种叫喊声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他直直的朝这边猛冲过来,没有任何停留和迟滞。 在文哥冲过来的时候,我身旁的朴正南比我更加紧张,显然,他不想让我死在这里。自然而然的,朴正南和他的另一个同伴一步就跨到我面前,准备挡住猛冲而来的文哥。 但是他们的判断出现了失误,文哥的目标并不是我,甚至他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此时此刻,他的所有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悬崖之下。 如果用文字来描述,那么这一幕可能会稍显冗长,但实际上,它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在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文哥已经像一辆失控的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峡谷边缘,然后跳了下去。 他跑的很快,可能觉得自己稍微慢那么一丁点,就会再看不到玉姨。他根本没有一丝畏惧,就顺着玉姨滑落下去的轨迹,急速消失在黑暗中。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继而沉默下来,因为没有人想到文哥会这么做。只有我知道,他爱玉姨爱到了极点,只要能和玉姨在一起,那么即便是死亡,他也会觉得幸福。 文哥在我心里的形象并未因此而伟岸,但是却渐渐的丰满起来,让我看到了他丑陋的外表之下,那颗带着光点的心。 在这一刻,我身后的陈雨泪如雨下,大哭起来。不管怎么说,玉姨就像她的养母一样,抚养了她这么多年,无论发生过什么愉快的或者不愉快的,但是在看到玉姨死去时,她还是忍不住哭泣。 在他们消失在峡谷之下黑暗中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很多躁动和杂念荡然无存,这并非完全是因为复仇的原因。 第295节 因为我突然觉得,我顿悟了一个道理,我知道了,宽容,在这个世界上的珍贵。宽容意味了原谅,也意味着自己和对方同时的解脱。正因为缺乏这些,这个世界才会变的越来越冰冷且无味。 “郑先生,先离开这里。”朴正南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不是太在意文哥的生死,拉着我道:“离开这里,找到李先生。” 我没有回答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投向了黄婆。这个老太婆的预言是如此之准,玉姨不算是我亲手杀掉的,但是她的死却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我望着黄婆的时候,有一点点胆怯。 黄婆那双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她没有什么悲喜或者愤怒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沉默,她也在注视我,很久之后,才慢慢开口道:“走吧,这都是注定的。” 这时候,朴正南留在峡谷另一边的人已经差不多解决掉了守着峡谷的老毛子,但他们的损失也很惨重,此刻又和临时撤退回去的那部分老毛子交上了火。朴正南带着我就走,文哥和玉姨都死掉了,下面的人毫无章法,乱成一团,十多个人在狭窄的边缘快速的推进,当跑到峡谷入口那几个通道时,朴正南仅存无几的人顶不住老毛子的攻势,一下子溃散了。 刹那间,各种武器在人群中肆虐的爆响起来,接连不断的惨叫不断响起,我什么都不顾,一把把陈雨搂在怀里,趴倒在地上。 “郑先生。”朴正南抬眼看看前面的形势,对我道:“在危险没有解除之前,你不要起来,我会尽全力护送你出去。” 朴正南的语气很诚恳真挚,尽管我知道,他保护我是因为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无论什么情况下,能生死相托的人,已经不多了。我心里很感激。 朴正南带来的人几乎都是死士,防线被冲散了,却没有人畏缩或者逃跑,依然在利用地形跟老毛子争斗。朴正南也亲自参与了进去,在那种环境下,我不可能看到战斗的每一个细节,但是来回飘散的血腥味却让我知道,这是一场残酷的战斗,每时每刻都意味着死亡会随时降临到任何人的身上。 “这条通道很复杂。”贡觉悄悄的推了推我,贴着我的耳朵道:“我没来得及完全走一遍,但是综合分析,我怀疑这条通道最终可以通往地洞的另一个出口。你看准机会,先走。” “你呢?”我看着贡觉,不由自主就会想起金瓶梅。 “至少现在,我不能走。”贡觉看着我,像岩石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略略苦涩的表情,我不善于揣摩别人的心理,但是这个表情我却瞬间读懂了。官方的人迟早会来到八王岭,这里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混乱,必然要引起注意,贡觉必须留下来,把一些黑锅背到自己身上。否则的话,金瓶梅他们将要再一次暴露在官方的视线中。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贡觉,这时,朴正南飞快的跑了回来,衣服上多了很多处血迹,他匆忙就拉起我,道:“走!” 什么都来不及说,我带着陈雨站起身,贡觉带路,朝着他刚才说的那条通道跑。这时已经很惨了,文哥手下的人死伤殆尽,朴正南的手下在拼死阻止敌人。 我们钻入了通道,这里暂时还是安静的,确实和贡觉所说的一样,通道比较复杂,跑一段之后就有转弯或者分支,贡觉开始的时候对这里还有点印象,但是走的深了就不行了,完全是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乱跑。来来回回转了很多次之后,我们顺着通道的一个分支走到了尽头,眼前的地势顿时开阔起来。 在走出分支的同时,几个人一下子就紧张了,因为看到出口右边不远处,有几团光线,我也分辨不出对方是谁,但是朴正南的观察能力比我强很多,刚露头就马上退回来,道:“敌人。” 砰砰…… 枪声立即就响了起来,我们退回通道,形势愈发不利,老毛子的火力相当强大,从这一点上,根本无法和对方抗衡。我们退回之后,马上做了安排,贡觉还有朴正南顶在最前面,我带着陈雨后撤。 我和陈雨后撤了没有多远,就看到通道的入口闪过几道身影,同时还有狂风暴雨一般的枪击。朴正南还好一些,但是贡觉就不行了,腿上本来就带着伤,行动不便,一个失手之下,一颗子弹又从他的左腿上穿了过去。这一下显然伤到了骨头,我甚至隐约能感觉到子弹击碎骨骼时发出的咔嚓声,贡觉整个人就像一个麻袋般扑倒在地。 光线直直的从外面照射进来,几个人完全暴露了。敌人显然看到了我和陈雨,我估计,每个老毛子在行动之前都见过我的照片,在我暴露在光线中之后,枪击骤然停止,训练有素的老毛子飞快的选择目标冲了过来。 枪击变成了肉搏,在这个事件中,或许我还是很重要的一个人,所以他们想抓活口。我和陈雨的状态都不怎么好,肯定跑不快,在老毛子逼近的时候,我下意识就把陈雨拉在身后。朴正南还有贡觉顿时被缠死了,而且肉搏中还不时有枪声响起,危险之极。我一步步的后退,直到退入一个拐角之后,紧紧握住枪。 两个老毛子逼近了,他们配合的很好,会根据地形随时变换进攻和防守的位置,在这种配合之下,我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击杀他们。就那么迟疑了几秒钟,第一个老毛子已经闪身从拐角另一边露出身影。我举枪开始射击,但是没有击中对方,这些人的灵敏程度根本不是我可以抗衡的。 我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们贴身过来,否则的话,我会全无招架之力。 此刻,从通道对面的一片黑暗中,好像呼啦啦飘出来一片细小的黑影子,如同有很多很小的鸟在成群结队的飞翔。这片黑影子一下子就把离我比较近的那个老毛子给裹住了。被黑影裹住的同时,他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第二片黑影子又飞了出来,但是剩下的那个老毛子观察力超强,已经察觉出这些黑影子的来源,抬枪一梭子子弹就打了过去。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毫不迟疑,举枪就对准他的头,扣动扳机。 这一枪很准,鲜血和脑浆喷洒出来一片。这时候,黄婆的身影从黑暗中踉跄着出现了,她的右胸口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弹孔,本来就老迈不堪的脸庞,更加灰暗。 我不知道黄婆的伤是否致命,但是看到她受伤的时候,我心里突然有一种非常悲哀的预感,我预感到,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那么可能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八王岭。老毛子已经是强劲的敌人,而且一直到这时,阴沉的赖叔还没有露面。 “黄奶奶,走!”我不想让自己的预感动摇信心,马上压住念头,过去扶起黄婆。 “孩子。”在我扶起黄婆的时候,她瘦弱的身躯晃动了一下,可能在全力忍受伤痛,尽管她已经血流如注,但是她那张带着灰暗的脸庞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她对我道:“你不会死,你能一直活到现在,就不会再死。” 第365章 死里逃生(一) 我不知道黄婆做这个推测的依据是什么,我只能认为这是一种安慰。看着这个老太婆,愈发让我琢磨不透,她应该和玉姨有很深的关系,否则不会亲自保护小地痞和玉姨,但是她目睹了玉姨落入峡谷的一幕,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救我。 黄婆身上带着自制的伤药,但是她的枪伤不可能因为药粉而复合,她飞快的敷了伤药之后,拐角那边的情况好像稳定了那么一些。我悄悄露出头,贡觉和朴正南都相当厉害,我看到他们似乎是控制了局面,把进攻而来的老毛子近身收拾掉了,不过两个人都付出了代价,尤其是贡觉,几乎已经无法动弹了。 “郑先生。”朴正南找到我,脸色更加焦急,他擦掉鼻尖的血迹,可能也多多少少受了伤,正因为这样,他感觉带我逃离这里的机会又降低了一些:“我们的速度要加快,不能再有任何停留了。” 说着话,他低头看了看已经歪歪斜斜坐倒在地面上的贡觉,贡觉一身都是血,尽管他在全力忍耐,但那张酷似金瓶梅的脸庞上时常都有一丝痛楚的表情。 朴正南看看贡觉,又抬头看我,从他的目光里,我明显看出来,朴正南的意思是暂时丢下贡觉,否则的话带着重伤的贡觉,很难从这里逃走。 “你先走,不用管我。”贡觉在那边挪动了一下,他没有任何不满。 但我毫不犹豫的就摇头,丢下贡觉,这不可能。陈雨扶着黄婆,我弯腰把贡觉拉了起来,搭着他的肩膀,开始寻找离开这里的路。朴正南略微劝了两句就不再言语了,可能看出我的态度很坚决,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不愿把关系搞僵。 在我扶着贡觉走出去不远之后,心里就意识到,或许真的无法离开这里,我的体力跟不上,如果再遭遇到敌人,那就只剩下一条死路。但是求生的本能注定了在我还能动弹的时候就不会停息,我们几个人艰难的行进在黑暗之中,不敢把光线开的太亮,仅仅只能勉强看到眼前不远的路。 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周围的环境彻底陌生到无法辨认。在前面带路的朴正南突然顿住脚步,随即回身示意我们隐蔽。在几个人趴下的时候,我就看到前面不太远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天然隔断,一些人影飞快的从隔断的出口闪现出来。那些人影的速度相当快,从隔断前后出现的同时,马上就斗成了一团。 我们这边的光线在之前就适时的熄灭了,战团那边的光线则很混乱,开始的时候,我看的并不清楚,但是就这么注视了几分钟,我的心跟着一阵狂跳,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因为我隐约的分辨出来,那些打斗的人里,有李富生的身影。 再接下来,我看的更加清楚,那些人影是李富生和苏日还有邝海阁。抵挡敌人的只有李富生和苏日,邝海阁带着一个不能动弹的人,全力在躲避敌人的进攻。 在这个事件中,李富生同样是一个特殊而且重要的人物,老毛子他们对于别的人没有什么顾忌,不过在可能的情况下,大概还是想抓活的。 敌人的数量很多,而且都是很扎手的角色,李富生和苏日一点都不轻松。我看清楚了李富生,朴正南同样也看清楚了,他显得非常激动,因为在南湾湖的时候,他见到李富生已经“死”过一次,然而现在又好端端的出现在眼前,对朴正南说,这是一种奇迹,而且和他的任务息息相关。 “留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去帮李先生!”朴正南见到李富生的时候,精神非常振奋,简单的分析了一下形势,接着就蹿了过去。 我也握着枪,慢慢的朝那边靠近了一些,但是几个人斗成一团,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朴正南一鼓作气冲过去,顿时让局势发生了些许的扭转。李富生他们都是很坚韧的人,我相信他们的毅力只会比那些受过训练的人更强。 本来我对他们充满了信心,但是朴正南加入战团后不久,苏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突围,他尽力甩脱了和自己纠缠的敌人,反身朝巨大的隔断上爬,一直爬到隔断的顶端,然后消失不见了,随即,我听到隔断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枪响,枪击的目标是隔断的另一端。枪声响起之后,从很远处模模糊糊传来一声惨叫。 肯定还有其他敌人从隔断那边赶过来了,李富生他们无法抗衡,只能由苏日在制高点进行有效的阻击。但是苏日顾此失彼,一旦跑到那边去阻止增援的敌人,就无法再顾及这边。苏日一走,李富生他们的情况顿时危急。 此刻,邝海阁也被缠住了,我察觉出他照顾着的人是金瓶梅,金瓶梅的身手最差,可能在突围和逃脱中受了伤。邝海阁无法像李富生他们一样面对面的和敌人硬撼,只能勉强躲闪,渐渐的距离战团远了一些。 这无疑是个机会,我心急如焚,但是不能有任何冲动,我悄悄的靠近邝海阁,在敌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的时候,一跃而出,这些人身上可能都穿着避弹衣,我又无法保证可以一枪爆头,所以几枪全打在对方的双腿上,在对方倒下之后,又过去补了两枪。 “先过来!”我帮着邝海阁扶住已经不能动的金瓶梅,朝我们隐蔽的地方跑。李富生他们虽然不能赶过来帮我们,但是他和朴正南都死命拖住敌人,不允许他们追击我和邝海阁。 第296节 “先走远一点,藏好。”邝海阁回头看看那边,道:“你们都藏好,我有炸药,可以对付他们。” “不行!”我断然拒绝,一边手忙脚乱的带着重伤的他们朝远处走,一边阻拦邝海阁,邝海阁肯定也带着随身的引爆装置,我不想他被逼无奈的时候和对方同归于尽。 我们几个人很难走快,踉跄着走出一小段之后,隔断上面的枪声猛然密集了一些。苏日的枪法如神,一般情况下,对付普通的敌人只需要一枪,但是枪声骤然密集,就说明有很多人一涌而来,或者说,他遇到了一枪难以毙命的角色。能够躲避苏日的人,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可怕。 果然,在枪声密集之后,隔断的出口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了两道身影。那种速度简直不是我可以想象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跑的这么快的人。这两个都是老毛子,看上去大概一米八左右的个头,这种体格在欧洲人里面并不算高大,但是这两个人一出现,就给人一种爆炸般的力感和震撼。 绝对是两个劲敌。 在两个人出现的一刻,马上就让李富生和朴正南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两个老毛子的功夫不太像是经过系统训练出来的,很复杂,好像是把格斗,中国武术,乃至泰拳的精髓都糅合到了一起,相当迅猛且有效。而且两个人配合的无比默契,加入战团之后,不到几秒钟时间,其中一个人一拳打在朴正南的脸颊上。 这一拳足以把人活活打死,尽管朴正南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但是没能完全躲开,倒飞着摔倒在地上,一时间竟然无法爬起来。 “我去帮他!”我忍不住了,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太大的忙,但是我不能看着李富生在我面前死去。 “我去!”邝海阁拦住我,咬了咬牙,转身就走,但是他走了两步,重新转过身,对我道:“如果你见到一号,转告他,一切,我都尽力了。” 叮铃铃…… 在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一阵飘渺的叮当声突然就出现在空旷的空间中,那种声音真实又虚幻,仿佛带着一种怪异的魔力,让人一下子就感觉飘忽起来。我们距离尚远,已经感觉受到影响。 在恍惚中,我看到李富生的手中,拿着两块月牙老铜,随着月牙铜特有的脆音发出,所有的人都被笼罩在其中,无法自持。在月牙铜的影响下,再厉害的人也不会像没事一样,只不过心念坚毅的人受的影响较小而已。 月牙铜响起时,李富生也不可避免的被那种魔音所笼罩,但是他并未失去意识,一边举着月牙铜,不断的碰撞,一边飞快的在战团中游走。他另只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刀锋过处,跟随而来的就是对方飚起的一团鲜血,几个敌人接连倒下,但是最后赶来的两个老毛子显然比其他人强的不是一点。当李富生一路杀到对方跟前时,心窝被重重踹了一脚。 可以想象到这一脚的力度,李富生整个人仿佛都被踢飞了,等到倒地的时候,手里的月牙铜还有短刀脱手飞出很远,他重重倒在地上,身体触地的同时想要翻身爬起来,但是力有未逮,噗的吐出一口血。 随着月牙铜声音的停止,两个强大的老毛子很快就恢复了一些,他们的脚步很稳健,在李富生吐出鲜血的时候,一左一右的逼近。 不能再等了,再迟哪怕一会儿,李富生不是被打死,就会被活捉。我和邝海阁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我一边猛冲,一边朝着两个老毛子不断的开枪。我无法击中两个人,但至少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 第366章 死里逃生(二) 在我和邝海阁赶过去的时候,我看到李富生勉强支起一半身躯,他的脸色惨白,嘴角还不断的渗出血迹。他可能被踢的一下子恢复不过来,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但他艰难的对我伸出一只手,来回摇动。 他不想让我过去。 有的时候,一个场景可能会触动人很多很多的记忆,看到李富生苍白的面孔,我顿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想起他和我闲聊,想起他对我的启发,想起他因为脱身而用一块玻璃割开自己腹部时的情景……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把他救回来。到了这个时候,其实每个人都已经想到,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儿,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哪怕只能让他再多活一秒钟,也是好的。 我的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我打完了枪里的子弹,飞快的换上一个弹夹,继续射击。邝海阁猫腰冲到前方,他没有直接去救李富生,而是捡起了丢在地上的两块月牙铜。 月牙铜在邝海阁手中再次发生碰撞,继而产生了虚幻的魔音,距离这么近,我受到的影响远比之前更大,但是我的心神中始终保持着一丝宁静和沉着,我不由分说,一口气跑到李富生跟前,用力把他背了起来。 这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即便有月牙铜在,也不可能完全阻挡住两个强有力的敌人,而且苏日寸步难移,隔断另一端还有其他敌人,苏日一旦离开,剩下的敌人赶过来,我们会死的更快。 我背着李富生后撤了一段,一眼就看到石壁上有一个不大的洞口,这个洞口不知道是死洞还是活洞,但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洞口不算太大,如果拿着枪守住,至少可以坚持一段时间,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招呼其他人朝洞里跑。 陈雨,黄婆,贡觉,还有朴正南,依次钻入了洞口,我带着李富生走在最后。在我们都钻入洞口之后,邝海阁如释重负,他回头看看我们,身躯因为月牙铜的影响,在不断的晃动。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说,我却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从洞里露出头,对他大喊道:“回来!马上回来!” 邝海阁想和敌人同归于尽,但是我不想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大声的阻止他,对他说,如果他不回来,我现在就去拉他。 邝海阁动摇了,拖着已经踉跄的脚步,开始后退。两个老毛子同样受了月牙铜的影响,但是他们的素质弥补了这些,邝海阁一动,两个敌人同时跟进。我举枪站在洞口这里,等到邝海阁将要跑过来时,一个老毛子骤然凌空跃了起来。 如同一只苍鹰骤然腾空,邝海阁的后心被重重踢了一脚,和李富生一样,这一脚几乎把他给踢的飞了起来。邝海阁的身手其实并不弱,但是面对两个如此强劲的老毛子时,他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 所幸的是,邝海阁扑倒时,已经距离我很近了,我举枪一口气打光了里面的子弹,借着这个空隙,朴正南飞快的把邝海阁拖进洞里,我也随后躲了进去。 狭窄的洞口阻挡了老毛子的攻势,我们手里有枪,两个人暂时无法就这样直接硬生生的闯进来。但是我环视了一下洞里的情况,刚刚放下来的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这个洞并不是通道,而是一个死洞,洞的深度最多七米左右。 情况一点都不乐观,我知道,老毛子对我和李富生可能还想抓活口,但是官方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如果真到最后没有办法,老毛子一颗手雷丢进来,洞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他们不需要手雷的。”朴正南帮着李富生查伤,忧心忡忡道:“一颗催泪弹就可以把我们逼出去。” 我彻底没有办法了,一群人大多带着伤,而且都是重伤,就算老毛子没有任何攻势,在这里熬下去,也迟早把他们都熬死。我的思绪在飞转,但是冥思苦想,还是没有什么主意。 洞外暂时是安静的,我不敢出去,所以视觉有死角,两个老毛子估计就躲在视觉死角中,在全神关注洞内的情况。就这么僵持了大概几分钟,从洞口的右前方,亮起了几道光线。光线移动的速度很快,在我们观察到光线的时候,老毛子也看到了,他们让自己的手电亮了一下,给对方指示位置。 这一下彻底糟了,我的心顿时变的冰凉,苏日一个人苦苦守着隔断另一端,稍有疏忽就会被突破防线,现在右前方又有人赶了过来,洞里的人,可能完全没有任何生路了。 光线移动到了附近,模模糊糊看到了几条身影,他们先和两个老毛子回合到一处,在身影移动的时候,我的心动了动,因为我隐约看到了一条熟悉的身影。身影不高,也不壮,但是非常灵活。 是晓宁? 但是身影一晃而过,离开了视线,我无法完全确定下来。晓宁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我一直都怀疑八王岭这边的混乱都是赖叔有意造成的,现在我们和文哥的人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幕后的赖叔终于开始露头。 “郑童,是我。” 在我思考的时候,晓宁的声音从洞外传了进来,他的声音,我不可能听错。紧接着,晓宁和另外几个人慢慢从视线死角中走到了洞口正前方。 晓宁默然无语,站在洞口外,没有进攻的意思,也没有什么畏惧。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畏惧死亡,还是觉得自己彻底摸透了我的性格,他可能觉得,我不会开枪。 “郑童。”晓宁望着洞口,我们没有打开光线,所以从他的角度看过来,洞内漆黑一片,但是他知道我就在里面,他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苦涩,慢慢道:“不管你和我承认不承认,事情到了最后将要结束的时候了。” “晓宁,你好。”我本该愤怒的,但是话到嘴边,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可否认,我知道自己的笑里,也有说不出的苦涩。 “郑童,我很想帮你,如果你能看见我的心,你会知道,我没有撒谎,但是,我没有能力了。”晓宁低下了头,他并不是一个感情很坚强的人,我也不怀疑他在此时此刻会对我有一种愧疚,毕竟在之前,我一直拿他当朋友看待。 “赖叔呢?到这时候了,还不出来见见?”我有意拖延时间,其实,我很想赖叔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夺过邝海阁身上的炸药,然后冲出去抱着他一起死。 “他不在这里,在外面,郑童,认真的和你说一句。”晓宁重新抬起头,他虽然看不到我,但却在下意识的躲避我的目光:“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那就出来吧。” 这时候,两个老毛子也走到了几个人的后面,晓宁带来的人里,有一个精通俄语,他听着老毛子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始对我们翻译。他说,如果现在投降的话,对方会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而且离开八王岭,还会给予优厚的待遇。 “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戴着眼镜的翻译对我们道:“伯塔瓦纳先生,曾经打败过欧洲自由搏击的冠军,所以,你们没有机会。” 第297节 “让你那个伯什么玩意先闭嘴。”我冲着洞外喊了一声,然后回头望着身后的人。 无论是哪一个,都等于无形中一起陪我走到最后,我不想任何一个会死去。但是到了现在,我无力保护他们。 我想了想,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人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我打开了手电,照向李富生,对他点了点头。无需我多说什么,他理解我的意思。 俄国人想要找的,是我和李富生,我们两个走出去,才有一点机会可以保全剩下的人。我不愿做一个俘虏,因为一旦走出这个洞,就意味着我以后的命运,完全不能由自己控制。 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就是因为在大节上不保,才导致了悲惨的命运。我吸取了这些教训,如果现在可以自杀,我会动手,但是其他人,该怎么办? “好好的,我会没事,你也要好好的活着,听到了吗?”我先走到陈雨面前,摸了摸她的脸,我尽力想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我在笑,但那种笑容,却让陈雨的眼圈发红了。 “不要,不要。”陈雨一下子就抱住我,哭了起来:“不要你走,最多,最多,死在一起,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 “时间不多了,尽快做出决定。”翻译在外面传达两个老毛子的意思,道:“如果在别的势力介入这里之后,你们会失去最后的机会,伯塔瓦纳先生在极力克制,如果他愿意的话,会轻易突破你们的防线,生擒每一个人……” 这时候,一直都沉默不语的贡觉突然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与此同时,一直昏迷着的金瓶梅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勉强翻身爬起来,望向贡觉。 “我知道。”金瓶梅脸上的肌肉开始怪异的抽搐扭曲起来,不知道他是紧张到了极点,还是兴奋到了极点,但是他说着话,眼睛中已经开始朝外涌动泪水。 他的伤非常重,而且身体素质不如别的人,一直在昏迷,即便苏醒过来,也没有多少行动能力。但是他一边哭着,一边用尽全力朝洞外爬。 “我知道,是他来了,他来了……” 第367章 王者归来 我不知道金瓶梅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发神经了一样,他受伤很重,小腹那里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额头上还磕伤了,虽然已经被处理过,但情况很不乐观,在我到达这里之后,金瓶梅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 他一边哭,一边使劲的想朝外爬,这样就牵动了腹部已经被处理过的伤口,鲜血顿时浸透了衣服,我赶紧牢牢的拉住他,但金瓶梅的力气骤然大的吓人,好像爬出这个洞口已经成为他唯一的目标,而且他根本不听我的劝阻,仿佛耳朵失去了功能。 就这样,他在我的阻止下勉强爬动了两米,快要接近洞口了,外面的形势已经变成这个糟糕样子,怎么可能让他出去送死,我顿时也急了,一下子弯下腰,拦着胸口死死的抱住他。这一下,金瓶梅很难再爬动,但是却仍然在挣扎。 “我知道,是你来了……”金瓶梅哭着朝洞外大喊,鼻涕眼泪混成了一片,几乎遮盖了他的脸庞。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哭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被触碰到了心底最深处那块不能触碰的地方,我相信金瓶梅不会这样,他虽然并非一个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人,但至少要比我更懂得如何掌握自己的情绪。只能说明,此刻的金瓶梅,无法自拔了。 “我一直记得你的话……”金瓶梅泣不成声,却不肯停歇,他哽咽着断断续续朝着洞外继续哭喊道:“我一直好好活着,就是知道,你一定还会回来,你回来了,出来见见我,见见我。” “别这样!”我低声对金瓶梅道:“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到我们这边有人情绪失控了!” 在我的印象中,金瓶梅虽然功夫很差,但他识大体顾大局,而且能够忍受,但现在的金瓶梅,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出来!哥哥!你出来!”金瓶梅一下子伸出手,颤巍巍的探向洞外的黑暗中,他整个人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崩溃了,嚎啕大哭:“哥哥!你出来,让我看看你……”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迟疑了,因为我察觉出,金瓶梅是感觉到,有什么人悄然来到了这里? 但是他这个样子肯定不行,不顾自己的伤势,一个劲儿的翻腾着挣扎,按都按不住。 “不要哭。” 此时此刻,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洞外那片深邃无尽的黑暗中骤然飘了过来。这声音不算高,也不特殊,它很普通,普通的就像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平常人所发出的,但是这道声音却如同具有一种强大的穿透力,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的来临。 金瓶梅一直在挣扎的身体猛然就停止下来,他睁大那双带着泪水的眼睛,望向了洞外。 除了晓宁那帮人,洞外根本没有任何光亮。但是,在那道声音传来之后,一道人影从不远处的黑暗中走了出来,这道身影很壮实,而且当身影的轮廓渐渐清晰时,我一下子就激动且兴奋到了极点,因为我看得出,那是赵英俊! 我和赵英俊接触了那么长时间,对他再熟悉不过了,我绝对不会看错,那道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身影,就是赵英俊! 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但是赵英俊竟然奇迹般的出现在眼前,他是我见过的人里功夫最好的一个,他一出现,犹如绝境逢生,我们看到了一些希望。因为兴奋,我的脑子稍稍有些乱,随即就又开始紧张,赵英俊是强到巅峰的高手,然而那两个老毛子,同样无比的可怕。 赵英俊出现之后,就开始朝我们这边走,紧接着,他身后的黑暗中,又有一道身影,慢慢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另一个人,出现了。 这个人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的个子并不算很高,而且很清瘦。 他走的很慢,然而那种脚步的稳健却是我前所未见的,好像每迈动出一步,就会在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脚印。我看不出他的具体年纪,大概有三十多岁。他的嘴唇上蓄着一抹浓密的胡子,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了脸颊下。 这个人,看似是普通的,因为他出现之后,并没有带来任何气息,也并不像其他很强的人那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强大的气场。他就那么慢慢的走过来,像是一个普通人,走在归家的路上。他只有一种自然且恬淡的意蕴。 但是,他还是引起了我的巨大兴趣,只因为在他淡然的外表下,有一双像星空一样深邃的眼睛。 他的眼睛有一种淡淡的光,好像容纳了整整一个宇宙。我感觉到了讶异,因为我一直都觉得,除了李富生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的眼睛会像宇宙般无尽。 赵英俊和这个人的出现,顿时让堵在洞外的那些人有些紧张,晓宁是知道赵英俊的,自然清楚,这是个强大且非常棘手的角色,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把目光投向洞口,望着我,好像在对我说,他不想跟我们之间有什么冲突,但赵英俊既然来了,就意味着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我能读懂晓宁目光中的担忧,赵英俊虽然强,但他只带着一个人来了,而老毛子和赖叔那边,除了下面的人,还有两个老毛子,赵英俊没有胜算。 赵英俊毫无忌讳,出现之后一路朝我们的洞口走来,一直走到距离洞口只有四五米的地方才站稳脚跟,随即,那个看似普通却又不普通的留着一撇浓密胡须的人,也轻轻站在了洞外。 在他站到洞外的一刻,金瓶梅顿时像是发狂了一样,在全力挣脱我,想爬出去,但是我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所以不肯放开他。 这时候,一个老毛子开始用俄语发问,可能是在问,赵英俊是什么人。晓宁有些不情愿,转身低低的说了几句,翻译开始用俄语跟老毛子讲述。 老毛子望着刚刚出现的赵英俊和那个浓密胡须的人,虽然没有发令阻拦,但是神色里却有一种傲然的自信和蔑视。我不怀疑其中一个人曾经打败过全欧洲的自由搏击冠军,因为以邝海阁那种身手,在他们的配合攻击下几乎没有多少还手的余地。然而老毛子的神态却让我感觉到愤怒和不平,他好像没有把我们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大概吧,赵英俊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看着像个市井闲汉,而那个浓密胡须的人,也并无特异之处。 “伯塔瓦纳先生说。”翻译推了推眼镜,道:“任何人的到来,都不可能挽回你们的颓势……” “闭住你的鸟嘴。”赵英俊毫不客气,直接打断翻译的话,他看了看身边蓄着胡须的人,又转头对那帮人道:“我朋友也说了,他刚刚回来,不想动手,你们现在滚蛋还来得及。”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翻译相当生气,指着身边那个站在人群后的老毛子道:“伯塔瓦纳先生,曾经击败过……” “我管你他娘的击败过谁。” 赵英俊消失了那么久,我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他还是老样子,在言语上都不肯吃一点亏,开始大骂对方。 这一刻,被我紧紧抱着的金瓶梅突然间爆发出一股大到我无法想象的力量,他一下子就挣脱了我,然后勉强爬起来,踉跄着跑向洞外。但是他跑不稳,也站不稳,我看得出,他想跑到那个蓄着胡须的人身旁,彼此之间只有那么几米距离,然而金瓶梅在快要跑到的时候,摔倒了。 第298节 这一下无疑又重重的触碰到了他腹部的伤口,但是金瓶梅感觉不到一丝痛楚,他仍然在哭,哭的撕心裂肺。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金瓶梅大口的喘着气,只有这样,才能在剧烈的抽泣中勉强发音,他哽咽着,吞咽着自己的泪水:“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不会。”蓄着胡须的人蹲下来,抓住金瓶梅不断在颤抖的手,我看到,在他蹲下来的一刻,那双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睛中,也溢出了一片泪光。 “这一次,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我从不怕死,但这一次却很怕。”金瓶梅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我只是怕自己死了,就再也没办法等你,自己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哥哥!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要哭。”蓄着胡须的人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金瓶梅的头顶。 就那么轻轻的一摸,金瓶梅顿时安静下来,好像这只手可以带给他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安全,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如同这个人在身边,就没有人再能够伤害自己。 “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不要哭。”蓄着胡须的人强力忍住眼眶中的泪眼,对着金瓶梅微笑了一下,看得出,他并不善于用表情来表达情感,但是任何看到这个笑容的人,都能体会到笑容背后所包含的浓浓的眷顾和感情。 此刻,伤重的贡觉也一瘸一拐从洞里冲了出来,他一直很隐忍,但在此刻却好像和金瓶梅一样,因为这个蓄着胡须的人的到来而变的不淡定。 贡觉跑到这个人的身边,紧紧抱了他一下。三个人,三双眼睛,在不断的变换,相互注视对方,他们都笑了,带着眼睛里的泪水,笑的那么欢畅。 “起来,你和我想的一样,永远都长不大。”蓄着胡须的人轻轻把金瓶梅扶了起来,这一下,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金瓶梅腹部那个深的吓人的伤口上。伤口已经重新崩裂了,蓄着胡须的人手上立即沾满了鲜血。 他低头看看手上的鲜血,嘴角的笑容立即凝固,本来那双淡然的如同星空般的眼睛,顿时充斥着一种冷的像冰一样的寒意。 他慢慢转过身,盯着对面晓宁那帮人,低声道:“谁伤了我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蓄着胡须犹如普通人一样的人,在看到金瓶梅的伤口时,突然就如同一尊沉睡中的神被惊醒了。 一尊愤怒的神。 他清瘦的身躯骤然间爆发出一股强大到几乎让我感觉窒息的气息,那种气息无形无质,却压的人喘不过气。他的目光和语气如同要结冰一样,把恒久的黑暗永远冰冻起来。 我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不可抑制的愤怒。 晓宁那帮人都不是傻子,也在这一刻和我一样,察觉到了这个人所爆发出的气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人群后两个老毛子的眉头也不易觉察的皱了皱,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察觉出,赵英俊是强,然而更强的,还是这个犹如普通人一样的人。 “谁伤了他!”蓄着胡须的人即便在暴怒下,语气也没有提高多少,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了。 这让我再一次察觉,他对金瓶梅来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人,他的出现,让金瓶梅激动的难以自制,失声痛哭,同样,对于他来说,金瓶梅也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人。 “这还用问?”赵英俊看没人回答,呲牙咧嘴的回头对蓄着胡须的人道:“肯定是对面这帮兔崽子。” 蓄着胡须的人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赵英俊不仅不焦躁,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背着手站在原地,望着晓宁那帮人,摇头晃脑的道:“有人要遭殃了。” 蓄着胡须的人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找赵英俊拿了一些药,亲手给金瓶梅包扎。他的手法无比娴熟,干脆利落,金瓶梅完全就安静了下来,这个人带给他的安全感,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等到处理完伤口的时候,我隐隐有种预感,预感到这个蓄着胡须的人将要发作了,后面肯定会有一场恶战,我赶紧就跑出去,扶着金瓶梅朝洞里走。金瓶梅不肯,他抓着那个人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松开。 “我不会再走了。”蓄着胡须的人转头望向金瓶梅的时候,眼神中的酷寒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目光里只有无法形容的关切和爱护:“回去等一等,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我带着金瓶梅和贡觉返回了洞中,在我们离开之后,蓄着胡须的人身上的气息已经狂暴到了极点。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 他像是无所畏惧的神,淡然却强大,自信。我相信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人战栗不安。 “你们走吧。”晓宁突然就在那边道:“现在就走。” “现在想推卸责任,迟了。”赵英俊再一次呲牙咧嘴的抱着胳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伯塔瓦纳先生会责罚你们,事情是你们要搞糟的。”翻译一脸遗憾,摇头道:“本来还应该有一些转机的机会的。” “我的弟弟,从小失去父母,我拿自己的命去拼,只为了让他好好活下去。”蓄着胡须的人依然在慢慢的走:“伤害他的人,必杀!” “小向,你不要搞错。”赵英俊又在后面道:“那两个神气活现的老毛子是元凶,都交给你,剩下这些小鱼小虾,我来解决。” “太自大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翻译明显也紧张了,但是嘴巴一点都不肯吃亏,在人群后大声道:“伯塔瓦纳先生曾经击败过……” “败你妈!”赵英俊的脸色一下子也冷峻起来,吐了口唾沫:“在中国的地盘上,你牛逼什么?有人收拾你!” 蓄着胡须的人明显不善言辞,他缄口不语,在赵英俊的话音刚刚落地的时候,突然就动了。 那一瞬间,我的视觉好像出现了幻象,蓄着胡须的人的身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骤然加快了,那种速度是任何人都无法达到的。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变的虚幻,犹如一团带着光晕的光环,一道寒光在他手中暴起。 只有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才能看到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金属管子。这种管子,我并不陌生,和尚曾经用过。 一个人,一根金属管子,在此刻彻底融为了一体,像是一个杀戮的机器,势不可挡。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蓄着胡子的人急速移动的身影过后,就是一团又一团飞舞在半空的血花。赵英俊也跟着动了,晓宁那边的人虽然多,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这样的攻势,人群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蓄着胡须的人直向人群后的两个老毛子而去。 我知道,传说中的杀神是不存在的,但是此时此刻,这个人,就如同一尊杀神。 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难以忘却的一幕,对于这些,事实上我记的不是太清楚了,只是因为当时的情景快到我无法仔细分辨。 在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在这片黑暗的地下,我或者灵童,都不是王。只有这个蓄着胡须,淡然又沉默的男人,才是王者。 从远方归来的王者。 第368章 句号 这一刻,注定属于英雄。 我的目光几乎跟不上场面的变化,蓄着胡须的人仿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他一口气穿过人群,冲到两个老毛子面前,所谓的击败过谁谁的人,在此刻变的噤若寒蝉,我能清楚的察觉到,那个身高在一米八多一点的伯塔瓦纳,脸庞上的自信和自傲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全力朝后躲闪了一下,顿时把同伴暴露在那团带着强烈杀戮气息的光团下。 噗…… 狼在羊面前永远是凶恶且不可抵挡的,但是狼在一头愤怒的狮子面前,却柔弱的和羊没有什么区别。伯塔瓦纳的同伴不是泛泛之辈,相反,他的素质很高,身手也很好,然而,蓄着胡须的人如同超越了人类的体能的极限,他手中的金属管子就挥动了一下。 仅仅那么一下,犀利到无法形容,肉眼看不到管子舞动的轨迹,只能看到在暗光的折射下,金属管子所带出的一点点光芒。这点光芒之后,一股鲜血顿时喷洒在战团中。伯塔瓦纳的同伴踉跄着后退,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仍然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朝外狂喷。 只是一击,简简单单的一击,却令人无法阻挡。一击断喉,血溅当场。 直到这个老毛子完全倒地,微微抽搐时,我才看清楚蓄着胡须的人。他无声的站在尸体前,手中的金属管子沾染着鲜血,斜斜的指过头顶。暗光映照,照出他古铜色的脸庞,威猛如战神。 他无比坚定,如山一般,他就这样握着自己的武器,无形中告诉所有人,有他在这里,无论谁,都不可能再伤害他要保护的人。 第299节 黑暗和光芒烙印下了他此时的身影,犹如一个传奇,被刻入了时间的轨迹中,他的神辉,无人可及。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金瓶梅激动的难以自制,他使劲抓着我的肩膀,借以站稳,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涌动出来,他兴奋的像一个孩子,炫耀般的对我道:“是我哥哥。” 与此同时,赵英俊对剩下的人进行清剿,除了两个老毛子,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蓄着胡须的人的出现,让敌人战栗。晓宁那帮人完全没有斗志了,赵英俊大大咧咧,但是出手却相当狠,拎着一根铁棍子,在人群里左右冲杀。 “你跑不掉。”赵英俊打倒了一片人,最终把晓宁锁定了。晓宁确实有点功夫,但是在赵英俊面前,这点功夫不足以保命。更重要的是,晓宁有些心不在焉,面对赵英俊狂风暴雨一般的打击,却还不断的朝我们这边看。 就那么短短几分钟时间,这里的情况出现了巨大的反差,随即,晓宁被赵英俊死死的缠住了,无法脱身。 对于晓宁,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我真的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 就在我紧张间,赵英俊手里的铁棍子一下子举到晓宁的头顶,我不懂拳脚功夫,然而却知道晓宁好像已经被逼到绝路,躲不过这一击了。铁棍无比坚硬,又掌握在赵英俊这种人手里,我不怀疑只这么一下,晓宁就会被打死。 “别杀他!”我忍不住了,来不及冲过去阻拦,立即大喊了一声。 我的喊声让赵英俊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可能想收手,但是无法完全收放自如,铁棍子偏了偏,最后还是重重砸在晓宁的头上。 我马上跑了过去,当我跑到面前时,晓宁已经倒地了,我扶起他,望着他脸庞上一道一道血迹,我的心情很复杂。晓宁仿佛还有一点意识,他努力睁开眼睛,对着我笑了笑。 我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好像死去之后,就不用再面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纷争和矛盾。 “这个人,不能留。”赵英俊在旁边随手丢了铁棍,对我道:“你心里清楚。” 八王岭,注定是一个终结事件的地方,赵英俊自信满满,他和蓄着胡须的人到来,必定能掌控局面,帮助我们反败为胜。晓宁知道很多关于大事件的隐情还有人际关系,赵英俊担心的是,如果晓宁活下来,以后再落到官方或者别的人手里,会对其他人构成威胁。 “不要再打他了,他快要死了。”我心里一下子变的非常难受,不理会赵英俊,慢慢把晓宁背走,背到了洞口外,我会一些简单的外伤急救,但是我不知道,晓宁还能不能活下去。 这边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了,在赵英俊解决了赖叔那帮手下之后,只剩下蓄着胡须的人和伯塔瓦纳之间的对决。事实上,在我的印象里,这不是一种对决,因为双方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都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伯塔瓦纳,这个曾经击败过全欧洲自由搏击冠军的俄国人,此刻全然没有了反击的能力,他拼命奔逃。他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而且在逃命的状态下,更激发了身体内的潜能,但是蓄着胡须的人就像一条影子,怎么甩都甩不脱。 两个人前后追逐,渐渐的,我察觉出来,蓄着胡须的人如果想击杀伯塔瓦纳,其实不用这样费力,因为他的速度还未到极限,随时都可以猛然发力,从背后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但是他就这样慢慢的把伯塔瓦纳逼回原来的地方,逼到我们所在的洞口。 刹那间,我仿佛明白了,他要当着金瓶梅的面杀掉伯塔瓦纳。可能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能让金瓶梅所流的鲜血得到抚慰和补偿。 伯塔瓦纳很不情愿,但所有退路都被堵死了,渐渐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到了距离洞口很近的位置。 金瓶梅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努力睁开眼睛,望着对面。 “我厌恶杀戮。”蓄着胡须的人举起金属管子,淡淡道:“却不能饶你。” 金属管子快到连破空声都仿佛被吞噬了,寒光过后,一阵血雨从伯塔瓦纳的脖颈间喷薄而出。血花绽放,布满了眼前的黑暗,没有语言能够形容这一击的风采。 一直到这时候,金瓶梅才踉跄的一步一步走出去,走到蓄着胡须的人面前,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目睹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他们过去的事情,我不知道,然而这份真挚的情感,却可以战胜一切。 接下来,赵英俊和蓄着胡须的人出手,在苏日的配合下,把隔断另一端的敌人收拾掉了。苏日应该也是认识这个人的,他从隔断顶端一跃而下,慢慢走到对方面前。苏日像岩石一样,几乎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他望着这个默然的中年人,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看得出,苏日好像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歉意。 蓄着胡须的人沉默了片刻,嘴角绽出一丝笑意,这丝笑意同时也充斥在淡然的目光里。他伸出一只手,和苏日握了握,道:“我知道,你仍然可以打下飞过贺兰山脉的鹰。” “是的,我可以。”苏日也紧紧握住他的手,道:“你比过去,更有人情味了。” 蓄着胡须的人并不知道太多关于大事件的内情,他可能经历了一次远游,和赵英俊一起回归,所以在解决了能发现的敌人之后,赵英俊就安排,寻找赖叔。赖叔同样知道很多很多事情,用赵英俊的话来说,这个人不能留。 我们的队伍里大半人都带着伤,不过有蓄着胡须的人在带路,所有人很安心。我们朝着洞口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一束光线骤然出现在旁边。 对方只有一个人,他的视力很好,一下子就认出了我们队伍里的人,接着,这个人飞快的朝我们奔来。距离一近,我发现,那是小地痞。 小地痞浑身上下都是血,他之前和李富生一起阻击敌人,被打散之后逃脱出来,必定也经历了一场血战。这个时候,小地痞平时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完全消失了,他急迫的跑到这边,先看到了我,继而又看到了黄婆。 “姨姥姥!”小地痞马上就跑到黄婆面前,匆忙地问道:“看见我妈了吗?” 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紧了紧,不管玉姨对别人如何,她毕竟是小地痞的亲生母亲。小地痞完全不知道峡谷发生的时,当时在场的文哥手下的人,也基本死绝了。 其实,我并不是害怕小地痞知道真相之后会对我产生什么看法,或者用什么手段来报复,我只是觉得很难面对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不是我的敌人。 “还没有。”黄婆摇了摇头。 “那我再找找,再找找……”小地痞有些失神,他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然后独自离去了。 小地痞走了之后,我望向黄婆。这个古怪的老太婆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 我们继续前进,在将要接近洞口的时候,我的心情随着一个蛰伏很久的念头的浮现,而愈发沉重起来。 如果我们现在离开八王岭,就证明所有人将从这个大事件中彻底的解脱出来,远离它,继而渐渐的淡忘它。这个事件被划上了句话,但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却依然还未出现。 郑立夫,或者说,我的养父,他在哪里? 第369章 大结局(一) 这个问题一出现,就乱糟糟的拥堵着我的思维,不仅仅是金瓶梅之前判断过,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讲,即便隐藏最深的人,也将会在一切都要划上句号的时候出现。但是一直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丝毫察觉不出郑立夫将要出现的迹象。 在我左思右想之间,我们的队伍已经离开了地洞。外面的情况仍然有点乱,不过经过一番调整,算是稳定了下来。郑立夫在什么地方,这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无能为力,但是赖叔肯定在八王岭附近,必须找到他。 我们几个腿脚尚好的人开始搜索,八王岭的地势有些局限,出山的路只有那么一条,所以只要加快速度的话,大概能把将要逃离这里的人给堵住。在出发搜索的时候,我感觉紧张又有点兴奋,因为那个蓄着胡须的人,跟我和赵英俊走在一起。 此刻,他更像一个普通人,平淡,平凡,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但是望着他刀削斧凿一般的面孔,和那道已经痊愈不知道多久的伤疤,就能看出,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你是我弟弟的朋友。”蓄着胡须的人在出发后不久,突然就转头对我道:“谢谢你照顾他。” 我就像一个初次来到圣地的朝圣者,想说什么,却全都堵在了心里。我的表情掩饰不住内心变化,尽管他看上去很普通,但我却知道,他一定不普通。 “他叫郑童。”赵英俊回头咧着嘴对蓄着胡须的人道:“跟小天同志并肩作战很久了。” 蓄着胡须的人看着我,点了点头,道:“我叫向腾霄。” “向腾霄……” 第300节 这个名字深深的印刻在我的心里,它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什么抹去。 “小向。”赵英俊打断我的思路,对那个叫做向腾霄的人道:“现在要不要先去看看她?” 我不知道赵英俊所说的她是谁,在当时,我甚至分辨不出这个“她”究竟是男是女。 向腾霄如同星空一样的眼睛立即转动了一下,望向八王岭之外的那一片荒山,随着他目光的移动,那种淡然中充斥了一股让人说不出的情感。 那可能是眷恋,怜悯,心疼,呵护,爱惜,种种糅合在一起所形成的目光。 “不用,她会没事,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之后再说。” 我听不懂他们在交谈什么,而且又不方便插嘴,在说完这些之后,两个人都不再开口了。赵英俊肯定是从金瓶梅手下的伙计那里得到消息,然后一路跑到八王岭来的,这种人先天性的观察能力就很强,我们在群山中穿梭,走一条很艰难的小路,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绕到出山的山口去。 在快要接近山口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小群人,大概有六七个,他们是从八王岭深处走出来的,一路匆忙,赶向山口。我们迅速抄近路加快速度跟了过去,在靠近山口的地方和对方遭遇了。 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在向腾霄和赵英俊的手下,谁也逃不掉。在他们交手的短暂瞬间,我看到了庞斌也在人群中。 庞斌告诉我,赖叔确实在八王岭,他是想等着老毛子把局面完全控制之后再露头的,但是情况突变,赖叔果断的决定撤走,他做事谨慎惯了,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非常小心,让庞斌这些人先行一步探路。 “他就在后面,不会太远。” 在我们将要回头去搜索赖叔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转身望着庞斌,这是郑立夫亲手安排的一颗棋子,我想,他和郑立夫肯定有连续的秘密接触。 “问你件事。”我想了想,道:“见到我爸了吗?” “没有。”庞斌摇了摇头,他和邝海阁一样,是坚守自己使命一直到最后的人,所以他的话,我相信。郑立夫已经很久没有跟庞斌有过任何联络。 当我再次转身,跟着赵英俊匆匆后撤的时候,眼睛无意中扫视了周围的群山和旷野。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我心里突然又萌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者说是一种预感和感应。我觉得,郑立夫,我的养父,他不在八王岭。 目前顾不得想这些,我们走的很快,在后撤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跟赖叔遭遇了。 这中间的过程也没有多少好描述的,很短时间内,赖叔已经处在了我的枪口之下。 我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赖叔还是那样,实话实说,他是个低调的人,坐拥庞大的产业,衣着却很普通。但是此时,赖叔的镇定已经不存在了,他望着面前的枪口和举枪的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什么都不必说。”我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立即阻止了他,很多事情根本无需解释。 “所有的产业,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赖叔的眼睛里冒出了一丝渴望的光,那是强烈的求生欲,他开始对我说一些话,可能他觉得,他很了解我的性格,他可以用语言来化解我心中的杀意。 其实,在八王岭地洞中,我有过很深的感悟,尤其是在玉姨和文哥先后坠入峡谷之后,我意识到了宽容和原谅对这个世界的重要性。 但是,面对赖叔的时候,我打消了宽容的念头。如果仅仅是他夺走了养父的产业,数次对我不利的话,我想我还可能会放他一条生路。然而赖叔所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放走他,那么很多人将会暴露,我不能冒这个险。 “赖叔。”我轻轻摇摇头,有点唏嘘,因为想起小的时候,赖叔曾经抱过我,陪我玩耍:“你可能想不到,你当年抱过的那个小孩儿,现在会用枪指着你的头。” “小童……” “赖叔,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我微微闭上眼睛,道:“一路走好。” 扣动扳机的时候,我觉得脑子瞬间空了一下,随后,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出现在思绪中。这一枪,好像打破了禁锢我的一切,又好像打碎了一个梦。 可能,在我小的时候,心里有各种各样的梦想,但是当我真正长大时,才知道,我所要做的,只是面对现实,就这么简单。 赖叔的尸体就倒在眼前,额头上的弹孔还有四溢的鲜血红的刺目。 我们把现场收拾了一下,然后迅速返回,根据贡觉的判断,官方的势力即便现在不来,距离也不会太远了。所以我们马上准备离开,下面的伙计扶着受伤的人,一个一个的撤走。当所有人都要离开八王岭的时候,贡觉独自停下,不再朝前一步。 他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人多问什么,向腾霄慢慢走到了贡觉的面前。在我的印象中,贡觉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动情的人,但是这时候,他望着向腾霄,眼里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一起走。”向腾霄抓着贡觉的胳膊,想拉他离开。 “不不不。”贡觉使劲的挣脱,眼睛里的泪水越来越多,他一直在忍,但是那是不可控制的,他挣脱出来,自己又踉跄着朝后退了退,和向腾霄保持一段距离,脸庞微微黝黑的贡觉,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现在,我知足了。” “贡觉!”被人抬着的金瓶梅在后面大声叫着:“一起走!天大的祸,一起扛!” “不要逼我死在这里。”贡觉转过头,不愿再让任何人看到他眼睛中的眼泪,他无力的挥动手臂:“走,快走。” 有些伤感的记忆,我不想再提及。但是那些东西都留在自己的脑子里,无法忘记。事情过去很久之后,每每看到窗外的远景时,我都忍不住回想着,当时在八王岭落日的黄昏中,那道距离我们越来越远的身影。 他孤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命运最终的裁决,他不是不能反抗,只是,他心里装着更多的人。 在过去,我从来都不知道英雄这个词的含义,因为它涵盖的很广,不好解释。但是每次当我想起贡觉,想起那个不善言辞的汉子时,我都会觉得,一个人,甘愿抛弃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让更多的人可以活下去,那么,他就是一个英雄。 我们离开了八王岭,但是出山之后没有按原路马上返回,而是绕了一个圈子,走上了另一条路。那条路通往八王岭附近的山地,最初,我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是随后一想,就回想起向腾霄之前曾经朝那里眺望过。他的目光,也就是在眺望远山时,渐渐改变的。 我们顺着山路走向了一座最高的山峰,在快要爬到山顶的时候,我依稀看到,在远远的一片山崖前,静静坐着一个人。 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我的目光顿住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 她是一个女孩,年纪还不大,她静静的坐着,尽管我们距离还远,但是她仿佛有奇异的感应力,慢慢的转过头,注视着这边。 当她看到向腾霄的时候,白皙的脸庞上绽放出了微笑,那笑容如同最绚烂的烟花迸发在天际,光彩夺目,让一切的一切都失去颜色。 第370章 大结局(二)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很难相信世界上会存在这样的女人。她很美,但是让人注意的,却是她那种超脱了一切的安然。她坐在那里,好像和周围的自然融为一体。 在她身旁,有一只体型硕大的獒犬,毛像鲜血一样艳红,猛如狮子,站起来足有一人多高,这是獒犬就悄然趴在女孩的脚下。当我们出现在视线中时,獒犬看见这么多生人,明显露出敌意。 一只纤弱的手轻轻摸摸獒犬的头,那个如雪莲一般安然纯净的女孩轻轻对獒犬摇了摇头,大的像狮子一样的獒犬顿时小猫一般的温顺。 “火虎。” 向腾霄轻轻喊了一声,獒犬箭一般的从那边跑了过来,像一团跳跃的火,它跑到向腾霄脚下,滴溜溜的打了两个转,然后人立而起。 那个女孩脸上再一次绽放出微笑,慢慢的朝这边走来。她脚步在移动,如同四季在变幻,她如同可以影响人的心情,当看到她笑容的时候,头顶的天似乎也愈发湛蓝了。 我看的有点发呆了,我一直认为,这样的女子,只应该存在于想象之中。她很完美,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正因为这样,才会让人觉得不真实。 第301节 果然,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陪的上向腾霄。 “她很漂亮。”陈雨在身边悄悄的拉了拉我。 我转头看看她,笑了一下,道:“你一样漂亮。”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但是至少,在我的心里,陈雨不会比任何人差。我爱她,所以,对我来说,她就是最好的。 向腾霄大步的走过去,当他将要走到女孩身边的时候,恬静的女孩突然就猛烈的咳嗽起来,那种咳嗽仿佛有顽疾缠身,一咳就停不下来。她本来白皙的脸庞随即泛起了一片红晕,向腾霄的眉头不易觉察的皱了皱。 我看得出,那绝对不是一般的疾病,以向腾霄的本事,不会治不好她。 她咳的很厉害,就好像一具娇弱的躯体承受了最沉重的负担,听着咳嗽声,再看着她因为咳嗽而通红的面孔,我觉得非常揪心。 很久之后,咳嗽才渐渐平息了,女孩勉强笑了笑,然后对向腾霄伸出一只手,轻轻指指自己的胸口,接着摇了摇头。 她在告诉向腾霄,她很好,没事。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其实不好。那种宽慰式的笑容让人心生怜悯。 向腾霄拉起女孩,慢慢的顺着下山的路走去,那只巨大的獒犬欢快的跟在后面。这一幕同样是我很难以忘怀的。一个沧桑的男人,一个纯如清水的女人,并肩走在这片荒芜的山地中,脚下的路在延伸,却如同没有尽头。 至少,我希望他们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在下山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和尚还有鲁杰那帮人的手下,和尚的伤未痊愈,到了八王岭之后就负责调动这些人。 当我们相遇的那一刻,和尚一下子就定住了,他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向腾霄,随即,和尚拖着一条已经永远无法复原的伤腿,从那边一瘸一拐的跑过来。短短一分钟时间里,和尚的双眼里,全是泪水。 我不知道向腾霄跟和尚之间具体的事情,但和尚的脾气我很清楚,那是宁可流血也不会流泪的人。然而此刻,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任凭眼泪滑落。 当跑到向腾霄面前时,和尚一下子就扑倒在地,紧紧抱住向腾霄的双腿,七尺男儿,哭的稀里哗啦,他和金瓶梅初见向腾霄时一样,抱的很紧,唯恐自己一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在眼前。 之后,我们分批离开了八王岭,事件看似是结束了,但是还有一些不确定因素,所以我们暂时没有回金瓶梅那里,所有人都集中到十三的地盘上,在那里暂住。应该说,老天应该是眷顾的,一些人在八王岭死去了,不过受伤的最终都活了下来,包括金瓶梅和邝海阁他们,看着他们都好好的活着,我就觉得,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我没有什么伤,所以一直在做一件事。我带着赵英俊还有十三的人来回跑了几趟,在赖叔隐藏的窝点里搜索,抓了几个人,仔细盘问,而且还通过一切可能联系上的关系,打听一件事。 我做这些,只为了知道,养父现在在什么地方。事件已经算是结束了,但是他始终没有露面,这很反常。 事实上,我并不了解他,但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知道他的一些习惯,我走了好几个地方,不断的思索,在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认真的寻找,打听,然而却没有任何结果。 我这样努力的寻找,其实并不是为了报复。对于亲生父亲的死,我已经看的很透彻,在当时的那个环境还有处境下,郑立夫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那么做。他杀了我的父亲,却又用心把我抚养长大。这种过错和恩惠,在我心里是可以扯平的。 我学会了宽容,同时也学会了谅解。我想找到他,只是想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再躲躲藏藏。 因为这件事,我还是比较忐忑,和病床上的金瓶梅聊过,他仍然保持自己认定的阴谋论。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相信,养父会是一个比赖叔更深沉的阴谋家。 但是,他在什么地方? 可能是处境安全了,自己也觉得轻松和解脱,有一天晚上,我跟和尚还有赵英俊喝了不少酒,等回到住处的时候,醉的一塌糊涂,陈雨过来照顾我,我拉着她说了很多话,说的具体是什么,其实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酒劲一直在蔓延持续,最后连苦胆都差点吐出来。等肚子都吐空之后,意识就清醒了一点。 “好好躺着。”陈雨坐在床边,擦掉我脸上的汗水,她犹豫了一下,道:“很想你的爸爸?” “或许吧。” “刚才你说了很多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不过,有些事情,自己先要放下,否则会成为一个你承受不起的负担。”陈雨道:“你只想找他,可是如果一直都找不到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很平常的话像是启发了我,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想了很久。我的心情骤然间开始沉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个念头,大概,和养父之间,仍然存在一些心灵上的感应。 这个解释很扯淡,不过却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本来,我已经安排了下一轮的寻找,范围更广,动用的人手也更多,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赵英俊会一路跟随。但是当我心里产生这个念头之后,我马上就分别给他们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不用再找下去了。 等我挂掉电话之后,陈雨有些诧异,她跟我解释,自己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在劝说我放弃寻找,而是怕我久久的沉浸在这个事情里,会影响心态。 “我知道,我懂。”我对陈雨微笑了一下,轻轻拍拍她的手。 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心情依然那么沉重。让人放弃对养父的寻找,不是我自己要放弃,只是,我在那种突然的顿悟中一下子想起来,他会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他在哪里。 第二天,我独自上路了,没有让任何人陪同。我在走一条过去曾经走过的路,那条路依稀还存在于记忆中。我买了车票,登上列车,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又转汽车。我像是一个普通的游客,但是我的目的地,却被一层我所不愿意面对的凄凉所笼罩着。 我走在路上,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果园,遍地的苹果树抽出了嫩芽,展开了新叶,果园中几乎看不到人影。我一直走着,最后走到了那片已经许久许久都无人打理也无人问津的果园旁边。 果园的深处,有一个很普通的小屋子,那间小屋,我曾经去过。 我走向小屋,每走出一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捶打自己的心,很疼,很难过。 小屋的门没有上锁,但是被人从里面顶死了,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门弄开,当我推开门的时候,一股很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一刻,我的眼泪哗的就淌落下来。 眼泪一旦淌落,就再也控制不住,我哭着走向小屋的墙角,打开了那个隐秘的地下室。掀开那块木板之后,味道更重了。我慢慢顺着木头梯子走进地下室。 小地下室里的摆设和我之前见过的,没有太大的改变。我看到那张床上本来干净的床单被一片污血覆盖了,已经完全干涸的污血中,静静躺着一具不成样子的尸体。 床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包还未拆封的红梅香烟。 我站在那里,任凭眼泪不断的滑落。 他的一生,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不想谁能走进他的心里,他宁可孤独着,自己给自己拉起一道篱笆,把自己关进去。即便死去,也要在这道篱笆内静静的默然离开,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第371章 大结局(三) 我的心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如同一件瓷器落地般,摔的粉碎。我记不清楚有多久,养父没有再和我联系过,一直到他死去,都未给我什么解释,然而眼前的一切,已经是最好的解释。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我们过去在电话里通话的内容,他当时已经消失了很久,不肯和我见面,只是在电话里鼓励我好好的生活下去,坚强的面对现实,等到一切都真正结束的时候,让我到这个小果园来,他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过去的我,懵懵懂懂,我不理解他的心。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当时我因为好奇心太强,提前来到了果园的小屋,想要看看养父给我留下了什么,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发现,还觉得他欺骗了我。 第302节 现在,一切都了然了,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东西,他能留下的,只是自己的尸体。 地下室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我一下子坐在地上,慢慢拿起那包养父想抽却最终未能拆封的香烟。 他一定为解除自己的诅咒而努力过,但是当他发现解除诅咒无望以后,事情已经变的无法收拾,赖叔夺去了产业和权力,当时养父的情况可能非常糟糕,他无法再露面,一旦露面,那么另外一些人就会敏锐的感觉到,郑立夫快要死了。 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要死去了,同样,他也不会跟我见面,当时我并未经历太多挫折,心智很不成熟,如果养父真的见了我,那么我很可能会因为别人的诱导或者其他原因,而把消息泄露出去。 只要别人知道他还活着,那么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忌讳。当我在这个事件中越陷越深时,养父无法再完整的控制局面,他只能尽自己的力,为我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顿时想起过去金瓶梅说过的事情,两三个道上的龙头,都隐隐约约跟这个事件有关,先后被人暗杀掉了,继而,我又想起在石堰川遇险,被复制品追杀的时候,是一个浑身上下飘散着腐败臭味的人把我救了下来,而且最终,也是他一路追击复制品,最终把对方杀死。 我是多么傻,当时只凭着气味上的熟悉,就轻率的认定救我的人是刘一山。 当养父失去了最后的行动能力时,他默然来到了这个偏远果园的小屋中,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后一点点时间。鬼影诅咒最终发作,被诅咒者将会承认无尽的苦楚而死去。我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的绞痛,养父的尸体就在眼前,我想,他死去之前的所有痛苦,我都感同身受。 我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一边哭,一边看着袅袅的青烟飘散在这个养父最后的弥留之地。我没有一点点怨恨,我只是觉得,我得到了一个答案。 在过去,我曾经无数次想过,郑立夫,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现在,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自己,郑立夫,是一个坚定的,为了自己的目标而执着奋斗,不屈不挠的战士。他并不无情,也并不冷血,他给予了我最真挚的父爱。 很多记忆,在脑子里渐渐的淡去,最后留下的,只是一九九三年那个飘雪的冬天,年幼的我在雪地里奔跑玩耍时的一幕,那个时候,养父就跟在我身后,他的目光里,一定有一种宽容的慈爱。 是的,他没有欺骗我,他在这个或许永远无人可知的地方,给我留下了最珍贵的东西。 那是一颗心,一颗父亲的心。 “爸爸……”我慢慢站起身,轻轻对他喊了一声。他或许听不到了,但是,我希望,在天国中,他可以丢掉尘世间的一切烦恼,轻松的,愉快的。 我郑重的埋葬了养父的遗体,就在这片果园里,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地方,让他长眠在此处,我想他会开心。等我做完这一切抬起头时,心里笼罩的灰暗,在一瞬间就散去了。 我看到了头顶的阳光。 我相信,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失去阳光,那种宽宏博大的温暖,每个人都会有失落的时候,但是要在自己的心里坚定一个信念,阳光就在我们面前,拥有它,就会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当我走出这个果园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该如何形容,像了却了一个心愿,却又像平添了一点负担。不过,我感觉心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阔过,开阔的如同一片蓝天。 离开这里之后,我没有马上返回,顺路来到了多吉仍在治疗的医院那边,在我到来的时候,照顾多吉的伙计告诉我一个喜讯,在此时,能得到这个喜讯,很出乎我的意料。多吉受伤时的情况很糟糕,医生曾经判断过,即便他能活下来,最终也将半身瘫痪,永远离不开轮椅和床榻,但是多吉的顽强创造了一个奇迹,让很多医院里的人咋舌。 他可以下地活动了,虽然走的很慢,很艰难,但是他可以自己走动,无需任何人的搀扶。他可能无法再和以前那样,如同一阵风一般的驰骋在这片大地上,然而对他,对我,对所有关心他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多吉老鬼。”我笑着对多吉翘起大拇指,他的状态可能不再适合独自生活在偏远的高原,不过这没什么,我,赵英俊,金瓶梅,和尚,这些都是他的亲人,我会照顾他。 多吉咧嘴也对我笑着,拒绝我的搀扶,就自己那么一点点的走着,越走越远。 “从你们走了之后,他没有好好睡过。”一个伙计告诉我,这些天以来,多吉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一个人遥望着西北方向,独自发呆。他试着想暗中逃离这里,不过被医院的人当场发现,给抬回了病房。 “老鬼……”我相信,多吉被抬回来的一幕一定很滑稽,但是我笑着笑着,就觉得眼睛发涩。 事情的最后,有太多太多让我感觉想要哭出声的感动,我觉得,正是多吉这些人,让这个已经渐渐开始冰冷的世界,保持着活力和温度。我需要他们,其他人同样也需要。 我在这里呆了两天,然后带着多吉一起返回。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没有揭开的谜题了,所以,我找到了李富生。 李富生的伤不算是特别严重,但仍然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可以康复,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出神。我就笑着调侃,希望他不要食言。 “我已经好好的活了下来,并且,以后也会比任何人都活的扎实,你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吧?” 李富生的笑容依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他想了想,道:“先来支香烟吧。” 我们一起抽烟,等到一支烟抽完的时候,李富生就对我道:“事情可能有点复杂,我要理一理思路,选择一个你可以理解的方式来叙述。” 我有点疑惑,事实上,我并不想询问太多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谁?这只是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问题。 不过李富生既然这么说了,我就相信,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欺骗过我。 我走出李富生的房间,然后穿过一片还没有开花的花园,那些花花草草随着初春而露出了一点点新绿。在清亮的月光下,我看到向腾霄和那个如同水一般洁净的女孩,就坐在一片嫩绿的旁边,眺望着圆月。 他们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并肩做着。过了一会儿,女孩又开始剧烈的咳嗽,那种咳嗽真的让人非常揪心,痛苦。 一直过了很久,女孩才停止了咳嗽,她露出了倦意,向腾霄慢慢抱着她,走回了房间。 等我回到房间时,觉得要失眠了,躺了许久都没有入睡,我想到外面走一走。我走回了花园,月光下,只剩下向腾霄一个人的身影,他像一块亘古未动的石头一样,又像一只荒野中孤独的狼,一直凝望着圆月。 对于他,我心里始终有种说不出的敬畏,我想迈步离开,但是向腾霄察觉到了,慢慢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依然淡然而且柔和,我知道,他不会伤害不该伤害的人。 我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望了望头顶的月亮,然后问道:“她……会死去吗?” “不会。”向腾霄轻轻摇了摇头,手掌抚着自己的胸口,道:“她就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死去。” 我觉得安心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睡觉。虽然已经睡着了,但是睡的并不踏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断的做梦。那些梦的内容乱七八糟,很难理清,很多人都在梦境中杂乱无章的出现。 最后,这些人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道孤独却又让我感觉熟悉的背影。我知道,那是李富生。 他在我的梦里渐行渐远,期间,他回了一次头,就那么一次,仅仅是这一次回首,仅仅留下了最后一道眸光。 他像一个远行者,将要开始一段没有终点的旅行,这次上路,不知何时才是归期。 尽管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梦境的真实却让我心悸,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李富生从梦里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身影的时候,我一下子惊醒过来。这个梦让我感觉有些心慌。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我从床上跳起来就朝外跑,这个梦让我必须亲眼去看看李富生,才可以安心。 当我冲出房间的一刻,就看到赵英俊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外,悠然的喝茶,看到我慌乱的神色,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直起身子,轻轻对我摇了摇头。 “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谁走了?”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击了一下。 “李富生,走了。” 第303节 他真的走了?那个梦竟然影射出了现实?我随即呆在当场,不知所措。 “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赵英俊递给我一台dv。 第372章 大结局(四) 我伸手接过那台dv,心情说不出的沉重,我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么强烈的预感,在梦中就如同看到了李富生的远走一样。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赵英俊,我只想问他一句,李富生真的走了吗? 那个曾经让我感觉神秘又可怕,继而却像阳光和春风一样令人温暖的人,就这样走了吗?虽然我已经从梦中醒来,但是那种预感却依然存在,我能预感到,李富生一旦离开,就是永远的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捧着dv,我的手开始轻轻的颤抖,我想让自己坚强一些,但是那么长时间的接触,让我对李富生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我不敢想象,从这一刻起就再也见不到他的感觉。 “人生啊,就和一场饭局一样。”赵英俊看我愣愣的出神,就拍拍我的肩膀,道:“不管你在桌上跟哥们兄弟处的多好,喝的多开心,但是饭局结束的时候,他们都要走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为了一场饭局就耽误一切对不对?” “他,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我的嘴唇微微开合,我想到了一切,但却还是想亲口问问。 其实,我多希望赵英俊能告诉我:不一定,说不准他还会回来呢? 但是,赵英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同情的离去了。 梦中的一切,终于化为现实,我在外面站了很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不打算再去追赶李富生,他既然决定离开,那么即便追上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我锁上了房门,关掉电话,切断一切和外界联系的渠道。李富生既然留下了这台dv,就说明他想留下一些东西,对我来说,这是他的秘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接着,我就打开了机器。 dv里的视频肯定是李富生自己摄制的,他面对着镜头,先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以这种方式和你交流。”镜头中的李富生在笑过之后,表情深邃了一些,他慢慢道:“我答应过你,会把一切和你解释清楚,其实,我一直在思考,该不该告诉你这些,对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个难以想象的秘密,可能我知道这些,所以不会觉得讶异,但是如果这些事情真的透露出去,那么,人类的思维范畴将会被打破。” 我顿了顿,其实,我对于什么终极秘密之类的事情,兴趣已经不如原来那么大了,因为那个秘密不属于我自己。我关心的,只是照顾了我很久的李富生,他究竟是什么人?然而李富生开篇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让我觉得,这段视频的内容,可能很不寻常。 “你是个笨笨的孩子,其实从你最初询问我问题的时候,我已经先后几次给了你相关的提示,你却察觉不出。”李富生在镜头里接着道:“当然,这不能怪你,在你人生中所接受的常识,注定你不可能突破思维的极限,把我给予你的提示联系到一起继而想象成答案。好吧,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兑现承诺。你一直都在问我,我是谁,我记得告诉过你,在以前,你很可能是见过我的。” 李富生对我真的是太熟悉了,尽管他人已经远走,但是在录制视频的时候,就猜到我会在什么时候忍不住进行思考,所以他说完这些后停顿了一下,给我思考的时间。不过我还是从记忆里翻不出任何关于过去相见的片段。 “还是想不起来吗?那我告诉你吧。”李富生在镜头里微微转了下头,根据他房间里的布局,我看出他面对的方向,是西北方。在转过头的一刹那,他的表情变的凝重,令人深思,他如同也在回忆:“首先,你认真回忆一下,在韩家集的地下黑洞,你看着我从里面走了出来,当时我并不了解太多的情况,事后暗中琢磨了一下,我分析,你不是临时才跑到哪里去的,在见到我之前,你肯定也遇到了什么让你很难忘记的东西,对不对?” 李富生的判断很少会出错,他这么一说,我随即就想起来了。确实,当时我并非卡着时间跑过去的,赵英俊他们被人打散了,我在黑洞那边看到了一只箱子,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打开这只箱子,看到了自己不该看见的东西。 那的确是一段难忘的经历,我险些因为这个而被弄死,如果当时赶过来的不是贡觉的话,那么我现在即便不死,处境也会很悲惨。 “如果你真看到了什么让你难忘的东西,那么后面的事情就比较容易解释,对那个东西,你还有印象的对吗?” 箱子里的东西,我肯定有印象,那是一只我从未见过的非常奇怪的生物的遗体,因为我对生物学本身就一窍不通,所以我从来没有妄断那会是什么。 说完上面的话之后,李富生再一次沉默了,可能还是在给我理解思考的时间。 “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那么我现在再次告诉你,打开你的思维,让你的想象可以和这个宇宙一样广阔,因为博大,所以精彩,扼杀了想象力,就等于扼杀了未来。”李富生的嘴角带着一丝我所熟悉的笑意,道:“现在,正式回答你的问题,你所看到的东西,就是我。” 我的脑子在那一刻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了,我很难想象,自己追寻了很久的问题最后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如果这些话不是李富生通过视频亲口告诉我的,我根本不会相信,这跟想象力无关。 但是,我无法质疑李富生,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让我非常信任的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所留下的视频中不会带着欺骗和欺蒙。 不知不觉中,我的额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我所看到的那只箱子里的东西,就是李富生吗? “或许,你想象不到,也会怀疑。”李富生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表情即刻变的很凝重,那种凝重里,又带着一种形容不出的沧桑:“但我要告诉你的,都是真的。现在,韩家集的地洞已经被官方控制,如果我猜的不错,那里将会成为一个禁区,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涉足的禁区。” 如果我此刻是面对面的望着李富生,那么我肯定会忍不住继续发问,因为他给的答案,我理解不了。 “我曾经也告诉过你,人类,并非是这个星球唯一的主人,人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但是文明的出现,只有几千年,工业革命之后,才是他们开始真正了解这颗星球的时候。不可否认,这期间曾经有过科技爆炸,但是人类对地球的了解,究竟有多少?我可以断言,迄今为止,他们连地表的秘密都没有完全洞悉和掌握。” “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太空和宇宙,这其实很可笑,连自己住的家都没有搞清楚,就打算取探索整个城市?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地壳之下,是怎么样一个世界,他们所得到的数据,完全是不靠谱的仪器还有地质样本综合分析出的结果。还记得我说过的,生命的起源吗?你没有相关的学术知识,所以我也不用讲那么多,知识告诉你,这颗星球上,有不同于人类和其它动物的生命体,而且,在地壳之下,还有另一个对于你们来说无比陌生的世界。” 说着说着,李富生就慢慢闭上了眼睛,道:“那里有光,有水,有温暖和鲜花。” 这一次,我是真正的震惊了,如果李富生所讲述的都是真实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在我所站立的地表之下若干公里处,是一个完全封闭的陌生的世界。而且我能听得出,对于那个陌生的世界,李富生有很特殊又很强烈的感情,他描述着那里,脸上有沉醉和骄傲。 可能,那就是李富生所生活的地方。 “地壳之下,地壳之上,两个不同的世界本来不会有任何交集,事实上,我们早已经知道地表上的世界,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打扰它,彼此的距离太远了,所需要的资源也不一样,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所以,相安无事是最好的。” 在李富生他们的世界上,许久许久以来,所有人抱定的就是这种想法,他们没有侵略性,而且习惯了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尽管地表上的阳光更加充沛温暖,地域更加辽阔广博,但他们只想在自己的家园中安心的生存下去,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在我还未成年的时候,我的父亲带我去过很多地方。”李富生回忆道:“时隔多年,我依然清楚的记得我所看到的一切。古老的几乎已经辨认不出来的城市,随着时间被湮灭的远古文明文化,虽然很多很多东西,我看不到,但是我们的世界,烙印着五道无法磨灭的伤痕。你知道这样的伤痕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的家园曾经经历了五次巨大的毁灭,毁灭导致整个世界的颠覆,每一次毁灭之后,虽然都会有重生,可是,谁能承受再一次毁灭的侵袭?” 第373章 大结局(五)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富生的解释已经很明白,我清楚了。他所在的那个世界,也被所谓的终极秘密毁灭了五次,和地表上的史前文明一样,毁灭,重生,毁灭,重生,如此重复着好像循环一般的轮回。 “当我游历了很多地方,看到了那五道伤痕带给世界的创伤时,我就有一个信念,一直到今天,这个信念从未被动摇过。”李富生在画面中道:“我要每一个热爱那个世界的人,可以安静的生活下去。” 那时的李富生,尚且年幼,他并不完全了解世界这个概念,他只是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去想象,想象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或许,这样的想法并不切合实际,不过,他却一直为此而努力。 他们的世界对于人类和地表世界并非一无所知,在李富生成人之后,他进入了一个以研究终极秘密为主的机构中,古老的文明被毁灭,但是一些珍贵的信息却阴差阳错的因为种种特殊原因而奇迹般的保存了下来,继而被不断的发掘。李富生那个世界的人可能比地表世界更早就了解了黑洞以及密码。 但是如果他们继续保持着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那么永远都不可能截断毁灭的根源,因为地表世界的黑洞密码,一直以一种特殊的状态留存。 “在两个世界之间通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必须有一个固定的通道,通道的数量有限,而且任何人从我们的世界试图来到地表的时候,都不可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李富生的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你没有看到,也没人会告诉你,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们那个世界的人,为了来到地表世界,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 成功在两个世界穿行,就如同中一次彩票一样,只有命运的宠儿才可以做到。在过去,为了阻止地表世界因为探索黑洞密码而引起的不必要的灾难,地下世界中不断有人前赴后继的经过那些几乎无法通行的通道,但是,很多人都死去了,成功者寥寥无几。即便成功,来到地表的时候,他们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不可否认,不管是在现在的世界,还是属于李富生的那个世界里,他都是一个出色的人,无论他的个人能力有多强,但是他的意志和信念却是无法动摇的,坚定如山。 他成功的穿行于那条出口位于韩家集的通道,然而李富生的运气并不好,他在刚刚涉足地表世界的同时,已经遭受了很严重的创伤,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真正的李富生。当时在黑洞中的李富生正好处在将要复出的状态,从地下而来的李富生如果不采取一些手段,那么他会和过去的一些同胞一样,在刚刚来到地表世界时,就会死去。 “其实,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我宁可自己死去,也不会拖累一个毫无关联的无辜的陌生人,但是我身上,背负着沉重的使命。” 第304节 李富生别无选择,他来到地表世界,就是为了阻止密码的蔓延,这个任务事关重大,所以,他侵占了真正的李富生的躯体。那完全就是意念上的搏杀。 当时韩家集的混乱,无形中帮了李富生的大忙。贡觉那帮人明显就是为了探索韩家集地洞而去的,他们在地洞通往外面的那段通道中发现了地下世界李富生的遗体,那种怪异的生物遗体马上就引起了贡觉等人的注意,他们准备把遗体运走,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和赵英俊等人闯进了韩家集,正是因为我们的出现,才引走了贡觉他们的人,李富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和我一起成功从地洞里逃脱出来的。 李富生的精神力无疑是强大的,他可能在原来的世界里受过相关的训练,他一边压制躯体内的原主,一边快速的解读本来属于原主的记忆。随着解释,关于李富生身上的所有谜题,仿佛迎刃而解了。 他拥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在占据对方躯壳的时候,他仍然保持一颗本心。他谨记着自己的使命,不敢忘记。 “在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本来想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但是后来,我发现,这好像不可能。”李富生道:“我带着你率先接触了一些人,虽然接触不多,我却能读懂他们的内心。”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和李富生刚刚接触的时候,他说要做一个游戏,但是后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作为我,其实并不想深入的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因为当你彻底的了解了人的心之后,就会感觉,这个世界,很可怕。”李富生可能是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道:“但我不得不去了解。” 听了这些话,我感觉到一些温暖,又感觉后怕。看起来,我当时的推测完全是正确的,李富生并非没有想过要杀掉我,因为他知道我在这个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在那个深渊的边缘,他可能已经想要出手了,但是最终还是放过了我。 “我不想杀你,因为我读的懂别人,也同样读的懂你,你的心底是善良的,你不会刻意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谋杀他人。”李富生在镜头中慢慢拿出了一支香烟,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找你索要香烟吗?我只是在时刻的提醒自己,我向你索取了,所以,我要因为自己的索取而付出。” 或许吧,对于我,李富生第一次手软了。 “可能到现在为止,你还不知道终极秘密,究竟意味着什么。”李富生在画面中慢慢点燃了香烟,道:“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提示。” 李富生不止一次的跟我讲述过生命起源,他曾经提示我,要开阔视野,完全打开思维,尽力让思维不存在死角。不过有的事情如果他不说的话,那么我还是想象不出。 李富生接着就开始讲述,我无法和他交流,关于终极秘密,的确是我没有想过的,非常震撼。 地球,这颗被人类视为家园和领地的星球上,地表世界是第一个世界,地壳之下若干公里,是属于李富生的世界,在李富生他们的世界又若干公里之后,或许将要接近地心的地方,存在着第三个没有多少人可以探索和了解的世界。 地表世界的人类对于第三个世界,完全是陌生的,一无所知。李富生说,地心世界的状态,可能完全和地表人类多少年来的研究成果不符合。在人类的认知中,地心处的高温和高压可以扼杀任何生命,但是事实上,第三个世界中不仅存在着生命,而且是人类无法想象的生命。 “第三个世界一直是寂静的,那里的生命体完全无法用常理去猜测,它们无比的巨大,如果没有黑洞密码的干扰,它们可能会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蛰伏的状态,但是如果黑洞密码产生了作用,那么,后果你应该是清楚的。” 第三个世界中的未知生物一旦被黑洞密码影响干扰,就会对李富生的世界和地表世界进行打击。在过去的五次史前文明毁灭中,没有任何关于毁灭源的记载,但是可以想象,那种毁灭一旦到来,至少世界上绝大部分人,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到目前为止,就连李富生也说不清楚,第三个世界中的生命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李富生用这句话结束了整个解答过程。 他无法再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去了,如果回去,他不可能和上次一样拥有好运,如果想要活着,他就必须留在这个世界中。但是提到这个的时候,李富生在镜头中的神色有些怅然。 事件是结束了,很多人都活了下来,虽然李富生也活着,然而他却将要活在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里面。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就像一个中国人,无论他在异乡漂流了多少年,但是黑头发,黄皮肤就是不可磨灭的烙印。可能吧,李富生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真正的融入到这个世界当中去。 “很多道理,在过程中想必你都懂得了,你有自己的朋友,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好好的活着吧,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李富生笑了笑,道:“如果你在我面前,肯定要问我有什么打算。那我告诉你,没有太多的打算,我只想自己走一走,到处去看看。我想发现更多美好的东西,让我改变对这个世界的印象。” 我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或许,真的和我想的一样,这一走,李富生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只是如果,有一天在某个地方,你和我再次相遇,那就说明,我也正好游历到了那个地方。”虽然隔着一层屏幕,但是我却能察觉李富生的目光变的那么柔和,温暖,他微笑着招了招手,道:“你和香烟,给我留下了最好的印象,愿,一切都好。” 视频结束了,我无力的丢掉手里的机器,眼睛一闭上,就好像看见李富生正独自一人,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慢慢的走着。 我见不到他了。 第374章 大结局(六) 如果你很依赖一个人,那么当他离去且永远不会回来时,自己心里的失落是无法愈合的,就好像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一部分,突然消失了。我很不适应这种感觉,我可以冥想到,此刻的李富生,已经走到了我无法再寻找到的地方。 但是,我不打算再找他,离开,是他自己做的决定,他是个成熟的人,一件事情怎么做最合理,他心里有数。既然是他做出的决定,那么,我尊重他。 然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当我不由自主失神般的摸出一支香烟时,就想起了过去的很多很多,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想起我们一起会心的笑,一起冒险,想起他为了脱身,用一块玻璃割开腹部,取出月牙铜……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失控了,我觉得自己再经历了这些之后,成熟了很多,至少明白了许多道理。事情本来已经结束,或许,我可以过上比较舒适的生活,不用再提心吊胆,然而在事情结束的时候,却带给我太多的感动。 李富生,这个谜一样的人,终于彻底的离开了我的生活,我的世界。在2012年初春的这个早上,我的眼睛不知道第几次湿润了。 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独自一人,可以过的好。 我在房间里呆了很久,等到眼睛里的潮气渐渐退去的时候,我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了。我的心情开始乐观,因为我知道,李富生,金瓶梅,多吉,贡觉,邝海阁,这一个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做出各种各样的牺牲和付出,只是为了他人可以活下去,而且活的很好。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我必须好好的生活,只有这样,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回报。 阳光,不可能洒落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中,不可能驱逐掉每一丝阴暗和冰冷。如果一个人一直行走在阳光普照不到的地方,或许,他会伤感,会绝望。但是,我希望他们相信,光明和黑暗永远是对立的,有黑暗,就会有光明。 因为有一些人的存在,所以,这个世界才更加温暖。 我删除掉了李富生留下的视频,然后离开了房间,赵英俊已经喝完了茶,跑到别的地方去溜达,我独自一人站在房间外面,开始让自己重新习惯这个仿佛已经变的有些陌生的世界。不过,心里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真正的平息,我深深吸了口气,就想起当时在八王岭的山口前,贡觉孤独的身影。 他虽然是自愿留下的,但是那种情景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自责,我感觉,是我们抛弃了他。 “郑先生。” 当我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时,朴正南悄然站在我身旁不远的地方,喊了我一声。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要紧的伤,再加上身体素质好,休养了几天后就恢复了正常。 我回过头,看到朴正南的脸庞上,带着一种热切的期盼。说实话,我挺感激他。 “可以跟你谈谈吗?”朴正南走了过来。 我们两个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朴正南可能在思考该怎么跟我开口,其实,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问你个问题。”我道:“你背负着任务,说明以前受过严格且良好的教育,而且知识面很宽,那么在你的认知中,有没有听说过,有谁可以长生不死?” “没有。”朴正南条件反射般的摇了摇头,但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用一种迟疑又诧异的目光望着我。 寻找可以不死不灭的方法,正是他所背负的任务。 “你说的对,没有。”我点点头,道:“没有人可以不死,你们的文化历史无论从时间还是深度上都逊于中国,从过去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永远的活着,所谓的长生,只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想象。” “那么李先生……” “他也会死的,相信我。”再次提起李富生的时候,那种失落般的伤感又一次占据了我的心,我不想在朴正南面前流露出来,尽力平静的道:“他远行了,过上几十年,到了生命该终结时,他也会死去的。” “这……” 第305节 “另外,我想和你说,这个世界不存在长生不死,但即便有,我也不想让你完成这个任务。”我嘘了口气,道:“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当他们站在权力的顶峰时,所要思考的不是如何用各种强制手段来巩固自己的统治,而是要考虑,如何让统治下的那些平民百姓可以更幸福的生活下去。” 这个话题对于朴正南这个身份背景的人来说,可能有点敏感,他一点都不笨,马上就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了,开口想说什么。 “先听我说完吧。”我接着道:“没有谁可以无缘无故的剥夺他人的生命,即便是一个街边的乞丐,他有生存的权力,这种权力不是某个人给予的,所以,无权剥夺。如果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让治下的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那么这种统治不会持续太久。中国有句老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相信我,不会太久,他们迟早会被淹没的。” 我说了很多,朴正南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激愤,但是听着听着,他似乎也回想起一些事情。我不怀疑,身处在那个国度之下,一定见过很多事实。 朴正南不说话了,脸色平静下来,却多少带着失望,或许,还有一丝丝恐惧,因为他自己也清楚,如果完不成自己背负的任务,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朴正南没有逃脱的打算,他还会回去,回去面对自己要面对的一切。 我钦佩他,他是个勇士,将使命看做如生命一般重要的人,都值得敬佩。 朴正南走了,剩下的人又休养了十多天,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我们开始做后面的打算,我不知道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像我想的一样彻底结束了,但是不能因为这些原因而让以后的生活都笼罩一层阴影,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来适应新的生活。我习惯了北方,所以,就打算回到过去生活过的那个城市,安安稳稳的,做一点自己可以做的事。 许多人在年少的时候,总希望自己的一生可以波澜壮阔,跌宕起伏,他们认为,只有那样的生活才能算作精彩。事实上,除非亲身经历过,否则谁都无法明白一个道理,平平淡淡才是真。 在其他人休养的时候,我和陈雨会出去逛逛街,只有走在城市人流涌动的大街上,和其他无数普普通通的人混合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们两个一起看了场电影,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走在空旷的长街上,感觉身心都放松下来,感觉很好。 在这条长街的借口处,我看到了一条站立在路灯下的身影,当我看到那条身影时,眼皮就无形中跳动了几下。 那条身影孤零零的站在路灯下,让我感觉熟悉。 与此同时,我身边的陈雨顿时就紧张了,因为她也一下子分辨出来,那条站在路灯下的身影,是小地痞。 那一刻,我有点发虚,因为我一直都不觉得,玉姨和文哥落入峡谷的真相能够隐瞒下去,当时在场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如果真有一个偶尔幸存下来的,那么小地痞就能知道,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他……”陈雨看了看我,嘴唇微微动了动,这里距离我们的住处不算远,住处的院子很大,住着很多人,而且还有向腾霄这样的强者,陈雨想打电话喊人过来。 “不要。”我马上阻止了她,以小地痞的手段,如果真的想对我不利,他就不会这样安安静静的站在这里等我。 我渐渐平静下来,心中有坦然。发生过的事情,我会去面对,这是做人的勇气。 “不要紧的,没事。”我安慰陈雨,然后用正常的步伐,慢慢朝小地痞走过去。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一动不动的站在路灯下,一直到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微微转头,看了我一眼。 就这么一眼,让我感觉很吃惊。小地痞的岁数比我要小一点,他练过功夫,而且生性又豪爽不羁,所以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爆炸性的活力。但是此时此刻,我看着眼前的小地痞,竟然有些认不出他了。 从八王岭到现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小地痞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他脸上的神采完全消失了,像一面明亮的镜子,突然落满了灰尘,灰暗不清。他默然站在原地,像是在这里站了十年一样。 我面对着他,始终有一些愧疚。这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养父曾经对待玉姨时的心情。有的时候,并不是要直接去伤害一个人,才算做伤害。 我们就这样默默的对视了几分钟,小地痞慢慢道:“找个地方聊一会吧。” 我身后的陈雨顿时暗中拉紧了我,这个时候小地痞突然出现,让她很不放心。但是我并不打算跑掉,也不打算喊谁来帮我。这只是我和小地痞之间的事情,不管用什么方式,我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去解决。 “你先回去吧,不要担心。”我回头看看陈雨,让她安心,然后硬推着她朝住处走。 之后,小地痞带着我走向路对面,打开一辆车子,等我上车的时候,陈雨一路跑着跟了过来,但是小地痞没有任何停顿,发动车子,驶向了远处。 第375章 大结局(七) 在车子驶向夜色中时,我不能说心里不忐忑,但总体还是平稳的。我在暗中想象,小地痞会怎么样?会暴打我一顿?甚至,直接用更残酷的手段?即便他要报复我,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会报复,别人同样也会。 但是我想了片刻,都不觉得小地痞会那么做。因为我能察觉的出,他身上并没有杀气和愤怒,或许是他掩饰的太好,我感觉不到。 我转头看看正在开车的小地痞,他还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车子在市区里开了一会儿,渐渐将要离开繁华区,小地痞可能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路况比较熟悉,又开了十分钟左右,车子在一家尚未打烊的小饭店门外停下了。小地痞不说话,拉开车门就下了车。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小店,坐到一个简陋的小包间里。小地痞跟老板要了几个当天剩下的凉菜,还有两瓶酒。 酒一开瓶,浓烈的酒味就飘散出来,小地痞满满的倒了一杯递给我,道:“喝一点。” 这个时候,可能任何话都是没必要的,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掉一半。小地痞更干脆,一下喝掉了满满一杯,他擦了擦嘴角,微微皱起眉头,好像在回味烈酒入喉的感觉。 他真的变了,变的很快,就如同一片生机勃勃的繁茂之地,突然变成了一块荒凉的沙丘。 那一刻,我本来还算是平稳的情绪开始沉重,因为我想到,小地痞现在的心情是否和我当初知道母亲去世时的心情一样。当我知道自己的母亲死去时,复仇的念头不可抑制的控制了我的思维,当时就想着,让逼死她的人付出代价。 尽管后来我知道了做一个人,要学会宽容和原谅,但是世事无常,玉姨还是死了,一万个合理的解释,都敌不过一个事实。 那么,小地痞会怎么做?如果他知道玉姨是怎么死的,他会怎么对我? 我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对方,从头到尾,其实小地痞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还帮过我的忙。对于这样一个人,我之前就有难以面对的感觉,只不过随着玉姨的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们两个不停的喝酒,好像都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把整整一瓶子酒都喝下去之后,节奏才放慢了一些。我的酒量不如小地痞,半斤下肚,脑子已经开始发晕。 “我的父亲早逝,在我还没成年的时候,他就不在了。”小地痞打开第二瓶酒,慢慢给我倒了一杯,道:“后面那些年,都是我妈在照顾我。” 我的心顿时一紧,拿着杯子的手无形中晃动了一下。小地痞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说的很轻很慢,如诉家常,但是,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可能吧,在所有人眼里,我妈是个冷傲的人,眼高于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你或许不知道,在我小的时候,她经常会抱着我,轻声唱着儿歌,哄我入睡。”小地痞闷头又干了一杯,放下杯子之后,他的头低着,不再说话,过了大概有一两分钟,我看到他的肩膀轻轻的耸动着。 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一滴一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了面前的空杯子里。 “五岁吧,我记得是五岁,有一次我病了,病的很厉害。”小地痞随手擦掉脸上的泪,但那泪水好像是擦不尽的:“我爸很忙,没时间管我,我妈就一刻不离的守在我身边,直到我病好,那段时间并不长,只有七八天,但就那七八天里,我妈瘦了好几斤。” 我无话可说,很多事情在发生时和发生之后,给人的感觉可能是不同的。随着小地痞的讲述,我脑子里浮现出玉姨的身影。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在我心里,她是一个慈母。”小地痞不能自制,他没有哭出声,但只是望着我,无声无息的流着眼泪:“她死了,你知道吗?她死了,死在八王岭,死在一片峡谷深处。” 我很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地痞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锤子,在敲打我的心脏。他说的没错,在他的心里,玉姨只是个母亲,仅此而已。 “我很害怕。”小地痞又喝了半杯酒,流着眼泪道:“每个晚上,我都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看见我妈在那片峡谷的深处,无助的看着我。但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知道,我永远都看不见她了。如果以后,我再生病,不会有人日夜守在我身边……” 第306节 或许是他感染了我,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听着听着,我就感觉自己的鼻子一酸,扑扑的落泪。 两个大男人,在一个脏乱的小饭店里,喝着劣质白酒,哭的一塌糊涂。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地痞终于算是控制了一些,他慢慢喝了一口酒,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人已经死了,一直说下去,她也不会活过来。” “是,是死了,活不过来了。”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小地痞道:“如果有人害死了你的母亲,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杀了他。” “会。”我不假思索的道:“不共戴天。” “那你说,我该不该杀了害死我妈的人。” “该。” 小地痞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他慢慢从怀里拿出一把枪,打开了保险。 在我所有的经历中,这一次是唯一一次面对枪口却没有恐慌的一次。该死的人,都死去了,该活下来的,都活了,我的人生很短暂,事实上,前二十多年,我一直都在虚度,只有卷入事件之后的日子,是最有意义的。 我的人生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我舍不得陈雨,舍不得离开金瓶梅他们,但是仇恨如果在心里发芽的话,将会一直延续下去。解除仇恨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终止在自己手里。所以,我没有什么可怕的。 “开枪吧。”我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我根本猜测不出,小地痞下一秒钟是否会扣动扳机,但是当一个人无视死亡时,别的,都不重要了。 然而等了很久,小地痞都没有开枪,他在凝视我的眼睛。接着,他慢慢放下枪,关掉了保险。之后,他又倒了一杯酒,两三口喝完。 “你和我,都是可怜人。”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出了包间,没有再回头。一直到外面传来车子的发动声时,我才快步追了出去。不过我追不上了,站在夜色中的路边,我能看到的,只是已经走远的车子,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我想了很久,可能,小地痞也在那些生和死的经历中,感悟到了很多。他用这种方式和我告别,同时也是说服自己,放下心里的包袱。 不可否认,他同样是个真男人。 我平安的回到了住处,并未跟人说起这件事。过了两天,我独自去看了看晓宁。他没有死,但是因为头部遭到了重创,可能导致了严重的后果。他如同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当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认不出我了。但是我相信,他的脑海里,应该还有一点点残留的印象,他抬头望着我,眼神中有些迷茫。这非常罕见,因为受伤后的晓宁,基本不会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和变化。 我觉得,他记得我,记得见过我,却回想不起来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呆呆的望着远方。我知道在过去,他要听从赖叔的安排,但是他又不肯对我不利,这让他非常为难,如同生活在夹缝中一样。在晓宁受伤之后,我曾经担心过,也难受过,不过看着他此时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完全轻松了。 从表面上看,晓宁已经是一个痴痴傻傻的人,很可怜,也让人揪心。但那只是旁人的看法,他们不是晓宁,不可能知道晓宁的内心,或许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很安静,也很快乐。 只要自己快乐,那就足够了。 之后,我们离开了十三的地盘,经历了这些事情,金瓶梅可能真的大彻大悟了,他决定正式一点点的停下手里的生意,转而做点别的事,主要精力都放在自己的家上。在金瓶梅离开的当天,向腾霄还有和尚一起离开,去了南京。 鲁杰那帮人也各自走了,解除了身上的诅咒,他们可以安心的度过自己的后半生。最后只剩下赵英俊,多吉,邝海阁。 赵英俊一向野惯了,他不可能因为某件事而让自己闲下来,所以,在之前我们商量的时候,已经决定了由我来照顾多吉,我没有家人,多吉的身体也注定不能再适应孤苦的高原生活,我喜欢这个淳朴又倔强的老头儿。 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邝海阁有一些迷惑,也有一些失落,这一辈子,他都在忙碌,等真正闲下来的时候,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有什么打算?”我问他。 邝海阁摇摇头,接着就对我说,他会做好安排,让我不用担心。 “一起走吧,回家。”我道:“那个城市,你也很熟悉。” “我想去找一号。” 养父不在了,我没有把他死去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我怕邝海阁接受不了,更重要的是,隐瞒他的死讯,等于给了邝海阁一点希望。 “我保证,如果有一天他想回来的话,还是会回那个城市去的,我们就在那里等他。” 就这样,我们几个人上路了,回到那个熟悉的城市里。忙乱了几天,把他们安顿下来,多吉不太习惯内地的饮食,带着他走了很多地方,最后在一个偏远的小店里,才勉强弄了点他愿意吃的东西。 回来之后有一个星期左右,意外的遇到了张俊。我的人生经历了那些或许应该,也或许不应该经历的事情,让我更加感受到生命和友情的可贵,跟张俊的关系一直不错,虽然不常联系,所以这一次相遇,让我觉得非常亲切。 我们单独吃了顿饭,然后一起到过去经常玩的酒吧去小坐。喝着啤酒,聊点闲话,渐渐的就有点多了。 在这个时候,我一直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注视我,那是种很奇特的直觉,酒吧里比较乱,这个时间来玩的人很多,我转过头,最初还没有注意到什么,不过观察了一下,我就在身后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 我默默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 “郑童……”张桥有一点落魄的感觉,他可能喝了很多酒,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还好吗?”我问他,到了这个时候,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愤恨,只是觉得,他也是被命运搞的很不堪的一个人。从内心深处,我依然把他当做朋友,过去十几年的交情,不可能说没就没了。 尤其是在事情结束之后,我回想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朋友,确实不多。 还好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或者说一个问候,让张桥不能自已,他开始哭起来。他没能赶上八王岭的事,身上的诅咒还未解除。我没有任何把握能帮他,但是在他哭泣的时候,我还是决定,要尽力。 李富生那些人做了很多很多付出,只是希望我可以活下来,那么,我要做的,就是尽力让别的人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这可能是一种报答,对李富生等人的报答,但我更愿意把它看做一种传递,一种正能量的传递。一传十,十传百,我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像李富生那样的人越来越多的话,那么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之后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暂时还没有做什么事的目标,我每天安排的很简单,和其他正常人一样。我经常陪多吉在这个城市的各个地方闲逛,好让他在最短时间内习惯这样的生活。 天气渐渐暖和了,每天傍晚,广场上都会有很多人在跳舞。我觉得,多吉对这个很有兴趣,他看到很多老太太随着音乐起舞的时候,就显得很高兴,赖在那里不肯走,一个劲儿的看。看了几天之后,多吉就想加入跳舞的队伍。 但是没人肯接纳他,所有人对这个又黑又瘦的老头儿有些排斥,多吉悻悻的回来了,不过他没有放弃,第二天的时候打算继续去,估计是怕没面子,所以他拒绝我跟随,坚持要一个人去。 最初的时候,我怕多吉一直受人排斥,时间长了会有心理上的不良反应,不过事实证明,淳朴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最终被人接受。过了大概十几天,我暗中跟着他跑到广场,看到多吉已经成了香包包,被一群老太太围着,那大秧歌扭的叫一个欢腾。 多吉的脸庞上洋溢着笑容,看着他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生活,不需要太多太多,只要每天你还有笑的欲望,那就说明,你可以让自己更快乐。 在这个城市里,我们住了好几个月,到了九月底,金瓶梅打来电话,说和尚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收拾了一下,就赶到南京。 第307节 我看见了满面红光的和尚,新娘是当地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模样很说的过去,相当腼腆,和人说话的时候会脸红。但是看得出,她很善良,很细致,当和尚瘸着腿要和一帮人喝酒的时候,她时常会皱着眉头,悄悄的掐他。过去,我一直觉得和尚是个豪爽到没有任何拘束的人,不过,这一次是个例外,我听到他小声的恳求:最后一杯,真的是最后一杯。 和尚的朋友很多,婚礼当天非常热闹,酒宴过后,我见到了向腾霄,他一如既往的沉默,我敬佩这个人,但是当我看到他身后的另一个人时,立即感到一种惊异,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我看到了贡觉,让我惊讶的是,他在八王岭事件中最终没有受到任何惩处?让我安心的是,他好端端的活着,而且还能来参加婚礼。开始的时候,我很想知道贡觉是如何从事件中跳脱出来的,但是后来想想,无需知道的太多,只要看到他还活着,那就足够了。 我们热热闹闹的聚了几天,那种感觉非常好。这些人里,跟金瓶梅还是最熟的,我们在欢聚之后,会单独呆在一起聊一聊。回首往事,总让人感慨。 “你觉得你经历的事情,值得回忆吗?” “值得,那是很多人都不可能经历的。”我道:“很像一个传奇故事。” “那么,你想把这些经历,都记录下来吗?”金瓶梅道:“其实吧,我从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打算,想把那些人,那些事,让更多的人知道。” “挺不错。”我点点头,过去的事,都在自己心里装着,但是我感觉为难,我对文字的掌握仅仅体现在阅读上,如果要我自己动笔写什么东西,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们去见一个人。”金瓶梅笑了笑:“让他帮个忙。” 金瓶梅带着我离开了南京,然后来到北方一个小城市,那个城市离我住的地方其实不算很远,以前我还去过两次。 我们见到了一个人,很普通,但是可能是我见过的人多了,有些经验。我看着那个人的时候,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种形容不出的东西,好像是一种沉淀,同时又有一丝丝淡淡的忧郁。 “介绍一下吧。”金瓶梅道:“他叫龙飞,他可以把你和我心里的故事,记录下来。” “需要我做点什么?”我问道。 “需要你提供素材,然后我做一些整理和准备。”龙飞道:“你们的故事大概都很长,如果要完整的记录下来,估计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我的故事发生在之前,所以要按时间来排序,你得先整理我的故事。”金瓶梅道:“我希望记录的完整一点。” “现在是十月份,整理一下,大概在年底的时候,我会动笔开始写。” 接下来两三天时间里,金瓶梅口述,龙飞会把他讲述的东西用纸笔和录音记下来。金瓶梅的故事确实很长,整整讲了两三天。 之后,就轮到我了,在这两三天里,我已经打了无数次腹稿,想把自己的故事也叙述的真实而且完整。 “开始吧。”龙飞拿起了纸和笔,望着我道:“尽力回忆的全面一些,重要的细节一定要讲清楚。” “恩。”我点点头,道:“最开始的时候,是我一个朋友,叫张桥,他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突然就出现了,告诉我说,他刚刚从巴音郭愣回来,在一座楼兰的古墓里,看见了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