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变男票的全过程》 Chapter 1 林煜是被痛醒的，他的头就像被大卡车碾压而过一般，好似受到过什么重创。他扶住头部，发出一声微小的呻/吟，缓缓的坐了起来。 坐起来时感觉疼痛减轻了些许，但痛感还是一阵一阵袭来，那痛觉细小而绵密，让他感到有些恶心。他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地方，标配的白色的挡帘和小床，以及在墙角矗立着的药柜都表明了，这是一个医务室。 他明明刚从人事办公室出来，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像是听见了帘内的动静。唰的一声，林煜看见眼前的挡帘被迅速拉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大男孩，男孩见林煜坐在床上，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你，你醒了啊……” 林煜不答话，只是盯着这张脸。男孩的脸长的很是英俊，与自己苍白的肤色不同，男孩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的颜色。每个五官都恰到好处的拼缀在一起，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十分舒服。 林煜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他，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他清了清发紧的嗓子，迟疑道：“你……” 没给他问话的机会，男孩迅速就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语速飞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那球才会砸到你的。” 林煜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这人眼熟了。 毕竟昏倒之前看见一个哭着朝你跑过来的人，总是会有印象的。 * 林煜顿了顿，“没关系。” 男孩直起身子来，问林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煜：“头晕，想吐。” “啊，陈老师说这是正常现象，你等一下。”男孩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又从桌上拿了一个小纸包过来，一齐递给林煜“这是陈老师走之前留下的药，专门缓解头痛的。” 林煜接过男孩递过来的东西，低声道了声谢。男孩见林煜把药都喝下，突然问他：“今年是几几年？” 林煜不明所以：“2016。” “这是什么地方？” “t大。” 男孩点了点头，突然皱起眉头，凶神恶煞冲林煜吼道：“那上周你给我女朋友发微信，叫她宝宝算怎么回事！！” 林煜：？？？ 林煜：“我……好像不认识你女朋友。” “你骗人！”男孩悲愤道：“我亲眼看见过！你还给她发十三块一毛四和五块二毛一的红包！” 林煜：“我真的不认识你女朋友。” 男孩一脸狐疑，双手抱胸，满脸的不相信：“真的不认识？” 林煜：“不认识。” 男孩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看向林煜的脸上都写满了欣慰：“很好，看来也没有失忆。” 所以刚刚那些都是在测试他有没有失忆吗？ 少年人，戏不要太足。 * 不知是不是药起了作用，林煜觉得头似乎没刚刚那么疼了。他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他下午还跟助理约了三点见面。 拿出手机，二十个未接电话和拉不到头的微信提示…… 很好，很强势。 他回了个电话过去，那面秒接：“你终于理我了嘤嘤嘤！你这个死鬼一下午都哪去啦！不是说签了就业合同就来找我吗！跟你打电话发微信都不回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将手机从耳畔拿开，等那边渐渐没了声音，林煜才又将手机放到耳边，“我被人拿球砸晕了，在学校的医务室躺了一下午。”林煜看见那男孩在听见‘砸晕’时缩了下脖子，愧疚的看了一眼自己。林煜移开视线：“先挂了吧，回去再说。” 那边的声音果然炸了：“卧槽！？谁砸的你！是sb那帮人吗！” 林煜无奈的纠正道：“他们叫sy……挂了吧，回去找你。” sy全称strawberry草莓社，跟林煜所在的凤梨社一样，都是全国有名的cosy社团，同时也是凤梨社的竞争对手。 不理会助理还在对面哇哇乱叫，林煜利索的挂了电话。看林煜把手机收了起来，男孩站起来将手中剩下的三包药和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是陈老师开的，她是我们的校医。饭后半小时吃，你要是还是不舒服就打这个电话。” 林煜一挑眉，男孩的身上穿着的还是下午见到他时的球衣，看来对方应该是砸到他之后就一直在医务室守着，倒是个负责任的人。他瞥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三个汉字下面是一串数字。 原来他叫谢嘉言。 嘉言善行，真是没取错名字。 见林煜收好了东西，两人走出医务室，在等谢嘉言锁门的功夫，林煜回了几条微信，跟助理小锦聊了两句。 “那个……”听见声音，林煜抬起头来。谢嘉言抹了抹鼻子：“我们社团八点还有会，我得走了，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行。”林煜点了点头“你去吧。” 谢嘉言没想到林煜那么干脆，他愣了一下，随后冲林煜感激一笑，看多了网络上的那些新闻，其实今天砸到人之后他还是挺怕被讹上的，谁知道林煜丝毫没有计较。 他跟林煜道了声再见，轻声哼着小曲跑远了。 人间自有真情在，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 林煜回到家中，他目前在学校内的小区里租了一套精装修的现房，两室一厅，一个人住有些空，原房东也是建议林煜再找一名合租对象，不仅有人陪着，还能分摊不菲的房租。房东直言有不少人跟她打听这个房子，不会缺少租客。林煜那时认真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房东的好意。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林煜养的三花阿木卧在墙角，闭着双眼咪了一声，像在抱怨这突然的噪音吵到了她睡觉。林煜蹲下身，顺着阿木身上的毛轻轻抓了抓，马上就就听见对方发出了幸福的小呼噜。 将已经脏了的衬衣脱下扔到篮子里，林煜虽然外表看起来比较纤细，但身材却是正经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照了照，额角的地方被篮球撞出了一片青紫，在白净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怖，但林煜知道只是看着严重罢了。他拿手轻轻按了按，有点疼。 洗完澡，换上舒适的睡衣，林煜擦着还湿润的头发刚走出浴室，就听见手机响了一声。是助理小锦。 小锦：啊啊啊我电脑坏了，c站的宣传视频今晚必须要传，凛酱麻烦你自己传一下可以吗qaq？视频pv师已经发在群文件里辣！ 然后还发来了一个五块二的红包。 林煜脑中突然响起谢嘉言今天悲愤的那句“你还给她发五块二毛一的红包！”。轻笑一声，林煜在电脑前坐下，将下载好的视频上传到c站，c站全名次元之音，是cos活动专用站，专门分享关于cos的各类信息。 视频传完了，林煜闲着没事做，他双击鼠标，进入了好久没来看的主页。 他的主页一向是他的助理小锦打理，常年混迹各大论坛贴吧的妹子能够良好的做好各种公关及宣传工作。他乐得轻松，便放手不管了。 主页的头像被换成了上周刚出片子的一个角色，一个紫发红瞳的病娇少女，头像下还有一条小字认证：次元之音人气coser。 说起做coser，那是林煜还在高一的时候，玩cosy的表姐程念念的社团要排一个舞台剧，程念念的社团当年刚刚成立不久，虽然名气不大，但选人却是非一般的严格。所有人员都到齐了，就是差了一个高冷大小姐的角色还迟迟没有被领走。coser们精益求精，如果想要还原角色，除去妆容要符合之外，气质最好也要相似。 距离审核的时间越来越近，人却还没齐。程念念急的不知怎样才好，在脑中飞快的筛选着身边可以来帮忙的人选，脑筋一歪就把主意打到了林煜的身上。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跑到林煜家，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漫画的表弟。林煜那时刚上高一，身子还未完全长开，穿着学校白色的制服衬衣，黑发贴在后脖颈上，显示出柔顺的线条，整个人纤细而又精致。 程念念支着侧脸，欣赏了一下貌美如花的弟弟，再一次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她觉得林煜这个样子，穿上裙子化个妆，指定比社里那些御姐萌妹们都好看！ 中考之后林煜听从了父亲的话，选择了一个离家不近的学校，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一趟。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个性活泼的人，开学半个月了，也依旧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高一学业不忙，平时也清闲。因此听了程念念的请求，他本来对变装成女子并没有什么排斥感，林煜想了想就同意了。 林煜的coser之路，就这么开始了。 一开始程念念掩着林煜的汉子身份，在那时，cosy才刚刚兴起，人们也没有想过性别可以反串。因此程念念每次都是给林煜化好了妆再带到排练的地方。大家也都以为林煜是个女生，林煜在剧里没什么台词，只需要做好一个花瓶配合管家演出就好。社里很多不明真相的汉子还在私底下偷偷向程念念打听起林煜来，都被她三言两语的打发回去了。 比赛是在林煜他们本省的省会城市举办，一行人一大早就坐上了车，看见便装短发的林煜和明显的喉结，社里面众宅男的心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而剩下的女生们当场就沸腾了，齐刷刷的围上去将程念念埋怨暴打了一顿，随后社里的一个御姐掐了掐林煜的脸，一张风情万种的脸上写满了赞叹：“我就说。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嘛！” 比赛结果不错，程念念的社团获得了全省第二，也打出了些名气，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要加入。林煜也接受了程念念的邀请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林煜高中时期被社里的妹子们压着cos过不少女性角色，但他自己也走了心，对着那些角色自己研究了妆容和后期。渐渐的阿凛这在圈里火了起来，有了自己的粉丝，还被亲切叫成‘凛酱’。毕竟还原度高，也没做过什么极品的事，就是太高冷，每次出现就甩片子，从不跟广大爱慕他的广大粉丝交流。 人红是非多，也有不少人对林煜个人资料里填的‘男’嗤之以鼻：又是个装汉子的。 cos圈的妹子将性别写成男很常见，到林煜这就莫名其妙的被人黑了起来。那时候林煜一发正片，就能看见评论区粉和黑子们撕的热火朝天。 最后粉们就一句话：“凛酱的性别就是凛酱！” * ‘叮，您的视频已经通过审核。’ c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工作人员在线审核，因此审核效率高，通过的也快。才过了五分钟，林煜就刷出了宣传视频的页面，将连接复制到微博上，加上了几张宣传照，便把这条微博发了出去。 er阿凛：十月一日，不见不散。 Chapter 2 谢嘉言从看完自家女神的最新微博之后，就处于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状态。一口气转发了数十条不算，似乎感觉不够，又切上了小号转了无数条，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机。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女神的转发已经被我承包了！ 再切回大号上，已经有了好几十条评论，大多是嘲笑他模样痴汉的。谢嘉言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毕竟关注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凛酱的脑残粉。 coser阿凛在四年前出了谢嘉言心中的二次元女神，一下就把当时还是路人的谢嘉言直接圈成了粉，分分钟跪下唱征服。 卧槽！这脸！这胸！这腿！女神你怎么从二次元跑出来辣！ 再顺着点进这人的微博，谢嘉言开启了视奸模式，越看越迷醉。阿凛的微博发的少，谢嘉言不到一个小时就翻完了，整个人也晋级成了脑残粉，当即就给阿凛设了一个特别关注，又跑到每条微博下都跪舔了一番。 谢嘉言擅长画画，意犹未尽的他当时就以阿凛为原型，画了一张小♂黄♂图来发泄自己心中那汹涌澎湃的爱♂意。 画中的阿凛穿着水手服，衣裳被掀起一角，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腰肢，双手被皮带绑在床头，双腿也被摆成了m型，粉唇微张，眼角含春。这张图谢嘉言画的是热血沸腾，配上名字就能送去做dvd封面了。 有fo他的凛粉看见了，立马就转了出去，没过多久，谢嘉言也在阿凛的饭圈中变的小有名气，涨了不少粉丝，有粉他的画的也有来调戏他这个人的，黑他的人也不少。他网名叫一只虾米，又喜欢画一些羞羞的图，好多人便叫他咪咪大。就连别的coser也听说过他，每次在提起阿凛的时候都会说一句： “她好像有个拿她画八号字母同人的粉丝。” * 谢嘉言的小号上都是一些三次元的朋友。果然没过多久，他下铺的老三丁鹏飞不满的叫了一声，伸出脚去用力踢了下床板：“阿言你怎么又开始刷屏了！” 谢嘉言深谙堵住对方嘴的办法，起身抓起床头一把棒棒糖朝床下丢去，“拿去吃！” “这还差不多。”丁鹏飞咕哝一声，叼着糖砸吧着嘴又刷篮鞋资讯去了。 谢嘉言倒在床上，看着他贴在屋顶的女神海报，内心一阵澎湃。 阿凛从不参加线下活动，不参加漫展，不参加访谈，不接广告，不出教程，除去凤梨社的社员，从没有人见过活着的阿凛。跟别的coser一比，简直就是那一朵八千米海拔的高岭之花。 但是这么高冷神秘的女神要来参加他们市十月份的漫展！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只是现在才七月初，距离十月一号还有两个多月，哎。 等的我花儿都谢了。 不过到时候就可以见到活生生香喷喷的女神了，谢嘉言嘿嘿嘿的想着，又把手机摸出来看宣传视频，凤梨社成立十周年，制作了不少coser周边来答谢粉丝，不仅有社员的个人/全员cos汇总作品集，还有coser们大幅海报，可以在十一漫展当天现场签名，限量五十份。 接下来就是凤梨社当天到场的coser介绍，给阿凛的bgm配得是千年等一回，简直唱出了谢嘉言的心声。 西湖的水我的泪，千年等一回，我终于能跟女神面对面了。 剩下的就是一些场馆介绍和其他活动介绍了，谢嘉言关掉视频，发现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这条微博就被转发了五千多条。 情敌怎么那么多啊摔！ * 快到熄灯时分，寝室的钟城和苏未才回了窝，钟诚老大，苏未老四，两人都是班里学霸级的人物，包揽大大小小各种类型的奖学金不带重样。学渣a谢嘉言和学渣b丁鹏飞每次考试都能飞过，这两尊大佛功不可没。 “二位爷，您们回来啦。”谢嘉言听见动静，翻身下床，一人递过去一袋湿纸巾，“天热您拿去擦擦汗。” “谢嘉言你瞅你那怂样。”丁鹏飞操着一口东北话，手上也不含糊，递了两根糖过去“吃糖吃糖。” 谢嘉言被丁鹏飞毫无愧色的借花献佛和说一套做一套的不要脸深深震惊了。 苏未脸色不好，勉强笑着接过，钟诚摆摆手拒绝了，说女朋友还在楼下等。 丁鹏飞将糖往钟诚手里一塞：“那就给嫂子吃！” 钟诚不好意思的笑着，黑黑的脸上透出红来，只好道了声谢下楼了。 苏未吮着糖，见钟诚关上了门后，便将糖在口中咬碎嚼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口齿不清道：“无事献殷勤，说吧，要干嘛？” “咳…下周大物就要考试了……”谢嘉言和丁鹏飞异口同声“给我们画画重点呗！” 苏未啧了一声，“叫爸爸。” “爸爸！” 翻了个白眼，苏未不耐烦的朝他们勾勾手指“乖儿，书拿过来。” “喳！” 苏未不愧是肚里有料真秀才，唰唰的翻着页折着角，谢嘉言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后，他跟丁鹏飞手上就多了一本厚了一圈的教科书，苏未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的书翻出来递过去：“拿去。我的书上还有笔记，回头你们自己来抄。” 丁鹏飞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听了这话竟红了眼角：“好弟弟，有事你吩咐！” 谢嘉言捂胸口嘤嘤嘤：“小男子无以为报……” 苏未：“我床底下还有一盆袜子没洗。” 丁&谢：？？风太大我听不清 * 钟诚没过一会就回来了：“莹莹让我给你们带个话，明天上午一二节要上课，今晚都早点睡。” 莹莹是钟诚的女朋友，也是他们班的班长。 “上课？上什么课？”谢嘉言听后奇道“大物那老头子不是住院了嘛？” “说是找了人来补上周那两节课，都别玩了，早点睡吧。”钟诚说完就爬上了床，苏未自钟诚回来之后就没说过话，也回到自己床上呆着了。 谢嘉言跟丁鹏飞出来洗漱，丁鹏飞刷着牙，看了一眼不远处掩着门的寝室，偷偷朝谢嘉言身边凑了凑，小声道：“你说老大和老四是不是吵架了？” 每个宿舍都有自己的小团体，谢嘉言和丁鹏飞臭味相投玩的好，钟诚和苏未从大一开始就结伴学习，天天也是形影不离的，只不过钟诚有了女朋友后，苏未就变成了一个人。 即便是一个宿舍的朋友，关系也有远近亲疏之分，谢嘉言不讨厌苏未，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兄弟。有段时间看他落了单还想让他加入他们两人一起玩，只不过谢嘉言对着苏未远不能做到像对丁鹏飞一样肆无忌惮，想说啥说啥。苏未也无所谓，每天自己一个人穿梭于图书馆和食堂宿舍，剩下的时间就去打工。只不过这几日钟诚好像跟莹莹吵架了，便又跑回来找苏未一起。 谢嘉言深有感触的点点头：“我觉得像，不过咱们还是别管了。” 丁鹏飞瞪他：“你这个白眼狼，老大老四每次帮咱们多少。还是不是兄弟了。” 谢嘉言苦着脸吐出嘴里的泡沫：“老四主意大着呢，哪有咱俩什么事啊，别还帮了倒忙。”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丁鹏飞听后也沉默了，谢嘉言洗漱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家一起住了那么久了，没事的。” * 谢嘉言一起床，就感觉到右眼重重跳了两下。直到他在教室坐下，右眼也一直在跳。 丁鹏飞看谢嘉言萎靡不振那样，掐指一算，一副天桥算命先生既视感：“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今天肯定有祸事发生。” 谢嘉言打了个哈欠，懒得理他。他们坐在教室靠后的一排，方便睡觉。有人将大学的教室分了区。前三排都是学霸区，中间是游戏区，靠后的自然就是vip睡神区和谈恋爱专区。他直起身子瞥了一眼挂钟，快八点了，老师却还没到。 他刚想着，就看见教室的门被推开，一个高瘦的人走了进来。 谢嘉言看见那人，第二个哈欠还没打完就卡在了中间，大张着嘴，直勾勾的看着讲台上那人，宛如一个智障。 一旁的丁鹏飞看不下去，在谢嘉言背上用力一拍“你干嘛呢！”，谢嘉言吓一跳，张着嘴就是一声“嗝！” 这一声嗝打的太响亮，两个班的人都回过头看向谢嘉言，爆发出一阵哄笑，就连讲台上调整着ppt的林煜都忍不住抬眼一晃，就看见那张错愕的脸。 林煜一愣，随后饶有兴致的弯起了嘴角。 哎呀。 * 林煜将自己的名字写到黑板上，他的字像他的人一样，都极为好看。他声音清冷“我叫林煜，双木林，李煜的煜。张教授住院了，学校就安排我来补两节课。”他手指在鼠标上轻轻一点，投影幕上就出现了几个百分比“这些是关于期末的分数，出勤占百分之十，课上回答占百分之十，实验占百分之二十，考试成绩占百分之六十。” “所以这两节课上课前我都会进行点名，也希望大家配合我。” “好哒老师！”班上的女生答应的最快。 林煜笑了一下，将ppt切到讲义部分：“那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 …… 林煜将以前学过的知识都用例题过了一遍，他语速不疾不徐，对每一道题的知识点也非常熟悉，信手拈来。快要考试了，丁鹏飞聚精会神的听着林煜上课，手也不闲着，飞快的记着笔记。一晃就到了课间休息，丁鹏飞还有点意犹未尽“怎么那么快？”他撂下笔伸了个懒腰，跟谢嘉言咬耳朵“我觉得这个林老师比老头讲的好多了。长得也挺好，就是脑门那一块怎么贴了个纱布，被人揍了？” 谢嘉言听了这话，哭丧着脸倒在桌上，没有回答丁鹏飞的话。只觉得生无可恋。 完了，我要挂科了。 吾命休矣。 Chapter 3 谢嘉言他们专业最近比较闲，学校便将补的这两节课都安排在了上午，学生们都是一片哀嚎，上四个小时的大物，还不如死了痛快。 不过现在他们倒觉得要感谢学校这个决定，林煜讲课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拖沓。他们跟着林煜的思路，感觉对这门课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感谢林老师带我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林煜好像有一种魔力，能让人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一直到中午的下课铃打响，众人才如梦初醒。恨不得再加两节课出来。 只是谢嘉言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丁鹏飞感到奇怪，便随口问了两句，问清情况后，顾不上兄弟苍白的脸色，张嘴就是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运气啊！打个球你都能砸到了咱们老师！666666！” “我怎么知道……别说了，我想静静。”谢嘉言的肩膀塌下来。 “哎，凡事往好处想。”丁鹏飞揽过谢嘉言的肩膀“你又没有肇事逃逸，而且考试都是凭自己的本事，他没权利挂你的。” “哎，指不定他还会给你高分！”丁鹏飞眼睛一亮，伸出指头数着：“你看你不仅把人送到医务室，还陪了一下午，对吧？要我就干不出让你挂科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你说的有道理啊！”谢嘉言眼睛一亮。他细细一盘算，林煜昨天都没找他麻烦，那就代表那件事就已经揭过去了，自己的担心完全就是杞人忧天。 丁鹏飞拍了拍谢嘉言，小眼一转就是一个主意：“你去跟他套个近乎，说不定还会给你透题呢。” “这个……不会吧。”谢嘉言有点迟疑，他抬眼向林煜看去。此时刚下课，教室乱哄哄的，不少人凑到林煜面前去举着书问他问题，女生居多，几乎两个班的大部分女生都在那块了。 林煜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平光镜，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整个人显得正式而又严谨，正面无表情的回答着女生们的提问，还时不时在黑板上写出公式来印证。不知是教室里温度过高还是他身边围着的人太多，他好像有些热，随意的挽起了半截袖子，抬起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好像注意到谢嘉言的目光，林煜偏头朝他看来，谢嘉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赶紧把头低下玩手机，过半晌才又偷偷朝林煜的方向瞟了一眼，人比之前少多了，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围在他身边不肯走。 谢嘉言站了起来：“咱们走吧。” 丁鹏飞有点不甘心：“你真的不问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离考试还有十多天，你确定你会好好看书吗？” 谢嘉言被对方说的心里发虚，但还是坚持道：“不问不问！”他不耐烦的推着丁鹏飞往外走，就看见丁鹏飞跑出门扭头就嗷了一声： “林老师！谢嘉言有话对你说！” 谢嘉言：……妈的智障。 *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断然是没有收回的道理。站在林煜面前，谢嘉言沉默着，在心里对着丁鹏飞助跑跳跃飞踢一气呵成。感觉自己像嗑了新盖中盖一样，一口气扇他八千个嘴巴子不费劲。 直到最后那三个人也走了，只剩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林煜偏头看他，先开了口：“怎么？” “呃……”谢嘉言有点尴尬“您的头还疼吗？” 林煜皱皱眉，“还有点疼。” “怎么还疼啊，药不能停。”话说出口，见林煜奇怪的看着自己，谢嘉言轻咳一声，偏过头去“咳，我是说我昨天给你的药还有吧，记得吃。” “恩，我记得的。”林煜应道，眼中染上笑意，只不过谢嘉言没有看见。 见林煜对自己态度不错，谢嘉言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又叫了林煜一声“林老师，那个，您这有这次考试的重点……吗？” 谢嘉言在林煜的注视下，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但还是硬着头皮问完了。 林煜停下整理东西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留下就想跟我说这件事？” 谢嘉言迅速否定“当然不是！我主要还是关心您的身体状况！刚刚那句就是随口问问……” 林煜听了这话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谢嘉言有点惴惴的站在一边。林煜俯身将程序关掉，终于开了口“我这没有重点。” 林煜的拒绝在谢嘉言的预料之中，他挠挠头“哦……” “不过倒是有一份资料，你带u盘了吗？”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谢嘉言猝不及防被击中，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手机……手机行吗？”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机和数据线，林煜很快就把文件拷贝进了谢嘉言的手机里，将手机还给对方，他叮嘱了一句：“别传出去。” 谢嘉言泪汪汪的点头：“好！” “对了，”林煜扫了一眼对方的屏保，一个倒在花丛中的和服少女，正是自己最新出的那套片子，他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这是谁？” 谢嘉言听见了对方的问话，挺起胸膛一脸装逼，故作谦虚道：“哦，这就是我女朋友，也没有很好看啦。” 林煜：呵呵。 林煜掏了下口袋，咦了一声，又朝谢嘉言伸出手去“借我拨个电话，手机找不见了。” * 谢嘉言回宿舍的时候，只有老三丁鹏飞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玩手机。他放下书包，拿起丁鹏飞桌上的水喝了一口：“老大老四呢。” “老大一下课就跟嫂子走了，老四去食堂打工了，我让他回来的时候给咱俩带两份饭。”丁鹏飞坐起来戳戳他：“怎么样，拿到了吗？” 谢嘉言一咧嘴，拿起手机在丁鹏飞面前晃了晃“你猜~” “真拿到了？”丁鹏飞音调陡然抬高，就要去抢谢嘉言手上的手机“给我看看！” 谢嘉言一闪身躲开，笑道：“你求求我啊。” “滚犊子！你不想想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丁鹏飞恶声恶气的站起来朝谢嘉言扑过去，谢嘉言怕痒，丁鹏飞深知这一点，随随便便挠了几下就把谢嘉言弄得差点背过气去。谢嘉言笑的上接不接下气，赶紧投了降，点开文档把手机给丁鹏飞递过去“给你看。” 丁鹏飞接过来划拉了两下，越看越惊叹“卧槽卧槽！每一章的重点都有啊，还有知识拓展？”他重重拍了一下谢嘉言的肩，沉声道：“谢嘉言同志！干得漂亮！等老大老四回来给他们也看看。” “说我们什么呢？一进楼就听到你跟老二的动静，都快把房顶掀翻了。”说曹操曹操到，苏未走进屋来，后面跟着的是魁梧的钟诚，手上还提着两兜盒饭。 “不准叫我老二！”谢嘉言涨红了脸。钟诚拿出饭盒放到桌上，招呼两人道：“快过来吃。” “先等一下！”谢嘉言跑到门口，探出头瞧了瞧四周，那样子活像观察敌情的小兵张嘎。三人都忍着笑，看谢嘉言小声把门关上，苏未笑着问：“这是要做什么？” “给你们看个好东西。”谢嘉言冲丁鹏飞努了努嘴，丁鹏飞会意，便把手机递给苏未二人。苏未笑着接过，看了两眼就变了脸色“这是哪来的？” “咱们林老师给阿言的。肯定靠谱！”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丁鹏飞称呼起林煜来一口一个咱们，说的贼顺溜。 “他怎么会把这个给你？”苏未皱眉，一脸探究的看向谢嘉言。 谢嘉言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看苏未还皱着眉不说话，谢嘉言道：“他就让我自己看，别往外传，我总觉得这样有点不地道，还不如咱们四个一起看。而且今年不是要评学优奖学金了嘛……” 学优奖学金，顾名思义就是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专属的奖学金，为t大自创。分为三档，一档五千，二档三千，三档一千。苏未虽然不说，但宿舍几人都知道他家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因此苏未才努力学习打工，就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 听完谢嘉言的话，苏未沉思一会，抿着唇将手机还给了谢嘉言“一会发我一份吧，谢了。” “那个，我能不能给莹莹也发一份？”钟诚不好意思的开了口，见三人都看他，他忙替李莹保证道：“莹莹肯定不会传出去的。” “你没听阿言说了，林老师让他别传出去吗！他给咱们宿舍的看了就算了，给李莹又是什么意思？出事了怎么办？”苏未口气有点不好“你逞英雄讨女朋友欢心，那也不能踩着兄弟吧。” 钟诚没有说话，半晌沉着脸站了起来，语气生硬：“不发就不发，那也别给我传了。”他走到苏未面前，睥了他一样：“苏未，我真看不起你。” 没想到钟诚会这么说他，苏未仰起头，瞪大了眼眶，接着就炸了。“靠！”他跳起来：“钟诚你他妈什么意思！” 钟诚却没有再理他，背上书包打开门就要抬脚往外走，苏未扯住他书包上挂着的一个吊牌不让他出去，“钟诚，”他喘着气“你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钟诚的声音硬邦邦的，也是动了气。他回身用力拍掉苏未的手，摔门出去。 苏未手里还攥着从钟诚书包上扯下的吊牌，手背也被对方拍的通红一片，苏未肤白，因此那红分外显眼。看苏未垂着头不说话，谢嘉言和丁鹏飞对视一眼，先开了口：“那个……” 苏未先抬起头，他揉了揉眼睛，眼圈有些红。看见那两人担心的样子，他笑了一下：“没事，下午还要去值班，我先睡一会。” 看苏未背对着两人躺了下来，谢嘉言和丁鹏飞也没有打闹的心思，他们坐到桌前，钟诚给他俩放好的饭还在那晾着。 感觉到丁鹏飞戳了自己一下，谢嘉言顺着对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苏未，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哭了。 谢嘉言叹了口气，烦躁的挠了挠头，直想叹气。 这都什么事啊。 Chapter 4 林煜跟谢嘉言告别后，就掏出手机将对方的号码存了下来，之前那张写着对方号码的纸条他放在裤兜里忘记拿出来，早就被洗衣机搅成一团了。 一个人的手机号可以拿来干什么？ 顺着手机号可以查出你的绑定的企鹅微信微博，在互联网一搜还可以知道你以前发布或者参与事件的各种信息，再深一点还可以扒出你的住址。 不过林煜倒是没那么多龌龊想法，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拿回一个被他弄丢的手机号。 表姐程念念坐在车里目送一拨又一拨的人离开，终于把林煜盼了出来，程念念按了下喇叭，探出头喊林煜：“上车！” 程念念已经27岁了，外表看着却像一个17岁的。她个子娇小，穿衣风格也很可爱。眼睛是标准的月牙眼，一笑就会弯起来，更别提脸上还有婴儿肥，怎么看怎么嫩。程念念看着林煜头上贴着的纱布，问他：“怎么弄的？” 林煜摸摸伤处，已经不怎么疼了，道：“昨天不小心被砸到了。” 程念念哦了一声，撕下对方额头上的纱布瞧了一眼，“不严重。”她解开安全带，探身从后排地上拎过来一个药箱，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了半天，递给林煜一管药“这个拿回去擦，活血化瘀的。” 程念念学了几年的跆拳道，现在在一个健身俱乐部担任跆拳道教练，从小就经常会随身带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膏。林煜没接，反问对方：“那你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我那还有好多。”见林煜将药膏收好，程念念挂挡踩油门“为庆祝我弟不再啃老，走！带你吃香喝辣去！” 程念念和林煜都喜欢吃日料，刚在榻榻米上坐下，程念念手机就响了，看见她亲娘的电话，程念念也不接，就把手机放在一边让它响着，林煜瞥了一眼：“怎么不接？” “接什么接，肯定又是让我去相亲的。”程念念白眼一翻：“一堆奇葩，那些破事我都不好意思跟我妈说。等我回头整理整理就去我的相亲对象是奇葩投稿，准能火。” 程念念的母亲看女儿一把年纪没个着落，从去年开始就开始给程念念各种介绍相亲对象。个个都是社会精英，十项全能，上能修理电灯泡，下能通开下水道，吹的天花乱坠。给程念念的照片也是帅的惨绝人寰，程念念外表甜美，性格爽利有啥说啥。难得有个机会，她拉着林煜大吐苦水。 “我妈给我看的第一个男人长的像吴彦祖，真特么像，我当时就觉得吧，这么帅这么有钱还没结婚，估计就在在等我结这一段善缘的。结果第二天一去，卧就槽了，他那一整张脸也就肤色像。我没好意思喷他，问他这照片是怎么回事，他也挺不好意思就说是自己p的，你造吗我当时都想把他拉到咱们社团来做后期，如此人才若不为以重用，宰相之过也！” “还有上次那个，长的还行就是太抠门了，一开始装逼说月薪过万，后来又带我去吃沙县，说就喜欢这种与民同乐的感觉。我实在待不下去就请他吃了顿饭，他问了我几遍用不用他掏钱，你倒是掏啊！吃完饭非要说跟我顺路要坐我车回去，胆子还小的很，嫌我开车太快，脸都吓白了。” 看林煜就顾着笑，一句安慰他的话都没有，程念念越说越气，一拍桌子不忿道：“你也老大不小还没对象呢！凭啥就催我！” 林煜：“不是都说吗，男人越老越值钱。” 程念念：“呸，要不要脸。当自己是文物呢？” * 林煜的小区禁止非小区车辆进入，饶是程念念再怎么撒娇门卫就是不肯放行。反正路程也不远，林煜解开安全带道：“正好中午吃多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程念念嗯了一声，在对方离去之前叫住他“我把资料都发你企鹅了，你回去记得看。” 林煜在回去的路上打开企鹅看了看，果然有几条留言，还有一个……好友申请？ 林煜眼神一凝，他有两个企鹅号，一个是公众号，已经交给助理打理，还有一个就是这个私人号，从没有对外说起过。头像林煜懒得换，用的还是系统默认的，名字也只有一个简单的l。 点开好友申请看了一眼，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添加来源是手机通讯录，只是这个头像让他觉得有点熟悉。林煜点进对方的资料卡片，背景图都是自己的cos作品，林煜顿了顿，在申请上点了拒绝，附加了一条消息：不认识。 补完了这两堂课，学校里就没他什么事了，林煜回到家先给阿木添了些猫粮，接着就在电脑前坐下，活动了一下手指。 他想起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头像眼熟了，他有个特别的粉丝，似乎也是那个头像。 那还是去年的事，林煜在圈子里一直处于神隐的状态，时不时诈尸发一条微博，也不关心圈子里的那些事情。还是听小锦提起过，有一个粉丝专门以自己为原型画各种各样的小黄图，就连她都在关注着。 金发的姑娘坐在沙发上，一脸奇怪的笑容：“那些图看着很羞羞，但真的画的好好啊！嘿嘿嘿~” 林煜自己也去搜来看过，这个画手的画风偏写实，就连林煜自己看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画技是真的高超。但看见自己被画成那个样子还是觉得很微妙，虽然一些河蟹的地方都被乱七八糟的东西遮掉了，但是…… 遮起来更让人浮想联翩了好吗？？？ 收回思绪，林煜点开了一只虾米的主页，一只虾米的头像是他画的猫耳阿凛，但却只有半张脸，就连置顶微博上的配图都是半张脸。林煜看了一下转发，有好几百条，都是嗷嗷着让他补齐的。再往下一拉，就看见一只虾米转了这一条，上面写着：完整版的女神等我舔够了再放出来，就是那么任性[/doge] 底下还有几百条评论：咪咪大你那么多年还没舔够吗！！！ 林煜拿起手机点开了这个人的头像，正是一只虾米未放出的完整版猫耳阿凛，一旁的留白处还有一个q版虾米的签名。 手机震了一下，那人的好友申请又发了过来：林老师，我是谢嘉言>.< 林煜看到这句话，笑了一声，点下了同意。 对面的消息立马发了过来：[林老师好！] l：[你好] 谢嘉言又发来一句：[谢谢老师的资料。] l：[没什么。] 他手指轻轻动了动，又发过去一条消息：[头像不错。] 对方回的也快：[老师你真有眼光，这是我画哒。] 林煜：呵呵 * 苏未说要午睡，但没躺一会就出了门，谢嘉言和丁鹏飞难得勤奋一次，午休了一会后就跑到图书馆上了一个下午的自习，学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晚上出来吃饭的时候竟会有一种坐牢出来重见天日的感觉。林煜给的资料将知识点中的重点和难点划分的十分详细，谢嘉言学了一个下午，有一种自己能考满分的膨胀感。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回了几条消息，又切上林煜那看了一眼，林煜还没有回复他。中午回寝室的路上他看到企鹅的通讯录提醒，就顺手加了林煜的好友，结果一开始还被拒绝了，结果后来通过后，对方除了夸他一句头像好看之外就再没理过他，冷的谢嘉言想给自己挽尊，real尴尬。 一般人不都会再夸一句‘画的挺好’吗！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吃完饭，丁鹏飞摸出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问谢嘉言：“真不给老大发了？” 谢嘉言想起这件事就心烦：“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他摸出手机给钟诚打了过去，通了两声对方就接了起来，背景有点嘈杂“阿言？怎么了？” 谢嘉言清了清嗓子：“那个，老大，你真不要这份资料了？” 对面沉默半天，好像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背景的杂音少了许多，“苏未让你问的？” 钟诚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谢嘉言道：“不是……老大你喝酒了？” 听见谢嘉言否认，钟诚的呼吸粗了一瞬“老二，你说苏未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嘉言愣了下“怎么了？” 钟诚憋在心里一下午的话终于找到人说，“他不让我把资料看李莹看，不就是怕李莹抢了他奖学金的名额吗？” 谢嘉言觉得有点尴尬，这话超纲了他不会接啊！“额……” 钟诚自顾自的说下去“他成绩那么好，就算莹莹看了那份资料也对他构成不了什么威胁，你说他至于吗，上次就因为李莹跟我吵架，我找个女朋友还得看他脸色了？” 谢嘉言：“额……” 钟诚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他，那个资料就别给我发了，我用不着，你跟老三好好复习，最后一科别挂了。” 见谢嘉言恩了几声挂掉了电话，老三问：“咋样？” “还是不要呗，老大那人你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什么时候变过。以前也就听听老四的话，结果俩人现在还吵架了。”谢嘉言耸了耸肩“别管了……阿嚏！” 丁鹏飞被谢嘉言这突然的一声吓的烟都掉了，伸出脚将烟碾熄，听谢嘉言又狠狠打了个喷嚏，他递了包纸上去，问道：“感冒了？” 谢嘉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揉了揉鼻子，“不知道。” 丁鹏飞道：“不是说打俩喷嚏是有人骂你吗，说，是不是背着我做啥亏心事了！” 谢嘉言笑着反驳：“指不定是有俩人同时想我呢。” 丁鹏飞听了这话，噫了一声，恨不得一个白眼翻到天灵盖。 手机震了一下，谢嘉言看了一眼，是林煜发来了消息。 l：[/微笑]你真棒 Chapter 5 一晃眼就到了考试这天。也许是看了两遍林煜亲自给他的复习资料带来的安全感，谢嘉言感觉并不紧张，相反的还有些期待。 入场，发卷。 放下手中的笔，谢嘉言看了一眼教室最前方的挂钟，离考试结束还剩最后五分钟，他又低头检查了一遍，对于这次的答卷他觉得挺满意，卷子上写的满满当当的，还有两道大题他在林煜给的资料里竟然见过，那时还拉着丁鹏飞研究了半天，虽然两个学渣最后也没搞懂结果的由来，但把题的过程详解记了个七七八八。 问他们怎么不去找钟诚和苏未？钟诚是本地的，自从上次跟苏未吵架后，这两天都没回来住，谢嘉言也再打电话劝过，钟诚却让他别管。苏未每□□五晚九，又要打工又要复习，人都憔悴了不少，每晚回到宿舍就睡觉，搞得谢嘉言二人都不好意思凑上去，生怕把他给吵着。 至于林煜，人家又不是品牌店的售后，得对你一站式服务到底。能给他一份复习资料已经不错了，两人的关系熟不到哪去，谢嘉言看不懂的地方太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自己看着都觉得麻烦，也不好意思向林煜开这个口。只能跟丁鹏飞俩人奋发向上，两个臭皮匠，好歹也算是半个诸葛亮。这么安慰着自己，两人凑在一起倒也搞懂了几道题。 考试到六点十分结束，教室里的人还有不少，只有几人提早交卷出去了，谢嘉言他们宿舍只有苏未交卷先走了，说是六点还有一门家教要做。 六点十分铃声打响，按着学号排队将试卷交给监考老师后，谢嘉言问丁鹏飞“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肯定挂不了了，而且那两道题咱们还见过，就换了个数而已。”丁鹏飞说道，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奇怪的回过头瞧了瞧，看见了不远处的李莹和钟诚。 “老大，班长。”他们与钟诚二人打了个招呼，李莹瞧着似乎心情不好，只敷衍的对他们点了下头，谢嘉言猜测对方可能是考砸了。钟诚冲两人点点头，问他俩：“怎么样？” “就那样吧。”谢嘉言问钟诚“你呢？” 钟诚苦笑了一声“一般吧。” 四人说着话走出教室，就看见了靠在对面墙上等他们的苏未，苏未是南方人，皮肤白皙，长相秀气，他个子不是很高，一米七左右。看见钟诚跟谢嘉言他们在一起，苏未愣了一下就抬脚走了过去，无视站在一边的钟诚，问谢嘉言他俩“怎么那么久才出来？” 谢嘉言看见苏未也吓一跳“跟老大他们说了会话……你不是还有家教要去吗？怎么在这？” “那家人这周出去旅游，刚打电话跟我说今天不用去了，我就回来等你们。”苏未笑了一下，分外爽朗“想去撸串吗？” 他们宿舍的传统，放假之前大家一起聚一顿。谢嘉言点点头“好啊好啊。”说完眼睛一转，转头问钟诚“老大你来吗？” 丁鹏飞的家乡有着这样一句话：没有一顿撸串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吃饭是化解矛盾的关键方法之一，有道是没上饭桌你是狗，上了饭桌是朋友。谢嘉言目光灼灼的盯着钟诚，钟诚明白谢嘉言的意思，却不如他所愿，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不了，我答应陪莹莹去吃芝士火锅，我们先走了。” 从头到尾苏未和钟诚都没看过对方一眼，苏未自顾自的掏出手机：“就去咱们经常去的哪家吧，我给老板打个电话让他给留个地方。” 谢嘉言和丁鹏飞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无奈。 唉。 * 哥仨去的那家店因为在学校附近，异常火爆，还好苏未打电话预定了一个座。不大的店面里人声鼎沸，谢嘉言三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安静的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一开始谢嘉言还有点不适应，以往都是寝室兄弟四个一起来，现在少了一个总觉得有些奇怪。丁鹏飞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跑到对面坐下与苏未一起点菜，还抬起头问一脸猥琐的问谢嘉言：“兄弟，来串大腰子吗？” 谢嘉言翻起一个法式白眼：“滚。” 他瞥了苏未一眼，对方正在低头玩着手机，嘴角还是扬起的，可见心情不错。等所有人都点完菜后，苏未又对服务员道“再来一打啤酒。” 这家店效率高，桌上不一会就被摆的满满当当，丁鹏飞举起酒瓶：“为即将到来的暑假！干杯！” 苏未的手机震起来，他瞟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把电话摁掉，又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一脸笑容：“干杯！” 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刺激的喉头一阵阵发麻。几人放下手中的酒瓶，丁鹏飞抹抹嘴，感叹道：“我这学期的考的都还行，大物感觉写的也不错，哎，终于不用提前来学校补考了。” 苏未也点头：“这次卷子出的题是挺难的，还好有林老师的资料。”他突然看向谢嘉言：“咱是不是该请林老师吃个饭啊？” 谢嘉言也觉得有道理“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号还是上次借林煜打电话时留下的，谢嘉言那时也存了下来，他打开通讯录翻了翻，就给林煜拨了过去。谢嘉言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电话通了却没人接，他刚打算挂断，就看见屏幕上出现了通话中才会出现的数字计时，他赶紧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林煜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喂？哪位？” “呃，那个……”即使对方看不见，谢嘉言还是正襟危坐了起来：“林老师，我是谢嘉言！” 林煜应了一声：“你们考完试了？怎么样？” “考完了，感觉还可以，多亏了老师给的资料！”谢嘉言答道，又问“老师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我想约您吃个饭。” 林煜笑了一声，拒绝道：“我一会还有事，吃饭就不用了。挂了吧。” 听谢嘉言说林煜不来，丁鹏飞哦了一声，转过脸来问苏未“对了苏未，你今年回家吗？” 距离他们正式放暑假还有两天的时间，有不少人考完试就走了，谢嘉言家也是本地的，回去方便，倒是苏未和丁鹏飞家一南一北离的远。以往暑假苏未都会留在这边打工，寒假过年也许才会回家一趟。 苏未喝了一口啤酒，笑道：“回，我明天晚上的火车。我姐生了个闺女，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回去看了。” 苏未这学期成绩不错，拿学优奖学金应该不成问题。他之前算过，就算是拿最低的学优奖学金，在加上他之前打工存的钱，也够他交来年的学费了，说不定还能有剩余，所以他今年暑假也不打工了，想回家多陪陪父母。 三人吃吃喝喝，聊高兴了之后又要了几打啤酒，丁鹏飞一喝酒脑子就慢半拍，话也变的特别多，他叹了一声“咱们今天多开心呐，老大要是也在就好了。苏未你为啥跟老大吵架啊？” 谢嘉言也喝了挺多，但还没到犯浑的程度，暗骂了一声丁鹏飞哪壶不开提哪壶，伸腿就踹了他一脚。丁鹏飞嗷了一声，迷迷糊糊的弯下腰往桌子底下看“哎哟卧槽，这桌子怎么多了一个腿？磕死我了！” 谢嘉言隐秘而快速的看了苏未一眼，苏未今晚也喝的不少，白皙的脸上一片潮红，听见丁鹏飞的话后，苏未哼了一声，似乎是感觉到谢嘉言的目光，他一脸严肃的叫他，“谢嘉言。” 谢嘉言：“？” 苏未紧紧的盯着谢嘉言，他好像想说什么，漆黑的眼里写满了受伤和脆弱，很费力的张口吐出一个字“我……” “我想吐……” 丁鹏飞一听，顾不上找桌子的第五条腿了，跑来凑热闹“这么巧，我也想。” 谢嘉言：……！？！？ 里们腰空记住记己啊！（你们要控制住自己啊！） * 谢嘉言结完账回来看着坐在地上互相扯脸的两个大宝宝，无奈的拨通了钟诚的电话。钟诚接起电话就问他：“你们在哪呢？都快十二点了。” 谢嘉言：“就在咱们经常来的那家店，老大你现在能过来吗，苏未和丁鹏飞喝多了。” 钟诚甩下一句‘等着’就挂了电话。 谢嘉言没等多久就看见钟诚跑过来，头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气喘吁吁地站定，钟诚接过谢嘉言递过来的纸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他“苏未他们俩呢？” “里头呢。” 钟诚跟在谢嘉言身后走进店里，这家店关门晚，晚上有许多出来吃夜宵的，喧闹的跟白天一样。得亏他们跟老板相熟，老板愿意借出他们的员工休息室给他们休息，他们进屋的时候丁鹏飞已经睡着了，苏未两眼放空的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诚看了一眼，对谢嘉言道“你扶着老三，我背老四。” 谢嘉言点点头，跑过去将丁鹏飞架起来。谢嘉言咬咬牙，努力拉起丁鹏飞，让对方压在自己身上，丁鹏飞一个虎背熊腰东北大汉，那体重不是盖的，生生给谢嘉言一种倒拔垂杨柳的感觉。 钟诚那却犯了难，苏未一看是他，在他背上又抓又闹，就是要下来，搞得钟诚也走不了路，钟诚苦笑着对谢嘉言道“咱俩还是换换吧。” 跌跌撞撞回到了宿舍，把苏未和丁鹏飞放到床上躺好，谢嘉言与钟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苏未似乎是头晕，睡梦中还在哼哼唧唧的，钟诚伸出手在苏未头上熟练的按了按，似乎是舒服了，苏未的声音低了下来，安静的睡着了。 谢嘉言跟钟诚道了一声晚安，也爬上床去睡了。 一夜无梦。 谢嘉言第二天是被电话吵醒的。 这一觉睡得极其满足，睁眼时窗外阳光大盛，照的屋里暖洋洋的一片明亮，睡在他下铺的丁鹏飞抓了抓肚子，伸脚踹向他的床板“阿言，接电话。” 谢嘉言打了个哈欠，习惯性的向枕头旁摸去却摸了个空，想起手机还揣在裤兜里没有拿出来，闭着眼像瞎子似的掏了半天才把手机掏出来，眯着眼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名字，他全身上下汗毛一紧，瞌睡顿时醒了大半，一个跟头坐起来：“喂，怎么了导员？” “谢嘉言”那边叫了他一声，平日里温柔的女声被绷紧后，显得格外严肃，“丁鹏飞和苏未跟你在一起吗？” 谢嘉言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压低了音量“在，怎么了？” “是这样的，”那边深吸了一口气，“有人打电话向教务处举报你们三人考试舞弊，你们现在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Chapter 6 谢嘉言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挂的电话。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如同他过去曾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一样。夏季独有的炽热阳光洒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谢嘉言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刚刚还有些混沌的大脑渐渐变的清明，他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 啊，原来不是梦。 苏未睡眠浅，听见谢嘉言讲电话也醒了过来，看谢嘉言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他坐起来揉揉眼睛，问道：“导员的电话？” 谢嘉言点点头没有说话，苏未觉得有些奇怪，他下床时习惯性的扫了一眼钟诚的床铺，钟诚一早就走了，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丁鹏飞还在睡着，他光着脚走到谢嘉言他们的床边，踩着一级床梯攀在谢嘉言的床沿上，仰起脸小声问他：“导员跟你说什么了？” 谢嘉言看着苏未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这个口，他顿了顿，费力的扯出一抹笑来“把老三也叫起来吧，我有事跟你们说。” * 纵然再惊愕，三人收拾了一下还是去了导员那，丁鹏飞一路都在骂骂咧咧，骂那个躲在背后举报他们的人，谢嘉言没有接话，他在看苏未。 苏未的脸色不是很好，发现谢嘉言在看他，他也知道对方在担心些什么，他摇摇头“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 谢嘉言他们学校对作弊行为一向是严肃处理，在入学的时候他们就被学长学姐告诫过了，宁可挂科也千万不要作弊。 宿舍楼离导员他们所在的行政楼不远，不一会就走到了，谢嘉言做了个深呼吸，上前一步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空气融合着空调的凉意，朝三人迎面扑来。屋里人不多，就四五个。听见关门声，谢嘉言他们的导员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道：“来啦。” 谢嘉言他们的导员是个女的，叫白晶，年龄不大，三十岁出头。看谢嘉言等人来找她，她拿起放在桌边的档案袋，扶着腰站起来，凸出的肚子分外明显，“你们跟我来。” 她带着他们三人进了紧挨着办公室的小屋，将门关上后，白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先开了口“今天上午，学校的领导给我打电话，说你们班有人在大物考试的时候作弊，还事先买通老师透题？” 谢嘉言听了一惊，否认道：“这件事跟林老师无关，他给我看的只是复习资料，没有透题！” 白晶嗤笑一声，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没有透题？我本来也是不信，还跟领导说是误会。但是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接着从档案袋中抽出三张纸甩到面前的桌上，正是谢嘉言他们的考卷。 白晶伸手把三张卷子依次摊开，用力的点着右下角：“最后一道题，你们仨的过程跟标准答案几乎一、模、一、样。还有这两道，全班就你们仨做出来了，苏未也就算了，人家的学习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但是谢嘉言和丁鹏飞你俩别跟我扯发奋学习这套！”她狠狠一拍桌子，“我还能说什么？啊！？我从你们大一的时候就说过多少次，诚信考试，诚信考试！你们答应我的时候都说的好好的，现在就这样？看我好欺负？” 苏未急着辩解道：“不是的，导员……” “苏未，一开始听说这三人之中有你我还不信，你不是个糊涂的孩子。我知道快评奖学金了，但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评上，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看着白晶眼底显而易见的失望，苏未说不出话，他咬咬唇，垂下了头。 看面前三个大男孩都低着头沉默以对，白晶越说越气，她本来就还怀着孕，最忌情绪波动。深吸了好几口气，等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后，她把卷子放回到档案袋里，“你们这次的成绩取消，评优也取消，具体的处分我也不知道，等学校的通知。”她抬眼看他们：“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谢嘉言关心着另一个问题，“那林老师……” 白晶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们回去自己去问他吧。” 现在所有人都认定他们作弊，谢嘉言知道这件事是说不清了，丁鹏飞和苏未也知道。见他们不说话了，白晶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你们走吧。” 出了门，苏未先走到一边跟家里人打电话，声音压的极低，谢嘉言猜测苏未可能是在说暑假不回家的事。谢嘉言看着苏未，他比他们都小一岁，很多地方却比他们都成熟许多。苏未没一会就挂了电话，转过身冲他俩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你俩有空没？陪我去车站退个票吧。” 苏未的这门成绩和学年评优都被取消后，奖学金是不指望还能评上了，他又不愿意花家里的钱，便想着暑假时间空闲，可以多打几份工把失去的奖学金补回来。他回家的车票是在学校的代售点买的，代售点不受理退票业务，必须去火车站才行。火车站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几人决定去等公车。 这趟公交上人不多，凉气开的很足，充满了夏天的气息。谢嘉言三人坐在车子后方，丁鹏飞感叹道：“你说怎么那么巧，好不容易考试做到以前做过的题，我还以为是最近人品爆发天上掉馅饼了，谁能想到这馅里有毒。诶，不过你们说是谁举报的呢，知道咱们从林老师那拿了复习资料的人……卧槽，不会是老大吧？” “不是他。”出乎意料，竟然是苏未先出声否定了丁鹏飞的猜测。谢嘉言也摇头“我也觉得不是，老大不是那种人。” 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丁鹏飞也不想猜测到钟诚身上，但没有办法，钟诚的嫌疑是一圈人里最大的，听见两人都替钟诚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烦躁的掏出一根烟，想起这是在公车上，又把烟塞了回去，转而掏出手机来打游戏。 谢嘉言心里也不好受，出了这种事，他和丁鹏飞不在意奖学金，但是苏未不一样，一想到拖累了苏未，谢嘉言心里就是一阵阵的愧疚“老四，对不起啊。” 丁鹏飞听见谢嘉言这句话，目光也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苏未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是我让你发给我看的，不关你的事。” 见谢嘉言又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丁鹏飞先伸出一只手喊了停“打住！还是我怂恿你去找林老师的，那我也算是个共犯。”说罢丁鹏飞也苦着脸冲苏未嘤嘤嘤“老四，对不起啊！” 苏未：“……够了。” 谢嘉言他们所在的城市人口多，经济发达，火车站每日的人流量数字惊人，恰逢临近暑假，又多了一大批回家的学生。三人好不容易挤进售票大厅，丁鹏飞看到眼前的场景就是一阵哀嚎，每一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即使售票大厅里开着中央空调，但是因为人太多，谢嘉言还是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所幸的是退票的窗口前虽然人也不少，但队伍却已经比旁边短很多了。苏未排好队，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估计还有的等，你们先去那边的冷饮店坐会吧？” 谢嘉言正好也有点口渴，他点点头对苏未道：“那我跟老三在那边等你。” 丁鹏飞指了指不远处也排着长龙的电子取票机：“我还要去取票，阿言你先去吧。” 谢嘉言暂别二人，推开店门走了进去，冷饮店里人也不少，都是一些进来避暑休憩的旅客，他们来自天南海北，用独特的家乡话与同伴交谈着或打着电话，嘈杂的环境带给谢嘉言以生活的真实感。他隔着裤子，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机的形状，想了想还是掏出来，给林煜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谢嘉言？” “林老师，”谢嘉言低声唤了对方一声，“您没事吧？对不起啊……” 林煜听后笑了一声：“为什么要道歉？” 看来林老师还不知道有人举报他们作弊这件事，谢嘉言想着，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我没有听您的话，把资料拿给我室友一起看了……” 林煜听完谢嘉言的话，久久没有回复，一片沉默，他缩缩脖子，心想无论林煜怎样骂他他也都认了。 谁料过了半天，那边只传来一声 “哦。” 谢嘉言有点回不过味来，他已经做好了会被林煜痛骂的准备，林煜的反应却不按常理出牌，平淡的语调听起来让他觉得格外空虚，恨不得求着对方骂他一顿。 林煜道：“这件事刚刚校领导已经跟我通电话说过了，我跟他说你们没有作弊。具体的下午我还要去找他一趟。” 谢嘉言：“啊？” “给你的那份资料是我上学的时候自己整理的，跟这次的考试没有关系。试卷我看到后也吓一跳，只能说是碰巧，还有，” “看到那道题你们都写出来了，我很欣慰，你们真的都认真看那份资料了。”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温暖而又坚定，“我会替你们解释清楚，这些成绩，都是你们应得的。” Chapter 7 谢嘉言等了两杯奶昔的功夫，终于看见丁鹏飞和苏未一前一后推门进来，冲他们招了招手，他将桌上提前买好的饮料递了过去。 丁鹏飞在取票机前肉夹馍似的被挤了半天，早就一头一脸的汗，热的不行了，他把杯盖拿下扔到桌子上，含着杯沿就是一大口，凉的他直呼过瘾。苏未谢过谢嘉言之后才坐到一旁，小口小口的啜了起来。 谢嘉言将方才林煜的话大概给两人复述了一遍，丁鹏飞听了倒是很开心，他一拍桌子，引得周围的人都朝他们仨看去，搞得他尴尬的放下了手。他的眼睛黑而亮，激动的小声问道：“林老师真那么说啊？” 谢嘉言点头嗯了一声，看向苏未：“趁还来得及，你要不要再去买张票？” 苏未咬着吸管：“不用，我刚刚排队的时候已经联系好假期的工作了。” 丁鹏飞不以为然：“这有啥，反正合同还没签呢，你再给老板打个电话呗。” 苏未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这个老板平时挺照顾我的。” 苏未平时在学校的食堂打工，周末就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音乐酒吧做调酒师，上学期间每次他们去找苏未玩时，都经常看见酒吧老板跟苏未在聊天，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关系不错。谢嘉言猜测应该是哪里，他问了一句：“学校后面哪家？” 苏未嗯了一声，正巧三人杯中的饮料都见了底，喝完最后一口，他站起身招呼道：“回去吧。” 门里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一推开门，外面的热气就像奔腾的浪花一般，无形中扑了三人一脸，丁鹏飞站在最后一个，看见谢嘉言他们走远了，他骂了一声草，像个难产的孩子，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从店里钻了出来。 谢嘉言和苏未伸出一只手搭在眼上，用以抵挡毒辣的阳光，谢嘉言问苏未：“那你假期住哪？” 苏未想了想：“宿舍吧。” t大暑假时的宿舍楼还会照常开放，专门为备战各种考试和考研的人的准备，不过只开两个楼，谢嘉言他们宿舍恰好就在其中一个楼中，避免了搬东西的麻烦。 谢嘉言哦了一声：“那我陪你一块住，俩人还能有个照应。” 不给苏未拒绝的机会和时间，谢嘉言抢先一步：“反正我父母一年没几天在家，你就当陪我了。” 手掌在眼帘处打下一片阴影，苏未眼角一弯，偏过头去：“谁有空陪你。” * 丁鹏飞是那种怕热体质，用他自己大逆不道的话说，别人的命都是父母给的，他的命就是空调给的，如果没有空调，估计他早就在那个犄角旮旯热死了。要是有人为空调修个庙，他绝对是最忠诚的信徒。 直到坐上了车才好了一些，这趟车始发在火车站，人自然是不少，整趟车人挤人，满满当当的。丁鹏飞不顾谢嘉言的嫌弃，水淋淋的靠在对方身上被带上了车，一脸要死不活的绝望模样。看的一旁的老奶奶站起身来让出了自己的老弱病残专座：“小伙子，快来这歇一歇。” 谢嘉言和苏未将丁鹏飞死死夹住，不好意思的笑着拒绝了老奶奶的好意。夏天的公交车上一般都会开空调，但架不住人多，再凉的冷气也被人体身上的热气中和了，再加上车上人多，味道又杂，丁鹏飞攀着座位旁边的栏杆，柔弱的对谢嘉言道：“好兄弟，我……就快要不行了。” 谢嘉言一脸关切，语调如春风般温柔：“那怎么办，要不咱们下站下车，我们陪你走回去？” 吓的丁鹏飞赶紧扒拉着栏杆站直，一脸严肃：“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看见苏未和谢嘉言一脸嘲笑，丁鹏飞只觉得这世界对他满满的恶意。 他们的对话逗的座位上的女孩笑出了声，她点了点丁鹏飞：“我下一站就下车了，你坐我这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丁鹏飞鼻子一酸，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个陌生人。眼含热泪，他颤巍巍的瘫在座位上：“谢谢大妹子。” 陌生的女孩冲丁鹏飞笑了一下，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看的丁鹏飞一愣，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对方转过身，嘴里念叨着借过下了车。看了丁鹏飞一脸怅然若失的小模样，谢嘉言道：“怎么着，又想以身相许？” 丁鹏飞条件不错，但是莫名的就是不讨女生喜欢，饶是谢嘉言跪下来发誓丁鹏飞只是看着厉害，也有一颗七巧少男心，但妹子们一看丁鹏飞那模样，还是往后缩了缩，一脸委屈：“他好凶噢~” 理工学校的妹子们都是重点保护对象，丁鹏飞思春多年，但人却是真的羞涩，跟哥们嘻嘻哈哈怎么都行，往妹子面前一杵后除了脸红啥都不会，经常被谢嘉言嘲笑是外强中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神一个一个被猪拱走，每当这时，他会淡然的在对方的状态下淡然回复一句：祝幸福。然后回宿舍抱着被子流泪等天明。 丁鹏飞感觉自己的座位上都充满着香气，头似乎也不怎么晕了，整个人都像飘在云端上一样，咧着嘴傻笑、。谢嘉言抬眼随意往窗外一瞟，咦了一声：“那不是刚刚给你让座的妹子吗？” 那女生有一头显眼的金发，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丁鹏飞来了劲，忙扭头向窗外看去，就看见方才那个陌生的女生正坐在密闭的出租车后座，低头玩着手机，身边坐着一个穿着西裤的男人，丁鹏飞看不到对方的脸。红灯亮了，公交在十字路口前停下，那辆出租也在另一个车道上与公交平行停好。那女生好像接起了一个电话，她抬起了头活动活动了脊椎，就看到了一脸呆滞望着她的丁鹏飞，她似乎愣了一下，但还是抬起手笑着对丁鹏飞挥了挥。 丁鹏飞木然的挥了回去，机械的扭过头看向谢嘉言：“做人没意思。” 谢嘉言：“你又犯什么病了。” 两人又陪着苏未去酒吧续了约，酒吧老板是个比他们大五岁的青年，老板姓夏，单名一个迟字，现在是下午，酒吧还没到开门的点，苏未带着两人从后门进去，就看到夏迟叼着一根烟，正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低头打着火，吧台昏暗的灯光笼在他身上，显得无比安静，只听到打火石摩擦的声音。察觉到有人走近，他低着头含糊不清道：“没开张。” 苏未走过去自然的拿过对方手中的火机，拇指一搓就将对方的烟点了，“迟哥。” “……未未啊。哟，小谢小丁也来了。”夏迟仰起脸，眼睛被灯光晃了一晃，他眨了眨眼，站起身去吧台里翻了翻，单手托腮，点出手指将纸往往苏未那边一推：“卖身契，签吧。” 苏未拿过台子上的笔在合同右下方签好了名，夏迟瞅了一眼，吐了个烟圈将合同收了起来，与苏未唠起家常：“不是要回家吗？出啥事了？” 苏未只含糊的说出了点事，让夏迟越发好奇，见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急着问，反而拿出三个酒杯，倒了些洋酒进去，又兑了点红茶和冰块给三人递过去，“小丁啊……” 吃人嘴短，丁鹏飞三两下就把事给兜干净了，他一想起今天的事就气不过，还是对告密者耿耿于怀：“我觉得消息肯定是从老大那流出去的，反正跟他脱不了干系。” 苏未不想再听这种话，他皱起眉头来，“你还有完没完了。” 苏未跟钟诚在一块玩的时间最久，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钟诚正直憨厚又讲义气，绝对做不出出卖别人的事。 明显谢嘉言和苏未都不想再提这件事，丁鹏飞自己自说自话也觉得没劲。夏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苏未兴致不高，他咳嗽了一声转而说起了工作上的事：“你还跟平常一样值晚班，对了，你假期住哪？”听苏未说住宿舍，夏迟想了想，“那还是七点到十二点。工资月末结，小费你自己拿着。” 苏未点点头表示同意，明白这是夏迟在照顾他，“谢谢迟哥。” 几人又坐着聊了会天，等到辗转回到宿舍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谢嘉言几人说说笑笑的打开了房门，就看见了正在扫地的钟诚。钟诚听见动静，回头看向他们：“回来了。” 谢嘉言进屋把东西放下：“老大你没回家啊？” 钟诚低头将地上最后一点尘土扫进簸箕里，“被导员叫回来的。” 钟诚作为谢嘉言他们宿舍的宿舍长，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要被导员抓着‘敲打’一番。谢嘉言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老大。” 钟诚听到了谢嘉言的道歉，他顿了顿，问道：“那你们的成绩怎么办？” 谢嘉言耸耸肩：“导员说是成绩取消，不过……” “……对不起！” 谢嘉言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他被钟诚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一跳，抬起头与丁鹏飞和苏未对视了一眼，谢嘉言问钟诚：“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诚手上还死死的攥着扫把，骨节都泛着白，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哆嗦了一下，还是咬着牙把话挤了出来：“那个电话，是李莹打的……”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静止了般，宿舍安静的可怕，钟诚闭着眼睛，不敢看那三个人，他第一句话说出来了之后，后面的所有就像泄洪的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阿言给我打电话那天，我是在喝酒，跟李莹在一起。我真的是糊涂了，她看我不高兴就问我怎么了，缠着问了好几遍，我就，我就跟她说了。她答应我不会告诉别人……” 连谢嘉言都知道，女生所说的‘不会告诉别人’就像呼出去的一口二氧化碳，谁信谁傻逼。 钟诚的脸憋的紫红，声音里含着滔天的愧疚，谢嘉言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丁鹏飞猜中了，他有些尴尬，想生气，但是看见钟诚这幅模样却又气不起来，只能干咳一声，巴巴的开口：“啊……女朋友问嘛，没办法……” 然后事态的发展却超出谢嘉言的预料，变的越发严重起来，只听哐啷一声巨响，是原本站在门口的苏未上前踢翻了钟诚脚下的簸箕，刚刚被聚拢好的尘土就这样狼狈的洒了一地，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谢嘉言和丁鹏飞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苏未一把扯住了钟诚的衣领。苏未比钟诚矮，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生生将钟诚下拉到跟他一样的高度。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真的与钟诚有关，苏未只觉得心里充满了信任被辜负后的委屈和酸涩，他看着眼前还闭着眼睛的男人，声音沉沉“你睁开眼睛。” 钟诚不为所动，任由苏未拉着他，这似乎触怒了苏未，他积蓄的怒气终于忍无可忍的被宣泄了出来，他吼道：“你怕看见什么！你睁开眼睛啊！” 谢嘉言与丁鹏飞终于反应过来，上前将那两个人拉开，钟诚的衣领被拽的有些变形，苏未仍不解气，咄咄逼人：“她问你就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不知道？一句喝多就把责任都推了，你把我们摆到哪里去了！” “你可真是袒护你那纯洁的女朋友，等到事情出了又跑来假惺惺的道歉，其实心里很爽吧！早就想看我们的笑话了吧！啊！？” 钟诚听到苏未这句话，倏地睁大了眼，嘴张了张，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苏未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破了音：“钟诚啊钟诚，我原来以为我够了解你了，你可真厉害，两年的哥们说卖就卖，我们在您那女朋友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你敢说她打电话这件事你一点都不知道？！” 谢嘉言从没见过苏未发那么大的火，他一向是温柔的，出了名的脾气好。他死死的拉着苏未，感觉到对方在止不住的颤抖。气氛直转而下直至冰点，钟诚听着苏未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和嘲讽，他的拳头松开又握紧，终究是没忍住，呛了一声：“我知道又怎么样，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不让人说吗！” 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钟诚甩下这句话就挣开丁鹏飞走了出去，丁鹏飞刚开口叫了一声“老大……”就被苏未高声打断：“让他滚！” 谢嘉言安抚的拍着苏未的背，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暗自埋怨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打来电话。他不耐烦的掏出来，定睛一看竟然是林煜，赶紧忙不迭的接了起来：“喂喂？林老师？” 电话那端的声音带着笑：“上次说请我吃饭，还算数吗？” Chapter 8 几人打算在门口汇合，谢嘉言他们先到的，没过多久就看见林煜穿着一件白t和牛仔裤朝他们走过来，干净又清爽，平易近人的完全没有老师的感觉。他们都还没吃完饭，肚子早饿了，丁鹏飞作为一个东北汉子，张嘴就说要去撸串，被谢嘉言和苏未两票否决。 我的天哪林老师满嘴流油撸串的画面真是想都不敢想好吗。 倒是林煜对丁鹏飞的建议表示了支持，这下谢嘉言和苏未没话说了，丁鹏飞翻身农奴把歌唱，热情的拉着林煜在前面走着，夜晚的小吃街灯火通明，就像是个不夜城。谢嘉言他们还是去的老地方，老板看见林煜哟了一声：“新面孔啊，你们同学？” 谢嘉言干笑着从对方手中接过菜单：“是我们老师……” “那么年轻的老师啊。”老板啧啧几声，凑到林煜身边：“老师多大了啊，谈朋友了吗？” 谢嘉言拿脚趾头想都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老板家有一个闺女，一把年纪没个着落。还曾把主意打到过谢嘉言的头上，死拽着他去见了一面，一进后厨就看见一个壮硕女子手起刀落，快准狠的把案板上的排骨砍了个两半，吓的年幼的谢嘉言当时就跑了，拽都拽不住。 扫了一眼文质彬彬的林煜，谢嘉言重重咳嗽了一声：“老板！点菜！！” 桌上一会就被摆满，这顿饭终于吃起来了。谢嘉言等人先敬了林煜一杯，接着就放开膀子吃了，四个大男人战斗力惊人，基本是上一盘空一盘，谢嘉言也明白了何为人与人的区别，丁鹏飞和林煜就坐在他对面，前者就像是刚出栏的猪仔，吃的那叫一个豪放，嘴周围一圈都油光锃亮的，手边堆起了一摞铁签，林煜与之一比较则斯文多了，谢嘉言看着桌上的狼藉，生怕对方没吃饱，又招呼服务员来点了几个菜。 林煜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先开了口，“今天下午我去找教务处的领导了，” 谢嘉言他们也一直关心着这个问题，但又不好开口问，林煜看三个小孩都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脸正色的盯着他看，说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那个？” 谢嘉言三人都互相看看了对方，有些迟疑：“……坏消息吧。” 林煜放下酒杯，“我去晚了一步，你们的成绩已经被系统抹掉，找不回来了。” 学校的操蛋系统他们早有耳闻，登记了的分就不能再改动，也就是说苏未今年的奖学金彻底没了。谢嘉言侧过身子，伸出手拍了拍苏未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他。苏未冲谢嘉言笑了一下，他对这件事早就有心理准备，倒没有那么伤心，他主动开口问道：“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领导接受了我的说法，撤销了你们的作弊处分。也就是说这次事情不会记入你们的档案了，还有你们三人要参加开学回来的补考，把学分补上。”林煜晃了晃酒杯，杯中的冰块撞到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听到不会记入档案，只是需要补考，谢嘉言松了一口气，虽然课程不简单，但是他好好学一个假期未必会考的不好。 谢嘉言抬眼看着对面一小口一小口喝酒的林煜，一开始对方给他的印象是一个非常冷淡且正经的人，互相熟悉之后却发现这个人十分的温柔随和，他端着酒杯站起来：“为林老师干杯！” “干杯！” 一口气将杯中的液体喝了个干净，谢嘉言清了清嗓子，问道：“那老师你呢？” 林煜漫不经心，“我啊？也有惩罚。” 他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你们的补考题，我包了。” 经过这次的事情，他们都把林煜当成了自己人，丁鹏飞一听，忙讨好的凑过去，“老师，有重点不？” 林煜嘴角挑起一抹笑：“有啊。” 丁鹏飞刚来了劲，就听见林煜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一本书都是重点，回去好好学习吧。” 谢嘉言跟在林煜后面嘻嘻哈哈的嘲笑丁鹏飞，“回去好好学习吧你！” 丁鹏飞一拍桌子：“半斤八两你还笑我？你自己就能学好了！？” “我自己学不学得好无所谓，”谢嘉言无赖的拦住苏未的肩往自己这边一拉：“我有老四给我补课啊。” 苏未为难道：“阿言，我每天都要打工……可能顾不上你。” 丁鹏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煜歪头看着对面的谢嘉言，发现这人喝酒上脸，明明喝的不多，白皙的脸上却已经是潮红一片，尤其是眼角的颜色最深，就露在外边的耳廓也变成了淡粉色。 有点想捏。 谢嘉言还跟丁鹏飞吵着嘴互相嫌弃，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耳被扯了一下，那人似乎还不过瘾，手指向下，轻扫过他的外耳，又用力的捏了捏他的耳垂，捏的他浑身一麻。谢嘉言迅速扭过头，“……林老师？” 手感比想象中的还好，林煜这么想着，若无其事的把手收了回来。看着自己的小粉丝一脸呆滞的盯着自己，他想了想开口：“要不，我给你补课吧。” 丁鹏飞瞬间完败：我为什么要回家呜呜呜呜。 没空去照顾丁鹏飞稀碎的玻璃心，听见林煜的话，谢嘉言求之不得，也不在意对方为什么突然捏他耳朵了，他一双眼睛熠熠发亮：“好啊好啊！那老师咱啥时候开始啊？” 林煜想了想，“八月份吧。” * 丁鹏飞走了，苏未开始上班，只剩下谢嘉言一个人在宿舍里，每天抱着手机刷微博再日常画一点女神，时不时在傍晚的时候出去跟人打打球，就这样一路平淡无奇的消磨了不少时光。 钟诚中途回来过一次，那天只有谢嘉言一个人在宿舍，他听见开门的声音，眼睛没从电脑上挪开，开口道：“老四，今天回来的那么早啊。”却半天没得到回应，回过头才发现是钟诚。 “……老大。”谢嘉言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他说不清他现在对钟诚是什么感觉，反正肯定没有苏未强烈，但也说不上讨厌，毕竟在同一屋檐下住了那么久。 钟诚似乎也有些尴尬，站在门口半天才进来，跟谢嘉言打了个招呼：“没回家？” “没，你知道的，我家平时没啥人，”谢嘉言又把视线转回到电脑上，一笔一笔的涂着阿凛的头发，“正好老四今年也不走，我俩就搭个伴。” 钟诚睁大眼：“苏未也没走？我记得他以前跟我说今年要回家来着……” 看谢嘉言自顾自画着画不搭理他，他想了想也明白了，沉默着打开自己的柜子开始整理衣服，临走的时候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谢嘉言的笔顿了顿，又继续动了起来。 真正需要道歉的那个人，并不在这。 过了许久，谢嘉言终于画完了，他伸个懒腰，越看越喜欢，自从上次林煜夸了他之后，他就养成了画完画找对方分享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顺手截了个图就给林煜发了过去。 谢嘉言：小林老师，给你看我的新画~[图片] 八月很快就来了。 苏未上班走之前终于成功的把谢嘉言从床上折腾到椅子上，谢嘉言重重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粘在一起的眼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与林煜约的九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林煜住的那个地方就在学校里面，走过去费不了多少时间，他这么想着，刚爬上床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就听见手机震了一下，是苏未发来的微信。 苏未：不准再睡了！！！ …… 谢嘉言眼前突然浮现出苏未扯着他咆哮的影子，他咽了咽口水，收回了蹬在梯子上的脚。 盛夏，蝉鸣，和斑驳的树影。 谢嘉言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看着林煜从企鹅上给他发来的地址，又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门牌号。 就是这里了。 他抬手按下了门铃，过了一会，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咔嚓一声开了。林煜弯腰在一旁的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放到玄关：“家里只有我的拖鞋，行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谢嘉言赶紧点点头。 林煜笑了下：“不行也没办法，凑合凑合吧。” 林煜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短袖，下身穿了一条同色的长裤，显得十分居家，对方给他放了鞋后就走开了，身后还跟着一团花色的毛球，谢嘉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猫。 谢嘉言赶紧脱掉脚上的鞋子换上林煜给他拿的拖鞋，低着头盯了半天，林煜个子比他高，脚也比他大，谢嘉言的脚本来就比同龄人还小一些，穿上后更显得他像是偷穿大人鞋子的小孩一样。 林煜给阿木喂完了猫粮之后，坐在餐桌前冲谢嘉言招招手：“过来。” 谢宝宝哎了一声，背着书包，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着就过去了。 林煜看了一眼谢嘉言t恤大裤衩的装扮，拿起遥控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这才在谢嘉言身边坐下。临到开始，谢嘉言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个老师，我要给您多少钱啊？” 林煜握着笔转了一圈，像是也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大男孩：“你会做饭吗？” 谢嘉言愣头愣脑的说了一句会。 如果做出来的东西能吃的话，他应该算是会做饭的。 林煜听见他的回答，笑了一下，“那你就负责做午饭好了。”他没再提钱的事，敲了敲桌子，“好了，把书拿出来。” Chapter 9 谢嘉言这一周作息时间十分规律。 林煜说是补课，更多的时间还是给谢嘉言勾勾画画书上的内容，然后让他自习。他呢，则在一旁，时不时给对方解答些问题，谢嘉言脑子不笨，就是静不下心，爱动，像个大儿童似的。头先还坐着好好的，一脸认真刻苦的模样。没想到坚持不到一个礼拜就原形毕露，经常像现在这样，整个人背着林煜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林煜早看透了对方的小把戏，他也不说话，只伸出手看似力气不大的拍了两下桌子，成功让谢嘉言捂着耳朵坐起来。看他揉着耳朵龇牙咧嘴的模样，林煜划开一边的手机锁屏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就到这吧。” 谢嘉言恩了一声，将桌上的书本拢好放到书包里。接着站起来朝厨房走去，谢嘉言的父母忙于工作，常年在外出差，一年也回不了家几次，谢嘉言从小就背着书包轮着托付给亲戚照顾，他又偏是那种最不愿意麻烦人的，小小的娃没事就凑在那些亲戚身边，帮着端端盘子打打下手，就是为了早点学会做饭，自己开火。 林煜租的这个房子的厨房是开放式厨房，就在餐桌后面。谢嘉言在水池洗净了手，先把饭煮上，接着又走到一边拉开冰箱的门，探过身开始在里面翻找，却只找到一捆韭菜和几个可怜的鸡蛋。 林煜这人看着随意，却是挑食的厉害，不吃香菜不吃香菇不爱吃姜吃蒜，海鲜只吃鱼和虾还嫌剔鱼刺麻烦，番茄炒蛋都要把番茄挑出去只吃鸡蛋。这让不挑食的谢嘉言一开始很难做，郁闷的只想给对方天天煮泡面。 林煜手撑在柜台上，看谢嘉言半天没有动作，问了一声：“还有排骨吗？” “没，上次已经做完了。”谢嘉言侧过身让林煜看冰箱内的惨状，菜还是上次程念念来看林煜时买的，早就没剩多少，能让两人撑过这周已经算额外惊喜了。林煜听着屋外的蝉鸣，啧了一声，转过身拿起手机和钱包，“走吧，去超市。” 虽然林煜说让谢嘉言做饭来抵课时费，但谢嘉言还是坚持在林煜那存了钱来平摊两人的伙食费。他关上冰箱门，跑过去跟上林煜念叨着：“其实还剩点菜，能做个韭菜炒鸡蛋……” 林煜锁上门“哦，但是我不喜欢吃韭菜。” 谢嘉言：…… 吃翔吧你！ * 出了小区不远处就有一个连锁的大型综合超市，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谢嘉言推着车跟在林煜身后，周末的超市人不少，熙熙攘攘的，林煜仗着身高优势望了望四周，俩人决定先去生鲜区逛一逛。 林煜对于买菜这些事一无所知，感觉随便买点能吃的就行，路过冷冻柜时直接拎起来两袋速冻排骨放到了购物车里，谢嘉言瞥了一眼，又弯腰把他们拿了出去。 林煜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奇怪道：“你干嘛？” 谢嘉言努努嘴：“那边就是鲜肉柜台。” 言下之意是放着小鲜肉不要非吃老腊肉，你是不是撒。 林煜感觉自己被学生嫌弃了，颇不自在，干巴巴的哦了一声，人也放慢了脚步，跟谢嘉言并肩走着。两人推着车走过去，谢嘉言好像十分熟悉这种场所，他买了点切好的猪肉和排骨，一想到林煜喜欢吃排骨，谢嘉言就让卖肉的大叔又多装了一些，完了之后他看了一眼超市的明码标价，颇有些肉痛，把贴好条形码的袋子放到车里后，他凑近林煜，低声碎碎念着：“以后买肉别来这了，比外面贵好多。菜场的精瘦才十八，一斤便宜四块钱呢。” 林煜不懂这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心想也就几块钱的事，但听着谢嘉言那种心疼的小语气倒是感觉很好玩。他点头：“行，你看着来。” 谢嘉言一副老司机的模样，他推着购物车慢慢的走着：“咱们下次去学校前门那个菜市场买，那块我熟，东西还新鲜。” 两人又兜兜转转来到蔬果区，这个超市的蔬菜卖的倒是便宜又新鲜，所以专程到这买菜的人也多，林煜紧挨着谢嘉言，防止撞到别人。 谢嘉言看到今日特价的牌子在前方挂着，恰好又瞅到超市的工作人员从远处推着新鲜的蔬菜过来，当即便交代林煜看着车，自己则撸起袖子瞬间加入了哄抢的行列。 林煜答应了一声，看谢嘉言加入了战局，他就靠着车掏出手机玩了起来，他的外形显眼，又扎在这么一个地方，显得矛盾又和谐，不少路过的人都不自觉冲他投去一瞥，随后了然一笑，感觉对方那模样一看就是在等老婆。 没过一会，谢嘉言终于抱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出来，一口气在车里堆出个小山，他脸色发红，喘着粗气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扬起手扇了扇：“呼，热死我了，现在的阿姨们都太厉害了。” 林煜看着车里的一堆东西，又看看谢嘉言，表情复杂。 能从那些人手里抢出来这么多，你也挺厉害的。 谢嘉言弯腰数了数车里的东西，盘算着这些够他俩吃几顿，突然看见角落处的袋子，咦了一声：“我什么时候拿葡萄了？” 林煜：“我刚拿的。” 谢嘉言看着葡萄：“林老师你喜欢吃葡萄啊……好巧，我女朋友也特别喜欢吃葡萄。” 林煜：“……啊？” 谢嘉言看林煜表情奇怪，以为对方是忘了，赶紧掏出手机给林煜回忆：“就上次你问我的这个人。” 林煜看了一眼，对方的锁屏换了，换成了自己早期的一套片子。 他呵呵一声：“哦。”然后开始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对外说过自己喜欢吃葡萄，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在一次文字采访里提过。 都是自作孽。 谢嘉言一提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开启了疯狂安利模式，夸的是天花乱坠。让林煜听着觉得十分害臊和别扭，他有点后悔拿了那两串葡萄，赶紧推着车朝收银台走去：“回去吧。” 谢嘉言答应了一声跟上去，嘴却还没停，手又在屏幕上划了划，看样子是企图将自己的老师一起拉入坑，“小林老师你再看这张，我特别喜欢这一张”。林煜一低头又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稚嫩的脸，蜜汁尴尬。偏偏谢嘉言还无知无觉，一脸傻笑：“是不是特别好看，比那些网红什么的好看多了，嘿嘿嘿。” 林煜不知道谢嘉言的神经究竟粗到了那种程度，其实如果他好好留心看看，就会发现即使是素颜，林煜跟coser阿凛的眉眼之间也非常像。但谢嘉言每天面对着林煜，只是觉得对方长的面善，毕竟他一心觉得自己女神是个妹子，脑筋压根就没往这上面动过。 结账的时候谢嘉言终于停止了安利，跑到最前方装袋去了，林煜松了一口气，在收银台等着付账。今天买了不少东西，满满装了两个大袋子，但钱却花的出乎意料的少，林煜在结账时都吓了一跳，以为对方算错了。 走在回家路上，谢嘉言还有些遗憾：“苏未有这家超市的会员卡，早知道应该问他要来的。” 林煜拎着其中一个沉甸甸的袋子，由衷的感叹了一声：“小谢，你真贤惠。” 谢嘉言：？？？？ * 林煜有点苦恼。 他抱着猫靠在墙边，静静看着那个在厨房忙活的大男孩，思索到底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谢嘉言真的很喜欢阿凛这个人，每次一提到她，都兴奋的手舞足蹈。 本来林煜还打算着长痛不如短痛，但一想到谢嘉言提起阿凛时双眼发亮的模样，他就郁闷的揉乱阿木头上的毛，叹了口气，硬是吞下了快到嘴边的话。 他还是不忍心开这个口。 谢嘉言心情倒是好得很，他哼着小曲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就带着蒸汽铺面而来，他拿筷子戳了戳肉，软软的，已经熟透可以起锅了。但一想到林煜的挑嘴，他还是先夹起一块朝对方嘴边送了过去，“你尝尝。” 按下蠢蠢欲动的猫头，林煜自然的凑过去就着谢嘉言的手咬了一口，排骨肉被焖的酥烂，带着刚出锅的热气和料酒的香味，他嚯嚯的吐着嘴里的热气，终于把肉咽了下去：“好吃。” 阿木扒着林煜的衣领立起身子，寻着味道去舔林煜的嘴唇，带着倒刺的舌头扎的林煜觉得痒痒的，他一松手将阿木丢到地上，放它去缠着谢嘉言。 听到对方的肯定，谢嘉言这才收汁起锅。林煜早就盛好了饭，两人围在桌前，谢嘉言盯着林煜，刚张开嘴就被对方迅速塞了一块排骨。 “好好吃饭。” 饭后的洗碗工作一般是林煜来，扔到洗碗机里倒点水和洗洁精就算完事了。看谢嘉言换上鞋子准备离开，林煜叫住对方：“最近有点不安全，你晚上出去小心点，最好结伴走。” 这个通知班委也在班级群里发了。起因是学校后面有个小黑巷子，不少人都抄近道从哪里回来，最近可能是大部分学生们都回家的缘故，走哪里的人少了许多，而且黑漆漆的又没摄像头，简直是最佳犯罪场所，听说已经抢了不少人。苏未每次回来都走哪里，谢嘉言还想着以后每晚去接他。 林煜的话让谢嘉言觉得很窝心，他笑着哎了一声，冲林煜挥挥手：“知道啦，那小林老师我走了。” “恩，拜拜。” Chapter 10 今天是俩人的最后一节课，林煜早就出好试卷等着对方了。他没有拎着整本书给谢嘉言恶补，只是重点的挑了几个考试的热点和以后生活中也能用上的知识，一个礼拜的时间，足够让谢嘉言吃透了。 但谢嘉言今天却没来。 林煜想着那人可能是睡过头了。他拿出手机，刚准备打个电话去问问，就听到熟悉的咚咚的拍门声。 小孩还知道来，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在内心嘀咕着一会得好好教育教育对方，林煜走过去，一打开门就看见谢嘉言的右眼青肿了一片，原先还挺精神的眼现在眯成了个一线天，左臂也出了状况，狼狈的吊在脖子上。人却还像往常一样，一脸无害的朝自己笑着。 林煜被吓了一条，惊的半天没回过神，半天才侧过身想起让对方进屋，“……出什么事了？” 谢嘉言哈哈干笑，说的含糊。他不说，林煜就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屋，仔细的问了问，才知道对方是在学校后的巷子里被人堵了。 因为学校的安全通知，谢嘉言不放心小胳膊小腿的苏未，任凭对方再怎么推辞，他还是铁了心的每天要去接他回来。 学校发完通知之后，不少学生们都放弃那条路，另辟蹊径了。苏未下班已经是凌晨，巷子里的人更少，那几个犯罪分子耗了一晚上没多少进账，骂骂咧咧走的时候，眼尖的看见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可不就是谢嘉言和苏未。 不过也是谢嘉言他们幸运，那个团伙一共五人，其中有三个等不下去早走了，只留着两个不满足的，守在巷子里蠢蠢欲动。看见谢嘉言两人后，兴奋的就如同恶狼见着小绵羊一样，慢慢走出将对方包围起来，“兄弟，给点钱花啊？” 苏未不想惹事，但对方让他把辛辛苦苦赚到的钱就这么轻易的交出去，想都别想。他把兜里的零钱都倒出来扔了过去，“我只有这些。” 那个瘦子看都不看，哼了一声：“真当打发叫花子呢。”说着就要去抢苏未背着的帆布包。谢嘉言赶紧过去拦着，双方当场就干了起来，那两个劫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激烈反抗的，惊愕过后就是更猛烈的回击。 学校增强了安保的强度，每晚都安排保安在校巡逻，也是谢嘉言他们动静闹的大，吸引来了保安，俩劫匪一看到保安的衣服，当时就跑了，还顺走了谢嘉言落在地下的手机。 保安来了之后先将两人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接着就举起手中的灯查看他们的伤势。苏未没受什么伤，谢嘉言左臂却是一片鲜血淋漓，连夜被苏未送到医院挂急诊，着急的模样让当晚值班的医生以为病人生命垂危快撒手归天了。 他匆忙的跟出去看，见谢嘉言左臂活摇活甩的，一看就是骨头折了，晚上照不了x光，做不了复位。医生说只能先帮谢嘉言做一些应急措施，其他的让他等明天医院上班了再来。 谢嘉言的伤口上还裹着地面上的泥沙，医生先用生理盐水给他冲洗干净消了毒，又拿夹板和绷带过来把他的断手固定。手上那么大的伤口，肯定得打破伤风，医生给谢嘉言做了个皮试，看他没有过敏，又让他坐到床边撅起屁股来。谢嘉言上一次打针打屁股还是在小学，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医生苦苦哀求换个地方，但对方充耳不闻，伴随着谢嘉言的嚎叫，在他的屁股上快准狠的捅了一针。 这些事情弄完后，已经是大半夜了，来回折腾太麻烦，谢嘉言就跟苏未在医院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一个人又交钱又拍片浪费了不少时间，本来还想赶在九点之前来的，却还是晚了。 林煜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对方的经历林煜听着都觉得凶险又疲惫，看谢嘉言抬起一只脚，单手摇摇晃晃的脱着鞋，他伸手扶住谢嘉言，“你早上就一个人？苏未呢？” “他八点上班，就走了。” 谢嘉言说的满不在乎，林煜却皱起了眉，谢嘉言一看就知道林煜想岔了，忙替苏未解释道：“他本来还想留下，是我非要让他走的，他工作那地方有个全勤奖。” 他今天早上目送苏未走的时候还庆幸着，幸好没打着苏未。 不然他打不了工，这个暑假就白费了。 林煜也看出来了，即使受了那么重的伤，谢嘉言也无怨无悔的。他顿了顿，“你今天怎么不请假，苏未那不是存了我的手机号吗？” 谢嘉言在林煜的帮助下换好鞋子走到屋内，冲他笑了一下，左眼更是变成了一条线，“最后一节课，要有始有终嘛。” 而且今天是最后的测试，认认真真学了一个多礼拜，谢嘉言也想知道自己究竟进步了多少。 林煜看着吊着手臂坐在餐桌面前奋笔疾书的谢嘉言，他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谢嘉言这一次写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放下笔就开始嚷嚷：“小林老师！老师！啊烫！” 林煜听着谢嘉言的聒噪，走过去直接将手中剥去外壳的水煮蛋贴到了对方的眼角，终于让他安静了下来。 “自己拿着，在眼睛周围绕着圈滚。”嘱咐了一句，他才在旁边坐下来认真的看起试卷。谢嘉言现在最听林煜的话，他一边在右眼滚动着水煮蛋，一边自以为不露痕迹的偷偷观察着林煜的表情。 林煜没注意谢嘉言的小动作，他的目光在某一处停留的半天，浅浅的笑了出来。 谢嘉言怔怔的盯着林煜的侧脸，连手上的鸡蛋也忘了揉。 卧槽，小林老师刚刚那一瞬间好像我女神啊。 林煜才不知道谢嘉言激烈的内心活动，他终于看完了对方的答卷，总体来说还是挺满意的。他把卷子放回到桌上，伸手指了指：“这两道题的知识点你还是迷糊，公式也没用对，不过一开始的思路没什么问题。一会我发一份标准答案给你，你回去自己看。” 谢嘉言看林煜开始给他分析试卷，忙把刚刚瞎想的东西抛到了脑后，凑过去认真听了起来，但是眼睛还是时不时的偷偷瞄向林煜。 林煜察觉到谢嘉言的目光，他疑惑的别过脸：“怎么了？” “没什么！” 谢嘉言快速把目光聚焦到卷子上，大声回了一句。 林煜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和现在的年轻人有了代沟，他站起来去拿自己的笔电，“我把答案发给你了，你晚上回去看看。” 看谢嘉言还在直勾勾的盯着卷子，他提醒对方：“鸡蛋一会要凉了，记得把蛋黄拿出来吃了啊。” “补钙。” * 谢嘉言的手受伤了，午饭自然是林煜来做。 林煜原话：“最后一顿了，就当是送别饭。” 谢嘉言对此感到十二万分的不好意思，一直让对方不用麻烦了，他回去自己随便吃点就行。 林煜置若罔闻，他走进厨房，张嘴就戳了谢嘉言一箭：“你回去能吃什么，饱了么还是丑团外卖？” 看谢嘉言没说话，林煜再补一刀：“再说你手机不是都掉了吗？” 谢嘉言弱弱的想说我吃泡面总行了吧，但是转念一想，还不如吃外卖呢，也就闭了嘴。但是让他在一旁干等着看林煜给自己做饭，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晃荡到林煜身边，腆着一张笑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煜头也不抬，手起刀落将虾头都切了扔掉，“不用了，你坐着去，看会电视。” 谢嘉言看着心痛，念叨起来，“虾头别扔啊，都是营养，还能留着做虾酱呢。” 林煜停下手里的刀，转过头来盯着谢嘉言，“坐、着、去。” 林煜的眼神太可怕，谢嘉言瞬间萎了，回了一声“……喳。”后灰溜溜的滚出了厨房。 谢嘉言瘫在沙发上，那一脸样子活脱脱一个‘谢春生’。他逗了会路过的阿木，人家却根本不理他，甩着尾巴跑到厨房找主人讨吃的去了。 呸，小没良心的。 林煜做菜的速度十分快，没一会就端上了桌，谢嘉言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一趟一趟的进厨房帮林煜端着菜。 林煜从厨房出来，背过身让谢嘉言帮他把腰后的围裙绳子解开。脱掉围裙的林煜就像是脱掉了厨房里散不掉的烟火气一般，又变得清冷起来。 林煜给谢嘉言夹了一筷子虾，“这虾我炸脆了，你连皮一起吃就行。” 谢嘉言知道吃虾补钙，他扫了一眼桌上，都是些清淡补钙的食物。他看向对面坐着的林煜，心中暖烘烘的，扬起脸笑着说了句好，谢谢老师。 谢谢你。 谢嘉言十分给面子，说了句好吃之后就将一桌子菜扫荡了个干净，吃饱喝足，又被林煜赶到沙发上去养膘。 林煜将空盘都扔进了洗碗机，走出厨房，把在脚边缠着他的阿木一把捞起，抬眼就看见谢嘉言整个人缩在沙发里，已经睡着了。 少年眼眶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打着精神熬了一上午，还是熬不住了。 林煜转身进屋拿了个毯子搭在谢嘉言的身上，余光一瞥，就看见对方露出来的小腿上也都是青青紫紫的一片，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心烦，牵过毯子把对方的腿也盖住了。 林煜从茶几底下拿出程念念上次给的药，轻柔的涂抹在谢嘉言的眼角，来回打着圈。清凉的感觉好像令谢嘉言感到十分舒服，听见耳边传来的微弱的鼾声，林煜直起身子，抱着猫走进屋里，轻轻掩上了门。 好好睡吧。 Chapter 11 林煜的课补完了之后，谢嘉言不到三天就变回旧社会抽大烟的老大爷，每天赖在床上，任由时间在手中行云流水般的掠过，不过这样倒是好养活，运动量少，一顿吃饱一天不饿。 苏未白天在一家餐馆打工，等到中午忙过劲之后就去后厨打包点饭菜给谢嘉言带回来，后厨的阿姨们喜欢这个白净的小男生，每次都偏心的多给两勺，倒是把谢嘉言喂胖不少。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恢复速度令人咋舌，谢嘉言将林煜给他的药带回来用了几天，右眼上的淤青差不多就都消了，人也精神起来。但胳膊却不见什么起色，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连五分之一还不到。 苏未去酒吧之前又匆匆回来一趟，给谢嘉言送了晚饭，又把水给他打好，大汗淋漓的跑进跑出，看不过对方这幅高位截瘫的样，他临走之前忍不住刺了一句：“你是要胖三十斤去见你女神吗？” 谢嘉言装作不在意，一脸享受当下的神色，哼哼哈哈的敷衍了过去。然而等苏未一走，他就一个挺身从丁鹏飞的床上翻了下来。他的手爬上爬下的不方便，跟丁鹏飞打了声招呼之后就霸占了他的铺子。 谢嘉言左思右想，觉得苏未的话十分有道理，他每天唯一的运动就是从宿舍走到厕所的那几步，擦身子的水都是苏未帮他打的。他一狠心，掀开自己的大跨栏背心，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好像……真的有点胖了？ 谢嘉言不想动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地方夏天闷热的要命，蝉联过几届天气预报高温预警名单的榜首。尤其是入了伏之后，在外面走一会，那汗水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分分钟的洗一件衣服。 但是一想到苏未那句，他就浑身的不舒服，任何人都想让偶像见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谢嘉言也不例外，他把丁鹏飞的体重秤从床下拖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心情，一脚站了上去。 世界永远在用事实来鼓励你，努力总会有回报。 谢嘉言没有对不起那些被他吃下去的东西，他不仅胖了，还胖了不少。 谢嘉言往床沿一坐，内心哀戚，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减肥的方法，还是电话咨询了一下丁鹏飞，对方是健身达人，回家之后天天在票圈发肌肉照显摆，谢嘉言嫌他烦就给屏蔽了，现在却恨不得跪舔，把对方的肌肉复制粘贴到自己身上。 丁鹏飞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一回家之后好像就忘了怎么说普通话，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一股大碴子味：“喂，干哈啊？” 谢嘉言：“咳，我有一个朋友想要减肥……” 丁鹏飞：“哈哈哈哈你胖了多少？” 人艰不拆，我为什么会跟这种人做朋友。 谢嘉言握着手机沉默了一瞬，但毕竟有求于人，他还是伏小做低的说：“没多少，就想问问你有什么建议没？” 丁鹏飞思考了一会：“我床底下有几个哑铃，你没事拿出来玩玩。平时多运动就行，慢跑啊散步啊，别老在宿舍窝着。” 谢嘉言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他认真的问：“可是我只有一只手能拿哑铃，另一只手怎么办啊？” 丁鹏飞：“一只手就一只手呗，不对称也是一种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嘉言面无表情的按掉了电话，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才会来找丁鹏飞这货添堵。 但是丁鹏飞的建议也有可取的地方，谢嘉言决定吃完饭后去散步消消食。 饭后百步走，瘦回九十九。 太阳早已落山，清爽的凉风卷走了几丝白日的闷热，皓月当空，月明风清，校园里没什么人，谢嘉言带着耳机走在路上，鼻尖充盈着树木和青草的味道。他出了校门，绕着学校走了两大圈，每一次走，来来往往的人都带给他不同的感觉。走完了他还不想回去，看了一眼手机，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 闲着没事干，谢嘉言打算去找苏未一起。他盘算着时间，校门口到学校后面那有一段距离，差不多就要半小时。 那一条片区域是这个城市的‘不夜城’，他们就像潜伏在这里的吸血鬼一样，昼伏夜出。谢嘉言到这里的时候，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豪车，放眼望去，全是打扮的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其中不少人看见谢嘉言这幅打扮，还对他投来诧异的目光。谢嘉言扯了扯身上的t恤，毫不在意的往马路牙子上一坐，给苏未发了个短信。 * 苏未跟交班的人打了个招呼，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了下来。他从柜子里拿出手机，就看见了谢嘉言的短信，和来自那个人的未接电话。把未接来电的记录都删掉，他走到水池边，拿冷水冲了一把脸，面无表情的抬起脸看着镜子中的人，他像是练习一般，来回扬了几次嘴角，终于转身出了门。 苏未干净的样子似乎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一出来就被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围起来调戏，女孩们十分缠人，他也不气。好脾气的把她们都劝走，苏未一抬头，就看见台阶下被人搭讪到僵硬的钟诚。 钟诚这人生的高大英俊，一看就让人特有安全感，不少女孩子都喜欢这一款。 苏未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看见钟诚了，愣是生出一股子恍若隔世的沧桑感，他轻轻叫了一声“老大。” 钟诚上前几步，终于有理由避过那些狂蜂浪蝶。他将苏未拉到一边，低声说道：“给你打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在这呢。” 苏未想笑，“对不住，工作的时候不能带手机。再说不在这我能去哪呢，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诚这个人苏未知道，从来不会踏足这些地方，也最看不上这种地方，唯一来的那次，还是宿舍集体庆祝苏未找到工作，来照顾他的生意。 钟诚：“我是来找你的。”他将手上的纸袋给苏未递过去，有点局促“给你买了点小点心，上次是我说话说重了，大家以后还是好哥们，那件事就算翻篇了，成不？” 苏未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logo。 这么久过去了，难为钟诚还记得，他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内心却感觉十分空旷，四面都漏着风。 钟诚看苏未笑了，也暗中松了一口气，自以为这件事已经圆满的解决了，伸手就想像之前一样去攀苏未的肩膀，却被对方一巴掌打开。 苏未还是笑着，一字一顿，“你这样的好哥们，我可不敢认。” 钟诚皱了皱眉，憋了口气，不想与对方吵，“你非要这么说话才舒服吗？” 苏未嘴角的笑已经快维持不下去，但他还是坚持撑着一副冷嘲热讽的嘴脸，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那您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也不错吧。” 袋子里装着的是城西的蛋糕店每日限量制作的小蛋糕，他以前在那边打工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个，只偷偷对钟诚说过。 他们的学校在城东，那时恰逢李莹生日，钟诚就翘课跑到城西排了一上午的队，给李莹买了一整块，从此这块蛋糕就成了李莹的最爱。 然后苏未就辞了工作，再也没吃过。 钟诚皱起眉，语气十分不好，“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苏未不发一语，他上前一把拽住钟诚的领子，踮起脚就重重吻了上去。 苏未的唇齿之间沾满了莫吉托的味道，充满了薄荷和柠檬的香味，带着清冽的气息一瞬间冲进钟诚口中，钟诚像傻了一样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苏未会这么大胆。他们就站在酒吧门口，来这里的人都荤素不忌，看热闹不嫌事大，围成一圈开始起哄。 还有人对钟诚叫：“兄弟好福气啊！” 钟诚感觉苏未的舌尖扫过了自己的上颚，激的他浑身一抖，用力将苏未推开，他阴沉着脸想都没想，颤抖着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你这个疯子！” 那一巴掌打在苏未的脸上，像是按下了关闭的按钮，周围方才起哄的人瞬间噤了声，灰溜溜走了。 * 谢嘉言看见苏未出来后就被一个人拉到了一旁开始说话，还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 他也许久没见过钟诚了，一时间没认出来。 主要是钟诚根本就不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啊。 这地方乱的很，有不少人性别男爱好男，看那俩人还在凑在一起说着话，怕对方纠缠苏未，谢嘉言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走近点才发现是钟诚。他刚抬起手准备打个招呼，就瞅见那俩人亲到了一起。 谢嘉言：！？！？！？！？！？ 他还懵逼着呢，不知从哪来的一伙人瞬间把苏未他们挡了个严严实实，谢嘉言连声借过的钻了进去，然后又看见钟诚一巴掌把苏未的脸扇了个九十度，他看着都疼。 谢嘉言赶紧走过去挡到苏未前面，伸出一只手胡乱的挥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他又回过头准备去看苏未，却愣住了。 苏未是笑着的，只是那笑脸谢嘉言看着只觉得心酸。 苏未的左脸肿出了一个巴掌印，他低着头好像感觉不到痛，声音还是温柔的，“阿言，咱们走吧。” 谢嘉言点点头，看见掉在苏未身边的纸袋，赶紧捡起来给对方递了过去，“你的东西。” 苏未接过来，接着狠狠往钟诚脚边一扔，轻描淡写道“我去.你.妈.的。” 谢嘉言看了沉默的钟诚一眼，赶紧快步过去跟上了闷头在前面走着的苏未，小心的观察着对方的表情。苏未感觉谢嘉言在看他，他转过头，避开了目光。 谢嘉言小心翼翼的问：“你和老大……还好吗？” 苏未半晌才回过头，他面上还强撑着笑，嘴角和眼角却已经不受控制的耷拉的下来，眼底一片五味杂陈，里面融着一段谢嘉言不曾知晓的光阴，嘴唇嗫嚅几下，发出叹气的一声：“没关系了。” 绿灯亮了，谢嘉言过着马路，想着对方的没关系到底是那个意思，突然感觉右眼传来刺目的光。 Chapter 12 苏未听到声音回过头的时候，就看见谢嘉言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一辆小轿车顿了一下，接着一踩油门，摇头摆尾的开远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谢嘉言，感觉大脑一空，踉跄着朝对方跑去：“阿言！” 谢嘉言躺在午夜的柏油马路上，耳边响着苏未凄厉的叫声，混杂着贯穿整个夏天的蝉鸣，好一顿热闹，他怔怔的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回忆自己这段时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缺德事。 难道懒惰也是罪吗。 苏未跑到谢嘉言面前，见对方安然无恙，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张口痛骂起来：“你过马路的时候不看路吗！脑子都想什么呢！” 他站起来，弯下腰朝对方伸出一只手，“没事就好，快起来。” “……起不来。” 苏未：“你怎么了？” 开车的人是个二把刀，幸亏谢嘉言发现不对后及时躲避，却还是没控制住平衡摔在了地上，他的额头上浮出了冷汗，倒吸着气，“我的腰不对劲……脚踝哪里也，特别痛。” 男孩子们夏天穿的都是凉鞋，苏未以为对方是脚划破了，但仔细看了之后却没有伤痕，他蹲在原地想了想，然后伸手用力戳了一下谢嘉言的脚踝。 “嘶。” 看样子是疼了。 谢嘉言像是一条炸过头粘了锅的咸鱼，紧紧的贴在地上，苏未力气小扛不动他，他拿出手机翻了一圈，划过钟诚时，他看着‘老大’两个字顿了顿，还是给林煜打了电话，“喂，林老师……” 林煜说一会就到，让他们先到安全的地方等着，苏未却不敢碰谢嘉言，幸好现在路上没什么车，他就站在谢嘉言旁边，冲着马路将闪光灯打开，以防万一。 谢嘉言觉得自己的脚踝已经肿了，像有一把火在里面烧了起来，他轻轻的挪了挪腿，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痛，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银针同时扎上一样，密集而疼痛。 林煜一会就到了，他将车停到了路边，打开车门朝两人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云南黑药。谢嘉言的脚踝已经微微肿了起来，林煜半跪在地上给对方喷完了药。将药交给苏未拿着，他弯下身来将谢嘉言轻轻抱起。 谢嘉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公主抱，只不过他光顾着痛去了，倒没觉得尴尬，只是觉得林煜覆在他腰上的手恰到好处，温暖的，很舒服。 林煜示意苏未过去将副驾驶的座位调低，又让对方在后座上拿了个靠枕，才小心的把谢嘉言放进去，接着一把关上了门。 谢嘉言的脚踝喷了药，腰垫着一个软垫，终于缓过了劲，他偏头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林煜，对方连衣服也没有换，还穿着熟悉的居家服。他眼睛朝下瞟去，内心猜测对方不会穿的还是拖鞋吧。 晚上车不多，林煜车开的飞起，一会就到了医院，苏未在进门的时候就下车跑进去先挂号了，林煜停好了车后，像刚才一样下车将谢嘉言抱了出来。谢嘉言看着车窗玻璃上映出的倒影，他整个人都被林煜抱在了怀里，像个小姑娘似的。林煜身上的热量似乎透过薄薄的t恤传到了自己身上，他感觉自己浑身也热热的，“老师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林煜皱了皱眉，脚步不停的往医院里走，一句话将对方驳回，“你的脚崴了，听话。” 苏未举着挂号单在大厅等着那俩人，看林煜走了进来，苏未挥了挥手：“这里。” 转个弯就是急诊诊室，桌前坐着的还是上回给谢嘉言处理胳膊的年轻医生，他显然还记得谢嘉言，“二进宫啊。” 医生搬了个靠椅来解放了林煜的双手，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并不轻，林煜捏了捏胳膊，冲医生道：“麻烦您看看。” 医生摆摆手，“嗨，分内的事。” 医生先检查了一下谢嘉言的腰，边按边问了他几个问题，然后又抓起谢嘉言的脚，仔细的看着，对方的脚踝已经肿成了一个小馒头，淤血倒是不多。 医生放下谢嘉言的脚，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水池拿消毒液洗了个手，对林煜和苏未道：“病人腰部轻微扭伤，踝部软组织挫伤，但还好，没伤着骨头。我一会给你们开两瓶药油回去擦，另外这半个月不要剧烈运动，最好都别下地走路，性/生活也克制一下。” 谢嘉言：“咳咳咳咳咳！！” 医生将打印好的缴费单取出来，突然想起来问他们：“家里有轮椅吗？” 见对面三人都摇头，医生又问：“我们医院有轮椅租赁服务，你们要租一个吗？” 林煜：“租。” 谢嘉言出来散步没带钱包，苏未赶紧拿出自己的钱包给林煜递了过去，却被对方立刻推了回来。让苏未在这陪着谢嘉言，林煜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取轮椅的路上，医生走在林煜身边，搭着话：“您是哪个孩子的监护人吧？” 林煜：“我是他们的老师。” “哟，那看来你们关系还挺好的。这小孩平时管着不省心吧？” 林煜摇头，嘴角漾着笑：“他挺好的。” * 谢嘉言坐在轮椅上被苏未推了出来，轮椅有些旧了，轱辘总是发出声音，那狼狈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二级残废。 林煜将轮椅在后备箱放好，上车问两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谢嘉言他们的宿舍在四楼，大学宿舍自然没有电梯，轮椅上不去。谢嘉言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挠挠头：“没医生说的那么严重，实在不行我就单脚蹦上去……” “得了吧你，要是不小心摔了怎么办。”苏未第一个反对，他们宿舍楼是瓷砖楼梯，滑的很。而且就算回到宿舍不再出门，苏未平时都要上班，谢嘉言一个人待在宿舍也是各种不方便。 林煜在一旁听着，开口道：“住我家吧，有电梯。而且我平时也闲着。” 苏未一拍掌，“好主意啊林老师！” 谢嘉言听俩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的给他下了决定，开口叫了出来：“喂！我还没同意呢！” 苏未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对方的嘴，“病人没有话语权。” 谢嘉言唔唔唔的叫着，又挣扎不了。林煜发动了车，对苏未道：“那我先送你回去。” 苏未笑着：“好嘞，谢谢林老师。” 木已成舟，谢嘉言也闭了嘴，其实说实话，对去林煜家住的这个决定，他并不抗拒，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开心。 苏未在宿舍门口下了车，他跑上去收拾了一些谢嘉言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起带了下来交给林煜，临走时还鞠了个躬：“林老师，麻烦您了。” “没事，快进去吧。” 谢嘉言看见苏未把他的电脑和数位板这些精神食粮也带了出来，一阵感动，身子动不了，他就扯着嗓子喊：“未未！我舍不得你！带我一起走！” 林煜关上了窗子，“他已经走了。” 说罢他偏过头，看向副驾驶那个人，挑了挑眉：“真有那么不想去我那？嗯？” 谢嘉言猛烈的摇头来表自己的忠心：“没有没有，我知道老师是为了我好，我可开心了。” 林煜回过头继续开车，淡淡的开口：“不去我那也行，要不让你女朋友来照顾你？” 谢嘉言咳嗽一声，身板挺得笔直：“老师，既然咱俩那么熟了我也就不装这个逼了，那个人……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林煜：“哦。” 小样:) * 时隔不久，谢嘉言又回到了林煜的家，趴在地上睡觉的阿木听见声响，冲两人轻轻的叫了一声。林煜打开灯，把谢嘉言抱起进了屋，将对方在床上安顿好，他又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谢嘉言看见林煜打了一盆冒着烟的热水进来，手臂上还搭着一条白毛巾。 林煜将盆在床边放下，把搓好的毛巾几下折叠起来，轻柔的敷上了谢嘉言的脚踝，问他：“怎么样？” 皮肤外面的感觉更为滚烫，热气熏覆着肿起的地方，格外的舒服，让人忍不住的想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家里开着空调，温度跑的快，不到两分钟毛巾就凉了下来，林煜又将毛巾丢回了盆里，谢嘉言看对方指尖已经变成了浅红，他咬了咬唇：“老师，我自己来吧。” 林煜跟谢嘉言呆了这么些天，早就知道对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这种时候却不允许逞强，他不理会，又如法炮制的给对方热敷了几次。然后在手心倒上了药油，谢嘉言的脚踝肉肉的，林煜将对方的脚踝包在手里，用掌心轻轻地揉着，温暖的感觉让谢嘉言昏昏欲睡。 听见对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林煜抬起头，发现谢嘉言朝自己这边歪着头，已经睡熟了。 Chapter 13 窗外划过清脆的鸟鸣声，谢嘉言睫毛抖了抖，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这一觉睡的格外踏实，眼神放空了一会后慢慢聚焦到一起。他看了一眼四周，入目的一切都十分陌生，才想起这是在林煜的房间。 谢嘉言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看样子，他穿的应该是林煜的衣服。他偏过头，窗前拉着窗帘，阳光却还是从窗帘没有顾及到的缝隙中钻入，照亮了房间里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粉尘，他眯着眼睛看着，感觉宁静且安逸。 鼻尖浮动着熟悉的气息，是林煜身上的气味。听见房间里还有一道浅浅的呼吸声，谢嘉言轻轻的动了动，发现自己的腰似乎比昨天好了一些，他费力往右边扭了扭，探出床沿一看，就瞧见了在床下打着地铺的林煜。 林煜身上也换了一套衣服，他平躺着，还睡得沉。纤细的阳光打到他的头发上，硬生生把那一块的黑发染成了金棕色，他的头发睡了一宿后有些凌乱，滑倒两边，露出了饱满光滑的额头，嘴巴也微微张着，一呼一吸间发出微弱的气声。 这样的林煜是谢嘉言没见过的。 睡着的林煜显得安静又乖巧，跟醒着时的成熟内敛各成了两个极端。 谢嘉言出神的看着，接着就对上了林煜漆黑的瞳孔。 林煜：“你在看什么？” 谢嘉言还呆呆的回了一声：“看你。”，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欲盖弥彰飞快的把身子转了回去，“没看你！哎哟！” 他动作太激烈，不可置否的牵扯到了伤处，疼痛来的猝不及防，谢嘉言当场就捂着腰嗷了出来。 林煜叹了口气，伸手将床头柜上的闹钟拿下来瞧了一眼，才七点多，但他醒了就不容易再睡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锤了锤有点僵硬的腰部，谢嘉言看见了过意不去，“小林老师，以后还是我睡地上吧。” 林煜单膝跪到床上去把谢嘉言抱到了轮椅上，没有给对方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说了声，“都一样。” 林煜先去洗了漱，完后又把谢嘉言推到卫生间，给对方挤好牙膏倒好水，他刚准备出去，一回头就看见谢嘉言一只手撑着洗手台，晃悠悠的单脚站了起来，看样子是想上厕所。 看不过那副重心不稳的样子，林煜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站到谢嘉言旁边，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谢嘉言没想到对方会过来帮自己，整个人一惊，“老老老师这个我自己来就行！” “你快点，我不看。” 谢嘉言感觉各种害羞，一开始半天尿不出来，他瞥了一眼林煜，见对方果然没有往这边看，开始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大家都是男人，他有的东西林煜一样不少，你害羞什么！谢嘉言！别怂！ 林煜别过头，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放水声，开始思考。 自己这是在干嘛呢？ 他一向是个怕麻烦的人，当时网上因为他的性别撕的风生水起，他都懒得解释。现在却主动把谢嘉言这个麻烦领回了家，还得照顾他。 林煜趁谢嘉言不注意，悄悄偏过了头，对方耳朵红的滴血，脸颊也变成了粉色，估计又是不好意思了。注意到林煜的目光，谢嘉言以为对方是等的不耐烦，他赶紧完事抖了抖，喏喏的开口：“老师我好了……” “……啊，好。”林煜把谢嘉言放回轮椅上，自己出去准备早饭，早餐是简单的牛奶配三明治，他还在面包里给谢嘉言放了两个煎蛋。 林煜将早餐摆到桌上，估算对方应该洗漱好了，他转身去将谢嘉言推到了餐桌前，指了指对方手边的杯子，“先喝点水。” 早起一杯水对身体好，谢嘉言哎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才想起来问林煜：“老师你喝了吗？” “喝了。” 阿木还认得他，慵懒的走过来冲他小声叫着，它似乎对谢嘉言坐着的轮椅格外感兴趣，围着转了好几圈，还伸爪子挠了几下。 林煜走过来弯腰将阿木抱到一边，让它自己去吃早餐，回来的时候看谢嘉言的早餐动都没动，他坐下顺嘴问了一句：“不喜欢吃这个？” “没有啊。”谢嘉言看林煜在自己对面坐好，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想等您回来一起吃。” 林煜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他拿起三明治的动作一顿，趁对方没发现，又赶紧掩饰性的将三明治拿起放到嘴边，“……趁热吃吧。” “恩！” 两人安静的吃着早饭，林煜的眼神还是时不时的扫向谢嘉言，带着探究的目光，又每每在对方有所察觉的时候将目光移开，垂下眼睛。 谢嘉言……好像比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白了一些，他右边的眉骨边上长着一颗小痣，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听说右眉长痣的男人旺妻。 想到这里，林煜自己都觉得奇怪，在心里苦笑一声，他问自己。 你到底是在干嘛呢？ 林煜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早餐，将早就吃好等着他的谢嘉言推到阳台去晒太阳，阳光是最好的维生素d活化剂，医生也嘱咐让他给谢嘉言多晒晒太阳，谢嘉言却觉得热，阳台呆着。 林煜半弯下腰来，凑近对方的耳边，谢嘉言鬓边的头发长长了，扎在林煜的鼻尖上，痒痒的，他低声商量着，“晒一会再去床上躺着，行吗？” 谢嘉言的腰不能久坐着，林煜打算让对方晒一会就进屋。 林煜这么照顾自己，无论他说什么谢嘉言都会答应。林煜又把手机给对方拿过来解闷，随后回到厨房去洗碗。 林煜平时话就不多，所以谢嘉言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来。他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距离十一的漫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次漫展的规模大，请来的嘉宾也都十分厉害，主办方自然是砸钱狠狠宣传了一番，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网上有不少妹子看见宣传海报都嚷嚷着‘死也要去！’，而凤梨社隔几天也会发布一些过去拍摄的正片花絮来保持热度，今天就恰好发的是关于coser阿凛的。 谢嘉言是背对着林煜坐着的，因此林煜也不怕对方发现，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对方的背影，他应该是在玩手机，背微微弯着，蝴蝶骨在衣服上撑出漂亮的痕迹，窗外的阳光为他全身洒上了一层金边，头发也毛茸茸的，让林煜想到了小时候养的金毛。 耳边是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温热的水流划过林煜的手掌间，那温度一路从掌心传到了心脏，他就这么看着谢嘉言，唇边慢慢扬起一抹笑，又蓦地收住。 他在心里今天问了自己第三遍这个问题。 你到底是在干嘛呢？ 林煜还在思考着，他心里某一处总是觉得不满足，就像是一个尾.行在自己暗恋之人身后的偷窥狂，仅仅用视觉满足自己心里所有羞于启齿，不可告人的幻想。 但是他感觉这些远远不够。 心中的的念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越想越离谱，如抽丝剥茧般，慢慢靠近了最深处的真相，林煜却本能的有些抗拒，他不愿再继续往下想，眸子里闪过一丝迷茫和困惑。 “啊！！！” 一声惊叫打断了林煜的思绪，他像是睡梦中突然被惊醒一般，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后将手里的盘子丢到一旁，拔腿朝对方跑过去，“怎么了！” “啊啊啊啊！！！”谢嘉言将手机放在胸口，嘴里无意义的叫着，脸上露出幸福又迷幻的表情，看见林煜蹲到自己身边，他迫不及待把手机递了过去想跟对方分享。 “老师！你看！！啊啊啊我的女神！！！她那时候好嫩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好想捏脸啊啊啊啊啊！！” 林煜：“……” 手机屏幕上赫然就是高中时期的自己，这张照片他有印象，当时他打赌输了，被程念念逼着摆出各种羞耻的姿势拍照，程念念拍完之后一直没有给他看过，他以为早就被对方删掉了。 林煜高二的时候还比较瘦，个子也比现在矮了一截，穿女装更为合适，但他却感觉眼前这张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就这面黄肌瘦的模样也值得尖叫？啧。 谢嘉言还在激动着，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他叫着林煜：“老师老师我电脑呢！我电脑呢！” 林煜将谢嘉言推到桌前，把电脑给他摆好，谢嘉言打开绘图软件画起来，他的表情一看就很兴奋，脸上似乎发着光，林煜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仅仅是看到了一张照片就能高兴成这样；就算身体变成这样也要给那个人画画，即使对方并不会知道。 这些都是因为他喜欢那个人。 林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是被粉丝这样对待的感觉并不赖。 礼尚往来，所以他对他所有的好，也都有了答案。 Chapter 14 少年的腰白皙纤细，但明显的肌肉线条却表现出了其中蕴藏的力量，林煜将药油倒在手心，搓了搓后就轻轻覆上了谢嘉言的腰部。 谢嘉言先是被按疼了，他嘶了一声，接着就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林煜的手很大，轻易就将那一片区域收入掌中。 林煜停顿半天，等对方适应了之后，他掌心使力，缓缓打着圈动了起来。 谢嘉言只觉得又痛又爽，他眼角泛红，不一会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他咬牙喊着：“林哥！亲哥！说好的轻一点呢！” 谢嘉言跟林煜混了这么久，称呼也一变再变，从一开始的‘林老师’变成了‘小林老师’然后变成了那一声‘林哥’。 林煜倒是颇有兴致的笑了一下，似乎看谢嘉言痛的嗷嗷叫让他感觉十分有趣，他力气不减，嘴上说着“就是得力气大才管用。” 林煜会来给谢嘉言按摩，还得从前几天说起。 小区楼下有一个推拿按摩店，林煜经常会从哪里经过。店主是一个跟谢嘉言差不多大的女孩，原来的店主林煜也见过，是她妈妈，如今女承母业，代替母亲守着这一方小小天地。 林煜前段时间经常会带着谢嘉言过去找对方按摩，谢嘉言却总觉得各种不自在，像是占人家小姑娘便宜一样，每次一掀起衣服就浑身僵硬的像块木头。 林煜也看出来了，那天趁店里的小工带谢嘉言去洗澡的功夫，他就向那个女孩学了几招，打算自己在家给谢嘉言按。 女孩家是农村的，她是老大，因为家里还要供弟弟的原因，小姑娘初中都没上完就辍了学，跟妈妈一起，跌跌撞撞来到这个城市开了个按摩店糊口。她看林煜模样周正，听说还是个大学老师，似乎是对老师这个职业有着特别的感情，因此林煜一问，她就慷慨的说了，生怕林煜听不懂，她还手把手的教了他一遍。 一套程序按下来，谢嘉言喘着气，身上像是刚刚过了一遍水，*的一片。林煜拿起一旁的毛巾给他轻轻蘸了蘸，问道，“现在洗澡吗？” 谢嘉言一头一脸的汗，他点点头表示要去，接着试探性的动了动腰，原先的那种疼痛感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他的脚也是。 都是多亏了林煜的照顾。 林煜让对方等会，他先去洗了个手，然后把脱的只剩一条内裤的谢嘉言放到卫生间的矮凳上坐好，自己随后跨了进去。 卫生间空间狭小，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有点勉强，不可避免的会碰到彼此。林煜将保鲜膜先在谢嘉言左手的石膏上贴好，然后摘下墙上挂着的喷头，“闭眼。” 两人之间早已练出了默契，林煜话音刚落，谢嘉言就闭上眼睛，往前弯腰把头低了下来。 林煜将喷头靠近谢嘉言的头发，用温热的水将对方头发打湿，慢慢冲洗起来，他问，“这个温度行吗。” “恩。” 谢嘉言的头发平时看着硬，沾了水摸起来才发现是真的软，林煜想着。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林煜放下喷头，拿起洗发露倒在谢嘉言的头发上，伸手抓了起来，他力气用的刚刚好，谢嘉言的头发像是顺滑的海草一样，快速的从指缝间滑过。 谢嘉言闭着眼睛，感受到林煜的指尖轻轻搔过自己的头皮，带着轻微的痒和疼，那感觉忽远忽近，像是毒品，让他欲罢不能。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每次林煜一抓阿木对方就呼噜呼噜的了。 人不如猫。 林煜洗的很快，谢嘉言还没好好享受就结束了，林煜每次结束前有一个习惯，谢嘉言感觉自己的耳廓被对方折了过来，仔仔细细的冲了几遍，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煜：“你笑什么？” 谢嘉言抬起头甩甩头发，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难忍笑意，“林哥，我发现你跟我爸特像。” 林煜：……？？？ 林煜从未听谢嘉言提起过他的父母，这还是第一回，他愣了一下，缓缓开口问道，“哪里像？” 浴室里水汽蒸腾，白色的水雾笼在两人身边，熏得人视线有点模糊，谢嘉言感觉那雾气好像都熏到了眼里，谢嘉言不爱跟别人提起他家里的事，连丁鹏飞他们也不爱说，但他却想找林煜唠唠。他揉揉眼，咧开嘴道，“那还是我可小的时候，他俩的工作没有那么忙，我爸给我洗澡的时候大大咧咧的，老是把水弄进我耳朵里，后来我得了中耳炎，一直发高烧。” 谢嘉言眼神愣愣的盯着一个地方，明显是沉浸在回忆里，林煜也不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我妈还因为这件事跟我爸大吵了一架，说如果我出什么事的话，她就要跟我爸离婚带我走。我那时候还小，但这件事闹的太大了，经常有人会给我讲，一个阿姨跟我说我爸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每天都在医院守着我，出门上厕所也要找人替他看着，就怕我被我妈抱走，再也不见他了。” 谢嘉言缓缓呼出一口气，“不过还好我没事。” 谢嘉言扭过头对上林煜的眼，笑道，“后来我爸给我洗澡就像你一样，每次都要把我的耳朵折下来，就怕水又流进去。然后我长大，他俩就忙起来了。上次见面还是我考上大学那天。俩人晚上从国外飞回来给我庆祝，晚上就走了。” 谢嘉言是笑着说的，用看似不在意的，如局外人一般的语气陈述着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林煜却觉得，他心里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 他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听众，他没有资格来评论对方的一切。义愤填膺的在一旁指责谢嘉言的父母不负责任，没有给足谢嘉言足够的关怀，那是半大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这些话都是扯淡，除了能满足自身扭曲的正义感和再往谢嘉言身上插一刀之外，屁用没有。 还浪费口水。 谢嘉言还在笑着，就看见林煜靠了过来，避过了伤处轻轻拥住了自己。 林煜修长的手指轻柔而缓慢的，带着长者特有的温柔，由上至下抚过谢嘉言的脊背，传达给对方来自他的无声安抚。 还有我在。 男人的怀抱硬邦邦的，带着浴室里潮热的气息和洗发露的味道。他身上还穿着棉质的t恤，将谢嘉言身体上的残留的水珠一滴一滴吸了过去，留下一片干燥。 他所有的烦闷、怀念、惆怅像是水珠一样消失不见，全部的感觉都被对方侵占，谢嘉言一瞬间变的无所适从，他呆了半天，像是疲倦的旅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床前，他强撑的肩膀突然跨了，把头重重砸到对方的颈窝里，闷闷的叫了一声， “哥。” * 林煜家下午迎来了一个客人，是苏未。 看着苏未拎着水果换鞋走进来，谢嘉言坐在轮椅上，愣了一下叫道：“你还知道来！” 林煜听了在一旁摇摇头，如果你不用那么眉飞色舞的调子，可能还能唬住人。他接过苏未递过来的水果，“不用那么客气。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吗？” 苏未先说了一声“应该的，”然后又道，“晚上还有点事，我坐坐就走，老师你不用麻烦了。” 谢嘉言在一旁听着，遗憾的啊了一声，方才上扬的眼眉霎时掉了下来。 苏未走过去掐了一把谢嘉言的脸，满意道，“不错不错，胖了许多，林老师这个饲养员当的合格，再养养就能宰了下酒了。” 谢嘉言回过味来，一把拍开对方的手，“你丫才是猪！” 苏未看到谢嘉言这么活力满满的样子，笑起来，他搬了个椅子坐到对方身边，“今天早上医院的人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复查的事，过两天我带你去。” 谢嘉言那时候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受伤，就在监护人那一栏写了苏未的电话。他点点头“恩，知道了。” 苏未松了一口气，“电话里听你怎么说都觉得不踏实，还是过来看看我才放心，看来你恢复的是真不错。等好了可得好好谢谢林老师。” “还用你说，”谢嘉言哼哼，“林老师以后就是我亲哥。对了，老大后来去找过你吗？” 苏未听谢嘉言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眸色一黯，他摇摇头，“没再去过了。” 任谁也想不到当初的好兄弟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造化弄人。 谢嘉言看了一眼林煜的方向，他正在洗着水果没有注意他们两人。谢嘉言赶紧凑近苏未，问他，“你怎么会喜欢老大？那你是……” 苏未苦笑，“对，我就是个gay。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他看向谢嘉言，“怎么？你不想理我了？” 谢嘉言听见对方的话，有点生气，他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话，我像那种人吗！” 谢嘉言混迹网络二次元那么久，对‘同性恋’接受度很高，微博上天天有人刷基.腐资源，他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但身边的朋友是gay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看着苏未苦笑的侧脸，喃喃道，“但你们是两个男人……” 苏未好像明白谢嘉言想问什么，他偏过头，半晌开了口，“阿言，有些感情是不会因为性别而改变的。” “他人往哪一站，我就什么都管不了了。” 他一看我，我就输了。 Chapter 15 今天是苏未带谢嘉言去复查的日子。 谢嘉言吃完饭就去午睡了，他这些日子好像决定要做什么东西，每天神神秘秘的蹲在电脑前，晚上如果不催绝不睡觉，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搞得林煜一到零点就开始拔网线威胁。 苏未约的是下午三点来楼下接谢嘉言，林煜抬眼看了一眼挂钟，还差一刻钟。 听着屋里的闹钟已经响了几次，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推开了卧室的门。 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个不停，哄闹的声音吵得让人头疼。床上的人挠了挠肚子，丝毫没有被影响，张着嘴还睡的正香。走过去把闹钟按掉，林煜低下头推了推对方，“谢嘉言，起床了。” 谢嘉言皱起眉头，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眼睛却还是紧闭着，看来没有睁开的打算。他似乎正沉浸在什么美梦当中，表情恬淡安详，脸颊两边也睡的发红。 林煜静静看着床上喊不醒的谢嘉言，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对方鼻子。 谢嘉言梦见他的女神带他来到海边游泳，两人正在沙滩“你来追我呀～”，“小妖精～等等我～”，然后他突然被女神一脚踹进了深海，幽蓝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口鼻，使他不能呼吸。 他挣扎着，挣扎着，身体却不听使唤，越沉越深…… 谢嘉言脸憋得通红，他喘着粗气猛地睁开眼，就看见林煜站在旁边一脸慈祥，“做恶梦了？” “……哥，我看见你收回手了。” “那我下次再快点，”林煜的语气轻描淡写，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听见客厅有人敲门，林煜出去前瞥了一眼还在床上躺着的人，“应该是苏未来了，快起来。”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苏未，他的头发好像比上次见时短了一些，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见到林煜，他微微鞠躬，“林老师。” 林煜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侧过身子，示意对方进来，“先坐一会，我把谢嘉言推出来。” 苏未答应一声后就迫不及待跑到阳台逗猫去了。林煜回身过去，一打开门就看见谢嘉言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 林煜：“……平身。” 谢嘉言双手撑在地上，脸上闪过一抹窘迫的红，他搭着林煜的手站起来，单脚蹦到轮椅前坐下，不等对方询问就小声解释道，“我觉得我的脚好多了……” “好不好是医生说了算的。”林煜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探过去看了看，谢嘉言的膝盖上红了一片，不过还好没有蹭破。他手上微微使劲，将轮椅推了出去。 作为饲养员，林煜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医院听一下今后的饲养注意事项。谢绝了苏未的好意，他推着谢嘉言跟在苏未身后。苏未说他朋友今天有空来接送他们，但是车子开不进来，就停在外面了，不远。林煜了然的点点头，他们小区管理严格，外来车辆轻易进不来。 苏未他们刚从门口出来，一辆白色的路虎就滑到三人面前停下。苏未跑过去打开门，冲林煜两人道，“老师你们先上车吧，轮椅我来放。” 苏未打开后备箱将轮椅折叠好放了进去，他坐回副驾驶，扭身冲林煜介绍道，“林老师，这是我朋友，夏迟。” 夏迟回头冲林煜笑了一下，伸出了手，“你好啊，林老师。” 林煜看向前面那个陌生的青年，对方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满头的乌发里挑染了几丝白。他的眼睛最招人注意，上挑的眼角显得浪荡又多情，声音却磁性沉稳。 他将手递过去，两人虚虚一握，“你好，我是林煜。” 谢嘉言往前探了探身子，“哎迟哥，怎么是你来接我们啊？你今天不睡觉了？” 因为苏未的关系，谢嘉言跟夏迟也算熟人，以前听苏未说过，夏迟是标准的夜猫子，可能是由于职业的关系，昼伏夜出，鲜少在白天出来活动。 夏迟笑了一声，“为了带小谢去医院，再困都得爬起来啊。” “那我面子还挺大，哈哈。” 夏迟也嘻嘻哈哈的，“可不吗。” 听俩人聊的热闹，林煜坐在一旁，捕捉到夏迟时不时扫向苏未的目光，和借着换挡去碰苏未的手，他叹了口气。 这傻孩子。 * 医院的人从没有少的时候，生命在这里来来走走，大厅熙熙攘攘的人挤人，挂号的，取药的，人们攥着手中的纸片就像是攥着自己的保命符。 夏迟下车前给几人发了口罩，医院里病人聚集，自然细菌也多。他们一进去就被眼前的盛况吓了一跳，还好苏未一早就预约了，夏迟让三人在电梯口等着，自己去窗口领挂号单。每一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龙，挪的艰难，医院里禁止吸烟，他已经摸进口袋的手第三次拿了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前面就剩一个人了，结果就在夏迟回头看了眼苏未的功夫，窗口旁边就多了一个小个子女人。 他点点对方的肩，低声而礼貌，“您好，请排队” “我刚刚在这挂过号的！挂错了！”女人将夏迟的话当做耳旁风，又往里挤了挤，她把手里的零钱扔到了窗口下的格子里，得意的抬头看了夏迟一眼，好像在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夏迟不说话，他伸手将那一把钱抓起来扔到地上，接着一把擎住女人的肩，微微用力将她推了出去，女人被推的一个踉跄，刚打算叫喊出声就瞥见对方手臂上的纹身，被吓的住了口。夏迟不说话时的样子十分让人害怕，他个子比女人高许多，俯视着对方，眼神冷漠，“你挂错号，关我屁事。排队去。” 见那个女人捡起钱灰溜溜的跑到后边排队，夏迟回过头冲着被吓到的挂号员温和一笑：“预约过了，骨科专家号，谢谢。” 骨科门前的人依然多，即使快到了要下班的点，门口的椅子上还是坐了一堆人，苏未好不容易找到三个位子，赶紧占上，伸手招呼他们过来。 林煜推着谢嘉言小心的避过眼前密集的人群，待走到苏未那，两人都松了一口气，谢嘉言看林煜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递了过去，“哥你擦擦汗。” 林煜道了声谢，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谢嘉言看夏迟盯着自己一脸似笑非笑，他不明所以，“迟哥你怎么了？” 夏迟唉了一声，“迟哥也想擦擦汗～” 林煜的手一顿，快速瞥了谢嘉言一眼。谢嘉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你早说啊，刚刚最后一张。” 苏未听罢站起身，“那我再去买一包吧。” 夏迟看着眼前两张同样纯洁的面孔，暗叹一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伸手把苏未拉着坐下，“你乖乖坐着，我去吧。想喝饮料吗？” 医院外边有个自动贩售机，夏迟还没回来，就轮到谢嘉言了。 医生是个老头子，两鬓斑白，因为年龄的原因，整个人瘦小而佝偻，白大褂套在他身上像是上个世纪的长衫。他蓄着长长的山羊胡，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让人一看耳边就自动响起‘之乎者也’。林煜和谢嘉言还没进门，就被他大手一挥赶了出去，字正腔圆，“先去拍诶克斯光！” 俩人辗转一轮之后，才终于进了屋，老医生举着x光看了半天，“恢复的不错。”，一旁的助手上前将谢嘉言手臂上的石膏拆了下来，谢嘉言感觉左臂蓦地一松，接着就看见一只枯槁的手摸了上来，四处捏了捏，瞧着谢嘉言没有喊痛，老医生连连点头，“恩恩，不错不错。” 谢嘉言看对方坐了回去，小心翼翼的问，“医生，我这还有多久才能好啊。” 老医生：“你这个恢复的算快了，再有俩月应该就能好了。” 再有俩月……那就是十月底。谢嘉言哭丧着脸，他抱着一线希望，“那十一的时候能好吗？” 老医生：“回家做梦去。” 老医生是医院返聘的，医术自然了得，上一辈的医者，什么毛病都能瞧瞧，顺道给谢嘉言看了看他的脚踝和腰，腰已经好了，脚踝却还差点火候，下地走路可以，不过得小心再小心。 林煜拿着药品缴费单去交钱拿药，留谢嘉言一个人在屋内重新打石膏。 等谢嘉言一瘸一拐走出来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空了。他看见夏迟和苏未俩人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俩人凑在一起专注的看着手机，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内容，两个人都笑起来，接着夏迟就自然的搂过苏未亲了一口。 他感觉自己的脚一软，啪叽一下又跪到了地上，夏迟听见声音转过头，“哟，小谢你腿能用啦。” 苏未赶紧跑过来扶起谢嘉言，“你小心点啊，林老师呢？” 谢嘉言看着苏未不说话，苏未猜想可能对方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他把谢嘉言扶到椅子上坐好，对夏迟道：“我还想喝水。” “得，我这就去买。”夏迟也知道这一对朋友有话要说，他走之前冲谢嘉言挥挥手，“小谢，晚上一块吃饭啊。” 等夏迟彻底走出了两人的视线，谢嘉言也明白了夏迟今天会出现的理由，他看着苏未，“什么时候的事？” “我打算回头告诉你的……就我去找你的那天晚上。” 谢嘉言紧紧握住苏未的小臂，“你想好了吗？夏迟那个人……” 酒吧鱼龙混杂，能将那种混乱地方管理好的人都不会太简单。 “我都知道！”苏未打断谢嘉言的话，他凝望着谢嘉言的眼睛，认真道， “阿言，他人很好。而且……” 他摸了摸耳后短了一截的头发，“我想走出来。” Chapter 16 林煜一出医院门就接到个电话，他摆摆手示意谢嘉言先走，将电话接了起来。谢嘉言扭过身，耳边似乎捕捉到一个女声。 即使是日落时分，温度也丝毫没有降下去半分，车子在外面晒了半个下午，就像个移动蒸箱，分分钟桑拿房的节奏，夏迟让苏未在外面等着，他先进去把空调打开降降温。苏未站在车边，看只有谢嘉言一个人过来，咦了一声：“林老师呢？” “在那边打电话呢。”谢嘉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林煜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在耳边拿着手机，他低头说着什么，嘴边挂着一抹浅笑。 “是跟女朋友吧。”夏迟按下窗户，闲闲的开口，“林老师也到这个岁数了……” 苏未感觉十分有道理，他八卦着，“对哎，阿言你跟林老师关系好，林老师有女朋友了没？” 谢嘉言想了想，随即低下头，闷闷回了声“不知道。”，然后就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也不管里面还热着，苏未赶紧过去扶他。夏迟歪头瞧着后视镜，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林煜，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苏未把谢嘉言安顿好后，伸手啪的一下拍到门上，低头看着夏迟：“把窗子关上。” 开空调要耗油，夏迟这窗户一打开后冷气都跑光了。 夏迟哎了声，苦巴巴的关上了窗。 林煜又过了几分钟才挂掉电话，他走过来一脸歉意，“晚上我有约，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夏迟赶在谢嘉言之前开了口，他探过脸一脸‘我懂你’的笑，“林老师您有事先忙，咱们下次再聚。” 林煜点点头，敲了下后座的窗户，谢嘉言伸手将窗子按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林煜，等着他开口。 林煜解下钥匙给对方递了过去，“今晚我可能会晚些回，洗手间地上我放了个盆子，热水是开着的，你回去先泡个脚，早点睡觉。睡前吃点钙片，就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 谢嘉言接过钥匙放在口袋里，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哦。” 夏迟在一旁听着，无声笑起来，他把苏未拉到自己嘴边，笑声说着，“我还以为林老师不爱说话呢，原来是把所有话都存小谢那说了。你说这俩人……” 苏未一听这腔调就转身拍了夏迟一巴掌，骂他思想龌龊。夏迟也不恼，他倒在座椅上，无所谓道，“行呗行呗，我龌龊，我猥琐，我玷污了他们革.命一样纯洁的友谊。” 夏迟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苏未也习惯了，他问对方，“一会去那吃。” 夏迟：“去龌龊的地方。” 苏未被气笑了，他趁后面两人没注意，伸手捏了一把夏迟的脸，“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我道歉总行了吧。” 夏迟哼哼唧唧，勉强接受了对方的道歉，“一会去我朋友开的店，听说他高薪从一个米其林三星的餐厅挖来个厨师，咱们得去好好尝尝。” “米其林啊……”苏未感叹道，他忧心忡忡的皱起眉头：“那岂不是很贵？” 夏迟：“……不贵，你放心。那小子就是回来报效祖国的，他从小的心愿就是立志于让所有老百姓都吃上平价米其林。”听见后面关窗子的声音，夏迟扭过头，“说完了？” 看谢嘉言一脸闷闷不乐，夏迟‘开解’道，“你别太依赖他了，今天是有我们在，他能放一天假。大人们很忙的，林老师也到该结婚的年纪了吧，你得体谅体谅他。” 谢嘉言：“林哥又没有女朋友。” 夏迟哟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谢嘉言想说除了阿木是一只母猫之外，他从没看见林煜家来过女孩，但这个理由太过苍白，他张了张嘴，没说出口。 没见过就一定没有吗？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那咱们打个赌，”夏迟缓缓发动了车，将车开出了医院，停到了不远处的路边，借着灌木丛的遮挡，正好能看到林煜站在门口，那模样一看就是在等人。 他熄了火，趴在方向盘上，“看看来的是男是女。” 心中的憋闷来的突然，谢嘉言自己都搞不懂究竟是因为什么。那感觉就像是你发现了一块从未见过的大陆，在这里过着安稳舒心的日子，却被人告知这地方早就有主了，并不属于你一样。 也许是真的太依赖林煜了，谢嘉言对林煜可能有女朋友这件事感到抗拒和不安。 听见夏迟的话，他沉默着，默认了这个赌.局。 没过一会就看见一辆红色的小跑就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个陌生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后扑到林煜身上，谢嘉言坐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夏迟吹了声口哨，“林老师不错呀。” * 吃饭的地方是夏迟选的，地段位于市中心，金碧辉煌，整栋楼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贵。 苏未一下车就暗中瞪了眼夏迟，对方却嬉皮笑脸的凑到他耳边：“没骗你，真不贵。这家老板上次给了一堆优惠券我还没用呢。”他认真的看着苏未：“再不用……就得过期了。” 夏迟快准狠的戳到了苏未的软肋，他听到优惠券和过期两个词，整个人顿了顿，随后往夏迟身边一靠，声音微不可查“我就怕我带的钱不够……” 夏迟带着苏未走在前面，还在孜孜不倦的忽悠着：“那用你请客啊？你别看这装修成这样，其实就是个普通餐馆，跟那些家常小炒一样。” 谢嘉言一路都没有说话，他跟在两人伸手拄着拐杖慢慢走着，感觉自己一个人十分的多余。 这顿饭的目的他也心知肚明，每个宿舍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脱单请吃饭，虽然苏未脱单的对象跟平常人有些差别……但也算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三人进入包厢依次落座，夏迟想起什么，哎了声，问谢嘉言：“你们宿舍是不是还有个本地的，问他有空没，叫出来一起吃顿饭呗。” 谢嘉言愣了下，他们宿舍另一个本地的就是钟诚，钟诚和苏未之间还有过那一段扯不清的事，夏迟不可能不知道，这三人碰到一起的情况想一想就让人尴尬的想溜。因此听见夏迟的话，谢嘉言也没心思再去纠结林煜是否有女友这个问题，他干咳一声：“这个……这个不太方便吧。” 夏迟笑眯眯的，“没事，就说我是苏未哥哥，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鬼信啊，又不是没见过你。 谢嘉言将目光转向苏未，还以为对方会制止，谁知苏未面色如常的站起身拿出电话：“恩，我出去给他打。” 谢嘉言：！？！ 苏未没一会就回来了，“我把地址和包厢号告诉他了，他说一会过来，让我们先点菜。” 夏迟说了声好，就招手让苏未过去帮着点菜：“你看看你们宿舍那个喜欢吃什么，你帮他点。” 苏未看了一眼菜单，接着双膝一软，夏迟眼疾手快的揽住对方的腰，就感觉苏未的手深深的抓着自己的胳膊，那力道像要嵌进去一样。 苏未痛心疾首：“你这个败家爷们。” 夏迟：…… * 钟诚一会就来了，谢过带路的服务员，他走进屋跟谢嘉言和苏未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在苏未不远处坐下。 场面十分尴尬。 一个大圆桌，苏未和夏迟挨在一起，苏未不远处是钟诚，夏迟不远处是谢嘉言。连个线能凑出一个等腰梯形。 还是那种上底超短，下底超长的。 还是夏迟先开了口，他点完菜后将菜单递给在一旁等着的服务员，转头冲钟诚点头一笑，“你好，钟诚是吧？” 钟诚：“你好，夏老板。” 夏迟：“不用那么客气，你跟未未和小谢是朋友，也叫我一声迟哥吧。” 钟诚看了一眼苏未，叫了声：“迟哥。” 夏迟听到钟诚改口，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红酒，朝钟诚晃晃，钟诚微微颔首。苏未站起来从夏迟手中将酒瓶拿了过来：“你离得远，我给他倒吧。” “行。” 苏未站起来走到钟诚身边，低着头专注的倒着酒，钟诚鼻尖飘过葡萄的香味，他抬起脸，怔怔的看着苏未。 苏未瘦了点，头发也修了，脸上表情淡淡的，看着熟悉又陌生。苏未似乎真的就是来倒酒的，倒完就走，没有多留半刻。 钟诚看着一眼自己被倒的满当当的酒杯，眼睛又追着苏未跑。 等苏未倒完后，夏迟端着杯子敲了敲桌面，“可惜这次小丁来不了，苏未现在是我干弟弟，以前在学校多亏了你们照顾。”他直视着钟诚的眼睛，眼中没有情绪，嘴角却是弯着的，“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我都在这替苏未在这给大家陪个不是，咱吃了饭以后就过往种种就翻篇不提了，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以后还拜托你们继续帮我好好照顾好他。咱们兄弟几个走一个。” 钟诚：“好。” 谢嘉言端着酒杯，看苏未夹在新欢旧爱中间依然嘴角带笑的样子，一脸钦佩。 厉害了我的哥。 饭菜陆陆续续的上桌，酒也越喝越多，夏迟和钟诚互相敬酒，那样子不像喝酒，反而像在喝红牛。殃及池鱼，苏未替夏迟挡了不少，谢嘉言看不下去也帮钟诚喝，乱七八糟的一拥而上，谢嘉言记得自己刚喝完杯中的红酒，接着又被递上一杯白的，他也胡乱的往嘴里灌，传说中的‘米其林三星’却没吃上一口。 谢嘉言这些日子住在林煜家，林煜听说过喝酒不利于骨折恢复，连啤酒鸭都变成了盐水鸭。谢嘉言这典型的一暑假没学习开学就考试，一会就喝懵了，摸着拐杖就一瘸一拐的出去找厕所吐一把。 他晕乎乎的拿凉水冲了个脸，耳边传来一个女声的干呕，吓得他一个激灵，还以为自己喝醉进错了厕所。偏头看去才发现有个男人站在那个女生旁边，正用力拍着她的背。女生似乎吐得差不多了，男人把她拽到水池前，一脸嫌弃：“你快漱漱口！” “知道啦！催什么催！”女生不耐烦的吼了一声，谢嘉言刚觉得这声音耳熟，就看见女生撩开挡在脸前的乱发。 他瞪大眼睛，嗷了一声：“班长！？” Chapter 17 今晚请客吃饭的是程念念的一个追求者，程念念对他感觉还不错，就想着让林煜来帮她掌掌眼。 不是说吗，只有男人才能准确看出另一个男人究竟是清纯不做作的白莲花还是妖艳贱.货。 男人叫方严，看起来老实巴交，清秀的眉眼中写满了憨厚，一开始看程念念带了个陌生男人进来还一脸惊吓，以为对方是要拒绝自己。后来知道林煜是程念念的弟弟后，他才松了口气，还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给林煜吃。 26岁的林煜弟弟厚颜无耻的接了。 吃的差不多了，方严起身去结账。程念念看对方走远，戳戳林煜问道：“你觉得这个男的怎么样？” 方严会把程念念爱吃的东西都默默夹到她的碗里，也会在程念念手舞足蹈讲话的时候安静的在旁边听着，眼神紧紧的跟着她。 林煜想了想，中肯的点点头，“挺好的。” “既然你说好，那我的观察期就再缩短一阵吧。”程念念伸了个懒腰，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和口红开始补妆，“哎，你那个学生怎么样了？” 她之前怎么约林煜都约不出来，缠着问了之后才知道他有个学生受了伤腿脚不方便，正住在他家。 林煜回了一句：“好多了。” “你这老师当的称职啊，说吧，有啥企图。”程念念一脸奸笑，拿手肘捅了捅林煜，“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林煜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放一个小姑娘在家住，是个男的。” 程念念顿感无趣，还以为终于逮到了林煜的八卦，谁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倒在椅子翻个白眼：“嘁，没趣。” 等方严结完账回来，三人一起往外走。方严赶紧过去要帮程念念拿包，却被她赶到一边：“我有手，不用你拿。” 方严收回了手，沉默的走在程念念身边，感觉到林煜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走到停车场门口，程念念冲方严温柔一笑：“今晚谢谢你。” 方严脸一红：“不不不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程念念看着对方的模样，内心里肚子都笑痛了，脸上还一副端庄模样：“那我先走了，再见。” 方严欲言又止，看见程念念说完话就带着林煜转身准备离开，他终于一嗓子嚎出来：“程念念！” 这声音好像一道惊雷，一时间震的停车场摩托车电动车的警铃全都响起来，好一幕‘嘈嘈切切错杂弹’的景象。程念念一脸惊吓的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你要干什么……” 方严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嗓子有那么大威力，得亏现在停车场没什么人。他有些尴尬，抬脚往程念念那走了几步，开口道：“我送你回家吧……” 程念念：“不用了，我有车。” 方严据理力争，绞尽脑汁的想着理由：“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 林煜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人，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苏未的电话，他走到一旁接起来，“喂？” 等他挂了电话后，那两人还没争论完，林煜上前打断，“姐，把你车钥匙给我，我去接个朋友。” 程念念从包里掏出钥匙递给对方，反应过来，“那我怎么办！？” 林煜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方严：“不是还有他吗。” 虽然知道方严这种脾气的人做不出什么为难女孩子的事，但是走之前林煜还是瞪了一眼傻笑的方严，低头跟程念念说了句“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 苏未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给林煜打了个电话，通知对方把谢嘉言领走。电话一挂，他就趴在马桶边干呕起来。 晚上的酒喝的太杂，他自己酒量不好，顷刻间就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米其林三星啊……苏未胡乱的想着，他按下冲水键，一步三摇的走到水池边漱口，一抬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钟诚。 钟诚喝完酒后不爱说话，他沉沉的看着苏未，递过去了一包纸巾。苏未没有理会，用手随便擦了一把脸就要往外走，却发现钟诚向左一步，挡在了自己身前。 苏未懒得理对方，他换了个方向，发现钟诚又挡了过来。 苏未抬起头看向对方，眼神里蕴藏着不耐，“你要干嘛？” 钟诚也不回答，他低头看着苏未，拿了张纸巾出来就要伸手去擦对方脸上的水珠，却被苏未一手拍开，“别碰我。” 钟诚不理会。苏未看对方又伸出手，执意要给自己擦去脸上的水后就知道，钟诚也醉了。 苏未不想跟一个醉鬼争辩，他一把推开钟诚想要出去，却被对方攥住了手腕。苏未终于火了，他回过头，咬牙说着：“放手！” “老四……”钟诚开了口，他的眼神亮晶晶的，语调缓慢“你不要去那个夏迟那，你不要去他那……” 苏未闻声一颤，心里某处像是已经熄灭的火堆下飘出了残存的零丁火星，又有了重燃的可能。他沉默着，带着罪恶感和隐隐的期盼，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紧盯着钟诚的双眼，等待他的回答。钟诚缓缓张开了口，他似乎想说的太多，一时间难以取舍。苏未也不急，站在原地等着。 钟诚终于出了声，只是苏未越听心越凉。 “你还年轻，有那么多种途径可以赚钱，不用非得跟那个夏迟在一起……” “大家是兄弟，你说你缺多少钱，哥都给你。” 他的声音带着请求，像是在劝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咱们做个正常人，好吗？” 钟诚的话像一杯冻了一宿的水，带着冰块，劈头盖脸的朝苏未砸了下来，把哪一点火星彻底浇灭。苏未扯扯嘴角，感觉自己刚才的样子就像个笑话。 他却笑不出来。 他发疯一样想甩开钟诚，钟诚的手却像枷锁一样紧紧拷在他手腕上，就是不放开。苏未终于停止了挣扎，他努力想克制住声音中的哽咽，却还是徒劳无功，“原来你还是觉得我不正常，原来你以为我是因为钱才跟夏迟在一起……” 苏未抬起脸看着对面的人，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下唇被咬的泛起了白色的牙印。 “钟诚，我想都不敢想，我在你心里到底是有多脏。” 钟诚看见对方眼里的泪水，他一怔，慌忙松开了手。接着就看见苏未用力撞开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林煜寻着刚刚苏未告诉自己的包厢号，他一推开门，就看到躺在沙发上的谢嘉言。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谢嘉言和夏迟两人，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味，熏的他一瞬间都有点发晕，不敢想象谢嘉言到底喝了多少。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夏迟应该也喝多了，瘫在另一个沙发上胡乱喊着‘未未’。 林煜走过去看谢嘉言，他原以为对方睡着了，走近点才发现谢嘉言的眼睛是眯着的。 他还醒着。 林煜凑近了些，轻轻叫他“谢嘉言，谢嘉言。” 看见谢嘉言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眼底一片迷茫。林煜将那一肚子想责怪对方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先去把谢嘉言的拐杖拿着，跟夏迟打了声招呼，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又上前小心的避过对方的胳膊，一只手扶在在谢嘉言的腰后，让人稳稳倚靠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往外走着。 谢嘉言的头靠在林煜的肩上，他呼出的热气带着酒气喷在林煜的耳边，搔的发痒。林煜偏开头，却发现根本避不开，只好忍着。谢嘉言却得寸进尺，他不知道把林煜当成了什么，探过去就在林煜脖子上来了几口。 林煜费尽千辛万苦，看谢嘉言终于在车里坐好，他松了口气回到驾驶座坐好，又扭身给对方系上安全带。谢嘉言闭着眼睛，不知道在嘟囔着些什么。 所幸的是谢嘉言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幺蛾子，将车在楼下停好，林煜解开自己和谢嘉言身上的安全带，下车去扶谢嘉言出来。 林煜弯下腰，将手慢慢换上谢嘉言的后腰，谢嘉言有点不舒服的哼了一声，他睁开眼睛，林煜看把对方弄醒了，刚想道歉，就被谢嘉言伸出手捏住了脸颊两边。林煜的嘴被捏成的o字型，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抬起头，撅起嘴猝不及防的一口亲上来。 谢嘉言亲得十分用力，两人的唇分开时还发出了小小的一声‘啵’。谢嘉言的嘴唇软软的，是柔和的淡粉色，此刻沾上了林煜的唾液，显得分外水嫩。 他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林煜：“女神！么么哒！” 林煜：…… 林煜此刻说不出话，耳边的心跳声如擂鼓一样剧烈，他感觉自己脸色似有火在烧，大脑一片空白。他捂着胸口后退几步，脸上浮现了难得的慌乱，还有一丝羞涩。 林煜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再次走上前将睡过去的谢嘉言扶起来，谢嘉言又哼唧了几声，吓的林煜赶紧松开手，后来发现谢嘉言这次是真的睡过去了，才小心翼翼的将人带上了楼。 电梯里的灯光明亮，林煜垂下眼，目光在谢嘉言的唇上一扫而过，又想起了刚刚的触感，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酥麻的上唇。 少年的吻带着淡淡的红酒味，林煜喜欢这个味道。 他心里竟然还觉得有些不满足，想再尝一次。 Chapter 18 谢嘉言睁开眼睛，迷茫的站在原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一片，只有胯间挂着一串可怜的树叶。 他的四周是一片迷雾，眼睛所到之处只能虚虚的看到一个大概轮廓。忽然。鼻尖飘过香甜的气息，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冥冥之中在牵引着他，谢嘉言不由自主的抬起脚朝那个方向走去。 他感觉冰与火在自己的内心交织，一半带着莫名的期待与兴奋，另一半却是出奇的冷静。 ‘我在那’他想着，‘我在干什么？’ 他跋山涉水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远，他累的气喘吁吁，却没有一点想停止的想法。直到耳边响起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像是提醒着他已经到达了下一个阶段。谢嘉言努力的睁大眼，看到了前方那模糊的人影。 他突然感觉到内心释然，他呼出一口气，他告诉自己， 是了，我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 他旅行终于快要到终点，他欣喜的想着。不远处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微微转过了头，他看清了，是他的女神。 他的女神身上同样赤.裸，茫茫的白雾恰好遮住了关键部位，带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这场面太过旖旎，谢嘉言隐隐约约的探寻到了未来的走向，他的呼吸渐渐变的粗重，身体的某一处不可置否的起了反应。 他被原始的内心驱使着，迫切的跑了起来，像是亚当在寻找自己的夏娃。他穿越草丛和荆棘，踩在水底的鹅卵石上，任温热的水浸润上他的脚面又顺滑的流过。 虚幻的身影变的越来越清晰，谢嘉言终于跑到对方面前，他扶着膝盖低头喘气，目光扫到对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 那双手未免过于大了，像是一个男人，他感觉有些不对，却又觉得本该就是这样。 他看见对方伸出右手，缓缓将他的脸托起，他的目光一路向上，扫过胯间的残叶，精壮的腹肌，然后他看到了对方的脸。 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对，这张脸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是林煜。 谢嘉言怔怔的站着，感受到林煜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指轻抚过他湿润的眼眉和鬓发，心中的感觉无法表达，像是在寒冷的冬夜被人用一床棉被包住。他却还不满足，磨蹭着，想让对方再凑近一些。 如他所愿，林煜又往他这边迈了一步，两人的身体紧贴着，肌肤上的水珠互相挤压交融。他看对方将头探了过来，随后耳廓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濡.湿。 是林煜在咬他。 谢嘉言听见耳边出现一声舒服的喟叹，随后茫茫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的腿脚越来越软，像是要泡化在这并不滚烫的热水里，林煜松开了嘴，似乎是玩够了，谢嘉言心里的失落还来不及扩散，就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低低吐出四个字，一瞬间让他从头酥到的脚趾尖。 “我想干.你” * 谢嘉言猛地从床上坐起，随后眼前一黑，他呻.吟一声，重重的摔了回去。他抬起右手按上自己的额头，等眼前的黑暗散去，才又慢慢坐了起来。 宿醉的滋味并不美妙，疼痛且眩晕，像是一万辆挖掘机从你的头上无情碾过。谢嘉言强忍着不适，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下午了。 窗前拉着一层薄帘，阳光从外面透过薄帘上的花纹长驱直入，在地板上投射出华丽的光斑。 不过谢嘉言却不想欣赏，他的心情自感受到双腿间的黏腻时，就糟透了。 这种感觉每一个男人都十分熟悉，他站起来，颤巍巍伸手抓住了裤沿，慢慢拉开裤子想确认一下。目光却瞥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摆着一*煜的照片。 像被真人窥视着一样，谢嘉言惊的浑身一震，他瞪大眼睛做贼似的捂住要害部位，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又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一张照片，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察觉到自己的狼狈，他气恼的上前将照片用力扣下，相框与桌面撞击，发出‘啪’的一声。 等打开裤子看了一眼后，谢嘉言坐到床边，内心一片惊涛骇浪。他不仅做了个春.梦，而且对象还是自己的老师。 谢嘉言抬起手胡乱的抓了抓头发，将这一切都怪罪到苏未身上，都是因为他最近给他说了好多关于给的事。 不管怎样，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毁尸灭迹。谢嘉言轻声打开门，谢天谢地，林煜好像不在家，客厅里十分安静，倒是阿木听到门开的声音，张口冲他叫唤了一声。 谢嘉言急的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他不理会对方娇滴滴的声音，因为脚伤还没有完全痊愈，不能剧烈运动，只能迈着小碎步啪嗒啪嗒的朝卫生间跑过去。他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放任冰凉的水柱带着响声打到水池边，又溅到的到处都是。 那些凉水迸溅到他的脸上，给他因为羞愤而发烫的脸勉强降了点温度。谢嘉言倚靠着墙单手将内裤单手脱下，像丢炸弹一样，避之不及的把它甩到水池里，任汹涌的水流冲刷着上面的印记。 “你在干嘛？” 谢嘉言不知道林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在那站了多久，听见林煜的问题，他僵了一下，怕被对方看到水池里的东西，他走上前将水龙头关上，整个人把那一片区域挡了个严严实实。 谢嘉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些：“没……没干嘛，我在洗东西。” “我知道你在洗东西。”林煜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我想问，你洗东西为什么要光着屁.股？” 谢嘉言：…… 活着没意思。 谢嘉言忘了自己是怎么跑进的卧室，他用力的把自己抵在门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幸林煜没有进一步追问，谢嘉言深呼吸了几口，赶紧翻出条内裤穿上。 妈.的，太尴尬了。 床上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谢嘉言蹭过去瞅了一眼，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看电话响了许久还没有断，他才接了起来，“喂？” 对面并不是保险推销，而是钟诚的声音，“阿言，是我。” “啊，老大。”谢嘉言叫了一声，“你换手机号了？” “恩，原来那个不用了。以后找我打这个。” 钟诚原来的手机号还是个情侣号，跟李莹的是一对。提到李莹，谢嘉言又想到昨晚。 昨晚他虽然喝的迷迷糊糊，但李莹长的十分有特点，他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只是李莹昨天旁边的男人并不是钟诚，而且场所也不对。 这就耐人寻味了。 虽然钟诚和苏未之间闹的不愉快，感情上的事，谢嘉言也说不清谁对谁错。但好歹同寝两年的情谊还在，他想了想，还是跟钟诚开口道：“那啥……老大，我昨天在吃饭那地看到李莹了，她身边……” 电话那头的钟诚听完后哦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所谓，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谢嘉言好奇，缠着问了几句，原来钟诚早就发现李莹跟另一个专业的男的有勾搭。李莹有一次挑事跟钟诚吵架，他就顺势分了手，断了跟对方的来往。 谢嘉言义愤填膺，好像是自己被劈腿，骂了半天，逗的电话那边的钟诚低低笑了起来。 “好了，你不要说她了。”他说，“她会离开，大部分的责任在我。” 似乎想到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惆怅，像是在叹息。 最后等挂了电话，谢嘉言才反应过来，他们聊了许多，都默契的没有提到苏未。 不，也许提到了，只是没有道出他的姓名。 * 谢嘉言在屋里呆了半天，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开门走出去直面人生。 然而无数文学作品都告诉过我们，人生是现实又残酷的。 谢嘉言一开门就看见林煜手上拎着自己可怜巴巴的小内裤，正往衣架上挂着。 谢嘉言：…… 他在心底呐喊着伸出尔康手：放着别动！让我来！ 林煜抬眼看见谢嘉言站在不远处，他抬起手将衣架挂到阳台上，开口道：“你手还没好，别瞎折腾。” 谢嘉言十分惊恐。 折腾？难道那些东西被林煜看见了？ 他外强中干的叫道：“我折腾啥了！” “以后换洗的衣服我回来会洗，你放着就行。” 听对方的语气正常，谢嘉言也发现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他沉默半天，垂头应道，“……知道了。” 林煜挂好衣服，转过身朝谢嘉言走过去。见林煜在身前站定，谢嘉言木在原地一动不动，僵硬的站着，看他微微弯腰在自己身上嗅了嗅，随后皱起了眉，“一股子酒味，快去洗澡。” 谢嘉言抬起头答应了一声好，发现林煜今天穿的衬衣，离得近了才看见他脖颈侧面有几块红。谢嘉言咦了声，抬手指着哪里问林煜：“哥，你这咋回事？过敏了？” 林煜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谢嘉言听见对方的问话，差点不打自招的说一句我把你做了，他干咳一声，摇头否认：“不记得了。” 林煜看对方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忘了，不过既然谢嘉言说不记得，那他便也不戳穿。 来日方长。 林煜抬起手抚摸那一片区域，笑的和煦：“没事，被狗咬了。” Chapter 19 人和人亲密距离在零到四十四厘米之间。 谢嘉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避之不及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还如此的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个痕迹明显不是被狗咬的，谢嘉言听着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心里莫名出现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让他不要再往下探究。他干咳一声，磨蹭着向后退了几步，逃避一样朝卫生间走过去：“我这就去洗澡！” 听到身后传来林煜的跟上来的脚步声，谢嘉言转过身补充了一句，“我自己洗！” 林煜闻声停下脚步，他看谢嘉言急哄哄的把门一关，才低低说了声，“不好。” 谢嘉言确定卫生间的门已经被他关好，才如释重负般的舒出了一口气。林煜的靠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努力的想象平时一样面色如常，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看出破绽。 谢嘉言伸手指向镜中的自己，在内心唾弃了一万遍：他把你当学生，你居然在梦里睡他！呸！不要脸！忘恩负义！ 把自己当阶级敌人一样□□了个遍后，谢嘉言才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他用力拍了拍脸，将脱下的衣服挂到墙边。 看着褶皱的衬衣，他想起林煜的话，凑近衣服闻了闻，随后脸都皱到一起。 是够难闻的…… 真丢人。 谢嘉言将衣服抛到一边，他弯腰在水池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林煜给自己准备的保鲜膜，一下一下缠到左臂的石膏上，才放心的开了水。 他探身将花洒拿下来，坐在小木板凳上，温暖却不烫人的水撒到身上，细细的水流流过肌肤，将毛孔里积攒的疲惫和倦怠席卷而空，就连刚刚困扰着自己烦恼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 热水澡真的是世界上最治愈的东西。 他安慰自己，就当是做了个荒唐的梦，反正林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他表现的正常点，俩人还能像平时一样友好相处，做社.会.主.义.和谐师生。 谢嘉言感觉自己的想法十分的正确，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将头发打湿，又挤了点洗发露，用一只手在头上胡乱的抓着。耳边突然响起门打开的声音。 刚刚的心理建设瞬间塌了个粉碎，谢嘉言迅速回身一把将浴帘拉过来，捂着胸跟个被轻薄的小姑娘一样尖叫：“谁让你进来的！” 林煜：“……我敲过门了。” 他的确用指尖轻轻点了两下门。 谢嘉言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听见对方的话，他尴尬的伸手将帘子拉开，讪讪的叫了一声，“哥……” “我来拿你的衣服。” 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似乎是没想到那么凑巧，两个人俱是一愣，还是林煜先回过神，他将谢嘉言挂在墙上的脏衣服拿下来，打开门回头冲谢嘉言道，“你洗吧，我出去。” 谢嘉言点点头，接着就感到眼睛一阵刺痛，是头上的洗发露落到了眼里。他哎哟一声，就看见林煜扔下手上的衣服朝自己跑了过来，喊道“别闭眼！” 谢嘉言眼睛里全是泪水，听见林煜的话，他努力的想把眼睛睁大一点。接着手上一空，手中的花洒已经被对方抢了过去。 林煜让谢嘉言把头仰起，他将水流调小，又把水弄凉了一点，慢慢冲洗着谢嘉言的眼睛。谢嘉言感觉微凉的水和被刺激出的热泪一起挤在眼里，接着又从眼角流了下去，与脸上的水汇成一片。 林煜仔细的冲了许久才把花洒拿开，他捧着谢嘉言的脸看了半天，谢嘉言右眼里有点充血，看着跟刚哭过一样，他伸手抹掉对方眼角的水渍，轻声问道“怎么样？” 谢嘉言眼前还有点酸涩，却不那么疼了，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好多了，谢谢哥。” “唉，你啊……”林煜不知道说对方什么好，他将袖子挽起，又伸手把水调热了一点，另一只手插入到谢嘉言的发丝之中，将他的头微微按下，语调温柔却不容拒绝“低头，我帮你洗。” “啊？”谢嘉言不知道事情怎么又变成了这样，他本想推辞，却感觉到对方的手已经在他的头上轻轻搔了起来。林煜洗出经验，摸透了对方的喜好，一击必中。谢嘉言像是被顺毛的猫，他舒服的眯上眼睛，拒绝的话在嘴里囫囵转了一圈，成功变成了一句：“谢谢哥！” 林煜看对方乖乖的坐着，头发上被自己揉出了一团团泡沫，他抿起嘴，眼里全是笑意。 将谢嘉言的头发冲洗干净，林煜拿起一旁的沐浴露按了两下，却发现已经空了。谢嘉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对方起身在墙上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新的沐浴露，他瞅了一眼，还是俩人上次一块买的。 林煜将外包装拆开，挤了一些沐浴露在手心里，朝谢嘉言走过去，谢嘉言看出对方想做什么，他心里一阵紧张，抬起右手用力摆了摆，急忙推辞着：“哥你去洗衣服吧，这个我自己来就好！” “没事，顺手。”林煜说着话，双手已经攀上了谢嘉言的肩，用着轻柔的力道一路向下滑去。白色黏.腻的沐浴露沾染着林煜手心的温度，一并附着在谢嘉言的后背上，他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温度也在直线上升，他僵直的坐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任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随意游走。 感受到对方的僵硬，林煜笑了：“都是男的，你紧张什么。” 谢嘉言听见这话十分赞同，本该放松的身体却不如他所愿，崩的更紧了，他嘴上却还不承认：“我……我没紧张啊。” 谢嘉言一口气提在半空，半天才喘出去。他努力的放松着自己，让自己接受林煜的靠近。 我得表现的正常点，他想，林哥说得对，大家都是男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煜看着谢嘉言，可能是浴室太热，也可能有别的原因，他全身发红。他的手掌慢慢从对方的蝴蝶骨上滑过，寻到腰部。少年被这段时间被自己养胖了不少，腰上原本硬朗的肌肉线条变软了许多，摸起来别俱手感。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林煜垂眸，原本早该挪开的手掌在那里又徘徊了许久。 林煜的指尖划过腰侧，像是被羽毛扫了一般，谢嘉言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哥你别挠了痒死我了！” 林煜：…… :) 林煜从善如流的将双手往前伸去，他弯下腰，将头探至谢嘉言耳旁，仔细的摩挲过对方胸前的一片，手指不可避免的蹭过了那两点。成功止住了谢嘉言的笑声，他呼吸一滞，偏过脸去看林煜，对方脸上的表情却是正经而平淡，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谢嘉言却发现自己挪不开眼。 林煜长的是好看的，精致却不显得娘气。 他的侧脸白净又精致，眼帘垂着，淡色的嘴唇像往常一样微抿。他俩离的太近，他连他脸上细小汗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侧脸和梦中的一幕慢慢重合，一样的雾气，一样的表情。看着林煜鼻尖蹭上了泡沫，谢嘉言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感觉下腹一阵不对劲。 林煜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他侧过脸，嘴唇有意无意扫过谢嘉言的耳廓，呼着热气，解释道“这样洗干净点。”他边说着，手微微向下，打着圈的划过对方的大腿外侧，慢慢向里挪动着，却突然被谢嘉言伸手用力抓住，挪不了半步。 “够了。”谢嘉言低着头，将林煜的手推到一旁，“剩下的我自己来。哥你去忙吧。” 听对方语气生硬，林煜见好就收。他说了声好，走到水池旁边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出门前对干坐在不远处的人说了一声“换洗的衣服我给你放到台子上了。” 看谢嘉言没有理他，连个头都没有点。林煜关上门，举起手放到眼前看了看，颇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哎，玩过头了。 他不知道浴室里的谢嘉言现在正对着给自己抬头打招呼的小兄弟一脸惊恐，也不知刚刚林煜有没有发现他的状况。 如果说梦里发生的一切还能让人在醒来后一笑而过，那现实呢？ 他无法诓骗自己刚才对林煜的表扬是来自直男的互相欣赏，一个人的嘴能说出千千万万个谎，身体却永远是最诚实的。 谢嘉言慌乱的打开冷水从头冲到脚，刺骨的冰凉打在身上，冻的他一个激灵。他抬手捂住眼睛，顿了半天，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卧槽……” 这他.妈真的是糟糕透了。 Chapter 20 谢嘉言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按了下去，他关掉水龙头，一屁股坐在低矮的板凳上，看着凉水由他的发梢落下，滴答到他的脚面上。 他出神的想着，无论再找什么样的借口，都无法掩饰他对林煜起了反应这个事实。 谢嘉言的感情经历十分的简单，在到目前为止不长的人生中，他暗恋过别人，也谈过几次不成功的恋爱，每一段不尽相同的恋爱都有一个共同点：他的另一半皆是女性。 他从没想过他会对一个男人起了生理反应。 迷茫、害怕、惊慌、抗拒和自我厌恶，一并混杂着那些暧昧不清的情感，在谢嘉言的心里互相交织缠绕，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羞于面对林煜，想要远远的避开不见他，但除非他一辈子就躲在这个小浴室不出去。 “怎么可能啊……”谢嘉言捂着脸，自暴自弃的哀嚎出声，他的大脑现在乱成了一团浆糊，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还是林煜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谢嘉言浑身一抖，还以为对方要进来。他迅速的站起身走过去，却没有开门，他隔着薄薄的门板开了口，不想被林煜听出端倪，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抑着声音中的慌乱和紧张：“怎么了？” 门的另一边传来声音，“我要出门一趟，晚饭的时候回来。吃的给你放桌子上了。” 林煜的话让谢嘉言松了口气，让他紧绷的身体有了片刻的放松。他低声回了一句好，又听着林煜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一直等到门外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谢嘉言觉得自己就像成功躲避了警.察的通缉犯一样，他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感叹，伸手拿起林煜放在台子上的换洗衣物，穿到身上后却发现，这好像是林煜的衣服。 这件衬衣的下摆长了一大截，刚好盖住他的大腿根，谢嘉言穿着这件衣服，浑身被包裹在林煜的味道中，他的心砰砰一跳，脑中莫名的就回忆起林煜从身后抱住他的场面…… 哎呀卧槽槽槽槽槽—— 他用力的摇头想把那段旖旎的场面甩出去，都怪林煜他才会变成这样，谢嘉言实在是气不过，伸手就想将这件衣服扯下，等攥住后却又犹豫了。 两人的衣服都放在一个柜子里，可能是对方拿错了呢。谢嘉言对自己说道。 于是他又把手松开，用力的捋了捋被他攥皱的一片。然后悄咪咪的打开门探了个头出去。 林煜真的走了，日光从阳台照进来，把偌大的屋里照的一片亮堂堂的，温暖又舒适。 谢嘉言却觉得有点空。 他想进屋把身上这件让他局促的衣服换掉，又想起林煜的话，说在桌子上给他放了吃的。谢嘉言现在想拒绝与林煜有关的一切东西，他狠狠心，把那句话抛到脑后，迈开腿朝卧室走去。 他将跟在他身后想一同进屋的阿木挡在门外，不理会对方挠门的声音。谢嘉言快速跑到床上，将自己的笔电打开，等待开机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他操纵着鼠标，几下点开了隐藏在泯泯之中的那个不可描述的文件夹。 谢嘉言挑选了半天，决定看一个欧美的，用美丽的大波浪来测试自己。他带上耳机，看屏幕中一个女人正对着镜头搔首弄姿，内心毫无波动，整张脸一个大写的冷漠。 谢嘉言不耐烦的快进到关键部分，耳机中响起女人夸张的呻.吟，他却发现自己还是毫无反应，就在他想关了这个视频再看个别的时，耳边突然蹿过男人的喘息声，让谢嘉言头皮一麻。 他往后听着，却发现只有那一声跟林煜的极为相像。于是又后退回去，来回的听着那一声喘息，幻想着林煜的样子。 他会在什么时候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谢嘉言感觉自己渐渐口干舌燥起来。 这还是林煜的床，他想着，全身像有电流划过，给他带来一种隐秘的、难言的兴奋。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向下探去，不甚熟练的活动着。谢嘉言呼吸急促，渐入佳境时却突然僵住，触电一样的把手抽了出来，瞬间萎了，剧烈的喘着气。 他明明想找一个动作片来测试自己对女人还有没有感觉，却又莫名其妙拐到了林煜身上。 他一把将电脑推到一边坐起来，抱着膝静静的呆着许久后，又把电脑扒拉过来，点开了coser阿凛的微博，从最先的微博开始，一条条翻看着，阿凛的所有照片谢嘉言都点开看了一遍，却没有了以前的悸动。 他的手无意识的点着鼠标，看着昔日女神的图在自己手指下一张张略过，突然停住。 画面上的女孩面对着他笑的恬淡，谢嘉言看着，却突然想起来那次林煜看着他卷子时露出的那一抹笑。 林煜，林煜。无论他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他。 像是魔障了一样。 谢嘉言倒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半天说不出话，大脑飞速的运转着，想寻求一个解决的办法。 既然这些都不行，那就只有实践了。 谢嘉言眼珠一转，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林煜陪不配合。他伸手想去摸自己的手机，却想起手机还在昨天穿的脏裤子里，被他一起脱在了外面。 谢嘉言下床换了身衣服才走出去，他的裤子已经被林煜拿去洗了，手机放在了茶几上，他弯腰拿起来，给林煜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林煜低沉而柔和的声音顺着电波爬过来“喂，怎么了？” “你……”等听见了对方的声音，谢嘉言才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他突然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你你你了半天才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煜好像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刚刚那些嘈杂的背景音渐渐远去，只剩下他浅浅的呼吸声，“大概六七点，给你留的东西吃了吗？” 谢嘉言抬眼朝餐桌瞟了一样，是林煜给他留的饭。他犹豫的片刻，“……吃了。” “好吃吗？” 他违心道：“不好吃。” 电话那边的林煜笑了一下，“那也没办法，凑合吧。” 谢嘉言耳边听着林煜的笑声，总觉得心里被搔的发痒，他刚想开口，就听见那边有个女声喊着：‘阿凛！你过来一下！’ 谢嘉言无意识的皱了一下眉，他听见林煜答应了一声，然后对他说，“挂吧。晚上见。” “哎等等，”谢嘉言急忙喊出声，想在林煜挂断之前将对方喊住。 谢嘉言看不见，林煜说了‘挂吧’后，他的手机还贴在他的耳边，丝毫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林煜：“恩？” “那个哥，晚上我请你在外面吃吧，”谢嘉言不等林煜开口，忙不迭的解释着，“为了感谢你这段时间这么照顾我，想请你吃顿饭！给个面子呗？” “行啊。” 听见对方答应了，谢嘉言笑出来，内心有点雀跃，“那就这么说定啦！” 电话里的女声又过来催了几遍，谢嘉言才说了句‘不打扰你了’，将电话挂断，他走到餐桌前。看着桌上放着林煜熬好的蔬菜粥，白灿灿的大米被温火煮的爆开，卷着细小的肉沫，与翠绿的青菜丝交缠的难舍难分。桌上还放着一小碟咸菜，是上次楼下的邻居送的。 林煜似乎跟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有谁会拒绝他呢，那样温柔细致的一个人…… 对自己的好，也是习惯所致吧。 他却有了别的想法。 谢嘉言想着，他的鼻尖盈满香甜的气息，只感觉肚子越发饿起来。站在原地天人交战了半天，他终于还是坐了下来，舀起一勺粥放到嘴中。 林煜的手艺谢嘉言是知道的，他骗了他。 真的很好吃。 菜粥放了有一会了，温度刚好能够入口。白米被煮的软而糯，米香菜香肉香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轮流刺激着谢嘉言的味蕾，让他不由自主的吞咽更多，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顺道将他的心也熨了一个遍。 明明是一碗普通的青菜粥，却给了谢嘉言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他鼻子一酸，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谢嘉言放下勺子抹了抹嘴，发现一直没顾忌的咸菜碟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满眼清俊的字迹，是林煜写的，只有六个字。 「伤好之前，忌酒。」 谢嘉言垂着头，盯了那张纸半天，才用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嘟囔出一句，“要你管啊……”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挂钟，轻声说道。 “晚上见。” Chapter 21 谢嘉言折腾了两个头型三件衣服一双鞋又把阿木的猫粮添的溢出来后，林煜终于给他来电话了：“下楼吧。” 他欢快的哎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模样太过急不可耐，咳嗽两下又把声音压了下去：“好的。” 林煜：“恩，等你。” 谢嘉言佯装镇定的将电话挂掉，终于忍不住，抱着手机嘿嘿笑了出来。 谢嘉言站到门口的穿衣镜前伸手抻了抻身上的衣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换一件又怕让林煜久等。他纠结半天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最后检查了一下衣服裤子的扣子和鞋带，总算下楼去了。 太阳快要落山，温度也比之前降了许多，隐约的能感觉到风。天边处团聚着一片灿红的火烧云，空中偶尔有鸟飞过，耳边是孜孜不倦的悠长蝉鸣。 还有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 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个让他喜欢的、美好的夏天。 谢嘉言深吸一口气，像一只看见主人的家养宠物，眼神发亮的嗷嗷朝对方跑去，叫了一声：“哥！” 乐极生悲，他没跑两步就被地上的暗坑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差点摔到地上去。 林煜扶了他一把，无奈道：“别跑这么快啊，小心脚。” 他抬起手将谢嘉言额前跑乱的头发向两边理了理，然后转身帮他打开车门。 谢嘉言低着头尴尬的坐进车里去，伸手想将安全带扣上，他长手长脚的，坐在前面感觉有点挤，抓着安全带的右手被别着，半天扣不进眼里。余光看见林煜坐了进来，谢嘉言更急了，但那条窄窄的带子就是跟他作对，愣是戳在扣安全带的盖子上，就是卡不进去。 林煜没有说话，他将谢嘉言的手包入掌中，引着他将安全带扣好。 谢嘉言刚松了口气想道谢，就看见林煜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过来，半压在自己这边。 他感觉自己似乎能闻到对方头发上跟自己一样的味道。 谢嘉言咬住嘴唇，林煜的靠近让他感到紧张。他身子动不了，只能僵硬的往后仰了仰头，眼睛却还是向下瞟着，出神的盯着林煜的发旋。 林煜伸手将谢嘉言的座位以及靠背都往后调了调，空间霎时大了许多。他起身坐好发动了车，给对方解释着，“刚刚送朋友回家，她喜欢这么坐。忘记调回来了。” 谢嘉言说了声没关系，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在那里胡思乱想。 从那么小的空间来看，刚刚坐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吧。说不定还是刚刚在电话里喊林哥‘阿林’的人…… 难道是上次在医院门口那个？ 林煜将车慢慢开出小区，车里开着空调，凉风携带着熏香将车内不大的空间填的严严实实。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嘴巴抿着，眉头一会皱一会松。 那模样怪好玩的，林煜在一旁看着，无声的笑起来，他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小谢。” 谢嘉言听见林煜叫自己，发愣的眼神迅速聚焦，他扭过头：“恩？怎么了林哥？” 现在正是下班晚高峰，路上堵的不得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红灯。林煜侧过头，眼睛瞥向窗外，见一个小孩蹬着滑板车从自己眼前掠过，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你说今晚要请我吃饭？” “对！”谢嘉言挺直腰板，“林哥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咱看上啥就吃啥！” “那你先告诉我。”林煜转过头，“咱去哪吃？” 谢嘉言：…… 我真傻。 真的。 * 两人商量半天，决定去吃烤肉。一是那店离他们现在待的地方近，二是林煜哪里恰好还有一张别人送的代金券。 这家韩国烤肉店前不久刚开的，但是十分有名，说是在全国都有连锁店，但在这里还是独一家。谢嘉言听人说起过好几次，早就想来了。因此听见林煜的提议，他一口答应下来，一脸的兴奋。 现在是饭点，哪里的人都不少，每一家餐厅门口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吵吵嚷嚷的。空气中混杂着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食物香气，与面前的景象交相辉映，好不红火。 谢嘉言跟着林煜一上楼就被眼前的‘盛况’吓了一跳，他俩先去找店门口的服务员领了个号，谢嘉言凑过去看了一眼，排在他们前面的还有十好几桌，有的等。 旁边有人抱怨：“到底还要等多久啊，我都在这坐了四十分钟了！” 谢嘉言将林煜拉到一边，“要不咱们换一个？” 林煜奇怪道：“你不想吃了？” “想吃，但是估计要等好久，回头别饿着你了。”谢嘉言一脸为难，“咱们等下次吧，早点来。” “没事，我不饿。”林煜笑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对方，“收好。我着陪你，我们一起等。” 谢嘉言听着林煜的声音，有点不敢看对方的脸，他眼睛瞟向别处，抿着嘴巴点头：“……恩。” 干等的感觉格外磨人，不少人懒得再等下去，一拨接着一拨的走了。谢嘉言他们没等多久就听见前台的服务员在喊两人的号。 身着韩服的服务生身姿娉婷的走在前方领路，餐厅里面的装修十分韩式，不大的地方被分成了一个一个小隔间，每个房间中间用薄薄的木板隔开。服务生上前将房间的木门打开，向他们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屋内是经典的榻榻米和矮桌，桌中间是圆形的烤炉。谢嘉言和林煜脱了鞋上去，面对面的在桌前坐好。服务生将菜单递给两人，林煜摇摇头表示不要。谢嘉言听见动静，抬起了研究菜单的头，“林哥，你不看？” “不看。”林煜随口答着，他将对方的杯子拿到面前，倒上满满的大麦茶后又给推了回去，“今天你请客，你点。” 任务艰巨，谢嘉言咬咬牙答应下来“好！我点！” 他中规中矩的点了几盘肉，然后偷偷看向林煜，见对方没有反应，他又放心的往下继续。林煜就坐在对面，好笑的看着谢嘉言小心翼翼点菜的样子：“没事，你点什么都行。” 等服务生收了菜单下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嘉言干坐着，扭着头左看右看。木板并不隔音，隔壁热闹的声音传过来，愈发衬的他们这屋冷清。 服务生又来了一次，送上开胃的小菜和南瓜粥。林煜动都没动，看谢嘉言尝了一口后就把整碗一口气喝完，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好喝吗？” “好喝！” 看谢嘉言又拿起筷子兴致勃勃去吃小菜，林煜单手托腮看着对方，“跟我的比，那个好喝？” “那肯定是你的了！”谢嘉言将菜放入口中，口齿不清的答着，等反应过来林煜问了什么，他嚼东西的动作一顿。 自己下午的谎言那么快就被自己戳穿，脸不要打的太快。 谢嘉言眼观鼻口观心，就看见对方把那一小碗南瓜粥推到了自己眼前，声音温柔。 “把这碗也喝了吧。” “……好。” * 菜品陆陆续续的被送上来，摆满了一桌子。一个服务生跪坐在一旁，拿着夹子替两人烤着肉。 鲜红的生肉被放在被炭烧烫的铁盘上，发出细小的滋滋的响声，微小的油星活蹦乱跳的迸到四周，香味渐渐散了出来，搅得人食指大动。 烤肉表面还带着滚烫的油点，谢嘉言夹起肉片迅速的在调料里打了个滚放到嘴里，边哈着气边给林煜比了个大拇指。 门被敲两下，又被推开，是两个穿韩服的女人。给谢嘉言二人烤肉的服务生解释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服务，这两人都是韩国人，如果客人想感受韩国风情的话，可以点歌。” 林煜看谢嘉言一脸好奇的盯着那两个人，他也转脸看过去，那两个女人应该是姐妹，长相差不多，都十分有韵味。体格纤细，□□。 林煜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暗想：谢嘉言喜欢这种的？ 谢嘉言回过头想跟林煜说话，却发现林煜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两个女人，他心一紧。 林煜难不成喜欢这样的？ 看林煜和谢嘉言两人半天没反应，服务生开口问道：“怎么样客人，要不要她们唱两首？” 林煜：“可以。” 谢嘉言：“不用了。” …… 服务生笑了一下，“您们再商量商量？” 林煜摇摇头：“还是算了。” 服务生用韩语冲那两个女人说了几句，她们点点头，关上门走了。服务生将剩下的所有肉烤好，放在两人的盘子里。也站起来躬身退了出去：“有问题您们再叫我。” 谢嘉言自那两个女人走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总觉得嘴里的肉失去的一开始的味道，他没了食欲，偷偷抬起眼看对面的林煜，对方正在喝茶，没有注意他。 谢嘉言用筷子无意识的戳着盘子里的肉，思绪万千。林煜是一个正常男人，肯定有自己的需求。每天都跟自己这种硬邦邦的大老爷们在一起，估计也憋坏了吧。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估计早就让那两个女人进来了。但是今天他却觉得烦。 他不想让林煜的目光被那两个人吸引过去。 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上了林煜，变成了一个同性恋？ 眼下能测试这一切的似乎只有他下午想到的那个办法，谢嘉言暗忖，抬起头叫了林煜一声：“哥。” 林煜放下茶杯看过去：“怎么了？” 谢嘉言想着自己要说的话，一拍桌子一咬牙。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我请你去做个大保健吧！” Chapter 22 整个房间自谢嘉言的话说完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他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半晌听见林煜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好啊。” 谢嘉言没想到对方答应的那么干脆迅速，连句‘为什么’都没有问。他吃惊之余又感到些许失落，但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他右手握拳放在嘴前咳嗽了两声，站起来：“那咱们……现在走？” 林煜默不作声的跟在谢嘉言身后，看着对方急匆匆的姿态，他抿紧了唇。 就那么心急吗？ 两人坐上车，林煜将车发动后，一双眼目视前方，问道：“去哪个？” 说实话谢嘉言并没有去过大保健，只不过男生宿舍之间，那些心照不宣的小消息流传的最快，他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更何况他是做了些功课的。 谢嘉言不想在林煜面前露怯，他提了一口气，故作轻车熟路道：“就河滨道哪家吧。” 林煜说了声好，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汇入了路上的车流之中。 河滨道离他们并不远，林煜一路都沉默的开着车，谢嘉言刚想起个话头就发现对方已经把车停下来：“到了，下车吧。” 谢嘉言有点遗憾：“哦……” 林煜不等对方，自己先抬脚朝那个洗浴中心走过去，仿佛那个提议来做大保健的人是他。谢嘉言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去：“林哥你等等我。” 前台的服务员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对两人微笑道：“您好，两位？” 林煜：“恩。” “洗浴？” “洗浴加按摩。” “一个钟两个钟？两位都要吗？” 林煜点了点头：“一个钟，对。” 谢嘉言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在一旁装.逼的站着。只是看林煜掏出了钱包，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傻站着了，赶紧上去抢着付钱：“说好的我请。” 林煜也不跟他争，接过前台递过来的两串钥匙和拖鞋，他放了一双在谢嘉言面前：“换鞋。” 谢嘉言换好拖鞋，跟林煜一起进了更衣室，两人柜子是挨着的，一上一下，林煜在上，谢嘉言在下。 林煜穿的简单，一会就脱完了。谢嘉言自己不好好脱衣服，边脱边瞟着旁边白花花的人。 哇，腹肌。 哇。六块。 林煜将衣服放到柜子里锁好，偏过头看谢嘉言：“还没好？” 谢嘉言为了好看，特地穿了件繁复的衣服，当时穿上就费了不少劲，脱的时候又得经历一次。 他解着扣子：“马上马上。” 林煜面对着谢嘉言转过身，伸出手将对方的手拍到一边，三下五除二就将谢嘉言的扣子解了个精光，他一边帮着谢嘉言脱下来，一边随口问道：“怎么不穿我今天给你拿的那件？” 谢嘉言闻声一僵，继而又色厉内荏道：“都怪你给我弄湿了！” 林煜好笑：“我怎么给你弄湿了？” “水那么多……” 两人右边的大兄弟惊恐看了他俩一眼，捂着屁股逃了。 谢嘉言还抻着脖子瞎掰扯着：“那洗手台上都是水，底下都湿透啦！” “好吧，怪我。”林煜耸耸肩认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他弯腰将谢嘉言的衣服在柜子里挂好，两人一起朝浴室走去。 谢嘉言早上洗了个澡，只用简单的冲冲就行。他坐在石凳上，拿着花洒在身上随便冲着，眼睛时不时往林煜那边扫去。 这里的每个隔间装修用的都是半透明的磨砂门，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个人形。林煜宽肩窄臀，背影格外好认。 谢嘉言默默想着，每次都是林煜帮他洗，把他看了个遍，他却连一次林煜的全身都没见过。 不行，我得看回来。 谢嘉言将身上的肥皂泡冲净，随手拿起一旁台子上放的浴巾裹在自己身上，偷偷朝林煜那边摸过去。 谢嘉言心里发虚，颤颤的伸出一只手拉门，这门边的粘合性太好，半天拉不动。他又改用手推，谁知手刚推出去，这门就从里面被拉开，露出了□□的林煜。 谢嘉言眼睛一亮，来不及细看，就被那股向前的劲带着倒去，他想站稳，但好像踩到了什么，脚底一滑，踉跄着撞进林煜怀里。 林煜：“你在干嘛？” 谢嘉言尴尬的不敢出气，他急中生智，右手拽着浴巾一角环上林煜的背，上下挪动着：“我来帮你擦擦背。” 林煜握住谢嘉言的手，终止了对方的动作。他将浴巾从谢嘉言手中抽出，整条搭在他的头上，罩住了他大半身，然后一把搂住对方，弯下腰将头伸到谢嘉言的耳边，鼻尖都是对方身上肥皂的香味。 林煜微微偏过头，上下蹭了蹭，语气带笑。 “前面也得擦擦。” * 谢嘉言磨蹭了半天才出来。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林煜，心情复杂。 同样是洗浴中心的浴衣，他穿着身上活像按摩小弟，林煜穿着就精神，楞出来一种高级定制的既视感。 两人跟在一个陌生女人身后一同上了三楼，三楼的装修低调中透着奢华，地上铺着绣金线的牡丹地毯，墙被刷成了暧昧的暗红，空气中隐隐飘着熏香的味道，闻着让人发晕。 他们俩自然不在同一个房间，但还好，就在对面。林煜走之前还嘱咐谢嘉言要小心手，别又伤着了。然后被谢嘉言红着脸赶走。 谢嘉言独自一个人坐在小房间里，灯光昏暗，紫色的暗光打在他身上，增添了一丝迷离的气氛。听见门被敲了三下，他喊了声：“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个提着小篮的娇小美女，待看清谢嘉言的模样，她笑弯了眼，扭着腰踏着猫步走了进来，声音甜腻：“您好客人~我是lucy，今晚……” “是你给我做大保健？”谢嘉言不等对方自我介绍完就开口打断。那美女嘴角一僵，但还是挂着可爱的笑脸：“是我给您按摩，我们有泰式……” “你等等，”谢嘉言再次打断，“做你们这行的，有没有男人？” lucy：妈的死给。 lucy笑的咬牙切齿，还是给谢嘉言叫了个男的过来。男人穿着洗浴中心的小衫，领口贼大，他在自己面前蹲下来的时候谢嘉言都能看见对方的肚脐眼。 男人长的不错，浓眉大眼的挺精神：“您好，我是tom，您今晚的按摩师。” ……谢嘉言咽了咽口水：“你们这都起英文名的吗？” 怎么跟发廊似的。 “对，老板要求我们与国际接轨。”tom也觉得好笑，“您要不习惯的话，可以叫我小汤。” “咳，好，小汤。” ：“您今晚是选个什么套餐？” 谢嘉言也不知道这里的套路，他挠挠头：“随便吧，那个比较火？” 蹲在地上，伸出手攀上了谢嘉言□□在外的小腿，来回抚了几下。谢嘉言猝不及防，赶紧抬脚：“你干嘛？！” 眼里闪过兴味，脸上表情还是‘情深意切’：“我看您小腿肌肉紧绷，要不就做个港式的？主要是精油按摩。” 谢嘉言也不懂这些：“……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走到门口，将帘拉过来遮住门上的小圆窗。谢嘉言又喊：“你你你拉窗帘干嘛！？” 转过身解释道：“我们这干活都是拉帘的，表示这房间有人。客人您手上有伤，要不就平躺着吧。” “……行。” 谢嘉言依照对方的话躺了下来，眼神却不敢从tom身上挪开，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tom也不在意，他往手上倒了些精油，薰衣草的香味在空中蔓延开来。他又将手掌搓热，捏上谢嘉言的脚掌，感受到对方的僵硬，他把拇指停留在穴位上，渐渐使力按了起来。嘴也不闲着，跟谢嘉言唠着家常。 “客人还在上学吧。” “恩。” “这力道可以吗？” 对方手法娴熟老练，薰衣草又有安神的效用，谢嘉言只觉得浑身发软，舒服的不行。听见问题，他软绵绵回了一声：“可以。” 的手又来回捋着谢嘉言小腿的经络，接着逐渐向上。 “客人，裤子麻烦脱一下，我要帮您按大腿了。” 谢嘉言听见这话，刚刚还有些飘散的神智迅速回笼，他却不想脱，张口道：“不用按也行。” “您是因为手不方便？”tom笑笑，“没关系，我帮您。” “不……”谢嘉言的拒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胯.间一凉，浴裤大而宽松，轻轻一拉就连着内裤一起被扒下一截。 眼含赞叹，“客人这的颜色真好看。第一次？”说着就想伸出手去摸。 谢嘉言虽然对这一切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止不住的恶心，他坐起来挡开tom伸过来的手：“好了，你出去吧。” 似乎不想放走眼前的这块肥肉，他的手摸上谢嘉言的大腿，贴近他的耳边叫着：“客人……” 谢嘉言终于忍不住了，他干呕了一声，一把推开tom：“滚滚滚滚！” 等把tom打发走，谢嘉言倒在床榻上，出神的盯着屋顶那盏紫色的小灯，电压不稳，紫色的光忽明忽暗的，然后又回归明亮。 他不是同性恋，他喜欢的只是林煜。 只能是林煜。 谢嘉言一想着林煜正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妖.艳.贱.货，就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想起来反手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带喜欢的人来做大保健，简直傻.逼透了。 他火速下床，奔到对面的那扇门前，帘子没拉，他看见林煜和一个女人正坐在床边谈笑风生，估计还在*。 笑笑笑，笑个屁，粉都要笑掉了。 谢嘉言推开门，对林煜喊了声：“哥！” 林煜一愣，站起来朝谢嘉言走过去：“那么快就完事了？” 那个女人伸手掩住唇，笑的花枝乱颤，语气意味深长：“弟弟还小嘛……” 谢嘉言懒得理她。他一刻都不想在这呆，更不想让林煜在这呆，他扬起脸：“我想回去了。” 林煜点头，说了句：“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谢嘉言偷看了林煜好多眼，越看越喜欢。复又想起刚才林煜跟那个女人聊天的样子，还有那个在电话里管他叫‘阿林’的人，心里又是一顿惆怅和心酸。 他突然有点理解之前的苏未了。 看林煜一路都面无表情，谢嘉言瘪瘪嘴，别扭的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走？” “没有。” 谢嘉言违心夸赞着刚刚那个女人，一脸‘我懂’的模样：“那个女的的确挺好看的，你觉得她怎么样啊……” 好吧，谢嘉言根本记不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林煜瞥了一眼谢嘉言，挑了挑眉：“就那样吧。” “还没你白净。” 谢嘉言：你确定你在夸我？？？？？？？ 谢嘉言咳嗽一声，没有说话。他转过脸看向窗外，嘴角止不住的扬起来。 第23章 中秋特典-但愿人长久 圆月高悬，在地面上洒下柔和温润的光。也许是因为中秋的关系，夜晚的海滩人格外多。还没走到那就已经听到了喧闹的声音。 谢嘉言远远的眺望着，海面波光粼粼，天空中除了月亮，还有着数不清的光点，像星星一样。他眯眼看了看，才发现是孔明灯。 沙滩入口处就有卖孔明灯的人，面孔稚嫩，应该是附近学校的学生。看谢嘉言的目光一直追着天上的灯跑，林煜侧头向卖孔明灯的人问道：“多少钱？” “五块一个。” 林煜交了钱，拿着孔明灯朝谢嘉言走过去。他亮了亮手上的东西：“咱们也放。” “好啊！” 两人脱了鞋子，放到一旁的寄存处，林煜还在拿号牌，谢嘉言便等不及了，他光着脚，直冲冲的跳进细沙里。这里的海滩算是个景点，听说沙子都是高价引进的。一分钱一分货，绵密的沙子反射着月亮的银光，踩着像是最柔软的布。沙子上层还留着白日的温热，下面却是冰凉一片，一脚陷进去的时候只想让人叹一句舒服。 沙滩上聚满了人，有赤脚奔跑的孩童，有散步的夫妇，也有附近出来聚会的大学生，围坐一圈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玩着游戏，女生的娇喝和男生的起哄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沙滩上还有不少人在放孔明灯，谢嘉言拉着林煜走了半天，就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却半天没有个结果。 一路上还遇到不少找他们借打火机的，第六次借出后，谢嘉言打起了小算盘：“哎，我们应该在卖孔明灯旁边摆个摊卖打火机，一块一个。一晚上怎么也能卖个千八百……” 林煜：“看不出你还挺有商业头脑。” 谢嘉言：“……谢谢您。” 林煜：“不客气，应该的。” 反正夜还长着，他俩也不着急，光着脚踏在岸边，闲聊着边散步边找着放孔明灯的地方，耳边是潮水的起落声，两人一步一步踩着沁满水的沙子，任冰凉的海水漫过脚踝，又迅速褪去带走他们刚刚留下的脚印，不知不觉沿着海岸线走了老远。 “咱就在这吧。”谢嘉言看了一圈，这附近人已经少了许多，零星的几对，应该都是避开世人的情侣们。他招呼着林煜走到一边，从怀里掏出刚才买的水笔，对林煜道：“你转过去。” 林煜听话的转过身，贡献出自己的背，让谢嘉言垫着它在灯面上写东西。听声音，谢嘉言好像写了不少，林煜背着对方，“你写了什么？” “秘密。”谢嘉言唰唰唰的写了个不停，他嘱咐林煜“一会你写的时候不准偷看啊。” “好，不看。” 谢嘉言心满意足的写了快整整一面，终于收住了笔，他看了半天，翻了个面递给林煜，“好了，你写。” 他转过身，让林煜垫着自己的背，不到一分钟就听到对方说：“好了。” ？？？ 林煜把蜡烛在铁丝上勾好，掏出打火机将它点燃，他与谢嘉言一人扯住了灯的两角，等着热气将里面填满。 谢嘉言有点好奇林煜写了什么，透过重重的光影看过去，好像只有一句话。他偷偷瞥了一眼林煜，温暖的火光映在对方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孔明灯渐渐鼓成了一个可爱的形状，是时候可以放开了，林煜和谢嘉言数着一二三，一齐松开了手，看着它慢慢升上天空。 风吹着孔明灯，它打了个圈，快速向空中飞去，谢嘉言还想着偷看林煜写的内容，他惊鸿一瞥，只看到两个字：「但愿……」 但愿？ 少年眼中倒映着熠熠火光，林煜看着，不着痕迹的向前跨了一步，他弯下腰，嘴唇如羽毛一样，轻扫过谢嘉言的脸颊。他的声音低沉，温热的呼吸吐在对方的耳畔，一字一字： “中秋快乐。” Chapter 23 有点出息啊你。 谢嘉言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硬是压下了唇边的笑意。 夜深了，马路上一片空旷，丝毫看不见白天繁荣的样子。只有他们两人和一辆小车，在无边的黑夜里奔驰着。 他偷偷瞄了眼林煜，男人的侧脸剪影干净利落。路边昏暗的路灯一盏盏的飞速向后退着，暖黄的灯光在林煜脸上走马观花的掠过，时明时暗。光是看着就让谢嘉言觉得满足。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林煜感觉身边安静了不少，他偏过头扫了一眼，与谢嘉言的目光撞个正着。“怎么了？” 他问了一句，空出一只手去抓谢嘉言的，感觉有点凉。 谢嘉言感觉自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住，他想把手抽出来，又忍住了。感觉那温度像活的一样，沿着他的手背一路爬到脸上。 林煜的手温暖干燥，指节分明，指腹有一层薄茧。谢嘉言还来不及好好感受，对方就又把手收了回去，还说了他一句。 “冷了不早说。” 谢嘉言看着林煜伸手将空调关掉，又按下了两侧的窗子，让窗外的自然风从缝隙中溜进来。他有点郁闷的扭过头，躺倒在座椅上。 空气中带着未散去的青草香味，微凉的夜风将他脑门上头发吹到两边，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但两人都不想说话，像约定好一样，静静地坐在一起。谢嘉言歪着头看着窗外，意识逐渐迷蒙。 “谢嘉言。”林煜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看少年偏过头已经睡了过去，他将谢嘉言那边的窗子关上。他目视前方，一本正经的开着车，右手却伸了出去，试探性的，缓慢地覆到另一个人的手背上。 * 谢嘉言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他抻着身板勉强伸了个懒腰，睡意走的不干净，跟逐渐明朗的意识藕断丝连，他闭着眼打了个哈欠，总觉得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想了半天还是没个头绪，他揉揉头上的乱发，慢慢坐了起来。 林煜在外边做饭，那香味沿着门缝渗了进来，乘着空气向四面八方扩散着，霸占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谢嘉言抽动鼻尖，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坐到床边想穿拖鞋，却寻了个空，只好光着脚吧嗒吧嗒走出去，跟站在水池后的林煜打了个招呼：“哥，早安。” “早。”林煜点了点头，“快去洗漱，一会过来吃饭。” “好！” 林煜看谢嘉言朝洗手间走过去，偏白的脚面跟暗色的地板对比鲜明，他喊住对方：“谢嘉言。” 谢嘉言停住脚步，扭过身一脸疑惑。 林煜佯装自然的将眼睛从对方脚上挪开，“把鞋穿上。” 谢嘉言站在镜子面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毫无疑问，肯定是林煜干的。他脸有点发烫，赶紧往脸上撩了两把凉水降降温，又抓了几下头发，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走出去。 谢嘉言在林煜对面坐下，两人安静的吃着早饭。谢嘉言的心里却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安静，他心里混沌多天的感情终于大白于天下，让他感到畅快，但没过多久却又陷入了新的烦恼之中。 看林煜那副正经的样子……妥妥的是一个直男啊，如果对方是一个女孩子谢嘉言自我感觉还有些套路可以用一用，像什么两人一起做点事情，准备贴心小礼物……但是一想到对方是一个跟他一样的大老爷们，他总觉得一拳打到棉花上，有劲没处使。 而且对方貌似还有女朋友，那自己这样算不算个……男小三？ 谢嘉言最痛恨小三，每次一刷微博看见那些关于小三的的吐槽，都气的恨不得跟原博一起破口大骂。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陷入这种困境，谢嘉言更郁闷了，他看着盘子里的煎蛋，颇有一种想帮鸡妈妈哭一顿的冲动。 我苦命的娃哎—— 但让他就这么放弃林煜，他又舍不得。 还不知道那个妹子是不是林哥的女朋友呢……他心里抱着侥幸，如果不是的话，不就便宜其他人了吗？ 那到时候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果是的话，那他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来见林煜。 林煜才不知道谢嘉言在背地里下了什么决心，只觉得对方今天早上整个人都蔫蔫的，话也没说几句，显得分外萎靡。他慢条斯理的拿湿巾擦了擦手，看了一眼挂钟，随口问道：“今天几号了？” 谢嘉言拿过一旁的手机瞅了眼，将日期告诉了林煜，就见对方哦了声后，一直盯着自己看。 谢嘉言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林煜的目光直接而不带掩饰，让他十分害羞和局促，但他只能强撑着努力不让林煜看出端倪：“怎么了哥？” 林煜：“你不抢你……女神的海报了？” 女神签名的限量海报！ 谢嘉言终于想起了这件快被他忘到脑后的事，他瞪大眼睛，恍然大悟似的叫出来一声：“啊！” 凤梨社固定了几个时间发福利，一早就放出了消息，今天会放出三十张coser阿凛的签名海报，一共有五个图案，除此之外还有三套明信片。凤梨社早就定好了数字，谁能轮到那几个数字就可以得到奖品。谢嘉言一早就上了心，还跟林煜说起过。只是这几天他的思绪全被林煜占据，让他全然忘了有这么个事。 官博说是十点开抢，谢嘉言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一刻钟到十点，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庆幸道：“幸好幸好，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眼下正好是一个可以增加两人互动的机会，谢嘉言不想放过，他清了清嗓子，叫住端起盘子要往水池边走的林煜：“哥！你帮我一起抢吧！” 林煜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迎上谢嘉言期待的目光，半晌点点头：“好。” 林煜没有微博账号，手机上微博的app还是系统自带，不知道是上世纪的那个版本，从没使用过，趁着有时间，谢嘉言拿着林煜的手机给他下载了一个新的。林煜也放心的把手机交到对方手上，由着他用，自己到厨房洗碗去了。 谢嘉言给林煜注册了个微博，先把自己关注上，然后又去关注凤梨社和他的女神。他看林煜还在厨房呆着没出来，忍了半天没忍住，点开了林煜的通讯录。 林煜的手机界面十分干净，通讯录亦然，谢嘉言一眼就找到了自己，林煜给他的名字存的就是普通的‘谢嘉言’。 单恋就是这样，你在心里脑补了许多旖旎的故事，现实却能将你狠狠的打醒，告诉你在那个人眼里，你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谢嘉言盯了半天，心里的万千情绪都夹带着难过的酸涩，他却找不到理由、也没有立场去责怪对方。他咬咬唇，点开编辑，哒哒哒的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老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嘉言内心暗爽，捧着手机无声的大笑起来。感觉这名字有点露骨，他又把名字改成了‘言言’，成功让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玩的不过瘾，还想改再改个更肉麻的，就看见林煜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弄好了？” 谢嘉言一口气堵在胸前，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手机，压力使人进步，他就像在敌人面前向友军传达消息的卧底，肾上腺素飞快的飙升，表面却不能显现出来。他手指颤抖点了几下回到桌面，又按了两下home键把通讯录那个界面从后台删除掉，速度飞快，成功的在林煜过来之前抹掉了一切犯罪痕迹，他暗中舒了口气，将手机给对方递过去：“弄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面前已经摆好两台电脑两部手机做好了准备，谢嘉言看着网页上的倒计时，在心里默默倒数。 倒计时的钟表终于归零，谢嘉言手指飞快的点过手机屏幕和鼠标左键，他抢到的号码靠前，都没有提示中奖。他叹了口气又去看林煜那边，只见林煜不慌不忙的先点了下鼠标，然后又拿起手机……点开了网页？ 看着页面上的数字越来越少，谢嘉言着急的拍着大腿道：“哥你快点啊啊啊啊！” 林煜运气好，终于在结束之前抢到了一个数字，紧接着蹦出一个对话框：“恭喜您获得coser阿凛签名海报*1，请在下方完善收货地址，感谢您对凤梨社的支持^-^” 谢嘉言对林煜的手气表示羡慕嫉妒：“你这个欧洲人！”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蹭到对方身边，看林煜在收货人的名字那里输入了谢嘉言。一切尘埃落定，他瘫到沙发上，看着林煜的背影，幸福的说不出话。 我林哥真的是太帅太厉害了嘤嘤嘤。 “你手机号多少？”林煜问，不等谢嘉言回答，他又道：“算了我看一下通讯录。” 谢嘉言嗷的一声跳起来：“等等我的哥！！” 林煜将收货地址填完，截了个图给谢嘉言发过去，让他拿去秀一秀。看谢嘉言发完微博跑到阳台去逗猫，他熟练的退出了当前微博账号，登上了另一个。 首页全都是谢嘉言发的微博，因为这个号的关注列表里只有一个人。 一只虾米：颤抖吧你们这帮非洲人！我林哥实在是太厉害啦！[图片] 关注他的凛粉多，评论底下自然是一片羡慕之声，还有拜林哥当锦鲤的，林煜嘴角挂着笑，一条条的翻看着。 随便取个名字：太太又出来发狗粮了！最近都没发新图是因为去谈恋爱了吗？[/doge]祝幸福！ 林煜看了半天，默默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 Chapter 24 林煜这些天好像挺忙，谢嘉言一般□□点起床，林煜那时就已经不在家了，只在桌上给他留了饭和每天要吃的钙片。然后晚饭时分才回家来，吃了饭就早早的去睡了，两人之间的话都少了许多。虽然林煜不说，不过谢嘉言也能感觉出对方的疲惫。 谢嘉言看着心疼，也想帮林煜分担一点，他盘算着，他现在手还没好做不了饭，但是可以打扫卫生啊。 反正让林煜能少操一点心就少操一点心。 谢嘉言下定了决心，吃完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就跑到厨房去拿扫把，把屋子里扫了扫，一丝犄角旮旯都没落下。接着又吭哧吭哧的扛着拖把把地擦了两遍。看着眼前亮晶晶的地板，他心里颇有一种缔造伟业的成就感。 做卫生确实是个体力活，身上没一会就出了一层薄汗，不过他累的心甘情愿。谢嘉言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将上衣脱下来搭到椅子上，又跑到卫生间投了两块抹布，准备去整理桌子。 茶几上收拾的差不多，还剩着几本杂志，谢嘉言拣了拣，走到电视柜前，打开抽屉准备放进去，眼一尖，看到了一个相框。 他轻轻咦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将那个相框拿了起来。 相框里装着两张边框恶俗的大头贴，谢嘉言上中学的时候，街边的小店里经常挤满了拍大头贴的女生。照片里的林煜好像还是读中学，穿着校服，面容嫩的出水，眼睛黑亮亮的，一脸不情愿的被他身边的女孩圈着脖子。下一张就好了很多，两人一起对着镜头笑着，看起来很开心。 相框已经上了些年岁，木质的框边颜色已经黯沉，但能看出被主人爱护的很好，没有一点磕碰的痕迹。 谢嘉言的眼神钉在林煜的脸上，不愿意挪开，照片里的林煜面孔稚嫩，看着让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那是他不曾参与的一段光阴。 谢嘉言懒的猜林煜旁边的女孩是谁，看林煜从没把这张照片拿出来过，估计是林煜的过去式。只是这俩人的笑脸让他看着心烦，他啧了一声，直接拿拇指遮住女方的脸，盯着林煜看了半天，越看越可爱。又偷摸拿出手机拍了一*煜的大头，才啪的一下把相框扣着放了回去，然后把那一摞杂志往上面一甩，接着站起一脚将抽屉门踢了进去：“走你！”，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拜拜了您内！ 林煜一开门就看见谢嘉言光个膀子站在电视机前手舞足蹈，他在背后用手将门拉上，笑道：“挺精神的啊。” 谢嘉言顿时一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耳边听见门口传来换鞋的簌簌声，他弯起眼，转过身朝林煜走过去，招呼道：“还行吧……你今天回来的好早，这是啥？” 林煜手上拿着一个快递，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鼓鼓的一袋。林煜还要换鞋，就先把东西递给了谢嘉言，让他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林煜换好鞋子走进来，站到谢嘉言旁边，他顿了顿，伸手在对方的背上抹了一把：“怎么那么多汗？” 谢嘉言快速转身，脸上泛起了点红，为了不让林煜发现，他伸手一指，将对方的目光引到别处，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它们干净了好多吗？！” 林煜看了一眼，点头赞同：“恩，是有点。”看谢嘉言一脸得意的小模样，林煜笑道：“你做的？” 听林煜问他，谢嘉言没好气道：“不然还能是谁，田螺姑娘吗？” 林煜听到谢嘉言的话，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你别说，我小时候还想过娶个田螺姑娘回家做老婆。”他抬手揉了揉谢嘉言的头，“辛苦你了，快把衣服穿上，一会有人要来。” 谢嘉言说了声好，看林煜背过身拆快递，他才同手同脚的撤回到屋里，端了半天的气势突然垮了个干净，他将右手背到身后，手指划过刚刚林煜触碰的那一片区域，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力跺了跺发麻的脚。 * 谢嘉言换好衣服出了卧室，那快递还放在桌子上，林煜站在阳台打着电话。 “你进大门后向西300米，然后朝南……” “你说人话行不行！”电话里的程念念抓狂：“别东南西北了！说个左右你能死吗！！” “行行行，你看见那个大广告牌了吗？朝那边开。” …… …… “好了我看到你了，你停在那别动，别挂电话，我现在就下楼去接你。”林煜电话没挂，他转身朝门口走过去，看谢嘉言站在一边，他指了指桌上的快递，做了个‘帮我拆了’的口型。 谢嘉言点了点头，跑到厨房去拿剪刀，三两下就把快递拆开，他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抖了抖，待看清楚，他眉头一跳。 林煜竟然买了件女士毛衣……？ 听见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他走过去把门打开：“你怎么买了件女……” 看清外面的人，他话音一收，愣在原地。门外个子娇小的女人看见他时也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确认似的看了眼门牌号，撅起了嘴：“应该没错啊……请问这是林煜家吗？” 谢嘉言啊了一声：“是，您是……” “哦！你就是他说的学生吧！”程念念恍然大悟的锤了一下自己的手掌，随后又踮起脚往屋里看：“林煜不在吗？” “他刚刚出门了……你要不要进来等？” “好啊，外面实在是太热了。”程念念用手掌在脸上扇了扇风，道了声谢就钻进屋里，熟练的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感觉到冷气喷在自己脸上，她舒爽的呼了口气：“啊~活过来了！” 谢嘉言趁对方接电话的时候，去厨房给她端了杯水递过去。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看着眼熟，但又确定两人之前没见过，他站在一旁，时不时朝程念念投去探寻的目光。 程念念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她看向谢嘉言，歪了歪头：“你好，我记得你是姓谢？” 谢嘉言应道：“恩，我叫谢嘉言。” 程念念自我介绍道：“我叫程念念，程咬金的程，念念不忘的念，我是林煜的……” “程念念！”林煜喘着粗气走进来，一看见站在屋里一脸惬意的小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好的让对方在原地等着，结果等他下楼的时候只看到一辆空车，打电话半天打不通，好不容易通了之后，对方就是一句：“我已经找到你家啦，你人呢？” 程念念看着挺开心，还抬起手对着林煜“嗨”了一声。 谢嘉言的胃口却被程念念吊了起来，对方没说完的话让他分外在意。但程念念似乎不打算再说下去，她冲着林煜走过去，“你说要给我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林煜这么多年，在程念念这吃的瘪能装一卡车，他没了脾气，叹口气，指了指桌子：“在哪呢，你自己看。” 程念念待看清桌上的东西，就是一声尖叫，她将桌上的毛衣拿起来在身上比划了半天，跑过去开心的抱住林煜的胳膊晃来晃去：“你竟然真的买啦！” 林煜无奈：“回头天凉了正好可以穿，小谢还看着呢，你快放手。” 谢嘉言听不懂对方说的那些牌子，也不关心这是那年新款究竟有多贵，他站在原地，感觉自己跟那边的气氛格格不入。他的目光扫到桌上的那件毛衣上，眼睛被刺的生疼。 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却爱着一个美逼，我为了你变成基，你还给美逼买毛衣。 谢嘉言心里苦。 程念念终于闹腾够了，她放开林煜的手，拍拍胸脯：“姐今天高兴，请你们出去吃顿好的！” 谢嘉言只觉得生无可恋，他想说不去了，结果鼻子一酸，张口就是三个喷嚏。林煜走过来担心的看了一眼谢嘉言：“感冒了？” 谢嘉言借坡下驴，他扶额道：“是有点不舒服，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林煜的表情，林煜皱着眉，盯了他半天，然后说了声好。他走过去把空调温度调高，回头嘱咐：“抽屉里有药，你吃完药睡一觉。冰箱里还有吃的，回头饿的时候在微波炉里打一打就行。” 谢嘉言恹恹的点头，看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门，他突然想起为什么觉得程念念眼熟了，自己早上还在相框里见过她。虽然发型变了，脸也长开不少，但五官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稀还能看出那时的样子。 这俩人得多少年了…… 谢嘉言心上像压着一块石头，沉闷又厚重，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还是来了，林煜和程念念郎才女貌，看着是挺般配的，他在心里劝着自己，却越劝越苦闷，叹了口气，他重重的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等林煜回来，他要问他程念念到底是谁，如果真是女朋友的话。那他，那他就放弃好了，趁他现在还没有那么喜欢林煜。 谢嘉言这么想着，在床上躺了好久，他肚子空空，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屋里没有开灯，黑黢黢的，只有零星的月光从窗外渗进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九点了，林煜还没有回来。 他刚想着，就听见了门开的声音。谢嘉言说要好好问问对方，临到关头却犹豫了，他内心还是不想那么快面对林煜和他的答案。他迅速闭上眼，放缓了呼吸，装作睡着的样子，耳朵却竖了起来。 林煜好像在打电话：“恩，表姐，我到家了……小谢好像睡了……恩……好……到时候再说……挂了。” 表姐？ 谢嘉言心神一动，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对方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人在黑暗中的感觉的格外敏锐，林煜的脚步声缓而稳，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林煜走近屋里，看谢嘉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拿起一边的毯子慢慢铺到对方身上，看他的眼睫轻轻颤着，林煜笑了一下，也不点破，他弯下腰，凑到谢嘉言的耳边。 “晚安。” 谢嘉言等对方把门关上之后才倏地睁开了眼，他捂着胸口，身体酥麻，心脏扑通扑通的像要跳出来一样。 完了，今晚别想睡了。 Chapter 25 今天是谢嘉言复查的日子。 医院的人从来就没少过，林煜走在谢嘉言前面，将他护在身后，一寸一寸的朝里挪着，人流密集处的味道绝不好闻，林煜皱了皱眉，连声说着借过，带谢嘉言挤了过去。 出了电梯，谢嘉言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女人，他轻轻戳了戳林煜，示意他往那边看：“是不是她？” 程念念的闺蜜在这家医院上班，林煜也是上次吃饭时才听她说起。林煜对程念念的哪位闺蜜有印象，对方好像叫许兮，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以前每次去程念念家玩时，两人都能见着，算是点头之交。 不远处的女人高高瘦瘦，像个电线杆子，有一头利落的枪灰色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她皮肤是有些病态的白，尖脸，薄唇，垂下的眼，看着冷淡又严肃，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谢嘉言想起了他们小学时的教导主任，虽然长的没有眼前的女人漂亮，不过气质都是异曲同工，让他不敢上去搭话。 林煜朝那边瞥了一眼，随即朝那人走去，叫了声许姐。 听见林煜的声音，许兮终于抬起眼，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转身朝一旁走去：“这边走。” 她领着两人从走廊中穿过，一身白大褂穿在她身上帅气又利落，气场十足。旁边的人看见她，纷纷避让到一边，三人一路畅通无阻。 许兮在一个房间前停住脚步，她手放在门把上，微微扭身回头看向林煜他们：“你们一会进去听见什么，别在意。” 看眼前的两人看着她不说话，她加重语气：“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林煜带着谢嘉言，跟在许兮身后进了屋。屋里有个人，是上次那个给谢嘉言复查的老医生。他坐在那里，嘴里衔着个烟斗，也不抽，只干叼着，一脸苦大仇深。待看见谢嘉言，好像是还记得他，他哎哟一声，顿时眉开眼笑：“我还想着我儿媳会带谁过来，原来是你啊！” 许兮对这个老顽童一脸无奈，她捏捏眉头：“王医生，我跟您儿子没关系。” 王医生听见许兮的话，啪的一拍腿，恨铁不成钢的嘟囔着：“哎，那不成器的小畜.生。多少年了真是……” 许兮还有事要忙，把人送到后就告辞了。王医生跟上次一样，先开了条让谢嘉言去拍x光，等拿了片子回来后，门前又排起了队，所幸人不是很多，他俩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着。 谢嘉言见林煜把那片子抽出来看，自己也凑过去，盯了半天黑黑白白的光影，他叹了口气别过头：“看不懂。” 林煜看谢嘉言无意识的舔了舔起皮的唇，他拧了瓶水递过去：“先喝点。” 谢嘉言说了声谢谢，接过来小口喝着，拍x光的地方在另一栋楼，中间要过一个露天走廊。九月初，秋老虎还匍匐在这座城市头上，气温仍然居高不下，饶是廊顶被爬山虎等植物填满，闷热的空气仍然无孔不入，粘附在人的身上。短短几步路，谢嘉言就出了一身汗。 水是林煜刚刚买的，冰凉甘甜，塑料瓶外挂满了细小的水滴，谢嘉言单手拧不上瓶盖，他喝了几口，又给林煜递了回去。 正好听见广播里喊到自己的名字，谢嘉言站起来，从林煜手里拿过装着x光的纸袋，准备进屋去找那个医生。他刚迈开一小步，想回头再跟林煜说句话，就看见林煜握着自己刚刚喝过的水，动作自然的仰头喝了一口。 谢嘉言的大脑瞬间卡壳，想说的话忘了个精光，他无意识的吞了口口水，感觉嘴里所到之处一片甜。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以光速离他远去，他看不到别人，双眼只怔怔的聚焦着林煜的喉结。 林煜放下水瓶，看谢嘉言站在不远处，傻乎乎的张着嘴看着自己，他笑出声来。 谢嘉言也被林煜这一笑唤回神来，他涨红了脸，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刚刚那样子有多蠢。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诊室：“那我先……进去了。” 广播里还在叫着谢嘉言的名字。林煜笑着偏过头，他举起手中的瓶子，晃了两下：“你快去吧。” “我在这等你。” * 谢嘉言是逃进诊室的。 桌子后面的王医生听见关门的动静，感觉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都跟着一颤，手一偏，本该砸向核桃的小锤子跟着手差点就砸到了他的大拇指上。 王医生感觉自己耳朵都被震了一下，他忙叫着：“轻点轻点，公家财产……”等看清谢嘉言的模样，他啧啧两声：“外头有那么热？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哎，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心不静……” 谢嘉言不说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对方面前。王医生终于闭上嘴，把片子拿出来细细看着，啧啧称奇：“挺好挺好，骨折线基本看不见了。” 谢嘉言一听有点激动：“那我这石膏可以拆了吗？” 谢嘉言跟这石膏在一起过了一个多月，一点革命情谊都没有培养，反而越看它越不顺眼，做什么都不方便，他早就想把石膏拆掉了。 “恩……差不多了。”王医生点点头，“能拆。” 谢嘉言腾地站起来，一脸迫不及待：“去哪拆？” 王医生抬起小眼睛看了谢嘉言一眼：“坐下。”说罢，他慢吞吞的掏出他砸核桃的小锤子，嘴角挂着善意的微笑，看向对面的少年：“我帮你拆。” 当然只是说着玩玩的，王医生逗够了谢嘉言，打电话叫了个人进来。 新来的小医生拿着钳子和小锤，几下就将石膏从谢嘉言的手臂上拆除，谢嘉言感觉手臂一轻，挣脱了长达一个多月的禁锢，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刚拆除石膏的小臂还僵着，跟木头一样。 “握拳。” “手指弯曲。” 谢嘉言按着王医生的话，费了老大劲才让自己的手指活动起来，但依然看着僵硬。 面对谢嘉言的疑问，王医生头也不抬，在病历本上唰唰的写着：“正常，你蹲了一小时的坑，站起来能马上走路吗？循序渐进，慢慢练。” 可以，这个比喻非常的恰当。 给谢嘉言拆石膏的小医生在一旁听着直笑，他又教了谢嘉言几个恢复训练的动作，让他每天没事就练一会，两到三个月后应该就能完全恢复正常。 谢嘉言一一记下，道了声谢，有不少动作需要别人帮忙，那个小医生问他：“你有朋友陪你一起来吗？” “有，他在外边。”谢嘉言点点头，“我去叫他。” “哎！小谢，先等等。”王医生叫住谢嘉言，他招招手让对方过来，笑眯眯的问着：“我还没问，是你让小许来找我的？你是她弟弟？” 谢嘉言摇头否认：“我跟许姐不认识，是林哥……” 王医生眼里精光一闪：“林哥？” 谢嘉言点头：“就是今天陪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他跟许姐认识好久了。” …… …… 当林煜推门进来时，就看见王医生拿着小锤子，如临大敌的指着自己：“说！你跟我家儿媳妇什么关系！” 林煜看了眼站在不远处同样一脸懵逼的谢嘉言，缓缓将双手举到耳边，挑了挑眉：“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林煜格外得长辈青眼，王医生等弄清事情原委之后，对林煜越看越喜欢：“小林啊，你别介意，我看你青年才俊一表人才的，小姑娘们都喜欢你这样的，我还不是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着急嘛……” 谢嘉言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对味。 凭什么林煜就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能让人有危机感。而他就是个小弟弟？ 谢嘉言：……我要闹了！ 一场乌龙误会解开，两人被王医生拉着，听他说他家儿子的苦逼情史。全医院都知道王医生家傻儿子单恋许医生多年，那小医生自己也亲耳听王医生说过好几次，一看那架势，死道友不死贫道，立马就脚底抹油跑远了。谢嘉言俩人呆了半天，终于找了个借口逃了出来。 王医生还拉着林煜：“让你姐也帮帮忙啊！” “一定一定。” 快到午饭时间，林煜给许兮打了个电话，约她中午出来一起吃饭，许兮说不用，但经不起林煜的再三邀请，终于松口，说了声好，让他们在一楼大门口等她。 林煜带着谢嘉言找了个地方坐下，谢嘉言刚拆石膏，还有些不习惯，整个小臂在身前半弯的挂着。他记着刚刚那个小医生的话，低下头，一下一下活动着僵硬的指关节。 林煜在旁边看着谢嘉言：“有感觉吗？” “没有哎……有点僵。” 林煜坐在谢嘉言的右边，他哦了一声，侧过身子，将纤长的手指插.入谢嘉言的指缝，与他的互相交.缠。 林煜将手指微微收拢，五指扣在谢嘉言的手背上，轻轻晃了晃。 “什么感觉？” 谢嘉言的鼻尖飘过屋外不知名花的香气，浓郁甜美，让人不禁心神一晃，他能感觉到林煜与自己相贴的手掌，紧紧地，不留一丝空隙。 听见林煜的话，谢嘉言低下头，低声道：“……热的。” 林煜恩了一声，直到听见高跟鞋朝这边走来的声音，他才松开手站起来，对谢嘉言笑道：“走吧，吃饭去。” Chapter 26 林煜不在家，屋里静悄悄的，偶尔听见饮水机传来的咕嘟声。谢嘉言在床上走了半天神才坐起来，他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洗完漱后，屁颠颠的去给阿木开了个罐头。 林煜忙起来后，饲养阿木的任务便落到了谢嘉言的身上。 看阿木低头吃起来，他伸手揉揉它的头，去吃自己的早饭，接着又去打扫卫生，累了便瘫在沙发上看会电视，或者搬过电脑画画，一上午过的也算充实。 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温热的一片，谢嘉言歪头靠在沙发的靠垫上，耳边听着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整个人昏昏欲睡。 铃声突然响起，成功的将谢嘉言惊醒，他揉了揉眼，拿起来一看，是苏未。 苏未本来也是无聊，便打电话来找谢嘉言唠唠嗑，一听对方也是一个人在家，他哈哈一笑，当即便约谢嘉言出去。谢嘉言也好久没看见苏未了，他答应下来。两人约好在林煜的小区门口见面。 谢嘉言远远的看见苏未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他穿着一件白衬衣，看着干净又清爽。苏未走到谢嘉言身前，围着他转了两圈，接着伸手轻轻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可算好了。” 谢嘉言夸张的龇牙咧嘴：“完了完了，又断了。” 两人溜达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去坐车，车上凉快的很，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太太坐在靠门的位置，谢嘉言和苏未坐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谢嘉言问苏未：“咱去干嘛。” 苏未回着夏迟发来的消息，头也不抬“选礼物。” 谢嘉言啧啧道：“迟哥过生日啊？” “对呗，一早就找我讨礼物了，多大的人了……”苏未冲谢嘉言抱怨道，眼睛和嘴角却是弯着的，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尽是笑意。谢嘉言看着羡慕，再想想自己，八字还没一撇，不由的悲从中来。 人比人，气死人。 “说起来，”谢嘉言看了一眼手机，“今天才周四，你不用去打工了？” “夏迟逼着我辞了。”苏未低头玩着手机，“他让我白天好好休息，晚上去酒吧就行。” 谢嘉言：“哦。” 冷漠。 * 他们在市区下了车，这附近都是些购物中心和步行街，一眼望过去，尽是些高矮胖瘦的人，密密麻麻的挨着在一起。俩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满头大汗的闯进商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夏迟不缺衣服穿，领带给他估计也是被当成裤腰带系，苏未苦恼的拉着谢嘉言在各个店面前转悠了半天，最后还是定了一对银手环。 苏未被导购小姐带到小屋里去测量手腕，谢嘉言便自顾自的看起其他的来。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林煜的生日。 谢嘉言想着，他掏出手机登上企鹅，点开了林煜的资料卡片，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改过，生日那一行还是系统默认的1980-1-1。 谢嘉言心里升起一丝挫败感，他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却一点都不了解林煜。 苏未付完定金，两个男人逛半天也逛累了，在商场里随便找了个咖啡厅坐下休息。苏未要了一杯柠檬水，感觉肚子有点饿，他低头翻着菜单，随口问谢嘉言：“哎，大后天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时间在人们未曾注意到的地方悄然流走，谢嘉言等听见苏未的话，才反应过来，他们就要开学了。 节气从立夏走到了立秋，可能是因为温度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一样的闷热，一样的蝉鸣，日复一日，让人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谢嘉言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突然被人一语点醒，眼眸之间还有些怔忪。 “啊...”他无意义的应了一声，却没有个明确的答复，反问：“你呢？” “我后天吧。” 谢嘉言张张嘴想说我跟你一起，又不想这么快跟林煜告别，说了个“我……”后就没有下文，一时间纠结不已。苏未苦口婆心的劝他：“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不要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打倒啊谢同志。想想这两年跟你共患难的小床，再想想你可爱的室友，比如我。” 谢嘉言摇头：“哎，不是这么回事。” 谢嘉言不想走，却找不到一个不走的理由。他本来应该在脚踝好的那一天就跟林煜告辞的，但是却贪恋哪里的生活，不想回到自己一个人的宿舍里去。所以那时林煜没提，他也不说，就这么过了下去。 谢嘉言莫名的感到惆怅，他刚发现自己对林煜的心意，这边还一筹莫展呢，就得打包滚回学校。那他能见林煜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 苏未：“那你犹豫什么？” 苏未单手托腮，看着对面的谢嘉言，对方的嘴抿着，眉头簇起，那表情显然有什么心事。他也不着急，对着给自己送上柠檬水的服务员道了声谢，苏未慢悠悠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听见谢嘉言在那边：“我喜欢林煜……” “噗——” 苏未一个猝不及防，还没咽下的柠檬水霎时喷了出去，谢嘉言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彩虹，幸亏他躲得快，没被喷个一头一脸。 苏未艰难的消化着这个消息，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嘉言，半天才回神，说了句：“……卧槽？” 他抽出纸收拾着桌上的狼藉，问谢嘉言：“进行到哪一步了？” 谢嘉言听着这话，莫名的害羞起来：“什么进行到哪一步……他还不知道我喜欢他。” 苏未：“……” 苏未：“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嘉言算了算：“前段时间吧。” 苏未还是觉得不真实：“你不是喜欢你女神吗？好端端的怎么说弯就弯。” 谢嘉言语塞：“对女神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我对女神的爱是那种纯洁的，对偶像一样……” “跟林老师就不纯洁了？” “不是！” 苏未懒得听，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问谢嘉言：“你怎么能确定你喜欢林煜，说不定你只是依赖他。”他自顾自的说着，感觉颇有道理的点点头，“就类似那种‘雏鸟情节’……” 谢嘉言感觉自己的智商被玷污了，他拍了拍桌子叫道：“我又不傻！我实验过的！” “……你怎么实验的？”苏未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话音刚落，就看见谢嘉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带着他去做了个大保健……” 苏未：？？？？ * 听谢嘉言说完，苏未哭笑不得，他瞪了一眼对方：“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看谢嘉言憨笑着不说话，苏未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暗恋的滋味，一个人单恋的感觉绝不好受，而且…… 苏未：“林煜不是有女朋友吗？上次在医院……” 谢嘉言咧开嘴：“不是女朋友，那是他表姐。” 看谢嘉言说这话时那模样活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苏未顿了顿又问：“那林煜知道你喜欢他吗？” 谢嘉言斩钉截铁的摇头：“不知道！” 苏未：……你怎么知道林煜知不知道。 苏未懒得问这个能让谢嘉言纠结一下午的问题，他新要了杯水，端起来喝了一口，眉头簇起：“我觉得吧……你还是回宿舍住比较好。” 谢嘉言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苏未抬手止住：“听我说完。” “毕竟你们之前住在一起，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你也正好可以趁搬出去这段时间冷静冷静，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喜欢他，也看看他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苏未看着谢嘉言，一脸认真：“嘉言，虽然话不好听，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这段时间内，你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期望，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没有那么喜欢的话……还是趁早放弃吧。” “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好走。” 谢嘉言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听着苏未的话，窗外阳光灿烂，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一天，屋里也是被阳光洒满，林煜逆光站在他面前，对他说：“进来吧。” 他囫囵点了个头，也知道苏未是为自己好，有点迟疑道：“好，那我回去……跟他说。” 苏未嗯了一声，他翘起二郎腿，终于忍不住八卦起来：“你跟我说说你俩的事，我帮你参谋一下。” 谢嘉言一听，张开嘴像开了话匣子似的，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 看苏未一脸复杂，他住了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苏未盯着谢嘉言：“难道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谢嘉言没听清，他往前探了探身子，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盘旋在苏未心上的阴霾在谢嘉言短短几句话之间散了个干净，知道这俩人不用自己再操心，他绷直的脊背一松，往后靠在软垫上，笑道：“没什么，林老师是挺好的。” Chapter 27 距离漫展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周边制作却出了问题。身为社长的程念念被公司派到外地出差，解决问题的重担就落到了林煜头上，他这一周忙的飞起，上午盯进度，下午去拍照。 因为是社团周年的缘故，他们几人又约着拍了一套新片，作为新一波的宣传。 拍完最后一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剩下的所有就交给后期和主办方了。 林煜卸完妆，正洗着脸，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阿凛，一起去吃饭不？” 林煜扯过一旁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掉。他看了一眼拍自己的男人，摇了摇头：“不去了。” “行吧。那我们去吃香喝辣了，”男人抹了抹鼻子，“你可别后悔。” “恩，再见。” 其他人一看男人又是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一同哄笑出声：“又失败了啊！” “闭嘴！走走走！吃饭去！” 几人闹哄哄的，一窝蜂的走了。林煜无奈的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脚朝外走去。 今天耽误了一会，要是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到家了，也不知道谢嘉言吃饭了没有，他刚想着。说曹操曹操到，手机一震，是谢嘉言的电话。 林煜看着屏幕，他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愣了半天，嘴角一挑，抬手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 买完礼物第二天就是夏迟的生日，苏未知道谢嘉言一个人在家，硬是把他拉了出来，三人跑游乐园疯了一天，夏迟还问林煜怎么没来。谢嘉言支吾着说他有事，来不了。 苏未趁夏迟去买冰淇淋的时候还问谢嘉言，有没有跟林煜说要走的事。谢嘉言挠挠头：“还没。” “啧，拖拖拖，拖死你算了！”苏未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对方一眼，还没在一起就这幅模样，那以后岂不是被林煜管的死死的。他揪了揪谢嘉言的耳朵，耳提面命：“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必须得说啊！” 谢嘉言苦哈哈的答应：“知道知道。” 天色渐晚，从这往后的时间只属于苏未和夏迟两个人，谢嘉言也识趣，婉言谢绝了苏未的邀请，他目送着两人离开，然后看见夏迟在转身时偷偷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谢嘉言：…… 谢嘉言一个人上了公交，今天疯了一天，累得够呛。他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余光瞥到前方出现一抹银发，他强打精神，揉揉眼站起来，让出自己的位子：“您坐这。” 眼下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一拨又一拨的挤上来，生生的把公交车变成了一个满当当的罐头，所幸现在这位置离谢嘉言的目的地不远，他没挤一会就下了车，走进了他跟林煜经常来的超市，买了几斤肉，又溜达到菜市场买了点菜，单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明天就要走了，他想好好给林煜做一顿饭。 林煜还没回来，落日的余晖打到阳台上，给这个昏暗的房间增添了一抹光。谢嘉言将东西放到桌上，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阿木窝在沙发上睡着，听见声音，它将眼睛眯开了个小缝，懒懒的抖动了几下尾巴。 谢嘉言把厨房的灯按开，他拿出从购物袋里将排骨拿出来做处理，过水，去血沫，煸炒，忙活了好一阵。直到窗外的太阳已经完全沉到地平线下，谢嘉言抬眼看了眼挂钟，林煜还没回来。 要是他做了一桌子菜，主角却不在，那特么就很尴尬了。 谢嘉言将带着水珠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拿过手机给林煜拨了个电话过去，他没等一会，就听那边传来一声：“喂？” “啊，那个，林哥。”谢嘉言先叫了对方一声，“你现在在哪呢？” “还在外边，一会就回去了。饿了？” 谢嘉言捧着手机，听着声音都能脑补出林煜微微笑的样子，听见对方说一会就回来，谢嘉言放下心中的大石，他咳嗽一声：“没有没有，我就问问。” 林煜：“恩。” 谢嘉言：“那我就……挂啦？你路上小心。” 他看不见，林煜靠在墙上，嘴角挂着一丝揶揄，声音却还是一本正经：“恩，言言再见。” 谢嘉言屏住了呼吸，感觉有一股隐形的电流带着热量，沿着他的耳朵蔓延至他的全身，他浑身一抖，手一松，然后看着地上摔出电池的手机尸体。 …… * 听见那边传来“咚”的一声，显然是被这一句‘言言’吓着了。林煜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低低的笑出声。 回去再做饭未免太迟，他从工作室出来，走到一旁的饭馆里打包了几个菜，因为是会员，店家还额外附赠了几听啤酒。 下班族的车占领了各个主要街道，半天才挪动一下，还不知道得等多久，菜品的香味挤出饭盒，盈满了车内小小的空间，林煜看着眼前一片红灯闪烁，他反手打了一把轮，按着喇叭退出车流，抄小路回了家。 林煜进门前摸了摸饭盒，还是烫的。他松了口气，掏出钥匙打开门，“我回来了。” 屋里一片黧黑，只有厨房亮着暖黄的灯光，谢嘉言站在光下，低头小心的切着菜。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料味，文火炖着的锅里发出呼噜噜的沸腾声，又一丝白色的微小水汽从锅盖的小眼里飘出来，氤氲了林煜的眼。 听见关门声，谢嘉言抬起头：“怎么不进来？” 林煜闻声回过神，他关上门，低身换上拖鞋，把手里的外卖放到桌上，发现桌上已经摆着几个小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走到谢嘉言旁边站定，看他一下一下慢慢的切着案板上的菜，他问道：“你的手怎么样？” 谢嘉言笑了笑：“哎，扶个菜的力气还是有的。” 谁知打脸来的如此快，他话音刚落，刀就一歪，差点削到自己的手。 谢嘉言沉默一瞬，干笑道：“好久不做了，手有点生。” 林煜叹了口气，洗了个手，站回到谢嘉言身边，伸手帮他扶住，“我帮你。” “好啊。” 林煜低头看着谢嘉言的发旋，问道：“怎么想着自己做饭？” 谢嘉言刀一顿，又快速切下去，“最后一顿了嘛。” 林煜重复道：“最后一顿？” “恩。”谢嘉言停下动作，半晌抬起头，咧开嘴冲林煜露出一抹笑：“我明天就要回学校啦。” 林煜：“哦，对，要开学了。行李收拾了没？一个人走？” 谢嘉言还想着林煜能说几句挽留自己的话，客套客套，不过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心中的期望落了空，他只好顺着林煜的话往下说：“收拾完了。我跟苏未一起，他明天来找我。”接着幽幽一叹：“哎，不想回学校啊。” 林煜难得端起了老师的架子：“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不要懒惰。” 谢嘉言：“恩，知道了。” 有了林煜的帮忙，速度明显快了起来，谢嘉言几下将菜切完，堆到一旁的盘子里放好。又去看他焖的排骨。火候差不多了，肉块变成了喜人的棕红色，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谢嘉言尝了一块，肉被炖的软趴趴的，轻轻一嚼就迸出浓香的汁水。 林煜拿着盘子走过来：“给我来一块。” 谢嘉言说了声好，挑了块纯肉，林煜配合着微微弯下腰，一口叼住了谢嘉言递过来的筷子，舌头一卷，将那块肉收入口中。两人挨得近，谢嘉言出神的看着林煜的侧脸，心里翻腾着一股名为‘反悔’的冲动。 他不想走了。 林煜看谢嘉言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在问自己的意见，他点点头，说了声：“好吃。” 谢嘉言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利索的收汁出锅，怕被林煜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他笑着：“好吃就行。” 见林煜将外卖放进冰箱，只留下了几听啤酒。谢嘉言坐在桌前哎了一声：“拿过来一起吃啊。” 林煜摇头，“你做的就够了。” 铝制的拉环砰的一声被扯下，随意的扔到桌上，罐口的白雾转瞬即逝，在空气中留下一丝麦香。 两人面对面对着，相视无言，还是林煜先开了口，“开学后一周补考，你回去记得再把那些知识点好好看看。” 谢嘉言摇头晃脑：“知道啦知道啦。” 两人边聊着天边吃着菜，直到桌上的菜已经被他们吃了个七七八八，酒也只剩下最后两罐，谢嘉言仰头闷了一口，这点酒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觉得精神亢奋，他眼神熠熠的看着对面的林煜，叫他：“林哥。” 林煜：“恩？” “这一个多月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的感谢你。”谢嘉言真挚的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干杯！” “干杯。” 将罐中最后一点液体饮尽，仿佛是为这顿离别饭画上了个句号，谢嘉言感到一丝惆怅。林煜在厨房洗着碗，他坐在椅子上，听着耳边的流水声，有些眷恋的扫了一圈屋子，来不及伤感就被林煜催促道：“洗澡去，今天早点睡。” 谢嘉言：“哦。” 谢嘉言草草洗了个澡，在床上躺好，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他能听见林煜在客厅的脚步声，能听见林煜洗澡时流水的滴答声，还能听见林煜熟睡时的吐息声。 他睁开了眼，朝右边翻了个身，趴在床边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小声叫了声：“林哥。” “林煜。” 这是两人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窗外的蝉鸣逐渐消弭，世界归于沉寂，他耳边仅存着林煜的一呼一吸，他静静的看着林煜的脸，颤颤的伸出了手。 虽然那点酒精对谢嘉言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仍然想把一切都归于酒精头上。他的手轻轻触在林煜的眉间，感受着指尖的那抹温暖。 他还想划过他的眼，他的鼻和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嘉言把手收了回来，他翻身躺回床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 「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Chapter 28 时间好像倒流回了刚入夏那时，谢嘉言感觉今天的天亮的格外早，初升的日光投射到他的脸上，将他从浅眠中唤醒。 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尚存的意识游离在现实与梦境之中，让人在睁开眼时不免感到恍惚。谢嘉言低哼着呼出一口气，他抹了把脸，把头转向床边，发现被子已经被整齐的摆放在一边。 林煜已经起来了。 谢嘉言下床去寻他，却发现那都找不到人。他跑去看了一下玄关，林煜的鞋还在鞋柜上摆的好好的。 谢嘉言不由的把脸转向了角落处的一个小房间，那房间一直被锁着，不知道里面存放着什么东西，他问过林煜，不过答案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谢嘉言想了想，轻轻抬起脚走过去。 门上的锁已经被打开，歪着头挂在一边。谢嘉言屏住呼吸，手慢慢搭到扶手上，慢速向里推着，终于撑出了一个缝隙，他凑过去，将眼睛贴过去，就看到了林煜近在咫尺的脸。 “吓！”谢嘉言做贼心虚，被吓了一跳，他不自觉的用力推了一把门，快速往后退了几步，他退的太急，左脚右脚乱了序，狼狈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得亏林煜有所防备，他伸手挡了一下快速朝自己冲来的门板，却还是没躲过上面的倒刺，细小的木刺直直扎入掌心，“嘶……” 谢嘉言知道自己闯了祸，占地面积老大的一个人像个小孩一样缩在墙边，眼神惴惴的看着林煜，半天不敢开腔。 林煜也不说话，他沉默着出来将门锁上，转身朝谢嘉言走过去，谢嘉言缩了缩脖子，刚想要道歉，就听对方道：“吃完饭再说。” 谢嘉言坐在林煜对面，看他拿东西时都虚虚的握着，心里有点愧疚。他嗫嚅着：“哥，对不起啊……” 林煜施施然的摇摇头，他喝了口牛奶，将手掌递到谢嘉言面前，左右晃了晃：“负责吗？” “……负！” * 林煜在谢嘉言身边抵膝而坐，看对方小心翼翼的捧过自己的手掌，仔细的研究着。 林煜的掌心嵌进去了起码有三四根木刺，边缘已经开始微微发红，可能是肿起来了。谢嘉言看着就痛，他从茶几下的盒子里扒拉出针线包，抽出一根细针，左右比划着，半天终于出了手，蜻蜓点水般的戳了一下，然后问林煜：“你疼不？” 林煜：“……不疼。” 谢嘉言用一脸‘痛就要说出来，我不会嘲笑你’的表情看着林煜，然后把针丢到一边，跑进屋里拿手机：“你等等啊！”看林煜自己低头去碰那只手，他又吼了一声：“你别动！放着我来！” 林煜抬起头，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好。” 谢嘉言一会就一阵风似的从屋里刮出来，他举着风油精，一屁股坐到林煜身边：“哥，我来救你！”他拧开盖子，一边解释着，“网上说风油精消炎止痛，能防化脓。”一边将风油精洒了林煜一手。随后咦了一声，一脸迷茫的看着林煜，问道：“我针呢？” 谢嘉言有个坏习惯，东西经常随手一扔，一般扔完就忘。他挠挠头，站起来左右找着，茶几上、抽屉里都没有，他又背过去，弯下上半身，趴在沙发上去看那些缝隙：“奇怪……跑哪去了。” 林煜看见谢嘉言的裤子上有银光一闪而过，那针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像根烤串，横着穿过了谢嘉言的裤子。他愣了一下，随后忍笑伸出了手。 谢嘉言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碰了一下，想都不用想是谁。他膝盖一弯，差点攀着垫子跪在沙发前。他转过头，说都不会话了，仿佛被丁鹏飞附体：“哥哥哥哥……你你…你你…干干干哈呢？” 林煜一本正经的将针递过去，成功看见谢嘉言脸上一僵。谢嘉言接过来，一脸尴尬。看林煜嘴角是绷不住的笑，他恼羞成怒，“不准笑！” 谢嘉言坐下，粗暴的扯过林煜的手，威胁道：“再笑就扎你！我说真的！” 林煜的眼睛更弯了。 谢嘉言光打雷不下雨，举着针半天不下手，最后自己也的笑了出来。 风油精黏在手上，嗖嗖的泛着凉意，缓解了不少痛感。谢嘉言捏着针，谨慎而小心的帮林煜挑着那些讨人厌的木刺。 谢嘉言手机在桌上叫着，是苏未打来的电话，对方已经朝这边过来了，问谢嘉言好了没。 “好了好了，你大概还有多久？” “恩，那你到门口了给我打电话。” 林煜就半身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谢嘉言。他一只手接着电话，另一只手还拖着林煜的手指左右瞧着，似乎在考虑怎么将剩下的刺挑出来。 可能是因为风油精带走了体表的温度，林煜觉得谢嘉言的手指格外热烫。 阿木纵身一跃，凑到林煜身边，林煜抓了抓阿木的软毛，看谢嘉言又低下头开始奋斗。男孩的头发蓬松，黑亮黑亮的，他开口叫他：“谢嘉言？” 对方没有抬头，答应了一声，“恩？怎么了？” “我明天要出差，大概要去半个月，月中回来。” “你要是想过来，随时都可以。” 谢嘉言在林煜说第一句话时就停下了动作，头却还低着。林煜抬手揉了两下他的头发：“听到了吗？” “恩……” 谢嘉言终于抬起了头，吓了林煜一跳。他眼眶一圈泛着红，抬起头骂道：“卧槽……这风油精太辣眼睛了……” * 最近全国电梯事故高发，小区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检修，今天刚好到林煜他们这栋。电梯用不了，谢嘉言一只手还没恢复完全，饶是他强调自己一只手也可以，行李还是被林煜一路提到了楼下。 苏未在车里跟夏迟说着话，余光看见林煜，赶紧跳下车去：“林老师你放着吧，我来我来。” 夏迟也跟在苏未后面下了车，他让苏未去开后备箱，名正言顺的把谢嘉言的行李箱接过来，里字正腔圆的冲林煜喊了一声：“林老师好！” 夏迟的后备箱满满当当，都是他给苏未带的东西，苏未打开箱子也吓了一跳，他清理了半天才终于腾出了一个可以放行李箱的地方，等把箱子放好，他回身轻轻踹了夏迟一脚，“这就是你说的三个袋子？恩？” 夏迟嬉皮笑脸的躲过去。 苏未拉着谢嘉言坐在后座，他按下窗子，朝林煜挥挥手：“林老师我们走了！” 谢嘉言也跟着挥了挥手。 林煜点点头，他微笑着，眼睛微微眯起，让人看不真切。 谢嘉言却觉得林煜在看他。 他看见林煜对他说：“再见。” 苏未关上窗子，等车开远后，一巴掌拍到谢嘉言的大腿上，发出清脆了一响。 “你瞅你这熊样！” 谢嘉言龇牙咧嘴的揉着，他不服气，“我怎么了我！” “一大男人行李箱都拿不动，啧啧啧。”苏未一脸嫌弃的看着谢嘉言：“我真该把你刚刚那弱柳扶风的模样拍下来。”说罢他兰花指一捏，掐着嗓子：“林哥哥，人家拿不动啦～” 夏迟在前方粗着嗓子配合道：“好弟弟，我来助你！” 谢嘉言：“我呸呸呸呸！什么玩意！”，他涨红了脸：“你们怎么对病患这么不友好！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爱呢！” 苏未：“略略略。” 夏迟长驱直入，将车一路开到寝室楼下，苏未跳下车去拿自己和谢嘉言的行李，顺便提了两袋零食，剩下的还堆在一旁，“这些你带回去。” “别啊，我又不爱吃这些。”夏迟哀嚎：“回去也是放到过期。” 苏未打开袋子草草看了一眼，都是些进口零食，他咬牙道：“活该！”然后又去拿了两袋出来：“就这些吧，多的拿不了了。” 夏迟听到这话，他一咧嘴，迅速伸手将剩下的购物袋抓到手里，径直朝前走去：“大宝，你宿舍号多少啊？” 苏未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服了你了。”他偏过头看谢嘉言，问他：“行李你拿得动吗？” 谢嘉言：“滚。” 宿舍里攒了一个多月的灰，有的忙活。谢嘉言也放下行李，给林煜发消息说了声后，就挽起袖子出门去找墩布，留夏迟和苏未在屋里收拾。 夏迟个子高，他弯腰看苏未收拾床铺，“怎么那么小啊。” 苏未抓起铺子上搭着的毛巾，抖了夏迟一脸灰：“嫌小别看。” 夏迟哎了一声：“其实也不小，正好睡俩人。好好好，我不说话了。” 两人闹着，突然听见门那边传来一声响，钟诚似乎也没想到宿舍里有人，他一怔，很快的回过神，进来打了个招呼：“这么早。” 三人寒暄了几句，心照不宣的，并不热络，钟诚没有逗留多久，收拾完行李就跟他们告了别。看苏未盯着门口出神，夏迟三两下攀着梯子爬上了钟诚的床，喊苏未：“苏未！” 苏未回过头，待看清后，惊道：“你怎么上去了！” 夏迟：“你看着。” 上铺空间不大，夏迟站不直身，他的背弯着，一步一步站到梯子边，像是没有站稳，身子一歪就摔了下来。 苏未吓的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一边，就看夏迟稳稳的落在自己面前。夏迟看苏未瞪着眼睛一脸惊吓，他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问道：“怎么样，你老公我帅吗？” 苏未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气：“帅个屁。”接着一拳锤过去，笑骂道：“傻.逼。” Chapter 29 丁鹏飞回来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因为火车晚点，他披星戴月的扛了两个编织袋进了门，整个人黑的一圈，活像个农民工进城。 正好赶上夏迟准备要走，他把夏迟喊住，然后拉开了编织袋的拉链，塞了十多袋真空包装的特产在夏迟怀里，终于放人离开。 夏迟那种人抱着一堆土特产的模样太滑稽，苏未在旁边看着，忍了半天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看夏迟望着自己一脸无奈，苏未笑着起身从他怀里接了点东西过来：“走，我送你下去。” 谢嘉言两人跟夏迟说了声再见。等门一关，丁鹏飞就凑到谢嘉言身边，扯木偶一样扯着他来回转着看，又蹲下身去摸谢嘉言的脚，被对方一脚踢开：“干嘛干嘛！” “上个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要死不活的，”丁鹏飞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哎，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谢嘉言：“呸！” 丁鹏飞躲过谢嘉言糊向自己熊脸的巴掌，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丁妈妈给带的东西太多，丁鹏飞一边喊着累一边乖乖的把衣物往外搬。突然那一堆衣服里落下来一本书，砰的掉在地上。 丁鹏飞那个傻大个，回家之后就把大物书丢到了一边，整天变着花样的撒欢。他看见书后愣了一下，随后可怜巴巴的看向谢嘉言。 谢嘉言不等对方开口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呵呵两声：“拒绝。” “亲哥！” 谢嘉言坐在床铺旁边，来回晃着脚，那模样叫一个嘚瑟：“我就不！” 任丁鹏飞怎么求，谢嘉言就是不松口，丁鹏飞梗着脖子：“你别让我去找林老师！” 谢嘉言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他皱着眉看向丁鹏飞，“你……找林老师干什么？” 难不成他知道了？ 不是谢嘉言不想告诉丁鹏飞，他了解对方的脾气，只怕是很难接受这方面的事。 丁鹏飞看谢嘉言身上的气焰小了下去，知道自己抬林煜出来抬对了，他抹了抹鼻子：“我要跟他说你啥都没学会，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 谢嘉言松了口气，他看着丁鹏飞，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行，我给你讲。” 丁鹏飞伸手比了个v，他从编织袋里掏出几个真空装的红肠，扔给谢嘉言：“谢老师，给你束脩。咱什么时候开始啊？” 谢嘉言接过来，随手放到一旁的桌上，“明天吧。” “行。”丁鹏飞点头，又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半天才收了个大概，他抹了把头上的汗，“老四怎么还不回来？” 谢嘉言：“……不知道。” 苏未又过了一会才上来，衬衣的领子竖的老高，见谢嘉言他俩看自己，他咳嗽了一声，又扯了扯衣领：“有点冷。” 丁鹏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跨栏背心，挠挠头：“是吗？” 三人又说了会话，才各自上床去休息了，谢嘉言捞起被他扔在床内侧的手机，发现林煜从下午回了‘恩’之后，再没发消息过来。 苏未也说让他在这段时间好好思考自己对林煜的感情和……看一看林煜对自己的态度。 谢嘉言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指头在屏幕上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晚安。」 月光从窗外撒到屋里，夜晚的寝室让谢嘉言一时间觉得陌生，下铺丁鹏飞断断续续的呼噜声倒给了他一些踏实感。 谢嘉言向后仰去，倒在松软的枕头上，感觉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林煜房间里的味道。他等了许久，林煜也没有回复他。 谢嘉言将手机扔到一旁，翻了个身，睡了。 * 开学后的生活充实而忙碌，大都是专业课，每天的课表被排的满满的，连晚上那点时间也不放过，学校还改了作息时间，几人吃了饭后就得匆匆跑到教室去占座位。等下了课还要给丁鹏飞补习，一件事挨着一件事，谢嘉言只恨时间不够用。 一忙起来，就觉得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补考那天。谢嘉言走之前又打开大物书看了看，盯着上面林煜的笔记出神。 苏未在外面喊他：“阿言，要迟到了！” 谢嘉言伸手在书页上轻轻抚过一遍，才背过身朝门外走过去。 考场里补考的人不少，闹哄哄的，有人见苏未也来了，不由得朝他多看了几眼，苏未不理会，自顾自的在座位上坐稳，还催谢嘉言他们：“别在我这扎堆，快坐着去。” 试卷上都是熟悉的内容，谢嘉言快速的写着，耳边是笔尖划过纸面时的沙沙声。监考老师坐在讲台上，时不时下来溜达一圈。 结束铃打响，谢嘉言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将试卷送到老师的手里，丁鹏飞还要去社团开迎新大会，跟两人道了个别就匆忙忙的跑远了。留苏未和谢嘉言一前一后的走着，苏未在前，谢嘉言在后。 现在的天气终于有了点秋天的意思，秋高气爽，天空是温柔的淡蓝色，悠远而辽阔，温度降了下来，刮着微凉的风，树叶变的黄绿，挂在枝头挣扎着就是不下来，地上还残留着的夏花花瓣，也已经泛黄变旧了。 苏未受不了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停下了脚步。转身来看谢嘉言。 谢嘉言低着头，一步一步的磨蹭着。他走的极慢，像有胶水粘住了他的脚，让他抬不起来。他也没注意苏未已经停下来，自顾自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苏未张口叫住了他：“谢嘉言！” 这下谢嘉言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苏未，嘴微微张开着，那表情像是被吓了一跳。苏未几步撵到他身边，朝他背后一掌拍上去：“你想什么呢？” 谢嘉言咬了下唇，含糊道：“没什么。” 苏未可不信，他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猜测道：“没考好？” 谢嘉言：“不是，真的没什么...” 苏未扯着谢嘉言道手腕往前走，又问道：“你在想林老师？” 谢嘉言不说话了。 苏未嘿嘿的笑出来，他眼带促狭，曲起手肘戳了下谢嘉言的肋下：“我就知道。” 谢嘉言被戳的痛了，他“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问苏未：“你怎么知道的？” 苏未得意：“知子莫若父。” 谢嘉言：“脸呢？” 苏未哈哈笑着将目光转向别处，看着远处开始落败的花草，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因为那种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 苏未很快的转过头，他凑近谢嘉言：“林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把你整成这模样。”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谢嘉言的肩又垮下去：“我倒希望他跟我说点什么……” 苏未一愣：“怎么呢？他不回你消息？” 谢嘉言叹出一口气，不情愿的点头。 “不应该啊……”苏未嘀咕着，看谢嘉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可能有事吧。” “他是不是嫌我烦了？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给他发消息？”谢嘉言愁眉苦脸，“你那个办法真管用，我觉得我是真喜欢林煜，要不怎么能那么难受呢。” 因为不确定，他变的患得患失，每个字都斟酌着发出去，生怕哪里惹得对方的不快。却石沉大海，没有音信，害得他一颗心吊在半空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发！为什么不发！”苏未中气十足的说道，他大手一挥：“只要他没指着你的鼻子说嫌你烦，你就给他发下去，话费不够我给你充！” “好兄弟，”谢嘉言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不过话费就算了，我流量多的用不完。” 苏未：“哦，那你愿意给我开热点吗？” 谢嘉言：“不。” 苏未翻了个白眼，又问谢嘉言：“你一般都给他发些啥啊？” 谢嘉言想了想：“晨报。” 苏未：“啊？” 谢嘉言：“还有心灵鸡汤，我觉得好的都给他发过去了。”说罢他还沾沾自喜：“你说林哥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博学……你那什么眼神！” “关爱智障的眼神。”苏未面无表情，他伸出手戳了戳谢嘉言：“怪不得林老师不回你，要是有人给我发这个我估计早就把他拉黑了。你就不能自己想些话说吗？聊天你都不会？” “跟你们聊我会，跟他聊……真不会。”谢嘉言喉结一动，朝苏未伸出手：“你跟迟哥平时怎么聊，给我看看。” 苏未脸一红，也不揪着谢嘉言数落了，他咳嗽一声：“总之你就自己找点话跟他说，天气啊心情啊之类的，不要再发那些了。” * 林煜他们这次进山调研，手机不知道中途遗落在那里了，漫山遍野的根本找不回来。山里与世隔绝，没有信号。他刚回城里，就买了部手机，q*q上消息就两条，每一条后面的数字确是惊人的多，程念念说他爸妈打他电话打不通已经快急死了，让林煜赶紧给他们打电话，如果超过一天不打就报警。 林煜赶紧跟家里父母通了电话，先被父亲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接着电话又被母亲接过去，哭哭啼啼的说了他半天，他将母亲哄好，头疼的挂了电话，又去看谢嘉言给他的留言。 -「晚安」 -「20xx年9月x日，星期六。读报时间……」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人生路漫漫，光阴最无情，回首过去……」 林煜翻着记录，边看边乐。一会就看完了，他意犹未尽的舔舔上唇，开始在对话框里打字。 * 两人回了宿舍，谢嘉言捧着手机还是犯了难。 苏未一句‘找点话说’听着容易，但是他能说什么呢？ 想说的话太多，但是在心里筛筛选选后，能说出口的却没有几个字，谢嘉言胡乱的挠了挠头发，就看见他与林煜的对话界面上突然蹦出几行字。 「抱歉，山里没有信号，手机丢了，回头找我就打157xxxxxxxx这个号。」 “啊！苏未！苏未！”谢嘉言嚷嚷着把苏未叫到身边，举起手机给他看：“回了回了！” 苏未看清屏幕上的话，低声道：“我就说，他不可能不回你消息的。”他转身靠在谢嘉言的床边，催他，“你快回啊！” 谢嘉言赶紧问林煜有没有受伤，林煜说没有。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谢嘉言抓耳挠腮，现在快中午了，外面的路上出现了一拨又一拨去食堂吃饭的人，闹声一片。苏未在旁边看着谢嘉言纠结，就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他见谢嘉言低下头，啪啪啪的扔了三个字给林煜。 「吃了吗？」 苏未：噗。 那边很快回了过来：「还没，你呢？」 终于开始有了聊天的样子，谢嘉言感到一阵轻松，那些不讨喜的情绪被林煜几个字轻松的拂去，他兴致勃勃的在键盘上打着字：「我也没有，学校食堂太难吃，想念你做的」 “阿言！快过来帮个忙！”丁鹏飞气喘吁吁的推开门，站在门口叫谢嘉言出去，谢嘉言字打了一半被打断，皱着眉：“不去！忙着呢！苏未你去！” “这玩意太重！老四拿不动！” 苏未跑去看了一眼，回来对谢嘉言道：“我真拿不动。” 经不住丁鹏飞一个劲的催，谢嘉言把手机放到桌上，出去帮丁鹏飞把东西抬到了楼上的杂物间，一下来就看见门大开了，苏未拿着自己的手机，脸上挂着笑。 谢嘉言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大步跑过去，一把将自己的手机抢过来：“你干嘛呢！” 他低下头看屏幕，原来的话被删去，发出去的只有七个字。 「我也没有，想念你。」 发送时间已经超过两分钟，撤回不了了。谢嘉言的心剧烈的砰砰跳着，却不是因为激动，而是感到对未来感到害怕。 他还有点生气，不是气苏未，而是气自己的不争气，胆小又窝囊，连句心里话都不敢说。 谢嘉言坐到床边，他在心里嘟囔着：反正已经发出去了。我就是想你，怎么着吧。 难道想你还要得到你的批准，经过你的同意吗。 他就坐在哪里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迟迟没有林煜的回信。 谢嘉言垂眸，想着：我再等一会，等到这次手机的光熄灭。如果等不来，那我就不等了。 手机的亮光渐渐变暗，谢嘉言眸中的光也随着它黯淡下去。 谢嘉言闭上眼睛，却感觉手机一震，他睁开眼，发现屏幕亮了起来，林煜的消息弹窗显示在最前面。 林煜：「恩，我也是。」 Chapter 30 谢嘉言看到那句话，心骤停了一拍，他有点窘迫的咽了口口水，坐在他对面的苏未指着他：“你脸怎么那么红？” 他凑到谢嘉言身边，一脸坏笑：“是不是林老师给你发什么了？给我看看。” 谢嘉言把手机捂在胸前，朝穿上一趟，伸出脚虚虚的踹苏未：“一边去！” “哎！”苏未躲到一边，“这可就不仗义了，也不想想，是谁在你被撞那天拨通了林老师的电话，为你牵起了月老的红线……” 谢嘉言：“别说了哥，手机拿去。” 苏未脸上挂着笑，他一只手支在床沿边上，一只手伸出去将手机从谢嘉言掌心拿过来，他草草的看了一遍，“啧啧，牙都酸了。” “你看就看，话还那么多。”谢嘉言没好气的把手机拿回来，问苏未：“哎，你说……林哥是不是也对我……” “对你有意思？”苏未似笑非笑，他转过身朝自己的床走过去。背对着谢嘉言耸了耸肩：“那谁知道呢？” 苏未偏头看着苦恼的谢嘉言，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兴味。 这种事要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那可就没意思了。 谢嘉言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低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跟林煜唠嗑。 谢嘉言：「林哥，你几号回来啊？」 林煜：「下周五。」 谢嘉言：「几点到？」 林煜：「你要干什么？」 谢嘉言在屏幕外抹了抹鼻子：「没什么啊，就问问。」 对方的目的昭然若揭，自己还在欲盖弥彰的掩饰，林煜笑着给他回过去：「晚上九点到，太晚了，你好好在学校呆着。不聊了，我去吃饭。」 谢嘉言：「恩，拜拜(^_^)/~~」 谢嘉言意犹未尽的将手机放到一边，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内心嗤了一声。 鬼才在学校呆着呢！ 心里一有了个盼头，就恨时间过的太慢，眼睛一闭一睁中间的时间太长。 谢嘉言数着日历捱到了周五，可能是心里一直念着的缘故，他昨晚激动了半宿睡不着，今天醒的也早，却一点都不困。他轻声下床，悄悄的捧着洗漱用具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清新，天已经亮了，谢嘉言嘴里衔着牙刷，跑到阳台上去站着，抬脸望着天空，天空的颜色像被晕开的水彩，透着浅薄的蓝，楼下有正在晨读的人，零零散散的占领了各个角落。 谢嘉言洗的格外仔细，边边角角都没放过，洗完漱又回去挑衣服，精神的不像话。把刚起的丁鹏飞震了个激灵：“阿言，你要相亲去啊？” 晨读的苏未回来看了一眼谢嘉言，从柜子里拿出一罐啫喱扔过去：“抓抓头发。” 谢嘉言哎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跑了。 丁鹏飞左看右看，一脸懵逼：“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吗……” 苏未：“没事，对了你要吃早饭吗，我给你带了一个煎饼。” 丁鹏飞：“嗷！” * 谢嘉言今天的扮相挺成功，他本来就长的不差，再用心一捯饬，回头率蹭蹭的往上涨。 把丁鹏飞搞得很郁闷：“咱俩别一块走了。” 周五的课不算多，就是最后一节课格外拖时间，主任的课又不能逃。谢嘉言坐在座位上，表情呆滞，他的书摊在桌子上，白花花的一片，只字未记。听不清老教授叽里咕噜在念叨着什么，他的心早就飞走了。谢嘉言眼睛瞥着钟表，默默在内心倒数着。 三、二、一。 下课铃准时响起，谢嘉言站起来，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跟苏未和丁鹏飞打了个招呼，挤开人就跑走了。 丁鹏飞咦了一声：“阿言这是去干嘛？” 苏未：“约会，小别胜新婚。” 丁鹏飞：？？？ 机场离他们学校还远，必须要先出校门。校车上的人从没有少的时候，周末了，都是满满当当出去玩耍的年轻人，谢嘉言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紧迫。他吸了口气，一路小跑着出了校门。 微凉的风拂在谢嘉言的脸上，将他的头发吹到一边。天空颜色深了许多，月球白色的残影挂在天上，提醒着夜晚即将来临。 谢嘉言的脚踩在平坦的地面上，听着跑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他恍然间有了一种正在跑向林煜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门口沿着马路牙子，整齐而有序的停了一溜的出租车。谢嘉言连声说着借过，他穿过门口的人群，快去跳上一辆出租，大声说道：“师傅，去机场。” 司机师傅按下打表器，“好嘞。” 汽车缓缓启动，汇入了密集的车流。谢嘉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还充裕。他往后一靠，倚在座位上，后知后觉的热起来。 他的心跳还没有平复，剧烈而快速，咚咚咚的在耳边响着，脸上的表情因为内心的雀跃，灵动的不像话。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着谢嘉言，脸上挂着了然的笑，开口跟他闲聊：“小伙子，去接女朋友啊？” 谢嘉言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着嘴笑了出来，他看着窗外向后倒退的万家灯火，重重的点头，声音爽朗：“对啊！” 快到机场时，他们的车却被堵在了半路。司机张嘴骂了几句，跟外面的许多人一样，烦闷的按着喇叭，一时间声音此起彼伏，吵的人心烦。 司机耐不住，打开门跑下车去查探情况，又跟别的司机唠了两句，互相交换了下情报后才上来：“说是前面出车祸了，唉！小伙子，你女朋友几点到？” 谢嘉言报了个数，他看了一眼表，只剩下五分钟了。司机顿了顿，对谢嘉言道：“这样吧，我给你绕路看看，从机场后面上去。” 谢嘉言也不管对方给自己绕哪里，他心里着急，生怕林煜不等他来就自己走了，他点头，语气焦急：“行，快点就行！” 所幸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前方的十字路口不远，已经有交警在前面指挥秩序，路上的车终于缓缓的动了起来。出租车师傅一看就是老司机，他打了几下轮，就从拥挤的车流中挤了出来，他开着车蹿进了一个小巷子，巷子里黢黑一片，只有被远光灯照到的地方是亮的，谢嘉言不住的低头看着时间，瞳孔里倒映着手机的白光。 这边的车果然少了许多，谢嘉言终于到了机场门口，不过时间却迟了十多分钟。他匆匆点了钱塞到前面，就打开门下了车，他急的脚一滑，差点摔在地上。 谢嘉言勉强稳住身形，就听司机师傅在后面给他打气。 “小伙子！快跑啊！快跑！” 谢嘉言匆促的对司机师傅笑了一下，直直的朝里跑去。他一路上求爷爷告奶奶希望林煜的飞机晚点，世事偏不如他所愿，林煜的航班整点到达了。 谢嘉言皱着眉，吐了出心中的失落，又迈开腿朝接机的地方跑过去。 他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抓的有型的头发早就被汗水浸塌了，软软的趴在他的头上，谢嘉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原来的出站口哪里站满了接下一班班机的人，他凑过去来回看着，没有林煜。 谢嘉言不甘心的来回扫视着视线，接着突然一顿，怔怔的看着不远处。 他看见一个林煜接过一个女人递过来的东西，还冲她笑了一下，点头说了声什么。 林煜还没走！ 看见林煜的一刹那，谢嘉言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心里蓦地一酸，想哭又想笑。 仿佛感觉到谢嘉言的视线，林煜朝这边偏过了脸。 ‘滴。’大门一开，新到站的人缓缓从门内走了出来，谢嘉言想往外走，后边的人却把他挤着往 前推。他用力朝外挤着，仰起头喊：“林煜！” “林煜！” 谢嘉言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从人群中钻出来，他的冲劲太大，冲出人群后踉跄了几步，在摔倒之前被人把住了肩膀扶稳。林煜带着笑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 谢嘉言抬头看着林煜的笑脸，从他眸中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也笑出来，释怀而满足。 一路艰辛又怎么样呢？因为你值得。 他张开双臂，给了林煜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回来！” 我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你的面前。 Chapter 31 谢嘉言一把抱住林煜，林煜怀中的东西夹在两人中间，硌得慌。他朝后退了一步，皱着脸看着林煜怀里那个玩偶——一个毛茸茸的兔子，一看就是小女生喜欢的那种，柔软可爱。 谢嘉言却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伸手将那个兔子从林煜怀里抽出来，“我帮你拿着吧。” 谢嘉言握着兔子的脖子，感觉脖子上的丝巾里似乎有东西，他伸手将那玩意摸出……发现是一张小卡片。 卡片是柔嫩的粉色，使人一看就能联想到那些隐秘却又惑人的情感。谢嘉言低着头，一字一句念出声：“林煜，祝你生日快乐……”他住了口，一脸诧异的抬起头，张口问道：“今天是你生日！？” 林煜的表情同样古怪，他颇有点不确定的确定了这件事：“好像是。” 谢嘉言抱着兔子的样子倒是意外的可爱，林煜多看了几眼：“我说她怎么突然给我个玩偶，原来是这样。拿好了。”他伸手又用力的将兔子往谢嘉言怀里推了推，然后拉起行李箱，带着谢嘉言朝外走去。 谢嘉言还有点吃味，他手指绕着兔子耳朵，来回转了三百六十度，闷闷的说道：“她怎么会知道你生日？” 见林煜回头看自己，谢嘉言快速的将手指松开，但兔子耳朵却已经复原不了，像通心粉一样顶在头上，谢嘉言不知道，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明显，他抱紧兔子，眼神飘忽：“我……好奇。” 林煜将头转过去，伸手招了辆车，他想了想：“我没跟她说过，应该是她上次收集我们身份证去住房登记的时候，自己看的吧。” 谢嘉言站到林煜身边，低低的哦了一声。 他听到林煜的话之后，心里先是好受了一点，然后又充满了挫败感。最先给林煜庆生的人不是自己，而他也是看到了别人送的礼物才知道的林煜生日。 他又低头看自己身上，衣服起了褶皱，白色的球鞋上也是刚刚在人群堆里收集的各种尺寸的脚印，头发……更别提了。 林煜将行李在出租车的后备箱上放好，回头看谢嘉言还傻傻的在一旁的台阶上站着，他走上前，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见他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林煜笑了笑，食指敲了敲腕表的表面，指尖与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扣击声。 “趁今天还有时间，陪我过个生日吧。” 谢嘉言看着林煜近在咫尺的笑脸，愣愣的说了声好，他被林煜拉着手腕坐上车，听见对方问自己：“晚上吃饭了吗？” 谢嘉言想说吃过了，但在林煜的目光注视下却一句违心的话都说不出口，他喏喏道：“没有。” 林煜一脸了然，他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德芙，掰了两块给谢嘉言，剩下的一块扔进了自己嘴里，朝前探了探身子：“师傅，麻烦去……” 谢嘉言依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看着窗子上印着的林煜的侧影。听着耳边林煜报出小区地址，他默默将巧克力放到了嘴里。黑巧入口即溶，苦涩的味道萦绕在舌尖，苦的人直皱眉，但最初苦过后只让人觉得甜的齁心。 谢嘉言嘴角克制的向上牵起一抹笑，盯着镜子怎么都看不够。 林煜真的回来了。 就在自己身边。 * 谢嘉言从林煜那接过钥匙，打开了熟悉的大门。阿木被林煜送到程念念哪里养着了，屋里一片静谧。 看谢嘉言站在玄关处准备换鞋，林煜叫住了他：“反正屋里也脏，不用换了。”他把行李拉进屋，对站在原地的谢嘉言道：“你去把阳台窗子打开，透透气。” 谢嘉言点点头，他朝阳台走去，随手将怀里的兔子玩偶丢进了阿木的猫窝里。 林煜将行李在屋里放好，一出来就看谢嘉言打开了厨房的灯，手里还握着两个鸡蛋。他哭笑不得上去把对方拉出来：“这么晚别开火了，咱出去吃。” 林煜一没注意，拉的是谢嘉言的左手。他发现后立刻松开，看向谢嘉言，神情有点紧张：“疼吗？” 谢嘉言只觉得时间太短，没法子好好感受一下，他在心里撇撇嘴，将手举到林煜面前来回握了几下拳头，“早就没事了。” 林煜笑着伸手包住谢嘉言的拳头，“知道你好了，那也得注意。”他顺便握上了谢嘉言的手，将他带出门，朝地下车库走去。 林煜的车停在这半个月，上面早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谢嘉言开门的时候还被门上的残留的粉尘激的鼻子一痒：“阿嚏！” 谢嘉言揉揉鼻子坐上车，看林煜低头系着安全带，地下停车场黯淡的白光能力有限，拢不住林煜眼窝和鼻梁的暗影。他就这么斜眼看着，直到林煜发动车子，他还坐在原地不动。 林煜看着仪表盘闪烁着安全带的红灯，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看谢嘉言：“怎么不系？” 谢嘉言目视前方，理直气壮道：“手疼！” 林煜笑问：“刚刚不是说不疼吗？” 谢嘉言梗着脖子：“刚刚不疼，现在开始疼了。” “哎，真是，没办法。”林煜无可奈何的低低叹了一声，他将自己的安全带解开，探过身子，将谢嘉言的那边的安全带拉下，扣到他的身边。然后他退回去，也不急着系自己的安全带，饶有兴致的看着谢嘉言，“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谢嘉言一瞬间以为对方已经看破了自己这种不入流的小花招，他干咳两声：“不用了，咱们走吧。” 林煜却不动，他朝谢嘉言伸出手去，笑的温柔，但谢嘉言愣是看出了一丝不怀好意：“你手还疼着，要不我给你揉揉？” 谢嘉言一愣，忙推辞着：“不疼了不疼了。” 林煜一本正经：“又不疼了？那我更得看看了，别落下什么毛病。” 谢嘉言完败，他知道林煜已经看出来他在装病，他窘迫的脸色通红，恼羞成怒的叫道：“你快开 车！！” 林煜哈哈的笑出声，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看谢嘉言偏头看窗外半天不说话，林煜放慢了速度，问：“生气了？” 谢嘉言声音硬硬的：“没有。” 林煜：“那怎么不接着看我了，恩？” 谢嘉言：……真是够了！ 他呼出一口气，皱着眉，想让林煜不要再取笑他。他气闷的转过头去瞪旁边那个人，就看见林煜的头偏向自己这边，他嘴边挂着慵懒的笑，一双眸牢牢钉自己身上。 似乎是没想到谢嘉言会突然转过头来，两人俱是一愣，谢嘉言察觉到林煜的目光，莫名的感到紧张，满腔的控诉在喉咙那转了一圈，继而用力的被压在舌尖下，渐渐消弭无形。 林煜貌似自然的移开视线，他努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问谢嘉言：“你想吃什么。” 谢嘉言：“你是寿星，你来定。” 谢嘉言偏过脸，用力的捏住自己的鼻梁，生无可恋的发现。 他只要一看见林煜，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药丸。 Chapter 32—34 这个时间点，路边的餐馆都关门了，林煜想了想，带谢嘉言去了本市最热闹的夜市。他将车停在马路边，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油泼辣子味，是不远处的四川冒菜。 谢嘉言晚上没吃饭，闻着这味，口水都要下来了。林煜锁上车，好笑的拉着他往里走：“先别急，里面还多着呢。” 但这种情感就跟逛街一样，当你看上一样东西后，别的再好都入不了你的眼，两人在偌大的夜市里逛了许久，林煜看上的谢嘉言不想吃，谢嘉言想吃的林煜没兴趣。俩人对视一眼，统一转身，返回去的一开始那个四川冒菜摊子。 个子娇小却有着大嗓门的老板娘在门口站着，对两人喊欢迎光临。这个冒菜摊子应该是味道不错，还位于一个靠前的位置，屋里面坐的满满当当，老板娘看了他们一眼，“两个人？”她摸了一个塑料筐递过去：“小碗没有了，你俩拼一个大碗可以不？” 谢嘉言不说话，他瞥了一眼林煜，看对方没有反对，便点了下头，从老板娘手里把筐接过来：“行。” 屋里暂时还没有空闲的座位，两人听了老板娘的建议，决定先去选菜。菜和肉被摆在门口的两个保鲜柜里，看着都挺新鲜，谢嘉言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两个夹子，两人一人一个，林煜却把自己手里的夹子挂了回去，又伸手把谢嘉言手里的塑料筐拿过来，站到他旁边：“你来夹吧。” 谢嘉言点点头，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林煜最喜欢吃肉，每顿饭无肉不欢，对肉也最不挑嘴。他站在肉柜前挑挑拣拣，拿的都是林煜爱吃的肉，林煜在后面笑了一声，拽住他的手：“够了够了，夹点菜。” 谢嘉言往后看了一眼，肉片已经把框底填满了，好像是有点多……他干笑两声，蹭着脚挪到一旁的菜柜，林煜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门口进来了一对小情侣，男孩子手里拿着夹子，女孩子手里捧着筐在后面接着菜。谢嘉言看了他们一样就把视线收了回来，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自己和林煜与他们一样。 那一对情侣朝他们这边走了两步，男孩子指了指生菜，问女孩：“吃不吃？” 女孩在后面摇头。 男孩子指了指别的，又问：“吃不吃？”。看女孩点头了才夹起来放到筐里。 谢嘉言看着有点汗颜，自己好像一直在自顾自的夹，都没有问林煜的意见。他叫了声：“林哥。”听见林煜的应声后。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刚刚那一对情侣的相处模式的缘故，他有点紧张，手微微抖着，随便指着一个菜，极小声的问对方：“你……吃吃不吃这个？” “吃。”他听见林煜在他后面低声说：“是你夹的，都吃。” 酥麻的感觉沿着经络，从指间一路狂奔到心里，谢嘉言没有接话，他想回头看看林煜到底是用着什么样的表情说着这句话。 却又不敢。 两个大男人夹了满满一筐的东西，老板娘从林煜手里接过筐上秤的时候哎哟了一声：“那么沉啊。” 两人的东西太多，她拿了两个滤网才确保都能煮上。 谢嘉言领了号码牌，跟在林煜身后往里走的时候还听见老板娘在嘀咕：“一个大碗装不装得下哟……” 他有些尴尬，快速追上了林煜的脚步。 他们运气不错，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小姑娘从角落的座位上站起来，谢嘉言拉着林煜赶紧走过去，把那个位子占下。 塑料的椅子有些旧了，谢嘉言坐下，把脚踩在椅子底部的横杠上，来回晃悠着身体，听椅子被自己搞的嘎吱作响，转过头看来看去。 店里坐着来自山南海北的人，闹哄哄的。吊在屋顶的白炽灯明亮却不刺眼，把店里的每一处照的清清楚楚。墙上白色的墙皮有点脱落了，看得出这家店已经有了年岁。 “你也不怕摔了。”谢嘉言听见林煜坐在对面说他。 谢嘉言闻声停下动作，角落里空间狭小，林煜背靠着墙，他坐在林煜对面，眼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多么光明正大的机会，谢嘉言却突然又不敢看了，他偏着头，目光不知道落在那，嘟囔道：“摔不下去的。” 他听见林煜在笑。 不论自己说什么，林煜总是在笑，声音低沉，像羽毛般从他耳边扫过，弄的他心里发痒。 听见老板娘叫到两人的号码，谢嘉言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抓起桌上的号码牌，忙不迭的匆匆转过身去：“我去端！” 林煜看着谢嘉言远去的背影，食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着，一下又一下。 * 老板娘果然有办法，她把那些食材堆成了一座小山，堪堪放到了一个碗里。谢嘉言端着托盘，感觉自己是个愚公。他小心翼翼的移着这座‘山’，生怕一不注意把它给整塌了。他避过一个又一个人，终于安稳的将托盘放到林煜面前的桌上，发现桌上多了两瓶饮料，应该是林煜刚才买的。 谢嘉言长吁了一口气，抖了抖发酸的手。也许是两人中间多了一盆热气腾腾的冒菜，让谢嘉言的目光可以有些许退路。他心里有底气了许多，从旁边的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擦了擦，递到林煜面前：“给你。” 冒菜冒着热热的蒸汽，上面漂浮着一层红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谢嘉言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片菜叶放到口红，菜叶吸油，比里面的其他东西都辣，谢嘉言被辣的脸腾地一红，他囫囵着吞下去，喝了口水，上瘾般的又伸出第二筷。 林煜慢慢吃着，时不时抬头去看对面的谢嘉言，他的头发已经完全塌了下去，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看着格外乖巧。对方脸被辣的发红，脑门上渗出了汗，嘴唇也肿了起来，红彤彤的，像涂了口红一样。 林煜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向下瞥了一眼，发现谢嘉言的脖子也变成了粉红色。 说不定全身都是粉红色的，林煜想着。他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嘉言碗里：“多吃点。” 两人战斗力惊人，不一会就将脸盆大的碗吃了个底朝天。吃饱喝足，谢嘉言坐在那里，嘴里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他打了个饱嗝，抬起被辣的湿漉漉的眼睛去看林煜，却发现林煜正单手托腮，看着自己。 林煜的脸也微微发红，他长的白，多薄淡的颜色在他脸上都看的明显。 谢嘉言坐在椅子上，局促的扭了扭身子，问林煜：“怎么了？” “你别动。”林煜说了一句，谢嘉言反射性的坐好，就感觉嘴边被轻扫了一下，是手指的触感。他大脑当机了一瞬，看着林煜收回手站起来，低下头对自己：“走吧。” 谢嘉言庆幸自己是背对着众人坐的，以至于不会被别人发现他此刻羞窘的模样。他也不敢抬头看林煜，坐了几秒钟，他端起海碗，猛地喝了一口汤。红油把谢嘉言呛的直咳嗽，他一脸通红的站起来，用手背抹了抹嘴，嘀咕着：“可辣死我了。” * 谢嘉言站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撑的不行，他揉了揉自己的胃，问林煜：“要回去了吗？” 林煜摇头：“溜达一会吧。消消食。” 谢嘉言忙不迭的表示赞同。 晚上的夜市格外热闹，五彩的霓虹灯把夜空照的比白天还要亮上几分，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这个一个角落人声鼎沸，一片欢腾。小吃、烧烤、游戏、流浪歌手、路边酒吧，所有的一切看着与白天一样，却又不一样，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五彩斑斓，精彩的让人目不暇接。 谢嘉言站在林煜身旁，顺着人流，两人肩并着肩走着，时不时能够触碰到彼此的手。谢嘉言感觉格外雀跃，他脚步轻快，偏头去看林煜，在对方有所察觉之前，又收回自己的目光。 真好。 两人走出了人群，穿过一段由知了声贯穿南北的窄巷，将嘈杂远远的甩在身后，月明星稀，他们渐渐回到了本来的世界，大街上一片安静，时不时的开过一辆车，路边的商铺都拉下了铁质的卷帘门，只有不远处的一家店还亮着微弱的灯。谢嘉言转过头刚哎了一声，就听对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林煜冲他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将电话接起：“喂？” “啊，怎么了陈老师……对，还在外面……” 陈老师？那是谁？谢嘉言眼带探究，朝林煜那边凑近了一点。 林煜没有注意谢嘉言的动作，还在跟那边通着电话：“恩，……谢谢你的兔子，我自己都忘了，哈哈。”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林煜笑了一下：“行，周一见……” 谢嘉言听见‘兔子’两个字，就知道给林煜打电话的人是谁了。他站在原地，眼神空了一瞬，刚刚还高涨的心情唰的掉了下去。 他看着打着电话的林煜，咬了咬嘴唇，想让林煜把电话挂掉，又知道自己的要求太无理取闹。 谢嘉言不想让林煜发现自己的狼狈，他强撑着一抹笑，对林煜指了指不远处，比着口型：我想过去看看。见林煜点了头，他仓皇着后退了几步，转身朝一旁跑开，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脑袋扎进了那个亮着光的角落。 鼻尖盈满了奶油与鸡蛋结合的香气，谢嘉言有点意外的左右看了看，这里竟然是一家蛋糕房。坐在柜台后清点钱数的老板被冲撞进来的谢嘉言吓了一跳，他反手把钱柜一推，直起高壮魁梧的身体，从一旁的桌子上抄起一个打蛋器，厉声道：“干什么的！” 谢嘉言：“……买，买东西。”他转向柜台，指着里面仅存的一块小蛋糕：“麻烦给我这个。” 老板看他真的是来买东西的，他轻轻放下打蛋器，拿出个纸盒打算帮谢嘉言把蛋糕装起，却被对方打断：“不用装了，直接给我吧。” 谢嘉言付了钱，掌心托着蛋糕，问老板：“能给我根蜡烛吗？” 老板不仅帮谢嘉言插上了蜡烛，还体贴的点了个火。谢嘉言谢过对方，撩开塑料门帘朝外走去。他一只手挡在跳跃的烛光前，一步一步，走的极慢。 林煜早就挂了电话，站在原地等着。看见谢嘉言手机捧着的蛋糕，他语气含笑：“给我的？” 谢嘉言点点头，把蛋糕往前一送，也不说话。林煜低下头，瞳孔里闪着点点烛光，他轻吐了一口气将蜡烛吹灭，也不接过来，他伸手撕开包着蛋糕的那一圈塑料纸，侧过脸，就着谢嘉言的手咬了一口。 感觉林煜鼻尖的热气吹拂过手掌两侧，谢嘉言强稳住心神，才没有让自己的手抖的太厉害。他等林煜抬起头，赶紧将手中的蛋糕递送给对方：“你自己拿着。” 林煜接过来，抬脸看着对面的大男孩，目光缱绻而温柔：“谢谢，我很喜欢。” 蛋糕店的灯光也灭了，整条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远方传来蛐蛐的叫声。谢嘉言迎着林煜的目光，不知哪里来的胆量，丝毫不再退让的与他对视，轻轻叫了一声：“林煜。” 那通电话狠狠的把谢嘉言打回到现实，他只不过是以林煜的学生，或者是林煜的朋友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以后会有一个人，会有一个女人，以女友的身份名正言顺接过林煜身边的位子，占据林煜全部的好。她会记得林煜的生日，为他送上精心制作的礼物。林煜会对她笑，也许还会亲吻她，耳鬓厮磨之际，早就将他这个人抛在了脑后。 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缩的厉害。 “你让我今天不要来，我却一秒钟都等不了，我想见你，我从你走之后就一直想要见你，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男孩突如其来的话太大胆，里面蕴藏的隐秘情感呼之欲出，林煜少见的，错愕的睁大眼：“谢……” 谢嘉言表面平静，内里的情绪却如沸水翻腾，激的他眼眶泛红，像是那只被他丢到一边的兔子玩偶。他的语气是装模作样来的凶狠：“你不要打断我，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让我说完” “我知道这太……惊世骇俗，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怕吓到你，怕你会赶我走，我都忍住了。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对你抱有这种感情，但我却忍不住。不管你怎么看我，讨厌我也好，感到恶心也好，但我就是要说出来。我不想在几年之后笑着去参加你的婚礼，林煜，林煜……”谢嘉言语无伦次的说着，他的声音颤抖，呼吸急促，大脑里一片混乱，一句浪漫的话都想不起来，只有那四个字清晰可见：“我喜欢你！” 谢嘉言脱力的喊出来，他紧紧的闭上眼，心如擂鼓，像是在坐过山车，心脏忽上忽下，一阵紧缩，他站在那里，努力的挺直了脊背，看着顶天立地。表情却像一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犯人。 耳边是一片安静，谢嘉言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的心渐渐沉寂，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两下。就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阵温暖袭来，是林煜抱住了他，伴随着一声叹息。 谢嘉言搞不懂对方这个拥抱的含义：“你……”他的话语已经带上了鼻音，“你说句话啊。” “我还想着，我到底要表现要什么地步，才能让你知道，你与别人是不同的。” 谢嘉言骤然睁开眼，喃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巧，我也喜欢你。”他能感觉林煜抵在自己额头上的肌肤炙热，对方收紧了臂膀，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没有什么感情是不应该的，那些没有说出来的话，以后慢慢讲给我听吧。” 谢嘉言的浑身战栗，不可置信后是席卷全身的狂喜，他仰起头，空中有巨大的飞机从两人的头顶划过，路灯暖黄的光刺的他眼睛一痛，几乎留下泪来。 谢嘉言伸出手，缓慢又坚定的环住了林煜的腰。刚刚的那些话似乎是耗尽他全身的力气，他枕在林煜的肩膀上，长舒了一口气：“好啊。” 他好像能感觉到林煜的心跳声，与自己一样的急促。他咧开嘴，如愿以偿的在林煜肩膀上又蹭了两下。 林煜凑到谢嘉言的耳边，问他：“怎么了？” 谢嘉言羞恼于对方的明知故问，他闷闷道：“辣吃多了，胃疼。” 林煜接受了他的理由，他一个用力将谢嘉言直直的抱起来，感觉对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一紧，笑着转身朝大马路走去：“那走吧，回家吃药。” 谢嘉言直到坐在车上，心里还残留着那种不真实感。他不住地偏头去看林煜，像在确认着什么。他这次也不怕被林煜发现了，偷看偷的那叫一个明目张胆。 他越看越欢喜，在内心为自己点了一万个赞。 谢嘉言想起刚刚林煜对自己说的话，问他：“你……什么时候那个我的？” 得知是暑假后，谢嘉言暗中扼腕——他俩早就该在一起了。 白瞎了那段大好光阴。 林煜一看谢嘉言那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说话，勾起嘴角，按下了两边的窗户，让晚间的凉风流入车内，听着午夜的广播里传来女人慵懒的声线。 d 我的等待是如此的漫长 loveyou 只因对你的爱如此执着 nowthatihavefoundyou 如今我找到了我的唯一 you''koflove 你让我见到了爱情的模样 * 谢嘉言进门后先从鞋柜里找出拖鞋穿好，又拿出林煜的放到他面前，屋里的空气相较之前的好了不少。他看林煜进了屋，自己也找出一个扫把开始打扫。虽然窗子没开，但地上还是积了不少灰，混杂着阿木的毛。 他打扫完客厅又蹭到林煜的屋子里，看林煜正在往外拿着行李箱里的衣服，他凑到一边：“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要帮忙的话……”林煜指了指不远处的衣柜：“你从柜子底下拿一套新的床具出来换上，然后去洗澡。” 谢嘉言：“……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 林煜：？？？ 林煜站起来，无奈的弹了一下谢嘉言的脑门：“谢同学，你天天的都想些什么呢。” 谢嘉言痛呼一声，伸手捂住眉心，他嘿嘿的笑了两声，俩人确定的关系让他尝试了有恃无恐的滋味，他难得胆大的说了：“想你”后就脚底抹油的打算逃跑：“我去洗澡！” “不行。”林煜伸手一把捞住谢嘉言的腰，把他勾了回来：“铺了床再走。” 谢嘉言腰部最敏感，一碰就痒。他扭了两下没挣脱出去，眼泪挂在眼角，哈哈哈的的求饶：“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谢嘉言忙活了半天，将旧的床具和林煜的脏衣服一股脑扔进了洗衣机，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拿起一旁林煜刚才递给他的睡衣，进了浴室。 谢嘉言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下，闻到一股浓郁的辣椒味道。他甩甩头，将衣服扔到一旁。他光着上半身，站在水池前洗了把脸，惊讶的发现他的牙刷还在原处，与之前一样，与另一把牙刷紧紧挨着。他打开水龙头将牙刷拿热水冲了冲，刷着牙探出头去看里屋的林煜，被对方赶了回去。 谢嘉言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感觉温热的水流在自己身上蔓延，一颗心似乎也被浸在其中，温暖又满足。 时间不早了，谢嘉言草草洗了个大概，跑出来催林煜：“里面好暖和，你快进去。” 他的发梢滴答着水，在脖子旁的衣领上晕开深深浅浅的痕迹，林煜扯了条毛巾下来罩在谢嘉言头上，轻轻给他擦了擦：“擦干头发再睡。” 谢嘉言打了个哈欠，点头答应了一声，等林煜一关上门，他转身就跑进了卧室，将门一关，甩开拖鞋跳到床上，来回翻滚着，他将头埋在枕头里，憋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释放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他嗷嗷够了，又拿出手机给苏未打电话，打了三个对面才接通，话筒里面传来一声压低的怒吼：“谢嘉言你神经病吧！你他妈看看现在几点了！！” “苏未！苏未！”谢嘉言叫了对方几声后就低声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苏未骂了句：“有毛病！”啪的把电话挂了。 谢嘉言又拨过去，苏未被吵的睡不好觉，他接起来：“有话快说。” 谢嘉言小声叫着：“我和林煜在一起了！” 苏未：“……what？”他的睡意瞬间失了大半，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你再说一遍？” ‘在一起’三个字像最香甜的蜜，在谢嘉言的唇舌间转了一圈：“我俩在一起了。” “厉害了我的哥，哈哈哈，恭喜恭喜。”听见不远处的丁鹏飞嘟囔着翻了个身，他摸黑下床走到门外，低声问：“咋回事啊？” “就是今天……”谢嘉言絮絮叨叨的说着，听苏未发出一声不屑：“搞半天还是你先说的？啧。” 谢嘉言窃窃的跟苏未聊着天，耳边敏锐的捕捉到门锁的咔嚓声，他打断对面苏未的话：“回头再聊，他出来了。” 苏未笑着：“行，祝你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谢嘉言脸红着喷了一声：“滚”，他挂了电话，快速的伸手抚平床单上被他□□出来的褶皱，抓了抓半干的头发，躲进被子里。 林煜擦着头发推门进来，屋内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灯光昏暗，堪堪照亮附近的地方。 他把毛巾往旁边的座椅处一搭，抱了一床薄被，轻声放到床边的地铺上，一低头就看见谢嘉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林煜对上对方的目光，愣了一下，轻声数落他：“还不睡。” “睡不着。”谢嘉言咬了下唇，裹着身上的被子朝里挪了挪，“地上冷……你上来睡吧。”他说完就把身子扭了过去，背对林煜躺着。 林煜轻轻说了句好，躺到了谢嘉言的身边，伸手将台灯关掉。 谢嘉言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翻过身来，平躺在床上，听着耳边林煜的呼吸声，知道他也没睡着。 与林煜躺在一张床上睡着，谢嘉言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他睁开眼看向天花板，看着上面投射着楼下汽车开过时的带来的光斑，神经紧张，怎么都睡不着，他张了张嘴：“洗衣机里的衣服……” 林煜：“我晾完了。” 谢嘉言哦了一声：“我今天在厨房的时候看酱油快用完了……” “明天去买。”林煜侧过身，探出手捂上了谢嘉言的眼，无奈道：“快睡觉吧，我的田螺姑娘。” 谢嘉言眨了眨眼，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扫过了对方的手指与掌心。林煜的手仿佛带着魔力，携带着困意，冲着他汹涌袭来，谢嘉言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么请让我永远都不要醒来。 * 谢嘉言了却了心里的一桩事，四仰八叉瘫在床上，无忧无虑的睡到了日上三竿。他被生理需求叫醒，嘟囔着不情愿的挠挠肚子，打算下床去找厕所。他翻过身，半眯着眼跪坐在床上，向床沿那边伸脚。 我楼梯呢？ 谢嘉言皱着眉，一只脚在半空来回的晃悠，他视线模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散发的意识迅速回笼，他倏的睁大了眼睛。 林煜冲着谢嘉言这边侧躺着，一只胳膊曲着枕在耳下，他早醒了，却不想起来，盯着身边的谢嘉言看了许久，自然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对对面一脸惊愕的人招了招手：“午安。” 谢嘉言回了一声午安，彻底醒了过来，连滚带爬的下床跑去了厕所，听见林煜在自己身后笑出声来，他用力抹了下鼻子。 这人太坏了。 谢嘉言按下冲水按钮，他洗了个手，把水杯接满，给牙刷挤上牙膏。听见厕所的门响了一声，他看了眼镜子，看见林煜走到他身边：“给我个地方。” 谢嘉言嘴里溢满了白色的泡沫，含糊不清的报刚才的仇：“不给！” 他嘴里说着厉害，脚却还是听话的往旁边移了移。 林煜上前拿过自己的漱口杯，发现谢嘉言已经帮自己挤上了牙膏，他扬起嘴角，看向镜子里的谢嘉言：“谢谢。” 谢嘉言接触到林煜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眼睛，露出来的耳尖泛着红，他小声道：“应该的。” 谢嘉言对恋爱这件事一知半解，没有教程可以给他用作参考，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只能随着感觉，掏心掏肺的尽可能对林煜好。 林煜的衣服多是黑色和灰色，此刻他站在谢嘉言的身后，像穿着情侣装。两人刷牙的动作出奇的一致，像两个机器人，谢嘉言撞上林煜的目光，他咧开嘴，注视着着林煜带笑的眼睛，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趴在水池前，低头让水将口中的泡沫带走，又伸出手掌鞠了一捧水洗了个脸。他刚闭着眼直起身子，脸上就被林煜糊了一条毛巾。谢嘉言手忙脚乱的按着下滑的毛巾，仔细的擦了擦脸。洗手间空间狭小，两个大男人几乎要将门口的这点地方填满，他跟林煜说了一声，先退了出去。 他回卧室看了一眼，林煜早就收拾好了，床尾整整齐齐的并排摆放着两床被子。谢嘉言扬起嘴角，回身跑到厨房倒了两杯温热的水，自己喝了一杯，剩下的一杯摆在桌上等着另一个人来认领。 谢嘉言揉了揉毛茸茸的头发，翻了一遍厨房，用仅剩的一些食材捣鼓了一桌早……午饭。 林煜从卫生间出来，接过谢嘉言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个干净。他坐到谢嘉言对面，问他：“你们这学期课多不多？” 谢嘉言咬了一口全麦面包，听见这个问题，简直要委屈上天了：“多！多死了！” “那可惜了。”林煜悠悠然的喝了一口牛奶：“我还打算带你出去玩，听说隔壁市新开了一个温泉游乐城。” 谢嘉言跃跃欲试：“那我逃课……” 林煜：“想都别想。” 看谢嘉言失落的垂下头，林煜又抛出一句：“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我们今天下午走，可以在那住一晚，周一早上再回来，对了，你周一上午有课吗？” 谢嘉言回忆着，他不确定的点点头：“有……一节大物。” 林煜云淡风轻的一挥手：“有我给你补课，逃吧。” 谢嘉言听见这句话笑了半天，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跑进屋里，他举着手机躺在床上，一双脚啪嗒啪嗒的在地上打着节拍，他点开微博，查找去温泉城的攻略，突然发现首页有一条特别关心。 er阿凛：谢谢大家的祝福。周末愉快[doge] 谢嘉言看着皱起眉，他打开评论瞧了瞧前几个热评，越看越惊，吼了一声：“卧槽！” 林煜听见声音，匆匆擦干手走过来，问：“怎么了？” 他看见谢嘉言坐在床边，一脸如丧考妣的回过头看自己：“我把我女神的生日忘了……呜呜呜呜我还给她画了贺图……” 林煜：“……你可以现在发。” 谢嘉言难过的摇头，一脸的悲伤春秋：“不，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晚一分，晚一秒都是错过。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粉，我不配做女神的粉，嘤嘤嘤。” 林煜：…… 你的确不是女神的粉丝了，你现在是女神的男朋友。 不过林煜可不会说出口，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在这场关系里，他希望自己是对方可以依赖的人，一个男人，而不想让对方觉得他是一个……女装癖。 谢嘉言又低头哭兮兮的给阿凛的微博评论了一个生日快乐，还在底下的评论里发现有人艾特了自己。谢嘉言心虚的点了返回，习惯性的往下翻了翻，又嗷了一声：“卧槽，这什么玩意？” 热门：说给阿凛：#coser阿凛高p脸#大家好，今天来投稿凤梨社的coser阿凛，这个聚聚这么久没人扒，隐藏能力666。今天来为大家揭露真相。p1是聚聚的正片，p2是路（she）人（ying）提供聚聚日常照，这就是你们的女神[微笑][微笑]怪不得从来都不参加线下活动，似乎找到原因了呢[doge] 第二张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图，谢嘉言表示看的辣眼睛。 阿凛在圈内粉丝众多，这条微博转发量和评论条数都颇为惊人，谢嘉言戳进去，看见评论底下吵成一片。 吐槽小号有种打我：关注阿凛很久了，为人低调，出片质量高。原po估计想火想疯了来黑阿凛，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台风把智障吹来了还是把某些人的脑子吹走了[微笑]。 相约冬季1993：真恶心。 十八线小粉红：贵圈真乱。 一个小透明：2333333看见括号里的字母我笑了，难道是跟凛聚聚满♂足不了那个摄影所以被挂了吗。 前排吃瓜群众回复一个小透明：卧槽！什么摄影！求扒！ 一个小透明回复前排吃瓜群众：摄影约♂炮事件啊，阿凛聚聚用身体抵摄费，具体的我私信你。 你看起来像个智障回复一个小透明：卧槽！！！同求！！！！ 笔记本0366：早就觉得这个聚聚有问题了（笑），能做出这种事不奇怪啦，她不是还有个拿他画小黄图的粉丝吗hhhh …… …… 一个小透明：大家别再私信我了，看我微博置顶[害羞] 谢嘉言没想到自己竟然给女神招了黑，他一条一条看着，气得浑身发抖，林煜凑过去瞥了一眼，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但是比起网上那些莫须有的内容，他更在意谢嘉言的情绪。 他伸出手安抚的拍了拍谢嘉言的背：“随他们去吧，你去收拾一下，咱们出去散散心。” 谢嘉言咬着唇，迟疑了半天，艰难的摇摇头：“……我不去了。” 三人成虎，谣言传多了就变成了真相。即使谢嘉言并不知道真相是不是这几条微博说的这样，但他就是觉得阿凛是无辜的。 他对上林煜的眼，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要保护她。” Chapter 35 林煜道：“保护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人说的是假的？” 谢嘉言想不出话来反驳林煜，只能固执的摇头：“她不是那样的！” 林煜听闻一愣。他不能否认，他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被震了一下。 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毫无保留的无条件信任你。 他深深的看了谢嘉言一眼，半晌没有说话。谢嘉言好像误会了对方沉默的含义，他唰的一下从床边站起来，神情是显而易见的紧张，他凑近林煜，伸手牵住的对方的衣角：“你是不是生气了……” 谢嘉言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跟着林煜一起高高兴兴的出去玩，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远游，他们会拥有许多‘第一次’所独有的新奇体验和回忆。但如果这些的代价是让他眼看着阿凛在网络人受人污蔑，他做不到。 阿凛入驻他的生命太久，早就从网络融入了他的生活，他无法把自己当做看看就忘的路人，他必须要为阿凛做点什么。 但两人刚在一起就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太糟糕了。谢嘉言不想让林煜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他低着头，脸皱成一团。 林煜跑进来的匆忙，厨房水池的水都来不及关，哗啦啦的水声远远的传进谢嘉言的耳里。他听见头顶传来林煜的一声叹息：“我没有生气。” 谢嘉言抬起头，好似在确认林煜这句话是不是发自真心。 林煜失笑，他说了一声：“真的”，顿了半天又轻声问道：“但如果我说不的话，你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吗？” 林煜和阿凛，真的是一道非常困难的单选题。谢嘉言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 林煜缓缓吐出一口气，牵上谢嘉言放在自己衣角的手。他摇了摇头，打断了对方的纠结，“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是一个大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我没有资格干涉你的一切决定。”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谢嘉言抬眼傻傻的看着林煜，对方的话让他既感动却又不知所措，林煜对他太好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嘉言憋红了脸才小声的说出一句：“谢谢。” 林煜用力揉了揉他的头，“不过不准有下次了。” 谢嘉言躲也不躲的被林煜揉着，他看着对方，叫了一声：“为什么啊，你不是说你不生气吗？” 林煜眯起眼：“是不生气，但是我会吃醋。” 谢嘉言：…… 没见过吃醋两个字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他感觉有些别扭，很大可能是害羞导致的，他瞥了林煜一眼：“你是小孩子吗……” 林煜弯下腰，督促着对方给予自己回应：“所以呢？恩？” 谢嘉言无法，被逼着做出了承诺：“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林煜如愿以偿的看见谢嘉言脸红的模样，他笑着直起身子，问对方：“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的coser出片子大多要经过ps这道工序，不仅能更好的还原作品，也是对爱好者们的尊重，所以该怎么证明高p也成了一个难题，毕竟阿凛没有参加过线下活动，没有场照可以来跟原片比对。 谢嘉言沉吟了半天，想起了一个人，他给苏未打了个电话过去，那面刚一接通，他不等对方说话赶紧开了口：“喂喂，苏未你还记得你那个会摄影的老乡吗？上次旅游回来还给你带了纪念品那个！” 那边沉默了半天，半晌响起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哦？” 不是苏未。 谢嘉言讪讪叫了一声：“迟哥……苏未呢？” “洗澡去了，继续，那个老乡送什么了？” “没送什么，两盒小吃。”谢嘉言乖乖回答：“迟哥，一会等苏未出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行。”夏迟爽快的答应了“你找那个老乡干什么？你要跟林老师拍情侣照啊？” 谢嘉言脸一红，苏未嘴巴果然不牢，那么快就跟夏迟说了。他快速瞥了一眼林煜，背过身去： “拍个屁！……我要找他问点事，关于摄影方面的。” 电话那边传来夏迟媲美山路十八弯的一声感叹：“哦，这样啊。” “那我先挂了啊。” “等会，”夏迟加大音量叫住他：“找那个老乡干啥，正好我闲着，跟我说说呗。” 谢嘉言表示怀疑：“……你？” “你那是什么语气，我大学的时候好歹还当过一年摄影社社长呢。”夏迟在那边没好气道：“算 了，我不帮了。你就等苏未老乡吧。” 谢嘉言刚想说什么，就听到电话里夏迟传来一声做作的痛呼，他赶紧叫了一声：“迟哥？” 苏未擦着头发，从夏迟手里将手机抢了过来，他皱着眉头：“你又乱接我电话。” 夏迟捂着‘受伤’的胳膊倒在床上，一脸委屈。 苏未不管对方，他垂眸看了一眼，往窗台处走了两步，将电话放到耳边：“喂，阿言，怎么了？” 他听谢嘉言说完，想了想：“那个老乡我记得，不过联系上可能有点困难，我前两天看他的动态说是还在藏区采风，现在应该还没回来吧。” 他等谢嘉言在电话那边叹完气，才语气带笑的开口：“不过你别气馁，夏迟的摄影技术挺厉害的。你下午有空吗，定个地方吧，让他帮你看看。” 谢嘉言挂了电话，转过脸来看林煜：“下午去迟哥的店里，你要不要一起来？” 林煜虽然同意了谢嘉言的做法，但还没有心大到去听别人分析自己的女装照，他摇头拒绝，“我就不去了，想在家休息。” 林煜刚出差回来，是该好好休整休整。谢嘉言想着，说了声好。 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却发现林煜跟在自己身后。谢嘉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哥，说好的休息呢？” 林煜连身上的居家服也没有换，他从墙边的挂钩上摘下车钥匙，在谢嘉言面前来回晃了晃：“送完你再休息。” * 下午两三点，紫外线正是毒辣的时候，离开张还早着，整条街死气沉沉的，仿佛陷入了沉睡。 谢嘉言推开酒吧虚掩着的大门，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苏未坐在不远处，对自己招了招手。 他几步走过去，转头望了望附近：“迟哥呢？” “楼上呢，一会下来。”苏未往谢嘉言身后看了一眼：“林老师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 “他出差刚回来，在家歇着呢。”谢嘉言往苏未身边一坐，一脸揶揄：“你昨晚跟迟哥在一 起？” “不啊，我在宿舍。”苏未伸手打了一下谢嘉言的脑袋：“小小年纪不学好，一脑子的黄色废料。” “痛痛痛，咱俩谁小啊！我说什么了我就成黄色废料了！”谢嘉言道：“那你怎么一大早在迟哥那洗澡？” “管得着吗你。” 谢嘉言看苏未作势要踹自己，赶紧一溜烟跑到对面坐着去了。 苏未窝在沙发上笑他。 夏迟终于从楼上下来，他坐到苏未身边，大爷似的朝谢嘉言伸出手“图呢？我看看。” 谢嘉言双手将手机奉上：“您请。” 夏迟看见屏幕，哎哟了一声：“挺漂亮。”征得了谢嘉言的同意后，他来回翻看了好几张：“这照片怎么了？” 夏迟等谢嘉言说完，啧了一声，说了句等会。就上楼将自己的电脑拿了下来，他按亮屏幕，问谢 嘉言：“图在哪找的？” 谢嘉言凑过去：“我来我来。” 这一折腾就是一个下午，夏迟确实有两把刷子，谢嘉言在他旁边蹲着看了一会眼睛就酸了，夏迟 却还是聚精会神的操纵着鼠标。 谢嘉言拿出手机，点开了阿凛的全国粉丝群，群里热烈的讨论着，似乎还牵扯了草莓社的人？ 记录太多，谢嘉言翻不过来，决定开口问一下。 lin·虾米：草莓社是怎么回事？ lin·浅浅：活的虾米太太！前排合影！ 谢嘉言看着那一溜的合影10086，感觉自己的出现好像歪了这帮姑娘的楼，他笑了声，又问了一 遍。 lin·虾米：么么哒所有楼上，草莓社是怎么回事啊？ 这回终于有妹子解答他了，她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谢嘉言看了半天，配着图片，终于看懂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草莓社的一个元老级coser转发了说给阿凛的那条微博，还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这就很微妙了。 不少凛粉跑到了那个草莓社coser的微博底下评论，还与那边的粉丝撕起了逼。草莓社和阿凛所在的凤梨社恩怨不少，妹子们吵起架来牙尖嘴利，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端的是一场腥风血雨。 微博上阵势闹的大，凤梨社官方却迟迟没有动作。群里已经有人立场不坚定了起来，有一些人退了群，还有人发言质疑，又被其他的妹子一窝蜂的劝住。 lin·虾米：你们现在先不要慌，冷静一下，我朋友在帮我看，等他下结论吧。 时钟堪堪指向六点，夏迟一把将鼠标丢掉，他伸了个懒腰，下了结论：“是p过。” 这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谢嘉言一惊，错愕的张大嘴：“啊？” 夏迟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接过苏未扔给他的眼药水滴了两滴，闭着眼继续道：“但是p的都是这 些五毛特效，人倒是没怎么动……也不对，应该是p瘦了一点。” 谢嘉言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放下，呼出一口气：“答应我迟哥，咱以后说话一口气说完行吗。”他弯下腰去看电脑，屏幕上重叠的残影晃的他眼晕。他抬起头询问夏迟：“怎么看出来的？” “我把他这这三年的图，还有最早的都叠了一下，你看这里，还在这。”夏迟伸手指着屏幕上看起来整齐的地方“这些地方是完全重合的，别的部分差别度也不大，脸应该是没做过太大改动。还有光影，细节，景深……”他解释的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哎，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脸没怎么动。” 谢嘉言愣愣的听着夏迟的话，嘴越咧越大：“真的不是高p啊？” 夏迟：“恩。” 谢嘉言又问了一遍：“真的？” 夏迟被问烦了，他把谢嘉言赶到一边：“假的假的，爱信不信。” 谢嘉言捣蒜似的点头：“我信我信。”他冲夏迟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迟哥！” 弄的夏迟倒有点不自在了，他抹抹鼻子：“嗨，这算什么啊，没事。” 谢嘉言将夏迟的叠图记录保存下来作为证据，又缠着对方问了几个专业性问题，找了张纸一一记好。他借来夏迟的电脑，制作了一条长微博，又切回企鹅群里，按的键盘啪啪作响，底气足的不像话。 lin·虾米：我回来啦！用风油精实力担保女神不是高p！具体的等我一会发微博！ 谢嘉言检查了一遍错字和排版，深吸一口气，轻点了一下鼠标，按了发送。这条微博一发出，就被蹲守的妹子们转了出去，短短几分钟转发量就已经上了百。 谢嘉言不想去看那些转发和评论都怎么说，至少不是现在，就像林煜说的，他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每一条证据都明明白白的列在哪里，他问心无愧，也懒的再去与人辩解。他只是希望以后有人在搜到关于阿凛的□□时，能看到他给出的反驳和证据，再得出自己的结论。 太阳快要落山，余晖从窗外射进屋内的地板上，照亮了那一小片区域。林煜没有开灯，他刚睡醒不久，举着手机陷在沙发里，时不时刷新一下，终于刷出了谢嘉言发的微博。他点开那条长微博，慢慢的看着，嘴角挂着一抹笑。作者一看就用了心，每一张图片旁都用红字标着解释。最后还下了个结论：不吹不黑，我女神就是原装的这么美！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想说在座黑阿凛的各位，嗯哼[doge] 林煜看着这段话都能想象出谢嘉言得意洋洋的小表情，他笑着摇摇头，给这条微博点了一个赞。 谢嘉言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听见苏未在不远处喊他，让他弄完了赶紧去吃饭。他张嘴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耳边突然响起手机的提示音。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瞬间，他一如往常，习惯性的低下头扫了一眼，随即像被定住了似的怔在原地。 【coser阿凛成为了您的新好友】 Chapter 36 林煜靠坐在阳台对面的沙发上，他把头枕在软垫上，望着太阳渐渐落到地平线下，直到眼中的那最后一抹光消失不见，才又低下头来。 泛着白光的手机屏幕被周遭暗色的环境衬的愈发的亮，已经到了微微刺眼的地步。 助理小锦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接了进来，活泼的女声在那边大呼小叫着：“阿凛！你知不知道今天微博上都吵翻了！你那个粉丝太六了哈哈哈，看的好解气！” “我知道。” “啊？哎好可惜，还想让你看看呢。” 林煜听着对方夸张的语气，微微笑着，眸中却染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谢嘉言的种种行为都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非常喜欢阿凛。 这让林煜的心情变的十分微妙。他起初不想告诉谢嘉言自己就是阿凛，为的是维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现在却微微动摇了。 一直瞒着谢嘉言，真的好吗？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谢嘉言一定会去那个漫展，所以也有极大的可能将他认出。林煜垂眸沉思着，一段感情中，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坦诚，但他总不可能突然对谢嘉言说‘你好，我就是阿凛’吧。 先不提会不会把对方吓到，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突兀和莫名其妙。 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他搭在大腿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问小锦：“阿凛那个微博的密码你改过吗？” “没有改，还是原来那个。”小锦有点奇怪：“你要干嘛？” 林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轻声道：“回粉。” * 谢嘉言还处在错愕中，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再想看时，却发现手机屏幕不等他，自顾自的黑了。谢嘉言不住的往自己那颗激动的小心脏上泼冷水：说不定是那个高仿号。但又暗搓搓的想要确认真的是女神关注了自己。他解锁了三次，才哆嗦着再次把它打开，他点进自己的粉丝列表，因为刚刚那条微博的缘故，他涨了不少粉丝，他快速的向下划着屏幕，直到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谢嘉言呼吸一滞，他点开对方的主页，看着左下角的状态由三个字变成四个字，感觉一阵恍惚，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膨胀了起来，一路向上，嘭地在他脑中炸开。 酒吧已经到了开张的点，四周的灯渐渐变暗熄灭，只留了几盏，闪着彩色的斑斓光点，原本安静的环境因为人数增多的关系，变的愈发喧闹。 苏未匆匆扒完了饭，从柜台跳出来，几步跑到谢嘉言扯了扯他：“赶紧的，一会菜都凉了。” “老四，老四！”谢嘉言一把掐住苏未胳膊上的软肉，问他：“疼吗？” 苏未猝不及防，痛的皱起了脸，他一巴掌糊了过去：“你有病啊！” 谢嘉言感觉到了明显的痛楚，他嗷的一声叫出来，一声不够，又叫了好几声。他们不远处坐着一帮喝酒的大老爷们，也跑来凑热闹的跟着叫唤。 苏未以为自己进了狗窝。 他一边捂住谢嘉言的嘴，防止他再继续丢人，一边把他带到吧台后面坐好，无奈道：“我放手之后你可不准叫了。” 谢嘉言心脏还在快速的蹦跳着，他也知道刚刚自己失态了，但就是控制不住，他听见苏未的话，用力的点点头表示同意。苏未叹了口气，放下手，把外卖往对方面前一推：“先吃点，你一会回哪？宿舍还是林老师那？” 谢嘉言端起饭碗，闻言他咬了咬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苏未秒懂，他擦拭着酒杯，伸脚踹了踹谢嘉言坐着的凳子：“赶紧吃赶紧滚。” 谢嘉言吃完饭跟苏未和夏迟打了个招呼，马不停蹄的滚了。林煜一直也没给他发消息，恐怕还在睡着，谢嘉言想了想，在小区楼下的店里打包了一份小馄饨，才慢悠悠的上楼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出电梯就看见林煜倚着门框站着，谢嘉言一愣，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是我？” 林煜等对方进了屋才把门关上：“在阳台看见你了。”他瞥了一眼谢嘉言手上提的外卖餐盒，眉毛一挑：“给我买的？” 谢嘉言嗯了一声，将餐盒放到桌上，自己跑进厨房去拿汤勺和醋，看见水槽里放着没洗的碗，他抬头问林煜：“你吃过了？” 林煜一把拉开椅子坐下，他打开塑料的盖子，霎时被积压多时的香气喷了一脸，听见谢嘉言的问话，他摇摇头，撒了个谎：“下午那阵吃的，早饿了。” 谢嘉言不疑有他，他松了一口气，拿好东西走出去放到桌面上，听见林煜问他：“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 谢嘉言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事，他点头道，“解决了。” 这件事情并没有‘解决’这一说，他却不想跟林煜提。那条长微博可以帮助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但阿凛的黑子不会因为他的一条长微博而改变。 “这就好，”林煜喝了口汤，“你的……女神如果知道你为她做这些，一定很感动。” 谢嘉言听见林煜的话，他嘿嘿一笑，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给对方展示，“她今天回粉我了！” 林煜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他笑道：“恭喜，那你跟她说话了吗？” 谢嘉言放下手机，有点苦恼的趴在桌子上：“还没，我不敢跟她说话，林哥你帮我想想，我该跟她说点什么啊？” 这模样活脱脱像是初中时面对喜欢的女生而不敢上前搭讪的小男孩。 林煜半天没说话，久到谢嘉言觉得不对劲，想抬头去看他，他刚支起身子，就听见耳旁传来林煜的声音。 “先问声好吧。” 谢嘉言听了林煜的话，给阿凛发了一句问候，等了半天却等不到对方的回复。 吃完饭，两人并排着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着谢嘉言平时爱看的综艺节目，林煜却发现谢嘉言在看的时候颇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拿过手机瞅一眼。 综艺演完，钟表的溜达到了数字十一的位置，林煜偏过头看谢嘉言，“该睡觉了。” 一晚上都没有等到阿凛的回复，谢嘉言站起身，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他走进屋里，看林煜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有点奇怪：“你不睡？” “你先睡吧，我还不困。” 谢嘉言想着对方睡了一下午，当然不困，他打了个哈欠，对林煜说了句晚安，关上了门。他躺在床上，听见林煜将屋外的电视声调小，困意袭来时，他听见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谢嘉言的困意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他捞过手机，看见了阿凛对自己说了一声【你好。】 终于搭上话了，谢嘉言把手握成拳，放到嘴边用力的咬了一下。还是开心的不行，他又缩到被子里一阵激动的折腾，把心中盈满的情绪发泄够了，被被窝闷的通红的脸这才钻了出来，看见了阿凛又给自己发了一条私信。 【看到了你的微博，谢谢你。】 谢嘉言赶紧回复过去：没什么的！ 对话陷入冷场，谢嘉言郁闷的翻了个身，思考了半天该怎么再挑起话头。他想去问林煜，却又不敢出门。 自己现在应该在‘睡觉’才对。 谢嘉言还想着，就感觉手机又震了一下。 阿凛：作为答谢，如果不嫌弃的话，想送你一套凤梨社的全体签名海报。 谢嘉言兴奋的平躺在床上，举着手机一阵猛按。 一只虾米：啊啊啊！谢谢女神！么么哒！！ 林煜眯着眼，看着屏幕上的么么哒三个大字。 自己的男友大半夜不睡觉和别人聊天也就算了，还发……么么哒？ 即使知道这个‘别人’就是自己，林煜还是觉得不痛快。 他将对话框里的‘把你的地址给我，回头寄给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打了一段新的发过去。 阿凛：你十一漫展来的话，直接到后台找我拿吧。 阿凛：还有别叫我女神了，我是男的:) 谢嘉言迅速回了句好，还没从‘可以跟女神近距离接触’的喜悦中回过神，就看到了下面那句话，他手一抖，手机霎时从掌心滑落，摔到他的脸上。 林煜听见屋内传来谢嘉言的一声压抑的痛呼，嘴角扬起一抹笑，手指在屏幕上又按了两下。 阿凛：晚安。 * 谢嘉言忘了自己昨晚是几点睡着的，他睁开眼，发现林煜已经起了，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昨晚被砸到的鼻梁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谢嘉言看着阿凛的头像，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多年的女神竟然是一个汉子…… 他浑浑噩噩的洗完漱出去，一屁股坐到林煜对面。林煜看出谢嘉言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谢嘉言一腔零落的少男心急需倾诉，他往桌子上一趴：“林哥……我的女神……是个男人……一个男的……我感觉我被欺骗了……” 听对方说起有关阿凛的事，林煜放下筷子，与谢嘉言同仇敌忾道：“他怎么这样呢？” 谢嘉言听见林煜责问的语气，又急忙替阿凛解释：“不不不也不能说是欺骗……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且coser性别不明很正常……” 的确，阿凛从没有明确的说过自己是女孩，微博的性别也填写的性别男。但自己却没有在意，一厢情愿觉得对方是一个女孩子。 林煜不自觉的，快速咬了下唇，轻声问道：“……你是觉得他恶心？”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看起来有多紧张。 谢嘉言一听，迅速抬起脸，反驳道：“怎么会！” 林煜听见对方的回答，偷偷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对着谢嘉言熠熠的眸子，问道：“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谢嘉言又趴回桌上，一动不动，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好半天才小声说了句：“喜欢。” 他喜欢的是阿凛对于cos的认真和每一次高质量的出片，而这些都与性别无关。 所以他的那些被欺骗感，可以说都是自找的，不能怪阿凛，要怪他自己。 “不过，”谢嘉言听见林煜开了口，他坐起身抬头看向对方，就见林煜慢悠悠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 谢嘉言一僵，总不能跟林煜说自己大晚上不睡觉跟阿凛聊了半天，他支吾着，一时间说不出话。 林煜笑着放过了谢嘉言。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到谢嘉言的嘴边：“尝尝。” 林煜的动作太亲昵，谢嘉言脸一红，顺从的张开嘴，鼻尖已经能嗅到食物的香气，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他朝林煜抛去疑惑的目光，就看见对方上下晃了两下筷子，笑的温柔。 “说句么么哒就给你。” Chapter 37 谢嘉言平时就在学校呆着，他们的课程多，经常晚上*点才下课，林煜在他上周从家里走的时候便说平时不准他过来，让他在宿舍好好休息，谢嘉言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他一周能见林煜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林煜似乎有搞不完的研究，有时结束的比他还晚。两人时间错着，明明在同一个地方却像是在异地恋。不过既然林煜发话，他再不情愿也乖乖答应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谢嘉言答应的有多勉强，林煜失笑，打一棍棒给了个甜枣，他起身拿了张纸递给谢嘉言：“看看。” 谢嘉言扫了一眼，是大二生的课表，里面赫然有林煜的名字。 课程就是从这周开始。 下课铃一响，谢嘉言早就做好准备般的，利索的从座位上站起，他跟丁鹏飞和苏未打了声招呼，迈开腿就冲了出去。此刻正是人.流大潮，楼道口被刚下课急着去吃饭的学生们堵得水泄不通，谢嘉言艰难的从缝隙中挤过去，逆着众人往楼上跑。 他的教室在三楼，林煜在五楼，中间隔着六十二阶楼梯。 谢嘉言一步跨两阶，几下就蹿了上去，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只因为心里那三个字。 ‘想见他’ 他想见林煜。 谢嘉言有了一种陷入‘恋爱’的感觉，这还是他二十多年来头一遭，他有过几次短暂的恋情，但这感觉却与之前的那些完全不同，也许是因为对方是一个与他同性别的人，也许是因为他对从前那些感情都不曾真心，也许是因为林煜的手太温暖，这感觉让他觉得新奇却又上瘾，却不得不因为现实而控制自己。 快要到达五楼，谢嘉言的脚步却渐渐放缓，看似正常的一步一步迈了上去。 林煜所在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学生们差不多都已经走.光了，谢嘉言一路看过去，都是些无人的空教室，这让他的脚步愈发轻快起来。他数着步子，终于走到了最末的那一间。 谢嘉言本以为屋里只有林煜一个，谁知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应该是林煜的学生。 两人站在黑板前，林煜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捏着细长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他听见门边的响动，条件反射的抬眸看了一眼，见是谢嘉言，林煜弯起眉眼露出一抹笑，指了指那些空着的座椅，示意让谢嘉言坐着等自己一会。 谢嘉言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的听话，他几步走过去：“我也看看。” 林煜无奈的瞥了对方一眼，让谢嘉言站到他和另一个人中间，复又拿起粉笔，列了几个公式，对学生道：“主要用的就是这些，你回去看看，不懂再问我。” 那学生捣蒜般的点点头，谢过林煜就忙不迭的走了。 噫，那个男生的眼神好可怕。 谢嘉言看人出了门，又回头看黑板上的例题，不屑的撇撇嘴，“就这也要问啊？” 分明是不怀好意，别有所图。 林煜拍拍手上的灰，听出了谢嘉言的弦外之音，他失笑道，“谢同学，你想多了。” 谢嘉言不理对方，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补齐剩下的步骤，拍了拍手，上下扫视着林煜，半晌道：“你下次别穿这件衬衣了。” 林煜个子高，体型匀称，身条在那摆着，什么衣服都撑的起来，谢嘉言皱皱眉：“你下次来上课就穿个老头衫，底下配条大裤衩，穿个人字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自己说着说着，想象林煜真穿成那样来上课的场面，又张开嘴大声笑起来。 空荡的教室里只听见谢嘉言的笑声，林煜颇站在对面为无奈的看着谢嘉言，少年的脸颊两边有两个不甚明显的酒窝，看来是真开心了。 阳光从窗外洒进这个边缘的教室，顺带也沾染了谢嘉言的眼，林煜垂眸看着，轻轻向前走了一步。 陈旧的木制讲台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吱呀，成功的止住了谢嘉言的笑。他抬眼看林煜，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林煜不说话，他朝着谢嘉言的方向弯下腰，“别动。” 即将发生的一切似乎不用明说，吸进鼻间的空气逐渐变的粘稠，混杂着暧昧，在两人这一片小区域内发酵。谢嘉言颤动着眼睫，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心照不宣的，轻微的扬起了脸。 这是一个允许的信号。 林煜也同样紧张，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察觉到了谢嘉言的动作，微微勾起嘴角，弯下了腰。 没有准备，一切都是恰好般的水到渠成，谢嘉言在林煜弯腰的一瞬间看见了教室角落处高挂的摄像头，虽然他知道那也就是个摆设，却还是不免的产生了一丝由被窥视感赋予他的紧张和兴奋。他能感觉到林煜的吐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他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毛孔，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根手指的宽度。 “咳咳咳——咳！” 一道突如其来洪亮咳嗽声从走廊传来，像在耳边炸起般，两人不约而同的震了一下，之前旖旎的气氛转眼烟消云散，林煜的眼神恢复清明，他不自在的咳嗽一声，直起腰问谢嘉言：“吃饭去？” 明明没有碰触到对方，谢嘉言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烧的厉害，他偏过头避开林煜的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他站在一边等林煜收拾东西，眼睛却按捺不住的朝对方的嘴唇瞟去，林煜的唇珠从侧面看分外明显，他的嘴唇是浅薄的粉色，看着让人觉得很柔软。 但也只是看着，谢嘉言还没有尝试过。想着刚刚被打断的吻，他颇有遗憾的用脚尖踢了踢桌子。再一抬头就看见林煜站在自己身边：“走吧。” 谢嘉言紧了紧书包的背带，并肩跟在林煜身边出了门。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让人觉得他们亲密，却也知道他们是一起的。 路过一个教室的时候，他们又听见了那震天的咳嗽声，谢嘉言朝里面看了一眼，是打扫的清洁大叔。似乎是回忆起了刚才的窘态，他与林煜对视一眼，一同笑了出来。 谢嘉言出门的时候被凉风一激，张嘴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掏出手机看了眼温度。昨日刚下过一场雨，天气愈发的凉了，但还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时间如白驹，从忙碌的生活中穿过，一转眼就到了月底，距离漫展也没有几天了。谢嘉言收起手机，接过林煜递过来的纸巾，问他：“你十一的时候有空吗？” 林煜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瞥了谢嘉言一眼：“怎么了？” 谢嘉言顿了顿：“算了，没事。” 他想让林煜陪自己一起去逛漫展，去看自己的女……男神，但是林煜好像对那些没什么兴趣，去了也是无聊。 林煜唔了声，慢吞吞道：“我除了一号，其他几天的时间……” 谢嘉言听见林煜的声音，抬起头去看他，便对上了林煜的眼，听着对方对自己道：“……都是你的。” 谢嘉言扭过头，快步朝前走：“我有没有空还说不定呢。” 林煜看着对方泛红的耳尖，笑着跟在谢嘉言的身后，果然，谢嘉言没走几步就停下身回头催他，脸上还残存着一点红：“你快点，再晚就没饭了！” * 国庆当日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温度也回光返照似的挣扎了一下，向上回升了点。 谢嘉言起了个大早，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丁鹏飞他们社团好像组织着要去西北那边玩，昨晚坐着火车就走了。苏未自下班之后就没再回来，应该在夏迟那边。 微信里躺满了朋友们发来的祝福，自然也有林煜的。谢嘉言边洗漱边给林煜回了一条‘国庆快乐啊。’ 林煜不废话，直接给他扔了一个一百零一的红包，谢嘉言笑嘻嘻的接了，回了一个一块零一分的回去。 林煜：:) 谢嘉言对着这个简单的笑脸符号笑得停不下来，他身边用这个表情的人少，只有林煜和阿凛两个。 林煜看了一眼在路边买早餐的程念念，手指不停，给谢嘉言发了条信息：怎么起这么早？ 凤梨社的签售是在下午，会场距离谢嘉言的学校也没有很远，他怎么这个点就起了？ 谢嘉言进屋，拿过一旁挂着的毛巾擦了擦脸，回到：一会要接朋友，他也要去。 朋友是谢嘉言认识的一个画手，也十分喜欢阿凛。他这次租了个摊子来卖自己制作的周边和本子，抓了谢嘉言来当苦力，报酬是一顿午饭。 十一期间，机场和车站都是人口密集的地方，小偷也多，林煜嘱咐谢嘉言，让他注意安全。谢嘉言答应一声，他倒在丁鹏飞的床上，给林煜发了条语音：“你干什么呢？” 语音刚发出去，林煜的电话就拨了过来，谢嘉言接起来，听林煜在那边说：“刚刚出门。” 谢嘉言笑了一声：“你发个语音不就行了，干嘛非得打电话。” 林煜沉默着不说话，谢嘉言也不开口，两人静静的坐着，听着对方在耳边的呼吸。 谢嘉言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你一个人？” “没，在等程念念买早饭。” 谢嘉言咦了一声，“你跟表姐在一起啊？”话音刚落就听见程念念在那边叫：“烫死了烫死了林煜你快拿着啊啊啊啊啊！” “对，”话筒里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林煜道：“那我先挂了。” “哈哈哈你快去帮她吧，拜拜。” “拜拜。”林煜在那边说，“下午见。” “下午……喂？”谢嘉言一愣，有点疑惑，他刚想张口问，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 林煜挂了。 Chapter 38 谢嘉言来不及思考林煜的话到底是什么含义，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火烧屁股般从床上跳起来，随便扯了件衣服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国庆第一天，道路上充满了出城的人，平时本就拥挤的主干道此刻彻底被大大小小的车辆严丝合缝的堵住，大家怨声载道，却毫无办法，只能一寸一寸的朝前挪着，光是过一个红绿灯就用了得有半小时。 机场在城郊，上了高架后，道路情况总算有所好转，谢嘉言松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腕表，盘算着应该能准点赶到。 时间掐的刚刚好，谢嘉言在机场门口将找回的零钱收起，手机就响了：“我落地啦！” “恭喜你来到这个世界。”谢嘉言道：“我这就来接你。” 谢嘉言掐断那边的骂声，信步溜达到接机口，门前堆着一大帮人，吵吵嚷嚷的，他也不进去凑热闹，在外围靠着柱子站定，拍了几张照片，低头给林煜发着消息，对方似乎在忙，半天才回一两条。 “……虾米？” 谢嘉言听见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他对‘虾米’二字敏感，但在现实中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叫。他抬起头，望向发出声音的男人……准确说应该是男孩。 男孩只比他稍稍矮了一点，面容白净，眉清目秀，眼睛圆而大，看着格外显小，但是打扮的却跟长相不符，一头黄发被抓的根根朝上立着，显示着主人的叛逆。他此刻瞪着眼睛看向谢嘉言，本来就不小的眼睛又大了一圈。见谢嘉言对自己的称呼有反应，他怯怯问了句：“你是一只虾米吗……” 谢嘉言直起身子，“啊……我是。你是蒸饺？” 蒸饺全名一笼蒸饺，这个圈子不大，当初也是因为名字的问题两人才会认识，谁知道后来变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那个男孩咧嘴一笑，冲谢嘉言伸出手：“对，我叫容筝。” 谢嘉言虚虚一握后放开：“谢嘉言。” 也许是刚从线上走到线下，还是有些不适应。谢嘉言有些紧张，感觉自己的手心微微发潮。容筝表情倒是轻松，他耸了耸肩，“太好了，我还想认错了的话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谢嘉言闻言道：“我不是把照片给你了吗？” “拜托，”容筝怪叫一声，大声抱怨着，“你给的是几百年前的了，还特么穿的是校服！” 谢嘉言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不爱照相，更不喜欢自拍，手上的照片没有几张，发给对方的已经是离现在最近的了。不过跟容筝这么对话倒让他找回了平时的熟悉感，他目光向下一扫，“这两个箱子都是你的？！” 见对方点头，谢嘉言自觉的上前接过一个，“怎么那么沉……你一路都自己拿过来的？” “对啊。”容筝不以为然。 “我记得你未成年吧，你爸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他俩才不管我呢。”容筝撇撇嘴，“我那个哥更别提了，在医院躺着还没醒，懒死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谢嘉言也不好多问，两人出去招了辆出租，容筝箱子太大，侧着并排放才勉强能装下。他不放心的跟在司机身边，看着司机给行李拴上绳，像个复读机似的来回确认着：“不会掉下去吧？” 谢嘉言听着都有点烦了，他把容筝抓过来塞进车里，冲司机师傅说了句不好意思。司机师傅脾气也好，上车后还笑呵呵的转过头来对容筝说：“给你绑的紧紧的，准掉不了。”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谢嘉言先把容筝带去酒店安顿好。国庆一到，再破的酒店也是爆满，谢嘉言还是提前大半个月定的。容筝围着房间走了两圈，看样子是挺满意。他看了一眼屋子中间的大床，问谢嘉言：“咱俩睡一张床啊？” 谢嘉言莫名其妙：“谁要跟你一起睡。” 容筝嘴巴一瘪：“我还是个宝宝，你真的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谢嘉言本就长容筝几岁，也一直把对方当做弟弟，被这么一说，他有了些负罪感，想了想，点头答应：“……陪你陪你。” 容筝这下高兴了，嚷嚷着要给谢嘉言看他的宝贝。箱子一开，谢嘉言眼睛都瞪大了，两个箱子里都是满满的周边和本子，衣服裤袜什么都没有。 他张大嘴巴，指着箱子问道：“你怎么不带换洗的衣服？” 容筝摆摆手，“哎，挣钱比较重要。那些东西哪里都是，没有就去买嘛。” 对方身上衣服的logo谢嘉言也认识，一个国际品牌。他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夸还是还骂，索性就闭嘴不说了。 容筝一大早就上了飞机，千里迢迢赶过来，肚子早就饿得不行了，谢嘉言就近找了家口碑不错的面馆，一人要了一碗面，闻着时不时飘来的香气，坐在座位上安静的等待着。这家效率还不错，没一会面就上了桌。谢嘉言抽出两双筷子，用纸擦了擦后给容筝递过去一双，“吃吧。” “谢谢虾米！”即使已经互通了姓名，称呼却依然没改，约定俗成似的叫着对方在网络上的称呼。也许是因为比起真名，这个名字更让人觉得熟悉。 谢嘉言又放了点醋和辣椒，将面拌匀就要开始吃，汤面热气腾腾，熏在人脸上，说不出的舒服，他吃了一口，抬起头来想催容筝快吃，却发现对方正捏着筷子，往外夹香菇。 “你不吃香菇啊？”谢嘉言问了一声，他讲自己的碗朝前推了推：“不吃给我，别浪费了。” 容筝有点迟疑：“……但是我碰过了。” 谢嘉言大大咧咧：“没事，我又不嫌你脏。” 容筝轻轻的笑了出来：“那敢情好。”几下将香菇拨进了谢嘉言的碗。 林煜似乎闲下来了，给谢嘉言发了几条消息，谢嘉言拍了张照片给对方发过去：跟朋友在吃饭。 容筝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张口问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谢嘉言闻言放下手机，解答对方的问题。但容筝好像有问不完的事，从玩说到了吃，直到面微微 发凉了才终于住了口，低头赶紧吃了起来。见谢嘉言又去看手机，他打断他的动作：“快吃啊， 要凉了。” 谢嘉言边吃边回着信息：“嗯嗯嗯。” * 两人吃完饭，在酒店稍作歇息，就带着两个大箱子赶到了会场。凤梨社的签售分上下午两场，阿凛是在下午的，时间是刚开展的那个时候。容筝纠结了半天，他想去找阿凛要签名，但谢嘉言肯定也要去。如果两人都去，摊子就没人看了。他想了一路，最后决定他自己看摊子，让谢嘉言去排签名的队。结果被谢嘉言哈哈笑着拒绝。容筝听了缘由之后羡慕的直跳脚：“我靠啊！我就考个试怎么世界都变了！我也想跟阿凛近距离接触啊啊啊！你带我一块去吧！” 谢嘉言微笑着拒绝：“卖你的东西去。” 门口排着长长的队，容筝去领了工作证，带着谢嘉言顺利从偏门走了进去。 场馆内热闹非凡，他们空闲的冷清摊位特别引人注意，容筝跑过去确认了一下摊位的编号，回头叫谢嘉言:“就是这里！” 他拍了张照片发到微博上:我在这一只虾米 容筝将手机丢到一边，挽起袖子推开谢嘉言:“你休息一会吧，我来整理。” 饶是容筝表现的再怎么成熟，他也只是个孩子。谢嘉言没答应，他蹲下来帮着容筝一摞一摞的搬 着东西。 “阿凛，看什么呢？有妹子？” 林煜淡淡的收回注视着谢嘉言背影的目光，“没什么。” 他从谢嘉言一进来时就看见了对方，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林煜心里难得的闪过一丝犹豫。 但两个人若是想要长久的在一起，势必不能有太多隐瞒。他已经透露给谢嘉言，自己是一个男人的事实，今日见面时，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谢嘉言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如果慢慢来，应该可以得到他的理解。 林煜已经在暗暗计划好了一切，但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容筝拉着谢嘉言急急忙忙的把东西摆好，他站在椅子上远眺着望了一眼，“已经开始排队了！我先过去啦！” 谢嘉言点头：“你去吧。” 容筝那条微博发出去后，不少人寻了过来，容筝画风精巧细腻，粉丝众多。一时间摊前红火，谢嘉言差点忙不过来。 耳畔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谢嘉言也随着众人朝那边投去一眼，是凤梨社的方向。但是现实由不得他过多的走神，几双手迅速把他拉回了现实：“这些一共多少米啊？” 谢嘉言手忙脚乱的应付着，过了许久，容筝终于抱着海报和周边哼着小曲溜达了回来，“哟！卖那么多啦！” 他将东西收进包里，跑过来帮谢嘉言，嘴也不停，跟他唠着：“阿凛真是个男的，个子好高。你不知道，他一出来，那帮妹子都疯了。” 谢嘉言哈哈笑：“我听见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你早就知道了？！”容筝佯装生气，把手里的本子扔到一边去，伸手打谢嘉言，“你怎么不告诉我！” 容筝个子比谢嘉言小点，打他的样子像挂在对方身上，有不少在摊子周围的妹子都看着他们，暗暗叫萌。 谢嘉言也知道容筝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对方的太过靠近让他觉得别扭，他不着痕迹的退开几步，扯开话题：“阿凛看着怎么样，是不是跟照片一样？” 容筝点头道：“挺白的，还化了妆。我觉得好看。刚签名的时候他还看了我好几眼。” 谢嘉言笑：“那他可能是挺喜欢你的。” “我也觉得。”容筝脸上浮起一抹红，他低着头，小声道：“不过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谢嘉言再开口，抬起头却发现谢嘉言已经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去找阿凛了：“你在这等着，我一会回来。对了，你刚才说啥？” 容筝：“滚滚滚滚！” 谢嘉言没开玩笑，他是真没听清容筝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容筝怎么突然发起了脾气，感叹了一句代沟，他挥挥手赶紧走了。路上遇着了几个刚从他们摊子走的姑娘，认出他就是一只虾米，又被围着要了签绘，一路上用了不少时间。 阿凛早就不在原地了，应该是在休息室。谢嘉言不认识路，他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一个姑娘胸前挂着凤梨社的证件，正在低头玩着手机。谢嘉言抬脚走了过去：“请问……” 姑娘抬起头看向谢嘉言，两人俱是一愣，抬手指着对方：“你……” 谢嘉言看着对方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还是妹子提醒道：“公交车。” 谢嘉言想起来了，这是给丁鹏飞让座的那个人。 妹子伸手绕了几圈自己的头发：“好巧啊，这都能碰到。你刚刚叫我干啥？” “哦，是这样。”谢嘉言想起来自己的初衷，他问道：“你知道凤梨社的休息室在那里吗？” “不行哦，不能带你去哦。”妹子一听这个问题，立马表示拒绝，她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 谢嘉言知道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他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阿凛让我去找他的。” 妹子瞪大眼睛，“阿凛让你……？你是一只虾米？” 这个妹子自然就是林煜的助理小锦，平时都是她在管理着阿凛这个微博，自然也知道林煜用它干 了些什么。 谢嘉言有些不好意思：“恩，是我。” 确认了身份后，小锦爽快的放了行，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门：“你从哪出去，左转，第三个房间就是。门上有写的。我还在这里等人，就不陪你过去啦。” “行，谢谢啊。” 谢嘉言别过小锦，朝那边走去。场馆内还开着空调，在人多处不觉得，边缘的地段却是冷的厉害。谢嘉言搓了搓手，他因为紧张，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房间的门半掩着，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谢嘉言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原来一直只能在图片里看到的人，一会就会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咽了咽口水，眸子里闪过紧张，期待，还有一丝忐忑。 他刚打算敲门，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拉开，是凤梨社的成员，不过他没注意在门口站着的谢嘉言，正在扭身冲后边的人说话：“我出去买喝的，阿凛你要什么？” “绿茶。” 谢嘉言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他还站在原地想着，接着猝不及防被出门的这个人撞到一边，他抬起头，从缝隙中看见了一张他永生难忘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曾经离他那么近。 谢嘉言仿佛遭受了当头一棒，他眼神空了半秒，接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眼前发黑，大脑传来一阵致命的晕眩，致使他身形晃了晃，腿脚有些软，伸手攀住了门框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他张开嘴，看着不远处一脸诧异的人，嘴唇动了动，微不可查的唤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空洞又单薄，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林……煜？” Chapter 39 站在谢嘉言身边的男人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咦了一声，转头看林煜：“你朋友啊？” 林煜：“你不是要买饮料吗？” 男人也觉得眼前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懒懒答应了一声，把房间留给了这两人。 林煜脸上的妆卸的差不多了，露出了原本的清俊面容，他衣服还没有换，跟谢嘉言方才匆匆一瞥 时一模一样。 屋内的气氛沉默而压抑，谢嘉言面无表情，失了魂似的，怔怔靠在门边不发一语。林煜看着对方的表情，心下一沉。他深呼吸一口，往前走了两步，用着往常一样的轻缓语气，伸出手想触碰对方的肩膀：“来之前怎么不先打个招呼……” “打招呼干什么？让你做好准备来继续看我笑话吗？” 谢嘉言混乱的脑袋来不及思考，话就从嘴里冲了出去，成功的将林煜未落下的手钉在半空。 谢嘉言仓皇的抬起眼，微红的眼里闪过一丝后悔，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着没有说出口。他慌乱的往后蹭了两步，打开门跑了出去。 林煜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想说的一切在看到谢嘉言的表情后都鲠在唇舌之间，再也吐出不来。 男孩微红的眼眶和咬的泛白的嘴唇不住的在眼前回放，他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因为谢嘉言看起来……快要哭了。 林煜再也站不住，拔腿追了出去。 他一把推开通向会场的门，眼前乌泱泱的人看的他眼花缭乱，他悄悄关上门，走了过去，听见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好像在……讨论自己？ “那个什么阿凛，就是个娘炮嘛，恶心死了，卸了妆估计更恶心。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的啊！” “你懂个毛线！我觉得他好厉害啊，女装都那么好看。”穿着cos服的妹子反驳着自己同伴的 话，她听见身后的动静，看了一眼，立即认出了林煜。她睁大了眼睛，小声尖叫着：“阿凛——！” 刚才骂林煜的妹子听见了同伴的声音，卷着自己长发的手一僵，随即硬撑着抬起头，看向林煜。 “嘘。”林煜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他竖起食指摆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旁摊子上售卖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将兜里的钱递给摊主，林煜回眸问身边的小姑娘们：“你们刚刚一直在这？” 这里是会场的边缘角落，林煜个子高，能将一个个子娇小的女生挡的严严实实，方才骂的起劲的妹子笼罩在林煜的影子里，莫名的一下子红了脸，诺诺的说了对。 “你们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的男生吗？”林煜比划着：“穿着t恤和一条浅色牛仔裤。” 这两个人刚刚聊天聊得起劲，根本没注意周遭的状况。听见林煜的问题，她们绞尽脑汁想了想，集体摇头：“没注意。” 林煜微微叹出一口气，“好吧，谢谢。” 他从兜里掏出两颗程念念早上给他的糖，递到两个姑娘手里，摆摆手走了。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林煜大部分的面容，这个会场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打给谢嘉言的电话无一例外的都被挂断，直到再也打不通。 林煜面容冷凝，他紧紧攥着手机，没入茫茫人海。要在几千几万人里找一个人，就像找汇入大海的一滴水一样困难。林煜脚步匆匆，他只想赶快找到谢嘉言。 然后他想抱住他，跟他说一声抱歉。 * 谢嘉言并没有回到会场里，他能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一片，通道里空调的凉风打在面颊上，凉飕飕的。他抬起胳膊用力的抹了一下，终于停下身，粗重的喘着气，肺部的疼痛和喉头的腥甜释放了一些心里的情绪，让他觉得稍微舒服了些。 谢嘉言望着四周，他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应该是还在这个场馆的工作通道。不过这边没有什么人，前后都是一片黑暗，惨白且无力的白炽灯挂在头顶，散发着苟延残喘的光，勉强照亮了这一小片区域。 谢嘉言背靠着巨大的机器，有些脱力的缓缓滑坐到地上，任杂乱的思绪在大脑里冲撞，之前所有的疑惑一瞬间都有了答案。 林煜就是阿凛。 原来这就是对方说的‘下午见’。 谢嘉言从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喜欢多年的偶像变成自己的爱人，按正常的套路，他的情绪本应该在不可置信之后变成大喜，但他却只想逃。 想起第二次见面那次自己指着屏幕对林煜说阿凛是自己女朋友时，林煜的微笑；还有他主动对林煜自曝他画的那些东西；还拉着林煜疯狂的去抢阿凛的签名海报……谢嘉言每想起一件事，就恨不得穿越到过去将那些事情统统抹掉。 林煜一早就认出了他，却没有说破。连两人在一起之后，对方也没有告诉他，每天就看着自己那副狂热迷弟的样子，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呢。 他有一种被林煜耍了的感觉。 谢嘉言打开自己的微博，接着发现自己被艾特疯了。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惊人的数字，颤抖着点了进去，发现一切都是由阿凛的一条寻找自己的微博开始，有许多人都在帮助阿凛找他。 谢嘉言静静的看着，手机白色的荧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眸子照的发亮。他咬着嘴唇退了出去，进入了阿凛的主页。 再一次看见左下角的互相关注，谢嘉言的心情远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他将手指在取消关注上停留了许久，接着闭上眼睛，一咬牙。 还是没点下去。 他舍不得。 谢嘉言说不出自己现在是因为林煜隐瞒自己而生气，还是因为自己以前丢脸的样子被正主看光而生气。 他烦闷的将手机扔到一旁，就听见它疯狂的叫起来，铃声在空荡的走廊里传的格外远。谢嘉言吓一跳，捡起来看了一眼，是一个本地陌生的电话。他想了想，接起来：“喂？” “……” 对面没有说话，谢嘉言却听着呼吸就知道那是谁。 他面对林煜，即使没有面对面，仅仅是隔着电话，却还是生出了一丝羞窘，他刚想把电话挂断，耳边就响起了一声：“言言。” 谢嘉言的手停住了。 他站起来，倚靠着身后巨大的机器，轻轻“恩”了一声。 他听见有脚步声在朝自己这边靠近。 他看见林煜自黑暗中显现，在离自己几步处站定，只留给他一个大概的轮廓。 林煜的头发有点凌乱，呼吸因为长时间不停歇的行走而有些急促，他手里握着一部手机，沉沉的开口：“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也许是黑暗给了林煜安全感，他毫无忌惮的，紧紧盯着谢嘉言：“我之前没有说，是怕你……会觉得失望，也怕你会觉得我奇怪，我就想着，永远都不要告诉你。但是你在知道阿凛是男人之后还说喜欢他，我觉得特别高兴，却又有些嫉妒。我宁愿听你说讨厌他，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把这件事永远瞒下去。” “但是我知道这不可能。” “你是我的伴侣，我的爱人，我想让你了解我的全部，包括这些。”林煜苦笑了一声：“不过我好像搞砸了。” “……对啊”电话里静默了半晌，突然响起了谢嘉言的声音，浓浓的鼻音听的林煜一愣，他当即抬脚朝那边走过去：“你哭了？” “没有！”否定声霎时在耳边响起，林煜感觉自己的腰被人用力抱住，他傻傻的举着手机忘了放下，又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教训：“你是笨蛋吗！” “你担心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谢嘉言箍着林煜的腰，一想到对方因为这件事情想了那么多，就觉得心疼，他把头埋在林煜怀里，嘴里不住数落着：“如果我知道你就是阿凛……我会更喜欢你好吗！” 林煜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正对上对方的眼睛，少年熠熠的目光瞬间把林煜心里那些不安和焦虑烧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干燥的热。 他回抱住颤抖着的谢嘉言，感觉到怀抱里温热而充实，林煜侧过脸，低下头去，轻柔的覆上了对方的唇。 谢嘉言的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被抖落，他手指无意识的收紧，在对方的衣服上抓出细小的褶皱。 直到感觉唇上的温暖离开，谢嘉言憋了半天的气才慢慢呼出来，所有的一切在一个吻里冰消雪融，耳边听着的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林煜的心跳，猛烈而快速。 林煜弯腰凑到对方耳边蹭了一下，似乎觉得不满足，他又蹭了几下，嘴里叫着他，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言言。” 谢嘉言把头埋在林煜怀里，闷得脸色通红，有气无力道：“闭嘴……” “言言。” “……” * 因为找到了谢嘉言，林煜就去把那条寻人的微博删了，顺便发了几句感谢的话。 林煜今天的出现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但他的真实性别也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妹子都跑去转林煜的微博：老公，草粉吗？ 谢嘉言看着好玩，也跟着发了一条：老公，草粉吗？ 他刚转出去就听手机提示响了一声，低头看去，是林煜转了他的那条微博，右边只留了他一个 人。 er阿凛：恩。//一只虾米：老公，草粉吗？ Chapter 40 林煜将谢嘉言圈在怀里，抵着他的额头：“晚上去我那吗？” 谢嘉言听着感觉奇怪，像是他要跟林煜约定晚上一起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样……想着对方刚刚转走的那条微博的内容，谢嘉言有点羞臊的别过头，“不去。” 林煜察觉出了对方的害羞，谢嘉言无论做什么在他看来都格外可爱，他轻轻笑了一声，问：“那你去哪？” “我晚上跟蒸饺一起。” 林煜眯起眼，问道：“你说谁？” 谢嘉言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怕林煜没听清，又张嘴重复了一遍：“蒸饺……就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今天还是跟他一起来的呢。” 林煜哦了一声：“我知道。” 虽然对谢嘉言很放心，但是今天容筝注视着谢嘉言的目光还是让林煜觉得吃味。 他用力的将谢嘉言搂紧，低下头，凑到对方耳边：“不准去。” “……”谢嘉言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不过被林煜抱在怀里这件事还是让他觉得羞涩，林煜的一切要求他都想一口答应，但是…… 谢嘉言伸手拍着林煜的背，小声说着：“他还是个孩子，一个人来这边找我，我要对他负责任。” 林煜将头埋在谢嘉言的颈窝，半天才说：“你把他送回去可以，不能留宿。” 谢嘉言觉得奇怪，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林煜一直不说话，谢嘉言感觉对方的吐息喷在自己的肌肤上，又热又痒，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你吃醋了？” 感觉林煜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又紧了紧，谢嘉言失笑，心里一阵甜：“那好吧，我晚上不跟他住。” 林煜抬起脸，“来我家。” 谢嘉言脑内自动滚起弹幕：草粉草粉草粉草粉……他一哆嗦，坚定道：“不去！” 林煜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么抗拒跟他回家，不过他尊重谢嘉言的决定。他不想再探讨这个话题，问道：“你这个朋友什么时候走？” 谢嘉言听对方不再提那个要求，暗暗松了口气，“后天走，他难得来一趟，让我明天带他出去玩。” 林煜恩了声，半晌道：“你别去了，明天我找个朋友陪他。” 谢嘉言瞪大眼睛：“等……等等，为什么啊？” 林煜笃定对方这一次不会拒绝，他歪头一笑：“因为你要跟我去约会，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跟林煜约会……谢嘉言想了不到一秒钟就倒戈点头：“够够够！” * 两人约定的是十点，谢嘉言九点半就到了。他慢悠悠随着人流从车上下来，朝着他们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今天有点降温，地上洒满了被吹掉的黄叶，踩上去会发出干裂的响声。谢嘉言将衣服收拢了些，加快了脚步。 隔了老远，谢嘉言就认出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赶紧小跑过去：“哥！” 林煜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将手里的热可可递过去：“拿着。” 谢嘉言将温热的杯子捧在手心，站到林煜身边，抬头看他：“你怎么来那么早？” 林煜笑了下，反问道：“你不也挺早的吗？” 谢嘉言有些羞赫的低下头，他感觉林煜的想法应该跟他是一样的。 他们都想早点见到对方。 谢嘉言迈步跟上林煜，问他：“咱们现在去干什么啊？” 林煜偏头看着身边的人，思索着一般约会的步骤，迟疑道：“想看电影吗？” 谢嘉言用力点点头，有点兴奋，“好啊，我好久没看了，我听他们说这一档有齐徽主演的电影，咱们去看那个吧！” 齐徽是今年新晋的影帝。眼下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就连林煜这种从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对他有所耳闻。听闻谢嘉言的提议，林煜点头说了声好。 国庆期间，街上满是出来游玩的人，有本地人也有外地来的游客，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谢嘉言和林煜本来看似正常的走着，后来却因为人挤人的关系，挨的极近，谢嘉言往林煜那边又凑了凑，在心里巴不得再挤一点。 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对林煜动手动脚了。 电影院里人也不少，齐徽的电影几乎是场场爆满，幸好林煜在谢嘉言刚说完的时候就拿手机定了票，抢到了最后的两个位置。谢嘉言抱着巨大的爆米花，跟在林煜身后慢慢的进场，场内已经坐了不少人，热闹非常。 谢嘉言跟在林煜后面落了座，他们两人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周围坐着不少小情侣，正腻在一起卿卿我我，谢嘉言坐在座位上，局促的扭了扭。引的林煜转头看他：“怎么了？” 谢嘉言把爆米花抱过来，偷偷看身边的人“没事……” 场内陆续坐满，灯光渐暗，听见耳边响起熟悉的音乐，谢嘉言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林煜身上挪开。 电影开始了。 齐徽的人气真的很高，他一出场时全场响起了约有半分钟的尖叫，坐在谢嘉言前面的女孩子都快蹦起来了。谢嘉言皱起眉，突然感觉林煜伸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揉了揉。 他心下一暖，对林煜笑道：“我没事。” 林煜收回手：“没事就好。” 电影是那种文艺爱情片，俗套却又能够准确的戳到观众们的泪点，整部电影的氛围格外沉重，讲的是男主一个人踏上了女友曾经走过的道路，感受她短暂却绚烂的一生的故事。 齐徽的演技让人不得不夸，可以将观众带入他的世界中，谢嘉言看得入神，左手习惯性的去抓怀里的爆米花，突然触碰到了陌生的指尖。 是林煜。 这应该是个巧合，因为林煜速度极快的离开了，谢嘉言有些遗憾往嘴里扔了两颗爆米花，然后再一次与林煜的指尖相遇。 对方的手指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抽出的一刹那准确的搔到了谢嘉言的指腹，细小的瘙痒感让谢嘉言有些坐不住，他抓着爆米花桶的手紧了紧，快速的扭了一下头，对上了林煜含笑的眼睛。 对方果然是故意的，谢嘉言想着，他低声发出毫无威慑力的抗议：“你好好看电影！” 林煜竟然真的安分了。 倒是谢嘉言，后半场一直偷偷攥着林煜的手不放。 * 两人自黑暗的电影院出来，谢嘉言伸了个懒腰，听林煜问自己肚子饿不饿。 谢嘉言的独自配合的发出一声替他做了回答，林煜揉揉谢嘉言的头，向四周看了看。影院建在商城的四层，周围都是各类餐馆，不过人也很多，每家餐厅前都坐满了排队等待的人。 谢嘉言和林煜找了家人少的，但前面也排了三十多桌，有的等。谢嘉言将排队的纸条塞进口袋，对林煜道：“要不我们……逛逛去？” 林煜：“好啊，逛什么？” 两个大男人能逛什么？ 谢嘉言被问住，他哽了一下,讷讷道：“随便看看呗。” 林煜倒是有想法，他看着谢嘉言“陪我买衣服去吧？” “行！”不用自己做决定让谢嘉言松了口气，他问林煜：“你要买什么样的啊？” “随便看看。”林煜原封不动的把话还了回来，他带着谢嘉言下楼，商场里多是女装，男装只有几家，人还多的不得了。 林煜走进去，举起一件卫衣问谢嘉言：“怎么样？” 谢嘉言抱肩摇摇头，他左右看了看，从不远处拿起一件，举起来给林煜展示：“你喜欢这种吗？” 林煜没有说话，任谢嘉言举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问他：“你觉得呢？” “我说的不算数，你最好去试试。”谢嘉言说道，他指着林煜问路过的工作人员：“哎，美女，这件衣服有这个人的码吗？” 工作人员对着林煜上下看了看，点头道“有。我去拿。” “稍等一下，”林煜叫住对方，他指了指面前的谢嘉言：“麻烦再拿一个他能穿的。” 谢嘉言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低下头，控制不住的笑起来，却又不敢笑的太放肆。 工作人员很快就将衣服拿了过来，“试衣间在那边，”她一脸抱歉：“不过现在人太多了，您们用一个房间行吗？” “没问题。” 谢嘉言抱着两人的衣服，跟在林煜身后进了试衣间，听见锁门的声音，他才扬起脸，笑着问林煜：“我们这算不算情侣装？” 林煜无奈的看着他：“你说呢。” 谢嘉言：“嘿嘿嘿。” 试衣间内空间逼仄，两人面对面站着，恰好能填满这一小片区域。谢嘉言将手上的衣服递给对方，自己也麻利的换上。 房间暖黄的灯光洒在两人的头顶上，衣物上的静电刺的林煜的头发有点乱，谢嘉言看着自己身上跟林煜一样的衣服，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他上前帮林煜整了整衣领，轻咳了一声，小声问：“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林煜一愣，随意往墙上一靠，张开了手。 “来啊，”他说，“随便亲。” 两人上次的亲吻是在阴暗的走廊，没有像现在看的那么清楚。谢嘉言听见对方的准许，知道自己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但他可一点都不后悔。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生硬又快速的在林煜唇上嘬了一口。 像风掠过一样轻。 林煜看着对方的举动，笑出来，他手指轻轻摸着嘴唇，问谢嘉言：“没谈过恋爱？” 谢嘉言脸红红的，“谈过。” 林煜不依不饶：“接吻呢？” 谢嘉言：“……” 听见林煜低低的笑，谢嘉言有些恼，没好气的语气发酸：“怎么？你经验多啊。” 林煜摇头：“不啊。我昨天也是第一次。”他直起身，熟练的搂住谢嘉言，弯下腰叼住他的唇：“这是第二次。” 谢嘉言自对方靠过来时，本来还没平静的心就再次不受控制的跃动起来，他傻傻的站着，接受了林煜的吻。试衣间的门不隔音，他能听见门外售货员的喊声和人们的喧哗声，他紧张的浑身战栗，却觉得更加兴奋，他傻傻的站着，感受林煜的舌尖扫过自己的下唇，有点痒。 他张嘴问道：“我现在该做什么啊……唔。” 林煜的舌趁虚而入，遵照着本能，舐过谢嘉言的齿根，感受着怀里的人的颤抖。 听见谢嘉言的话，他含糊不清的说道：“抱紧我。” 谢嘉言倚靠着粗粝的墙，能感觉到墙上凸出的颗粒透过衣服按在自己背后，摩擦着，又痒又疼，但他却无暇顾及，他听话的环着林煜的脖子，无意识的伸出舌头配合着，嘴里的小声呜咽都被林煜卷走，鼻尖充满对方身上的气息，让他觉得格外满足。 林煜咬了一下对方的嘴唇，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个吻。谢嘉言睁开眼，目光还有些飘忽迷离，惹得林煜又低头啄了他一下。 谢嘉言缓缓回过神，他感觉自己的手指被套上了什么。他举起手，顿时睁大了眼。 那是一串钥匙。 他听见林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起住吧。” Chapter 41 谢嘉言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的，他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抬头去看林煜的眼睛。对方的眼里没有玩笑，认真且深情。 套在指根的钥匙圈都染上了温度，他用力的握紧拳头，感觉到细铁的棱角嵌入掌心，扬起笑脸，轻声给了回答。 “好啊。” * 谢嘉言第三天就拖着一个行李箱搬进了林煜家，阿木早回来了，看见他从门口进来，还跑到他身边蹭了蹭。 箱子被林煜拎进了屋，谢嘉言扫视了一圈，林煜正在做卫生，沾湿水的拖把因为他的到来而被倚靠在墙角。他收回目光，一把将打算离开的阿木捞到怀里，跟了进去。 林煜把他箱子放下，打开了衣柜，指着右边的空闲的地方，对谢嘉言道：“你的衣服就放在这。” 谢嘉言探过头看了眼，乖乖点了点头，被抱在怀里的阿木难受的叫了一声，一把挣开他跑走了。 林煜看了谢嘉言一眼，他抹了抹鼻子，轻咳一声，“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收拾。柜子这边都是你的。不够的话就放我那边。” 谢嘉言笑着反驳：“我哪有那么多衣服……”他笑嘻嘻的看着林煜退出去关上门，接着重重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对自己咕哝着：“你紧张什么啊，出息。” 谢嘉言用力的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在柜子前蹲下开始收拾，他将自己的衣服从行李箱中拿出，平整的放到靠右的小格里。 他坐在床上，望着眼前整齐衣柜出神。明明他之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现在却有了全新的感觉。 恋人们似乎对‘同居’这件事都抱有特殊的感情与期待，并不是特指生理需求方面，可能是因为彻底的参与进另一个人的生活的感觉太过美妙。 这个小小房间里的空气微尘，太阳东升西沉时投射进来的光芒，食物煎烹时散发的香气，浴室里温热的水，那床暖和的被子，还有充满香波味道的怀抱，清晨睁眼和午夜阖目时身边人的吻……所有的一切。 都是只属于林煜和他的。 谢嘉言光是想想，就觉得心脏像是浸泡在温水里的海绵。他弯腰将行李箱推到墙角放好，出门去找林煜。 林煜已经打扫完客厅，现在正在打扫着另一个房间，谢嘉言从没进去过那一间，他不可否认的感到好奇，缓步走了过去。 “我去……” 林煜听见门口传来谢嘉言惊叹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照常扫着地：“想看的话进来看。” 谢嘉言小心翼翼的抬脚进去，一双眼睛不够用的看来看去。 房间的两边被改成了衣橱的样子，里面挂着各种各样的cos服和小裙子，谢嘉言看了眼林煜，问道：“都是你的？” “不是，”林煜道，“那些都是程念念的。” “厉害了我的姐。”谢嘉言凑过去看，突然惊呼一声，取出一件衣服，“哇，这一套！” 他手上拿着的赫然就是他第一次看见阿凛时对方穿的那身，衣服过了那么久，边缘已经有点旧了。谢嘉言摸着衣服，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林煜，一时间百感交集。 几年前的我一定没想到我竟然会跟阿凛谈恋爱。 我太牛.逼了。 林煜看着谢嘉言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叹了口气，他叫了对方一声，问道：“你后天有安排吗？” * 假期第四天，他们吃完晚饭便出了门，本想着晚上的车流不会很多，谁知还是失算了。经历了六个小时的堵车，两人终于到了之前没能来的温泉游乐城。 因为身边的人是谢嘉言，林煜并不觉得时间难熬，倒是谢嘉言担心他觉得无聊，一直扯着各种话题跟他聊天，明明困得不得了的就是不肯去睡。 两人终于在谢嘉言撑不住的时候到了酒店，酒店在游乐城里面。林煜停好车，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昏昏欲睡的谢嘉言进了大堂。 将谢嘉言在沙发上安顿好，林煜道：“你在这看着行李，等我一会。” 看谢嘉言木木的点了下头，林煜摸了摸对方的脸，匆匆去办入住手续。 他们的房间在顶楼，林煜拿着房卡，拉着谢嘉言进了电梯。谢嘉言真的困极了，眼睛像被粘合剂粘住，没有再睁开的可能，他额头抵着林煜的背，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神智，含糊的问道：“什么时候到啊……” 林煜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谢嘉言靠着更舒服，“快了。” 拎着行李的酒店小哥站在他们身边，被谢嘉言的样子逗的发笑，“您们兄弟感情真好。” 林煜微笑着点了下头，没有回话。 小哥把行李在屋里放好，将房间里的一些设施给林煜讲明后，把小费揣进兜里，静静退了出去。 林煜将谢嘉言轻轻放到床上，对方嘴巴微张，已经睡熟了。林煜将谢嘉言的外衣外裤脱了下来放到一边。看着少年白皙的大腿，林煜眸子暗了暗，将被子盖到了谢嘉言的身上。 屋里开着空调，鼻尖尽是微热的空气，谢嘉言似乎是觉得热，他轻声哼着，将被子踹到一边。林煜走到门边将空调温度调低，又返回到谢嘉言床前把他的被子盖好。 林煜将外衣脱掉，钻入对方的被窝。谢嘉言的额头上都是方才靠在他背上摁出的红印子，林煜伸手轻轻摸了摸，低下头印上一个吻。 * 这一觉睡的极好。 谢嘉言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有一瞬恍惚，随即想起来他们这是在酒店里。窗外天光大亮，他打了个哈欠，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林煜在洗澡。 谢嘉言动了动，想从床上坐起来，但他随即一僵，捂着裆部停止了动作。 浴室现在被林煜霸占着，他现在能呆的地方只有床……只能等谢老二慢慢老实下来了。 谢嘉言有点庆幸林煜此时不在他身边，虽然说这是男人的正常现象，但如果被林煜看见的话，他还是会觉得羞窘。 天不遂人愿，谢嘉言刚才还庆幸着，就听见浴室的门传来咔哒一声。 林煜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他赤.裸的上半身还沾着水珠，下半身只穿了一条三角裤，紧绷而性感，谢嘉言看着，心里咯噔一下，内心戚戚然。 完了，老实不下来了。 林煜没想到谢嘉言已经起来了，他愣了下，随即道：“早。” 谢嘉言：“……早。” 林煜随手将湿毛巾搭在一旁，对谢嘉言道：“要不要去洗个澡？洗完我们去吃早餐。” 谢嘉言目光躲闪：“……我……一会去。” 林煜说了声好，随即皱起了眉。谢嘉言的脸看着有点红，身上还紧紧裹着被子。林煜迟疑道：“你……” 谢嘉言以为对方要自己把被子放下，他连忙道：“我冷，我冷。” 林煜是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不少，他担心谢嘉言是不是着了凉，几步走过去，刚想说话，却看见谢嘉言死死攥着被子，指节都白了。 林煜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蹙起眉头：“你怎么了？” 谢嘉言快哭了：“真没事，你去吃饭吧，我一会去找你。” 林煜心下不信对方说的‘没事’，他越发的感到疑惑，却没有表露出来。“恩，行。”林煜答应一声，转过身佯装准备去穿衣服，接着突然转身，一把掀起谢嘉言的被子。 谢嘉言：！！！！ 他再想遮掩已经来不及，被子下的一切都彻底暴露在林煜眼前，包括他想隐藏的那些。 林煜看着对方支起来的小帐篷，心下了然。谢嘉言看对方面无表情，急忙解释：“我我……它……不是因为看见你才这样的，不对，是因为看见你才……哎卧槽。” 话越说越乱，谢嘉言闭上眼，任命的往床上一躺，破罐子破摔的不说话了。 林煜用拳头抵着嘴，闷声笑了出来，他几步走过去，坐到谢嘉言床边。 谢嘉言知道林煜正在看着自己，他咬着唇，把头偏到一边。可能是因为紧张，他下半身的反应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更来劲了。 谢嘉言闭着眼睛逃避现实，突然感觉到自己□□钻入一只冰凉的手，伴随着一句询问，“可以吗？” 他浑身一抖，唰的睁开的眼，转过头去看林煜：“你别……！” 林煜不听他的话，自顾自的动起来，谢嘉言呼吸一滞，顿时失了声，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林煜手指冰凉，指腹带着薄茧，每每扫过哪一点时带来的陌生快.感都让谢嘉言想叫出来，他咬着自己的手腕，不想发出那种羞人的声音，却还是有细碎的呜咽声不听话的从缝隙中漏出去。 林煜整个人已经完全撑到了谢嘉言的上方，他带着不求甚解的样子，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掀起谢嘉言身上的t恤，探了进去。 他将手指流连过对方的腰侧，轻声问道，“舒服吗？” 谢嘉言抖了一下，闭着眼快速的点点头。 林煜笑着，接着一路向上，轻轻搔着少年胸口的红.点，“这样呢？” 林煜感觉谢嘉言开始颤抖，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终于听见对方发出一声闷.哼。 谢嘉言的腿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整个人还沉浸在快.感中没有回过神，林煜将手上的湿润擦掉，他俯下身将谢嘉言的手腕拿开，听着对方嘴里发出的喘息声，亲了亲上面的牙印。 他舐去谢嘉言眼角溢出的泪水，将瘫软的人从床上拉起，抱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他的声音喑哑而缓慢。 “言言，不要躲，这很正常。” “你所有的样子，我都想看。” Chapter 42 霜降过后，天更凉了。 今年的温度降的突然，丝毫没有痕迹可循，天气预报的温度也都做不得数了。谢嘉言怕冷，厚的衣服没带几件，出门之后又被冻的狼狈退回来，把柜子里的衣服一股脑的捡起，全往身上套。林煜看着笑了半天，找了件自己的毛衣出来先给他穿着。 丁鹏飞盯着谢嘉言撸起的袖子看了半天，嫌弃道：“你怎么买件那么大的衣服穿？多不方便。” 谢嘉言哼哼：“我乐意。” 苏未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了猜测，他笑了下，没有说话，低头做着笔记。 谢嘉言算完最后一个公式，下课铃正好响起。他收拾完书包，站起身指了指门外。对另外两人说道：“那我先走了。” “你跟林老师到底在做什么项目啊。”丁鹏飞问他：“你们还要弄多久啊。你这天天拉回跑，多累。” 丁鹏飞还不知道他跟林煜的事，他也不想说出来吓到这个傻大个。只说林煜找他做一个研究项目，所以他这段时间要住在林煜家里。听见丁鹏飞关心自己，谢嘉言心里暖暖的，他耸耸肩，“不知道呢，应该得到寒假了。” “辛苦辛苦。”丁鹏飞唏嘘，看着谢嘉言出了门，他偏过头问苏未：“哎老四，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苏未低头收着桌上的书本，“研究爱情。” 丁鹏飞没带书包，他把书往怀里一抱，没听清苏未的话，他呆了下，追问道：“啥？” “没啥。”苏未拎着书包走了出去，此时教室里人已经走了大半，他回头叫丁鹏飞：“傻站着干嘛，你刚刚不是喊饿吗！” 丁鹏飞一头雾水的跟着苏未走了。 * 日落时分，失去了阳光的照射，就算是同样的温度，也会让人觉得又冷了点，谢嘉言跟着人流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他打了个寒颤，搓搓手又跺了跺脚。匆匆朝两人约好的地方走去。 林煜的车就停在教学楼后的停车场，不过停的有点远，在角落里，谢嘉言走了半天才到。 他打开车门，一股暖风熏面而来，混合着车内香氛的淡淡味道。谢嘉言陷在座位里，呼了口气，他搓了搓冰凉的脸：“活了活了。” 林煜看谢嘉言鼻头发红，又摸了摸他的手，凉的他皱起了眉。他将谢嘉言的手包进手心搓了搓，说道：“等你有空，咱们去买几件厚衣服穿。” “哪有那么娇气。”谢嘉言嘴里说着，嘴角却扬的高高的，“晚上回去看看淘宝不就好了，还省事。” “不行，冬天的衣服总得自己亲身试试才知道。”林煜说道。 “其实不用买，我过冬的衣服都在家里，改天你陪我回去拿一趟就行了。” “也行。” 车里温度高，再加上他一直在捂着。谢嘉言的手已经暖和起来，林煜却还包在手里没有放开，谢嘉言也没有主动抽出来，两人就这么说这话，手指来回碰着对方的，最后缓缓交缠在一起。 谢嘉言指节还泛着红，林煜看着，又道：“那就去买双手套。” 林煜的话提醒了谢嘉言，他哎了一声抽出手，在包里翻出一双手套给林煜递了过去：“给你，回头开车的时候戴。” 真皮的方向盘一到冬天就冰的彻骨，就算有保护套护着，握上去也是冰凉的，不如戴个手套舒服。 林煜一愣，随后眼角泛着笑意，伸手去接：“谢谢。” 谢嘉言却没有松手让对方顺利拿走，他脸颊两边可能是被暖气熏的，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一整片都是红的，他对上林煜疑惑的目光，小声道：“只说一声谢谢啊？” 声音里的不情愿谁都听的出来。 说的倒是坦荡。 谢嘉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虽然他跟林煜还没有上本垒，不过自从上次两人亲密接触之后，他就像尝了荤的小兽，变着花样的，渴望着对方的更多触碰。 林煜也发现了谢嘉言最近的状态，不过他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还有些喜闻乐见。 他的车停在斜坡下的角落，眼前只能看见坡侧不规则形状的石块。还有许多藤状植物垂落在上方，绿色褪尽，变成了鲜艳的红。 倒和谢嘉言脸上如出一辙。 林煜笑了声，过去亲了他一下，感觉到谢嘉言攥着手套的力气丝毫没变，他好声问道：“还不给我？” 谢嘉言只看着林煜不说话，林煜叹了口气，将手掌放到谢嘉言脑后，探过身去在他的唇上摩挲了一阵，细细的吻着。 谢嘉言放松身体，闭上眼睛，享受着林煜轻柔的吻，他渐渐松开了手，让对方把自己手中的东西拿走。 “言言学坏了。”林煜坐回去将手套戴上，他活动活动手指，擦去了唇上的湿润，摇摇头，“越来越贪心了。” 谢嘉言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把头扭到一边，露出来的耳廓通红一片。 * 想着家里从菜吃的差不多了，日用品也要买，两人回家之前又去了趟超市。 同居生活经过短暂的磨合后已经步上正轨，他们俩之前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双方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林煜起得早，一般负责两人的早饭，谢嘉言自然就负责晚餐。 谢嘉言站在林煜身边，路过货架时，扔了好几袋暖宝宝到推车里，林煜在一旁看着眼熟：“这不是女孩子用的……” “都能用！” 家里的洗衣液快要用完了，谢嘉言想着他和林煜的那些过冬要穿的衣服，又扔了两袋洗衣液进来。 林煜站在不远处，举着手里的牙刷问谢嘉言：“你喜欢蓝色还是绿色的？” 谢嘉言扫了一眼，答道：“蓝色的。” 林煜答应一声，放了一根粉色的进来，被佯装生气的谢嘉言推着车追着怼：“拿出去！” 日用品买完，两人又去买菜，林煜不会挑那些，他自觉从谢嘉言手里接过推车，跟在他后面逛着，“晚上吃什么？” 谢嘉言拣了几捆葱和蒜放好，听见林煜的问话，他转过头：“肉沫豆腐。” 肉沫豆腐是林煜的拿手菜之一，焦脆金黄的豆腐和鲜嫩的肉沫搭配在一起，好吃的让谢嘉言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林煜听后点头答应：“准了。” 料想林煜也不会拒绝自己，谢嘉言哼着歌，溜达着去买肉，让林煜去拿盐和酱油。 “师傅，要一斤肉。” “好嘞。” 卖肉的大叔拿刀在肉上比了比：“这么多您看行吗？” 谢嘉言点头，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估计是林煜给他打的，他掏出手机看了眼，顿时一惊，赶紧接了起来：“妈？” 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母亲的声音，声音洪亮：“言言啊，干什么呢？吃饭了吗？” 谢嘉言接过放着肉的塑料袋拎在手里，嘴里回答着：“没有，逛超市呢，您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这是什么话！”谢妈妈嗔道：“我跟你爸刚到美国，可冷了。国内冷不冷？” “就那样吧。” “你这孩子怕冷，记得多穿点。天冷把口罩带着，还有围巾。我上次去逛街还买了件羽绒服，给你寄回去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到。你爸总觉得他穿着好看，还跟我争了半天，一把年纪的人了真是……” 面对着母亲的关心和亲近，谢嘉言内心是高兴的，却还有些不适应。他含糊的答应着，“恩……知道了。您们也注意身体。” 谢嘉言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的热络，也没有跟着她一起调笑，谢妈妈默了下，“言言，我跟你爸回头打算回国工作，你……”她没说下去，半晌又道：“那你注意身体，我先挂了。” 谢嘉言没有追问父母回国的事，他低声说着：“好，再见。” 谢嘉言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对父母不陪在自己身边这件事也释怀了许多，毕竟他们努力工作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能生活的更好。 但理解不代表就能彻底放下。过去的一切一一在脑中浮现，空荡荡的房间，亲戚们对待他们的孩子时的宠溺和面对自己时疏远的笑脸，辗转在不同地方的新年，还有父母抱歉的电话：“嘉言，对不起，我们实在是太忙了……” 谢嘉言拎着肉，在原地站了半晌。看见林煜推着车从远方走来，正朝着自己挥手。 他回过神，几步走了过去。 “回家吧。” * 天气冷了，阳台凉的很。阿木的猫窝也被移到了室内，谢嘉言炒了两个菜就跑出去抖猫，他开了个罐头倒在阿木的吃饭的小碗里，看着它低头舔食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对方头顶的短毛：“真的是祖宗，天天大鱼大肉的供着，啧啧啧。朱门酒肉臭……” 林煜在厨房处理着肉沫，听见谢嘉言的话，他笑道：“你跟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它又听不懂”谢嘉言站起身踢踏着走进厨房里，他走到林煜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上下呼噜着，搅得林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无奈道：“干什么呢？” 谢嘉言说的理直气壮：“屋里凉，我这叫摩擦生热。” 离供暖还有些日子，但屋子里开着暖风，也不怎么冷。林煜恩了声，将打好的鸡蛋倒进碗里与淀粉和肉沫一起搅拌着，“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去帮我剥两瓣蒜。” “有事干，”谢嘉言还抱着林煜的腰不撒手：“我得温暖你。” 林煜不为所动，“快去。” “……哦。” 谢嘉言松开手，翻出刚买的蒜，蹲在垃圾桶旁慢慢剥着，“刚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谢嘉言背对着林煜，看不见表情，林煜收回目光，回道：“恩，说什么了？” “没说啥，就让我多穿衣服，注意身体。”谢嘉言道：“还给我寄了羽绒服。” “高兴吗？” “……” 谢嘉言没说话，只听见那边传来蒜皮剥落时的细小声音，隔了半天，林煜终于听见了对方的回答：“恩。” “我觉得我这段时间有点太幸福了，”谢嘉言低声着自言自语：“你看，你来了。还有我爸妈，也说要回来。” 林煜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不好吗？” “当然好啊。”谢嘉言站起来，把剥好的蒜放在小碗里，摆到林煜旁边，默默在心里将那句话补全。 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总让人觉得不踏实。 他站在林煜旁边，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看林煜转过头看自己，谢嘉言扬起脸，把嘴一撅，等对方给自己奖励。 林煜像是没看见一样把头转了回去，嫌弃道：“一股蒜味，去洗个手。” 谢嘉言在原地站了半天，看对方没有丝毫表示，他的脸皮还有待修炼，不好意思把话说出来，只能气闷的去洗手。 自己刚刚还觉得生活幸福，结果林煜就这么对他。 呸，好个屁。 谢嘉言从洗手间出来，也懒得再去厨房，他背对着林煜坐在餐桌前，抱着椅背，低头玩着手机，看见了自家母亲发来的快递单号。 他默默将图存了，又跑去查快件的运送记录，跟谢母说的□□不离十，的确过两天就能到了。 他听见林煜关了火，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问道：“要尝尝吗？” 林煜看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听见自己的话后还低着头不肯抬，不禁失笑。 脾气也变大了。 他也不恼，夹了块豆腐，送到对方面前晃了两下。 豆腐的外皮被油炸的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谢嘉言咽了下口水，终究没忍住食物的诱惑。他刚想去吃那豆腐，谁知林煜的手突然抬了起来。 谢嘉言也跟着抬头，然后猝不及防被林煜封住了嘴：“唔！” 林煜将对方的便宜占了个遍，临走时用力的咬了下谢嘉言的下唇，看着眼前呆愣的少年满目水光，他心情大好的将冷掉的豆腐放到自己嘴里，回身到对面坐下。 “吃饭。” 第42章 快穿之你制杖吗 落雨成泽（三） 那日过后，足足又赶了五日的路，楚夏才抵达成泽都城京都的城门下，抬头看着头顶大气磅礴的“京都”二字之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也不忙着进城，先是站在一边看着周围的外乡人都是是怎么进城的，见他们都拿着一块儿不大的刻着字的长方形木牌，才奇怪地问系统：“统统，那是什么东西？” 系统听到问话后开口，先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就不能给我换个正常点儿的称呼？” 楚夏：统……二狗？ 系统：…… 它就知道不应该对她抱有什么期望！ 怨念了好一会儿后，系统才重新开口说道：“他们手里拿的是外乡人要进城必备的‘路引’，没有这东西进不了城。” 那完蛋了，楚夏心想，她哪儿有这东西啊！ 听到楚夏的心声，系统才接着嘚瑟地继续说道：“放心吧，这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别忘了这小世界也是属于系统的一部分，还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呢？” 听罢它的话，楚夏索性直接点开背包，望见里面果然有一块牌子，不同于那些人的木牌，她这块却是玉制的，上面雕刻着精巧的纹饰与几个工整的篆字，根据她以前在现实世界学过几天书法的经验来看，那几个字写的大概是她的姓名与身份。 大概这儿的路引，也就是跟身份证差不多的东西？ 想通之后，楚夏手腕一转，那块色泽莹润的玉牌便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当下不再犹豫，抬步便往城门处走去。 ================================================================= 安王府。 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人正立在书房之中，低着头为身前之人汇报着最近的几件事，正事说罢，犹豫了几番，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主子，前些日子属下回乡之时，家中大嫂产后血崩，大夫赶来来不及，连接生婆都说她快要不行了，我娘却带了一位姑娘过来，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将我大嫂治好了。属下想，既然这位姑娘医术如此高明，主子何不将她请来为您看看？” 原来这位黑衣男子正是当初楚夏所救的产妇李氏的小叔子，除此之外，却还有一重身份——他乃是成泽国安王时景深的贴身侍卫李进。 片刻之后，靠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那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指尖翻过几页泛黄的书页后，才用一道低沉懒散的声音闲闲道： “来历确认了？” 听到自家主子问的这句话，李进显然更加激动起来，想也不想便答道：“属下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那位姑娘的真实身份是俪国第一圣手玉清子的嫡传弟子——玉楚夏。那日同玉姑娘短暂相处时，属下发现她除了一身精妙的轻功以外，再无半点武功，想必主子这下总该放心了。” “玉清子？以前似乎听母妃提起过，好像是她闺中时的好友？”话音刚落，便从窗外吹来一阵夹杂着荷香的清风，轻快地将书页又翻过一页，而拿着书卷的人淡漠的面容却半分未动，仿佛方才开口问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李进此时也有些捉摸不透主子在想些什么，只得立在原处默不作声。 好在时景深也没想让他回答，将书合好便随手放在了案几之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屈起后在桌面上“笃笃”地轻敲了三下。 李进见状立马反应过来，几步走到内室将一架做工精巧，用料讲究的轮椅推至自家主子面前。 “走吧，去拜访一下本王母妃的故人弟子。” ==================================================================== 而此时的楚夏，正安坐在京都最富盛名的酒楼太白楼之中，蹙起眉望着楼下街中来来往往忙碌着的百姓们，轻叹一口气，语带感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系统：说人话。 楚夏：没什么，装个逼而已。 系统：…… 说完这句话后，楚夏的心思总算回到了任务上面，戳了戳系统问道：“二狗啊。” 系统：？？？？？ 直接忽略掉系统无力的反抗，她自顾自地继续问道：“难道没有什么针对任务的线索或者提示吗？” 虽然系统非常不想回答，然而它的设定程序却是在范围内的有问必答，所以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作答。 “男人改变世界，女人改变男人。” 这下轮到楚夏懵逼了，什么鬼？这是要她用美人计的意思？她只是一个来做任务的小新手而已啊，卖艺不卖身啊！ 系统：这只是一种途径或者提示，到底怎么选择，还看你自己，现在安王时景深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你懂得。 楚夏闻言瞬间便紧张了起来，求问任务目标就在隔壁自己怎么才能接近他！！！急！！！ 不过好在作为这个世界的女主（？），连npc都在帮她。 正值此时，太白楼的每月一度的释词会便在一片人声鼎沸中开场了，此次所要释的词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成语——风花雪月。太白楼的规矩十分宽松，不限每句字数多少，不限格式是诗或是词或是文，只求工整押韵。 当小二把写有题目的纸张和笔墨送进楚夏所在的隔间，系统又给她讲解过这释词会的规则后，她真是想仰天大笑三声，什么叫送分题？这就是了:) 为什么说是送分题，因为她平时不喜欢听流行歌，只喜欢听些古风歌，正好在穿越之前，她疯狂地单曲循环的一首歌就叫——《风花雪月》。 轻拿起桌上那支上好的湖笔，蘸上已经研好的墨，楚夏抬手便在纸上用工工整整的小楷写下几行字： 风是穿山过水拂面而来，花是零落成泥常开不败。 雪是日出消融檐上落白，月是咫尺天涯千秋万载。 风是自息自生扰袖弄摆，花是摇乱玉彩沾衣未摘。 雪是眉心微凉华发皑皑，月是移走寂空星云中埋。 ——狐不举 因为她没有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的习惯，所以还是在最后写下了这首歌的词作之人的名字，日后若是有人问起，也只消说是自己一位叫做狐不举的友人所做便是。 收起最后一笔，楚夏又拿起整张纸端详了一番，这才满意了。随后便提步走向隔间门口想让小二过来将释词拿走。可谁料到，推开门却发现门前立着两个男子，说是立着或许有些不太准确，因为其中那位容貌俊美，神色淡漠的男子是坐在轮椅上的，而站立着的那位正作势欲敲门的，正是她在初始任务中见过的李家二小子。 “啊，你是……”看到他之后，楚夏深觉人生何处不相逢，正欲同他打声招呼，一开口才发觉因为当日走的太匆忙，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幸好除了主角人物以外的npc都会主动为她的失误找理由，以免她ooc。所以此时，李进便十分细心地适时开口道：“玉姑娘，我姓李名进，当日事态紧急便忘了自我介绍，也未来得及对姑娘表示谢意，望姑娘千万莫要介意。”说罢，还抬手弯腰对楚夏作了一揖。 楚夏闻言，面色微红，随后开口对李进说道：“无妨的，李公子。”说罢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侧身往门边让了让，“二位方才是要找人？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话音刚落，那位一直坐在轮椅上默不作声的男子却突然开口答道：“并未找错。玉姑娘幸会，在下时景深。” 听完这句话，楚夏瞬间就像被雷劈了一样，虽然面上还保持着女神般的微笑，脑中却已然开始狂戳系统。 楚夏：什么鬼？这个坐着轮椅的是摄政王时景深？？这么重要的信息之前你为啥没告诉我？？？ 系统此时非常淡定，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你也没问我啊。 楚夏欲哭无泪，她觉得这是系统对她叫它二狗的报复，如果它说话的时候能用表情，她甚至能脑补出它刚才那句话后绝壁有一个：/抠鼻。心好累，简直不会再爱了，蓝瘦，香菇。 这段对话只发生在一瞬间，很快楚夏便平复了心情，露出一个稍显诧异的表情，将视线往李进那边瞥去，见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将双手交叠起置于腰间，对时景深做了个女儿家的福礼，轻声道：“小女子玉楚夏见过安王爷。” 还未将头抬起，便听闻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随后道：“玉姑娘客气了，请起。” Chapter 43 天气越发的冷了，谢嘉言的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来回要花不少时间，两人便决定周末的时候回去一趟。 谢嘉言吃完晚饭后就跑进了屋里，也不知道在干嘛，迟迟没有出来。林煜把碗洗完，站在玄关穿好鞋子，冲屋里的人喊：“走不走？” 听见林煜的催促，屋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谢嘉言抱着一个小包跑出来，“走走走。” 林煜锁完门走到谢嘉言身边，正巧电梯也来了，他跟在对方后面走了进去，按了数字后随口问道：“你带包干嘛？” 谢嘉言也不说话，只笑着把包在身侧背好。林煜见没有得到回答，抬起手用力揉揉了谢嘉言的头。 谢嘉言家在城市的近郊，这一片都是湖边别墅，建的好看，房价同样好看。林煜刚知道时还开玩笑，天天叫谢嘉言少爷，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对方压在身上捂住了嘴。 林煜的车缓缓滑入这个小区，谢嘉言家漆黑的小别墅在一片灯火辉煌中显得分外突兀，一眼就能找到。 林煜在车库停车，谢嘉言便先下车去开门，他握着钥匙，在原地站了半天，直到听见汽车熄火的声音，他才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靠窗的那一片区域有一点光。谢嘉言摸黑在墙上摸了半天，终于把灯打开。他走进客厅，看见茶几上的花瓶里放着一束鲜花，便知道打扫的阿姨来过了。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林煜眼睛一痛，他将眼睛闭上，等那股不适褪去后才又睁开，谢嘉言已经换上拖鞋进了屋，地上还放着一双，应该是给自己的。 林煜换好拖鞋，俯身将脱下的鞋放到一边，余光一瞥，扫到了鞋柜边缘的东西。 那是个被倒扣着的相框。 林煜伸手将相框扶起，待看清上面的人，他眉眼一弯，无声的笑出来。 照片中的谢嘉言应该是参加着什么演出，小小的一个肉团子，大红脸蛋大红唇，眉心没逃过此劫，也被点了个红点。偏偏还冲着镜头傻乐，像极了年画上的胖娃娃。 依稀还能看出现在的样子。林煜想着，摸出手机偷偷对着相框拍了一张。 抱着谢嘉言的男人和旁边的女人应该就是他的父母了。谢嘉言肖母，都是圆眼睛，眉毛应该是遗传了父亲，浓黑的很。 谢嘉言烧好水泡好茶，看林煜还没进来，不禁奇怪。他将茶杯从厨房里端出来在茶几上放好后便去寻林煜，原以为林煜是自己去楼上参观了，谁知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 “人呢？” 谢嘉言扶着楼梯下来，看见玄关的灯还亮着。他歪了下头，抬脚朝那边走去，果然看见了林煜的身影。 “哥你怎么还不进来……我擦！！”谢嘉言边说着边走近林煜，看对方正捧着个东西看的仔细，谢嘉言瞪大眼睛扑过去，一把将相框抢了过来：“不许看！！！” 谢嘉言没想到对方一进屋就能发现自己的黑历史，也是他不仔细，没有把这张照片收好。 这照片还是在他幼儿园的时候拍的，他们一家三口最后的一张全家福，谢妈妈当时喜欢的不得 了，不顾谢嘉言的反对，硬要把这张照片放在门口。 林煜笑着，跟在谢嘉言身后进屋：“你小时候……挺可爱的。” 林煜话语里的笑意聋子都能听出来，谢嘉言站住脚，气鼓鼓的回头白了林煜一眼。 林煜没敢说他还拍了一张存在手机里，怕谢嘉言扑过来咬他。他伸出手指轻轻挠了挠脸颊一侧，别过头看着客厅内的装饰。 谢嘉言家里的装修以北欧风为主，简洁干净，客厅里的家具主要是灰白两色，纯色的沙发看着莫名的使人放松。 墙上挂了许多相框，被巧妙的摆成了心形，不过只有几个相框里放着照片，其余大部分里都是空的，露出咖啡色的牛皮纸板。 谢嘉言也发现了林煜的目光，他此刻也平静下来了，刚才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因为被喜欢的人看见小时候的丑照而感到羞愤。他将茶几上的两杯茶拿起来，递了一杯给林煜拿着，“走，我带你参观参观。” “好。” 楼上楼下的布局都十分简单，谢嘉言先带林煜在楼下看了看，快上楼时，林煜指着客厅的照片墙，问谢嘉言：“我能去看看吗？” 谢嘉言十分想说不，但因为是林煜的请求，他还是答应了：“……去吧。”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看了不准笑！” 林煜看着对方那副不情愿的样子，点头说了声好，他拉起谢嘉言的手腕，把人带了过去，“一起看。” 两人站在墙底下，谢嘉言给林煜指着：“这张是我满月的时候拍的，这个是我百天……” 林煜一边听着谢嘉言说话，一边微微仰头看着墙上的照片，谢嘉言的父母当初布置这面墙的时候一定怀揣着期待和爱，这里面记录着谢嘉言一路成长的过程，却到小学时戛然而止。 林煜微微偏过头，看着谢嘉言的侧脸，他听谢嘉言提起过以前的生活，父母忙起来后，他一个月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亲戚家辗转度过，剩下的时间，应该就是呆在这个又大又空的家里吧。 林煜一想想就觉得心疼，他不自觉的抬起手，轻轻搂过谢嘉言。 谢嘉言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放松下来，又往林煜那边靠近了些，小声道：“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没想到林煜真的笑出声来，谢嘉言抬脸去看他，刚想抗议，突然愣住。 头顶的灯光细碎的洒在林煜的眸子里，他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像是没有听见谢嘉言的话，一双眼 专注的看着墙上的那些照片，点评道：“真可爱。” 谢嘉言单手捂着嘴，飞快的低下头：…… 完了，心跳好快。 * 两人在楼下呆了一会，谢嘉言又牵着林煜上了楼，楼上是他和父母的卧室，还有一个客房和阳台，不过因为常年没有客人来，客房已经变成了杂物间。谢嘉言拉着林煜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上贴着淡蓝色的墙纸，屋里看着挺干净，布置的也简洁，只有一个大床和一个衣柜，打扫卫生的阿姨怕谢嘉言时不时会回来住，几乎每过一周就换一次床具。 谢嘉言打开衣柜看了看，突然转头问林煜：“晚上要不要看电影？” 林煜喜欢电影，两人在家时经常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谢嘉言家正好有一套家庭影院，没怎么用过，几乎是全新的。 林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说好的拿衣服呢？” “哎，那个不急。”谢嘉言摆摆手道：“明天再说。” 明天？那意思是今晚还要住在这里？ 看出林煜在想什么，谢嘉言嘿嘿一笑，一把打开随身带着的包，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两人的睡衣和换洗衣服。林煜眼尖，还看见了牙刷。 林煜抬眼看了眼谢嘉言，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就等自己来了。 反正这两天是周末，他点了点头，答应道：“好啊。” 料到林煜不会拒绝自己，但是听见对方的回答，谢嘉言还是开心的勾起嘴角，他弯腰从柜子里又拿出一个枕头，摆到床上那个枕头旁边，用力拍了拍，满意的听见棉花发出砰砰的声音，他对着床上并排躺好的两个枕头瞧了半天，才对林煜道：“走！下楼！” 谢嘉言的父亲也喜欢看电影，不然也不会花重金购入这样一套设备。谢爸爸收集了不少光碟，不过都是些老片，谢嘉言跟林煜挑挑练练半天，才将想看的电影选了出来，他们关掉灯，坐回沙发上互相依偎着。 中途的时候谢嘉言觉得冷，跑上楼去抱了床被子下来裹在他俩身上。家庭影院的效果名不虚传，林煜一口气看了两部电影，回过神时已经是深夜了。 林煜抱着谢嘉言，感觉怀里热烘烘的。他冲对方说的几句话都只得到了含糊的回应，林煜低下头去瞧，果不其然，谢嘉言已经睡迷糊了。 林煜失笑，一个用力将谢嘉言抱起来，被子从两人身上滑落，谢嘉言骤然失去热源，浑身一冷，又往林煜那边缩了缩，他睁开眼，迷蒙的看着林煜：“哥？” 林煜柔声道：“到床上去睡。” 谢嘉言点点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林煜说了声好，把对方放下，谢嘉言打了个哈欠，将落在地上的被子拎到沙发上，拿起遥控把电视关掉。问林煜：“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看林煜点头，谢嘉言带着林煜回了自己屋里的浴室，跟他说：“这边是热水，这边是凉水。这个是洗发膏和护发素，这个是沐浴露。”他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知道了，你快去睡。” 谢嘉言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退出了浴室，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睡衣，掀开被角躺了进去。 困意不知道为什么消了些许，谢嘉言阖上眼睛，耳边听着从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酝酿了一会便又安然睡了过去。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一个人住在漆黑的房间，躺在这张双人床上，耳边总是能听见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窸窣声音，像是房子里进了个陌生人，吓的他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只能开着灯才可以小睡一会。 耳边的水声渐渐消失，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替代，谢嘉言倏的睁开眼，他浑身一颤接着蜷成一团，他似乎还没从梦境中抽身，空洞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后逐渐恢复清明，这才想起来，今晚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脚步声是林煜的。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林煜躺了进去，看见谢嘉言听见动静后侧过头看自己，他抬手将床头的台灯关掉，低声问：“不是困吗？还没睡？” 谢嘉言不想让林煜担心，他唔了一声，“睡着了，感觉有点冷，又醒了。” 谢嘉言背对着林煜躺着，林煜听着，往那边凑了些，伸出胳膊将谢嘉言搂到怀里，他扣住谢嘉言的手，果然是冰凉一片。他将胳膊收紧了些许，好让谢嘉言贴自己更近一点。 谢嘉言闭上眼睛，又往身后蹭了蹭，感受着林煜身上源源不断传送过来的温暖。 这张双人床上，终于有两个人了。 林煜亲了下对方裸.露在外的脖颈，轻声说道，“睡吧。” 一夜好梦。 Chapter 44 林煜是被谢嘉言的喷嚏声惊醒的。 他陷入了一个不算是美妙的梦，他记不清梦的内容，心上却还残留着梦境带给他的压抑感。 清晨的鸟叫声总是闹人。微弱的日光透过薄帘投射进来，把室内瞭的一片明亮。 又是新的一天了。 他向右偏过头，谢嘉言还在安稳的睡着。他睡的两颊发红，头发有点乱，嘴巴张着，一下一下的往外吐着气。 林煜伸出手拨了拨对方额头的乱发，微微坐起来看了看，谢嘉言睡觉不老实，两条腿都在外边露着，不用摸都知道铁定是冰的。他叹了口气，把被子扯起来盖住对方的腿脚。 谢嘉言似乎是被外面照进来的光扰着了，他微蹙着眉头，将头往林煜这边拱了拱，却扑了个空，他迷蒙的睁开眼，看着坐着的人，含糊着问道：“哥，几点了……” “还早，睡吧。”林煜将未响的闹钟取消掉，接着把手机扔到一边，又滑进被窝里，他把谢嘉言的双腿夹到自己的双腿之间，给对方暖着。 谢嘉言小声的应了一声，他本来就还困的不行，听见林煜的话后就阖眼又栽进了梦乡。林煜那边十分温暖，他忍不住的又往热源处挪了挪，俩人头挨着头，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罢休。 这次是谢嘉言先睁开了眼，他打了个哈欠，听见耳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他扭过头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林煜竟然会赖床？ 窗外天光大盛，屋子里被阳光照的暖暖的，谢嘉言翻了个身，他在被子里捂出了一身薄汗，却还是不想出来。 他还没看够呢。 爱情这东西太奇妙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让你光看着那个人就能感觉到心满意足，恨光阴不停，渴望着长命百岁。好像世间那些苦难那些坎，根本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谢嘉言伸出手，轻抚上林煜的眉，用手指勾画着对方的面部轮廓，却在半路惨遭滑铁卢，被人一把抓住。 林煜睁开眼，他刚刚醒过来，脸上还带着迷蒙，他把谢嘉言的手压在枕头上，弯起眼道：“早安。” “早安。” 谢嘉言看着林煜近在咫尺，人畜无害的脸，他眼珠转了转，玩心一起，说道：“你刚刚说梦话了。” 林煜：“哦？”他的声音里没有怀疑，反而耐着性子问道，“说什么？” “你说……”谢嘉言凑到对方耳边，伴随着气音的温热吐息洒在林煜的耳廓，痒痒的：“嘉言，我好喜欢你啊。” 林煜还没反应，谢嘉言脸倒是先红了起来，林煜捏着谢嘉言的手指，慢悠悠道：“你骗我，这肯定不是我说的。” 谢嘉言咬了下唇：“你怎么知道？” 林煜抬起眼，注视着谢嘉言，一字一句：“言言，我好喜欢你啊。” “……！”谢嘉言瞬间缩到被子里不说话了。 “我昨晚在梦里明明是这么说的。”林煜微微用力把人从被窝中捞出来，果不其然，脸上通红一片。 林煜有点想笑，明明是对方自己使坏，现在这模样倒像是被人欺负了。但看得他心情大好，他低下头想讨个早安吻，却被谢嘉言一巴掌推开。 林煜：？？？ 谢嘉言急忙从床上跳下：“别亲别亲，还没刷牙呢！” * 新的一天在一个薄荷味的吻中开始。 谢嘉言打算定外卖，他刚看了两家，手机就被林煜抽走：“别吃外卖了。” 谢嘉言家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外卖送过来估计也能凉的差不多了。林煜想着，问谢嘉言：“你家一点吃的都没有？” 谢嘉言跑到厨房看了看，冰箱空空荡荡，除了两盒快要过期的牛奶外，一点存货也没有。两人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去买些东西。 早上的湖面氤氲着肉眼可查的薄雾，多云的天气时不时就将阳光挡在身后，谢嘉言他们小区后面有一个小型市场，虽然面积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这个时候小区的街上没什么人，两人走着走着手就勾到了一起。 林煜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回了几个消息，嘴上问谢嘉言：“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阿嚏！”谢嘉言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将话补全：“就行。” 谢嘉言这一路打了不少喷嚏，林煜起先没当回事，现在却皱起眉，看来对方还是着凉了。他伸手将谢嘉言身上的衣服拢了拢，拿出纸巾递过去，“你家里有感冒药吗？” “……应该有吧。”谢嘉言偏过头想着，说老实话，许久没有回来，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离市场还有些距离，耳边就已经听到了里面喧闹的声音，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交缠的手拖泥带水的放开，并肩默默的走着。 谢嘉言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将手揣回两侧的口袋，努力的保护着林煜传递过来的温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市场里，充盈的热气带着小贩们讨价还价的声音扑面而来。 林煜眼尖，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药店。谢嘉言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好回去跟林煜继续亲密，因此一进门就跑去选菜了。林煜跟对方打了个招呼，拐到转角去买了些感冒药回来。 俩人心照不宣的速战速决，没一会就提着东西回了家。 还没到供暖的时候，房子里空而冷，谢嘉言喷嚏打的更勤了，只不过他空腹还不能吃药。林煜上楼将谢嘉言的被子抱下来给对方裹上，只露出一张脸来。让谢嘉言在沙发上坐好，林煜挽挽袖子进了厨房。 隐隐的有饭香飘出，勾的他越发的饿，谢嘉言吸吸鼻子，钻出被子小跑过去。 谢嘉言跑到门边，正好看见林煜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里，电饭煲的盖子上连续不断的冒着白色的蒸气，林煜站在一片烟火气里，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回过头，见是谢嘉言。他笑了下，“来得正好。”他掀起电饭煲的盖子，冲谢嘉言摆摆手，像逗小狗一样招呼他过去。 谢嘉言翻了个白眼，抬起脚屁颠颠的跑过去：“怎么了？” 林煜低着头将砧板上切好的卤货装盘，吩咐谢嘉言道：“盛两碗粥。” 谢嘉言答应一声，吸吸鼻子走过去，余光看见林煜也朝这边走过来。 林煜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到谢嘉言肩上，见对方抬眼怔怔的看着他，林煜揉了揉谢嘉言的头，“出去吧。” 林煜跟在谢嘉言身后把手上的盘子放在桌上，俩人如往常一样面对面坐下。大米被煮的爆开了花，白花花挤在一起，散发着甜糯的香气。林煜又炒了一个小菜，配着谢嘉言买的卤货，两人简单的吃了顿早午饭，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看起了电影。 谢嘉言将那床大被子裹在他和林煜身上，他一边叫着“哎这破被子太小了”一边往林煜怀里靠，靠了半天又想换个姿势，就是不消停。林煜无奈的笑着把谢嘉搂住，成功把扭来扭去的人定在怀里。 病来如山倒，谢嘉言可能是因为感冒，脑子晕乎乎的，困的厉害，他此刻躺在林煜暖烘烘的怀里，勉强撑着眼皮看了会电影，没一会就又睡了过去，发出了极小的鼾声。 他这一觉没睡多久就被林煜叫醒，林煜端着水盘起腿坐在谢嘉言身边，柔声道：“该吃药了。” 谢嘉言被被子捂的出了不少汗，感觉到身上的黏腻，他一把将被子掀开，伸出手接过林煜手上的东西，林煜皱了下眉，又弯腰将散落在一旁的被子裹上谢嘉言的身体。 谢嘉言被冲剂苦的皱起脸，他吐吐舌头，看见林煜的动作，他摇头拒绝：“热。” 林煜不理会，他将水杯拿走，把谢嘉言捂了个严严实实：“热也得盖。” 谢嘉言嘴里发麻，他抱怨着，“怎么那么苦啊。” “良药苦口。”林煜探过身去轻轻啄了下谢嘉言的唇，谢嘉言的唇软软的，很好亲。 他蜻蜓点水了一下就抽身而去，问道：“还苦吗？” 苦这个字好像变了味道，谢嘉言说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舌尖漫着一股子甜味。他看见林煜又朝自己靠过来，想了想，又垂下头，脸上尽是壮士断腕般的表情，哼唧道：“其实不怎么苦了……我感冒了，你还是别亲我了。” 要是林煜也感冒了，那也得喝这么苦的药。 林煜听着，动作却没有停，他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探过去抬起谢嘉言的脸，他的大拇指在谢嘉言的唇上轻轻擦过，随后缓缓的贴了上去。谢嘉言紧闭着嘴，不给对方丝毫进入的机会。他听见林煜轻笑一声，随后就感觉被子里钻进一丝凉风，继而是一具温热的身体。 林煜竟然掀开了他被子一角，直接钻了进来，跨坐在他的身上。 谢嘉言：！！！！ 林煜似乎还嫌带给对方的刺激不够，原本撑着地的那只手缓缓探进了谢嘉言的衣服，轻轻摩挲着他的腰。 谢嘉言瞪大眼睛，他一点都不觉得痒，只觉得腰部传来的感觉酥而麻，他强忍着，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 林煜的手渐渐向上，他倒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温柔的上下抚摸着谢嘉言的背，像在恳求他。 张开嘴吧。 因为感冒而瘫软的身体受不起任何刺激，谢嘉言感觉自己的身体软成了一滩，他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到林煜细细舔舐着自己的唇缝，他攀着林煜的脖子，终于放松下来。 林煜终于得到了谢嘉言允许，他双手捧着谢嘉言的脸，长驱直入，细细的巡视过对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恼人的苦涩一一带走。 “别怕，要是会传染的话，就都传染给我吧。” 这样你就好了。 谢嘉言呜咽一声，搂紧了林煜的脖子。 两人分开时都气喘吁吁，脸色通红，林煜跨坐在谢嘉言的身上，早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谢嘉言的嘴被摩擦的一片嫣红，伴着水光，感觉林煜的身躯一片滚烫，他抿了抿嘴，伸手扯过沙发上的靠枕挡在脸上。 谢嘉言害羞了。 两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时不时的就亲亲抱抱，却一直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大家都是男人， 对对方的需求自然心知肚明。谢嘉言虽然有点害怕，但心里对于这件事一直有些期待。 他想要彻底的拥有林煜。 林煜抱着谢嘉言，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将头搁在对方的右肩，粗重的呼着气，一下一下的摸着谢嘉言的背，“等你病好了……” 谢嘉言还生着病，为了他的身体考虑，他不会，也不舍得做到最后。 谢嘉言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放下靠枕，鼻子有点发酸。 怎么会有林煜这么好的人呢。 两人静静的抱在一起，数着对方的心跳声，等着心里那股火慢慢褪下。 过了许久身体才恢复原样，谢嘉言亲了林煜一口，刚想说话，耳边就听见门口传来窸窣的声音。 谢嘉言眉目一凝，他们家常年没人，难道是招了小偷？ 林煜也听见了，他站起身，脸上还带着些潮红，对谢嘉言道：“你呆在这别动，我去看看。” 林煜信步走了出去，他透过猫眼朝外瞧了瞧，看见门外站着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 林煜打开门，开锁声惊动了那两人，见对方一脸诧异的看过来，林煜站在门前：“请问……” 谢嘉言不放心林煜一个人出去，他从地上站起，红着脸将方才被林煜推到胸口的衣服拉下，拎起一根高尔夫球杆就走了出去。他走到林煜身后，一脸戒备的探出头，突然僵在原地，手里的东西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爸？妈？” Chapter 45 谢嘉言惊讶的看着门外两人，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越过林煜道：“你们回来前怎么不说一声。” 秦昕踮起脚摸了一把儿子的脸，笑道：“怎么样，惊喜不？” 谢嘉言没有答话，他在心里撇撇嘴，上前几步，将父母的行李提进屋里，小声嘀咕着：“惊吓还差不多。” 秦昕拉着谢父进了家门，看见门口那张全家福被倒扣着，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过去将相框扶起来，冲着门口摆好。 谢嘉言敢怒不敢言：“……” 秦昕偷笑了半天，看见林煜嘴角也噙着笑意，她望向谢嘉言，“嘉言，这位是……？” 谢嘉言硬是把男朋友三个字憋回去，“……他是我朋友，叫林煜。” 林煜冲秦昕点点头，微笑道：“您好。” 他仔细的观察着秦昕，因为对方肤色的变化，他刚才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人认出来。 秦昕个子娇小，因为保养得当又会穿衣服，因此看着十分年轻有朝气，许多人第一眼看到她都很难相信她有一个那么大的儿子。 林煜观察秦昕的同时，秦昕也不着痕迹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活到这个岁数，阅历摆在那，一眼就能将对方判断的□□不离十。林煜长相出彩，说话彬彬有礼，整个人看着知书达理，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秦昕笑道：“既然是嘉言的朋友，那就把这当自己家，不要拘束。” 林煜笑着说了声好。 谢嘉言心道：林煜要是会拘束，那他俩刚才就不会那么天雷动地火了。 谢父早拎着行李回楼上收拾去了，秦昕把脚上的鞋甩掉，伸出脚尖将它们踢成整齐的样子，接着把身上的外套脱下，丢到墙上挂好。哼起歌拉着林煜和谢嘉言进了客厅。她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了眼脚底，“被子怎么在这？” 谢嘉言看着地上那床皱成一团的被子，想起他刚刚还跟林煜在这里面……他脸一红，没敢接着往下想，几步走上去把被子胡乱抱起：“因为刚刚觉得冷……我这就拿上去。” 秦昕心有戚戚的点头同意：“是挺冷的，算了你别拿走了，给我盖会。” 谢嘉言摇头：“那我给你再拿一床。” 秦昕奇怪道：“那多麻烦，你把这个给我不就好了。” 谢嘉言不说话，转身跑走。他不想把怀里这床被子递给自己的母亲，倒不是他对秦昕有什么意见，而是一种不可描述的做贼心虚。虽然谢嘉言刚刚跟林煜什么都没做，但他总觉得有蛛丝马迹粘附在这床被子上，生怕被秦昕发现。 秦昕看着谢嘉言的背影，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受伤，嘴角的笑容也僵在哪里。见林煜还在旁边站着，她迅速将那些心酸收回去，又扯起笑容，招呼着：“小林别站着了，坐吧。” 林煜将秦昕刚才的样子都看在眼里，他顺从的坐下，帮谢嘉言解释道：“嘉言有点感冒，那床被子是给他捂汗用的。” 秦昕一愣，随后明白了林煜的意思，心上的雾霾散开，她哈哈笑着：“这傻孩子，我是他妈，又不会嫌弃他。” 秦昕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看见桌台上放着的药片，她抿着嘴偷偷笑了。将药收拾好，她出来递了一杯水给林煜，闲聊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嘉言带朋友回来住，小林你是他同学吗？” “不，”林煜喝了一口水，笑道，“我是他老师。” “噗！” * 谢嘉言抱着衣服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秦昕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 这两人似乎聊的很高兴，谢嘉言想着，这是一个好的预兆。 他总有一种预感，虽然他并不想让它真的发生——如果他的林煜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那他的父母迟早会发现林煜和他的关系。 “你们聊什么呢？”他走过去将手上的大衣披到秦昕身上，撞上对方的目光，谢嘉言解释道：“被子盖着太麻烦了，不如衣服方便” 秦昕笑眯眯的点头，她伸手将谢嘉言拉到身边坐下，“聊你在学校的事。我看小林那么年轻还以为他是你同学，谁知道竟然是个老师。”说罢凑到谢嘉言耳边，低声嘱咐道：“小林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多跟他玩，多跟他学学。” 谢嘉言一脸受教的表情，他点头表示强烈同意：我当然要多跟他玩，我跟他玩一辈子。 秦昕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和大腿：“壮了不少噢，打篮球就是管用。” 谢嘉言不习惯被这么对待，好像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而且林煜还在一旁看着，他有些尴尬的扭了扭：“妈你别这样……” 秦昕特别喜欢逗自己儿子：“害羞啥，你光身子的样我都看过。” 林煜臭不要脸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也看过。 谢嘉言涨红脸，迅速转移了话题：“猴年马月的事了！话说你们这次回来干嘛啊？” “哦，你表哥下个月结婚。”秦昕说道，“你跟你表哥还有联系吗？我记得你俩小时候关系挺好的。” 谢嘉言点点头：“有联系，不过他还没跟我说他要结婚……” 秦昕道：“昨天刚定下来的，你姨不靠谱，让我回来帮着她操办。”秦昕摆摆手，道：“等回头你结婚我给你整一场更大更豪华的。” 谢嘉言干笑着：“好……” “对了，趁你爸不在，你偷偷跟妈说，”秦昕用手肘碰碰谢嘉言：“处对象了吗？” 谢嘉言快速的朝林煜那个方向瞟了一眼，低声道：“没有……” 秦昕啧了一声，眉目间俱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同事的孙子都会讲话了，你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扭过头看向林煜:“小林老师呢，有对象了吗？” 林煜眯眼笑着，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谢嘉言身上滑过，用力点头道:“有。” 秦昕又瞪了谢嘉言一眼：不争气！ 谢嘉言委屈:他对象就是我啊！ 秦昕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谢父在楼上喊她的声音，她回了一声，对林煜道：“那小林你们先玩着，我上去看看。” “好。” 谢嘉言和林煜安静的坐在原地，直到秦昕的身影彻底消失，谢嘉言才张牙舞爪的扑向林煜：“你就不能也说没对象吗！” 害的他被秦昕集中炮火嫌弃了半天。 林煜笑着搂住谢嘉言的腰，抓住他的拳头放到嘴边亲了亲：“那我回头就跟你妈说我分手了。” “不行！”谢嘉言圆目一瞪，又叫了一声：“不行！！” “……”林煜无法，他双手抱着谢嘉言的腰，将对方往自己这边圈了圈，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好？” 谢嘉言想了半天，悻悻道：“还是说有吧。” 被秦昕嫌弃他也认了，他才不想跟林煜分手呢。 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林煜捏了一把谢嘉言不情不愿的脸，看见他捂着脸瞪着自己看。他笑着收回一只手，将掌心放在唇上停留片刻，然后反手碰上谢嘉言的唇瓣，轻轻摩挲了两下。摩的谢嘉言心痒痒的，不满足于这么简单的触碰，他单膝跪在沙发垫上，撅起屁股，上身又往林煜面前凑近了些许，像一只缠人的宠物，小声道：“来，啵儿一个。” 林煜浅笑着摇头，他不说话，伸出手向楼上指了指。 谢嘉言会意，却还是没有改变心意。“那更得赶紧了，”他小声道，“机不可失啊林老师。” 谢嘉言成长了许多，以往就像个懵懂的毛头小子，只会红着脸被动的接受林煜的亲近，现在竟也知道主动了。 林煜见证着对方的变化，他心里颇有些成就感，却没表露出来，只是摇摇头，不做动作。 谢嘉言皱起眉，主动探过身去亲林煜，却几次都被对方躲了过去，诚心不想让他得偿所愿。 谢嘉言有点急，他已经听见了父母说话的声音。 他们就要下楼了！ 林煜这次终于不再吊着谢嘉言的胃口，他快速按下谢嘉言的头，用力的碾过对方的唇瓣，舌尖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从对方的唇缝间一扫而过。林煜快速的结束了这个吻，他用拇指轻轻抹过谢嘉言唇上的湿润，耳边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拍了拍对方的屁股：“快回去。” 唇间麻痒的感觉像是扩散到了全身，谢嘉言飘飘然的点头答应，脚步虚浮的回到一旁坐好，他偷看了林煜一眼，随即偏过头去，悄咪咪的伸出舌头，在自己唇上舔了一圈。 * 谢嘉言的父亲是一位看着非常敦厚老实的男人，他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带着一副精致的银边眼镜，一看就是个学究派人物，与秦昕的气质天差地别，却和林煜的父亲有些相似之处。 因此林煜对他十分有好感，不等对方说话，林煜先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您好。” 谢父笑着往下压了压手：“别客气，坐吧坐吧。” 谢嘉言的父亲博学多识，懂得许多领域的专业知识，当下便和林煜热烈的聊了起来，秦昕又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她捧着杯子坐到谢嘉言身边，轻声问他：“怎么感冒了？” 谢嘉言挠挠头，刚刚吃了药，症状缓解了不少，他吸吸鼻子，答道：“没注意凉着了。” “哎，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我上次还跟你说要保暖，”秦昕伸手在谢嘉言的腿上一捏，气道：“就穿一条裤子，不生病才怪，家里还有你的秋裤，回头你带回学校去穿。” 谢嘉言苦着脸答应：“好好好好。” 秦昕看着谢嘉言的模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现在小年轻都不喜欢穿秋裤，嫌土气。但是身体是自己的，现在不爱护，等老了就晚了。” 看谢嘉言低着头不说话，秦昕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进去，她和丈夫想努力为谢嘉言提供一个衣食不愁的环境，每日忙于工作，与儿子聚少离多。谢嘉言却不等他们，在两人没看见的地方由一个小豆丁，变成现在的高大少年，他与他们二人是相似的，却又不是。 你问秦昕有没有后悔过？ 那是肯定的。 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哪有母亲不想在孩子受伤时拥抱亲吻他，不想看着他慢慢长大，不想 教会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不想把他变成一个优秀的大人。 秦昕想了想，还是将积攒多年的一腔话堵在心里，她想说的太多，却顾虑太多，怕被谢嘉言嫌弃太唠叨。想着日子还长，她顿了顿：“我刚刚把给你带的东西都放在你房间里了，回头你挑着带回去用。” 谢嘉言答应一声，说了声好。 “不过今晚就先别走了，在家多待两天。”秦昕笑道：“我跟同事学做了不少菜，回头做给你尝尝，你爸都说好吃。”见谢嘉言的目光看向林煜，秦昕道：“问问小林有没有空，有空就留下来，人多还热闹。”她问道：“你爸看起来挺开心的，小林家是这边的吗？” 谢嘉言点头：“恩。” “我跟你爸明年应该就可以调回来了，小林是个好孩子，平时休息的时候你有空就带他回家来玩。不过嘉言，不是妈妈说你，哪有跟客人挤一张床的道理。” 谢嘉言讷讷道：“没事，我俩关系好。他不在意的。” “这是礼节，客房就铺个床单的事，你就是太懒。”秦昕下了结论，她轻轻拍了拍谢嘉言，“我跟你爸现在要出门去找你姨，你问问小林晚上有没有空，你俩想吃点啥菜一会发消息告诉我，我们回来的时候买。” 秦昕和谢父没一会就风风火火的出门了，林煜坐到谢嘉言身旁，端起茶几上的水润了润嗓子，听谢嘉言在一旁问他：“你晚上没事吧？” “没有，怎么了？” “我妈说让你留家里再住一晚，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 林煜没有回答，他看着谢嘉言，问道：“你愿意吗？” “你愿意让我留下来吗？” 谢嘉言用力点点头。他当然是愿意的，就算在父母面前会畏手畏脚，不过只要能看见林煜，那些都无所谓了。 林煜说好，那我就留下。 谢嘉言开心的恩了一声，又问：“你刚跟我爸都聊什么了？” 林煜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总结道“你爸真厉害。”他看向身边的少年：“只可惜后继无人了。” 父母不在，谢嘉言明目张胆的跨坐到林煜腿上，两掌包住林煜的侧脸，向里推着，逼得林煜把嘴撅起来：“你什么意思你！” 林煜弯起眼睛，他不说话，伸手把谢嘉言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谢嘉言大仇得报，他用力的在林煜嘴上嘬了一口才把手放开，“看你还敢不敢说了。” 林煜笑着，他双手嵌着谢嘉言的腰，往侧面一倒，抱着人躺在沙发上，在谢嘉言耳边低声道：“其实笨点也好。你要是聪明，估计就看不上我了。” 其实林煜只是在借题发挥，他一直有着类似的顾虑。 谢嘉言现在还小，只是在学校这一小方天地里，在他能掌握到的地方安然生活着。 那如果等他毕业了呢？步入社会了呢？他会进入到一个更广大的世界，遇见更多的，形形□□的人。他会逐渐脱离他的掌控，变成一个彻底的，独立的生命体。然后经过岁月的沉淀，变成一个成熟睿智的大人。 到那个时候，他还会继续喜欢自己吗？ “你想什么呢！”谢嘉言想起身，却被林煜紧紧抱着，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对方身上反驳着：“我喜欢你这件事跟智商没关系好吗！” 他听着林煜缓慢而平和有力的心跳声，一遍遍在心里说着。 不管我庸人也好，天才也罢，我都喜欢你。 最喜欢你。 Chapter 46 时间一晃而过。 谢嘉言平时瞒着父母，住在林煜家。周末的时候才回去呆两天。虽然秦昕说让谢嘉言带林煜回来玩，但林煜道，“总不好每周过去。” 谢嘉言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对此颇有怨言：“他们不会注意到的，你至于这样吗。” 林煜开着车，伸手在谢嘉言的手背上拍了拍：“以防万一。” 谢嘉言还是皱着眉，他也知道林煜是为了两个人好，想了想，他讨价还价道：“那你两周来一次。” 林煜不为所动：“三周。” 谢嘉言拉长的声调：“两周……” 林煜：“四周。” 谢嘉言：“……” 那些不在一起的时间累积在一起，把感情发酵的更加浓郁。谢嘉言气闷的坐在座位上，半天不说话，看林煜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呼出一口气，主动戳了戳对方，“我妈今天做了红烧小排，我跟他说你喜欢吃味重的。” 林煜笑了一下，“好。对了，你一会下车的时候记得把后边的东西拿着。” 后面？ 谢嘉言闻言扭身看了眼，见是一个足疗机，他睁大眼看着林煜：“我的妈呀，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周出去逛了逛，正好看见。” 谢嘉言的爸爸前段时间的确说过脚痛，不过也就是提了一句。本来人到中年都会有些毛病，秦昕笑话他是个富贵命，来回跑几天就受不住了。就连他自己也说泡泡脚就行了。没想到林煜竟然记在了心上，还去买了个足疗机。 谢嘉言低下头，说不出话，林煜所做的一切都表明他是真的很看重他，不然谁会管你爸曾经随口说过什么话。他却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一味的给对方提要求，希望林煜能迁就着他。 谢嘉言半晌小声道：“那就三周吧。” 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林煜听懂了，他没说话，只抬起手揉了揉谢嘉言的头。 * 两人停好车，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他们早上都没吃饭，早饿的不行。这香味像一把软勾钻入他们的口鼻，继而瘫软成催化的胶水，将他们的前胸后背粘紧紧连在一起。 秦昕听见声音，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回来啦，饭一会就好……这是什么？”她指着谢嘉言拎着的盒子。 谢嘉言道：“林哥买的，我爸呢？” 秦昕愣了下，半天才想起来原因，她心中一暖，嘴边漾着笑，口头上却还是责怪林煜：“下次来就来，别再买东西了。我和你谢叔叔都有钱，自己会买。” 林煜点头，笑道：“一顺手的事，也没多少钱。” 秦昕无奈的摇摇头，侧过身子，“好了好了，快进来吧。” 等到谢嘉言走过去的时候，秦昕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低声说：“你看看，小林都比你像我们儿子。” 谢嘉言嬉皮笑脸：“您就把他当您儿子呗。” “瞎说什么呢，我倒是想，快去洗个手。” “哎。” 谢嘉言跑进洗手间，地方还大着，他偏要挤到林煜身边，拿胯骨撞撞对方，脸上带着笑。 林煜看着镜子里的人，虽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不过只有看着谢嘉言开心，他的心情也变的格外好。 两人洗完手在桌前坐下，秦昕做了一桌子菜，大部分都是谢嘉言爱吃的，她端着两碗饭出来放到谢嘉言他们面前，见他一直盯着桌子看，她佯装正常，却局促的搓了搓手：“你姨说你喜欢吃这些，我就做了点。要是没有的话妈妈下次再……” “妈，”谢嘉言抬眼看向秦昕，“谢谢。” 秦昕暗中松了口气，“那你们先吃着，”她抬起头冲楼上喊了一声：“老谢！！嘉言和小林回来了！！” 谢父答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从楼上跑下来。但是尽管再急，他的穿着打扮也看不出丝毫慌乱，他坐在椅子上正了正领带，冲谢嘉言两人抱歉一笑。 “一天到晚，磨磨唧唧的，”秦昕拿手指点了点谢父的肩，“你看人家小林还给你带了礼物。” “这多不好意思，小林你就当这是自己家，别那么客气。”谢父跟秦昕一个意思，他夹了一筷子菜到林煜和谢嘉言的碗里：“多吃点。” 谢嘉言扒拉了两口，看着谢父的穿着打扮，心下有些奇怪，他偏过头问道：“爸，你要出门啊？” “一会吃完饭，咱们一家都要出去，小林也来，”见谢嘉言看过来，秦昕解释道：“去挑伴郎装。” 谢嘉言说了声好，他吃了口菜，随口问着：“对了，表哥的伴郎谁来当啊？” 秦昕：“你啊。” 谢嘉言叫了一声：“啥！？”他指着自己，连珠炮的说着，一声比一声高：“让我去当伴郎！？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人告诉我！” 秦昕被他吵的受不了：“别吵吵，你姨指名说让你当，你就给我当着。” 谢嘉言一听是他姨的决定，当即就萎了，他小时候父母不在家时，他姨照顾他照顾的最勤，也最疼他。只可惜他姨后来身体不好，住了许久的院，而他又在备考的关键时期，联系就慢慢淡了下来。 一旁的谢父吃了两口菜，发现桌上全是儿子喜欢吃的，他提前打过招呼的菜一道都没有，遂开口拆台：“其实是你妈想看你穿西装啥样，她从看见你成人礼的照片时候就想着了。” 秦昕一拍桌子：“你给老娘闭嘴！” 对面那对夫妻吵的热闹，谢嘉言看着，眉眼间都溢出笑来，他爸妈年龄越大却越像个小孩，互相逗趣。他正专注的看着，突然听到身边人低声的一句：“我也想看。” 谢嘉言懵懂循着声音的转过头去，就撞上林煜带笑的眼，他抿嘴笑着，冲对方眨了眨眼。 秦昕动作一顿，忽闪了下目光。 * 一顿饭高高兴兴的吃完，谢父出门去车库擦车去了。谢嘉言擦擦嘴站起来拦了秦昕的动作：“妈你放着吧，我来洗。” 听闻谢嘉言主动帮忙，秦昕一喜：“那感情好，交给你啦，”她拉着打算帮忙的林煜朝客厅走去，“小林一会尝尝阿姨上次买的苹果，可甜了。” 秦昕是个行动派，当即就从茶几上的果篮里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林煜：“早上洗的，你要是喜欢吃就带几个回去，给你对象也尝尝。这苹果就得打了霜之后才甜。” 秦昕看林煜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小林啊，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见林煜看过来，秦昕笑着夸赞道，“我在想得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教出你这样儿子，长得帅，还有出息。” 林煜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声，答道：“家父也是个老师，家母在医院工作。” 谢嘉言一会就洗完了碗，他甩甩手走出来，坐到林煜旁边，张开嘴巴：“给我咬一口。” “懒得你。”不等林煜动作，秦昕拿了个苹果给谢嘉言递过去，“自己没手？拿个苹果又不费事。” 林煜闻言抬眸看了眼秦昕，又迅速垂下眼，内心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重视这段感情，总是忍不住的想去推敲秦昕所说的话。 她发现了？还是没有发现呢？ “小林也该到年纪了吧，”秦昕又开口，眉眼弯弯的看着林煜，说道：“那姑娘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话音刚落，又接着开口：“你别怪阿姨多事啊。” 毕竟是对方的一片好心，这怎么好怪？林煜心下苦笑，嘴上回答：“他挺好的，结婚……暂时还没打算。可能再过两年吧。” 秦昕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恩，多处处好，呆的时间长了，才知道那人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听见外面传来喇叭声，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对两人笑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上楼换件衣服。” * 试衣的地方在市中心，索性今天路上还算畅通无阻，车流量不大，一行四人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谢父去停车，秦昕带着谢嘉言和林煜进了大门，谢嘉言路过门口橱窗时，探身过去看了眼婚纱底下的标价，倒抽着冷气退了回来。 见秦昕去一旁跟人打招呼之际，谢嘉言拍拍胸口，低声对林煜说：“我的天，你不知道那件婚纱有多贵……”随后庆幸道：“还好我不用结婚。” “你们俩过来！”秦昕在那边喊着，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正在和工作人员说话，模样与谢嘉言有三分像。 应该是谢嘉言的表哥了。 秦昕手上举着两套西装，来回在谢嘉言身上比划，谢嘉言皮肤养了这么长时间总算白了点回来，没有林煜在夏天刚见到他时那么黑了，勉强称得上白净。 秦昕问着：“这套怎么样？哎这套也不错……”她挑花了眼，索性将西装往谢嘉言怀里一塞，“都去试试！” 秦昕的目光十分挑剔，虽然所有的西装在谢嘉言看来都是一个样，还是被各种理由来回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早已数不清试了多少套，林煜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人出来，低头看见谢嘉言给自己发来的消息：进来。 林煜抬脸看了一圈，秦昕和谢父出去跟人商量服装细节了，此时这个地方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他站起身来，貌若平常的走到试衣间前敲了两下门，就看见门口悄悄被人打开一个缝。谢嘉言从门缝里伸出手指小小的勾了勾：“快快快。” 林煜一个错身进了房间，他将门轻轻关上，看向谢嘉言：“怎么了？” 试衣间三面墙上都嵌着镜子，可以很好地将西装的全貌展现出来，也可能是因为这些镜子的反射，房间里格外的亮，挨得近了，林煜甚至可以看清谢嘉言脸颊上的细小绒毛。 他的少年站在光里，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侧脸，“怎么样？” 林煜：“好看。” 谢嘉言暗暗松了口气，他放下心：“我也觉得这个最好……” 所以想第一时间叫你来看。 这件西服剪裁考究，衬的人肩宽腰窄，利落又挺拔，等回头再做些简单的修改，一定比此时更加亮眼。 “真的好看，”林煜又说了一遍，他上前替谢嘉言整了整领结，接着环住他的腰，将头抵在对方额上，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看的我想跟你结婚。” Chapter 47 谢嘉言闻言一颤，心里一时间五味纷杂，激的他眼睛酸痛。林煜的这句话比任何一句情话来的都要让他动容。他伸出手，将头靠在林煜的肩膀上，静静的用力回抱住对方。 门外就是谢嘉言的亲人，两人不敢做什么大动作，耳鬓厮磨了一阵，林煜先放开手，将谢嘉言衣服上的褶皱抚平，又用手拨了拨对方的头发。他打开门，双手把着谢嘉言的肩，把他推了出去：“走，去给他们看看。” 秦昕不在，只有谢父一个人坐在刚刚林煜呆过的地方，听见声响，他放下手中的水杯抬起头来，赞叹一声：“哟，我家小伙子长大了。” 西装似乎拥有着自己特殊的魔法，明明站在那里的还是平常那个人，却总觉得有些地方变了。谢父拿出手机给秦昕打电话，催她赶紧回来看儿子。 秦昕没两分钟就跑了回来，她眼神晶亮的打量着谢嘉言，嘴里啧啧有声：“哎不愧是我儿子啊……” 谢嘉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听秦昕的指挥来回转了两圈，好让她看个仔细。秦昕越看越满意，一锤定音，“就这身了！” 谢嘉言的小姨秦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谢嘉言，“嘉言也成大孩子了，比你表哥帅多了。”她年龄虽然比秦昕要小，但是结婚结的早，孩子也比谢嘉言大了几岁。似乎注意到一旁还有生人，她的目光从林煜脸上划过，突然一愣。 注意到姐姐的目光，秦昕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喊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介绍。这是嘉言的老师小林，林煜。小林这是嘉言的小姨，你跟着嘉言喊就行。” 林煜摇摇头，他对着秦昀，微微鞠了个躬，低声道：“师娘。” 秦昀笑出来：“原来真的是你啊，小煜。好久不见了。”她温柔的看着林煜：“老李上次说你也当老师了，我还不信来着。可惜老李今天没来，不然见到你肯定要高兴坏了。” 谢嘉言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小姨你们……认识？” 秦昀笑着点了点，娓娓道来。 那还是林煜初中时候的事了。 林煜初中上的是那一片最好的男校，秦昀的丈夫恰巧是林煜他们的班主任，带着这帮浑天浑地的小魔王，一带就是三年，中间帮着他们收拾过不少烂摊子，最后硬是将这帮小混蛋磨炼成了小羊 羔。 林煜当时是班里少数几个不淘气的学生，品学兼优，看着正正经经的，其实内里蔫坏，秦昀的丈夫十分喜欢林煜这一肚子坏水的个性，便让他当了班长，这下子如虎添翼，林煜一上任就治了几个刺头，师生合作十分愉快。秦昀的丈夫开心了，还经常带林煜和其他几个学生回家吃饭，没事就给他们开开小灶。 秦昀也就是那时候认识林煜的。这孩子身上没有同龄男孩的朝气，自己的小儿子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作天作地，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欠抽，恨不得一天被人打八顿，林煜却不，其他孩子吃完饭都出去玩的时候，他就陪在老李身边，下下棋看看电视，虽然不爱说话，但却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让人看着就挪不开眼。 谢嘉言没有参与过林煜的那一段光阴，他屏住呼吸，认真的听秦昀讲话，用对方的言语为线，在内心细细勾画着林煜初中的模样，接着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说起来，嘉言你也见过小煜呢。”秦昀不知想起了什么，捂着嘴轻轻笑着，“我记得你还把嘉言弄哭了。” 林煜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倒是谢嘉言经秦昀这么一提醒，倒想了起来。他指着林煜叫了一声，“对！你还骗过我的糖！” 林煜：？？？？ * 谢嘉言清楚的记得那一天。那是一个夏天的黄昏，他因为某些事情，跟同桌的小女孩打了一架，他父母那时候已经不在本地了，是小姨急匆匆的跑来学校跟别人道歉。折腾了许久才回的家，结果到了小姨家之后，他发现屋里除了自己表哥之外，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好看的大哥哥。 见到有个生人，小谢嘉言有些害羞的往秦昕身后躲了躲，就被对方察觉到。秦昕将小谢嘉言拉出来，“那个大哥哥是你小姨夫的学生，来，叫一声煜煜哥哥。” “煜煜哥哥……”看见小林煜对自己友善的笑了一下，小谢嘉言似乎胆子大了起来，他换了拖鞋跑过去，又叫了一声，“煜煜哥哥！” 小林煜：“恩。” 谢嘉言的表哥有点吃醋，他凑过来：“你今天还没叫我呢。” “表哥！”小谢嘉言喊了一声，又叫了声：“煜煜哥哥！” 小林煜：“恩。” 那天除了林煜，其实还有不少人，只不过都跑出去玩了，吃饭的时候才满头大汗的堪堪跑回来， 小谢嘉言按着秦昀的指示，喊了一圈哥哥。似乎被这帮人身上的汗味熏着了，他皱皱鼻子，跑到小林煜和秦昀中间坐下。 秦昀那天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做了不少谢嘉言最喜欢吃的糖。秦昀的手很巧，没事就喜欢研究一下糖果和甜点，谢嘉言最喜欢吃秦昀做的糖，那个味道是在外边买不到的。 那天的人很多，糖却不多，每人只得了三小块，还不够塞牙缝，小谢嘉言很不开心，秦昀看见外甥的脸皱着，一脸的‘我不高兴’，当即将自己手里的糖都递了过去：“小姨今天不想吃糖，嘉言帮我吃了吧。” 谢嘉言瞬间多云转晴，脆生生的说了声“谢谢小姨！”后就把糖接过来一口气扔进了嘴里。 一帮子少年吃完饭又跑到篮球场去挥洒青春了，这次还带走了谢嘉言的表哥。他们有些人的糖没 来得及吃，放在了桌子上，谢嘉言砸吧砸吧带着甜味的嘴，眼睛一转扫了一圈，现下饭桌上只有小姨夫和煜煜哥哥两个人，趁他们在说话，小谢嘉言偷偷从椅子上蹦了下去，迈着小短腿，像地里的蝗虫，扫荡着桌上所有的糖果，他感受着口袋里分量，还来不及笑就碰到了小林煜的目光。 谢嘉言浑身一僵，心道要完。 谁知林煜只冲他眨了眨眼，就又扯着小姨夫说话去了。 机不可失，谢嘉言卯足了劲，一举将小姨夫那边的糖也拿了过来，塞进自己的口袋。 他这点动静惊动了小姨夫，引的对方看向自己，待发现小谢嘉言在干什么，他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伸出筷子点了点眼前的两个小辈：“狼狈为奸。” 见小姨夫没说什么就走了，谢嘉言松了口气，也准备开溜，却被小林煜叫住：“等一下。” 小谢嘉言回过头看向穿着制服少年，一脸茫然：“怎么啦？” 林煜指了指他的口袋：“你拿了多少个？” 小谢嘉言摸了摸口袋，鼓囊囊的，他走到林煜身边，把口袋撑开展示给对方。 “哦，那么多啊，真厉害，”林煜夸赞着，看见谢嘉言冲自己扬起笑脸，小孩少了个门牙，笑起来别具喜感，林煜也不自觉的扯出一抹笑，“我帮了你，你得给我点辛苦费吧。” 小谢嘉言闻言，灿烂的笑当时就僵在脸上了。父母也跟自己说过要知恩图报，他想着，于是瘪起嘴，不情愿的伸手抓了几块糖递了过去。 小林煜没接，只摇了摇头：“不对。我比你大，你应该多给我几块，听说过孔融让梨吗？”他教育着小谢嘉言：“要做一个懂事的小孩。” 小谢嘉言听老师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因此听见林煜的话，他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是乖乖将口袋打开，期期艾艾道：“那你……你自己拿吧。”说罢就把头歪到一边，不忍心看。 林煜果然不跟他客气，他手比谢嘉言大，几乎要把对方一整个口袋都掏走，等谢嘉言再回过头时，口袋里只剩下三两只小虾米了。 林煜嘴里嚼着糖果，看见小孩一脸懵逼，还好心好意的解释着：“小孩子少吃糖，容易长虫牙。” 谢嘉言哭丧着脸，张着漏风的嘴：“……谢谢煜煜哥哥。” 小林煜心安理得的接受：“不客气。” 谢嘉言的小姨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就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学生忽悠自家外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嘉言就算神经再粗，此时看见小姨夫的反应也知道自己上了林煜的当，看见对方手边摆着的一摞糖纸，再低头看看自己兜里的那两三个，谢嘉言哇的哭了出来。 他哭着扑倒秦昀的怀里，心里默默同意了同桌那个小姑娘今天说的话。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小时候能让你难过三天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竟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谢嘉言看见林煜一脸迷茫，笑着摇摇头：“算了，没事了。” “你现在竟然变成了嘉言的老师，真的是缘分，”秦昀笑着：“嘉言他表哥月中办婚礼，是个周末，老李还说回头要给你发请柬呢。不知道你那天有没有空。” 林煜点点头，“没有也得有，您放心，我一定去。” Chapter 48 秦昀只是来瞧瞧谢嘉言，见到林煜完全是意外之喜。她拉着林煜又说了会话，就被新娘那边的人叫过去了。秦昕将单子签完，见工作人员把衣服装起收好，她拍拍手，问谢嘉言：“去不去看看伴娘？可漂亮了！” 谢嘉言皱眉表示拒绝——伴娘有什么好看的，但耐不过秦昕一直喊他，谢嘉言瞥了一眼在旁边打电话的林煜，林煜感觉到谢嘉言的目光，他眼带询问转过头来，谢嘉言伸手向前指了指，示意他要去那边。 林煜点头表示知晓，又背过身低声说着话。谢嘉言见秦昕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有些莫名：“妈，你怎么不走？” 秦昕收回目光，换上一副笑脸：“走啊，这不是等你呢吗？” 谢嘉言跟在秦昕身后朝另一边走着，还未走近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这边气氛倒是不错。 新娘的婚纱已经定的差不多了，今天只是来做最后的修改，主要的还是给伴娘选衣服。 谢嘉言这次表哥结婚，伴郎伴娘各选了三人，表哥的一个朋友因为在国外出差赶不回来，才叫了谢嘉言过来，新娘那边的人倒都是她自己的好闺蜜。 两人刚走过去，就听见试衣间的门那边发出的声响，谢嘉言抬眼望去，看见一个高挑的女子一脸不耐的走出来，手不住扯着胸前那两块布：“卧槽勒死我了……” 谢嘉言：…… 高挑女子：…… “哎呀真好看！”秦昕迎上去，替那个女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回过头叫谢嘉言：“嘉言，好看吗？” 谢嘉言：“恩……” 秦昕不等女子发问，开口为两人介绍“小乔，这是儿子谢嘉言。嘉言，这是你嫂子的伴娘，乔语。” 两人对彼此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秦昀带着换好衣服的新娘子走了过来，谢嘉言原来见过自家表哥发在朋友圈的合照，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新娘的真人，比照片上更漂亮，还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见谢嘉言楞在原地，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新娘似乎猜到他正在想什么，扑哧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接着把刘海朝上一撩，侧过脸垂下眸子，一脸的忧郁模样。谢嘉言脑中灵光一闪，叫道：“齐徽！” 两人一同笑出声来，关系一下子感觉近了不少，谢嘉言叫了一声：“嫂子好。” 秦昕也笑道：“我第一次见你嫂子的时候也吓一跳。要不是她散着长头发，我都想去要签名 了。” 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衣服配饰，谢嘉言说不上话，便走到一旁坐下，他靠在沙发垫上，两手交叉放在膝盖处，拇指上下摩擦着，目光时不时的就瞟向一边。 一个电话而已，怎么那么久？ 终于看见了林煜往这边过来的身影，他咧开嘴，抬起手招呼着：“林哥！这边这边！” 林煜走到他身边坐下，谢嘉言小声的给林煜介绍着：“那个穿婚纱的是我嫂子，旁边的几个是她伴娘。好看吗？” 林煜点点头，答道：“都挺漂亮的。” 谢嘉言见林煜眸中闪过欣赏，他侧过脸，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不过，”林煜看向谢嘉言，“还是你最好。” “你们偷偷说什么呢，嘉言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边了。”秦昀走过来，看着眼前两个小辈，她嘴 角挂着温和的笑：“小煜，我刚刚跟老李通了个电话，他让你晚上回家来吃饭，你晚上有事吗？” 林煜摇头：“没事。” 秦昀开心的拍拍手：“那太好了。你想吃什么，我记得你以前爱吃排骨，现在呢？” “现在也喜欢。” “哈哈，你这个孩子啊……” 谢嘉言听着林煜和秦昀聊着天，他插不上话，只能站在一边，无聊的左右看着，见乔语抱着一摞衣服，他主动走过去：“给我吧。” 乔语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听见谢嘉言的话，她说了声好，留了几件自己抱着，将剩下的衣服都递了过去。 谢嘉言颠了颠：“哎哟，真重。” 乔语笑着：“拿不了就告诉我。” 谢嘉言轻哼了声：“这点东西算啥。” 秦昕走到秦昀身边，看着谢嘉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啧啧两声：“秦昀，你看嘉言和小乔……” 秦昀闻言也看了一眼，她先是点点头，而后又蹙起眉头：“但是乔语起码比嘉言大三岁……” “女大三，抱金砖。”秦昕无所谓道，她看向林煜：“小林，你觉着怎么样？” 林煜的目光沉沉的追随着谢嘉言，他似乎与那个乔语相谈甚欢，乔语身材高挑，却还是比谢嘉言矮了点，看着也还算登对，两人有说有笑，谢嘉言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的乔语大笑出声。直到对方的身形消失在角落，林煜才收回视线，听见秦昕的问话，他垂下眼睛，微微翘起嘴角，语调不明。 “很好。” * 听闻乔语在一家cg公司上班，谢嘉言感叹道：“好厉害啊。” 乔语苦笑：“厉害啥，天天加班，每天都在砸与不砸电脑之间挣扎。你看我这黑眼圈，”她朝谢嘉言探近了些，又快速抬起身：“哎，我真不想熬夜，可惜我那些护肤品。算了，不说了，白天不懂夜的黑。” 两人一路闲聊着，将手上的衣服交给工作人员，又折回身往回走，两人十分有共同语言，一路的话都说不完，乔语虽然抱怨工作，不过也是真的喜欢画画，她身为老前辈，教给了谢嘉言不少技巧，让谢嘉言受益匪浅，两人临别前还互相留了微信。 秦昕在一旁喜闻乐见的看着，她按下窗子，“小乔，真不用我们送你吗？” “哎，不用了。”乔语嘴角扬着笑，她冲秦昕两人摆摆手：“秦阿姨再见。” “行，那你到家了跟嘉言发个微信说一声，我们也放心。”秦昕嘱咐完后关上窗子，“小乔真是个好孩子，人长得好，性格也好。嘉言，你觉得呢？” 谢嘉言傻愣愣的还不明白他妈的意思，也跟着猛点头：“乔姐可厉害了！” 林煜闻言转过脸去看谢嘉言，就见他眼神晶亮，一脸的崇拜，他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窗外，看见车窗上人的倒影，他不禁一愣。他低下头，抬头将眉间的烦闷都捏了出去，等到抬头时，又回到了之前的波澜不惊。 秦昀家还在之前的地方，没有搬离过。踩着熟悉的阶梯，林煜眼中浮现出怀念。 李择章已经在家等许久了，听见外面传来声响，他迅速从门口的椅子上站起来去开门，看清门口站的人，他打量了许久，满意道，“真的长大了。” 林煜看着两鬓已经出现斑白的老师，眼前似乎又闪过了对方曾经一头乌发，带着他们意气风发时的样子，他扬起嘴角，轻轻叫了声：“老师。” “哎，快进来。”李择章侧过身子，好让门外的人进来，他一一的打着招呼，待看见最后面的秦昀，他叫了一声，说道：“菜都洗好了。” 一向温柔的秦昀听见此话，皱起眉头“洗好了你不知道切，什么都得等我回来干是吧。” 李择章打着哈哈：“下次切，下次切。” 多少年都是这一句话，秦昀懒得计较，她甩给对方一个眼神，挽起袖子进厨房去了。李择章则带着林煜进书房去叙旧了。李择章书房的墙上挂着几张照片，有毕业照，也有他和学生的合照。他见林煜在看，解释道：“我后来去教了几年高中，后来还是没出息，觉得初中舒服，又下来了。”他指着其中一张给林煜：“咱们班一大半都考上咱学校了，都在我带的那个班里，穆城那个小痞子也考上了，吓了我一大跳。后来，哎……” 林煜问道：“后来怎么了？” “读了没两个月就出国了，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现在还有联系吗？” 林煜抬起头，静静看了半天相框中少年青涩的脸。 “没有。” 李择章听见回答，叹了口气。 秦昀家中布置的十分雅致，客厅的墙上错落有致的挂着十多张毕业照，林煜他们班的被放在最中间。谢嘉言自从知道林煜是自己小姨夫的学生，就惦记着要来看照片。 穿校服的小林煜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照片右侧的姓名表，从左到右一个个数着：“赵日狗，龙傲天，穆城，林煜……找到了！” 林煜穿着黑白分明的校服，黑色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脸颊两侧，他那时没有长开，看着男女莫辩，整个人清冷干净，白嫩又秀气，看的谢嘉言心都要化了。倒是他旁边叫穆城的人画风十分不对，盯着镜头一脸不爽。 秦昕进厨房去找秦昀取经了，客厅里只有他爸在看电视，谢嘉言捂着手机的扬声器，偷偷拍了一张。他将林煜身边的人都截掉，只留着中间那个少年，谢嘉言躺在沙发上，举起手机看了又看，直到听见叫他吃饭的声音，他才拖泥带水的把手机揣回兜里：“来了！” 一个大桌子，林煜坐在李择章身边，谢嘉言刚要走过去，就见秦昕在林煜身边坐下，还催他：“快坐啊！” 谢嘉言恩了一声，在秦昕身边坐了下来，感觉到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眼，回复完后对秦昕道：“乔姐到家了。” 秦昕点头：“到家就好。她晚上吃什么啊？” 谢嘉言腹诽：我怎么知道她吃什么…… 他将手机放回去，“别管这个了，你先吃饭吧。” “嘿你这孩子，”秦昕瞪起眼，“活该你没有女朋友！” 李择章跟林煜说着话，听了一耳朵秦昕的话，他笑嘻嘻的问道：“嘉言有女朋友了？” 谢嘉言：“没有！” 李择章就喜欢逗他这个外甥，他啧啧两声，摇摇头：“回头得让你表哥教教你，他是怎么追到你嫂子的。” 谢嘉言的表哥正在跟未婚妻聊着天，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啊？啥？” “对了嘉言表哥，你认识乔语吗？”秦昕打听着，“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乔语……？”谢嘉言表哥挠了挠头，“……好像没有吧，不过听说是个白富美，追她的人挺多的。” 秦昕叹了口气，拍了拍谢嘉言的肩：“哎，儿子，加油啊。” 谢嘉言终于反应过来他妈的意图了，他快速瞥了眼林煜，见对方脸上没有反应。他声音有些不耐烦：“这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喜欢她！” 秦昕还想说什么，却被谢父打断：“你别掺和，儿孙自有儿孙福，嘉言才多大。” 秦昀适时端上汤盆，放到桌子中间。看着一桌菜肴，她拍了两下手，“开饭吧。” Chapter 49 秦昀在李择章身边的另一个位置坐下，她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林煜碗里:“小煜，多吃点。” 林煜端起碗，低声说了句:“谢谢。” 饭桌上气氛热络，几个长辈商讨着表哥婚礼的细节，聊着聊着就又扯到了林煜身上，这还是秦昀先提的，到了年纪的女人似乎都对给小辈说媒抱走极大的热情，她和林煜多年没见，林煜相比自家儿子，年岁差不了多少，她看向对面坐着的人:“小煜呢？这几年有没有好消息？” 林煜苦笑着耸肩:“要是有的话，一定不敢瞒着您们。” 秦欣在一旁笑着:“不过林老师有女朋友了，好事应该也就不远了。” 说媒的计划泡了汤，秦昀遗憾的轻叹口气，不过眼里却是满满的开心，她身子往前倾了倾:“哪的姑娘啊？有照片不？” 谢嘉言闻言，有些紧张的看向林煜，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林煜回答道：“本地的，他不爱照相，等哪天我把他带来给您瞧瞧。” 秦昀点头：“好好好。” 秦昕开口，又将话题转到谢嘉言身上，大意就是让他也赶紧找个女朋友，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 边陪着，“今天那个乔语我是真的挺喜欢的，你们没事聊聊天，没有缘分的话也能做个朋友 嘛。” 谢父这次点头附议：“对，你跟人家多聊聊天。” 谢嘉言恩恩的敷衍着，快速吃着碗里的饭，他借着起身盛饭的功夫躲过了父母的话，绕过秦欣，将目光若有若无的放在在林煜身上。虽然林煜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快，待人也是彬彬有礼，嘴角带笑。但是谢嘉言莫名的就是能感觉到——林煜的兴致不高。 可能是因为他妈的话，也可能是因为李择章方才在屋里跟他说了些什么。但谢嘉言更倾向于前者。 林煜可能是吃醋了——这个想法让他惊慌又欣喜，怕林煜真的以为他跟乔语有什么，却又喜欢林煜因为自己情绪发生变化。两种矛盾的情绪交叉在他体内，紧紧缠绕，密不可分。若是没有那么多人在这坐着，他真想笑出声来。 他抿抿唇，快步进了厨房。 吃完饭后，天才刚刚暗下来，电视里的新闻联播正要开始。谢嘉言抹抹嘴，主动要求去洗碗，却被秦昀推了出来：“这里我来就好，你去找你表哥他们说说话。冰箱里还有水果，想吃自己拿。” 林煜又与李择章进屋说话去了，他妈跟他爸出门遛弯，他表哥跟他那准嫂子蜜里调油，此刻正煲着电话粥。谢嘉言闲的没事干，在屋里到处溜达着，又跑去把客厅的茶几简单收拾了一下。 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他忙不迭的拿出来看了眼，是乔语发来的几篇绘画干货的网链。 谢嘉言：谢谢乔姐！ 乔语：没事，这些你没事的时候看看，都挺有用的。 谢嘉言赶紧回复：恩恩，好，一会就看。 两人又闲着唠了几句，乔语也是刚吃完饭，现在一个人在家里沙发上随心所欲的瘫着，谢嘉言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俩无聊的人凑在一块互相安慰。 乔语看着高冷，实则是个风趣的人，随口一说都是段子，逗的谢嘉言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谢嘉言虽然跟乔语聊着天，耳朵却一直没放下过，听见李择章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迅速站起：乔姐，我现在有事，改天再聊哈。 乔语：等等！ 谢嘉言：怎么了？ 乔语：小谢，今天虽然是咱俩第一次见，但是我觉得咱俩挺投缘的。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可靠，特别值得信赖的人。 谢嘉言看着屏幕有点懵，虽然他对乔语没有那种旖旎的心思，但却不得不承认乔语是一个很具有 感染力的女性。言谈诙谐，又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但是对方突然发来的这一段话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多。 难道乔语对他……？ 谢嘉言咬咬唇，看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纠结了许久，他慢慢敲着键盘：乔姐，你是个好人，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不…… 没等他把话发出去，就见乔语发来了一串：所以今天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男的叫啥？你跟他熟不熟？他有对象吗？哎他看着好酷我今天都不好意思跟他讲话。 谢嘉言：…… 如果他没有想错，乔语指的应该就是林煜了。 所以你跟我套近乎，只是为了泡我男朋友！？ 谢嘉言想起网上外国人哭诉“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练口语”的视频，他一瞬间对对方的心酸难过感同身受。他一口气将对话框里的话全都删掉，皱着眉毛，一脸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苦大仇深，手指噼里啪啦的打着：“他是我的人！你想都别想了！” 乔语：？？？？？？ 乔语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谢嘉言却不想再看，他抬脚朝书房走过去，李择章和林煜刚从里面走出来。 李择章：“小书记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说下周咱们全班办个同学会，你有空的话就过来看看。他都联系好了，穆城他们也都来。” 小书记姓肖，名字林煜倒记不清了，只记得对方是他们班以前的团支书。同学聚会的事情他自然也联系过林煜，听见李择章的话，他心下明了，沉吟许久，点头说了声好。 天色渐暗，秦昕和谢父终于散完了步，他们没再上楼，直接给谢嘉言他们打电话叫他们下楼回家。谢嘉言和林煜跟秦昀一家道了个别，秦昀拉着林煜嘱咐了半天，让他没事就来这坐一坐，林煜一一答应着，两人半晌才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也有些年月了，反应不再如当年一般灵敏。楼道里一片黢黑，谢嘉言想去摸手机，却一把被林煜抓住了手。 谢嘉言一愣，随即咧着嘴，用力的握紧对方。 林煜在前面开着闪光灯，带着谢嘉言一步步向下走着，一路上两人半句话都未说，手紧紧交缠在 一起。 谢嘉言静静听着林煜和他的脚步声，突的听见对方清冷的嗓音：“你妈妈……可能知道了。” “啊？”谢嘉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呆了一瞬，小声叫道：“怎么会！” 要是他妈发现，还会对林煜和自己这么和颜悦色吗！ “希望是我的错觉……”林煜轻叹了声，手不自觉的增强了力量。 谢嘉言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安和紧张，说实话，他也心里没谱，只能紧扣着对方的指缝，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林煜安下心来。 没一会就走到了一楼，任是谢嘉言再怎么不想放开，到门口时，林煜还是松开了手。 “林煜，”谢嘉言低低喊了一声，成功止住了林煜的动作。谢嘉言盯着对方的眼睛，又垂下眼， 声音小而坚定：“就算被我妈发现，我也不会变的。” 林煜静了片刻，他揉揉谢嘉言的头，回身将大门打开，率先走了出去，“走吧。” * 时候不早，秦昕便邀请林煜在家住一晚，等天亮后再回去，还上楼准备好了客房。 林煜不好拒绝，嘴里念着叨扰，在这住了下来，谢嘉言心里暗喜，他还有许多话想跟林煜说，但父母都在一旁，又不好凑得太近，唯恐被看出端倪，只能憋着。 四人在客厅说了会话，谢嘉言就被秦昕催着去睡觉了，林煜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草草洗了个澡，又想起李择章的话：穆城他们也会来…… 他叹了口气，走进走廊尽头的阳台，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手机响了一声，是穆城发来的短信。 【我后天回国，见一面吧。】 林煜回了一句：不见。 对方没有回复了。 林煜从兜里掏出香烟，虽然许久不抽，但感觉不会丢，他熟练的将香烟放入口中，深深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 “我报了本校，”林煜看见穿着制服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那是年少的穆城：“我知道你之前说的都是气话，你也会报本校吧。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 香烟一会就燃到了烬头，软脆的烟灰被风吹散，零落的掉在林煜的手背上。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手，将他的眼捂了个严严实。林煜失笑，他将手上的烟头丢掉，回身反搂住谢嘉言。 “还不睡觉？” 谢嘉言笑嘻嘻不说话，把手环上了林煜的腰。夜晚的阳台有些冷，林煜手上使力，又把谢嘉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问他：“不怕你爸妈看见？” “这个点，他们早睡了。”谢嘉言心里早有规划，他凑过去在林煜身上嗅了嗅，继而抬起头问道：“抽烟了？怎么了？” “没事。” 谢嘉言可不信，现在没人，他对着林煜，早就肆无忌惮，他仰起脸，凑到林煜耳边：“说吧，你今天是不是吃醋了。” 林煜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他坦然的点头承认：“恩。” 谢嘉言心里开心：“你放心吧，我不喜欢她的。”他靠在林煜怀里，轻声道：“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谢嘉言的表白就像是一阵风，即使心里有再多的霾，也被吹散了。林煜抱着谢嘉言，轻轻嗯了一声，忽然说道，“对了，我兜里有个东西，你拿出来吧。” 谢嘉言闻言便伸手去掏，待看清手上的玩意，他瞪大眼：“奶糖？” 按照他刚刚的触感，恐怕林煜的口袋里都是奶糖！ 林煜抵着谢嘉言的头，“买来给你赔罪的，你都拿走，慢慢吃。” 谢嘉言弯起眼睛，只觉得心口甜得发腻，他眨眨眼睛，剥开糖纸将糖扔进嘴里，又剥了一颗喂进林煜嘴中，接着踮起脚在对方侧脸啄了一口：“我不拿，都给你，这次是心甘情愿的，都给你。” 晚上的风越发的大了，谢嘉言身上还穿着睡衣，即便林煜搂的再紧，他还是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林煜怕谢嘉言感冒，他吻了下对方的额头：“走吧，回去睡觉。” 谢嘉言不动，撅起了嘴。 林煜如他所愿，弯腰碰了碰对方的唇：“晚安。” 谢嘉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他又抬头亲了林煜一口，才总算转过身去。突然他身体一僵，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只留下一片惨白。 林煜自然感觉到了，他心下有着不好的预感，他偏过头，看见了站在门对面的秦昕。她穿着保暖的外套，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谢嘉言，林煜。” “出来。” Chapter 50 巨大的恐慌感骤然袭来，如激烈的海啸，几乎快把谢嘉言的灵魂冲出躯体。 谢嘉言极少看见秦昕，也不知道对方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但他现在也来不及思考，只觉得两耳轰鸣，思绪像是滚落在地的毛线团，七零八落，一团糟。 林煜也没有想到秦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让他们二人猝不及防的地方。他的手还牢牢的把在谢嘉言的腰上，努力的给对方寒凉的身体传递着温度。 他抬起头，与门外的女人对视着，秦昕看起来是镇定的，眸色深沉，面无表情，一眼望过去，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数秒，秦昕先转开了视线，她拽着身上的衣服，骨节发白：“谢嘉言，林煜。” 她上前拉开了门，屋外的凉风从缝隙中钻入，将她的头发吹起，她从兜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皮筋，将头发粗粗一绑：“出来。” 秦昕的语气虽然不坏，但也绝对说不上好，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时的压抑。看见谢嘉言身上只穿着单衣，她蹙着眉头，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扔了过去，“穿上，快出来。” 秦昕穿的应该是谢父的衣服，谢嘉言套在身上刚刚好。 屋内的走廊黑黢黢的，清淡的月光洒在三人脚下，照亮了那一小片区域。三人相对无言，谢嘉言的思绪渐渐回笼，他张嘴刚叫了一声妈，就被秦昕打断：“你回去睡觉去。我跟林煜有话要说。” 谢嘉言不愿意留林煜一个人在这里，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却清楚的表达出了他的意思。 他不想走。 秦昕气笑了，她似乎能明白谢嘉言的顾虑，无非是怕自己刁难或者是痛骂林煜。她感到有些心酸，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臂“乖，你快去睡觉。” “我……”谢嘉言的话被林煜的一个眼神止住，他顿了顿，低声道：“知道了。” “轻点走路，别吵醒你爸。”秦昕嘱咐，她站在原地，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谢嘉言的背影，一如小时候，她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他自己一步一步的学会走路。 直到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秦昕才收回目光，她拢了拢掉在颊边的碎发，侧过头来，比了个请的姿势。 “去楼下说吧。” 林煜无声的点点头，跟在秦昕身后下了楼。偷偷在心里数着耳边响起规律的，鞋底与木板碰撞的声音，一下，两下…… 秦昕突然道：“你等一会。” 她摸着黑，走到沙发旁将台灯打开，客厅一瞬间被暖黄的灯光填满。秦昕将扶手上挂着的小薄毯扯过，抖楞开来披在身上，对林煜招招手：“过来坐。” 秦昕像是把方才的低气压都扔在了楼上，她此刻看起来就如同平时一样，和善且温柔，林煜却觉得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事情没有说明白，他的心里就总是悬着一根弦。他听话的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静静看着秦昕，在内心默默揣测着。 秦昕没有说话，林煜便也沉默着。半晌，还是秦昕先开了口，她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静静的搁置在半空中，不知道在看那，自言自语着，“我该说些什么呢……” “林煜，真的很感谢你。” 这和他所设想的开场白不一样，林煜眼睛蓦地睁大，他难得的，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他的这幅模样逗笑了秦昕，成功让她紧抿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这段时间，我看见的嘉言最开心的那几次，都是有你在的。” “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在还没见过你的时候。”对上林煜惊讶的目光，秦昕回想着，“大概是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吧。” “我们家的情况，嘉言应该都和你提过吧？” 林煜点头：“是的。” 秦昕却突然说起了别的，“我们给嘉言打电话的时候，也是聊不了几句，就挂断了。大部分都是我们在说，他偶尔会给个回复。我知道嘉言是在心里怪我们的，我和他爸都知道。” “但是前一段时间，他突然问我‘妈妈，喜欢是什么感觉’。” 秦昕慢慢说着，“他这个孩子，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像是明白所有的道理。这还是他第一次问我这种问题，我们那天聊了很多，挂了电话，我就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 “后来我就看见了你。” 秦昕笑起来，“你们两个还想瞒着我们，但是你们忘了一件事，无论再怎么装，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朋友的眼神，看亲人的眼神，看仇人的眼神和看爱人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任何的动作和语言，在那种温柔缱绻，显得格外苍白无用，不堪一击。 秦昕看着眼前恍然的林煜，耸了耸肩“我刚刚也在想，我有什么理由生气呢？嘉言喜欢谁是他的事，我有什么权利去插手呢？” “我并不反对同性恋，我的同事中也有同志，我也知道性向是不可控制的，但是……我心疼啊。” 秦昕隐去了笑容，她低下头没有再说话，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抽动着。这里不比国外，大环境下，林煜知道对方在心疼什么，心疼谢嘉言不能光明正大的与别人介绍自己的爱人，心疼谢嘉言会面对别人歧视的目光，心疼谢嘉言一辈子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谈恋爱，心疼谢嘉言不能有自己的 后代。 林煜朝前探身，伸出手去覆上秦昕的手，任那些湿润打在自己手背上。 一滴，又一滴。 * 谢嘉言呼出一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坐起来又躺下去，看了眼手机。 一个小时了。 他有些后悔今晚冒冒失失的去找林煜，但如果时光倒流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两人谈了什么他不得而知，虽然对林煜放心，谢嘉言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这让他感到恐惧，他控制不住的想象着最坏的情况，接着又狠狠驳回。 秦昕和林煜，无论失去哪一方，他都打内心里抗拒。 谢嘉言终于忍不住了，他腾地跳下床，几步走到门前。他刚将门打开了一个缝，就听见了两人上楼的声音。 谢嘉言如惊兔一般迅速的蹿回床上，缩回被子里，将耳朵高高竖起来，却还是听不清他们在外面说了些什么。 秦昕见林煜关上了客房的门，抹了抹眼睛，转身去了谢嘉言门口，看见那一条小缝，她眼里划过了然的目光，推门走了进去。看见谢嘉言背对着她，安静的躺着。 秦昕将滑落的被子向上扯了扯，感觉被子里的谢嘉言动了动，扭身过来看向自己，叫了一声：“妈。” “就知道你没睡。”秦昕答应着，她在床边坐下，以指为梳，一下一下，梳理着谢嘉言的头发。 谢嘉言费力的想在黑暗中观察秦昕的脸色，却无功而返，只能感受到头皮上对方的手指微凉，却又带着些许力度，莫名的让他感到放松和安心。 联想到最近秦昕经常旁侧敲击自己的各种问题，谢嘉言低声问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恩。” “爸知道吗？” “他那个傻大个，知道些什么。” 谢嘉言笑出声，他凑过去，将头枕在秦昕的腿上，“妈，我真的喜欢林煜。” 秦昕嗤笑一声，“你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 谢嘉言静静说道，“您知道我的意思。” “……”秦昕默不作声，好半天才低低的恩了一声。 母子两人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他们维持着久违的亲近姿势，默默依偎在一起，秦昕张开手臂，将谢嘉言搂住，问他“真那么喜欢？喜欢一个男人？” “恩，喜欢。”谢嘉言这次不再害羞，大大方方的承认，“特别喜欢。” 没有一个人再如林煜一般合适，能够一丝一毫不缺，刚刚好的填满他心上的缺口，让他觉得人生完整，即便第二天便要与世界告别，也能道一声此生无憾。 秦昕的动作被强制停止，因为谢嘉言握上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声音极小，“妈，求求你。” 秦昕的眼眶骤然红了起来，“我……” 你将走的这条路太辛苦，我希望你找一个普通的女孩，不能比我漂亮，好吧，比我漂亮也行。她是你的解语花，你的贤内助，你们是俗世间最普通的一对情侣。然后几年过去，你们会组成一个家庭，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你也会为人父母，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婆婆，帮助你们一起将孩子慢慢养大，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像陪着小时候的你，教他走路，教他说话…… 她耳边又响起一个声音，一字一句，是林煜方才对自己说的话。 ——“我明白您的感受，我非常感谢您们把他带来这个世界，容我自私的说一句，我也非常庆幸您们因为工作而冷落他。”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加倍的对他好。” 秦昕将喉头的话咽了回去，“我……再想想。” * 谢嘉言忘了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他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林煜已经穿着整齐，正站在自己面前。 林煜也没想到谢嘉言醒了，他愣了下，随后问道：“吵醒你了？” “没有，可能是感觉到你要来。”谢嘉言大脑还有点迷糊，他坐起来甩了甩头，看向林煜：“这么早，你是要去哪里？” “回家。” “回家，回家你不叫我一起……”谢嘉言打了个哈欠，准备下床：“你等我一会，我去换个衣服。” 林煜止住了对方的动作，“我一个人回去，你在这乖乖带着。” 谢嘉言瞬间清醒：“你什么意思？”他用力抓着林煜的袖子：“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乖，乖。”林煜俯身在谢嘉言的嘴角亲了又亲，安抚着对方的情绪，“这是我跟你妈说好的，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而且你爸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乖，多陪陪她。” 谢嘉言站起来，紧紧抱住林煜：“恩，好。”他的声音发闷：“我会想你的。” 林煜侧过头，用鼻尖蹭着谢嘉言脸颊，“我也会的。” Chapter 51 她不爱给我讲她的故事，没提过她的父母，每当我问起都百般敷衍，比起刻意的隐瞒更像是不屑的推脱。 “一个家庭不幸半途辍学的女大学生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有什么好听的？” 被拿各种说辞搪塞的几年，我只得怏怏的承认，好像确实没啥好听的。 又换了个问法，“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爸爸？”我还以为这东西是说找就能找来的。 她沉默一阵，声音轻轻地低了下去，“我懒得找他，等他来找我吧。” 我听得云里雾里。 夏天还没离去的夜晚，我穿着小短裤坐在浴盆里让她给我洗头发，泡沫快流到我脸上之前就被她纤细却用力的手抹到头顶，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用手搓揉，动作有点毛糙，我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玩儿着水里的橡皮小鸭子。 抬起头，蒸腾的水汽充盈着狭小的浴室，我看到挤在窗台上的瓶瓶罐罐，墙角绿色的墙皮脱落了一块，像是狼狈的伤口。 窗外，放学后在街头玩耍的孩子在彼此家长第三次催促下，终于依依不舍的散去了。 客厅里老旧的电视机播放着失真的画面，方桌上摆着今天并不丰盛的晚饭。 颜色暗沉的家具们堆满憋闷的小房间。 生活就是这样的。 每天都是不同的一天。每天都是相同的一天。 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夏皆一般都起来了，我摸索着床沿爬起来，又倒回被子里，听厨房里发出令人愉悦的乒乒乓乓声，看她用最简单的食材给我做好早饭。在这一点上她从不怠慢，所有关于我的事情都是。 我想我大概是她在这捉襟见肘的生活上押的最后一笔赌注。 我有心学习，打架的毛病却忘了改掉。 我曾想这只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式，不是唯一的方式，但绝对是最容易得到快感的那个。长大后我才懂得，暴力使人愉悦，主要原因是它直接、单纯、不依靠技巧，用拳脚战胜一个人所得的结果也最为直观，所以人们一边禁止暴力，一边又享受它偶尔带来的快慰。 老实说，我住的那条街并不太平，作为底层群众的聚集地，是一切廉价的热心和卑微的丑陋滋生的温床。除去大家每日灰头土脸的讨生活，理所当然也充斥着搬不上台面的勾当，我从小就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资格去怜悯和记恨谁。 住在楼下的男人是个酒鬼。 我们租住的阁楼与他共用一个客厅，狭窄逼仄的储物间和满地狼藉的客厅是我每天的必经之地，有时他坐在沙发上神游，身边堆叠着旧衣服和饭盒，身上那件是好几天前的，散发出一股发酵的酸味，半睡半醒，凹陷的眼睛里盛满了湿漉漉的酒精。 他盯着人的时候目不转睛，眼白多过瞳仁，目光怨毒。我每天上学放学，极少有机会和他对视，选择绕行过他身前被视为瘟疫地带的区域。 事实上“恐惧”和“厌恶”在我心里没有界限，因为我们唯一那一次发生正面冲突，是我放学回家打开门的瞬间，看见他企图□□夏皆。 身体扭在一起的姿势超出了我当时的理解范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空白是无法形容的，所以连本能的思考都做不到。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扑上去扯他的衣服领子，抄起桌上一把黏腻的水果刀□□他手掌心里，利刃切进人体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但我始终没有松手。 刀尖顶在茶几上，血顺着桌腿往下流，他这才松开夏皆，一脚踹向我。 我跌倒在地，又翻身爬起，搀扶着我妈站在一旁，意外的心跳还是很慢，看她整理被扯乱的衣服，嘴唇被牙齿磕破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吐在地上。 我张开嘴喘气。 她笑起来，一只手抱紧我。“房东马上就来了，你个□□养的。”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把沾血的刀子□□扔到地上，我没去捡，因为这时外面门开了。 原本应该敞开来的光线却被一群人阻隔在外，我看见，出现在那里的年轻男人有一头蓬松的、夹杂着一些浅金色的短发，厚厚的搭在眉眼上方，穿黑色的立领制服，双手插兜，让我想起一些给我印象不好的日本电视剧。 他勾着后背，吃一根棒棒糖，两腮朝里收拢了，脖子歪向一边。 “姓赵？” 他问手还在流血的男人。那人的额角青筋乱跳，面孔头一次有了清醒的征兆。“啊……” 他又扭过头来看了我和夏皆一眼，目光里不夹杂主观色彩，夏皆拍拍我，让我回阁楼上去。我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文具书本，忽然一群人冲进来按住了那个姓赵的人，我吓得缩了一下手，把作业本从一个人的皮鞋下面抽出来，封皮被踩了半个脚印，他也在这时蹲下来，手里拎着我灰色的书包，一根肩带空空的摇曳着。 他的眼神不让我走。 “你多大？”他笑着问我，手臂横搭在膝上，嘴巴咧开一点笑的缝隙。 “十岁。”我说。 “小小年纪就知道保护你妈，有出息啊。”他站起身，一只手按在我脑袋上，我发现大人们抚摸我的方式如出一辙，他手心很热，像声音一样温和。 然后他用那温润而上扬的声线对门外的人说，“给他塞后备箱里，别让他喊。” 那群人也用利落而谦恭的声音回答他，“是，叶哥。” 我猜他姓叶。 但我猜错了。 相当长久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法正确的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他没再来过这里，我也再没见过那身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黑色制服。妈妈叫他房东先生，这之上可能还有我无法理解的身份，他看上去比她还年轻几岁，不适合这个代表着地位的称呼。 我知道世界这么大，每个人却不能够全然公平的活着。我穿着不太合身的校服跑去学校，傍晚踢着石子回到家，尽量不问夏皆讨要我们可能买不起的玩具，即使我真的很想要。我见过早出晚归的清洁工夫妇，独自照顾残疾丈夫和小孩的女人，一年没有一天休息的面摊老板，他们从事着各种各样谈不上体面的工作，佝偻着身子在这脏兮兮的老街上卖力地向前爬行，有时候停下来，隔着高高的柜台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停下写作业的笔，踩着小板凳探出身子招呼他们，从他们粗砺而皴裂的手中接过堪称奢侈的钱，给他们递去一瓶酸奶，一只苹果，一顿不好吃的快餐。当他们因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幸福展露笑容，那竭力表达的快乐和满足流露着苦涩的芬芳。 可他们经常在笑，很少哭泣。 因为是用最难看的姿态活着，我们会忘记痛苦，忘记骄傲，忘记羞耻。 ——忘记这世上其实有我们触碰不到的天堂。 小学四年级我认识了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教室里他跟我的座位是前后桌，我每次都把从前排传来的测试卷掀到他脸上，他最喜欢把脚搭在我板凳靠下的横梁上打拍子，有时候我也会莫名的跟随上不知名的节奏，连人带桌子一起在枯燥的数学课上欢欣鼓舞地抖动起来。 有一回走神实在走得太厉害，完全没听到老师在讲什么，我便跟他一同到走廊里罚站，全班人都看着我们笑，我倒是习惯了这种眼光，把校服衣领一直拉到下巴上，抄着口袋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反观他在后面嗤啦一声拖开凳子，低头跟在我身后，头顶一缕卷发在十二月的风里打着寒颤，绕过我身前，贴了墙站。 走廊里空无一人，空气清冷，透过玻璃窗望得见远处白茫茫的天空，像是被水弄湿的棉絮，从边缘一点一点朝里浸透了，慢慢就感受到那种沁人心脾的凉。隔壁班书声琅琅，时而一股脑儿的淹没老师毫无感情的语调。 他跟我说，我叫李谦蓝，谦虚的谦，蓝色的蓝。 我说，我叫夏息，自己的自，下面一个心。 隔了不到一分钟，我压低嗓音，却还是遮不住冲出喉底的一串笑声，谦虚的蓝色？ 他看着我，两只黑褐色的眼睛中央的鼻梁是笔挺的，从略长的衣袖里摸索出两条黑色耳机线，问我，你听不听？ “什么歌？” “不知道，是英文。”他吸了吸鼻子，说话间冒出暖融融的呵气，“但是好听。” “可是调子很奇怪哎。” 我重新把脸埋进拉高的衣领里，听了半晌，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嗯，好听。” 然后我们俩就被经过门口的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那天我们一直站到放学，我把那首歌名字里陌生的单词抄在手心，回到家吃饭做作业却又忘记查字典。天黑下来，对面的房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我把自己整个儿蜷缩在被子里。我浅薄的求知欲就被抛弃在了那个晚上。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听见似曾相识的旋律从路边某个音像店里传出来，街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我分明走过去了又倒回来，久久的驻足在那家店透明的玻璃门外，手里依然拖着灰扑扑的书包，垮掉的裤子盖住脏球鞋，可我的头扬起来，神圣得宛若朝拜。 我感觉到我的眼里有一只鸟，它振翅而起，飞过头顶电线交错的天空，飞过遥远而广袤的海洋和沙漠，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地方去。 我终于读出那个单词，stan。 “a''ld,i''outofbedatall茶越来越凉我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辗转难眠 rningraincloudsup''atall清晨的雨遮住了我的窗我根本就看不清 uldit''dallmywall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灰色但是你的照片在我的墙上 thatit''sobad,it''sobad它提醒着我这不算坏还不算太坏” 这是一个人名。 可我是夏息，自己的自，下面一个心。 Chapter 52 她不爱给我讲她的故事，没提过她的父母，每当我问起都百般敷衍，比起刻意的隐瞒更像是不屑的推脱。 “一个家庭不幸半途辍学的女大学生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有什么好听的？” 被拿各种说辞搪塞的几年，我只得怏怏的承认，好像确实没啥好听的。 又换了个问法，“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爸爸？”我还以为这东西是说找就能找来的。 她沉默一阵，声音轻轻地低了下去，“我懒得找他，等他来找我吧。” 我听得云里雾里。 夏天还没离去的夜晚，我穿着小短裤坐在浴盆里让她给我洗头发，泡沫快流到我脸上之前就被她纤细却用力的手抹到头顶，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用手搓揉，动作有点毛糙，我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玩儿着水里的橡皮小鸭子。 抬起头，蒸腾的水汽充盈着狭小的浴室，我看到挤在窗台上的瓶瓶罐罐，墙角绿色的墙皮脱落了一块，像是狼狈的伤口。 窗外，放学后在街头玩耍的孩子在彼此家长第三次催促下，终于依依不舍的散去了。 客厅里老旧的电视机播放着失真的画面，方桌上摆着今天并不丰盛的晚饭。 颜色暗沉的家具们堆满憋闷的小房间。 生活就是这样的。 每天都是不同的一天。每天都是相同的一天。 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夏皆一般都起来了，我摸索着床沿爬起来，又倒回被子里，听厨房里发出令人愉悦的乒乒乓乓声，看她用最简单的食材给我做好早饭。在这一点上她从不怠慢，所有关于我的事情都是。 我想我大概是她在这捉襟见肘的生活上押的最后一笔赌注。 我有心学习，打架的毛病却忘了改掉。 我曾想这只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式，不是唯一的方式，但绝对是最容易得到快感的那个。长大后我才懂得，暴力使人愉悦，主要原因是它直接、单纯、不依靠技巧，用拳脚战胜一个人所得的结果也最为直观，所以人们一边禁止暴力，一边又享受它偶尔带来的快慰。 老实说，我住的那条街并不太平，作为底层群众的聚集地，是一切廉价的热心和卑微的丑陋滋生的温床。除去大家每日灰头土脸的讨生活，理所当然也充斥着搬不上台面的勾当，我从小就生存在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资格去怜悯和记恨谁。 住在楼下的男人是个酒鬼。 我们租住的阁楼与他共用一个客厅，狭窄逼仄的储物间和满地狼藉的客厅是我每天的必经之地，有时他坐在沙发上神游，身边堆叠着旧衣服和饭盒，身上那件是好几天前的，散发出一股发酵的酸味，半睡半醒，凹陷的眼睛里盛满了湿漉漉的酒精。 他盯着人的时候目不转睛，眼白多过瞳仁，目光怨毒。我每天上学放学，极少有机会和他对视，选择绕行过他身前被视为瘟疫地带的区域。 事实上“恐惧”和“厌恶”在我心里没有界限，因为我们唯一那一次发生正面冲突，是我放学回家打开门的瞬间，看见他企图□□夏皆。 身体扭在一起的姿势超出了我当时的理解范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空白是无法形容的，所以连本能的思考都做不到。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扑上去扯他的衣服领子，抄起桌上一把黏腻的水果刀□□他手掌心里，利刃切进人体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但我始终没有松手。 刀尖顶在茶几上，血顺着桌腿往下流，他这才松开夏皆，一脚踹向我。 我跌倒在地，又翻身爬起，搀扶着我妈站在一旁，意外的心跳还是很慢，看她整理被扯乱的衣服，嘴唇被牙齿磕破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吐在地上。 我张开嘴喘气。 她笑起来，一只手抱紧我。“房东马上就来了，你个□□养的。”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把沾血的刀子□□扔到地上，我没去捡，因为这时外面门开了。 原本应该敞开来的光线却被一群人阻隔在外，我看见，出现在那里的年轻男人有一头蓬松的、夹杂着一些浅金色的短发，厚厚的搭在眉眼上方，穿黑色的立领制服，双手插兜，让我想起一些给我印象不好的日本电视剧。 他勾着后背，吃一根棒棒糖，两腮朝里收拢了，脖子歪向一边。 “姓赵？” 他问手还在流血的男人。那人的额角青筋乱跳，面孔头一次有了清醒的征兆。“啊……” 他又扭过头来看了我和夏皆一眼，目光里不夹杂主观色彩，夏皆拍拍我，让我回阁楼上去。我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文具书本，忽然一群人冲进来按住了那个姓赵的人，我吓得缩了一下手，把作业本从一个人的皮鞋下面抽出来，封皮被踩了半个脚印，他也在这时蹲下来，手里拎着我灰色的书包，一根肩带空空的摇曳着。 他的眼神不让我走。 “你多大？”他笑着问我，手臂横搭在膝上，嘴巴咧开一点笑的缝隙。 “十岁。”我说。 “小小年纪就知道保护你妈，有出息啊。”他站起身，一只手按在我脑袋上，我发现大人们抚摸我的方式如出一辙，他手心很热，像声音一样温和。 然后他用那温润而上扬的声线对门外的人说，“给他塞后备箱里，别让他喊。” 那群人也用利落而谦恭的声音回答他，“是，叶哥。” 我猜他姓叶。 但我猜错了。 相当长久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法正确的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他没再来过这里，我也再没见过那身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黑色制服。妈妈叫他房东先生，这之上可能还有我无法理解的身份，他看上去比她还年轻几岁，不适合这个代表着地位的称呼。 我知道世界这么大，每个人却不能够全然公平的活着。我穿着不太合身的校服跑去学校，傍晚踢着石子回到家，尽量不问夏皆讨要我们可能买不起的玩具，即使我真的很想要。我见过早出晚归的清洁工夫妇，独自照顾残疾丈夫和小孩的女人，一年没有一天休息的面摊老板，他们从事着各种各样谈不上体面的工作，佝偻着身子在这脏兮兮的老街上卖力地向前爬行，有时候停下来，隔着高高的柜台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停下写作业的笔，踩着小板凳探出身子招呼他们，从他们粗砺而皴裂的手中接过堪称奢侈的钱，给他们递去一瓶酸奶，一只苹果，一顿不好吃的快餐。当他们因为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幸福展露笑容，那竭力表达的快乐和满足流露着苦涩的芬芳。 可他们经常在笑，很少哭泣。 因为是用最难看的姿态活着，我们会忘记痛苦，忘记骄傲，忘记羞耻。 ——忘记这世上其实有我们触碰不到的天堂。 小学四年级我认识了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教室里他跟我的座位是前后桌，我每次都把从前排传来的测试卷掀到他脸上，他最喜欢把脚搭在我板凳靠下的横梁上打拍子，有时候我也会莫名的跟随上不知名的节奏，连人带桌子一起在枯燥的数学课上欢欣鼓舞地抖动起来。 有一回走神实在走得太厉害，完全没听到老师在讲什么，我便跟他一同到走廊里罚站，全班人都看着我们笑，我倒是习惯了这种眼光，把校服衣领一直拉到下巴上，抄着口袋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反观他在后面嗤啦一声拖开凳子，低头跟在我身后，头顶一缕卷发在十二月的风里打着寒颤，绕过我身前，贴了墙站。 走廊里空无一人，空气清冷，透过玻璃窗望得见远处白茫茫的天空，像是被水弄湿的棉絮，从边缘一点一点朝里浸透了，慢慢就感受到那种沁人心脾的凉。隔壁班书声琅琅，时而一股脑儿的淹没老师毫无感情的语调。 他跟我说，我叫李谦蓝，谦虚的谦，蓝色的蓝。 我说，我叫夏息，自己的自，下面一个心。 隔了不到一分钟，我压低嗓音，却还是遮不住冲出喉底的一串笑声，谦虚的蓝色？ 他看着我，两只黑褐色的眼睛中央的鼻梁是笔挺的，从略长的衣袖里摸索出两条黑色耳机线，问我，你听不听？ “什么歌？” “不知道，是英文。”他吸了吸鼻子，说话间冒出暖融融的呵气，“但是好听。” “可是调子很奇怪哎。” 我重新把脸埋进拉高的衣领里，听了半晌，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嗯，好听。” 然后我们俩就被经过门口的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那天我们一直站到放学，我把那首歌名字里陌生的单词抄在手心，回到家吃饭做作业却又忘记查字典。天黑下来，对面的房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我把自己整个儿蜷缩在被子里。我浅薄的求知欲就被抛弃在了那个晚上。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听见似曾相识的旋律从路边某个音像店里传出来，街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我分明走过去了又倒回来，久久的驻足在那家店透明的玻璃门外，手里依然拖着灰扑扑的书包，垮掉的裤子盖住脏球鞋，可我的头扬起来，神圣得宛若朝拜。 我感觉到我的眼里有一只鸟，它振翅而起，飞过头顶电线交错的天空，飞过遥远而广袤的海洋和沙漠，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地方去。 我终于读出那个单词，stan。 “a''ld,i''outofbedatall茶越来越凉我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辗转难眠 rningraincloudsup''atall清晨的雨遮住了我的窗我根本就看不清 uldit''dallmywall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灰色但是你的照片在我的墙上 thatit''sobad,it''sobad它提醒着我这不算坏还不算太坏” 这是一个人名。 可我是夏息，自己的自，下面一个心。 Chapter 53 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弭，仪式渐渐步入尾声，谢嘉言不说话，只静静的跟林煜靠在一起。林煜将谢嘉言搂在怀里，他下巴枕着对方的肩，半晌才放开：“你表哥那还需要你，出去吧。” 谢嘉言轻轻嗯了一声，他站着不动，微抬起下巴，方便林煜给自己整理衣服。林煜的两指夹着衬衣薄薄的领子，用力向上提了提，微热的指侧摩挲着谢嘉言的颈部，让他觉得有点痒。 感觉到林煜的手收了回去，谢嘉言轻咳一声：“我走了。” “恩，少喝点。” 谢嘉言愣了下，点头笑了下：“知道了。” 会场里的温度像是被气氛感染了，热的不得了。谢嘉言跟林煜告别后，先去了趟洗手间，镜子里的人双颊通红，眼神晶亮。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冷水拍了拍额头。接着又伸出手指，将脖子上那 根细细的黑绳扯了起来，待看清绳子上挂的东西，他瞳孔一缩。 这玩意，他在林煜身上见过。 这是一个雕工精细的白玉佛头，因长时间被佩戴的缘故，色泽极好，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盈盈的微光。谢嘉言攥紧拳头，将那枚佛头握于手心，半天才放开。 林煜这是把他的护身符给自己了。 他呼出一口气，将护身符小心的放到衣服里，温热的玉石挨在肌肤表面，传递着微弱的热量。 婚礼的仪式已经结束，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的拆卸着舞台上的设备，谢嘉言看了一 眼，随后快步朝楼上的房间走去。 看见谢嘉言推门进来，秦昕松了口气，伸出手打了谢嘉言一下：“你这破孩子怎么才上来，收拾收拾，一会陪你表哥敬酒去。”她随后放低了声音：“不过你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一旁站着的另一个伴郎拍拍胸脯，“秦阿姨你放心，有我呢。” 秦昕捂着嘴：“哎呀那多不好意思……” 说是敬酒，其实就是挡箭牌。这边的婚宴有个传统，也许是大多数地方都有的——伴郎伴娘要替新郎新娘挡酒。表哥找的三个伴郎里，一个酒精过敏，一个酒量不行，后者原先信誓旦旦拍胸脯说不会让谢嘉言上场，谁知走了没到一半，就两眼一翻倒了下去，最后只剩下谢嘉言一个人苦苦支撑。 今日婚礼来的宾客众多，婚礼是人生中的大事，自然是办的越热闹越好。表哥当年在大学里混的风生水起，朋友众多，请柬一发，一呼百应，乌泱泱的来了一大片，也有借婚宴重聚的意思。除此之外，生意上的伙伴，公司里的同事，也在受邀之列。剩下那一撮人，便是亲戚和李择章的学生了。 然而现实根本不给他实现与林煜的承诺的机会。看表哥朝自己投来抱歉的眼神，谢嘉言微微摇了摇头，端着酒杯苦不堪言。他一开始还想用白开水蒙混过关，但耐不住敌人攻势太密集，完全不给他替换的机会，逮着空杯就给他倒酒。 这不，见他杯子一空，一旁端着酒瓶的人立马咚咚咚的给他倒满一杯，醉醺醺的与他搭着话：“你是小言？我以前看你个子就到我，我腰这，现在都这么大了啊，你还记得我不？” 白的啤的红的来了一个遍，饶是谢嘉言酒量再好，也晕乎起来，听见对方的问话，他两眼放空，嘴巴张着，看起来似乎真的在回忆：“记得记得！你你你你你你不就是隔壁那个——” “对对对对！！” 表哥赔着笑将聊得热火朝天却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扯开，他勾着谢嘉言的肩把他带到一旁，“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谁，谁说的！”谢嘉言卷着舌头，被酒精麻痹的神经一丝弯都转不过来，酒喝多了上瘾，谢嘉言一丝醉的感觉都没有，只想喝的更多，他用力的摇头：“我没事！走走走，下一桌！” 所幸只剩下最后几桌，表哥叹了口气，追了过去。 这一桌坐的都是与自家交往密切的李择章的学生，林煜赫然位列其中，谢嘉言的目光一来就锁定在对方身上。林煜却没有注意到，还在与他身边的人说着话。 谢嘉言咬咬牙，目光向对方身边扫去，一眼就看见了乔语那张巧笑倩兮的脸。 谢嘉言：！？！？！ 他揉揉眼睛，扭头朝新娘身后看去，恨恨的发现乔语果然早就不知不觉的溜走找林煜来了。 听见动静，林煜回过头来，就看见谢嘉言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林煜有些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随着众人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自己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乔语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了过来，“给你这杯，我还没喝过。” 林煜点头接过，“谢谢。” 然后他就被人握住了手腕，林煜抬起头，就看见谢嘉言站在自己面前，用力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的盯着手上的酒杯。 看着对方的模样，林煜无奈的叹了口气。 谢嘉言醉了。 见一桌的目光都聚集到那两人身上，表哥有些尴尬的走过去，他拍了拍谢嘉言，“你干嘛呢，快放手。” 谢嘉言不为所动，还死死的把着林煜的手腕。可能是表哥的语气有点凶，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委屈屈：“我的。” 看他的目光，还以为说的是林煜手中的酒杯，表哥扶额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那个，林煜你能不能跟嘉言换换杯子？” 林煜点点头，“好。” 谢嘉言终于放开手，他端着林煜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端着空杯子，专注的看着林煜，“我的。” 表哥暗暗拍了他一下：“你够了啊，少喝点。” 林煜说了声没事，从善如流的将手上这杯没来得及喝的酒也递了过去，看谢嘉言又一口气喝完，砸吧了两下嘴，终于乖乖站在那不作妖了。 表哥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谢嘉言跟着了，他叹了口气，凑到林煜耳边：“林煜，能帮个忙吗？” “恩？” 表哥指着站在原地神游太虚的某人，“嘉言喝多了，你带他去楼上休息一下。” 林煜点头，站到谢嘉言身边扶住他，“好，那个房间？” 谢嘉言牵着林煜的手，一路都低着头不说话，十分的乖巧。谁知道进房间的时候又闹腾起来。他死死扒着门框，胡乱摇着头，“我不进去！” 屋里坐着那个没去敬酒的伴郎，还有两个林煜看着眼生的女人，应该是新娘那边的朋友。听见门口的动静，三人都站起身走了过来，一个女人小声感叹着：“乖乖，这是喝了多少。” 伴郎上前几步，托住攀着门框往下滑的谢嘉言，对林煜道，“麻烦您了，我带他去休息就行。” 林煜却抓住谢嘉言的手，摇头拒绝：“不用了。” 自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烟味便扑面而来，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现在上来，屋里这几人也没有做通风措施，这味道实在令人发恶，谢嘉言本来就醉着酒，林煜可不会让对方在这种环境里呆着。他手腕微微使力，将谢嘉言拉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屋里有谢嘉言的东西吗？” “啊？有有。”伴郎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没过多久就提了个小纸袋回来，里面装着谢嘉言的一些个人物品。林煜草草扫了一眼，手机钱包等都在，他将纸袋接过来，“谢了，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家。” 谢嘉言也用力点头：“回家！” * 林煜给秦昕打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应该是在与人聊天没顾得上看手机，他低头给对方发了条短信，随后放下手机，伸手拦了辆计程车。 林煜因为今天来参加婚礼，所以并没有开车。他将人带进后座坐好，然后偏头看了一眼谢嘉言，谢嘉言眼睛紧闭，皱着眉头，脸上布满酒精带来的潮红，正小声的哼哼着，看起来似乎很难受。他拨了拨对方的头发，想了一下，还是将人带回了自己家。 报完地址后，林煜扯着谢嘉言的手腕，让人枕在自己腿上。他双手握拳，轻轻的按摩着对方的头部。 兴许是方才的按摩起了作用，谢嘉言进家门后却一反刚才的难受姿态，生龙活虎的不得了，名正言顺的耍着酒疯，他唰唰两下将脚上的皮鞋和袜子踢掉，光着脚跑进了屋子里。咚咚咚的声音吓的趴在沙发上小睡的阿木一个机灵的睁开眼睛，跳下沙发溜走了。 谢嘉言两步上去，一把将阿木捞起来抱到怀里，将脸埋进对方的毛里蹭了蹭，然后大声道：“我的！” 谢嘉言此刻像是个蛮横又不讲道理的地主，他将挣扎的阿木放下，瞪着不甚清明的眼睛看了一圈，然后指着沙发：“我的！” 接着他跑到卫生间门口，从浴缸到马桶全指了一个遍：“我的！”，谢嘉言又扭身跑进卧室，指着屋里的大床，看着林煜道：“我的！” “恩，你的，都是你的。”林煜放软声音走上前去，牵着谢嘉言的手，把人按到床上，“乖，躺下休息一会。” 谢嘉言顺从的伸开手臂，配合着林煜将自己身上充满酒味的衣服都脱下，然后钻到被子里。 林煜将被子给人盖好，回身将窗帘拉上，房间四周骤然暗了下来。林煜闻了闻自己身上，也有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酒气，他脱下上衣，走到床边，见谢嘉言瞪着眼睛一直看着自己，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弯下腰去看那人“怎么不睡。” “……”谢嘉言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林煜，见对方弯下腰，说时迟那时快，他瞬间从床上坐起，环着林煜的脖子，将人带到了床上。 林煜：“……” 林煜上半身压在谢嘉言身上，他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始作俑者，谢嘉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用力将林煜压在身下，他凑上前去，伸出舌尖细细描绘着对方的唇形，随后用力往上盖了个戳，脸上挂着如愿以偿的笑容，宣誓主权般的说道，“我的！” 林煜今日也喝了点酒，但还没有到醉的程度，少年的舌尖还带着浓郁的酒气，他眼尾带着醉酒后特有的红，此刻再一笑起来，那红色像一把火，直接将林煜整个人烧了起来。 他仰起头将人重重吻住，原本盖好被子经过谢嘉言方才那么一折腾，早就掉到了一旁，谢嘉言身上烫的吓人，感觉到林煜外露的肌肤微凉，他更加用力的贴了上去，嘴中发出模糊的一声，“唔……” 林煜缠着对方的舌头一阵戏耍，突然感觉到不对，他放开谢嘉言，右手撑着床抬起身子，警告性的低叫了一声，“谢嘉言……！” 谢嘉言气喘吁吁的喘着，一只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探到了底下，毫无章法的扯着林煜的腰带，听见林煜喊他，他声音委屈，“我解不开……” 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可能到这时候还没有反应，林煜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着眼前醉酒的爱人，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谢嘉言的手拂了下去，“你喝醉了……你要喝点什么吗？蜂蜜水喝吗？” “我要你。”谢嘉言伸出手又摸上了林煜的腰带，他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你。” 【滴——】 Chapter 54 谢嘉言整个人陷在被子里，他感觉脑袋里仿佛针扎似的痛，低吟一声，睫毛抖了抖，颤颤的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一片光''裸的脊背。 谢嘉言：……咦？ 谢嘉言撑起酸涩的身子，大脑还一阵阵的发晕。他揉揉眼睛，身上泛着嗖嗖的冷意，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没穿衣服！？ 林煜也没穿衣服！？ 谢嘉言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目光聚焦在林煜裸’露在外的背上，仔细看去，还有数道暗红色抓痕。谢嘉言整个人蓦地僵住，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他乱成浆糊的脑子里—— 暗色的房间，火热的触感，激烈的撞击，双重的粗重喘息，男人在自己耳边的低声爱语……谢嘉言的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翻出林煜的女装让他穿上给自己干一发，然后自己双手被用力牵着，整个人嵌在对方的胯上，下’体摩擦着光滑的布料，被顶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件‘罪证’此刻就被丢在地上，上面还沾着斑斑白迹。作为罪魁祸首，谢嘉言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待细细整理完仅存的记忆，他咻的吸了口冷气，钻进被子里左右翻滚。脑中有千万条弹幕滚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我把林煜睡了！这辈子值啦！ 谢嘉言这动静，林煜不可能感觉不到，他闭着眼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一只手将谢嘉言带进怀里，另一只手熟练的在对方的腰后揉了两下，刚睡醒的声音泛着哑：“感觉怎么样？” 林煜手心热烫，按揉的谢嘉言十分舒服，他发出满足的叹息：“好多了……哎你摸那呢！” 林煜收回在谢嘉言臀部流连的手，面色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倒挂着一脸的关心：“看看肿没肿。” 对方眼里的笑意骗不过谢嘉言，他呸了一声，朝前挪了些，将自己一条腿挤入对方的双腿之间，形成一个亲密的姿态。饶是林煜的准备做的再好，谢嘉言一个初哥，难免会残存着几丝不适，他微微动了动身子，不敢看林煜表情，将脸埋进对方怀里，赫然道，“其实……还有点痛……” 自己说是一回事，听对方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听见谢嘉言的话，林煜也回忆起了昨日两人的荒唐，他耳尖发烫，有些别扭的咳嗽一声，轻抚了两下谢嘉言的背，“那，那我……去楼下给你买点药涂。肚子饿吗？想吃什么？” “……想吃门口卖的煎饼。” “要几个蛋？” “俩，不要香菜。” “好。” 林煜揉了揉谢嘉言的头，掀开被子，抬脚下床去洗漱，谢嘉言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偷偷看着，等到对方走出房间，他才堪堪收回目光，关注起自己来。 林煜就像是他的止痛药，药效一过，酸痛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每一块骨骼都像是被分装重组一般，他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在适应自己全新的身体。 唯一好的是他身上已经被林煜清理完了，床单也是新换的，柔软的布料散发出柔顺剂淡淡的香气，蹭的人格外舒服。谢嘉言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顾忌着酸痛的身体，他也不敢使太大的劲，见好就收的收回外放的力气，舒爽的埋在枕头里发出一声叹息。 耳畔听见铁门被扣上的咔哒声，是林煜出门了。 谢嘉言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他滚到林煜躺的那一侧去，裹紧身上的被子，心里尽是满足和欢喜。这个地方让他感到安心，谢嘉言打了个哈欠，困意卷土重来，他嘟囔几句，迷糊之间，又睡了过去。 * 食髓知味的两人趁着年轻，往床上一躺就不能安生，天天花红柳绿的过着，颇有些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味道。 身体的亲密接触给了谢嘉言一种安心感，林煜的好不止他一个人看的见，他无法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边，只能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去胡思乱想。但现在他却不再有这些顾虑，他感受着林煜在自己体内的温度，俯下身去咬住对方的唇瓣，气味交融的间隙，他看着林煜失神的眼睛，在心里 无声的说。 这个人，是我的。 他的心，他的身体，他的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 日子一直有条不紊的朝前进行着，在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匆匆进入了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 林煜一早就起了，他活动了两下肩膀，叫了谢嘉言一声，对方咕哝着答应，翻身又睡了过去。林煜也不理他，伴着谢嘉言的呼吸声，轻声下了床。 客厅里安静的很，只有秒针迈着小碎步的脚步声。客厅空旷，比卧室要冷些。阿木听见脚步声，从小窝中抬头看了一眼林煜，随后又低下头去，随意的拍了拍尾巴，缩在窝里不愿意出来。 林煜将穿到一半的毛衣拉扯下来，整整齐齐的穿戴好后，他抬眼看了一眼时钟，随后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谢嘉言昨晚累着了，现在还没起来。他今天上午有一门考试，最近进入了考试月，学校里大部分课程都已完结，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门紧挨着一门的期末考试。铁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半透明的白色蒸气争先恐后的朝上跑着，有一些熏到了林煜的脸上，拂的他面颊发痒。林煜伸出食指挠了两下，又看了一眼时钟，算着温度应该差不多了，他抓起一把龙须面丢进锅里。 干脆的白色面条在热水的包围下，逐渐变的细软，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般，弯曲的瘫在锅底，又随着林煜搅拌时带起的水流缠绵成一团。 另一旁的砂锅中也传来细小的咕嘟声，林煜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戴上手套，掀起锅盖看了一眼，勾人的香味从缝隙中三三两两的偷溜出来，搅的人食指大动。锅里是秦昕昨日熬制的大骨汤，昨天在林煜临走时，硬是装了一砂锅让他带回来慢慢喝。 林煜用筷子轻巧的将锅里熟透的面条挑出来，浸到装满乳白色骨汤的大碗里，随后撒上适量的小葱和白胡椒粉。林煜做这一切时表情淡漠，一系列的动作像是被规定好似的，透露出按部就班的严谨。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他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透过漂浮在半空中的氤氲雾气朝前看去。 看见攀着门框的那人，林煜的眉眼突然生动起来，话里话外都透着打趣和笑意：“你倒是会挑时间。” 谢嘉言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闻着味道才起的床，他赶紧洗完漱在桌前坐下，闻着味道，只觉得肚子越发的空，打了声招呼便吃了起来。 “慢点吃，”林煜喝了口汤，说道，“你给叔叔阿姨他们买的东西我都整理好放门口了，你一会再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 谢嘉言记得秦昕喜欢吃本地的小吃，每次都在临走前买一堆土特产给秦昕他们带着。秦昕夫妇二人的工作调令还没有批下来，目前还在申请阶段。也许是秦昕他们对林煜和对这份感情的态度很让谢嘉言感动，他现在往家里跑的更勤了。难得与儿子的关系变得亲密起来，秦昕即使再不想走，也不得不走。 谢嘉言咬着筷子，朝门口的大包小包看了一眼，迟疑道：“没有了吧……再多了他们也不好带。今天麻烦你了……” “说什么话，”林煜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谢嘉言一脚，“我去送你爸妈不是应该的吗。” 谢嘉言一想，的确是这个理。但他莫名的总觉得有些羞涩，明明更加羞涩的事情两人都做过了， 他将头埋进汤碗里，低低恩了一声。过了半天，实在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嘿嘿嘿。” * 林煜送走谢嘉言，拎着大包小包就赶到了秦昕家。空荡的客厅里只坐着谢父一个人，看见林煜进来，他嘴角露出和善的微笑：“小林来了啊，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林煜道，“您别那么说，应该的，阿姨呢？” 谢父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指头朝上指了指，又点了点表盘：“还在换衣服呢，让我再等五分钟。” 林煜笑着点头表示理解，他朝底下看了一眼，询问道，“我先帮您把箱子放到车上？” “哎，你不用动，坐会。” 林煜说了声好，在另一个沙发前坐下，他拿出手机看了下。十点，谢嘉言已经开始考试了。 谢父又拉着林煜说了会话，就见秦昕风风火火的跑下来，她手上举着两件衣服，“老谢！那件好看！” 谢父似乎早就料想有这么一出，他笑眯眯的，仔仔细细的挨个看了看，说道，“右边这件更衬你。” “哎我也这么觉得！快，快开箱子，让我再把这件塞进去。” 秦昕忙活完才注意到在一边坐着的林煜，她抬手将垂下的卷发拢到脑后，热情的打着招呼，“小林来啦。” “阿姨，”林煜点了下头，随后赶紧站起来接过谢父手上的箱子，“叔叔您放着，我来拿。” 去往机场的快速路畅通无阻，秦昕坐在后面，她抱着后座的椅子，朝后备箱看了一眼，笑骂道： “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送点别的。没点新意，跟他爸一样一样的。” 谢父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四处看风景。 林煜笑道，“他说您就爱吃这些。有几款出了新口味，也给您带上了。他说要是您喜欢，就给他打个电话。现在快递方便，我们买了给您寄过去。” 秦昕佯拒：“哎，好吃我还不会网购吗，邮费多不划算啊。” 谢父瞟了眼镜子：“你别笑啊。” “管得着吗你！” 两人说闹了一路，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秦昕再说，直到机场才止住了嘴。林煜将车停好，帮着夫妇俩把行李推了进去，他和秦昕站在不远处，看着谢父走到柜台前，排着队等换登机牌。 秦昕吸了一口谢父刚刚给她买的饮料，看着谢父的位置一格一格的向前挪动，她像是心血来潮的问了一句，“你跟嘉言的事……你家里人知道吗？” 林煜闻言垂眸，他抿着嘴，“……还不知道。” 秦昕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林煜道：“阿姨……” “没关系，”秦昕笑着摇摇头，她默了半晌，突然说道，“嘉言那个孩子，是个长情的人，” 林煜低下头，静静听着。 “他念旧，我们当年想把他接过来，怎么说都不愿意走，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说？”秦昕想起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不由自主的喷笑出声。 林煜听着饶有兴趣，他问道：“怎么说。” “那孩子，竟然说舍不得隔壁养的小黄狗。” 想着年幼的谢嘉言一本正经的说着这句话的模样，林煜将拳头放在嘴前，忍了半天才没笑出声，秦昕抬头看了他一眼，“好玩吧？他那时候好像才十岁，一转眼现在都长那么大了。” 秦昕像是陷进了回忆，她眼神放空，喃喃道，“未来之所以叫做未来，就是还没有到来，我们又怎么能控制还没有到来的时间。我跟他爸早就想回来，但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我们又可以陪在他身边多少年呢？” 林煜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昕说这句话时，突然显出了她只有她这个岁数才可积淀出的沧桑，她的鬓间已经有了银丝，细密的缠绕在浓密的乌发里。 柜台的办事效率十分高，没一会就到了谢父，看见他将登机牌和证件接过来，秦昕突然看向林煜，一扫之前的疲乏姿态，她的声音语重心长，带着长辈特有的温柔语调：“林煜，阿姨这些天跟你相处，看出来你也是个好孩子。你可别嫌我烦，听我说一句，两个人在一起，矛盾是必然会有的，但是能解决矛盾继续走下去的，才叫爱情。” 秦昕仔细的理了理林煜的衣领，像是透过他在触摸另一个人，好半天她才松开手，“我的儿子，就拜托给你了，你可得替我们把他好好养着。” 看见谢父走出拥挤的人群，朝这边看来。秦昕冲对方挥了挥手，她用力的压下行李车的压杆，将车推了起来，朝谢父走去。 她背着林煜，抬起手挥了挥。 “走了，别送了。” * 冬已过半，正是冷的时候，寒潮的滋味让人难以消受，更别提还下着小雨，细密的雨点带着凉意，谢嘉言瑟缩着将脖子上的围巾又裹紧了些，他微微低头，将下半张脸埋进自己呼出的热气中，终于感觉舒服了一点。 他挤在密集的人流中，匆匆朝前走着，转弯时突然撞进一个人怀里。 他低着头，“对不起对不起……” 头顶的凉意骤然消失，闻到鼻尖熟悉的气味，谢嘉言惊喜的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林煜抓起谢嘉言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兜里暖着，两人打着伞，并肩朝前走去。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谢嘉言跟在林煜身边，“我爸妈今天说啥了吗？” “你妈把你给我了。” 谢嘉言：“什么玩意？” 不等谢嘉言缓过神来，林煜停下脚步，低头叫他，“谢嘉言，” “恩恩？” 乌黑的伞面衬的男人的脸越发清隽，他眼中闪过一丝犹疑，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Chapter 55 谢嘉言并没有迅速领会林煜的意思，他站在原地，一脸的不明所以，“回家？我们现在不就要回家吗……恩？” 谢嘉言看着林煜的表情，突然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脑中一根弦嘣的弹出声响，电光火石间他终于听懂的林煜的话。他楞在原地，一瞬间的表情有些无所适从——像是被吓了一跳，仔细看看却还带着跃跃欲试的期待。 在这场关系中，林煜总是那个掌控者，他倾听并且包容着属于谢嘉言的一切。他们无话不说，让语言代替自身渗透进对方思绪的每一处角落，但谢嘉言却鲜少听林煜提起自己的家庭，偶尔说起也只是一语带过，似乎并不想与他再多分享些什么。谢嘉言对对方的家庭知之甚少，他曾一度认为林煜和家里的关系似乎比自己还要糟糕，虽然对方的行为却与猜测大相径庭，但谢嘉言在对方的只言片语里也能感到对方对家庭的抵触。 但今天，他却问自己愿不愿意跟他回家……这意味着林煜愿将他那些不曾明说的一切展现在他面前，他将近距离接触更多属于林煜的一切事物。 这哪能不愿意呢！！！！ 谢嘉言快速在脑内盘算着，第一次见家长该送点什么？光拎一袋水果是不是太土了？要不保健品？脑白金还是脑黄金？我搬一箱新盖中盖去怎么样？他爸妈会喜欢我吗？我今天穿的太随便了要不要回去换一身衣服？ 他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找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那我……” 林煜似乎误会了谢嘉言沉默的理由，比他更早的给了定论。他仓皇的别过脸，“我开玩笑的。” 林煜眉目间蕴着重重的思虑，黑雾似的压上谢嘉言的心头，将他心中所有的期望一并掩去，只留下不清不楚的闷重。 这个说辞既牵强又无力，谢嘉言却没有追问，他体谅对方有不能言说的缘由，只是顿了下，接着配合着夸张的呼出一口气，用力拍上林煜的背：“你吓我一跳！” 林煜被这一巴掌拍的趔趄了半步，他苦笑着说了声抱歉。接着从口袋里拿出电影票在谢嘉言面前晃了晃，“下午没课吧？” 谢嘉言将票一把抢过，看了一眼，正是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哪一部。他撞了下林煜的肩膀，笑骂道：“明知故问。” “那把票收好，跟我走吧。”林煜将身子探过去牵起谢嘉言的手，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貌似开心的少年，低声说道：“抱歉。” 谢嘉言像是没有听见，他一边大声的嚷嚷着太冷了，一边用力攥着林煜的手，将脸缩进围巾里。 * 电影十分精彩，林煜陪谢嘉言一直坐到看完彩蛋，才缓缓站起身来。这部电影影迷众多，饶是早就到了散场的时间，影院里依然坐着许多不愿离去的人。两人勾着手指，挤在人堆里一步步朝外走着。谢嘉言刚转过头想跟林煜说话，就被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打断。 他皱着眉拿出手机看了眼，听见林煜在身后问自己：“谁的电话？” “苏未的。”谢嘉言心下奇怪，他接起来，“老四？” 电话里的苏未像是刚运动完，气喘吁吁的说着话。影院里太吵，谢嘉言听了半天没听出对方在说些什么，他拉着林煜往前走了几步，“你先缓缓，慢慢说。” 苏未那边安静了许多，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从电话里传来。谢嘉言握上林煜的手，将他带出人潮，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怎么了？” 苏未的声音难掩激动，“阿言，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年参加的那个比赛？” 谢嘉言想了半天：“……那个什么‘未来杯’？” 谢嘉言记得那是一个挺大的全国性比赛，而且奖金丰厚，评委也都是一些业界的知名人士。当时他们学院大部分人都报了名参加，苏未也跃跃欲试，因为是小组制的比赛方式，谢嘉言他们几个便也陪他一起报了名，每天起早贪黑的设计着比赛作品，运气不错进了复赛，此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了，还让他们遗憾了好久。 “恩，就是那个。”苏未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进决赛了。” 谢嘉言：“……啥！？” “辅导员刚刚跟我说的，好像是那个比赛项目中途出了什么问题吧，耽搁了一段时间，前不久才 又启动。”苏未的语调难掩兴奋，“决赛在下周三，b市。去不去？” 谢嘉言叫道，“你废什么话呢？当然要去啊！” 苏未在电话那边笑了半天，说道：“那你今晚回去收收行李，我们明天就走。” 谢嘉言一愣：“那么快？” “说是组委会的要求，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到那边见着人了再说。对了，还有点东西你记得带……”苏未嘱咐完谢嘉言，他轻咳一声，“行，先挂了吧，我去给丁鹏飞打电话。” 林煜等谢嘉言挂了电话，他看着对方雀跃的神情，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们进‘未来杯’决赛了！” “恭喜。”林煜笑道，打心底里为谢嘉言高兴。‘未来杯’他有所耳闻，能进决赛的队伍实力都 不差，他问道“决赛是什么时候？” “下周三，在b市。” “b市？那什么时候走？” 谢嘉言的情绪突然低了下去：“……明天。” 林煜皱起眉，也问道：“怎么那么早？” “我也不知道……”谢嘉言挠挠头，心下多少有些不情愿。林煜微微叹了口气，他伸出两指按在 谢嘉言的嘴边，往上一推，将他的嘴角摆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林煜趁着四下没人，飞快的低下头在对方唇上啄了一下。 “加油，我等你回来。” * 晚上的车站似乎是乘车的高峰期，一眼望去，四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各类路边摊的香气与来自五湖四海的喧闹人声结合到一起，尘世气息扑面而来，无端的带给人们一种忙碌的满足感。 苏未和丁鹏飞早就到了，两人跟林煜打了个招呼，就驾着谢嘉言朝站里冲去，谢嘉言回过头，一声“等我……！”还没喊出来，就湮没在茫茫众人里。 林煜一直看着那三人进了站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在车里坐了半晌，向城西驶去。 城西是老城区，它像一个睿智的老者，安静盘踞在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一角，每个地方的老城区 都是座宝藏，藏着许多本地人的童年记忆，其中自然也包括林煜。 他将车停在一座稍显老旧的楼前，鼻尖充斥着不知哪家传出的油烟气息，与幼时记忆中的味道重叠在一起，似乎没有分毫改变。 他在一扇门前站定，抬手敲了两下，就听见匆匆走来的脚步声。林煜没等一会，眼前的门就被人推开，他看着站在里面的人，低声喊了一句，“妈。” 林母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像是没想到林煜今天这么早会过来，她忙不迭的错开身子，好让林煜进来，“你先坐会，饭还没做好。” 林煜应了声好，他站在门口换好拖鞋，一起身与在客厅的林父撞了个正着，“爸。” “咳咳……”林父轻咳了两声，多年的从教生活给他带来了不少职业病，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对林煜点头，“回来了。” 林煜将手上的纸袋放到茶几上，“我上次看家里茶点快没了，给您买了点。” 林父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林父一向是个一板一眼的人，林煜早就习惯了。他答了句没事，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陪着林父看着电视里的整点新闻。 茶几上摆着一杯泡好的新茶，正朝外袅袅的散发着香气，林煜端起来微抿了口，微涩的苦味带着浓郁的香气萦绕在舌尖，温度刚刚好。 没过多久，就传来林母唤他们二人的声音，林煜进厨房帮林母将菜端出，他扫了眼满满当当的餐桌，“是不是做的太多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甜甜的女声：“林叔叔好。” 林煜瞥了林母一眼，一言不发的将剩下两盘菜端了出去。 林母扬着笑脸走出门去，为两人做着介绍，眼前的女孩个子娇小，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是林母他们科室新来的小医生，单身。 这场饭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林煜心下明了，他没有拂了林母的面子，只淡淡跟女孩问了声好，转身在餐桌前坐下。 餐桌上只有林母与女孩的谈话声，姓林的两个男人沉默的坐在一起，林母笑着替林煜打着圆场，“我们家的男人都不爱说话。” 女孩偷偷扫了林煜一眼，笑道，“话少好呀，林叔叔一看就特别可靠。” 听见女孩的话，林父嘴角上挑了下，林母则是捂着嘴直笑，“是这个理。” 忽略林煜的话，这一顿饭吃的的确是宾主尽欢。 女孩吃完饭后又帮着林母收拾了半天，才说道，“林叔叔，丘阿姨，我先走了。” 林母急忙拉住对方，“哎，女孩子那么晚了不安全，林煜你放着别动，去送送人家。” 女孩赶紧推辞，“那多不好意思……” 林煜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沙发上搭着的衣服：“走吧，我送你。” 女孩没想到林煜会答应，她眼神一亮，又冲林父两人道了声再见，跟在林煜身后走了出去。 女孩住的离林煜家不远，一路上她与林煜搭了几次话后，女人敏锐的天性让她察觉出林煜似乎对自己并不感冒，就没有再开过口。她自身条件优秀，不乏追求者。虽然她的确对林煜有些好感，但对方既然无意，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倒贴。 一路无话，许久后她才客气的开口，“您停在路边吧，我家就在那，走过去就行。” 林煜看了朝哪个方向看了眼，点头说了声好。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看了一眼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张口道：“何小姐。” 女孩今晚第一次听林煜叫自己，她抬起脸看向一旁的男人，“怎么了……？” “如果家母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有对象了，也请你不要怪她。” “啊……”女孩没想到林煜会说这个，她慌忙摆手，“没，没关系的。” 她不知为何，心中释然不少，隐隐的还有些艳羡，她打开车门，回首冲林煜说道：“今天谢谢你，回去路上小心。” 林煜笑着点点头，“好。” 暖黄的车灯将前路照的一片明亮，女孩逆着灯光走到门前，转身朝林煜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进了门。 林煜拿起手机，看着谢嘉言发来的照片，他举着一盘烤鸭，冲镜头比了个剪刀手，笑的一脸灿烂。 林煜看着，不自觉的跟着扬起嘴角。他倚靠在座位上，将手机捂至胸前，出神的看着车顶。 他想他了。 Chapter 56 林煜并没有把父母给他安排相亲的事情告诉谢嘉言。 谢嘉言不在身边的这两天，林煜的生活两点一线，过的愈发简单。t市这两天阴雨连绵，天每天阴沉沉的，乌云一层压着一层，让人一眼望去就没个盼头。天气预报口中的大雪迟迟不下，金贵的紧。倒是雨滴，不要钱似的往下撒。 林父的膝盖一到阴天就疼的厉害，这几年尤为严重，已经到了不能下床走路的地步，林母要上白班，正巧林煜今天空闲，便一通电话把他叫了过来，好好照顾他爹。 林父在一旁道，“不用叫他过来，我一个人就行。” “都是个老头子了，逞什么能。”林母将林父的话驳回，她将沙发餐桌简单收拾了下，又进屋换了身衣服，终于等到了林煜的敲门声。 她手掌上下搓了搓，轻快的几步走上前去开门，“你这孩子，好好的家里不住，非得去外边，一来一往的多麻烦……”林母日常性的数落着，终于是看快到点了才堪堪住嘴，与父子两人打了个招呼后背起包赶紧走了。 林煜拿起毛巾蹭了蹭微润的发顶，耳边传来林父的声音：“锅里还有包子。” “不用，我吃过了。” 林煜走进卧室，将林父搀上轮椅，从屋内推出来，又把电视给林父打开，还是万年不变的新闻频道，听着天气主播柔和悦耳的播报声，林煜走进厨房烧了壶水，准备泡一杯热茶。 “……b市多云，零下五度到三度；s市晴，零下……” 林煜想着提醒谢嘉言注意添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起床。手机像是知晓他的想法，适时的收了一通谢同学的电话，少年充满活力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看t市今天要下雪？你多穿点啊。” 林煜扬起嘴角，柔声说了句好，“你也是。” 谢嘉言答应一声，让林煜放心，他没什么事，倒是苏未得了重感冒，还发起了低烧。 今天就是比赛的日子，林煜听闻皱了皱眉，问道，“那怎么办？” “没事没事，”谢嘉言满不在乎，“他今天早上已经退烧了，而且比赛的作品我们已经弄完了， 就是我昨晚发给你看的那个东西，剩下就交给组委会评选啦。” “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说是下午就能出来，啊老三给我拿杯橙汁……” 林煜听着谢嘉言的呼吸声，问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没得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回来。”谢嘉言笑嘻嘻道，“如果得奖的话就得等颁完奖再走。哎，你觉得我们那个作品怎么样啊林老师？” “啊……不好说，”林煜叹了口气，背靠着橱柜，手指轻轻点着大理石的桌面，“我觉得得不了奖。” 谢嘉言不服气，“为什么啊？！我觉得我们还挺好的……” 林煜没有回答，他低低的笑着，谢嘉言回过味来，也在那边笑，骂了他一句，“坏人。” 热水在壶里沸腾着，发白的蒸气一缕缕的从壶口溜出，开关咔哒一声轻跳起来，林煜听着壶中呼噜呼噜的水声，声音缱绻而低沉，“我想你。” 谢嘉言那边静默半刻，好半天才传来他的声音：“都怪你。” 林煜：“恩？” 谢嘉言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埋怨道：“我的斗志全没啦。” 这句话与其说是埋怨，倒不如说是一个来自大男孩的撒娇。像是一只在午后阳光下睡的正熟却被扰醒的猫，叫声充满威胁，你却知道它虚张声势下藏着的无害。林煜对方的语气逗笑，又逗着那人聊了几句，直到丁鹏飞在那边催促，谢嘉言才依依不舍的挂掉电话。 林煜将聊的发烫的手机放入口袋，他端起水壶，让沸水沏入一旁摆好的茶杯，接着端出去放到林父手边。 父子相对无话，半晌，林父端起茶杯小啜一口，“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还可以，学生们都挺听话的。” “你好像瘦了，”林父说道，“听你妈的话，搬回来住。” 林煜摇头否决，“还是算了，我行李太多，家里不好放。” 意料之中的拒绝，林父也没有纠缠，他顿了顿，另起话题，“我听你妈说，你……有对象了？是哪里的姑娘？” 林煜摇头，“没有。” 林父轻咦一声，“那小何说……” 林煜坦白的承认：“我骗她的。” “……”林父眼中难掩失望，他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生我跟你妈的气了？” “没有。” 林父朝林煜投去淡淡一瞥，随后转过头说道，“别怪你妈，她也是为你好，怕你走歪路。” 歪路？ 林煜端起茶杯挡在脸前，任氤氲的水雾浸润他的眼。他没有回答，似笑非笑道，“辛苦她了。” 林父像是没听出林煜话中的嘲讽，他看向林煜，目光沉沉，“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 懂事？什么才是懂事？ 林煜看着林父，却发现对方早已转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十多年来从未变过的冷硬侧脸，除了那一次动怒，他极少在自己父亲脸上看到鲜活的表情。 林煜将急于冲出口的话语尽数咽下，他垂下眼帘，轻哂一声，终是没再说话。 * 谢嘉言回来那天，空中终于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将天地包裹在一片银装之中，林煜算着时间出了门，也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路上的车行驶的格外慢，他给谢嘉言发消息说了一声，慢慢朝前走着，终于蹭到了车站。 乳白色的哈气飘在半空，他搓搓手，将车锁好，疾步走了进去。车站内聚满了人，温度一瞬间高了许多，林煜在车站的滚屏前站定，他将围巾摘下来挂在胳膊上，仰头寻找着谢嘉言他们的车次出站口。 出站口前站着不少人，林煜一眼扫过去，竟然还看见了熟人。 夏迟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嗨。” “嗨。” 干等着无聊，夏迟从怀里摸出一包烟，在林煜面前晃了晃，见林煜摇头拒绝，他咧着嘴角，不甚在意的收回手，上下一颠，准确的晃出一根香烟。他低头含住烟嘴，另一只手拿着火机准备点火。 “谢了。” 林煜收回帮人挡风的手，“不客气。” 夏迟两指夹烟，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白雾般的烟圈飘散在空中，带着罕见的香甜味道，不多时便消失不见。 “哎，林老师。”夏迟像是想起什么，他歪头看向林煜，开口问道，“正好未未他们回来，咱们两家抽空去泡个温泉？” 夏迟不愧是生意人，的确是个会说话的，林煜想着，点头说了句好。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再联系。” 耳边传来高铁进站的播报声，是谢嘉言他们坐的那一趟，没过多久，就看见密密麻麻的乘客从里面走了出来。夏迟将手中的烟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接着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两粒口香糖丢进嘴里，嚼了两下就朝大门口扑去：“大宝贝哎——” t市虽然不属于南方，但一年内看见雪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丁鹏飞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下车之后跟谢苏二人打了声招呼，就迫不及待的拍拍屁股先走人了。谢嘉言嗷嗷叫着，左看看右瞧瞧，兴奋大于其他情绪，直到林煜将自己的围巾套上他的脖子，才察觉出冷来。 他乖乖的站在原地，让林煜将围巾缠上自己的脖颈，他一双眼睛终于舍得从窗外的雪景中离开，转而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恨不得将之前几天的份统统看回来。林煜用围巾遮盖住对方冻的发红的脸颊和鼻头，他搓着谢嘉言冰凉的双手，无奈道：“给你带的围巾呢？” “忘戴了……”谢嘉言心虚的咕哝着，下一秒就张口打了个喷嚏。 “……” 林煜看着谢嘉言这幅狼狈模样，一点脾气都没有，他轻叹一声，只能敞开衣服，将人整个搂紧怀里仔细捂着。 车站里多是重逢与离别的戏码，人们对拥抱早已见怪不怪，谢嘉言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舍不得推开林煜，只能像个鸵鸟一样，将头埋到林煜的肩膀上，安静如鸡的站着。 他感觉林煜环着自己的手又紧了些，“欢迎回来。” 谢嘉言将手钻进林煜的大衣下方，所及之处一片温暖，他以指为扣，轻轻搂上对方的腰，心底再无空缺之处，一片满足。 “我回来啦。” Chapter 57 飘飘洒洒的雪花看起来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一下就是两天。 天空泛着黯淡的灰白色，与地面尽数相连，糯白的冰晶一眼望去像是覆了整个山头，偶尔有翠绿的松柏从缝隙中钻出，吸引鸟儿们前去查看。翅膀扇动时带起的微风将细针上的雪簌簌抖落，这些胆小的生物们又惊叫着结伴离去。 空寂的山林中，安静到只能听见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也许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亲近自然，虽然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两个多小时，谢嘉言和苏未这俩小青年还跟打了鸡血似的，结伴着蹦蹦跳跳，将两个老干部远远甩在身后。 夏迟邀请林煜他们来的温泉山庄坐落在半山腰，这庄子建的偏远，又不喜打那些吸引人眼球的广告，因此鲜少有人知道，但它因为名气小，保密性好，在本地的上流圈子里十分有名。 夏迟嘴里叼着根烟，眯起眼看着前方玩的正欢的两人，接着又转头看向身边的林煜。碰巧，林煜也在看他，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男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林煜干脆的将手中的行李一扔，一屁股坐到雪地里。夏迟不甘示弱，在旁边配合的叫了一声：“哎哟！林老师！没摔到哪吧！” 这一声终于把谢嘉言的注意力给喊了回来，他扭头朝后一望，顿时吓了一跳，几步跨了过去：“林煜你咋了！” 夏迟余光瞥见苏未也看了过来，身子一歪也倒在雪地里：“脚扭了脚扭了。” 相处了那么久，苏未哪能看不穿他。他看着对方浮夸的演技，提嘴就是一个冷笑：“呵。” 夏迟倒在雪地里，看着面前相互依偎的狗男男：…… 心里苦。 谢嘉言架着林煜，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止不住的问：“没事吧？没摔到哪里吧？” 林老师一脸正经：“没事，就是有点头晕。你跟苏未去玩吧。” 谢嘉言看着林煜这幅模样，心下内疚，他扶着对方：“我不去了，我扶着你，咱们慢点走。” 眼见苏未落单，夏迟一言不发的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残的雪，几步追了上去：“大宝你等等我……” 四人走走停停，终于在午饭前到了温泉山庄。这是一座中式建筑，飞檐斗拱，无一处不透着精细与精致。 门口早就有人在等着迎接他们，眼见四人的身影，身着长袍的男子缓步上前，微微鞠躬，摆出一个欢迎的手势，“四位，恭候多时了。请。” 庄内与庄外一般安静，仔细听还能听见淙淙的流水声。男人将四人带到房间门口，开口先道了个歉，因为这几日来庄上的人多，房间没剩多少，只能让四人住在一起。见谢嘉言四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微笑了下，简单介绍一番就低头退走了。 谢嘉言终于敢开口说话，他左右望望，轻叹一声：“好棒啊……” 苏未用行动表示了对谢嘉言这幅没出息样的不屑，他伸出一脚踹过去，“别傻站着了，快把东西 放下。” 虽然山庄的工作人员说在这里泡温泉的人不少，但谢嘉言丝毫没有人多的感觉，两耳一片清净。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似的，久违的，让人感到内心平静。 四人在屋里简单的吃了顿饭，除了林煜都往地上一躺，一觉睡到了晚饭时间。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林煜说着一声，便站起身来主动去外面买饮料。剩下的三人中，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来的，等林煜回来时，就见那三个人抱团坐在一起——抽王八。 林煜关上门，将手中的饮料放到谢嘉言身边，临走时他瞥了一眼，眼下战况正是激烈的时候，谢嘉言手中一张2一张8，轮到苏未抽牌时，谢嘉言将手背到身后，手指灵活的将牌面上下交换了数十次，才从背后举出来：“抽吧！” 苏未皱起眉头，紧紧盯着谢嘉言手中两片薄薄的纸牌。他犹疑的伸出手去，毅然决然的抽走了谢嘉言的8。 谢嘉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未：………… 谢嘉言胜利在望，一时间风头无量，满脸的春风得意，他随手抽了一张夏迟手中的牌，接着把手中的对子往地上一扔，把手一摊，“我没牌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敲了敲发酸的腿，随手捞起饮料喝了口，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咦？林煜呢？” “应该去后面泡温泉了。”夏迟随口答道，抽走苏未手中的牌，接着便是一声惨叫：“谋杀亲夫啊，大宝我要换牌。” “不要脸！” “那我们来打个赌……” “滚。” * 夏迟说的不错，林煜果然在泡温泉。 谢嘉言在浴室草草洗了个澡，他将水关掉，甩了甩头发上的残留的细密水珠，接着扯过一旁的浴巾往身上一披，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的冷风吹的他一个激灵，却时不时又能感觉的地下水带来的热气，矛盾的很。谢嘉言小声抽着气，快步跑到池边，感觉到蒸气扑了自己一脸，他利索的将浴巾往旁边一扔，慢慢滑进池子里，舒爽的叹出一口气。 虽然是露天温泉，谢嘉言却不觉得冷，温泉特有的蒸气笼罩在他们上方，将那些飘落在空中的雪花尽数消融，只留下灼人的热气。 这片池子不大，坐两人却是绰绰有余。 林煜坐在温泉一角，他闭着眼，好像是睡着了，秀气的脸和身体一样，被熏成了喜人的粉红色，谢嘉言偷笑，玩心大起。他屏住呼吸，偷偷靠向林煜，拇指与食指环成个圆，拢住对方脸颊上的软肉，没等他另一只手再有下一步动作，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整个人被往前一扯，脚底一滑，跌到林煜怀里。 谢嘉言乐极生悲，鼻梁撞上林煜的肩，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糊了眼眶，声音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委屈，他脸皱成一团，控诉的看着林煜：“疼！” 林煜好气又好笑，他拉着谢嘉言坐到自己腿上，抬手轻轻刮了下对方的鼻子，他弯起眼睛，好声 好气道：“对不起。” 林煜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谢嘉言想着。 浓密的睫毛下，眼里忽闪的微光像是无边夜幕上，让人忍不住想要投身进去的璀璨星河，明亮却并不炙人，像他这个人一样温柔。 两人静静依偎在温泉一角，任热烫的泉水涤荡着彼此的身体。直到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说话声，想着是苏未和夏迟过来了，谢嘉言才慌忙从林煜身上逃下来，低着头坐到他的旁边。 另外两人的加入终于让这个池子看起来不那么空，谢嘉言和林煜坐在一边，苏未和夏迟则坐在对面。 夏迟两只手臂搭着水池边缘，缓缓呼出一口气，“好久没这么放松了，有空咱们经常过来玩啊。” 苏未啐了他一口。 夏迟立马改口：“也没那么好，在家泡澡也是一样的。” 谢嘉言靠在林煜身边，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直笑，他突然咦了一声：“哎，老四你手腕戴的那个……” 苏未闻言，举起手看了眼，“这个？怎么了？” 谢嘉言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事，他由衷说道，“挺好看的。” “那是，”夏迟可算是有了嘚瑟的资本，他举起自己的手在谢嘉言面前来回晃了晃，示意他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这可是我小妹亲手编的。” 苏未一肘子怼了过去，“谁是你小妹！” 夏迟嬉皮笑脸：“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人家都叫我哥了，我叫她声小妹也是应该的嘛。” 林煜则皱起眉，他看向苏未：“你跟家里说了？” “没，”苏未摇头，他的家庭情况目前还不会接受自己儿子的伴侣是同性这个事实，“只有我妹知道，她支持我，还挺出乎我意料的。” 能获得对方家人的认可，哪怕只有一个人。都会为这份没有保障的感情多添加一份能够支持人白头偕老的底气。 谢嘉言看着对方手上两个一模一样的编绳手环，低低说道：“真好……” 真好呀。 Chapter 58 谢嘉言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林煜的眼睛，即使对方笑的再坦然，眼底的那一抹羡慕是怎么都藏不掉的。 林煜知道谢嘉言在羡慕什么，因为他现在心底也有同样的感受。他沉吟着，闭上眼睛，靠在池边，听着谢嘉言和苏未一来一去的聊着天。 泉面上漂着盛放饮品的木盘，随着水流来回飘荡，时不时在几人的小臂上轻点一下，随后又朝反方向漂去。天已完全黑下来了，山中一片空寂，哪一点微弱的水流声，也被隐埋在少年们嬉笑的谈话声中。 温泉不宜久泡，任何东西，都讲究一个点到为止。林煜牵着谢嘉言的手，将人从池子中拉起，揽在怀里暖着，伸手去够一旁挂着的浴巾，想给谢嘉言披上。 感觉到苏未两人看过来的目光，谢嘉言有些别扭的羞红了脸，他微微用力想挣开林煜，嘟囔着：“哎我一个大男人……” “乖。”林煜轻轻拍了下谢嘉言的屁股，将人成功的定在原地，“想感冒？” 苏未不着掩饰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谢嘉言脸颊爆红，他咬着牙一个猛回头：“笑个屁啊！” 苏未笑的更加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间内部被隔板分割成了几块，夏迟两人选了靠里的卧室，剩下那个便给了林煜他们。 谢嘉言洗漱完，刚要往床上扑，就被林煜扯着衣领拽了回来，“把头发吹干再睡。” 谢嘉言被林煜按到椅子上坐好，对方则是起身去寻吹风机。谢嘉言打了个哈欠，他看着镜子，手 掌轻巧且快速的扑棱着自己的头发，想让它们赶紧变干。 屋里温度高，谢嘉言只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也丝毫不觉得冷。脖子上的吊坠不知什么时候从锁骨上滑到了外面，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润的光。 谢嘉言将手掌覆了上去，玉佩入手时仿佛还能感觉到体温，他手指轻轻摩挲过玉佩表面，眼神飘忽，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林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出声，直到看见谢嘉言将玉佩塞入衣领，他才缓步走了进去。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谢嘉言回过头，“怎么去那么久？” “放的太隐蔽了，一开始没找到。”林煜打开吹风机，手指轻扫着谢嘉言的头发，从镜子里看见对方已经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泡过温泉的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着醉人的暖意，只让人觉得骨酥腿软，像是全身的疲惫都被那温热的池水涤荡了个干净，谢嘉言眼皮子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等头发吹完，他又打了个哈欠，接着用力摇摇头，想甩去那粘人的困意，他站起身来拿过林煜手中的吹风机，“你的头发也还湿着呢，我帮你吹。” 林煜笑着点点头，伸手将谢嘉言牵到自己身边，桌上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大声响起来，谢嘉言瞥了一眼，是林煜母亲打来的电话。 林煜看样子也挺意外，他打了个招呼，拿起手机向外走去：“妈？……” 谢嘉言将东西放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接着他一屁股坐到床上，想着等林煜回来，俩人再一起休息。 林煜甫一推门，就看见了谢嘉言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床上，他嘴巴张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已经睡熟了。 林煜将卷在谢嘉言腰间的衣服拉下，顺手又抹了把对方肉肉的肚子，啧了一声，心里暗道：这一下午，吃了睡，睡了吃，要是长此以往下去，不出一月，谢同志铁定能出栏了。 谢嘉言皱着眉哼哼两声，翻了个身。 林煜眼里映着呼呼大睡的某人，面上漾着罕有的浅笑，他将薄被牵过来，把谢嘉言盖了个严实。 林煜坐在床边，微侧过头，静静看着熟睡的谢嘉言，少年人皮肤上被热气熏出来的红色还未尽数消退，夹杂着浅浅的粉，已经长长的头发被吹的蓬蓬松松，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林煜按上墙壁里嵌着的开关，房间瞬间进入黑暗，这正和了他的心意，他弯下腰，鼻尖瞬间溢满沐浴露的清新香气，过了半晌林煜才站起身，轻声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谢嘉言睁开了眼。 他从床上坐起，眼底还残留着些许怔忡，摇了摇头，他又呼出一口气，重重的躺回床上。 林煜知道他醒着吗？ 应该是知道的。 不去想对方为什么没有戳穿他，谢嘉言翻了个身，眼神发空。 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明明只是一通普通的电话……却让他生出了一种被撞破一切的尴尬与惊慌。 也许不见林煜父母这个决定是对的，是他把这一切想的太简单了。 林煜许久还没回来，谢嘉言又睡不着，最终还是坐起来，披上衣服出了门。 屋外的地灯亮着幽幽的光，照亮附近一小片的路，谢嘉言左右看了看，没有林煜的影子。 难道他在外面？ 谢嘉言轻声推开门，果然看见林煜在走廊边坐着。 听见声音，林煜转过脸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一只手扯开身上披着的毯子，招呼谢嘉言：“快过来。” “你有病啊，大晚上不睡觉在外面吹风。”谢嘉言嘴上骂着，还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坐下，林煜将人用毯子裹好，“我还想你什么时候才出来。” “……”谢嘉言不说话，他靠着林煜，“你一直在等我啊？” “也不算等，赌吧，看你会不会出来。”林煜道，“我要是回去睡，这一晚上就这么糊弄过去了。说吧，你怎么了？” 谢嘉言讷讷道：“没什么……” 林煜不信，他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谢嘉言脸上一片迷茫，“我现在心里特别乱。” “我之前特别想见你父母，特别想，想看看创造你的人是什么样的，怎么说呢，就是你见过我的了，我也想见见你的那种感觉……很幼稚吧？”谢嘉言不等林煜回答，自顾自的说：“是挺幼稚的。” “但是我现在又不想见了，我怕。” 林煜：“怕什么？” “我觉得我把事情想的太好了，”谢嘉言道，“我因为我的父母不在意我们的关系，就觉得你的父母也不会怎样，但是凭什么啊。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他看向林煜，“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应该……应该……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一个男人……” 林煜不知道谢嘉言已经想到了这个地步，他有些愣，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想笑，却又有点生气，他张口道：“现在怎么样？跟另一个男人一起断子绝孙？” 谢嘉言有点急，一堆话堵在嘴里不知道该先说那句好：“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觉得……” “那我问你，”林煜道，“你想跟我分手？” 谢嘉言这次答的快：“分个屁！” “那不就得了，”林煜笑道，“我也不想。” 谢嘉言将脸扭了过去，听见林煜在耳后幽幽道：“我爸妈知道我之前喜欢男人……” 谢嘉言：啥！？！ 谢嘉言：“之前？” 谢嘉言惊悚的表情成功愉悦了林煜，“他们不知道我现在也喜欢。” 林煜搂紧对方，他抬起头看着空中的悬着的月亮，“想听个故事吗？” * 林煜知道自己性向的时候，是在初中。 那是一个青春刚刚起步的年纪，少年们的荷尔蒙多的快要溢出，天天找不到地方发。林煜当时在一所男校，打架斗狠是常事。没有可以揪女生辫子跟她们斗嘴的条件，剩下的一帮男生只能放学 的时候偷偷溜到不远处的女校，偷看小姑娘们放学。 林煜却发觉自己的兴趣，跟别人有点不一样。比起传说中香软的女孩子，他似乎更偏好于与自己构造相同的……男人？ 这个发现让他惊慌不已，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父母，只能偷偷在心里憋着，暗中查着关于同性恋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压抑不下去，告诉了一个人——他在班里最熟悉的人。 穆城。 穆城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对他避之而不及。听见林煜的话，他叼着烟坐在高高的墙头，一脸的不以为然：“同性恋就同性恋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同性恋就不是人了？” 林煜和穆城越走越近，却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林煜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反正没有朋友会像他们这样。 暧昧不清，藕断丝连。 直到某天，穆城的父母找上门来，劈头盖脸的对林父林母道出了这个事实：你儿子是个同性恋！ 林父将林煜叫回家来，他问他：是真的吗？ 林煜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沉默着没有否认，在母亲的哭喊中硬生生的挨了林父一巴掌。 最后的结果是林煜高中去了另一个学校，而穆城则在一年后出了国。自此，两人再也没有了联系。 “穆城……”谢嘉言喃喃着，他有些印象，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林煜继续道，“我爸盯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看我身边一直没什么人，他才终于放心了。他觉得我‘正常’了。” 想着林煜高中三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谢嘉言心疼的抱住他，“你，你现在有我呢。” “恩，”林煜回抱住谢嘉言，“但是我还是想带你回去见见他们，你愿意吗？” “我……”谢嘉言语塞，听林煜刚才的话，对方的父母好像十分抗拒这种感情。他闭上眼睛，顿了顿又睁开，小声道“愿意。” 我愿意。 他想得到林煜父母的认可。 就算法律不承认，他也想堂堂正正的站在林煜身边。 林煜感觉对方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侧过头细密的亲吻着谢嘉言的鬓角，低声道，“嘘，嘘，别怕。” “我陪着你呢。” Chapter 59 年底了，学校查寝查的愈发的严，谢嘉言这种长期‘潜逃’在外的人员未能逃过天网恢恢，被导员一个电话召了回去。 入冬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晚上更甚，林煜吃完饭先一步下楼热车了，谢嘉言穿好外套，他背上背包，拿起一盒酸奶，喝了一口刚准备出门，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顿了片刻脱包蹲下，整体动作一气呵成。他打开背包，将里面叠好的衣服扯出来放到一旁，感觉差不多了，他才将背包又再拉上，背了起来。 然后他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林煜。 …… 谢嘉言坐在床上看见林煜收拾着他的背包，他咬着酸奶的吸管，伸手指挥着“哎那件衣服别给我带了，过两天就回来，不用……” 他说的是大实话，再有几天他们考完试就可以放寒假了。 林煜不吱声，手上用力将顶上的衣服往下一压，他利索的将背包拉链拉上，阻绝了谢嘉言还未说完的话。 谢嘉言闭上嘴，气闷的将酸奶吸的呼噜呼噜响。 “衣服每周回来我给你洗。”林煜上前揉了把谢嘉言的头发，“明后天降温，多穿点。” “……哦。”谢嘉言接过林煜递过来的包背好，跟在对方身后出了门。 到学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雪白的哈气在空气中清晰可见，林煜将车停到谢嘉言宿舍楼下，目标太大，周围不少路过的学生无意间都会往里扫上一眼。 林煜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反身刚凑近谢嘉言，就被人一把推开，谢嘉言低声叫着：“好多人呢！” 林煜失笑，“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他伸手一按，安全带发出‘啪’的一声，收回原位。林煜身后将背包从后座拿过来塞到谢嘉言怀里，快速的在对方脑门上印了一口，“赶紧走吧你。” 这回好像轮到自己被嫌弃了……？ 谢嘉言坐在床上捂着脑门后知后觉的想着。 丁鹏飞倒是很欢迎谢嘉言回来，他攀着床沿，“阿言，你跟林老师那个研究做完了？” “恩……还没。” “那你回头还要去啊，多麻烦。”丁鹏飞道。 苏未擦完脸将毛巾挂在外面晾好，进来听见丁鹏飞的话，嘴角扯起一抹笑，“你还挺操心。” “哎，是呗。”丁鹏飞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我就这一个儿子……卧槽你打我干嘛！” 谢嘉言：“鬼是你儿子，滚下去！” 眼见两人又要闹起来，虽然宿舍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了，苏未想了想还是开口阻止：“都别吵了，明早还要不要我给你们补课了？” “要！” “要！” “那就睡觉。” 寝室瞬间陷入黑暗，丁鹏飞入睡的快，不一会谢嘉言就听见下方传来均匀的呼噜声，他躺在宿舍狭窄的床上，又翻了个身。 从温泉山庄回来已经不少时日了，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林煜对他说的话。 林煜的话多少让谢嘉言感到安心。 那种安心不是毫无来由，像兜里满当当的现金，手机百分百的电，下雨时头上撑起的伞。你再也不是一个人踽踽独行，有一个人会成为你的退路，你可以后退，可以懦弱，可以依靠。 因为他随时都在。 * 等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时，已经是来年一月份了。 林煜扶着方向盘将车缓缓停入车位，“考的怎么样？” 谢嘉言瘫在座椅上，有气无力，“您能别问吗？” 林煜将车熄火，偏过头去看坐在一旁的人，“这有什么不能问的。” 谢嘉言挥挥手，“考完就完，绝不纠缠。成绩什么的都是过眼云烟，人还是得向前看，活在当下……” 林煜失笑，一巴掌糊过去让人闭了嘴，“你哪来那么多道理。” “本来就是，”谢嘉言嘟囔了声，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我穿这身行吗？” “行，帅，快下车。” 谢嘉言下了车还是皱着眉头，“我觉得有点不正式，你爸不是挺正经的吗，我要不要回去换一身？” 这次去林煜家还是谢嘉言提的，再过一个礼拜就是小年，他觉得应该去给林煜的父母拜个年。 以什么身份去？ 自然是林煜的学生。 饶是谢嘉言心里有诸多不甘愿，但只有这个身份最自然，最正常，最不会让人反感，让他能最大 限度的接近林煜的家人。 林煜闻言，转头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谢嘉言，直到谢嘉言有发毛的倾向，他才开口，“你还有比这身更正经的衣服？” 谢嘉言想了一下，也沉默了。 他走到一旁推了辆购物车，默默走了进去，林煜几步跟上，看见谢嘉言往购物车里哗哗的扔，他 也不说话，一个一个往外拣。 谢嘉言终于停下，“你干嘛！” “你真的是在给我爸妈买东西吗？” “废话！” “哦？”林煜单手撑着车沿，从车里拿出一袋东西，在谢嘉言面前晃了晃，“买这个？” xx雪饼大礼包。 谢嘉言：“……” 林煜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回货架上，他伸手将谢嘉言扯过来，安抚而缓慢的慢慢摸着他的背，“我不要求你什么，你也不要太严苛的要求自己。你今天很好，真的。” 谢嘉言抬头去看林煜，仿佛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林煜耐心道，“真的。” 谢嘉言终于放下了心，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笑，心里依然有点紧张，却不再有方才的窒息和紧迫。 超市里熙熙攘攘，不少人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两人东西没有买太多，只拎了些简单的保健品。 “咱们要不要提前买点年货啊，”谢嘉言扯了扯林煜，一双眼睛四处张望着。 “不急，回头再一块来买。”林煜道，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林母打过来的。 “喂，妈？” 谢嘉言一下就安静下来了，即使听不见，他也小心翼翼的凑到林煜身边站好，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恩，小谢跟我在一块呢，我们一会就过去……” 看来是在问他们两人到哪了，谢嘉言想着，接着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林煜的视线。 谢嘉言：“？” 林煜将手机微微拿到一边，“我妈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没有！”谢嘉言对着手机大声喊道，“阿姨做啥我吃啥！我不挑食的！” 谢嘉言这一嗓子把周围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偏偏本人还毫无察觉，林煜揉了揉被谢嘉言喊得发疼的耳朵，他拉过谢嘉言走到一边，几句说完便挂了电话。谢嘉言攀着林煜，小声问道：“我刚刚那个回答行吗？” 林煜无奈的点头，“太行了，余音绕梁，我妈估计下辈子都还记得你不挑食。” 谢嘉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脸，蹦跳着推车去结账。 * 谢嘉言小时候在老城区住过几年，后来才搬走的。他坐在车里伸手给林煜指着不远处，“你看那边那个红色屋顶的，以前是我家。我的天哪还没垮呢……” 林煜慢慢开着车，“你垮了它都不会垮。” 那个时候建筑不像现在，都是被人认认真真，一心一意的搭建好的，每一毫厘都经过严格的计算，再猛烈的风雨都无法催动它们分毫。 谢嘉言放下手，一脸严肃的看着林煜，“你今天怎么那么喜欢怼我？” 林煜，“有吗？” “有，”谢嘉言痛心疾首，“狗子，你变了。” 林煜漫不经心，“那二狗子你多担待，就当给我解压了。” “你回你自己家有什么压好解……”谢嘉言偏头看向窗外，他啧了声，忽的愣住，反应过来。 林煜……也在紧张吗？ 像自己一样？ 谢嘉言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出林煜的心情，刚刚为什么没有仔细观察林煜的表情，他想回头看林煜，却莫名的又不敢回头。 他伸出左手，缓缓搭到对方腿上，接着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收入掌中。 林煜牵起谢嘉言的手，用力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 “到了，下车。” Chapter 60 谢嘉言拎着东西，走在林煜身边。 他们买的东西不多，谢嘉言本来拿了一堆，最后都被林煜半哄半强硬了哄了回去，剩到如今的三个袋子。 手里的重量像是连挂在心上的秤，将谢嘉言扑通狂跳的心脏好说歹说的压下了些许，令他的的脚步踏实了不少。他看见林煜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一顿，继而又快速磨蹭了过去，低声问，“这家？” 那模样活像个要入室行窃的。 林煜看着谢嘉言那不争气的怂样，一直僵着的嘴角终于放松的翘起，他伸手一巴掌拍向谢嘉言的背，“身子直起来。” “嘶……你下手能不能轻点。”谢嘉言皱起脸，身体遵从的挺直。他咽了咽口水，看林煜敲响了门。 指骨叩击铁门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余音在狭长的过道中发散。谢嘉言听见屋里有脚步声传来，他攥紧手中的购物袋，分不清那脚步声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的错觉，大脑中跟过了辆推土机似的，轰隆一片。 门后传来女人的说话声，见门一打开，谢嘉言张嘴就是一声：“阿姨好！” 林父站在门背后：…… 谢嘉言：…… 林母自林父身后探出头来，身上还系着围裙，她双手在裙摆上擦了擦，笑眯眯的看着门外两人，尤其是对谢嘉言：“你就是小谢吧？来来来，快进来坐。” 谢嘉言受宠若惊，“阿姨好阿姨好，”接着又看向一旁的林父，“叔叔您也好……” “恩。”林父跟林煜一样，话不是很多，他像是忘掉了刚刚的乌龙，沉稳的点了点头，等林煜进来，他将门口挂着的衣服穿上，关门走了出去。 林煜从鞋柜中拿出拖鞋给谢嘉言换上，听见动静，他抬头看向林母，“我爸这是去干嘛？” “家里酱油没了，我让他下去买。” “你早说一声，我们刚从超市过来。” “他那身体就该多走走。”林母看着眼前两人手上的大包小包，眉头蹙起向谢嘉言嗔怪着，“哎呀，来就来，干什么带这些大包小包的东西？你是阿煜的学生，不用这么客气的。” “您别这么说，”谢嘉言摸着后脑勺，腼腆地笑着，“平时一直承蒙林……老师的照顾，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的。” 林母闻言笑了笑，她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谢嘉言，随即说道，“你先跟阿煜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菜一会就好。” “啊……好的好的。” 谢嘉言目送林母转身走进厨房，他提在半空中的一口气终于放下了点。他拍拍胸口，跑到林煜身边坐下，他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盯着电视，仿佛看的不是小品，而是法治在线。 林煜为了配合他，也坐的笔直，他嘴唇微动，发出小声的气音，跟人打着商量，“咱什么时候能放松点？” 谢嘉言偏头看着林煜，“我刚刚怎么样？” 林煜给他鼓掌，“好，特别好。” 谢嘉言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他一只手撑着沙发，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发僵的后颈，“我都要紧张死了……” 林煜往后一躺，陷在沙发里，他看着谢嘉言的背，说道，“我妈看样子挺喜欢你的。” 谢嘉言猛地回头，他瞪大眼睛，“真的！？” 林煜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着台，随口说道，“我是她儿子，我还能看不出来？” 谢嘉言半天没说话，接着唰的站起来迈着小碎步朝厨房跑去，“阿姨！我来帮您！” 得，夸两句还喘上了。 厨房里的林母正切着菜，见谢嘉言进来，她呀了声，“小谢？怎么了？” 谢嘉言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脑勺，小声道，“我来帮忙。” “好，那你帮我把菜洗了吧。”林母笑眯眯的，也没有拒绝，她偏了偏身子好让谢嘉言从自己身旁过去。水池里放着一盆泡着的青菜，谢嘉言将袖子挽起，仔细搓洗起来。 “小谢，你大名叫啥？林煜也没告诉我们。” 谢嘉言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谢嘉言，我叫谢嘉言，嘉奖的嘉，语言的言。” 林母点点头，“嘉言善行，真是一个好名字。” “……”谢嘉言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用力的□□着手上的菜叶，来自爱人母亲的夸奖让他的耳根不自觉的发烫。 林母似乎没想到谢嘉言这么容易含羞，她在心里笑了两声，暗道林煜这学生还挺逗的，“不用洗了，给我吧。” “啊，好的。” 林母将沥干水的盆子接过来，又递过去一条毛巾，“手上都是水，擦擦。” 谢嘉言接过毛巾简单的擦净手上的水珠，接着又握着毛巾，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似乎不知道自己还能继续干些什么。林母善解人意的替他解了围，“别紧张，就当是在自己家。” 就当是在自己家这句话似乎是主人对客人最常说的话之一，客气却又不失亲近。谢嘉言在心里倒是十分想把这句话当真，他微笑着点点头，将毛巾挂回远处“恩。” “家里很少来客人，你要不嫌麻烦，就陪我聊聊天，解解闷。” 谢嘉言忙表态道，“不麻烦，您说。” 林母将篮子里的生菜拿出来，摆到案板上，一刀一刀，切成细细的丝，“阿煜平时在学校……是什么样的？” 听见对方问起林煜，谢嘉言愣了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按道理说，他与那些普通的学生相比，和林煜相处的时间更长。他见过林煜早晨睁眼的模样，为林煜亲手扣过衣服，知道对方在床上是怎样的撩人，感受过他的怀抱是怎样的温暖。但面对着林母的目光，他咬了咬唇，有一堆想夸奖林煜的说辞，却连口都不知该怎么开。 他该怎么说，才是正常的？ 许久，他才干巴巴的开口，“林老师挺负责的，教的也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林母闻言一笑，“跟他爸爸一样，不过他爸可不讨学生喜欢。那时候阿煜打电话说带学生回来吃饭，我还吓了一跳。从没听他提起过学生的事，我们都以为学生跟他不亲呢。” 谢嘉言想起方才林父出门前虎着脸的模样，心有戚戚的与林母对视一眼，一同笑出声来。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还笑着，就听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林父走过来将手上还冒着寒气的塑料袋递给林母，看见谢嘉言站在一旁，他愣了下，但没说什么。 林母拿过袋子，随口抱怨着，“买个酱油也那么慢。” 林父哼了一声，背着手走了。林母也不理他，她将酱油均匀的洒在拌菜里，偏头看向谢嘉言“小谢，能帮我端一下菜吗？” * 桌上不一会就被摆的满满当当，菜肴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发出无声的召唤。林煜不等林母叫他，就自发跑到餐桌前坐下。 林母将炖汤的小砂锅放到桌子中央，她摘下手套，坐到林煜身边，伸手敲了下对方的脑袋，“回来就是个摆设，也不知道来帮忙。” 林煜道，“这不是有谢同学吗。” 林母气笑，“小谢可是你的学生，有你这样的老师吗，一点都不为人师表。” 谢嘉言端着盛好的饭从厨房走出来，冷不丁听见自己的名字，他迷茫的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夸你呢。”林煜从座位上站起，“你来坐着吧，我去盛饭。” “小谢，来，坐这。”林母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谢嘉言答应一声，走过去坐下，恰好是在林煜对面。 林煜将饭碗放到谢嘉言面前，林母拍着谢嘉言的肩膀，夹了块肉放进谢嘉言碗里，说道，“今天还是多亏了小谢。” 对面林煜和林父一齐看过来的目光让谢嘉言觉得有点紧张，还有点不可言说的羞涩，许久没有人因为这种事夸奖过自己，他脸上透出微微的红，急忙摆手，“没啥没啥，我父母经常出差，我做这些都习惯了。” 林母问道，“你父母不在，你一个人住？他们放心吗？” 谢嘉言干笑了声，“他们之前不知道。” 等知道后他也长大了，他们也没话说了。 林母啊了一声，瞬间在心里脑补出年幼的谢嘉言一个人搬着凳子站在炉灶前做饭的小模样，她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谢嘉言的头，“以后来阿姨这，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林煜那时说他妈喜欢谢嘉言不过是随口一哄，想让谢嘉言放松下来，谁知一语中的，林母似乎还真是打心眼里喜欢眼前这个老实害羞的大男孩，“没事就跟阿煜一块过来。” 林煜抬起头，虽然对他妈对谢嘉言的态度心下感到满意，但林母这胳膊肘拐的太快，他无奈的叫了一声，“妈。” “小谢来陪我还能给我帮忙。哪像你，就是个会出气的摆设。” 林煜举起手，“好好好，我回头没事就带你们小谢回来。” 谢嘉言也笑着附和林煜的话，“冲着阿姨这手艺我也要多来蹭几次，您跟叔叔到时候可别烦我。” 谢嘉言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就像一个被主人家准许进入的合法‘卧底’，他一步一步走的提心吊胆，又想最大限度的接近他们，这件事他无法依靠别人，只能自己战战巍巍的摸索前进，努力获得他们的信任，接着融入其中。 窗外盘踞多时的乌云在正午时分终于开始散去，透亮的阳光透过云层带着温度撒到屋里，攀到人的身上。 是暖的。 Chapter 61 距离除夕夜越来越近了。 像是为了呼应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早就挂满了细小的闪灯，暖色的灯光将这座热闹的城市烘托的更加红火热闹，充满了尘世的喧嚣气息。 超市里还是那个样，临近年关，像是全城的人倾巢出动，只为了屯那些年货。林煜和谢嘉言一左一右，在人潮中似左右护法一般将林母护在中间。林煜看了一眼购物车满满当当的东西，“还差什么？” 林母摇头，点着手指头细细的数着心里列好的清单，“饼还没买，你表姐最爱吃那个了。” 饼是超市现做的，算是超市特色食品之一了，全城独一份。林煜朝卖饼的窗口投去一眼，只看得见数不尽的人头，连队伍排到哪都不知道。他叹了口气，就听谢嘉言在一旁自告奋勇，“我去排队！阿姨您们先去买别的吧。” “哎，这多麻烦……”林母面露难色。 谢嘉言扬着张笑脸，连连摆手，嘴上说道，“不麻烦，再说我今天就是来帮您的。您先跟林老师去别地溜溜，一会我去找您们。” 林煜也在一旁帮腔，“您就让他去吧。” 林母笑着掐了把林煜的胳膊，“别天天使唤人家小谢。真是……”话还未说完，林母就接到一个电话，她看了一眼，皱着眉接了起来。一通一分钟不到的电话，所承载的内容却让人感觉不到轻松。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购物车推给林煜，“说是工地脚手架垮了，压了不少人，我得去帮忙。一会你再去拎袋面粉，记得看保质期……” 林煜点头，“好。” 林母将放在购物车里的外套拿出来穿上，嘴里止不住的叹气，“这大过年的……也是可怜……哎……” 谢嘉言帮着林母将衣服穿好，“阿姨，路上注意安全啊。” “哎，没事。今天就麻烦你们两个了。” “不麻烦，不麻烦。” 林母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汹涌的人群中，林煜看了眼站在身边的谢嘉言，正巧，谢嘉言也在看他。对上林煜的目光，他一肘子杵过去，指使道，“快，买饼去。” “你变脸变的也太快了，谁使唤谁啊……”林煜认命的推着车往前走，“真该让我妈看看你这幅模样。” 去买饼的路上正好路过盛放面粉的货架，谢嘉言跑过去拿了一袋丢到车里，一转头看林煜又拿了一袋，他哎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车里，“我拿了。” 林煜将手上那袋面粉也放进车里，他拍了拍手上的白色粉末，答道，“那是给我爸妈的。咱家的还没有呢。” 谢嘉言围着林煜转了两圈，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嘴上却还揶揄着“你拿面粉干嘛？你又不会做……” “我是不会。”林煜正色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对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谢嘉言一时语塞，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追上走远的林煜，“你真是，一年刚开始就给我安排差事啊。” “你不是老说自己厉害吗。”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将东西都买好，提着大包小包随着人群慢慢走出去，谢嘉言想起林母方才说的话，突然反映过味来，“你家今晚来客人啊？” “对啊。”林煜弯腰整理着后备箱，将买的年货分门别类清点到不同的袋子里，再稳稳当当的放好，嘴上答着“我表姐。” “那我……” “你留这。”林煜啪的一声将后备箱关上，替谢嘉言下了定论，“再说我妈也不会让你走。” 谢嘉言长的精神，又会来事，就连林煜都没想到对方这么会哄长辈，所以格外招林母等一干长辈的喜欢，说实话这有些出乎林煜的预料，不过他心里对这种情况倒是挺乐意的。 “我表姐你应该也认识，就是凤梨社的社长。”林煜系好安全带，“她也知道你。” “！”谢嘉言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心底那些名为‘想溜’的小火苗唰的被扑灭，连一丝复燃的机会都没有留下，他嗷嗷叫唤着，“她怎么会知道我！啊我的天！啊啊啊我的天！” 林煜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发动了车子，“想不知道都难吧。” 身为阿凛的表姐，一听说有人拿自己表弟为原型画x18同人图，那是肯定要去看的。 谢嘉言似乎从林煜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琢磨出了什么，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干的那些好事，他尴尬的咧了下嘴，哀嚎一声向后倒去，“我……我掉马了吗？” 林煜空出一只手，用力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放心，没有。” 看来林煜的表姐知道的只是网络上的自己，谢嘉言暗中松了口气，扭头问林煜，“叔叔中午回来吃饭吗？” “我爸？”林煜耸了耸肩，“应该不回。” 林父果然不在家，屋里冷清清的。阿木被林煜带到了这边，听见门口传来的响声，他喵呜一声，轻盈的从沙发上跳下，围在林煜和谢嘉言脚边转了几圈，蹭个不停。 阿木平时整天端着一副高冷的模样，鲜少主动撒娇示好，立马把好忽悠的谢嘉言萌的找不到北，他哎哟一声，赶紧弯腰把阿木抱起来，伸手骚弄着它的下巴“哎哟，好乖好乖。” 林煜不说话，他换好拖鞋走进屋里，站定半晌，他回头看了眼阿木，冷笑一声，“谢嘉言，把它抱过来。” 谢嘉言不明所以，抱着怀里的猫往前走了几步。阿木像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喉咙中发出含糊的呼噜声，挣扎着从谢嘉言的怀中跳了出去。林煜早有准备，他上前一步，一把捏住阿木脖子上的软肉，将肉猫拖了回来。 一人一猫斗法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谢嘉言愣着半天没回过神，“怎么……怎么了这是？” 阿木看着谢嘉言，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这一声承载了太多情感，男人听了会沉默，女人听了会流泪。林煜却不为所动，一脸冷漠。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阿木的小脑门，“现在知道装可怜了？在沙发上尿的时候怎么不想呢？” 被林煜这么一说，谢嘉言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了某种味道，他跑到一旁把窗子推开，回来看林煜还在训阿木。谢嘉言走过去将阿木抱起，“行了行了，我怎么没发现你还那么能说呢。我们阿木知道错了，对不对啊？” 阿木窝在谢嘉言怀里，也不知道他真听懂假听懂，还真喵了一声。 看林煜还站在原地不说话，谢嘉言走过去撞了撞对方肩，“林爸爸，别生气了呗。” 林煜无奈的看着谢嘉言，缓缓叹了口气，“知道了，谢妈妈。” 谢嘉言不服，“我怎么就是妈妈了？” 林煜将脏了的沙发套尽数拆下，整齐的放到一边，嘴上说着，“你也不看看你刚刚那副样子，跟个护犊的老母鸡一样。” 老母鸡……谢嘉言的脑中立即浮现出了一幅自己扇着翅膀到处咕咕day的模样，他一脸受不了的甩了甩脑袋，“你才老母鸡呢！” 林煜看起来心情颇好，他没再接话，而是把所有的沙发套都拆了下来，谢嘉言看到，心下有些奇怪，他问道：“你这是在干嘛？” “然后我妈说回头过两天家里要大扫除，要不今天我就先做点。”林煜嘴上应着，手里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的将拆卸下来的布料放到一旁，他将那一摞东西拿起来，对谢嘉言道：“帮个忙。” 家里的东西林林总总一合计，需要洗的还真不少，林母可能是医院里带出来的洁癖，希望什么东西都干干净净的，不要落灰，所以家里的电视、电脑、冰箱、餐桌上都盖着各式各样的小白布。一年下来，都积攒了不少灰尘。林煜将他们尽数撤下，一股脑的扔进了洗衣机里。 阿木像是知道自己已经逃过了一劫，又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慵懒模样，往电暖气下面一窝就不省猫事了。谢嘉言闲着也是闲着，跑到洗手间，拿出拖把拖了个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林煜，哎了一声，“咱家今年的大扫除还没做呢，什么时候回去一趟呗！” 林煜想了想，点头道，“成，明天吧。” “阳台上那些东西我觉得有空咱们可以把他们清理一下，堆在那也怪不好看的。”谢嘉言边拖地边说道着，“我觉得咱们阳台上还可以养两盆花，要不再弄点猫薄荷？” “行，都按你说得来。” “我上次看微博，他们上面自己装修什么房间的，回头我们也来改造改造。”谢嘉言直起身子，拿拳头捶自己发酸的腰，林煜见状，他走过去将温热的手掌自谢嘉言衣服下摆探入，用掌心轻轻摩挲着那一片肌肤。 谢嘉言舒服的叹息一声，他卸了一半的力气，靠在林煜怀里，呆了半晌又起来，“这个灯也得擦吧，家里有梯子吗？” 林煜想了想，他平时在家呆的时间不长，一时间也没办法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能迟疑的说道，“应该是有的，我给你去看看。” 他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没看见梯子的影子。谢嘉言手上拿着投好的抹步，问道，“有吗？” 林煜摇了摇头。 “那就算……哎我去！”谢嘉言一句算了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取代，他上半身摇摇晃晃，伸手撑在林煜的肩膀上，算是稳住了身形，“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林煜紧紧环着谢嘉言的腰，将人直直的抱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够得着吗？” “够得着，够得着，”谢嘉言答应着，抬手去擦落了灰的灯罩，“你说你下次提前给个提示行不？非得这样搞个突然袭击，没病都被你吓出病来了。” 林煜笑，“你有病啊？” 谢嘉言，“滚。” 他怕林煜累，赶紧三两下的将灯罩擦了个透亮，“我之前都没仔细瞧过，这个灯挺好看的嘿。” “你阿姨挑的。” 谢嘉言用报纸将玻璃上的最后一丝水痕抹去，“咱们回头也去买个这样的，你那房子里的灯我看不顺眼老久了，赶紧换了去。” “行。”林煜笑着答应，“依你，都依你。” 简单的二字一笔一划间匿藏了太多温柔和宠溺，林煜不假思索的回答一时间将谢嘉言的心填了个满满当当，熨帖无比。他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旁，缓缓弯下腰，抵住林煜的额头，左右磨蹭着，像一只被捋顺毛的大动物，低声呢喃着。 “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Chapter 62 谢嘉言个子看着高，抱起来却着实不费力。 看来以后得多喂他吃点东西了，林煜出神的想着。 “林煜！林煜！”谢嘉言叫了半天才看见林煜抬起头看向自己，他举着抹布，“快快快，把我放下来。” 两人协力将家里的各个角落打扫了个七七八八，使这老房子看起来像年轻了十岁，处处散发着皂角的清香。谢嘉言活动着酸痛的肩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看向林煜，问道：“这都快到饭点了，叔叔阿姨怎么还没回来？” 林煜啧了一声，“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谢嘉言嗯了一声，他指了指厨房，“那我先去洗点菜。” 护士熟练的将针头埋入病人的血管，看见有暗红的血液自管中倒流而出，她利索的扯下一的胶带，固定住细小的输液管。她调了调液体的速度，又确认了一遍其他仪器是否正常运转，才终于起身，看向一旁的林母，“程姐，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林母摇了摇头，说了声“都是应该做的。” 她看了眼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她在医院与同事们一起忙活了大半天，终于让全部被送进来的工人们平安的躺在病床上。林母将摘下的口罩揣进口袋里，她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睡着的病人们，低声的嘱咐着一旁的护士。余光却瞥见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细小的缝隙。 门后是一个孩子的稚嫩的脸庞，小孩身上穿的破旧，脸上却干干净净的，颊边透着被冷风吹出来的红。对上林母投过来的视线，他往后瑟缩了下，又躲到了一旁。 林母心里有些在意，她将注意事项与护士交待完后，衣角一扬，转身朝门口走去。她一把将门拉开，探出头向左右看了眼，果不其然，那孩子就在一边蹲着，近距离才看得出这是个小男孩。林母蹲了下来，“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林母表情温柔，那孩子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绞着衣服下摆，怯生生道：“我找爸爸。” 孩子的父亲就是被脚手架砸到的民工之一，如今正在病床上躺着，林母将孩子领进去，让他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又从饮水机中接了杯热水递过去，问道：“你妈妈呢？” 病床上的男子悠悠转醒，恰好听见林母的问话，他带着呼吸面罩，吐字含糊不清，“他妈妈……难产去世了……” 饶是医院里见惯了生离死别，林母看着眼前的幼儿，却还是觉得心疼，她摸了摸孩子软塌塌的头发，听见那民工在一旁问自己，“医生，我这手……以后还能使吗？” “能，”林母说道，她细细的给工人说了一下他的伤势，最后道，“不过你这年肯定得在医院里过了。” “医院里过也好，医院里过也好。”麻药药劲过了，疼痛逐渐泛上，床上的工人嘴角费力的扯出一抹笑来，“老家里没人，兄弟们都在医院，热闹。” 林母微笑着站在孩子身边，突然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她冲两人道了个别，走到病房外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喂，老林？” “你什么时候好？我跟念念现在在你们医院门口。” “哎呀，”林母将手掌放在衣服上搓了搓，“你们怎么还来接我了。等一等，我这就下去。” 她那边电话刚挂，林煜的又打了进来。林母笑着摇摇头，她接起来“你们父子俩商量好的是吧？” 林煜有些莫名，“我爸也给您打电话了？” “可不是，刚挂。”林母走进办公室，将白大褂脱下挂到衣柜里，她耳边夹着电话，“怎么了？” “没事，就问问您什么时候回来，用我去接您不？” “不用了，你爸跟你姐来接我了，我们这就回去。你先把饭煮上，等我回来炒菜。” “行，路上注意安全。”林煜答应着挂断电话，看谢嘉言一溜烟跑过来，他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说道“他们现在往回走了，你要不先去我床上躺着休息一会？” 谢嘉言配合着打了个哈欠，“行啊。” 林煜的房间似乎比一般男孩子的看起来更加简单和单调。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带书柜的书桌，墙上挂了几张奖状，桌面上空荡荡的，跟房间一样整洁。 “我高中住校，大学去了外地，所以没怎么在家住过。”林煜解释着，他上前将被子掀开，回头冲谢嘉言道，“你先睡会儿，等他们回来我再叫你。” 谢嘉言点点头，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等听见林煜关门的声音，他才慢慢把头探出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一片昏暗，谢嘉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林煜所言非虚，这个房间里没有一点他的味道，更多的是这个家里独有的沉木香气，充满岁月感，又让人觉得安心。 让他不自觉的想到林母覆在他肩上的手，想到林父刻板却又暗带关怀的嘱咐。 真好啊。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张口喊道，“林煜！林煜！”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煜一把推开房门，声音紧张“怎么了？” 谢嘉言看见对方急匆匆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你回头陪我去给叔叔阿姨买点礼物吧。” 林煜没想到对方叫他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他有些无奈的抱着胸倚在门边，“知道了，你这做的比我亲生儿子还好，怪不得我妈这么喜欢你。” 见谢嘉言还歪着脑袋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他走上前，一把将人推到床上，又用被子将人盖住，“我刚也想给秦阿姨她们买点东西，改天一块去挑。你先睡会，不急。” 谢嘉言听话的闭上眼睛，感觉到身边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睁开眼，“你咋不出去。” 林煜牵过书桌前的椅子，往上一坐，他翘起二郎腿，“你睡着我再走。” “……行吧。”谢嘉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翻了个身，没多久，林煜就听见他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上前将少年身上的被子压实了些，才转身走出门去。 * 程念念按了下喇叭，从窗子中伸出手去，“姑姑，这边！” 林母挎着包，迈着步子从远处小跑过来。她带着一身寒意坐进车里，车内的暖风如春风化冰般，唤醒了脸上每一寸冬眠的肌肤。她小口哈着气，将门砰的关上，“久等了久等了。” “我跟姑父也刚到不久，”程念念缓缓将车驶出停车场，“林煜呢？” 林母道，“跟小谢在家呢。” 程念念疑惑道，“小谢？” “是他的学生，”林母笑着说道，“小伙子人挺好的，特别懂事，对吧老林？” 林父，“恩。” 程念念哟呵一声，“小鲜肉啊，那我得见见。姑，给我透个底，帅不帅？” “你这姑娘，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样。”林母攀着椅子背轻轻打了程念念一下，随后说道，“挺帅的，精神。” 程念念：“嘻嘻嘻嘻。” 林父朝两人投去无奈的一瞥，见林母脸上漾着笑意，他才开口问道，“都没事了？” 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意思，林母点点头，“都救过来了。就是……哎。”她话说到一半，止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姑姑？” “有个孩子，我挺放心不下的。”林母顿了下，将事情娓娓道来，语毕，她摇了摇头“都是可怜人……” 林父听后沉默了瞬，“回头没事多来看看吧。” “是呢，我也是这个想法。”林母点头，她嘀咕着，“不知道小谢今年怎么过，要是他父母今年 不回来，就让他在咱家过年算了。” 林父也有这个意思，他应了声，“人家孩子可能还有安排，你回去问问他吧。”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一眼望去，路上红灯连绵一片，三人磨蹭了半天，才回到家里。 听见开门的声音，林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玄关，将拖鞋在地上一一摆好，笑着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林母换好鞋子，抬起头后吓了一跳，“哎哟，家里怎么成这样了。” “我跟小谢下午闲着没事，就做了做家务。”林煜将林母手中的包接过来挂到一旁，“菜在厨房都洗好了。” “行，那我下去炒菜。念念，你先在沙发上坐会，看会电视。”林母招呼着，她四处张望了下，“小谢呢？” “他累了，我让他先在我那屋睡会。” 林煜有些洁癖，别人不知道，林母却是极为清楚的，她愣了下后回过神，想着这两人的关系真是好，嘴上说着“真是辛苦人家孩子了……行了，你们等一会，菜一会就炒好。” 程念念抱着在她怀里挣扎的阿木，“阿木乖乖，我还给你买过小罐头呢，抱一会啊乖乖乖。” 阿木早就将这种露水情缘丢到了脑后，它喵嗷一声，蹬腿就从程念念的怀里蹿了出来，留给对方一身凌乱的猫毛。 “阿西吧。”程念念无奈的在身上拍了两下，她抬头看向林煜，“笑什么笑，快拿湿毛巾过来给我擦擦。” * 谢嘉言是被饭香味勾醒的，单薄的木门挡不住霸道的香气，丝丝缕缕的从门缝见渗进，将他从混沌的梦中唤醒过来。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头有点晕。他刚才好像做了个不算美好的梦，谢嘉言皱紧眉头，却想不起丝毫。他揉了揉脑袋，看见被子上缓缓出现一条亮光，是林煜打开了门。 林煜看见坐起来的某人，有些惊讶，“醒了？刚打算叫你。” “恩……”谢嘉言揉了下眼睛，含糊着应了一声，他翻身下床，“阿姨她们回来了？” 林煜侧过身子，“饭都做好了，快出来。” 谢嘉言走出房间，屋外明亮的灯光刺的他眼睛习惯性的一眯，模糊的看见林母端从厨房走出，“小谢起来了？” “阿姨，叔叔。”他半鞠躬打了个招呼，又看向一旁的程念念，“恩……” 程念念上下打量着谢嘉言，男孩给人的感觉十分干净，她咧嘴一笑，“你好，我是林煜的表姐。你叫我念念姐就行。” 谢嘉言点头，有些羞涩的叫了一声，“念念姐。” 林母将盘子在桌上放好，她招呼着，“来来来，开饭了。吃完再聊。” 谢嘉言挨着林母，在林煜对面坐下。林母夹了块虾肉放到谢嘉言碗里，“小谢今天辛苦了，多吃点。” 谢嘉言笑着，“谢谢阿姨。” 林母左右张望着，“我看这灯也擦了？” “对，辛苦林哥了。” “哎你们俩……都多吃点多吃点。”林母又往两人的碗里夹了不少菜，“下次可不许这么弄了，阿煜你也老大不小了，小心别闪着腰。” “咳咳咳……” 林煜余光扫过憋笑的谢嘉言，他轻轻的在桌子底下踢了对方一脚，嘴上无奈道，“妈，我还没那么老。” 谢嘉言手机还落在林煜屋里，吃完饭，他小跑进房间，刚拔下手机，冷不丁的被人从背后抱住。 屋里一片漆黑，谢嘉言轻轻挣扎了几下，低声道，“你干嘛！” 林煜微微使力，将人抵在墙上，他将头抵在对方肩上，“我闪了腰你很开心？” 林煜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却无端让谢嘉言哆嗦起来，他也不管对方看不看的见，拼命的摇头，“没有没有，嘶……” 林煜咬着对方的脖侧，一路舔`吻上去，听见谢嘉言的呼吸声，他扶着谢嘉言的头，偏头吻住，将所有声音吞了下去。 林煜半晌才放开谢嘉言，他搂着对方，低声道“回去就让你知道我腰好不好。” 谢嘉言脸一红，他扭着挣脱林煜的怀抱，害羞的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我我去帮阿姨洗碗。” 林煜心情颇好的松开手，看谢嘉言跌跌撞撞的打开门跑出去，他靠在墙上，低低的笑出了声。 * 林母放下手中的碗，擦了擦手上的水，摸上谢嘉言的额头，“哎哟小谢，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发烧了？” 谢嘉言摆摆手，拉下林母的手，“没有没有，可能是家里太暖和了，哈哈……阿姨我来帮你洗碗。” 林母走到谢嘉言身边，“你呀，穿的太少了。小心别感冒。” “成，我一会回家就把厚衣服找出来都穿上。对了，叔叔呢？” “你这孩子……”林母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他下楼找人下棋去了。对了小谢，你过年……” “哎哟，”谢嘉言不小心将手边的抹布碰到了地上，他小声了叫了一声，弯下腰将东西捡了起来，随后他偏过身，“阿姨您继续说？” 林母怔怔的看着谢嘉言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她脸色看起来泛着无力的苍白，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嘉言将滑出的吊坠塞回衣服里，看见林母楞在原地，他唤了两声，“阿姨？阿姨？” “啊……没事。”林母近乎慌乱的低下头，她用力而快速的洗刷着手中的盘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抬起头来，嘴角扯着一抹刻意的微笑，“我是说，你过年在家，要注意安全。” 谢嘉言没察觉出什么不对，他笑出声来，“我都这么大人了，没事的阿姨，我帮您洗……” “不用！”林母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她又柔下声音，“谢谢你，不用了……” 她抬眼看着身前有些无措的谢嘉言，少年人脸上是她熟悉和喜爱的笑脸，她却无法和往常一样陪着他笑出来，林母擦了擦手上的水，垂下眼睛，“现在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 Chapter 63 提示！正文部分还有一个小时到达战场！请友军做好准备！林煜卸完妆，正洗着脸，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阿凛，一起去吃饭不？” 林煜扯过一旁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掉。他看了一眼拍自己的男人，摇了摇头：“不去了。” “行吧。那我们去吃香喝辣了，”男人抹了抹鼻子，“你可别后悔。” “恩，再见。” 其他人一看男人又是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一同哄笑出声：“又失败了啊！” “闭嘴！走走走！吃饭去！” 几人闹哄哄的，一窝蜂的走了。林煜无奈的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脚朝外走去。 今天耽误了一会，要是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到家了，也不知道谢嘉言吃饭了没有，他刚想着。说曹操曹操到，手机一震，是谢嘉言的电话。 林煜看着屏幕，他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愣了半天，嘴角一挑，抬手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 买完礼物第二天就是夏迟的生日，苏未知道谢嘉言一个人在家，硬是把他拉了出来，三人跑游乐园疯了一天，夏迟还问林煜怎么没来。谢嘉言支吾着说他有事，来不了。 苏未趁夏迟去买冰淇淋的时候还问谢嘉言，有没有跟林煜说要走的事。谢嘉言挠挠头：“还没。” “啧，拖拖拖，拖死你算了！”苏未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对方一眼，还没在一起就这幅模样，那以后岂不是被林煜管的死死的。他揪了揪谢嘉言的耳朵，耳提面命：“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必须得说啊！” 谢嘉言苦哈哈的答应：“知道知道。” 天色渐晚，从这往后的时间只属于苏未和夏迟两个人，谢嘉言也识趣，婉言谢绝了苏未的邀请，他目送着两人离开，然后看见夏迟在转身时偷偷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谢嘉言：…… 谢嘉言一个人上了公交，今天疯了一天，累得够呛。他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余光瞥到前方出现一抹银发，他强打精神，揉揉眼站起来，让出自己的位子：“您坐这。” 眼下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一拨又一拨的挤上来，生生的把公交车变成了一个满当当的罐头，所幸现在这位置离谢嘉言的目的地不远，他没挤一会就下了车，走进了他跟林煜经常来的超市，买了几斤肉，又溜达到菜市场买了点菜，单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明天就要走了，他想好好给林煜做一顿饭。 林煜还没回来，落日的余晖打到阳台上，给这个昏暗的房间增添了一抹光。谢嘉言将东西放到桌上，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阿木窝在沙发上睡着，听见声音，它将眼睛眯开了个小缝，懒懒的抖动了几下尾巴。 谢嘉言把厨房的灯按开，他拿出从购物袋里将排骨拿出来做处理，过水，去血沫，煸炒，忙活了好一阵。直到窗外的太阳已经完全沉到地平线下，谢嘉言抬眼看了眼挂钟，林煜还没回来。 要是他做了一桌子菜，主角却不在，那特么就很尴尬了。 谢嘉言将带着水珠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拿过手机给林煜拨了个电话过去，他没等一会，就听那边传来一声：“喂？” “啊，那个，林哥。”谢嘉言先叫了对方一声，“你现在在哪呢？” “还在外边，一会就回去了。饿了？” 谢嘉言捧着手机，听着声音都能脑补出林煜微微笑的样子，听见对方说一会就回来，谢嘉言放下心中的大石，他咳嗽一声：“没有没有，我就问问。” 林煜：“恩。” 谢嘉言：“那我就……挂啦？你路上小心。” 他看不见，林煜靠在墙上，嘴角挂着一丝揶揄，声音却还是一本正经：“恩，言言再见。” 谢嘉言屏住了呼吸，感觉有一股隐形的电流带着热量，沿着他的耳朵蔓延至他的全身，他浑身一抖，手一松，然后看着地上摔出电池的手机尸体。 …… * 听见那边传来“咚”的一声，显然是被这一句‘言言’吓着了。林煜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低低的笑出声。 回去再做饭未免太迟，他从工作室出来，走到一旁的饭馆里打包了几个菜，因为是会员，店家还额外附赠了几听啤酒。 下班族的车占领了各个主要街道，半天才挪动一下，还不知道得等多久，菜品的香味挤出饭盒，盈满了车内小小的空间，林煜看着眼前一片红灯闪烁，他反手打了一把轮，按着喇叭退出车流，抄小路回了家。 林煜进门前摸了摸饭盒，还是烫的。他松了口气，掏出钥匙打开门，“我回来了。” 屋里一片黧黑，只有厨房亮着暖黄的灯光，谢嘉言站在光下，低头小心的切着菜。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料味，文火炖着的锅里发出呼噜噜的沸腾声，又一丝白色的微小水汽从锅盖的小眼里飘出来，氤氲了林煜的眼。 听见关门声，谢嘉言抬起头：“怎么不进来？” 林煜闻声回过神，他关上门，低身换上拖鞋，把手里的外卖放到桌上，发现桌上已经摆着几个小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走到谢嘉言旁边站定，看他一下一下慢慢的切着案板上的菜，他问道：“你的手怎么样？” 谢嘉言笑了笑：“哎，扶个菜的力气还是有的。” 谁知打脸来的如此快，他话音刚落，刀就一歪，差点削到自己的手。 谢嘉言沉默一瞬，干笑道：“好久不做了，手有点生。” 林煜叹了口气，洗了个手，站回到谢嘉言身边，伸手帮他扶住，“我帮你。” “好啊。” 林煜低头看着谢嘉言的发旋，问道：“怎么想着自己做饭？” 谢嘉言刀一顿，又快速切下去，“最后一顿了嘛。” 林煜重复道：“最后一顿？” “恩。”谢嘉言停下动作，半晌抬起头，咧开嘴冲林煜露出一抹笑：“我明天就要回学校啦。” 林煜：“哦，对，要开学了。行李收拾了没？一个人走？” 谢嘉言还想着林煜能说几句挽留自己的话，客套客套，不过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心中的期望落了空，他只好顺着林煜的话往下说：“收拾完了。我跟苏未一起，他明天来找我。”接着幽幽一叹：“哎，不想回学校啊。” 林煜难得端起了老师的架子：“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不要懒惰。” 谢嘉言：“恩，知道了。” 有了林煜的帮忙，速度明显快了起来，谢嘉言几下将菜切完，堆到一旁的盘子里放好。又去看他焖的排骨。火候差不多了，肉块变成了喜人的棕红色，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谢嘉言尝了一块，肉被炖的软趴趴的，轻轻一嚼就迸出浓香的汁水。 林煜拿着盘子走过来：“给我来一块。” 谢嘉言说了声好，挑了块纯肉，林煜配合着微微弯下腰，一口叼住了谢嘉言递过来的筷子，舌头一卷，将那块肉收入口中。两人挨得近，谢嘉言出神的看着林煜的侧脸，心里翻腾着一股名为‘反悔’的冲动。 他不想走了。 林煜看谢嘉言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在问自己的意见，他点点头，说了声：“好吃。” 谢嘉言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利索的收汁出锅，怕被林煜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他笑着：“好吃就行。” 见林煜将外卖放进冰箱，只留下了几听啤酒。谢嘉言坐在桌前哎了一声：“拿过来一起吃啊。” 林煜摇头，“你做的就够了。” 铝制的拉环砰的一声被扯下，随意的扔到桌上，罐口的白雾转瞬即逝，在空气中留下一丝麦香。 两人面对面对着，相视无言，还是林煜先开了口，“开学后一周补考，你回去记得再把那些知识点好好看看。” 谢嘉言摇头晃脑：“知道啦知道啦。” 两人边聊着天边吃着菜，直到桌上的菜已经被他们吃了个七七八八，酒也只剩下最后两罐，谢嘉言仰头闷了一口，这点酒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觉得精神亢奋，他眼神熠熠的看着对面的林煜，叫他：“林哥。” 林煜：“恩？” “这一个多月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的感谢你。”谢嘉言真挚的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干杯！” “干杯。” 将罐中最后一点液体饮尽，仿佛是为这顿离别饭画上了个句号，谢嘉言感到一丝惆怅。林煜在厨房洗着碗，他坐在椅子上，听着耳边的流水声，有些眷恋的扫了一圈屋子，来不及伤感就被林煜催促道：“洗澡去，今天早点睡。” 谢嘉言：“哦。” 谢嘉言草草洗了个澡，在床上躺好，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他能听见林煜在客厅的脚步声，能听见林煜洗澡时流水的滴答声，还能听见林煜熟睡时的吐息声。 他睁开了眼，朝右边翻了个身，趴在床边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小声叫了声：“林哥。” “林煜。” 这是两人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窗外的蝉鸣逐渐消弭，世界归于沉寂，他耳边仅存着林煜的一呼一吸，他静静的看着林煜的脸，颤颤的伸出了手。 虽然那点酒精对谢嘉言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仍然想把一切都归于酒精头上。他的手轻轻触在林煜的眉间，感受着指尖的那抹温暖。 他还想划过他的眼，他的鼻和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嘉言把手收了回来，他翻身躺回床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 Chapter 64 钟表的指针静静指向十一，林煜还没有回来。 林煜和阿木都不在，家里显得冷清清的，谢嘉言岔开着腿，仰在沙发上，瞥看着电视中播放的跑酷节目，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又连着换了几个频道。 “怎么还不回来啊……”他伸手去摸身旁的手机，给林煜去了个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谢嘉言慢慢坐直身体，心里嘀咕着：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腾地坐直身体，盘着腿，一手半曲着撑着手臂，又给林煜打了个电话过去。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接通了。谢嘉言松了口气，没等对方说话，他先连珠炮般的开了口：“你在哪呢？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林煜看了一眼熟睡的林母，他捂着话筒，小声的退出病房走到楼梯间，“对不起，忘了跟你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谢嘉言心里一紧，连忙追问，“怎么了？你在哪？” “我在医院……嘘，嘘，别着急，不是我，我没事。”林煜听见电话那头谢嘉言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低声安抚着对方，直到对面安静下来，他才说道，“是我妈。” 谢嘉言又紧张起来，他着急的问道，“阿姨！？阿姨怎么了？今天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林煜握着电话，不知该怎么对谢嘉言解释，沉默了半晌，他才涩然开口，“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她这是老毛病了，不要紧。” “呼……没事就好。”谢嘉言松了一口气，“那你赶紧去陪阿姨吧，我明天来看她。” “不……” “对了，”谢嘉言自顾自的说着，“我今天去商场逛了一圈，挑了两套项链，你看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时间，再陪我去一趟。” 林煜握紧手机，缓缓蹲到地上，“……好。” 谢嘉言突然想起林煜那句冒了半截的话，“你刚想说什么来着？” “……你阿姨需要静养，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你就……别过来了。” “林煜你什么意思啊！”谢嘉言听起来似乎有些生气，“我不说话还不行吗？我担心阿姨，而且她是你妈，我怎么着都得去看看。” “听话。” “……” “好吧——”谢嘉言拖长了声音，“你快去陪阿姨吧，我也要睡觉了。来，亲一口！” 林煜笑着，小心而珍重的将唇贴在手机上，像是在吻一个真实的人一般，声音钩的谢嘉言耳朵一阵发痒，他在那边听着，笑嘻嘻的，用力亲了一下手机，“晚安！” “晚安。” 林煜挂了电话，缓缓从地上站起，蹲久了，腿有些麻。他低头看着手机，眼睛被光刺得生疼，他看着‘言言’两个字，内心一片茫然。 他极少产生这种情绪，原先徐徐图之的计划被猝不及防的打翻，这让他不自觉的开始慌乱。 林母早已睡熟了，打着小小的呼噜，林煜轻声关上了门，在一旁的小床上躺下，他蜷缩着，问自己：我能处理好吗？ 林煜也不能确定了，他种种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林母的呼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冲着林煜的方向翻了个身。上了年纪的人睡眠浅，什么动静都容易将他们惊醒。她知道林煜出门打了个电话，看对方回来的这个反应，电话那端的人显而易见。 林母沉沉的看着睡着的林煜，屋外的灯光漏进屋里，林煜双眉紧紧的皱着，看起来睡的并不踏实。 林母轻声翻身下床，她坐在林煜的床边，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抚上林煜眉心的沟壑，轻轻捋着。 一下，又一下。 * 林母应该就住在她上班的那个医院，谢嘉言想着。他拎着果篮，走出电梯，来回望了两圈，朝一旁走去，“您好，我想问一下，程主任是在那个病房？” 医院的人，过年过节的也不见少，护士台里的小护士飞快的配着药，感觉到眼前的人影站了半天，终于忙里偷闲的抬起头问道，“程主任？我们院的程主任吗？” 看谢嘉言点头，她翻开一旁的薄薄的簿子，嘴皮一动，“326房。” 谢嘉言谢过对方，循着房间门牌，一个一个的找了过去，走廊上还搭着许多病床，他走的小心，生怕碰着别人，绕了一大圈，终于看见了326这个数字。 他内心一喜，随即又有些忐忑。他并没有告诉林煜他会来，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生气？哎，就算生气也没关系，林煜要凶他，那他就找林母，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他内心如意算盘打的响，像是有了主心骨，身板不自觉挺直了些许，却还是悬着半颗心，生怕被林煜撞见，坏了对方脸色。 他还是怕他生气的。 谢嘉言贴着墙，他站在门外，偷偷探头过去，透过玻璃望了一眼。 林煜不在屋里，只有林母和林父。林父正坐在床边给林母削苹果，两人低声的说着话。谢嘉言看见那两人，瞬间松了口气，他随手揉了揉头发，一把推门进去，笑着喊道：“叔叔阿姨！” 病房里的两人听见声音俱是一震，林父手中的苹果掉了也不自知，他呆呆的看着谢嘉言，好半天才回过神，他并没有像往常似的笑着回应，而是眉毛一竖，腾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刚要张口就被林母打断，“老林。” 林父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做不出骂别人家孩子的事，他将心中的邪火压了压，拿起地上的水壶“我去接水”，说罢推开门走了出去。 谢嘉言心里莫名的别扭，这种感觉从昨天持续到现在，此时尤为强烈，他干笑着，将果篮放到林母身边的台子上，“叔叔这是……怎么了？” 林母招呼他，“他最近心情不好，小谢，别光站着，你坐。” 谢嘉言听话的坐了下来，他四下看了看，问道，“林煜呢？” “他有事。” 场面一时间回归寂静，与门外喧闹的医院相比，就像是两个世界，谢嘉言搓搓手，从果篮里拿了个橘子出来，冷不丁听见林母开了口：“那个玉符，是林煜给你的吧？” 谢嘉言的手指瞬间掐进了果肉之中，黏腻霎时间沾了他满手，他垂着眸，大脑转的飞快，“啊，是……这是上次林老师出远门……” 林母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打断谢嘉言不着实际的空话，“你俩的事情，他都给我们说了。” 淡橙色的汁水顺着果肉裂开的隙缝，稀稀拉拉的滴落在瓷砖地上，砸出不规则的形状，谢嘉言脑中的弦嘣的一声，怪不得林煜不让自己过来，怪不得林母他们对自己开始冷淡，那些别扭的感觉终于有了解释，谢嘉言坐在林母面前，像是被人扯下了长久以来的遮羞布，一时间无处遁形。 “小谢。” “啊……？啊！” 谢嘉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见林母唤他，他懵了一瞬，赶紧回过神，“您说。” “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都是林煜的不对。”林木似乎回忆着什么，她的目光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林煜小时候，我们就发现他有些不一样，他爸在学校工作，学生们有那些小心思，大概还是能看出来的。老林给我说的时候，我还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对，林煜不一样，他是在男校，他能对谁动心思呢？”林母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俩还以为他喜欢了他们学校的女老师，没想到……林煜喜欢上的是一个同性。我们夫妻俩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他爸快被他气死，高中看了他三年，还以为他改过来了，没想到……”林母慢慢捂住了脸，纤细的身体裹在病号服里，显得愈发单薄。 谢嘉言急忙开口，“不怪他，都是我，我喜欢他，是我先喜欢他的。” “你们两个孩子……我当然知道同性恋不是精神病……但是，小谢，我们做父母的接受不了啊。一想到我们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儿子，要被人在后面戳着脊梁骨说，我们就心疼啊。” 谢嘉言看着抽泣的林母，他嗫嚅着叫了一声阿姨，再说不出一句话。林母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心脏不受他的控制，抽搐着疼。他想过去安慰林母，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腿脚仿佛被定住了，他硬逼着自己，终于有力气拿了张面巾纸递过去。 林母接过纸沾了沾脸颊，谢嘉言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她想着，抬起头看向谢嘉言，还想再说些什么，打好的腹稿突然化成了灰，再说不出口。 谢嘉言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的朝外涌着，透明的水痕爬了满脸，他却像是失了魂似的，没有任何感觉。眼中的痛苦和压抑快要化为实质，顺着眼泪一同溢出。 这么多天的相处不是假的，看着对方的样子，林母有些心疼，但她还是硬着心肠继续说了下去，“小谢，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爱情就能支撑下去的……” “够了，阿姨，您别说了。是我对不起您跟叔叔，您别说了……”谢嘉言神色痛苦，林母的话像是刀子一样，直直的朝他戳来，他避之不及的站起身，踉跄着朝门口走去。 “小谢！” 谢嘉言不理会林母的叫喊，他一把推开拉门，摇摇晃晃的朝外跑去，险些撞翻一个端着托盘的小护士。 我跟林煜在一起真的是错的吗？ 两个男人在一起，就一定是错误吗？ 两个男人就不能有爱情吗？ 许多杂音在谢嘉言耳边响起，他大脑乱的快要爆炸，他抱着脑袋，“啊啊啊啊！！！” “谢嘉言！！” 谢嘉言猝不及防被扯进一个泛着凉意的怀抱，熟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住。林煜将谢嘉言搂到一旁，“不是让你别过……你怎么了？” “林煜，林煜。”谢嘉言抬起脸，他攀着林煜，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喊林煜的名字。“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听你的话，对不起。 我不该喜欢你，对不起。 林煜捧着谢嘉言的脸，用指腹将对方脸上的泪水尽数抹去，却根本抹不完，“你去看我妈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谢嘉言胡乱的摇头，他眼泪流的更凶，发不出一点声音。听着林煜在一旁不断的追问，他将将拳头放到嘴前狠狠咬住，竟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残留在手上的果汁蔓进嘴里，却丝毫压不住舌尖泛起的苦意。 林煜心下着急，他还想开口，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自己，“林煜！” 是林父。 他站在林母的病房门前，对着林煜高声喊道：“过来！” 谢嘉言闻声，全身不禁一颤，林父正站在两个人不远处，对方的眼中再找不到一丝往常的温情与笑意，陌生的让人心冷。 林煜像是没有听见，他牢牢的守在谢嘉言前方，没有挪动半步。林父的眼角抽搐了下，似乎在强 忍着怒意，“林煜！！” 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到两人身上，谢嘉言像是被扒光了一样难堪，高大的少年此刻犹如惊弓之鸟，缩在林煜的怀里发着抖，他声音因为哭泣而颤抖，“林煜，求求你……” “让我走吧。” Chapter 65 提示！正文部分还有一个小时到达战场！请友军做好准备！ 谢嘉言站到门口的穿衣镜前伸手抻了抻身上的衣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换一件又怕让林煜久等。他纠结半天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最后检查了一下衣服裤子的扣子和鞋带，总算下楼去了。 太阳快要落山，温度也比之前降了许多，隐约的能感觉到风。天边处团聚着一片灿红的火烧云，空中偶尔有鸟飞过，耳边是孜孜不倦的悠长蝉鸣。 还有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 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个让他喜欢的、美好的夏天。 谢嘉言深吸一口气，像一只看见主人的家养宠物，眼神发亮的嗷嗷朝对方跑去，叫了一声：“哥！” 乐极生悲，他没跑两步就被地上的暗坑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差点摔到地上去。 林煜扶了他一把，无奈道：“别跑这么快啊，小心脚。” 他抬起手将谢嘉言额前跑乱的头发向两边理了理，然后转身帮他打开车门。 谢嘉言低着头尴尬的坐进车里去，伸手想将安全带扣上，他长手长脚的，坐在前面感觉有点挤，抓着安全带的右手被别着，半天扣不进眼里。余光看见林煜坐了进来，谢嘉言更急了，但那条窄窄的带子就是跟他作对，愣是戳在扣安全带的盖子上，就是卡不进去。 林煜没有说话，他将谢嘉言的手包入掌中，引着他将安全带扣好。 谢嘉言刚松了口气想道谢，就看见林煜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过来，半压在自己这边。 他感觉自己似乎能闻到对方头发上跟自己一样的味道。 谢嘉言咬住嘴唇，林煜的靠近让他感到紧张。他身子动不了，只能僵硬的往后仰了仰头，眼睛却还是向下瞟着，出神的盯着林煜的发旋。 林煜伸手将谢嘉言的座位以及靠背都往后调了调，空间霎时大了许多。他起身坐好发动了车，给对方解释着，“刚刚送朋友回家，她喜欢这么坐。忘记调回来了。” 谢嘉言说了声没关系，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在那里胡思乱想。 从那么小的空间来看，刚刚坐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个个子娇小的女生吧。说不定还是刚刚在电话里喊林哥‘阿林’的人…… 难道是上次在医院门口那个？ 林煜将车慢慢开出小区，车里开着空调，凉风携带着熏香将车内不大的空间填的严严实实。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嘴巴抿着，眉头一会皱一会松。 那模样怪好玩的，林煜在一旁看着，无声的笑起来，他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的肩，“小谢。” 谢嘉言听见林煜叫自己，发愣的眼神迅速聚焦，他扭过头：“恩？怎么了林哥？” 现在正是下班晚高峰，路上堵的不得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红灯。林煜侧过头，眼睛瞥向窗外，见一个小孩蹬着滑板车从自己眼前掠过，他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你说今晚要请我吃饭？” “对！”谢嘉言挺直腰板，“林哥你千万别跟我客气，咱看上啥就吃啥！” “那你先告诉我。”林煜转过头，“咱去哪吃？” 谢嘉言：…… 我真傻。 真的。 * 两人商量半天，决定去吃烤肉。一是那店离他们现在待的地方近，二是林煜哪里恰好还有一张别人送的代金券。 这家韩国烤肉店前不久刚开的，但是十分有名，说是在全国都有连锁店，但在这里还是独一家。谢嘉言听人说起过好几次，早就想来了。因此听见林煜的提议，他一口答应下来，一脸的兴奋。 现在是饭点，哪里的人都不少，每一家餐厅门口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吵吵嚷嚷的。空气中混杂着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食物香气，与面前的景象交相辉映，好不红火。 谢嘉言跟着林煜一上楼就被眼前的‘盛况’吓了一跳，他俩先去找店门口的服务员领了个号，谢嘉言凑过去看了一眼，排在他们前面的还有十好几桌，有的等。 旁边有人抱怨：“到底还要等多久啊，我都在这坐了四十分钟了！” 谢嘉言将林煜拉到一边，“要不咱们换一个？” 林煜奇怪道：“你不想吃了？” “想吃，但是估计要等好久，回头别饿着你了。”谢嘉言一脸为难，“咱们等下次吧，早点来。” “没事，我不饿。”林煜笑着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对方，“收好。我着陪你，我们一起等。” 谢嘉言听着林煜的声音，有点不敢看对方的脸，他眼睛瞟向别处，抿着嘴巴点头：“……恩。” 干等的感觉格外磨人，不少人懒得再等下去，一拨接着一拨的走了。谢嘉言他们没等多久就听见前台的服务员在喊两人的号。 身着韩服的服务生身姿娉婷的走在前方领路，餐厅里面的装修十分韩式，不大的地方被分成了一个一个小隔间，每个房间中间用薄薄的木板隔开。服务生上前将房间的木门打开，向他们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屋内是经典的榻榻米和矮桌，桌中间是圆形的烤炉。谢嘉言和林煜脱了鞋上去，面对面的在桌前坐好。服务生将菜单递给两人，林煜摇摇头表示不要。谢嘉言听见动静，抬起了研究菜单的头，“林哥，你不看？” “不看。”林煜随口答着，他将对方的杯子拿到面前，倒上满满的大麦茶后又给推了回去，“今天你请客，你点。” 任务艰巨，谢嘉言咬咬牙答应下来“好！我点！” 他中规中矩的点了几盘肉，然后偷偷看向林煜，见对方没有反应，他又放心的往下继续。林煜就坐在对面，好笑的看着谢嘉言小心翼翼点菜的样子：“没事，你点什么都行。” 等服务生收了菜单下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嘉言干坐着，扭着头左看右看。木板并不隔音，隔壁热闹的声音传过来，愈发衬的他们这屋冷清。 服务生又来了一次，送上开胃的小菜和南瓜粥。林煜动都没动，看谢嘉言尝了一口后就把整碗一口气喝完，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好喝吗？” “好喝！” 看谢嘉言又拿起筷子兴致勃勃去吃小菜，林煜单手托腮看着对方，“跟我的比，那个好喝？” “那肯定是你的了！”谢嘉言将菜放入口中，口齿不清的答着，等反应过来林煜问了什么，他嚼东西的动作一顿。 自己下午的谎言那么快就被自己戳穿，脸不要打的太快。 谢嘉言眼观鼻口观心，就看见对方把那一小碗南瓜粥推到了自己眼前，声音温柔。 “把这碗也喝了吧。” “……好。” * 菜品陆陆续续的被送上来，摆满了一桌子。一个服务生跪坐在一旁，拿着夹子替两人烤着肉。 鲜红的生肉被放在被炭烧烫的铁盘上，发出细小的滋滋的响声，微小的油星活蹦乱跳的迸到四周，香味渐渐散了出来，搅得人食指大动。 烤肉表面还带着滚烫的油点，谢嘉言夹起肉片迅速的在调料里打了个滚放到嘴里，边哈着气边给林煜比了个大拇指。 门被敲两下，又被推开，是两个穿韩服的女人。给谢嘉言二人烤肉的服务生解释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服务，这两人都是韩国人，如果客人想感受韩国风情的话，可以点歌。” 林煜看谢嘉言一脸好奇的盯着那两个人，他也转脸看过去，那两个女人应该是姐妹，长相差不多，都十分有韵味。体格纤细，□□。 林煜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暗想：谢嘉言喜欢这种的？ 谢嘉言回过头想跟林煜说话，却发现林煜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两个女人，他心一紧。 林煜难不成喜欢这样的？ 看林煜和谢嘉言两人半天没反应，服务生开口问道：“怎么样客人，要不要她们唱两首？” 林煜：“可以。” 谢嘉言：“不用了。” …… 服务生笑了一下，“您们再商量商量？” 林煜摇摇头：“还是算了。” 服务生用韩语冲那两个女人说了几句，她们点点头，关上门走了。服务生将剩下的所有肉烤好，放在两人的盘子里。也站起来躬身退了出去：“有问题您们再叫我。” 谢嘉言自那两个女人走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总觉得嘴里的肉失去的一开始的味道，他没了食欲，偷偷抬起眼看对面的林煜，对方正在喝茶，没有注意他。 谢嘉言用筷子无意识的戳着盘子里的肉，思绪万千。林煜是一个正常男人，肯定有自己的需求。每天都跟自己这种硬邦邦的大老爷们在一起，估计也憋坏了吧。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估计早就让那两个女人进来了。但是今天他却觉得烦。 他不想让林煜的目光被那两个人吸引过去。 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上了林煜，变成了一个同性恋？ 眼下能测试这一切的似乎只有他下午想到的那个办法，谢嘉言暗忖，抬起头叫了林煜一声：“哥。” 林煜放下茶杯看过去：“怎么了？” 谢嘉言想着自己要说的话，一拍桌子一咬牙。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我请你去做个大保健吧！” 26岁的林煜弟弟厚颜无耻的接了。 吃的差不多了，方严起身去结账。程念念看对方走远，戳戳林煜问道：“你觉得这个男的怎么样？” 方严会把程念念爱吃的东西都默默夹到她的碗里，也会在程念念手舞足蹈讲话的时候安静的在旁边听着，眼神紧紧的跟着她。 林煜想了想，中肯的点点头，“挺好的。” “既然你说好，那我的观察期就再缩短一阵吧。”程念念伸了个懒腰，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和口红开始补妆，“哎，你那个学生怎么样了？” 她之前怎么约林煜都约不出来，缠着问了之后才知道他有个学生受了伤腿脚不方便，正住在他家。 林煜回了一句：“好多了。” “你这老师当的称职啊，说吧，有啥企图。”程念念一脸奸笑，拿手肘捅了捅林煜，“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林煜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放一个小姑娘在家住，是个男的。” 程念念顿感无趣，还以为终于逮到了林煜的八卦，谁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倒在椅子翻个白眼：“嘁，没趣。” 等方严结完账回来，三人一起往外走。方严赶紧过去要帮程念念拿包，却被她赶到一边：“我有手，不用你拿。” 方严收回了手，沉默的走在程念念身边，感觉到林煜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走到停车场门口，程念念冲方严温柔一笑：“今晚谢谢你。” 方严脸一红：“不不不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程念念看着对方的模样，内心里肚子都笑痛了，脸上还一副端庄模样：“那我先走了，再见。” 方严欲言又止，看见程念念说完话就带着林煜转身准备离开，他终于一嗓子嚎出来：“程念念！” 这声音好像一道惊雷，一时间震的停车场摩托车电动车的警铃全都响起来，好一幕‘嘈嘈切切错杂弹’的景象。程念念一脸惊吓的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你要干什么……” 方严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嗓子有那么大威力，得亏现在停车场没什么人。他有些尴尬，抬脚往程念念那走了几步，开口道：“我送你回家吧……” 程念念：“不用了，我有车。” 方严据理力争，绞尽脑汁的想着理由：“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 林煜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人，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掏出来一看，是苏未的电话，他走到一旁接起来，“喂？” 等他挂了电话后，那两人还没争论完，林煜上前打断，“姐，把你车钥匙给我，我去接个朋友。” 程念念从包里掏出钥匙递给对方，反应过来，“那我怎么办！？” 林煜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方严：“不是还有他吗。” 虽然知道方严这种脾气的人做不出什么为难女孩子的事，但是走之前林煜还是瞪了一眼傻笑的方严，低头跟程念念说了句“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