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仙》 第一章 大漠遗书 草草地在旅馆收拾了一顿之后,王离拎着一个双肩包,出门打了一辆的士便向鄂陵湖赶去。 随口和维吾尔族大叔闲扯了几句,王离透过车窗,看着景色如流水淌往身后,想到前几天的离奇经历,不由得失神起来。 …… 王离是金陵大学历史系的一个大三学生,原本是应地质学大四学长之邀赶往新疆罗布泊考察研究地质特征,一来好完成毕业论文,二来也顺便提早来一场毕业旅行,徒步戈壁,以应少年未灭的天性。 去的共有八人,王离是打算跟着大部队游玩一阵后先行返回的,正好应了学长周环的邀请,便加入了。 周环是王离刚入学时在社团中认识的,因为相同的摄影爱好,周环经常约王离去爬楼拍照,渐渐两人就熟络起来了。 一行人约定好后从金陵出发,先坐飞机赶往敦煌,到敦煌游玩一天后租了两辆车,备好行李物资,便赶往罗布泊镇。一路经过阳关、汉长城,最终到达了三拢沙雅丹地质公园。 原本按计划王离得和队伍中的其他四人一起回去,他的行程本就是旨在蹭一路漠北旅行,但在途中领略了美丽壮观的雅丹地貌和旷古的大漠风景之后,他决定和周环还有另外两个学长一起去罗布泊。 周环打算穿过雅丹公园,直接前往罗布泊镇,但公园拒绝了他的请求,他们不得不绕过雅丹公园,顶着风沙向前行驶。 在车上周环对王离说,之前他与当地政府联系的时候,罗布泊刚好没有在军事演习,他们可以通行,这也算是运气了。 一路上的雅丹地貌让大家很是赞叹,“雅丹”在维吾尔语中的意思是“陡壁的土丘”,雅丹地貌是一种典型的风蚀性地貌,是经过千年的大风吹蚀所留下的独特自然奇景。 有惊无险的旅途让王离过足了眼瘾,无尽的荒漠对人的冲击是相当巨大的。 在王离过了新奇劲之后,身心开始无聊疲惫的时候,周环突然问道:“想去彭加木墓吗?” 王离支起身子,疑惑道:“彭加木?那个失踪的科研学者?” 周环嗯了一声,看王离来了兴致,接着说道:“本来该直接去罗布泊的,但是先去一下彭加木墓吧,祭拜一下先辈。” 王离和其余两个人都认为值得一行,周环便先往彭加木墓驶去了。 由于正值中午,天气十分炎热,汽车不断高温预警,周环只好减速缓慢行驶,开一段时间便停车休息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王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孤立的石碑矮矮地竖在天漠之间,他不由得问道:“到了吗?” 周环道:“到了,一会下车祭拜一下吧。” 到了墓前,四个人下车鞠躬祭拜后,在凄凉的戈壁滩上,气氛突然有些悲伤起来。 王离开玩笑道:“理应带瓶酒来酹上三回。” 周环听罢大笑,道:“说的好像你会喝酒一样,上次是谁聚餐啤酒都不肯喝的?” 众人听了也都纷纷打趣王离,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周环望着墓碑,突然缓缓地说道:“能为科研献身、为国献身的都是英雄啊!” 王离点头道:“是啊,只是彭加木的经历太离奇了,以至很多人忽略了他的贡献反而去讨论他的死因。” 周环默然,叹道:“人们都喜欢杜撰,戈壁滩失踪竟然能编出那么多故事。” 王离顶不住烈日,想找一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会,但如火烤的沙漠表面让他只能半蹲着。 蹲久了,小腿酸胀,王离无奈地四处张望时,发现墓碑不远处有一个沙堆里,有黑色的三角状事物露出地面。 王离惊疑了一声,周环顺着王离的目光看去,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王离摆摆手,走过去顺手拿起那个黑色的东西,吹散表面的沙尘,擦拭干净,发现竟然是一本革皮封面的书! 周环他们看了也新奇起来,围过来看着那本书,有人道:“这应该是别的自驾游的人来这里时无意丢下的吧?” 周环点点头,但仍然有些好奇。 王离慢慢翻开封面,扉页上赫然的“彭加木”三个手书大字让王离一众不禁有些呼吸沉重。 周环不可思议地说道:“这,这是彭加木先生的笔记?” 就在众人惊奇不定的时候,书中一道玄色的光芒直冲进王离的眉心,王离惊吓地啊了一声,一手捂着额头,周环关心地问道:“离哥你怎么了?” “没事……” 王离抚着无恙的额头,见周环他们似乎并没有看到那道乌光一样,不觉暗暗称奇。他继续向下翻了几页,和周环说道:“应该是彭加木先生的笔记。” 周环道:“嗯,我们先收着吧,等到了罗布泊有机会再交给当地的政府,不行的话,看日后能不能联系上彭加木先生的亲人,就交给他们吧。” 说着皱眉抬头看了看烈日,然后看了下手表,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众人上车继续赶路,在路上王离有些魂不守舍。想起那道乌光,他摸了摸额头,心想:“或许是热出幻觉了……” 想罢他鬼使神差地从包里翻出那本黑色的笔记,周环见了问道:“做什么?研究先辈的笔记吗?” 王离一边翻看着,一边打诨道:“学习,学习。” 突然王离问道:“环哥,彭加木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未等周环回答,后座的一个大四的学长道:“这个我知道,是一九八零年!” 王离在副驾的座位上侧过身子,继续问道:“小峰,你知道是几月份吗?具体一点。” 叫小峰的学长挠了挠头,道:“这谁知道……” “离哥你问这个干吗?”周环越来越迷糊了,但没等王离回答,后座的另一个人道:“这些我知道,小峰也是听我说的。” 小峰听了笑骂道:“得,刘飞你小子还拽起来了,净看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 小峰原名赵晓峰,和刘飞都是和周环同班级的同学,也是一起去罗布泊实地考察的。 刘飞没有理睬赵晓峰,推了推眼镜,和王离说道:“离哥,彭加木大概是一九八零年六月十七日上午的时候独自外出寻找水源,结果失踪的。” 王离诧异地看着刘飞,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到能问出答案,谁知道刘飞不仅知道,还说得如此详细。 “可以啊大飞,知道的这么详细!” 周环怪叫一声,调侃道:“离哥你问对人了,大飞就是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你有啥事想问的就问大飞,他小子绝对不让你失望。” 刘飞一听禁不住了,笑着道:“环哥逗我呢,我也就懂一点奇闻怪事,离哥你可别信啊。” 王离没有搭话,只是沉默着翻着笔记。 此时已至傍晚,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余晖在天际渲染成一条长长的金线,夹着淡粉的云霞,静谧而壮观,非常好看。 王离正借着车载的灯光翻看黑革笔记,周环见他没有搭话,问道:“怎么了?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小峰道:“说不定是什么机密呢。” 王离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翻看着,徐徐地说:“我在找他失踪之后有没有写什么东西……” 刘飞一听,不禁也有些激动起来,忙起身靠在王离的座位上,看着书道:“这是的啊,当初国家准备辟谣,多次去找彭加木,但是都没有结果,如果这上面有一些线索的话……” 小峰和周环一听,也不由得神情凝重起来,这时,王离扬了扬手中的笔记,道:“找到了!” “哪里哪里?” 刘飞激动地问道,他对于真相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执着,小峰和周环也是十分好奇。 王离调高了亮度,道:“等下,等下,你看——”说着指给刘飞和小峰看,周环由于在开车,就没有给他看。 王离于是读道:“这……这是1980年六月十七号的,写的是‘我往东边去找水井,今日高温,六月十七日十时三十。’” 刘飞听了大叫道:“对,没错,当时他就是单独去寻找水资,上午的时候失踪的!” 王离继续念道:“六月十七日下午三时一刻。这里地形有些奇怪,地表面没有盐碱壳,多云,我难以分辨方位。今日温度太高了。” “他应该是这时候迷路的。” 周环道:“哦对了,今晚就不扎营了,我继续开车了。” 王离和小峰刘飞应了一声,就继续研究笔记了。 “六月十八日上午九点十时。今日气温比昨天更高。我迷失在沙漠中。没有食物和水。” “下午三点。我选择了向太阳的方向走。太热了,像是有两个太阳。” 小峰这时候道:“彭加木当时应该是失水严重、体力不支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走那么远,按理说当他走那么远还没有找到水井的时候,就该回头了啊……” 刘飞听了道:“他不说了吗,地形特殊,阴天,找不到来时的方向。小峰,别插嘴好吧?离哥,快翻下一页吧。” 王离翻开下一页,却发现这上面只有一行字,也没有注明时间,王离定睛看去,不觉将那一行字念了出来: “这是札陵湖” 光秃秃的一行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字迹相当潦草,很难辨认,王离和小峰他们有些莫名其妙。 周环听了却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湖?罗布泊不是早就干涸了吗?” 王离解释道:“札陵湖,他这个字迹有些潦草,应该是手札的札,山陵的陵。” “札陵……是提手旁的那个扎吧。扎陵湖?我记得青海有个扎陵湖,好像还是什么,黄河源头。” 王离仔细瞅了瞅那一行字,道:“嗯嗯,应该就是环哥说的扎,可……” 未等王离说完,急不可耐的小峰抢过话头,道:“但环哥你说扎陵湖,是黄河的源头,还在青海……可这,这罗布泊应该离那里挺远的吧?” 周环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刘飞一本正经道:“或许被人救了,接那里去了,然后国家把他藏起来了,做些科研什么的。” 王离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他说:“这里面疑点挺多的,你想,如果彭加木真的到了扎陵湖,为什么这个笔记会又出现在他墓那里?而且你看……” 说着将那一行字指给周环看,继续说道:“这一行字和之前不同,没有写时间,字迹也更加潦草,似乎是仓促之间写下的,如果说是混淆视听也似乎不大可能。” 周环回头见小峰和刘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忍不住道:“离哥你别这样,都魔怔了,说不定是谁假做的,唬人来着的。别捉摸了,大飞你俩也别瞎起哄,等明天到镇上,上网搜搜彭加木的字,对比下就知道真假了。我觉得是假的,整人的。这样,也先别联系政府了,别到时候弄个乌龙,就先放离哥包里吧。” 小峰啧啧称奇,道:“我寻思像真的。” 刘飞也点点头,王离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推理得头头是道,现在却又站在周环这边了,他戏虐到:“小峰咱啥时候去扎陵探探险,说不定能碰上什么呢。” 小峰听了脸一黑,道:“好歹我也是学长,离哥你咋这样呢。”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 …… 之后王离一行却忘了笔记的事,从罗布泊考察结束后便直接回去了。 回到学校之后王离在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翻出那本笔记,心中好奇,就上网查询了一些资料,无意中发现笔记中的手迹和彭加木的真实手迹完全吻合! 不久等学期结束,也未先回家,查到了扎陵湖的所在地是玛多县之后,就买票去了。 先坐飞机到西宁,早上跟了辆大巴,在青康公路上出发,下了国道转了一条不知名的柏油路,到晚上才到玛多县。 满身疲惫的王离找了个旅馆应付一晚后,便出门打车,急匆匆赶往扎陵湖了。 第二章 扎陵深殿 从县城一路向西,没有走多远,道路就变成了砂石路,路面坑洼,王离坐在车上有些颠簸。 若说什么究神探秘,王离未必有那种想法,他只是十分好奇,为什么这青海的扎陵湖会与罗布泊扯上关系。 而他赶往玛多县,更多的也是想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高原旅行,独自一个人去欣赏高原美景,体悟人生。 玛多县是黄河源头第一县,再加上自己的旅行欲望、彭加木笔记中的神奇记载,三者结合下,王离才下决心,在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来一场高原旅行。 路上司机师傅告诉王离,扎陵在鄂陵的后面,想去扎陵湖就必须先去鄂陵,王离想了想,决定顺途看完鄂陵再到扎陵,在扎陵下车仔细观赏后便回头。 他和大胡子司机师傅商量包下了一天的车,才使得维吾尔族大叔打消了要停留等待,浪费时间的顾虑。 虽然花了不少的钱,但这里地处偏僻,扎陵湖离县城又比较远,为了安全着想,多花点钱也是值得的。 路途中除了修路的工程车,几乎看不见游人,天空碧蓝,矮矮的,广阔的草原和连绵的雪山,一下子伸到远处,十分壮丽。 随着行程的深入,渐渐有了河流,河面宽阔,河水清澈湛蓝。 没多久,王离看到路边有一块石头,上面有鄂陵湖几个大字,司机和他说:“这里就到鄂陵湖了,鄂陵湖非常大,等绕过鄂陵湖,穿过峡谷,扎陵湖就在源头。” 鄂陵湖果然相当的大,王离不知道车子回旋饶了多久,等进入一个宽长的峡谷时才打起精神来,问道:“师傅,快到了吗?” 司机摇摇头,道:“没呢,还早呢,这个峡谷大概有二十多公里,到头才到嘞。” 终于到扎陵的时候,王离经过一路颠簸,已经十分疲惫了,时间也已是下午,他和司机说了一声,拿着背包下车走走。 司机让他就在附近逛逛就行,不要走远。王离随口应付了,没当回事。 等下车才能真正感受到扎陵湖的壮丽秀美,与在车上看不同,真正接触到这里的空气、感受这里的风吹的时候,眼前的景色才立体起来。 扎陵湖水色碧澄发亮,湖的南边偏白,北边则是碧青的,因为南边是黄河的主流线,而它流出刚刚王离经过的鄂陵湖后,才叫黄河。 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天气了,王离用手遮着眉额,眯眼看了看太阳,嘀咕道:“这也太热了吧。” 没过多久,王离就汗流浃背了。豁了豁挡风衣的衣领,王离四处闲逛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山顶,心道:“这上面应该是牛头碑。这就是黄河源的地标了,我得去看看。” 没有回去,也忘了司机的嘱托,王离顺着山路往上走,想到山顶去眺望扎陵湖。但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气温骤冷下来。 王离的身体有些高原反应,他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不畅,王离赶紧停下来,想回去但是浑身瘫软无力,只好坐在路边。 但一会他又感觉头疼欲裂,他苦笑着用手撑着头,轻轻按摩着,心道:“不会交代在这吧……完了,我都在做什么死啊!” “不能够啊,死在这也太不划算了吧。”王离心下后悔,“得平静,呼,平心静气……” 王离平复紊乱的内心,想调整呼吸,但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不多久他的脸色开始发紫,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呼吸越来越沉重,意识都有些漂浮了,他绝望地闭上双眼,脑海中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就在他快要昏过去、意识遁入黑暗的时候,一声嘹亮的鸣叫贯入王离的脑海,让他浑浑噩噩的灵魂瞬间清明起来。他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只见一个烈焰般的、形态像凤凰一样的血色大鸟,向太阳飞去。 王离艰难地抬起手,喃喃道:“我这是,死了吗?” 他努力地想去抓住什么,却突然双眼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 “哎呦,我咋要来这里呢,这不找罪受嘛……嗯?” 王离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甩了甩有些昏涨的脑袋,见四周光影很弱,略有漆黑,心中疑惑:“这……这是哪里?” 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他才看清自己的境遇。他连忙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没有任何信号,懊恼地甩了甩手机,轻叹了一口气。 没有气馁,他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在自己四周观察了一番,大致清楚周围的环境了。 这是一个青砖铺成的方形平台,在东、西、南方向都围上了不高的砖墙,大概有半身高矮,平台长约十米,宽五米左右,北边有一条路,直通远处的一个隐约可见的青色大殿,显得神秘古朴,没有让人产生阴森的感觉。 整个青砖平台一尘不染,砖石都流转着光泽,看久了竟能使王离的心平静下来。 王离站起身,看了看远处的大殿,发现左边有一个巨大的玄色石碑,兀兀地立在那里。 王离凑上前去,见上面却是光秃秃的,碑面未立文字,心下不由得略有古怪。 “这里是哪里?我记得我是在爬牛头山的时候缺氧晕了过去,怎么到了这里……哦,那只凤凰!” 王离突然想到昏迷前看到的那只像传说中的凤凰一样的大鸟,有些迷茫起来:“不对,怎么可能有凤凰,应该是我当时神志不清,出现幻觉了……” 就在王离仔细思量的时候,他的眉间黑芒一闪,身前的玄碑开始绽放出金色的光彩来。 王离惊地连连退后,却没有察觉到自己额头的乌光。 只见石碑上不断有金色的光字闪烁浮动,奇幻异常,王离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碑前一动不动。未等多久,石碑又重新归为沉寂,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王离慢慢地凑上前去,惊讶地发现,石碑上此时竟然满是阴刻的文字,凹痕里似乎还流转着刚刚耀眼的金色光华,十分古朴神秘。 “这是……有点像隶书的体格,但是为什么有篆字的偏旁部首?好奇怪……就像是字体杂烩一样。”王离疑惑道:“我不会到人家墓里面了吧……”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鬼吹灯》和《盗墓笔记》这些志怪小说,蓦地想笑,但在这没敢笑出声,心情却是轻松起来。 “不管了,先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吧。” 此时王离的所学便派上了用处,王离学的是历史专业,本身对于书法有一定的兴趣和造诣。他对于书法的研究虽不敢说博古通今,但也已是登堂入室了,虽然碑文有些佶屈聱牙,不过还是可以攻克的。 为了省电,王离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周围有些黑暗,等双眼适应后是可以看清楚东西的。 王离仔细看着石碑,一边认字一边念道:“吾宫帝自广寒宫……呃不对,这不是宫字,应该是……是玄字,‘吾玄帝自广寒宫贯星宿海绝断九州而设此界碑……’” 这玄字与宫字极为相似,若不是之后又出现了宫字,王离不会察觉到两个字的不同。 “玄帝,是帝王吗?历史上叫玄帝的很少啊,广寒宫……这是什么?嫦娥的那个广寒宫吗?”王离哭笑不得,不得其解,只好继续看下去。 费了好久,王离才有些明白了。碑文大致意思就是说,为了躲避灾祸,寻找真命,这个叫玄帝的人将广寒宫与星宿海断绝了和九州的联系,并将广寒宫沉入海底,永世封闭。 “这个玄帝应该是这里的先祖,因为战乱或者什么原因,禁止族人与中原接触。” 王离心中猜测,转头看了看远处的青色大殿,喃喃自语道:“那么,这个应该就是广寒宫了。” 第三章 剑名诛仙 王离看着远处的大殿,想了想碑文,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这是广寒宫,碑文里说‘沉寒宫而镇星海,以敕神邪’,是不是说这座宫殿在海底?不对啊,按理讲,这星宿海很有可能就是鄂陵扎陵二湖,那……我现在在湖底?不对不对,那时候怎么可能有能力将宫殿建在湖底……” 王离此时忽然想起刚刚碑文闪烁的场景,他有些绝望。 “不会真在湖底吧……算了,先去那个广寒宫看看能不能出去,况且我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从山上突然到湖底啊。” 王离走到平台北边的路口,正前方虽然能看到远处的青色大殿,只是道路两边却是黝黑一片,似是有什么鬼怪隐匿其中。 王离看着有些害怕,但强烈的求生欲和好奇使他克服了心中的恐惧,他开始慢慢地向宫殿走去。 说是路,但是路的两侧都有青砖砌的半人高的围墙,与之前的平台四周的围墙连成一个整体。 走了不知多久,也未发送什么吓人的事,唯独远处的宫殿与王离的距离似乎没有变化,这让王离有些惊奇。 又走了不知多远,宫殿渐渐清晰起来,王离这时也才发现,脚下的青砖路右侧围栏上出现两个大字。 “斩桥……” 王离念道:“原来这是桥,斩桥,好怪的名字。” 再向前走了许久,青色大殿终于呈现在王离面前。 王离仰首看着这座巍峨的宫殿,越到近处才发现它的震撼人心。整个大殿主体用青石筑成,和中国古代的传统宫殿建筑相似,它有类似重檐的宫顶,也有似木的椽檩结构,顶部和柱子是玄色,石墙则是淡青色的。 整体看去庄重雄伟,让人心生敬畏。 王离抬头看着悬挂的巨大匾额,上面淡青色的字泛着金芒,和之前的石碑上的字如出一辙,理应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广寒宫” 王离心道:“这就是石碑上写的广寒宫了。希望这里面能找到出口。” 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座宫殿,不禁暗暗咋舌。 “这宫殿顶部类似庑顶,重檐庑顶,那应该是相当尊贵了。这广寒宫可能真是曾经的皇宫吧。” 殿前的台基有三重台阶,俱是不知名的玄石砌成。台阶极宽,人走在上面竟有拘谨之感,三层累上,使得王离需要仰头才能看见大殿。 规模之大,难以赘述。 王离拾级而上,过了台陛到第一个台墀时,见上面刻了一个大的如水如云的图案。看着图案,一身的疲惫都似被抽空了,全身舒坦,王离心想这可能是其族的图腾,也并未在意身体的变化。 再往上走,到第二个台墀时,见上面是一个如凤凰般的火焰图案,精美绝伦,通体煞气。目视之则仿佛凤凰活过来一样,能听见微弱却嘹亮的鸣叫,和之前王离在牛头山上听到的鸣声一般,浑身有灼烈之感,王离心中称奇,未敢多留,便继续向上走。 到了最后一个平台,场面又有不同。 四面极其开阔,正对着王离的是巨大的青色石门,王离估计大有十米来宽,高度没能估算,因为实在太高了。 整个石门闭合的严严实实,没有门钉等物装饰,看上去光秃秃的,十分威严。 大殿左右两边又通有两桥,只是除大殿外都是漆黑一片,不知去往何处。门前的玄墀刻着一柄神剑,剑指阶下,威武俊逸,看上去不同凡响。 王离只单单看了一眼,就觉得双目生疼,头昏脑涨,但不适刹那便消失殆尽。他并未看见,就在那一瞬间,他的额头上一道黑色的光芒又一闪而逝。 王离骇然,心道:“这里太过古怪,之前的石碑文字,刚刚的那些图案,都不是正常的东西……或许是这里有什么让我产生幻觉了吧。” 没有再想太多,王离决定先想办法进入大殿,寻找出去的办法。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出去,虽然王离仍在好奇自己是如何从牛头山突然出现在这座神秘的宫殿里的,但此时他没有任何食物和淡水来补充体力,手机又没有一点信号,无法向外求救,只求能快点找到出口。 他看了一下手机,依旧没有信号,而此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他爬牛头山后第二天的中午了。 “我刚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左右,这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看了时间后,王离有些饥肠辘辘,他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收起手机,王离向石门走去。 走到门前,一股凛冽的寒气淹没王离的全身,王离起初有些哆嗦,没过多久竟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一层冰霜肉眼可见地在他身上凝结蔓延。 此时他额头上黑色的光芒再次闪现,冰霜如秋风之叶扑簌消融,寒意慢慢退去。 王离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几句,看了看黑暗的四周,拍掉身上的冰碴子,悻悻地叨咕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没有在意为何寒气会来而复退,王离愁眉苦脸的看着身前巨大的青色石门,一筹莫展。 “这门没有钥匙孔什么的,我也不敢推啊,要是有什么机关被我弄开了,岂不是要交待在这里。” 想到这里王离有些害怕起来,“完了,我这不就是机关对准的最好靶位吗。” “吱呀” 就在王离惊疑不定的时候,石门突然缓缓地开了。王离连连后退了几步,有些摸不着头,不知道为什么门会自己开。 “这难不成还带感应的?” 殊不知,这青石门能开启,全赖的是刚刚王离额头上闪过的玄色光芒。 这光芒正是当初在罗布泊时从黑革笔记中冲入王离眉间的那道黑芒,斩桥前平台上的石碑幻字、青色大殿前消除神剑的影响,都是凭借的那一道光芒。 若说感应,也算是凑巧说准了。 未几,石门完全打开,王离凝眸看去,入眼的是一尊青色的巨鼎。鼎作两耳三足,通体雕琢。王离走进宫室,正欲仔细看那尊鼎时,身后“轰”的一声巨响,那石门竟自己关上了。 王离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宫室里冒出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来,虽说平生俱是在红旗之下,但人在面对未知时,难免露怯。 提心吊胆一会,见没有任何异况,王离方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尊巨鼎。那巨鼎十分之大,王离整个身子都未有它鼎足的一半高,周身镌刻了各种图案,庄严华丽,有走兽草木,有日月星辰,有山河川海,有文典兵器,王离难以具体识别种种,再向上也看不清楚,只道这宫殿的巨大,竟然能容得下这种巨鼎。 环视四周,见每个方位上贴墙都设有比鼎还高的黑色木架,相互连接,呈回形摆设。 每架都有数不清的空格,空格上历历地摆放着各色的剑戟刀枪,玉简帛书,或是小瓶,或是小袋等等,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木架所用的木材不知是什么,上面有淡赤色的纹路,细细的无规律排列着。王离用指节轻叩,有金石之声,悦耳无比。 “这种珍贵的木材竟然做成这么大的储物架,真是吓人。” 王离来到正东方向南侧的一座木架,这里摆放的都是玉简帛书。因为木架太高,他只能看低处的一些木格。 王离本想拿出一个玉帛看看,贴近了看才发现,每个木格都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光幕覆盖着,和木架的赤色纹路相衬,显得煞是好看。 王离看懵了,这一切都渐渐越过了他原本的认知。 “难不成,这是仙人住的地方吗?” 没有敢伸手拿木格里的玉简,只是眼馋的看着,他发现有一个木格中的帛书上写着字,而不是如其他玉简上空无一物一般。 “千药仙方?” 王离无意中将帛书上的字念了出来,未曾想在静谧的大殿中自己的轻语竟然能如此清楚,未有回音,却清晰在耳。 “这是药方吗?嗯,怪不得有鼎,应该是此间主人炼药用的。只是这鼎太大了些……咦?” 此时王离陡觉异样,只见那木格的光幕缓缓消散,而帛书则化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直直落在王离的手上。 王离愣愣的看着手上的帛书,感受它的一丝丝寒意,哭笑不得。 “感情这还是声控的啊。” 王离此时大致明白了一些自己的境地。 “这些都不似常物,也非我能理解,若说是古代贤人遗物,不足如此神妙。想必世上也有其他奥秘,原是我不能认知的,只是我突然闯进这个宫殿……”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那黑革笔记最后一页的那一行字来,才恍然大悟起来,“彭加木一定也是和我一样,被这个宫殿从一处传送到另一处地方,只是他是从罗布泊到玛多县,我是直接从玛多县传至它宫殿里了!” 后知后觉,思维渐渐清晰,王离也认定了这里不是凡人之所,于是对于宫室里的事物更加小心起来,而手中的帛书则愈发滚烫了。 “仙方!这可是仙方!” 王离呼吸有些急促,仔细研究了手中的帛书,却发现翻来覆去,巴掌大的帛书上除了“千药仙方”四个字外,并无他物,进而有些疑惑和失落。 “拿着吧,等出去再好好研究。” 拿着帛书,王离顺着木架向北走,绕到巨鼎的背后,才发现有一个暗蓝长案。案前一个蒲团,蒲团上虽无人而坐,但可见坐凹的痕迹。 王离加快脚步跑到案前,见案上有一张卷轴,一枚方牌,一支玉簪。 卷轴为黑色,饰有金色纹路,斜着摆在左边,方牌亦是黑色,中间刻了一个“谕”字,玉簪横摆在卷轴和方牌上面,红玉为簪,凤首衔着三只火焰状、晶莹剔透的玉石,以作步摇。 光见凤簪,王离仿佛就已经看见其主人的绝世,也疑惑为何凤簪未得在佳人云髻,反而冷落在这深宫老案之上。 王离没有看卷轴和方牌,只是拿起红色如火如血的凤簪,仔细看着,不禁唏嘘不已,心道任你若何芳华绝代,也得落入这深宫之内,不见天日。 放下手中的玉簪,王离拿起卷轴,想在卷轴上找到一些关于这座宫殿和凤簪的信息,打开后发现里面却是空无一字。 空的? 王离困惑起来,没有字为何却摆在这案上,他又拿起那枚方牌,却发现方牌上除了一个“谕”字再无他物。 “搞什么?” 王离扶着案沿,坐在蒲团上。正将卷轴、方牌和玉簪重新摆在长案上时,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身发现,身后的木架全部都向外旋转,一条通道展现在王离面前。 “这……这是出口吗?” 看着那一条通道伸向漆黑的远处,王离略显迟疑,“也没路走了,如果要我死,我也早就死了……走吧。” 起身正准备走,王离犹豫了一下,又回头将案上的卷轴方牌和凤簪顺带着帛书小心地放在包里,而后对着长案拱手鞠躬道:“得罪了。” 虽然有私心,王离也未有大的罪恶感。他心想,既是案上之物,主人未将如其他玉简般封存,即是予有缘之人。帛书自除那光幕,落在我手上,也算是缘分了。 王离虽然想得可笑,怎可知,从石碑平台清醒以来,这是他唯一一次猜对,也就是有缘至极之人。 王离背着装着卷轴等物的背包,顺着通道向北走去,通道的模样与之前的斩桥类似。 走了很久,王离果然看到左边围栏上刻着“令桥”二字,心中便想:“果然,这也是桥。开始的斩桥在南侧,这个令桥在北侧,之前在广寒宫门外见到的东西两条通道应该也是桥了,只是不只那是通往何处。” 搞不懂这“斩桥”、“令桥”的意蕴,也不想太多,就继续赶路。再向前走了许久,王离又看到一座宫殿,宫殿呈黑色,比之前的广寒宫小了许多。 “又是一座宫殿?” 王离有些崩溃,他一路出来希望能够看到出口,却发现仍然是座宫殿,两相对比之下,怎一个失望了得。 和之前不一样,殿前没有台阶,倒是有个平台,平台像一个没有顶的亭子,四个角落都有一个一人高的石幢,都镌刻着模糊不清的文字,中间则是一柄剑,悬浮在空中。 王离看着这柄神奇的剑,剑身没有文饰和雕刻,通体黑色,泛着蓝光,显得锋利无比,古朴庄严,剑柄亦是简单至极,却有惊人的魅力。 王离越看越觉得熟悉,猛地想起殿前台阶上的图案,才恍然大悟。“这就是之前的那个剑形图案啊!真是神奇,它竟然能悬在空中。” 四周空无一物,若说用绳悬挂,是说不通的。 王离越看越喜欢,低声道:“就是不知这是什么剑?” 正说着,只见身前的剑金光四起,王离眉间乌光大作,王离终于注意到额头的变化,不觉骇然。 “铮!” 王离身前的长剑突然发出一声出鞘的厉音,金光在其周围慢慢融成四个大字: “剑名诛仙” 第四章 回首千年 “诛仙剑?” 看着身前金光闪耀的四个大字,王离脑海中一片空白。 未等他来得及去思考为何这金光能够回应他,王离眉间冲出一道玄光,与悬在空中的黑色长剑融为一体。 “这……是那个笔记?” 王离意识到,自己额头上的玄光,应该是在罗布泊翻看黑革笔记时,从扉页里冲进他眉间的那一道神秘黑光。 “嗡!” 就在王离不知所措时,长剑猛地震颤起来,发出巨大的嗡鸣声,让人心神战栗。 而此时随着诛仙剑的震颤,整个大殿、平台都似乎摇晃起来,桥下四周黑暗的深处突然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啼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王离惊恐异常。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平台角落,勉强用手扶住石柱,不至于跌倒。听着啼叫声越发凄厉和响彻,王离对未知的恐惧也越发剧烈了。 “这是什么在叫?像是,像是在牛头山我听到的,这难道是那个凤凰吗?” 此时王离心中恐惧蔓延,但思维却十分清晰。 “是了,这剑是那台墀上的东西,那第二个台墀上的大鸟也应该会有……传说里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从石碑一路到这里,早已经见惯奇事的王离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那一声声凄厉欲绝的啼叫实在是让他心中恐惧难安,生怕好好的会有一只巨大的飞鸟从桥底飞出,吃人索命了。 鸣叫一声比一声凄厉,平台中央悬空的诛仙剑在和那道玄光融合后,剑身自内而外闪起一束贯天彻底的金柱,桥外四处的黑雾翻滚起来。 王离只听见那未现身的怪物发出最后一声似凄似绝的鸣叫声后,便无了声息。 整个大殿也平静下来,唯有长剑仍在发出闪耀的金芒。 平定下来后,王离凝视着身前的黑色长剑,脑海中忽然想起这柄剑的名字。 “诛仙剑……《封神榜》里通天教主的法宝也叫诛仙剑,但那毕竟是小说啊,难道,那是有源头的?也对,连那些神奇的东西也有,还有刚刚的凤鸣,这也未必不是。” 想到这,王离想要上前去仔细观察一下诛仙剑的模样,却不料那诛仙剑化作一道金光,如之前的玄光一般冲进他的眉心,平台上随着诛仙剑的消失,金光也渐渐消匿,一切重新归为黑暗。 “这……” 王离捂着头,惊骇欲绝,以为那黑剑要伤他性命。他还未反应过来,诛仙剑就已经化作一道黑色的光芒冲进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连连退后,未等他细想太多,无尽的黑暗便向他笼去,王离的意识坠入了虚无。 就在王离瘫倒在地上,昏迷之时,王离眉间一道黑光射向旷无他物的令桥终点,平台上凭空出现一道巨大的光门,门边青蓝色的光彩急速流转,门内却是缓缓旋转着漆黑的浓雾,似是能吞噬一切,诡谲阴森。 倒在地上的王离被一股莫名力量托起,门中的浓雾如触手般慢慢将他缠绕包裹住,随后被拖进门中,消失不见。而神秘的光门也在空中影灭般地消散。 而就在此时,一道阴翳的冷哼声忽然从桥底深处传来,声音覆盖了整个大殿,尖锐刺耳,充满嘲弄。 “魏玄帝!这就是你等的人吗!哼!朕看你如何输得彻底!朕等着!哈哈哈哈……” 大殿没有理睬那道桀骜的声音,依旧如沉睡般寂静,唯有阴翳的狂笑在整个大殿里回荡。 …… “唔!” 王离睁开酸涩的眼睛,却被窗户外斜照进屋子的阳光射中,轻哼一声,不得不闭起双眼。抬手揉了揉眼睛,等了一会重新睁开双眼,才打量起自己的处境来。 自己躺在一张不大的木床上。 这是一间极简陋的土屋,正对着床位的有一个木门,门外有小孩嬉闹的动静。 “当时我是昏过去了,对了!那把剑!诛仙剑!” 头脑清晰起来,王离回忆起昏迷前的场景。 “是做梦吗?” 他喃喃道,用手摸了摸眉心,却并无异样,不禁恍如隔世。 “怎么昏迷两次都给我整得稀里糊涂的……这,我现在是在哪里?” 此时王离穿着短襦的本色麻衣,并不是自己的长衣长裤,王离有些奇怪,却未太过在意,只是心想自己应是被人救了。 他在床下找到一双草鞋,趿拉着向门外走去。配上身上不合时代的衣服,心中更加古怪起来。 这门外则是一个院子。 院前有半亩地,种着绿茵茵的一片农物,王离对于农作物没有多少认识,说是五谷不分、不辨菽麦也是毫不过分的。 远处山峦叠障,显得十分荒僻。 院子左边堆了不少木柴,晒着一张棕色的毛皮,靠着墙有一张弯弓和一支褐色的长枪,枪尖锃亮。中间晾着许多黑色的像灵芝一样的草药和一些黄白色的蘑菇。 院子里有一个小男孩正在和一只大黄狗嬉闹,时不时发出稚嫩的笑声。小男孩见王离走出房间,便雀跃道:“哦!大哥哥醒咯!” 黄狗也摇头摆尾跟着小主人蹦跳着。 王离见了有些忍俊不禁,身心忽然轻松起来。他走到小男孩跟前,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王离,你呢?” “王梨?是小蛮山里那个大白梨的梨吗?小武可喜欢大白梨了。”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王离听了哭笑不得,忙解释道:“不是大白梨,是离别的离,小武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还有,这里是哪里呀?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武瘪了瘪嘴,有些恼了:“不是大白梨啊,为什么要是离别的离呢,一点也不好听!大黄,你去竹田喊爹回来。” 说完摸了摸大黄狗毛绒的头,大黄狗一甩尾,灵性地跑了出去,不知是不是听了小武的话,去寻他爹爹了。 小武抬起头,想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小武叫孔武,爹说小武长大了要孔武有力,这样小武以后就能在小蛮山抓到猎物!”说着挥了挥粉嫩的小拳头,“猎物能换大白梨,那小武就能天天吃大白梨了!” 王离听了心中发笑,追问道:“小武一定能天天吃大白梨,小武,告诉哥哥,这是哪里啊?” 小武见王离说他能天天吃大白梨,别提多高兴了,咯咯笑道:“这里是孔家村。大哥哥你是在回水里被小武爹发现的,都睡了快两天了!羞羞!” 这次小武说的信息量有点大,王离皱着眉头思索起来。“我昏迷两天了?孔家村?回水?听小武说,还有小蛮山,这到底是哪里?打猎……怎么听着怪怪的?” 就在王离准备继续询问自己的背包在哪里的时候,一个健壮的汉子抱着一大捆竹子走进院子。 那只大黄狗围着汉子的腿摇头甩尾。 王离见了站起身来,那汉子朝王离善意的笑了笑,对王离道:“小哥醒了?你可是昏迷了快两天了,终于可醒过来了!” 说着将竹子堆在木柴旁边,声音爽朗粗犷,随后又道:“小武,去大伯家叫你娘回来,时间不早了,生饭吧。小哥怕是饿得不行,哈哈!” 汉子最后调侃了王离一句,王离经他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腹中空空,肚子也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小武听到王离的肚子叫了起来,向王离扯了一个鬼脸,嬉笑道:“羞羞!”说完就跑去喊他娘亲了。 “多谢这位大哥相救,不知怎么称呼?” 王离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见汉子和小武都说话都是朴素且有古韵,料想这里民风淳朴,与外界间隔,只好故作腔调,道: “小弟名叫王离,游山时不小心失足跌落悬崖,没想到被大哥救助,小弟心中不胜感激,只是敢问此处是为何方?还请大哥相告。” 那汉子笑道:“小哥果然不是普通人,当初我从回水救你上来时,见你穿的衣物十分不俗,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大哥不敢当,我姓孔名成傅,这里是孔家村,在玉城的的边郊上。” 孔成傅穿着和王离身上差不多的短衣,肤色有些黝黑,但双目有神,鼻梁挺直,身材壮硕。他忽然道:“哦对了!小哥,你的衣服我让小武娘给你洗了,包裹也给你晒干了,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动你包里的东西。” “没事傅哥,你既能救我,又哪里会看上我那点家当!”王离不在乎道。 “玉城?傅哥说是在回水里发现我的,会不会是我从大殿里的暗流中冲出来的?”想到这里,王离问道:“傅哥,你知道玛多县吗?” 孔成傅摇头,“未曾听过,小哥是那里的人吗?我还以为你是玉城的人呢!” 王离有些失望,不过也未气馁,继续问道:“傅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知道从大殿出来后在河流中漂了多久,没想到这一问却得到了让他震惊的回答。 “这个我知道,现在是天保十四年!” 孔成傅的回答让王离接受不了。 “天宝十四年?这,这是大唐天宝十四年?我竟然穿越到天宝十四年?这……” 历史专业的王离清楚地知道,天宝正是唐明皇时的年号! 王离难以置信,仅是一次误入广寒宫,自己竟然与亲人朋友相隔千年!他不禁失魂落魄,要是自己没有好奇地深究那本笔记,要是自己没有作死地跑去玛多县,自己怎会到这种地步。 孔成傅好奇地看着王离,见他失神起来,有些疑惑。 此时一个妇人搀着孔武的手走进院子,百无聊赖的大黄狗见状扑了上去,兴奋不停地甩尾巴,发出呜呜的叫声。 小武拍着手欢呼道:“吃饭喽!吃饭喽!娘,小武帮你生火。小武要玩火钳,哦!” 妇人身着长衣,用头巾裹着头发,面目温柔。她好奇地看了看失神地王离,对小武说:“小武别闹,你去看你爹做竹箭。”说完和孔成傅招呼一声,便去西边的厨房做饭了。 “大哥哥,你怎么了?”小武见王离情绪低落,好奇地问道。 “啊,没事。” 王离强笑道,对孔成傅道:“不好意思啊傅哥,刚刚想到别的事情去了……” “没事没事,小武娘去做饭了,你先到屋里坐一会,待会咱们一起吃饭。” 孔成傅说着走到木柴堆边,从堆上捡起一把长柄斧子,开始劈起竹子来。 孔成傅不仅救了自己,还这样招待自己,这让王离有些过意不去,想到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却有这样善心的人对待自己,心下感动,他道:“我这都醒过来了,怎么也得做点事。” 说着将孔成傅手中的斧头抢过来,孔成傅怕手乱伤着王离,任他拿去了斧子。王离对准竹子劈去,却谁知自己虚弱难堪,早已手脚无力,一个趔趄,斧子便劈了个空,砸在木桩上。 这引起小武一阵大笑,童声童趣,王离也尴尬地挠挠头,无奈地跟着笑了起来。 第五章 这是大姚? 吃完晚饭,天色仍未见暗。 向小武的娘陈孔氏道过谢后,王离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 “天宝十四年……嘶!” 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王离突然倒抽一口冷气,“安史之乱就在今年!” 安史之乱是唐朝由中期走向没落的转折点,连续了七年之久。王离一生从未经历战火,突然得知自己穿越到千年前即将开始的乱世,不觉欲哭无泪。 他从包里找出手机,企图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已经穿越,但在河水中浸泡已久的手机早就无法开机了。 王离失望地摔下手机,心烦意乱了一会后,开始清点自己从现代带过来的物资。 除了大殿里的卷轴、帛书、凤簪和方牌,王离仅有坏了的手机,以及空空如也的透明塑料水杯了。 王离出去游玩从不喜携带太多的东西,也是因此在牛头山起高原反应时,没有相应的药物能够缓解病情,从而导致了之后一连串的奇事。 无力地放下手中的包,王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早知道有这么个境遇,不弄点玻璃啥的,在这时是稀世宝贝的东西来,好在战乱前能聚集点财富,也能有立身之资啊……不过这水杯也还不错。” 王离在可惜中拿起透明的水杯异想天开起来。殊不知,不谈战乱,他一个无籍之人若有宝物,怎能独善其身?千年来传承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王离却是抛之脑后了。 院子里孔成傅正在制作竹箭,小武坐在一边出神地看着。 孔成傅身前有一个火炉,火炉上铺着一张铁网以盖住火焰,只有些许的火星碎碎地向上冲腾。孔成傅挑出大小合适的竹竿,对着火炉小心地烘烤着。 情绪低落的王离走到火炉边,蹲下身子,听着炉子里霹雳的声音,心情逐渐平静。孔成傅边用长针给竹竿放气,边问道:“小哥,我之前听你问玛多县,你是玛多县的人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 王离摇头道:“我是江苏人,只是在爬山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悬崖,落到山下的河里。我忘了很多事情,也不知怎么到了这里的。” 孔成傅见王离不肯透露身世,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拿起地上的板锉开始错平起竹节来。 一边的小武却来了兴致,歪着头,好奇地问道:“大哥哥,江苏是哪里呀?在大姚的哪里呀?小武只去过玉城,那里可大了,城中间的大路好宽好宽,都还是石头路,可平整了!还有糖果小人!爹买给小武的!可好吃了!比大白梨还要甜呢!大哥哥,你的家乡有那么大,有那么好吃的糖果小人吗?” 王离听了头大,小孩子好奇起来都是会问到让人绝望的,他没有理睬兴奋的小武儿,却问孔成傅道:“傅哥不知江苏吗?” 王离突然想到,这时是唐朝,地域叫法是不同的,他籍贯是苏北的一个普通地级城市,便忙道:“是楚州!对了,刚刚小武说的大姚,是哪里啊?” 这下是孔成傅吃惊了,“小哥不是大姚人吗?楚州……我虽只去过青州诸城,但在宝齐坊买的《大姚志》上,也未听说过大姚有楚州这一州啊!” “《大姚志》?” “对啊!” 小武因为王离没有回答他有些不开心,听到好玩的就又接话道:“就是记录大姚各种奇闻的书,大伯用这个教小武识字呢!里面的故事可好玩了!” 王离越听越糊涂,这不是大唐吗,怎么变成大姚了?他对孔成傅说:“傅哥,那《大姚志》可否能借我一观?” 孔成傅咧嘴笑道:“小事哈哈。”说着放下手中用来开弦卡的锯子,进屋取书了。 一会功夫,孔成傅拿着一本厚厚的、土黄封面的线状书来,王离起身接过,道了声谢,才翻阅起来。 孔成傅则继续做着竹箭,小武却是搬着矮凳,坐到王离旁,同王离一起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看了很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孔成傅的火炉依旧劈啪作响,身旁也已经做好了许多没粘羽毛和安装箭镞的箭杆。 王离合上厚厚的《大姚志》,由于没有了光亮,他无法继续看下去。但对于这个世界大致了解了很多,心中不免唏嘘不已。 这是另一个世界。 王离以为的天宝十四年其实是天保十四年,这根本不是唐玄宗的年号。 误以为的穿越千年变成穿越世界了,王离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幸在不是即将战乱的天宝十四年,自己可以安稳地寻找立身之处,愁在没有了历史的透视优势,一生所学却不能派上用处了。 这是个与古代极其相似的世界。 人以读书为上等出路,以文举获得进官的机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从而实现人生抱负。 但最高等得出路,却是学医。 只是与王离那一世界不同的是,这里的封建王朝统治极为稳固,大姚王朝开国以来已逾千年,其历史中虽有霍乱,却少起义,拨乱反正也极为迅速,这十分颠覆王离的认知。 他仔细查阅,终于在书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首先大姚的医学水平相当之高,如中医一般,这里的医学也讲究望闻问切以及君臣阴阳之说,粗看与中医一般无二,细看却有差异。 这便要说到大的姚国教,道教。 它不仅名字与前世的本土教派出奇的一致,其他也极为相似。只不过这里的道家设有成体系的道监,名为“清雨阁”。 据传言,清雨阁乃是万灵娘娘所创,当初大姚正是有了清雨阁相助,才得以灭了前朝大琼。 清雨阁是统称,具体分为京城的御道阁,州府的巡道台,和诸城府中的玉露堂。 《姚典》记载:“朝弗阁治,同辖之府台堂之不能司而顾加受焉”。 意为清雨阁不受朝廷的治理,同地方的官府不能管理辖内的巡道台和玉露堂,只是分配俸禄,授予官爵。 这种特殊地位使得医道成为大姚人的最高出路。 清雨阁与王离传统认知的道教不同,这里的教派不传文字,不广传信徒。信教众徒虽然从民间百姓中挑选,但那只是底层人事,多被派往州下一级的城镇中,在清雨阁下属机构的玉露堂和巡道台中从事药师等职位。 虽是底层人事,但于城中地位却相当尊崇。 药师且非常人能任,须得有资质,要能吸纳“清雨玉露”,是为灵体、能修灵气方可入阁。 经穿越一事,王离对“灵气”、“灵体”等字眼倒无惊奇了。 作为朝廷医学层面的中坚力量,药师往往或是家族门阀子弟,或是清雨阁在当地百姓中挑选出来,或从州府的阁中调遣下来的。 门阀垄断了资源和中高层的药师位子,选拔的多是要坐堂的底层药师,或是“行药师”。而那些调遣下的药师又与选作的药师不同,他们都有妙手回春之能,虽不能说能活死人药白骨,但大多数症结足以药到病除,因而被百姓敬称为药王,地位自是不同。 归功于药师,这里没有瘟疫等恶劣疾病的恶性蔓延传染,人们的平均寿命较长。 农户的粮食种植也要依靠清雨阁,作物种子的发放由州府巡道台控制,城中玉露堂代为出售,价格经由控制,官府虽未得把手,但收取农户一定的粮税,以赈饥年。 但据书中所言,这些良种的亩产颇丰,寻常百姓吃得米粮亩产可稳定在十石,富饶地据说可达二十石,大姚已数十年无粮灾矣! 王离对此十分困惑,国家关键的粮食竟然不是官府控制,他猜测,大姚皇室很可能是由清雨阁或者其背后势力扶持的,大姚皇室在更多的程度上来说,应当是充当台前掌柜的角色。 至于那个亩产十石,王离不敢确定这里的计量方式是否同前世一般。 说也奇怪,穿越异世,这里的文化习俗竟与前世如此相似,一般的文字,一般的社会风俗,只是换了王朝和地域,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 “我父亲在我年幼时也是用《大姚志》教我启蒙的。”孔成傅怀念道,“没曾想,已经如此久远了……” 王离抚了抚厚重的书面,用指尖划过凹印的“大姚志”三个似隶的大字,感受着异世同样令人惊叹的漫漫历史,轻轻问道:“不知令尊……” “家父乃青州药王,官至四品巡道台抚台大丞!”孔成傅傲然道。 王离听到药王和四品官职时大吃一惊,心道原不是普通人家,竟是名门之后,只是为何沦落乡野了呢? “小哥,今夜你和小武睡房间吧,我和小武的娘就在厨房里将就一夜。”收起心思,孔成傅抓起地上的制好的箭杆,对王离说道。 王离听了连忙摆手道:“这怎么行,傅哥你不用说了,我去睡厨房!” 他心道:“原来之前昏迷时傅哥和嫂子都是睡的厨房,真是古道热肠。” 王离因此更加感动了,他见孔成傅仍要劝说自己,抢道:“傅哥不必说了,我在这里不仅打扰了你和嫂子、还有小武这么久,那时候昏迷着,我自己不知道,现如今已经无恙,怎么好意思继续烦傅哥呢?若傅哥真的想帮我,就听我的吧!” 孔成傅见状,不得不无奈道:“好吧。” 帮着孔成傅和陈孔氏收拾了一下院子,等万籁俱寂时,王离在院中抬头看着与前世一般无二的月亮,思绪一下子就飘回到千年万古后,前世今生遂也模糊了。 第六章 玉城风物 王离第二天一大早便起床了,出门见孔成傅坐在院子里给竹箭装箭镞箭羽,便打招呼道:“傅哥早啊。” 孔成傅爽朗一笑,点头道:“小哥起身真早啊,今日清晨我得进小蛮山打猎,晌午时分回来,下午和我大哥还要进城,将一些毛皮和药材卖了,小哥有何打算吗?” 孔成傅经昨晚和王离一番交谈后,猜测王离并非大姚国人,故问他将来有何念头。 王离也不可能永远呆在孔家村,孔成傅见了王离包里从未见过的琉璃水晶瓶后便认为,王离身上一定有一些秘密。 虽然他如今身在乡野,但家道也曾辉煌过,知道那水晶瓶不是凡物。相比之下,那玉簪虽然夺目,也不过是富贵之物罢了,他亦曾见过,不算稀奇。 陈孔氏昨夜和他说,王离不定是因宝物而逃亡的,不能久留,以免伤及自身。 孔成傅呵斥她道孔家虽已没落,但他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不管王离身上有多少至宝,他孔成傅绝不会去偷夺,不论他是逃亡亦或逆旅,既然已经救下王离,自己就不会袖手旁观。 这引得陈孔氏不依,她道自己也不是赶他走,只是让丈夫留个心思罢了,她又怎会是蛇蝎心肠之人? 孔成傅今日便留下心思,虽不是赶王离走,只是想听听王离自己的打算,也好给人生地不熟的王离点帮助。 王离沉思了一会,苦笑道:“傅哥,实不相瞒,我并不是大姚人,我家乡僻远,难以归还,就先去玉城谋个生计吧。” 孔成傅听王离说不是大姚人,便心道果然如此,却听他没有打算回去,而是在玉城寻个去处,不由暗想:“莫不是果真是逃亡在外吗?” 孔成傅不是多嘴多疑之人,心中略有数后只是点头道:“今日下午小哥和我还有我大哥一起进城罢,我父亲生前旧友还有几位可以依靠,我们去帮你说个生计。” 王离道:“不知傅哥令尊竟然……节哀!” 孔成傅摇头黯然道:“无事,先父已走多年了。小哥上午就整顿一下吧,那……衣物风俗有别,你穿自己的衣服在大姚会有不便,我的衣绔你暂且将就着穿,也好行事,待一切定当下来,再备置也不迟。” “王离哪敢嫌弃!”王离听了忙道:“如此,多谢傅哥了。” 到了正午,王离正在院子里逗小武玩耍,躺着晒太阳的大黄狗忽然竖起耳朵,后猛地蹿了出去。 没多久,孔成傅和另一个男子用长的木杆挑着一头野兽走进院子,后面跟着摇头摆尾的大黄。 孔成傅身后的男子面目白净,长相和孔成傅非常相像,只是多了些文雅的气质。 小武冲着孔成傅手上的麻袋蹦跳过去,“哦!哦!大白梨!爹给小武带大白梨了!” 大黄也围着小武转,孔成傅笑着将手中的麻袋丢给小武,用手揉了揉小武的头,随后对王离介绍道:“小哥,这是我的大哥,孔成施。” 王离打招呼道:“施哥!” 孔成施温和地点头道:“成傅和我说过你,今日下午小离你就和我们一起进城吧。” 这时小武抬头疑惑道:“爹和大伯要进城吗?能带小武一起去吗?” 看着小武希冀的眼神,孔成傅摇头道:“这可不行,爹这次进城可是有事情得办,你看,这头大熊爹还得给卖了呢。”说着拍了拍木杆上挑着的野兽。 王离这时也才看清那头棕色野兽居然是只巨熊! 一个竹箭深深地刺入熊的右眼,从脑后穿过,应该是一箭毙命。熊身巨大,虽然已经死去,气势犹在,看着仍然骇人。 王离惊异于孔家兄弟的勇猛,赞叹道:“没想到傅哥施哥这么勇猛!” 孔成施笑道:“大多是成傅出的力,哈哈,我就是抬着下山了罢了。”孔成傅道:“大哥你是读书人,这蛮力本就是我做的活。” 孔成施笑笑,正欲答话,陈孔氏拿着一张粗制晾好的毛皮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孔成施便低首施礼道:“大伯。” 孔成施和孔成傅放下肩上的担子,将巨熊放在院子里,孔成施道:“这是前些日子成傅猎的紫貂吗?” 王离知道陈孔氏手中相当漂亮的皮毛,那是紫色的貂皮。 今日上午陈孔氏用钝刀给紫貂皮铲刮里肉,将这张毛皮大致处理好了。 看着珍奇,王离不知是何种动物的毛皮,听孔成施一说,便反应过来。 陈孔氏道:“嗯,正巧昨夜二哥和我说他今日要和大伯一起进城,我就趁今早把它给做了出来,也好让你们顺带着卖了。” 孔成傅从厨房里找出一把大的剁刀,麻利地砍下熊的左前掌,双手抱着熊掌笑道:“如此正好!也不必卖了,我和大哥此次进城有要事待办,原先我们打算用这个熊掌去探探路,现在多了个紫貂皮,应当更加稳妥了。” 闻言孔成施点点头,只有王离和陈孔氏一头雾水。 陈孔氏只知孔成傅和大伯今日进城售货山物,却不知自己夫君有别的打算,心中诧异,但没有过多询问。 小武害怕地躲在王离身后,思索了一会儿就努力拖着装大白梨的麻袋跑进屋子里,想来是怕孔成傅拿了他心爱的大白梨也去卖了罢。 孔成傅接着迅速剁下巨熊剩余的脚掌,对陈孔氏道:“这前掌你收着,日后留给小武补身体,左前掌得单独装,剩下的两个后掌就包在一起就是,对了,紫貂皮也是单独装,和左掌放在一起。那之前的晒的树芝幻菇也装好,这些是要卖的。” 陈孔氏轻声哎了一下,孔成傅抱着四只熊掌,和陈孔氏一起去厨房旁的仓房里收拾了。 …… 时值日昳,王离估摸着下午两点的模样,他收拾了一下背包,和孔成傅孔成施三人便上路了。 坐的是孔成施家中的牛车,两头牛共轭前行,牛后拉着一个简陋的板车,板车上虽然铺了厚厚的稻草,但行路仍然颠簸不堪。 他们走的是官道,孔成施告诉王离孔家村位于玉城的西郊,进城大概需要一个时辰。 孔成傅坐在车前赶牛,王离和孔成施则是在车上聊天,孔成傅有话没话的搭着,说些趣事。经和孔成施的一番交谈后,王离对玉城和大姚有了更多的了解。 虽然大姚以文举人,但和王离前世不同,没有百家争鸣,自然也没有儒家释家,这个世界道家是唯一的巨擘。 文人进学靠的是文心,王离料想这个文心大概是礼乐一类道德标准的人格化,但靠孔成施的只言片语,王离没有具体认识清楚。 大姚的文举主要分为三类大考,每三年有一次试才,后一年春天开小文举,即文宫正选,每五年,也就是小文举后一年秋天设大文举,即是显圣大举。 试才过后朝廷不封名号,州府举之为文士,试才榜第一则可获得朝廷御赐,获封显圣文生的称号。 文宫正选后朝廷封名,赐为文丞,文宫正选榜第一获封大贤文丞的称号。 显圣大举后封为文贤,与前两者不同,大举之后在皇都有抡才大典,第一者赐为文圣。 这三个文名称作为文位,榜首文名与同榜文名不同,故而又称榜下第一文位。 虽无儒家,但文人还是被称作儒士,儒者,文也。只是与前世的儒却无干系了。 孔成施自身未有功名,他曾参加过一次试才,但落榜了。王离见孔成施言及此事愤恨十足,心道怕有缘故。 孔成施道:“今科试才正在十月,今年才调任玉城的布令知守是先父的旧交,所以才打算去打点门路。倘若今科再不中榜,我孔家再无光复之日啊!” 试才有有年龄限制,若年龄越过四十,将没有资格再参加试才文举,只能放弃文道。今年孔成施正到四十,若今年落榜,便真的无缘仕途了。 孔成施说完长叹一声,王离默然。 布令知守类似于市长,王离心中有数,他应该是试才文举的主考官。如今正是六月,离十月说远不远,刚好打理门路。 气氛沉默了一会,孔成傅回头对王离道:“也顺便给小哥打点个营生,哈哈。” 王离摸了摸鼻子,道:“不必麻烦傅哥了,未曾想你和施哥此行任务如此沉重,我怎能只顾自己让你们受累呢。我一个大男人,找个生计还是可以的。” 孔成傅佯怒道:“此话休要再讲!今日上午我和你说好的,大丈夫一言千钧,怎能反悔呢!” 王离正欲劝说,一边的孔成施也道:“小离无需再言,我兄弟俩一定会帮你的。你在这人生地不熟,如何去寻个生机?”说着嘿嘿一笑,接着道:“单说补籍一事,你若没有人、没有银两开路,外衙户部房的刀笔小吏免不了让你脱一层皮!” 王离讷讷道:“这……这……” 孔成傅道:“就这么说定了,小哥无需多言。” 王离只好作罢,对孔家兄弟郑重道:“如此,谢过傅哥施哥了。” 孔成施一笑而过,道:“助人如助己,何谢之有?哈哈!” 王离摸了摸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行程赶了很久,王离远远看见一座高大的城墙,便问道:“傅哥,我们快到了吧?这前面的就是玉城吗?” 孔成傅吆喝着甩了一下短鞭,道:“前面正是玉城,那是内城西水门。小哥,进城后你随我们先去卖了这些山货,再寻个旅店打发一晚,明日我和大哥还得去一趟太守府邸,以拜谒刘大人。今日你暂且熟悉玉城,也是好的。” 太守即是布令知守。 “诶。” 王离搂了搂怀中的背包,看着越发清楚地玉城和高大的城门,心中突发紧张起来,他心下好笑,暗道:“枉我两世为人,见识旷古,也不过如此啊!” 不怪王离心中暗叹,他自见了孔氏一家,打听了一些故事后,便以为这世界应与前世雷同。而自己见识超越千古,学贯古今,于是产生了睥睨的心态,也猜想玉城与前世古城相似。 怎知见这内城门便高大巍峨如山,心中自然紧张,但他却并未查及自己心态的细微变化,倒是孔成施笑道:“不知这玉城与小离桑梓孰美?料想应该略逊吧。” 王离道:“各有千秋,玉城更为古朴些。” 进城门时孔成傅给城门士兵示了路引,多贿赂了些银两,好言相告。守门的大兵得了银两,像是惯例一般略过马车,故而没查王离的路引,牛车被粗略搜查后便顺利进了玉城。 过了西水门是一条笔直宽畅的长街,青砖铺得整整齐齐。街道两边是各式的行肆店铺,一排斜斜的幌旗看过去,就有着前世古江南六七分的韵味,只是少了水波温柔、才子佳人了。 似王离一众的行人不计其数,沿街有走卖的挑担货人,叫卖着日常百货用品,玉城的商业看去十分发达。 这时孔成施对孔成傅道:“成傅,就先去永宁客栈安顿好吧。” 等孔成傅应了一声后,孔成施才对王离说:“明日得去先父旧友刘太守府邸打点门路,今日还要去宝齐坊售货山物,这永宁客栈在玉城北面,离太守府和宝齐坊最近,只需沿着这上罗街走,再向北转到稽远路,往北走一些路程就到,今日便在那里过宿吧。” “嗯。”王离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施哥,为什么草药不卖给玉露堂,却去宝齐坊出售呢?” 孔成施道:“玉露堂虽然公道,但价格不如宝齐坊。” 孔成傅笑道:“玉露堂本身有专门的采药吏,不缺这些,我们若是上门售卖这些药材,他们是不收的。宝齐坊则是不同,民间有经清雨阁允许开设的药材铺店——也多是阁臣家业,玉露堂药材少,且从不外流,民间对于这些药材的需求自然高很多,只是价格颇为昂贵。” 王离这倒困惑起来,问道:“民间也有人要这些药草?” 孔成施解释道:“多是清雨阁阁官的家族,用作培育医道子弟,或是供给他们的药铺。常人没有清雨阁的阁承,不经允许,不得开设药铺,那是重罪,要杀头的,民间药材只得流向他们的药铺里。” 王离看着面容苦涩的孔成施,若有所思。 永宁客栈是一座三楼规模的旅店,虽然不见繁华,倒也舒心干净。 孔成傅和小二订了两间一套的天字上房,王离没有路引,即类似前世的身份证,但大姚制度宽松,孔成施和孔成傅二人联作担保,在客栈给王离做了介绍证条,借口在城内丢失了路引,虚拟了一个外地人的身份便无事了。 三人粗略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向东步行赶去。 王离拎着背包,见孔成傅单手扛着一麻袋药草,行步如飞,走在最前面,不由汗颜,赶忙跟上。 穿过许多狭长的坊街,终于在一片略微开阔之地看到了宝齐坊。 宝齐坊位于玉城东北面,有六层高,说是坊,却是楼的样式。 门外商贾络绎不绝,进了门,第一层极为开阔,两边有许多外有柜台的店铺和叫卖的商贩,楼内镂空结构,抬眼能看到楼顶刻的一个“宝”的大字。 孔成施告诉王离,这宝齐坊第一层是自由区,任由人们互相交易买卖,书典医材、玉石珍宝,无奇不有。 向里走了一会功夫,孔家兄弟在一处名叫“正善堂”药铺的柜台前停下。柜台前无人驻足,有些冷清。 这坐在柜台后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见到孔成傅和孔成施先是一愣,后忙站起身子,热情道:“这么多时日了,竟还记得。果然说好会来的,你们两兄弟是个守约的人,哈哈。这旁边的小兄弟也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王离看那干瘦老头虽然样貌丑陋,面皮黝黑,但眼神端正,言语平和,不是恶人奸商之相,便点头道:“我和傅哥施哥一起来的。” 干瘦老头看着王离,没有问多少,问孔成傅道:“这回又带了多少?” 孔成傅将麻袋提到柜台上,呵呵道:“树芝有四十斤,幻菇是三十斤。许掌柜的,你瞅瞅?” 许掌柜拎了拎麻袋,笑道:“我还信不过你们吗?哈哈,这价钱涨了些许,一两树芝是一百九十六文,四十斤就是……”说着拿出一个算盘,开始飞速算了起来,“是九万四千零八十文钱,合计九十六两银钱!这幻菇是二百四十五文一两,三十斤是……九十两银钱,合计一百八十六两!” 言毕,“啪”地一声拨了一下算珠,问道:“没错吧?” 孔成施道:“没错。” 点了点头,许掌柜回头喊了小僮去拿银子。 王离想了一会,大致弄清楚了大姚的换算标准。一斤应是十二两,一两银子约为九百八十文铜钱,这一百八十六两有十五斤重,也是一笔巨款了。 没有等多久,孔成傅取过装银钱的木匣,打开检查后,用手掂了掂,便将药材交给许掌柜,一番道别后,和孔成施、王离离开了柜台。 那许掌柜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忽是想到了什么,紧紧盯着王离,直至他消失在人群之中,方回过神来。 第七章 另生变故 “傅哥施哥,这宝齐坊有卖奇珍的店铺吗?”王离看着繁多的店铺,不由问道,“这宝齐坊可真大,光一楼竟就有如此规模,不知一楼之上是何光景。” 他此次来有卖掉包中水杯的心思,王离寻思这水杯虽然奇异,但质地毕竟一般,无法相比于玉石一类的珍宝,故而想找一个买卖奇珍的店铺,好卖个高价。 孔成傅小心揣着木匣,笑道:“这宝齐坊冠的就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的噱头,若说奇珍,当属最多的店铺了。至于一楼之上,我只知二楼是宝丹楼,三楼是宝器楼,四楼五楼是拍卖场。据说宝丹楼有药王真丹,不知真伪。六楼不知是做何用,从未听人说过。” 王离听到拍卖会场,心中一动,要是这水杯能拿去拍卖,应该会有高价,却听孔成傅继续道:“不过那拍卖会场也不是开放的,要有宝齐徽方有资格参加每月的宝齐会场。” 王离苦笑道:“看来只能在一楼逛了。” 一旁的孔成施好奇道:“小离要出售什么吗?急用钱的话大可和我们说,不必舍了珍爱的什物,免得日后追悔。” 王离摇摇头,“谢过施哥,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你们已经帮了我这么多,王离哪敢再言伸手?” 孔成施听罢也不再说这事,便和孔成傅道:“成傅,我们和小离一起去吧,省的他刚来此地,被人坑骗。等结束再去太守府投名帖也不迟。” 孔成傅额首,“这是小事。” 王离大喜,忙道:“多谢施哥傅哥。” 寻了许久,终于在一楼东南角找到一家三人一致认可的门店。 店铺不大,似是走的高端路线,来往停留的人也稀疏,买东西的人则更少了,多是询问一下价格后便离开了。 王离三人趁隙走到柜台前,未待王离开口,孔成傅便大呼道:“掌柜!谁是这里的掌柜!” 应声一个富态的人小跑出来,擦着头上的汗,道:“来了来了。”等看到孔成傅三人后,见他们都穿着短麻,又冷下脸来,问道:“不知三位客官想要什么?” 王离问道:“掌柜可收奇宝?” 那掌柜一愣,圆脸上猛地刹住一个嗤笑,:“奇宝?咳……” 他顿了顿喉咙,道:“你们是城郊来的吧?玉城确实玉矿多,但都在城西南边,不在郊野的,你们可能拾到了什么石头,那不是玉的!” 见这掌柜瞧不起自己,王离皱了皱眉头,忍声道:“我说的不是玉石。这位掌柜,可否里面说话?” 见那掌柜还想说什么,孔成傅在一边忍不住道:“你这人真不地道,我们来这和你谈些生意,你怎如此话多?待看了东西,要就谈价钱,不要我们就走,几句话的事情!” 掌柜看了看壮硕的孔成傅,憋回了正欲说的话,悻悻道:“那你们进来谈吧。” 王离绕过柜台,走到店铺里面,见店铺里一面陈罗着许多美玉,一面则摆着许多未曾见过的精美物件,心下有些惊奇。胖掌柜看到王离吃惊的样子,心中鄙夷,也有些畅快,柜台前受的气通了不少,夸夸其谈起来:“哼!这些都是上等的烟罗玉,都是从东坑里直接打磨后运出来的标件,至于那些,文玩古董,奇珍异宝,一个不差。” 孔成施仔细看了一会后,冷笑道:“你这烟罗玉是不是东坑,我不知道,但连普通的烟妆罗敷一个都没有,说是上等的残品才对。至于这文玩古董,都是天保年间浇了茶汤的民制仿品,说是把玩尚可,若是买来用作礼谒,或是装饰,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那掌柜愣了愣神,没想到这些乡人竟然有这样的见识,正欲辩驳, 却又听孔成施叹息道:“我竟看走了眼,本以为你这里都是些真正的奇宝,所以店前罗雀,原是假货高价,骗人的把戏。小离,成傅,我们走罢!” 说着率先向外走去,王离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胖掌柜,和孔成傅跟了出去。 胖掌柜恼羞成怒,狠狠道:“呸!什么乡下野人,也敢来宝齐坊逞威风!” 他转而意念一转,想道:“这乡人也识货,身上怕是真有什么宝贝!唉,不该这么鲁莽,早知道得哄住了先留下来,再夺了那宝贝的!不行,我得去找许家二郎谋计一下。” 这掌柜以为孔成施走是为他先前的瞧不起人,却不知是因为他欺诈旁人,售卖假货的缘故。 有了计策,他匆匆关上店门,正准备向城南赶去,可突然想到了什么,偷偷追着跟上了王离一众。 …… 一边的孔成施在询问王离打算卖了何物,好清楚是何价钱,免被人巧取豪夺。想到刚刚的经历,王离有些后怕,道:“是一个水杯。” 孔成傅吃惊道:“那个水晶杯?” 孔成施疑惑地看着孔成傅,问道:“成傅你知道?” 孔成傅点头道:“那是救小哥上来后,帮他收拾行李时看到的。我从来都没见过有如此干净透明的杯子,就像水一般,极品烟罗玉怕是也赶不上。” 这下孔成施有些吃惊了,他道:“若极品烟罗都不如,那这是何等的珍贵!小离,你缺钱用大可以和我们说,不必卖了这个宝物啊,待你日后生活稳定下来,大可再还给我们就是。” 孔成傅也认同道:“这卖了实在不值。” 王离哭笑不得,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说好,只好道:“这杯子对我没有用处,意义不大,不如换了钱财实在一些,这样的宝贝放在我身上也不安全,若是能卖出去,我也踏实一点。” 孔成傅见王离执意想卖了那水晶杯,心道:“这就奇怪了,原以为他是为了这个水晶杯才流落大姚,按理说应该闭口不谈,现在却急着卖掉,那他来这里恐怕是有其他原因。” 经和陈孔氏那一夜谈过之后,孔成傅心中一直担心着王离的来历,也怕惹来祸端,如今见王离一意要卖水晶杯,用一个稀世珍宝去换钱财,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道:“小哥,你先收着,这倘若操之过急,我恐怕有不测之祸。” 孔成施也道:“确实……”说着沉吟了一会,继续道:“这样,今夜有忘水阁会,我的一个好友邀我一聚,他是玉露堂承堂药首,颇有财力,我到时候问问他对这有没有兴趣,知根知底的朋友,我们都放心些。” “那……如此,多谢施哥了。” 孔成傅笑道:“小哥,我和大哥得去太守府,你就在这上罗街北逛上一番,也体会一下大姚的风土人情。从这再往南一点,有一个烟罗湖,十分秀美,玉露堂就在湖东。哦,对了!我先给你十两银子,你在外游玩,怎能没有钱两!你且当我和大哥借你的,到时候等你的水晶杯卖了,再还我不迟!” 孔成傅从木匣里取出十个小银锭,要塞给王离。 王离没有接过来,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我自被傅哥救起,已经给傅哥施哥添了那么多麻烦,怎能再……” 话未说完,孔成傅打断道:“这话不能说,你不是歹人,我助你则是正常,又不是图你的水晶杯!哈哈哈哈,小哥,等你的水晶杯卖了出去,到时候成了有巨富,可不能忘了我!” 王离挠了挠头,道:“这怎么会。” 孔成施也道:“小离你就收下吧,先父在世时也是悬壶天下,广济百姓,你既然被成傅救起,我们再帮助你也是一行善事,等你身有资产时,再还就是。大丈夫不必婆婆妈妈,拿着吧!” 说着将孔成傅手中的十两银子硬放在王离手上,王离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先收着,等卖了水晶杯,我就还给傅哥。” …… 而此时混在人群中,紧跟在王离三人后面的胖掌柜心头则是如火烧灼一般,什么“水晶杯”、“极品烟罗玉”等词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心想:“这乡巴佬竟然有这等宝贝!得亏我跟踪打听了一下,不然,凭许老二那性子,不见肉影子不动身呐!” 强压下心中的贪婪劲,他匆匆向城南赶去。 第八章 裁冰诗会 告别了孔家兄弟,王离将十两银子放进包里,揣着包向孔成傅所说的烟罗湖不紧不慢地走去。 正值六月,温度日益炎热,走到湖边时,王离已经有些出汗,但当看到烟罗湖的美景后,一身疲惫便减轻了许多。 沿岸一排的垂柳,袅娜娉婷。放眼望去,烟罗湖呈带状,不大但湖水清澈,看着十分舒心。 湖中央有许多画舫,船头依稀能看到几个衣带飘飘的身影,配上远处近景的阁楼,如此之下,江南韵味便有八九分了。 “倒和前世没有区别。” 王离倚着一颗柳树,眺望远处的画舫,见这山水、行人皆与前世无二,不由感叹。 “咦?” 沉醉了一会风景,王离发现画舫都向西边游去,心下好奇,也踱步沿岸走去。 向前走了百步,湖水渐收,却是回水注入烟罗湖的入口处,王离见一道白色石桥横跨在湖面上,桥南桥北都聚了不少人,都是文人衣冠,三五成群,人声嘈杂,不知在说些什么。 此时画舫停在桥前,桥上顿时安静了许多。 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桥上发生了什么,王离走到桥下,正准备找人询问这是何事,却听桥上有人高声道:“徐显圣今日可有名篇?” 王离寻声看去,见一蓝袍男子立在桥中央,背手而立,对着桥下的画舫道。 那蓝袍男子身材挺拔,王离虽隔得远,但依稀能看出俊朗的容貌。 “君彦今日未成文字,不知许大哥心中如何?” 只见一排画舫中站着几道身影,中间的一人身着青色长衫,皮肤甚白,王离在桥下看得清楚。那人生的极其俊美,眉浓而如墨剑,双目似含星辰,神采飞驰。 王离从未见过有如此好看的男子,他虽然白净些,但只是普通容貌,羡慕也是难免。 那男子临风而立,站在船头,朗声道:“今日是忘水阁会,今秋十月便是试才,距小文举不到一年的时间,君彦不日便要进州南下徇阳,以试文宫!众同学可愿于今夜参加我裁冰社的诗会?好一趁风光,以敬吾等少年豪气!” 声音清如洌水,却有翻卷浪涛的豪迈之气。 桥上的文士闻言应声不断,唯有桥中的蓝袍男子面有不快,那俊美男子问了他,却不待他回答便言他物,如此行径使得那被称为许大哥的蓝袍男子有些难堪。 “哈哈哈哈!如此,今夜人定之时,同贤请聚于青云楼上,吾等无诗不归!”说完,青衣少年向桥上的蓝袍男子拱手道别,乘舫而去。 “哼!”蓝袍男子挥袖冷哼了一声,心道今晚裁冰诗会上定要让他出丑一番! “忘水阁会……” 孔成施去太守府前说,今夜忘水阁会他将和好友一聚,现在又在此处听到忘水阁会,那些文士今晚要做诗会,王离本以为这忘水阁会是庙会一类的赶集商业活动,如此看来似乎更像是节日活动了。 “公子,你看,那里有个农户诶!他头发怎么这么短?他来这烟波桥凑热闹,难不成也想去青云楼,也想去参加诗会吗?” “晴儿!小声点!不要这么说别人,他可能是路过这里罢了。” “嘻嘻,没事,他听不着的。咦!公子你看,他拿的包裹好奇怪啊。” “嘘,快别说了!” 王离黑着脸,转身看见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穿着翡色衣服小女孩,没好气道:“小屁孩,人不大心到挺大的,还会以貌取人了!你家大人怎么不管管。” 白衣少年拱手道:“这位兄台,晴儿言语不知轻重,还望海涵。” 那白衣少年带着像襆头一般的头冠,冠后两个长长的黑色软脚垂在乌黑的长发上。少年肤胜凝雪,纤眉杏目,声音似玉石玎玲,悦耳至极。 王离看他举手间一股娇柔之态,说话细声慢语,不由得浑身难受,心中奇怪为何今日碰到的都是些奇人,他摆手道:“无妨,但加管教即可。” 小女孩不高兴了,道:“哼!什么大人,这是我家公……少爷,可别乱说。我不小了,明年就成笄了!再说了,我也轮不到你来管!你就是乡野农户,难道你还能去参加诗会吗?说来你还不定识得字呢!” 大姚唯称父亲作大人语,却是王离习惯未改,出了差错。 王离有些生气,倒不是为那小女孩说自己是乡野农户,他的确穿着农人的短衣,只是为她低眼看人的模样,似乎农人天生低贱一般,之前在宝齐坊已经受过一次气,虽然时境不同,但一直接受平等思想的王离忍不了这个。 他道:“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农户怎么了?农户不能学文做诗了?你家主人都还没说什么,你倒是话多。” “你!”那小丫鬟气得咬牙切齿,她气急败坏道:“有本事说大话,你现在作个诗看看!” “晴儿!”白衣少年柔柔地斥声道,“谁能在顷刻间成诗?不要说那些刚过试才的文士,就是那文圣作诗,也是腹中先有稿底,或者是已经偶得几句,才能应急而做佳句。晴儿!不要胡闹了。这位兄台,请你不要在意……” “无妨无妨。”王离受不了他娇柔的语气,听着浑身难受,忙打断道,“此事无妨。” 就在少年舒了口气时,却听王离继续道:“就算是张口即来,又有何难?” “啊?” 王离心道:“前世那么多诗词,我不是信手拈来?小妹妹,哥哥不是欺负你,是生活要给你上一堂课,叫你还敢瞧不起人!” 王离装模作样地背手低头,故作玄虚,低首沉思了一会,后抬头朗声道:“门径俯清溪,茅檐古木齐。红尘飘不到,时有水禽啼。”说完,假惺惺道:“诗名,《溪居》。” 那主仆二人都是识货的人,没想到这身着农衣的人竟真的作出了一首不错的诗! 沉寂了好一会,王离等得不耐了,那少年看着王离不同常人的短发和清秀的面容,拍手称妙道:“神韵幽静,虚实相生,虽只四句便能有如此境界,实在是妙!本宫……先生叫我段宿白就是,不知先生高姓大名?晴儿,还不快给先生道歉。” 小女孩瘪了瘪小嘴,低着头,想争辩那定是他抄来的,或是早就备好的诗,但听着姚渐雪不多见的严肃语气,心服口不服道:“晴儿失礼了。” 王离看着晴儿怏怏不乐的样子心中大快,他挥手道:“小事,你这小姑娘今后莫要这样了!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 晴儿被他说得两眼汪汪,憋着嘴,都快要哭出来了。 姚渐雪听了眼中却是一亮,心中反复琢磨着“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愈发觉得精妙。 王离说完便要离开,好做出一副高人留行不留名的风范,姚渐雪却喊住道:“先生请留步!” 王离疑惑道:“还有何事?” “今晚的裁冰诗会,不知先生可愿参加?先生放心,我会和徐公子说好,先生若是有意,今晚直接去青云楼就是。对了,不知先生姓名?” 见姚渐雪追问,王离只好道:“就不必称先生了,我姓王名离,离忧、离别之离。那裁冰诗会就算了,听那船上的公子说,这是文士集会,我非文士,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说完不再理睬姚渐雪的劝说,挥手走上白桥,向永宁客栈而去。 他也想去参加这诗会,初来乍到,好多认识一些朋友,但先前已经和孔成施说好,今晚要问他的同学是否有意于水晶杯,他得准备好,可不能放孔成施鸽子。 况且再者,王离虽有文才,也背过许多诗词歌赋,说唬人尚可,若是真的分韵写诗,且要应题应景,他王离是不敢说稳当不出篓子的。 而且他还不了解这里的文学具体情况,如果贸然急于表现自己,注定是没有好处的。 “得慢慢来啊!” 第九章 夜入虎口 回到永宁客栈的王离恰好遇到投完名帖的孔成施和孔成傅,三人闲谈了一会就回房休息了。孔成傅定的是两间客房,王离单独一间,他和孔成施一间。 回房后,孔成傅将怀中的钱袋拿了出来,细点了一下,忍不住叹道:“真是个无底洞!那些奴才真敢拿的!” 孔成施无奈道:“若不是试才在即,我也不愿让你受罪!唉!可惜我孔家不能继承父命,再进清雨阁,不然,我也不愿读那无用之书!” “大哥!正是为了报仇,你才更要忍辱负重,待日后有了实力,才好报家仇啊!” “唉!” …… 等到黄昏时分,贴着永宁客栈西边的稽远路开始热闹起来。 女人都走到街头,有钱人家走到首饰店里挑选精美的发钗,普通人家男人也会为妻子置办一个银质的发簪,或是用旧的再熔一个新的。若实在贫苦,则是做个木钗,以表心意。 孔成傅揣着算好银两的钱袋,悄悄溜出了永宁客栈,却不料被闲逛的王离碰个正着。当王离问他做什么时,这壮硕的汉子竟羞涩道:“这不是忘水阁会嘛,我寻思着给小武娘买个发簪。” 想到孔成傅不好意思的样子,王离不禁好笑,反差萌真的是萌地猝不及防。 到了人定时,街上的人没有减少,却是更多了。 孔成施备好了钱袋,准备去应邀。 王离也打算去别处看看,他没敢将背包留在客栈,索性拎着出门了。 见到孔成施,他随口问道:“施哥今晚在哪里应酬?” 孔成施换了白衫,他整了整衣襟,道:“哦,是在青云楼。” 乍听着耳熟,一想原是下午那些文士要办诗会的地方,王离道:“我同施哥一起去吧,我正好去坊街去看看。” 孔成施道:“也好,若他对你的水晶杯有兴趣,我便去找你。你就在青云楼下东坊的街道上游玩就是了,结束时我去找你。” 出了门,街道上早已是华灯满城,虽是临近深夜,路上依然是人潮涌动,俨然一副盛世景象。 青云楼在城北坊区东边的黄金地段,挨着着烟罗湖,隔湖对着的就是玉露堂,是文人士子、达官显贵常来的酒楼。 酒席上也有歌姬唱曲助酒,这是雅兴,卖艺不卖身的,最为著名的便是青云楼的头牌歌倌秦佩儿,容貌清丽秀雅,再加上一身不俗的琴技,歌喉声色绝妙,宛转天然,没有寻常歌姬矫揉造作之病,故而颇得文人士子称赞。 随孔成施走到青云楼时,陆续地看到三俩青衫文士向楼上匆忙赶去,应该是去参加那裁冰诗会。 王离在楼下和孔成施道别,便缘着楼前的烟罗湖随性观赏起来。这里夜晚自然是没有路灯的,但好在月亮皎洁,伴着酒楼的明灯,倒不至于是黑灯瞎火,让人摸不着方向。 青云楼前有一条沿湖的坊街,沿街除了一些胭脂布纺的门铺,都是酒肆瓦舍之类,青云楼便是酒楼,属正店,是玉城规格最大的酒楼。 王离向北走了一会,在街的东边发现一个用瓦棚搭的勾栏,栏前聚着许多人,有的牵着扎鬏的孩子,前排的直接坐在地上,好让后头的人见到栏台。 王离走到人群一侧看去,是一个老头在台上说书,那老头穿着黑色的长衫,天色黑暗,借着栏台边的两盏灯笼,只看得清他是两撇胡,胡髭向下蔫拉,下巴也有长长的山羊须,细长眼睛,干瘦模样,腰板很直,看着与前世的康南海倒颇为神似。 只听那老头只说不唱,挥手一指,道:“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有山川修怪,虎豹炼精;有日月化妖,草木成灵。 时不知何许万年之前,九州南部沃土次州,过弱水有凤凰一脉。兹族中有一年幼火凤,乃是凤族魁长之女,其生性顽皮,因贪恋人间风物,于族迁中擅留大琼王朝,遭歹人设陷被捉,要将她献与大琼皇,以祝太平。途中而被一个男子所救,将之放去,此火凤为报救命之恩,赠以一支自己炼制的玉簪法宝,方才离去。 百年之后,那火凤天资绝世,早已修成道果,奉族之命往弱水河镇杀妖兽猰貐。彼猰貐头作人脸,却是牛身,通体赤红,身长百尺,其高丈六,藏于弱水河里,白天便出而啖人饮血,夜而伏河不出,乃十足一等之恶兽。火凤乃为灵兽,原不惧猰貐,但她刚出世事,不知险恶,被妖兽猰貐毒伤在昆仑山上,妖兽正要狠下杀手,却听空中一声厉喝,未及反应便被人一剑斩在昆仑之巅。 那斩杀猰貐之人竟是百年前救火凤的男子。原来那男子自见了火凤化成的人身之后便倾心不已,但仙凡途殊,男子心中不甘,出走大琼,寻访仙道,终拜在仙门之下。百年辗转之后,他飞经昆仑,正遇到火凤被伤,心急之下祭出法宝,将妖兽斩下。 两次相救,那火凤对男子也是早就心生爱慕,于是两人结定终身,共修仙道。 千年之后,九州大乱,男子为救苍生,与火凤说去寻找当年玉簪,那玉簪他一直珍藏,怎会丢失!却是孤身一人,力敌妖魔,凭一己之力,执剑与众神诸仙同灭在星宿海,自此九州神销仙匿,天下太平。 可怜那火凤在回水等待,虽知那男子永远不会归来,却日日夜夜,年复一年。如今沧海桑田,大琼早已被覆灭,人们流传着这个传说,感叹其真情不灭,将这回水称作不归河。 虽已经隔了万年,但据说,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一道凤凰模样的云霞在天际徘徊,似在等待什么,久而不散……” 说完就在众人叹息感慨时,老头用醒木一拍,惊起众人后,高声道:“正所谓, ‘九州犹传显赫名,剑扫诸仙鬼神惊。 可怜红颜心未死,仍照彩云待君卿。’ 这忘水阁会纪念的便是那舍爱救世的一对痴心人,若有真爱,在今夜可打一支簪钗,赠与佳人,以表今生无悔之真情,复何憾哉!我这瓦舍里有簪有钗,金银木玉,应有尽有!今日老头亏一点,木钗只收十文,银簪二两银子!你要金钗?只要四两银子!什么?你只有百文?滚蛋……” …… 姚渐雪在人群中听那老头信口胡诌,不由得冷哼道:“尽是些江湖段子,这忘水阁会的来由何时变成神话了?本以为是个什么新鲜的东西,听着也不过是爱恨情长的俗套故事!” 身旁的一个女孩咯咯笑道:“公主,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嘛?好好的裁冰诗会你不去,非要出来看看市井,怎么样?又失望了吧?我看那徐君彦徐公子人就挺好,文才绝世,品貌一流,不知道你的身份,还那么热情,是真真的好人呢!” 姚渐雪有些恼了,轻轻揪着晴儿的小耳朵,低声道:“小蹄子莫不是看上徐君彦了?敢情儿我把你逐出宫许给他做妾?哼!尽会犯花痴!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叫我公子!我要是被发现了,被母后召回宫里,你也没好果子吃!” 晴儿挤着大眼睛,假装疼道:“哎呀!痛痛痛!晴儿知道了,公子别揪晴儿的耳朵了!晴儿听公子的还不是。” 姚渐雪得意地收回手,挺胸背手,修长的脖颈雪白细腻,“若说那徐君彦,不过尔尔,只是个试才榜下第一罢了,我大姚显圣何其之多,不差他一人!他虽不知我是何人,岂会以为我是寻常人?热情也是有意罢了,不是真性情。那裁冰诗会,我本以为是能一睹玉城文士的贤才,谁知也不过如此,都是些莫名虚情的空壳诗物罢了!那许盛在诗会上还不停刁难于我,想着就烦。” 想到在诗会上,许盛借徐君彦邀请自己这个“外人”参加诗会的借口不停为难自己,姚渐雪就觉得胸口气闷。 她口中的许盛,便是王离下午所见的蓝袍男子,徐君彦下午让他丢了面场,故而今晚他抓了徐君彦带着不是文士的姚渐雪参加诗会这个事由,百般刁难,姚渐雪却是被误伤了。 “我好不容易溜出来,想散散心,怎么都是些糟心的事情!不过说来,今日下午遇到的那人倒挺有文才的,诗作隐逸,却不应景,应该不是临时做的诗篇,但那短短一篇诗作便能看出他何其端正的文宫,只是太厌世了些。” “嘻嘻,公子动心了?” “呸!再敢胡说,看我不撕你的嘴!没大没小,你别跑,小妮子!” “公子别,晴儿知错了,哈哈哈……” 姚渐雪追着晴儿打闹,夜已经不早,黑暗中不觉一头撞入一个人的怀中,惊得忙躲开来,抬头一看,奇道:“咦,是你?” 王离有些纳闷,刚刚远远地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黑暗中也没有在意,正看着那老头子推销自己的簪子,不料却被人一下撞着,扑面一阵清香,低头一看竟是下午见到的那个段公子,看着他精致的面容,想到他娇柔的姿态,心中一阵恶寒,忙退后两步,拉开距离,拱手道:“是段公子。” 晴儿走过来,看到王离,也是奇道:“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王离好笑道:“我刚好路过,见这有说书的,便驻足听了一会。段公子,你不是参加裁冰诗会了吗?结束了吗?” 姚渐雪整了整衣冠,道:“啊,如今该是结束了吧,我没有待到结束,是半途出来的,顺着坊街无意看到这勾栏,见他说的是忘水阁会的故事,也才听了一会。” “哈哈,那老头说得一般,都是滥调的故事……呃” …… “罗胖子,这么大个地方你怎么找人?这黑不溜秋的的,看人还不容易呢,还,还说什么水晶杯?要是让二爷白跑了,老子断了你的狗腿!” “二爷,我亲耳听见的,他说要去找人卖了,我寻思这么个宝贝,怎么不也得来青云楼谈价钱吧?咱们在这守着,肯定能等到他们!二爷放心,那小子长啥样,我记得清清楚楚,保准不错过!” “罗掌柜,你这话可不对了,谁说买卖宝贝就得去青云楼谈价钱?我家二爷那么多件宝贝,不全在巷窑里淘的?我还跟着沾了光哩!” 走在正中间穿着水蓝色长袍的男子听着长随的奉承,正是神清气爽,但想着越发不对劲,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怒声道:“他妈的,罗胖子你要是找不到那个人,老子找人抽死你!他妈的,大半夜了,龟孙子连个影子都没有!” 那身旁的胖子擦了擦汗,连声答是,心中却颇为不耐,另一边的家仆以为拍上了马屁,忙逞能道:“二爷,小德子帮你抽!” 那胖子正是王离和孔成傅、孔成施下午在宝齐坊碰到的无良商家。他自跟踪了王离三人后,便去找了许况商量谋计绑架王离,豪夺宝物,于是趁着夜色,打算在青云楼下的坊街守株待兔。 谁知这一等等了两个多时辰,却仍未见王离的身影,于是罗胖子提议顺着坊街搜寻,终于许况忍不住,开始对罗胖子破口大骂起来。 这许况是许家嫡子,排行老二,与那许盛是同胞兄弟,只是许盛走上文途,而许况不爱读书,只爱遛马章台,喝酒赌博狎妓样样俱全。 许况为人不大灵光,虽是纨绔,却常被人欺诈,但事后仍不自知,沾沾自喜,以为得了便宜。若是察觉被戏弄了,对人是狠辣无比,仗着父辈的权势,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许盛虽然气量狭小,但善恶分明,多次斥责许况,这许况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为学士子风流,但奇在不去雅楼,听歌姬弄曲,偏偏喜欢巷窑。 曾经在巷窑里被人激将,一气之下买了不少妓子的贴身什物,还赏了长随一件,两人自以为是风流美事,却不知早被玉城士子当做笑料了。 “那呢!二爷你看!就是他!就是那个穿短衣的小子!” 罗胖子顺着坊街走,到那个简陋的勾栏时,借着勾栏灯笼的灯光,正巧看到姚渐雪撞到王离身上,不由激动指着王离,朝许况道。 “看到了看到了,老子不瞎。” 许况不耐烦地拍下罗胖子的手,道:“你给我小点声,咱们是去绑架,扯那么大嗓子干嘛?小德子,你去用棍子把他敲晕了,别整出人命,罗胖子去用麻袋套住他,不能绑到府里,被大哥看到了又是麻烦。嗯,就去我城南的院子里吧,那里空了多年,也没人住,正好下手。” 小德子望了望,道:“但那里有两个人,绑一个岂不是动静太大?”他把晴儿看漏了。 许况想也没想,道:“两个都给老子绑喽!” 小德子哎了一声,待人群消散,拿着一根不细的木棍,和罗胖子悄悄走到王离身后,两人对了眼神后,小德子拎起棍子猛地一抽在王离头上。 王离正说着话,突然头部一阵剧痛,没来得及反应便晕了过去。 罗胖子麻溜地套住王离,姚渐雪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人惊得刚要尖叫,小德子毫不玲香惜玉,又一棍子甩过去,便双眼一黑,和王离一样晕了过去。 “二爷,收工!嘿嘿,还好我带的麻袋够,这两人刚好装一块,小德子,你和我一起搬。” 罗胖子拎着王离的背包,和小德子将王离二人搬上许况的马车,三人在夜色中向南驶去。 而惊呆的晴儿捂着嘴,满脑子都是完了,此次是大姚皇室南巡列道,到青州时姚渐雪偷偷溜到玉城的。若要搬救兵,也来不及呀,可要是和玉城布令知守说,不说他信不信,她也见不到太守呀! 这时小丫鬟开始慌张起来,急的快要哭了出来,最后只好一跺脚,病急乱投医,去找徐君彦帮忙了。 勾栏上那说书老头看得清楚,望着许况三人远去的方向,捻了捻胡须,忽是轻笑着挥手一招,凭空消失在台上,勾栏和百姓竟然化作泡影,如烟雾般消散在浓浓的夜色里。 待许况三人赶到城南许家闲置的院子,将王离二人随意绑了手脚放在地上后,便开始仔细翻查王离的背包来。 “这银子?小德子,赏你了!” 小德子欢天喜地地接过王离未舍得用的十两银子,却见许况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全透明的杯子,不禁眼都直了。 “罗胖子,就是这个吗?”许况第一次见到这种宝物,也小心起来,双手捧着杯子,咽了咽口水,“妈的,发了,老子牛逼了!” 罗胖子眼珠子盯着那水晶杯,一动不动,想去拿杯子,却被许况瞪了一眼,讪讪道:“再看看有没有别的东西了,我还听到有什么极品烟罗玉的。” 许况闻言继续翻了翻,有一张巴掌大的帛书,写着四个他们不认识的字,还有一张没字的卷轴,一个方牌,一个玉簪,以及一个琉璃制的方形镜子,那正是王离进水的手机,他们不知道这是何物,因为后壳是玻璃,只认为是琉璃镜了。 “这真是个好东西!”罗胖子看着许况手中的手机,烛光在后盖上折射出绚丽的光彩,让三人眼都看直了。 “二爷,你说,这宝贝,咱们?”罗胖子搓了搓手,舔脸陪笑道,“好歹是我胖子的苦劳,那水晶杯和琉璃镜,二爷怎么分我一个呗。” 许况把玩着手机,用后壳照了照自己,没有理睬罗胖子,小德子揣着十锭银子,嗤笑道:“罗胖子你也好意思开口,今天二爷陪你白跑了不少路,在街上等了那么久,合着你带我们没头撞呢!你还有脸讨东西?哼,这些东西你想也别想碰!” 许况摆摆手,装模作样道:“诶,别这么和罗掌柜说话。罗掌柜,原先确实是你的不对,啥都没搞清楚,就来找我去绑人,结果瞎等了那么久,还是我二爷运气好,才碰巧遇上了,你就出了一下力,按道理说,和小德子一样,给你几两银子就是了,但二爷我从来不是坑人的主,这样,剩下这几件,你挑一个走,这小子能把这些都放在一起,说明都是好东西呀!” 罗胖子脸都气歪了,心道你糊弄谁呢,要不是他罗胖子给许况说了这件事,他许老二还在窑子里睡大觉呢!再说了,这其他几个东西,明眼人谁不知底细,也就那个玉簪能值点钱了。 虽然心中恼怒,但在许况面前罗胖子不敢发作,便低声和许况讨价还价起来。 一边的王离听得明白,他被敲晕后不久便醒了过来,只是被姚渐雪压着,有些喘不过气。 姚渐雪还未清醒,王离一路上被她柔软的身子压着,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味,觉得煞是好闻,但一想到压着自己的是个男的,心里有些惶惶:“我不会是弯了吧?” 等他们到了院子后,两人被分开绑了手脚,王离才缓了过来。也听明白了这歹人中有一人竟是下午卖假货的那个胖掌柜! 在感叹世事多欺之余,听他们三人为了争夺自己的塑料杯和手机来,又不知是哭是笑了。 “是憨贼吗?不识货啊这是!” 第十章 情系危难 王离双手被反捆着,麻绳系得很紧,不过双眼没有被蒙上,王离躺在地上,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正在一个不大的天井里,姚渐雪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仍未醒来。王离虽然被敲得更猛,但不知为何,他除了起初的剧痛和晕了一会之外,没有太多的感受,也是没多久就清醒过来。 王离不由为姚渐雪担心,“这段宿白不会被抽出毛病了吧?唉,他也是因我遭殃,我得想办法和他逃出去,还有包……” 王离眼中闪过一丝煞气,“既然是你先惹到我,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许况三人在天井边的回廊上分赃,王离不认得许况,但知道罗胖子,几人隔得不远,王离听得清楚他们的谈话。 那罗胖子见许况这次学了聪明,不好糊弄,只好道:“二爷,不行的话你就把这剩下的都给我吧,反正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怎么着二爷也不至于汤都不留给我吧?” 许况将王离的手机放到怀里,又眯眼拿起水杯看了一会,才到:“行,这也可以,只是你还得帮二爷我做一件事。” 罗胖子奇道:“二爷还有事?尽管吩咐!” 许况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王离和姚渐雪,道:“待会你坐我的马车,去城南的玉矿场里将这两个人给我……”说着单手一劈,神色狠辣而隐晦。 “啊,这……” 罗胖子早知道这许老二杀人放火,只是不料他如此狠辣。 他犹豫道:“这……反正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只要再将他们随便挑个地方扔了,不也是安全?这杀人灭口……那农户小子还好说,杀了也是杀了,另一个我看衣着不俗,恐怕是个大族子弟,若是杀了,定是麻烦不断啊!” 许况呵呵笑道:“我正是看他来历不俗,才下此策!若是放了,恐怕日后后患无穷!这两人半夜相会,应是在谈这两件宝贝的价钱,那人一定知道我们绑架他们是为了这两个宝物,放了他们,到时候查起来,我还怎么将它们出手?” 说完,见罗胖子还在犹豫,不悦道:“你若不肯,我就让小德子做了,这其他的东西,你也别想要了!” 小德子听了有些兴奋。 罗胖子斟酌了一番,想道:“出事了,他许老二还先顶着,大不了跑路!” 算盘打好,他便咬牙道:“好!我干!” “嗯,现在就去吧!将他们杀了扔进矿洞里,除了你我,谁会知道?”许况递给罗胖子一把弯刀,道:“利索点!我在这里等你。” 王离听得真切,这是要杀人越货呀!他心急如焚,但手脚被捆住,无法动弹。 罗胖子招呼小德子再用麻袋套住王离和姚渐雪,王离怕惊动他们,没敢挣扎,装作还没清醒。 两人抬着麻袋,将王离和姚渐雪扔在马车上,罗胖子一抽马鞭,吆喝一声,便驱车消失在夜色里。 王离压在姚渐雪身上,感受着身下柔软的身子,王离呼气试图定下心来,“我不是基佬,我不是……” “嗯……” 姚渐雪这时哼了一声,悠悠的醒过来,感受到头上的剧痛,微微眯着眼睛,眉头紧皱着。 王离大喜,轻声道:“你醒了!” …… “正亭,此次进城是有何事?要是有什么要帮的,尽管和我说。” 却说孔成施一入青云楼,报了徐鸿远的名号,随小二上了五楼的一个雅间,那徐鸿远却早早地坐在那里等候了,孔成施道了未守时的过,便和徐鸿远推酒交谈起来。 徐鸿远是孔成施幼时的玩伴,孔成施家道鼎盛时,徐鸿远在孔家族学与孔成施一道学习,后来被孔父看中资质,于是被收作徒弟学习医道,两人自是情同手足。 大姚清雨阁的医道不同寻常,唯有被测上有资质的人方可学医,这资质被称为凡胎化雨,用清雨阁的清雨玉露点在被测人左手的无名指指根,若是清雨被化,融进被测人的身体,那么资质上等,若是玉露被化,则是资质平平,倘若没有反应,便是无资质之人,无法进修医道,也无法进入清雨阁。 孔成施和孔成傅自幼便被孔父测过,俱是无资质之人,因而只好转修文道。 但孔成傅对学那文书没有兴趣,族学的课从不去听,待到家道中落,便只能仰仗大哥孔成施考上文位,以报家仇了。 徐鸿远得知孔成施此次进城,却没有得知他进城的缘故,以为有了困难,故而询问。 “啊,倒也无甚大事,是去太守府拜谒先父旧友。晋风,你近日可好?”孔成施邀酒道。 大姚文人有自己的文铭,以镇文位。晋风是徐鸿远的文铭,孔成施的文铭叫做正亭。 听闻孔成施提到孔父,徐鸿远也是神色一顿,仰头陪孔成施饮尽了一杯酒后,叹道:“唉,也就是如此罢!只是师父的仇这么多年了,我竟还是无能为力……” 孔成施叹道:“晋风无需如此……” 徐鸿远抬手低语道:“前不久我去了青州府巡道台,查了到了一些……”说完噤声,用手指蘸了点酒,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卿”字。 孔成施看明白后瞪大了双眼,惊声道:“他为何……”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收声看着徐鸿远,然后坚定地说道:“无论他是谁,这个仇,我都要追到底!” 徐鸿远听此略有惊愕,斟满了酒,道:“不急,仇必须得报,只是,既然是他,得慢慢来啊!” 孔成施默然,气氛沉寂了一会,突然房间里传来隔壁的叫好声,孔成施疑惑道:“隔壁这是做什么呢?” 徐鸿远哦了一声,笑道:“是犬子在办的诗会,说是什么裁冰诗会,哈哈,正事不行,尽做这些杂七杂八的闲事!” 孔成施也笑道:“说到这我才想起,自你上次来信,得知子匪试才榜首后,我还未来特地祝贺,真是可喜可贺啊!御赐的显圣文生!试才榜上第一位!得子如此,父复何求!哈哈哈哈!” 这子匪便是徐君彦,徐君彦正是徐鸿远的儿子。 “诶。”徐鸿远摆手道,“小才罢了,大姚五十州府,有上百城,显圣文生何其多矣,他呀,不算什么,哈哈!” 孔成施笑骂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顿果真你来请!哈哈!” 两人脱开了沉郁的氛围,才放开嬉笑怒骂起来。 “哦对了,有件事要问问你。”孔成施想到王离的水晶杯,便对对徐鸿远说了。 “哦?水晶杯?成傅说是极品烟罗玉都不及的?嗯,我倒挺想瞧瞧的,你下次带他来吧,我看看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是听你说此人不是我大姚之民,身份不明,还是要警惕提防啊。” “他不是恶人,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些我还是看得清楚的。”孔成施道,“他同我一起来的,我去楼下找他吧,晋风你还请在此等候一会。” “无妨。” 孔成施下了楼,在青云楼附近寻了几回,没有找到王离,只好回去和徐鸿远约了下次再看,以为王离先回永宁客栈了,心中有些不满。 待到酒菜都已吃完,隔壁的文会还在继续,叫好声不断,两人相互告辞,徐鸿远也未等徐君彦,打道先行回去了。 回到永宁客栈,仍未见到王离,孔成施问孔成傅道:“小离没有回来吗?” 孔成傅奇道:“他不是同你一起走的吗?” 第十一章 险中逃生 “你醒啦?” 王离听到姚渐雪哼了一声,没有在意她的声音竟是尖细的女声,低声问道。见她瞪大了眼睛,以为她要惊叫,忙道:“别叫!我们被绑架了,现在他们去什么矿场里要把我们灭口了。” 姚渐雪睁大了眼睛盯着王离,感受到王离呼出的热气,从未如此接触过男人的姚渐雪羞得俏脸通红,双颊如同余霞一般,根本没有听清楚王离在说什么,紧绷着身体,一动不动。 好在是夜里,被套在麻袋里的王离看不到姚渐雪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段公子,我们得自救!我们双手都被反绑着,你我都转个身,我看你身形消瘦,力气应该不大,你先帮我解开绳子,我再帮你解开,可以吗?” “啊……” 姚渐雪呆呆地张了张嘴,没有注意听王离的话,王离担心她怕傻了,耐心道:“段公子,你我现在命悬一线,我们转一下身子,你先帮我解开绳子,听明白吗?” “哦哦。” 姚渐雪回过神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仍然止不住身上的异样,顾及到王离转身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道:“我,我先转身吧。” 王离没有空暇注意姚渐雪的异样,待姚渐雪转过身后,也费力地转过身子,王离时不时地压到姚渐雪的翘臀,让她羞愤欲绝。 两人背对着,双手摸到一起。 王离虽早知道这段公子虽是男儿,但身子娇柔,当抓住姚渐雪的玉手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荡,他骂了自己一句后,才停下心中的旖旎,对姚渐雪说道:“段公子,你能解开吗?不要慌乱就好。” 碰到王离的手,姚渐雪心跳有些加速,从未碰过男人手的她心道:“哎呀,他,他,这人怎么如此孟浪,怎么碰那里……完了完了,羞死人了。” 大姚风气保守如同前世,手足乃是女子私密,若非丈夫,等闲之人是不得触碰的。王离不知这些,姚渐雪也忘了此刻她正是男儿身份,她的羞愤王离自是注意不到了。 王离感受到姚渐雪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便道:“先别动,等我转一下身子。” 说着调整了一下身位,姚渐雪方好受了一些。 姚渐雪摸索着找到了绳子系得结,好在罗胖子和小德子系得不是死结,再加上姚渐雪纤手灵活,一会便解开了绳子。 王离心下镇定了许多,他轻声对姚渐雪道:“你先别动,我帮你解绳子。” 他无意抓到姚渐雪露出的手腕,只感觉入手一片滑腻,寻思道:“这段公子看着体态瘦弱,没想到皮肤也是像女子一般。” 止住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王离迅速解开姚渐雪手腕上的绳子,低语道:“待解开脚上的绳子后,动作轻一点,以免被那人发觉。” “嗯。” 姚渐雪腮上一阵酡红,轻轻擦着被王离抚过的双手,低头轻声答应。 王离缓缓地拿开罩着两人的麻袋,解开脚上的绳子后,仔细看了周围的环境,果然是在那三人中似是头目的马车中。 这车厢里奢华无比,对摆着一个软塌和矮桌,厢底铺着厚厚的毛毯,车窗挂着两层帘纱,布置倒不像男人所用。 “啊!” 这时姚渐雪惊呼了一声,吓得王离浑身一个激灵。 “怎么了?叫你轻点声的呢!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不好了。”王离吓得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如此清细,皱眉责怪道。 姚渐雪委屈地低下头,红着脸,想辩解,但头却约低下去。 王离顺过去一瞧,看见一对女子的贴身衣物,老脸也不觉一红,转过头去,暗骂那人荒唐无耻。 看着姚渐雪不做声地坐在一边揉着头,只好道:“段公子,他们这是要把我们送到无人的地方,好杀人抛尸。那人手上有刀,我刚刚看着车厢里没有那刀,应该在那人身上,我怕出篓子,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 姚渐雪端着嗓子,好奇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这……” 王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段公子说来是被我害了,他们应该只是想抓我一个人,只是那会你刚好和我在一块,他们不知为何把你也绑过来了。” 姚渐雪听了没有生气,却是更困惑了,这眼前的短衣男子虽然生的白净,气质不俗,能张口成诗,但相貌平平,看着只是常人,怎会有这等凶恶至极的仇家? 王离道:“段公子,虽然这祸端因我而起,还望我们能一齐逃过这劫,他日王离定去府上赔罪。” 姚渐雪心中暗自窃笑:“你来皇宫赔罪吗?” 她一直身养深宫,从未经历世间险恶,如今正在危险之中,但有王离在她身边,却不觉得慌张,只是觉得这身前的男子同其他人不大一样,让她的感觉更为真切,却又如浮云般虚幻,于是便觉生来从未做过这么刺激的事,就连偷偷逃出皇仪行宫也不及了。 想到这人刚才与自己接触那么近,姚渐雪玉脸上又发滚烫起来。 她轻声道:“王……王公子……” 王离道:“段公子只叫我王离就是。” “那,那你也就叫我宿白吧。王离,我们可以趁天黑,先各自躲在车厢一个角落里,我听你说他要把我们先送到矿场里,想必一定是烟罗矿场,那里夜晚一定是漆黑一片,等到的时候,那人打开车厢乍一看,看不见这个应该有的麻袋,他瞧不见我们,我们再趁他没有防备,冲上去夺他的刀。” 王离想了想,道:“如此……那就按段……宿白的来。” 商量好,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车厢两边的角落,王离碰巧刚好在那堆肚兜边,为不分心,他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仔细注意车前的动静。 再没过多久,车前罗胖子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王离和姚渐雪两人都紧绷着神经,竖着耳朵听着车外的动静。 那罗胖子哼着小曲,偶尔冒出几句粗话来咒骂许况,走到车厢后头,打开车门,借着暗淡的月光往里一瞧,却不见中间的白色麻袋来,陡然惊疑了起来,心道不会中途把人给丢了吧? 正惶恐着,一道黑影猛地冲过来,罗胖子没看清是什么,就被王离照肚子一脚踹翻在地上。 王离跳下车厢,没来得及顾及躲在一边的姚渐雪,喘着粗气,紧绷着身子,一看到罗胖子身边的弯刀,忙抢在手里,拔刀指着罗胖子。 那罗胖子哎呦着扶着滚滚的小腹,努力爬起来,看到眼前王离拿刀指着他的脸,感到刀尖的寒意,缩着头又害怕地跪倒在地上,哭喊着饶命。 王离一手拿刀对着罗胖子,一手从罗胖子身上夺回自己的背包,检查无恙后才喊着姚渐雪出来。 姚渐雪赧着脸走下马车,刚刚在危急关头,她突然害怕得没敢动弹,好在王离反应快,不然等罗胖子意识过来,情况就不好对付了,虽不说有性命之忧,但王离的包多半难拿回来了。 王离用刀指着罗胖子,厉声怒道:“你这奸商败类!说!还有谁和你一起绑架我的!” 罗胖子忙不停地磕头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说,我说,是玉露堂大药士许林许老爷府上二公子,许况,想要谋害您的,此事与我罗胖子毫不相干啊!” 王离拔出弯刀,冷哼一声,道:“你当我不晓得吗!是你贪图我的东西,才勾搭上那个许况来谋害我,你这奸商败类,看我不取了你的性命!” 说完挥刀向罗胖子砍去。 第十二章 烟罗矿场 “啊!” 罗胖子惨叫一声,吓得伏在地上,全身打颤。王离见他如此不堪,也没有了继续吓他的心思,道:“我问你,那大药士是何等身份?” 一旁的姚渐雪听到闻罗胖子说是许家二公子一起谋划绑架他们的,玉脸含霜,恼怒道:“又是这许家,哼!怎么都是些欺人的小辈!若说清雨阁我大姚不敢轻易惹怒,他这小小的玉露堂大药士竟如此嚣张跋扈,真是岂有此理!” 王离奇道:“宿白,这许家先前与你也有过节吗?” 姚渐雪道:“今日在诗会上羞辱我的正是许家的长子许盛!” 姚渐雪越想越气愤,今日连着被人欺负,她何曾受过这种苦! 王离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这许盛指不定也不是个好人。胖子,这大药士是什么职位?官居几何?” 罗胖子见王离没有杀心,便堆起脸来,陪笑道:“公子,这大药士是玉城玉露堂的二管家,主管药材的采集分配、药典整理和购置堂中物资等事物。” 闻言,王离感叹道:“全是肥差,这许家怕是富到流油了!” 罗胖子趴在地上,擦着头上的粗汗,摇头道:“虽是肥差,但老爷……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上头还有承堂药首徐鸿远徐老爷压着,和其他老爷不一样,老……老爷是药童出身,没有学医的资质,只能看些粗浅的病,没有大本事。” 姚渐雪听了不屑道:“什么不敢,不过是换个手段罢了!谁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过是靠玉露堂的药材私自倒运出去,怕被人察觉,这些阁官有清雨阁的阁承,再装模作样办几个买卖药材的门铺,以示清白。不单是上等的药材,连普通药材也都控制在手里,待百姓去堂中拿药,则说无药可拿,只好倾家荡产从自家药铺里高价求买,这一手倒腾玩的是娴熟啊!不说这小小的玉露堂,就是州府里的巡道台,京城里的清雨阁,哪个不这样?” 罗胖子讷讷不知所言,听姚渐雪说得敞亮透明,在之前听这“公子”说的前一个“小小的大药士”,后一个“小小的玉露堂”,心道这恐怕是个州府的贵家子弟,搞不好万一是京城来的,他罗胖子岂能有好下场?于是不搭边地又莫名朝姚渐雪磕起头来,嘴里直道:“公子饶命,小人该死,公子饶命……” 王离听罗胖子叫那许林为老爷,再被姚渐雪讲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回想孔成傅和孔成施去买药材的事,于是有些明了了,问道:“这么说,你是给那个许林办事的?但我看你在宝齐坊里卖的不是药材啊。” 罗胖子止住头,哭着腔调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许老爷确有药铺,但不是我负责的,我这是给老爷转运烟罗玉做幌子的。老爷近年来也叫药童收采烟罗玉,说是玉粉能治百病……” 王离扶额心道:“得,只要敢想敢贪,借口多得是。” 姚渐雪听了好奇道:“烟罗玉能治病?” 王离哭笑不得:“当然不能,说玉粉能治病就已经很夸张了,还说治百病,怎么可能吗?话说来,这烟罗玉到底是什么啊?” 王离自进城来老听到有人说烟罗玉,孔成傅说极品烟罗玉都赶不上他的水杯,让王离对烟罗玉有些瞧不上,但后来细想这玉不能光看纯净度,还得看其他的一些标准。 “你竟然不知道烟罗玉?”姚渐雪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离,“你不是玉城人吗?玉城盛产的美玉,烟罗玉呀!” 王离道:“我不是玉城人,也是第一次来玉城。” “这忘水阁会便是和烟罗玉有关。前朝遗书《大琼风录》有记载,说‘古有魏生者,怀烟罗簪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这忘水阁会就是人们奠念这段故事,所设的节日。之前那老头讲的什么凤什么仙的,都是胡诌的!” 那一段是《大琼风录》中流传最广的传说,说古时候有个叫魏生的人,爱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父母嫌弃魏生贫穷不堪,不同意女子嫁给他。于是魏生花光积蓄买了烟罗簪,和意中人约定在桥梁相会私奔,女子父母得知此事,将她关在家中。魏生久候女子不到,回水漫涨,魏生抱柱而死。 姚渐雪说完好奇地看着王离,心道:“他也不是玉城人?那他一个外地人为何一来玉城就被绑架?” 感情之前听那个说书老头讲的还是盗版,什么时代都有版本冲突啊!王离哭笑不得。 感慨一番,王离挥了挥手中的刀,对罗胖子说:“我饶你一命,你且带我们回去找那个许况许二公子,我管他是谁!我要讨回我的东西!” 说着转身从车厢里拿绳子想绑住他,却听姚渐雪一声惊叫,回头一看,那罗胖子竟撒开腿想跑,王离暗骂一声,一手拿刀一手拿绳,追了过去。 罗胖子身形矮小肥胖,自是跑不过王离,王离几大步追上罗胖子,骂骂咧咧地给他绑了双手,用刀架着将他押回到马车旁,又把他绑在了车厢前的衡板上。 “想跑?再跑就剁你的脚!”王离吓唬道。 罗胖子欲哭无泪,他本就是许家在外的佣人,只是不比家仆,地位高些,但本质无异。他可以背后咒骂许况,但到台面上却不敢与许家作对。 这许家老爷尤爱二子,故而许况能够如此放荡,罗胖子若是跟了王离回去,帮王离讨回宝物,别说待在许家铺子里了,能不能活都是问题,谁知道这许二爷会不会找人把他剁了扔进矿洞里。 王离对姚渐雪道:“宿白,我得先回去拿回我的东西,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先和我一起吗?等拿到了我再送你回去,如此可好?” 姚渐雪无所谓地说道:“这是小事,既然事已至此,便待你解决完再走吧。只是宿白有一个请求,还望王离兄能够答应。” 姚渐雪双手摩挲着,明眸闪着兴奋。 罗胖子被绑在马车上,但耳清目明,听着姚渐雪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再见她体形窈窕,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娇弱之态,心中遂已了然。 这被误绑来的公子竟然是个女子,只是那农家小子却不相知,听言看来,这两人虽不是深交,但也不是刚刚相识,怎地那农家小子如此眼拙,男女不辨呢? 他却是不知,王离经前世风气,于男女之识确实大为含糊,有彪悍之女,亦有娇弱之男,真假早已颠倒习惯。 再说他未历男女之情,待人接物未曾真正独自体会人情冷暖,便是他罗胖子见宝起了歹意,将他绑架,也是平生第一遭吃亏了,况且在此世他未明白人们对男女之身份有大别,又怎会知道这段宿白竟是女儿身呢? 王离好奇道:“不知宿白有何请求?但说无妨,你因我而遭此罪,我本就亏欠,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会帮你。” 姚渐雪见王离说的信誓旦旦,心中有趣,脆声道:“也不是难事,这不是刚巧我们正在烟罗矿,我便想顺道去看一看矿场,我想瞧瞧能育出像烟罗玉这等美玉的矿场是何等模样。” 姚渐雪一直住在宫里,固然不缺烟罗玉,就连极品烟罗玉也见过,只是趁了大姚皇帝成年,大赦天下、御驾南巡列道时,才因好奇向往外面的世界,在青州徇阳的行宫中带着晴儿偷偷乔庄打扮溜了出来,一心尤爱烟罗玉的姚渐雪便先去了玉城。 早在京城就听宫里的人说青州巨富,风物乃北城之不能比也,且尚文气,有山有水,文气清新。 大姚水系发达,大都在南部,有两江一流之主干,一条琼江横贯大姚,另一条越江流经青楚交界,刚好穿过青州汇入东海,回水便是越江的支脉。至于那飞仙流,却是自东向北,滔天奔向大姚西疆,故而大姚北部虽有青山,配的却是恶水。 她听不惯京城里那些醉卧红轩,揽酒狎妓的风流趣事,自小便爱诗文的姚渐雪只向往清山渌水,一舟而轻的隐逸,钦慕掷酒高楼,赏星玩月的高雅情节,或是缥缈在深宫禁书里的爱情。 如今正在这烟罗矿场,且不知何时被随行南下列道的殿前军给发现了,若是不去一看究竟,姚渐雪自知是悔不足惜的。 王离犹豫了一会,道:“也好,我也长长眼界。只是不可深入,一来要是迷失在这荒郊野岭的,也无人来搭救,二来我们回去得太晚,我恐怕那贼人心生戒备,不好乘其不备。” “这是当然,我们就看一处最近的矿场就好。” 罗胖子讨好道:“若是二位公子要去矿场,问我就好,许老爷让我倒卖烟罗玉,我对这城南的大小矿场悉数了解,这就近的就有不少矿场呢!” 王离隔着夜色,看到不远处的矮山,冷笑道:“倒卖烟罗玉?你卖的都是西贝货,我寻思你和那些装模作样收卖药材的一个模子,是假卖真收,谁晓得真货是卖到哪里去了。你倒说说看,这最近的矿场有哪些?” 罗胖子像是被掐了脖子,干笑了几声,道:“这烟罗玉矿场,最出标件的就是东矿,我们现在就是在矿场的东边,若说最近,当然属去东矿场。这东矿又有不少伴生矿场,都是小山堆,呈线状分布在南北方向上,所以我们只要再向北走几里路,就到了。” “这你倒是懂得挺多的。” 王离闻言,向北面远眺,隐约看见一座大山,也不怕这胖子耍什么心机,便对姚渐雪说道:“如此,我们就先往北面走罢。” 第十三章 极品烟罗 顺着北面的石子小路,驾车摸黑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两座矮山左右分出一条略窄的峡谷,刚才看到的远处大山也十分清楚地压在眼前。 罗胖子被绑了手脚,不适地扭了扭酸胀的身子,道:“这就是最近的玉矿了。” 王离扶着车轼,探头仔细地看了周围的环境,疑惑道:“这矿民不住在附近吗?” 罗胖子以为王离怀疑他另有居心,忙小心解释道:“矿工都住在矿区西南边的安南坊里,矿场是无人居住的。” 点了点头,王离和姚渐雪下了马车,拴好棕马,王离不放心,又给罗胖子绑了一层,才和姚渐雪向东边的一座南向矿洞走去。 可怜罗胖子在这郊野深夜,一个人又还被绑在马车上,周围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吓得他惊魂动魄,直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起那贪心,却白白让许况安心得了好处。 矿洞不大,洞口周围满是凿岩掘石、穴山破洞的痕迹,里面黑黢黢的一片,看着十分吓人。 王离心生退意,却见姚渐雪从怀里拿出一个不大的褐色竹管,揭开管帽后用力吹了几下,竹管顶部竟燃起一道火苗来,王离奇道:“这是火折子吗?” 在火苗微弱的映衬下,姚渐雪的脸蛋焕着柔光,王离霎时间竟看得呆了,姚渐雪抬头,正对上王离直直的眼神,双颊顿时变得通红,她慌乱地低下头,道:“嗯,是,是火折子。” 王离回过神,一想到刚刚丢人的傻样,自己竟然对着男人发呆,恨不得抽自己个嘴巴子。 他岔开话题,道:“那我们就向里走一点吧,若是走远,只怕有危险。” 姚渐雪声如细丝,轻不可闻,“嗯。” 洞口向下延伸,是典型的平巷矿道,四周都用榫卯立柱的长木支撑住隧道,结实牢固,沿壁满是凿痕。 姚渐雪的兴致随着继续的深入消磨殆尽,凭着微弱的灯光渐渐意识到周围漆黑的可怕来,往前再走了一会,见有三个岔开的匝洞,王离道:“这再走下去,怕是要迷失在这里面了,我们就回去吧。” 姚渐雪不由自主地靠近王离,轻拉着他的衣袖,道:“那就,那就先回去吧。” 这四周围漆黑一片,除了姚渐雪手上火折子微弱的光外便没有了光源,两人走着,不光是姚渐雪,王离心头也是有些紧张,没有注意到姚渐雪扯着自己的衣袖。 正准备转身回头,却听姚渐雪道:“咦,那是什么?那里竟然发着光?” 王离朝她指的方向看去,见右手边一个矿洞里闪着红光,那红光如同液体般流动,好看说不上,只觉得十分诡异,他心头一紧,道:“这是什么?” 姚渐雪忽地拽着王离,一反常态,朝洞口走去,王离被她拉着,不解道:“你去那里干什么,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姚渐雪神秘道:“这可不是危险哦,我们可能走大运了!” “走运?” “嗯,那里可能有极品烟罗玉!”姚渐雪美眸里似是扑簌着星辰,“我听仙流先生曾讲,极品烟罗玉‘璀华烟妆,星河罗敷。昼不能见,夜流千彩’。” 话音刚落,那矿洞里的红光渐渐变成了蓝光,然后是金色,最后七彩斑斓,神异至极。 王离惊讶地和姚渐雪对视了一下,两人按捺着心头的激动,慢慢走进那个矿洞,未几,就看到一块不大的光源在隧道的右上角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姚渐雪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奇观,捂着嘴,不可思议。 “世上的烟罗玉从未见过有能发放七彩之光的,未曾想,书上的传说竟然是真的!太神奇了!” 王离纳闷道:“你说,这玉还是第一个?” 姚渐雪点头道:“世间只有三块极品烟罗玉,一块在大姚皇的御冠上,鹅卵大小,夜放赤光,一块在大真王庭南大王耶律齐手上,拇指大小,夜放绿光,被他镶在了自己的长弓上,最后一块在李云川李仙流先生身上,米粒大小,夜放黄光。” 李云川乃是永定四十三年姚世宗钦点的文圣,是当今文坛执牛耳者,文人皆敬为“文宗”。那极品烟罗玉是由嘉明年间姚哀宗赏赐,被李云川扣在自己的笔上。 当今天子登基尚在襁褓时,邻国使者来贺,曾一人在京城连败大真王庭和周朝来姚文斗的文使,是时李云川文宫镇岳,挥笔写就大赋数千言,邀风请雨,饮月吞河,文思泉涌,顷刻即成,大斥意图不轨的来犯文使。 李云川斗酒诗百篇,笔耕不辍,一壶而尽,眠倒在酒家的阑干上,周朝文使俱是文胆炸裂,伏在地上,久不能起。有士子诗赞曰: “贯笔诗来百余篇,不胜酒家独自眠。 饮月吞河谁信手,万古风流第一仙。” 想到精彩处,姚渐雪一双杏眼放出神采,看向那矿壁上极品烟罗玉的眼神也愈发火热起来,王离却是不知这趣闻,只是心异极品烟罗玉的稀有程度,世间仅有三块,都是权贵至极之人所得。 那李云川料来不是普通人,他因水杯受了这次苦头,也忽觉宝物珍贵,能者居之。故而对于那胜过世间所有玉石的极品烟罗玉无甚追求,他心道若是段宿白要,便给他就是,也是他先发现,情理皆合,省的两人闹心。 王离让姚渐雪在下面用火折子打着光,在四周摸索一阵,蹬着木架边缘的突起,伸手够到那块玉,触手一片冰凉。 王离用弯刀小心地挖出那块玉,这弯刀锋利无比,凿石竟不费多少力气,待将玉石整个挖出,握在手中如同握着冰块一般。 那玉石没有原石皮壳,出矿就是玉块,十分神奇。 “这玉石竟没有原石皮壳包裹,那白天那些矿工没有看到吗?” 王离将玉石递给姚渐雪,姚渐雪接过来,呼吸略微急促地看着手中绽放七彩柔光的玉石,道:“这就是极品烟罗玉的神奇所在,出土就是烟妆罗敷,未出土时即便是白昼人们也不能识别,夜里方才绽放华光,且还不是轻易就放出光彩的。” 姚渐雪轻轻翻转手中的玉石,见是略长于手掌,长条形,惊呼道:“这块极品烟罗玉不仅最为神异,个头还是最大的!” 抬头见王离仍是不解的模样,笑道:“这极品烟罗玉最为灵性,见缘者方才展露光彩,是相当难得的,今日你我碰上这个,怕是真真的有缘人了!” 王离不在意道:“有缘,哈哈,宿白,这玉石就你拿去吧,主要还是你有缘,如果不是你发现这矿洞里有异样,我们早就回去了。” “啊?” 姚渐雪惊讶地看着王离,在跳动的光线下王离的脸有些模糊不清,她虽长在深宫,但却更知晓世人歹恶,见到至宝,不是霸占,就是拼命也要分到一些,但王离却主动让给自己,王离的身影在姚渐雪心中更加陌生了。 “实不相瞒,我被人绑架就是因为宝物。” 王离苦笑道:“那东西不如这块极品烟罗玉珍贵,尚且差点给我带来祸端,我只不过一普通人而已,何德何能守住这块烟罗玉?宿白你不同,我见你身着显贵,应是大族子弟,你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王离真诚地注视这姚渐雪的双眸,姚渐雪被他看恼了,好气道:“可是,我要了也没有用处啊?” 她是公主,这玉石除开装饰,她拿着确实没有他用。 王离开玩笑笑道:“若是宿白有心仪之人,可打磨一副玉钗,以表心意呐!” 姚渐雪闻言小脸通红,嗔怪地白了王离一眼,秀发早已凌乱,似幞头的头冠也歪斜着,一缕青丝贴着她雪白的脸颊,在极品烟罗玉光色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娇美。 这突如其来的妩媚把王离看得一愣,呆了一会醒悟过来后,追悔莫及。 “日,叫你不长记性,你王离以后弯了怎么办,怎么办!” 姚渐雪不知王离内心已都是戏了,她斟酌了一会,道:“那,就先放我这里吧,如果他日王离兄有何困难,就来京城找宿白。” 这公子竟然来自京城,王离闻言心中略有惊讶,也未在意多少。 “宿白何须此言,你我也是生死之交,若没有这玉,你我也是应当互助扶持的。当然,我王离不是贪图权贵之人,他日有需我帮忙的地方,还请直说,王离定无推搪。” 两人出了矿洞,姚渐雪盖上火折子,待王离解开系马儿的缰绳,便和王离上了马车,向城南的坊区赶去。 月下唯有马蹄声和车轮的吱呀声,王离额上的发丝被夜风吹起,面容平静,双眼盯着前方,心中暗自发狠。 “哼!吃了老子的银子和东西,我可不管你是谁,定教你不得好过!” 第十四章 提刀讨赔 极品烟罗玉先放在了王离包里,姚渐雪身上不好拿,要是被罗胖子知晓了怕是又有麻烦,所以待到送姚渐雪回去时再给她也不为迟。 “罗掌柜,就是在前面的路头左拐吗?” 王离一手按着罗胖子的右肩,罗胖子挪了挪屁股,一路的颠簸使得他腰酸背痛,痛嚎两声后,在姚渐雪嫌弃的眼神下才小心说道:“正是,拐过那条街,再往里走,数左手边第四家就是了。” “谅你也不敢骗我。” …… 晴儿一路慌慌张张地赶到徐府,急着对门童说要见徐君彦徐二公子,却听门童说徐二公子出门仍未归来,直感到心如死灰。 门童认得晴儿是徐君彦朋友的丫鬟,以为她家主人寻徐君彦有事,便让她进府等候,只是晴儿担心错过或是徐君彦不及时来见自己,偏要在府邸门前等待,门童只好由她了。 不知等了多久,一个马车裹着夜色停在府前,晴儿大喜过望,以为徐公子回来了,却不料是徐鸿远徐老爷结宴归还。 徐鸿远见府前坐着一个女孩,以为长子徐君硕又糟蹋良家,勃然大怒,要去抽打不知诲改的逆子。 待问了门童来由,却听是寻徐君彦的。 只是自己那二子虽好风流,但为人不欺,况且前阵子刚被自己训诫过,怎会有女子寻上门呢?于是奇道:“你找子匪有何事?” 被徐鸿远一问,原本怯怯的晴儿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慌,哭了出来,眼泪直往外流。 “公……公主被人抓走了,我,我想找徐公子帮忙,呜……要是公主找不到了,呜……我,我也不活了……” 晴儿本是京城去势大族之女,家中用钱打点,选秀被送进宫中,却只做了司侍,掌那灯烛、膏火、灯笼等事宜。因为在尚食女官服侍皇后上膳时,不小心打翻了凤桌上的鎏金灯盏,惶恐之下被长公主解救,于是成了姚渐雪的贴身宫女,负责长公主的起居。 晴儿天性纯稚善良,颇得姚渐雪喜爱,于是给她代掌长公主的帝姬印,姚渐雪还调侃她也是一品的宫令女官了。 从此也没有人再敢欺负她,挨着主人的威风,吃苦多年的晴儿才放开了天性。 姚渐雪待她不俗,她虽然常和姚渐雪打闹,形同姐妹,但内心深处对公主不仅仅是尊敬的。 “谁?” 徐鸿远眉头一皱,“公主?” 晴儿断断续续抽泣着说了缘由,说着还拿出了帝姬印以证真伪。 听闻长公主在玉城被人绑架,徐鸿远大惊失色,忙集结了护卫家丁,吩咐管家带家丁先跟着晴儿去搜查,自己一人则是前往太守府请求太守全城戒严。 …… 驱车停在院子前,王离用刀从麻袋上割下一块麻布堵住罗胖子的嘴,让姚渐雪不要下车,待在车上看着背包和罗胖子,姚渐雪咕哝道:“你就不怕我带着你的包跑路了?” 王离一愣,“我都没想到这茬,再说那石头也是你的,算什么跑路?” 摇了摇头,不在理会姚渐雪,轻轻跳下车,仔细地忖度了一番计划,便一人提着刀拿着绳子小心地走到门前。 姚渐雪见王离走向院门,神情也紧张起来。 王离敲了敲院门,敲门声在安静的深夜有些沉重,院子里的人未见谨慎,听到敲门声便懒散问道:“谁?” 王离压着嗓子,含糊道:“我。” 门里的二德子以为是罗胖子做完事回来了,大喜,忙打开门,未看清来人的模样,迎面便闪过一道黑影,随后头部一阵剧痛,两眼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王离趁着二德子开门没有防备,闪进院子拎起刀鞘狠狠地甩在二德子的太阳穴上,托起二德子倒下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从他怀里掏出那十两银子,用绳子和麻布绑住手脚堵住嘴后,才轻手轻脚向里走去。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脑瓜子也蒙蒙的!” 这院子门庭不大,内容倒还深长。 细长的天井铺满了鹅卵石,左右回廊迂回,左面种满了竹子,正对着大门的入眼是一个轩斋,周围立着栏杆,绕过栏杆,轩斋后头挨着一个小池塘,池塘延出一条细细的小溪随游廊环绕全院。 池塘正对着一间西向的东房,穿过花门,又有格局 那许况不在回廊上,王离绕过轩斋,只见小池东对的厢房里亮着烛光,心道这厮原来在此,于是握着弯刀,隔着雕花的窗棂捅破一层油纸,眯眼看到那许二爷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因没有拉上床帐,故而被王离看得清楚。 水杯被放在不远处的白石书案上,手机则是被许况拿着放在胸前,看着似是照镜而眠。 王离心中一阵恶寒,有了计较,推门而入,那许况却没听到动静,仍是死睡一通,鼾声如雷。 拿起水杯,王离走上床榻,夺过许况手中的手机,那许况还是没有醒来,王离暗骂一声死猪后,才用刀鞘拍了拍许况的脸,连拍好几下,许况方浑浑噩噩地醒过来,擦了擦口水,睁着朦胧的双眼,哼道:“二德子?二德子!” 没有回应,许况清醒了几分,看着床前陌生的男子,大惊道:“你,你是谁?你怎么在我房里?” 他只顾着抢财,未记住王离的面貌,不知道这眼前的人正是自己刚才绑架的人。 王离看着床上的许况,未过多久两人处境竟然颠倒,让人玩味。 他抽出弯刀,胡乱地耍了个不成形的刀花,引得许况眼皮直跳,他眼尖终于看到自己给罗胖子的刀竟然在这男子的手上,睡意全消,骇然道:“是你?你,你,罗胖子呢?你把罗胖子杀了?” 无语地看着许况,此人说话动辄杀人,听着极为不舒服。 王离突然间灵机一动,遂顺着话,冷冷道:“是又如何?许二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刚绑了我占了我的东西,就把我忘了。我这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现在三人杀得就只剩你一个了,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许况反应过来,酒囊饭袋的许二爷倒还镇得住场面,不屑道:“我爹乃是玉露堂大药士,你敢伤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王离把刀杵在床边上,许况被惊得向后一仰,王离揶揄道:“哦?你爹是大药士,若是平常我倒还惧上三分,只是此刻他能救你吗?我一命抵上三命,还有个大药士得儿子,赚了!” 许况以为遇上亡命之徒,自己逞威风的名号排不上用处,外厉内荏的二爷看着眼前熟悉的刀刃,终于绷不住,抖着身子,颤声道:“我,我把东西都还给你。” “还给我?” 王离提起弯刀,砍在被褥上,正砸在许况的手边,割破许况的掌面,许况惨叫一声,猛缩回手,捂着伤口浑身哆嗦,血流不止。 王离继续道:“那就是我的,何来还字这一说?我看还是一命抵一命,许二爷,我眼睛不大好使,砍错地方,你忍着点。” 王离举刀佯装要砍,许况吓得魂不附体,这要是在空地上他兴许能反抗一番,但半躺在床上,根本无处可躲,许况举起手挡在头前惊叫道:“我有钱,我有钱,我有银子,你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饶过我,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王离没有理睬,换了个劈刀的角度,许况见王离不为所动,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什么也不顾了,胡言乱语起来:“饶命,饶命,我还有抹胸,我都给你!” 想到这许况马车上的一对肚兜,王离心中恶寒,这许二爷还有这等癖好,真是人渣至极。 “我要你那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腌臜之物作甚!”王离好气道。 “房子,我还有房子,我都给你,这院子我给你,只要你能放过我,呜呜……” 哀求着,许况竟哭了出来,眼泪鼻涕混在一块,哪有一丝绑架王离时的霸气。 王离闻言却是心动了,他在玉城未立脚跟,有一处房子确实是十分必要的,他收起刀问道:“房子?” 许况腹内草莽,哪里知道王离套到他的话,忙道:“是是是,房子,我有房子,这个院子就是我的,只要你放过我,我就给你。” 王离疑惑道:“你身上有房契?” 许况为难道:“没有,在许府里……” “原来是骗我?”王离怒道。 许况忙颤声道:“不是不是,虽没有房契,但可以立写,我可以现在立赠房契,只要他日你去知守府戳了红契、报备就可。” 王离不知这其中的底细,问道:“如此,你将这院子给我来抵命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房契里作弄手脚?要是这房契无用,我岂不是被你耍了?” “不会,不会,你看过房契后再画押,我绝不做手脚。” “好,那就去写吧,这里有纸笔吗?” “有,有,在南斋里,那是书房,有纸笔。” 那正对着外门的原是书房,王离跟着许况进屋,待他点上烛灯后才看清里面的摆设。 书斋中一列长桌,铺着落灰的毛毡,书橱下还有一些小的庋具,都也积灰,料来也是空空如也。 王离见这书斋布局将就,器具精致,不像是许况这等粗人能有,怕是购置的他人之屋。 这三进三出的院子乃是一士子祖屋,家道没落,独剩了他这一支。 那士子因愤恨许家大肆敛收药材,致使病重的母亲无法得到医治,备受折磨而逝。 于是揭发许家的丑恶行径,只是对于许家的恶行百姓大多心知肚明,但惧怕许林大药士的身份,无人敢有怨言。 揭发这一举动不仅没有得到支持,那士子反受到许家的恐吓和欺压。许况在占了他的祖宅后还欲霸凌他的妻子,后被许盛得知后及时制止方才罢手。 士子担心日后再有不测,不得已之下只好含恨逃走他乡。 许况顾不上受伤的手,从长桌上裁了一张生宣,用水注倾了些水在砚台上,拿起笔蘸了墨汁,也不舔顺,在王离的注视下开始写到:“立赠契人许况因不便今将城南老宅赠与……” 字奇丑,难以视之。 顿了一下,许况怯怯地抬头问道:“这,这位爷,不知你的名讳……” 王离道:“王离,离别之离。” 许况将剩下的写完,让王离画个押或是按个手印即可。 王离仔细看了一遍,勉强找到自己的名字,见没有差错,便将拇指在砚台枯墨处擦了擦,按在结句的“待业相交之后各不相欠永无反悔”上。 收起房契和许况的钥匙串,王离道:“今日之事就算了结,望许二爷日后不要再耍黑手,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不管你是谁,大不了抵命!” 许况冒着冷汗,这阵仗他是头一次见识,捂着手唯唯两句,不敢多言。 这时门却突然被打开,王离和许况都惊地回头看去,却是姚渐雪见王离久去不回,心下担心,才带着王离的背包进院子看看情况。 刚进门她便被二德子吓了一跳,二德子醒过来不久,蜷缩在地上,见到姚渐雪便以为是打晕他的人,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愤怒地哼叫着。 看清二德子被绑了之后,姚渐雪放心地向里走去,见前面屋子亮着灯,也不怕里面是何人,随手打开门就踏步进去,却把王离吓得不轻。 “宿白,你怎么进来了?” “我看你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还以为你出事了。” 姚渐雪看到王离无事,也就放心了,指着许况道:“这就是那个许况吗?绑架我们的。” 王离点点头,“嗯,是他。许二爷,你且回去吧,今日你我两不相欠,你好自为之。你家仆人正在堂口,别忘了捎上。” 听见王离放他走,许况忙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看都没看天井里的二德子,上了马车就驱车向北赶去。 看到车厢前衡板上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罗胖子,许况大怒,忘了手上的伤痛刷刷扇起耳光来。 “你这个夯货,老子被你害惨了!” 可怜罗胖子被连着打了好几个耳光,本就圆实的胖脸变得更加肿胀,混着许况手上的血迹,嘴被麻布堵着,哭也不是,嚎也不是,许况耳光抽累了,坐在衡木上,看着手上的伤口,双眼变得阴狠。 “敢这样戏弄我许况,王离,我要你不得好死!” 第十五章 去药首府 踢了踢天井里的二德子,王离拿掉他嘴里的麻布,问道:“你家二爷把你丢了,这可咋办?” 二德子“呸”了一声,骂道:“有种你把爷爷我杀了,他妈了个壁的,看许二爷怎么炮制你,还有你这个娘希匹,……” 姚渐雪皱着眉头,王离听不下去,又堵住他的嘴,对姚渐雪道:“待会我们把他扔到外边就是。” 二德子嘴被堵了,耳朵没被堵住,听到王离的话急地不停哼着,王离和姚渐雪都不再理睬他。 王离将进屋后的经过都告诉了姚渐雪,听王离说得有趣,那许二爷被整得不轻,姚渐雪心头大快,也未觉得王离敲诈了他一处宅子有何不妥,道:“这是应当,他觊觎你的东西,还绑架我们,理应付些赔偿。只是你日后要小心他的报复。” 笑了笑,王离额首道:“是要在意一点。这许二爷是个憨人,无须太过小心。” 王离未放在心上,姚渐雪想再劝解一番,却不知如何说起,只好默然。 王离从南斋的庋具里找了个书匣子给姚渐雪放极品烟罗玉。 姚渐雪拿着书匣子,王离背着包,一手拉着二德子手腕,任由他怎么歪扭着身子,拖着朝外走,关了院子的外大门,找了个地方扔下二德子后,王离问道:“不知宿白在玉城住在何处?宿白瘦弱,这深更半夜,一个人走多有不便,我送你吧!” “我暂住在青云楼。不必烦王离兄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听王离说自己瘦弱,姚渐雪有些不好意思,这人聪明却是极聪明,只是有点不开窍,如此都不知自己是女儿身,真让人发笑。 “如此刚好顺路,我在永宁客栈,我们一道吧,宿白。” 深夜闷热,凭脚力赶路十分费力,没多久姚渐雪额头就隐隐有些细汗,王离无奈道:“早知那马车不该让他许况驾走了。” 姚渐雪却不稀罕,羞怒道:“谁要那下流的马车……”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眸子一转,看向王离道:“你这人最是奇怪,懂诗文,打扮却是短发,穿着短衣,真看不穿你的身份。” 习惯了这位“仁兄”的语气,王离含糊道:“我本是读书人,只是游山玩水时跌落悬崖,摔坏了头,忘了许多事物,被一家农户所救,今日跟着他们一起来的玉城。” 王离报了身份,漏洞百出的说辞姚渐雪却是信了,她犹豫是否也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挣扎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王离,你的文铭是什么?叫着名字却怪是生分的。” “文名?”乍听这个词,王离一脸疑惑。 姚渐雪见王离不知文铭,讶然道:“你不知文铭吗?虽然是做镇文位的用处,但大多都在试才前就取了文铭的。” 王离尴尬道:“确实没有,倒也没什么。我应该比你大些,不知宿白年龄几何?若是比我小,便叫我离哥吧。” 姚渐雪心中暗恼,这年龄女子怎会轻易告诉他人,却是忘了自己正是男儿身的模样了。再说“哥”多是女子唤情郎的称呼,她怎能如此称呼王离呢? “……王离兄……” “……” 经这个话题之后,两人不再说话,气氛逐渐尴尬。 两人默默顺着稽远路向北走,到和上罗街交叉的路口时,看到街上有一队人披着轻甲,举着火把呼喊散乱地向南跑去,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此番吓得王离和姚渐雪躲在墙沿的阴暗角落,两人不知出了何事。 恐另生他事,王离不敢在主道上走,抄了偏僻小路送姚渐雪回到青云楼后,便迅速回到永宁客栈,好在这玉城不大,王离凭着白天的印象,倒还没有迷路。 上楼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忽然记起被许况绑架,未赶上和孔成施的约定,又想去隔壁找孔成施说明,转念夜已深沉,如此反成打搅,于是去自己房间睡了。大半夜的折腾,满身疲惫的王离顷刻就酣然睡去。 却说姚渐雪回了客房,不见晴儿,以为是见自己被绑架去搬救兵了,自己溜出行宫的事自会走漏。 于是心中烦琐,自己洗漱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莫名想起今夜和王离的种种,想到恼人处又俏脸羞红,不知几时方才浅浅睡去。 待到日头初升,在外寻姚渐雪不到的晴儿满心惶恐焦灼地回到青云楼的客房,打算收拾一番回青州徇阳的行宫禀报认罪,不料正看到在床上熟睡的姚渐雪,小丫头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用小手捂住嘴,一脸震惊。 第二日,王离起早和小二要了一桶热汤,又给小二一两银子,嘱咐了大致尺寸,让他去买一套衣物来,爽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后,换了一身圆领的白色袍衫,赏了小二五十文钱,顺便洗了换下的短褐,打算还给孔成傅。 开门看见刚打开门的孔成傅,王离招呼了声早,孔成傅奇道:“小哥何时回来的?昨夜大哥没有找到你,以为你走了。” 孔成施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看到王离,责怪道:“昨夜和晋风说了你的水杯,他说挺有兴趣的,本想找你去细谈,却没找着,小离,你昨夜却是去哪了?怎么没有赴约?” “说来话长,施哥待我解释。” 王离苦笑,说了一通自己的遭遇,倒不是不信任孔家兄弟,顾忌言多必失,未提极品烟罗玉的事。 听了王离的遭遇,孔成傅叹道:“昨日真不该进那家坑人的店!大哥,却是你害的。” 孔成施道:“确实是我,庆幸小离昨夜无事,若是出了意外,真是教我寝食难安了。只是小离你那么对许况,那人我有所耳闻,嚣张跋扈,怕是日后许家找你麻烦啊!” 王离不在意道:“此事无妨。我在大姚没有心系的累赘,光脚也不怕穿鞋的。对了傅哥,不知你的好友今日可能重约?我得先赔礼才对。” 孔成施道:“理应可以,我和成傅下午方去太守府拜谒刘世叔,今日上午你同我去徐府吧。择时趁早,你收拾一二,我们即刻便出发罢。” 第十六章 承堂药首 且说晴儿在外找公主找了一宿,没有寻到下落,却在青云楼的客房里隔着薄纱看到正在熟睡的姚渐雪,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 小丫头终于承受不住心中的压力,哗哗地淌着眼泪,扑在姚渐雪的身上。 “公主,你去哪了?吓死晴儿了,呜呜……” 姚渐雪被晴儿惊醒,支起身子,揉着惺忪睡眼,道:“晴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昨夜去哪了? 晴儿趴在床边,泪水打湿被褥,呜咽道:“昨夜晴儿见你被人绑架了,晴儿没有办法,只好去徐府找徐公子帮忙,但没等到徐公子,刚好徐药首问我来徐府事由,我就一一说了……” 姚渐雪打断道:“你说了我的身份了?” 晴儿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不说的话,徐药首也不理睬我呀,徐药首见了公主的帝姬印,吓得忙去太守府请见刘太守了。” 姚渐雪脑海一团糟,端端地看着晴儿茫然的小脸,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晴儿的脑袋,无奈道:“晴儿,赶快收拾一下,我们立即回宫。” “啊?”晴儿呆呆的,憨然问道:“回京城吗?” “当然不是啦,我们踪迹暴露了,趁母后不知道,赶快回徇阳行宫,要是等玉城布令知守上奏,说我走丢了,我们呀就都完啦!” …… 王离和孔成施到徐府时天色尚早,玉城不大,从永宁客栈到城北,步行约摸半个时辰,清晨起行,微风拂面,不觉得闷热。 玉城东北面坐落的都是贵府名院,一条南北纵横的东元路上走的都是名门家奴、纨绔贵胄。 东元路左面第一家是刘府,住的是玉城布令知守刘剡,府邸坐断了南北,远远地才看到第二家。右面第一家便是徐府,不及太守府威风,但也是峥嵘轩峻,气派十足。 徐府正门前站着两个门童,孔成施上前报了姓名来由,门童进府通了口信,便让王离和孔成施进了府。 进门穿过壁影,又进了一处内门后,门童换了接引的仆人,将两人接到正房左面的书房,请坐倒好茶后就欠身退下。 进了门,绕过屏风,孔成施坐在长案对面方桌右手边的圈椅上,王离顺坐在他的旁边。 等不了多久,听见屋外头一个年轻婢子唤了声:“老爷来了”,徐鸿远才进屋,先是朝孔成施道了不是。 “有失远迎,还望正亭恕罪。昨夜急事于身,一宿未睡,现在还是一团稀烂,着实让人烦心啊。哦,这位就是王离小友吧?” 这徐鸿远年纪和孔成傅相仿,相貌堂堂,只是神情疲惫,确实是昨夜为寻找姚渐雪费了精力。 王离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徐药首。” 徐鸿远看着眼前的男子,相貌说不上英俊,但清秀白净,只是头发却是极短,倒像是大真王庭的发式。 大姚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说,传统观念还是蓄发的,心中略有奇怪,摆了摆手:“坐,坐着说。” 他坐在左边的椅子上,端起杯子嘬了一口茶。 孔成施问道:“何事如此之急?连你这个承堂药首都要连夜辛劳?” 徐鸿远叹道:“也无甚,只是现如今天子及冠,南巡列道,正在徇阳,长公主偷偷溜出行宫,昨夜她的随行宫女到府上说要找子匪,我道是何事,竟是长公主在玉城被人绑架了!真是荒谬,丢了人竟不去官府!来我这里做什么!我禀告了刘太守,昨一晚上全城戒严搜寻,但未找到踪迹。但愿平安无事,若是有个好歹,怕是举国震荡啊!” 孔成施默然,如今天子刚过成年之龄,年幼时太后垂帘听政,权力集中在太后手上。这长公主是天子胞姐,深受太后喜爱,若是在玉城出了意外,虽在清雨阁下,恐怕他徐鸿远也是难逃其咎。 “晋风,说来昨夜小离错约也是因为绑架……” “哦?”徐鸿远奇道,“不知是何事?” 王离删繁就简说了昨夜的经历,顾忌同是玉露堂的官员,于是就轻说了许况。 徐鸿远皱眉道:“这许二郎!早闻子匪说许家子弟俱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那许况最是没出息,没想到竟能做出这等事情!许家这几年风头正旺啊,搭上了上头巡道台的路子,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了。” 王离没指望凭自己能让这位徐药首庇护自己,道:“昨夜他也吓得不轻,再说他只知道我的名字,想再找我麻烦,恐怕也是不易。” 孔成施摇摇头,光那处院落就可以引出无数麻烦来,许况认不得王离,但总归认得那套院子。在他看来,王离想的还是太过于天真了。 他也不便请徐鸿远帮助,这许家许林虽官在徐鸿远之下,但官场行事不同儿戏,两家暗下定有交集。 况且许家在巡道台上已有关系,徐鸿远由他父亲一手提携,自他父亲被人杀害后,人走茶凉,清雨阁里唯有几个前辈还能照顾一二,但都是暗地里帮助。就如他和孔成傅下午要去太守府一般,说是拜谒,实则为谋求试才的便利。 徐鸿远人脉尚弱,如果为了他而使两家关系产生裂痕,他应是不会去做的。虽然和徐鸿远是至交,但孔成施从家道中落后心里就明白,这世间的情谊也有限度,不可逾越轻信。 再言,王离于他也只是初识,他没有必要去如此帮助他。 王离随口略过了被绑架的话题,他道:“我听施哥说徐药首对我那杯子有兴趣,我给药首看看吧。” 待徐鸿远额首后,王离从包里取出水杯,递给徐鸿远。 徐鸿远第一次看到透明胜水的器皿,见识宽广的他也是面露惊色,接过王离手中的水杯,细细地看了起来。 孔成施听过孔成傅说过,只知是罕见的宝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比水晶还透明的杯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徐鸿远手中的杯子,他年轻时也见过不少宝贝,心中对这完全透明的水杯却还是惊奇不已。 徐鸿远照王离说的翻开水杯的透明瓶盖,看了杯嘴,又在王离的帮助下旋开整个瓶首,看到一个滤网,王离解释道:“这是喝茶用的……” 说道这里他突然止住,不知这大姚有没有茶叶,正犹豫着,徐鸿远却恍然道:“就和滤洞一般。” 一旁的孔成施赞叹道:“以此杯喝茶应是舒心,只是杯型太大,少了雅趣。” 徐鸿远轻轻扭紧瓶盖,笑道:“也不尽然,若是太小,则不如浅盏慢饮,此杯大小刚好,理应是外出交游时所用,杯深可以解渴,杯明可以展怀,哈哈,若是拿出这等水杯,会是怎样的羡煞旁人啊!小友不知打算出何价钱?这不是凡物,小友放心,我徐鸿远不会让你吃了亏的!” “这……” 第十七章 白银三万两 王离有些茫然,让他出价实在是为难他,他不清楚这的物价水平,只和孔成施、孔成傅一起去买过药材,见他们一下子便卖了一百八十多两银子。 今早虽然买成衣花去了五百文,但成衣向来就贵,如果自己买布匹做衣的话则是会便宜许多。 孔成施知道王离的难处,道:“晋风若是真心喜欢,就出个价就行,我既然带着小离来找你,便是因为信得过你,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还须拐弯抹角吗?” 徐鸿远笑着摇了摇头,“凭我们的交情你还不帮着我,正亭,你啊……” 孔成施不以为然,“我这是在商言商,这叫实诚。” 徐鸿远将杯子放在桌上,细想了一会,才道:“既然正亭都说了,在商言商,我也不打含糊,我平生未见有玉透明者,这杯子应是世上仅有的,我出三万两白银,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听到三万两这个数目,王离呼吸一窒。 孔成施见王离不说话,以为是王离对价格有不满,解释道:“这三万两白银的价格确实足够厚道了,大姚物价不高,平常百姓年入二十两就已经可养活五口之家,这水晶杯虽然奇特,但还不如极品烟罗玉神异,普通上等的烟罗玉大多在百两到千两之间,也有透明似水者,封顶也不过在五千余两,这三万两不说在玉城,便是在京城买下一座院落,也是可以的。” 徐鸿之前与孔成施在青云楼相聚时,得知王离不是大姚之人,知道他为何会说得如此详细。 王离大致清楚了价格的水平,忙起身朝两人拱手道:“如此,王离谢过徐药首了!也多谢施哥鼎力相助。” “鼎力……哈哈,小友文才奇佳啊!” 两人交易成功,徐鸿远心中大悦,听王离说了耳生的词,细细咀嚼之下颇为赞叹。 孔成施和徐鸿远都是读书人,对这些自然是了解颇深。 王离意识到用了前世用语,经不住那徐药首的夸赞,道:“拾人牙慧,王离难经徐药首褒奖,实在羞愧。” 孔成施呵呵笑道:“我饱读诗书,确实第一次见人如此说法,小离不必谦虚。” 徐鸿远道:“小友谦逊可嘉,不像我那二子,得了点名声便开始目中无人起来。” 他说的正是徐君彦。 王离不知这徐药首说的是谁,没有接话,徐鸿远也未停顿,继续道:“那三万两白银我换成银票给你,若是兑成白银不好携带,还得担心着贼人,你看如何?” 见孔成施没有异样,王离道:“全凭徐药首安排。” 徐鸿远点了点头,唤了声“沁月”,随后便有一个秀气的年轻婢子走进屋子,好奇地看了一眼老爷亲自招待的王离和孔成施,随后低着眉头,立在徐鸿远身前,欠身喊了声老爷。 徐鸿远吩咐道:“你去我屋里取三万两银子的银票来,顺便带个小号的木箱,够放这个水杯就好。” 给了沁月一串钥匙,便挥手让她去了。 待沁月走出书房,孔成施方笑道:“这就是之前你传信与我说的……” “嗐!这事这些会好得多,前阵子闹得可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徐鸿远手支在圈椅扶手上,扶着眉头叹道,“那逆子,唉,也怪我管教不严,既叫他走不上正路,便想让他一世平安顺心就好,谁曾想他既顺了心,我倒是心头不顺了。” 王离有些莫名其妙,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徐药首有两个儿子,长子徐君硕,次子徐君彦,一个是由正妻所出,一个则是庶出。 徐鸿远对徐君彦多严责语句,不露半分的喜爱关切,但与他人却常提二子。 长子徐君硕是个榆木脑袋,走不上文途,也没有资质进清雨阁,徐鸿远本想让他就做个普通人,凭家底也能让他一世无忧。 谁料前不久他和许况混到一块,被许况怂恿去青云楼调戏徐君彦常点的歌倌沁月,这沁月知道徐君硕不是好人,推辞不出。 徐君硕眼急,想要用强,刚巧徐君彦后一步到,见此大怒,是时他已中了试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不惧那草包大哥,呵斥住徐君硕。 被自家庶弟冷言相向,这让未能得手的徐君硕丢了脸面,十分难堪,再加上一边许况的挑唆,终于忍不住在青云楼大打出手,徐君彦挨了打,羞辱难当之下和徐君硕扭打在一块。 如此也就罢了,顶多算是儿辈胡闹,家丑外扬了,可好巧不巧,那一天正是太守宴,刘剡刚上任,在青云楼宴请众官。听见楼下吵闹异常,差人去问了原因,得知了情况后心中大为不悦,又知晓其中一人还是试才第一的显圣文生后,便大怒道:“这显圣文生彰的是显圣文名,托的是望他好生努力,日后在皇殿之下化生为圣,理应是一城文士之表率,没想到却在这为一歌姬纷争如此,实在是有辱是名!” 徐鸿远和许林正在宴上,徐鸿远被此事弄得脸上无光,派人召回徐君硕和徐君彦,徐鸿远和刘剡道了不是,此事才算了结。 只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坊间突然流传了徐鸿远两个儿子在青云楼同狎歌姬的谣言。 不堪污言,徐鸿远也不愿徐家背上骂名,于是干脆为沁月赎了身,收作丫鬟,传言待到徐君彦文宫正选后许配给他作妾,方止住了流言。 徐鸿远朝孔成施道:“不知是何人如此对我徐家,用心歹毒,趁子匪刚封显圣,就如此计谋,实在是让人愤恨!” 他觉得是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来败坏徐君彦的名声。 孔成施道:“只怕这人还有后手,晋风还得谨慎呐!” 这时那沁月托着一个暗红色的木匣走回屋子,将木匣摆在桌上后就静静立在徐鸿远身边。 “君硕已经被我关了禁闭,若有后手,我定要揪出这个居心险恶之人!” 徐鸿远打开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沓黄票,先是自己点了一下确认后,才递给王离,道:“你清点一下,三万两分毫不差。宝泰隆的钞票,见票即对,只是汇兑时要付百二。” 王离接过银票,钞纸粗糙,钞面上印着蓝色花纹,左边写着发行日期,右边是票号,正中间写着“凖足色银三千两”的蓝字,正下方有一个斑驳的方形印戳,刻痕杂乱。 一沓都是面额三千两的大钞,听徐鸿远说的,这汇兑银两时要抽取百分之二的费用,也就意味着拿到手只有两万九千四百两,不过也无事,一个水杯能卖出这等价钱,已经是叫王离喜出望外了,至于那手机,王离是不打算卖的,也是留作念想,聊以慰藉前世的往事。 十张银票拿在手中十分沉重,他不至于以为徐鸿远骗了他,孔成施和徐鸿远之前都没有见过那水杯,没有理由坑害自己,他收起银票,起身向徐鸿远拱手道谢:“多谢徐药首。” 徐鸿远示意他坐下,将水杯放在木匣的锦缎里,道:“无需多谢,说来还是我得谢你才对,这宝贝本是无法用钱衡量的,得亏有你,我才能得此珍宝啊,哈哈!” 知道徐鸿远说的客套话,王离跟着轻笑两声,身旁的孔成施道:“这宝泰隆在玉城有分号,就在青云楼的北边,离宝齐坊也是不远。”这是在给王离介绍宝泰隆的情况,说完起身道:“晋风,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下午还得和成傅去太守府。” 两人交情莫逆,孔成施故而不在意繁文缛节。 “如此之急吗?太守府就在对街,不如留在一起吃个便饭,你我把酒言欢,起不美哉?” 孔成施道:“晋风不必挽留,实在是有要事在身,他日再聚,我必与你尽欢!” “那,小友留在蔽府同我一起饮酒如何?” 心知留孔成施是真,留自己是客气,王离婉拒了徐鸿远。见挽留不住,徐鸿远只好将二人送至府前,看着二人走远,久久不归。 “施哥,徐药首便是玉露堂承堂药首吗?”出了府,王离才缓过劲来,从获得巨款的巨大震撼中回过神,忽是琢磨起徐鸿远的身份来。 “嗯,怎么了?晋风和我一起长大,幼时在一块进的学,是我的至交好友。哈哈,小离,如今你是身怀巨款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在大姚不是伸不开手脚了,哈哈。” 王离苦笑,“得了吧,施哥,我见昨日你和傅哥去卖药材还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孔成施大笑,“那虽不是名贵药材,也是较为罕见的了,之前成傅无意在小蛮山采了一些,不意价格如此之高,才开始收集的,那么大的量可是耗了我们一年之久啊。以后也难再去采了。你啊,这些银子你计较着用度,一世无忧啦!” 王离摸了摸鼻子,咧着嘴笑了几声,道:“我得去换些银子来,顺便把施哥的十两银子给补上,还得去官府给那院子报备,如此说来,我也是在玉城有根了。” 说道那处院子,孔成施道:“你还是得多防备着那许况,许家都非正人,那房契可做的手脚太多,他若是逼急,你就放手,如今你也不是差那房子钱的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离知道好歹,虽不怕那许况,但在孔成施的关心下还是点头道:“王离晓得。” 第十八章 清雨玉露 王离在永宁客栈打发了一顿中饭,尝了大姚的风味。 腰包巨涨,又是少年心性,吃喝上难免大手大脚。 到下午晡时初,也就是三点的时候,住店的客房才会退去,王离回去将晾干的短衣归还给孔成傅,吃过午饭,孔成施和孔成傅一并去了太守府。 没急着去官府给院子报备,王离按孔成施说的宝泰隆走去,沿街有假赁驴马、牛车的贩子,但玉城不大,靠脚力也不嫌累,再者王离也不会骑驴骑马,要是出了事情,他这无证人员可不好脱身。 一路打听,从永宁客栈下的稽远路向南走一会功夫,再向东折不多远就看到了宝泰隆银号。 在重重柳色掩映之间,能依稀看到高耸的青云楼,耳边甚至仿佛还萦绕着婉转的清歌,悠绵柔软,使人沉醉。 王离汇兑了一百两银子,宝泰隆的掌柜仔细甄别银票,见票版陈旧,确认票钞的材质、水印、章刻、微雕、暗语、针孔俱是没有伪迹后,才满面笑容地让跑堂去库房里拿了银两,又给王离折换了两千八百九十八两的新版银票,他的银票则待备过记录后销毁。 王离汇兑的银子不是很多,银号里尚可汇兑,若是数额较大,则要提前说好,银号得从总部密押,手续较为麻烦。 拿到了真银实钱,王离走路腰板也更为挺直了,这是比银票更为实在的,怎么说也起码是中层阶级了不是。 王离揣着房契和银子本打算去官府给房子报备,转念一想自己还没有登记籍贯,也就是说在这大姚没有身份证,要是被当做外域的细作抓起来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待孔成施、孔成傅回来后再问问如何去办理登记户籍等事项。 没有回去,将装着银两的小木匣子放在背包里,不伦不类地背着。 天色尚早,王离顺着街道慢步当车,道路上时不时有巡逻队伍走过,巡逻捕役,俱是散漫无比,一路敲诈勒索,所过之处,不得安宁。 王离担心节外生枝,加快了步伐,不知不觉就走到烟罗湖旁的青云楼下。 在欢门前看到一个蓝袍男子下了马车,被一行人围着送进了楼里。 王离看得清楚,正是昨日在白桥上的那个男子,经历了昨夜的事情,王离从罗胖子和姚渐雪口中得知这男子便是许况的长兄许盛。 见了那许盛,却不曾看到徐君彦。 心中有数,王离踏步走过朱绿色的欢门,刚走进青云楼就有跑堂的小二迎上来,打恭道:“这位爷,里边请,不知堂座还是雅间?今日楼里边有才开封的讨津梅花酒,爷可要尝尝吗?” 虽然王离身着白衣,但小二心里清楚得很,这款式明摆着是绫纺铺的成衣,普通人家又怎会去买成衣,再说背着的是不曾见的莫名包裹,可能是别地的人。 这面貌平常的公子定是想装作常人来饮酒作乐、体会别情的,可惜遇上了眼光老辣的自己,却是这位爷隐藏不够深沉呐!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位成了体验人生常情的公子爷,王离看着眼前长长的的主廊,左右皆是食客,中间有不断穿梭、换汤斟酒的焌糟妇人。 王离没有作答,只是随意问道:“许公子在哪里?” 这语态让小二更加确定这位爷的来头不小,能和许大公子一同交往的哪个不是玉城屈指的贵胄? 小二弓着腰,低头道:“许公子今日说是做了新词,要请秦姑娘唱曲,正在五楼的兰心阁里。爷要是想去找许公子,小的带您去兰心阁的隔间,待秦姑娘唱完了曲,爷就能同许公子一块把酒言欢了。” 王离正想要看看这许盛是什么人物,挥手让小二带路,上了五楼,一个人坐在和兰心阁相隔一个屏风的风林阁中,房间摆设雅致,王离却是没有细看,点了一角讨津梅花酒和几样果子作按酒后,静静地听了隔壁的动静来。 …… “好女儿,人家许大公子来找你唱曲,你这都拖到什么时候了?我知道,你只欢喜那个徐二公子,但咱们又不是闺楼里藏着的千金,耍不得性子卖不了脾气架,这你总得应酬过去吧?再说那许大公子有什么不好,只钟意你,前些时日那徐公子还为了沁月在楼里同他的哥哥混架,论样貌这许公子也不差,品性可比徐公子强多了!好女儿,我的亲祖宗,你快去吧!” 秦佩儿未施粉黛,秀发披在肩上,楚楚地坐在四脚小圆木凳上,对着妆台上的铜镜,听老鸨喋喋不休说着自己,心中凄苦,欲为徐君彦辩解,想到沁月一事来,却又身心疲累,低着头,道:“妈妈不用再说,佩儿去就是了。” 老鸨大喜,这妮子与自己犟了这么久,果然还是得搬出徐君彦来说道才有用。她道:“乖女儿,这才对嘛!你看看你,头发也不梳,妆也不敷,这懒散样子出去怎么见人?初荷,愣着干嘛?快,给姑娘打扮好,送去五楼的兰心阁里。” 初荷给秦佩儿梳理了秀发,又给她施了淡妆,便陪秦佩儿一同去了兰心阁。 房间里的许盛等得有些着急,他昨日得了一支好词,急切的想给秦佩儿看,于是在家吃过午饭就急急地赶到青云楼来。可是干等了半天不见秦佩儿的身影,许大公子差人去问了老鸨,还嘱咐不要打扰佩儿姑娘,只是去问情况,但老鸨却是比他许盛还急,碎碎念念一番苦讲才说服了秦佩儿。 秦佩儿进了兰心阁,淡淡地向许盛请了安,和初荷默默地走到许盛对面的薄纱后头,坐在琴前,清声问道:“许公子又有佳词吗?” 看不出秦佩儿的冷淡,许盛光是见到秦佩儿就已经是喜不胜收,他坐在桌前,斟了一杯酒,笑道:“昨夜礼先来找我饮酒,醉里填了首词,今日想给秦姑娘唱上一曲,也算是了结词意吧!” 礼先是玉城外衙知县潘学楼的儿子潘承,铭礼先。这知县是朝官下放的官员,权知玉城诸多要事,概说有劝课农桑、平决狱讼,细说则凡户口、赋役、钱谷、给纳之事皆掌之。军权在布令知守刘剡手上。潘承与许盛同年试才进榜,交情不浅。 秦佩儿不做声,示意初荷去取了许盛桌上的笺子,纤手拿着笺纸,看罢这支曲子,心中略有不屑,“只道是俗曲,还是滥调的假意虚情罢了。” 神色不露异样,随口奉承了许盛几句,便抚琴轻声唱道: “经年乱匕,小喜唐突当年意。梅花浪雨沾冰衣。无那风情,曾与何人记。 今夜江楼新月遗,舟年柳下飘无系。平生感慨离愁事,细数人间,不教相思易。” 歌声婉转清扬,琴声曼妙,十分动听,只是歌声略缈,显然是气息不足,力有未逮。 这是一支双调《怨春风》,是许盛专为秦佩儿作的词。 秦佩儿心道他虽有些才华,只是不历世事,诸多词句都是意会牵强,附加在身上,空洞平乏。秦佩儿一心系在徐君彦身上,这喜欢自然跟着传染别物,她只欣赏徐君彦的诗和词,旁人写的再好,她也不愿意去看。 许盛喝着美酒,听着秦佩儿的歌声,心中何其快活。 只是唱完许久秦佩儿都没有说话,许盛没有听到秦佩儿的称赞,有些奇怪,问道:“秦姑娘怎地不说话?” 站在一边的初荷替秦佩儿回答道:“昨夜官兵搜城,闹得人心惶惶,到后半夜才撤了兵,好容易能安定下来,后夜姑娘又没有捂好被子,今晨起来时有些头晕,浑身乏力。我今早去玉露堂请了行药师来看,说是惊了神,染上了风寒,开了一剂药,叮嘱要休息足两天……” 玉露堂药师尊贵,只坐堂,不被唤走他府看病。 初学药徒虽然能力略为欠佳,但可被唤门行医,小病之流也是不成难题,故而人们敬称其为“行药师”。 许盛大惊,道:“难怪去请秦姑娘时……哎呀,是介之糊涂!秦姑娘还请回去休养身子,这也没人和我说!我会同飞廉说的,不会有人为难秦姑娘的。” 许盛铭介之。 这青云楼是管家的产业,管家嫡长子管伯风如今掌着青云楼,飞廉便是管伯风的文铭。他和许盛曾是同学,在许盛前中榜。只是商人重利,在取得试才文位后便退守家业了,有一个文位足以保护家族产业了。 秦佩儿虽然对许盛无感,但不是无情的人,见许盛对自己如此好,心中感动,和初荷出了帘幕,款款向许盛道谢后便下楼了。 许盛悄悄拉住走在后头的初荷,塞给她两大锭银子,约摸二十多两,嘱托她好生照看秦佩儿后就让她走了。 …… 王离听了半天,愣是啥事也没捞到,净是些许盛的个人情感生活,叫王离听得怪不好意思的。倒是那只曲子王离听着着实觉得不错,好歹蹭了这许大公子的一首小曲。 王离喝了口酒,便结账离开了青云楼。 又随街逛了许久,无所事事的王离就回永宁客栈了,到了客房发现孔成施和孔成傅都已经回来了,孔成傅手中正握着两个白色的小瓷杯。 王离将当初借的十两银子归还给孔成施和孔成傅,又塞给他们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以作诸多帮助的感谢。孔成傅和孔成施本是大怒,以为王离羞辱他们,王离好说歹说孔成施才勉强受了。 “施哥,你那试才怎么样了?哦还有,傅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王离知道孔成施去太守府主要是为了今年的试才,刘剡正是主考官兼主判卷官,孔成施此去是打通关系的,若是今年不中,年纪过了线,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哈哈,多年重逢,刘世叔依旧如当年,那大抵是没有问题。成傅手上拿的是清雨玉露。”孔成施面色红润,眉眼俱展,想来定是有了门路。 孔成傅拿着瓷杯,道:“这是刘世叔赠与我们的,他早知道我们兄弟两在玉城,谋了清雨玉露来给我们,我们没有资质,但可以给小武用。” “清雨玉露?” 第十九章 千药仙方 王离先前初到大姚时,在《大姚志》上看到过这清雨玉露,知道这是用来测资质的,只是对当医生还要检验资质有些摸不着头脑。 孔成施向王离解释了用处,王离仍是好奇。 “这行医还得测资质?” 孔成傅道:“这是当然,药师执针运气,药王悬针布气,俱是以灵气贯通病脉,如此方能治愈百病。若是体质不能摄进灵气,不是灵体,则身无灵气,不能养灵,如何能行医?” 意识到这世界与前世不同,王离道:“我家乡却无此物,今日才知道这些,真是神奇。” 孔成傅看着手中的瓷杯,继续道:“将清雨玉露滴在左手无名指指根,若是清雨被化,那么资质就是绝好的,可成药王。若是玉露被化,那么就是药师资质。我和大哥都不是灵体,只寄望小武了,若是小武是灵体,那我孔家何愁不兴?” 王离问道:“这,只要一滴就行吗?” 一旁的孔成施道:“一滴就可,而且能化清雨之人不可化玉露,能化玉露的人不能化清雨,十分神异。” 王离听着有趣,道:“傅哥能给我一滴玉露吗?我也想试试,若是只有一滴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我还不知道有这等神奇的东西呢。” 孔成傅笑道:“无事,我这清雨玉露各有一小杯,你去找个瓷杯盛一下,我都给你一滴。装清雨玉露的最好是玉杯,其次是瓷杯,若是其他的器具,是装不住它的,一会儿灵气就消散了。” 王离问客栈小二买了两个杯子,盛了清雨和玉露各一,这玉露略有浑浊,呈青绿色,看着亮亮的,清雨则是如水一般透明。 王离收好杯子,却听孔成施道:“小离,我和刘世叔说了你的事,他说你择日去布令知守府外衙找张越张主薄,他会帮你安排好籍册之事。还有,那院子的事你也可以请他帮忙报备一下,若是许况找你麻烦,闹太急了,就不要和他争夺,玉露堂与其他衙门不同,官府管不住它的,虽只是个大药士,惹急了还是十分棘手的。” 王离见孔成施为自己想得如此周到,满心感动,但他不是善表内心的人,站着讷然不知说些什么。 孔成施道:“现已是日中正时了,再有半个时辰我和成傅就要回孔家村,小离你就在玉城安顿吧,谋事还得要靠你自己啊,你虽有了钱财,但在大姚没有地位身份又如何能守住它?你有了清雨玉露,若是有资质,最好去清雨阁,若是没有资质,你年纪不大,但也不小,可以进学求官。这世道有官的虽然做什么事都是畏手畏脚,但没官的大多劳苦,就算活着也是最大的福分了。” “多谢施哥!” 虽只是简单道谢,但王离说的极其郑重。一入今生便遇到孔家兄弟是他的福分,他日若能富贵,此等恩情必将重报。 回了自己的客房,王离右手拿着两个小瓷杯,伸出左手仔细瞅了瞅无名指指根,想到孔成傅所说的,心中好奇,清雨阁药师能治百病,怕是和那灵体、灵气有莫大关系。 王离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轻轻拔开盛玉露的瓷杯的木塞,小心将玉露滴在无名指指根上,那玉露一接触到王离的手,青色的液珠瞬间就渗进王离的皮肤里,王离瞪着眼睛都没看清楚,眼见玉露融入手指,慌忙放下右手中的杯子摸了摸指根,皮肤却不见湿痕,没有任何变化。 王离身子也没有异样,不觉得感受到孔成傅所说的什么灵气之类,王离不知道在玉露消融时,他的额头闪过微不可见的黑芒,一闪而逝,像是弥留之际之人呼出的气息一般。 忘了孔成傅说的玉露和清雨只能用其一,惊疑之下王离又将清雨滴在手指上,那如水的清雨也是和玉露一般,转瞬即消融了,这与孔成傅说的却是不同了。 王离眉间黑芒再次闪烁,光芒似是比之前的亮一些,但亦是一瞬便消失了。 没有感到任何异样,王离嘀咕道:“这不会是迷信……哄人的东西吧……” 摇摇头,王离不再想清雨玉露的事情,这什么灵体灵气听着就不靠谱,王离便以为是唬人的什物。 不管这些,王离从包里拿出木匣,打算清点银子,这也是王离的第一桶金了。 只是从包里拿匣子时,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那张巴掌大、只写写着千药仙方四个字的帛书,那帛书碰到王离的手像是活了一般,绿光乍起,整个背包被绿光包裹住,眨眼功夫,帛书随着绿光便融进王离的左手中。 王离正被忽然冒出来的绿光吓到,又感到手中一凉,刚要缩回,脑海中顿时“轰”的一下震裂开来,千万个绿色大字在王离眼前飘荡,脑海中似是有东西乱撞,头皮像是被剥开一般,剧痛无比。 王离浑身战栗,吃不消这等冲击,弯着身子蜷缩在床沿上,闭着眼睛,双手捂住头,紧紧咬住牙关,强忍着不喊出声,额头上汗流不止。 “千药……仙方……三引二门决……手之为天地灵椽,系左,态毕百病……其少商主内之哀而商阳宰外之恶……中灵,以为究也……殿上阎罗留不住,一指关冲一仙门……少商,神门,引也……庶万药之方,吾历九州集而成之,得此兼引门之决者,何病不能医,何疾不能饬哉,几为人间仙矣——魏玄……” 随着在脑海中胡乱冲撞的文字渐渐平息,王离的头也渐渐恢复过来,此时大段的文字在王离意识里有序地呈现,正是那帛书《千药仙方》的内容。 被动地接受了千药仙方浩瀚内容的王离没有完全回过劲来,下意识地飞快念着脑海里的文字,足足等了一刻钟才缓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按了按头。 “疼死了,真邪门……这东西怎么跑到我脑袋里面的?” 撑开背包,果然那写着千药仙方的帛书不见了踪影。 王离暗自纳闷,琢磨着脑海里的千药仙方,忽然意识到什么,禁不住轻呼道: “魏玄?魏玄帝?” 第二十章 外衙凶案 王离念到魏玄这名字,瞬间便想到了魏玄帝。 他因魏玄帝来到这里,还附带着一柄剑藏在他的头里面,虽然至今没有动静,也没有感到不适,但想到这里,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王离所知的东西太少,想不明白这些,便不再去想。 不再纠结这魏玄或是魏玄帝,静心仔细理会了一边脑海里的《千药仙方》,想到刚刚那番剧痛,仍是心有余悸。 因是已在脑海,这浏览起来与平时看书的速度竟然不同,未几一刻便看了大半。 《千药仙方》中的字与大姚略有区别,不是如前世行楷一般的文字,都是半篆半隶的小字,和广寒宫前石碑上的字倒是如出一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离就大致捋清了《千药仙方》。 这说是仙方,却不尽是药方,还有诸多施针、点穴等行医的法门妙技,最为奇绝的,便是仙方里所说的“三引二门决”。 这是魏玄留在《千药仙方》中的药技,他称得到此技和仙方的人足以当做“人间之仙”了。 王离前世不懂医,故而理解起来十分艰难,只知道这“三引二门决”是左手指决。 少商主内哀,也就是内里之病由拇指主治,商阳主外恶,也就是外伤之病是食指主治,中灵为究,中指坚磐,能克邪灵,究测病情,细分则有望、究二决。 至于说无名指,指根是仙门所在,行医时以无名指指尖按住仙门,寻常医者全靠一身之灵气,而此决可靠仙门运派身外药灵气,则药灵之气生生不灭,万疾不惧,故而魏玄有“殿上阎罗留不住,一指关冲一仙门”之说。 王离认为将清雨玉露滴在无名指指根,就是因为那是仙门所在。至于小指,王离没有搞明白,那“神门”正在小指上,说是“引也”,却不知有何神妙之用。 仙方中提及的药灵气,王离认为便是孔成施、孔成傅所说的灵气。 王离试着按仙方所讲的,凭无名指指尖感受着“天地之间”的药灵气,未几便觉得小腹微热,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指尖游过指根的仙门,汇集在手腕的一处穴位上,王离心道这便是仙方中所提的阳池了。 待药灵气汇集得越来越多时,阳池中的灵气开始旋转起来,王离左手手腕上似是有一个漩涡般,小腹也感到一阵温热,十分舒服。 王离心中惊讶,这前所未有的感受是十分新鲜的。 引导着阳池中的药灵气向手腕的阳溪渡去,如辟开一条支流般,阳池的漩涡渐渐变得缓慢下来,药灵气在阳溪汇集,再经过虎口的合谷、指根的二间,传到食指指尖的商阳上,“外恶引”便历了一个轮回。王离依样通了拇指的“内哀引”和中指的“究灵引”,才算过了新鲜阵,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不快活。 想到时间不早,王离收拾了背包,将怀里揣着的房契和弯刀都放在包里才出门,敲了孔成施和孔成傅房间的门,不见回应,便下了楼。 在楼下正看到带着大包小包的孔成施和孔成傅在结房,孔成傅看到王离,道:“小哥,我和大哥要回去了,你留在城中,不便的话可在此多住几日,待到有了去处再结房也好。” 王离忙道:“傅哥施哥走竟不和我说一声。” 孔成施结了房,拿着路引,道:“自古离别最伤情,本不想与你说的,只怕我们难为情罢了,我们兄弟两去得也痛快。小离不必相送,你我就在此处别过,若有缘分,子春之时你我再见。” 十月子春,他要进城试才。说着朝王离拱手道别,王离回礼。 看着孔成施和孔成傅上了牛车,远远消失在路上,王离心中喟叹,“我在这大姚有友人三,那段宿白勉强算是一个,如今去者有二,举目萧然啊!” 在客栈前庭又续了一天的房钱,王离便折回客房放下了背包。他虽然不怕那许况,但周全着想还是没有立刻就搬去城南的院子中。 在永宁客栈休息了一晚,琢磨了许久《千药仙方》,直睡到第二日隅中正时,约摸十点钟的模样。王离起身收拾了行头,带着房契,准备去官府报备。 玉城不大,古称今罗县,原本达不到府城的级别,但唯独玉城出烟罗玉,故而朝廷特地设成一府,改制玉城。 城府中官衙分为两别,布令知守府外衙门主要负责诸多民事,同一般县衙却是无二。 内衙相较轻松,玉城事务多由外衙门的知县权管,是清净地。这刘剡此次调任玉城,也是来养老了。 布令知守府在玉城东北角的子城里,从永宁客栈出来,顺着稽远路到上罗街,再向东走到与府门路交接处北上,过了府门便到了。 路途较远,王离不是惜财之人,再者昨日走得有些疲累,王离对步行实在是心生抗拒,于是叫了马夫,坐马车去了布令知守府。 马车走了许久,过了府门便进了子城,在官府前王离下了马车,先前他谈好价钱,付了二百文,包了来回的路程,马夫便停车等待。 王离下车看到一座四柱三间的牌楼,面南书着“烟罗古善”,北面书着“宣合”,未多见过牌楼的王离驻足看了一会。 过了牌楼,大门面北,有三间之阔,门前团团聚了不少人,左右护卫高声呵斥维持着场面。 王离挤进去,只见仪门前的甬道被人堵得水泄不通,东梢间喊冤鼓下一个汉子坐在地上抱着一个老头痛哭,老头胸部斜劈着一把菜刀,衣服上血迹略有发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那汉子嚎啕大哭,声泪俱下,身后蹲着一个妇人和孩子,妇人断断续续和周围街坊的百姓诉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汉子名叫王大成,若不是异世,与王离还是本家。这王大成是烟罗矿场西场一个矿坑的矿头,烟罗矿场东场最出标件,西场靠着西水门,出的玉多是普通货色,故而矿工待遇不比东矿的,矿工虽不敢怨言,但上工多有懈怠,彼此也难和睦。 前些天,妇人说大约在五月末的时候,安置矿民的安南坊中莫名死了很多人,管着西场的涚玉务派了警役探查情况,没有结果。 为了安抚矿民,涚玉务放了西场矿民两天的休沐,这人死得无声无息让西场矿工人心惶惶,王大成为了安全着想,便打算将妻儿送到老家去,谁料一回到了城南的老家,便目睹了自己六十多岁的老父被人一刀捅在胸口,倒地不起的一幕。 王大成追不上凶手,便来此击鼓鸣冤,他老父一生老实本分,未曾得罪一人,却遭此横祸,恳求知县大人审查奸凶,昭还民理。 王大成哭诉道:“这世道不求富贵,只愿平安。我王家素来不曾生过一事,我爹是永定年间今罗县公人,不比府上各位官人,但也是衙里的门吏。我爹这辈子从未行过恶事,也未曾谋过私利,奈何会有今日的祸端!我只求县太爷明查凶手,还我爹一个公理,我王大成做牛做马也愿意!” 第二十一章 药王风范 王父原是玉城外衙的公人,这公人和吏不同,吏有编制,公人没有编制,只能算是差役。 周围街坊百姓议论纷纷,有认识王大成一家的都对其赞不绝口,说是:“一家子都是老实人。那王大成为人和顺,在西场做矿头,也没有欺压过矿工,和妻子两人严守孝悌,供王家二郎读书,那王二郎也有出息,去年就过了试才,已经是有文位的士子哩!” 护卫听闻这王家出了士子,不敢冷落不管,忙商讨了一人去给知县通信,另一人对王大成说道:“这位官人,我们已经去禀告潘知县,还请节哀,也要收拾言语,好之后向潘知县说清案情。” 王大成赶忙道谢。 王离在人群中,他个子有一米七八左右,在人群中说不上鹤立鸡群,但也是身姿挺拔,人群前的这一幕是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王父胸口插着一柄菜刀,这菜刀刀面略窄,刀嘴略尖,故而能刺入王父的胸腔之中。地上全是血迹,献血缓慢地从狰狞的伤口中流出,王父面色如纸,嘴巴张着,下颚向下凹陷,俨然是已死之人的模样。 王离盯着王父的伤口,左手不知不觉运起了究灵引的灵决,体内积存的灵气从仙门传到大陵穴,经过劳宫,汇集在指尖的中冲穴上,王离照着《三引二门决》中所言的望决之法,中指点在眉间上,眼前绿光一闪,看到的事物便大有不同。 周围人群浑身都是一团绿气,有盛有衰,那倒在王大成怀中的王父体内却几乎不见绿光,胸口处是一团混乱的黑气,唯有头部还依稀有一些绿色的气息闪烁着,忽明忽暗。 早知是望决,看人看物会有不同,王离还被这变化吓了一跳,没敢出声,他仔细瞧了瞧王父,心道:“这大爷虽流血过多,但刀没有伤及要害,刺到了肺部,肺部应该是堆积了气体和血液导致了休克。”按前世的医学常识,再结合王父体内尤其是头部还有绿光存在,王离判断他只是休克,没有死亡,“这人都团在这不好啊,空气混杂稀薄,人没死也快死了。” 刚入门三引二门决,王离不自觉带入了医者的身份,救人性命要紧,顾不上别的,王离推开人群,招手大声呼道:“大家都散开来,我是医生,这王大爷只是昏厥,还有救,大家散开来,不然空气稀薄浑浊,不利治疗!” 百姓被王离的声势吓着,虽不知王离说的医生是什么,玉城没有药王,他们只知道药师、行药师,都下意识照着王离说的向后退了开来。王大成呆呆地看着蹲在身前的短发男子,没有反应过来王离这是何意。想到大姚没有医生一说,王离一拍头,重新对王大成说道:“这位大哥,我是药师,王大爷还有救,他没有死,只是这刀伤到了肺部,王大爷昏过去,你让我来先保住大爷的命,再和知县老爷说案子去。” 这回周围的百姓听到王离说是药师,各个都惊奇地小声讨论起来,平常百姓不易见到药师,多是行药师治病。 王大成听说自己父亲还有救,激动地不知道怎么好,双手颤抖着照王离说的将王父轻放在地上,一脸希冀地盯着王离的一举一动。 刚刚王离看到的绿气《千药仙方》称之为人之本灵,不是天地灵气。 这常人之本灵是云雾状,伤病者则是烟状,体内不仅有本灵,还有外邪之气,轻者外邪之气自然少,重者外邪之气自然多。 这王大爷伤情是重中之重了。 王离左手中指按在王大爷的左手无名指指根上,之前用究灵引指在眉间观察用的是究灵引的“望决”,究灵引共有两决,即是“望究”二决,现在王离正是用“究决”究查王父身体的具体情况。 灵气从王离的中冲穴涌入王父的无名指指根中,无资质的常人没有仙门,王离体内灵气稀薄,这王大爷年迈,身体本就不如寻常,且伤势过重,因此灵气探到经脉,犹如碰到坚硬的石头般,阻塞不前。 王离眉头一皱,他刚刚修行这“三引二门决”,灵气多有不足,于是无名指指尖抵在指根上,关冲穴与仙门相扣,运开仙门,王离周身的灵气慢慢向王离左手涌去,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个小的灵气漩涡。 有足够的灵气加持,王离终于究查到王父身体的具体病情。 王父胸腔内有大片的黑色气团,大量的血块和空气堵塞在王父的肺部,供氧不足加上流血过多导致了昏迷,与之前所料无二。 王离拇指按住王父左手第一、第二掌骨间的合谷穴上,无名指紧扣仙门,运起内哀引,灵气顺着合谷进入王父的肺部,驱化着空气和瘀血,待化开外邪之气后,留着一道灵气护着王父的身子,王离抬手捏住刀柄,迅速拔出刀,脱下王父上衣,黑血喷涌而出,未顾王大成的惊呼,待瘀血流尽,左手食指运起外恶引,迅速点拂在王父胸口的云府、天池穴上,灵气从食指商阳穴递入王父身体里,滋养着王父的病体。 裂开的伤口慢慢收合,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流淌,不多会伤口处竟然开始结痂。 这一通下来王离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了,王离最后用拇指轻放在王父的眉心,灵气通过内哀引这一脉络渡入王父印堂之中,王父头中本散乱微弱的本灵气渐渐凝聚恢复过来,只是依旧衰弱。 王离收回手,王父在众人的震惊目光中缓缓睁开眼睛,意识刚刚清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不知身在何处,微微转头看到王大成,手搭在王大成小臂上,沙哑问道“大成,这是,这是哪儿啊?” 周围的百姓见到这已死之人竟然活了过来,纷纷惊呼道:“药王!能活死人的药王!他是药王!” “但他说自己是药师啊……” “废话,药师谁会自称药王啊!能将死人救活过来,俺还是头一次见哩,听都没听说过,他一定是药王……” “就是就是……” 王大成听到老父的声音,恍如隔世,泪水纵横,扶着王父的手,道:“爹,这是在衙门,我来给你报冤来了。” 说完起身向王离跪了下来,这粗汉子要磕头,被王离拉住,王大成道:“药王恩人,今后王大成的命就是你的命,大成给你做牛做马!” 他的妻儿也到王大成身边向王离跪下,王离赶紧拉起王大成,为了脱身,假借药师口气对他说:“赶紧起来,赶紧起来。这救死扶伤本就是分内的事情,医者父母之心,不必纠结这些恩情私报。我见你孝顺可嘉,只望你今后一如既往,善待你父亲,那便是最好的了。” 少年体量,说的却是老成话语,周围百姓听着没有觉得不妥,药王何等身份,能得其嘱托是何等的荣幸。 王大成哪听得王离,不停地叨唤着“恩人、恩人”,固执地跪下硬要磕头。 王离年轻力强,但气力比不过在矿场做矿头的王大成,双手快拉扯不住时,人群外有皂隶呼喊道:“县太爷在大堂升案,有冤者上堂!” 王离听了道:“快去堂前说清前后来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 县太爷有令,王大成只好抱着王父,在妻儿的陪同下,随护卫从东仪门进了,王离和周围百姓也跟着去了。 进了大堂,见堂中设着知县公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邢签捕签四个签筒,签头红黑白绿,色彩分明。 正屏风上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屏风上彩绘着“海水朝日”的画像,顶棚是一个太极的八卦图,四周有仙鹤向中心飞去。 正坐在案上的是一个身着青色官服、样貌平常的白净中年人,正是外衙的知县潘学楼。 衙役在堂前分列两班,王大成抱着老父亲和妻儿跪在堂下,堂外百姓还在细细碎碎说着什么,潘学楼一拍惊堂木,高声道:“升堂——!”,两班衙役用齐眉的水火棍棍子敲击着地板,齐声喊道:“威——武——!”,整个大堂都静下声来。 潘学楼待衙役喊完,道:“堂下是何人士,有何冤来?”王大成伏在地上,说完了自己的遭遇,道:“幸是草民遇到药王恩人,救活了我爹,不然,我……” 念及父亲的遭遇,王大成不由得哽咽起来。 “药王?” 潘学楼闻言大惊,站起来走到案前,问道:“你说药王救了你的父亲?” 玉城没有药王,唯有药师,即便如此,那些药师身份也是相当之尊贵。 一般府城中不见药王,独少数由州府的巡道台派遣至府城,经调度使之手调往府城的玉露堂,历满三年后便会调往皇都的御道阁。 这些药师无一不是有着高超医术,故而能被百姓尊为药王。待期满他们便会升至朝堂,是十足的权贵,所以潘学楼听闻有药王在玉城,方会不顾身份惊起走到公案之前。 王大成面对知县的追问,愣着说不出话来,潘学楼见他不知所措,以为吓着了他,缓声道:“你且不用慌张,只说药王救你爹的事来就好,本官只是疑惑玉城何时有药王了。” 王离在人群中听到这知县问到自己,他这没有身份的假药王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自己只是来登记户籍报备房契,谁想岔出这个事端来。 王大成将在喊冤鼓下的事一一说了,他不知自己父亲只是昏厥休克,只说是王离有起死回生之力,救活了他爹。 潘学楼看着一旁虚弱的王父,心中骇然。 王父胸口狰狞的伤口他看得清楚,这起死回生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药王医术虽然高超,除去百姓对其神话的光环,也没有这等回天之术啊! 潘学楼心中震惊,收拾了一下仪容,走到堂下,对着堂外的人躬身揖手道:“不知是哪位上阁官亲临玉城,还请相见,下官好做招接事宜,聊表一番心意。” 堂外百姓哪里受得住知县的一拜,轰地一声,都同惊鸟般散开来,徒留王离一人不知所以地站在堂前。 王离摸了摸鼻子,场面十分尴尬。 第二十二章 房契事宜 王离避开潘学楼的礼,道:“知县不必如此,我不是什么上阁官,只是碰巧遇到此事,医者父母心,哪有见死不救之理?” 大姚官员称呼官大者为上官,若是清雨阁阁官,则是上阁官。潘学楼心中断定了他是药王,是清雨阁巡道台的阁官,自然称他为上阁官。王离不知这些,故而有些莫名其妙。 潘学楼看王离一身白衣,虽不是官宦的行止,但听他言语不俗,理应不是凡人。只是他样貌年轻,却有那等惊世的医术,青州何时有这等人物了? 潘学楼心下奇怪,脸面未有表露,有这等医术的岂会是无名之辈,他不敢小觑。王离既说自己不是阁官,他便顺势拱手道:“先生高义,既如此还请先生坐堂听审,待我结完此案,再与先生长谈。” 说完差了公案边的卫兵去拿了座椅来,在堂间给王离安了座位。潘学楼回到公案后,理好心中说辞,道:“王大成,你此番上报冤情本无状子,乱敲响了冤鼓,按例该受棍刑三十下,但念在你一心为父、所念皆老的孝心上,罢!本官免了你的棍子。” 王大成磕头拜谢。 潘学楼继续道:“你和我细细说来,那刺伤你父亲的人是谁。” 王大成跪在地上,道:“草民未追上那人,也不认得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在我家,还害我爹……” “啪!” 潘学楼拍了惊堂木,吓得王大成一哆嗦,潘学楼怒道:“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还来此喊冤?” 王大成忙道:“草民虽不知那人是谁、为何伤害我爹,但我知道他的样貌,他,他是光额,还扎着辫子,个子很大,说的也不是大姚的话,不像是大姚的人。” “哦?”潘学楼捻了捻下巴的胡须,“这是髡发?大真人?” “大真?”王离听着耳熟,嘴里将这“大真”二字轻轻念道一回,脑海中回光一闪,忽想起昨夜姚渐雪说的话来。 “极品烟罗玉有一颗在大真王庭南大王耶律齐手上,这玉城也不是大姚边境,大真人竟敢在大姚行凶?” “知县老爷,那人确不是我大姚之人。” 王父挣扎着要跪下,潘学楼免了礼,问道:“老丈,你也是衙里的老人,又有伤在身,不必拘礼——你将那事慢慢说来。” “咳咳”王父轻咳了两声,道:“多谢,多谢知县老爷,那是大真人,他来我家是偷鸡的,却被老头发现,那胡子急了眼,顺手拿了锅堂上的刀……” 公案上潘学楼捻着胡须,左立的灰袍门客上前挡手附耳说了一句,潘学楼皱眉思忖良久,道:“大姚与大真自永定四十年结盟,至今已有十八年,两国拒于琳琅,未有侵犯。况且我玉城位居大姚之南,离大真何其远哉,理应不会是大真贼人作孽。你们且回去,待本官查清此案,还你一个公道。” “这……” 说完,不等王大成回应,便拍了惊堂木,喝了声“退堂”,王大成和妻儿不敢多言,抱着王父唯唯退了出去。 王离因灵气入体,体质已非常人,听得见那灰袍门客说的一句是“许家于琳琅有药石生意”,他又听潘学楼讲到大姚与大真两国之间有盟约,似乎正是以琳琅为界,故而心中了然,暗道这许家竟不止是倒卖药材玉石,竟然还走私起来了。如此也难怪那罗胖子店里都是假的烟罗玉了,真的想必都卖去大真了! 听出这潘知县要推脱,王离一介平民,要帮王大成也是没法子的,他站起身子,打算离开正堂,却被潘学楼叫住。 “先生留步!”潘学楼走下公案,上前几步喊住王离,王离转过身,心中疑惑,不知这潘知县何故留下自己。 “不知先生贵姓?来玉城有何要事?啊,我痴长你几岁,你便称我潘老哥就是了,哈哈哈。” 这潘知县倒是没脸,哪里是痴长几岁,王离心知这人不是好官,但表面功夫毕竟要做,拱手道:“潘知县说笑了,小弟免贵姓王,来此玉城倒是无甚要事,只是处理房屋报备事宜,碰巧在东间看到了这出。” 听不出什么,潘学楼看着眼前相貌平常的年轻男子,猜不透来历,他有意结交这位医术惊人的少年,笑道:“正是英雄少年!王老弟年纪轻轻,竟有这等起死回生的药术,真让人惊叹呐!今日我做东,青云楼不醉不归!” “啊不必了,”王离推辞道,“今日早已有事在身,实是对不住潘知县一番盛情。” 此人为官不正,虽是知县,王离不愿与他有过多交集。 他如今有《千药仙方》在身,今日牛刀小试,心知自己一身医术已是不俗,在这个药者至上的国度,倒还不会心惧一个小小的知县。 潘学楼被王离拒绝,脸上微微一愣,心中颇为不快,脸上却笑道:“哈哈,如此不巧,那就下回吧。” 王离微微拱手,走出了大堂。潘学楼眯了迷双眼,暗暗寻思了起来。那灰袍门客不知何时走到潘学楼身后,道:“若真如那王大成所说的救活了他老父,药术深不可测啊!只是青州徇阳巡道台没有这等人物啊。” 潘学楼笑道:“这人没有功名那是最好,最易笼络,有这等药术,日后定是名扬天下,到那时我等岂能触及其衣袂?” …… 王离出了大堂,找人问了张越,经那王大成一事,衙里的人都以为王离是药王,哪敢冷落,将王离送到户房才离开。 户房中有两个贴司坐在桌后整理着书册,见到有人进来才抬头看了,一人问道:“你是何人?有何要事?” 王离道:“我找张主薄。” “张主薄岂是你能见的,我们可没工夫和你……”未听那贴司说完,一个样貌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房中,看到王离问道:“何人找我?你是……王公子?” 看到张主薄亲自来见王离,两个贴司都缩首噤声,那呵斥王离的更是怕得不敢抬头了。 这应是张越了,王离没在意一旁的胥吏,拱手道:“张主薄。” “王公子不必多礼。”张越回礼道,“昨日太守吩咐我说,王公子有一处房业待做报备,这是小事,不知王公子带了房契了吗?” “都备好了。”王离从怀中拿出折好的房契,顺带着一封包着一百两银票的信件,道:“小小谢礼,还请麻烦张主薄了。” 王离是刘剡亲自吩咐他帮忙的,张越哪里敢收这谢礼,连忙推辞道:“这是小事,我岂能收公子的钱财!” 王离道:“只是还有一件事得烦请张主薄,我前些日子外出游玩时失足跌落山崖,忘记了许多事情,偏偏不记得自己家许何处,身上路引也丢失了。这刚来玉城不久,若没有户籍,处处不便,还请张主薄帮我重新籍户,这是我的一番谢意,张主薄不必推辞,莫要再拒绝了。” 王离就差强塞给张越了,一边的两个胥吏见怪不怪,整理自己手头的事,那出言嘲讽的贴司生怕王离说起他,留意着两人的谈话。 见推辞不过,张越只好收了谢礼,捏过薄薄的信封,心知是银票。张越暗道这王公子出手阔绰,他所说的什么跌落山崖定是套话,刘剡位居玉城布令知守才几年,城中徐家许家控制了玉露堂和官衙,玉城之事太守大多不曾过问。 这王公子能让刘太守亲自吩咐帮忙,来历恐怕惊人,他也乐得与王离攀交情。 “这亦是小事,没有户籍确实不能报备房产,不过王公子放心,今日我便将这些都办妥了,都是纸上功夫,也不用缴纳契税和印花税了,呵呵。” 潘学楼不知王离来外衙有何事,想来刘剡刘太守是只和张越说了,但这张越是外衙主薄,理应是潘学楼的心腹,却越过潘学楼听从刘太守的吩咐,这事想来倒是令人玩味。 潘学楼是许林一派,之前矿场死人也被潘学楼暗中压了下来。刘剡虽是太守,但在玉城难伸展手脚,处处都是束缚,故而在潘学楼身边安插了自己的心腹,作为眼目视听。 王离不知这些,但能琢磨出一些门道,只推测出内外二衙恐有不和,这与他却无干系了,他只是来办个户籍和报备的。 在户房坐了没多久,张越使派那两个贴司给王离办好户籍和报备,张越将盖好红戳的房契递给王离,道:“王公子,我看这房子是许二公子签押的,若是他反悔,纠纷怕是不断呐!” 许家两兄弟气量狭小,他不会真的以为许况是自愿赠送房子的。 “无妨,既然已经报备,这房子便是我的,他就算反悔,也是没用。”王离满不在乎,“张主薄不必叫我王公子了,我单名一个离字,叫我小离就行。” 张越摇摇头,这虽是有了报备,但那许况如果真的闹起来,可没有人吃得消啊,他哪里是善心的主! “呵呵,离小哥,我长你几岁,你叫我张哥吧。”张越可不敢真叫小离,这王公子不将许况放在眼里,太守还亲自吩咐帮忙,他可不能当真叫他小离,“我让他们给你籍了富户,若是日后离小哥有了功名,或是进了清雨阁,我再给你更籍。” 王离大喜,谢过张越,拿好房契,出了外衙,找到马车回了永宁客栈。 在客栈收拾了行李,准备妥当后,结了房便到城南的那处宅子去了。 第二十三章 风波再起 这人生头一遭拥有自己的房子,还是一处这么大的宅院,搞得王离特别兴奋,在院子里逛了很久。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进了南边的街门,左边是绕着小溪的竹林回廊,直进正对着大门的书斋。 贴着街门是倒座,用来安置仆人的房间,右边是厨房。 王离在书斋里仔细看了许久,当日夜深,没有仔细瞧清楚,今天看了才感觉布局极佳。 这书斋后面是个不大的水塘,对着窗能看到竹林倒映的景象,水塘左面竹林后有个回廊,正是从书斋前的回廊延伸来的,可供休憩。 对着水塘的是东屋,里面东西都是积灰已久,王离寻思得重新置办新的,床可以留着,被褥可不能用他人的。 过了垂花门,左右抄手游廊通着西厢和东厢,北面是一间大的正房,过了这进,再往后是一排后罩房。 这院子他一人住着着实太大,这夜里也没有路灯,半夜他还不敢出屋了。 “还得去买些仆人回来,我在大姚也是有了家业了,得经营起来啊!顺便去太守府投下名帖,刘太守帮了我,虽是看在施哥傅哥的情分,明日我还是得前去拜谢一二,只是不知我在这大姚能做什么,当药师吗?” 摇摇头,王离对当医生没有兴趣。 “慢慢来吧,虽然有《千药仙方》,但若是被人查及,麻烦不断啊!” 只因为一个小小的杯子就遭到绑架,若是被人知道他有《千药仙方》这等逆天的宝物,自身实力不够,且无人庇护,有什么下场他是心知肚明的。 在书斋里静心盘坐,又仔细看了三引二门决,左手掐了指决,引药灵之气入体修炼了一会,没有炼出名堂,只是觉得浑身轻松,神清气爽,有飘飘然。 之后王离在书案上依照前世古时的样式写了名帖,便出门了。 他不知如何去找牙行,想起当日刚进城随孔成施、孔成傅去的宝齐坊,便包辆马车去了。车上和马夫随口谈了几句,得知宝齐坊果真有私牙,才放下心来。 到了宝齐坊,在一楼逛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牙行,和牙婆说了要求后就去挑人。 挑人得另去别处,相当麻烦。 跟着牙婆七拐八弯,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一处旮旯小院。 院里有穿着普通、面容尚可的女孩,但大多是褴褛着衣衫,瘦弱不堪的孩子,分不清男女。 也有中年夫妻,拖家带口的。 这给王离极大的震撼,他虽学的是历史,对这些早有了解,当真正看到,亲身接触这些时,内心翻起的浪涛是何其惊骇。 人在这里变得何其野蛮、原始,一切文明都成了笑话。 定了定身,不顾牙婆喋喋的说辞,指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问道:“大姚不是粮产颇高么,怎么还有难民?” 被王离打断,牙婆不在乎地笑道:“诶呦,公子可是不管世事来,这粮食多,银子土地可又不多撒,再说了,现在药这么贵,谁吃得消伐!一生个病,那些大官人不花钱就治好了,咱们可就要家破人亡了撒。就是不生病,你种田有税课,要是赌上了……” 王离听了头大,止住牙婆,指好人数道:“就他们吧,多少银子?” 终于等到王离要买,牙婆止不住欢喜,咧嘴道:“诶呦,那个娃子父母早死,被吃了绝户,是被叔叔卖了的,到底是命不绝,被公子您点中了!公子你别看她现在脏兮兮的,收拾干净就可水灵了!公子可是捡着了!我算算,公子你咋不买那些丫鬟呢,长得俊,能通房的……” 王离赶忙打住,“就这些,算了多少银子,我赶时间。” 他都选了那些衣衫破烂的孩子,这身处异世,自己既然遇到了这些命运悲惨的人,能帮一些就帮一些。 他虽然有超时代的意识,但没有本事推翻这些,他不会荒谬的以为,他来到大姚是为了改变这一切的,历史会有自己的选择,容不得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来指指点点。 王离也不愿被他同化,只得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尽管他知道,这是极为虚伪的。 “这些,勉强给你算作一拨吧,八个丫鬟,给你十两银钱吧,那四口是三十两,一共算下是四十两。” 光买那些小孩,王离恐怕短期内帮不上忙,就买了两对壮实的夫妻,确定会烧灶做饭后,才押了白契,交了银子。 之前兑的一百两银子已经用去半数之多了。 王离说了详细地址,让牙婆日入正时,大约下午六点的模样,将人送到城南院子那里,他则是又去宝泰隆兑了三百两银子,带着名帖去府门路了。 太守府在徐府对面,两家对街,刘府规模稍大。 王离这次去的是刘府,和门童说了来历,投了名帖,便打道回去了。 回到院里,在书斋中拿了诗集看了许久,听见有人敲门,心道是人送到了,开门果然见到一个黑脸汉子,身后跟着王离买下的丫鬟和仆人,确定无误后那黑脸汉子就离开了。 王离将人引到院子里,八个脏兮兮的小孩十分慌张怯弱,瑟瑟站在一边,不知道今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眼前这个年轻的主人脾气如何,是否凶恶,想到坏处有些竟小声抽泣起来,在牙贩子那里受尽了苦头,不敢放出声音,只得哆嗦着肩膀,低头苦苦流泪。 王离看着又是心酸又是头大,道:“从今天起,这就是你们的家了,院子里就我一个人,嗐,你可别哭了,怪可怜的。” 王离用臂肘夹起诗集,走到那个哭得最厉害的小孩身边,一看正是牙婆说的被族里人吃了绝户的,他微微弯下腰,道:“你叫什么名字?别哭了,这可没人欺负你。” 这么一安慰,小孩却哭得更厉害起来,也没了害怕,放出了些声音。 王离无奈,待她哭了一会,情绪渐渐安定后才继续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别哭了,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孩身形削弱,看着很瘦,小脸黑黑的,但是眼睛很大,就是有些暗淡。 她躲闪着王离的目光,低下头怯怯地道:“我,我不是男子汉。我没有名字。” 王离一拍头,得,人家都说了,是丫鬟,不过这些孩子也太小了,都是蓬头灰脸的,哪里分得出男女? 一边的两对夫妻毕竟是中年人,见过风浪,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王离问话。 王离问了姓名,知道个子矮小略黑的叫高福,妻李氏,略高的叫孙同,妻郑氏,都是玉城民人,之前跟过官户,没落了,又流了籍,如今被王离买了附户。 是有经验的,王离暗自点头,这起初的办置家物、管理院子就靠他们了,那八个黄毛丫头只得另外安排了。 王离可不是狠心到让这些身子脆弱、营养不良的未成年人干粗活。 “你们先得有个名字。” 王离看着一边的小孩,一阵心烦意乱。 他讨厌起名字,随手在诗集上翻了翻,心道虽然讨厌干起名字的活,但文化人家怎么也不能起翠花狗蛋这些小名吧,还是得正式一点。 翻到一篇长诗,也没看作者,念道是:“云谁广寒宫上思,朝朝暮暮人间迟。满庭蝴蝶晴午盏,锦字常拟难合诗。感慨多在寒清月,漏断忽觉孤影时。闲惯春花对舟年,柳下清歌蓝桥仙。昔醉孟冬将离忍,丹管仍在任天真。无意往事离别久,争得无端彻夜灯。想来远山楚衣段,依窗不知情远澜。画眉欹凤云曚雾,巧笑回睇罗雨沾。如今平常雷同附,周身黯黮只儒书。遗作丹青纵妙手,怕羞未予共相濡。此夜花褪暗香浓,暮霭残月径烟重。万杯轻狂天不教,恨不入梦为相逢。” 王离按人扣字,道:“从今往后,你叫云思,你叫清月,你叫楚衣,你叫罗雨,你叫欹凤,你叫孟冬,你叫儒书,你叫蓝桥。” 说完,回身问道之前的小女孩,“记住自己的名字了吗?” 小孩赶忙点头,怯声道:“我叫楚衣。楚衣记住了。” 呼了口气,王离安排了个人的职责和房间。 高福夫妇和孙同夫妇住在倒座房中,八个小孩则是住在最里间的后罩房中。 孙郑氏善厨,王离便让她负责厨房,买菜烧饭皆是她来,孙同会驾车驱马,便让他一会去买辆马车,日后随他出行打杂。 高福夫妇负责家用,待几个丫鬟身子养好了,可以指使做些寻常的家务,八个人分摊下来,也不必多累。 王离吩咐高李氏看看院里缺多少被褥、绢匹和洗漱用具、厨具等等家用,缺的让高福去买。 他给了高福和孙郑氏银钱,特意嘱咐高福给他们四人和八个小丫头买件新衣,四人自是感激不尽。又拿了五十两给孙同,让他去买马车,都买普通的便是,不必多好。 王离不怕四人贪了他的银子,大姚刑法极严,四人也不是没见识的人,知道这样做的下场。 大姚没有宵禁,晚上坊街仍有百姓买卖东西,待到黄昏末时,才将新买的家用安置清楚,孙同买了匹棕马,拴在厨房后头。 前后花去王离将近百两银子。 王离暂时住在池塘对面的东屋里,那儿环境最好。 没让高李氏收拾,自己亲自打扫干净后,又让高李氏烧水给八个丫头洗澡换衣,孙郑氏则是捡菜做饭。 吃饭的时候他们不敢和王离一桌,王离无奈,只好在一边又搬了小桌。丫头们洗了澡换了新衣服,梳了头发,看上去清秀许多,有了女孩样子。 闹腾到深夜,将包里的卷轴、玉簪、方牌和从许况那夺来的弯刀放入柜子里锁好,一切才定当下来。睡着生床,盖着软软的锦被,王离在玉城才算有了置身之所,未几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日头刚升起了没多晚,睡梦中的王离被外边嘈杂的争吵声闹醒,烦躁着看到楚衣跑进门来,于是问道:“怎么回事,外边为何这么吵?” 楚衣经昨夜的安顿身子好了许多,只是瘦瘦的小脸依旧发黄,她慌张地跑进屋子,焦急地看着王离,道:“老爷,外边有好多人,他们把门口都堵住了,孙婶子都不能出门买菜了。” 第二十四章 谁人敢去定风波 许况自那日被王离欺侮之后,愤恨难抑,决心定要报了此仇。于是隔了两天邀潘学楼长子潘承在青云楼上听曲。 许况受不了气,大骂王离,也不和潘承说自己绑架王离一事,只说他偷偷摸进自己院子,威逼恫吓,让自己将院宅赠与他。说着重重将酒杯敲在桌上,吓得唱曲的歌女一阵心惊肉跳。 “况弟,那你怎么去要回那宅子?毕竟白契都押了,又是前天的事,他恐怕早就报备了。”潘家虽然和许家交好,但潘承颇为不喜这许家二郎的作风,净是惹麻烦的本事。 “这不是正没头绪吗,所以今天请承哥来支招的,看能不能让潘叔帮帮我。”许况笑道。 潘承无奈,眼见许况要麻烦自己父亲,连忙道:“这何必要我父亲来,你这房契立地匆忙,你确实糊涂了!立房契前你得先问其亲,次问其邻,如今你两者都不过问就赠予他人,这是不合大姚法的!” 许况闻言眼睛一亮,大喜,拍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潘承见他听进去了,心口一松,继续道:“你明日去找些地痞流氓,装作亲邻,堵在他家门口,就是你那院子门口,若是有人,你就扰他个不得安宁,若是无人,你就搬进去住,让他无处可去,那房契也就是一张废纸了。” 许况听得眉开眼笑,连连拍手,道:“果然还是找承哥有用,不愧是文贤,不愧是文贤。” 受了许况的称赞马屁,潘承却不受用,道:“如此你好好琢磨,下午我还有要事,先去了。”潘承朝许况拱拱手,离开了青云楼。许况却是在小曲中想着王离被自己整治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许况叫了十来个地痞守在门外,果然看到一个下人打扮的妇人正要出门,许二爷心道好哇,这才几天,都把家底都搬来了! 愤怒之下,许况吆喝一声,招呼地痞们堵住街门,围住那妇人。 孙郑氏清早出门买菜,刚开门就被一群人围堵上来,吓得她立马关上院门,欲要插上门栓,却被许况一把推将开来。动静惊到了喂马的孙同,看到这么多人冲进院子,忙叫在一边帮忙的楚衣去通知王离,自己则是上前拦住许况,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擅闯私宅?” “呸!”许况朝地上吐了口痰,恨恨道:“瞎了眼的奴才,这就是我许二爷的房子,还擅闯私宅?打!给我打!” 许况推搡着孙同,作势要打他,却被一声喝住。 “住手!” 王离披了衣服,小跑到天井里,看到许况要打孙同,忙怒声喝住,“许况,你来这里干什么?这宅子已经不是你的了,擅闯民宅可是吃官司的!” “吃官司?”许况哼哼两声,不屑道:“我爹是玉城玉露堂大药士,玉城知县是我爹好友,我会怕你的官司?今日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当日的房契是无效的,按大姚法,转让房产得先问亲邻,那晚我直接转赠给你,我这些亲邻却是不同意啊。说起来吃官司的倒是你!” 王离气极反笑,道:“那依许公子的话,这是怎么个处置法?” 小丫头楚衣没经过这阵仗,害怕地躲在王离背后。 “这倒简单,你把这院子还给我,你收拾东西走人,我许二爷也不缺你这些,你再赔我一千两银子,算作补偿,两清之后我就当没了这茬子事!” 王离着实被气笑了,“既然许公子要寻衅挑事,我王离也不怕你,你不必找你的这些亲邻在这里闹我,咱们该写状子的写状子,明日衙门堂前见!” “这……” 听到王离一心要打官司,许况紧张起来,这事要是搬到衙门府上,他不知道潘学楼是否会帮自己,若是被自己父亲知道,难免又是一顿棍棒责罚。 前日在太守面前坑了徐家二郎,父亲被徐鸿远打压,自己也被家法处置,那顿打使得他一个月没下得了床,如今若是再惹出事来,自己那屁股哪吃得消啊! 许况不理会王离,招呼地痞进院子抢砸东西。王离怒火攻心,左手伸向许况,怒喝: “谁敢!” 是时王离眉间乌光一闪,左手小指猛地射出一道黑光冲向许况,电光闪腾间许况只觉得眼前一黑,倏忽间头上的发冠便被劈成两半,头发披散开来。 周围的地痞眼见王离眉间乌光大作,且能徒手射出黑光,都定定地站在原地,忽是怪叫着逃窜出去。 “妖,妖怪?有妖怪啊!” 许况茫然地站在原地,看到王离脸上冒着黑光,本就怯弱的许二爷又被地痞情绪带动,披头散发,亦是疯魔般怪叫着逃窜出去。 王离愣愣地看着左手,自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眉心的乌光闪烁了几个弹指时间,便消散下去。 看到孙同、孙郑氏都是一脸惊疑害怕地看着自己,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上前关上街门,找了说辞道:“我是清雨阁的药王,身上是有灵气的!刚刚就是灵气化剑,这是武功绝学,叫……叫六脉神剑!” 孙同几人一脸不敢相信,自己的老爷竟然是药王!玉城已经多少年没有药王了!原来药王头上是有神光的! 昨夜孙郑氏整顿休息后,还抹泪和孙同讲,能遇上这样待仆仁义的老爷真是福分了,虽然这老爷好像不太懂规矩,竟要他们在一桌上一起吃饭,不过这倒是小事,看他言行,定不是个凶恶的人。 孙同四人还有那八个小丫鬟都是卖身给王离的,属绝卖,同前世古时的家生子般,世代为奴,故而主子如何决定他们能否过得好些。 王离不知这些,昨日只管买了,牙婆也惯以为王离要的是绝卖的奴仆。 现如今眼见了那番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场景,孙同和孙郑氏心中却不安起来,不是为许况,却是为王离。 这本以为老爷年纪不大,脾性温和,应该好服侍些,既知他是药王,又不知他为何一人住在这宅院里,没有亲人,今后难免出了错,不知道是何下场。 楚衣躲在王离背后,她听不懂王离说的什么“药王”、“六”什么剑,只知道王离不是坏人,对她也不像以前牙行里的人那般凶狠,人小心思也简单得多,只以为王离赶走了那个坏蛋,他们不用被那些坏人欺负了。 这时整理收拾完东厢房的高李氏走过来,打算问孙郑氏要斧子修剪池塘边上的竹子,见到王离几人都在天井里,叫了声老爷。 王离摆摆手,问道:“高福还有其他丫头们呢?” 高李氏欠了欠身子,道:“回老爷的话,他在清理后头抄手游廊上的杂物,丫头们都在打扫里间的院子。” 王离让她去喊来所有人,说有事要吩咐。 高李氏心下疑惑,喊了高福和清月等人,王离见人都到齐了,便说道:“这几日院里可能会有人来闹事作祟,你们不用理会就是。孙婶子多买些菜备用着,这几天最好不开门。” 孙郑氏“哎”了一声,王离继续道:“我乃是青州药师,调度的药王,来玉城是身有要事,你们切记守住口风,不可露了风声。街坊邻里若有人问,就说是商贩,不得张扬声势。” 众人低头称是,王离看着没缓过来的孙郑氏,朝她道:“孙婶子,那人此番被我赶回去,这几天定不敢再来犯事,你不必担心。” 想到刚刚自己手指射出的黑光,右手揉了揉小指,出了会神,旋即吩咐一旁的孙同:“今日刘太守休沐,马车备好,日昳正时你同我去府门路,我要拜谒徐太守。” 今日许况的闹事让王离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如今在大姚虽是不缺衣食住所,也算是腰缠万贯,但他没有能保护自己的身份地位,这如同裸衣抱金而招摇过市,在这阶级极为分明的国土,那是何等危险。 考文举自是不切实际了,王离知道自己的斤两。 且不说这大姚,单是前世的考试,他学了那么多年都没搞得明白透彻,让自己没经过大姚基础知识训练,就去文举,简直是痴人说梦。若是从头学起,又极为浪费时间精力,还不定能有回报。 原本计划低调自己医术的王离因许况而变了主意。 若想要短期内谋攫显贵,还得靠自己这才学几天,但颇为不俗的医术,按大姚说法,叫做药术。故而在隐瞒《千药仙方》的说辞上得下点功夫,今日去太守府先去示好罢,这举目无亲、远近无朋的境地下,王离得先抱好大腿啊! 上午王离在南斋里重新研究了一遍《千药仙方》,想搞清楚为什么左手能射出想传说的剑气一般的黑光。 盘坐冥想良久,不得其解,只好压下心头疑惑,看了会书,对这个世界又了解到了许多。 大姚有州五十,地幅极为广阔。大真王庭在大姚北边,南边还有个大周,大姚右面靠海,玉城便是在沿海青州的北边。 永定三十七年大真与大姚争战奉州,真人凶悍,且有战马之利,大姚不敌。 永定三十八年,大真南下,深入大姚境内。 永定四十年,两国议和,盟定奉州北面的琳琅古城,每年大姚给大真岁币银二十万两,绢四十万匹,此是琳琅之盟。 想起昨日上午在外衙的见闻,王离心道:“这大姚虽然每年给大真王庭交奉岁币,但两国于琳琅开通货市,互通有无,大姚物类丰富,犹胜药粮绢匹,而大真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怕是只有战马了。妥妥的贸易顺差啊,既歇息战事,还挣了钱,到头来还是大姚赚得多,只是面子过不去。那许林敢私自贩运烟罗玉,这是和朝廷抢生意,胆子可够大的!” 到下午一点时分,孙同牵马出了街门,王离上了马车,往太守府而去。 到了太守府,王离和门子说了来意,门子传了话,说刘老爷午睡刚醒,让王离在偏厅等候。 太守府规模虽大,但陈列的用具都是常物。 在偏厅等了片刻,听到门外丫鬟声音“老爷来了”,随即一个干瘦的老头走了进来,王离起身作揖,道:“见过刘太守。” 刘剡爽朗一笑,道:“前些日子正亭和我说了你的事,能把许家二小子整成那样,你本事可不小呐,哈哈哈哈!” 未曾想这身居高位的老头竟是这么的调侃自己,王离笑了笑,刘剡继续道:“我本不想见你的,帮你是看正亭的份上。只是昨日见了你的名帖,看你字迹不俗,用的笔法我竟从未见过,故而想来看看是什么少年郎在书法上有如此造诣,果然呐,人不可貌相呐!哈哈哈哈!” 王离越听越不对劲,合着怎么人身攻击起来了,他苦笑道:“太守莫要挤兑小子了,太守浸淫书法的时间比我的年龄都大,我怎敢在太守面前卖弄墨笔。” 刘剡摆摆手,“达者为师,你那字虽然略欠笔力,但结构纤细有趣,瘦骨嶙峋,笔法自然,足以自成一家,我是比不上了。” 王离前世临摹字帖酷爱瘦金体和古帖灵飞经,昨日写名帖就是用的瘦金体,这大姚没有赵佶,故而刘剡误以为是王离自创的了。 “这,其实那字是我年幼时一个瘸了腿的乞丐教的……” “乞丐?我听正亭说,你可是跌落山崖,忘了不少东西的。” 王离闻言心头一紧,正对上刘剡略微浑浊的眼睛,喉咙卡住,不知说些什么。 “不是都忘了,我还记得一些,若是都忘了,我怎还会写字,还知道我是谁呢。” 摇了摇头,刘剡道:“我不吓唬你了,你也别来谢我,帮你弄个户籍只是小事,日后多写些字给我,那可比空手上门拜谢实诚得多——这几天许二小子找你麻烦了?” 王离听了十分尴尬,这来拜访道谢,自己竟然忘了带礼物,“今天早上他来闹事的。” “嗯,这样,你今日写个帖子给我,我帮你摆平他,保准他不敢去衙门告你。” 王离听了目瞪口呆,这是赤裸裸的索贿吗?虽说要的不是钱财,但好歹他王离的字在这也是独一份的,厚颜无耻一些,也算是开派立宗的。 刘剡也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吹胡子瞪眼起来,“怎么,我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说着挥手叫侍女去取笔墨,“你在这玉城无依无靠,应该找个人帮衬帮衬,现在眼前我这个大山你不靠,你还能找谁?徐鸿远吗?他可是和许林一路的货色!麻利点!” 王离听了好笑,心中深是感动。 他心知是孔成施、孔成傅好言让刘剡帮助自己,这刘太守虽然言语为老不尊,但能看出是个忠厚长者。 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狼毫,在桌前铺开纸,沉思良久,蘸墨挥写起来。 这次王离用的是苏体,却没有写瘦金。 一旁看着的刘剡心中存疑,没有出声。苏体贵在心境,王离不是很擅长苏体,只学到皮毛,这些天压抑的生活让他很难再写秀气的瘦金体,故而选择苏体,顺便借此来宣泄一通。 写完全篇,王离顿时想起一件事,看到一旁的刘剡在仔细盯着字帖看,忍住没说。 眼看刘剡不出声,王离心中有些不安,这刘太守书法造诣定然不低,自己虽然占了前贤字体的优势,但问题很多,笔法仍然稚嫩,被这样细看,心理上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待仔细看完,刘剡背手点头道:“不错,不错,运笔如逆水行舟,下笔迟涩不伤匀正,体格构架极佳,只是力道还有不足,气势略逊。” 王离汗颜,怕再说漏了底,岔开话题,不再管这书法,将昨日在外衙上的见闻和刘剡详细说了。 刘剡皱眉道:“有大真人在玉城?” 王离道:“应该错不了,我是亲耳听到那人说的,潘知县糊了案子,没有再问。” 摸了摸胡子,刘剡面色有些凝重,端茶喝了一口,王离见此自觉告了退,回去了。 刘剡不知思索了多久,眼看堂中早已无人,才想起王离早已经离开了。站起身子,提笔在案上写了封信,唤人送了出去。 拿起案上王离写的帖子看了一会,啧啧感叹笔法之独特,韵味之豪爽洒落。 原先只盯着王离的字,这会才注意到内容来,刘剡逐字念道: “攻书学剑能几何?争如沙场骋偻罗!手执绿沉枪似铁,明月,龙泉三尺崭新磨。 堪羡昔时军伍,谩夸儒士德能多。四塞忽闻狼烟起,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 “好!好词!好字!谁人敢去定风波!” 第二十五章 暗流 从太守府回来后几日,许况都没来生事,不知是当日被王离吓住,还是被刘剡整治了。 府上暂时平静,王离也乐得安稳。 街坊邻里注意到这院子有人住了,皆颇为惊奇,他们都知道这是当年许二爷占来的,不知为何又有别家住了进去。按许二爷那性子,他不是差钱的主子,可不会平白卖了房子。 当年许二爷占来的房子,如今被王离占了,风水轮流转,足以让人唏嘘感慨一番。 院子经过几日打理,渐渐有了生气。孙郑氏按王离说的,早饭都去油饼包子铺子买了,中饭则是必须得两荤,或是鸡鸭鹅兔,或是鱼羊虾蟹,晚饭不多讲究,多是喝粥养胃。 这几日没有外出,孙同事情不多,跟着高福夫妇后面帮忙。高李氏和高福将院子里外都清扫干净,也将新的物件添置备齐。 王离给她差了银子,让她暂管着账务,孙郑氏买菜的钱也是从她那里支出出去。 几个女孩渐渐熟悉了环境,也晓得这个年轻的老爷性情温和,待她们极好。 她们在孙郑氏和高李氏后头帮忙学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不是很累,再加上王离有意叮嘱孙郑氏每日给她们买一些羊奶补补身子,几天下来脸色都渐渐红润起来。 正是清晨,南斋后头的池塘经过高福的清理,池水已是十分清澈。塘岸上修剪清爽的竹子碧绿,随水气向东屋里飘送着阵阵清香。 王离正在床上睡得舒服,一个穿着淡蓝背子的女孩轻轻推开屋门,瞧见里间床帘紧闭着,瘦瘦的小脸泛起笑意。 轻手轻脚拉开帘子,看到熟睡中的王离,女孩忍住笑意,轻声呼道:“老爷,老爷。” 见王离没有动静,女孩却是习以为常,又用手推推王离侧着的肩膀,嘀咕道:“老爷醒醒,这都几更天了,油饼都快软啦!” 朦胧中感到有人在推自己,王离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的楚衣,便道:“什么时候了,真困呐!” 楚衣将两边帘子挂起,俊秀的小脸这几日养得略丰满起来,虽还有些清瘦,尖尖的下巴十分秀气,却不再是当初刚进府时那般病态的瘦弱了。 楚衣展开细眉,垂着眼睑弯腰要服侍王离起身。王离摆摆手,自己起床穿了浅紫的凉衫。 她帮王离抚平褶皱,小手纤细,让王离很是舒坦。 她轻声道:“这都是食时正时了,孙婶子都在做中饭,早上买的油饼包子和羊乳都凉了,老爷你也太嗜睡了。” 声音如泉水般清脆稚嫩。 “还有,昨儿老爷的衣服放哪去了,楚衣给你拿去洗了。” 正对上楚衣明亮澈亮的眸子,王离有些头疼,他道:“那些衣服我昨晚洗漱后自己洗干净了,不用你洗了。” 王离惯了前世的生活方式,不愿别人洗自己的衣服,尤其是里衣,故而几次楚衣找他要脏衣服,他都推脱自己洗了。 几日下来楚衣连着没要到王离的衣服,还都是被他自己洗了,今日又是如此,楚衣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王离不喜欢她,小脸终于挂不住,垂着头,默默抽泣起来,眼泪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诶,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起来?” 见楚衣没有动静,转身看到她竟哭了起来,王离不由慌了神。 “老爷是不是讨厌楚衣,楚衣错了可以改,求求老爷不要把楚衣卖出去,楚衣会洗衣服,不会把老爷衣服洗坏的。”楚衣低着头,不敢看王离。 王离听了哭笑不得,这是哪门子事,“不会,你没做错什么,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只是我不习惯让别人给我洗衣服,以前我都是自己洗,习惯了。再说,你要是做错事了,我应该多罚你干活啊,哪里会让你什么也不做呢,我是喜欢楚衣才这样,你想是不是?” 仔细想了想,小楚衣终于停住不哭了,眼睛噙着泪珠,听到王离说是喜欢自己才这样,小脸颊又腾地变红起来。 小妮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敢再看王离,小跑了出去。 摇了摇头,王离穿好方布履鞋,正要出门,看到小脸还带着红晕的楚衣端着盘子放到外间的白石书案边的食案上,她细声道:“刚刚孙婶子给老爷热好了,老爷洗漱好就快吃吧。” 楚衣服侍王离洗漱好,静静地站在王离身边,气氛有些僵硬。 王离吃得不安稳,正要找些话题说道说道,楚衣却道:“以后老爷的衣服给楚衣洗吧。” 带着哀求的腔调,声音细如蚊吟。 王离转头看到她闪闪大的眸子,早晨通透的阳光穿过窗棂,映在楚衣瘦瘦的脸蛋上,脸颊细细地绒毛都染了金光,看得惹人心疼。 见王离还是不说话,小妮子眼眶又泛红了,眉间都蹙了起来。 王离赶忙止住,无奈道:“给你洗给你洗,别哭了,千万别哭。” 连吞带咽吃了包子和羊奶,让这丫头将盘子拿回厨房,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饭来张口、日益堕落的生活让王离习惯不来,如今衣服也不用自个洗了,伸了个懒腰,王离叹了一声:“造孽啊!” 吃完早饭,王离去南斋继续看了会书,这世界看着熟悉,但在许多地方差别甚大。 王离深谙要想活下去,不说是活得精彩,起码正常活下去,必须得充分了解这里。 研究了半天这里的文举制度,早在当初进城时,孔成施和王离说了许多,但太过零碎,现在系统看完后才发现,自己之前竟闹了个乌龙。 这大姚读书人自诩儒士,除了父母赐的名字外,他们于成年时还有文铭,或是长者所赐,或是自己所起,为的是镇住文宫。 当日和段宿白一路回去时,他问自己的文铭是什么,想必是经自己偷用了裴度《溪居》后,他以为我是士子儒士,我还道什么是文名,真是乌龙了。 王离摇摇头,心道那段公子这几日都未见过他,怕是已经回京了。不知有没有被许况找麻烦,不过他是京城大族子弟,那许况虽然头脑不灵光,但还不是没脑子的罢。 …… “哼!你这没脑子的,早晚在外头惹祸端!上月在青云楼掇赚徐君硕闹事,你以为徐家不知道吗?这几天你怎么又惹到刘家去了?” 许况被自己父亲怒喝,垂着双手立在堂间里,低头不语。 “今日上午刘太守派人往玉露堂送话,和我说你要占他子侄的房业,教我问问,你为何这么做!你这逆子!莫不是以为这玉城都是我许家的了?哼!” 许林见许况如死人般站着一动不动,气急败坏,在桌上怒拍了一掌,“别给我装死人,你倒是和我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许况被吓了一跳,抬眼看了看许林气得发白的脸,小声道:“不是儿子占了他的房子,是他先占了我的,我去讨要的,他可不是人,是妖怪。” “讨要?找十几个地痞讨要?妖怪?你不必说了,从今日起你不准再出你自己的院子,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许况闻言心中大急,不让他出去,这不是要他命吗,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许林喝出堂外。 “还杵着做什么?滚!” 许况出了门,烦躁地在游廊回踱,想着法子溜出去,不料碰到一边走过来的许盛,许况一惊,回过身装作没看见,又被许盛叫住。 “站住!刚刚见过大人了?” 许况回过身,心中叫苦,低头喏喏道:“刚刚见过了。” “哼!一天到晚在外面给大人惹麻烦,昨日礼先和我说了,你竟然还想烦潘伯父给你操案子,真是无法无天!大人虽在阁中,近有徐鸿远,远有刘剡,若是把柄被他们拿捏住,下场你想不明白吗!可笑,如今你却是把他们都招惹了!” 许盛穿着水色大袖襕衫,说道怒时,忍不住伸手指着许况的鼻子。 许况怕自己这长兄胜过许林,此时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喘。 “你好好待在自己院子里!哪都不许去!” 这回许况彻底绝了逃出去的心思,耷拉着头往西边自己的院子去了。 许盛骂了一通,心中舒畅许多,急急往正堂去。进了门,看到在毡案后头沉思的许林,他行礼道:“父亲大人。” “嗯……”许林回过神,“你来了,刚才许况被我下了紧闭,这几天你多看看他,别让他再跑出去生事。” “是。” 沉默了一会,许林开口道:“前些时日宝齐坊正善堂收药材的掌柜许二和我说,孔家兄弟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当初我未在意,今日那刘剡和我说许家占了他子侄的房子,让我问问是何事,还要借机核查我玉露堂堂内事物。哼!他刘剡来这玉城只带了一个孙子,哪里来的子侄!孔家兄弟当日拜会刘府,定有所求,那子侄怕不是就是当初和孔家兄弟一同进城的人。” 许盛闻言,道:“昨日我去见了礼先,他和我说潘伯父前几天遇到一位药王。” “药王?”许林一惊,“徇阳巡道台下来调度的药师?是包抚丞?” 许盛顿了顿,道:“不知,说当日那人片刻功夫在外衙堂下空手将一个已死之人救起,伤者年过六旬,被救起后也未服药物,立能言语,且能对答。” “嘶!” 许林都吸一口冷气,“这等药术我从未听闻过,他是何人?潘礼先和你说了吗?” “那人只说自己姓王,还说自己不是阁臣,其余一概不知。” “姓王?”许林大惊,“刘剡说的子侄便姓王,叫做王离!” “这……”许盛迟疑,“莫非是同一人?” 此时他忽想起两年前徐君彦和他说的事来。 当年二人皆未试才,一日徐君彦在青云楼宴请他去青云楼听沁月唱曲。徐君彦席间酒饮多了,问道许盛知不知道为何他父亲药术超人,许盛听着有趣,遂了徐君彦的兴致,让他说下去。 徐君彦哈哈一笑,道:“我父亲乃是师从青州药王,孔文!” 许盛撇嘴道:“这何人不知,我道是什么惊人的秘密。” 徐君彦仰头饮了一杯酒,笑道:“那你可知,仙法?” “仙法?” 徐君彦大笑,“当年孔文药术奇绝,起死回生不在话下,清雨阁阁间皆传言其有仙法。大人师从孔文,我本以为是受其亲传,谁知昨日无意看了大人书案上的信,介之兄,你猜猜,这信是谁送来的?” “是谁?” “哈哈,任你许介之也万万猜不到,是京城清雨阁御阁卿,苏衡苏卿相的信!” 许盛当时只以为这是徐君彦在透露他徐家在京城有靠山,却不料被徐君彦接下来的话震住了。 “我看了那封信,却原来说的是八年前的一桩往事。” 徐君彦斟了酒,举杯倚着栏杆,眼神迷离,“阁间皆传孔文身负仙法,孔文却未传予我父亲。八年前,苏卿相找到我父亲,邀我父亲共谋大事。是年,我父亲随孔文北上玉城调度,与苏卿相里外照应,杀孔文、抄孔府、取仙法,哈哈哈哈……” 这徐君彦醉酒说的话自不会是假,许盛知道他的为人。 暗暗记住徐君彦那日所说的一切,也不曾和许林说,既然徐家能与苏衡勾结,许家自不能与之抗衡,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今听闻这和孔家兄弟一起的人也有那起死回生之术,许盛瞬间想到这些,心中如卷骇浪。 “莫不是当日徐君彦诓骗了我?徐鸿远虽然药术超人,但远不及能起死回生之术,就是药王也不能如此夸张啊。莫非,莫非那人身上的仙法才是真正的仙法?是了,弟子叛师,孔文怎么会将真的仙法交出去,真的定然是在孔家兄弟身上……” 理清这一切,许盛恍然大悟。 “盛儿多留意留意,若是同一人,那可是有趣了。”许林不知想些什么,又嘱咐道:“还有,恩科放榜在即,不日皇上便要设抡才大典,徇阳之行你要提上日程,不要误了。” “是。” …… 太守府。 刘剡正在花园里散步,花门里忽跑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一把抱住刘剡的大腿,奶声奶气道:“大父,大父,你看到寒儿的毽子了吗?大父大父,你看见了吗?” “诶呦,快别晃了,快别晃了,”刘剡捏了捏寒儿的脸蛋,道:“没了去和大母要,你大母说,你好久不找她顽了,她都有些生气了,快去找她。” 寒儿听了扭头就跑,“大母坏,不和寒儿一起踢毽子,还把寒儿的毽子藏起来,寒儿不找她顽。” 刘剡被逗得直笑。 寒儿溜出去没多久,一个壮汉匆匆走进花园,叫了声拙翁,将一封信递给刘剡。 刘剡拆了信,看了脸色略有沉,折好笺纸,左右踱步片刻,沉声向一小厮吩咐道:“去同关将军把王公子接过来,现在就去。” 第二十六章 徇阳城 丫头们刚在王离屋里摆好饭,孙同突然传话,说有人要见老爷。王离出门看到一个小厮和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壮汉,那汉子见了王离直奔主题道:“你是王离?太守要见你,你立刻随我去见太守。” 王离无语,这谁啊说话这么冲,我这虽不是什么府邸名门,要我出来见你也就算了,招呼也不提前打,现在就要我去见太守? “你是?太守要见我干什么?” “太守见你自有要事,你若不要收拾,现在就和我去。” 真给鼻子蹬脸了,看了看那人身后的马车,王离心里琢磨那刘老头子这么急喊我去有何事,我这饭都没吃呢。 “你等我吃完饭……” “我在此地等你半盏茶。” “操。”王离心中怒骂一声,看着眼前汉子高出自己一个头的魁梧身材,哼道:“你在这等我,别乱跑。” 回去和孙同和高福交代了几句,换了衣服,就出门和那汉子走了。到了刘府,经那小厮引到正堂上,见刘剡坐在一个茶几边的圈椅上,王离忍不住埋怨道:“什么事这么急?我可饭都没吃就被你那马夫催过来了。” 刘剡这回没和王离说笑,将信笺放在茶几上,示意他看。王离见这老头今日有些不对劲,心下疑惑,拿起信笺看起来。 这是徇阳经略安抚使曹明望给刘剡的信,字迹略有潦草,似是仓促间写下。王离仔细看完,大致清楚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青州除徇阳外,多地皆查有真人踪迹,曹明望恐有变故,派兵严守徇阳行宫。后面还有一些话语却是断了,应该有第二张信,只是刘剡没给王离看。 王离看了看刘剡,挺正常啊,都已经严守了,难不成大真人能犯出什么事来? 刘剡盯着王离道:“前日你和我说玉城有真人,我还不信,让外衙林县丞巡查了一番,果真查到不少东西。” 王离奇道:“怎么了,抓到那大真人了?” “哼,我让他特意去东矿场调查了,那些矿民都是被铁蒺藜重锤所杀,这种兵器一般大真人常用。随后从那王大成家附近进坊间问了,确实有人看到几个行为怪异的髡发之人,这几乎肯定是有真人了,所以传信曹安抚使调查其他府城情况,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王离奇道:“那为什么不将他们抓起来?抓起来不就完事了?” 刘剡慢慢站起身子,装好信笺,道:“抓?这么散,东一个西一个,怎么抓?你还没动手就已经跑了。再过几日就是列道恩科放榜了,陛下要设抡才大典,那些真人定没安好心,现在抓他们不易,不妨到那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 王离听着头疼,这会子肚子正饿着呢,怎么扯这么远去。 “那太守为何急匆匆将我喊过来?难道就是和我说这些吗?我也帮不上忙啊!” 刘剡又变得老不正经,嘿嘿一笑,道:“帮得上,今日你得随我去一趟徇阳。” “什么?徇阳?” 王离炸了一句,“我去干嘛,上阵杀敌吗?不去不去。” 刘剡端了架子,冷哼道:“我是太守,征派民兵也是职权,这是调令!”看到王离脸黑下来,心中大乐,“不过此去任务艰巨,你还另有他事。舜剑,马车都备好了吗?” 黑衣壮汉道:“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嗯,王公子,咱们这就上路吧。”刘剡拍了一下衣袖,伸手示意王离随他一起,王离不可思议地看着刘剡,当官的都这么不要脸吗? “不是,刘太守,我这饭都没吃,什么行李都没带,你让我……” “诶,年轻人饿一顿怎么了,行李不用你带了,衣物不会少了你的,徇阳与玉城其间不到四百里路程,我们现在出发,略微加急,明日午时即可赶到。” 刘剡看王离苦了脸,笑道:“王公子此去是百利而无一害,我可不会害你。闲话莫说,舜剑,你差人去王公子府上交代清楚,我们此刻就出发吧。” 黑衣男领了命,出门吩咐一个小厮去交代了,自个为王离和刘剡引路。 王离随行从偏门出了太守府,上了一个不起眼的马车,看那壮汉冷冰冰跟在自己身后一句不发,王离浑身难受。 等三人都上了马车,那汉子坐在衡板上挥鞭起驾。 王离不想理睬那坑人的老头,头伸出车厢,漫不经心问道:“哎,兄弟怎么称呼?” 那汉子不理会王离,自顾向南驱车。 王离也不在意,继续道:“舜剑兄弟,你这腱子肉怎么练的,是从小就练的吗?舜剑兄弟会武功吗?就是那种一蹦好几丈高,隔空掌力,万军敌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 刘剡在后头听了老脸一抽,拉住王离,道:“你这是说书呢,舜剑是盛选公的义子,武艺自然高超,你莫要胡闹了。” 撇了撇嘴,王离心知盛选公即是曹明望,曹明望字盛选,那封信里写得明白。王离想到这,不由看了看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心道他竟和一州安抚使交情不浅,那盛选公来信言辞也颇为谦和,这老头不简单呐! 三人匆匆上路,从午时走到日入时分,天已经黑了下来。马车颠簸,疲累的三人在驿站修整了一晚。第二日天还未亮,迷迷糊糊的王离被刘剡拖起来赶路,到隅中末时终于到了徇阳。 舜剑过城门时示了自己的告身,三人直接顺利进了城中。 合计虽只有一天的路途,王离虽练了些《千药仙方》,引了灵气入体,不惧夏日之燥热,却仍是吃不消这番折腾,故而没精打采,也不打量徇阳风景何如。 刘剡坐惯了马车,瞧见王离颓废的样子,道:“你这年轻力壮的,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半死的老头子了?” 王离冷哼一声,没说话。摸清了这老头的脾性,他也放开随意许多。 刘剡呵呵一笑,摸着胡子道:“待到了曹府,定给你安排妥当,也算是老头子的歉礼了。” 王离奇道:“去曹府?刘老头,这都到徇阳了,你倒是和我说说有什么事了吧?” 刘剡嘿嘿道:“不急,不急。” 翻了个白眼,半躺在座子上,不知又颠簸了多久,听见车厢外舜剑吆喝了一声,马车慢慢停住,王离起身问道:“到了吗?” 舜剑跳下衡板,拿了轿凳扶刘剡下了车,王离则是跳下马车,沿街东看到一座府邸,那府邸规模之大,竟将大半条街都占了去。门前车马罗列,小厮团团打点,或是引客,或是牵马,做得好与不好,都能拿上一角碎银,故而虽有些傲气,但笑容是下不来的。 眼尖的看到了舜剑,一个小厮凑上来喊了声“关大爷”,舜剑?眼道:“这是曹帅司知交,玉城布令知守刘太守,你将马牵去马圈里喂好草料,我要带刘太守去见曹帅司。” 小厮领了命,听闻是玉城布令知守,也不惊奇,这几日拜访曹府的巨官何其之多,他早已见惯了。 王离随舜剑进了大门,内里游廊环布,亭楼有致,看得王离眼花缭乱,相比之下,自己的小院子简陋都称不上了。 定了定心神,感叹一句封建主义腐朽,又和刘剡二人穿过仪门,直进了一间耳房。 舜剑让刘剡在此等候一二,他去告知曹明望。 王离二人自找了椅子坐了,有婢子服侍端茶,王离喝了一口,味香不俗,沁人心脾。 舜剑走后未及炷香时间,一个身穿大紫长袍、身材略矮、五旬模样的老头走进屋子,后边跟着舜剑。 这老头略瘦,面白长须,眉毛浓厚,相貌极有威气。 王离寻思应是曹明望了。 那老头见了刘剡,哈哈大笑道:“拙相,别来无恙呐!” 刘剡亦是大笑。 曹明望看向王离,王离起身道:“王离见过曹安抚使。” “嗯,不必多礼。”曹明望让王离坐下说,自己找了刘剡右边的椅子坐了,“真是少年英雄呐,老咯老咯。” “哈哈,你曹盛选当年挥军北上,直取北夜府,十八年前也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怎么如今倒哭老了?”刘剡闻言大笑。 曹明望摇摇头,摆手道:“风流去矣,风流去矣!” 王离半天没吃饭,今天凌晨就被拉起来赶路,肚子饿得实在不行。见一旁的刘剡也不饿,和那老头两人疯狂吹牛扯淡,心中无语,说好到了曹府好好招待我的,好嘛,现在饭都不管了。 虽和刘剡熟络了,说话也是没大没小,现在在曹明望府上,两人谈天说地,王离插不进话,只好忍着饥饿干等着。 曹明望瞧着是武官,言辞谈吐和刘剡不同,极为豪气,但又比寻常武官多了涵养。舜剑站在曹明望身后,直挺挺的,一言不发。 “这哪像义子,是护卫吧。” 王离一路受了舜剑的冷脸,瞧他在曹明望身边也是这个德行,心中颇为怪异。 “李殿学士到了。” 两个老头说得正欢,外边门子忽是喊了名姓,一个穿着青衣窄衫的男子大步走进书房,瞧见刘剡忙行礼,朗声道:“我道盛选公为何丢下我一人在堂前喝穿堂风,原是来见刘拙相了。仙流失礼,见过拙相。” 王离瞧见那男子的模样,看着三十的年龄,但凤眼长眉,面白无须,极为俊美。心想自来这大姚起,见了不少美男子,美女却没瞧见几个,真是悲哀。 刘剡呵呵笑道:“老朽早已罢相,现如今只是玉城太守,仙流可莫要叫错了,哈哈。” 王离撇嘴,还老朽起来,真是没羞没臊,私下里老头子叫得可带劲了,劲占别人便宜,难怪宰相当不下去。 轻笑几声,男子看到王离,疑惑道:“这位是?” 刘剡介绍道:“哦,这位王公子是我忘年之交,姓王,单名离字。” 听问到自己,王离不敢含糊,起身行礼。 刘剡朝他道:“这位是崇文殿大学士,李云川,李仙流。” 李云川,王离心中知道,那夜与姚渐雪在矿洞中找到极品烟罗玉,姚渐雪曾说大姚共有三块极品烟罗玉,其中一块便是在眼前这位风神玉骨的李大学士身上。 “见过李殿学士。” “王离?可是写了‘谁人敢去定风波’的王离吗?”李云川来了兴致,找了圈椅坐下,侧身问道。 “哈哈哈哈,正是他。”刘剡大笑道。 “真是少年才俊!那支词虽不知是何牌名,读罢让人热血肆起,颇有恨笔从军之感慨。王离小兄弟,不知你文铭如何?是去过边疆吗?” 第二十七章 奇毒 王离有些懵,合着刘老头当日刚和他见过面就把他卖了? 他忙解释道:“王离未有文铭,殿学士叫我小离就是。那词也不是我自己写的,是年幼时曾在一块石壁上见到的前人遗阕,词牌依稀清楚,叫做《定风波》。” “哈哈,王小兄弟不必谦虚,既是你自己写的,便是源自你之手,若是人都这么容易就能撞见一片词赋,天下岂不是处处皆歌了?”刘剡朝他挤眉弄眼,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若是真出自什么前人石壁,你且和我们说道说道,是何处石壁,是何形制,笔法如何?” “这……”王离气打不出来,“既是年幼所见,除这阕词外,其余都不记得了。” “哈哈哈哈!” 李云川听着有趣,笑道:“你既是拙翁的好友,我托大就叫你小离吧,你我就按长幼互称吧。” 王离迟疑道:“仙流兄。” 点了点头,李云川看向一边的曹明望,正色道:“盛选公,刚刚我去看了小皬,他刚醒,盗汗更为严重了。盛选公,你还是去看看吧。” 曹明望脸冷下来,拧眉道:“哼!那个逆子!让他自生自灭去,仙流,你不必管他!” “这……”李云川无奈道,“小皬错不至此,况且,这不是没有出事吗?” 舜剑站在曹明望身后,依旧沉默不语。 曹明望哼道:“前日若非舜剑及时发现,那逆子就要擅自派人去捉拿真人。可笑,不说此举成功与否,潜藏在徇阳的真人几何我都不曾知晓,眼看抡才大典在即,若是打草惊蛇,后患无穷啊!” “这……” “仙流,你是他的老师,我知你素来喜欢他,但他屡教不改,只被我训斥几句,就如此落拓,实在不堪大用。” “盛选公,上午范玄通、包义也都给他看了,俱是不见成效。徇阳已经无人能治好他了,怕不是……盛选公还是去看看吧。” 曹明望闻言眼角一抽,瞬间心软下来,又嘴硬道:“那就去请御道阁的药师!” 李云川无奈,这曹盛选是铁打的犟脾气啊。 刘剡心知差不多了,责怪道:“好你个曹盛选,自己儿子都不管了,若不是仙流和我说了这事,三小子肯定得出意外。” 李云川讶然看着刘剡,“拙翁可有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刘剡瞅了眼王离,“不然为何我匆匆从玉城赶过来。” 王离被刘剡看得浑身不自在,却听刘剡幽幽道:“我可是给三小子请来了药王。” “药王?”李云川惊奇道:“不知那药王身在何处?拙翁快去请来吧,皬儿那病得越早治越好啊!这可等不得了!” 曹明望亦是疑惑地看着刘剡,不知他所说的药王是何人,青州可是十年不见药王了。 刘剡拍拍衣袖,起身朝王离道:“走吧,还请药王帮我救三小子一命,就当是还了我帮你压了许况那个人情了。” 王离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遇到如此不要脸的老头他还能说什么?人命关天,不理睬刘剡这个老头,王离对一脸震惊的李云川道:“既是病情紧张,还请仙流兄引路。” 等王离和李云川走远,曹明望喊住刘剡,“这,他真的是药王?” “八九不离十。” 曹明望无语,想要挥袖而去,看了看刘剡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你,小离真的是药王?是在何处巡道台任职?”压不住心中的震撼,路上李云川再次确认。 王离苦笑,“仙流兄,我非清雨阁阁臣,只是略懂医术,药王之称,却是刘太守抬举了。” 他正纳闷呢,这刘老头何时知道自己会医术了,还药王,莫不是张越?是了,应该是张主薄,那日在衙前他见了自己的医术,和刘剡说了。 过了天井,两人穿过西厢的一间院门,进了正房的里面的暖阁里。进房间便看到一个青年半靠在床头上,听见有人进来,那青年抬头愣愣地瞅了瞅王离二人。 王离走近,看清那病人的面貌。 青年十六七岁的模样,剑眉星目,但面容苍黄,眉眼和曹明望极为相似。 只是俊俏的双眼没了神采,嘴唇干瘪,有行将就木之态。 王离吃了一惊,李云川叹气道:“这是盛选公的三子,曹皬,与我颇有渊源。自被盛选公训了一通后,前不久晚上在酒楼夜饮,彻夜未归,第二天就成了这样。巡道台的太常生范玄通说,这病症是寻常当风饮酒的漏风之结,只是六脉俱沉,不见生息,如何治疗都是没用。” 王离仔细听了,伸出左手要凭“究灵引”探测一下病情,曹皬却是挥手胡乱挡住,神志不清道:“滚开,你们这些寄噬国髓的庸医,滚,滚!” 曹皬意识本就不甚清醒,说话也是口齿不清,王离只听清什么“庸医”、“滚”之类的零星字眼,心知不是好话,这人病入膏肓,意识混沌,王离却也不放心上。 反手用力扣住曹皬无力的手腕,中指迅速按在他无名指的指根上,王离气运中冲穴,灵气顺着指尖源源探进曹皬的经脉之中。 奇怪的是这曹皬体内虽有外邪之气,但却不严重,只团聚在胸腔那里。 让王离吃惊的,是曹皬的经脉俱已衰朽,这哪里是少年的经脉,这分明是将死老翁的模样! 经脉如枯藤老枝般盘横错结在他的身体之中。 这根本不是什么漏风之病导致的! 收了手,王离沉思许久,努力在意识海里的《千药仙方》中寻找类似的病例。 李云川站在王离身后,见王离不做动静,不知情况如何。 此时刘剡和曹明望也来到暖阁里,刘剡看到王离皱眉沉思着,疑惑地看向李云川,李云川摇了摇头,刘剡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只是听张越说,王离有起死回生的逆天药术,却没有亲身见过,将王离带过来给曹皬治病也不是有万全的把握。 屋子里除了曹皬含糊不清的咒骂声,三人俱是一言不发,等着王离开口。 之前在书房中摆出绝情样子的曹明望,此时也是心有惴惴,若是刘剡口中的药王都治不好,怕真是要准备后事了。 这戎马半生的老将,外面虽传言,说他犹恶这庶出的三子,其实不是如此。 而之前在书房前的表现,只是想让曹皬多受些罪,免得日后不长记性,又闯出什么祸端。 若真出了什么事情,他已年迈,哪里吃得消这等丧子之痛。 这时王离侧过身子,看着曹明望,正色道:“盛选公在这徇阳城内可有仇家?三公子那一日是与谁一起喝的酒?” “这徇阳城内谁敢与我作祟,莫说这一城了,青州境内谁敢惹我曹家?他前日与谁饮酒我却不知,怎么……”曹明望惊疑起来。 王离看着曹明望三人,道:“我探了三公子的脉象,他虽有漏风的症结,但那只是小病,不成气候,真正致命的另有原因。这是有人要毒害三公子!” 第二十八章 临江宴 “毒?”李云川大怒,“竟有人敢在徇阳害皬儿!” 王离刚才在《千药仙方》中找到一处病例,与曹皬之症极为相似。 “极南地有兽焉,似狐而头生两角,其百年化灵,能疾走,谓名曰风绝。其爪剧毒,伤者百脉尽枯,恍惚而死。” 这《千药仙方》上说是中毒,照着先前“究灵引”探得的印象,王离拉开曹皬左臂的袖子,赫然有五道长长的抓痕,奇怪的是抓痕已经结痂,不像是寻常中毒的迹象。 “这……” 曹明望三人都看呆了,愣在原地。 王离回头道:“难怪那范玄通治不好,原是症结没有找对。” 既然《千药仙方》中有这个病例记载,王离便有信心将他治好。只是不知它仙方说的“风绝”这个妖兽是什么模样,长着角的狐狸? 摇摇头,王离无名指点在仙门上,拇指尖的少商猛戳住曹皬左手的无名指指根,借着仙门引,灵气向王离左手汇聚,源源不断地传到曹皬体内。曹皬快要枯竭的经脉经巨量的灵气润养,快速地恢复过来,体内的外邪之气都被灵气逼到左臂上。 看着曹皬黑紫色的手臂,肿胀着如同巨大的藕段,曹明望三人都看呆了,这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 王离待时机差不多后,换了主“外恶引”的食指点在曹皬左臂的四指指根上,掌中灵气陡长,只听“嗤”的一声,曹皬漆黑的手臂开始迅速涣散着恶臭的黑气,那烟状的黑气直冲屋顶,后向四周散去,曹皬则是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屏气!快把窗户都打开!”王离大喝道。 李云川三人何时见过这种场景,听到王离的话,都屏住呼吸,急忙去打开窗户,待黑气都散去,三人才松了口气。 王离见黑气皆被化出,曹皬手臂虽还肿着,却已恢复正常的颜色,也是安心不少。 他亦不确定能不能治好这毒,毕竟到现在,算上曹皬他才治过两个人。 闻着屋里极臭的气味,王离皱眉,和曹明望说道:“三公子已经无恙,这屋子要里外清扫一遍,窗户就暂且都开着,等到气味消散便是。” 曹明望惊奇地看着王离,问道:“刚刚那黑气……” “那是奇毒,中毒者经脉枯竭,恍惚而死。应该是有人恶意下的。刚才我看三公子经脉已将枯竭,若是迟了一步,便回天乏术了。” 刚松了口气的李云川听得王离这么说,又提心吊胆起来,问道:“如今皬儿已经没事了吧?” 王离点头道:“无事,好生休养便是。哦对了!” 和李云川要了纸笔,王离照《千药仙方》写了一张方子,道:“漏风之病不宜立治,还是以养为好,倘若盗汗依旧严重,照这个方子服药就行。” 李云川接过方子,看到“以白术、泽泻酒煎”、“汗仍不止,与归脾汤加麻黄根、桂枝十数,服而愈”等字,赞叹道:“拙翁说小离书法了得,未曾想如此精美绝妙,吾不及也。” “仙流兄谬赞。” 王离汗颜,被刘剡夸他还厚脸皮接受了,被李云川这个大学士称赞他就吃不消了,颇有窃贼在富豪面前炫富之感。 刘剡在一旁道:“仙流你可不知,这王离小兄弟不仅药术绝伦,书法也是一绝,各种我平生未见的章法信手拈来,可不比你‘饮月吞河’作诗的天赋差!” 王离恼羞道:“仙流兄不要听他的,我那是……” 刘剡抢过话,揶揄道:“我知道,你那是年幼时有老头教过你,哈哈哈哈!” 李云川三人俱是大笑。 曹皬身体已经没有大问题,王离被请到西厢的一处小院里整顿休息。曹明望安排婢子给王离送了热汤洗澡,还带了一件合身的衣服去。 听婢子说,衣服是刘剡特意嘱托送来的,王离心中这才好受了一些,这老头终于靠谱了一回。 洗完澡后,浑身舒畅,换上刘剡送来的水蓝色直裰,刚要出门,又有下人端着饭菜送进来,说是李大学士差人送的,还特意托了口信,道王公子自玉城而来,一路辛苦,下午稍作歇息,今晚在临江楼为王公子接风洗尘。 王离受宠若惊,这李云川贵为大学士,竟然亲自给自己做宴,应该是借这接风洗尘的晚宴,感谢自己救了曹皬一命吧。 填饱肚子,王离在客房里盘腿冥思,琢磨《千药仙方》来。 当日他左手小指射出黑色光剑将许况等人吓走,也把他自己吓得不轻。那日他仔细看了,却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几日他研究了《千药仙方》,以为是误打误撞使出了《三引二门决》中的一个法门,但是如今翻遍仙方,除了那句关于左手小指的“少商,神门,引也”之外,却找不到其他的信息了。 “神门?” 王离呢喃自语,“这神门和仙门有何不同?为何仙方里对神门没有其他描述呢……” 想不通这其中的因果,王离只好自吐纳灵气,将《三引二门决》修炼了一个下午。 到傍晚,有小厮在敲门问道王离何时赴宴,王离平息体内循环不止的灵气,瞧见已是晡时时分,便出门上了曹府专备的马车,赴李云川之邀了。 徇阳地处青州之南,大姚两江之一的越江自西向东穿过徇阳,这临江楼便是在越江北岸,因是临江而筑,故称临江楼。 到临江楼时已经是晡时末了,天还未黑,远江红霞照应着耸立的酒楼,开阔缥缈,意境十足。 见那临江楼门前用木枋扎着赤绿色的彩楼欢门,两边立着朱红的栅栏,悬挂着青色的酒帘。楼高六层,贺酒声喧阗而起,真正是满楼华客,高朋皆坐。 在彩楼外下了马车,打前面撞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王离瞧去,心中一乐,正是玉城玉露堂承堂药首,徐鸿远的二子徐君彦。 徐君彦穿着白色的圆领襕衫,拿着折扇,模样十分俊俏。 赖与徐鸿远做过生意,王离对这样貌极俊美的徐君彦颇有好感,只是二人不甚熟悉,也不好凑上去套近乎。 感叹一番他乡遇故人,王离整了整衣领,进了临江楼,心道咱们虽然不帅,气场不能输。 经跑堂小厮指路,王离直上了顶楼。 李云川包了酒楼最好的阁间,那里能一睹越江风采。李云川已经在阁间了,除王离外他没有再请别人。 “仙流兄,我来迟了。” 第二十九章 苏啸风 “哈哈哈哈,无妨,坐吧,只得自罚三杯才是!”李云川大笑,“说来,我还不知小离年岁几何?为何不取个文铭?” 王离依窗坐在李云川对面,道:“我如今二十有一,没有功名,自然未曾想过文铭。” “小离虽无功名,但你那首《定风波》可是极妙!可不是那些身负功名的人能写得出的,哈哈哈哈。” 王离苦笑道:“仙流兄谬赞,谬赞。” “小离文才、药术、书法俱是奇绝,当世罕见。只是一点不好,便是太谦逊,哈哈哈哈!”李云川道,“当年我同你这般年纪时,有了些许功名,便张狂不休,现在想来,真是年少疏狂啊!” 永定四十三年,李云川二十岁。那一年他高中显圣大举,在之后的抡才大典上冠盖群贤,被钦选为文圣,是大姚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文圣,世宗皇上为嘉奖其才,赐给他一颗极品烟罗玉,那玉被他嵌在自己的笔上,以作勉励。 王离给李云川斟了酒,自己也倒了半杯,贴着杯边呷了一口,酒淡,不是前世滋味,有些怅惘。前世王离滴酒不沾,而这一世却是想醉也难了。 想到前不久周环还调侃自己聚会不肯喝啤酒,如今想喝也难了,王离嘴角勾出苦笑。 “仙流兄,人不风流枉少年。疏狂也好,平淡也好,最要紧的莫过于不负韶华啊!” 李云川举杯喝了一口酒,叹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妙哉!小离,你年纪不大,看得比我清楚多了。” 王离眼皮一跳,我这是穿越换来的!将心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抛在脑后,王离举杯道:“仙流兄,我敬你!” “哈哈,好!” 王离与李云川二人正对饮地痛快,有小厮说门外有人求见。 李云川皱眉道:“是何人?” 小厮道:“是御阁卿的长子苏公子和一个姓徐的公子。” “姓徐的公子?”王离心道不会是徐君彦吧,若是徐君彦那可就有趣了。 听到是苏啸风,李云川展眉道:“是飞廉啊,你让他进来吧!他这小子,在京城不找我,现在找我有何事?” 却说徐君彦前些日子结识了一位京城姓段的公子,他早知道那是一个女子乔装打扮,既是贵族妙女,本打算好好亲近结交一番,只是自那日裁冰诗会后再不见段宿白的踪影,这让徐二公子万分恼火,深感遇人不淑。 诗会之后,徐君彦便安排行程,择日南下徇阳,参加文宫正选。小文举在三月,玉城里徇阳也不是很远,故而他打算等来年再进徇阳。 只是正值当今天子成年,大姚皇南巡列道,以祝天下太平攘和,文武百官俱在徇阳,因陛下皇恩浩荡,在徇阳设了大文举的恩科,天下文宗、崇文殿大学士李云川便随同南下,暂住在青州经略安抚使曹明望的府邸上。 自命不凡的徐君彦便想去徇阳拜访李云川,若是能得到李文宗的赏识,他徐君彦便是举国可数的士子天才!明年的小文举就不足挂齿了。 匆匆赶到曹府,却没见着李云川,从门子那打听到他在临江楼宴请好友,徐君彦遂打道去了临江楼,在彩楼前正巧被王离给撞见了。 徐君彦大步走进临江楼,有小二上来引路。 不敢打扰李云川,徐君彦在二楼找了个普通的包间独自小酌,心中计较着是去主动寻李云川好,还是等他宴席散了装作碰巧遇上好。 正思量着,忽然听得廊下有人高声叫好,徐君彦侧身看去,只见一楼堂间团坐着许多白衣士子,像是在做诗会。 徐君彦招来小二询问这是何事,小二道:“公子,这是苏阁卿家大公子在作诗呢,大伙都去助兴了!” 徐君彦闻言大喜,“飞廉兄在这里?太好了!” 御阁卿苏衡的长子名叫苏啸风,与徐君彦是好友。 徐君彦下楼穿过人群,果真看到苏啸风,大喜,上前道:“飞廉兄,许久不见!” 苏啸风看到徐君彦,惊喜道:“子匪!你怎么在这里!” 徐君彦大笑,和苏啸风说了来由,苏啸风道:“自京城一别,迩来已有年余了,哈哈!不曾想在徇阳与你相见。” 徐君彦问道:“飞廉兄,你也是来见仙流先生的吗?” “这倒不是,明日恩科便要放榜,我是同诸多士子来此饮酒的。刚才起了兴致,要我作词,哈哈,正好你来了,说不得你得罚作一首!”苏啸风笑道。 “哈哈,少不了少不了,不如飞廉兄与我一起去请仙流先生来此主持诗会,如何?” “善!” 苏啸风两人进了阁间,王离一看果真是徐君彦,不知他来这做什么。 “仙流先生,飞廉得知你在临江楼,冒昧前来拜访,还望仙流先生海涵。” 苏啸风拱手作揖,又向李云川引荐道:“这是我的好友,是玉城玉露堂承堂药首徐药首之子,徐君彦。” 徐君彦忙上前行礼。 “你小子,你不是你爹,不必糊弄我了!”李云川摆摆手,笑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苏啸风在李云川面前端不了正行,讪笑道:“明日显圣榜就要放了,我与同年在楼下做了诗会,想请先生帮我等点评一二。” 李云川来了兴趣,问道:“哦?那可有诗篇?” 苏啸风道:“刚刚兴起,却还没有诗篇。” “既无诗篇,我便不去。你们且做诗会,有诗篇可差人送上来,若是得我心意,我便亲自去见见,若都是陈俗的滥调,我还是不去的好。苏家小子,你看如何?” 李云川仰首饮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上,咂嘴回味着酒味。 “这……文宗先生临江楼上阅诗文,此佳话也,飞廉莫敢不从。那飞廉先行告退,待诗文出了,让跑堂送入阁中。”苏啸风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带着徐君彦出了阁间。 徐君彦进了阁间后,只说了一句见面的套话,出了门便纳闷道:“飞廉兄,这是为何?仙流先生为何不愿下来主持诗会?” 苏啸风哈哈一笑,“子匪,你却不知,仙流先生这是避嫌呐!不出所料的话,这次大文举恩科,主考官不是礼部侍郎,正是仙流先生!若是榜上有名,那便是仙流门生了!哈哈!” 徐君彦恍然,见苏啸风大笑,不由拍扇称羡,恭维了几句。 第三十章 初显风采 苏啸风和徐君彦二人走后,李云川痛饮了一杯,和王离说道:“那是御阁卿苏衡长子,苏啸风苏飞廉。” “我听他说,明日是显圣放榜?”王离问道。 “小离不知道吗?”李云川讶然,“拙翁没和你说吗?此次陛下南巡列道,于徇阳开设恩科大文举,明日便是放榜之时。飞廉随行南下,为的便是这次显圣的机会。” 拙翁是刘剡的文铭,这个老家伙一点都不靠谱,把老子的事情全抖出去了,屁事都不和我说清楚。 王离腹诽一通,郁闷道:“那老头子没和我说,我是稀里糊涂被他赶到徇阳的。若明日放榜,那抡才大典也快了吧?” “哈哈,拙翁从来都是这般脾性。抡才大典在放榜后第三日后举行,届时众文贤皆从端礼路进入行宫之中,在议政厅殿内完成抡才初试。前十者第二日与陛下对策太华殿下,以选文圣。行宫没有琼林园,当晚会在龙池上举办琼林宴,不知小离是否愿意去?若是想去,和我说上一声就是。” 王离奇道:“那琼林宴我也能去吗?” “若是常人自然不得去。”李云川搛了片牛肉,沾酒吃下,“小离要是想去,和我说了就是。此次是我主考大文举,诸多事宜都是我来安排的。” 王离心道原来如此,难怪之前他不去主持那苏啸风的诗会,应该是避嫌吧。 “那便麻烦仙流兄了。” 有后门走从来都是极舒服的,这大姚皇宫却不知是何风范。 且说苏啸风和徐君彦下了楼后,和诸生说了李云川会在临江楼上亲阅诗文。诸生听罢皆兴奋不已,若是能得文宗赏识,一飞冲天正在今日啊! “飞廉兄,如此那就快快开始诗会吧,莫让仙流先生等久了。” “不知仙流先生可有出题?” “李文宗在临江楼?唉!若是早知如此,我等定要前去拜见,可惜,可惜啊……” 苏啸风朗声道:“诸位同年,既然仙流先生在临江楼亲自阅览我等诗文,且明日即是放榜之时,我提议,就以临江楼前越江景色切入,不限韵格,诗词皆可,只抒我等内心之感即是,如何?” “理应如此!” “然!” “飞廉兄,既然李文宗让我们做诗文,不如你先来开个好头吧,开篇即鸣,文宗先生一定大悦!这是何等佳话!” 诸生纷纷叫好。 苏啸风大笑,“好,那飞廉就先献丑了。小二,取笔墨来!” 应着声跑来一个麻衣小厮,听了苏啸风的吩咐去取了笔墨纸砚来,整齐摆在桌上。 苏啸风执笔临窗,远望江天景色,十息功夫腹中便有成稿,在桌上运笔写起来。 周围的文士都团团聚在苏啸风周围,静静看着。 待苏啸风写完,一边的徐君彦摇扇念道: “沙江摊破,云霞万里,衔飞鸥鹭。停杯望眼事,暮舟千帆渡。 慷慨年年风雨路,算今朝,挹风波恶。江头费消遣,摘星从此趣。” 有人评道:“这是一曲《忆少年》,上阕写景含情,下阕写情含景,两者皆有意味而能融洽互成,妙哉!” “嗯,此停杯二句尤有意味,道的是你我争逐显圣榜之事。” “飞廉兄此词极佳,‘挹风波恶’,真豪杰也!” 徐君彦赞道:“飞廉兄一词即惊艳全场,子匪佩服至极。” “哈哈,还得请仙流先生亲阅指点后,再做定夺。”苏啸风笑道:“子匪文才斐然,何不做一首诗篇?若能得仙流先生赏识,岂不善哉?” 苏啸风这话正说到徐君彦心头上,“哈哈,子匪正有此意。” 王离和李云川对饮着,听他说些京城的趣闻。 说什么刘剡罢相,池家独掌庙堂的事,说什么枢密使解甲归田,三衙各司都指挥使论罪量刑的事,听得王离心烦意燥。 虽然前世学的是历史,终归是前世的思维。 听不惯这拗口的职称,王离整个头都大了,李云川终于止住,慨然道:“陛下刚刚掌权,就如此心急,不是好兆头啊。” 王离摇摇头,这不是书法药术,他不懂这朝廷局面,不敢随意开口。也搞不懂为何李云川为何与自己说这些,算起来,他俩才认识不到一天。 这玩意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时一个小厮拿着两张雁黄纸呈上来,递给李云川,说是下面文贤老爷吩咐的。 李云川随手将一张纸递给王离,道:“小离,你也看看。” 王离哭笑不得,人家找你看诗文,你让我看算什么?枉费那苏啸风还高兴半天,若是知道是我看的,不知作何表情。 王离看了署名,却不是苏啸风的诗文,是玉城老熟人徐君彦的。王离心道这徐君彦是试才榜第一,我看看他水平如何。 书法字迹倒还可以,有些火候。 他做的是一首七言绝句,单拿着看倒也不错,只是王离不知看了多少千古名句,眼界不同,相比之下,那诗句便索然无味了。 “嗯,和那些诗句比有些欺负人了,平心而论还是不错的。”王离心想和那些诗词比太不道德了,拿了别人钱财,说话得向着点,“徐显圣还是可以的,不错不错。” 此时却听李云川叹气道:“现在文风猖獗,都是虎狼语句配的虚假情意。” 这话忒狠了点,王离问道:“怎么了,仙流兄?” 李云川将手上的纸递给王离,“这是飞廉的词,哼,只是言语顺口罢了,仔细琢磨却是不通。什么江头费消遣,转折如此突兀,只为承接虚情,这样的语句实在是可恨!” 闻言王离颇为尴尬,他觉得这词写得倒还不错,只是既然有文宗之称的李云川都说差了,他只好跟着点头道:“嗯,嗯,仙流兄所言极是。” 一旁的小厮脸都绿了,这两位爷到底是谁啊,说骂就骂,这让他如何去传话?难道和那三公子说,你这是“虎狼之词”吗? “小离,这临江楼最能看越江之景色,你何不作诗一首呢?” 王离一愣,要我作诗可不行啊,抄诗倒还可以。 “在仙流兄面前,我怎敢班门弄斧。” “班门弄斧?这是何意?”李云川疑惑道。 “这……没什么,小二,你去取笔墨来。仙流兄,先说好,写得不行可不得像先前那般说我。” “哈哈哈哈,好,小离只管写就是。”李云川被逗笑了。 打岔将李云川糊弄过去,待小厮取了笔墨来,王离蘸了墨汁,脑中飞快思索着什么应景的诗词。 他心中哀嚎,完了,想不出来。 “仙流兄,这诗词可有定了题目?” 顿了顿,王离故作镇定,询问一旁看着他的李云川。 李云川摆手道:“小离不必拘泥,胸中有何言语写下就是。” 咬咬牙,不管了。 王离将此时能想到的写在徐君彦的绝句下面,盏茶功夫便写完了。 李云川接过手,略过徐君彦的诗,读了一遍,赞道:“出语俊逸,曲折深婉,此小离之真情也。只是不知是何家女儿让小离如此思念?” 王离郝然,想了想自己的前世今生,忽发觉竟都是孑然一身的遭遇。这本就是万年单身的命,李云川的话听着也就变味了,遂郁闷道:“我倒没有心上人,只是借此写一写世间真情罢了。这个不算,我还有一首。” “哦?”李云川惊到了,“还有一首?” 王离站起身,看着远处江天一色的奇景,挥笔将那篇慷慨悲壮的词缓缓写下。 李云川亦是起身,看完沉默不语,许久才道:“好!此词极壮观极淡薄,读来让人荡气回肠,感慨万千。小离真乃神人也!吾远不及!” “仙流兄谬赞,论诗词一道,我哪里能和仙流兄比。” 李云川摇头叹息,挥手让小二退下。 两人又对饮几回,其间又有诗文传上来,李云川却是不看了。眼看天色不早,两人饮罢便先回去了。 那小二自退下后,零零碎碎和苏啸风等人说了李云川点评的话,众人皆是面露不快。 “李文宗太苛刻了些。” “飞廉兄词文极佳,为何李文宗不喜呢?” 苏啸风心中一沉,他知道李云川是此次大文举的主考官,这点评是不是意味着什么呢? 他不敢想。 徐君彦问了那个小厮,“仙流先生没有说别的了吗?” “没了,他只是这么说的。倒是另一个人也说了一些,说什么,写的是虎狼之词配的,配的是虚情假意。还说,还说现在文风猖獗,说飞廉公子的词狗屁不通。” 小厮不敢说是李云川说的,只好嫁接仇恨,胡口乱说开来。 “……” 饶是苏啸风定力极佳,听到这些,也是眼皮一跳,愤怒异常。 周围文生早就骂开了。 “什么?是谁如此信口胡说,真是胆大妄为!” “哼!不知是何人猖狂,竟然这么说飞廉兄的词!” “不知他有什么诗词供我等大开眼界!” 苏啸风和众人说道:“我等诗词既受文宗先生批评,理应亲自去认错道谢,诸生同我一起去罢。” 一行人一起去了六楼,却没看到李云川和王离二人,只有桌子上还留着他们传上来的诗词。 “飞廉兄,我的纸上有别人的字!”徐君彦翻到他的诗,看到上面有他人写的痕迹,不由轻呼道。 “是仙流先生的吗?给我看看。” 苏啸风接过徐君彦手上的雁黄纸,发觉是两首词,看字迹不是李云川写的。 “这不是仙流先生的字迹。” 徐君彦道:“那就是另一个人写的了。他写的是什么?” 听到是那个口出不逊之人写的,诸生皆是愤慨。 “是啊,飞廉兄,他写的什么,你念给大家听听,让大家看看他写出来的是什么,好让大家开开眼!” 苏啸风额首,照着读道:“这是……《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有人不屑道:“原来是情词,此小道耳!” 苏啸风心中喟叹,此人这一首词功力极深厚,远超自己。若那些话是作出这首词的人说的,那他也只能认了。 苏啸风道:“还有一首,也是《临江仙》。” “飞廉兄读来让大家听听,真是这般水平凭什么如此说我们!” “是啊!太过分了!” 苏啸风压下躁动的文士,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只这一句,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苏啸风被起句感染,胸中激起昂扬顿挫之气。 他继续念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读罢,整个阁间寂静无比。 小二慌了神,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苏啸风平复了感慨万千的内心,轻轻呼了一口气。 他读完这首词后,便知道他手上拿着的一张轻如无物的薄纸,是自己一生都无法攀即的高峰。 他神色复杂,朝向一言不语的诸生道:“此次飞廉受前辈教训,受益颇多。我等前路漫长,诸生还请共勉!” 众人晃过神,从那首《临江仙》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听得苏啸风的话,想到先前对作出这等佳词之人的嘲讽,各个都臊眉耷眼,喏喏道: “与飞廉兄勉!” “与飞廉兄勉!” 第三十一章 名震徇阳 天子成年,据大姚祖宗法,理应南巡列道,以施恩泽。 而很多储皇在即位之时已逾成年之龄,上次天子列道,已是百年之前了。 徇阳从三年前开始在城府正中央修缮行宫,包括徇阳城正南面的大礼门,以及贯通行宫正门与大礼门之间的端礼路。 行宫传承久远,外围有城墙将宫内与外界隔开。 行宫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部是大姚皇处理政务、接见臣子的地方,北部则是后宫,为大姚皇及皇后妃嫔等女眷的居所。 晴儿从西边书房里整理了书籍,端着书箧向行宫西三所南端的大院走去。 今日便是放榜了,再过两天就要抡才大典,到那时候宫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小丫头想到这里总有些兴奋,从京城搬到这来可是闷死她了,虽然前几天和姚渐雪偷偷溜了出去,却没睡上一天好觉,更别说玩了。 公主昨日身体有些不适,太药师说是水土不服,再加上风寒,故而发病。 昨晚她服侍公主吃了几剂药,却没见好,太后心疼得有些发火,要不是公主护着,她可要被罚了。 小丫头心中念叨着,公主你快点好起来吧,不然晴儿都要急出病啦! 晴儿抱紧怀中的书箧,加快了步子。 这是公主吩咐她去找来的书,她得快些去拿给公主,好让公主解解闷。上次从玉城回来后,公主还带回了一个书箧子,让她好好锁起来,都不让她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怪神秘的。 穿过院门,直走进正房里,晴儿抬起手臂攮开暖阁的门帘,看到姚渐雪穿着单衣站在桌前读着什么,忙惊呼道:“公主!公主怎么起身了,还只穿了一件衫子!快去床上躺好,这要是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姚渐雪轻笑着,丝发披在肩上,小脸有些苍白,面容清减,双眸略显得慵懒。 “小丫头,你可放心,有我给你顶着,母后不会罚你的。” 晴儿撅了撅嘴,放下书箧,拉着姚渐雪,将她按在床上,仔细盖好被子后才道:“我可不怕太后罚我,晴儿是只想公主早日康复,不然晴儿看着也心疼。” 说着打开书箧,选了一本放在姚渐雪手边,“公主可不能再这样不在惜身体了,有很多人关心你呢!” “行啦,知道啦!”姚渐雪微抿朱唇,“小妮子可真讨人欢喜。” 她扬了扬手中的笺纸,道:“这是宫外边传进来的两阕词,说是苏大公子在临江楼被人狠狠批了,这便是那人做的词。” “苏大公子?是御阁卿家的苏啸风苏公子吗?” “是他。”姚渐雪纤指打开折好的笺纸,“刚刚看得好好的,被你给打断了。这两首词可是一夜之间名震徇阳呢!” 晴儿憨笑道:“那公主觉得如何呢?” 姚渐雪将方才那篇又看了一遍,道:“只是男儿间的东西,我看来是不懂的,皇弟应该亦不大喜欢,太消极了。不过说起来应该是极好的。” 晴儿收拾了一下桌案,从妆奁里取出一把玉梳子,将金镜支在姚渐雪面前,开始给姚渐雪梳头。 “那另一首呢?” 姚渐雪凝眸看向第二首,道:“这首也是《临江仙》,待我看看——” 姚渐雪自第一句“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便深陷进去,轻声读了起来。 待读到“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之时,双眸流露异彩,呢喃反复,只觉得其中有千百种柔肠。 再往下看“琵琶弦上说相思”等句,愈发觉得精美绝伦,连晴儿几次唤她都没注意。 晴儿有些恼了,嘟着嘴不再说话。 姚渐雪用手摩挲着笺纸,道:“不曾想这徇阳还有这等人物,却不知是写给何人的。” 晴儿闷声道:“一定是写给歌姬的,写这首词的一定不是个正经人。” 姚渐雪莞尔,“晴儿,这写词多有指代,不能如此妄下结论。快去将笔墨拿给我,我要抄录下来。” “诶呀,要是弄脏被褥可不好啦!” “换了就是。” …… 王离经昨晚在临江楼上抄了前世贤人的两首词后,名气大涨。整个徇阳城的酒楼茶肆都有人在唱“滚滚长江东逝水”,到底越江因此多了个“长江”的称谓,这是王离始料不及的。 而歌姬则是争相弹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等句,动情处无不掩泪叹息,伤感身世的。 时人皆在谈论,这能写出两首文风极不同词作的到底是何人士。 这些王离却是不知道了。 他昨夜同李云川一起回了曹府之后,一夜无话。到第二日清晨,舜剑来他屋里说曹皬醒了,请他再去看看。 想到曹皬手臂上的爪痕,王离想到《千药仙方》上记载的“风绝”异兽,寻思正好去打听他这伤是怎么落下的。 清晨薄凉,王离披好衣服就随舜剑去了。 进了曹皬屋里,舜剑一言不发地站在王离身旁,还是那般个性。 曹皬靠着背枕坐在床头,气色较昨日已经好了很多,有丫鬟坐在床边喂他吃汤药。 瞧见到舜剑,曹皬神色一变,低头装作没看见。 舜剑不以为意,对曹皬道:“这是拙翁请来的药王,是他昨日救了你。” 曹皬吃惊地抬头看着王离,眼前的男子看着只比自己大上几岁,竟然已经是药王了?他想要起身拜谢,被王离止住,“三公子不必多礼。” “救命之恩,曹皬永记于心。不知恩人尊姓名?” “我姓王,单名一个离字。不必叫我恩人,我长你几岁,你叫我离哥就是。”王离走到床边,丫鬟主动退开,“我看看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一会有些事情我还得问你。” 王离左手中指搭在曹皬无名指指根上,经昨日灵气滋养,曹皬身体恢复极快,明日便能痊愈。 王离松了手,问道:“你那日是在何处饮酒的?同你一起的有哪些人?” 曹皬皱眉思索道:“就在临江楼上。那天是范海请我去饮酒的,就是太常生范玄通之子。同行的还有一个玉城许姓的人,一共就是三人。” “玉城姓许的?”王离一惊,“是叫许盛还是叫许况?” 曹皬奇道:“离哥怎么知道的,那人正是叫许盛,离哥认识他吗?” 果真是熟人,王离心道何止认识,还和他弟弟干了一仗呢。他拉开曹皬的袖子,问道:“这伤口你还记得是怎么落下的吗?” “这……”曹皬看着自己手臂上结痂的爪痕,呆住了,“这是?” 得,他自个也是懵逼的。王离起身,朝他道:“你身体已经没事了,不必多想,好生休息。” 和舜剑出了门,王离严肃道:“舜剑大哥,三公子被人下毒一事,你一定要告诉盛选公暗下调查,不能走漏风声,尤其盯好巡道台的那些人,如今真人在内,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要防备着。” 舜剑眼神中闪过厉色,微微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段公子 今日下午大文举放榜,中者自然喜不胜收,有当街痛哭之人,没中者自然悲痛难抑,亦有当街痛哭之人。 苏啸风中了榜,冲淡了些昨日被王离挫了锐气的失意。今日同榜的同年邀他饮酒也推辞了,一心为抡才大典的策问做准备。 平常无事过了两天,到抡才大典时,李云川须得去宫中主考,一早便换了官服匆匆进宫了,待到日落时才回来。 换了常服,李云川找到闲来无事的王离,道:“明日日入初时,小离可要准时去宫中,到时候有人接应你,你只需报我的名号就是。” 王离大喜,道:“这几日可算闷死我了,多谢仙流兄,哈哈!” 李云川大笑,“如今徇阳城谁人不知你‘临江仙’?这几日临江楼可是被人踏烂了,个个都在咏“长江”呢!小离可是足不出户而天下闻呐!哈哈哈!” 这大姚通讯落后,传诗倒挺快。 第二日晡时末,王离借了曹府的马车往行宫赶去。 刘剡和曹明望两个老头竟把他给忘了,真是忘恩负义,为老不尊,还是仙流兄体贴人心。 王离一路上把刘老头骂个不轻,深感其道德低劣,不能深交。 今日行宫前门都留给了抡才大典前十的文圣、文贤们,连臣子都是不能走的。 王离在东城墙门外停下,和卫兵说了李云川的名号,便一路无阻通过了东边的广德门。 过了广德门,有内臣接引,王离贿赂了些银两,那太监心知这年轻人是李大学士嘱托的,又得了钱财,故而十分上心。 “王公子,陛下正在太华殿诏见苏文圣,你先随咱家去典膳所,待时辰到了,咱家来接公子去龙池。” “苏文圣?” “正是,本次大举钦点的文圣是御阁卿之子,早在京城飞廉公子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真真是天之骄子!” 王离想到坊间流传的苏啸风被自己猛踩的流言,心中感慨万千,怎么着自己也是比文圣还牛逼的人了。 宦官将王离接到膳食所的一间屋子里,这屋子不像是厨房,有桌有椅子的,待着也倒舒心。 “多谢中贵人。” 大姚没有太监一说,说好听点都是称作中贵人。 那宦官谦逊几句,就匆匆走了,临走前反复叮嘱王离不要到处走动,若有人问,就说是“李大学士安排的侍读”便是。 等那宦官走后,王离坐在椅子上歇息了一会,不久肚子竟饿了起来。起初还忍得过去,不知何时起王离闻到阵阵香味,肚子不停地空响。 王离实在经受不住,小心出了门,却是将宦官的话抛之脑后了。 躲过人群,往里走,膳食所不像王离先前待的地方那么清净,洒扫抬水、烧火做饭的人数是很多的。 见隙躲进一个角落的庖房里,正打算搜刮一些东西垫一垫空落落的肚子,看到灶台边有人影闪动,王离走过去一看,竟发现背对着自己的是个熟人。 王离心中一乐,走过去拍了那人肩膀,道:“段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姚渐雪后肩被人一拍,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面饼点心都掉在灶台上。 她连忙回头,惊声道:“谁?” “段公子,是我啊!王离!” 姚渐雪呆呆地看着王离,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前几日在玉城碰见的人,竟然在行宫内又遇见了!还是在典膳房里! 完了!偷吃东西被抓现行了!这可丢死人了! 看着眼前满面笑容的王离,姚渐雪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知道今天有琼林宴,她昨夜央求母后准许她也参加,却被太后一句“公主自贵,不宜抛首”给拒绝了。她不甘心,于是在晴儿的帮助下,扮成男子模样,偷偷藏在膳食所里,让晴儿支走这个庖房里的用人,打算到点再混进龙池去。 可早早躲在膳食所里,还没到点,肚子却开始闹腾了。 没挨过饿的姚公主哪里受得住,便在灶台上找点心吃,正巧被王离给撞见了。 “完了完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这要是被他说出去,我可就没脸见人了!” 姚渐雪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头晕乎乎的,全然忘记自己已经换了装扮,现在是段宿白、“段公子”了。 王离见姚渐雪盯着自己,一言不发,眼眶又是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不由慌了神。 “这死娘炮,该不会要哭吧!这要是把人引过来,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王离忙问道:“段公子你这可是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拍疼你了?” “啊!” 姚渐雪回过神,听到王离问的,眼睛一亮。 “对啊,我现在是段宿白,可不是长公主!”姚渐雪看着面前的王离,突然轻笑了了一下,“这人也是够呆的,这都看不出来……” “嗯!”她清了清嗓子,“我没事,刚才被王离兄吓着了,没事。” 王离心中无语,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宿白也是托李大学士来参加琼林宴的吗?” 姚渐雪闻言愣了一下,这正愁没借口呢,忙胡诌道:“是,是我请仙流先生带我来的。王公子也认识仙流先生吗?” “嗐!说来话长。” 王离苦笑,就轻去重,将一路被刘剡坑的经历说了。 “到底还是仙流兄为人仗义,那刘老头实在太坏了。” 姚渐雪惊奇地看着王离,他左一个刘老头,右一个刘老头地叫拙相,现在又和仙流先生称兄道弟,这语气不可谓不大。 “宿白,那宦官有和你说,几时来接咱们吗?”王离顺手从灶台上拿起一个点心塞在嘴里,“这都日入正时了,可得饿死咱们。” 有人在,姚渐雪不好意思再吃,看着王离狼吞虎咽的模样,她咽了咽口水,道:“我听说琼林宴是在日入末时,还有半个时辰。” 七点才吃晚饭? 王离心中忍不住一阵大骂,这尼玛是要饿死人呐!他惦记着这顿皇家晚宴,可是中饭都没吃啊! 又吞下几个软糯点心,王离见姚渐雪愣着没了动静,便递一个给她,“宿白也快垫一下肚子,这还有很久才能吃到饭呢,可别饿坏了。” 姚渐雪看着毫不顾忌的王离,她所认识的读书人大多是克己成礼,未有如王离这般真性情之人,这种感觉也唯有在仙流先生身上曾经感受到,但两者却又不甚相似,这王公子似乎极为不同呢。 她轻笑道:“莫不是王离兄来琼林宴就是为了蹭一顿晚饭吗?” “咳咳。” 被人看穿了目的,王离将糕点硬揣到姚渐雪手上,被王离抓到手,姚渐雪惊得连忙挣脱开来,才拿住糕点。 “宿白你也是的,大男子汉,碰一下手又是怎么了。”王离责怪姚渐雪大惊小怪,又借着语气掩饰道:“也不是为了一顿饭,只是想与我大姚英才多多结交一番。” 信你才怪! 姚渐雪小手铰在一块,还是对王离的“没礼”而嗔怨,两人不知说些什么,都沉默不语。 王离正愁如何安抚这“段娘子”,却听房外有碎碎的脚步传来,王离不禁有些紧张,这庖房里没有适宜躲藏之地,便将段宿白挡在身后,心中念叨着宦官留下的话,想着对策。 待那人进屋,竟发现是段宿白的丫鬟,那个对他极有意见的小丫头。 王离一颗心放了下去,这宿白胆子可真够大的,自己躲在庖房里偷吃,还让丫鬟出去放风,想不到为人娘们,作风倒挺爷们的。 只是这丫头怎么是宫装打扮? 晴儿在太华殿外打听到一些消息,便匆匆来告知姚渐雪来。 进门看到王离,小丫头一愣,今日王离换了白袍,不似那天的短褐,虽是短发,但颇为潇洒挺拔,故而晴儿一时未能认出。 “你,你是何人?” 段宿白担心晴儿说漏嘴,上前拉住晴儿,“这是那日在玉城遇见的的王公子,晴儿,你怎么回来了?是李大学士让你来的吗?是有什么话吗?” 眼见姚渐雪不停使眼色,晴儿极有默契,“嗯,李大学士在太华殿陪陛下在与苏文圣交谈,说是时辰不早,恐太后身体不便,于是提前去龙池设琼林宴了。李大学士吩咐晴儿来通知公子及时去龙池,参加琼林宴。” 晴儿瞧了瞧王离,心中奇怪,他怎么也来宫里了? 小丫头虽然不喜欢王离,但未到讨厌的程度,今日又见王离一副不俗的气派,倒不会出言挖苦,只是奇怪为何他也会在宫中,莫不是也要去琼林宴? 王离自然不会记一个小女孩的仇,听闻琼林宴被提前了,心中大喜,和姚渐雪说道:“宿白,既然琼林宴提前,我们快去吧,可不能迟了。” 第三十三章 琼林夜宴 在晴儿的领路下,王离和姚渐雪出了膳食所,绕过议政厅殿,向东边的龙池走去。 “宿白,你知道这琼林宴的来由吗?” 因为这宴会名称同前世的一般无二,王离心中疑惑,不知二者是否有何关系。先前李云川与他说的时候还不觉稀奇,如今细想之下,心中便极为震惊。 一样的文字,大多类似的风俗,这里与前世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这来由可就早了。” 听王离问这话,姚渐雪倒不稀奇,王离虽然会作诗,有些文才,只是连“文铭”都不知道,不知晓“琼林宴”也还正常。 “这琼林宴是自前朝就流传下来的风俗,算起来有好几千年了!大文举下的士子皆是天子门生,这宴会是天子嘉奖士子,以作进学进官之用。” 见王离听得仔细,姚渐雪好笑道:“王离兄,你怎么问起这个了?若不是我早知道你摔坏了头,忘了许多事,不然还以为你故意考我呢!” 被姚渐雪提及自己编造的虚假经历,王离尴尬地笑了笑,敷衍过去,心中的困惑也暂且放下了。 从议政厅殿向东走了不多久,见一开阔场地,设着一个朱红的仪门,门前两排都整齐站着举旗的红装宫女,士子凭执特制的木牌进场。宴席设在龙池边上,往右便能看到一个用白玉石栏杆围成的方池。 天色渐黑,怕被人认出,晴儿将王离二人送到后就悄悄退下了。 王离上前跟在士子队伍中,和宦官交代了李云川的话。那仪门前的宦官早知道李大学士吩咐过,问过王离姓名后便让他进去了。 姚渐雪紧紧跟在王离身后,她可不是李云川邀请来的,此时心中极为紧张,生怕被人识破身份。 “哦,这位段公子也是李大学士吩咐的,怎么了,他没和中贵人说吗?”见宦官面有疑色,王离问道。 “不敢,既是李大学士吩咐的,二位公子快请入席吧!” 王离进了宴席之中,与姚渐雪说道:“宿白,这里人多不熟,你有认识的朋友吗?算了,咱们还是先去找李大学士吧。” 姚渐雪成功混进琼林宴,俏脸兴奋地通红,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道:“仙流先生肯定被人围住了,今日参加晚宴的可都是他的弟子!咱们就不去打扰仙流先生了。我也不认识什么朋友,王离兄,咱们就找个席位坐下吧,等皇弟……陛下赐诗之后,士子门都要作诗的,到那时候就热闹啦!” 又要作诗! 王离有些头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宿白,那咱们就先找个席位坐下吧。” 今科士子席位都是定好的,苏啸风作为文圣,自然是和李云川一席,以表亲近。其余如王离这般“混”进去的都在另一席上,多是纨绔子弟,经由族内长者托送进来,目的皆是翻充人脉,结交大姚精英。 王离二人刚坐好席位,右边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笑呵呵拉住王离的手,道:“你一定是王离大哥!早听闻仙流先生邀你来参加琼林宴,没想到却和我在一块,哈哈!” 王离莫名其妙,看着眼熟,自己却不认识,故而问道:“不知这位是……” “忘记提了,我是小皬的二哥,曹皔,铭为长天,离大哥叫我长天就是。说来还得多谢离大哥的救命之恩,若非离大哥出手相救,小皬恐怕凶多吉少啊!” “那是小事,不值一提。”难怪这人看着眼熟,竟是曹皬的二哥,王离与他介绍了姚渐雪,“只是没想到长天你身为将门子弟,却也来这琼林宴凑文臣的热闹。” “那些酸臭书生我是看不起的,我来这琼林宴也不是为了凑什么热闹,说来离大哥应该明白的。” 看着曹皔眼中一闪而过的微芒,王离心中一凛,莫非是盛选公布置的手笔?徇阳城内有大真人踪迹,这么多天不见曹明望动静,莫非想在琼林宴上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大真人会在今晚出手吗? 姚渐雪看王离二人在那打哑谜,心道他还认识曹家二公子,真不知道他什么底细。 曹皔她知道,在宫里听闻曹家长子二子皆是军中良将,年幼时就被曹明望送入营中历练,不知为何会来参加琼林宴。 “娘的,什么时候了,这饭还没开席,可把我饿坏了!” 等了一会,人都落座,还没有开席的消息,曹皔忍不住说道,“早知道这饭开的这么迟,就该让大哥来了!” “长天慎言!” 王离被吓了一跳,这宫内发牢骚可是大罪,要是被人听去揭发一通,麻烦就大了。 曹皔怏怏不乐,姚渐雪却看得开心,难得出来玩地如此痛快,瞧见曹皬遭罪的模样,她道:“快了,膳食应该都快送到了。到时候等陛下赐诗,宴会就热闹起来了。” 本就饿得不行的曹皔听到“赐诗”,甩了甩头,“这我可不搅合了,听了头就大。” 话音刚落,就有宫女端着各色小碗分在每个席上,待膳食分妥,一旁的李云川举杯起身,朗声道:“今夜琼林之宴,陛下赐诗,以酒为题,诸文贤可撰彩笔,诗佳者,赏!” 李云川这话将所有人气氛带动起来,众人都起哄让苏啸风做先率,先作一首酒诗来。 推辞不过,苏啸风道:“诸贤谦让,飞廉就先献丑了。” 说着举杯对月,高声诵了一首七言的绝句,众人听了都鼓掌称赞,李云川亦是点头,较前日临江楼之词,苏啸风长进不少,孺子可教啊! 王离一席没什么动静,除开王离和姚渐雪,都是大字不识的粗糙汉子,王离看去个个都是一脸呆滞地看苏啸风的风头,唯有曹皔坐不住,在位子上左扭外斜着,他可是饿坏了。 姚渐雪将苏啸风的酒诗念叨了一遍,道:“这诗立意不俗,遣词极平淡,回味起来却极为高雅,不愧是文圣。” “段兄弟读过书?”曹皔震惊地看着姚渐雪,“这……你怎地和我们在一席上,段兄弟莫不是会诗文?是了,瞧你一副书生样子,倒像个小娘子了!” 姚渐雪闻言心下气恼,王离怕她生气,赶忙道:“长天快别说了,哪有像你这般说话的!段公子乃是书香门第,只是没参加文举罢了,若是报了文举当然不会同我们一桌的。” “嘿嘿,我性子就是这般,说话不经脑子,段兄弟海涵。”曹皔摸了摸头,咧嘴笑道。 “哼!” 姚渐雪不理睬曹皔,朝王离道:“王离兄以为这诗如何?” “一般吧。” 王离看着姚渐雪吃惊地看着他,得,说漏嘴了,“不过我是写不出来的,我就是说说,说说。” “王离大哥说的对,我听着也是一般般啊,什么玩意这是!”曹皬大大咧咧道。 “王离兄文采极佳,何不也作一首诗呢?”姚渐雪看着王离,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说漏嘴了,那我就来探探你的底。 第三十四章 技惊四座 曹皔之前的话惹恼了姚渐雪,她便不再理睬这个说话没头没脑的,盯着王离,不怀好意地让他也去混淌那帮文贤士子的水。 “我?宿白你开什么玩笑。” 王离看了看姚渐雪,这是想害我啊!他来这只是为了蹭一顿晚宴,可不是来出风头的,若是平常时候,出下风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随便拈首唐诗还能叫人笑话不成? 且不说今晚是在行宫里,曹皔都暗示他了,今晚真人可能有行动,他正思量着,到时候场面混乱了如何逃出去呢! 这要是出风头把头弄昏了,命没了找谁说去。 王离摆手道:“琼林宴上就不显摆了,让新科文贤他们出风头去罢。” 曹皔竖了大拇指,嘿嘿笑道:“王离大哥高!实在是高!小弟我也是如此,若不是看在今晚是他们的主场上,怎么地也要做个诗,杀杀他们的锐气!” 知道王离没这么容易激将,姚渐雪也不气馁,琼林宴赐诗后每席必须出一首诗,到时候她不写,那些酒囊饭袋可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王离就不得推脱了。 王离不知道这些坏心思,问道:“宿白,你是何时来这徇阳的?我还以为你回京了。” “说来话长,就,就是随族内长辈来此,王离兄莫怪宿白不告而别之罪。”姚渐雪结结巴巴胡诌道。 二人随意交谈着,曹皔时不时插一些不着头脑的话,三人相处倒还融洽。 正说着,王离听周围呼声渐起,其余各席上的士子都盯着他们这里,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有点莫名其妙。 “宿白,这是怎么了?” 未等姚渐雪回应,却听李云川道:“西三席诗作为何迟迟不现?可是有佳作在细细雕琢?” 宴席四周都布置了糊着黄纱的高脚石宫灯,一席一盏,宴上十分明亮,故而王离能看见李云川朝他挤眉弄眼,一副你小子,我懂你的样子。 这帮什么倒忙啊! “不知是如何的佳作可以让我等耳目一新?” “哈哈哈哈,刘兄,佳作须得用心体会,咱们可不能急性子,扰到佳作的创作那可就是罪人了!” “是极是极!” …… 听着士子絮絮叨叨的揶揄,曹皔怒目圆睁,“娘的,怎的?吃饭还要写诗?老子不写又如何?” 王离汗颜,安抚住曹皔,眼看段宿白一副吃瓜模样,计较着这是等我上钩呢,这段公子也不是好人呐! 不远处李云川还在等着自己答应,王离瞥了瞥一旁老神的姚渐雪,心道这回让你栽个跟头。 于是起身朝各席士子抱拳道:“教殿学士、诸位文贤久等,我等之罪,只是方才这位段公子作诗太过投入,实在是忘了时间,还请殿学士、诸文贤谅解。” 说着向众人示意了一下一边的姚渐雪,这种操作把姚渐雪惊呆了,她不知道王离要搞什么。众人纷纷把目光聚集在姚渐雪身上,讨论着这人的来历。 “段公子?京城倒有个段家,可我未曾听说过有什么惊艳之辈啊!” “不知,模样倒是不俗,还是看他诗作吧。” …… 李云川一脸好笑地看着王离,这小子要搞什么花样? “索性不负众望,段公子刚刚正好完成自己的大作,我代读此诗,请君听来!”王离端酒朗声诵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无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诵完,王离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不曾想段公子大才如此,真是高人不露象,我提议大家皆饮一杯,巅峰在此,酒诗做到而今算是到头了!” 众人本是听着沉醉,这诗确实极为不俗,但说是巅峰难免夸张过头了,遂纷纷摇头叱呵。 “荒唐,纨绔之席焉敢狂言妄语!” “巅峰?殿学士面前还真敢说的。” …… 李云川皱了皱眉,小离这是想干什么?他压下众人的议论,道:“此诗规格极佳,但说巅峰难免不服大众,以后莫要再说。” 姚渐雪小脸都气绿了,哪有这么整人的,她扯了扯王离的衣袖,怨怼地看着王离,你可把我害惨了。 人家只是想探探你的底,知道你文才不俗,让你出个风头罢了,怎么贾祸给我了,这下好了,我成众矢之的了。 王离心道说漏嘴了,这下玩大了。拉住衣袖,示意姚渐雪无妨,他故作镇定,大笑道:“若说仅仅凭此一首冠称酒诗确实难以服众,不过段公子所作并非只有这一首。” 李云川眼睛一亮,这小子,那日在临江楼上便是连作两首词,这诗定然是他自己写的,却假借那什么段公子之手。 他仔细看了看一脸不情愿的姚渐雪,忽是想到了什么,心中愈发明了。好小子,和我玩这套,我倒要看看你写的是怎么个巅峰法! 姚渐雪听到王离说自己还作了一首诗,心中一紧,抬头看着王离,这又是要干什么? 王离不顾这些,斟了酒,举杯道: “君不见飞流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王夫子,长天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今夜此时宴安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王离照大姚将太白的绝世大作稍加修改,虽然韵味减少了些许,但仍然震古烁今。 “罪过,罪过,太白要是知道自己的诗能传迭他世,想必应该是开心地吧?嗯,功大于过,功大于过。” 宴上诸人都不做声响,各个歪斜这头,似沉浸其间,又有叹恨世界为何有这等诗篇之人,眯眼咂嘴,不能罢休。 姚渐雪听呆了,她倒不是被震住,此刻她内心十分崩溃,因为王离是用她的名号作的诗,到时候揭发出来,那她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好!”众人正仔细体会,被一人叫好声惊着,曹皔一拍席案,“真他娘的好,我们能开饭了吗?” 第三十五章 妖狐风绝 姚渐雪拉住王离,低声道:“你怎么说是我写的,诶呀,如果被识破,这可麻烦大了!” “怕什么,他们还会说这是他们写的吗?”王离不在乎道,“宿白你也别担心,今日这琼林宴可不会有人抢你的风头了!” “你……” 姚渐雪气急,如此张扬,若是她的身份被识破,母后那里她如何交代啊! “此诗规格形制虽与寻常诗作不同,但读来气势顿挫,且语句极自然极有孤高之感。”李云川赞叹道,“未曾想今夜有幸能听此诗,有酒诗如此,世已无憾!” 众人听李云川给予如此之高的评价,也不敢反驳,撂给他们,是无法作出这般超世绝俗的诗作来的。 “段公子高才,先前多有冒犯,飞廉代诸生向段公子道歉。” 苏啸风自王离起身,就觉得此人面熟,细细一想,发现这人就是那日在临江楼上与仙流先生一起饮酒之人!如此一来就说通了,这两首诗应该也是出自此人之手,只是他文才如此之高,与仙流先生还是朋友,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 在自己的主场琼林宴上又遭受了打击,心中自然郁郁不欢,好在之前于临江楼上吃过教训,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王离念的《将进酒》等级太高,他是败地心服口服。 “飞廉自罚三杯。” 苏啸风遥遥对饮了三杯,但姚渐雪身为女子,没有喝酒的经历,眼看姚渐雪面露难色,没有喝酒的意思,王离举杯代饮,此事才算了结。 李云川问了王离两首诗作的诗名,找人抄录下来,与其他诗一起用黄帛包好,差人送入殿内,便宣布晚宴的正式开始。 曹皔等这一刻等得是心急如焚,待李云川举箸之后,他同饿死鬼投胎般牛饮豪食,看得王离都没了食欲,心中惨叹,这是摊上什么人了。 “王离大哥,你怎么不吃?段公子,你为何也不吃?你们不饿吗?” “不饿,长天慢慢吃,这都是一人一份的,没人和你抢。” “嘿嘿,现在吃饱点,待会忙起来可就没东西填肚子了。” 曹皔咧嘴一笑,便继续吃了。 姚渐雪看着王离,忽然问道:“王离兄知道前不久临江楼流出的两首词吗?” “知道啊,怎么了?”王离莫名其妙,怎么问到哪里去了?他喝了口汤,道:“宿白觉得那两首词写得如何?和我的比起来如何?” “写得当然是极好,王离兄写的同他难分伯仲,不过——”姚渐雪促狭一笑,止住话语。 “不过什么?”什么人呐,说话说一半,真是,王离放下白箸,扭头看到姚渐雪石灯下闪着星芒的眸子,心中一塞,完了,这臭娘炮又诱惑我。 “不过我倒觉得王离兄不及那人高风亮节。”话音刚落,果然看到王离气鼓的模样,姚渐雪轻笑道,“呐,是你让我说的,可不怪我咯。” 吃着正香的曹皔哼哧道:“你这人怎么净欺负王离大哥,忒不实在了。王离大哥多好一人,我三弟还不是王离大哥救的。” “还是曹皔懂我。”有人帮自己说话,王离顺心多了。 哼!姚渐雪皱了皱鼻子,却见曹皔贼兮兮地拉住王离,问道:“王离大哥,你要是有那些燃情妙药,可不要忘了小弟我啊!” 姚渐雪听了耳根子都羞红了,呸了一声,暗骂下流,王离看着曹皔浓眉大眼的样子,想不到私底下路子这么狂野。 拍开曹皔的手,王离道:“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宿白可不要学他!” 曹皔悻悻摇了摇头,继续专注面前的碟盘碗盒了。 经曹皔这么一闹,王离不知说啥缓和气氛,其他席位都有文贤去与官员敬酒,唯独这席死气沉沉,没什么动静。 沉默吃了几口御膳,姚渐雪还没从方才的话里缓过劲来,无意看见身侧不远处太华殿外有兵士举着火把向他们这里跑来,便拉住王离问道:“王离兄,你看那里,怎么了这是?” 王离顺势看去,心中亦是疑惑,曹皔见状怒骂了一声,“娘的,真来了还,舜剑那小子不会没看住吧!” 曹皔扔了碗筷,起身往太华殿跑去。 王离心知大概是真人来犯了,他寻思这夜里进宫是要刺杀大姚皇吗?那也太疯狂了,这是表明了要开战啊。 果然没等一会,有守卫将士跑过来高呼道:“有刺客,上官、文贤老爷随我等前去太华殿避难,以免遭贼子之害!” 此言一出,听闻行宫内有刺客,众人皆是大惊失措,场面近乎混乱,李云川忙高声呼道:“刺客自有宫内守卫清算,诸生肃静,不必慌张,还是前去太华殿避难要紧!” 安定下场面,王离和姚渐雪二人随众人在御卫带领下往太华殿走去。 关舜剑身着轻铠,提着长剑,正往龙池奔赴而去,看到王离一众,眼前一亮,忙高声呼道:“王离兄弟何在?” 王离看着十万火急的舜剑,应声道:“舜剑大哥,我在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找到王离,关舜剑安心许多,他拉住王离道:“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 来不及和姚渐雪告别,便被关舜剑拉住往北宫去了。路上舜剑难得话多起来,将今夜的事态详细地都告诉了王离。 原来这么急切地找他,是因为大姚皇受伤了。据关舜剑讲,先前大姚皇一直在太华殿,在看过李云川整合送来的诗作后,殿内忽是妖风四起,就算是关上殿门也是无用,正在大姚皇打算换祉前往议政厅殿时,一个通体黑色、虎兽大小的异兽闯入殿内,那异兽速度奇快,御卫抵挡不住,在它抓伤大姚皇之后,被弩箭乱射之下才不得已逃出殿内。 “自那异兽逃走,真人便入宫行刺,好在盛选公早有准备,宫内到处都布置好了御卫,只是如此严密的防守下,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混进来的。” “那异兽是不是长得像一只狐狸?” “王离兄弟怎么知道的?” 王离一脸古怪,“它是不是头上还有一个独角?” “这……确实是有一个独角。”关舜剑心中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王离叹了口气,道:“先前小皬中的毒便是被这‘风绝’抓伤的,这异兽速度极快,爪内有奇毒,两次行刺都与大真有关,恐怕是真人驯养的。不知陛下伤势如何?是哪里被抓伤了?” 第三十六章 公主不见了 从太华殿往北宫去要经过广德门后东西向的御道,宽畅的御道上除开站岗的卫兵外,还有举着火把巡逻的御卫交错视察。 “陛下胸口被那妖狐抓伤了,此刻正昏迷不醒,宫里的太药师对这伤势无能为力,哼!那帮庸医!堪堪止住伤口,我念到你被李殿学士邀请来宫,便匆忙来找你去救治。那些真人,真是好胆!盛选公料到他们会趁着琼林宴的机会搞些动作,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刺杀陛下!” 舜剑说那风绝有猛虎大小,虽然毒性剧烈,但不至于顷刻间致人死去,只是这一爪招呼在胸口上可不轻巧啊,这大姚皇可有罪受的。 王离二人穿过御道,在一对御卫簇拥下过了宫门,上过玉阶,便到了大姚皇的寝殿,二人刚欲进殿,被寝殿门外一人拦下。 “关将军,这位便是药王?” 眼前之人披着银铠,身高同王离一般,短羊角胡,黑脸,夜色背光中看不清面目。 “嗯,段将军,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那将军一听王离正是关舜剑所说之人,急切道:“快进来,陛下伤情更重了,刚才清醒过一回,现在又神志不清了。” 王离闻言不敢耽搁,随那段将军进入寝殿,直拐出寝殿后又向西走,过了不知多少关卡,进了一处小斋才看到倒在龙床上的大姚皇。 “王兄弟,全靠你了。” 关舜剑本就不善言语,在这等时刻拍了拍王离的肩膀,他知道王离医术高超,将全部希望都交给了他。 “苏阁卿不在徇阳,徇阳巡道台的药师对陛下的病都无能为力,王公子,关将军说你是药王,我相信关将军,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失望。” 小斋内灯火通明,王离看得清这段将军的脸,此时他知道自己无须多说,他朝身后的舜剑点了点头,绕开段将军向里走去。 这大姚皇年岁看着与他差不多大,白俊的脸上此刻毫无生机,王离清楚这是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了。只是当初曹皬中毒那么久也未昏迷啊,怎么这大姚皇就立刻昏过去了? 胸口的伤势已经被太药师处理过了,纱布缠在大姚皇的胸口,巨大的伤势被包扎好,血也已经止住,王离点头,这太药师还是有些水平的。 守住心思,中指搭在大姚皇左手无名指指根之上,运气大陵,灵气从大陵运至劳宫,再通过中冲探进大姚皇经脉之中,片刻,王离心中便有定数了。 …… 小斋之外,关舜剑和段灷守在门外,两人自是心急如焚。 大姚皇遇刺之后,本没有立刻去汇报皇太后,只是大姚皇病情愈发紧张,且无人能治,段灷无奈之下只好差人去后殿禀报太后,看着时间太后差不多也快到了,到时候可如何交代啊! 关舜剑先前封锁了行宫的所有出入口,外面还能听见混乱嘈杂的声响,恁是这刚毅汉子心中也有些发堵,不知道曹皔那滑头小子靠得住靠不住。 之前两人分配把守不同位子,曹皔被分到琼林宴那,心中十分晦气,叫嚣就当是混顿饭了,却没想真人果然没有袭击那帮子文臣,直接奔姚皇而去。 若不是那只异兽,哪会出现这么多岔子! 想到那种快不见影的异兽,关舜剑握紧了腰间的长剑,那些真人可不够他杀的。不过王兄弟认识这异兽,还能叫出它的名字,想来王兄弟一定有办法收拾它。 两人皆是沉默思量着,忽听到身后有宦官提着嗓子唤“太后驾到”,二人忙回神,转过身单膝跪地,朝着不远处的黄轿子拜道:“参见太后。” 轿子上一个美妇人慌慌张张拉开轿帘,也不管周围的宫女太监,一路小跑到关舜剑二人面前,问道:“慎儿呢?慎儿呢?他在里面吗?让我进去,我要看慎儿。” 段灷抱拳道:“禀太后,陛下正在阅澜斋中治疗,此时不宜打扰,还望太后移驾前殿,待陛下伤势恢复,再看也不为迟。” 太后缓了口气,又问道:“你不是说,陛下的病太药师都束手无策吗?” 关舜剑道:“太药师确实没有办法,正在斋内治疗陛下的是药王。”见太后面露疑色,关舜剑忙又说道:“请太后放心,王离曾救过我四弟,他药术旷世,一定能治好陛下的。” 太后稍放心些,没去前殿等候,一众在斋门外焦急地干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南宫的动静渐渐小了许多,看见王离捂着口鼻迅速打开斋门和斋窗,冲天的黑气腾腾而上,融进在夜色中。 “屏息!不要将黑气吸进去!” 众人闻言纷纷捂住脸,等了许久待黑烟散尽才容得喘息。 “王兄弟,情况怎么样了,陛下……” 王离拍了拍衣袖,朝关舜剑笑道:“舜剑,幸不辱命。” 陛下伤势无恙,这终于有好消息了,关舜剑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有御卫高声来报。 “报将军,刺客皆已擒下,我等盘查之下证实,他们都是真人贼子,一共四队,合四十三人!” “好!” 段灷闻言大喜,吩咐道:“将之缉入天牢,听候发落!尔等继续守住宫门各处,不得有误!” “喏!” 四十三人!王离心中暗惊,这么多人是如何混进大姚的?他忽想起在玉城外衙碰到的一桩案子,心中一震,该不会是他吧? “王离兄,不知陛下现在身体如何?着伤势会不会产生隐疾?” “舜剑放心,陛下现已无恙,胸口的伤势我也已经治好,只需加以静养,不会产生什么隐疾的。” “那就好,那就好。” 太后吁了口气,却听王离又道:“不过刚刚排毒过程中那斋子受了污气,还是将陛下转移别处养伤为好。” 太后闻言又急了,差使左右道:“还不快将陛下转到前殿去!” 太监宫女在王离一众陪同下将大姚皇安置好,陛下还没醒来,太后不放心,便在寝殿里守候。王离刚才救治大姚皇费了不少精力,浑身多有疲累,却不知如何开口脱身。 “王兄弟,……” 看着舜剑憋不出一句道谢来,王离一点趣都没有,这傻大个太内向了,他拍了拍舜剑的肩膀,铠甲硬邦邦的,手疼。 “都是朋友,就不必提谢了。” 段灷道:“好小子,那么多太药师解决不了的,你一会就治好了?刚才葛药师查了陛下的脉象,说是与常人无异,这简直不可思议啊!” 王离摆摆手,“道上都把我说做药王,实在是客气了。” “哈哈哈哈!”段灷大笑,“这么不要脸,以后去京城有什么事找我,我姓段,名灷。” 姓段?不会是宿白他爹吧?应该不是,性子差太多,再说了,这黑不溜秋的样子,怎么可能生出那比女人还女人的儿子来。 三人在殿外胡扯着,舜剑面无表情地听王离二人吹牛逼,心中毫无波澜。正说着,有御卫急报。 “报——将军,我营在安整行宫、查点诸人员物事时,未找到长公主!” “什么?” 第三十七章 神威 段灷听闻长公主失踪,大惊道:“真人还袭击了北宫?” “北宫未遭真人祸乱,只是西三所有宫女报称长公主不见身影,我等不敢冒犯后宫,故而不能搜查,只好来禀告将军,以做定夺。” “这……” 关舜剑闻言皱眉道:“按理说派守北宫宫门的御卫人数极多,真人想偷偷摸进去绝无可能。只是那异兽来去无踪,公主不会是被那畜牲掳走了吧?” 段灷不敢轻视,“封锁所有宫门,宫墙每丈辄派三人守看,野兽惧火,每人都拿上火把,今夜一只蚊子都别放出去。此事兹关重大,不得有误!” 指挥使领了命,又被段灷喊住。 “先派人搜查长公主行迹,切记不得声张。” “喏!” 看段灷施令如山,王离心中暗道这人将位不低,能随姚皇南下的禁军将领,应该是权贵中的权贵了吧! “倘若长公主有何闪失,我等大罪啊!” 段灷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左右踱步,十分苦恼。 “灷叔不必担心,真人既然行刺陛下,目的也就十分清楚。再说北宫没有发生惊动,若说真人偷袭陛下是为了转移我们注意,悄悄掳走公主,那就舍本逐末了,想必真人是不会这么做的。”王离安慰道。 “说是如此,但是公主如果是被那风绝掳走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关舜剑道,“但后宫禁地,我们不能去搜查,倘若真是我猜的那样,公主后果不堪设想。” 王离陷入沉思,三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段灷耐不住,急匆匆去各处监察了,关舜剑要保护姚皇安全,王离便先去太华殿找姚渐雪了。 他们怎么都不会知道,失踪不见的长公主竟就在太华殿中,好好的站在厅殿里,无聊得四处张望,等待王离的回来。 先前在席上被王离暗算了,没晃过神,现在没事仔细一想,姚渐雪便猜通了许多东西。 在御膳房时王离和她说过,前几日他与李云川去临江楼喝酒,今日又听王离临场便做了两手惊世羡俗的诗,她心中大致明了,那两首《临江仙》极有可能就是王离做的。 席间曹家二子还说多谢王离救了他四弟,看来他还懂药术,真是看不出来,这人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不过话说来,姚长公主歪着头,她更想知道那首“梦后楼台高锁”是王离写给谁的,临江楼,该不会是写给歌姬的罢? 呸,下流! 姚公主想到这,狠狠地一咬牙,曹皔还问他要那东西,真不要脸!以后不理他了!哼! “段公子,失礼了。” 在一旁看久的苏啸风见这段公子时而微笑,时而咬牙切齿,心中奇怪,这样貌俊美、文才高得吓人的段公子怎么还会变脸了? “段公子,在下苏啸风,铭飞廉。先前宴上多有得罪,还望段公子海涵。” 被眼前的苏啸风打断思路,姚渐雪皱了皱眉,道:“无事,此事已过,苏文圣不必放在心上。” “段公子叫我飞廉就是,不知段公子贵名?段公子是徇阳人士吗?我在京城似乎未曾见过段公子,徇阳果然藏龙卧虎,高人辈出啊!”苏啸风打算从段宿白身上套一点王离的消息来。 早听闻苏啸风在京城的风流韵事,姚渐雪曾经还很有兴趣,可不止为何,今日只觉得他十分讨厌,这番套近乎听着也就聒噪了。 正思量着如何摆脱这烦人精,姚渐雪抬眼刚巧看到进殿的王离,她眼前一亮,忙挥手跑过去,“王离兄,我在这。” “宿白,你们在这里没事吧,刚才外边老危险了。”王离走上前,看了看一旁干愣着的苏啸风,道,“苏文圣,有礼了。” 苏啸风尴尬笑了笑,姚渐雪没管他,问道:“王离兄,你刚才去何处了?刚才那人是谁啊?真人都制伏了吗?” “刚才喊我的是盛选公义子,今日他领命同禁军一同驻守行宫的。”王离被问得头大,解释道,“盛选公早知道真人图谋不轨,差人严守宫中,却没料到真人还驯养了异兽,那异兽袭击了陛下,刚才舜剑就是叫我去治病的。” “啊!” 听闻姚皇受伤,姚渐雪惊叫一声,她不由自主拉住王离衣袖,颤声问道:“皇弟没事吧?” 皇帝?王离看了看姚渐雪,他还是第一次在大姚听人称大姚皇为皇帝,其他都是陛下、陛下地喊,要不就吾皇什么的,还是头一次有人叫皇帝的。 “幸亏有我在,陛下当然没事啦!”王离拍了拍段宿白的肩膀,感叹一句,“想不到宿白你还是忠诚仁义之士。” “本来太药师都是束手无策的,还得靠我,知道这厮有毒,陛下是中了奇毒!我到那不费吹灰之力就治好了,还顺手将陛下身上的小毛病顺手治了,没办法,药术太无敌,寂寞。” 听到姚皇无恙,姚渐雪松了口气,看王离继续在自吹自擂,又觉得好笑,她捂嘴道:“你药术无不无敌我不知道,吹牛铁定无敌。” 王离脸一垮,哼声道:“不相信算了。” 二人谈的正欢,全然不顾一边干站着的苏啸风,苏啸风挂不住,正打算告退,却发现门外有动静。 “吼!” 一声震耳的怒吼惊住殿内的所有人,他们齐齐看向门外,一个巨大的黑色异兽破开高大的殿门,打算跳进殿内。 王离被眼前的一幕吓住,那黑兽何止猛虎大小,身高便与他相似,简直是一个都市越野车了!尖嘴黄眸,与狐狸确实相似,只是露出下唇长尖的利牙告诉王离,这可不是前世同款的狐狸。 “轰!” 黑兽一巴掌拍倒殿门,木屑飞溅,殿门倒地发出沉重的巨响,王离拉住姚渐雪,众人发出惊恐呼声,有不济者甚至哭喊着。 “这是什么东西?” “这……我们,我们死定了……” “万灵娘娘救命!”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黑兽夜色中发亮的黄眸盯向人群,又是一声嘶吼,扒着前脚,锋利的爪子在地砖上发出刺耳响声,打算扑进人群。 妈的!大姚的生物这么狂野的吗?王离暗骂一声,随即大声道:“大家不要慌张,御卫何在?这东西行速极快,只可用弩箭乱射制伏,大家聚在一块,不要四处逃散!以免中箭!” 保护官员、文贤的御卫闻言都换了弓箭,只是御卫人数实在太少,效果微乎其微,难以威胁到这风绝异兽。 “吼!” 似乎感受到了威胁,风绝怒吼一声,正要扑将过去,瞬间之中它似乎嗅到了什么可怕的气息,整个身形一顿,毛发炸裂开来,龇着牙朝向王离等人,发出“嘶嘶”之声,似乎在害怕什么。 想到自己之前左手一剑斩破许况的头冠,王离看到风绝不敢上前,暗暗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眉心的那把黑剑? 他拉住姚渐雪挡在身后,姚渐雪疑惑地看着王离,见他大喝一声,左手小指猛地戳向那狰狞的黑色巨兽,不知要做什么。 “咄!” 王离回想那天的经历,气运神门,闭着眼睛向那黑兽猛戳了一指,却发现毫无动静,风绝受了惊吓,匍匐着前身向后退了几步,朝向王离嘶吼着。 王离见一下没成功,连着变换角度又试了几下,乱喊着口诀。 “疾!” “射!” “临!” 几番下来,都没什么动静,姚渐雪看王离在哪里神兮兮乱指画,她拉了拉王离,道:“你这是在干吗?” 一边的苏啸风问道:“王公子莫不是在施法?” 找不到敲门,左手无法同当日般射出剑气,王离十分尴尬,不知说些什么,眼前的黑兽风绝似乎探清了王离这群人的底细,站起警戒低伏的身子,伸舌头舔了舔鼻子,一个猛冲扑向王离等人。 “啊!” 瞬息的功夫,这黑兽就闪到人群中。有人被风绝一个尾鞭抽飞出去,惨倒在地上。风绝转身看到先前戏弄它的王离,猛跳起身,右爪飞拍过来。 “唔。” 一股腥风扇面,速度太快,王离逃不过,双手挡在身前,姚渐雪被吓到失声,双手死死拉住王离。 正在风绝硕大的黑掌快拍到王离身上时,王离左手忽是泛起乌光,挡住了凶猛的一击。 “嗷!” 风绝像是拍到了烫铁上般,惨叫一声,迅速收回右掌,浑身哆嗦着,冰冷的视线恶狠狠地锁在王离身上。 王离看了看左手,恶掌逃生的喜悦油然而生。 “这玩意时灵时不灵啊!我歘!我再歘!” 王离又摆了几下姿势,还是没有剑气,那风绝见此似是受到了挑衅,怒吼一声,不顾受伤的右掌,猛扑过来。 “神门剑法!” 王离闭着眼睛,左手小指戳向风绝,故作奇怪地喊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右手小指这次却像是受到召唤般,果真飞射出一道乌光,从风绝额头穿刺而过,快如闪电,悄无声息。 “嘭!” 王离睁开眼睛,眼前刚才还凶猛无敌的风绝从空中摔在地上,滑到他面前,那异兽双眼都还睁着,只是额头一个不小的血洞告诉王离,它已经死了。 “这……” 姚渐雪看着眼前如此靠近的异兽,虽然这黑兽没了动静,她心中仍然害怕,她拉着王离袖子问道:“它死了吗?” 第三十八章 锡尔太常 王离甩了甩左手,不确定道:“应该是死了,额头都被贯穿了,这要是还活着那简直是奇迹。” 他看着一脸后怕的姚渐雪,道:“宿白放心,现在这风绝现身,倒是个不错的消息,起码公主应该没事。我在来太华殿前,有将士说长公主不见了,舜剑猜测有可能是被这厮掳走了,现在它还敢再犯太华殿,打算伤人性命,公主那应该无甚大事。” 姚渐雪一听这话,重点全都放在公主失踪上了,她知道必然是有宫女找不到自己,去和御卫称报了。 “糟了,这要是让母后知道该怎么办,我倒是没事,偏偏赶上这真人行刺,母后听闻自己失踪,定然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又不好脱身,这该怎么办!不知道晴儿安危怎么样,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想到晴儿在其中没打掩护,姚渐雪不知道她安危如何,心中更是焦灼,看着王离,她道:“王离兄,我去找一下我的婢女,她一个人在宫里,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诶!” 姚渐雪说完转头就向宫外跑去,王离喊了一声,心中嘀咕,这宿白真虎啊,进宫还敢带着婢女,现在更是说出去溜达就去溜达了,当这行宫是你家啊! 摇了摇头,王离招呼着苏啸风去看众人的伤势,索性这黑兽是冲着王离去的,被这风绝弄伤的官员和文贤倒没有几人,有几人伤势略重,遭受了风绝尾鞭的一抽,骨头都断了几根,王离本着救人之心,一一给他们治了。 伤筋动骨,这是波及了根本,疗效不会立现,王离帮他们缓解了疼痛,才问道:“苏文圣,李殿学士去何处了,怎么没有见到他?” “王公子,叫我飞廉就是,文圣之名实在难以扛负。仙流先生在你被那将军喊走后,就与段将军一起离开了,不知是去何处了。” “段将军?可是段灷段将军?” “王公子也认识段将军?”苏啸风讶然,这王公子到底是什么底细,竟然连捧日军左厢都指挥使都认识? 段灷将李云川喊走了?不对劲,他在前殿看到段灷时,可没有看到李云川啊! “王公子药术不俗,不知在何处巡道台就任?家父在御道阁,日后有帮得上的,尽管来找我。” 这苏文圣倒不令人生厌,前几日和李云川在临江楼饮酒时,李云川告诉过王离,这苏啸风的父亲是御道阁的御阁卿,显赫家世再加上文圣的头衔,态度不傲骄,反倒很谦逊友好嘛! “多谢飞廉了,我和段将军也只是有一面之缘罢了,药术也就是自己琢磨的,不值一提罢了。我没有文铭,飞廉叫我王离就是。” 没有文铭?苏啸风十分疑惑,这人出口的诗词都是传世的佳作,如此高的文采,竟然没有文铭? 苏文圣内心更加困惑了。 王离蹲在黑兽风绝旁,仔细看了看这头猛兽,不免为刚才的自己捏了把汗。刚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在那黑兽两额处,真有两个小小的尖角,因是被王离瞬杀,巨大的脚掌还外露着锋利的长爪,极为渗人。 “哒哒哒……” 王离正看着这异兽,门外跑进来一队御卫,都手持着弓弩,紧张地对着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风绝。 “王小子?你怎么在这里?快闪开,这就是先前说的异兽!” 王离看着一脸谨慎的段灷和将他包围在中央的御卫,一脸无语,你们是真瞎,他起身踢了踢地上的风绝,御卫见此皆惊呼一声,忙倒退了几步。 “灷叔,它已经死了,快叫他们吧弩箭收起来,对着我好难受的。”王离无奈道,“还有,你不是去找长公主了吗?怎么又来太华殿?” “好小子,这东西被你杀了?” 段灷看风绝被踢了没有反应,走上前也踹了几脚,不可思议道。 “差不多吧。” “看不出来啊!” 段灷绕着风绝走了一圈,“公主当然找到了——公主就没失踪,只是去书院找书了,好在没有立刻禀告太后。” 确认这风绝死透之后,他挥手让御卫放松警戒,翻了翻风绝的脑袋,看到额头上一个贯体的血洞,冷吸一口气道:“这是你弄的?” 瞒也瞒不过去,王离耸了耸肩,道:“机缘巧合罢了。” 段灷心中震动,一个人制伏这么大的猛兽,太可怕了!不谈眼前这等巨兽,就是山间的虎罴豺狼,手无寸铁之人也难以与之争风,更何况徒手搏杀了,还是一击致命! 瞬息间心思闪过无数,段灷上前拦过王离的肩膀,低声道:“你小子私货不少,我能帮你瞒就帮你瞒,免得遭别人算计,功劳当然也少不了你的,刚才来之前,前殿有人来报,说陛下醒了,要见你呢!” “啊?” “啊什么啊,你立了大功,陛下肯定要赏你,有赏就有罚,现在陛下要彻查了,有人要遭殃喽。” 曹明望能派人和禁军一起镇守行宫,姚皇自然和他通了气的,王离在来之前,刘老头就写信告诉了曹明望玉城许家放真人入城一事,这些姚皇都掖着呢,清雨阁独立在大姚统治之外多年,眼下这么好的绝佳机会怎能不用? 许家要完呐! 不过这姚皇想借此搞一个许家难免太吃亏了,不知道真正倒霉的是谁。 甩了甩头,王离支吾道:“那个,灷叔,问你个事。” “怎么?” “陛下要赏我,我见陛下要跪下不?” 段灷闻言吹胡子瞪眼,朝见九五,跪下乃是天理,这还用问? “滚蛋吧你!” 同段灷等人出了太华殿,又去了前殿,在殿外台阶上等了一会,有宦官传话,“宣,民,王离殿上觐见。” 至此段灷留在外边,只让王离一人进了。王离不懂这儿的礼仪,干愣着直直走上前,好在外边的太监也没人在意,谄笑说着媚话。 到了殿内,王离瞧见姚皇苍白的脸上稍见血色,靠在龙榻上,榻下站着李云川,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王离还未打算拜见,就听姚皇挥手道:“免礼免礼,你救了朕一命,这些虚礼就免了。” “老师,宣旨吧。” “喏!”李云川躬身领命,随即打开手中的卷轴,宣声道:“朕绍膺广寒玄天之眷命,敕曰:朕惟治世以文,堪乱以武,而药者实砥柱也,不意其霍而害哉!顾受卿力,得挽隆命,而兼宴诗冠盖群贤,乃文药摄士,国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民王离,药术奇绝,授以阁臣理宜然也。兹特授尔为徇阳巡道台太常生,锡尔药王,施泽天下,钦哉。” 王离听着晕乎乎的,古言他听得懂,就是反应慢一点,理会好这圣旨的意思后,他寻思道:“太常生?那什么官?等等,太常生?徇阳巡道台太常生?” 第三十九章 调兵琳琅 太常生? 那是正三品的堂下阁臣!他王离就单单是救了姚皇一命,便能一下子横跨这么多官阶,一跃而至能身穿紫袍的巡道台太常生? 这也太蹊跷了。 王离谢过隆恩,龙榻上和着金纹黄袍的姚皇挥手道:“揭文榜前,盛选公和朕说过真人冒进我大姚疆域一事,朕不敢小觑,加固了行宫的防守,但万万想不到,真人竟然搅和我等国朝之外的势力,可恨虽然将那些真人悉数缉案,但却放走了那个畜生!” 姚皇正年少,这一掌权就收到这种冲击,心中愤恨自然难免,王离道:“陛下放心,那异兽已经被段将军在太华殿前诛杀。” “甚好!”姚皇听闻此事大喜,胸中淤塞顿时清扫许多,“段卿此次功劳颇巨,朕要重重赏他!” 姚皇看了看王离,又道:“不过我听盛选公和拙相说,这真人暗中偷进我大姚域内一事,是王爱卿最早发现的?” 来了,王离心中一凛,这是要借他的口,将矛头对准清雨阁了!既受了人家好处,他就好人做到底吧。 “臣在玉城时,曾在外衙遇到一桩案子,是一冤杀案。起源乃是玉城城南的矿场,有矿民被人莫名杀害,只是涚玉务并未彻查,却反常地放了矿工的休假。那报案的矿头休假回家时,碰见自己父亲在家被人杀害,因找不到那凶手踪迹,便来喊冤,据他在衙门所描述的样貌种种,确实是真人面貌,但让臣确认有大批真人入境的却是外衙县令的一番话。” 王离将那日潘学楼与灰袍门客所言一一复述,道出了许家在其中所作的一切。 姚皇听罢面色铁青,重重拍了一下龙榻扶手,冷声道:“玉城玉露堂大药士许林偷运药材、勾连涚玉务,私自在奉州琳琅倒贩烟罗玉、引真人入境,欲行叛国之径,数罪并行,实在是令之九死而不足解朕心头之恨!” “宣段灷进殿!” 姚皇将段灷喊进来,段灷看着姚皇脸色不对劲,偷偷一瞥站在一旁的王离,寻思这厮不会惹怒陛下了吧? “捧日军左厢都指挥使段灷接旨!” 姚皇挥了挥手,让李云川宣旨,段灷闻言躬身俯首。 “奉承广寒,朕嗣帝命,敕曰:真人进犯,欲毁大厦,先盟故失,礼罔及也!乃令禁军屯驻之兵挥上奉州琳琅,储虎狼之兵,封两互之市,识之凡大姚之血不可啖害,凡大姚之剑,皆阵吾敌也!兹要是段灷皆亲权之。” 待李云川读完圣旨,姚皇补充道:“即日起,段将军权摄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臣敢以死拼!” 段灷立马跪下叩首,表明心迹。 王离心头暗叹,这是要打仗啊! 随即,一道道圣旨不断地向外颁布,有罢黜徇阳巡道台原太常生、抚台大丞等阁臣的,有下令彻查玉城许家、涚玉务、潘学楼的,还有一个最劲爆的,就是整顿清雨阁。 “儿子刚当上文圣,自己却惹来了麻烦。”王离想到苏啸风,他父亲是御道阁的御阁卿,现在摊上这么个事,真是一摊子烂泥甩衣服上,难收拾清了。 他算是看清楚许多,这姚皇要和大真开战,要钱呐!眼下大姚谁最富?首选清雨阁,这一番闹腾,不知道要掏出多少银子外来,想想徐鸿远光是买自己一个塑料瓶就花了三万两,脸不红心不跳的,那真真是财大气粗,腰粗膀圆。 这仗也打了,钱也有了,清雨阁也收拾了,一顿操作下来简直是一箭三雕啊!要不是那个风绝真真切切的,王离都开始怀疑那四十几个真人是姚皇搞进来的了。 黑!实在是黑! 又帮姚皇检查了一下病情,本就是年轻的小伙,身强力壮的,又经过王离药灵气的治疗,身体已经无恙,只是祛毒之后,姚皇胸膛肿着,要好好静养才行。太后在帘子后头仔细问着王离日后静养的细节,王离都一一回复了。 只是让王离浑身不舒服的是,这姚皇怎么越看越有点像段宿白?妈的,自己不会被那小子掰弯了吧? 王离心中暗骂,以后离那小子远点,不行,马上出宫不能喊他,不然二人一起,这大半夜的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时日不早,陛下你就休息吧。仙流先生,段将军,太常生,你们先退下吧。呈羽,你去将雪儿叫过来,慎儿受伤了她也不来看望,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后教王离等人退下,又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喊姚渐雪。 “喏。” 三人领了命,便退出寝宫。段灷还有任务在身,将王离二人送出宫,便去收拾残局了。 “日后可要叫小离太常生了,哈哈!” “仙流兄切莫笑话我了。”王离随李云川上了一直在外等候的马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我还是头一遭进宫,可真新鲜呐!就是太拘束了,浑身不舒服。” “我看你在宴会上吃得倒挺香的!”李云川大笑,“不过那两首诗做的极妙,陛下看完之后是目不能移,连连称赞啊!清醒之后又得知你药术世间少有,还暗叹文药两难全呢!” 知道瞒不住李云川,王离道:“仙流兄,让我去做太常生不会是你的建议吧?我哪是当官的料啊!不过这太常生俸禄几何啊?可有分配房产什么的?” 李云川摇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圣意难测,不过只是陛下对你的赏赐,教你用好一身本灵,悬壶济世,你就好好收下就是了。太常生官居正三品,掌管一州之内清雨阁一切事物,俸禄自然可观,至于房子,那怎么可能会分配,你想什么呢?” “眼下陛下有意与大真开战,我大姚虽然发展至今国富兵强,但战事从来都不会带来好处,屯兵琳琅之后,不知陛下会怎么做。” “怕什么?反正从清雨阁这个大毒瘤里面掏钱,只是开战后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不打真人,他会打你,百姓还是会遭殃,如此只能说,损失最小化罢了。” “损失最小……” 李云川琢磨着这个词,透过浓浓的夜色,暗叹风波即来啊! 第四十章 回玉城 从徇阳行宫回来,到曹府已是人定末时,看着时间都快至午夜,再加上太华殿上的一番折腾,王离身心疲惫,和李云川告了别,回到自己的小院倒头就睡下了。 翌日,起得极早的王离正读着《大姚志》,有丫鬟传话说曹明望和刘剡在书斋邀他吃早茶,王离不知道这两老头搞什么,迷迷糊糊去了曹明望的大院。 进书斋后,两个老头可不会等人,都在吃着糕点谈笑,见王离来了,刘剡笑道:“太常生来了,有失远迎啊!” 你可拉倒吧,手上端着的茶碗都还没放下呢,王离向曹明望一拜,顺势大大咧咧坐在刘剡旁边。 “刘老头,你就别假惺惺的了,膈应。”丫鬟给王离端了早茶,王离喝了口清茶,“什么太常生不太常生的,还要你堂堂一个宰相去迎接?盛选公,你说这老头坏不坏,当初二话不说就把我拐到徇阳,来也就罢了,本指望着能快活些,怎么说也应该犬马声色一番,这老头倒好,叫我干完事人就不见了,亏还说是朋友,盛选公,你说说,这是朋友做得出来的吗?” 听王离满满的牢骚和怨念,曹明望大笑,“拙翁脾性一向如此,能这般对待小离看来是把你当做真心好友了。再说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还救了皬儿性命,拙翁不补偿你,我也要补偿。今早听仙流说,昨日你在宫内立了大功,被陛下特授太常生,小离家住玉城,恐来徇阳难处第一的,便是没有住处,我在徇阳闲置的房业甚多,有一处位置极好,挨着巡道台,距曹府也不远,就赠予小离了。” 送房子?盛选公手笔出得着实大,看曹府的规模,他送的房子怎么说也不小吧。到今天才算有些好消息来,王离佯装推辞道:“这救人乃是我药师职责所在,通报真人踪迹,也是保证我大姚安危,都是本分,这房子,我怎么能收下。” 刘剡吹胡子道:“你小子,还说我假惺惺的,和明望说话怎么比我还假,得了得了,见好就收啊,眼睛都冒光了,还本分。” 曹明望挥手吩咐丫鬟吧契书交给王离,“房契都已经备好,小离画个押就行,也不用烦心去衙门报备,都处置妥当了,房子里家用能留的我都给你留下,该换的都换了新的,随时就能住下,一会我让长天带你去看看吧。” 被刘剡揭了老底,王离老脸一红,忙收下契书,道:“如此,多谢盛选公。” “别忙谢,我也有东西要送。”刘剡从怀里掏出一叠契书,“我没有盛选公的财力,送不了房子,这是我给你买的用人丫鬟的契书。盛选公赠你的房子可比你在玉城的房子大多了,你那些用人管不住。这些人今日下午就会送到府上,你这几日还得回玉城收拾,他们先帮你养着房子,等到上任,你住进去也有生气。” 难得这老头想得周到,王离接过契书,听曹明望道:“拙翁还给你备了份大礼,他把自己心爱的西疆汗玉银马送给你了,那可是稀世骏马啊,长天和拙翁要了多次,拙翁都是一口回绝了,没想到便宜小离你了。” 汗玉银马?王离看了看一脸心痛的刘剡,没想到这老头这回这么大方,难不成又有什么坑算计着我?只是这马再好,我也用不着啊。总不能用它拉马车吧。 “昨夜陛下授命舜剑领兵前往玉城调查玉城许家诸事,舜剑打算今日隅中末动身,小离,你我和舜剑一起回去吧。” “嗯。”来徇阳已久,不知家中情况怎么样,那许况应该不会再去找麻烦吧,十一点就要动身,时间紧迫,那房子日后再看也不迟,“盛选公,今日时间紧,来日再去看那房子。我先回去收拾一二,先告辞了。” 再次谢过赠礼,王离便起身告退。 …… 行宫北宫,后殿。 这后殿本是给皇后住的,但陈皇后未随姚皇南下,后殿便给令太后当做寝殿了。 “雪儿,你就是生我的气,也不能赌气不来看慎儿啊!” 姚渐雪换了黄裳,挽着錾蓝凤簪,边给太后捏肩,边听她教训自己,暗暗吐了吐舌头。她昨日趁乱跑出太华殿,在御膳房找到晴儿后,忙换了衣服,刚让晴儿去和御卫说自己没失踪,又被太后喊过去,吓得她以为自己跑去参加琼林宴这事被发现了。 “雪儿没生母后的气,雪儿知道,母后不让我去琼林宴是为了我好,只是昨晚宫里太乱了,雪儿来不及去嘛。”姚渐雪撒娇道,“再说了,皇弟这不是没事嘛。” 想到那个药术参天的王离,太后道:“得亏有那个药王在,不然呐,慎儿可就危险了。” 那人脸皮可厚了,还夸自己药术无敌呢!姚渐雪轻笑道:“皇弟还赏他做太常生呢!母后你知道吗,那人在琼林宴上做的诗都可好了,苏文圣都被比下去!” “真是奇了怪了,这药术好,文才还高的,我朝还是头一回见呢。”令太后啧啧称奇,突然回过神,疑惑道,“雪儿你怎么知道他诗做得好的?”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姚渐雪慌了神,急中生智道:“是,是晴儿告诉我的,她说那两首诗可火了,今天早上外边都有人传颂了!” “嗯。”点了点头,太后又问道,“说到苏文圣,雪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婚配了,依我看啊,那苏家就不错,苏衡是御阁卿,同苏家结亲,能固我朝之力,苏啸风年纪轻轻就已是文圣,品貌也是一流……” 听到这,姚渐雪赌气收回手,“母后!我不喜欢苏啸风,雪儿不嫁给他!”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雪儿你还小,哪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被姚渐雪打断话,太后也不气恼,她膝下本有两儿一女,长子嘉明皇姚忋,年幼时登极,到十七岁便驾崩,庙号哀宗。姚渐雪与姚慎乃是同胞,但姚渐雪是长姐,也是令太后心头至宝,故而从小对其没有太过约束,即便现在早过了女子婚配年纪,也不施压强迫她,只愿她能找到真正的如意郎君。 “那你告诉母后,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这天下男子这么多,难道就没一个入得了我们家雪儿的法眼?” 姚渐雪莫名想到王离玩世不恭的样子,诶呀,怎么会想到他!她羞红了脸,不依道:“母后,你就是想看雪儿笑话的。” “好好好,不笑雪儿了。” 第四十一章 怒火中烧 当日中午,王离和刘剡随着关舜剑的部队往玉城而去。因随行士兵众多,行程不是很快,较那日去徇阳的速度,是不能比的。 到第二天晚上,王离等人才总算到玉城。告别刘剡二人,王离急匆匆往家中赶去。大姚没有宵禁,街上仍然能见到熙攘人群,但到府外时,临街的大门却冷清至极。 虽然他不在家,但算起来拢共也有十来个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王离心中泛起疑惑,上前打开街门,只见府内一片漆黑,各屋子都没有开灯,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高福?” 王离唤了一声,没见答应,又喊了几声孙同和楚衣,右手边的厨房房门才“吱呀”一声,见孙同脸透过门缝,向外看着。 瞧见是王离回来了,孙同忙打开门,对里面的人说:“是老爷回来了,没事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屋子里不点灯?”王离一脸困惑,走进厨房,点上几支蜡烛,放在灶台上,看见高福等人都躲在厨房里,皆是满脸的担心受怕,“怎么都在这厨房里?楚衣呢?” “老爷,楚衣被人捉走了。” “什么?” 王离一惊,又问道。 高福家的李氏叹了口气,低着眼,道:“前个儿,也就是两天前,楚衣陪我一起去买菜,刚出门没走多远,那日老爷在家时来闹的人又将我们拦下,那人看到楚衣姑娘,说什么,‘你占了我一个房子,我抢你一个俏丫鬟可不多’,便叫人掳走了楚衣姑娘,他们人多,我拦不下,只好回来想办法,可是一打听,知道他是许家的二公子,老爷不在,我们这些下人哪里敢去要人,又担心他再来耍横,就只好闭门不出,眼看这饭菜都快吃净了,还好老爷你回来,要不然,我们就完了。” 王离听了怒火中烧,高福又说道:“刚才老爷进门,我们以为是那人弄来了钥匙,就只好躲在厨房里。” “许况,你欺人太甚!”没想到出去几天发生这种事情,王离气得狠狠一拍灶台,吓得高福等人眼皮一跳,“孙同,你备好马车,去衙门,现在就去!” …… 关舜剑此次来玉城是奉旨抄家查罪的,说不上是钦差,但胜似钦差。他调了青州厢军马步军两个营的兵力,打算驻扎在内城布令知守府外,第二日前去宣旨定罪抄家。 与王离、刘剡告别,刚调部队过了府门,往内城而去,见不远处一个马车上有人探身高呼,“舜剑!关将军留步,是我,王离,我有急事相谈!” “王兄弟?你不是回去了吗?”看着风尘仆仆的王离,关舜剑下马迎了上去,疑惑道。 “说来话长,事情紧急,刚到家就来找你了。”王离忙下马车,将事情删繁就简,说明了自己同许况前后的事由,道:“你不是奉旨抄家吗?不如现在就去,这趁夜突袭,免得他们有人逃走,正好也帮我救人。舜剑你这一定要帮我,事关人命啊,等不及啊!” 之前王离不仅救了曹皬的性命,在行宫中也帮他救了姚皇,两次相助,关舜剑是铭记在心的,再者王离所说也不无道理,若是第二日许家得知消息,逃走那就出麻烦了。 “行,我去安排,你在前面带路。” “好!” 见舜剑答应地如此爽快,王离大喜,让孙同在前方带路,关舜剑调了军令,趁着夜色,部队浩浩荡荡向许府赶去。 好在是夜间,街上行人不多,城内行军还算迅速,等近乎千人的兵力包围许府时,王离才终于缓了口气。 门前守夜的门童察觉到动静,开了些门缝打算看看情况,却被眼前这阵仗吓倒,瘫软在地上,忙往里面跑,颤着声音通风报信。 关舜剑冷笑一声,一脚踹开大门,让士兵点燃火把,鱼贯而入。王离心急,担心士兵伤及无辜,嘱咐一并搜查名叫“楚衣”的女子,率先找到者重赏。 “你,你是何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许林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着,被士兵押到王离和关舜剑面前,止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恐惧,怒声道,“我是玉露堂大药士!我……” “许林接旨!” 关舜剑打断许林,展开圣旨。被押倒在地的许林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家鸭一般,哑然不知所措。 “朕绍膺广寒玄天之名……” 随着关舜剑一字一句将许林罪行念下,许林的脸就灰上一分,待到结束,宣告许家“为药师而不顾行善之责任,为阁臣而弗加效忠之本分,固私贩药材玉石、联外敌而谋反罪,夷其三族。” 许林面色惨如白纸,瘫伏在地上,他颤抖着支起身子,道:“将军,我,冤枉啊,让真人入域的确实是我,但,但他们只和我说是来取烟罗玉的,怎么会去刺杀陛下,就是给我十个胆,也不敢谋反啊将军!” 他抱住关舜剑的脚,颤声道:“我认罪,我认罪,求将军放过我的儿子,我求求你,求求你……” 关舜剑踢开许林,不理睬他的哭喊,未几,许况便被士兵搜到,捆绑着押解到王离面前。王离见到他,一把拉过许况的衣襟,恨声道:“你把楚衣带到哪里去了?说!” 许况被这些抄家的士兵差点弄得吓破了胆,看清是王离,以为是来报复了,他旋即尖声道:“王离!你擅闯阁臣住处,私自用兵,你知道是大罪吗!你不怕死吗!” 王离冷笑一声,一脚将许况踹到在地,“你不说,我自己找。” 许况扭头看到倒在地上的许林,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来,他挪到许林身边,问道:“爹,你怎么了?他们凭什么抓我!” 许林神色萎靡,看着许况,道:“朝廷定我谋反的罪,要杀我们。” “谋反?”许况怪叫一声,“是不是搞错了,爹?是不是你说啊,你和他们说啊?” 许林呆滞地看着地砖,一声不吭。 许况愣了愣,他虽然纨绔,但不傻,知道许林是认罪了,他手脚被绑着,便扭曲着身子跪倒在王离面前,“王公子,王公子,是我的错,我不该去绑架调戏你的丫鬟,我认错,我想你道歉。我没有谋反啊,王公子能不能放过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许况哭得鼻涕和眼泪搅和在一块,整个脸都模糊起来,“都是我爹干的,要杀杀他吧,王公子,放过我吧王公子,求求你了!” 王离闻言心中厌恶,这人竟然能说出这等话,真是猪狗不如了,看了看一边听到许况此话,面如死寂的许林,王离暗叹一声,这是死有应得了。 “报告关将军,许家长子许盛不在府上,王阁臣要找的楚衣姑娘也未找到。”过了许久,有将士禀报搜查情况。 “什么?”王离问道,“都搜仔细了吗?” “所有宅院、房屋全都搜过了,都没有找到!” 王离急地在庭院里来回踱步,关舜剑问道:“那查到许盛去哪里吗?” “听女眷说,是在青云楼。” “青云楼?” 王离心中一惊,楚衣该不会被许盛带去青云楼了吧?他忙和关舜剑道:“舜剑,你在这里搜查其余事物,我带一小队人去抓许盛,正好去找楚衣。” 关舜剑额首,拨了五十几人,让他们听从王离的调遣。王离上了马车,让孙同带路,一行人匆匆往青云楼赶去。 第四十二章 隐秘之言 从府门路往青云楼要绕过上罗街,极为费时,王离担心有变故,率众士兵抄了小路,穿过宝齐坊直接向南奔青云楼而去。 到了青云楼,见楼上依然灯光满座,隐隐有歌声和女子的娇笑传在耳边,王离吩咐士兵道:“留二十人看守前门后院,其余人等随我上去找人!” 进了楼,老鸨问讯赶来,看王离身后站着身穿甲衣的士兵,心中咯噔一跳,忙媚笑着一挥手帕,问道:“这位爷,是来找乐子的吗?真是,这么多爷,我们青云楼的姑娘怕是不够的。” “停。”王离伸手止住,“我们是受朝廷之命,捉拿许林之子许盛的,与青云楼无关,只要你告诉我,那许盛在哪里就行,若是不说,那就是包庇罪犯,那可是连坐的。” 四周看热闹的食客都小声议论起来,这在玉城如日中天的许家看来是摊上大事了。 “瞧这位爷说的,我们青云楼怎么可能包庇罪犯呢,常二,许公……许盛在几楼?还不快告诉这位将军!” 一边的小二擦了擦汗,躬身道:“许公子……啊不不不,许盛在五楼的兰心阁里,小的带将军去找他。” 五楼的兰心阁?这小子倒会享受,那日他被许况绑架后,看见许盛进了青云楼,本想着打听打听许家消息,却不料这许盛都是在奉承歌女,全在谈情说爱了。王离依稀记得那个女的好像叫秦佩儿,歌唱得还不赖。 小二在前面带路,王离走在中间,到了五楼,闯进兰心阁,果然看见许盛正坐在席上饮酒,对面隔着帘子的正是秦佩儿。 看着来势汹汹的王离一众,许盛皱眉道:“你们是何人?为何闯进这里?不知道这阁间被我包了吗?” 有士兵要上前押住许盛,王离制止住,问道:“楚衣在哪里?” “楚衣?你是王离?你把况儿怎么样了?” “许况现在当然没事,你先告诉我,楚衣在哪里?许况把楚衣怎么样了?”问到恼火处,王离死死盯住许盛的眼睛。 “此事确实是况儿有错在先,不过你放心,拿小姑娘我保证没有任何事情。”许盛看着王离身后的士兵,苦笑道,“王公子也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吧?” “倒不是我大动干戈。”听到楚衣没事,王离松了口气,依旧追问道,“楚衣现在在哪里?” “前两天我从徇阳回来,看到况儿拉拉扯扯拽着一个小姑娘,就被我喊住了,我问了他得知是王公子府上的丫鬟后,就训了他几句,怕他再去骚扰,那姑娘被我安置在另一处房子里,有人照看她,本想着等你回来,再上门道歉的,却不料王公子救人心切,自己就打上门来。” 许盛将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又道:“你没把况儿怎么样吧?他那个性子,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多有得罪,还请谅解,那姑娘我许盛用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受到欺负。” 王离见他说话诚恳,不像是随口忽悠的,问了他那房子的住处,便将抄家许家一事告诉了他,许盛闻言像是魂被抽干了,倒在椅子上,双眼暗淡,不停地低声重复着:“我早就说的,我早就说的……” 王离示意士兵帮助许盛,却听他仰头道:“今日之境遇介之早已料到,实在未曾想来得如此之早,大人私自倒贩烟罗玉之时,我就劝诫过,大人非但不停,还同意真人来大姚亲自取玉,如此可好,酿下了这般罪过!” “这位将军,民女有一事相求。” 正在这时,帘内的歌女走出珠帘,盈盈跪倒在王离面前。 王离见那秦佩儿面目清丽,心道难怪这许盛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必行此大礼,有什么事你说。” “民女只是一介歌女,将军受民女一拜没什么的。”秦佩儿不肯起身,道:“民女恳请将军放许公子一命。” 放许盛一命?这是他说了算的吗?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从他那日来看,这许盛是不招秦佩儿待见的啊,怎么还甘愿为他来请愿了? “佩儿姑娘……” 许盛看着秦佩儿,神色复杂,患难见真情,他自以为他与秦佩儿之间只是一厢情愿,没想到在这危难之际,秦佩儿竟然敢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佩儿姑娘不必说了,我许盛也是罪有应得,蒙陛下遭受真人刺杀,我许家难辞其咎,许盛服罪。” “将军,民女愿以一事换许公子的性命!”秦佩儿不管许盛,只是坚定地说道。 “哦?何事能抵人的一条性命?”王离奇道。 “关于孔成施、孔成傅的父亲,孔文的事。” 王离闻言,心中一惊,他来这世间能活下来,多亏了孔家兄弟的帮助,他知道孔家兄弟父亲的死有蹊跷,却不知这秦佩儿怎么知道这些的?还知道自己与孔家兄弟的瓜葛? “佩儿……”许盛一愣,不知道秦佩儿为何要说这个。 王离挥手让士兵都守在门外,道:“你起身吧,一直这么跪着,我可是不听的。” 秦佩儿道了声谢,才起身。 “你说吧,到底是什么秘密?前提说好了,分量不够我可是不会想办法救他的。” “将军放心。”秦佩儿看了看许盛,道:“许公子对我真情一片,佩儿感受得出,只是佩儿心中早就有了他人,但受不住许公子的恩情,佩儿只求能帮许公子逃得此罪,以报他对我的恩情。” 得,究极好人卡。王离摆摆手,“你说吧。” “说起来,还是许公子告诉我的。许公子曾和我说,十年前清雨阁阁间皆传言青州药王孔文身负仙法,御阁卿苏衡贪其仙法,便趁机栽赃祸端,以抄家之名寻起仙法,但却无果,无奈之下便逼迫孔文说出仙法所在,被孔文拒绝后便将他杀害。” “你是说,杀孔文的是苏衡?御阁卿苏衡?”王离见秦佩儿点了点头,他又问道,“不过你为何觉得说了孔文的死因后,我会放走许盛?” “民女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放许公子一命,但许公子曾和我说,前些日子有一个王姓公子陪孔家兄弟进城卖药,孔家兄弟在玉城没有亲人,王公子与他们关系定然不俗,又和我说过那王公子药术惊人,在外衙将一已死之人救活过来,孔家兄弟没有资质,想来是将仙法传予了王公子,故而王公子的药术如此惊人的。” 王离听着秦佩儿的分析,时而震惊,时而好笑,却听她又说道:“刚才将军进来和许公子要人,许公子叫你王公子,我想那必然是那位了,而将军救一个丫鬟就如此心急,想来定然是一个重情义之人,孔家兄弟将仙法传予将军,民女想,将军一定会替孔家兄弟报仇的。” 这思维着实厉害,王离都忍不住想鼓掌了,他摸着下巴仔细思索,道:“你说对了许多,但也有许多说错了,只是你光说一个凶手就要我放了他性命,这个又不等值,我很难办啊。不过既然先前已经答应你了,我不会食言的,我会想办法救他的。” 这消息对王离确实重要,报答孔家兄弟最好的做法就是帮他们报仇,王离向来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虽然不善表达,但会一直铭刻在心。 “多谢将军。” 秦佩儿见王离肯放许盛一条生路,止不住心中的欣喜。她知道许盛向来倾慕与自己,多年来受了许盛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帮助,这些一直都让她过意不去,眼下自己能帮到许盛,心中的歉疚也就少了几分。 王离来回踱步,苦思冥想,不确定道:“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行得通行不通。” 第四十三章 终见楚衣 “此次来玉城负责抄家的,是青州厢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关舜剑关将军,我与他虽有些交情,但毕竟只是初交之友,不知他肯不肯帮我。”王离摸了摸鼻子,“我尽力劝他,问题应该不大。” “计划是这样,许盛先同我一起回许府,到时候与关将军密谋,你不能平白消失不见,则必得从许府中找人替死,你还必须要改名换姓,不得再同别人说起许盛这个名字了。” 许盛眼神黯淡,“许家受此惩戒之难,我许盛为许家长子,又有何面目苟活下去。” 自始至终与王离结怨的只有许况一人而已,这许盛虽也是许家之人,但为人品性,总的来说还是端正的,既然他救下楚衣,且有答应秦佩儿的承诺在先,王离自然会竭力相助。 “那就让许家绝种吗?我虽然瞧不起许家,但你看着还算顺眼,既然答应了佩儿姑娘,我一定会帮你逃出这关,等日后东山再起,不也算大丈夫吗?既有不忠之罪,日后便效忠弥补,这才是大男人该做的,而不是在这里像自怨自艾!” 许盛浑身一震,看着王离,忽然跪在地上深深一拜,“我懂了,蒙王公子教诲,许盛如同再造。” 这是必须要接受的,王离受了许盛一拜,道:“那现在就走吧,时间不等人,还得和关将军好好商议一下。” “请将军留步。” 王离带着许盛,正打算走出阁间,又被秦佩儿喊住,王离疑惑道:“佩儿姑娘还有何事?” 秦佩儿从袖口取出一块丝帕,交给许盛,道:“此次向别,不知还会不会再见。佩儿受许公子恩情不知几何,佩儿无以为报,这是我亲手绣的手帕,今日赠给许公子,还请许公子珍重。” “佩儿……”许盛哽咽道,双目含泪,不知说些什么。 “走吧!” 许盛自青云楼出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离带着一队士兵,押着许盛往许府奔回。 到了许府,看见昔日的家变得残破不全,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四处搜寻财物的士兵,许盛忍不住倒地痛哭,王离冷声道:“记住我在青云楼和你说的话。” 王离问了一个士兵,得知关舜剑在堂前大厅后,便带着许盛往大厅而去。关舜剑正在厅上听将士汇报抄家的情况,看见王离带着一个男子进来,问道:“这就是许盛?” “是他。舜剑,我有一事相求,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挥退身边的将士,关舜剑疑惑道:“不知王兄弟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王离将在青云楼发生的事就轻去重转说了,隐瞒了孔文一事,这事关系重大,王离担心舜剑知道会给他带来麻烦,只说这许盛救了他家人一事,答应要帮他逃得此难。 “这……”关舜剑是个不多言语之人,只是自出了行宫之后,才渐渐与王离多了些话,如今见王离要救一个被姚皇指定要杀的人,舜剑愣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要是换人替死也亦无不可,从这许府中找一个与他相貌相似的,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他换了姓名,就只能去兵营里了。若是假做户籍,可能会没什么破绽,但日后若暴露了,我们就很麻烦。只有去军营之中,那里对人查的不严,而且在我的控制之下,不会出纰漏。” 王离闻言,立刻替许盛答应道:“去军营没什么,能活下来就行。这许府的罪行虽然都是许林造的孽,但许盛也难辞其咎,日后在军营中好好改造,也是赎罪了。” 改造?这算什么词?关舜剑瞅了王离一脸,摇头道:“那就让他换一身衣服。” 王离看了看许盛的衣服,宽袖窄身的水蓝袍子,不愧是富贵人家,是得换一身衣服,哪有穿成这样去入伍的。带着许盛去换白衣,王离道:“你还得换一个名字,不能和许家有任何联系,名字你可想好了?” “许盛……”许盛从倒座里换了下人的衣服,头一遭穿短衣,他有些不适应,“秦姑娘和王公子与我有再造之恩,以后我就叫秦王。” 秦王这是什么名字?王离听着极其难受,那咋不叫王秦呢!“叫百里秦王吧,既然入了军伍,霸气些,这样镇得住。” “百里秦王……好,就叫百里秦王!” …… 从许府出来,带着许盛给他备用的钥匙,王离将地址告诉了孙同,让他向那赶去。听许盛说,楚衣被他安置在那里。 想到在倒座里许盛同他说的话,王离此时心头还十分震惊。 “王公子,青云楼上佩儿姑娘没和你说全,其实杀害孔文的另有其人。”许盛换完了衣服,突然说道,“这些我连大人都没告诉,都和她说了。” 许盛苦笑一声,看着一脸疑惑的王离,继续道:“其实杀孔文的,准确来说,正是玉城的承堂药首,也就是孔文的亲传弟子,徐鸿远。” 王离惊地整个人都麻木了,当时刚来玉城,孔成施还特意去拜访了这徐鸿远,介绍买了他水杯的,也正是这位承堂药首。 在马车上,王离想到许盛说的“仙法”,心中思索,“他说徐君彦曾说,这‘仙法’被他父亲得到了,但他父亲药术平常,那日见我在外衙施展了‘三引二门决’,再联想到我和傅哥施哥关系密切,以为真正得到‘仙法’的是我,可笑,这《千药仙方》是我从地球带过来的,算你哪门子仙法?” 摇了摇头,又想到徐鸿远既然杀了孔家兄弟的父亲,为何还要隐瞒真相,和他们虚与委蛇呢?莫不是孔成施、孔成傅身上真的有仙法? 王离一拍头,是了,刘剡可是给了他们两瓶清雨玉露呢,施哥、傅哥说是给小武测资质去了,这要是有资质,再有仙法,那还不起飞啊! 王离倒不是贪念这个所谓的“仙法”,他有了《千药仙方》,何必再去要这什么劳什子“仙法”,没必要,只是如果孔家真的有“仙法”的话,那孔家可就成了香饽饽了,上面有苏衡盯着,下面有徐鸿远在暗中窥探,这处境,难! “老爷,我们到了。” 被孙同一声打断思维,王离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这是一个小院子,大门紧闭着,不顾扰不扰民了,王离上前敲门喊道:“有人吗?楚衣?你在里面吗?” “谁啊?” 隔了好久门里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窸窸窣窣响了一会杂音后,才有人打开门栓,问道:“大半夜的,你们找谁啊?” 看着门后一头白发的老妪,王离耐住性子,问道:“婆婆,这里有一个小姑娘吗?瘦瘦的,叫楚衣。” “啊,你找楚衣啊。”老婆婆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楚衣正睡着呢,你是……你是许少爷叫来的?” 听到楚衣在这院子里,王离大喜,道:“是,我是来接楚衣的。” “那就进来吧……等等,你姓什么?” “王,我姓王,我是来接楚衣回去的。” “哦,那你应该就是王老爷了,进来吧。”老妪让开身子,年纪虽然大了,但腰板还很直,“这几天楚衣姑娘一直嚷嚷着要回去,许大少爷吩咐过,除了一个姓王的老爷来接人,其他不管是谁,都不许让他们进来,还叮嘱我,特别是二少爷,开门都别开。” 进了屋子,老妪走到门对面的屋子里,敲了敲房门,道:“楚衣姑娘,楚衣姑娘,王老爷来接你了。” 屋内一声梦呓,旋即一声惊呼,王离刚听到穿鞋的声音,门房就被打开,楚衣看到王离,一个劲扑在王离怀里,眼泪扑簌就流了下来。 “老爷!我还以为老爷不要楚衣了,呜呜……” 第四十四章 噩耗 昨夜从小院接回楚衣,已经是半夜,王离经过一路颠簸,加上抄家等事,身心俱疲,安顿好楚衣等人后,上了床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过来。 “爽!” 出了院子,王离一大早看着门前的池水竹林,心情大悦,这么多天可把他累得不行,还是家里舒服,虽说这家他也才住了没几天,但与其他地方比起来心里面感觉总是不同。 想到过几日就要去徇阳赴任,王离有些头痛,玉城这一摊子烂事刚有了结尾,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去徇阳闹腾,烦呐!不过也好在在玉城时间不长,不然感情深了,他还不想走,怎么说,也算是第二故乡了。 “老爷,快洗漱吧,郑姨那午饭都烧好了。”楚衣端着脸盆,从书斋的回廊走了过来,看到王离在屋子前活动筋骨,忙进屋放好脸盆,“老爷怎么去徇阳呆那么久,楚衣还以为老爷不回来了。” 擦了擦脸,拧干毛巾,听得出楚衣语气里的埋怨,王离笑道:“这不是去有事了吗,待会吃饭的时候我还有事吩咐呢。昨夜回来的太急,没好问你,你在那没被欺负吧?” “没有,许大哥把我送到院子里,叫婆婆照看我后就再没来过,那个许况也没有再来找过。”楚衣等王离洗漱后,端着盆子走了出去,将水都倒在竹林里,回来后又说道,“老爷,我去端饭。” 吃过饭,王离将高福、孙同等人都召集来,将许家被抄一事说了,道:“我前几日在徇阳,被陛下授了官,过几天要去徇阳上任,自然不能再住在这里,人多了不方便出行,孙同你到时候先与我一起去,其余人先留在这里,李氏你还是负责账面,我会留些银子给你们,以后如何再另做打算。” 听闻王离又要走,楚衣小脸一暗,低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孙同,今日我还要出城去孔家村一趟,晚上还得回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是。” 孙同应了一声,便出去牵马,王离正要往外走,却被楚衣喊住,“老爷,老爷不要楚衣了吗?楚衣陪老爷一起去徇阳吧。” 看着楚衣希冀的眼神,王离一拍头,他道:“你待在这不挺好的,徇阳路途遥远,再说,我在徇阳还没安定下来,等安定下来,到时候再接你去也不迟啊。” 再说着这妮子眼泪就快落下来了,王离忙妥协道:“好好好,让你去,到时候在马车上可别嫌颠簸哭鼻子哦。” “楚衣才不会哭鼻子呢!” 楚衣破涕为笑,一双剪水眸子,小脸白嫩,年纪虽小,但已有动人的美人底子。 王离摇摇头,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 安抚好楚衣,看见孙同已经在外边等着,王离忙上了马车,在城里买了许多礼物后,就往城外走去。马车比牛车快很多,当初乘着孔成施的牛车进城,花了不少时间,今日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到了孔家村。 驱车赶到孔成傅家后头,王离下了马车,便出声喊道:“傅哥?傅哥我来了。” 小武听到院前的黄狗在叫,就从木门中探出头来,见到是王离后高兴道:“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武,看,这是什么?” 王离从背后变出一串糖葫芦,小离见到后眼冒星光,“哇!糖葫芦!大哥哥,这个糖葫芦是送给小武的吗?” “那当然啦,给。”王离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武,揉了揉小武的头,问道,“小武,你爹呢?怎么不在家?不会是去小蛮山了吧?” “爹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小武咬着一颗糖葫芦,疑惑道,“上次你和爹爹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爹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什么?” 王离一惊,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回来?不可能啊,他又连忙问道:“那你大伯呢?他也没回来吗?你娘呢?她也不在家吗?” “大伯和爹爹一起走的,回来当然是一起回来了!爹爹没回来,大伯也没回来啊。今天村长爷爷来找娘说事,娘急匆匆就去了,吃过中饭就去了,不知道问什么还没回来。” 王离心中隐隐不安,这都多少天了,该不会?将心中的想法甩开,不会的,施哥、傅哥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的。 让孙同讲车上的礼物放到小武家中,小武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好吃的,高兴地眼都花了,王离道:“糖葫芦就给你买了一串,糖吃多了对牙不好,以后小武也不许多吃,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武嚼着裹着糖浆的山楂,心不在焉道。 小武娘还没回来,王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在院前干等,越等越是心急。 陪小武玩了一会,王离正给他讲齐天大圣大闹天庭的故事,却见孔成傅的妻子陈氏红着眼眶,匆匆赶了回来。 王离忙起身,“嫂子,你回来了。” “是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成傅!”陈氏看到王离,一下子急了眼,扑倒王离身前,扯住王离的衣襟,歇斯底里地问道。 “嫂子,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别激动。我昨天夜里刚回玉城,今日就来拜访傅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陈氏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擦干眼泪让小武回屋和大黄完,小武懂事地回去了,他知道大哥哥是好人,娘肯定是有事要和大哥哥商量。 “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刚才问小武,他说施哥、傅哥自从与我一起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氏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成傅和大伯是什么时候出玉城的?” “当时我和傅哥他们在玉城待了不到两天,头一日傅哥他们卖了药材,是第二日下午走的。”王离思索道,“我送别了施哥傅哥,就一直在玉城,后来因为施哥傅哥帮忙,我才找了刘太守,办了户籍,前些天陪刘太守一直在徇阳,昨夜才回来,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陈氏终于撑不住,慢慢蹲在地上,怕屋子里的小武听见,轻声哭道:“成傅他们自那日与你一起进城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好去找人,以往成傅进城,都是第二日傍晚回来的,今天中午族长和我说,说在城郊野外有两具尸骨,说是像成傅和大伯,叫我去认领,我就去了,到了那,真是成傅的衣服,只是身子都没了,就吊一具骨头了……” 王离闻言踉跄几步,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 施哥、傅哥死了?这怎么可能?王离心中一片茫然,施哥傅哥还没有报仇,小武还没有长大,施哥还没有过试才,他们怎么就死了? 第四十五章 誓言 干愣在院前,听着陈氏哀哀的哭声,王离只觉得头晕眼花,感觉天旋地转起来,甩了甩头,强压下心中的悲痛,王离对着陈氏道:“嫂子,你先起来,你看清楚,确定是傅哥他们了吗?” “那衣服我是我给成傅补的,怎么会认错,我担心小武害怕,就没把尸骨带回来,现在先放在大伯家那,这以后可是怎么办……” “嫂子,你带我去见傅哥,我要查傅哥他们的死因!”王离坚定道,他不会让孔成施和孔成傅白死的。 “我带你去,这事你先别告诉小武,我让他待在家里,哪都别去。”陈氏擦干泪痕,进屋和小武说了几句,教他不要乱走,随后就带着王离一起往孔成施家走去。 孔成施因为要读书考取试才,耽搁了娶亲大事,都是一个人居住,故而陈氏将二人尸骨先安置在孔成施家。 两家挨着,仅隔着一块竹田,不久王离二人便到了。 孔成傅和孔成施尸骨被放在屋子里,惨白的身架子,被野兽啃食地残破不全的头骨,王离头一次见到这等场景,心头的悲痛压住害怕,他跪在两人尸骨边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流不止。 “都是我……若不是我,施哥傅哥也不会去玉城,更不会死了!” 陈氏无声哭泣道:“我原先第一个想到的凶手就是你,但就算没有你,成傅还是要去玉城,大伯要考试才,成傅要卖药材,他们是必须要去的。” 陈氏不忍再看孔成傅的尸骨,扭过头,继续道:“我只想知道成傅和大伯是怎么死的,为何有人要杀他们!” 对!要找到凶手! 王离擦了擦眼泪,“蒙施哥和傅哥的恩情,我在玉城学了些药术,我查一下傅哥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孔成傅和孔成施因为被抛尸野外,尸骨被野兽啃食地几乎干干净净,王离难以判断,只好用“望决”来试试,不知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王离无名指紧扣仙门,先运开“仙门”,左手灵气暴涨,旋即运气中冲,等灵气如螺旋聚集在中指指尖之时,一指点在眉心,王离眼前瞬间一变,地上的两具尸骨依稀泛着暗淡的生机之气,唯有脖颈处都有大片的黑气流动,王离注意到这黑气,上前仔细查看。 肉身不在,王离难以判断伤口如何,但看到这黑气的豁口广而晦涩,不像是利器所伤。 是钝器? 王离闭眼收回灵气,是何人杀了傅哥和施哥?难道是徐鸿远?如果是徐鸿远为了“仙法”而杀害他们,他那天为何不在府上下手呢?还出钱买了自己的杯子,不合理。 苏衡?但许盛说,徐鸿远是受苏衡的只是,与孔家虚与委蛇的,苏衡应该不会这么狗急跳墙的事来吧。 “嫂子,傅哥和施哥都是被人用钝器杀害的,尸骨被发现的时候,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没了吗?” “没了,我听族长说,是村里的小孩发现尸骨的,他知道成傅一直没回来,就喊我去辨认,小孩是不会去那这些东西的,族长为人长者,更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那傅哥身上那么多银子和清雨玉露还被凶手抢走了,算上银票,那可是有一千多两白银的,难道是遇上劫匪了? 对了!银票! 找到这个线索,王离忙和陈氏说了,“受了施哥和傅哥的恩情,当时在离别之际,我送了傅哥和施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那是宝泰隆的银票,既然被凶手抢走,我就去查,那几天有没有人去兑换银子!” “嫂子你放心,我一定给施哥傅哥报仇,此仇不报,我王离誓不为人!今后,长嫂如母,小武就是我亲弟弟!” 摇了摇头,陈氏苦涩道:“只可惜小武还没有长大成人,不然,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如今成傅还没能报阿公的仇,现在他又去了,我只愿小武能够平安长大,不必再遭受这些痛楚了!” 王离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嫂子,以后你住到我那里去,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但你就当我是你儿子,施哥和傅哥的仇,我一定会报的,至于孔叔的仇,嫂子,其实我今天来为的就是这事。” 王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许盛同他说的都告诉了陈氏,陈氏震惊道:“是徐鸿远?怎么会是他?” “应该错不了,那人不会骗我的。” “徐鸿远,他这个畜牲不如的东西,枉费阿公待他亲如子嗣!”陈氏咬牙切齿道。 “嫂子,这些仇我一定会报的,孔叔的仇,傅哥他们不在了,我来报,再过不久我就要去徇阳巡道台就任,虽然刘太守给的清雨玉露被抢走了,我到时候谋点过来给小武测资质,若小武有资质,就去学药术,若是没有,那就去读书,考文举!嫂子,正好我在玉城的房子空在那里,你就搬到我那里住,靠着刘太守,也安全些。” “这……”陈氏一下子经过这等人生冲击,不知如何是好。 “傅哥和施哥的尸骨还是尽早入土为安为好,我到时候和族长说,我先出钱将傅哥他们安葬下去,小武那里先瞒住,等他长大再告诉他罢。” “这,好吧。” 王离见陈氏终于答应下来,心中好受几分,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陈氏和小武娘儿俩,还有替孔家报仇。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嫂子,我知道现在问这个不好,但是我必须确认一下……那徐鸿远到底拿到‘仙法’吗?” 陈氏黯然道:“他们追寻的什么‘仙法’,都是莫须有的,莫说成傅他们兄弟两个,阿公也从未有什么‘仙法’,阿公在世时,药术高超,被人嫉妒,说阿公身怀‘仙法’,这世上哪有什么仙法,阿公靠的是自己的勤学苦练!” 王离呼了口气,幸好这徐鸿远没有仙法,若真有,等报仇的时候给自己来个掌心雷,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有最好,这样累赘少些,省的又有人惦记。” 二人回去后,陈氏听了王离的安排,带他去见了族长,这族长是个忠厚长者,王离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族长安排孔家兄弟的安葬,陈氏选好墓地后,王离担心夜长梦多,等陈氏收拾好行李,便带着她和小武往玉城而去。 “小武,你爹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你摘大白梨啦,你先和你娘住哥哥家,好嘛?” “好……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武也可以不吃大白梨的!” 陈氏眼角一酸,强忍住不哭出来,王离使劲眨着模糊的泪眼,企图将泪水拦回去。 “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很快的。” 第四十六章 离别 当日傍晚,王离将陈氏和小武安顿在后院的正房里,叫人妥善服侍好后,见楚衣拿着一封书信给他,说是中午的时候有士兵送来的。 王离打开信封,是舜剑的来信,字句间语气同舜剑为人一样,简洁明了。他道许家许林父子、潘学楼已然被缉拿归案,抄家事宜也已经无甚费力,涚玉务的后续调查自有他人着手,许盛也已经在他的掩护下改名换姓,以青州流民,百里秦王的身份入了厢军马步营,有他照看,亦无后顾之忧。 而今受盛选公之命,他不日便要转战奉州,与曹家二子一起备战琳琅,他道大姚与真人之战迫在眉睫,恐此去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来不及道别,唯有此信聊表珍重。 放下信纸,王离心中暗叹,沙场之上,何其危险,只愿舜剑能安全回来,希望真人知难而退吧。 第二日,王离去太守府见刘剡,将孔成傅和孔成施的死告诉了他,刘剡心中悲痛,道:“孔文兄与我交情莫逆,成傅和成施一直想为他们父亲报仇,我也一直在帮他调查幕后的凶手,如今却惨遭这等毒害,真是老天不公啊!” “凶手我已经知道了。”王离将徐鸿远和苏衡十年前联合杀害孔文的秘事和刘剡说了,刘剡知道后极为震惊。 “是晋风那个小子?”刘剡气急攻心,“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当年若不是孔文兄,他会像现在这样?若不是孔文兄当年将他抚养长大,他早就被狼给叼走了!” “苏衡我知道,这个我早就怀疑是他了,但一直未和成傅他们说,我担心告诉他们后,他们接受不住。”刘剡叹气道,“小离你知道,我朝清雨阁阁臣与朝臣互不相干,‘同辖之府,台堂不司’,他苏家和许家不同,陛下也难以说治罪就治罪的,除非再给他扣一个谋反的帽子,不然这仇报起来就太难了。” 王离无言,他虽然一步登天,起点便是巡道台太常生,只是大姚光州府便有五十之数,虽不是每个州府皆有巡道台,但他足以知道苏衡堂堂一个御阁卿是有多难扳倒了。 将苏衡暂且搁置一边,就算我现在不能撼动你,但徐鸿远总能扳倒,等王离上任后,徐鸿远乃是青州地界的承堂药首,那可是在他的管辖之下的。 至于说卖了徐鸿远一个杯子,受了他些许恩惠,王离却是不顾了,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些小恩小惠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刘老头,我昨日仔细查看了傅哥和施哥的伤势,都是被钝器重伤颈部,使得颈椎断裂而死的,我猜测凶手应该是会在玉城附近逗留,我给傅哥他们的银票也被他们抢走了,我一会去宝泰隆问问,那几天有没有可疑之人去兑换银两。” 刘剡点了点头,又道:“你不用去,你去没用,我派人去调查,宝泰隆的人不敢不说。” 迟疑了一会,王离点头道:“如此也好。” 挥手将这事吩咐下去,刘剡嘱托那人道:“快去快回,若是那掌柜不肯说,你就和他说这是命案,他不敢不说。” 王离同刘剡又谈了许多,他打算先让陈氏和小武待在玉城,有刘剡照看,也安全许多,等小武长大些,再接去徇阳,到他那里生活。 刘剡清楚王离对孔家兄弟两人的死心怀愧疚,他心中稍感安慰,“成傅知道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应该也会瞑目了。” “若非傅哥,王离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既傅哥有恩与前,王离怎敢不顾嫂子和小武。” 过了许久,那去调查宝泰隆的差使回来报告情况,说一千两面额的银票较少见,不过几日前确实有一个人去取银子,也正是一千两,听掌柜说那人个子高,发型怪异,前面剃光了,面相粗野,说话也不顺畅,但宝泰隆只认银票不认人,就给他兑了。 “真人?” 王离和刘剡二人对视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就是行刺姚皇的真人? “琼林宴之后,盛选公立刻在徇阳清查过,那晚上真人是倾巢而出的,玉城、青州其余各地都搜查了,加上昨夜舜剑从许林口中得知的接引数目,真人确实被收拾干净了。” “这样的话,那个傅哥他们的仇倒已经报了?但他们为什么要杀傅哥呢?” “真人嗜杀成性,若非这个,我们就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了。”刘剡叹道,“应该是出了玉城的成傅成施被真人盯上的” “那些真人,等陛下回京后,肯定会被处决,也算是替成傅他们报仇了吧。”刘剡连叹了几声老天不公,“孔家命苦了两代,希望小武能从阴影中走出了来。小离,陛下给了你半个月的时间收拾,你打算何时上任?” “明日吧,东西我都收拾了差不多了,也没什么东西,我在玉城待的时间不长,没什么要带走的。” “嗯,我到时候送你。” “免了,我可是受不起。” …… 翌日清晨。 挥手和刘剡告别,没想到这老头还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孙子,王离想到长亭外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刘飞寒,名字也好听。 还有小武,王离承诺等回来的时候,给小武带三个糖葫芦,小武才肯放王离走,回想那个身子单薄,站在风中不多言语的陈氏,王离心中一片沉重。 这就走了么。 前路漫漫,王离从初到大姚,再到如今有了事业,这一切算起来不过才二十来天罢了,但正是这短短的二十多天,王离渐渐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越来越相容。 起初他拒绝融进大姚,故而在许多事物上,他的做法极为消极,他总认为这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泡沫幻影一般,一触即破,只有当孔成傅、孔成施真真切切的尸骨残骸,冷冷地摆在他面前时,他才恍然意识到,他就是这里的一份子,哪都躲不了。 与任何世界都一样,善者未必长,凶者未必短。 而他王离要做的,便是把这恶人该受的罪,都还给他们!恶人造的罪,凭什么都是善人来遭受。 “老爷,徇阳是什么样子的?比玉城大吗?” 王离收回心思,看着楚衣道:“那当然,楚衣,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叫我公子,老爷把我叫得多老气!” 楚衣娇憨一笑,她身子瘦弱,王离虽然一直叫孙同家的每天都去买羊奶,给几个女孩补身子,但半个多月下来,楚衣身子还是薄弱,只是脸色逐渐红润,不再像才进府时那般苍白干瘦。 “公子,外面有一个老头倒在地上,马车过不去。” “老头?” 王离心中疑惑,不会是遇到碰瓷的了吧? 第四十七章 说书老头 王离听车厢外的孙同说,官道上躺着一个老头,他担心被人讹诈,耽误了行程,于是先让孙同停下,掀开车厢帘布,果真看到马车前不远处,躺着一个破烂衣衫的邋遢老头。 王离下了马车,教楚衣在车厢上等着,他走到老头身边,问道:“老人家?老人家?” 那老头躺在官道中央,原来是睡昏了过去,王离贴近了能听到不小的鼾声,他遂加大了声音,喊道:“老人家,快醒醒!” “谁啊,这么没公德心,扰人清梦。”那老头迷糊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王离,“是你小子搅和了老付的正午觉?” 还正午觉,真他娘的会扯犊子,王离撇嘴道:“你躺官道上睡觉,得亏是碰上我了,遇上不讲理的,马车从你身子上碾过去,你就真天天做清梦去罢!” “哈哈哈哈,小子真会说话。”那老头摇头笑了两声,盘坐起身,“可惜老头从来都是随行随睡,倒也从来没遇到过你说的事,今个被你扰了清梦,你得补偿老付我。” 嘿,这是给脸登天了? 王离气急道:“你倒是说说怎么补偿个法?” “简单,我方才算了一下,此日气奔东南,顺势理应往南而下,你不是有马车吗,你就顺路把我带到徇阳,此事就算了结。”老头抹了把八字胡,故作玄虚道。 王离头一次见到脸皮如此之厚的人,还是个老头,他正要出口骂上几句,看这老头的样貌,八字胡,小羊角须,越看越眼熟。 “哎,你是不是那个,就是忘水阁会那晚上,在青云楼旁边的勾栏里说书的那个老头!是不是你!” 老头一愣,“是老头我,怎么,你也听我说过书?” 妈的,就是那晚上听了你的书被许况给绑架了!说起来你他么还是共犯呢,难怪之后再去看,那瓦棚子都被拆了,原来是混不下去,出来要饭了。 “得亏是听了你的书,不然我那晚上就不会被绑架了!”王离暗骂一声,“得了,你往边上挪挪,让我马车过去,我赶时间,不然从你身上碾过去,这荒郊野岭的,死一个乞丐也没人注意,你可别讹我。” 老头一听王离不肯带他,急了,便嘿嘿笑道:“要不这样,老头给你算上一命,你要是觉得老头算得准,就捎我一程,若是不准,我就让你过去,你看这怎么样。” 王离心中计较着,甭管你算什么,我就说不准就是了,你一个说书老头会哪门子算命啊,还是赶路要紧。 “行,那你算吧。” 那老头脸上一喜,装模作样掐手捏了几个法决,问道:“小哥尊姓大名?” “王离。”王离看老头还是盯着他,无奈道,“王离,王侯王,离别离。” 得知王离的姓名,老头又刷刷几个胡里花哨的手势,故作玄虚摆了收势,闭眼思索一会后,才一脸严肃说道:“刚刚从小哥的面相、名姓中,我以上古十二神决之一的都天万古判仙大神决测得一出偈语,你且听来:宁忘离别思漠仙,长辞间雪何许年。向来犹怕终一梦,因缘到头还未解。” “何许年?你还问起我来了,老头,别以为自己说过书,拽一段诗我就听不懂,给你糊弄着了。”王离嗤笑一声,“你那什么跳大神判刑决,还是去忽悠别人吧,最后说一句啊,你让不让路,不让路我真就压过去了。” “别啊。”老头眼看这招没用,忙道,“我还有没说完呢,小哥,还有一句。” “那你快说。” 老头嘿嘿一笑,招手叫王离凑上前去,王离不担心他耍什么花样,往前靠近了些,不耐烦道:“你快说。” “君自广寒来。” 老头朝王离耳语一句,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王离脑海中回响。 “你……你是何人?”王离从广寒宫穿越而来,这老头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那个什么跳大神判刑决真的有用? 王离此刻心情极为复杂,他自以为自己穿越而来的事情无人知晓,自己也只需不对别人说就能隐瞒这个秘密,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被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点破了自己的来历。 “你知道广寒宫?” 听到广寒宫三个字,老头浑浊不堪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便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些可都是老朽算出来的。广寒宫吗,这乃是大姚福祉所在,是国运所藏之处。” 又开始胡扯了,王离起身看着盘坐在地上的老头,心中有了定夺,道:“起来吧,和我去徇阳可以,但是我有言在前,你在车上可不许乱动,还有,到了徇阳你自己另寻他出,别赖上我。” “多谢多谢!”老头大喜,立马站起身子,道:“老头是个有脸面的人,可不会出尔反尔的。我姓付,小哥叫我付爷爷就是。” 没人问你叫人什么,王离心头无语,还付爷爷,真给你脸了这是。 他隐隐觉得,将这老头带上马车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一路颠簸,楚衣对着这个中途上车的老爷爷十分好奇,时不时地看着他,却被这老头龇牙咧嘴的一笑给吓着,便再也不敢看他了。 这老头也算信守承诺,在车上确实安分守己,一直没说什么话,带了驿站休息时也不多言语,搞得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了徇阳,过了城门时,这老头才露出了马脚来。 “什么?你要跟着我?”王离气急道,“不是说好了到徇阳你自己走的吗?” “有吗?老头记性差了,实在不大记得了,我只记得小哥说,会负责老头的起居,还说要把我当爷爷照顾,小哥莫非是想要赖账不成?” 得,果然是被算计了。 王离暗骂自己太仁慈了,早知道就该不管这个糟老头的,现在惹了麻烦,怎么脱身? “我在车上听楚衣姑娘说,小哥是来徇阳上任太常生的,想必府邸自然很大,赊我一个孤鲧老头住一段时间,想来是极简单的,老头先谢过小哥了。” 赶不走这老头,总不能把他踢下马车吧,怎么说自己也是药师了,这救死扶伤、助人为乐也是职责,王离心中烦琐,到时候安排个小屋让他住下,也无甚大事,遂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就住我那里,但千万别和别人说是我爷爷,不然我翻脸了,你想再留下去可是不成的。” 那老头见王离答应下来,装聋作哑道:“唔,好,就说我是你爷爷。” 第四十八章 上任 楚衣掩嘴咯咯笑了起来,王离没好气道:“笑什么,看我被欺负了,是不是很好玩?” “孙同,我们先去府邸安顿好,沿着这条街一直向前,过了越江桥,向西拐就是。” 刘剡在送王离离开玉城时,和他说过曹明望送的府邸的地址,王离坐在车厢前的衡板上,给孙同指路。 徇阳比玉城大许多,共有四县,曹明望送王离的府邸在昌江县的北边,靠着越江,距离巡道台、县衙署都很近,是十足的黄金地段。 因为是第二次来徇阳,上次与刘剡来这,也没空出来玩太久,王离与孙同摸了好久,一路打听之下,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府邸。 看着眼前宽畅的街门,上面的匾额都已经被换成了“王第”,王离心生感慨,什么时候老子也这么有钱了,人生如梦,人生如梦呐! 时值不到正午,孙同上前敲了门,竟还有门童看守,听得是王老爷回来,这门童忙将王离等人迎了进去,之后便连忙和管家传话了。 这府邸中暂做管家的唤做赵添,瘦瘦高高的,原本是曹府上的二管家,他一路给王离介绍这府邸的规模布局,概有五个大院、一个马厩组成,府内有丫鬟二十,杂役十五,厨娘三人,门童两人。 王离皱眉道:“我又不拖家带口的,要这么多用人干什么?刘老头太夸张了吧。” “老爷已经是徇阳太常生,这么大的家院,也该有人打理打理,就是无人居住,人多了也有些生气。” 点了点头,又听赵添道:“老爷,要去看一下汗玉银马吗?那是刘老爷送来的,这马本来一直寄养在帅司府上,二少爷经常想骑出去,刘老爷可是护着深切,谁也不能碰的。” 看得出来,那曹皔的的确确是一个真切粗人,看着浓眉大眼的憨厚模样,私底下歪心思可不少。 “那就去吧,我倒要看看什么马能把长天迷成这样。” 马厩就挨在大门的东边,几人在赵添的领路下,很快就到。 王离来时乘的马也已经被仆从牵到马厩里,正被喂着草料。除了王离带来的那一匹,马厩中共有四匹骏马,那刘剡送的汗玉银马,就在马厩最里头。 “这马以前被刘老爷取过名字,但都不满意,故而又都被省去了。” 王离看着眼前这匹通体银白,比他人还高出一大截的骏马,视觉冲击之下,心中震撼,见它马鬃亦是纯白色,毫无杂色,日光之下泛着银光,长长披在马颈上。 看见众人,银马也不惧怕,打了个响鼻,继续低头吃着马槽里的草料。 王离想起前世书上说,有一种骏马,通体纯白,夜能放光,而眼前的马何止是纯白了,这毛发恐怕都是银色的了,他道:“既然没有名字,以后就叫他照夜玉狮子吧。” 出了马厩,又听赵添道:“府里的家具曹老爷都已经更换添置好了,老爷不必再烦心,曹老爷说,老爷到时候来徇阳上任,琐事固然繁多,若能一来便有安心之住所,定能缓解一些,方便一些。” 摇了摇头,依着曹明望的性子,这些家具的价值恐怕不在这座府邸之下,不过盛选公想的确实周到,他是承了这番人情了。 若说曹明望做了这些,单单是为了报答王离救了曹皬,这是说不通的,王离心中明白,曹明望和刘剡两人是看上自己的药术了,他们二人俱是年岁已高,保不定今后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偌大的家业该如何安置,如果有王离这个“药王”兜着,譬如多了张底牌,也胜似多了条命! 一路风尘,吩咐赵添安排好午饭,王离又将楚衣和付老头安顿好,千方百计劝说加威胁,付老头终于答应不乱嚼舌头根,也不对着府里人说是王离爷爷,借此来胡乱占便宜,王离才松了口气。 挑了正中间的院子住下,王离洗了个澡,将带来的行李都妥善放好,尤其是自己的背包,找了暗格好好锁住,王离才终于定当下来,那么,就等着上任了。 …… 接下来的十来天,王离除了整日看书、研究《千药仙方》,还拜访了盛选公一次,听曹明望说,朝廷已经在琳琅屯兵八十万,战事一触即发。 姚皇北上前一晚,许林、许况还有“许盛”都被押到徇阳,在菜场被示众斩首,王离心中喟叹,百里秦王,你也算是过了前世,到了今生了。 至于姚渐雪,则是在北上时,偷偷派晴儿给他送了封信,晴儿不知道王离家住何处,但知道王离和李云川交情不浅,就托李云川代为转送,李云川是什么人,心思一转,就知道琼林宴那晚,与王离一起的段公子是谁了。 他将书信转交给王离,言有所指问王离,问他是否知道那段公子是何人士,王离道只知他是京城人士,其余却不知道了。既然姚渐雪不解释自己的身份,李云川也不好点破,便由他去了。 信中也未说什么,姚渐雪用段宿白的口吻,只说自己随族中长辈北上回京,又祝贺王离被授官太常生,末了叮嘱若哪天王离得隙入京,定要去找他。 找你个屁啊,这个死人妖,还想纠缠我? 王离将信纸塞进信封,随手丢了。 明日就是上任之时了,阁服公文等事物也都发下来了,想想还有些激动。 正三品啊,想我王离二十一岁的太常生,怎么着也是青年才俊了吧,怎么就没有貌美如花小娘子的青睐呢? 第二日一早,在楚衣的服侍下,王离穿好玄袍,清雨阁阁臣与朝官连官袍都是不同的,阁臣官袍多是玄色,按左袖花纹定品级,王离是正三品的太常生,左袖纹的是鸿鹄,挥臂时鸿鹄之纹宛若活过来,鸿鹄振翅,神异至极。 巡道台距王离府邸不远,在越江的边上,王离坐着马车到巡道台时,衙署外站着一排阁臣,俱是翘首等待着,看见王离的马车,这些阁臣心中有数,等王离下了马车,都忙上前招呼。 “恭贺太常生上任!” 王离将这些阁臣一一扶起,按着打了一路的腹稿,寒暄道:“王离承蒙陛下厚爱,担任徇阳巡道台的太常生,不胜高职,心中实在是惶恐,论资历辈分,各位同僚都远超与我,在巡道台里,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太常生谦虚了,我等必定全力相佐,敢不从命。” 第四十九章 开战 自从上次姚皇在行宫遇刺,巡道台原太常生因不能治疗姚皇伤势,巡道台也赶上许家那趟末路车,被姚皇一怒之下撤了整个官员班子,原太常生范玄通、抚台大丞包义、抚台少丞申空远俱被撤职定罪,唯有调度使苏衍没有遭此祸端。 王离上任这天,在巡道台衙署外迎接的,也都是才上任的抚台大丞和少丞,苏衍却是没有来。王离起初以为是这人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后来经大丞韩秋提醒,才知道这苏衍竟然是御阁卿苏衡的亲弟弟。 难怪,这是架子大。 苏衍在徇阳担任调度使,信息量有点大,按理讲,亲兄弟是御阁卿,怎么说不给自己弟弟也弄到御道阁里?却只是在巡道台里面做调度使,莫非是给徐鸿远和苏衡两人牵桥搭线的? 有可能,这调度使就是负责巡道台与诸城府玉露堂人员调动和物资情报联络的,苏衍做的应该就是给苏衡和徐鸿远传话之类的。 太常生每日要做的事情不多,多是抚台二丞要忙,昌江县也有玉露堂,百姓看病也都去那儿看,故而除了太常生、抚台二丞、调度使,还有柱台药师和寻常药师之外,巡道台里是没有多少阁臣的。 整日签署各类公文碟案,王离在衙署实在是无事可做,便叫来韩秋,询问清雨阁的诸多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隐秘之事。 “清雨阁是我朝国教道监,千年前助姚祖平定琼朝祸乱,加上要想成为药师须得资质,而药师能力极高,大多疾病瘟疫都能治愈,故而地位一直极高。” “嗯,这些我都知道。”这些王离在《大姚志》上都看到过,不算稀奇,“韩秋,你知道清雨阁的秘事吗?就是那种不记在史册里的东西,我虽然会些药术,但以前未接触世事,想多了解一些。” “上阁臣,这你算是问对人了。” 韩秋笑道,他是药师世家的子弟,虽然家族中长辈最高只做了大药士,但家史悠远,家中有许多记载着清雨阁趣事的手抄笔记,到他父亲这一辈,家族才真正没落,因为自己有资质,虽然只是下等的玉露之资,但族中还是供起他学完药术,正巧赶上时机,凭借着一身不俗的药术,才被任为抚台大丞。 这新任的太常生虽然看上去似乎对很多东西都不懂,但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韩秋深知自己家世只能帮自己走上药师之路,若是想要攀升,还得靠机缘。 什么是机缘?眼前的太常生就是机缘! 谁人不知,王离是姚皇钦点的太常生?二十一岁的正三品阁臣,衣绣鸿鹄的太常生,那简直就是未来的御阁卿呐!若得他的提携,未来还不是飞黄腾达,举目一片坦途? “我太爷曾在京城扶风县担任过大药士,他在家史里曾经记载,说大姚立朝靠的其实是仙人!” “仙人?”王离奇道,“还有仙人?” “下臣太爷笔记里记载说,他曾有幸见过仙人来姚,故而得知这些的。他说大姚地广数十万里,而地处大陆之南,于大姚之外北端,有一仙人楼阁,名为忘水仙阁,当年姚祖正是受了忘水仙阁阁中仙人的相助,才平定大琼之乱的。” “忘水仙阁?” 王离想到初来玉城时,被许况绑架的那一晚正是忘水阁会,莫非这韩秋说的是真的? “据说,清雨阁就是仙人在平定大琼祸乱之后,留在大姚、辅佐大姚的组织,能化出清雨玉露的玉莲也是仙人留下的宝物。笔记里还记载,每隔百年,则有派法仙使自仙阁而来,到京师点化有缘之人,若有仙缘,便带回仙阁,传授长生之法。” “真的假的?” 王离一脸古怪,你这是给我讲故事呢?我让你说秘史,不是让你讲神话的。 “当然是真的,下臣的太爷记载在家史之中的,若上阁臣不信,那上阁臣总知道十年前徇阳抚台大丞,孔文之死一事吧?” 王离皱眉道:“知道,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 “传言孔文之死,正是因为身怀仙法,当时阁间皆以为孔文药术高超,是因其有仙法在身,而时隔上次仙使来京,已经过去九十年,故而很多人都贪恋孔文的仙法,想凭借仙法获得仙缘,好能被仙使选中!” 王离心道难怪这苏衡这么想得到“仙法”,原来是想求仙!只是他知道孔家没有仙法,苏衡这么多年勾结徐鸿远、杀害孔文,却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徒劳功夫,只是枉害了施哥傅哥! “十年前……等等,那照你这么说,今年仙使就要来京了?” “对!当年下臣太爷有幸见到仙使,他说仙使是冬夜来的,脚踏飞剑,衣带飘然而至,望之已然有忘俗之感,让人心羡不能。” “那你太爷笔记里说了,这仙使有带了谁走吗?” “这倒没说,不过今年就会见到了,不知到时候是何光景。” 王离对这些仙人还是有些相信的,毕竟他是穿越来的,那柄仙剑还躺在他眉心里呢,若说出去,王离觉得别人宁肯相信这世上有仙人,也不会相信他穿越这一事吧。 “下班了下班了,韩秋,下午的时候把玉城玉露堂承堂药首的履历书文找给我,我有用。” 听不懂这“下班”是什么意思,但见王离叫他做事,韩秋连声答应。 看时间已经都快十一点半了,王离将公案上的文书一捋,打算回府吃饭。 上了马车,听孙同在那嘀咕道:“老爷,我们要和真人打仗吗?” 王离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谁说要打仗了?” “今早隔壁县衙的人都这么说的,说圣人被真人刺杀,打算报复真人呢!” 王离将官帽脱下,这大热天的,戴着实在是难受,得亏自己头发不长,还透气些。 “嗯,是要打仗——那些县衙的人还说什么了?” “他们说,景夜将军已经一军绕过龙堆,往天涯谷去了。” 什么?开战了? 第五十章 调令 这就开打了?按照这个时代传递捷报的速度,可能舜剑一到边关,就已经开战了。 王离不知孙同所说的是真是假,曹明望肯定知道边境的消息,不过上回去曹府时听他说月底会有战事,但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下午再回到巡道台,韩秋却和他说没能拿到徐鸿远的文册,被苏衍给推辞了。虽然官大苏衍一级,他韩秋只是平常家世,哪敢惹苏家,可这又是王离吩咐的,他正好借此踢回皮球,来探探这王离的底。 不让拿?看来这徐鸿远底子有问题啊,莫非徐鸿远已经告诉苏衍,我和孔家的关系了? “他不给,我就亲自去和他要。” 巡道台衙署很大,中间一个三层的楼阁,这是给太常生办公的,四周各围着一个府院,调度使的衙府在东南角。 韩秋跟着王离,不知道这新任的太常生为何要针对苏衍,按道理讲,王离应该是知道苏家的,今早苏衍不来拜贺接他上任,也是有底气的,你这来找他麻烦,莫不是想立威? 王离进门看见一个坐在案上喝茶的胖子,便问道:“这位就是苏衍苏调度使?” 苏衍放下茶杯,端坐着,笑道:“正是下臣,不知太常生前来视察,失礼失礼。” 不理会苏衍虚情假意的客套,王离自个找了一处坐下,问道:“上午我让韩阁臣问你要徐鸿远的文册,他说被苏调度使推辞了,呵,苏调度使想必也知道,我是玉城人,蒙陛下恩典,才进了清雨阁,这做官就得为皇上负责效忠,替皇上扫除奸邪。我在玉城时就听说,玉露堂的承堂药首贪污药材,故而想问来他的文册,查查他的履历,不知苏调度使为何拒绝呢?” 苏衍心头暗骂,这罪名放清雨阁里,哪个不中招?他皮笑肉不笑道:“太常生想必是误会了,我与徐鸿远乃是好友,他的为人我自然清楚,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清者自清,既然苏调度使相信徐鸿远的为人,又为何对其履历遮掩呢?这不是欲盖而弥彰么?” “你……” 见被王离的话给打断,苏衍脸色一冷,王离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轻蔑道:“我也不必和你兜圈子,我知道你是苏衡的弟弟,但那又如何?他的手再长,难道还能伸到我王离面前不成?既然在这巡道台里,你就好好盘着,苏调度使切莫忘了,在这徇阳的地界,你只是一个调度使罢了,做好你的书吏功课,切莫玩大折了腰,我想,就算御阁卿药术再高,也治不好你的。” 听到王离冷嘲热讽的一番话,苏衍大怒,却无法反驳,他心知眼前这人药术极高,据徐鸿远猜测,他们搜寻多年的孔家仙法,很有可能就在此人身上,苏衡曾叮嘱他不要轻易惹怒王离,但眼看仙使不知何时就来大姚了,他怎么能不急? 今日那韩秋来和他要徐鸿远的文册,他心中生疑,便推辞了,没想到王离直接就过来和他翻脸,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韩秋,你去将徐鸿远的文册找来。” 听王离吩咐,见坐在案上的苏衍没有吭声,韩秋遂从一旁的书架上找到相关的册书,便捧着和王离出了门。 王离刚跨出门槛,就听见屋子里苏衍将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心道这就忍不住了,日后还有更狠的。 回到阁楼,王离边看文册边问道:“韩秋,你知道琳琅那开战了没?” “听说了。” 韩秋将整理好的案头公文放在王离桌上,道:“今日中午昌江县的县令约我和朝汉去临江楼吃饭,他和我说,刚刚边关传来捷报,景夜将军已经越过龙堆,直逼天涯了!这是破了真人第一道防线了啊!狠狠把真人打灭了士气。” 果真开打了? “程县令还托我问问上阁臣,不知道上阁臣什么时候有空,他想约您吃顿饭。” 王离正看到徐鸿远“术高,乃以调度使平迁玉露堂承堂药首”这儿,遂感觉到了猫腻,敷衍道:“我倒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等我有时间了,我去约程县令。韩秋,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韩秋应了声是,便回自己衙府了。 王离仔细看了七年前徐鸿远调任的文书,以调度使平迁承堂药首?这是降级了啊,都算不上是明升暗降,而且徐鸿远在玉城还一呆就是七年? 再往前翻,又见十年前孔文遇害之后,徐鸿远迅速从一个普通药师被提为柱台大药师,同年升为调度使,这速度都快赶上自己了。 王离心知这是苏衡操纵的,只是不知道苏衍是何时来接徐鸿远的班,充当中间人这个角色的,按理讲,苏衍身上有这两人的所有消息。 而今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再这份履历上找到一个突破口,先制伏住徐鸿远这一端,苏衡太硬了,王离目前还没有办法对付,只有先将徐鸿远给击垮了,苏衡那就好对付些了。 以他《千药仙方》的底牌,还惧怕谁人?再不济,照着仙方制一副罕见奇绝的毒剂来,用毒便能暗杀那御阁卿。虽说手段下贱了些,但也未尝见苏衡杀害孔文有多光明磊落。 将手中的文册摊在桌上,王离忽然想到那日在徐鸿远府上,他说的那出闹事来。 “徐君彦与徐君硕二人,为一歌女在太守接风宴上大打出手,我记得那沁月还被徐鸿远买了回来,借此平息谣言,这个我怎么忘了!” 在这件事里完全可以做点文章来,当时许况为了挑唆二人,还散布二人同狎一妓的传言,王离心道这旧账没有定论,而许况已死,重新翻开,晾他是解释不清的。 承堂药首之子同狎一妓,而徐鸿远还强买歌女,妄图平息此事,这罪说来极小,但放在他阁臣身上,那就是道德败坏、不积善家的重罪! 王离心中有数,光借这一个还是不足以给徐鸿远一记重击,他得写信给刘剡,让他暗中调查徐鸿远家产,阁臣十有九贪,许家偷运药材,定然是经徐鸿远额首的。 他要先借许家风波的余震,来一击将徐鸿远扳倒。 王离拿了一张笺纸,提笔准备写信,门外一个书吏拿着一封信呈到王离案上,说是京城御道阁加急送来的调令。 调令? 王离打开信封,是御道阁侍阁左郎写的,所言为“徇阳调度使苏衍历满三任,而御道阁侍阁右郎长缺无贤,使之入京,升任此职。调度使所缺之位,可由玉城承堂药首升任,时紧而局切,交接不宜淹留,太常生务使苏先去。” 王离冷着脸,苏衡这是要把人都换走,让他直接面对徐鸿远。如此也好,把徐鸿远调到我这儿来,你们不是以为那仙法在我身上吗,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仙法”! 第五十一章 皓晘二将 王离将苏衍调走京城,又下传了徐鸿远的调令,便没什么事情了。过了一旬,王离迎来了自己在大姚的第一个假期。 “十日一休沐,也和前世一样,这两个相距不知几何地方,风俗文明竟然如此相似,真是奇了怪了。” 王离吃过早饭,无所事事地在大院里溜达,楚衣跟在王离身后,王离不习惯再换别人,所以还是楚衣负责自己的起居。 “公子,付爷爷照你的安排,赵管家将他安顿在北角的小院子里,付爷爷可欢喜了。” “他没说是我爷爷吧?”王离确认道。 楚衣轻笑道:“这倒没有,付爷爷人可好了,给楚衣讲了不少好听的故事呢!” 他那故事能听吗,不就是神话故事吗,王离可记得忘水阁会那晚,那个娘炮段公子将老头说得体无完肤,尽是骗人的玩意。 “行了,只要他不给我添麻烦就行。”王离与楚衣出了角门,刚绕过壁影,迎面看到赵添急匆匆走过来。 “老爷,这是曹老爷差人送来的名帖,说今日晚上曹府备了晚宴,邀您前去。” 王离接过名帖,顺手打开看了,是请他去吃饭的,不过主要目的应该是让他再看看曹皬的病。 曹家长子曹皓和二子曹皔都已经去了琳琅,领命参战,据说这曹皬也死活要去,却被曹明望给骂住了,说他病恹恹的身子,上阵给真人按摩吗?听着边关消息,曹皓直取天涯,曹皬却不能上阵杀敌,他在家应该快待疯了。 当日傍晚,王离坐车去帅司府,见过曹明望之后,便先替曹皬查看病情,在进屋时看一少女和一妇人在里头与曹皬说话,妇人是曹明望的小妾,曹皬的亲生母亲。那少女身材高挑,穿着淡蓝的百褶裙子,样貌不俗,见到王离和曹明望进屋,对曹明望叫了声义父,便和妇人退到一边。 “沧海,你别惯着他小子,他叫你来你就来,以后烦你的日子就多了去了!”曹明望瞅着一边的曹皬,教训道。 少女一低头,轻声道:“小皬没叫我,是我自己来看小皬的。” 曹皬憨笑道:“爹,你来了。沧海姐姐和姨娘是特地来看我的,可不是我喊来的。” 王离见他气色越来越好,知道他身体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但曹明望毕竟担心不下,怕之前的毒留下什么暗疾,才又请王离来看看。 “王离大哥。”曹皬朝王离招呼道。 王离点了点头,让他坐在床边,用究灵引仔细查看了一边曹皬的经脉,确认没有病脉之后,才收了回来。 头一回看到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太常生,关沧海心中好奇,她是关舜剑的妹妹,早在曹府就听舜剑说了许多关于王离的事迹,知道小皬身中的奇毒就是被他治好的,能让自己哥哥那个不多言语的人都连连称赞的,本以为是个龙钟的老先生,却没想到这“药王”看上去,竟然也不比小皬大多少。 “小皬恢复地挺好的,就是这手臂恢复还要的一段时间。”王离指着曹皬肿胀的手臂,瞧着越像猪肘,忍住笑意道,“恢复前可不要用这手拿重物,免得以后拿不起东西。” 曹皬有些难为情,自王离帮他将黑气都导出后,这手一天比一天肿胀,三日后才渐渐止住,吃了王离大哥开的药,才觉得手好了许多,但还是不见腿肿,而今听王离大哥说,还要等,他惨叫道:“还要多就才能好?我这几天可是憋疯了,二哥三哥在边关多威风!我整天待在家里,可都快发霉了!” 曹明望呵斥道:“发什么牢骚!打仗有你想的那么好玩吗?上次私自去捉真人的教训你又忘了?” 王离笑道:“按照目前情况,小皬的手起码还要一个月时间,说来也不长,小皬先忍忍吧。” 曹皬泄气道:“等到那时候,关大哥和二哥他们都打到北夜府了。” 听到王离的确认,说曹皬恢复地很好,曹明望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在正厅前好好招待了王离,给王离介绍了他的义女,也是舜剑的亲妹妹,关沧海。 “他们兄妹本是我裨将的子女,十八年前我与他在天涯征战大真,行军到天涯的十三天堑,我中了真人的埋伏,她父亲为了救我,领一支小队吸引真人,这才掩护住,就是因为他,我才能率兵跨过天涯,在北漠轻旅突袭,直捣北夜府。” “当时舜剑才五岁,她还在襁褓,他们娘受不了这等刺激,跳井了。”曹明望轻叹一声,“我对不起关尘,他的恩情我一辈子还不清。” 没想到关家还有这段历史,王离心中暗叹,难怪舜剑一直不善言语,这是家庭不幸啊。 “盛选公,舜剑在边关近况如何?” “他也是急性子,他从小就想上阵杀敌,替他父亲报仇,听我说了琳琅要将士驻守,便自告奋勇去了。”曹明望叫人拿来一封信,递给王离,“前不久他来了两封信,有一个是给你的。他近来驻守琳琅,倒没有去战场,都是景夜和长天二人在前线。” 给我的信?王离接过信封,又听曹明望道:“景夜上次在前线还传来捷讯,说已经绕过龙堆,往天涯奔去了,不知现在近况如何。这天涯十三天堑最是奇险,若是跨过天涯,北漠一片坦途,真人根本无法捉住我大姚军队的行迹,左右突袭之下,取北夜府如同探囊取物。” 王离正听曹明望分析听的津津有味,门外突然有将士禀报。 “帅司,前线捷讯,景夜将军在天堑与长天将军会军,两军横扫真人铁骑,已经跨过天涯,往大漠而去!此迅已经上闻陛下,陛下大悦,特批下八字,‘皓晘二将,景夜长天’!” “好!” 曹明望闻言大喜,兴奋地站起身来,在餐桌前来回走动。 “好!好啊!哈哈哈哈!” 王离忙祝贺道:“盛选公虎父无犬子,皓晘将军用兵神速,这真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啊!” 曹明望大笑,当年他正是在关尘掩护之下,跨过天涯,纵横北漠,直捣北夜府,逼迫真人不得不退败,与大姚结盟。而今时隔十八年,自己的两个儿子再次完成这般壮举,他这是何其自豪,曹家两代将才,他曹明望无憾矣! “哈哈哈哈,小离,两军此去纵横北漠,大真必败无疑也!” 第五十二章 设谋 “乔舸有我儿相助,此次征讨大真,军功不小啊,等仗打完了,他小子恐怕都要进西府了,哈哈!” 此次统领全军的,是奉州帅司乔舸,王离听曹明望说过,这西府便是枢密院,东府乃是政事堂,当日在临江楼上,李云川邀他饮酒,其间同他说过京城朝野的诸多事闻,其中便有姚皇黜两府之权,枢密院枢密使冯献章定罪下狱一事,刘剡也是那时候罢相的。 大姚政治繁冗,此前都是令太后掌政,到了如今姚皇成年,他便开始砍斫这些阻挠他施展手脚的荆棘,如今政事堂上还残余着池洪毅一人,以尚书左仆射之职代权参知政事,独揽相权,而西府枢密院中,枢密两使已经全然被剔除干净,都是由段灷暂时管着诸多事务。 曹明望闻此边关捷讯,心情大悦,吃完晚宴,还特地邀请王离去花厅隔壁的戏台看完两处戏后,才心满意足,终于肯放王离回去。 回府看了关舜剑的来信,原是说时间紧急,许盛被他一路带到琳琅去了,在琳琅许盛守粮仓有功,被关舜剑授了都头,贯着舜剑的风格,寥寥几句只说了结果,具体事情经过都省略了。 隔日上午,王离在衙署看着巡道台的文志史册,接到韩秋的消息,徐鸿远今日前来赴任,心中有数,既然送到自己身前,苏家两兄弟就先搁着,他打算先对徐鸿远下手。 徐鸿远早几日就来了徇阳,他家产丰厚,在昌江县购置了房产,到今日下午才迟迟上任。 孔成施不知徐鸿远也是幕后主谋,那日忘水阁会与他相聚,便将王离的身份都说了,徐鸿远深知王离身份不明,且短短不到两个月,就从一个平常百姓,一跃而为巡道台太常生,对于王离身怀孔家仙法此事,他是深信不疑的,眼看今年就是百年节点,不知仙使何时就来大姚,他心中急切,便自告奋勇,要亲自从王离身上获得那梦寐以求的“仙法”。 王离也知道徐鸿远他们的想法,孔家兄弟之死他们还不知道,眼看自己药术陡然崛起,都深信那缥缈无踪的“仙法”就在自己手上,自己何不来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呢? 这日下午,徐鸿远上任交接后,亲自来拜见王离。王离虽然心知他的底细,但为了定好的计划,虚情假意地与他周旋,他特意自制了一本黑皮的线状簿册,在徐鸿远进门时,佯装惊吓,猛合上收在怀里,教徐鸿远眼神一片炽热,心中宛若火燎,以为这便是那传说中的“仙法”。 “王阁臣不知再看什么?怎么如此慌忙地收回去了?下臣虽然是阁臣,但也看过不少书,说不定王阁臣所看之书,下臣也有所了解。” 徐鸿远心头火热,没想到这第一天上任就有如此收获,若是这王离看的黑簿子真是仙法,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得得到它! 王离装作有些慌乱,打了一个哈哈,“都是些不足说的东西,不提也罢。” “徐调度使,你在徇阳都安定下来了吗?如多有什么困难,都和我说,你和傅哥施哥他们是至交好友,我又是受了傅哥的恩情,徐调度使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王离定然全力相助!” 越听王离打岔,徐鸿远心中就越笃定,那黑簿子有问题,出了门,他询问身边的韩秋道:“韩阁丞,不知方才太常生看的到底是什么书?为何如此神秘?” 韩秋不知这徐调度使为何对一本书这么感兴趣,他道:“这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书太常生可是从不离身的,也从不让别人看。应该讲药术的密书吧,你也知道,太常生药术可是极强的,我虽然没见过他出手治人,但是陛下可是都夸赞过的。” 徐鸿远心中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这黑簿子里一定有什么秘密,只是韩秋说,那本书王离一直不离身,这可有些麻烦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黑簿子一定是仙法,在思索如何能窃得那本黑簿子之余,他突然萌生了独吞这仙法的想法来,他心道苏家那里就先蒙住,就说没有发觉仙法,等自己拿到仙法,就不必与他们分享仙缘,到时候,仙使定然会只选我一人了! 徐鸿远被心中所想激发了热情,已经完全将这黑簿子当做了仙法,浑然不觉这其中的漏洞。 王离拿捏住徐鸿远急迫的心情,不论诱导成功与否,在时间急迫的压力面前,他总会顺势一搏的。 如此这般,一段时间下来,王离与徐鸿远二人都相处无事,王离一有空就拿出那本套着黑皮的大姚志分册来看,看完一册就换另一册,倒不觉得无聊。 这日,抚台少丞程朝汉报讯,说昌江县城外聚集了不少顺州的流民,他担心流民日夜风餐露宿,爆发瘟疫,于是禀报王离,想让台里采取一些措施来做预防,以免瘟疫真的爆发,殃及徇阳。 王离闻言皱眉道:“大姚粮产丰富,为何还见流民?顺州?顺州与青州比邻,土地肥沃,他们当地的县衙为何不开仓赈济?” 程朝汉无奈道:“顺州两江之地,阁臣贪污成性,他们不仅广屯田地,粮种也都被阁臣摊分,他们自然不会上税,当地县衙就是想开仓,仓里也是颗粒不存,根本没办法赈灾。” 王离胸中陡生气一团火,“走,叫上韩秋,你与我一起去城墙上看看。” 王离与韩秋、程朝汉二人一起赶到昌江县的城墙头上,见城外黑压压一大片衣不裹身的流民,因城门紧闭,都沿着越江就地躺坐着,韩秋看了之后一脸凝重道:“我昌江县在徇阳之南,城门外的越江在下游,刚出了城的江水何其污秽,这些流民渴了便饮江水,夜幕之时,又以江水洗身,如此脏乱之下,必生瘟疫!” 王离心中也是一片沉重,这时县令程朝河带着师爷向他们这赶来,朝王离等人一拜之后,道:“方才让守城的士兵统计了人数,这些流民一共加起来,不少于两万人!” 程朝汉与程朝河是兄弟,王离刚上任时,程朝河就邀请过王离去临江楼喝酒,王离也乐得多交几个朋友,一来二去,众人都非常熟悉。 “朝河兄,两万流民团聚江边,不仅影响昌江漕运,若是滋生瘟疫,那可是出大事了。昌江县仓粮还有多少?” 程朝河一愣,听王离的意思,这是要开城赈济流民? “我昌江县粮仓颇丰,若是要接济他们,那没有压力,只是今日大开此门,日后流民便皆会往我徇阳迁徙,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长久之计是将那些巨贪的阁臣都给除掉!王离点头道:“不必大开城门,到时候在城外设几处位置发放粥汤和祛瘟汤,先安抚住他们,如若他们愿意返回家乡,则让他们回去,不愿回去的就先编入厢军。这事我一会与盛选公说,青州挣烈军被关将军带走不少,加上这两万人也没有太大压力。” 对于瘟疫,清雨阁有完备的应对手段,韩秋当即写了一份祛瘟汤的方子交给程朝河,叫他药材直接去巡道台取,至于粥汤,就只能靠程朝河自己了。 王离下了城墙,便去曹府,将这事说予曹明望,曹明望道徇阳正有一批物资要赶送到奉州,这些流民可以护送粮草,也算派上用场。 得了曹明望的首肯,王离心中踏实许多。第二日一早,程朝河陆续派士兵出门散粥散汤,流民起初都是一哄而上,在士兵的镇压下才规矩许多。 到了下午,程朝河才宣布了安置一事,这些流民本就是良田被占、或是被抛弃的佃户,都是无家可回之人,他们只能选择参军,还带有口饭吃。 在城外安排书吏,给每人登记好名姓,一直忙活了整整两天才算完成,王离拿着黑面的名册,心中瞬间萌生了一个计谋。 回到衙署,徐鸿远趁着王离等人外出又搜寻了一遍王离的桌案,果然如韩秋说的,这王离把那黑簿子一直都贴身放着,这几日他趁着王离不在,偷偷搜了几次,都未找到,这让他心头极为窝火,也将他内心对黑簿子的渴求烧饬地更加剧烈。 王离碰到刚出阁楼的徐鸿远,心中清楚,却故作疑惑道:“徐调度使,你来我这有何事?” 徐鸿远掩饰道:“方才找不着玉城的阁臣册子,以为是落在太常生衙府了,刚才又没找到,正头疼呢。” 韩秋经这几天的辛劳,心绪不怎么安宁,见此责怪道:“徐阁臣真是,这衙府是说串门就串门的吗?若是太常生丢了什么东西,问责起来你可是说不清楚!” 徐鸿远脸色一黑,暗骂这韩秋狗腿子,却听王离挥手道:“徐调度使去别处找找吧。” 王离进了门,还未上楼,有药童说台外有一个宦官,京城来的宦官,说是来着太常生进宫的。 王离留意一二,将名册丢在手边的黑桌上,故作匆忙就向外走去,徐鸿远留意到王离的动作,强压住心中的狂喜,暗中将黑册迅速攮入怀中,又匆匆跟了上去。 到了台外,那宦官照着圣旨说了来意,阁臣不跪,王离自然不用跪接圣旨。听明白了来由,王离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姚皇体内的毒虽然除尽了,但胸口已然肿着,这么多天来竟然不见好转,这把他急坏了,想他一代国君,胸口肿成女子一般,这太损他威严了,于是急忙派人南下,召王离进宫。 第五十三章 鸿溺 王离领旨,此事关系姚皇身体,宦官不敢懈怠,遥遥万里路途,一路未停,宣完圣旨后又急匆匆请王离就今起程,王离将流民一事说了,道陛下身体他心中有数,等自己将征兵、运粮一事处理殆尽,再进京不迟。 不敢得罪深得隆恩的太常生,宦官只好同意。 教韩秋去安排宦官的住处,王离回到阁楼,见桌上的名册已然不见,他心中大喜,知道徐鸿远已经中计,暗中叫程朝汉带口信给程朝汉,自己则是拖住徐鸿远,免得他将名册藏起来,再生麻烦。 “徐调度使,徐二公子不在徇阳吗?” 见王离回来后,特意喊住自己,徐鸿远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他道:“回太常生,犬子与御阁卿之子是好友,他随苏公子进京游玩了,也算是交游结友。” 王离故作叹息道:“如此太可惜了,我有幸见过一次徐公子,真是品貌风流!我一直想与他结识一番,却屡屡不得机会,唉!我却是被俗事缠身,不得像徐公子那般潇洒自如了。” 徐鸿远摸不着头脑,这王离为何忽然有兴趣说起自己儿子来了,“太常生言过了,子匪虽然有些小才,与太常生相比却是差太多了,子匪若是知道太常生如此夸他,想必是极为开心的。” 王离不置可否,在玉城时他就见得,徐君彦与许盛二人是十足的纨绔,可不比许况好太多。 “我不日便要进京,不知能否遇上徐公子,徐调度使,到时候你有什么信要带,就和我说,我给你捎过去。” 徐鸿远迟疑道:“他……虽然离家也有月余,想必不多时便会回来,我也没什么话要给他,还是多谢太常生了。” 王离额首,又与徐鸿远说了一些孔家的事,徐鸿远心中越发不安起来,正打算告辞,台内突然涌进一群捕快,团团将他围住,随后跟着程朝河两兄弟。 “太常生,老哥我这速度可以吧?朝汉与我说了,我立马就让县丞调集了人手过来了。”程朝河大笑道。 徐鸿远皱眉道:“太常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离见程朝河来得如此迅猛,心中大定,先前缠住徐鸿远时,他也是极为不安,深恐被徐鸿远识破自己的意图,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多谢程兄!”王离朝程朝河一抱拳。 程朝河大笑,随后便让捕快押住徐鸿远,捕快将徐鸿远押在地上,他堂堂一阁臣,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徐鸿远脸色阴沉,怒喝道:“程朝河,你昌江县安敢动巡道台的人?我是调度使,一州正五品的阁臣,你一个县令竟然私自对阁臣动武,你是想不要命了吗?” 王离笑道:“不是程兄不要命了,是徐调度使不要命了。” 挥手让人搜徐鸿远的身,果然在徐鸿远怀中找到那本名册,王离挥了挥名册,“徐调度使私自偷拿朝廷前线粮运公文,难道是想偷劫军粮,断了前线的后路吗?” “你放屁!这是……” 徐鸿远大怒,挣扎着扭动着身子,却被捕快们牢牢按在地上。 他刚想夺口而出说这是仙法,却忽然见王离从怀中掏出一个模样相差无几的黑簿子,听王离悠悠道:“你是不是想说,其实你拿的是这一本?” “你!” 徐鸿远愣住,难怪王离方才一直缠着他,难怪程朝河来得如此之快,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拉下去,调度使偷窃军粮秘文,预谋反事,兹罪重大,待我查明清楚,一齐发落。” 王离挥手让捕快将徐鸿远押下去,谢过程朝河前来支援,许诺下回请他与程朝汉去临江楼摆酒畅饮,程朝河心中大悦,能让王离呈他的人情,他是极为受用,当即拍着胸脯,道:“这徐鸿远心思不正,太常生放心,他小子在大牢里没的好过!” 王离送走程朝河,随即写了黜落徐鸿远的公文调令,至于处决发落,还得等他上京之后再说。 第二日一早,王离去狱中看望徐鸿远,徐鸿远心知自己被王离困在大牢之中,苏家不得消息,难以救他,话说回来,就算苏家知道,到这时候,他们恐怕也是不愿救自己的。 他清楚苏衡是怎样的的人,说不准,苏衡都已经与王离结盟了。 王离进了县狱,程朝河热忱地想陪王离一起,被他婉拒了。 县狱官跟着王离,亦是被王离支在县狱门口,他一人坐在牢笼外的木凳上,看着坐在茅草堆上,苍老许多的徐鸿远。 “你,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 “是苏衡告诉你的?” “……”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怎么处置你那是皇上的事情,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徐鸿远眼神一暗,自己这反叛的罪行跑不掉了,可惜,十年心计毁之于此,可惜啊。 “孔文的确是我杀得。”沉默了一会,徐鸿远突然道:“那日,孔文被调遣玉城,苏衡以巨贪之罪抄孔府,意图找到仙法,我里应外合,在路上逼迫孔文说出仙法的下落,可笑,那老头到这个地步还死不松口,那个仙法比命还重要吗!” “所以你就把他杀了?”王离冷冷道。 “对!我就把他杀了!我亲手杀了我得恩师,那个待我如子的人。”徐鸿远低声道,随后突然状若疯狂,“我不杀他,苏衡就要杀我,孔成傅、孔成施一个都跑不了!若不是我,他们能活到现在?苏衡能让他们安心活到现在?” “傅哥和施哥已经死了。”王离淡淡道。 “什么?”徐鸿远愣住了。 王离没有理睬徐鸿远,他也不愿与徐鸿远说傅哥和施哥的死因,孔家兄弟虽然不是被他所杀,但却是因他而死。 他们都是死于无辜。 徐鸿远呆呆地看着王离,“所以你这次入京要把仙法给苏衡?” “徐鸿远,你知道我是如何得知,是你杀了孔文的吗?”王离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子,盯着徐鸿远的眼睛,道:“这是许盛告诉我的。别惊讶,许盛是听徐君彦说的,就是你的儿子,徐君彦。” “不,不可能,子匪不知道这些,不可能。” “徐君彦看过苏衡的来信,喝醉了将所有事抖给许盛的。徐鸿远,我和你说这个,不是想让你死得明白,只是想告诉你,我王离怎么可能会和苏衡这种人一起,我和你不同。” 王离看了看一脸呆滞地徐鸿远,打算出去,正走到门前,又被徐鸿远叫住。 “你,你真的有仙法吗?” 王离冷笑一声,旋即将黑簿子扔到徐鸿远牢笼前,徐鸿远见此忙双手够到黑簿子,胡乱喘着粗气,颤抖着掀开扉页,入眼的“大姚志第九册”六个字让他呼吸一滞,瞳孔慢慢扩张浑散,随后将黑簿子盖在脸上,仰头狂笑起来。 第五十四章 帘内佳人应不识 九月初二,天气渐渐有了秋意,盛夏消溽不尽的酷热变得温顺许多,夹着绵绵的细雨,倒让人忽觉得清凉起来。 王离披着一间蓑衣,站在船头上,眼前烟波浩渺,山峦隐在雨雾之后,他失意地向远处看了许久,忽而顿足骂了几声,手中捏着一张笺纸,想到付老头将楚衣带走这事,心中尤为过意不去。 “这老头,人拐走就拐走吧,还偷了我的东西,娘的,有这么个仙人吗?” 王离摸了摸别在腰间香囊大小的黑色小袋,心中愈想愈是觉得亏大发了,又拿出付老头留下的那张笺纸仔细看了一遍,细雨如喙,慢慢啄润了米白色的纸张。 却说王离那晚回到府中,打算叫楚衣帮自己收拾一下行李,他第二日准备进京,几声叫唤之下,楚衣仍是不见回应,王离心中奇怪,照往常楚衣是恨不得一天到晚缠着他,哪有如今天这般不应声的。 王离遂在府上找了许久,还是不见楚衣人影,问了赵添,赵添说楚衣与付老头出去,说是有事,不知做什么去了。王离心中一惊,以为楚衣是被那付老头拐走了,正打算去追,又听赵添说,付老头出门之前留了话,教王离回府后看看自己的包。 王离忙回到房间里,打开暗格的锁,却见里面的卷轴不见了,代替的是一张笺纸,是付老头留下的笺纸,以及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袋子。 “王离小哥,幸启辱书,老头我先谢过小哥这几日来的招待之恩,日后若得再见,必有厚报,哈哈!实不相瞒,我乃是仙人,这卷轴于你是宛若白纸,于我却有重用,故而特意于王离小哥借用一番,至于何时归还,哈哈,下次再见之时便是归还之刻。当然,老头子也不会白白占你便宜,旁边那个玄黄袋算作老头我的谢礼,此物能纳万物,小哥可用来收纳贵重之物,免得他日再被人偷了去,哈哈哈哈!至于楚衣小姑娘,老头见她颇有仙缘,自此带她往仙门而去,又是人生一番际遇,王离小哥不必担忧,日后你们自有再见之时。老头走了,最后和你说一句,以后遇到天大的麻烦,就把这令牌亮出来就行,不说了,老头真走了!” 什么东西!要不是王离那日按照付老头留下的口诀,那玄黄袋果真能收纳东西,他必然以为这老头是人贩子兼小偷了。 仙人?这世界,果真有仙人吗? 王离收起笺纸,眺望远山,被几只飞鸟叫声惊觉,他压了压帽笠,楚衣,但愿你能平安无事。 …… 从越江一路北上,水路艰辛,尤其和宦官一路,那简直是艰难困苦难以说道了,王离索性一路练着“三引二门决”,到不觉得湿气袭身,反而更加精神了。 从九月初二一直到九月十三,王离与宦官终于赶到了京城。那宦官瞧王离一路生龙活虎的模样,他苦着脸道:“太常生不愧是神人,咱家这十几日下来可是受不了,骨头都快散架了。” “中贵人说笑了,你此去一来一回,路途艰辛,我只是来这一趟,算不得什么。” 这跑外的宦官哪里称得上中贵人,宦官摇了摇头,皇命未报,便带着王离一路往宫里赶去。 大姚皇宫名为寒宫,极为雄伟,徇阳行宫与之相比就不值一提了。宦官带着王离进了皇城,从南边的右阙门进了宫,一路过了寒清门,从寒清殿左边的门楼绕到西路,走了许久,宦官嘱咐王离在晏门外等候一二,他则是回禀陛下去了。 过了一会,宦官又到门外引王离进宫,这回进宫与徇阳那次不同,王离心中颇有些紧张,上了台阶,王离在门外等候,听得殿上一声“宣太常生王离觐见”,方跨过高高的门槛,从门两边的御卫旁边进了殿。 姚慎在东暖阁里,隔着帘幕,坐在铺着风绝毛皮的床上,他胸膛肿胀,虽说这几日有些消退,但看去还是极为明显,这些天来都不愿留宿皇后、妃子那儿,担心有损皇威,搞得他十分火大。 “王卿,你来了,快给朕瞧瞧,自你给朕治疗后,为何朕的胸膛长肿不消?” 见姚皇如此急切,王离心中好笑,安抚住姚皇,王离道:“陛下无须担心,盛选公之子曹皬也曾中过此毒,不过他受的伤轻些,也是伤处肿胀不消,此乃是毒症消退、身体自我保护的症状罢了,只需好好静养就可,少则十来天,多则一至两个月,肿胀自然消退。陛下受伤以来已经快一个多月,要不了几天就会消散,还请陛下放心。” 姚慎呼了口气,心中大定,这些天来可是吓得他不轻,宫里的太药师都拿这没有办法,连苏衡都不知道如何治疗,开了几剂药给他,却都不抵用,若是这病症就这样不退了,他还不丢死人!可恨都是那些真人,定要他们尝尝苦头! 说归说,王离还是要帮姚慎查一下病情的,万一真有意外,他可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因为要具体看病症,王离要撤了帘子,姚慎相信王离的药术,叫人搬走帘子后,王离仔细查探了姚慎的经脉,未发现危险后,才放心道:“陛下并无大碍,只是这些天来修养略有不善,心多忧虑且休息紊乱,不过无甚大事,还得好好休养为上策,这肿胀要不了几天就会自行消退的。” 被王离说中了这几天的状态,姚慎赞道:“王卿药术举世罕见,朕真恨不得调你入京,宫里的太药师都是一帮无能的废物,没见得什么时候有用过!” “陛下过誉了,臣只是懂些皮毛的药师罢了,宫里的太药师药术老道,经验丰富,臣也要向他们学习。” 姚慎解开了多日的心结,心下高兴,差人赏金百两,有钱自然不能不要,王离谢了姚慎的隆恩,又听姚慎道:“卿此次进宫,除了给我看这顽疾之外,长公主那还得去看一趟,她前几日经常失眠,在徇阳染上的风寒不知为何又复发了,王卿一定要看好她,这几日太后可是心疼得不行啊。不过也不必太过匆忙,以免劳累,一会先去膳房吃了晚饭,再去不迟。” 王离领了命,又将徐鸿远密谋反叛一事上禀了姚慎,说一人不足以做出此事,他恐怕背后另有他人指使。 姚慎一听勃然大怒,“查!彻查!把后面牵线搭手的都查出来!徐鸿远先不忙处置,待都查清楚,一并处置!朕倒要看看,清雨阁三番五次有人谋反,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此事全由你来,若查出结果来,必有重赏!” “王卿,朕不论此事关即何人,且不论他品轶如何,朕只想要一个结果出来,你懂了吗?” 王离闻言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他领了命,随着宦官出了晏殿。王离见殿外日晷已经指向下方,心知已然四五点钟了,跟着宦官到御膳房饱餐一顿后,休息片刻,便往长公主宫殿那赶去。 到天英宫外,宦官在门外与守门的宫女交代了来由,宫女见皇上派太常生给长公主治病,不敢怠慢,忙进宫传话。 “长公主,陛下派了药师来给您看病。” 姚渐雪躺在西暖阁的榻上,这几日天气渐凉,她风寒又染,身子十分虚弱,昔日红润细腻的脸蛋显得十分憔悴,唇色也有些暗淡,见外边守门的宫女说,皇弟给自己派了药师看病,那些太药师给她开了药,喝了药却都不见得好,又来人有什么用,她此刻是不想动了。 “公主,你去看看吧,皇上给你派了药师,说不准是药术极高的老药师呢。”晴儿见姚渐雪不肯去看病,忙劝说道:“公主这风寒都这么多天了,可把人急死了,芸儿,外边的药师是何人士?” 宫女回应道:“是徇阳的太常生,王离,是专程来给皇上看病的。” 是他?姚渐雪忽然紧张起来,他怎么来京城了?完了完了,这要是被他识破了身份,那可丢死人了!不行,不能让他来看病。 晴儿服侍姚渐雪多年,自然知道她心中正纠结着什么,她安慰道:“公主,一会你就待在床上,我把帘子放下来,他不会看见你的,这王公子虽然人不咋地,但晴儿听说他药术可好了,当时皇上受了伤,可是他治好的。” 姚渐雪受了风寒,头本就是晕乎乎的,这下听闻王离来给她看病,更加不知所措来,晴儿让宫女宣王离进来,自己则是安抚好姚渐雪,将床榻上一层薄薄的帘幕放了下来,以阻断王离的视线。 王离在宫外等了许久,见迟迟不喊自己进去,心中正嘀咕这公主真是慢性子,见那宫女终于出来,将自己接到西暖阁中。 晴儿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面纱,遮住下脸,王离也不以为意,心道是防护的口罩,只是这长公主病得这么重吗? “公主身体欠安,不适见外人,太常生还请就在此隔帘看病。”晴儿道。 王离道了声是,便让公主伸出左腕,他好把脉。 姚渐雪隔着帘幕,隐约看到坐在自己跟前不足两米的王离,见他低着眼睑,面目清秀,容貌虽然不如徐君彦和苏啸风他们那般俊美,却比那些人更能让她产生安全和踏实之感,仿若唯有他是最真实的,她此刻内心忽然滋生了一股莫名的情愫,姚渐雪却难以说清道明。 伸出左手,穿过薄薄的帘幕,姚渐雪轻轻翻过掌心,将雪白晶莹的皓腕露在王离面前,饶是王离定力超强,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荡,将坏心思撇开,王离左手按住姚渐雪柔软的无名指根,感受到姚渐雪手臂轻轻一颤,王离安慰道:“公主不必害怕,没事的。” 乔装成段宿白时,从未见过王离如此温柔地模样,姚渐雪心头忽而有些嫉妒被王离赠写《临江仙》的女子了。 运气仔细查看了一番病情,无甚大事,王离食指点在姚渐雪无名指指根,运起“内哀引”,姚渐雪只觉得浑身温热舒坦,好像王离的手上有一股股火苗往她身子里蹿,身子里的寒冷不适都被这些火苗给驱散开,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好了,我再开几剂养身子的药,公主每日喝两次就行,没什么大碍的。”王离收回手,又对晴儿说,“还有,你们也不用戴着面罩,这个不传染的。” “要你管!”晴儿瞪大了眼睛,装作凶狠的样子,哼声道。 姚渐雪听了轻笑出声,王离搞不懂这宫女为何对自己这么有意见,摇了摇头,不过这长公主声音真是好听啊,手也嫩,诶,不对,怎么感觉声音有点耳熟? 完了,我头也有些不正常了。 第五十五章 追杀 王离开了几剂药,见没有其他事情,就先告退了。 姚渐雪经王离灵气调养,病体恢复不少,等王离出了宫殿,遂拉开帘幕,看着晴儿戴着面纱,想到方才王离与晴儿的对话,她忍不住轻笑道:“晴儿,王公子都走了,你把面纱摘了吧。” “公主,你面色好多了。这王公子药术果然精湛,难怪陛下特地封他为太常生呢。”晴儿摘了面纱,看着顷刻的功夫,姚渐雪身体竟就有如此改善,小丫头终于说了王离的好话,“不过他还是太爱管闲事了,晴儿戴不戴面纱,关他何事!” “晴儿,你怎么就和王公子过不去呢。”姚渐雪支着身子坐了起来,晴儿见此忙拿着靠枕放在姚渐雪背后,好让她倚着,“你说,我们瞒着他,不让他知道我的身份,这样好吗?万一哪天被他发现,他会不会责怪我?” 晴儿将被子在姚渐雪肩膀上盖紧,不在意道:“没事的,你是长公主,他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万一告诉了陛下,叫太后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 “王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姚渐雪不满道,“晴儿,以后不许这么说王公子。” “知道啦!”晴儿一吐舌头,“晴儿不敢啦!公主,你这么维护他,不会是看上他了吧?要不要晴儿下回给王公子提示一下,免得公主空守闺房,相思无处……” “要死啦!”姚渐雪羞得满脸通红,拉住晴儿,伸手在她软软的小脸上轻轻一扯,“你才多大就说这个,没大没小的!去,拿笔和纸来。” 晴儿揉了揉脸,笑嘻嘻地拿来了纸和笔,不解道:“公主,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写个信给王公子,你一会帮我送给他。”姚渐雪坐在床上,美目微拧,蹙眉想了一会,便提笔写了起来。 “啊,公主,这可不是在行宫,你叫我怎么出去?” “怕什么?殿前司都指挥不是你二伯吗,你就说给我传信,他一定会给你出宫的。” “灷伯伯人可坏了,我没进宫的时候老是吓唬我,我不敢。” “没事啦,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晴儿这么可爱,他难道还会凶你不成。”姚渐雪边写边安慰道,“好了,王公子住哪你一会去问带他进宫的内臣,他一定知道。” 晴儿将笺纸收在一个信封里,用蜡封好,“知道啦,晴儿不笨。” …… 王离正准备出宫门,见宦官端着一个用黄布盖住的红木盒子,递到王离跟前,“太常生,这是皇上赏您的。” 王离进宫没带行囊,只好接过木盒,掀开黄布一角,满眼黄澄澄的金元宝,看得王离眼都直了,这视觉冲击可比银票来得猛多了。 一百两也有不到十斤重,不过因是金子,王离端着是毫不吃劲的,见宦官一路南下传达圣旨,又一路同他北上进宫,人家累死累活的,也不好过,于是拿了一颗金子塞在宦官手上,“中贵人一路多有相照,这小小谢礼,中贵人一定要收下。” 这一颗金子怎么也得有半斤左右,对于不是近臣的宦官来讲,算是极为丰厚的谢礼了。宦官心下感激,收好金子,太常生是好人呐,不枉费他这将近一个月的辛苦颠簸。 出了皇城,天色已经昏暗,王离趁无人注意,将金子都收进玄黄袋里头,浑身便轻松许多。当下帮姚慎看好了病,一路匆忙,王离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在京城竟然都没有定好住处,真是忙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难得一次公派旅游,自己怎么也得在这京城好好玩玩,明日有机会再去拜访一下李云川。” 王离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琢磨着后面几天的计划,正打算先随便找一个酒楼对付一晚,在街头买了一串糖葫芦,无意间见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人鬼鬼祟祟盯着自己,心头一慌,以为是钱财外露,被人给盯上了,王离忙假装没注意到那人,咬着山楂,往人多的街市而去。 在街上绕了许久,王离正打算歇脚喘口气,扭头一看,见先前跟着自己的那人已经不见,才稍稍松了口气,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要是被人抢了钱财倒还好,若是挨了一顿打,那可是白白受了的,身上那时灵时不灵的“神门剑法”又不知道能不能及时帮助自己,总之是少一事好于多一事的。 王离心中稍定,先前消耗的气力也恢复不少,于是转过身子打算继续找酒楼,却被迎面的一个壮汉给挡住了路。 “你是……”王离皱眉正叫他让开,却见那壮汉迅速一手照面挥来,王离来不及抵挡,只觉得脑门一阵剧痛,接着双眼一花,眼前的景象渐渐暗淡下来,转瞬间眼前便一片漆黑,彻底昏了过去。 “妈的,又给老子玩这个……” 壮汉拖着王离往狭小的巷子里走,路上行人大多不敢遮拦,待壮汉拉着王离消失在夜色之中,行人又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王离头昏昏沉沉的,里面像是灌了铅似的,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昏沉之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断断续续地听到外界的声响,却又不那么细致清晰,王离努力去分辨,终于能听清一些,但双眼仍然睁不开,不论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 “妈的,敢甩老子,真是活腻了!” 壮汉将王离拖进了一个巷子里,里面一个瘦猴早就等在那里,看到昏迷不醒的王离,那瘦猴骂骂咧咧地嘀咕了几句,又抬头对着壮汉吩咐道:“苏卿相吩咐的事差点办砸了,一会先弄醒这小子,若是他肯交出仙法,我们就拿了仙法走人,这小子咱们杀了扔到江里,若是他不肯,那就将他弄到苏卿相府上,自由人炮制他。” 苏卿相?是苏衡要杀我?王离听到苏卿相三字,胸中瞬间燃起火焰,愤怒的情绪陡然填满了他整个心脏,我还未去找你,你倒先下手了! “仙法?他如果交出仙法,你真就给苏衡吗?”壮汉瓮声瓮气道。 “给他?”瘦猴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在墙角蹭划两声,“谁不想赶上仙缘?苏卿相特地派人绑住这小子,恐怕仙法是真,仙人也假不得,若是有仙法,那凭什么给苏卿相?他若是死不开口,那就给苏卿相找去,你我二人反正是不吃亏。” 听着匕首刺耳的磨刃声,瘦猴的话一字一句穿过王离的耳膜,逐个敲在王离的心上,他此刻费力地想睁开眼睛,只是脑门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又听到一人慢慢走到他跟前,狠狠一戳他的胸膛,王离浑身一颤,遂醒了过来,他摸了摸额头,湿漉漉的,应该是被开了豁口,流血了。 王离扶着墙角,站起身,忍住剧痛,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人,问道:“你们是苏衡指使来的?” “你小子知道这个还问?”瘦猴甩了一下长尖的匕首,嗤笑道,“既然听到了,那你自己说吧,仙法在哪里?如果爽快些,交给我,我还能让你死得体面些,若是不说,在把你交给苏阁卿之前,怎么也要剁掉你一些手脚。” 王离咧嘴笑了起来,瘦猴皱眉道:“你笑什么?” “我当然有仙法,只是不知道是给你呢,还是给他呢?毕竟仙法只有一个,你们却有两人,这不够分呐。” “这……”瘦猴眯着眼睛道,“你小子想离间我们?” 他甩着匕首,直逼住王离的脖子,在王离脖子上勒出一条血痕来,“这些不用你来考虑,你只要交出仙法就行了,你若再多说一句废话,这刀就多往前一些。” 感受到脖子上的寒意,王离深知自己的处境是何等危险,他咧嘴干笑一声,默默运气神门,希望那莫名剑气能够帮自己一下,但怎么运气,都不见得有用,心中哀嚎,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不灵了。 “咳,仙法自然是有的,只是我此次进京,没带在身上,二位若是想要,随我去徇阳取,不知……” “去徇阳?没带在身上?这仙法你不放在身上,难道还有更安全的地方吗?” 瘦猴冷笑道,手中的匕首更用力些,破开王离的皮肤,割开一个伤口,王离强忍住心头的慌乱,“确实在我身上,你看这个。” 翻手从玄黄袋中取出那支玉簪,趁着夜色递给那瘦猴,瘦猴背着光亮,看不清王离手上的东西,低头就要去接,王离转手将簪尖狠狠插进瘦猴的脖子里,只听瘦猴惨叫一声,王离快速拔出玉簪,鲜血疯狂从瘦猴的脖子上喷涌而出,溅了王离一身的热血。 王离收起玉簪,电光火石之间,强忍住伤痛,推开瘦猴,趁着壮汉还没反应过来,猫着腰从巷边往外跑去,他心知自己不一定是壮汉的对手,如今最佳之策,便是先走为上。 方才发生的一切太过迅猛,这壮汉反应过来时,王离已经向外跑去,他不管捂着脖子哼哧惨叫的瘦猴,拿起跌落在地上的匕首,便跨步追去。 王离辨着皇城的方向,一路跑去。 脖子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流血不多,倒不至于慌张,只是头着实疼得厉害,王离回首看到紧追不舍的壮汉,咬牙一路推开挡路的行人,用尽全身之力,往皇宫跑去。 第五十六章 念到相思第几痴 被壮汉连着追了两条街,王离有些气喘,试着将灵气运到双腿上,果然麻木的小腿轻松了许多,王离看着不远处的皇城,心中大喜,这壮汉难道在皇城外边还敢造次不成。 壮汉鼓起追着王离,眼见他已经快要力竭,不料像是吃了猛药一般,又全力奔走,眼看再向前就是皇城了,壮汉心急之下,猛喝一声,屏气奋力将匕首掷了出去,只见那长尖的匕首穿过夜空,直直地刺中王离的后背。 王离心中正乐,劳资当年校马前十,你他么能追上我,忽觉得背后一凉,一股剧痛席卷全身,身体的平衡霎时被打破,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壮汉追了上来,看着倒在地上的王离,打算将他带走,却见王离咧嘴一笑,“你中计了,看仙法!‘神门剑法’!” 说着左手一指,本想着临死前恶作剧一把,不料左手小指果真射出一股黑色的剑气,眨眼之间便将壮汉劈成两半,好在是夜色之中,王离额头中伤之下,双眼模糊看不清楚,不然必得吐上几回,几日吃不上饭了。 “好家伙,方才不出来,现在一说就灵,你是让我白白遭罪了啊。” 王离吐槽了一句,眼皮开始不受控制,越发沉重,终于迷迷糊糊又昏迷了过去。 晴儿怀着信封,乔装成御卫,混着换班的档口出了宫,因在宫里头询问宦官,却得知王离还没有住处,小丫头有些犯难,“这下好了,书信往哪里传呢,公主的相思尺素可没地儿去喽。算了,还是叫李殿学士去代传吧!” 晴儿惦记着李云川上次的帮忙,又寻思去找他中转信件,出了皇城不多远,看到一人躺在地上,小丫头忙奔过去,看清是王离后,心中一惊,是王公子?他怎么受伤了?晴儿看着王离背后插着的匕首,有些害怕,深知必须得及时救他,小丫头想不出办法,一跺脚,往皇宫搬救兵去了。 …… 王离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有一绝色女子为自己包扎伤口,朦胧间看不清她的模样,王离努力定睛看去,竟是段宿白搂着他的头,端着碗喂到他嘴边:“王郎,吃药了。” “啊!” 王离被惊醒,将身坐来,却觉得后背生疼,摸了摸额头上包扎地一丝不苟布帛,见自己正躺在一长床上,身上盖着绣着对花鸳鸯彩凤的鹅黄丝锦缎被,鼻尖若有若无萦绕着清香,他疑惑掀开被子,这是,到哪了? 正要下床,却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宫女端着一个刻花精致的木杯,走到他床边,那宫女见他要下床,忙呼声道:“你受了伤,可别随便下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要被说惨了。” 王离见她将水杯端在床头,看她熟悉的模样,道:“你是,你是长公主宫里的宫女?这,我这是在宫里?” 晴儿剜了王离一眼,道:“不是在宫里头,难道还是在府里吗?这茶快喝了,别放久了,凉着害肚子,你是药师,应该比我懂多了。” 听着这宫女的语气如此气冲,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何时惹她了,不过话说到头,他怎么被这宫女给救了回来? 晴儿自见到王离受伤倒在街道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回皇宫与姚渐雪说了情况,姚渐雪听闻此事,心急坏了,顾不得隐瞒自己身份,忙叫段灷帮忙,这段灷本就与王离相识,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说外人尤其是男子待在后宫,实在不宜,他道不如先带王离到段家治疗,却被姚渐雪一口回绝,只说必须得在自己宫里头,不然去哪她也是不放心的。 拗不过姚渐雪的性子,段灷可不敢惹这个深受令太后喜爱的长公主,只好偷偷将王离送到天英殿的东暖阁里,姚渐雪又叫太药师帮王离取出匕首,威逼利诱教他不敢声张之后,才小心地替王离包扎伤口,喂好汤药,遂放下心思,回西暖阁里歇息。 晴儿想到刚才自己被段灷训斥,说自己陪长公主胡闹,晴儿就觉得委屈,于是将脾气发泄在王离身上,她哼道:“公主歇息了,你就在这睡觉,不许外来,听到了嘛。有什么东西,比如渴了饿了,也千万别喊我记住了吗,一喊我,公主就知道了,公主知道了,就一定会叫我给你……诶呀!不说了!晴儿回去了!” 晴儿掰着指头,把自己说绕了进去,小嘴一瘪,回去了,走了一半又回头恶狠狠地叮嘱道:“茶要趁热喝,要是凉了还没喝,就不给你再倒了。” 王离听着发笑,这还是个小孩子,脾气都不会发。呃,等等,晴儿?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晴儿回到西阁,见姚渐雪还在熬药,便忙接过手,要姚渐雪上床休息。 “公主,这都几更天了,快去休息吧,王公子身子可好了,方才还要下床呢。” “你毛手毛脚的,万一把药烧坏了怎么办,没事我不累,这几天在床上也躺惯了,起来活动活动,不然身子都散架了。”姚渐雪拦住晴儿,又问道:“他,茶都喝了吗?” “不知道,我放在那就回来了。”晴儿赌气道。 “诶,你怎么这样,王公子现在受这么重的伤,算了,你看着炉子,我去叫他喝茶。”姚渐雪披了件绣凤的短襦,将团扇递给晴儿,自己则准备往东阁去,叮嘱王离喝了茶,晴儿忙喊住姚渐雪,“公主,面纱带戴着,免得王公子认出来。” 姚渐雪戴好面纱,便往王离那去了。 王离心知自己被长公主救了,正觉不可思议时,见一女子穿着高龄的素白罗衫,披着黄襦走到房里,姚渐雪看到王离要下床,忙出声道:“公子伤势未愈,还是别下床了。” 她将床头的木杯端起来,感受到水温尚热,忙递给王离,“这茶公子快喝了吧,对身子好。” 不同于昔日,不知是没了“段宿白”这个身份打掩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姚渐雪在王离面前忽而不知说些什么,她心中顿时紧张起来,生怕王离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多谢公主。” 王离见她虽然带着面纱,但身材高挑,美目顾盼间自有一股风韵,肩上的黄襦绣着彩凤,显然,这人就是长公主。 见王离没什么让她应付不来的举措,姚渐雪舒了口气,王离喝了口水,诚挚道:“今日多谢长公主救命之恩,要不是长公主救我,恐怕王离今夜就要死于此难了。” 姚渐雪看着自己给王离的头扎得肿成老大一块,轻笑道:“王公子方才治好了我的病,不必多谢,说来我还得谢你呢。” 听着长公主酥软的声音,王离十分好奇,这面纱之后是何等的容颜,二人沉默着,不知说些什么。 “我……我听仙流先生说,王公子曾经在临江楼上连作了两阕词,我也读过,那首‘梦后楼台高锁’写得极好,不知王公子是作予心上人的吗?” 姚渐雪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但说出口后又觉得越发尴尬了,她一个女子怎么能问这种事情,完啦,他不会觉得自己不知点检,行止孟浪吧? 姚渐雪心思正纠结着,王离好奇这公主为何好奇这事,照着前世说话的模子,含糊道:“公主过誉了,只是写给一个朋友的,她装作不知道,还以为我也不知,其实我什么都清楚,不过也没关系,备胎嘛,习惯就好了。” “啊!” 姚渐雪轻呼一声,虽听不懂“备胎”是什么意思,但她听王离的话,以为在暗指自己,心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了!他意思是,那是写给我的吗?” 姚渐雪面纱之后的小脸羞得通红,她看了王离一眼,呢喃燕语了一句记得喝茶,就羞得跑回西阁,坐在床边,床头的烛光照着姚渐雪宛若春波的眼神,温丽动人。 “公主,你回来了,他喝茶了吗?” 晴儿看姚渐雪回来后干坐在床头,便随口问了一句,见公主不回应自己,她抬头又问道,“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啊!” 姚渐雪从旖旎中回过神来,眼神之中仍见羞涩,晴儿疑惑道:“他不会是欺负公主了吧?” “哪有。”姚渐雪低着头,将面纱摘了开来,又想到王离睡在自己的床铺上,她心中泛起涟漪,羞得将头埋在被子里,轻声道,“晴儿,药熬得怎么样了?” “快好了。” 东阁里的王离有些莫名其妙,这公主怎么和宫女一样,看起来有些不靠谱啊。 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王离感受到背后的阵阵剧痛,不由咋舌,心道这苏衡真狠呐,连暗中杀人这等事都做得出来,他现在可是太常生,在京城被人杀害,这苏衡真是胆大。 等他伤好了,自然有他的好过! 王离捏了捏左手小指,这神门引老是不见有用,看来自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不然下回遇到危险,可不一定像今天这么幸运了。 这时晴儿端着一碗药进来,放在王离床头,道:“这是刚熬的药,你快喝了哦!” “多谢晴儿姑娘?” “你叫我什么?”晴儿惊呼道,“你,你认出我来了?” 王离心下不解,不是你自己说你叫晴儿的吗?晴儿放下药,连忙跑回公主那屋里去了,这回都没想到要提醒王离吃药。 王离摇了摇头,端起药正打算喝,突然想起,似乎,貌似,段宿白的婢女也叫晴儿? 这…… 晴儿跑回屋里,冲着姚渐雪道:“公主,王公子他,他好像认出我们来了。” 姚渐雪拿着那张写着《临江仙》的笺纸,又细细读了一遍,读一会便痴上一分,见晴儿慌张地模样,她羞涩道:“你药端给他……王公子了么?”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王公子他知道了!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怎么比我还害怕,你去把那块母后送来的云锦绡拿来。” 搞不懂为何公主又不怕身份暴露,晴儿将那块手帕找来递给姚渐雪,却见姚渐雪又要针线和撑子,晴儿疑惑道:“公主,你要绣手帕?” 姚渐雪嘴角微微上扬,将手帕用撑子定好,拿起针线,欢快道:“秘密。” 是夜,天英殿西阁里姚渐雪绣着手帕,一夜未眠。灯帐佳人,纤手素布,风寒未愈、没有怎么做过针线活的姚渐雪,为了绣一块巴掌大的手帕,不知戳了手指几回,更不知多少次几乎晕倒过去,到天色曈曈,才绣得了一方心意。 第五十七章 天将未明 王离那晚明悟了段宿白的真实身份,心道难怪之前见段公子明眸皓齿,时长有女子之态,自己还误以为他是娘炮,却不料是长公主乔装扮成的。 一思通,前事便处处明了。在玉城时,徐鸿远说自己绑架那晚长公主也被人绑架了,这不就是段宿白和自己那会的经历吗!在徇阳行宫里,真人袭击时,士兵说长公主不见了,那会子段宿白也在自己身边,难怪那天她一听此事便匆忙离去,之后便再没出现。 一拍头,却不小心打在了伤痛上,王离诶呦一声,揉着脑袋,真笨呐,那会子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她的喉结呢,声音细细的,那么好听,当时怎么就只顾着嫌弃她是娘炮了呢?王离啊王离,你就一直单着吧,这辈子你都没希望了! 王离心中哀嚎,多好的机会啊,都被自己浪费了! 晴儿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来,王离见夜色已深,便自行在床上琢磨起“神门引”,不过话说回来,这长公主的床可真舒服啊,被子香香的,是熏了什么香吗?呃,不会是她留下的体香吧? 心猿意马一晚上,第二日天一蒙蒙亮,王离便翻身起床,昨夜运气自疗,背后的伤势已经无甚大碍,他拆了头上的布带,伤口也已经结疤,正打算与长公主道谢告辞,晴儿端着脸盆和杯具进屋子,赌气似的放在桌上,“自个来洗漱,公主昨夜为了你可是一夜未睡,你这个大坏蛋!” 一夜未睡?为了我? 王离百思不解,这长公主有什么为了我一夜未睡的,他洗漱完毕,在西阁外隔着屏风唤了几声长公主,姚渐雪迷迷糊糊地惊醒,娇呼一声,“啊!王公子稍等。晴儿,晴儿?” 晴儿听到呼唤,瞪了王离一眼,进屋帮姚渐雪穿好衣裳,便叫王离进来。 进了屋,王离见长公主已经去掉了面纱,果然是“段公子”的面容,只是恢复女儿装扮之后,除了教人惊艳的绝色容貌,姚渐雪显得更加轻柔温丽,加之昨夜一夜未眠,风寒未好,此刻姚渐雪身子极为疲惫,更有一段病娇的柔弱之美。 “不知是叫你‘宿白’还是长公主好。”王离苦笑一声,“之前王离多有得罪,长公主莫怪。” 姚渐雪抿唇一笑,“这名字本就是杜撰,王公子喜欢叫哪个就叫哪个,先前我偷偷溜出宫,王公子一路照顾,说来若是没有王公子,我可是早就被母后发现啦。” 王离摸了摸头,“昨晚多谢公主照顾,王离在宫内不宜久留,今日就先告辞了。日后宿白再出宫,就找我,我给你打掩护!” 听闻王离又叫自己“宿白”,姚渐雪心中欢快起来,她忽是想到什么,从被窝里头拿出一张绣好的手帕,郝然塞在王离手上,“这,这是我昨夜绣的,你拿着,记得要收好。” 声音细若风絮,王离拿着手上柔软的白蓝色手帕,见中间透底绣着两个篆形的“心”字,心中诶呦一声,这是她误以为我写的《临江仙》是给她的了,宿白以为我有意于她,遂趁一夜绣好了这张两重心字手帕,这真真是美人深恩难负了! 王离百感交集,小心将手帕叠好放进怀里,郑重道:“王离会视它为性命。” 姚渐雪闻言小脸通红,低着头,一双美目不敢再看他处,只是盯着自己的双手,轻轻“嗯”了一声,又抬头道:“王公子要好好保重身子,切莫再想昨晚那样了,不然……” 她咬着下唇,满眼心疼,“不然,有人会心疼的。比王公子受的伤还疼。” 王离心下感动,“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保证!时间不早了,王离走了,公主……宿白,你也照顾好自己,以后可不许再熬夜了。” 姚渐雪闻言头埋得更深了,待王离走后,晴儿才翻了个白眼,酸溜溜道:“公主,人都走啦!不追上去看看嘛?” 姚渐雪羞恼相加,拽起一个抱枕轻轻摔在晴儿身上,不依道:“死妮子,就会取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 沾了段灷的光,王离从掖门混出了皇宫,与段灷约了中午在一处酒楼吃饭,王离出了皇城便寻了过去,在那酒楼上打点了早饭,听楼下的百姓谈天说事,得知昨日京衙在街上找到两具尸体,说是有一具被人一剑劈成两半,那场面,几丈宽的街道都摊满了碎块,当场都吓晕了两个捕快。 王离摇了摇头,自己昨夜那神剑这么威猛?幸好自己没看见。 到中午,段灷姗姗来迟。 “王离小子,你约我有何事?”段灷大大咧咧坐在桌旁,“莫不是真就单纯请我吃顿饭?” “怎么会。”王离给段灷斟了杯酒,“是有事商量。” “哦?不知何事?” 段灷端酒痛饮了一杯,他近日可谓是风光无限,姚慎有意让他亲掌兵权,不出意料的话,他这权殿前司都指挥,用不了不久便要坐实了,自己风头正无二,自然有不少人讨好他,若不是知道这王离小子的性子,知晓他难得药术奇绝,且有一些莫名的手段,异兽都能毫发无损地徒手搏杀,还与曹明望等人交情不浅,心知王离不会同俗人一般讨好与他,故而今日匆匆赶来,不知约他有何事情。 王离给自己到了半杯,沵了一口甜酒,道:“约灷叔来,却有一个大功相赠。” “哦?”段灷来了兴趣,“王离小子,别给我打谜语,快说,是何大功?” 王离放下酒杯,将自己捉拿下徐鸿远一事说予段灷听了,又道昨日进宫,他已将此事禀告姚皇,姚皇意思是静候发落,先查根底,但他其实已经知道这幕后指使是谁,只是凭自己一人之力不好将他拿下,故而来请段灷一起帮忙。 “清雨阁谋和真人反叛?”段灷奇道,“这可是不多见的事儿啊!” 王离知道这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欲加之罪,何必较真,他清楚姚皇要整顿清雨阁,将清雨阁多年寄付在大姚骨头上的吸血虫给拔除干净,这苏家若能先除去,可谓是要给清雨阁一记重创。 至于他本人,那是必须要苏衡死的。 不单是替孔家报仇,苏衡三番五次要他那莫须有的“仙法”,昨夜竟然还派人暗杀他,这是王离决不能姑息毋谈的!苏衡已经想取他性命了! “但,王离小子,你有证据吗?你知道动了苏衡,这京城可是要变天的。”段灷吃了几口菜,道,“李云川两头不靠,勉强算是皇上的人,与苏家也只是和苏啸风关系近一些,主要是池洪毅那,他几乎是苏衡的傀儡,你以为刘剡是被皇上罢免的?那是皇上被苏衡逼了罢免他的,现在你要动苏衡,你倒说说,等把他捉下狱,怎么个对付池洪毅那一派?” 王离笑道:“灷叔,你还是将官,不懂文官那一套。先斩后奏,以达圣听,要什么证据?都靠一张嘴,这可是最无解的。至于说池洪毅,盛选公也与我说过他,你想想,皇上留他一个人在东府里头,是闹着玩的吗?” “皇权相落,灷叔,这话虽不能说,但你我都懂。”王离压低了声音,“皇上怎么可能让相权集中在他池洪毅手上,那是等着他出错呢!” “至于何时出错……” “你是说苏衡……”段灷看着王离的眼睛,见他微微额首,才叹道:“真他娘的绕圈子,难怪我段家自浩漭公、少逸公之后是一蹶不振,这里头弯弯我段灷可是想不通。” “行了,你不就是和我要兵吗!我给你一个指挥的兵力,灷叔相信你!” 第五十八章 动手 王离见段灷肯帮他,大喜道:“如此说好了,此事不宜拖沓,灷叔何时能派兵出来?” “苏衡应该在御道阁,今日下午我便调兵予你。”段灷办事十分干脆利落,“不过动静不宜过大,以免他们察觉,预先做好应对之策。” 下午日昳之时,段灷派了一个姓江的将军带着一营的士兵与王离汇合,江将军带着兵马直奔御道阁,闯开大门,闻讯赶来的苏衍对着领头的王离怒喝道:“是你?你为何来我御道阁生事?” 王离没理睬苏衍,与江将军会意一下,便叫士兵搜查开来。 “王离!你到底是何用意?”见王离不理睬自己,苏衍更是恼羞成怒,忍不住怒声问道。 “此事与你也有些关系,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先将你缉拿了。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士兵听命,两人上前将苏衍拿下,给他上了枷锁,牵在队伍一侧,苏衍正不知所措时,王离见有不少阁臣都察觉到动静,个个出来看热闹,便朗声道:“我奉皇上之命,调查徇阳调度使徐鸿远谋和真人、意图偷盗军粮机要一事,兹查明徐鸿远与御阁卿苏衡、侍阁左郎苏衍二人有密切联系,三人俱是潜在我大姚的真人探子,故将其二人捉下地牢,听候皇上发落!” “碰!” 苏衍受不住内心的惶恐,一下子跪在地上,这王离是要做什么? “将军,御阁卿押回来了。” 这时有士兵拉着捆了双手的苏衡,到江将军那儿禀报,江将军看向王离,听候王离的吩咐。 王离见苏衡四十来岁,清瘦模样,眼神犀利,直直盯着自己,遂咧嘴笑道:“苏阁卿,苏卿相,百闻不如一见,却实在没想到你我会是在这相见。” 苏衡未被这阵仗吓到,极为冷静,他看着王离,有看了一眼将御道阁围住的士兵,忽然说道:“王离?你倒是活下来……我好奇的是,这段灷怎么敢借兵给你的,他不怕被人参上一本,擅自用兵,狂妄渎职吗?” “哈哈哈!我活得好好的,只是不如苏阁卿滋润罢了。”王离大笑道:“这只是你觉得,段将军守卫皇城,忠心无二,不得皇上首肯,你觉得这天武军能来抓你吗?” 王离冷喝一声,“都拿下去!待我上报皇上,奸细自有恶报!” 将苏衡二人押到地牢里,王离遂准备好措辞,匆匆进宫而去。在寒清殿后头的玄宁殿上,王离被召进宫中。 见过姚皇,王离将苏衡、苏衍二兄弟合谋徐鸿远,三人里应外合,与真人谋求断了大姚前线军粮一事禀报呈上,姚慎眉尖一挑,问道:“王卿一日便查明了此事?” “回皇上,实不相瞒,臣在徇阳时查到徐鸿远与苏衍、苏衡二人多次往来信件,故而心中怀疑,经过昨夜暗中调查,才敢定论。” “哦?你可有证据?” “有。”王离来之前自然做好了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纸呈给姚慎,“这是在苏衡身上搜到的信件,写的俱是我大姚后备粮草运送时间、路线等信息。” 王离熟通书法,且这大姚书法较为落后,模仿字迹自然较为容易。早在徇阳时,王离就模仿过苏衡的字迹,没想到真有了用,只是时间急迫,来不及再捏造苏衍的信了。 “苏衡得了徐鸿远的来信,便准备将这些传给真人,好在及时将他拿下,否则后患无穷呐!” 姚慎大致看了信笺里的内容,随后将之放在龙案上,“嗯,确实是苏卿的字,没想到我大姚的御阁卿竟然会背叛朕!真是可笑!王卿,明日朕便要在朝堂上宣布此事,教那些腰板子都被清雨阁压垮了的文臣们看看,这执首了十余载的苏卿相是如何对朕的!” “王卿,你明日在宫外候着,听令进宫,朕倒要看看这些文臣还有什么话说,还有谁给他们撑腰!” 王离一听此话,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姚皇在乎的不止是谁叛国了,或者说,这苏衡叛没叛国,他自己心里难道不知道吗?他只是要苏衡跌落神坛,至于是怎么个跌落法,那便是王离的事情了。 苏衡权制朝野,要说姚慎不反感,那是绝无可能的,尤其是如今阁臣巨贪遍地,寄噬国髓,大姚虽然千年以来国运浩荡,但也经不起如此折腾,而要想整顿清雨阁,拦在最前面的,便是苏衡。 要想光是黜落一个玉城许家,就得有叛国这一罪名,苏衡不仅是清雨阁的魁首,而今文官体系中遍布了他的傀儡,说到底,姚慎在徇阳提苏啸风为文圣,也不是未看在此上的。 如今不同往昔,有了王离提供的把柄,姚慎犹如手握利刃,面对着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猛兽,此刻正是下手之时,此獠一除,万害则不堪一击尔! 第二日一早,王离赶着五点到了皇宫,拿着昨日姚慎给他的长笏和身份牌,随百官往寒清宫而去。王离自是站在后头,他也生怕别人问及自己来,在后头却也省心。 百官行完朝礼,姚慎宣了一声“众卿有事出班奏事,无事卷帘退朝”,听到昨日按好的暗号,王离执着长笏,走出队伍,高声道:“臣,有奏。” “哦?王卿有何事启奏?” 王离暗骂一声戏精,将昨日说好的对辞呈上,“臣在徇阳时查得真人细作,臣顺藤摸瓜,一路细查,终于将幕后指使之人查出,乃是御道阁御阁卿,苏衡主谋此事!这是臣在苏阁卿身上查到的证据。” 王离将昨日那封信呈给姚慎,姚慎装模作样看了一会,道:“确实是苏卿的字。” 李云川站在队列前头,见王离也来朝参,心中极为惊奇,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王离是何时来京城的?怎么昨日没见到他,今日就来了?他是飞过来的吗? “臣有奏!” “池相,你有何事?” 站在前头,一个胡子发白的老头站出来,道:“书迹此物,会者自能模仿,若说这是证据,臣以为不妥。” 王离忙道:“此事乃是徇阳调度使徐鸿远亲口承认,说苏阁卿教他作出偷窃军粮机密一事,且二人往来文书极为频繁,认证物证俱是铁证,不知池相还要什么证据?” “这位看着面生,老夫猜得不错,似乎不是京官吧?既非京官,你是如何混进宫里的?” “咳,池相,王卿是朕特许来朝参的。”姚慎干咳一声,看了看王离,示意他继续开展攻势。 “禀陛下,今我大姚与真人开展,连克险要,真是一举清扫大真,将之驱赶至天涯之外的绝佳时机,而苏阁卿却意图谋和真人,意图断我大姚前线军队粮草,如此险恶至极的用心,罪极天下,当与谋反同论,臣提议,黜苏阁卿之职,以谋反罪处之!” 听闻王离此言,宫中一片哗然,段灷站在武官最前头,看着一边文官乱成一团,心中暗道王离这小子说话够直接,皇上让他来朝参,这意思不已经很明线了么。 李云川自然已经从王离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大半,再联合姚慎的表现,这王离要和皇上演什么戏,他已是看到了结局,不出意外,苏衡已经下狱了吧?难怪池老头如此心急。 李云川心道,看来离拙翁回京的日子不远了。 第五十九章 边关急迅 “陛下,苏卿相为我朝躬心竭力数十载,怎会作出谋反之事,臣以为,此事如此急切定论,实在是操之过急,否则冤罪忠臣,岂非寒了天下有志之士的心了!” 姚慎闻言皱眉道:“池相,苏阁卿所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自不会随意冤枉他!王卿呐,你既然说苏阁卿有罪,可查出他与真人的关系啦?” 王离早有准备,执笏道:“昔陛下在徇阳时,于行宫之中遭受异兽袭击,臣药术传承特殊,知晓这异兽乃非寻常,是真人饲养的妖兽,此妖兽一出,臣恐真人与邪祟相盟,苏阁卿今年大肆搜寻求仙之物,必然是谋和真人,妄图求得仙物!” 王离这倒不是信口胡说,当初在徇阳给曹皬治病时,他头一回看见这毒,在《千药仙方》中得知这风绝属“极南之地”,真人在北方,怎会驯养此兽?他怀疑真人敢于同大姚撕破脸皮,怕不是与人结盟,有备而来的。 “一派胡言!与邪祟相盟?我大姚军队入真人疆域,如利剑破空,横扫无阻,王阁臣说真人有同盟,莫不是这同盟是空气不成?” 池洪毅冷笑道:“王阁臣今日于朝堂所言,俱无让我等信服之证据,陛下,臣要弹劾徇阳太常生妄议上官、栽赃捏罪!” 姚慎皱了皱眉,没想到这池洪毅这么能说,苏衡已然入狱,在没有苏衡的支持下,这老头还能坚持如一,苏衡果然是将他们控制得死死的,不过你们愈是这样,这苏衡我愈是要杀! 这时有御卫禀报,说是边关急迅,姚慎挥手叫人进宫,御卫跪拜在地上,将迅报呈上,颤声道:“刚刚边关急迅,九月初,皓晘二将率军兵临北夜府,却被奇兵突袭,除了逃出来的斥候,其他人都已经全军覆没,两位将军均是下落不明,臣听说,听说……” 一闻此迅,姚慎心头大震,自大姚挥军北上,多日来未有败绩,曹皓与曹皔率着两支劲旅突破真人防线,本以为大胜已定,如今却在北夜府遭此重创,怎能不叫姚慎吃惊痛恨! 王离听闻曹皓与曹皔二人下落不明,不免为曹明望担忧,那日在曹府,曹明望知道二人突破天涯十三天堑之后,是何等的骄傲豪迈,他若是知道这个噩耗,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你听说什么?快说!” 姚慎将迅报扔在地上,见御卫支支吾吾,不敢出声,心头不由得暴怒,喝声问道。 御卫跪在地上,道:“臣听说,北夜府有巨兽大军,城上有仙人施法,北夜府未动一军,我军,我军便全被歼灭了。” “巨兽?仙人?” 众人不由得纷纷想到王离方才说的话,面色皆惶然巨变,这真人莫不是真由王阁臣所说的,与邪祟同盟了? 池洪毅心中一惊,刚才还说王离信口胡说,这下却被边关急迅打了脸,这可如何是好? 段灷未曾想到,这王离小子竟然能预卜先知,如今大姚败了一仗,苏衡此下是铁定没救了。他跨步出列,上奏道:“陛下,苏衡谋和真人,意图内外击破我大姚,幸得太常生及时识破,才使我大姚损失未殃及根本,否则,皓晘二将一败,加之琳琅前线无粮草供给,臣恐怕大姚已是溃不成军。” “臣提议,以谋反罪处置苏衡,苏衡勾结文官,文官之中亦必有余孽,请陛下圣明!” 段灷一番话,如剑指心,将池洪毅急得憋不出话来,方才他言辞有多慷慨,此时便有多害怕。 姚慎哼了一声,“朕早日就知道苏衡意图不轨,特派王卿前去调查,你们这些老家伙,到这个时候还敢以身犯险,真以为朕不收拾你们吗?” “下旨,苏衡谋和真人,意图谋反,抄家,诛其九族!朕念及其为朝效力数十载,赦其子苏啸风不死,夺其文位,流万里!” 池洪毅闻言心头狠狠一颤,又听姚慎道:“池尚书多次为苏衡辩罪,其心可疑,罪诏革职,入狱调查,若有犯科,一并处罚!” “国不可无相,亦不可无卿相!诏,玉城布令知守刘剡入京,授门下侍中,权知政事堂,尚书右仆射乔华权参知政事,原徇阳太常生王离,摄御道阁御阁卿一职!” “权殿前司都指挥使段灷调查有功,授职去权。” “盛选公二子为国效力,尽命而终,特封曹皓、曹皔为忠武将军,封曹明望为辅国大将军。” 随着姚慎宣完旨令,池洪毅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被御卫押走后,李云川摇了摇头,本以为要周旋一阵,不料这边关形势给了池洪毅一记重创。他深叹了口气,曹皓与曹皔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么就遭此祸难,唉,希望盛选公挺过这关吧! 散了朝,王离与段灷被留在宫中,姚慎亲自走下龙椅,道王离身边问道:“王卿,你说真人与邪祟同盟,可是大周?” 王离摇了摇头,他见识过付老头,玄黄袋也确确实实是仙家宝贝,知道这世上真有仙人存在,“臣不能确定,不过能一兵不出,便将我大姚两支强兵全军覆没,恐怕是真有仙人帮助的,大周显然没有此实力,臣以为,战事不宜力破,当拖延时日,倘若真有仙人相助,真人定然会突破琳琅,到时候我大姚只好先退守,倘若二者盟约无关战事,到时候再左右突袭骚扰,也不为下策。” 段灷附议道:“王阁臣此言极是,臣闻此迅时,也是想,既然有仙人相助,为何之前在天涯、龙堆不将我军重创?理应是仙人不愿出手,直到我大姚直逼北夜府,仙人才不得已帮助真人的。” 姚慎点了点头,满面愁云,“这仙人与真人盟约,不知道求的是什么!” “陛下放心,我大姚军队强劲,就算真有仙人来战,难不成他一人还能抵挡千军万马不成!” 姚慎额首,又对王离道:“王卿,你药术奇绝,远在苏衡之上,此次授你御阁卿,虽有填补空缺之意,但朕却另有用意。王卿为阁臣未染阁臣陋性,我要你将阁臣之中的毒瘤悉数拔出干净,你能做到吗?” 王离在徇阳见过被阁臣迫害的流民,对这些巨贪生自然痛恨至极,闻言忙领了命,姚慎便叫他二人出宫去了。 王离出了宫,在皇城外又被李云川给叫住了。 第六十章 我欲定风波 “小离,你是何时来京城的,怎么都不来找我?” 李云川喊住在皇城外张望的王离,他下了马车,走到王离身前,责怪道。 “仙流兄,实在是行程仓促,没来得及去府上叨扰一番。”王离苦笑,将这三日所发生的的种种细细说了,稍隐去被姚渐雪救了一事,他道:“仙流兄,景夜、长天罹难沙场,不知盛选公是何等伤心欲绝了。” 李云川叹了口气,“我只愿小皬不遭战事的残害,但他生性酷爱上兵打仗,此次听闻两个兄弟惨遭真人毒手,不去征讨边疆,恐怕他是不会罢休的。” 王离闻言,心下也隐隐为关舜剑担忧。边关忽然逢此大乱,不知道他是否能安然回来。 “走罢,小离,今日中午我邀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上一回,今日不醉不归!” 王离笑道:“如此甚好!” …… 方宁街上仙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酒楼原叫登飞楼,当年李云川正是在这酒楼上大斥意欲不轨的周人,连连斗酒成诗,顷刻挥毫百首,将周人败得颜面扫地,羞愧难当,这酒楼遂改名为仙酒楼,也从那时候起名扬京城了。 “小离,你这刚在徇阳不久,眼下就要进京了,这升迁速度真是骇人啊!哈哈!”李云川与王离对饮了一杯,大笑道。 “承蒙圣恩,只是颠沛流离了,说实在的,确实是吃不消。” 王离这几天着实苦累,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额头上的伤疤还未脱落痊愈,李云川看到伤疤,忍不住道:“这苏衡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好在小离无事,他也是罪有应得了。” 王离摇了摇头,“那何止是罪有应得,他的罪加起来,我恐怕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 二人边吃边饮酒,说得正快活,忽然听到外边起了争执,王离皱眉,开了门,见隔间有人在争吵,本不意去凑热闹,酒楼闹事也是常态,但争吵实在剧烈,絮絮夹杂着女人的声音,王离实在受不住,于是同李云川说了一下,就去看着究竟。 “你就是苏衡的儿子?听说你还是什么,当今文圣?我呸!你算什么东西,现在谁不知道,苏衡那个奸细已经被皇上捕下监狱了,你跟老子扯什么劲?我叫你把这个娘们让给我们,你还不愿意?给你脸了是不是?” 苏啸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帮子地痞,搁在以前,谁敢这么与他说话,只是自己父亲披罪下狱,还不知是什么结果,他只好忍气吞声道:“这位兄台,秦姑娘乃是我好友的歌女,不是仙酒楼的歌姬,你们要找消遣,还请另寻他出。” “我呸!”领头的壮汉一口浓痰吐在苏啸风脚边,“还跟老子装腔作势,老子警告你,再不让开,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黑脸的壮汉左右一示意,身后的人皆围了上来,将苏啸风、徐君彦与秦佩儿三人围在中间。徐君彦看着这阵仗,吓坏了胆,他推攘着秦佩儿的肩膀,哆嗦着声音道:“佩儿,要不你先陪他们一会,之后再回来……” 秦佩儿闻言浑身一颤,陪这些地痞是什么下场,她还不知道么,她在玉城听闻徐君彦北上京城,痴心之下,一路追随而来,熟料竟是这番下场。 “哈哈哈哈!还是这个嬉皮嫩脸的公子识相!小娘子,你家主人都说了,还不快来陪我们?”壮汉与地痞放声淫笑,打趣道。 秦佩儿见徐君彦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看他害怕地缩成一团,忍不住心头悲痛,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在玉城时,有许盛给她兜着,就是老鸨都不敢强迫她接客,而现在却被自己一心倾慕的徐君彦推搡出去,巴不得自己与他毫无干系,秦佩儿看了看缩在椅子里、羸弱不堪的徐君彦,朝着咬牙没有办法的苏啸风微微一拜,“佩儿多谢苏公子相助之意。” 她转身拭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冷声道:“我和你们去,你们放过苏公子,还有,他不是我主人,佩儿只是一介歌女,徐公子是高门子弟,我配不上。” “哈哈哈,这妞够辣!我喜欢,一会哥哥让你好好爽一爽!” 地痞们发出阵阵淫笑声,壮汉列着大嘴,就要去揽秦佩儿的身子,却被一声怒喝止住。 “住手!” 壮汉闻声转过头,看到门外的王离,骂骂咧咧道:“小子你是谁?找死吗?” “王公子!” 秦佩儿睁大了微红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的熟悉身影,他怎么也来京城了? 王离在门外听了一会,大致弄清了前因后果,暗骂一声这徐君彦怂包,心中替秦佩儿感到不值后,便忙出声止住壮汉的骚扰,他道:“你别管我是谁,这姑娘不是酒楼的歌女,你凭什么让他陪酒?强抢民女这可是重罪,你知道吗?” “嘿嘿,强抢民女是重罪,但那位公子都说了,这妞儿是歌女,可算不上正经丫头。”壮汉嘿嘿笑道,“你这小子敢拦爷爷我,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就算是强抢民女,爷爷我也能照样无事。” 王离听他左一个爷爷右一个爷爷,心下愤怒,眉毛一挑,“哦,你是谁?” “老子是右冯翊的侄子,莫说在这小小的酒楼,就是在京兆尹的地界,谁人不叫我一声张二哥!” 壮汉一脸洋洋得意,王离嗤声笑道:“瞧你这幅嚣张劲,我还以为你是左冯翊呢!” “你!” 壮汉急了眼,招呼同伴地痞上前捉住王离,正在此时,有一男子从门外进来,喝声道:“张二,你做什么呢!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叫你找个歌姬,这么难吗?” 壮汉一见来人,忙低头讨好道:“姑父,我这不是正找着呢,只是被人阻拦了,所以才出来这么久。” “拦你?谁拦你了?” 王离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宝蓝襕衫的矮胖男子,正寻思这是何人,那男子却是眼前一亮,走上前去,打恭道:“见过王卿相!王卿相也在仙酒楼吃饭吗?” 这一幕搞得众人俱是不明所以来,壮汉更是吓得呆若木鸡,这年纪轻轻的人是何方神圣?怎么自己的姑父堂堂一个八品的左冯翊,竟然巴结一个年轻人? “你是?” 王离皱眉想了一会,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秦源笑了一下,道:“王卿相不认得在下,下官是冯翊郡县令秦源,今日早朝,有幸一睹王卿相的风采,下官那是敬仰不已啊!” 原是一起上朝的京官,王离指着面如纸色的壮汉,责问道:“这就是你的侄子?他怎么要歌姬要到我朋友那去了?秦姑娘是我的好友,若非我及时赶到,秦姑娘可就要遭到他的戕害了!” 秦源暗骂了一声晦气,黑着脸将壮汉怒骂了一顿,“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和王卿相道歉!” 壮汉看着自己姑父的反应,心知这年轻人得罪不起,哼哧和王离道了歉,王离淡淡道:“你不必和我道歉,你该和秦姑娘道歉。” 壮汉咬着牙,叫他与一个歌女道歉,这要是传出去,他张老二可是没脸在京城混了,他看了看秦源,却被秦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看我干什么?王卿相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你是不想活了吗!” 秦源心知王离是当今姚皇的御前红人,得罪他还是不要开玩笑了,不要命了吗!现在风声紧,文官人人自危,他今日在仙酒楼,就是特意宴请新上任的右相乔华的,期望能安然躲过这劫,要是和王离结了梁子,乔华怕不是都远搭理自己了。 壮汉横下心来,对秦佩儿道:“秦姑娘,我错了,我不该骂你,跟不该对你无礼,你要是过不去,把我打一顿耳光好了。” 周围的地痞见大哥都道歉了,也是纷纷跟着赔不是,秦佩儿被这弄得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好,王离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今后莫要我再看到你们调戏良家!” 壮汉唯唯诺诺,站在秦源身后,秦源见事态不妙,也不好继续停留,遂拉着张二走了。 “姑父,这小子是谁,你为什么不帮我?”出了门,壮汉忍不住委屈问道。“帮你,他是现任的御阁卿,苏衡就是他捉下牢的,你说说,我怎么帮你?”秦源恨声道,“你他妈以后别给老子净惹麻烦,我差点被你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下次再让我逮到,你就滚回你老家去!” 壮汉一行人走后,秦佩儿向王离道了谢,苏啸风看着眼前的王离,心情难以言状,他看着王离,问道:“王离兄弟,我父亲,他真的是背叛了大姚,勾结真人吗?” 王离心情亦是十分复杂,苏啸风与徐君彦的父亲都是被他捕下牢狱的,不过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王离心中倒无愧疚,“我今日在朝堂之上已是说清了,皇上也已经定了罪,飞廉兄,你好自为之。” 看了一眼未回过神来的徐君彦,王离暗叹一声,只道他面容俊秀,熟料原来无用!秦佩儿喜欢错人了啊! 将秦佩儿邀到隔壁,与李云川说了来由经过,李云川也不免叹息,王离见她面色惨白,心知今日一事着实伤透了她的心,遂出言道:“秦姑娘,不日我便要回徇阳,你与我顺路一道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秦佩儿无声点了点头。 九月十五,正是望日。 晴儿拿着一封信进了天英殿,在西阁里却没找到姚渐雪的声音,便出声唤道:“公主?公主你在哪?” “怎么了晴儿?”姚渐雪从掀开帘子,从门外进来,看到晴儿手上拿着一封信,问道:“拿的是什么?” “公主你又去东阁了!有什么好留恋的,王公子就住了一晚,难道还会留下什么吗!”晴儿嘟嘴道,“这是王公子给你的信。” 姚渐雪被晴儿说得羞恼了,一听是王离来的信,忙接过来,正要打开,看着晴儿站在一边,眨着眼前也要看,啐了一声,“小妮子看什么看,出去出去!” 晴儿笑嘻嘻扮了个鬼脸,出了门。 姚渐雪小心翼翼打开信封,打开叠着的笺纸,美目仔细看去,信中只说了几日来王离的见闻,有苏衡下狱,也有他自己被授了御阁卿等事,姚渐雪心中不免略微失望。到后头,见王离道他将南下,恐怕二人很久不能见面,但情系于心,两重心字他会一直贴心而存的,慰免相思,他为姚渐雪作了首词,姚渐雪玉脸滚烫,她轻轻读道: “纤云巧弄,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姚渐雪迷离着似水双眸,呢喃反复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句,俏脸愈来愈红润滚烫,终于嘤咛一声,心中甜蜜,哼!这个坏蛋就知道哄我。 姚渐雪宛若明珠的眸子闪了闪,忽然有了主意,拈了一张笺纸,开始写了起来。 九月十七,苏家被抄,苏衡、苏衍当街斩首,苏啸风则被流放至挨着大周的遥州,终身不许回京。池洪毅被革职,因实在没找到什么罪,姚慎念及他的功绩,便将之放还乡里了。 这一日,天有小雨,李云川给王离送行,行至一处长亭,王离未带雨具,朝李云川行礼道:“仙流兄,就送至这里吧。” 李云川点了点头,将帽笠摘下,看着天边山头已经跳将出一抹晴色,他不由得喜道:“天色放晴了,这真是太好了!小离一路便可舒服多了!小离,离别当有佳句,不知小离心中可有诗词?” “仙流兄,我可不是你,说写诗就写诗的。”王离苦笑道,“不过离别之句没有,我倒是有一豪迈之词。” “哦?快快说来,让我好好欣赏一番!” 一旁的秦佩儿也是一脸期色,她不是寻常歌女,诗词她都会些,不知这王公子做的诗词如何。 王离看着远山,忽想到那日在刘剡府上写的一首《定风波》来,往事在前,王离不禁有些恍惚,他徐徐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六十一章 真有仙法 从京城回青州,一路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天数,王离与秦佩儿才风尘仆仆赶到徇阳。在城门外,王离心道秦佩儿而今无处可去,玉城没了许盛的帮衬,再去青云楼,难免早晚出事,徐君彦又伤透了她的一片真心,知晓他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王离从沁月一事中,能看出他不晓大是大非,且徐鸿远不日便要定罪,徐君彦身世即将蒙耻,他自然不能教秦佩儿飞蛾扑火。 王离不是个烂好人,只是这秦佩儿极为聪敏,虽说于情事上看不大明白,但那日在青云楼上,仅凭许盛的只言片语,便能层层推理出孔家一事的前因后果来,这着实让王离颇为欣赏。 “秦姑娘,此去玉城,你一人在青云楼,无人照顾,不如就在徇阳落下脚跟,我在徇阳有些朋友,我交代一番,你过得也顺心些,秦姑娘意下如何?” 秦佩儿经历此番种种,深感许盛待她之好,用情之真切,她黯然摇了摇头,“此次一路经王公子关照,佩儿感激不尽,若是再烦扰王公子,佩儿心中过意不去,王公子,佩儿与你就此别过。” 见秦佩儿不愿待在徇阳,王离暗叹一声,他点头道:“也罢,过几天我也要去玉城一趟,那时候我再去看你。秦姑娘,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保重!” 在大礼门外与秦佩儿告别,王离回了自己的府邸,一个多月在外漂泊,他已经十分疲累,将行囊随处扔了,唤了几声楚衣,却想到她已经不在了,王离不由满面悲色,“我现在在大姚又何尝不是举目无亲呢!” 哦对了!想到那日离开京城时,晴儿差人送来的信,是长公主送来的回信。一路上颠簸难堪,他没有来得及打开,现下安定了,差点把它忘了!他在床上翻起身,从行囊中翻出那封红信来。 “王公子亲启:此去徇阳,路途渺渺,但念君长加衣餐,相思无误。妾收君之来信,感怀其意,自知君事家国,身怀皇命,妾敢呈私情而枉要是邪!故愿君心,时时记省,便了无憾。君莫笑,妾闺名渐雪,而非宿白,望君珍记。” 王离抱着笺纸傻笑,这信上似乎还残余着姚渐雪的香气,王离从怀中拿出手帕,摸着手帕中央绣的两个重叠的“心”字,心道:“渐雪,姚渐雪,这名字真好听,比宿白好听多了!” …… 第二日一早,王离便去拜访曹明望,再见曹明望时,他两鬓已经全然变白,看上去苍老了何止十岁,王离心知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边关消息,安慰了一番,便询问曹皬病情如何。 “小皬病已经没有大碍,多谢小离用心了。他已经北上琳琅,与舜剑汇合去了。” 王离闻言心中一惊,曹皬这才多大,就让他去打仗?曹皓与曹皔刚出了事,曹皬就往边关赶去,李云川要是知道,定然心急。 “小离,我曹家世代为将,景夜和长天战死沙场,这也是他们的福气!我就恨自己不能战死在北漠上,十八年前教关尘抢了先!小皬向来一直不服气他的三个哥哥,我对他也颇为苛刻,他一直想向我证明,他不比景夜和长天差,如今边关传来噩耗,他和我说要去带兵,要去打仗,去报仇,这才是我曹家的种!” “能磨练一个将士的,唯有战争!死算什么,我曹家向来不缺这个!” 王离默然,心中为曹皬与关舜剑祈祷,只愿那些仙人无意大姚与真人的战争,但愿他们能平安归来! 此日,王离领命,与曹明望借了挣烈军步兵一个营的人手,抄了徐府,得银五十万两。得知这个数目,王离暗暗咂舌,这全天下的阁臣都翻过底来,不知道要掏出多少银子外来。 当日中午,徐鸿远被判通真卖国罪,夷三族,他与徐君硕被当街斩首,徐君彦因身负功名,故死罪赦免,夺其文位,流充边疆,王离另外派人往京城捉拿徐君彦。 自此孔家仇人皆灭,王离站在徐府外,看着一箱接一箱的财物往外搬,心道傅哥施哥的仇已经报了,是时候回玉城接嫂子和小武来徇阳了。 第二日,叫孙同备好马车,王离便匆匆往玉城赶去。到玉城已是下午,孙同敲了敲门,他跟随王离在徇阳也已经有两个多月,虽说老爷官大,自己跟着沾了不少光,但还是十分想念玉城的发妻,昨日听闻王离要回玉城,他可是高兴坏了。 小武开了门,见到是王离回来后,忙高兴地喊他娘来,说是大哥哥回来了。王离抱起小武,从车上的行李中拿出一根包好的糖葫芦来,小武见着双眼放光,奶声道:“这是,这是给小武的吗!” “当然!哥哥给你买了三根,这可是哥哥当初走的时候承诺的,不过小武不许贪吃,三天吃一根,记住了吗?” “嗯嗯!”小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小手接过糖葫芦,开心地舔了起来。 王离见从后院赶来的陈氏,他笑道:“嫂子,这些天待的还好吗?郑大娘没亏空食材吧?” 在隔壁厨房里洗锅的郑大娘笑道:“老爷瞧您说的,陈奶奶在府上,李管家的账都要过奶奶的手,我们哪敢亏空东西啊,再说就是平常,我们做下人的过得实在,也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呐!” 陈氏笑了笑,从王离手中接过小武,问道:“小离这趟回来是有什么公事吗?” 王离往里头走,边走边说道:“没什么事,这次来玉城是来接大家一起走的。” “啊?” 过了南斋,王离与陈氏走到小池旁边,王离叫小武去后院玩,王离看他走远了,才道:“嫂子,傅哥施哥的仇我已经报了,徐鸿远和苏衡都已经被杀了。” 陈氏一脸震惊地看着王离,王离细细将这些天的事一一道来,陈氏心知自己丈夫、公公和大伯的死都已经得到偿还,终于忍不住靠着廊柱放声痛哭了起来,王离见此心中不好受,他道:“嫂子,我这次来玉城,就是想把你和小武都接到京城去,我不日就要去京城上任了,如今苏家和徐家都已经被我铲除干净,嫂子,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只要好好教导小武,让他健康成长,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氏哭了一阵,这些天来,她的心理压力太过沉重,王离虽说要帮她给孔家报仇,但王离远在徇阳,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谁知道王离是不是下一个苏衡,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一直强撑到现在,眼下见王离突然回来说,孔家大仇已报,这怎能不让她放开心中的一切顾虑,放开一直强绷着的弦,痛哭一场。 “小离,我谢谢你,我……” 陈氏不知如何感谢,王离见她要跪下,忙虚扶住她,“嫂子,你别这样,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在孔家村,我承诺过,这是王离应该的!” 陈氏感激道:“小离,我和小武就不和你去京城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还这么麻烦你,我就要过意不去了,若是成傅在的话,他也不会同意的。” 王离心中大急,“这不一样!我说过了,傅哥和施哥都不在了,长嫂如母,你和小武都得由我来照看,嫂子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让你带着小武回孔家村的!” 王离见陈氏还是犹豫,又接着说道:“再说,嫂子你也要为小武想想,傅哥生前一直希望小武能够进清雨阁,当阁臣,你说要是带着小武回孔家村,小武还有机会吗?” “这……”陈氏不知如何是好,遂叹气道:“唉,小离,那就听你的,不过嫂子也实在不想打扰你,你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嫂子就搬出去。” 王离忽然想到姚渐雪,他摸着鼻子,道:“嗐,嫂子,我都说了吗,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小武就是我亲弟弟,还搬出去住,以后不许再说这话!” 王离打算休息一日,明日收拾齐了再与陈氏他们去京城。与小武三人一起吃晚饭时,王离见小武左手上有一木雕的手镯,王离看它雕着一只青鸾,模样栩栩如生,便问道:“小武手镯真好看,是你爹做的吗?” “不是,爹才不会雕木头呢!”小武放下筷子,小手拨转了一下手镯,陈氏教他专心吃饭,对王离道:“是小武爷爷留下来的,成傅就一直把它放在小武身上。”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陈氏突然被小武问地说不出话来,王离暗骂自己一声,没事提这茬干嘛,他忙转移话题,“小武,你的镯子真好看,能借给大哥哥看看嘛?” “好!”小武奶声奶气道,将肉肉的小手伸到王离面前,王离左手刚碰到木镯,浑身一震,与那日《千药仙方》入体相同的感觉瞬间袭来,王离暗道一声不好,头便开始涨痛了起来,好在不知是王离修炼《千药仙方》有成,还是受过一次伤,不怕这个了,这次头疼只是片刻,便恢复了正常。 王离呆呆地看着小武手上的木镯,脑海中浮现的“十二灵脉引渡要诀”八个大字深深震撼住他。 “我日,真有仙法啊!” 第六十二章 十二灵脉引渡要诀 “小离,你怎么了?”陈氏见王离愣着,光看小武手腕上的木镯,一动不动的,她遂出声问道。 王离晃了晃头,伸手按了按晕乎乎的头,“没事,这几天太累了。嫂子,小武手上这木镯挺珍贵的,切不要教邪念之人夺了去。” 陈氏奇道:“我只以为是一个木镯子,成傅也没怎么和我说过它,我看它雕着一只大鸟,活灵活现的,没想到是珍贵之物。那既是这样,小武的手镯先拿下来吧,免得再被人看了去惦记。” 王离笑道:“拿下来也不至于,这珍贵之处常人难以发现,再说,它毕竟只是木镯,他人看了去,不会放心上的。” 他因先前已经练了“三引二门决”,体内有了灵气,故而一碰到木镯,就能发现此中的仙法,不过这木镯与《千药仙方》不同,《千药仙方》是整个帛书都化成药灵气,进了王离体内,这木镯更像是一种容器,可以供人反复观看。 王离见陈氏不知这木镯的底细,且孔成傅也未将之放在心上,只是教小武带在手上,他心道孔文当年没有将这秘密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故而他们都不知道孔家有仙法一事。既然陈氏不知晓此事,他打算先仔细研究一番这“十二灵脉引渡要诀”,若无问题,便待小武长大些,有了学药术的资质,便将此传授与他,若是小武没有资质,便将要诀默写成册,教小武收藏好,留给孔家后人,也算是一种底蕴了。 当晚,王离详细领会了一遍脑海中的“十二灵脉引渡要诀”,得知这是一篇基础的修行法门,其中言道:人有凡胎,饮啄之间,下为浊气,故作凡人。欲渡仙门,则斩凡胎,欲斩凡胎,则引灵脉。 “凡胎?说得这么含糊,人体五脏六腑,器官俱有其用,怎么就多了块凡胎了?” 王离摇了摇头,继续凝神向下领会。 凡胎结十二灵脉,连横手足躯干,其左右手各两条上灵脉,左右足各两条下灵脉,躯干虬结四条主灵脉,躯干之灵脉炼之能强体魄,不惧兵刃,四肢之灵脉炼之能显威能,并以拳脚功法,开碑裂石,腾跃山林,故古往今来修行之辈,皆是先修躯干,再修四肢,未有三者同修之理,本要诀乃数万年之共法,是为修仙之本源也! 王离看着心头火热,什么“开碑裂石”、“腾跃山林”,如此威力,才仅仅是修仙的基础,那以后岂不是要“排山倒海、遨游宇宙”了!想到这,王离顿时兴奋起来,他甚至觉得,长生之道就在眼前了。 “这要诀里讲,先得修炼躯干的四条主灵脉,等主灵脉修完,才能选择修左右手的上灵脉,或者是左右腿的下灵脉,等十二条灵脉都修完,就能斩去凡胎,踏入仙道。只是我现在连凡胎在哪里都不知道,这要诀说的太晦涩了,‘腹中污秽’,腹中?那是胃好不好,这怎么去吐纳灵气,开辟灵脉?” 王离正不知所措之时,忽想起自己左手练过“三引二门决”,他寻思无名指扣住仙门,运起灵气,按着要诀所说的路线,将灵气沿着手少阳三焦经往腹中运去。就在灵气运过清冷渊,往肩膀下的臑会穴而去时,王离眉间玄光大作,隐隐之间有一柄剑形的黑影在其间浮现,王离看不见这番场景,他只觉得眉间一阵清凉,遂灵气似不受控制般,往肚脐而去,王离心中一惊,哎呦,这是怎么回事,灵气怎地不受控制了? 那股灵气就在快道王离肚脐周围时,灵气突然不够,难以支撑这次汇聚,王离左手一翻,无名指猛扣仙门,他周身的灵气顿时汹涌滚动起来,全部向王离身上汇集而去。灵气得到了后援支持,快速向王离下腹汇集,随后在腹中盘旋。 王离感受到肚脐周围的灵气阵,心道这就是凡胎所在么,刚念道此,王离小腹猛然一阵刺痛,像是有千百根细针戳向他的肚子一般,王离脸色一白,只觉得肚脐周围犹如硬铁,这灵气便是细针,不停地戳向王离的小腹,企图刺破硬铁。 王离忍住剧痛,努力不发出声来,未几,又一股灵气不受从左手引渡到王离体内,疯狂攻击着王离的小腹,接着又是一股,到最后共有十二股灵气缠绕在王离小腹中央,合力冲击之下,王离眼冒金星,心中哀嚎,完了,我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十二股灵气拉扯着王离的小腹,像是要将王离从中撕开一般,如此撕心裂肺之剧痛持续了半个时辰,王离因眉间一股清凉,想晕死过去都不能,只能咬牙苦苦忍受,终于,在灵气最后的奋力一击之下,小腹里如坚硬铁块的一团被撕扯开,十二股灵气纷纷融合进去,剧痛缓缓消散,王离只觉得浑身轻盈,小腹中暖洋洋的,莫名舒服。 王离呼了口气,皱眉闻了闻,惊觉屋子里奇臭无比,王离睁眼发现,即使是深夜,屋子也没开灯,仍然能看到屋子里烟雾缭绕,这臭气便是从王离体内排出来的。 捂着鼻子,王离打开窗户,待臭气排除干净后,王离才开始重新研究仙法要诀。 “方才灵气不受控制,纷纷往我肚子里钻,好像是被诛仙剑引导去的。”王离摸了摸已经恢复正常的眉间,“但它为何要这么做呢?那里像石头铁块一样的地方,就是凡胎吗?可是,要诀里说,要等十二条灵脉都打通了,才能开辟凡胎,斩去凡胎踏入仙道,诛仙剑为何要教我先斩凡胎呢?” 王离苦苦思索,却是想不明白,甩了甩头,王离又照着“十二灵脉引渡要诀”,尝试开辟一下躯干主灵脉,不料灵气一入体,处处灵脉皆为通畅,王离惊疑之下,又试了四肢的上下灵脉,亦是灵气一通便为灵脉,不通则与寻常之人无二。 “这……我这算是十二灵脉都通了?” 王离悄悄出了门,打算找一处假山试试手,“开碑裂石,我看看效果是不是骗人的!” 出了屋子,王离对准小池塘周边的假石上,看了看自己的手,屏息挥手一劈,一阵剧痛登时袭来,王离倒抽一口气,“娘的,假的这玩意!” 王离看着手掌一片青红,欲哭无泪,心绪激动之下,无意间上灵脉运起,只听“嗤”地一声,王离小指射出一道璀璨的白芒,狠狠将假山戳成粉碎,王离愣愣地看了一眼,“这是‘神门剑法’?” 第六十三章 飞仙流外 王离不料修炼了这灵脉引渡要诀,他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将神门引的控制之法琢磨了出来,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快事,免得日后在危急时刻又失灵。 第二日,王离带着陈氏和小武,与孙同等人往京城而去,玉城与徇阳的住处也就暂且空置下来。赵添早些天就听了王离的吩咐,先去京城购买房产、添置家用,隔了近月,王离一行人才赶到京城。 京城分为三县,中部围皇城而建,也是京城中心,世人皆叫京都,左右挨着的则是扶风县与冯翊县,属于京畿,那日在仙酒楼意图抢走秦佩儿的地痞,便是冯翊县令的侄子。 听王离吩咐,赵添在京都的买了一处不大的院子,规模大小也与玉城的住处相差无几,收拾妥当,教陈氏与小武在后院安定下来,王离在马厩里看到那匹汗玉银马,心知是赵添将它也运来了。 后几日王离上任,彻查整顿御道阁,一时间清雨阁人人自危,阁内从未有过如此大清洗之举动,因王离在阁内并无党派,整顿起来颇为顺手,并无掺杂私情之例,这恐怕也是为何姚慎教王离来处理此事。 虽说查出了巨额的赃款,填补了不少边关战事的空缺,但大批阁臣被罢官,清雨阁也腾出了不少空位,急需人才补位,王离遂召集阁内选拔,以药术水平、药师德才高低授予官位,倒也有了些许成效。 这日,王离在御道阁官衙中,因为地方上承包公文,说许多职位空缺阁臣,正琢磨着裁减职位、多招药师一事,阁中有人报边关消息,说是“白袍将军与真人在龙堆之下麓战,生擒真人大将李非养,龙堆已重回大姚掌控之中!” 曹皬自入琳琅,便展现了不俗的战将风采,连克真人,驱敌数百里,先前大姚落下的劣势未过多久便都追补回来,因其身着白袍,且是俊俏小生样貌,故而人皆称之为白袍将军。 王离听了此迅,心头一震,龙堆位于天涯之前,为大漠边缘喀里山脉的唯一豁口,是大姚进入北漠的第一道关卡,曹皬此举不仅是擒住了真人大将,还将优势又进一步向前拓展,之前曹皓与曹皔绕过龙堆,是为趁着轻旅之便,而非像曹皬这般掌控了龙堆,两者意义是不同的。 “希望那些所谓的仙人不会出手,怎么说也是修仙之人了,不是更应该修行寡欲,怎么净掺和凡人之事呢!” 王离想到真人与仙人同盟一事,不禁有些头疼,他忽是想到坑了自己的付老头来,“付老头也声称自己是仙人,不知道他是什么境界的,能御剑飞天吗……” 胡思乱想一通,王离没了继续办事的心思,将公文囫囵摞在案上,王离叫了新上任的侍阁左郎,吩咐了几句,便出门了,叫孙同驾车往刘剡府邸而去。 刘剡受姚慎急诏,早王离一个月便到了京城,他在京城也一直有府邸,到了刘府,王离和刘剡也算老相识了,免了投名帖,门童虽不认得王离,但听闻是御阁卿拜访后,忙不敢怠慢,报了信,便带王离进府。 被带到书房,却正巧看到李云川也在刘剡府上,李云川瞧见王离,大笑道:“今日可算巧了,小离你不在御道阁,可是偷偷溜出来了?” 王离作揖道:“痴儿了却公家事,忙里偷闲,忙里偷闲,哈哈!” “他小子是个滑头,仙流可要看准了。”刘剡多日不见,面色红润,想来是过得不错,“这小子有事有人,无事无人,今日来找我,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呢!” “你可拉倒吧!”王离随意找木椅坐下,将横襕盖在二郎腿上,闲情道:“刘老头,当日你带我去徇阳,可不是‘有事有人’?” 刘剡瞥眼道:“那还不是让你小子拿走了大功?” “嘿嘿,那是我药术好,实在没辙。”王离笑道:“仙流兄,你来找刘老头是有何事?” 李云川听王离一口一个刘老头地叫拙翁,不由得心中想笑,他道:“我是来和拙翁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王离一脸疑惑。 “陛下听了你的建议,朝中也俱言边关应该且战且退,不宜急战,只是小皬似乎不愿用这个战术,他不相信真人有仙人相助,一意与真人抗衡,我担心出事,陛下也担忧再出变故,便派我去边关一趟。” 见王离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李云川道:“确实事关重要,真人与仙人同盟一事,不能声张,朝中百官已经被勒令封口,若是边关驻军听闻此迅,恐有骚乱。” 王离点了点头,“仙流兄何时动身?” “大致是后日,如今战局虽说微有优势,但难保不出事故。” “到时候我送你。” …… 后二日,王离一路送李云川到京城之外,李云川见此道:“小离,不必送了,你我就此别过吧!” “仙流兄,此番北上,凶险万分,你要保重!我再送你一程。” 二人乘车沿着飞仙流往北走,又行了千里,到了一处短亭,李云川看着涛涛江河向西而去,道:“小离,再往北就是奉州了,小离请回吧!” 王离瞧着短亭上的匾额,“此处是‘风亭’,仙流兄,不知可有佳作?” “哈哈!”李仙流大笑,“历来都是我与你讨要佳作,今日竟被你抢了念白!” 王离亦是大笑,他可是等这一天许久了。 李云川背手,一手托着下巴,“此去琳琅八百余里,我虽未至琳琅,更未到与小离把酒言欢、庆祝我大姚大获全胜之日,但似已然有醉意,小离,此可谓:馋后酒而意先擂乎!” “长羡将关点胡尘,燕旗鹫翎慷慨身。风亭擂酒八百里,飞仙流外不词臣!” 已是深秋习气,在奉州边上,更能感受到边关之寒冷刺骨,乍见李云川此诗,王离不由得浑身一震,他赞声道:“善哉!仙流兄自飞仙流之外,北上琳琅,必是词臣武将,所向披靡!仙流兄,我们就此别过!” 李云川挥手大笑,上了马车,向北飘然而去。 第六十四章 病根 却说自李云川北上之后,王离扫除清雨阁贪孽,进宫禀报姚皇,玄宁宫内,姚慎听王离汇报月余来清雨阁整顿情况。 “陛下,清雨阁查办阁臣三百四十八人,合计抄查贪饷一亿九千八百四十五两白银。其中,勾结苏家余孽一百九十八人,俱已伏诛,其余巨贪不赦者,也已下狱,听候发落。” 姚慎此次有王离相助,算是大姚头一回把控清雨阁,他道:“王卿铲除奸邪,立了大功,朕要好好赏你,老师在京城时,曾与我说过,王卿不仅药术冠绝天下,诗作文才也是一流,可惜王卿不能入我朝中,参拜文臣,亦为一件憾事!不知王卿要何奖励?” “你不如将你姐姐许配给我。” 王离心中念叨,如今大姚文臣将官、清雨阁俱在姚慎掌控之中,可谓是大姚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集权的局面,却不知道他后续的打算是什么。 “臣才学疏浅,李殿学士之言,臣难以受之。” 姚慎摇了摇头,去了王离权御阁卿的权字,意味王离坐稳了一朝卿相之位,而非先前的“代理御阁卿”了。 “哦对了”姚慎叫住要退出宫的王离,“竟日秋寒气凉,长公主染了旧疾,还得劳烦王卿去看上一番。” 姚渐雪病了?王离领了命,便匆匆往天英殿赶去。 和守门的宫女报了来信,王离便进殿,见晴儿手臂上挂了一条毛巾,端着热水往西阁里走,王离忙叫住她,“晴儿,公主呢?我听说她……” “嘘!”晴儿手腾不开,就嘟嘴嘘声道:“公主刚刚睡下了,轻点声!” “哦好!晴儿,公主怎么又病了?你怎么照顾公主的?”王离忙轻声道。 “不知,自从南方回来后,公主身子一直都不好,那一晚熬着病给你绣手帕,就把病根落下了,现在天气一凉,就生病,倒是不咳嗽,也不发热,只是浑身提不上劲,吃不下东西,我刚刚哄公主睡下,你来干什么?” 听闻姚渐雪因为自己病坏了身子,王离心中满是愧疚,“我是听皇上说,公主病了,来给公主看病的,既是她睡了,我就在这等着吧,待公主睡醒,我再给她治病。” 晴儿叹了口气,端着热水进屋了,见王离也要进来,忙止住王离,“诶!你别进来!公主睡觉呢,你进来干嘛?公主的闺房,你一个大男人进来算什么!出去!快出去!” 王离摸了摸鼻子,悻悻站在帘子外头,不知姚渐雪何时醒来,王离见天色尚早,就到东阁里找了椅子坐下了。进了东阁,见屋子东西都收拾地整齐,床上存放着他那一晚受伤换下的衣物,王离忽是想到,那天是谁给自己换了衣服?晴儿肯定不可能,她不恨死我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肯给我换衣服,不会是姚渐雪吧? 王离美滋滋想了一通,根本没想到是段灷给他换了衣物,他拿起床上叠得好好的衣服,闻到一股熟悉的幽香,心道:“这是雪儿给我洗的吗?” 无所事事,王离干脆盘坐在床上,炼起十二灵脉引渡要诀来。 另一边西阁之内,晴儿用热水泡好毛巾,拧干后小心放在姚渐雪略显苍白的额头上,盏茶时间便换一次热水,如此反复,小丫头也不觉累。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姚渐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睁开眼睛,一旁的晴儿忙扶起姚渐雪,披了一件长袄在姚渐雪的肩膀上,“公主你醒了。” “嗯,什么时候了,怎么天都黑了。”姚渐雪轻轻打了个哈欠,玉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生病就嗜睡,不知殚废了多少年华!” “这是日入末时了,公主饿了吗?晴儿去给你端点膳食来。” “都快黄昏了,晴儿,我不饿,不想吃东西。”姚渐雪只觉浑身惫懒,提不上劲来,她低声呢喃道:“王公子这几日不知道都在忙什么,怎么也不差人送信过来?” 晴儿听不清姚渐雪在说什么,只能依稀听到“王公子”、“信”几个词,她没好气道:“公主,你不看好自己的身子,对王公子倒上心得很!这一天都没吃饭了,怎么说也得吃上几口,我去端饭!” 姚渐雪见自己小声说的话被晴儿听了去,心头羞恼,“我偏不吃!” 晴儿不听,便要吩咐宫女去御膳房端点饭菜来,忽想到在外等着的王离,她道:“诶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怎么了?”姚渐雪斜靠这背枕,问道。 “王公子下午来给公主看病,那时候公主你睡下了,我就让他在外边等着,这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不知道王公子还在不在……” “呀!”姚渐雪闻言心中一惊,王公子来找自己了,诶呀,自己贪睡,却教王公子在外边等了这么久,这可如何是好。正打算去叫晴儿赶快喊王离进来,又想到自己一副衣衫不整,病恹恹的样子,贝齿咬着下唇,一下子慌地不知如何是好来。 “公主,我这就去找王公子。”晴儿刚要出门,却被姚渐雪喊住。 “晴儿……” 晴儿回头瞧见姚渐雪左右为难的神情,心思玲珑的她自然猜到姚渐雪心中在想些什么,她走到床边,安慰道:“公主,没事的,王公子知道你生病了,事来给你治病的,我去喊他,只希望他没有走。” 安慰好姚渐雪,晴儿出了暖阁,在大厅中没看到王离的声音,心中嘀咕,他不会是走了吧?走到东阁里,见王离盘坐在床上,一声不出,不知在做些什么,晴儿一下子拿捏不住,不敢出声去喊王离。 好容易下了决心,晴儿正鼓起了勇气,“王公子”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时,却见王离睁开了眼睛,“晴儿,公主醒了吗?” “嗯,方才刚醒的,王公子,你这是在修炼药术吗?” 看了看晴儿疑惑地大眼睛,王离嘿嘿笑道:“小孩子家家,不告诉你!” “呸!不说就不说,晴儿不稀罕!”晴儿哼了一声,赌气扭头就走,“公主在暖阁里,你自个去,我要去御膳房端晚膳来,没你的份哦!” 看晴儿小孩子气,忿忿走出了宫殿,王离哑然失笑,往西暖阁而去。 进了屋,姚渐雪靠在床上,见到王离,苍白的玉脸不禁泛起一丝红晕,“王公子,晴儿没给你捣乱吧?” “没有,晴儿很懂事。”王离见姚渐雪一头青丝披在两肩,俏脸因为害羞多了一些血色,但更衬出她的虚弱来,他心疼道:“都怪我不好,那天教你一夜未睡,落下了这个病根。”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绣的。”姚渐雪摇了摇头,仰首看着王离,“今天我睡过头啦,教你等了好久。” “没事,我正好练功了。”王离找了一个小椅子,坐在姚渐雪的床边,如此亲昵的举动教姚渐雪脸色又稍加红润些,“你左手给我,我给你看看病症。” “嗯。”姚渐雪轻哼一声,将左手抬到王离面前,因是休息,她只穿了半袖的淡黄色衫子,如此一伸手,便露出半截雪白的玉臂来。 王离见此眼前一花,这皮肤真是白得耀眼,姚渐雪意识到这,惊呼一声,忙缩回手,死死捂住,俏脸低着快要埋到被褥里,她是真要羞死了。 “咳。”王离干咳一声,在人心风俗极为传统的大姚,莫说露了手臂,就是碰下手都是很亲密的举动了,不过他也不是没摸过姚渐雪的手,她扮成段宿白的时候,王离可是经常拉着她的手的。 呃,不对,这么一想,自己不也成基佬了! 王离甩开胡思乱想的念头,看姚渐雪耳朵根都红了,他道:“公主,药者不避嫌,还是治病重要,不然就这么耽搁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要不我闭着眼睛,这样好吗?” 听到王离温柔地声音,姚渐雪慢慢平息住快要跳出来的心,她抬起玉脸,摇头道:“王公子不必这样,是雪儿忘了自己还穿着……” 咬住下唇,姚渐雪似水的眸子飘忽不定,终于下住决心,慢慢将手臂伸了出来,却被端着晚膳、刚走进西阁的晴儿看了,晴儿惊呼一声:“公主!你怎么不把袄襦穿起来!大坏蛋!你在往哪里看!” 晴儿拉起王离,挡住床帘,给姚渐雪穿好白纹青鸟的袄子,才一脸凶狠地瞪了王离一眼,要给姚渐雪端饭菜。 “呃,还是等我看完病再吃吧。”王离出声道,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他暗道这晴儿吓破坏氛围,刚才多好的机会啊,嗐,没辙。 “晴儿,还是等王公子看完病再吃吧,”姚渐雪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心下所有害羞和欣喜雀跃又都被晴儿咋咋呼呼地给搅和干净了,无奈之下,只好顺着王离的话往下说。 “好吧。”晴儿见姚渐雪终于肯吃饭,便让开位子,让王离来看病。 王离十分尴尬,姚渐雪见了又发觉好笑,柔柔地眸子盯着王离白净的脸看着,见王离眼神飘来,又赶紧慌乱地往别处看,腮上自然飘着两朵红云。 “公主是那晚寒邪入体,以致旧病常惹,反复不见好转。我用药术给公主驱寒一下就好,再开几剂药方,无甚大碍,只是……”王离盯紧姚渐雪飘忽的眸子,“公主以后要好好休息,不准不吃饭,也不准紊乱作息,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了嘛!” 听着王离命令式的语气,姚渐雪小嘴一撅,哼,母后都叫不住我,你还这么和我说话,对上王离的眼睛,看到他关心的眼神,芳心不由一颤,她低低地顺声道:“嗯,知道了。” 晴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完了,公主变了,她怎么会这么乖顺地听别人如此说话! 给姚渐雪好好驱了寒气,又留下一股灵气温养她的身子,王离又仔细叮嘱,才放心离去。 王离走后,姚渐雪回想他关心自己的模样和话语,忍不住嘴唇微微上翘,满心高兴,晴儿见了酸溜溜地骂了一声“大坏蛋”,便叫姚渐雪吃晚膳了。 出了宫,回府好好吃了顿晚饭,填饱了肚子,见赵添拿着一封信给自己,王离打开一看,是段灷的来信,写的是边关急迅,“异兽侵袭龙堆,曹皬意死战,李云川极劝,退守琳琅,李非养被救。” 王离读罢大惊,这是仙人出手了? 第六十五章 北上琳琅 信末,段灷邀王离明日去他府上共商此事,王离合了信,思绪翻滚。 “仙人这是要参与两国战事了,但他们为的又是什么呢?既已修仙,世俗还有什么是他们争逐的吗。”王离想到先前真人谋和许家、徇阳刺杀姚慎一事,“既有仙人相助,当日为何只派了些许真人和一头风绝异兽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王离握紧左手,他而今也算是半个修行之人,自修炼了十二灵脉引渡要诀之后,他便能控制小指剑气,他不知这是什么法门,只好称其为“神门剑法”,徇阳行宫之行,他慌乱之下一剑刺死了风绝异兽,足见威力极大,而现在他能控制住剑气,收放自如,剑气也由玄芒变成了白色光芒,白天施展,剑气难料,威能更增,不知自己能否应付住那些异兽、仙人。 第二日一早,王离便往段家府邸褚国府赶去。段灷从来不在书房待客,按其言,不习惯,他一进书房便浑身不舒服。段家合有两支,段灷之父段泆,少逸公,乃是世宗时的重臣,封的是褚国公,食邑三千户,但非世袭罔替的爵位,只是终身爵。少逸公之兄段泱,世宗时盐铁使,兼三司副使,实打的计相,封郑国公,食邑五千户,世人皆称浩漭公。 段家一门二公,世宗时期段家何其威风,只是浩漭公与少逸公去世较早,且到了哀宗时,令太后掌权,黜落了不少名贵大族,晴儿本名段晴,是浩漭公二子段灵的嫡长女,她正是段家被太后打压的时期内被送进宫的,后来成了姚渐雪的贴身宫女,这也是为何姚渐雪偷偷溜出宫,会以段姓编造假名了。到了姚慎继承极位,段灷才慢慢重新被提拔,从一个殿前司捧日军左厢的营都虞侯,一路提到了而今的殿前司都指挥,也算是段家之中兴了。 少逸公在世时,虽是武将,但尤爱读书,段灷小时候因不爱看书,连书匣子都是不愿碰的,故而屁股没少挨过少逸公的木板,少逸公走后,褚国府的书房就渐渐被闲置下来。 “小离,今日就在我这吃饭吧。灷叔请你吃我段家闻名京都的绝品菜肴,酱烧影豝!” 段灷吩咐丫鬟给王离安了座,王离摆手道:“灷叔,你别这么热情,我吃不消,有啥事你说就行,和我不必来这套。那天我请你帮忙,不也是在酒楼直接和你说了。” 段灷嘿嘿笑了一声,“还是小离合我的脾气,那我就直说了。你还记得徇阳的那个巨兽吗?” “风绝?怎么了?”王离奇道:“那不是被剥了皮,献给皇上了吗?” “是这样,那只风什么不是被你给杀的吗,此次边关急迅,照将士描述,进攻龙堆的异兽应该和那日徇阳的巨兽是同一种类,不过更巨大些,数量也更多,足有百余只……” 王离心中有数,体会出段灷的意思来,他是见过自己杀了那只风绝,想让自己去边关帮助曹皬,只是这一百来头巨兽,自己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啊,王离对自己的神门剑法可是没什么信心,就算是能随心所欲控制剑气,但充其量也只是单发的,一百来头,那得要多十个指头都上,还得挥十下呢,再说,风绝速度极快,又不是站着任你杀的。 “我寻思,小离既有杀异兽的手段,不如去边关,也好减轻异兽的威胁,以免琳琅被真人夺了去,小离,你意下如何?” 王离不知怎么回复,苦笑道:“灷叔,你也说了,我那是杀了一头巨兽,这百来头,我就是去了,也只是送死罢了。我倒觉得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摸清真人和仙人的关系,那所谓的仙人到底求的是什么,为何愿与我大姚作对,若能离间其与真人的合盟,那才是上策。” 段灷叹了口气,“说是如此,只是这次异兽侵袭龙堆,我担心仙人会继续出手,将琳琅也打下来,不说大姚军队损失,琳琅是奉州门户,真人一旦过了琳琅,将奉州拥入怀中,大姚北部如袒胸待匕,到那时候,情况就难了。” 王离默然,不论情况如何,叫他一人去抵挡那些不知深底的仙人,他是决计不去的, 段灷也心知自己想法欠缺考虑,他道:“小离也不必纠结,这只是我的想法,再说,那些仙人不出手,只是驱使异兽收回龙堆,想来不会冒犯大姚边境的。” “灷叔,不是王离不愿相助,实在是我能力有限,去了也未免能帮上忙,说不定还会帮倒忙。”王离无奈道。 “无事无事,今日找你来还有另事,这只是我胡思乱想的,就先翻过去。”段灷笑道,他道:“我堂兄,也就是长公主贴身宫女她爹,段灵,近年来一直腰骨不好,找了不少药师,也吃了不少药,都没什么用,我不是寻思你药术好么,便请你给他看看。” 晴儿的爹? 王离心道,原来晴儿是段家之人,难怪当初被苏衡派人刺杀那晚,晴儿在街上看到晕过去的自己,能请段灷帮忙,还将自己送到公主那,感情段灷是她叔伯啊! 晴儿父亲名叫段灵,是鸿胪右丞,常年在清水衙门混着官饷,久坐落下颈椎腰骨问题也是正常,到中午下衙,王离给他通淤化血、疏经活骨一番,自是帮他缓解不少沉疴之痛,不过说来治愈,还得要改变生活方式,但和已经习惯了的段灵说,怕是不抵用了。 最终还是在段家混了顿午饭,因治好段灵的病,段灵为了聊表感谢,摆了极丰盛的午宴,叫王离吃得好不快活,那酱烧影豝是用牛肉烧成肉片,薄如纸片,能透光影,蘸着特制的酱料,口感极为劲爆。 吃过午饭,段灵又表了一番感谢,要给银子作为诊金,段灷道:“他是御阁卿,神英,你就别给银子了,多寒碜!” “哈哈,神英叔以后多教我来府上吃饭就成,段家的菜果然棒!”王离拒绝了银子,就要告辞,突然有士兵进府传了边关急迅,段灷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灷叔,怎么了?” 段灷将急迅递给王离,道:“真人在琳琅城下搦战,曹皬抵不住真人叫骂,率兵杀出城外,中了真人陷阱,城门失守,真人放巨兽杀入城内,好在乔舸派关舜剑死守,以床弩乱射,曹皬也回守城门,这才保住琳琅,但李云川却被真人掳走了。” 王离越看心中越是惊怒,这仙人真的打算帮助真人攻打大姚吗!李云川去琳琅劝说曹皬,却被真人掳走,生死未卜,这要是传到姚慎那里,帝师被真人掳走,这可是惊了天的噩耗了。 “如今边关对真人一知半解,乔舸调遣一支轻旅,从喀里山脉绕进北漠,打探北夜府消息。”段灷道。 这是敢死队,有去无还呐!不论是绕过喀里山脉,还是刺探北夜府仙人消息,二者都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结果。 “小队人员是关舜剑调集的,领头的叫百里秦王,说此人之前护粮有功,有领军之才。” 王离闻言心头一震,他不知为何关舜剑会派许盛去,莫不会是许盛自愿去的? “唉,仙人不知为何与真人合盟,按理说,怎么我大姚才是合盟的最优选择对象嘛!”段灵在一边摇头叹息道。 “可能是真人有什么东西被仙人看上了吧。”王离道:“如今最要紧的是仙流兄下落不明,不过真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伤害他的性命,但有仙人压着,我大姚难出兵抵抗,时间一长,仙流兄可就危险了。” 段灷亦是叹了口气,“谁能料到真人有仙人相助!” 王离心思飘忽不定,想到李云川对自己的种种照顾,他虽说只与李云川相交不过数月,但二人脾性极为投合,他从李云川身上依稀能看到前世文人的风骨来,眼下看他惨入真人魔爪,自己有能力怎能见死不救。 王离左手小指暗暗蜷紧,他忽是下定决心,将迅报递给段灷,平息胸中一口浊气,“灷叔,我要北上,去琳琅。” 第六十六章 山横眼波水盍远 “小离……” 段灷一听此话,有些愣住。 “灷叔,仙流兄情况危急,我不能见死不救。虽说目前真人不会对仙流兄怎么样,但如今时间急迫,我从京城赶到琳琅,不知路上就要耽搁多久,我回去整饬一番,明日一早便出发!” 段灷本就希望王离能去琳琅,他虽不清楚王离是如何杀了风绝的,但清理风绝兽尸时发现,风绝额头有一致命伤,而普通刀枪难破其皮表,王离身上定有秘密,他不好问,只是留在心底了。 今见王离要去琳琅,他内心喜忧参半。诚如王离所言,他虽能杀风绝,但面对成百的兽群,也是无能为力,此去琳琅,若是王离也为此失了性命,不说他自己内心愧疚,损失了一个御阁卿,姚慎那也不会放过他的。 “小离,此事至关重要,你要想清楚,再做决策,灷叔先前与你说的也都是不成熟的想法,你不必听灷叔的。” 王离下了决心,自不会再改变,“灷叔,我一定要去的,真人冒犯必将是渐进式的,若被其发觉我大姚不敢进军反击,琳琅必定还会遭到袭击,仙流兄情况也更危急。” 灷叔长叹一声,“也好,我派兵护送你。” 从褚国府回来后,王离写了封信给姚渐雪,谎说了自己要去琳琅治疗伤员一事,教公主不必挂念,而今时节越发清寒,他叮嘱姚渐雪添衣加餐,等他回来。 写完信,王离吩咐赵添差人送到褚国府上,就说是送往宫里的信,段灷会明白的。之后又与陈氏说了此事,也只说是去琳琅帮忙给伤兵治病,隐去了自己要上战场的实情,免得陈氏担心。 陈氏听了叹气道:“当初小离被成傅救回来时,我还道你是身怀宝物,逃难到这里的,嫂子还说过你坏话,叫成傅提防着些你,却没想到小离是我孔家的大恩人,而今小离身为御阁卿,还要亲自奔赴边关,行那仁义药道,小离,嫂子只有一句话,切莫平安回来。” 王离想到施哥傅哥陪自己去玉城买水杯时的场景,恍惚一笑,“确实,枉谁见到我那样,都会以为我是偷了宝物,亡命天涯了。” 陈氏想到孔成傅,神情感伤,“小离既然把嫂子当作家人,那嫂子就多嘴一句,不要为了那些士兵,赔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你要记得,平安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王离点头道:“我记住了。” 当夜,王离将脑海中的《十二灵脉引渡要诀》默写下来,存放在自己屋子里,若是此去不能回来,这要诀小武可就无法得知了,故而他先写下,藏在府里,若是此去不能回来,便托人传回口信,叫陈氏带着要诀远走他处,免得再上演十年前孔文的惨案。 第二日一早,王离搭着段灷天武军一营的兵力,驾车往北而去,他带上了刘剡赠给自己的汗玉银马,只是王离还不会骑马,只好带着沿路学习,争取到琳琅时能学上,不然到了沙场还不会骑马,不说方便与否,丢人就够他受的了。 护送王离北上的领兵将士名为江百川,正是当初和王离一起捉拿苏衡的江将军,他那次协助有功,被提拔了天武军营指挥,因李云川被真人掳走这一消息不得泄露,段灷对外宣传王离北上的,是为士兵疗伤,江百川为此心生敬佩,自告奋勇,请求为王离护送。 一行人行至楚州边界,再往北就是奉州了,此处正是当日王离与李云川告别之地,风亭。 王离登上风亭,远眺飞仙流江水往西滔滔而去,心生感慨,江百川牵好照夜狮子,见王离凭栏眺望,不由问道:“王卿相在在想何事?” “江将军,这飞仙流往西一直通往何处?” 江百川看着远处浩荡的江水,依稀能感受到磅礴的水气和巨浪轰鸣之声,他道:“飞仙流自岭东向西,我大姚西部是平原,但再往西走万里却是被一片山脉阻断,那山脉不知绵延多少疆土,且陡峭者皆是耸没云端,飞仙流从中峡谷穿过,因峡谷地势落差极大,水流湍急,船过则毁,水路山路都不能走,所以千年以来,未有人能够穿越那山脉的,不知山脉之后、飞仙流之尽头是何等面貌。” 王离不禁神思向往,这片土地与前世不同,貌似极为奇崛,光是一个大姚,疆域便能如此神异广阔,这外边的世界又是何等壮阔。 “大姚也有传言,说这大姚西边的尽头,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星宿海,这飞仙流就是汇入道星宿海里的。” “星宿海?” 王离闻言大惊,这名字怎么与当初广寒宫玄碑上的名字一样,那玄碑上说的星宿海,不会就是这个吧? “末将也只是听的传言,这种说法大姚自古以来就有,以前说书的都这么说的,还有人说,那星宿海上有仙人居住,不过大多数人连最西边的山脉都没去过,这些也都是胡编乱造的罢。” “说书的……” 王离眼神恍惚,楚衣跟随付老头离开也有数月了,不知他们还在不在大姚境内,付老头是仙人,他应该有办法带楚衣穿过那片山脉,这山脉之后到底有什么呢?王离看向山下的江水,这飞仙流的尽头,果真有仙人吗?难道就是帮助真人的那些仙人? 思量着,脸上忽然感受到凉丝丝的,王离伸开手掌,竟发觉有细细的雪花落下,江百川看了看天色,道:“王卿相,咱们继续赶路吧,下雪了,若是雪下大了,道阻途中,可就麻烦了。” …… 京都皇宫内,姚渐雪读罢晴儿带回来的信,眼中满是担忧,“现在大姚军情低缓,真人气焰嚣张,他去琳琅,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越想到坏情况,姚渐雪心中越是慌乱不宁,可王离今早就已经出发了,她又拦不住,心绪不安之下,她幽幽叹了口气,推开窗户,倚靠着窗边,见天色渐昏暗,一帘新月弯吊在天空中,她痴痴发了一会呆,忽然有乱的丝雨飘进屋来,打在脸上,冰丝丝的,姚渐雪慌乱地关好窗户,却透过窗棂瞧见阁外的本就蔫吧的花被雨水打落,心生感慨,“不知王公子路上有雨没有,奉州寒冷,不知王公子到哪了,衣服带足了没有。” 姚渐雪想到奉州远在极北,王离一路上要遭多少罪,又感伤难耐,遂遣来一支笔,在笺纸上写道:“小月新弦弯,烟雨自情蛮。落花风骤起,罗衣特地寒。” 将笔搁置在桌上,姚渐雪闭上双眼,默默为王离祈祷。 “广寒在上,姚氏信女虔愿王离王公子此去平安,若此愿能得庇护,信女愿为万灵娘娘祷告一世。” 第六十七章 星野琳琅 王离从京都一路向北,在江百川护送之下,途中未加歇脚停留,历经月余,终于赶到琳琅。 琳琅属大姚北部重地,接大真喀里山脉边缘,往北则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是两国之边界,之前大姚与真人没有撕破脸皮时,两国在琳琅互开市贸,以通有无,真人以牛羊兽皮、骏马换取大姚的药物、盐茶等物。 因大姚售卖与真人的东西大多容易种植制作,而价格却不便宜,于真人而言又是极缺极需之物,真人用马匹兽皮换来的银子,又回流到大姚手里,故多年以来,大姚虽说每年都要给真人纳贡,但纳贡之钱财与琳琅所赚取的银子和马匹物资相比,是九牛一毛了。 王离与三百余名士兵在城关之外通了姓名和文牒,随后见一身材瘦弱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众将士,亲自为王离打开城门,迎接道:“怒涛军率臣乔舸恭迎王卿相。” 不知这乔舸为何如此隆重迎接自己,王离谢过礼,“乔帅多礼了,这位是一路护送我的江百川江将军。” 江百川忙见过乔舸,乔舸点头道:“江将军护送王卿相有功,此事我会回告段司使,功劳必当落到实处。”乔舸侧身让出身位,朝王离道:“王卿相,我们边走边说吧。” 王离与乔舸并排,进了琳琅城内,听乔舸道:“王卿相来之前,前路的报信我便已经看了,段司使说王卿相来此是为抵御异兽,兼有治疗伤员、振奋士气等事,王卿相,说实话,乔某素来犹恶阁臣,但乔某虽在边关,京都之内的事情也略有耳闻,知道王卿相与那些阁臣不是一路,如今竟为我怒涛军百万性命,而不惜来此危岌之地,乔某敬佩万分!” 乔舸身材瘦弱,颔下些许枯须,细眼低鼻,面容看去不似威严之人,但语气听来颇有昂扬之姿态,王离看着身边这个矮他一头的、手握重兵中年元帅,道:“乔帅,王离只是做些自己认为对的事,并无考虑其他,若说乔帅为此便敬佩与我,那小子就得汗颜了!” 乔舸大笑,“殿学士尝与我说,王卿相善药术,精文学,长诸事而弊短乎己,今日有幸与王卿相一见,诚如斯言呐!” 一旁的将士也俱是大笑,有一壮汉揶揄道:“王卿相,我们这些粗人得知你要来边关,起初都是不信的,我郑胖子还和他们打赌,结果他们都赌你不会来,没人笃信你能来琳琅!今日不曾想,王卿相还真来了,可是悔死胖子我了!要是当初拼上一把,赌你会来,胖子可就发财了!” 王离闻言亦是大笑,“军中赌博,你们可都犯军规了!这是不打就招啊!”又念及李云川,王离叹道:“只可惜仙流兄被真人掳去,眼下已然过去快两个月了,仙流兄生死未知啊!” 乔舸摇头道:“那日真人驱使异兽闯入琳琅,城内一片混乱,那异兽速度奇快,且寻常箭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用床弩乱射之下,才将他们驱逐出城,等平定后,殿学士已然没了踪影。本来殿学士打算过几日回京的,却遭到此难,唉!” 一旁将士俱是默然,王离问道:“真人难道没有以仙流兄做人质,出言谈判吗?” 乔舸道:“自那日之后,真人一直不见动静。我调了一直轻旅往喀里山脉绕去,望他们能去真人那打听一些情报过来,如今过去这么久还不得消息,怕是也遭到不测了。” 这就奇怪了,真人捉了李云川,过去这么久,却不以人质出来谈判,王离开始搞不明白真人的用意来了。 “李殿学士天人吉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江百川安慰道,但众人听着却都是心中惶惶,王离心中长叹一声,忽想到曹皬,便问道:“曹将军呢?怎么未曾见到他?” “曹皬因屡犯军令,被我暂时免了职,关禁闭呢。”乔舸道。 王离心道只有曹皬与异兽正面战斗过,他得找曹皬询问那些异兽的详细信息,遂到了自己的住处后,与众位将士道过谢,从乔舸那打听了曹皬的住处,便独自去了。 琳琅地势不算太高,但足以称为高原了,但不知道为何,王离却没有任何的高原反应,前世他在扎陵湖牛头山上,可是受够了缺氧的痛苦的,莫非是修炼了十二灵脉引渡要诀? 也有可能,怎么说也是仙法,虽然是基础的,不过炼了也算半个仙人了不是。 琳琅因曾经是两国互市之所,故而城中有许多真人风俗的建筑。真人旅居草原,住的都是圆顶的红色帐篷,倒和前世蒙古包有些相似,不同之处也就是颜色,这儿的帐篷都是鲜红的,似火焰一般。 曹皬的住处是一个较大的红色毡帐,门口站着两个哨卫,看似是看守曹皬的。进了毡帐,王离就闻到不小的酒气,见曹皬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榻下倒了一地的酒罐子,王离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搞来的酒,坐在床边,拍了拍曹皬,看他不见反应,有加大力气推搡道:“小皬?醒醒,乔帅来了。” “啊?”曹皬猛地一起身,晕乎道:“乔都统,我没喝酒!”睁眼看到是王离后,这小子松了口气,又忙惊讶道:“王离大哥,你怎的来了?” “我不能来吗?”王离站起身,踢了踢地上的酒罐,“你小子可以啊,这酒从哪搞来的,你就不怕被发现吗?受罚其间还敢冒犯军规,真有你的。” 曹皬捂着脑门,“这酒是刚进城的时候,从真人贩子那搜来的。”他神色黯然,道:“王离大哥,你是奉命捉我回去的吗?有什么罪我都认了,只是现在李伯伯生死未知,我要救回李伯伯,才能和你走。” 曹皬是被关出毛病了,不过也是,连着两次被异兽击退,还犯错致使李云川被真人掳走,曹皬心中积压了不少负面情绪,又被乔舸关了近两个月的紧闭,整日在这里酗酒昏睡,见王离来,便以为是来捉拿他回去定罪的。 “我来这不是捉你的。”王离没好气道:“你现在知道错有什么用,当初仙流兄来琳琅,为的就是劝你不要这么激进,现在好了,你不听,酿下祸端,你爹肯定气疯了。” 曹皬闻言心头更乱,他迫不及待地来琳琅领兵作战,一是为报曹皓二人的仇,二是为想曹明望证明自己,如今却事与愿违,犯下了这等罪过,他看着王离,问道:“那王离大哥来边关是为何事?” 王离将来意与曹皬说了,“你与真人异兽接触不少,我来问问你,那些异兽大致有多少,体型特征又是什么样子?” 曹皬听王离来琳琅是为了对付异兽,他心中不由讶然,这药术极高的王离大哥,竟然有办法对付那些让姚军都颇为头疼的巨兽? “那些异兽数量大概不下百头,体型巨大,速度还极快,主要是寻常箭矢难以刺破其毛皮,最神奇的是阵上无人驱使这些异兽,但它们每次侵袭目的都极为明确,彼此进攻也都有章法,像是,像是懂战术一般,那次进攻到城内,若非乔统帅及时想到用床弩,琳琅恐怕早就失陷了。” 曹皬皱眉思索道:“那些异兽模样像是狐狸,但头有两角,浑身都是黑色的粗毛,四足平站,与骏马高度无异。” 王离心中有数,这些异兽都是风绝。那日在行宫中遇到过一头,但就他见识到的,这风绝不像是有智慧的,应该是有人暗中驱使,不过驱使异兽,用的什么法门呢? 从曹皬那回来以后,王离又与其余将士打听了不少消息,到了晚上,王离吃了送来的晚饭,想到今日还未见到关舜剑,便寻思去找他,看看他近况如何。 夜下琳琅带给王离的感觉极为不同,抬头望去,星空璀璨,大小星辰如宝石般闪烁,散落天穹,仿佛举手便能摘下一般。 王离没能看见银河,心中喟叹,难道这都不在银河系了吗? 琳琅寒冷,王离裹紧棉衣,一路士卒点着火把,护着王离往舜剑的住处而去。 第六十八章 小试神门剑法 据带路的士兵所言,关舜剑今日一早便往城东换哨去了,故而王离进城时没来迎接。 琳琅城东即是龙堆峡谷入口延伸地,自许盛率领的一支小队被掩护送入喀里山脉之后,乔舸一直派人重守东门,为盯紧真人踪迹,和等待许盛等人的归来。 在关舜剑府外通报了姓名来意,未几,关舜剑便穿着轻甲出来迎接,见到门外站着的王离,关舜剑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习惯了关舜剑的脾性,王离被关舜剑带进屋子,王离道:“舜剑大哥,进来城东情况如何?” “还算好。”关舜剑似是刚回来不久,桌上还剩吃了一半的饭菜,舜剑也不把王离当做外人,问了一句王离吃过没有,见王离已吃过午饭,又兀自埋头吃了起来。 “驻扎在龙堆的异兽大约有多少只?” 关舜剑闻言,心中不怪,大口刨了几口碗中的粳饭,含糊道:“二十一头,其余皆在天涯。” “二十一头。” 王离心中稍定,若真人将异兽都调集在一处,百余头风绝,王离着实不敢与其争夺锋芒,龙堆既然只有二十一头,那就好办多了。 “哦对了!”关舜剑将最后一口饭吃净,将筷子放在一边,起身去拿了两封信交给王离,“这是许盛临走前留下的,叫我有机会给你。” 许盛给我的信? 王离心中满是疑惑,接过一封信,见其中一个是给自己的,便拆开看了,道是许盛当初请愿带队后,心知自己这一去难以复还,便留下此信,拜托王离他日将另一封信带给秦佩儿,他便无憾了。 许盛在信中说,王离与关舜剑救了他的姓名,他自是感激难忘,只是家人俱无,满目皆是飘零,唯有在国朝危难之际,挺身奉躯,也以之抵许家勾连真人的罪过,为许家赎罪了。 他此去唯有一人放心不下,故而拜托王离,他日将此信带到玉城,交到青云楼秦佩儿的手上。 真是个痴情人!王离心中一叹,携信一事,举手之劳,他自然会带给秦佩儿。 王离将信收好,见关舜剑提着长剑,拿着一块青石在磨砺锋刃,问道:“舜剑大哥,许盛是何时走的?” “两个月,喀里山脉未有人去过,脚力行程没有参考,乔都统对他们不抱有希望,但我相信他们。”关舜剑将磨好的锃亮长剑挂在墙壁上,“我听闻王离兄弟是来对付异兽的?” 王离点头道:“我所学药术中掺杂一些武术,徇阳那头异兽就是被我杀的。” 关舜剑闻言,脸上终于出现异色,话也多了起来,“那异兽我晓得,原是王离兄弟杀的,当初段司使怎么也不肯说,只说被箭射死的,含糊谁呢!” 段灷那是帮自己扯幌子呢,王离哭笑不得,“灷叔知道异兽是我杀得,只是答应我不外传罢了,那时候情况比较复杂,若传出去,我会有麻烦。” 念到舜剑比曹皬靠谱许多,王离便紧接着问道:“舜剑大哥,你知道仙流兄是怎么被真人掳去的吗?” 关舜剑皱眉思索许久,道:“那日曹皬擅自出门迎战,中了真人埋伏,有十头异兽闯入城内,届时城内大乱,李殿学士当时不在城楼上,他本该回京的,不知为何会突然失踪,按理说,闯进来的真人都被弓弩逼退在城墙附近,不会突破到内城,并有目的地掳走李殿学士,还安然无恙离开的。” “你是说,仙流兄不是被真人掳走的?”王离奇道。 “有这个可能。” 不是被真人掳走,那还有谁……王离突然想到那所谓的仙人,不犹看着关舜剑,见他也是神色凝重,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可,他们捉仙流兄,也没有理由啊!” 关舜剑转身从一个包裹中掏出几块红色的玉石来,“王离兄弟,你知道这个吗?” “这是烟罗玉?” 这他当然认得,当初他和姚渐雪被罗掌柜绑到烟罗玉矿场,还挖到一块极品烟罗玉,“这是玉城特产的玉石,怎么了?” “我刚进琳琅,封城搜查时,发现真人都在暗中收购这种玉石,真人生活之地野蛮粗陋,缺的应是丝织布匹、盐茶药物,怎会用马匹换来的银子去买这等无用的玉石?” 王离伸手拿起一块烟罗玉,“你是说,这是仙人要的?” “应该差不了。” 王离摩挲着玉石细腻的表面,忽想到许家偷运给真人的,也正是这烟罗玉,莫非烟罗玉果真是仙人所需之物?那仙人为何不直接来找大姚?与真人结盟,靠真人企图抢占大姚玉矿,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王离有些糊涂,他又问道:“舜剑大哥,你见过那些仙人吗?” 关舜剑摇了摇头“见?都是猜测罢了,恐怕只有景夜和长天他们见过。”他叹气道:“初来琳琅时,景夜和长天势如破竹,率军直打到北夜府上,教真人闻风皆抱头鼠窜,哪得如此嚣张。” 北夜府在北漠深处,乃是真国兵马元帅耶律冠驻扎的阵地,耶律冠是在位真皇之叔,因私通太后,架空了真皇权力,是真国的实际掌控者,故而攻取北夜府于大姚而言,其意义却是与战胜真国无异。 “只可惜他们二人到如今尸骨还未找到,异兽拦住龙堆和天涯,我姚军根本不能突破这两道关卡,更别谈冲进北漠了。” 王离沉吟片刻,道:“明日我陪你去城东看一看情况,龙堆驻守的真人部队大致什么规模?二十一头异兽,若能牵制住它们的行动,我可以短时间内解决掉。” “因这次侵犯琳琅,真人对龙堆的驻守似乎略有松懈,前线的探子说,龙堆前部不过驻守了一军的兵力,峡谷后面未见军队行迹。” 关舜剑看着王离,道:“王离兄弟有办法对付异兽,那些真人自然不必在乎,若非异兽,我姚军怎会躲在琳琅城内!只是不知王离兄弟要以什么方法对付它们?” 王离心知自己不露上一两手,关舜剑难免怀疑,毕竟自己一贯的形象还是药师的,他拍了拍关舜剑的肩膀,“舜剑大哥,你带我去靶场。” 关舜剑亦想见识一番,不顾寒冷,穿着单衣就领王离到一处靶场上,这靶场不是为寻常士卒准备的,是守城将士的消遣之地。 虽是夜间,靶场上仍能听到箭矢的穿风之声,些许将士赤膊引弓,夜色浓厚,依旧有箭羽中靶,每次中靶都有人喝彩。 见到靶场有人进来,一个光着上身,浑身冒腾着热气的胖子走过来,瞧见是王离和关舜剑后,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是王卿相和关将军,怎的,王卿相也喜欢射箭?” 这人是今日刚进城时,与王离说笑的那个姓郑的胖将士,王离道:“不是射箭,却是为别事。郑将军雅兴,夜中射箭,不知中靶与否?” “哈哈,王卿相,我老郑虽然看着生手不是敏捷的样子,但射箭那是一绝,莫说夜中射箭,但凡我见过一眼,闭着眼睛都能给他中了!” 言罢,郑胖子伸手从箭袋中捏出一支箭矢,头也不看木靶的方向,迅速挽弓一射,只听“噗”的一声,那支箭稳稳中了远处的靶心,王离待仔细看到百步之外,木靶上确有一箭后,赞叹道:“郑将军神技也。” “这可还是雕虫小技,有机会在战场上,我郑胖子给王卿相看看,什么叫一箭取敌上将首级!”郑胖子夸耀道。 “别显摆了。”关舜剑忍不住怼了一句,又示意王离展示他对付异兽的方法,“王离兄弟,你来吧。” 郑胖子清楚关舜剑的脾性,不以为意,不知王离要搞什么,便在一边问道:“王卿相是要作甚?” 王离四处看了看,见都是木靶子,不适合自己做示范,那神门引激发的剑气威力巨大,要是破坏了这儿的场地,他心里也过不去,四处张望着,夜色中好容易找到靶场西边面着一处矮山,王离走过去,笑道:“郑将军,其实我来琳琅,主要是为了对付异兽。” “对付异兽?”郑胖子愣了一下,失声笑道:“王卿相,你还是别开玩笑了。你看着这么瘦弱,别说对付异兽了,我看对付一个真人贼子都难。” “嘿,这可难说。” 王离呼了口气,无名指按在仙门之上,全力运转体内的灵气,十二条灵脉全开,加持着“仙门引”,体外还有灵气源源不断汇入王离体内,整个靶场都如一个漏斗般,而王离正是这漏斗的瓶嘴,源源不断地灵气汇入到王离体内,王离打算拼全力,试一下自己这“神门剑法”的全力一击威力如何。 感受到体内无法再汇集更多的灵气,王离深吸一口气,左手运神门引,右手紧紧握住左手手腕,灵气全部往神门而去,汇集在左手小指上,王离只觉得小指隐隐有些发烫,对准了身前百余米的山体,随后猛地一股白色剑气从王离小指弹射而出,那剑气长约三丈,发出的白光甚至将整个靶场都照亮了。 那剑气迅速射往山体,只听“轰”地一声,山体发出一声巨响,粉尘石屑席卷了半个场地,关舜剑与郑胖子被惊地捂住耳朵,等灰尘散尽后,看着远处山体上一个直径二十多米的圆形巨坑,二人皆是骇然到讶然无声,郑胖子颤抖着嘴,只觉得两腿生软无力,他与关舜剑此刻的想法竟是相同,“刚刚发生了什么?” 王离看着山壁上的巨大圆坑,已是不敢相信是自己造成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妈的,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八章 龙堆 王离呆呆地看着自己造成的破坏,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一边的郑胖子忍不住心中的巨大惊吓,吞咽一下口水,结巴着问道:“王,王卿相,这是,这是什么招数?” 关舜剑亦一脸不可置信,眼前的圆坑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这要是用来对付异兽,简直就是屠杀。 “这是……”王离掰了掰小指,如此脆弱的指头竟然能有如此威力,他从前也使过这剑气,只道是寻常剑气,以作偷袭之用,不料修炼了十二灵脉引渡要诀之后,威力大涨,他简直就是人形导弹了。 “这是我所修行的药术,分衍的武术旁支。”王离信口道:“我一直未与别人说过,也从来都派不上用场,现在为了对付那些异兽,只好出手。” 关舜剑还没从震撼中缓过劲来,叹道:“此次有王离兄弟,我姚军何惧那些异兽、仙人!” 王离道:“此法威力虽大,但不能立发,还得靠大家将敌军引诱至陷阱处,才能将其一击全灭。” 郑胖子点头道:“王卿相说的对,那些异兽太狡猾了,黑毛畜生,偏偏还会协助作战,忒奇怪了。” 此时靶场其余的人都被这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纷纷团在王离等人周围,询问出了何事,可是有仙人来此,王离怕脱不了身,忙打了个岔,便于关舜剑、郑胖子溜出了靶场。 同关舜剑商讨明日去东门一起查看龙堆后,王离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因全力施展了神门引,王离渐渐有疲惫之感,遂粗粗收拾一下,便睡下了。第二日一早,王离被站哨的卫兵唤醒,说是关将军在外等他前往城东。 在这边关,必然得穿上甲衣,王离换了一身青纹的铁衣札甲,出门牵了照夜狮子,来琳琅时,江百川一路教他学习骑马之术,寻常骑行王离已经掌握地差不多了,再加上可能是灵气的缘故,照夜狮子很是亲近他,王离骑行时,它也极为配合,故而王离骑着十分轻松。 关舜剑见王离牵着照夜狮子出了院门,不由得眼前一亮,“拙翁果然将汗玉银马送给你了!”见照夜狮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毛发,即使汗玉银马长在曹府,他见的也多,但还是暗暗赞叹,真是一匹绝世好马! “刘老头大方了一回,属实难得。”铁甲略有沉重,王离踩着马镫,跨步稳稳坐在马鞍上,摸了摸照夜狮子柔顺的鬃毛,“舜剑大哥,我们走罢。” 二人带着随从的士兵,当即往城东而去。 骑马走了许久,照夜狮子身材高大魁梧,路程虽说有些遥远,王离骑着却不觉劳累辛苦,到了东门后,关舜剑见王离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浑然不觉疲累,若是寻常将士自然是等闲事,搁王离身上就极为不寻常了,当初他带着王离与刘剡从玉城去往徇阳时,王离坐马车可都是受不住颠簸的。 “这马果真不错。”关舜剑看了看照夜狮子,又忍不住称赞一句,“小离可给他取了名姓?” “照夜狮子。” 银马似是回应王离,打了个响鼻,关舜剑叹道:“照夜狮子,不愧是读书人,我这粗人听着都觉得没有比之更好的名字了。” 眼看关舜剑这么一个高冷大汉要被照夜狮子给扳弯,王离道:“舜剑大哥,咱们先上城门吧,我们看看地势,研究一下对策。” 关舜剑带着王离过了瓮城,从城墙两侧的青石斜梯上了城墙楼,东门城墙高约有二十米,比玉城、徇阳的城墙都高出不少。 城墙外层层设了堑壕,其间还看到大片土地浸染成血色,能感受到之前真人来袭时,双方大战之激烈。 王离登上城楼,向东方远眺,果然见远处崇山层叠,高耸如云,唯有一细长峡谷穿过高山,高山俨如被劈开一条巨大的豁口,切面极为平滑工整,不似天然造就,琳琅城就在峡谷下游的末端。 “那就是龙堆吗?” 王离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峡谷入口,问道。 关舜剑从左右随从处拿来图纸,指给王离一一明示,“峡谷长约十余里,谷底宽莫十米,窄处仅两、三米,这两壁高山险峻,难以攀登,且谷岸坡度近乎直落,谷道崎岖异常,车不分轨,马不并鞍,人行其中,宛若逼仄于龙尸之堆,所以唤作龙堆。” 关舜剑指着图上狭长谷道的前端,“前路斥候潜伏于绝壁之侧,侦查到龙堆前部有异兽二十一头,驻军两千余人,后半部分没有看到军营驻扎的痕迹。龙堆入口较窄,谷底前部较宽,人员可散可聚,不宜动手,若将他们逼到入口的颈部,凭借王离兄弟的那招指法,足以将异兽全部消灭。” 王离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到什么,道:“舜剑大哥,那玉石你还有多少?” “还有很多,怎么了?”见王离问到那烟罗玉,关舜剑有些茫然。 “从徇阳一行可以看出,异兽不受真人控制,应该是仙人所驯养的,那仙人既然需要烟罗玉,那么这玉石对异兽应该也有用处,到时候不如用玉石当做诱饵,引诱住那些异兽,趁此将之一网打尽。” 关舜剑思索了一番,“试试吧,有用最好,无用还得想其他办法。”他看着远处隐没在云烟中的峡谷入口,道:“我想的是先做一支兵队引诱异兽出现,且战且退,将其骗入陷阱之地,王离兄弟随斥候先在绝壁上埋伏好,待时机差不多事,放出信号,从空中一击向下,必能使其全灭。” 王离闻言额首道:“派兵打仗一事,我全听舜剑大哥的。” 随即二人又商讨许久,待细节一一不落,才信心十足收好地图,关舜剑才叫来一人到王离面前,道:“这是怒涛军专门负责监察龙堆的昭武校尉,陈元陈将军,王离兄弟,伏击真人一事应当从速,今夜你随陈将军在两侧绝壁埋伏好,后半夜我便派人前去引诱真人到陷阱处,到时候以哨声为号。” 王离心知此事不能拖沓,便当即点头同意,这陈元面貌略黑,五官端正,他道:“王卿相,今天时日还早,琳琅入夜早,到了晚间我带着斥候掩护你隐藏在两侧山壁上,山壁虽然不高,但也是寒冷异常,王卿相不如先回去带上些衣物和干粮,以免冻伤。” “我也正好去找些玉石,顺便在谷口藏好。” 第六十九章 寒壁绝杀 王离来琳琅的本意,是为了救李云川,如今听关舜剑分析,李云川可能不是被真人掳去,他自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怎么也要从真人口中得出李云川的下落才好。 王离与关舜剑商讨好,便骑着照夜回去取衣物、玉石等物资。陈元随着王离,一起往城中而去,关舜剑则是仍驻守东门,紧紧盯着真人军队变动的迹象。 回到住处,王离将所需之物都放在玄黄袋中,也差随行的卫兵搜了足够的烟罗玉,清点无漏后,就和陈元出了城,骑马动静太大,二人便步行往龙堆而去。 龙堆距琳琅约有二十里路,因谷口前地势平坦,在东城门上能一眼看到,但走起来可就不近了。 陈元见王离卸了甲衣,虽然加了些衣服,身上却未带行囊包裹,不由问道:“王卿相没有带干粮吗?夜间寒冷难耐,带些食物填肚子,也好捱住饥寒。我带了些膜饼,王卿相若不嫌弃,到时候分给王卿相些。” 王离笑道:“东西我可都带了,多谢陈将军美意。今夜可马虎不得啊!” 陈元道:“今夜确实重要,昨夜关将军就和乔都统说了计划,他说王卿相有一招神技,能轻松将那些异兽解决掉,只要保护好王卿相,将那些异兽骗到一个集中的地方,那就万无一失了,至于那些真人。” 他轻蔑一笑,“皓晘二将在时,那些真贼哪个不是闻风就逃,如今二位将军虽然不在,但曹将军、关将军,那个不是万人敌的猛将,夺取它一个小小的龙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王卿相,你只顾对准那些异兽,其余的都放心交给关将军。” 王离心知关舜剑是靠得住的,他不明白斥候在龙堆是如何潜伏的,便问道:“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些异兽,不过陈将军,你们是如何在绝壁上侦查敌情的,那绝壁上还有隐藏之地吗?” 陈元见王离问起这个,便来了兴趣,“不瞒王卿相,小弟能负责侦查龙堆,靠的都是一手徒手攀山的功夫。” 王离奇道:“陈将军会攀岩?” 陈元眉飞色舞道:“那不单单是攀岩,我老陈家有门绝学,叫作飞陵技,飞檐走壁、登山攀岩,手法脚功那是无所不含,那龙堆两壁山石陡峭异常,像是用刀直直削下来的,不过对我来说不成问题,我在绝壁上三十米处找到一处绝佳的潜伏点,夜间躲在那里面,穿着黑衣,恁那真人也猜不到。” 王离闻言道:“我不会这飞陵技,我可上不去啊。” 陈元拍了拍包裹,“没事,我给王卿相准备了抓钩,到时候我将钩子钩上面,王卿相顺着绳子往上爬就行。” 王离听了有些慌,他是恐高的,这要自己顺着绳子爬三十多米高的绝壁,若是手抖抓空了,别说杀异兽了,自己就摔死了。 二人没吃午饭便出发了,途中吃了干粮,陈元见王离从腰间的小袋子掏出一块大饼,整个人都傻了,这什么袋子,韧性这么好? 二人往东走了许久,到了晚间,才终于赶到。 陈元见王离走了大半天,却没有疲惫之感,看着比他这个常年在军伍中的人都还要精神,暗暗称奇。 此时天色昏暗,太阳消匿在群山后头,只有天边的一线红色微弱照亮着,陈元与王离二人趴在谷口不远处的草堆里,等着天色彻底黑下去。 王离见谷口趴着四头黑色的巨兽,果然是风绝,与他在徇阳见到的无异,真人似乎很放心让他们看守谷口,除开这四头异兽,并无真人站哨。 “内里还有哨卡,外头是四头异兽,哨卡还有十余头,其余都在粮仓。”陈元低声道:“真人粮车都是从后面的天涯运来的,所以不登上绝壁侦查不到他们的粮运情况,真人在龙堆前部扎了一百八十多个毡帐,但每日粮运却都是一军的量,想骗我们,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今夜有事,绝壁上潜伏的斥候被撤回了,现在上头没人,一会我先上去,然后将绳子垂下来,王卿相,你顺着绳子上来就行。那些异兽鼻子不灵,只要你动静迅速小心一些,不会被发现的。” 王离点了点头,横竖来了,总不能因为怕高而胆怯退缩吧,那岂不是教人笑话了。 三十米就三十米,怂什么! 未过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去,真人呼喊着点了些火把,谷口的四头风绝还是趴在原地,有些甚至都将下巴搭在前腿上,如家犬般小憩起来。 陈元见时机差不多,便和王离轻声招呼一下,矮着身子往绝壁一侧而去,其间风绝打了个喷嚏,可是吓得王离一阵心惊肉跳。 这龙堆谷口宽阔,像是冲积平原一般,呈现小的扇形,两侧山体向左右各自绵延开来,峡谷便如同是被人一刀劈开的,硬生生将本位一体的山劈成两块。 巨山之前的压迫感是有的,陈元却熟悉透了,夜幕落得很快,王离仔细看他双手双腿并用,宛若壁虎在陡峭的山壁上迅速往上攀爬,都不带停顿的,忍不住呆了呆,这飞陵技真是牛逼大了。 没过多久,王离便见不到陈元的身影,直到他看到一条碗口粗的绳子垂下来,才心知陈元已经登上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学陈元之前的动作,猫着身子,迅速跑到绝壁前,见没引起那四头风绝的注意,拽了拽绳子,确保它抓紧实了后,才呼气抬头看了看,见近乎九十度的山体坡度,眼前一般是山,一半是星空,王离控制住心头的害怕,憋气拽着绳子向上登去。 不知是不是炼了十二灵脉引渡要诀的原因,王离觉得自己身体比之前强上许多,拉着绳子向上攀爬,速度虽然远不及陈元,但比常人也迅猛许多,主要是他不觉得吃力,只是偶尔转头看了看身下黑黝黝的景象,王离心头还是忍不住狠狠一颤。 恐高倒是没变。 好容易上了潜伏点,发现是一个两三平米左右的小平台,没有护栏,王离蹲着有些腿软,学着陈元在平台上趴好,从玄黄袋里头找到一块毛毯,铺在地上,身子也暖和许多,问了陈元,他说自己不用这个,都习惯了。 陈元盯着下方真人的一举一动,因为真人点了篝火,夜色中还不至于成了瞎子。王离也探头看着,见下方扎满了红色的毡帐,后方有粮车不停进入军营中,倒是看不到风绝,只怪它们毛色深黑,与夜色融在一起了。 “看到哪儿了吗,那里是真人粮库。”陈元指着后方漆黑之地,“其余地方都生篝火,唯独此处漆黑,必然是粮库之地。” 平台上风很大,没过多久,王离脸就被风刮得生疼,伸手搓了搓脸,陈元见此笑道:“这里地势高,风大,眼下还是前半夜,关将军要到后半夜才来,王卿相今晚怕是要遭罪了。” “无事,这都是小事。”王离尝试运开十二灵脉绝,灵气运起,身上寒冷之感竟然慢慢消去,被冻得通红的耳根也渐渐发热,王离心下称奇,遂一边修炼,一边御寒。 陈元在一旁监视着真人行迹,倒也没顾及王离。 到了下半夜,王离隐约听到不远处的马蹄声,便停下吐纳灵气,问道:“关将军来了吗?” 陈元盯着下方,道:“嗯,来了,真人慌乱起来了。” 王离往下看到真人嚎呼着举着火把四处逃窜,谷口战成一团,心知是关舜剑带着兵队来了,看不清风绝在何处,王离从玄黄袋中掏出一把烟罗玉,对着之前规划好的陷阱处抛洒出去,便站起身,运起神门引,等着关舜剑的哨声。 关舜剑领着兵队,从谷口突击,风绝此时无人控制,自然不知如何应对,对姚军威胁极大降低许多。关舜剑趁着真人没有防备,率着骑兵在谷口左右突击,步兵则是冲向前部厮杀作一团。 过了一会,风绝似是感受到什么东西,顿时变得疯狂起来,不顾对付姚军,各个冲向谷口的扇形区域,在平地上四处低头搜寻着,关舜剑看不断有异兽从谷道中向外飞窜,忙大呼一声撤退,便率兵往后退,见时机已到,便环指放入口中,吹了响哨,示意王离出击。 王离站在平台上,屏住呼吸,运起神门引,小指对准那片陷阱之地,仙门打开,灵气疯狂运转,只见一道白色剑气照亮整个峡谷,飞速冲向聚集在扇形区域搜寻烟罗玉的风绝。 领命驻守龙堆的真人将领涅鲁见天空异象,大呼不好,想要命真兵后撤,却已经来不及,只听一阵巨响,整个峡谷似乎都在震动,马匹都被惊动,纷纷嘶鸣不已。 涅鲁被这巨响吓到,他喝着粗气,夜色中此时烟灰缭绕,他见谷口扇形的平地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骇然欲绝,异兽与追击的真兵尸骨无存,圆坑中只能依稀能看见风绝的尸影,却是在王离这一击中,都被升华了。 “杀!” 关舜剑见王离得手,忙领着姚军将被诱惑冲出谷口的真兵团团围住,真兵被王离方才的神门剑法吓破了胆,士气本就荡然无存,转瞬间便都被姚军歼灭俘虏。 陈元被王离刚才那番动静震撼到,不过他只看到那亮如白日的剑气,绝壁地下的动静他听着弱了很多,不似涅鲁那般被惊慑魂魄,他终于明白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王卿相,竟能有如此威能,不敢多问,见姚军在下方大杀特杀,忙和王离下了绝壁,与关舜剑汇合。 王离要用抓钩,故而先下了平台,此时关舜剑已然擒住了涅鲁,将他绑在一边,看王离顺着绳索下来,忙大笑道:“王离兄弟,此次大捷,必能振奋我大姚士气!” 王离不敢大意,走到圆坑前,皱眉问道:“舜剑大哥,有没有异兽落下来的,这圆坑中大概有多少异兽尸体。” 关舜剑道:“我派人去数了,只是王离兄弟此招威力太大,那些异兽尸骨都磨灭了,故而有些难确定。” “报告将军,麾下清点,有异兽约二十头!” “二十头?”王离面色凝重,那岂不是还差一头? “哼哼!”被绑在一边的涅鲁一嗓子羊膻味的大姚话,恨声道:“就算你们姚狗也有仙人,那有何用,我们元帅请的仙人能飞天遁地,杀了你们,轻松。” 关舜剑迈步走到涅鲁身边,皮靴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提着涅鲁的衣襟,将之提拽起来,“你们驻扎在龙堆的异兽有多少?” “尤仙人派给我驻守龙堆的风绝异兽有二十一头。”涅鲁阴森一笑,“你们仙人只杀了二十头,还有一头风绝王,它应该快来了。” 关舜剑脸色阴晴不定,狠狠将涅鲁摔在地上,扭头对王离道:“王离兄弟小心,还有一头!” 话音刚落,幽暗的谷口传来一声巨吼,只见一个比寻常风绝还要大上几分的黑影蹿了出来,掀倒几个姚兵后,便一个猛跳,向王离扑去。 第七十章 风绝王 王离被眼前一幕骇在原地,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扑过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看见两个暗黄的兽瞳、一个血盆大口朝他跳将过来,王离睚眦欲裂,感受到喷在脸上的腥气,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王离兄弟!” 关舜剑心中大急,飞身向王离扑过去,企图将王离推开,但一切都已经太晚,只见那头巨大的风绝将王离一下子扑倒在地,硕大的爪掌掯住王离左肩,腥臭的涎水滴在王离脸上,风绝王一个尾鞭将前来支援的关舜剑扫开,向着倒在地上的王离怒吼一声,大开獠牙,朝着他头部撕咬而去。 王离被风绝王压在地下,见关舜剑被砸倒在远处,心中大急,但是刚才体内灵气全部用尽,此时难以短时间内再运气发出神门引,且肩膀被巨兽压着,骨头像是粉碎般生疼,更遑论移动躲闪了。 眼看风绝王的血口就吞下自己,王离一下子激发了体内的潜能,只见他左手无名指掐住仙门,疯狂运起仙门引,周围的灵气迅速往王离体内灌输,沿着仙门引的运输脉络,灵气在肩髎处汇集,随后刹那间便将风绝王按着王离的巨爪震开,风绝王被这惊慑住,不敢再犯险,只是不断朝着王离怒吼。 王离忙站起身子,大难不死,心下不由松了口气,他揉着剧痛的肩膀,与不远处不停龇牙嘶吼的风绝王对峙着。 关舜剑因穿着铠甲,加之身体本就强壮,被风绝王尾巴扫到一边,却未有大碍,他见王离逃脱兽口,心中稍定,忙呼声道:“王离兄弟,可还好吗?” 风绝被身后关舜剑的呼声惊吓到,脚掌扒着草地,一个陡旋,对着关舜剑一声嘶吼,又将注意放在关舜剑身上,使得他心突然一颤。 王离苦笑道:“没想到漏了一个这么玩意,真是倒霉!舜剑大哥,你先退开,我恢复一点了,应该能对付它。” 暗中运转着体内刚刚吸收的灵气,体内十二条灵脉全力将灵气运至小指指尖的少商穴上,王离指尖白色光芒不断闪烁,似是要冲开小指,随时待发。 似是感受到身后的威胁,风绝王又转身朝着王离,夜色中淡黄的兽瞳湛着嗜血的凶残,死死盯住王离,前掌不断刨着地面,像是在计较着最佳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此刻王离神经高度紧绷,心中不断思索风绝王可能进攻的方式,场上周围的姚军亦是大气不敢喘一下,却又不敢上前帮助王离,纷纷看着在巨坑旁的王离和异兽,气氛极为叫人吊心。 “吼!” 风绝王终于耐不住性子,向王离冲了过去,因其是黑色皮毛,且速度极快,王离几乎看不见这异兽的身影,顷刻便感到一阵劲风冲面而来,他不敢小觑,看清风绝王幽暗的瞳色在夜色中拖出一道弧形的黄色光线,捏着灵气,对着心中所想的地方射出一股剑气。 这剑气不如先前,只是略有白光,也没射中风绝王,“嗤”地一声将地面射出一个碗口大的深洞,风绝王跳开至一边,感受到眼前之人的威胁,又停止住攻击。 王离期间连番试探几次,皆被巨兽躲开,王离正不知如何对付,想到先前风绝都被烟罗玉吸引,便右手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玉石,攥在手中,那风绝王一见烟罗玉,眼中火光大盛,紧看着王离的右手,连嘶吼都停下,宽大的尾巴瞬间翘起,宛若寻常狗犬。 王离小心将烟罗玉抛在风绝王面前,只见那巨兽谨慎盯着王离,低伏着头,慢慢朝着烟罗玉挪去,见王离没有其余动作,便忙含住烟罗玉,扭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关舜剑一头雾水,这巨兽怎的就走了? “王离兄弟,这是?” 如此戏剧性的结局,王离也是惊奇,他没想到这风绝竟然是直接就走了,他见这风绝叼走烟罗玉,心中隐隐明白许多事物,原来这异兽也是要烟罗玉,如此说来,难怪真人先前暗中从大姚那偷买烟罗玉了。 “烟罗玉果然有用,看来真人并未驯服风绝,只是凭借烟罗玉暂时控制它们罢了!” 涅鲁见风绝王独自离开,知道自己最后的依靠荡然无存,听王离此话,他嘿嘿笑道:“风绝巨兽固然不是我大真驯养,但它们都听尤仙人的命令,风绝王私自离开龙堆,尤仙人定然会知道龙堆生事,他一定会来给我们报仇的,嘿嘿,你们就等死吧,尤仙人一定会血洗琳琅城!” 王离听他一口一个“尤仙人”,心道真人就结盟一个仙人吗,不过那头风绝王溜走,若是给后方真人看出龙堆被大姚拿下,对后面突破天涯确实不利,他看了看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秃头真人,这人了解的东西挺多,不如从他嘴里套出些信息来,想罢便与关舜剑商议。 “舜剑大哥,那异兽逃走,若是让真人猜出龙堆出了变故,定然会使其有了防备,不如趁这夜色,真人还不知晓我等破了他们龙堆的防守,直接去夺取天涯?这人看似知道不少,等会从他嘴里撬开点东西,看看真人守在天涯的兵力如何。” 关舜剑奇道:“王离兄弟有办法从这涅贼口中得知什么消息吗?” 《千药仙方》里救人的手段不少,杀人的手段也不缺。当初王离在京城被苏衡派人暗杀之后,想过用毒一招,但觉得太过憋屈,故而放弃了,只是对这真人,就没什么好多虑的了。 “方法可多了,舜剑大哥可别忘了我的老本行。” 关舜剑一愣,恍然大悟,他虽然看着壮硕,又是将臣,但头脑却与郑胖子那些粗人不同,明白王离是要做什么,稍加思考,他今夜带了一军的兵力,足足有三千余人,因为趁夜突袭,加上王离相助,损失极少,若趁势攻往天涯,也有胜算,旋即点头道:“好,王离兄弟,我去整顿兵马,先处理掉这些真贼。” 言罢,便下令处决俘虏,重整兵队。 王离听着惨叫,心中隐隐不忍,但这道这是规则,互换了身份,他们亦是如此对待大姚之人,稳住心态,叫上一旁无事的陈元,让他给涅鲁松了绑,只将手脚捆住。 王离盯着涅鲁的眼睛,道:“想必你刚才也听到了,我有办法让你说出一些东西来,我先问你,你方才说的那个尤仙人是谁?” 涅鲁一口恶痰吐向王离,被王离躲过,他狰狞道:“我不说,你能把我怎样?”说完,又用真人言语乱说一通,应该是骂人的话。 “聒噪!” 王离皱了皱眉头,随后拇指运起内哀引,点在其左臂清冷渊上,逆运灵气,从清冷渊直上耳门,涅鲁被王离捏住手臂,但身体不能动弹,双眼瞪得极大,不知王离要做什么。 起初他只觉得手臂麻麻的,未等多久,便感到有一条泥鳅钻进自己手臂,死命往自己脸上钻,脸上的面皮都似乎要被撕扯开一般,他长大了嘴巴,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口水鼻涕流了满脸,眼珠完全翻白下去,浑身颤抖如筛。 站在涅鲁身后的陈元见状有些害怕,他咽了咽口水,这王卿相还会这一手,真是恐怖。 这招在《千药仙方》中本是为救人祛耳邪、明耳聪之用的,若是逆行其道,仙方中说,“则会速邪入体,气冲面门,巨痛,皮堕感,久若不止,则剧痛交集,心惊而死。” 王离停下运气,待涅鲁恢复下来,见他大口呼着冷气,便又问道:“最后问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第七十一章 转认为主 涅鲁赫赫喘着粗气,刚才那番剧痛教他生不如死,他面部抽搐着,眼神飘忽,舌头打成串,“尤仙人是,是仙人,是赤天的仙人。” 赤天? 王离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地方? “北夜府的仙人就他一个吗?”王离继续问道:“你若是敢骗我,我还有很多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比刚才的更猛。” 涅鲁闻言心悸,浑身一颤,“不骗,不骗,去年尤仙人找到元帅,那些风绝都是尤仙人的宠物。” 得知真人只有一个仙人帮助,王离心中大定,他发觉自己神门引全力一击的极大威力后,对自己信心倍涨,若只有一个仙人坐镇,他觉得自己还可以与之一争锋芒。 “那尤仙人现在在何处?天涯兵力如何?有几头风绝?” 涅鲁见王离问及天涯军情,顿时语塞,不敢出声。 王离看这真人将领低着头,不出声,便故意吓他道:“陈将军,将他嘴封起来,他既然不说,那就不要他说了,我这还有一招名为‘春来之雪’,以气藏于人体经脉之中,等通行全身,便能攒簇起来,刺激浑身诸穴,叫人如万针刺体,犹如身披飘雪,随后血流冲顶,身上先极热,然后极冷,叠加先前针刺之感,其人会觉得满身都爬满了蝎子,要从其表皮钻进里肉,再顺着经脉爬到心脏、大脑,这过程持续七七四十九天,且不得立死,只能活活挨受。” 陈元听着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就要去找布袋堵住涅鲁的嘴,涅鲁心中防线崩塌,他吃过刚才的苦,丝毫不怀疑王离所说是假的,他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好,天涯兵力几何,风绝几头,那尤仙人可在天涯?” 涅鲁毫不思索,“元帅在天涯派驻兵十万,有风绝六十头,尤仙人在北夜府,不在天涯。” 十万人,这可有些多了。 陈元听罢却是大笑,“王卿相,天涯地势险峻,是北漠的门户,有天堑十三道,真贼必是分散驻兵,我们只要迅速突击,逐个击破,不是难事!” 王离点了点头,只是那尤仙人放在天涯的风绝足足有六十头,这可有些难办,按照陈元所说,天涯有天堑十三道,地势险峻,可不会像龙堆这次,能成功吸引出几乎全部的风绝,再一击全灭的。 拿不定主意,王离便将这些消息全都转告了关舜剑,关舜剑沉吟片刻,向北望了望,道:“天涯地势险要,既只有十万兵马,却也不足为虑,只是异兽六十头,确实棘手。”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涅鲁,“这涅鲁是耶律冠一脉的重臣,倒可以用来和真贼谈判,也顺便打听殿学士的下落。” 说到李云川,王离忙又去问涅鲁,“两个月前,真人侵犯琳琅,可有将我大姚殿学士掳走?” 涅鲁一脸茫然,“我大真虽破了琳琅的城墙,但也只是到了你们的瓮城,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去内城掳走人质?” 王离与关舜剑对视一眼,心中都不由想到那在北夜府的尤仙人,陈元听了狠狠踹了一脚涅鲁,使得他惨叫一声,“还他妈给老子装,不是你们真贼抢走了殿学士,难不成殿学士还会自己跑?” 王离拉住陈元,又问道:“真人在大姚大肆偷运烟罗玉,是为何故?” “不知道。”涅鲁见王离以为自己耍了他,害怕他要对自己施展那什么“春来之雪”,忙补充道:“这我是真不知道,那些石头都运到北夜府去了,尤仙人要的。” 果真是他! 王离心道,在玉城的矿场里,姚渐雪曾和他说过,李云川有一颗极品烟罗玉,被他镶嵌在自己的笔上,这仙人莫不是看上李云川的极品烟罗玉,才将他掳走的? “如此说来,仙流兄应该是在北夜府了!”王离将心中所想与关舜剑说了,“既然仙流兄被那尤仙人带走,若他还活着,定然在北夜府里。” 关舜剑道:“殿学士明了自己的身份,真人不会杀害他的。” 陈元在一旁插不上话,自个从包裹里擦出一张面饼,咬了几口,正要问王离吃不吃,却见龙堆幽暗的谷道里有两个暗黄色的眼睛,他吓得顾不上吃饼,揉了揉眼睛,确实是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后,忙拉着王离,指着峡谷说道:“王卿相快别说了,那异兽没走!” 王离闻言心中大惊,顺着陈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之前的风绝王慢步从谷道中走了出来,士兵受到惊吓,纷纷往后退了腿。 王离见风绝王没有敌意,示意大家不要恐慌,倒在地上的涅鲁见异兽又回来了,大笑道:“哈哈哈!风绝王又回来了,定然是尤仙人指使的!”方才受尽了屈辱,他癫狂道:“快,快杀了他们!” 但事与愿违,风绝王看都没看不断大呼小叫的涅鲁,慢慢走到王离跟前,舌头舔了舔鼻子,尾巴高举着,左右轻微摇摆。 王离看着面前这个比他还要高出许多的巨型异兽,心中一动,莫不是它来和自己要烟罗玉的?好在从琳琅中带了很多,王离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捧烟罗玉,抛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只见风绝王跳起身,将空中的烟罗玉直接吞下,王离看了呆住,这玩意是吃石头的? 涅鲁见风绝王对王离一众亦是没有敌意,掐住嚎呼的嗓子,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难道风绝王被大姚的仙人驯服了? 风绝王吞下一块烟罗玉,瞧着王离,微微摇摆的尾巴开始不停地甩了起来,关舜剑与陈元见此心下惊疑不定,这是怎么了? 看着巨兽与家犬无异的动作,王离哭笑不得,这是赖上我了吗?他将手中的玉石一一抛掷出去,都被风绝王吞了下去,见王离手上没了“石物”,它颇为灵性地低头蹭了蹭王离的衣角,匍匐在王离脚边。 王离看着脚边巨大的兽首,一时难以接受,这算是被自己驯服了? 涅鲁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尤仙人驯养的风绝王,转眼间就跑到敌人那俯首称臣了? “王离兄弟,小心为妙。” 关舜剑见王离伸手摸了摸风绝王的头,忍不住出言道。 “没事。” 王离示意关舜剑不必紧张,他摸了摸风绝王粗糙的毛发,见其没有拒绝反抗,心中大定,看来真是贪恋自己的烟罗玉,归顺到他这儿了,但听涅鲁说,尤仙人大肆收集烟罗玉,按理说它被尤仙人驯养,应该不差这东西啊,怎的被自己几块玉石就收买了呢。 这却是王离想得简单了,烟罗玉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美玉,而对于异兽来说,乃是大补之物,虽说不能像风绝王这般生吞玉石,但靠着烟罗玉吸收其中的灵气,能使异兽大受其益。 那尤仙人靠着真人狂揽不少烟罗玉,却未分多少给风绝,他修行的法门与寻常之人不同,亦要靠奇石灵物来增长修为,加之风绝数量太多,能分到风绝王手上的,没有多少烟罗玉,今夜在王离这尝到了甜头,才会出现这番转认主人的戏剧一幕。 风绝王体型巨大,比普通风绝要大上许多,最为不同的便是它的瞳色,比其他的都要亮上几分,头上的两角更粗大,宛若牛角,看上去也更凶恶。 王离拍了拍风绝王的额头,与关舜剑道:“如此,有了这头风绝王相助,我们再去天涯,胜算可就大太多了。” 关舜剑道:“王离兄弟是要它和我们一起去天涯突袭真人?” 陈元听此兴奋道:“那可太好了,听这真贼讲,它还是异兽王,若能牵制住那些驻守在天涯的异兽,再加上王卿相,我大姚今夜便能横扫十三天堑!” 陈元有些急不可耐,“关将军,要不我先去打头阵,我去侦查真人的现在的情况如何?” 虽说涅鲁都讲明白了,但还是要谨慎侦查敌情,不能大意的,关舜剑同意道:“你去吧。” 王离跨上风绝王的背上,抓住它的两个长角,对关舜剑和陈元道:“陈将军,你与我一起去吧,这风绝速度极快,且能悄无声息,舜剑大哥,你带着兵马抄后,我打头阵。” 他要率先去看看其余风绝在天涯的驻守情况,六十头,可不是好对付的。王离不认得路,叫上陈元一起,陈元有侦查经验,也好方便行动。 陈元有些惧怕风绝王,心惊胆战趴在风绝王背上,他善攀爬,没有扶手般的头角,他也不至于跌落下来。 见陈元已经坐好,与关舜剑招呼一声,王离便驱使风绝王往龙堆谷道飞奔而去。 第七十二章 取天涯 风绝王速度极快,王离抓稳了它的头角,跨在其肩部,感受到扑面的寒风,王离冻得直哆嗦,龙堆谷道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周围具体景象,只见两侧山壁向后迅速倒退,他低伏着身子,大声问道:“陈将军,你坐稳了吗?” “我没事,王卿相。” 陈元紧紧贴着风绝王的背部,暗道这异兽速度真快,他都不敢将头抬得太高,生怕风大,将自己吹落下去。 没过多久,风绝王便带着王离二人穿过狭长的谷道,这谷道之后是崇山峻岭,照陈元所说,此处是喀里山脉的末端,宽泛来说,已经算是天涯,不过不是那十三天堑,真人驻守在北漠关口的天堑处,还得往前走上许久。 一路陈元指道,风绝王越跑越是兴奋,速度也越来越快,在月下如闪电般腾挪于山陵之间,王离顶在前头,被寒风吹得苦不堪言,又无暇运气御寒,待到了第一道天堑时,已经浑身没有知觉,反而觉得有些温热了。 风绝王停在山下,王离艰难跳下来,双脚触地,因为寒冷血液流速极慢,脚板一阵酸麻,运气恢复了片刻,才舒了口气。看着眼前一道南北纵横的大河无声躺在两山之中,王离问道:“陈将军,这就是天堑吗?” 陈元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这是第一道天堑,后面还有十二道,不过最大的就是这一道了。”他指着南边上游背面的山坡,道:“这源头是飞仙流流经喀里山脉的一条支流,被群山分成了十三道,王卿相,你看那里,不出我所料的话,真贼应该在那里扎营。” 那山坡正对着大河,山腰斜出一片开阔之地,地势相对较为平坦,能一眼看过大河这岸的情况,又远远处在射程之外,易守难攻,确实利于扎营。 “只是这河挡着,我们一会如何过去?”王离看着眼前阻断两岸的大河,问道。 陈元笑道:“王卿相莫慌,关将军定然会将龙堆那的真贼营地拆解开来,做成帆板船的。” 真人毡帐由木板和布料毛皮做成,能做成简易的木筏,大姚先前也夺过天涯,这些应该都是会有办法的,只是自己二人提前赶到这,就站在这干瞪眼吗? 陈元知道王离什么想法,他道:“王卿相不必多虑,这第一天堑两岸虽然宽阔,但却拦不住我,一会我游过去,王卿相待在此地,你有什么要我去打探的,提前说给我就是。” 冬夜河水寒冷彻骨,王离怎么会同意让陈元游过去,就算他体格再好,这上了岸,没有干衣服换身,免不了一场大病。 王离告诫陈元此事行不通,陈元不在意道:“斥候生来做的就是这些事,本就是为军斥候,若是行动都顾忌这些,那还打什么仗。”他脱了外套,放在包裹里,“王卿相,若说别的我肯定不如你,不过这侦查一事,你还是听我的罢。” 一旁的风绝王此时低声吼了一下,王离看着它,不知它是何意,却见风绝王后撤几步,随后猛然加速,在河边一跃而起,跳出河面十来米高,星辰照耀下,在河面上形成一道黑色的残影,迅速往对岸掠去,稳稳落地,王离和陈元二人见此目瞪口呆,陈元甚至暂时忘记自己身上的寒冷,心中狂呼,这异兽还他妈会飞! 风绝王又照着原样轻松跳到对岸,朝着王离讨赏似的摆尾甩头,王离估摸了两岸的距离,看对岸相隔起码得有千米,这么大玩意说跳就跳过去了? “陈将军,风绝王能跳过去,咱们坐着它过河吧。”王离从玄黄袋中掏出一枚玉石,扔给风绝王,风绝王忙吞下烟罗玉,讨好地低顺着头颅,王离再次爬到风绝王身上,叫陈元穿好棉衣,一起过河。 陈元见异兽有这等能力,忙穿整好衣物,上了风绝王的背,王离待他抓紧后,便拍了拍风绝王的头,风绝王收到王离指示,一个猛跳,王离感受到自己在不断升高,忙闭上眼睛,随后便感到轻微的失重感,他死死抓住风绝王的头角,没等多久,身下一震,二人便已经到了对岸。 陈元拍着胸脯,后怕道:“王卿相,这也太快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底下水面一下子划过去,就到对岸了。” 王离又取出一块烟罗玉,奖赏给风绝王,他道:“陈将军,咱们走吧,先去看看真人守在这第一道天堑的是什么情况。” 陈元在前面打头阵,王离跟在陈元身后,二人行至半山腰,见又两头正常体型的风绝趴在营口,正酣睡着。 陈元照着毡帐估算着兵力,他道:“按照真人的脾性,粮仓必然还有一至两头异兽,有第一道天堑相护,他们应该不会增派更多的异兽的。” 顿了顿,他看了看一旁坐着看似与家狗无异的风绝王,“这的异兽应该是四到五头左右,兵帐数量远远不如龙堆的多,可能一军的人数都没有。想来是真人赢了数战,对于这边的防守并没有太多重视。涅鲁说驻守在天涯的有十万兵力,我看应该合计两三万左右。” 王离掉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渡过的大河,道:“有这条大河作正面掩护,确实不用太多人驻守,不过谁让他们碰上咱们呢。” 他看着一旁无事的风绝王,道:“嗐,你要是能把那些异兽给我策反了,都不用舜剑大哥带兵过来了,几千人,夜间突袭,四五头风绝还解决不了吗?” 陈元眼前一亮,火热地看着风绝王,倘若它真能将那些异兽都给策反投靠王卿相,说不准还真能教这些真贼覆灭。 风绝王似乎是感受二人的意思,淡黄的眼瞳轻视般?了陈元一眼,随即仰头低低长吼起来,引得陈元大急。 “你别叫啊,要是把真人吸引过来怎么办?王卿相,快叫它停下啊!” 王离正要制止,却见营口的两头风绝支起耳朵,随后便向他们跑来,陈元见此以为二人行踪暴露,忙拉着王离要走,但风绝速度何其之快,转眼便跑到二人面前,陈元不知如何是好,却见这两头异兽围着风绝王转,像是没看见王离和他一般。 风绝王停下了嚎叫,给其中一头异兽舔顺了顺毛发,这时又一只风绝从营中飞跑出来,跟着先前的两头风绝一样,趴在风绝王身边。 不会风绝王真将他们策反了吧? 王离神奇地看着它们,风绝王傲娇地对着王离一仰头,搞得王离哭笑不得,他从玄黄袋中拿出三块烟罗玉,丢给这三头风绝,它们见到玉石,尾巴瞬间就摇晃起来,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风绝王,三头巨兽纷纷含住烟罗玉,将玉石放在风绝王面前,表示服从。 风绝王头扬得更高了,王离都看不见它的眼睛,心道这么容易就飘了,真难为它了,得给它一个打击,让它知道生活的艰辛。 王离跳着伸手拍了风绝王一巴掌,将三个烟罗玉又丢在三头巨兽面前,这变故使得趴在地上的风绝都不知所措来,风绝王被王离轻轻拍了一巴掌,委屈垂下头,讨好地蹭了蹭王离的手,那三头小弟瞬间明白了谁才是老大,纷纷倒向王离这边,快活地吞了玉石,都争相舔舐王离的手心。 王离被这热情吓住,忙命它们打住,都坐在一边别动,陈元见四头巨大的异兽排坐在地上,心底的震撼是难以言表的,他问道:“王卿相,这是,都被策反了吗?” “应该是。”他摸了摸风绝王粗壮的毛绒大爪子,笑道:“我现在对于对付真人充满信心,有这家伙在,那些风绝都是我们的人了。”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了,那真人将领叫它为‘风绝王’,必然是因为它是风绝异兽里的王者,那些异兽都得听他的,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异兽作战会给人有相互协作的错觉,因为那时候风绝王在,它能领导群兽作战。” 陈元啧啧称奇,他道:“那咱们先对付一下这些真贼狗?” 有这四头巨兽在,王离自然是信心十足,他拍了拍风绝王的肩,道:“一会你叫上你的三个小弟,咱们把这个真人窝给端了!” 风绝王似懂非懂的嚎了几声。 王离与陈元探头看了看营口哨卡的卫兵,他们发觉到风绝不见了,几人都有些慌张,王离掐好神门引,鼓足全力,对准营口一剑射去,只见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紧接着是轰天震地的响声,山体震颤,陈元没站稳,差点摔个跟头。 平息内气,王离看着自己一剑创造的威力,见营地被破开一个巨大的档口,山地被划开一个长长的壕沟,死尸遍地,他忙念叨几句“罪过”,便指派风绝王和异兽进攻。 收到指令,风绝王仰天长啸,化作一阵黑风冲向真人营地,其余三只风绝紧随其后,未过多久,惨叫声渐渐弱下去,王离二人见军营中似乎已经不剩活口,四头异兽也均已回来,他留下一堆玉石当做奖赏,便和陈元便往营口走去。 王离见四周营帐残破不全,满地的赤红碎布与血液凝结在一处,唯有篝火还微弱燃烧着,其余没有一处完好的。 陈元站在巨大的壕沟旁,感叹这还是人吗,他道:“王卿相,真不敢相信这是你弄出来的。” “我若说我也不信,你信吗?”王离苦笑,从地上拾起一把锤子防身,免得有装死之人给他来一下子。 二人在残营中搜寻良久,确认真人都死后,才彻底松了口气,陈元在粮库清点着能缴收多少粮食,他从行囊里抽出一块饼,问王离道:“王卿相,吃饼吗?这是我媳妇给我做的,没多少,可好吃了,出征以来我都不舍得吃。” 心知是陈元的好意,王离接过面饼,咬了一口,硬邦邦的,磕牙,“嗯,真不错!陈将军有这样的贤妻良母,福气!” 陈元嘿嘿一笑,“那可不是,我媳妇可贤惠了。只是出征到现在,也有快半年了,不知道她在家还好不好。” 王离见他心绪有些低落,便问道:“陈将军有儿女吗?” “有,一双儿女。”陈元咧嘴笑道,“儿子今年三岁,女儿是才生的,还没满一周岁哩!” “有儿有女,陈将军真有福气!” 陈元来了兴头,他道:“王卿相家有公子吗?” 王离摸了摸头,“我还没成家呢。” 陈元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愣了一下,“王卿相年少有为,怎么还没成家?按理讲,王卿相家可是被媒婆踩栏门槛才是啊。” 王离不知怎的,忽然想到皇宫里的姚渐雪,他摸了摸胸口的心字手帕,“待此间事了,可能要回去成个家了。” 陈元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大笑道:“王卿相原是早就有了心上人了,到时候等战事结束,我可得蹭王卿相一顿喜酒,王卿相可不能说我攀附权贵!” “怎么可能。”王离道:“到时候定然将请帖送到府上。” “好,一言为定!” …… 却说关舜剑派人收拾好粮食、马匹等战利品后,带着兵马一路加急往天涯赶去,刚刚过了龙堆,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回声,心道不好,这是王离兄弟动手了? 他更加快了马力,与众兵将乘着布匹兽皮和木板做的木筏,过了第一道天堑,隐隐看见山腰的火光,便往山上冲去。 等到了真人驻扎的营口,却见王离与陈元二人倒在四只巨兽旁边呼呼大睡,一道巨大的壕沟近乎将山腰劈成两半,关舜剑呆了呆,这是怎么回事? 王离被马蹄声惊醒,此时天际已经泛白,天色亮堂许多,他揉着眼睛,陈元也被惊醒,王离便道:“舜剑大哥,你们来了。” “王离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离回头看了看,“哦,这个啊,真人被我们解决了,舜剑大哥,你来晚了。” 第七十三章 进北漠 关舜剑一脸懵逼地看着王离,合着你俩来打探消息的,怎么自己先干起来了。 陈元见关舜剑率着兵马赶来,忙添油加醋,将二人如何灭了真人的事细细说了,关舜剑看着一旁站着的四头巨兽,不可思议道:“它们都听王离兄弟的话?” 王离摸了摸鼻子,道:“准确来说,是听风绝王的话,不过也差不多了。” 关舜剑默然无语,他率着三千余兵马从龙堆杀来,一路还不停预想此战的种种可能,以及各种应对措施,生怕出了篓子,谁曾想自己未动一兵一卒,就让王离给解决了。 他叹道:“王离兄弟,你早来几天该有多好。” 陈元带着关舜剑去取真人粮草,王离倚靠着风绝王宽厚的身子,又眯了一会,不知过了多久,关舜剑将粮草都装好在车,吩咐士兵就地生炊造饭,为表庆贺,真人的马匹被杀了烧肉,给众士兵加了餐菜,他则是走到王离身边,问道:“王离兄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上来,阳光不是很刺眼,王离一夜折腾,精神头不见得消沉,他抬手遮着眼眉看了看天色,道:“这还得问你,舜剑大哥,有了异兽相助,后面与真人相战,应当是逢战必克,你说我们是继续往天涯深入,还是就此回去呢?” 关舜剑闻言眉头紧锁,他道:“我是想继续深入,但……” “那就继续深入吧。”王离打断道:“此次突袭与往常作战都不同,我们这次有了底牌,不惧怕真人用来对付我们的异兽了,既然胜了一场,那就应该乘势追击,将那些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真人都一一拿下。” 他看着团坐在地上吃饭的士兵,继续道:“我家乡有一句俗语,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舜剑大哥,你既然有继续深入的想法,就不用顾虑。” “好!” 关舜剑毕竟不善言语,他是下得住决心的人,听王离一番话,他心知唯有继续深入,才能赢得天涯险关,若是让真人得知龙堆与第一道天堑已经失守,必然会加大第二道天堑的防御,到时候想再次突破进攻,可就难了。 这次机会难得,姚军士气又高涨,他得把握好。 等士兵吃完早饭,一行人便往第二道天堑赶去。 众士兵见识了两次王离的实力,都明白王卿相和关将军是要一鼓气拿下天涯十三天堑,他们被真人挨着打了多月,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如今正有发泄之地,岂能不士气大发! 王离照着攻下第一道天堑的经验,与陈元一齐,势如破竹,连连攻破真人在天堑的营地,等到第十天时,天涯十三道天堑已经完全被王离和关舜剑悄无声息地拿下,并且未有走漏一丝风声。 其间,算上风绝王,王离麾下一共收获了六十一头风绝异兽,这支刀枪不入的钢铁巨兽洪流成碾压之势,在后续的天堑进攻中,关舜剑都几乎没有动一兵一卒,王离便指挥风绝兽群摧毁了真人驻地。 时历十一天,姚军一举拿下了龙堆和十三道天堑,再往后,便是北漠深处的北夜府了。 真人没有形成固定的城市,都是以部落形势在草原上流转、繁衍生息。形成城市的唯有都城洪都,但当今真皇被真国兵马元帅耶律冠架空了权利,故而出现了“一真国而都两城”的千古未有之奇观,北夜府才是真国实际上的“都城”。 王离站在山头,往东北方向眺望,身边站着高大异常的风绝王,他面前便是一望无际的北漠,李云川正在北漠中的北夜府里。 放眼看去,尽是浩瀚的黄沙,大漠孤日,端的一副壮观之景,只是古往今来,这大漠之下不知埋藏了多少征人枯骨。 他得进北漠。 去救李云川。 翻身骑到风绝王的背上,风绝王极有默契地往山下跑去,巨大的身体,但行动却矫捷无比,高大得让人不敢心生攀登之意的高山,它说上便带着王离上来了,就连下山都不带减速的。 到了山下,关舜剑与王离说,他打算暂时先驻扎在此处,琳琅城那里,他已经派人前去通信,向乔舸禀报连胜大捷。 王离点头道:“舜剑大哥,我要进北漠。” 关舜剑一怔,进北漠? “仙流兄还在北夜府,生死未知,我现在有这些异兽相助,我想进北漠打探情况。”王离摸了摸风绝王颚下柔顺的毛发,见关舜剑想说些什么,他道:“舜剑大哥,你不必劝我,我一定会去的。” “六十头风绝,数量太多,不便行动,到时候我只带着风绝王进北漠,北夜府大概还有二十余头风绝,我会想办法都弄出来。”王离顿了顿,“还有那个尤仙人,我也会想法子试探试探他,也算给你们打头阵。” 清楚王离的性格,见他已经决定了,关舜剑便道:“既是进北漠,我给你准备好干粮和水。” 王离笑道:“这些我可都想到了,就不用再操心了。” 他早在当初出琳琅城时,就在玄黄袋中放满了干粮和水源,只有饮水这么多天来消耗了许多,再补充一些就是,干粮却是几乎没怎么动,都是吃着真人粮草,该省的时候,王离可不会含糊。 他从玄黄袋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关舜剑,关舜剑见他从腰间的小黑袋子抽出这么大一封信来,眼皮一跳,不知这是如何塞得下的,却听王离道:“这是我初到琳琅时,你给我的信,是许盛的信。他让我将此信转交给玉城青云楼的秦佩儿姑娘,我怕此次进北漠,万一出了闪失,要是回不来,这信舜剑大哥就帮我转交吧。” 关舜剑接过信,“你还没去,到开始说后事了。” 王离笑道:“这叫有备无患!” 进北漠一事乃是临时决定,他没有准备好给姚渐雪和陈氏的信,此地又无法写信,他只好叹声道:“没什么事了。” 这会陈元走过来,问了事由,嚷着也要去,他道:“王卿相,你要是不带我去,不是我吹,你铁定找不到北夜府!” 王离笑骂道:“我找不到,风绝王还找不到吗?” 风绝王抬高了头,轻蔑似的看着陈元。 陈元哼声道:“北夜府防备极为严密,就算王卿相找到了,你知道怎么混进去吗?” 王离闻言来了兴趣,“陈将军知道如何混进去?” “那当然!”陈元得意道:“我这昭武校尉的官名可不是乔都统白赏赐的!” “北夜府坐通南北,东西一条大道横穿其间,东边是护城河,当初我和皓晘将军征讨北夜府前,可是靠的我前去探路的,那里的地形暗道我都了如指掌。” 王离称奇道:“你是给皓晘将军探路的?” 关舜剑道:“他是先行,探过路后随即便回来报信了,也算躲过了一劫。” “起初皓晘将军将北夜府压制得死死的,我侦查的情报也没有差错,谁料到真贼会有仙人相助,唉!”陈元叹气道:“不过这次有王卿相在,还有异兽相助,就算真贼有仙人帮助,也一定会败的!” “可别大话说前头了,我自己都没信心,没见我都交代后事了吗?”王离借过之关舜剑调侃的话头,自嘲一番,“行了,我带你一块,一起进北漠。” 听王离肯带自己一起去,陈元大喜,他道:“我去找一身真贼的衣服来换上,王卿相,你也得换了,免得再北漠里被真贼军队搜寻到,没理由脱身。” 王离听了觉得有道理,便找了一个体格与他相似的真人,从死尸身上扒下衣服,也顾不上有一股恶臭,穿在身上,挑了几把锋利的刀刃装进玄黄袋中,以作不时之需。 准备差不多,王离也不愿再犹豫停留,将风绝都留守天涯,嘱咐关舜剑每日喂以烟罗玉后,便与陈元一起往东北方向而去。 北漠与喀里山脉攮接,天涯处在喀里山脉之末,王离骑着风绝王越往东走,茂绿的草地就越发干枯,渐渐地能看见大片枯木七横八拐倒在地上,再往东走上一会,就全是沙漠了。 “陈将军,按照风绝王的脚力来算,走到北夜府大致要多久。”王离问道。 陈元趴在风绝王的背上,模样造型十分狼狈,他不敢坐着身子,风绝王的速度太快了,他怕一个不慎跌下去,这么快的行速跌个跟头可不是开玩笑的。 “王卿相这可难住我了,这异兽的速度太快了,我那里估摸得下。”陈元叫苦道:“不过往常骑快马,从天涯往北夜府,不迷路的话也就不到两个月吧,一个月多一些。” 这么久? 王离皱眉道:“那按照先前边关捷报来说,岂不是皓晘二将刚刚到北夜府,就遭到不测了?” 陈元道:“应该是,要不是真贼果真孱弱,我一度怀疑过这是他们的计谋,故意失守多地,然后在北夜府给我大姚一记重创。” 王离从玄黄袋中取出一壶水,递给身后的陈元,此时距离二人出发已经有了半天了,自从进了荒漠以来,王离一直觉得自己没动过,周围出了黄沙还是黄沙! 陈元接过水壶,一只手托着喝了一口,这时王离有向空中抛了一枚玉石,风绝王察觉到有烟罗玉,纵身一跳,衔石落地,继续赶路,行云流水般吞下玉石,陈元却因此呛到了,水也洒了不少。 他咋呼道:“王卿相,水很稀罕的,不能浪费啊!” 第七十四章 妖邪 王离与陈元骑着风绝王,照着陈元指的方向走了十来天,黄沙肆虐,昼则酷热,夜则寒冷,如此之下陈元是蓬头垢面,身上污秽不堪,但见王离还是一副体面的样子,浑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心中称奇,对这神秘的王卿相也愈加钦佩了。 王离自修炼了十二灵脉引渡要诀之后,身体素质便远超常人,这十来天下清楚感受到陈元和自己的区别,他便将这原因归结到灵气上了。 二人行至一处沙丘之上,向北方眺望,隐隐间能看见绿洲,陈元仔细甄别,确认不是蜃影后,他道:“我们快到了,等到了那片绿洲,就离北夜府不远了。” 王离与陈元加速前行,又走了三天,终于跨过无边无际的北漠,到了一片宽阔的绿洲之地。 找了一处密林,有一河塘,王离见水质清澈,便先补充了一下淡水,随后二人借此清洗了一下身子,好在河塘够大,不然怕是陈元一人就能给它污染了。 顺着密林,二人带着风绝王向北走了一会,就看到一条河流从西边流下,陈元见此大喜,道:“王卿相,咱们顺着这条河向西再走一会,就到北夜府了。” 王离亦是大喜,“陈将军,咱们一会怎么混进去?” “这条河流横贯北夜府,咱们一会绕到西门,那儿有一处暗门,是进水口,王卿相,等到夜色时分,咱们在上游偷偷从暗门溜进去,无人会发觉的。” 王离听此奇道:“当初皓晘将军不知道这暗道吗?” “知道,不过当时皓晘将军不屑浪费这等精力去对付真贼,再说,那暗道又不是那么好容易进去的,且只能通二三人,军队是没办法过去的,要是叫人发现,守在暗门,那岂不是死路。” 陈元与王离顺着河流向西而去,到夜色降临,二人已经看到不远处一座宏伟的城市屹立在绿洲之上。 四野无人进出,王离担心暴露,便骑上风绝王,趁着夜色,悄声往西门绕过去。 这西门已经被堵死,城门上有不少真兵站哨,王离从玄黄袋中取出不少烟罗玉,都扔给风绝王,道:“去找你的小弟去吧,别暴露了。” 风绝王一口将烟罗玉全都含进嘴里,甩头朝王离示意一番,便消失在夜色中。 陈元道:“王卿相,这异兽还很聪明,一路来你说的话它大多明白。” “平常猫狗都能通晓主人心意,风绝王是异兽,这点也不足为奇。”王离看着河流穿过远处的城墙,他遂指着那处门洞道:“陈将军,暗道就在那里吗?” “那儿被真贼用铁网锁死了,都有重兵守护的,莫说暗门不在那,就是在那,咱们也过不去。”陈元脱了外套,光着身子,只剩一个绔子,“王卿相,这回咱们必须得淌水进去了,那暗道在河下,一会咱们先顺着河水游到门前,再潜到水下,这水下有一处水道,是接通北夜府城内的排水通道的,此处是上游,那里干净得很,过了水道,咱们就能凫水上岸,偷偷溜进去了。” 原来这暗道是下水道! 王离听了这话,心中立刻就明白了,他将脱了的衣服放进玄黄袋中,顺便把装着陈元外衣的包裹也收进袋中,便学着陈元,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王卿相,你那个小袋子可真神妙,怎的能装下那么多东西?”陈元刚下水,浑身打颤,说话也有些不利索,“王卿相,你水性还好吗?咱们这是要游很远的,一会还要潜下去很久。” 王离体格较强,他没好气道:“你自个说话都结巴了,别担心我了,走吧。” 二人适应下水温后,便顺着河水往北夜府西门游去,等快到了西门时,陈元示意王离往下潜,他深吸一口气,鼓着嘴巴便闷进水下,王离运开灵脉,在水下虽说不能呼吸如常,但憋闷之感会减轻很多。 星辰之光洒在河面,水下亦有微弱光芒,能稍看清些。 在陈元引路下,王离向前潜游了许久,便看到一个黝黑的洞口,陈元回头对着王离指了指洞口,便自己先游进去,王离紧紧跟着,洞口很大,二人一前一后,因为洞内漆黑一片,只能顺着感觉和河水方向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上方有一处微弱的光源,王离跟着陈元,二人出了水道,向上浮去。 出了水面,陈元大口呼了几口气,“娘的,憋死了!”他低声自语几句,随后紧张地四处张望,见周围没有人影,才松了口气。 王离与他上了岸,擦拭干净后穿上衣服,才开始重新观察四周环境。 “耶律冠喜欢我大姚风俗,北夜府也是按照我大姚的城府规模建的,和琳琅城很像,北夜府里北边是元帅府,南边是城坊,我们这是在南北之间了。”陈元道:“就算是夜间,只是为何不见一人,莫说真人百姓,就连真兵都不见一人,这是怎么回事,没人了吗?” 王离也是不知什么原因,二人顺着街道往东走了些许路程,还是不见一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北夜府是空城吗? 是时忽然听到北边传来一阵呼声,王离与陈元心中一紧,便连忙顺着呼声的方向走去。 二人隐藏行踪,躲好身迹,北边说是元帅府,但建制却是与皇宫无异,偌大的元帅府由外城防护这,只是不知为何,今夜元帅府防备薄弱至极,近乎不设士兵。 王离隐隐感觉不妙,与陈元二人刚偷偷进了外城,只见里面站满了真人,都屏息不发一声,全神贯注盯着远处宫殿前台基上的一个血衣男子。 王离被如此多的人吓着,好在真人都在看着那血衣男子,无人注意到他们,王离与陈元压住心中惊奇,朝那男子看去。 因相隔甚远,王离看不清那血衣男子面容如何,只见他一手执一血红长幡,一手在空中画了一个赤色图案,长幡似是受到感应,红光大起,顿时发出幽冥鬼哭的哀嚎之声,陈元见此心神摇摆,他狠狠掐了自己腿根,小声问道:“王卿相,这是谁啊,他在做什么?” 王离见那男子将长幡抛到空中,长幡无风而动,血光大作,四周哀嚎之声也更加剧烈,只见那男子双手结印,大喝一声,随即上百只身穿铠甲的骷髅从长幡中爬了出来,立在那男子身前,殿前之人见此都大声喝睬,王离听不懂真人语言,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但看他们激动地样子,想必是牛逼之类的词句。 “这人应该就是龙堆那真人说的尤仙人了。” 王离低声道,他知道这些不是什么障眼法,那些骷髅、恶鬼之声,看得真切、听得清楚,必然是所谓的“仙法”,只是手段阴狠妖邪,不像是仙人,应该是叫做鬼师才无错。 “这就是那个仙人?”陈元睁大了眼睛,又抬头想去看那个血衣男子,只是此刻真人情绪高涨,他被周围的人挡着,看不到殿前的景象,王离拉住他,二人又悄悄从元帅府出来,躲在暗巷中。 “这哪是仙人,应该算是妖魔鬼怪了。”耳畔还不断回响那鬼哭狼嚎之声,陈元不禁担心道:“王卿相,你有把握对付他吗?” “悬。” 王离实话实说,他只能算是半吊子修仙之人,门都还没看见呢,什么事情都是睁眼瞎,算起来也就会一招自己琢磨的没名字剑法,那尤仙人不仅有一个长幡,还能召唤骷髅,谁知道还有什么本事没露出来,他这次看上去是在真人面前显露本领,借机帮助耶律冠获得更高的名望,“陈将军,我们此次来北夜府,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打探殿学士的消息,切莫节外生枝。” 陈元点头称是,二人商量等到夜深,众人都离开后,再进元帅府,看能否将耶律冠偷偷绑了出来。 第七十五章 煞魔阵 到了夜深,王离见真人都被士兵看着出了元帅府,心道这耶律冠心还挺大,这不就是邀请百姓看戏法吗,趁着混乱,他与陈元溜到元帅府外城角落,吹了下口哨,等着风绝王回来。 许久没等到风绝王,陈元有些担心,怕哨声引来士兵,这时一道黑影从他眼前闪过,还没反应过来,却是发现已经被异兽群包围了。 王离看着风绝王带着十几头巨兽一起回来,大喜道:“真有你的,哈哈,这下没有后顾之忧了,陈将军,咱们进元帅府吧。” 王离骑着风绝王翻过城墙,为方便行动,陈元则是找了另一头看似温顺一些的,二人骑着异兽进了元帅府,便分头搜寻耶律冠,约定不论找到与否,最迟半个时辰出来汇合。 王离不认得那耶律冠长什么模样,陈元也一直是听说其名,不知其人,要找到耶律冠,还得从府上的士兵口中敲出信息来。 守在在一处转角,王离见到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孩打着灯笼朝他走来,忙伸手一指点在她的睡穴上,使其短暂昏迷,堵住宫女嘴巴,将她拖到暗角处,见她苏醒过来,王离便拿出她嘴里塞着的布,问道:“耶律冠在何处?不说便杀了你!” 耶律冠素来倾慕大姚文化,不仅将元帅府建成了皇宫的模样,就是在府上说的话也是大姚之语,穿的衣物也是大姚之服,吃穿用度皆是如此,故而这宫女听得懂王离的话,更明白王离的身份。 这穿着真人服饰的男子显然是姚人。 不知为何姚人会穿过北漠,还顺利进入元帅府,宫女有些害怕,见到王离身后的巨大异兽,更是不敢出声了。 王离见她不肯说话,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把长剑,逼在宫女的脖子上,吓唬到:“你如果不肯说,那我就只能杀了你了。” 动真兵刃效果比空洞言语恐吓效果好得多,这宫女忙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元帅在,在东殿里,在李淑妃那里。” 这耶律冠胆子可真不小,还敢给自己小妾取名淑妃,这取代真皇的野心也太明显了,王离架了架长剑,“李淑妃住在何处?” “从这长道一直往前走,向左拐,最大的那个宫殿就是李淑妃的住处。” 宫女刚说完,王离运气点在她的睡穴上,这下她彻底昏迷过去,收好长剑,王离骑上风绝王,便向宫女所说的地方赶去。 找到那宫殿,风绝王带着王离一下跳到宫顶上,王离趴在宫顶的瓦片上,贴耳听去,有微弱的女子娇声喘息不止,心道这耶律冠真是雅兴。 他教风绝将宫殿四周的卫士解决掉后,便从宫顶一跃而下,一脚踢开宫门,只见殿内红烛罗帐,弥漫着一股腻香,听到外边的动静,床上女子喘息的声音陡然止住。 “什么人?” 耶律冠正到兴头上,突然被外边宫门一声巨响打断,心生大怒,便呵斥道。 “耶律元帅果然雅兴,不知有没有时间随我走一趟?” 耶律冠透过薄纱看见宫中一个人影,李淑妃害怕地躲在床上,他慌乱穿起衣服,正欲下床,却见一只手突然伸进纱账之内,在他脖下一点,他只觉得胸口一闷,便无力瘫倒在地上。 王离掀开纱账,瞥了一眼床角躲在被褥中不知所措的年轻女子,道:“你最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否则……” 小指射出一股微弱剑气,点在李淑妃睡穴上,她便双眼一翻,倒在床榻上,不省人事。 这耶律齐看着年龄也有四五十岁了,体态胖硕,王离一时还抬不动他,叫风绝王帮忙,好不容易把他放到风绝王的背上,王离便骑着风绝王消失在宫中。 在元帅府外边等了陈元许久,早就过了约定的期限,仍然不见他的身影,王离有些心急,又在原地等了一刻钟,还是未果,这时忽听得元帅府内警声大作,不断有士兵呼喊的声音,知道是事情败露,便招呼风绝王带着十余头异兽,朝北夜府外奔去。 风绝王速度极快,未过多久,便越过南门,出了北夜府,王离在城外又等了许久,迟迟不见陈元,他心下慌乱,便打算唤醒耶律冠,正在此时,半空中却莫名回荡起一道阴冷的笑声,风绝王听此毛发竖立,对着空中呲牙怒吼。 “嘿嘿,你可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嘿,修仙之人身上的灵气,我尤血可是喜欢得紧。” 王离被这凭空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喝声道:“是谁?阴阳怪气,有本事出来相见!” “刚才还见过我,怎么,现在就不认识了?”半空中突然浮现一个男子,只见他双脚立于空中,似是悬空而立,那血衣男子飘至王离跟前,王离看清他的面目容貌。 那人吊眼细眉,面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与死人无异,王离见那自称尤血之人穿着一身血衣,便道:“你就是那个在元帅府里耍戏的?你是来救耶律冠的?” 尤血听了阴恻恻道:“耍戏?我那阵幡祭炼的都是煞魔,你竟然说是耍戏!嘿嘿,小子,一会我要将你的头摘下来,喂我的煞魔将军!” 王离听他尖锐的嗓音,心中极为不适,他皱眉道:“我管你炼的是什么,你若是来救耶律冠的,你便来就是,若不是,便快点走开。” “我为何要救他?”尤血不屑道:“这人被我利用,还以为我是帮他打仗的,真是可笑,若非能省心获得那些灵石和尸体,他早就死了千次了!” 他转而嘿嘿冷笑道:“我来这是想借你的身子一用,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王离暗骂一声变态,正要叫唤风绝王动手,却见他提手变出一具尸体,抛在王离面前,“这位是和你一起来的,我已经借走了。你夺走我百头风绝,我借你们两具尸体一用,不过分吧?” 地上的尸体赫然是陈元! 王离呆呆地看着陈元的尸体,见他双眼瞪得极大,显然是惊骇之下被尤血杀害的,额头一个触目惊心的抓痕,几乎将他头部撕裂,王离心中悲痛,颤声道:“你,你是故意等我们进去,再杀陈元的?” “杀你们两个,还用分开来杀?”尤血嗤笑道。 王离此刻后悔万分,他早知道这妖人藏在元帅府里,就不该让陈元分开行动的,之前还活生生的人,如今已经成了一具死尸,王离想到陈元与自己说他的儿女媳妇时笑呵呵的模样,想到之前与他说的要去吃他的喜酒的约定,此刻却全作泡影了,王离气得浑身颤抖,咬碎了牙口,好容易憋出几个词,却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你这个畜牲!” 王离抬手一记神门引射去,被尤血堪堪躲过,他看着身后土地被射成一个大坑,尘土飞扬,心中骇然,“灵气外放?这是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有的威力?” 又连连惊险躲开王离的剑气,尤血终于不敢小觑王离,祭出长幡,一手画出一道血色咒语,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七十二块烟罗玉,往天空一撒,便形成一个混元的圆形法阵,尤血将长幡祭在阵中央,大笑道:“教你尝尝这煞魔七十二阵的威力!你是死在此阵的第一个人,也可以无憾了!” 法阵迅速落下,将王离套在其中,王离从未经历这种阵仗,不知道如何对付,一旁的风绝王与众异兽纷纷大吼,似是感受到了威胁。 王离全力运气,将灵气都聚集在神门上,他全神注意阵中的那柄长幡,一有举动,便会出手。 只见那长幡血光冲天,一道道鬼怪嘶吼声直震云霄,未几,一个巨大的鬼爪拔开长幡,从中跳了出来,只见那骷髅鬼怪身高巨大,宛若小山,浑身都是由碎骨拼凑而成,空洞的眼窟烧着绿火,尤血嘿嘿笑道:“靠着真姚两国大战的尸首,我这煞魔七十二阵才祭炼出一个煞魔,若是七十二个煞魔都聚集齐了,那威力将会何等之强!嘿嘿,到时候,便是灵王之境的大能又能耐我何?” 王离一听眼前这巨魔是用两国战争的士兵尸首炼祭的,心中更是愤怒万分,这人挑起两国之战,只是为了祭炼这等违背天理的妖邪法阵,先前陈元被杀的愤怒在王离心中烧得正旺,又被尤血这话刺激地更加剧烈,他鼓足了气息,奋力一剑射向尤血。 被王离这剑的气势吓住,尤血忙催动阵法,那巨大的煞魔伸手拦住发出耀眼白光的剑气,只听一声巨响,小山半的煞魔被剑气的威能掀倒在地,那只拦住剑气的骷髅手臂也被震碎。 尤血见状怒骂一声,双手结印,半空中的长幡血光大盛,那些碎落在地的尸骨重新接好煞魔的手臂,转瞬间便恢复如初。 这是杀不死的。 王离见此招没有作用,心知要摧毁那个长幡才行,遂捏紧仙门,全力催动仙门引,四周的灵气疯狂往王离身上汇集。 感受到身边的灵气波动,尤血心中大惊,这是什么招数,竟然能将周围的灵气全都吸收进他的身体! 王离右手扶着左手手腕,感受到指尖澎湃的灵气,对准那阵中央的长幡便是一剑,尤血见一道白光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心中大呼不好,想要催动煞魔保护长幡,却已经太迟,那惊天的剑气轻松破开长幡的血气,将幡体斩成细碎。 长幡作为大阵主体,幡碎则阵毁,那寄附在长幡中的煞魔也转眼便轰然倒塌,碾作一地的残骸,七十二颗烟罗玉齐齐爆裂,以精血祭炼的大阵受到这等毁灭式的攻击,尤血如遭重创,喷出一口恶血,本就不见血色的白脸更加苍白,近乎透明。 王离这一击用尽全力,无法再出手与尤血争斗,便叫风绝王带上陈元的尸首和昏迷未醒的耶律冠,往苍茫北漠奔去。 尤血遭此重创,亦不能追去,只好恨眼看王离远去,看着碎了一地的长幡的煞魔,花光心计、辛苦炼得的煞魔阵法毁于一旦,尤血怎能不气绝,他怒气攻心,又喷出一口血,擦了擦嘴,看着手上的血迹,尤血盯着王离远去的方向,桀声一笑。 “教我在凡俗如此狼狈,很好,很好!这小子身上聚集灵气的法门,我要定了!” 第七十六章 绝命诗 王离趴在风绝王背上,向南不知飞奔了多少里,见后头无人追上,才松了口气。 今夜之艰险,却是害了陈元。 出了绿洲,王离一路往南而去,眼下绑架了耶律冠,待他恢复些体力,便从这真国兵马元帅口中套出些信息来。 得知了这场战争是尤血用来祭炼阵法之后,王离清楚已经完全没了再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这耶律冠想的可能是借着尤血去侵占大姚国土,而尤血是想一举两得,既得烟罗玉,又能得到尸首祭炼,必然会在真人取得优势后立刻撤手,这也是为何先前皓晘二将连连打进北夜府后,尤血才出手。 对比之下,大姚便是最终受害者。 一路修炼,想到尤血以烟罗玉催动法阵,王离尝试握着烟罗玉修炼十二灵脉引渡要诀,果真能感受到微弱的灵气从玉石上传来,只是太过于弱小,倒不如自己修炼了。 王离不知道的是,这烟罗玉乃是修行之人常用的灵石,虽然所含的灵气太过稀少,不过也远超凡俗之界的天地灵气,是寻常修士争夺的宝物,只是他有仙门引这等吸纳灵气的逆天招数,修行本就远远超过了常人,自然会瞧不上灵气微弱的烟罗玉了。 随手将玉石扔给风绝王,它却是极稀罕烟罗玉,吞下玉石后,跑得更加卖力,在沙漠中如同一团黑影,带着十余头风绝迅速往南方掠去。 到了第二日清晨,手脚被捆住的耶律冠哼了一声,他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见四周黄沙漫地,十来头巨大的风绝看着他,自己对面团坐着一个姚人样貌的年轻男子。 他动不了手脚,察觉到自己的处境,耶律冠对着王离道:“你是何人?是姚慎派你来的?” 王离闭着眼睛,没有理睬他,耶律冠见王离不回答自己,他又四处张望,见一具尸体倒在远处,耶律冠便突然紧张起来,他心道此人冲进大漠深处,尤仙人的宠物也都被他驯服,想必天涯和龙堆已经被攻破,而他自昨夜将自己绑来之后,一直未对自己下手,要么是要将自己带回大姚,要么便是自己对他有用,心下笃定王离不会贸然杀了自己,耶律冠情绪渐渐平稳。 “这位壮士,你将我从北夜府带到北漠之中,难道就是为了把我带到大姚去吗?”耶律冠再次出声问道:“只劫我耶律冠一人可是无用,这仗缺了我也是照打不误的。” 他见这男子还是不睬自己,心生愤怒,何时有人敢如此对他过,但自己被人绑架,他也没辙,又不能反抗,恹恹道:“我被你捆成这样,还有异兽看着,难不成还能逃走?你不将话说明白,我岂不是死不瞑目?” “这世上死不瞑目的还少吗?”王离终于出声道,他睁开眼睛,停下运转的灵气,冷笑道:“你为那妖人和大姚开战,却将战死沙场的无辜士兵的尸骨带回给那妖人祭炼阵法,你说,他们死而瞑目了吗?” 听王离说到这个,耶律冠愣这不知说些什么,却听王离又道:“耶律元帅,我不知道你发动战事的目的是什么,霸占疆域、建功立业,这些我都没兴趣去了解,但你借此助长妖人气焰,这天下生灵要涂炭几何,你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耶律冠嗤声道:“善恶本就有定吗,你以为我这是行恶?姚人狂妄贪婪,借琳琅城互贸擢取我大真多少银两,你以为我大真不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大真莫说马匹数量比十八年前减了近六成,族人饿死的更不知多少,你们姚人可好,占着绝佳的土地,满嘴的善恶报应,做的却都是比恶人还恶上三分的霸道行径!” 王离默然,不愿再与他浪费口舌,大姚土地自然是大姚人的,难不成还转让给他真人吗? “你们两个月前是不是抓走了一个人?” 耶律冠见王离转问其他,不由得一愣,他道:“什么人?” 没有吗? 王离皱着眉头,“我大姚殿学士李云川是不是被那个尤血妖人捉走了?” “这我不知道,我又管不了尤仙人,他捉了谁,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曹皓与曹皔两位将军呢?” “当初尤仙人在北夜府放出煞魔大阵,那些人都已经被尤仙人炼化成煞魔了。”耶律冠扭了扭肥胖的身子,沙漠地表渐渐滚烫起来,他一侧脸贴着地面,有灼烧之感。 皓晘将军失踪以来,时隔这么久,虽然已经预料到是这个结局,但王离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叹,曹皓他没见过,但曹皔为人洒脱不拘,遭逢此难,却是悲剧了。 王离由此经曹皓、曹皔和陈元身死一事,对李云川也更为担忧,偏偏从耶律冠口中得不出什么消息,便携着耶律冠继续赶路。 因没了陈元指路,王离只好认准一个方向走。向南走了三天,隐隐看到远处的高山,王离心中大喜,这是要到喀里山脉了吗? 午时歇脚时,王离无意在沙漠中看到一具枯骨,面貌已经被风化,衣物残破不全,但却是姚兵甲衣。 见那尸体手上攥着一张单衫,这死去也不松手,王离心生疑惑,不知他手上的是什么东西,便拿起那张单衣,展开一看,见衣衫内写满了大大小小的血字,他看到落款之人时,不由得大吃一惊,“百里秦王?许盛?” 这是许盛的遗骨? 王离感慨万分,那支轻旅敢死队,也葬身黄沙了吗? 他们不是王离,有玄黄袋能放足口粮物资,也没有风绝能迅速赶往北夜府,从高大的喀里山脉绕进北漠,本就已经艰难万分,但北漠何其之大,他们还没到北夜府,就会因为物资耗尽而死。 王离摊开单衣,细细将许盛所写的看了,见是一首绝命诗,王离读罢心中百感交集,只觉得悲惜交错,深感命运无常。诗言: “管领西风遍地寒,天涯射马照阑干。枕上弓刀犹带血,试将霜剑斩胡銮。点酒桃花规自省,青州年少客天残。此去何须埋骨地,风流且作后人谈。” 王离收了单衣,好好放进玄黄袋中,地上的尸骨已经残破不堪,不便转移埋放他处,王离就地掩埋好,便往山脉赶去。 第七十七章 死战 从许盛尸骨之处往南走了一天一夜,王离惊觉远方的山脉不是天涯十三堑,像是喀里山脉的中部,山峰叠嶂,皆是高耸入云的雪山,根本没法攀过。 是夜,王离在沙漠中生了火堆,草草吃了几口干瘪的面饼,打算明日顺着山脉往西走,天涯在喀里山脉的末端,按理讲,向西一直走便会看到天涯的。 扔给耶律冠一块饼,便不再管他了。 多日来,耶律冠不见救兵,也渐渐绝望下去,这面饼虽吃着干巴,可是却能救命,吃惯了珍馐的真国兵马元帅,在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怎么说,活下去才有希望。 夜间沙漠极为寒冷,王离还能抵御住,他修炼灵脉能抗寒,耶律冠便挨受不住了,贴在篝火旁蜷缩着身子,努力从微弱的火苗中获得些许温暖,耶律冠几天来脸上沾满了火堆里的黑灰,但没办法,不挨这苦,他活不下去。 到后半夜时,四周突然阴风大作,王离睁开双眼,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篝火被狂风吹灭,头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只见尤血脚踩一柄赤红宽剑,御空飞来。 “原来在这里,可是叫我好找!” 一边的耶律冠见状大喜,他放声大笑,高呼道:“尤仙人救我!” 尤血没有理睬地上狂呼不止的耶律冠,死死盯着一旁如临大敌的王离,“你毁了我的阵幡,害得我辛苦炼制的大阵作成废土,我要你血偿!” 王离无名指暗中掐好仙门,以防这妖人出招偷袭,“你那阵法违背天理,被毁不是我意,乃是天意!” “天意?”尤血一愣,随后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好一个天意,我赤天干的就是违背天意之事!小子,我看你此次还往哪里跑!” 尤血言罢,抬手作爪状,隔空抓向王离,只见夜色中隐隐一个巨大的血色爪印向王离飞速袭来,王离不敢小觑,运开神门引,一剑将爪印射涣散,却见尤血紧接一剑向他刺来,王离来不及反应,被他一剑戳在右肩。 王离连连后退,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忍住剧痛,咬牙叫异兽一起围攻,那些风绝哪里是尤血的对手,只见他回身将剑一抽,十余头风绝便被他斩死在剑下。 王离见尤血手中之剑锋利无比,而且似乎还能噬人血液,伤了自己一剑,剑尖的血液迅速便被赤剑吸收,看着王离头发麻,毛骨悚然。 这人太邪乎了。 食指运转外恶引,点在伤口处,暂时封住血液,以免失血过多,一旁的耶律冠见尤血占了优势,忙呼声让尤血杀了王离,尤血皱着眉头,不耐烦一剑砍向耶律冠,一股血红剑气瞬间劈开耶律冠的脖颈,耶律冠手脚被捆,想捂住断开的咽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喷流不止,他浑身抽搐,死死盯住尤血,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他的手上。 王离看着尤血,问道:“你杀了他,不怕真人驱逐你吗?” “真人?”尤血将宽剑对准王离,“我赤天千年来一直管控真国,若不是近年来发现凡俗界频频出现灵石,你以为我会来这等贱地!” 王离听了心中大惊,真国是赤天管控的?这是什么说法,那大姚又是谁管控的? 他不免联想到清雨阁和仙使,三者联立之下,王离心中愈发明晰,大姚的背后,也一定有势力掌控,那势力定然与清雨阁有关! 那说什么百年一度的仙使来姚,也就是来大姚招收弟子的! 难怪清雨阁不受皇室直接管控,也难怪苏衡那些人对仙法如此追求,这世上凡人的种种却也只是所谓的“贱地”罢了。 王离一番彻悟,想通了前后所有,心境巨变之下,不由感叹,“陈将军,皓晘将军,许盛,你们都白死了啊!” 不过那赤天派人助真国攻打大姚,为何大姚那无人来相助呢? 尤血见王离一动不动,不知他在想什么主意,他喋笑道:“小子,我也能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把那个能汇集体外灵气的法门说与我,我便让你走。” 王离听了心中冷笑,是说了再杀了我吧,此人性情变化多端,他说的话万万不能相信。 尤血见王离还是不说话,担心节外生枝,这小子邪乎得很,看着是灵脉境,凡胎都没斩,怎么能灵气外放? 想到那日王离射出的耀眼剑气,尤血都有些后怕,那一剑的威力都快能与自己全力一击相媲了,这小子能在灵脉境就有这等威能,定然是靠的那个神奇法门! 想到此处,尤血心中更为贪婪,他拎着赤剑,朝着王离走去,“快说,说了我就放你走!” 王离忍住肩膀伤口的剧痛,见尤血越靠越近,便抬手先是佯射一剑,尤血见此大骇,忙提剑格挡,却发现是虚招之后,发觉自己被戏耍,恼羞成怒,他正要抽剑劈向王离,却见迎面一道耀眼的白光向他袭来,他心道一声不好,来不及抵御,便被一股强劲的剑气实实地打在胸膛,向后倒去。 王离见他被自己全力一剑射中,心中大定,他知道自己全力一击之下的威力,当初在琳琅靶场,可是将山体都射出一块巨大的圆坑的,更别说招呼在一个人的胸膛上。 尤血被剑气冲出去很远,在沙漠中划出一个长而深的凹槽,王离心中正稍定时,却发现尤血支着剑,缓缓站了起来。 他震惊地看着似是毛发无损的尤血,心中震撼,这人是什么身体,被自己这么一剑射中,竟然没事! 尤血扶着赤剑,勉强站了起来,感受到胸口如撕裂般的剧痛,心知自己护体的宝甲已经被破,黑血不断从口角流出,他恨声道:“好!好!好!” “我改变想法了,我要杀了你,我要先狠狠地折磨你,从你嘴里撬出那个仙法,再将你炼成鬼尸,我要叫你魂飞魄散!” 王离显露的法门威力越大,尤血便越是贪婪兴奋,一个灵脉境的修士,靠着这个法门就能与他这个灵武修士抗衡,他要是学会了,岂不是能直面对抗灵王了? 尤血朝着沙地吐了口血痰,执起宽剑,迅速冲向王离,一剑横劈而来。 尤血身影极快,王离只能见到几个不连贯的血影,再定睛时,赤剑已经照面砍了过来。 第七十八章 搜魂 眼见那赤剑横劈而来,王离根本无暇思考应对之法,下意识后仰躲闪,堪堪躲过剑芒,却被那尤血顺势一掌拍在胸膛,只见他左掌冒着血光,将王离的胸膛都拍凹下一块。 王离胸前剧痛,一口热血吐了出来,全都溅在尤血的宽剑之上,宽剑吸收了王离的鲜血,顿时红光肆起,变得更加妖邪。 “小子,一会叫你尝尝搜魂大法的厉害,你有什么秘密,可瞒不了我!”尤血一剑劈在王离头边的沙地上,邪笑道:“也省的你拿别的东西哄骗我,浪费老子精力。” 王离被他一掌打得胸口生疼,一股气血直往上翻涌,他凝气暂止住伤势,疯狂崔催动仙门引,尤血感受到周围灵气的巨变,脸色一变,这小子又要来这招? 他提剑向王离左手剁去,企图在他出招之前废了他的左手,王离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剑尖一指顶了上去,只见白光将王离的左臂完全包裹住,成冲天之势砸在赤剑上,那赤剑如遭重击,不断发出鬼哭之声,白光转眼将整个赤剑包裹住,尤血右手一震,整个手掌酸麻无比,拿不住宽剑,正是手松之时,只听“砰”地一声,赤剑在白光之中断成无数块碎片,飞速射在周围的沙地上。 尤血被震到一边,王离见机忙翻身骑上风绝王,顾不得胸口剧痛,往西边飞奔而去。 这赤色宽剑乃是尤血炼制的本命灵器,虽只是寻常的中品灵剑,但起码也得要灵王境的强者才能摧毁,这个看不出修了几条灵脉的小子,竟然将他的灵剑说毁就毁了? 尤血气极反笑,这几日来王离让他损失极大,莫说那些风绝,单单一个阵幡便已经叫他心中滴血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灵剑,尤血几十年才收集得的宝物近乎都被王离给毁了。 “我看你要逃到什么地方!” 因灵剑被毁,他不能御剑飞行,只得肉痛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两张符篆,见他两指夹住,催动灵气,漆黑如石的符篆瞬间有血红的纹路亮起,尤血将符篆贴在两腿的灵脉处,便朝王离的方向追去,有了符篆的加持,他身行如电,在大漠中只留下两道血色的光迹,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却说王离趴在风绝王的背上,此刻夜色依稀,他受了重伤,便一边赶路,一边运息调养伤势。 这妖人的剑被他毁了,应该不会再这么快追上来,王离不敢轻心,给风绝王喂了一块烟罗玉,全速往西奔去。 行至第二日中午,王离伤势已经调养好了大半,王离十二条灵脉俱已修成,灵脉保护之下,那打在他胸口的一掌并未伤及筋骨,故而王离一夜运气修炼,以内哀引治疗伤势,疗速自然极快。 王离虽不见尤血追来,但不敢放松警惕,一路不停,风绝王累时便给它一块烟罗玉,以补充体力,如此向西走了两天,仍是山脉绵延,看不见天涯的影子。 这天下午,王离站在沙丘上,向东边眺望,他体内有灵气,不受世间污浊之气,不过王离毕竟修为太弱,长时间在北漠这等极端环境下飞奔赶路,皮肤有些发粗,脸上也晒黑许多,胡子拉碴,衣衫褴褛,不复曾经的清秀模样。 抬手向东远望,见一人影忽然出现在沙漠边线,迅速向王离这奔来,王离脸色一变,这荒无人烟的北漠中莫名出现之人,只会是追他而来的尤血。 王离心中紧张,忙催使风绝王向北逃走,他放弃了一路往天涯而去的念头,这尤血穷追不舍,就是到了天涯,也只会给关舜剑他们招致祸端罢了。 但尤血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意图,不论王离怎么改变方向,过几日他总会出现在不远的后方,王离见甩不掉这个牛皮糖,遂停下来,不再赶路,咬破手指,在许盛写绝命诗的单衣背面交代了一些事项,扎在风绝王的脖子上系紧,将剩余不多的烟罗玉都给了它,便让他自行回天涯而去,自己则是盘腿坐在沙地上,等待尤血的到来。 当日中午,尤血越过沙丘,看着不远处盘坐在沙地上的王离,笑道:“怎么不走了,是认命了吗?” 王离看着他,“不论我在何处,怎么改变方向,你都能紧追上来,我再走又有什么意义。” 尤血狂笑几声,“早在北夜府那晚,我就在你身上种下了血印,只要你离我不超过五百里,我便能感应到你的方向,你这此反倒学乖,也省的我再消耗血行符。” 王离见他摘下腿上的两只红色符篆,那符篆离开尤血双腿后,红光便暗淡下去,王离心道他一路追过来,凭借的就是这个吗? 尤血收了血行符,便大步向王离走去,王离见他走近,忙起身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毁我阵幡,碎我赤血剑,你说,我该怎么杀了你呢?” 尤血见两人距离已然不远,于是双手随意背在身后,暗中从戒指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他拨开瓶口,放出瓷瓶内的毒气。 王离不知这妖人又要做什么花招,小指灵气闪烁,显然已经催动好了神门引,待他一有动作,便是剑气招呼。 “若不是你来逼我,我怎会毁了你的东西,再说,你这人坏事做绝,本就该死,毁了你的东西又如何?” “又如何?” 尤血看王离完全没有防备,心知他已经中招,便得意笑道:“那我就套出你修炼的法门,将你的躯体炼制成新的煞魔,如此你我不就两清?” 王离正待说话,忽然体内灵气混沌无比,手脚也绵软无力,他小指凝练的剑气渐渐涣散,王离双腿撑不住,倒在地上,他惊呼道:“你放毒?” 尤血将瓷瓶盖好,在手中抛了抛,“这是我用成千上万的尸体炼制的煞毒,能化解灵气,使人浑身瘫软,虽然只是半成品,但对付你这灵脉境的小修士,绰绰有余了。” 王离不知道自己炼了十二灵脉引渡要诀之后,是什么水平,听那妖人说是灵脉境的修士,他便问道:“我是灵脉境?那你是什么境界的?” “我十年前便进入灵武境,你能死在我手里,也不辱没于你。”尤血拽住王离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一会我用搜魂诀来找出你修炼的法门,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 王离中了煞毒,手脚无力,只能任他摆布,就连说话也极为费力,他讽刺道:“堂堂一个灵武境的修士,用毒来对付我,亏你能说出口!” 尤血不为所动,松手将王离扔在地上,冷笑一声,便盘坐在王离面前,手掐法决,王离见他双手在眼前一抹,眼睛便成了邪异至极的血色,不待王离惊讶,尤血眼中忽然射出两道血光,直冲进王离眼珠中。 王离无力应对,只觉眼前一片血红,看不见其余事物,未过多久,脑海便开始混乱起来,他感受到有一道外来意识想要侵占他的识海,王离奋力抵抗,却是无用。 眼看尤血便要冲破王离的意识防护,冲进他的识海,这时王离眉间突然乌光大作,一柄黑色小剑在他两眉之间闪烁光芒。 尤血的灵识正待冲破王离的识海,突然见其识海中一柄黑色的古朴长剑发出轻微的震颤,在那柄黑剑骇人的威势下,他的灵识渺小得如同蝼蚁,意识遭受重击。 尤血只觉得头部如同被人一剑劈成两半,他七窍流血,危急之下,忙收回灵识,好在那黑剑没有追击,尤血才逃得一命。 王离不知出了何事,他回过神来,见尤血七窍流血,样貌狰狞恐怖,不由吓了一跳,不是他搜我的魂魄吗,怎么看他模样,倒像是我搜了他的魂一样。 若不是中了煞毒,不能动弹,尤血受了重伤,一直不醒,王离都可以一剑杀了他了。 尤血的灵识几乎被诛仙剑震散,这等重创是他从未经历的,慌忙之下,顾不得一旁的王离,他紧闭着双眼,运气疗伤。 就此二人僵持了整整一日,其间王离见尤血从手上的黑色戒指中取出一些丹药吞下,心中寻思这应该亦是一件灵器,与他的玄黄袋差不多,那煞毒的解药一定在里头。 尤血足足盘坐了三日,王离无法运起灵气,不能从玄黄袋中取出水和干粮,饶是他体格远超常人,也是饿得前肚贴着后背。 终于在此日下午,一旁的尤血恢复了一些,脸上的血痕凝结之后,看去十分狞恶。 停住连续运转了几日的灵气,尤血长长出了口气,那黑剑想来还是让他心有余悸,若是迟一点退出王离识海,他可就要葬身于这茫茫大漠了。 想到这,尤血站起身,狠狠地看着王离,这小子身上的秘密还不少,他得想办法从王离身上将这些东西一一套出来。 用搜魂诀自然不能了,吃过一次大亏,现如今他的灵识也还残破不堪,并未完全恢复,就是体内的灵脉都受到的一些损伤,他自不会再去触霉头,想了想,尤血拎起倒在沙地的王离,恨声道:“算你小子命大,我办不了你,自然有人能对付你。” 王离不知他要做什么,他被尤血带着往西而去,不知走了多少天,王离眼看二人过了北漠,穿过无尽的草原,尤血又折向西南,顺着飞仙流,朝广阔的平原尽头奔去。 第七十九章 谕仙令 被尤血提着一路走到大姚西南之地的尽头,王离郁闷无比,那煞毒除了能消散人体内的灵气、使得灵脉无法吸收灵气之外,倒没有其他的毒性。 只不过每到毒性快要消散时,尤血便再让他吸那瓷瓶内的煞毒之气,王离根本没机会解毒逃脱。 好在尤血灵识受了重创,一路上自顾疗伤,也没找王离麻烦,不知不觉二人便横穿了大姚西南之地,到了飞仙流的尽头。 “你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当晚,尤血在山脚休息,王离见此处景象与当初去琳琅途中,江百川描述的一般无二,便知道这是要带他出大姚了,他于是出言问道。 “说与你听也无妨,这山脉中有一座妖神山,这妖神山乃是我赤天秘境的入口所在,我要带你回赤天,我奈何不了你识海里的黑剑,别人可有的是办法。” 王离闻言心中大惊,这是要把我带到贼窝里啊,可惜自己无法提上灵气,不能反抗,难道我王离真要栽在这妖人手中吗。 夜间尤血调息修养灵识,王离瘫倒在地上,看头顶星辰漫天,只觉要葬身尤血之手,那什么赤天,听名字便知道不是好东西,王离心中暗道:“诛仙剑啊诛仙剑,你把我带到这地方来,就眼睁睁看我死在这邪魔外道之人的手上吗!” 感受不到诛仙剑的动静,王离心中哀嚎,果然,不危急它的安全,它是不会出手的,还得靠自己。 王离尝试运气仙门,看看能不能借助外界灵气冲击体内灵脉。 但光是屈指掐住仙门这一个动作,王离就费了好大力气,他额头汗流不止,瞥了一眼一旁盘坐着的尤血,担心灵气波动惊醒他,王离微微运气,只是那灵气一入仙门,便消失不见,王离暗骂一声,这煞毒可真够鸡贼的,不想放弃,王离遂再次聚齐,可灵气依旧消散无影,如此反复不知几十次,王离终于感受到体内气息渐渐平稳,那煞毒似是消散不少,王离大喜,便照着继续清散体内的毒气。 一直到后半夜,天色渐渐明了,王离终于将体内的煞毒消除干净,但长期被煞毒侵扰,王离四肢仍然僵硬,一时间难以恢复自如,王离暗暗运开体内的灵脉,悄悄吐纳灵气。 尤血见天色已亮,便打算继续赶路,转眼看到王离,他眯着细长的眼睛,道:“今日就要进山了,你小子别给我耍花招。” 王离不敢轻易暴露自己已经解毒,他佯装绝望,不理睬尤血。 尤血不放心,又从储物戒中拿出装着煞毒的瓷瓶,拆开瓶口,要递到王离鼻下,王离见了忙往后退了退,他两手已经恢复一些,但双腿无力,无法站起。 “好小子,让你解了毒,好在大爷我小心,不然还真叫你混过去了!”尤血怪笑道:“怪你自己命绝,今日我得封住你的灵脉,省的再教你解了毒去。” 王离仓皇之间连射了几发剑气,都叫尤血有防备,被他躲闪开来,眼见尤血左手闪着血光,就要朝自己捉来,王离灵机一动,从玄黄袋中取出那方令牌,高举道:“且慢!” 当初付老头走的时候,与他说过,遇难时则出此令,可保自己无事,王离眼看自己就要再被尤血控制,急乱中,只能咬牙试一试了。 “你可认得此令!” “什么?” 尤血被王离整怕了,生怕他再拿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定睛朝王离手上的令牌看去,他见那令牌如寻常石头并无区别,中间写了一个“谕”字,于是嗤笑道:“这是什么?莫不是姚国皇上赐给你的官令?” 王离见尤血不认得这块令牌,心生哀嚎,完了,被付老头坑了,果然不是谁都能相信的。 尤血不耐烦了,手中血光一闪,便一爪向王离捉来,王离情急之下想出剑抵挡,但忘记手中还有一块令牌,灵气遂运到令牌之上,那令牌一碰到灵气,似是活过来一般,通体闪着慑人魂魄的金光,照得王离与尤血睁不开眼。 随着令牌被激发,王离体内的灵气不受控制,被疯狂吸入令牌之内,王离左手被令牌牢牢吸住,无法挣脱,他正要绝望之时,突然有一道宏大正音从心底传来,缥缈而不可追寻。 “谕仙使者,遇敌则高其一境,以敕帝命!” 王离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一股浩瀚的灵气如大河奔流,从谕仙令牌上滚滚传至王离体内,王离只觉得小腹凡胎处被灵气暴涨填满,一个玄之又玄的、似桥非桥的东西从凡胎而出,搭在自己的心脏上,灵气顺着这条桥往心脏而去,直到心脏中也蕴满了灵气,谕仙令牌才停下向王离体内继续灌输灵气。 “这……这是?” 感受到体内强横的灵气,还有那条若有若无的桥链,王离只觉得眼神所到之处,双耳所听之向,无处不清晰透明,他能听见千米之外的一片枯叶落地之声,看见一只蚂蚁爬行的动静,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不过很舒服。 “你……你,灵王?” 尤血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知如何言语了,他分明知道王离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灵脉境修士,怎么就是拿出一块令牌,转眼间他就成了灵王了! 那可是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灵王强者! 尤血睁大了双眼,王离不会控制自己的气息,尤血在灵王毫不掩饰的威压之下,双腿瑟瑟发抖,浑身冒着冷汗,打湿了血色的衣服。 “不可能……你……你怎么会是灵王!” 王离站起身,他感觉自己都可以将一座小山给一拳打爆,看了看一边的浑身抖如筛子的尤血,一挥手,一股金色的凝练灵气如长练般抽打在尤血身上,尤血狂喷大口鲜血,被击飞了百米,狠狠砸在地上。 被自己这一下惊呆了,王离看了看手,谁料这么一下就差点把尤血给杀了,他点了一下脚尖,却见自己凌空飞起,站在虚空之中,王离心下大喜,这种飞天的新鲜感,是足以教人惊喜到难以置信的。 不过王离恐高,他不敢飞太高,闪到尤血旁边,看着倒地不起的尤血,王离戏谑道:“这回轮到我了,你想怎么死?” 第八十章 恨水峡谷 尤血被王离一掌打成重伤,他灵识还未恢复,又遭到这等冲击,神志有些不清,他吐了口血沫,不甘道:“我是赤天仙人,你杀了我,不怕赤天的报复吗?” 王离撇了撇嘴,什么赤天不赤天,他都不认得,何来害怕之说。 不愿与尤血再费口舌,也恐节外生枝,旁生变故,王离凝气一剑射出神门引,剑气威力巨大,刺穿了尤血的身上穿着的宝甲,一下便捣碎了他的心脏,尤血瞪大了眼睛,不料王离说动手就动手了。 这妖人挑拨真国与大姚发起战事,从中获得一己之私利,是死千万次都不足惜的,王离杀了他,心中却无罪恶之感,确认尤血已经没了生息,王离便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可教他提心吊胆,受怕良久。 若真让这人得逞,将自己带到那什么妖神山去,天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王离不是什么英雄,他也不过一寻常之人,面对生死,也会害怕恐惧,且还是面对这种用尸体修炼的妖邪之人。 还得多谢这块令牌。 王离拿着令牌,左看右看,见那方令牌仍然闪着金色光芒,此时中间的“谕”字在金光相衬下,更加明显,隐约发出璀璨之光华。 “我实力暴涨,就是因为它?”王离仔细把玩着令牌,“这令牌叫什么名字?” 想到令牌灵气灌体时,心底的那道声音,王离琢磨其中意思,“谕仙使者?遇敌则高其一境,以敕帝命?这令牌是叫做谕仙令吗?遇敌则高其一境,这是说,遇到谁都能比他高一个境界?” 应该是了,王离想到尤血说过,他是灵武境,方才又称自己是灵王,那这灵王就是比灵武高上一个境界,如此说来,这谕仙令真是宝物了! 王离呼吸不免有些急促,遇敌则比之高出一个境界,这是什么逆天的外挂,有这令牌,还怕得罪人? 这是遇神杀神啊! 谕仙令越是逆天,王离越知道不能暴露,这世界太过复杂,还是小心为妙。在大姚泄露了自己的水杯,就差点招来杀身之祸,谕仙令这等惊世骇俗的宝贝,更不能与人说了。 王离念及付老头与自己交代的话,一面更加好奇他的身份,也自此知道楚衣与他一起,应该不会有事,一面咬牙切齿,这老头抢走自己的卷轴,那东西定然比他的谕仙令更要厉害,却只拿一个玄黄袋和自己换,真是亏大发了。 尤血也有储物戒,这玩意这么大众化,一看就知道不值钱,王离深感被坑了,悔恨一阵,又去摘下尤血的戒指,看看里头有些什么。 此刻王离实力乃是灵王之境,灵识远超尤血,破开他设的灵识屏障,自然轻松无比,王离灵识探进储物戒,才发觉它与玄黄袋的不同。 尤血的储物戒中空间十分狭小,只可存放一些瓶瓶罐罐的小物件,远不及王离玄黄袋的万一,那玄黄袋中可存放物品的空间极为浩瀚,即便王离现在是灵王境,灵识强劲,也难以估测其中的边际。 “付老头还算良心,不枉费我包他吃住那么久。” 王离嘀咕一句,终于不再怨怼那顺走他卷轴的老头,便开始清点尤血储物戒中的东西来。 除了煞毒,还有一些王离叫不出名的药粉,便只有一贴着“宁灵丹”标签的的小罐,王离数了一下,还剩十颗,得,这尤血混得也不怎么样,也是穷鬼一个。 符篆倒有一沓,王离将那个尤血用来追杀他的符篆拿出来仔细研究了一会,他不会用,对他而言就只是废纸一张。 角落里还有些品相极佳的烟罗玉,也就是灵石了,王离见灵石堆中有一颗耀眼的珠子,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鹅卵大小的极品烟罗玉,他心中一动,这小珠子是李云川的那颗极品烟罗玉吗? 莫非李云川真的被这妖人杀害了? 只是尤血已经身死,王离不能再询问他李云川的下落,王离只好叹了口气,但愿他没事吧。 将所有东西都一股脑收进玄黄袋中,王离随手用剑气在地上划开一个深坑,将尤血埋了,便打道往东边飞去。 他不敢飞太高,只得低空掠去,好在附近都是绵延的山脉,不见人烟,不至于骇人,王离自个也玩得起劲,前世一贯的思维教他被束缚得出不了气,而今能纵横腾飞,逍遥自在,却属实让人畅怀。 感受着体内汹涌的灵气,如大河在体内灵脉中奔流不息,十二条灵脉通过那条若有若无的桥链,俱是直连住心脏,王离心血来潮,向上拔高了一些,捏住仙门,鼓足全力运起神门引,催动剑气,一指射向不远处的高山。 只见一道百米长的巨型白色剑气飞速射出,在白昼之中依然放出极为耀眼的光华,剑气迅猛异常,飞速射向高山山头,只听得一声惊天的巨响,那山头都被剑气齐齐削去,无数块巨大的碎石翻滚跌下山崖,烟尘四起,声势宛若山倾,王离见此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狠了。 灵王之境的实力,当真不是凡人所能想象的。 他正感慨,手中谕仙令的金芒却开始慢慢消散,未几,王离便感到不对劲,自己体内的灵气渐渐消失,那条通往心脏的桥链也开始断裂,王离支撑不住,差点从空中摔下,他吓得心头都漏了一拍,忙小心控制身形,往地面飞去。 但还没到落地,王离就已经恢复至灵脉境,他终于无法御空,一下从半空摔向地面,王离紧闭着眼睛,心道还是不能玩得太过啊! 从八九米的半空中狠狠砸在山麓上,这可不是沙地,王离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若不是修炼了仙法,开辟了十二条灵脉,身体已不是凡人体格,他这回就已经没命了。 却说这山脉向西绵延,无边无际,飞仙流从中穿过,不知去向何处,远近但见飞鸟走兽,不见人烟。 距飞仙流瀑布的西南方向百十里,有一处峡谷,此峡谷千万年来一直名为恨水,无人知晓其来历,也无人愿去了解。 这恨水峡谷后头,有一宗门立山而踞,宗门其开派掌门原是中土冀州风雪庄的弟子,因遭人陷害,被辱了名声,又难以为自己正名,遂心灰意冷,在次州落了门户,以宗门所学绝技立了仙门,唤作寒刀门。 时境百年,寒刀门现任掌门柳风膝下养有一女,名作柳砚刀,自小耍棍弄枪,常年与师兄弟一起比试刀法,性子故而顽劣骄横,不似女儿之家,柳云唯独这一个女儿,也就一一放纵了。 可到她十八岁那年,柳砚刀忽是将刀扔了,说再也不练刀了,她要学剑法。 寒刀门的大小姐不爱刀法,只爱剑招。 柳云不知如何是好,寒刀门继承了风雪庄的刀法,并未存有剑招,但耐不住柳砚刀的软磨硬泡,柳云只好决定送她去拜入忘水仙阁,那个次州仙派巨擘。 这日,柳砚刀踏着飞剑往东疾驰,正出了恨水峡谷,忽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她不由惊奇是出了何事,便不顾护送之人的劝阻,寻声飞去。 那护送之人紧随着柳砚刀,到了那发出巨响的山前,柳砚刀见一座高山山顶都被人毁了去,不由惊奇万分,这是何人做的,看去实力比他爹爹还要强悍许多。 “砚儿,这恐怕是灵王境的强者来此大战,我们还是快走吧。”一旁的女子出声劝她离去。 “怕什么,就算是灵王,我们与他无冤无仇的,他还能害我们不成!”柳砚刀哼声道,她又细细看了四周,见山脚处躺着一人,生死不知,便忙催动灵剑,飞落下去,那女子见此无奈,跟了上去。 “这人怎么昏迷了?”柳砚刀看着生死不知的王离,她朝着身后的女子道:“姑姑,咱们救救他,带他一起走吧。” 女子虽是柳砚刀的姑姑,看去却只比她年长一些,她道:“砚儿,你初出山门,不知人世险恶,你不知他是正是邪,是善是恶,便要救他,万一为此给你招来祸患,岂不是引火上身吗。” 柳砚刀不依道:“姑姑,这不是有你在嘛,我还怕什么祸患。” 女子念在柳砚刀一心善意,叹道:“你啊!行了,那就带上他吧,不过可说好了,等他苏醒了,我便要让他离去,可不能因为他一人耽误了我们的日程。” “嗯,姑姑对砚儿真好!” 第八十一章 仙使 昨夜京城下了场大雪,姚渐雪梦到王离在边关的种种恶事,一夜没睡好,打早便起身去太后那定了省,被令太后留着吃了早膳,便回了天英殿。 都是已经一月了,眼看年关将至,他怎么还不回来。 姚渐雪幽幽叹了口气,坐在窗前,出神看着窗外宫墙上的堆雪,只觉得百无聊赖,提不上劲来。 “公主,公主我回来了。”晴儿捧着一个木匣子侧身攘开门帘,将木匣子轻轻放在桌案上,自己则是贴着火盆,哈气搓手,“今个外边越来越冷了,外边扫雪的宫女都冻得拿不住扫帚了。公主,你想什么呢?” 姚渐雪拿过木匣子,打开扣锁,道:“没事,晴儿,没有教谁看了去吧?” “公主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李阿伯是晴儿家的木匠,小的时候,多少有趣的玩意不是李阿伯给晴儿雕的?晴儿和他说要给公主做东西,李阿伯可是吓坏了呢,去一次就和我保证一回,说绝不会和别人说的,更何况教人看了去。” 姚渐雪闻言,才放心开了木匣,见里头一块刻了蟠虺纹的玉佩,一支双股的凤钗,边角材料也都剩在一边,却是将王离送予她的极品烟罗玉雕出两个物件。 晴儿看了撇了撇嘴,她知道那玉佩定然是给王离的,真不知那人有什么好,公主才与他见过几面,就这样痴恋,处处都想着他,可他自己呢,一去边关就不回来了,白白害公主这么多天来打不起精神,都怪他! 没良心的家伙! 姚渐雪拿起玉佩细细看了,见是自己要求的模样,雕工细致,纹理清晰,才满意道:“晴儿,那李阿伯的雕工还真不赖,我倒觉得比宫里头的物件都做得好。” 晴儿见姚渐雪满意,她心里也高兴,“那可不是,李阿伯为了雕这个玉佩和凤簪,可是花了一个月时间呢!公主,王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呸!”姚渐雪被晴儿说明了心思,羞红了脸,“谁要给他那个没心的,你再瞎说,我就撕你嘴了。” 晴儿心知自己说漏了嘴,忙摆了个鬼脸,转移开话题,“王公子去了边关都有快三个月了,怎的还不回来?说是给士兵将士看病,难道要如此之久吗?” 姚渐雪出神地看着玉佩,轻声道:“他去就去了,但一点消息都不传回来,谁知道他过得是好是坏,近来边关连连大捷,都报有他的功劳,可见他去边关定然不只是悬壶看病的,上了前线,那可是危险万分呐。” 晴儿吐了吐舌头,“堂堂一个御阁卿,竟然上阵杀敌,真是教人难以置信。” 这时,一个宫女在门外唤了一声公主,姚渐雪忙叫她进来,那宫女进了屋,行了万福,道:“公主,今早上朝时琳琅传来最新的消息,战事已经胜了,曹皬将军率兵穿过北漠,已经攻打下北夜府,连克真人都城,听那些公公说,真人皇上都被生擒回来了。” 姚渐雪忙问道:“有御阁卿的消息吗?” 那宫女低头道:“传言御阁卿先行在北夜府俘虏了真国的兵马大元帅,被真国的仙人追杀,至今还是下落不明,恐怕……” 姚渐雪闻言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她撑着长案,支住绵软的身子,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晴儿见此忙上前扶住姚渐雪,安慰道:“公主别担心,王公子福大命大,那毕竟是传言,我一会去问问灷伯伯,他一定知道真相的,说不准,王公子都已经返程回京了。” 姚渐雪只觉得头晕眼花,她扶住案角,“不行,我要去问母后。” 言罢,姚渐雪便要出门,晴儿忙拿了大氅追了上去,外边天寒地冻的,按姚渐雪这身子,稍一冻着便是一场大病。 到了令太后住处,姚渐雪神色越发焦虑,看守的宫女见姚渐雪定省后又来德宁宫,不知何事,但不好过问,便通报了让她进去。 姚渐雪进了德宁宫,却见姚慎也在,还有一个模样一般,但看去叫人极为舒服的女子,寒冬时节,那女子也只穿着蓝色裙衫,背着一柄长剑,姚渐雪看了一下愣住。 “这是……” “皇姐,你来的正好,我刚要去使人喊你。”姚慎见姚渐雪来,心中喜悦,笑道:“这位是忘水仙阁的仙子,是仙阁仙使,来大姚挑选有缘之人的。” 姚渐雪闻言心中诧异,仙使?这世上真有仙使? 大姚皇室自古便传有仙使来姚的典故,但毕竟百年才有一次,不光姚渐雪从未见过,令太后也未曾见过,故而她从来都不信这个,今日果真见到仙使,一下却接受不了。 令太后招呼姚渐雪到她身边,她拉着姚渐雪,朝着那女子道:“方仙使,这是我的女儿,她闺名唤作渐雪,方仙使,雪儿有修仙问道的资质吗?” “法缘者仙,你们姚氏千年来掌着凡俗的皇命,宗氏自然就要被斩去一些仙缘,我上次来大姚时,莫说仙缘了,你们姚氏便无一人能有资质踏入仙途,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那女子开口道,声音如清泉溪流,谈不得好听与否,却使人听来极为舒服。 “我也知道这些,不过总得试一试,怎么说也是百年才有一次的际遇。”太后不以为意,笑道。 姚渐雪被这仙使扰了心神,一时没机会问及王离的事情,只得坐在令太后身边,听几人交谈。 姚慎听这朱颜女子竟然自己说百年前来过大姚,不由得惊声道:“仙使已经百余岁了吗?这修仙可真能长生么?” 女子淡淡道:“修行自能结长生,否则怎能言‘修仙’。明日我会与京城遣飞纸鹤,若有蓝色纸鹤飞至身边,则为有仙缘之人,若是白鹤,则是无缘,至于资质,那清雨玉露便是测试之法,何须我再费口舌。” “今日先行至此,告辞。” 那女子说完,就出了门,未等姚慎追上挽留,见她脚踩虚空,便乘风而去。 姚慎看着眼底一片火热,有这种本事,就是舍弃了皇位,又算什么呢! “雪儿,我看你慌慌张张地就来了,有什么事吗?” 姚渐雪被令太后问到心坎,她眼眶含着泪水,忍住哀腔,道:“母后,王卿相他,他真的出事了吗?” 令太后被问住,她叹了口气,“雪儿怎么问到王卿相了?乔舸传报的捷讯,是说他自协助关舜剑夺了龙堆和天涯之后,为了救李殿学士,便和一个斥候跨过北漠,去北夜府打探消息。本来已经生擒了耶律冠,后来谁知中了真人妖道的埋伏,斥候被杀,王卿相也被那妖道追杀到北漠,眼下的确还没有他的消息。” 听到令太后的确认,姚渐雪终于绷不住,脑海一片空白,她泪水止不住流淌下来,扑倒在太后的怀里,低声哭泣起来。 “好孩子,怎么了?”太后不知姚渐雪出了何事,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安慰着轻拍姚渐雪的后背,进了屋的姚慎见了这幕,愣道:“皇姐,你怎的哭了,可是有人欺负你啦?” “别惹你姐姐,让她哭一会吧。”太后渐渐琢磨出姚渐雪的心情来,心中喟叹,可是一段悲情哟,只是苦了雪儿,不过说来,雪儿是如何喜欢上那王离的?怎么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母后,那妖道是谁?是真人吗?” 姚渐雪抽泣着,梨花带雨,凄声问道。 令太后见了心疼,拭去姚渐雪脸上的泪水,“乖乖,别哭了,可叫母后心疼。那妖道是真人结盟的仙人,为了自己修炼邪功,才挑拨两国战争的,王卿相在北夜府打听到了所有的消息,被那妖道追杀不及,便用血书传回,我们才知道这些的。” 姚渐雪闻言,她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莫名的决定,擦了擦眼泪,她定定道:“母后,我要修仙!” 第八十二章 仙阁 姚渐雪心底萌发了修仙之意,既然王离并未传来确切的死讯,她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打算去北漠找寻王离。 令太后听了此话,怜惜道:“雪儿,方才那仙使也说了,法缘者仙,这有缘无缘一事,不可强求啊。” 这话中有话,姚渐雪听得出,母后这是让自己放下心中所念,但此事她心中已经定死,是不会回头的。 情之一字,岂是说放就放下的。 姚慎这会子终于看出一些端倪来,他哼道:“什么有缘无缘,皇姐,你不要全听了去,依我看,那都是唬人的,只要有资质,就能成了修仙之人,凭什么要问他人去定夺自己有缘或是无缘?今天我就教人送来清雨玉露,我看看自己能不能成仙。” 令太后瞪了姚慎一眼,这会子姚渐雪还伤心,谁要他来安慰了,这不是添乱吗。 却说姚渐雪心意已决,第二日,京城中果然出现了漫天的纸鹤,只不过大多都是白色纸鹤,撞到行人,便掉落在地上,被儿童拾了去,争相玩耍。 姚渐雪正看着宫中飘飞的纸鹤出神,忽有一只蓝色的精巧仙鹤颇为灵性地绕着姚渐雪飞转,姚渐雪惊奇伸出手掌,那仙鹤便落在她的掌心,化作一滴晶莹的露水,融进姚渐雪左掌的无名指指根中。 “先灵之人,天斩凡胎,是为,有缘。” 耳畔突然想起昨日那女子的声音,姚渐雪一抬头,果真见到那仙子凭空立在身前,她古井无波之面容终有一丝笑意,善意地看着姚渐雪。 “仙使,我能修行吗?” “自然可以,不过此去修行,仙凡两别,你可愿意?” 姚渐雪咬了咬下唇,“仙使,我随你去,只是你能帮我救一个人吗?” “可是那御阁卿?”那女子微笑道:“他既然入了清雨阁,必然是有仙资之人,若死于邪道之手,则是无缘之人,若能逃得此难,日后必大开仙运,你们二人自会有相见之日,你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她看姚渐雪眼神倔强,心知是放不下那御阁卿,不过这姑娘资质逆天,是极为罕见的天斩凡胎的先灵之人,天生凡胎便已被斩去,日后修行,远胜常人,如此好的仙苗,她自然不能舍弃不管,姚氏宗族被斩了千年仙缘,换来这么一个惊才艳艳之人,也是无憾了。 “也罢,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去北漠,找那王卿相。” 姚渐雪闻言,心中遂去了无数阴霾,见仙使答应去救王离,吊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稻草终于被人拉起,她喜极而泣。 “多谢仙使。” …… 王离睁开双眼,被刺眼阳光蜇了,便眨着眼,揉了揉昏涨的头,他撑着手想站起身来,发现硬硬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起来,王离吓得顾不得强光不适,一看自己正在一只巨大的青色飞鹰背上,身下厚厚的云层飞速向后驰过,王离霎时呆若木鸡。 “你醒啦?” 听得身后有人,王离忙一个转身,又害怕自己跌下去,死死抓着飞鹰巨大的羽毛,看到身后有两个女子,俱是穿着白色长衫,说话的那女子面容清丽,黛眉凤眼,一头青丝乌发,旁边站着一年长一些的女子,背手而立,仔细打量着王离。 “你们是?” 王离有些发蒙,自己是从半空中跌落的,按理说应该在地上躺着,怎么一醒来还在天上,还飞得更高了? 王离欲哭无泪,他本就恐高,这鸟看着飞得很稳,但周围又没有护栏,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被风刮走。 柳砚刀见王离双手死死抓住青羽飞鹰的羽毛,她没好气道:“你轻一点,在这么抓可要把小青的毛都拽掉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高吗?” 王离被这小姑娘说得脸红,他干咳一声,“在下的确有些恐高,没办法,生来就有,咳,那个,我姓王,单名一个离,不知姑娘芳名?我是被姑娘救了吗?” “废话,不是姑娘我救了你,难不成是你自己飞到小青背上的吗?”柳砚刀哼道:“我姓柳,名字嘛,不告诉你,姑姑说了,外边人可坏了,不能说真的。” 被这柳姑娘说怕了,王离颇为尴尬,与她道了谢,那站在柳砚刀身后的女子终于说到:“王公子不必言谢,只是不知王公子为何会晕倒在荒野?” 她和柳砚刀都看到王离晕倒之地的动静,她也看得出王离的灵脉境修为,按理说,那种摧毁力可不是王离能造出来的。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王离将自己被尤血追杀的事说了,只是没说谕仙令,这东西可不能乱说,谁知道传出去会有什么麻烦。 “赤天?”那女子眉头一皱,“九天的人又出世了?” 柳砚刀好奇道:“姑姑,什么是九天?那赤天很厉害吗?” 王离看了看那女子,原来是柳姑娘的姑姑,不过看上去也不大啊,不说王离还以为是她姐姐呢。 “我也只是听了传言罢了,那爷爷应该知道不少。”那女子看着王离道:“王公子可知道你昏迷旁边的高山,是谁毁去的?” 王离装傻充愣道:“什么高山?我将那妖人杀了埋好之后,扛不住煞毒,就倒在山麓上了,那高山怎么了?” 柳砚刀吓唬道:“你别装了,就是你做的,我都看到了。” 王离眼皮一跳,看那柳姑娘狡黠的目光,心知是想套自己话,这丫头看着年龄不大,怎么坏心思不少。 “那一定是柳姑娘看错了,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怎么可能能毁了一座高山,这话说出去,我自己都不信。” 柳砚刀见王离不承认,便要继续询问,却被自己姑姑拉住,那女子问道:“王公子是姚国人士?” “在下是大姚清雨阁御阁卿,时运不济,被那妖人陷害,才落魄至此的。” 柳砚刀笑嘻嘻道:“口说无凭,我问你,姚国皇上姓什么,名什么?有几个老婆?都长什么样子?” “砚儿!” 女子喝住柳砚刀,王离被问得一愣一愣,“姚皇名字我怎么知道,都避讳了,只知道姓姚,世称庆安皇,皇后我倒没见过,更不说妃子了。” “砚儿任性惯了,王公子见谅。”那女子歉意,她至此见王离说的都面面俱到,不像说谎,且语意诚恳,便放下心中的防备,“我是寒刀门的长老,我叫柳玘,这是我的侄女,柳砚刀。” 王离一听这寒刀门的江湖门派称谓,忙抱拳道:“原来是柳女侠,失礼。” “什么女侠,你胡说什么呢!”柳砚刀气鼓道:“这又不是凡俗,你应该叫我们仙子。” 王离挠挠头,道:“口误,口误。” “我看王公子灵脉已开,不像是凡俗之人,王公子可是已经入了仙阁?”柳玘问道。 “入阁?什么入阁?” 柳玘惊奇道:“王公子不知道忘水仙阁吗?那可是姚国的宗主仙门。” 王离有些莫名其妙,连着在北漠时,尤血就说自己是忘水仙阁的弟子,现在这个柳仙子也说到忘水仙阁,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 王离他自己可是只知道忘水阁会,却不知道有个忘水仙阁的。 “大姚有一个忘水阁会的节日,却不知有忘水仙阁,民间也只是传言过,每百年就有仙使来挑选仙苗,但毕竟时间相隔太久,都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我确实不知道忘水仙阁。” 柳玘点头道:“仙阁在次州一直极为低调,你们不知道它也是正常。” “柳仙子是要去那仙阁吗?”王离问道。 一旁柳砚刀兴奋地将此去的目的说了,王离才明白她是为了去拜入忘水仙阁,修行剑法的,柳砚刀一双好看的凤眼看着王离,可惜道:“忘水仙阁只收女子,男弟子都在外门,不受真传,不然王公子和我们一道,也可去拜入仙阁。” 王离忙摆手道:“我是个凡人,还没摆脱尘俗烦恼,踏上仙道一事太过缥缈,我是万万不能就此去的。” 柳砚刀笑道:“我就只是说说,你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可把你想得美。” 王离摸了摸鼻子,柳玘道:“既是如此,我们顺路将你带到姚国的京城地界吧。” 王离忙道了谢,这青羽飞鹰飞得极快,一日未到,便到了京畿之地,王离与两女告别,再次告了谢,三人便作分别,柳玘带着柳砚刀冲天而起,往东而去,王离则是独自进城。 好在官印都在玄黄袋中,倒不至于没了身份,进不了城。 他雇了一辆马车,匆匆赶到府上时,却见门前挂了白花,王离心道不会都给我办了丧事吧,与门童示了身份,想要进去,可王离如今衣衫褴褛,不修边幅,门童哪里认得出他是王离,都以为是叫花,不让他进来。 王离无奈,此时看赵添出了门,便连忙唤住他。 第八十三章 了凡 赵添见门下有一人将自己叫住,顿足打量许久,惊觉那人是自家老爷,忙迎了上去,“老爷,你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门口为何要挂素带白花?”王离见门口牌匾上框了一层素色纱带,看去极为不吉利,便皱眉问道。 “这……”赵添面露难色,“前些时候传来边关捷讯,说老爷遭到不测,皇上查问到老爷在世上没有什么亲人,只有陈夫人和武少爷在府上,便赏赐了体恤,陈夫人听闻老爷不在,就筹办了葬礼。” 王离听明白前因后果,哭笑不得,他在北漠被尤血追杀,眼看逃脱不住,便写了血书,让关舜剑传了去,其中大概交代了耶律冠和陈元已死一事,还说若十日内自己仍未回来,便不用找他,这被尤血带着跑到大姚最西边,却是忘了这茬,时间算来都一个多月了,关舜剑等人一定以为自己死了。 “我这不好好的吗!”王离进了屋,“把这些都撤了,看着晦气,还有,给我去准备好热汤,我得洗个澡,糟蹋了这么多天,可怪难受的。” 赵添哎了一声,便去吩咐人准备木桶和衣物,王离洗了一个痛快澡,将胡子都给刮了,穿了干净的棉衣,才觉得浑身舒坦,这时听了王离回来消息的陈氏带着小武进了王离的院子,看王离果真回来了,不由得眼眶一红,道:“小离回来了?” “嫂子来了。”王离笑道:“那是个误会,我可命大了。小武,几个月不见,长这么高啦!” 小武虽有些日子不见王离,但却不认生,他哼道:“那当然,小武可是要成药师了,娘给小武滴了清雨玉露,小武能学药术了!大哥哥,娘说你也是药师,你能教我吗?” 王离摸了摸小武的头,道:“小武学习药术,先得把字都学会了,然后再找老师,大哥哥虽然会一些药术,但可不会教人。” 小武明亮的眼睛有些暗淡,他道:“小武字都认识了,爹的《大姚志》小武都能读顺了,可是爹还不回来,大哥哥,你说爹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他不要我们了吗?” 陈氏听了心里不好受,她搂着小武的头,道:“小武,你爹会回来的。” 王离心头亦是难过,对陈氏道:“嫂子,我留下的信你看了吗?” 陈氏点了点头,“看了,你留下的东西我都看了。” “既然小武有资质,那《十二灵脉引渡要诀》便给小武修炼,这东西适合什么年龄,说实话我也不知,但想必应该是越早越好,等他年纪再大一些,我便把我会的药术传授给他。” 陈氏感激道:“小离,你不必这样……” 王离打断道:“嫂子何须此言,王离心中一直都记得,谁对我好,这是我自个的事,嫂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笑了笑,“我也和嫂子说过,我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有你们在,府里头也热闹许多,我也顺心,嫂子又何必见外呢。” 与陈氏一起吩咐用人将府里的花篮、素带都拆了,陈氏忽然道:“诶呦我忘了这事,嫂子前几天以为你……给你办事的时候,来了一些吊唁的人,他们还送了不少银子来,我本来不愿意收的,但他们非不肯收回。” “没事,一会差人送回去就好,就说我没死,也去报个信。”王离不在乎道。 这晚上王离睡了一个安稳觉,深感还是家里舒服。一觉睡到天亮,到了中午,王离才被丫鬟叫醒,王离洗漱好,见有人报信,说一个姓段的老爷来府上了。 姓段的老爷?段灷? 王离收拾好衣服,去了书房,见果然是段灷,便笑道:“灷叔,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好小子,可把我吓坏了!”段灷一看到王离,大步走上来拉住王离的肩膀,见王离面容有些麦色,眉眼之间任然能看见风霜,“当初京城传来你战死的消息时,灷叔可不给你开玩笑,我是流眼泪的。” “你可拉倒吧。”王离嫌弃地拍开他的手,找了椅子坐了下来,问道:“你来找我就是确认我没死?” “可不是么。”段灷笑道:“今头一早我府上有人说,王府派人传信,说王卿相没死,还把当日吊唁的礼钱退回来了,我心道还有这等好事,变过来瞧瞧真假,哈哈。” 王离心下感动,知道是段灷放心不下自己,他道:“我命可大了,不是谁想收下就收下的。对了,舜剑大哥打到北夜府,可有仙流兄的消息?” “没有。”段灷叹声道。 王离默然,莫非仙流兄真的遭遇不测了吗。 “不说这个了,你何时有空,咱们去仙酒楼好好搓上一顿。”段灷见气氛消沉,便打诨道。 王离摇摇头,“算了,这几日还得有的忙,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怎么也得奔走告知一下,不然走在大街上,教人认出来,还以为我诈尸呢。” “这倒也是。”段灷摸了摸上唇的胡子,“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事。” 他脸色古怪,看着王离道:“你知道长公主走了吗?” “长公主走了?”王离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一月的时候,有仙使来京城挑选仙苗,我们这些人自然是指望不上了,不过长公主被带走了,听那仙使说,还是什么什么,天斩之人?”段灷感慨道:“这仙家可真会起名字,这东西听着可不像好东西。” 王离听段灷一说,愣着不知说些什么好,合着自己回来找姚渐雪,她却被仙使带走了? 这也太巧了吧。 “你也别怪长公主,那时候你都传来死讯了,她不走,还能等你一辈子不成。”段灷看王离惊奇地盯着自己,撇嘴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俩的事我都清楚,别说晴儿传信都是我开的方便门,当初你一整夜都在她……” “得了,你别说了。”王离赶忙打住,“我怕了你了。” “那仙使可有说他是什么门派的?” “好像是叫忘水仙阁。” 王离一扼腕,还真错过了,早知道这茬,他还不如随着柳砚刀和柳玘她们去忘水仙阁呢! 又和段灷胡扯了几句,打听到近些月来京城的大事,王离心中叹息,怎么这么巧的事偏偏让她赶上了。 送走段灷,王离回来的消息被姚慎得知,被召入宫中,王离说了一些自己的经历,姚慎要恢复他御阁卿的职位,只是此刻姚渐雪已然远去,他打算以御阁卿的身份请姚皇赐婚的想法也随之破灭,王离遂辞了官职,交了官印。 出宫拜访了刘剡,回府将《千药仙方》中的诸多药术写下,给了陈氏,交代自己应当不会回来,遇事便去找段灷和刘剡,有他们在,不必担忧俗事。 叮嘱小武要勤加学习修炼后,便打点行李,一路南下,骑着照夜狮子,独自一人往徇阳而去。 到了徇阳,王离便直奔曹府。此时王离未死的消息已经传至徇阳,关舜剑等人也都得知消息,见王离突然拜访,自然大摆筵席。 曹明望已经摆脱一些丧子之痛,曹皬在边关后续表现优异,连克真人城府,那真人皇上也叫他掳了过来,如今被封了定远将军,风头一时无两,现正打算迎娶关沧海,只等曹明望同意呢。 王离没敢将曹皓与曹皔之死确切告诉曹明望,当初报来的消息是皓晘将军失踪,不如叫曹明望留一些念想,也好过彻底的绝望。 吃了晚饭,将照夜狮子托付给曹皬,又与关舜剑长谈许久。王离细细说了风绝异兽的驯养之法,说了以烟罗玉喂养即可,便问来了许盛留下给秦佩儿的信封,告辞而去。 没有再去拜访程朝河、韩秋等人,他心中已经决定去找姚渐雪,今后与他们必然是仙凡两别,旧尘莫惹,足以告慰平生。 风尘仆仆,到了玉城青云楼,王离问了秦佩儿,得知她已经替自己赎了身,打听到她的住处,王离便找到一处小院,敲了敲街门,初荷开门见是王离,忽然有些认不得,待通报了姓名,秦佩儿才忙出来迎接。 王离见秦佩儿依旧是当初模样,便将口袋中的信交给他,只说了一句“许盛遗下的”,便飘然离去。 秦佩儿开了信封,见信中所言,宛若听到许盛熟悉的话语,忍不住泪流满面,当街泣涕。 “佩儿姑娘,我此去北夜府,应当是一去无回了。可这有什么呢,只但惜不能再看到佩儿姑娘的一颦、一笑了。唉,佩儿姑娘,我其实一直都晓得,你不喜欢我做的诗词,但我总喜欢教你唱和,许盛在此与你道歉,还望佩儿姑娘宽恕我。 佩儿姑娘,你还记得我曾经写给你的一阕词么,里头有一句‘细数人间,不教相思易’,这回算我食言啦,介之不能再想念佩儿姑娘了,只但愿佩儿姑娘能找到如意郎君,介之便也无憾。” 秦佩儿泣不成声,泪珠打湿了信纸,见识过徐君彦的浅薄无能,她才真真知道许盛的好来,她想到那首被自己唱过的词句,喃喃道:“不教……不教相思易……” 渐行渐远的王离抬头看了看天,轻声叹道:“感此离别去,与君成决绝。” 第八十四章 有女清影 却说王离自除却了凡俗琐事,便骑着风绝王,顺飞仙流的方向往西而去。 他意欲去忘水仙阁寻找姚渐雪,无奈无人知晓仙阁所在何处,想到柳砚刀说她来自寒刀门,王离便打算先找到寒刀门,再询问仙阁的确切位置。 从飞仙流一路而下,王离再次进了莽莽山脉,因不认得路,风绝进了山后又变得欢脱无比,误打误撞之下,失足跌下飞仙流的高险瀑布,被水流冲到了恨水峡谷岸边。 王离训了几句委屈的风绝王,拧干了上衣,正欲换一套干爽的衣服,忽听得身后有人惊声道:“流氓!” 转身看到石头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子,王离忙用衣服遮住身子,那女子皱了皱鼻子,道:“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就脱衣服!” 衣服湿漉漉地贴着身子,那感觉实在糟透了,但有人盯着,王离不好换了,这会听她连说自己流氓,他便叫屈道:“这位姑娘,你可太不讲理了,我这浑身被水浸湿了,自然要换衣服,又不是无辜裸衣的,再说了,我可不知道你在这里,谁叫你一声不吭躲在我身后的,说起来,你才是流氓。” “呸!”女子啐了一声,她一早坐在瀑布底下练习剑法,正上了岸依着一块石头换干净衣服,忽然发觉前方有动静,才探头看去,谁料一眼便看到王离脱了上身的场景,从未见过男子赤膊的她哪里受得住这个,才惊声不住,“我早就在这了,是你后来的,你没瞧见我,那与我有何干系。你要换衣服,就不能,不能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换吗!” 女人没一个讲理的,被水流冲下瀑布,惊险刚过,又被人无理取闹一番,王离暗自忿忿道了声不平,便道:“好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那女子见王离气鼓的模样,蓦地噗嗤一笑,见王离不善的眼神飘过来,连忙绷住小脸,但两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显然心中已经笑开了花。 “你这个大狗可真大,它是你的灵兽吗?”女子看到一边浑身湿透,抖着毛发的风绝王,便好奇道。 “不是。”王离没好气道。 “不是你的灵兽,那怎么和你一起呢?”那女子又追问道。 王离被问得不耐烦了,便瞪了她一眼,见她样貌看去年龄与自己相差无几,但眼神极为纯净,却像是小女孩一般,遂凶巴巴道:“它可不是灵兽,它会吃人的,专门喜欢吃年轻的小女孩,就像你这种。” 风绝王也颇为配合地仰天长嚎一声,空谷之中,声音传了很远。 “我才不信。”女子轻哼一声,便对着风绝王招手道:“小黑,快过来。” 方才很威猛的风绝王瞬间就变得服软起来,耷拉着耳朵,俯首趴在女子身边,王离见了有些惊讶,这风绝王怎么说也是凶猛的异兽,怎的却对这女子言听计从的? “喂,你这个大狗很可爱嘛,就是太大了,头上还有两个角,小黑,你是牛狗吗,嘻嘻。” “我叫王离,你可别喂喂地叫我。”王离踢了踢风绝王的屁股,它甩了甩尾巴,却赖着不理睬王离,气得王离直能干瞪眼,“姑娘可知道这附近有个寒刀门吗?” “寒刀门,这个我晓得。”女子笑道:“徐叔叔不在的时候,我便偷偷溜到峡谷后头的山上玩,那里还有一个姐姐,她是寒刀门掌门人的女儿,我常常和她一起比试剑法,不过她用的是刀,比不过我,就非要我教她剑法,但那是徐叔叔教我的,徐叔叔叫我不能外传,她便去别的地方修炼剑术了。” 王离听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他问道:“那人是不是叫柳砚刀?” “你也认得柳姐姐?”女子眼眸一亮,“王离,你是寒刀门的弟子吗?” 王离复杂地看了看这个女子,柳砚刀明明比她小很多,怎的叫她姐姐?莫不是被柳砚刀忽悠去了,按照柳砚刀的脾性,这倒很有可能的。 “哦还有,你也别叫我姑娘了,我叫魏清影。” 女子穿着淡蓝长衫,长发于头顶扎了一个简易的发髻,两鬓的发丝略有青色,柳叶细眉,双眼桃花,样貌极具风情,气质却似清水一般,纯净无暇,两相矛盾之下,教王离愣着看了许久。 “你看什么呢。”魏清影眉尖微蹙,这人也太没礼貌了,盯着自己看那么久,也不回答自己问的话。 王离讪笑道:“我不是寒刀门的弟子,就是想去问个路的。” “问路?”魏清影好奇道。 “我想去忘水仙阁,但不知道那仙阁在何处,就只好来寒刀门问问了。”王离笑道:“魏姑娘,你知道忘水仙阁在何处吗?” “这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这个恨水峡谷里头修炼剑法,不过徐叔叔应该知道,他什么都知道。”魏清影掰着指头,一一数来,“什么仙宗门派,功法绝技,徐叔叔讲给我听的九州趣事数都数不过来,你要问的那个忘水仙阁,他肯定知道。” 九州?徐叔叔? 王离有些发蒙,这世界原来是叫九州吗,先前柳玘同他说,忘水仙阁是次州的仙家巨擘,那这次州是在九州的何处呢? 这世界果真是浩瀚无边。 王离心中还有许多疑惑,见魏清影单纯质朴,便又问了几个问题,魏清影记忆中她生来便在这恨水峡谷,只有一个徐叔叔每月来几次,传授她功法绝学,或是说一些外头的趣闻。 原先还有柳砚刀在一起玩耍,她不知道自己的年纪,便被柳砚刀糊弄了叫她姐姐,而今柳砚刀也离开这里了,魏清影好容易能有一个说得来的人,且这人懂得东西比自己还少,欣喜之下,便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去。 “大陆一共有九个州土,我们这是在次州,处于九州最南边。九州虽大,但修行之法却自古一贯,第一便是灵脉,吐纳天地灵气,以此来贯通体内的十二条经脉,而后便要斩去凡胎,化为道门,从道门中凝练一条斩桥,外头人都叫它宁桥,等斩桥连住体内的道门与心府,这便是到了灵武之境了。” “灵武境的后头就是灵王境,不过世人都说,灵武和灵王之间还有一个灵侯,徐叔叔说这是哄人的,教我不要听信了去。” “灵王通明,徐叔叔说,等我到了灵王之境,眼中所看、耳中所听,都将与别人不同。至于灵王后头还有什么,徐叔叔却没告诉我,他说那些还早,步子要一个一个走,这样修行才扎实,以后才不会出漏洞。” 王离听了不由得大开眼界,原来之前自己借助谕仙令进入了灵王之境,那个玄而又玄的桥链是叫做“斩桥”,王离忽而想到当初在广寒宫中走的长道,那便有一个叫做斩桥的,后头还有一个“令桥”,莫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王离第一次遇到能和自己细细将修行的人,便顾不得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和魏清影长谈起来,听到种种奇闻,便不住惊叹。 魏清影能有人陪自己说话,不仅解了闷,自己说的东西还叫王离连连称奇,她如孩童显摆心爱之物般,心底有种莫名的傲娇之感,于是讲起来就更加乐此不疲了。 第八十五章 徐奉请 王离正听得用心,得知许多自己一直困惑的东西,他登时豁然开来,他在大姚过得都太迷糊,如今才知道外边这么精彩,听魏清影说到九州现在是“仙匿神隐”的境地,便不由问道:“仙匿神隐?九州可真有神仙吗?” “不知道,徐叔叔只说了这个,有没有神仙,那有什么重要的。” 王离语塞,他想了想,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沓符箓,都是尤血那储物戒中的,王离挑出那个尤血贴在腿部,用来追杀他的那张符箓,道:“魏姑娘,你知道这个怎么用吗?” “这是灵符吗?”魏清影拿过血色的符箓,好奇道:“我也不会用这个,徐叔叔给我用的灵符与它不一样,我试试那个方法能不能用。” 她催动体内灵气,汇于指尖,两指夹住赤色符箓,灵气刚渡到符箓上,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散殆尽,魏清影惊疑一声,再次催动指尖的灵气,可依旧是无果。 “没用,这个灵符好像和徐叔叔给我的不一样。”魏清影从皓腕的玉镯上取出一张水蓝的符箓,王离见她运开灵决,那符箓便同活了过来一般,化作一股冰蓝的剑气,在魏清影指尖灵活飞转,“这灵符的威力可比寻常的灵力外放大多了,而且控制它不会消耗太多的灵气,用它来催动剑法,可方便了。” 王离看那剑气嗤嗤发着锋芒之声,啧啧称奇,正要说些什么,一抬头,忽见得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灰衣男子,那人长发披肩,面容普通,模样像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但眉眼之间仍有着睥睨的姿态,魏清影见到他,忙高兴道:“徐叔叔,你来了!” 这就是那个徐叔叔? 王离仔细看了看那灰衣男子,那人随手隔空取过王离手上的符箓,细细看了赤色符箓,他眉头一紧,“血煞符?你从哪里得来的?” 手中的符箓好好地被男子夺了去,王离心中不爽,便道:“我从哪得来的与你何关?” “你是赤天的人?”那男子眼中厉色一闪,王离见他没有任何动作,一股巨大的威压便将自己牢牢控制在原地,一丝一毫都不得动弹,一旁的风绝王更是浑身颤栗,贴在地上,兽眼露出无尽恐慌。 王离要紧牙关,冷汗不住从额头低落,他何时遇到过这等实力的人,那威压轧在身上,如同背负着整个山脉一般,王离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相互挤压、挫动的声音,如此折磨着下,他强忍剧痛,狠狠道:“你是谁,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不说?” 那男子抬手一起,王离便被他控制着漂浮在空中,“不说我便认你是赤天之人,将你格杀在此!” “徐叔叔,王离他不是坏人。” 一旁被这变故看呆了的魏清影忙拉住男子衣袖,将自己遇到王离的事说了,希望他能放过王离。 “清影,你不知道世人之险恶,可别被他蒙骗了。” 王离牙关被咬出丝丝血迹,他疯狂运转体内的灵气,却都没有丝毫作用,被这男子控制住,王离此刻已然不能说出话来,他双目欲要睁裂,面目狰狞,显然快要撑不住了,此刻王离眉间乌光大作,一柄黑色的小剑显露在王离额头上,一匹凝练的剑气从王离眉间射出,将那虚无的威压斩尽。 受了一招诛仙剑的剑气,那男子闷哼一声,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一脸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王离,心中翻起滔天的巨浪。 “这是……那位的……” 王离被那人无缘无故欺压了,心中不甘,此刻只觉得浑身松软,骨头都好像被错位了一般,大口喘着粗气,风绝王亦是逃窜到一边,极为怂气地躲在王离背后,王离道:“你这人,就算要和我打,也得教我准备一下,这么偷袭别人,不是君子所为。” 那男子毕竟心境极高,强行捺住心中的震惊,见王离承受住自己威压如此之久,虽然他已经将修为压制下了好些大境界,但叫一个灵脉境的修士来承受,无论如何,都应是瞬间毙命的。 “哦,那你要如何打法?”他两手背在身后,揶揄道:“我不出手,就能叫你不能动弹,你还想和我打?” “徐叔叔,别打了,王离他不是坏人,他这样会被你打死的。”魏清影泪眼婆娑,她心道徐叔叔一定是以为王离会威胁自己安危,才要这么对王离的,若是王离死了,那她可就要愧疚一辈子了。 魏清影素来性子极为和善,因记忆之中生来就在恨水峡谷里,也未曾沾染世俗脾性,故而纯洁宛若空谷幽兰,虽然只与王离相识半天都未到,但她深信,王离不是坏人。 “你让我准备一下。”王离伸出手,“魏姑娘,我王离还没动手呢,你怎么就以为我要被打死,这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魏清影见王离还要挑起此事,焦急道:“王离,你快和徐叔叔道歉,徐叔叔人很好的,你道个歉,他就不追究了。徐叔叔很厉害的,你打不过的。” 王离气得眼睛都冒火了,给他道歉?给我道歉还差不多,谁见过一上来就开打的,太奇葩了。 “我从未说过我是赤天之人,你这人一上来就要取我性命,我就是想解释也开不了口,你应该向我道歉才是。” 那男子挥了衣袖,道:“你若是能打赢我,我就道歉。有理无理,这东西自古便是笑话。” “好!” 王离不管一边魏清影的劝阻,从玄黄袋中掏出谕仙令,愤然催动灵气,那男子看到王离腰间的玄黄袋,先是一愣,再看到他取出谕仙令,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狂呼,“是他么!他回来了么!” 谕仙令被灵气灌输,通体发出耀眼之光,若说上回灵王的灵气灌体像是大河奔流,此次则是比星河灌体而尤为不及。 无尽的灵气疯狂涌入灵脉之内,王离忍着更胜之前被威压时的痛楚,感受到一条桥链从道门连往心府,待灵气爆满,一道桥链从心府连向眉心,随后灵气在识海中化作一片金色的海洋,眉心之中又一条桥链连向道门,识海中轰然立起一座天府,等道门与心府之间的桥链和心府与眉心之间的桥链都化入天府之中后,灵气才停止住。 “这是……什么境界?” 只听魏清影说过,道门与心府之间有一条斩桥,怎么后面又出现了两条桥,最后还有两个消失在天府中了?还有那识海中的天府,那是什么? 王离只觉得此时自己一眼便能看穿万界,一拳便能震碎这九州大陆,王离仰首清啸一声,整个山脉都在不停震颤,若非王离控制住,他恐怕这恨水峡谷已然不复存在。 自己比这男子高一境界,如此推算来,这人的实力着实可怖,王离想罢看向那男子,以那人的实力,方才想要自己死,着实太容易了。 他到底是谁? 男子艰难护住魏清影,使得她不受王离威压的影响,看着王离手中的谕仙令,面对高于自己一境的王离,他丝毫不露胆怯,大笑道:“好,来战!” 他一个闪身便出现在王离面前,一掌朝王离的面门拍去,王离深知在此地不宜出全力,二人交战万万不能波及魏清影,遂躲过一掌,那掌力拍在远处的瀑布之上,将巨大水流都震断开来,可这威猛的一掌,不过是他随意一击罢了。 见王离向空中飞去,男子亦趋之不落下风。 二人立于浮云之上,衣袂飘飞,王离知道自己的虚假实力有时间限制,不敢耽搁,但他所会的招法却只有一个,便凝气催动了神门引,王离全力一击之下,那指尖的白色剑气教天地都为之动色,头顶的烈日也在颤抖,王离捏着剑气,朝着男子一剑射去。 那剑气虽依旧只有丈余大小,放出的白光将顶上红日的光华都遮盖了去,此刻九州大地之人霎时不见大日,只见天色苍白,人皆以为神迹,拜伏不起。 男子叫好一声,遂一伸手,便拿出一柄赤金色长剑,一脸凝重地面对着来势汹涌的剑气,斜劈出一股巨大的剑浪,那剑浪声势骇人,竟将天空之中大半的浮云劈散开来,与王离的剑气狠狠撞在一起,男子略有不敌,被冲击得退飞了一些,王离趁势想要再出一剑,却不料体内灵气已然耗尽,猛地向地面栽去。 王离本就恐高,飞在云层之上,四野不见诸物,他还尚可不顾,现下失重感登时袭来,王离惊声叫了起来。 眼看自己就要摔成肉泥,王离却发现自己停留在半空中,与地面仅有半米之遥,落了地,心知是男子救了自己,王离看着稳稳落地的男子,道了声谢,却见他忽而单膝跪地,恭声道:“徐奉请拜见谕仙使!” 第八十六章 屠妖神山 王离被男子这举动惊着,方才还同自己大打出手的人,现在怎么突然拜下了,还叫自己谕仙使? 不对,他怎么知道谕仙令? 王离脸色一变,正要询问,却听男子继续道:“谕仙使,玄帝回来了吗?他怎么没有回仙琐?” 王离一头雾水,上前将男子扶起,却发现他嘴角一丝鲜血,显然是方才被自己全力一击给打伤了,王离道:“徐……那个徐叔叔,你说的玄帝可是广寒宫里的玄帝?” 他不知道如何称呼这灰衣男子,见魏清影一直叫他徐叔叔,遂也跟着叫了,他对男子谈不上怨恨,毕竟若叫他发现有陌生男子拿着这等邪物给姚渐雪,他的反应只怕更是激烈,只怪自己冒失,以为符箓都是一样,未曾想这尤血浑身上下都是不正常的东西。 徐奉请听了王离的话,立马拉住他的胳膊,大喜道:“正是他,快说,他是已经回来了吗?” “回来?”王离瞅了瞅男子惊喜的脸,不知为何他如此兴奋,“不知道,我又没见到他,何来有回来一说,你认得玄帝?” “没见过?那你……”徐奉请疑惑看着王离的眉间,王离见此忙退后几步,“这是它自己冲到我头里面的,可不能怪我,你要是想将诛仙剑取出来,千万别用强,我可是受害者。” 徐奉请哑然失笑,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故而有些落寞,“诛仙剑……谕仙令……你叫做什么名字?” “王离,我可不是赤天的人。”王离看了看一旁疑惑不解的魏清影,她显然是完全听不懂二人说的话,“那什么血煞符,全是我从一个妖人手里得到的,我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容易遇上魏姑娘这么好心肠的人……” 王离顿了一下,“就是有点不讲理。我好容易能碰上个能给我科普的人,自然拿出来问问,但你照面就打,可真更不是一个讲理的人。” 魏清影听王离说自己不讲理,显然是意指二人初见时,自己说了他流氓,想到王离光身子的模样,魏清影脸颊一红,拉住徐奉请的衣袖,“徐叔叔,王离真不是坏人,那些灵符,他也都不会用。” 徐奉请听着王离略有委屈的话语,仰头大笑,“科普?有趣,着实有趣,玄帝选的人果然不是常人!清影,你就别给他求情了,方才这小子与徐叔叔打的时候,可没收半点手,我可是都被他伤到了!” 魏清影看徐奉请嘴角的鲜血,她又担心起来,一面惊奇灵脉境的王离为何能伤到徐叔叔,一面又忍不住责怪王离起来,“王离,你可也真是,怎么说打还真下实手呢?” 王离摸了摸鼻子,刚刚他正在气头上,有了谕仙令这个作弊利器在,他自然不会留余力,却见徐奉请笑道:“你可莫以为凭着一个谕仙令,就能伤到我,若非我留着力护住地上的九州万姓,方才凭你我二人之争,不说夷平次州,这方圆万里都将生灵俱灭。” 王离这下知道自己错来,他突然好奇这人的身份来,“你知道谕仙令,还知道诛仙剑,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灰衣男子轻笑道:“若是寻常,我得拜你为谕仙使,可不单玄帝不在,你的实力于我而言,却是同蝼蚁无二,你别不服气,那谕仙令虽可短时间教你实力强于敌手,但你可知道,这谕仙令只能用十次?” 看到王离惊讶的神色,男子继续道:“不说你用了几次,前任谕仙使已经用了五次,你算算,这令牌你还能用上几回?” 杀尤血用了一次,算着这个,他就还剩三次了?王离有些后悔,这么牛逼的神器,自己应该省着用的,今天果然是冲动了,唉,冲动如魔鬼,古人诚不我欺。 “依你而今的现状,我无须称你谕仙使,至于我是谁,你只需知晓我名叫徐奉请就可,日后若你有了资格,你我二人自然还会有一段缘分。” 谁要和你这个大老爷们有缘分! 王离暗自恶心了一句,不过这徐奉请说的已全然不错,自己现而今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照他这个级别的,自己确实没资格知道。凡是都要讲资格,凡是最可恨的就是资格! 果然仙凡两别,却都与俗字无关。 徐奉请拭去嘴角的血迹,拿起血煞符,一脸凝重问道:“王离,你说这是你从一个妖人手里拿到的?” 王离见他问及这个,便将来龙去脉仔细说了,徐奉请听及赤天在妖神山,就在这山脉之中,不由得眉头紧皱,问道:“那人只是灵武修为,理应只是一个执事弟子罢了,他如何知道赤天的地址所在?” “谁知道,可能妖神山只是一个分属的根据地呗。”王离随口道。 徐奉请听得王离又冒出一个陌生的词,奇怪地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王离,这小子怎的说话腔调极为陌生? “你杀了赤天的弟子,不怕赤天报复吗?” 王离抬眼看到徐奉请调侃的眼神,吁道:“我是怕这个的人?那什么赤天,有你厉害吗?” “自然没有。”徐奉请傲然道。 “那担心什么,我谕仙令还能用,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不对,一命换一窝,怕他个怂。” 瞧见王离如此说,徐奉请终于拍手道:“好!你说的这话才像个样,我敬你是条汉子!这才有谕仙使的气度来,不过你可要明白,这赤天,不过也只是九天的九部之一罢了,你想想,九个赤天一般的势力,你可抵挡得住?” 王离奇道:“九个部门?那不还得内部斗争,相互扯皮?他们是垂直分管的吗?那这样的话只能说九个部门上头还有一个总头管控着,若是没人管控,这九个部门早就分家了!我惹了一个赤天,难不成还有其他什么天来对付我么。” 徐奉请闻言以为妙绝,他道:“九天已经万年不曾出现,自玄帝捣灭仙庭,若不是你这血煞符,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全都死干净了。” “既然这些宵小之辈敢于光天狗祟鼠行,我自然要将之除尽。”徐奉请看了看王离,道:“王离,你说的那些自然不错,但修行之人,谋略只得小计,实力才是唯一的依仗!” 王离见他凭身飞至空中,双手掐了一决,再睁眼时,双目已然成了金色,直直向整座山脉一一看去,“若不出我所料,这妖神山乃是赤天一位正神的仙府门户,既在这山脉中,我便将他从鼠窝里擒出来。” 与王离大战,徐奉请似是没受多少影响,只见他双目绽出耀眼的金光,弹指时间便将这山脉细细翻过,凡是被其目光所视的走兽飞鸟、凡人或是修行之人,五一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俨然如同面临降世神祇。 寒刀门全派上下弟子、长老亦是心惊胆战,不知空中之人是何方神圣,掌门人柳云感受到这股威压,徐奉请虽未针对自己门派,但余威仍叫他苦不堪言,方才从二人大战的威势中缓过劲来,那大战声势浩大,但寒刀门却未受到影响,似是被人挡下,柳云自知寒刀门没有这等实力,就是自己父亲,也绝无此能。 柳云之父柳权,乃是风雪庄的内门弟子,他自将掌门交给自己儿子,便一直闭关修炼,企图突破灵王之境,今日被王离和徐奉请惊到,便忙出关,以为宗门遇到劲敌。 “此等威能,就是我在中土之时,也从未见过。”柳权声音颤抖,顾不得柳云震骇的眼神,道:“此人……乃当世真仙!” 徐奉请将这山脉掀了个底朝天,于一处小山之中看到端倪,他遂冷哼一声,隔空捏住小山,单手一握,竟将整个小山都捏成粉碎! 王离听到整座山都被捏碎的巨响,不由骇然,看来与自己对决之时,这徐奉请还留了余力,自己虽然会的功法招式少,怎么说也是实力比他大一个境界啊,难到他能硬扛大自己一境界的人不成? 却说山石爆碎,虚空之中一人狼狈从一裂痕跌出,远远看到徐奉请,那人道:“你是何人,敢动我赤天仙府?” 徐奉请冷笑道:“原是赤天的上部正神,换了老窝,你就不认得我了?” 那人凝神看去,看清之后大惊,“是你,徐奉请!你还没死!” “你们不死,我怎会死?”徐奉请一手探出,空中遂化出一个巨大的金色手掌,那手掌推开层云,朝那赤天正神浩荡抓去。 第八十七章 寒刀门 赤天正神见徐奉请一掌击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祭出一柄血刀,怒吼一声,朝金色掌印砍了上去,那掌印对上血刀,丝毫不减声势,将赤天正神拍在远处的崖壁上,这一掌便几乎要了他的命。 徐奉请伸出的手顺势一招,倒在山壁上的正神就被瞬间拉至他面前,徐奉请捏住他的喉咙,冷冷道:“我道你们这些邪物被玄帝斩了根头,应该消散在九州之上了,不料万年一过,竟然又出现了,凰仙已死,你们还想掀起什么风浪?” “嘿嘿。”那正神惨笑道:“我奈何不了你徐奉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万年前的一场大战叫你们仙琐动了元气,魏玄万年不出世,想必他已然死了吧,哈哈!” 徐奉请闻言暴怒,手上力量加大,那正神还未反应的来,就已经被徐奉请捏爆了脖子,化作漫天的血雾。 魏清影仰首瞧见这般场景,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徐叔叔,忍不住惊呼一声,不敢再看。 王离见这徐奉请实力如此强悍,想到方才自己实力暴涨时,那种万物皆囊括与手的感觉,不由得暗道:“我自广寒宫见识了仙迹,偶获机缘,能得到谕仙令和诛仙剑,方使得这徐奉请误以为我便是谕仙使,如今见他与这人一战,方知道这世上仙人威势,也难怪在大姚时,那苏衡是如何贪恋仙法,单单一个长生,便叫世人挣红了脖子。” 原来王离又《千药仙方》时,只觉得苏衡所念即为虚妄,而今才意识到,这世上是真真切切有仙人的,前世嗤之以鼻的长生,在这里却不是梦幻泡影。 一掌斩杀了赤天部的正神,徐奉请横眼睥睨了诸多想要来探查的仙识,随手在这天地之间立下屏障,以阻隔他人窥探,落了地,徐奉请朝着魏清影道:“清影,这儿不能再住下去了,好容易找了一处清净地,倒没料到是赤天的鼠窝所在,晦气!” 魏清影道:“徐叔叔,平时都未见过你出手,今天见了才发现,你这么厉害。不过以后这样的场景我可不想再看了,太吓人啦!” 徐奉请笑呵道:“清影见的少,多见就不怪了。”他瞅了瞅王离,道:“我要带清影去别处落脚,王公子有什么打算吗?” 王离领会其意,知道是要赶自己走了,王离道:“我本打算去忘水仙阁的,想去寒刀门打听去路,徐……徐叔叔,你知道这忘水仙阁怎么走么?” 被王离唤作叔叔,徐奉请也不以为意,按他的年纪,较真起来可不止是叔叔二字,他随手变出一个玉简,扔给王离,道:“这是九州的舆图,里面囊含九州之所有仙门派别、出世秘境的位置,是我多年前绘制的,你可拿了去,免得再不知路,生了其他的麻烦,不过切记一点,若让我知道这舆图叫别人复刻了去,我可是要找你不是的。” 接过玉简,王离大喜,这就是相当于有了导航了啊,有了这份保障,去找姚渐雪可容易多了。 徐奉请说完,便带着魏清影向南飞去,和魏清影道了别,王离顾不得换上干爽衣服,试着催动灵气,将玉简贴在额头,王离意识便沉入浩瀚的舆图之中。 …… 中土冀州乃是九州之中心,此处也是九州最为广袤之地,冀州仙门林立,其中高手如云,修为高深莫测者亦不知几何,这日,多少隐世不出的老祖高人纷纷破关而出,皆骇然南望。 “今日有人突破大宗神境?” “是谁?是两位大宗神境强者在战斗?” “不,有一个似是刚突破不久,还有一个不像是大宗神境的气息……嘶,但气势丝毫不弱!” “我等可不能落后于次州之人,万年一转,九州之劫快了……” “然!” 圹埌云清宫。 此处有三座宫殿俱在浮岛之上,飘在空中,甚是神奇,而其上还有一座更为巨大的宫殿,那宫殿飘在云端,与底下的三座成了塔状,极为伟丽。 一雪衣男子躺在浮岛宫殿的垂脊上,忽见得头顶太阳被一股白光遮盖了去,他遮住眼眸,心中惊讶,“这是……天地异象?” 这时有一男子唤声道:“墨仙,主人叫你去云清宫一趟,说是青帝那有人来了,不知所为何事。” 雪衣男子哎了一声,便一个跳身站起,朝云上的云清宫而去。 玄土寒州。 此处是九州极北,大半的玄土都被弱水占去,那弱水鸟不能过,羽不能浮,修士于此地亦不能御剑飞行,万里所及,皆是黑漆漆的死寂一片。 但凡事皆有例外。 一衣衫破烂的老头站在弱水河面,丝毫不受其影响,抬眼向南边看了看,心道这小子动静做的倒不小,这下子不知多少人要盯上他了。 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卷轴,小心打开,又抬头看了看远处,喃喃道:“天庭遗迹,就是在此么,老头没能参与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今日倒要领教一番,那仙庭老人是什么威风!” 九州东边乃是阳盛之地,阳土青州一个小剑观中,一人抱着长剑,倚门看着坐在观中的道士,正欲说话,见得南边一阵耀眼的白光,他赫然抬头望去,那道士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 “展眉,你去罢。” 抱剑男子闻言大喜,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便御剑往西而去。 隐土薄州,一插秧老汉见南边白光盛世,摇头低语,“开始了么,今日之九州,又是谁的帝命。” …… 王离灵识深入玉简之中,与柳砚刀、魏清影等人交谈之中,得知此处是叫做南土次州,遂照着南方找去,果真在次州的中上部找到了姚国。 按图索骥,王离一一找到飞仙流和恨水峡谷,徐奉请绘制的九州舆图十分精细,每一座山石都有刻绘,如此烦琐之工程,不知他是耗费多久才得来的。 王离感叹一番,便将开始找忘水仙阁来,因次州实在太大,王离找了半天,依旧没能找到,他心烦气躁,寻思道:“早知道在徐奉请走的时候,问一下这个忘水仙阁在什么方向了,顺着一个方向找也好一些,如此四面八方地搜索,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正苦恼着,忽见得几声破空之声,王离收起玉简,看到几个身穿白衣之人踏着飞剑,进了峡谷之中。领头那人面容俊朗,气度不凡,他踏空而来,显然是灵王之境的强者。 “小兄弟,此处就你一人吗?” “对。”王离心知这些人应该是找徐奉请的,于是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刚刚走了。” 柳云听此不由舒了口气,他一路飞来,见识到徐奉请与赤部正神交战时造成的破坏,不知多少大山都被毁成齑粉,这等让骇人的强者只在寒刀门附近逗留一会,都能让他心跳出来。 可惜他父亲被破了关,想要再次闭关突破,可要难上加难了。柳云叹了口气,想到这男子的口气,似乎是与那人很熟悉,遂有意结交,“小兄弟,在下寒刀门掌门柳云,这四野无人,也无仙坊,可有兴趣去蔽门一坐,我也一尽地主之谊。” “寒刀门柳云?”王离心下惊疑,不会这么巧吧,他问道:“柳前辈,不知令千金可是柳砚刀柳仙子?” 第八十八章 清河仙坊 柳云奇道:“正是柳某的女儿,小兄弟认得砚儿?” 王离将自己被柳玘和柳砚刀救了的一事说了,柳云笑道:“王小兄弟,如此说来,你与我寒刀门缘分不浅。” 他看了一旁的风绝王,问道:“这是风绝灵兽?” 风绝王坐在王离身边,高出王离许多来,它自跟随王离之后,吃得灵石不少,虽只是一些品级次等的灵石,但耐不住量大,王离离开大姚时,可是带走不少烟罗玉的。 享受到足量的灵石,风绝王的体型也越发高大威猛。 见王离点了头,柳云啧啧叹道:“灵兽难以驯服,通常来说,这风绝也是较猛兽厉害一些,谈不上灵兽,王小兄弟这头风绝倒已经半步踏进了灵兽之级别了。” 王离听了不由好奇道:“柳前辈,这灵兽也有等级区别之分吗?” “自然是有的,王小兄弟不知道这些?”柳云有些惊讶,照他推测,眼前的年前人应该是与先前的强者一道的,怎的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当今修行界‘仙匿神隐’,唯有人灵俱长,天生万物为灵,说来修士也算作‘灵物’,不过是被人强行分开罢了。这灵兽可概括泛指所有与生俱来便有特殊威能的异兽,最为厉害的就有我南土的凤凰一脉,灵兽修行与修士不同,他们另有别的法决。” 王离听到这次州竟然有传说中凤凰,不由愣住,怎么前世神话之中的瑞兽,这九州竟也有? 若说两者的文字风俗大体相似,王离还可以说是侥幸雷同,连着凤凰也有,这可叫王离懵住了,莫非前世所在之世界,与这九州有关联? “我无名无派,误打误撞之下才踏进修行之门,多谢柳前辈解惑,其实我来贵派,是想打听忘水仙阁的去路的。” 柳云自不会信了王离的话,他深谙王离身份不明,又和那位强者有关系,谁知是哪家的大族弟子,说不准是中土的仙门长老子女于此历练,他遂热情道:“这是小事,既然王小兄弟着急去忘水仙阁,我便不留你了,以免耽搁小兄弟的行程。” “寻常来说,忘水仙阁一般不开阁门,不过仙阁每百年开一次宗门,如今正是仙阁广纳弟子的时候,算来时间还算充裕。你只需沿着飞仙流一路往东北而去,过了飞仙流的源头,再折向正北,离那三万九里之地,有一座相思涯,那仙阁就在涯上。” 王离瞬间石化,合着自己走反了,现实版南辕北辙么,早知道柳砚刀向北走,自己怎么偏偏脑抽往西走呢! 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王离谢过柳云,便要赶路,却听柳云又道:“王小兄弟,飞仙流尽头有一仙坊,传言是仙阁阁主所创,不过千年来一直为南土散修落脚之处,你若到了尽头,可以在那里歇息一阵。” 王离忙抱拳谢过,遂翻身到风绝王的背上,往南绕去。 瀑布不能直上,他又不会御剑飞行,只好企图绕过峡谷了。 却说王离顺着飞仙流,一路北上,没有选择再去打扰凡俗,王离花了数月时间,终于满是风尘,按着柳云所说的方向,沿舆图路线,到了飞仙流的尽头。 此处地势高峻,气候严寒,王离照舆图上标记的,“清河仙坊在飞仙流源头的最高峰上,须以左掌仙门之处对接峰顶之清河印记,以示修士身份,方能入坊。” 可这风绝王好不容易带着自己爬上来,峰顶上除了积雪和浮云,还能有什么? 找不到所谓的“清河印记”,王离有些无奈,他打算去这仙坊看看,修仙之人都是什么样子,也顺便看有无修行界的百科全书,他现在所了解的东西都太碎片化,脑海中的信息过于零碎,以致他对这修行一词的理解极为主观。 无力坐在峰顶,寒风吹彻,王离浑身哆嗦,灵脉修为之人身强力壮,但还远远达不到不惧酷热严寒的地步。 王离觉得身体都有些冻僵了,遂搓了搓手,余光无意瞥见左手地下有个若隐若现的花纹,王离遂伸手擦去山石上的积雪,果真是一个似篆文的“門”字。 王离大喜过望,见那“門”的印记深深刻于峰顶,周围的积雪被拨开后,隐隐有蓝色的流光闪烁,确信这应该就是“清河印记”,他于是左手张开,将无名指下的仙门按在印记之上。 手掌一贴合上去,便有一圈蓝色的波纹光华从掌心向外震开,王离正看着新奇,接着仙门处灵气大震,峰顶之上慢慢有一个青色的牌楼浮现开,王离叫上风绝王,提心吊胆地进了去。 只见眼前流光一转,王离和风绝王便已经出现在了一条宽畅的大街之上,四处之人看到有人进了仙坊,也都见怪不怪,自顾行走,寻看街边的摊点。 “这就是清河仙坊?” 王离见行人穿着与凡俗无异,也不见有人凌空飞渡,还看到不少当街讨价还价的,不由得大失所望,怎么着仙坊看去与凡俗无异呢。 “这位道友,你这个风绝品貌一流,看似都有灵兽的资质了。” 王离见身边摊点后头站着的一个黑衣男子忽然与自己说话,便随口道:“嗯,它快要成为灵兽了。” 男子听后眼神有些炽热,灵兽的品质高低都没有限度,有些灵兽资质逆天,成长开来便是灵侯、灵王境的实力,成年便能幻化人形,而有些灵兽,一生都弱小无比,任你堆积多少灵石灵丹,都是无用。 风绝虽然称不上灵兽,但眼前这头看去年龄不大,远远还未到成年,便已经快要跨入灵兽之境,可见其天赋之好,要知道,异兽与灵兽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能晋升至灵兽品轶,可见它的绝佳天资。 这是一头外表貌似废柴,内里却极为天才的灵兽! “咳,道友可有兴趣售卖……” “不卖。” 王离一口气回绝了,那男子也不气恼,谁都不傻,这人能驯服风绝,定然知道它的好处来,自不会轻易就卖了去,他遂叫住要走的王离,小声道:“道友,我有一初品灵器,虽然是不入阶的,不过换你这头异兽,可是绝不亏待你的。” 似乎是感受到这人的敌意,风绝王朝着男子呲牙咧嘴,高大的身形,却也唬人。 王离好笑道:“这位兄台,风绝我是不会卖的,你不必再浪费精力了。” 听魏清影与他说,只有到了灵武境,才能御剑飞行,他目前还得依靠风绝王赶路,要拿它去换灵器,那不是开玩笑么。 王离可明白现在头等重要的事就是早日到达忘水仙阁,其余的事,一概都是次要的,他可不愿浪费自己的时间。 黑衣男子见王离不愿卖,只好讪笑道:“好吧,道友再看看我其余的宝物,凡俗不是常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大家都是散修,互相帮衬一下。” 王离闻言却颇有兴趣看了看他摊上的东西,左右摆了一些玉简和瓷瓶,王离见其中一丹药与尤血戒指中的丹药相似,当初尤血搜魂之后受了诛仙剑一击,几乎魂飞魄散,疗伤时就是服用这丹药的,他遂指着问道:“这丹药……多少灵石?” 男子一听,便笑道:“道友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到我这最好的东西,这是回灵丹,于你我灵脉境的修士而言,一枚就能让我们恢复大半的灵气,像我才修到第四条躯干灵脉,这东西用在我身上却是浪费了,不然也不会拿出来。” 他肉痛道:“我看道友修为比我高深,就忍痛割爱,卖你五十灵石吧!” 一个灵丹就要卖五十灵石,可真黑的,想来尤血那十颗宁灵丹不知什么品级,遂装作随意,问道:“你这没宁灵丹么?” “宁灵丹?道友,那是灵武境的强者才用得着的,那可是中品灵丹了,虽说是中品次阶灵丹,但也不是我们灵脉境的修士能用得上的。” 男子疑惑地看了看王离,莫非这人是灵武强者?不可能啊,他气息看上去也就与我差不多,怎么会是灵武强者。 得知自己那宁灵丹级别还挺高,王离微微一挑眉,心下有些惊喜,不料尤血还有些宝贝,他道:“算了,没宁灵丹我便走了。” 不顾男子的挽留,带着风绝便离开了摊位,朝着长街向里走了一会,见街左一坊邸门边有人叫喊,“判仙宗最新的九州仙报,九州各种大事要闻,皆在此报,走一走,看一看,诸位道友切莫错过……” 街上修士闻言都聚了过来,纷纷喊道:“道友,给我来一份!” “判仙宗的仙报每月独有一份,说的都是九州奇闻趣事,我得买一份瞧瞧。” “我等散修,没有那些仙门弟子消息灵通,人脉又不广,还得靠仙报了解外边的大事。” “是啊……” 王离听众人说的话,生了兴趣,遂也打算去买一份,得知三块初品灵石能买一份九州仙报,便取了三块烟罗玉来。 那坊邸之人见了烟罗玉,便说:“道友,你这灵石不入品,这可不是初品灵石,你若是用它来买,数量起码得翻一倍。” 王离咬了牙,反正自己带的烟罗玉够多,遂用五十块烟罗玉换了两个玉简,顺带了一个不知何人所著的《散修的自我修养》,打算找一处酒楼,仔细查看。 灵王境以下修士都无法做到辟谷,也要尝尽酸甜苦辣,据魏清影说,灵王境的修士可以辟谷经年,寿五百岁,那才是真正的仙家人物,故而九州有一句说法,叫做“灵王之下皆不入仙家”。 找到一座酒楼,这仙坊之中不只是修行之人,大多数都是凡人,因为没有资质,拜入仙门无望,又不愿回到凡俗,遂被仙门送到此地。 在清河仙坊落了根,挣着灵石,也能买到一些不入流的仙家宝物,延年益寿亦不是妄谈,若子孙有了资质,则又有另外一番际遇。 王离叫了酒保,打算点上一些酒菜填饱肚子,正听得门外有人高声吟诗,道:“花月柳桥饮醉客,落宵星夜沉哀歌。杀愁人为何事世,煞远寒风清上河。” 第八十九章 散修的自我修养 王离听了此诗,觉得很是有趣,于是在口中仔细翻倒一回,遂发现无论正读倒读,都有诗词曲三种趣味,抚掌而叹,心道绝妙。 正要回头去看是何人所说,却听外头熙攘着有争吵声,见门外小二推搡着一破衣乞丐,王离心知就是这人说的诗,遂上前去,拉住不断推搡驱赶乞丐的小二。 “你为何驱赶他,这人欠了你们掌柜的酒钱了么?” 小二见王离腰间挂着黑色小囊,又看他身边的巨大猛兽,晓得他是修行之人,不敢惹怒,就讨好解释道:“这位仙人,那乞丐倒没有赊酒钱,但他天天来我们酒楼蹭饭,我们这也不是收拢乞丐的,前些天掌柜的还发善心,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仙坊生活不易,赏了他几日饭吃,他倒好,反而赖上我们了,每天都要在门前吟那首诗,还想蹭饭,却不是我们不仁义,实在是大家都要活,他这在门前耍赖,仙人们都不来赏光,他也不能靠着掌柜的善心,坏了咱们的生计啊。” 王离听罢,暗自点头,朝那乞丐看去,见他邋遢行迹,发丝寥寥,蝇蚋缠身,心道不是个因变故而落魄之人,行容便能看出其不求要好来,于是纳闷,他怎会作出这等诗来。 王离看着他,问道:“我且问你,你若实话实说,今日我请你吃菜喝酒。” 那乞丐听此大喜,坐在地上扣着脚趾,咧嘴道:“仙人要问什么,小人无话不说。” “你刚才说的诗是从哪里听来的?若是说了假话,我不仅不给你饭菜吃,还要帮店小二将你轰出去。” 乞丐瞧了瞧一旁高大威猛的风绝王,心中害怕,但一想到说了这无关要紧的事,就能吃到饭菜,喝到美酒,于是咂嘴道:“这诗不是小人当然作的,是前些天的时候,小人在仙坊里听一个仙人说的,小人虽然落魄,但记忆好,那晚上仙人在桥上吟诗,我就听了去,记在心里。这位仙人,这诗好么,我只会说,但不知道意思。” “自然是不错的。” 王离听他说的不像是假话,又追问了几句那作诗之人的样貌等等,这乞丐要耍赖,说不是一个问题,若是再问,就要多赏灵石。 王离冷哼一声,一旁的风绝王立马领会意思,朝着乞丐怒吼一声,那乞丐吓得全身剧颤,才一五一十说了。 王离心道:“按这乞丐描述的,却有点像仙流兄了,没想到修行之士,也有风雅之人。” 随手丢了些烟罗玉,让小二给乞丐端些酒菜来,王离就兀自回去,点了饭菜,填饱肚子后,又订了间上房,拿起在坊邸买的两块玉石,仔细用灵识查看了一边。 那九州仙报讲了九州最近月来的奇闻趣事,第一条便是什么“青帝之女遇算仙道人,求其谶,因听‘离别’、‘漠仙’等字,以为此指圹埌云清宫少宫主司墨仙,遽往冀州,意二宗联姻之事。” 王离摇了摇头,这什么算仙道人算的谶语准么,可别耽害了女子的婚姻大事,这青帝之女名头可有些骇人。 青帝?不知和那魏玄帝比起来,谁更厉害。 仙报上又有各宗派天骄弟子的争锋诸事,譬如某某仙门大弟子一招破某某仙宗长老,某某仙派内阁弟子为争夺秘宝大打出手,不一枚举。 王离再往后翻,竟然看到不少花边趣闻,什么滔土戎州合欢宗圣女,与圹埌云清宫的太虚宫首席邓西楼共赴南土,什么孟剑仙亲传弟子俞展眉为挽回心爱,不顾师父阻拦,擅自前往中土,意欲拦下青帝之女,阻止其与司墨仙订婚。 王离看着心中古怪,这是八卦啊,难怪当初这么多人喊着要买,干货也太少了,三十块烟罗玉啊,不划算。 再说,那合欢宗圣女,这名字怎么怪怪的? 心疼一阵,王离又看向另一块玉简,《散修的自我修养》,这玉简却是划算得多,王离足足看了一个下午,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灵识。 “原来这灵脉境分十二重,等十二条灵脉都修完之后,才是斩凡胎,成道门,修宁桥,哦不对,魏姑娘说的是修斩桥。可是我怎么记得,当初修炼《十二灵脉引渡要诀》时,先做的是斩凡胎呢,我这岂不是乱了步骤,把最后做的反而提前做了?” 这却是诛仙剑的功劳,王离当初灵气入体,惊动了眉间的诛仙剑,那诛仙剑毕竟是绝世之器,威能莫测,自有一套惊世的修行法门,它引导着王离纳入体内的灵气,先斩碎凡胎,叫王离成了后天的先灵之体,即便不如姚渐雪的天生先灵,却也远远超过常人了。 王离从那玉简中得知,搭了斩桥,将道门与心府连在一处后,灵气通心,十二灵脉相互通透,便踏入灵武境。 这时灵力方能得心应手,也是自灵武境开始,修士才能外放灵力,修炼极具威力的中品灵技,御剑飞天。 灵武境之后,每个境界都分为初中上三个品轶,等心府与道门之间灵气回转自成闭合,循环不息,灵武境便修炼到了巅峰,这便进了灵侯之境。 灵侯没有品轶之分,区别只在何时修炼出清桥。 但想到魏清影与自己说的,灵侯只是外边人骗人的境界,王离便寻思,这应该是大多数人无法跨越门槛,不能修炼到灵王境,因灵力不断增长,才给自己加的一个境界。 等开辟一条“清桥”,使得心府与眉心识海相通,灵识自此才能修炼,成就灵王这一真正的仙家之境界。 而自灵王之前,灵识却是与生俱来的,灵识强弱只与天生识海相关,故而有些天资强悍之人,天生识海广阔,自然灵王之前就能修炼灵识技,与人战斗时,制敌于悄然一瞬,极为可怕。 这《散修的自我修养中》还讲到,到了灵王境之后,感官已非凡人,一念之间便知晓周围万物,这边叫做“灵王通明”。 王离对此深有体会,自己为了杀尤血,耗费了一次谕仙令,进了灵王境,那时感觉千米之内的一切事物,都躲不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种万物了然于心的感觉,这“通明”二字解释的再确切不过了,魏清影也和自己说过这个“通明”一词。 至于灵王之后的境界,玉简之中却没有提及多少,似乎那是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只说了一句“灵王之后,便是陆地神仙。” 而除了这些修行境界,还有许多关于灵器、灵石和灵药灵丹的划分详解。 王离看了,却发现都是与灵脉、灵武和灵王三个境界各自修士所匹配,以此分成了三个等级,分别是初品、中品和上品,每个品轶还细分为正、从二阶,次阶为普通寻常之物,正阶自然是极品之意。 上品正阶灵石因内含一地天地灵气之精华,且通体显露光华,又被唤作灵晶。 王离照着玉简中描述的灵晶模样,一拍头,“诶呦,那极品烟罗玉可不就是灵晶么,可别教渐雪丢弃了!” 第九十章 望仙筒 想到尤血戒指里的两个极品烟罗玉,王离从玄黄袋中取出两块玉石,一枚米粒大小,一枚鹅卵大小。 王离寻思,“这一个是仙流兄的,一个是那耶律冠的,这两个都是极品烟罗玉,应该也就是灵晶了,虽然个头小了些,总比那些个上品灵石好多了。” 他拿起那个米粒大小的烟罗玉,当初听姚渐雪说,这个是嘉明皇赐给李云川的,被他扣在自己笔杆上。 唉,因这一个玉石,仙流兄却遭了尤血这妖人的毒手,实在是可惜至极。 起初王离还抱有一线希望,以为李云川能逃过毒手,不过在他杀了尤血,回到大姚之后,却一直没等到他的消息,念及尤血说的,他将曹皓和曹皔都祭了煞魔,便心知李云川恐怕也是遭到这等祸害,如此一想,耶律冠不知道李云川被尤血抓走,也是情理之中了。 人都被祭炼了,怎么还会俘虏押到北夜府扣着。 王离心情有些沉重,将手中的灵晶收好,这两块加起来都远远不及他和姚渐雪挖出来的那块一半大,只望姚渐雪去忘水仙阁能将它带上,免得被其他人拿了去,使明珠蒙尘。 正思量着,忽听得门外有店家敲门的声音,王离问了何事,说今晚清河坊有道会,所有修士都可以在坊间买卖各自的宝物。 “仙家,你不去看一看吗?” 这也有趣,王离于是起身收拾一番形容,便出了酒楼。 到了坊街,见众人皆是临街而摊,于街道两侧摆设摊点的修士,较他来时所见的多了近乎一倍。 他从玉简中得知,仙坊中不允御剑飞行,这坊内设了禁空的法阵,且散修大多是灵脉境的修为,也无法御剑。 王离难得凑上热闹,左右看了不少,但都是见其他修士买卖交易,他看修仙之人叫卖东西、讨价还价与凡俗无甚差别,兴致遂逐渐阑珊起来。 他自个如今也不缺什么,那些摆在摊位上的功法、灵决,都是贵得要死,看名字就知道都是普通货色,他可不想被宰。 回了酒楼安心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王离打点了干粮和饮水等物资,便离开了清河仙坊,往北继续赶路。 这日,他和风绝王在林间停下歇脚,忽听到左间有争吵之声,按住要跳起身子的风绝王,小心拨开一边的枝叶,王离细细听去。 “葛茂,你擅自偷窃教内至宝,杀害同门师兄弟,你还不悔悟吗!” “嘿嘿,岳师兄,怪只怪那老不死就派了你们三个来捉拿我,林师弟和张师兄的死可不能赖着我头上。” 质问之人语气愤怒,暴喝道:“师尊念你初次犯错,只叫我们来捉拿你,本意想你悔悟,可你不但不认罪,还一路杀了林师弟和张师弟,此罪不可饶恕,就是你现在回头,交出至宝,师尊也不会放过你!” “岳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冒这么大险,偷来望仙筒么?”说话之人冷笑一声,“冀州各仙派早就传闻,次州即将会出现古仙法场!那些活了千年的老不死们自然有办法,能找到古仙法场所在之地,你我这些蝼蚁,根本无法找到。” “所以你就偷了望仙筒,企图以望仙筒找到法场的位置?” “不错,我偷望仙筒,只是为了这个,等我提前去了古仙法场,回来之后,自然会将它完好奉还。岳师兄,你又何苦追着我不放呢,你我不如共谋大事,那些大老们机缘无数,也该分一些给我们了,若是能从这古仙法场中获得天大的机缘,那你我正是一飞冲天啊!” “荒谬!法缘者仙,机缘岂是争夺来的!葛茂,你道心狭隘,难怪师尊迟迟不传你教内正统仙法!” “哈哈哈!那个老不死的,不传仙法就是不传,还偏偏给我扣上这么个名头,哼,道心狭隘,可笑,可笑!” 王离听得那“葛茂”大笑几声,随后突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那“岳师兄”闷哼一声,二人便厮杀在一块,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打斗之声蓦地平息。 王离不愿惹事,正欲悄悄绕过此地,忽听得那葛茂阴声道:“道友看得差不多了,也该现身了吧?” 王离一惊,自己怎的被发现了,该死,不过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怕生事,遂挥袖挡开身前丛丛草树,见眼前一人穿着黑白错纹长袍,盘坐在地,身前插着一柄断剑,嘴角流着鲜血,显然恶战一番,已然中伤。 另一边地上躺着一人,胸口插着一截断刃,看着似乎已经死去,衣服与这盘坐之人相同,显然师出同宗。 王离暗道:“听声音,这人应该就是葛茂了,不想他还真把这岳姓修士给杀了,残害同门,此人心肠何其歹毒!” 葛茂与岳洋交战之时,本无暇以灵识探寻四周动静,他不过等岳洋被自己以断剑诱杀之后,习惯性说一句,以探查周围情况,没料到还真有一人走了出来。 见王离不过灵脉修为,葛茂心中大定,自己虽然如今身受重赏,不过对付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还是极为轻松的。 如此想罢,他又看到随着王离走出来的风绝王,看着这头庞然大物,葛茂心底一黑,忍不住想破口大骂,自己是什么运气,怎么碰上这么个玩意。 王离正打算解释清楚,自己只是路过,无意插手此事,却听那葛茂笑道:“道友早在这附近听我们师兄弟说话,可是要趁火打劫?” 他在试探王离是不是听到自己与岳洋二人的谈话。 王离一抱拳,道:“这位道友,在下无意争夺望仙筒,只是路过,还请道友放心,在下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他和这葛茂无冤无仇,自不会菩萨心肠帮助岳姓修士,再说,这是别人宗门内事,自己还是别插手的好。 至于望仙筒,他可不会起觊觎之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站住!” 葛茂见王离得知了望仙筒,忙喊住要走的王离,他心道此人万万不能留,若是他去天罡教将此事说了,可不是师尊派人捉拿他了,那就是教主来清理门户了。 这葛茂是冀州天罡教的内门弟子,拜在教内大长老韩逸的门下。韩逸看守着教内的藏法阁,作为其门下弟子,自然可以多借得一些功法和灵技修炼,也算是师父给予弟子的福利。 但葛茂却不能修炼教内正传的仙法,韩逸说其道心狭隘,叫他在修炼仙法之前,先得修炼道心。 葛茂那里听得这个,只以为是韩逸对自己有偏见,见不得自己比其他师兄弟强,故而借口不让自己修炼天罡教的仙法罢了,长久以来,他心中堆积了不少怨恨之情。 前些时候,他从圹埌云清宫的弟子口中得知,次州要出现古仙法场,据说其中有无上的仙法,云清宫少宫主和青帝之女已经往南土赶去了。 他听了这个,遂动了心思,天罡教镇教至宝乃是望仙筒,可探查一切仙迹,若是被自己拿了去,岂不是能率先得知古仙法场所在之地,提前进古仙法场? 望仙筒被放在藏法阁之顶,有大阵护着,他便偷来韩逸的阵旗,破开大阵,将望仙筒夺走,一路往南逃去。 韩逸察觉此事时,他已经出了教门。因兹事重大,不敢上报禀明教主师兄,韩逸遂差了自己三个徒弟去捉拿葛茂,不料三人都被葛茂杀了。 “这位道友,请留步。” 叫住王离,葛茂一边运气疗伤,一边拖住王离,他道:“既然道友也得知了古仙法场一事,那就是有缘之人,你我何不一起去搜寻这个古仙法场,也算是一场机缘。” 有这等好事?可不会等你伤好了,再叫你祸害了。王离回头瞥了一眼葛茂,挥挥手,转身离去。 “没兴趣。” 葛茂眼神一凝,忍着体内的伤痛,一手拿起插在地上的断剑,朝王离挥掷过去,电光火石之间,王离根本没法躲开,只见风绝王扑身一跃,挡住王离的后背,那断剑插进风绝王的身子,它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王离惊怒,他看着受了重伤的风绝王,心下感动,没想到一向怂气的风绝王竟然会舍身救自己,王离朝着被震住的葛茂走去,冷声道:“我没有想惹你,你却纠缠不休!” 左手掐住仙门,王离运起神门引,对准葛茂,王离道:“不枉你师兄说你道心狭隘,你何止是狭隘,你那是没有道心!” 感受到四周灵气疯狂向王离身上聚集,葛茂大骇,这是什么仙法,竟然能汇集周围的灵气于一身! 他伤势严重,方才运起挥剑本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这下面对王离,他更没办法抵抗,便忙解释道:“误会,道友误会啊!” 王离可不愿再听此人废话,一剑射向葛茂面门,他面对这来势冲冲的剑气,心神巨震,这哪里是灵脉境能修炼的灵技,这可是灵力外放! 他是灵武! 葛茂脑海中最后闪过这一丝念头,来不及后悔自己为何要招惹王离,便被白光剑气斩碎了头颅,脖口冲天飞起丈高的血柱,脑浆血水流了一地。 王离看了恶心,自己下手没选对位置,捏着鼻子,以免血腥味呛冲内府,却听得一边已死之人放声大笑。 “葛茂!你以为这就能杀了我?” 岳洋大笑中牵动了伤口,咳嗽几声,喊住王离,“道友,道友,我乃是冀州天罡教长老韩逸门下大弟子岳洋,多谢道友帮我天罡教清理门户,我岳洋临死之际,有一事相求,望道友答应。” 王离被此人叫住,心道此人先前装死,没想到葛茂被自己杀了,如今叫住我,又有什么事情? 他便让岳洋说了,岳洋惨笑道:“我这葛师弟虽不修得天罡教正统仙法,但确实颇有天资,即便是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中了他一记天罗掌,五脏六腑已经碎了,现在靠道门还吊着一口活气,道友,方才你和葛茂的话我都听了,你不是一个贪恋宝物之人,我岳洋难孚师命,不能将这宗门败类和望仙筒待会天罡教,还请道友将望仙筒带会天罡教,岳洋感激不尽。” 王离本不愿旁生他事,但见岳洋说得悲惨,他心肠一软,遂道:“我会帮你把那望仙筒带回天罡教,不过还得等我将事情都解决了,才能有空去天罡教。” 得知此话,岳洋大喜,支吾着想说些感谢的话语,终于吊着的一口气被吞咽下去,睁目而死。 王离见岳洋身死,便忙去看风绝王的伤势,那断剑插在它的腹部,葛茂可能伤势过重,挥掷时未用巨力,再加上风绝王皮糙肉厚,身架高大,断剑只是伤到它的皮肉,王离遂松了口气,要是风绝王因他而死,王离可要心生愧疚的。 毕竟风绝王跟随王离这么久了,就如前世养的宠物一般,也有些感情了。 给风绝处理好伤口,王离摘下葛茂的储物戒,破开灵识屏障,见里头东西繁多,王离找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绿色圆筒,王离见圆筒也没有可供观望之处,哪里算是“望仙筒”。 新鲜阵一过,心道这镇教至宝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稀奇的,王离又将岳洋的储物戒打开,得了不少中品次阶灵石,还有一些宁灵丹,并着其余他叫不出名的丹药,王离都不客气地收下了。 拿起那柄断剑,这家伙是葛茂的灵器,虽然模样丑了些,也断开了剑刃,不过用来防身总归不错。 用断剑挖了一个坑,将那岳洋埋了之后,不管一旁葛茂的尸首,王离便带着风绝王向北继续赶路。 “你为我受了伤,得好好奖励你一下,以后每天给你两块烟罗玉,双倍奖励!” “吼!” “哈哈,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没有名字,以后就叫你小黑了,魏姑娘就是这么叫你的。” “小黑!” “吼~” 第九十一章 秘境 从密林往北走了月余,小黑的伤势已然痊愈,其中经过一个凡俗国度,风俗与大姚无异,也设有清雨阁这一道监,应该也是忘水仙阁的属国。 凡俗投靠仙门,祈求庇护,仙门也靠凡俗得以输入新鲜血液,来保证仙门世世繁昌,毕竟那些能活千年万年的大能,可不会去管这些仙门琐事的。 王离未在凡俗歇息逗留,小黑目标太大,他怕引起骚动,便继续赶路。 在一山路中,王离骑在小黑背上,向北远眺,山下一片开阔,远处依旧是青山叠叠。 寒刀门掌门柳云说,自飞仙流源头向北走三万里,那仙阁就在相思涯上,可他看了舆图,这涯不该是在海边吗,他一路而来皆是崇山峻岭的,偶尔有大河湖泊,却都不是海啊。 估摸来自己也走了两万多里,再走几天,应该就要到忘水仙阁,王离想到快要见到姚渐雪了,心头激动,从怀中拿出那张手帕,思绪飘飞,想到和姚渐雪在大姚的种种,遂一拍小黑的弯角,“小黑,冲!” 如此向北又走了几天,是日,王离与小黑并走在山林之间,王离偶发奇想,一路上拿着望仙筒左右把玩,想找出些名堂来,看看这一教至宝有什么威能。 到了山半腰,王离坐在山坡休息,将望仙筒对着眼睛向山南望去,起初它依旧是一个不通光亮的绿色小筒,用它来勘查东西无异睁眼瞎。 待王离试着催动灵气后,王离眼前一亮,那望仙筒竟然通透开来,王离一眼便能看到远处山顶上的一草一木。 “乖乖,这还真有用,不过,这也就是一个望远镜罢了,说什么望仙筒?” 似是不满于王离的贬低之语,那望仙筒竟挣脱王离的双手,朝南边飞去。 王离见此大急,忙骑上小黑去追赶,风绝本就善疾行,却追不上这没腿的望仙筒,王离不知这东西为何会自己飞走,但答应了别人要将它带回天罡教,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望仙筒飞走。 不知追了多少里路,望仙筒终于停了下来,直直指着王离身前的山坡,王离纳闷地看着空中的绿筒,疑惑它在犯什么病,却见望仙筒中突然照出一道绿光,射在山前。 绿光飘在山前,直照出一番与现实不同的景象来。 只见四处横尸遍野,巨大的妖兽尸体堆成了一座通天的骨山,血沃之地背后,是一座小山陂,山上依稀有两个小楼,似乎还有两个银色的小湖。 小山陂后头还有一座高大的虚影,王离看不清,太模糊了,不过应该也是山,一座浩瀚无比的山。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多的妖兽尸骨?” 王离心中惊奇,他没见过妖兽,但听魏清影说过,“灵兽之为妖者,大害也”,妖兽也是灵兽,不过妖身上有血气,那是吃过人的。 那绿光中显现出来的妖兽尸骨,即便是死了,也有冲天的血气。这里面何止上万的妖兽,如此数量堆积之下,连天空都是血红色的,实在是可怕至极。 “是谁杀了如此多的妖兽!” 王离咋舌感慨着,小黑似是突有警觉,用头角顶着王离,将他推了一下,王离被小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个趔趄,向前跌了几步,不料正踏进绿光之中,只见王离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小黑见此,大急,也忙追了进去。那望仙筒射出的绿光闪烁,它没有王离的灵力继续加持,无法保持在空中,也跌进绿光里。 王离刚进了绿光,山前空中忽而闪现出一个巨大的裂缝,一穿着白衣云纹的男子和一红衣女子登时出现在天空之中,那男子朝下看了看,皱眉道:“有人来过?” 话音刚落,一雪衣公子拨开云层,身旁站着一位绝色清冷女子,他看着那云纹白衣的男子,道:“邓西楼,等此事了结,我再还回去与你算账!” 未等邓西楼回应,一众黑衣剑士踏剑而来,领头白须老道朗声道:“墨仙越发俊朗!” “古剑宗的老家伙怎么也来了!”邓西楼惊疑一声,身旁的红衣女子眼神一闪,并未说话。 “墨仙见过吕师叔。”雪衣公子忙行了礼,白胡子老道踏空而来,黑衣白须,颇有仙风道骨之风姿。 “墨仙,你父亲没来吗?怎的就你一个人来了?”老道抚须问道:“这位想必就是青帝之女,宁仙子了。” “吕长老。” 绝色女子声音清脆,微微额首,算作致礼。 那雪衣公子道:“如此大的事,大人怎会不来,只是大人与我等行程不一,现在应该就是我和西楼来了。” 老道闻言瞥了眼一旁的邓西楼,哼道:“司翯也是,怎么叫这小子陪你一起,他不怕你遭人暗算吗。” 听了老道此话,邓西楼脸色气得青白,却不敢说些什么,这吕维是古剑宗的太上长老,算辈分,就是司翯都还得叫一声师兄,被他骂了,也只能承受下来。 司墨仙和吕维恭维几句,山前又渐渐来了诸多势力,各自占去周围的一片天空,其中圹埌云清宫、古剑宗与合欢宗占去了大半,他们人数虽少,但各仙门却不敢靠近。 邓西楼见传言的古仙法场来了如此多的人,心中呐喊,“怎么会,是谁将消息泄露出去了!本该无人知晓的!” 他可不是司翯派来与司墨仙一道的,实际上,古仙法场要出世的消息,他都没有上报云清宫。 自戚怜和他说,这次州会有秘境之后,他便打算压住消息,独占了这份天大的机缘,谁曾想,今日一来此地,竟全是人,合着就自己以为大家不知道,他成了傻子? 邓西楼快要疯了。 一旁站着的红衣女子戴着面纱,瞧不清面容,但其一双魅世的眼眸就足以看出,她的容貌是何等惑伏天下。 女子感受到邓西楼暴躁的情绪,面纱之下的红唇轻抿,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山头已满是仙门宗派人士,此时一道流光忽而从北方飞驰而来,弹指间便到了山前。 只见一年轻男子踩着朴剑,面容普通,眼神锋利,他四下巡视一番,瞧见司墨仙身边的女子,遂急忙飞渡过去,无视了司墨仙,男子讨好道:“神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女子面色清冷,道:“是你迟了。” 男子挠了挠头,环视四周,见不少人都盯着自己,道:“也是,我以为大家都不着急。我在冀州没找到你,打听到大家都去南土了,我就匆匆赶过来,一口气都没停。” 邓西楼听了想要吐血,这么好打听?枉自己还把这消息当个宝贝,真是操蛋。 女子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那男子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一旁的司墨仙受不了,忍不住道:“俞兄,噤言,秘境要开了。” 男子瞅了眼司墨仙,顿了一下,便不再理睬他。 司墨仙见此无奈,宁神儿虽然还未与他定亲,但教一个男子和自己的未婚妻这样说话,任谁都受不了的,正要出言催赶,此时空中突然唰地一下浮现众多人影来,他才提起心神,朝那些伟岸身影看去。 “我等于此秘境已经观察多日,这不是古仙法场,乃是万年前的一座屠神葬地!虽是如此,里面机缘亦然参天。”一白衣男子道:“今日有一修士靠着望仙筒已经进去了,我等被秘境阵法所困,无法阻拦他。” 此言一出,天罡教上下顿时沸腾起来。 “什么?有人偷走了望仙筒?” “操,是谁?叫老子找出来,非捅了他的腚眼!” 一旁司墨仙等人也是面色一沉,已经有人进去了?那岂不是他们只能喝剩下的汤了。 不顾天罡教之人如何叫骂,白衣男子继续道:“此秘境有上古大阵维护,我等联手也难以破开。此地只可让灵王以下修士进入,诸仙门可让灵侯、灵武境界的弟子进去寻找机缘,切不可逾越,否则便是我等强入,也会被大阵搅碎肉身魂魄。” 第九十二章 开阵门 这白衣男子乃是圹埌云清宫的宫主司翯,正是司墨仙之父。待司翯说完,空中另一道黑色身影说道:“司兄,开始罢。” 司翯点头,与身旁一彩衣女子道:“飞花宗主,我们一同打开大阵。” 彩衣女子娇笑一阵,引得山前修为较低的弟子心头一阵晕眩,不胜者更是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显然已中了魅术。 “全凭司翯宫主决定。” 司墨仙与邓西楼等人虽未受影响,但也都暗暗惊奇,道这合欢宗魅功之强,心中由是愈加提防。 司翯与黑衣男子、彩衣女子三人位列山前三方,各派弟子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仔细盯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吕维嘿嘿一笑,朝着身后古剑宗的弟子道:“都给老子仔细瞧好了,若是平时,你们就是一辈子也难看见宗主出手,今日都好好见识一下,免得日后碰见云清宫的小崽子,又抬不起头来。” 身后一蓝袍弟子笑道:“吕师叔,你可是宗主的师兄,为何修为还不如宗主呢?” 吕维听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叶小子,就你屁话多,你先替自己担心吧,待会进了这屠神葬地,和云清宫的弟子争起来,可没人帮你。” 蓝袍弟子不屑一笑,他叶拘海是古剑宗内门第一弟子,如今堪堪二十五岁就已是灵侯境,一朝炼化清桥,便能踏入灵王通明之境界,比天资实力,他可不比司墨仙这些人差。 天骄之子,何须狂言。 叶拘海仰首看向空中的三道身影,这三人一是云清宫宫主,一是古剑宗宗主,一是合欢宗宗主,三人俱已经踏入传说中的天府之境,乃当世真仙,抬手挪移山河,振臂颠倒日月,不饮不啄,寿长近乎万载,这等实力才是他要追赶的。 此时只见司翯双手摊于腰下,天空之中云气盘旋,汇聚在其顶上,随后云气卷起狂风阵势,骤席在山,云气在司翯左手缠绕,他右手成拳,裹挟可怖的撼天威势,登时朝着山顶轰去。 四下各派领首长老见了脸色皆然巨变,拼力撑起一座座灵气墙,以抵挡其震出的余威。 “都言云清宫‘技抉云,功撼霄’,今日得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威力竟然如此恐怖,不知我古剑宗宗主较之如何。” “自然不会输给司翯宫主!” 黑衣男子见司翯动手,遂手掐剑诀,一柄顿剑从其眉心天府中飞出,男子拿过长剑,众人竟无法看清他的身形来,只觉得缥缈无比,不可寻迹。 男子双手执剑,朝着山顶劈开一道足以裂天的黑色剑气,剑意渺渺,剑气所过之处,草木山石竟如时光逆转,由茂密变而萧疏,最后化作散沙,消失于世间。 司墨仙等人心头大骇,从来都听闻古剑宗有一招无名剑诀,能使万物逆转,今日得见,果真凶悍。 一旁抱着朴剑的男子眼神微凝,心中暗道:“师尊与我说过,当今天下九州除开那行踪不定的徐奉请,便只有冀州的古剑宗得了几分剑意,其余的都是拿剑耍棍,辱了剑名,今日一见这殷震宗主,诚如是言。” 他师从九州第一剑仙,眼界自然比旁人看得广阔,知道这古剑宗宗主的一剑有极为高超的剑意,他是少年心性,初出九州,难免恃才傲物,今日一见此剑,便暗自收了些傲慢。 匹练的剑气朝山顶浩荡而去,另外一边的彩衣女子不敢错了时机,玉手伸出袖口,纤指轻弹,众人察觉不到异样,正暗自纳闷时,见那指意柔柔地和剑气、拳劲撞击在一处,发出惊天之声,余波将众修士撑起的灵墙震碎,好在一旁的吕维出手,挥袖将余波撇至一边,才教众人躲过一劫。 各派纷纷道谢,吕维得意地看了叶拘海一眼,意思看师叔厉害不,以后还说我不行不。 叶拘海装作没看见,继续注意山顶的动向,吕维也不在意,笑呵呵与各派领首致意。 邓西楼朝着身边的红衣女子道:“戚圣女,合欢宗的拈花指意果然厉害。” 旁人看不明白,他邓西楼可是看得清楚,那彩衣女子弹出的指劲,威力丝毫不弱司翯与殷震二人施展的拳劲和剑气,最可怕的是,蕴含如此威力的指法,看去竟然绵软无比,丝毫不教人察觉,若是对敌暗施,其人根本无法防备,只能含恨而死。 戚怜道:“邓公子过誉了,我合欢宗素来不善功技,这是世人皆知的。” 声音酥润粘软,极为动听。 邓西楼不置可否,他见山顶前的虚空被三人劈开一道豁口,冲天的煞气从豁口中腾飞至天,感受到惊人的血腥气息,邓西楼心下震惊,这消息是戚怜同他说的,他遂问道:“戚圣女,不知这次州秘境的消息,是谁与你说的?” 戚怜蹙眉道:“是一个自称是蓬莱岛岛主之人与我说的。” 三个月前,合欢宗有人闹上门来,说要借宗内的《阴阳和合功》与《掣天神掌》一看,这闹事之人本该赶出去就是,不过世人只知道合欢宗的立宗神功《阴阳和合功》,就连彩衣女子施展的拈花指意,也少有人知晓,更别说一直藏在宗中蒙灰的绝技,掣天神掌了。 万年前合欢宗本是男女大宗,男子刚猛,女子温柔,自有两部神功传世,不过到了而今,宗内只收女子,不招男人,故而掣天神掌便被遗弃高阁,就连宗内的弟子也鲜有人知,这突如其来闹上宗门的外人又是如何得知的,戚怜心下奇怪,遂召了那人,仔细询问。 那人自称是九州外蓬莱岛岛主,黄宵,他打算用一则秘闻换取《阴阳和合功》与《掣天神掌》一观,戚怜见他说的真切,且修为看不出深浅,遂佯装答应,那人却也当了真,以为戚怜愿以用神功交换,于是不顾神功得手与否,将秘闻说了。 听到次州会有古仙法场,且地点都详细指出,就在次州相思涯东南方万里外的山脉中,戚怜得知后,本打算卸磨杀驴,绝了消息来源,独自占去仙缘,不料这人乃是灵王境的修士,她对付不住。 被戚怜骗了消息,那人自然不肯答应,便大打出手。 戚怜哪里是他的对手,惊动了宗内长老,才将他驱逐出去,不过也让宗门得知了这个消息,戚怜心有不甘,她虽是圣女,师尊乃是宗主满飞花,但世人不知,合欢宗太上宗主犹存世间,因身骨枯朽,万年来一直在搜寻继命之物,故而宗内的资源宝物,大都被她擢取了去,这古仙法场要是一入她手,自己还得什么机缘! 不想教宗门全得了好处,打算搅乱此局,自己暗中获利,戚怜便派人四处扩散消息,使得冀州各大仙门皆知此事。 而邓西楼一直和戚怜在一块,自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以为仍是秘闻,方有今日之困惑苦恼。 “蓬莱岛?” 邓西楼皱眉思索良久,冀州还有这个势力,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 不待邓西楼继续追问,空中的司翯喝声道:“此阵门被我等暂时强行打开,尔等速速进入秘境!” 言毕,北边一阵清风袭过,见一水衣仙子领着一众弟子踏剑而来,“诸位来我次州争夺机缘一事,暂且不提,但在我忘水仙阁外大动声势,是否太过欺人了!” 第九十三章 小酉山 司翯抱拳道:“慕阁主,此秘境虽在次州,但与贵阁也有许距离,况且也不是贵阁率先发现,若说是我们抢了你们的机缘,此话便言重了。” “不过既然慕阁主来了,也可以让贵阁弟子与诸派弟子一起,去这屠神葬地寻找各自机缘,法缘者仙,如此可谓公平。” 水衣女子清哼一声,对此却无异议。 此时秘境阵门已经打开,众人商议好每个仙门只得派五名弟子进入,其中圹埌云清宫、古剑宗、合欢宗和忘水仙阁等仙门可让十名弟子进入秘境。 这些仙门巨擘实力远超自己,且若不是司翯等人,这秘境也打不开,各仙门对此安排也未有不服。 商定好后,各派便拟定人选,司翯等人暗中传音,交代派中弟子留意早一步进入秘境之人,这秘境煞气骇人,里头危机四伏,不可轻视小觑。 “雪儿,你才是灵脉境,就不用进去了。”忘水仙阁阁主慕潇潇劝着身边的青衣女子,“这秘境血气浓厚,不像是善地,你才刚刚起步,日后修行的路还长着呢,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师父,你不要劝我了,大家都能去,我为何去不得。”青衣女子摇头道:“再说,有师姐们帮衬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好吧。” 慕潇潇叹了口气,她这新收的徒弟天资绰约,才修行数月,就已经炼通了十二条灵脉,阁中的《太上忘情诀》她更是炼至第二层,距突破灵武,就只隔一层薄纱了。 这速度不可谓不骇人。 司翯说了此阵门只可维持三日,三日后所有人等都要返回,否则便要永远留在秘境中之后,便与其余二人消失在空中,不知去向何处。 待司墨仙、邓西楼等人进了阵门,各派弟子也都随行而上,冲进血气漫天的巨大豁口,消失在阵门之中。 …… 却说王离被小黑撞进绿光之中,还未反应过来,再定睛时,就见到眼前俱是庞大无比的妖兽尸骨,那些妖兽饶是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依旧威势逼人。 王离被眼前一头巨大的兽骨吓到,,往后退了几步,又莫名被一硬物磕绊着脚踝,王离扭头一看,见一猛兽朝他张着血口,粗大尖利的兽牙比他手臂还要长出不少,这是一个断在地上的兽首。 心神一阵,惊慌失措之下,王离腿脚乱了分寸,跌坐在赤色的大地上。 血液已经将大地染成暗红色。 不待王离思考这里到底是何处,小黑和望仙筒突然出现在他头顶,撞得他头晕眼花,叫小黑挪到一边,王离爬起身来,拾起望仙筒,训斥道:“小黑,你怎么无缘无故撞我,你看看,咱们到了什么地方了。” 小黑被王离训得有些委屈,它警性比人敏感,察觉到四处暗藏的危急,出于本能,便将王离顶撞开来,谁料到那绿光竟然直接将王离变走了。 想到绿光,王离看了看手中的望仙筒,心道这玩意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那绿光能将他传送到别的地方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 王离不信邪,又运起灵气,望仙筒闪过绿光,这次却不飞走,只是伏在王离手掌之上,朝着西边指去。 在山脉中,望仙筒指向了这里,那么在此地,它指的方向,又是什么地方呢? 叫小黑跟上自己,王离绕过各类巨大的妖兽尸骨,一路走来,忍住各种妖兽带来的震撼和恐惧,王离胆性提高了不少,到了后头,渐渐也就见怪不怪了。 再向西走,还看不见这妖兽葬地的边际,王离朝着背后一看,见远处有一高耸不见顶端的尸骨山堆,那里煞气血气凝结在一块,如龙卷一般在尸山四周肆虐,暗暗咋舌,那应该就是在绿光外看到的尸骨山堆了,真不知道这么多妖兽,究竟是谁杀的。 太可怕了。 不过小黑看着却很兴奋,他一路摇头摆尾,很不情愿地跟在王离身后,左嗅右闻,频频回首看看那座尸山,显然对这些尸骨极感兴趣。 见王离一路不停,呜咽了许久,这会子看他听了下来,小黑来了兴头,不停甩头示意王离去身后的尸山,王离好气道:“那里要去你自个去,我可不敢去……” 没等王离说完,小黑高声嚎叫一声,便一溜烟朝尸山跑去。王离愣在原地,不知为何它会对那看去凶险无比的尸山感兴趣。 算了,要去就让它去罢。 王离摇了摇头,又照着望仙筒指引的方向走去,走了不知多久,这地方不见天日,天空中除了血气升腾的云气外,别无他物。 天光也是血气所照。 渐渐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山,王离暗道:“这不就是那在外边看到的么。” 他仔细朝山上看去,果真看到有两座小楼,山顶还有两个银湖。 总算看到正常的地方了,王离提起劲,不久便到了山前,见小山不高,山脚有一块大的土坯,横竖刻着“酉山”二字,王离仰头看了看山上的玉楼,“酉山?这里有人居住?” 酉山不高,王离顺着山路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山西边的一座小楼,那楼只有两层高,到楼前才发现,整座楼都是用玉石砌成的,王离心下惊奇,如此奢侈之人,也就广寒宫那位能和他比了。 望仙筒的绿光照在玉楼门前,王离试着伸手探进去,果然双手穿过玉门,王离遂进了玉楼,才发觉它看去是两层,其实只有一层。 但真正让王离震惊的,是四面都设有高大的木架,正是广寒宫里头的那种木架! 此处木架与广寒宫里面的相比,高度稍矮一些,但数量却多了不少,满满一屋子木架,每一个木架上都装满了玉简。 王离咽了咽口水,这里莫非是魏玄帝的藏书阁? 自己要赚大发了! 心情激荡之下,王离颤抖着走到一木架旁,见木架中没有像广寒宫里那般设有光幕屏障,遂大喜,这岂不是任自己拿了。 拿起一个标了《赤焰》的玉简,见木格下有历历的小字,王离看得起兴,“此功炼至大成,可以操纵天地万火,是时以厉火辅弼各类杀伐大技,谁能与敌?此法品轶,洪品正阶!” 王离呼吸一窒,洪品正阶?这是什么级别? 《散修的自我修养》中只讲了,功法有灵品次阶和正阶,这洪品是什么级别的?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赤焰》绝对是一部神功。 心头火热,王离看向手中的玉简,就要收进玄黄袋,却见那玉简竟慢慢涣散成玉屑,飘散于空中。 什么? 王离愣了一下,怎么没了?刚得手的神功还没捂热就消失了,这等失落感是绝对教人痛心的,王离不信邪,一一试了其他的功法,什么《飞仙功》、《长生诀》、《落霞神典》等等,品轶级别比《赤焰》只高不低,却都消散无踪了。 大半个木架的玉简都变成了玉屑,王离十分沮丧,这是守宝库而空手归啊,这些玉简怎么都成了玉屑了? 难道是因为它们没有那层光幕保护,才经不起时间的侵蚀,消散在世间的? 王离念及此处,便四处寻找设了光幕的木架,可四处搜寻下来,他却发现,这些玉简都是被空荡荡摆在木架上,没有一个是设在光幕之中的。 他喟而一叹,果然机缘二字说得太对了,就是遇到了宝山,也不定就获得了宝物,那岳姓修士说的不错啊。 感慨一番,王离打算就此离去,到另一座玉楼看看,这时头顶一阵清啸,王离忙抬头看去,见一白色小剑对着自己,王离忙后退几步,下意识捂住眉心,一想不对,自个捂着眉心做什么。 放下手,王离小心看着那白色小剑,见它微微泛着光华,剑身灵动,倒不像是实体。 正打量着,那小剑忽地闪到王离身边,将王离吓得一跳,它绕着王离身子转了几圈,王离不知它要做什么,那白色小剑突然冲向王离的眉心,速度极快。 他来不及反应,后知后觉捂住眉头,感受到脑中一阵剧痛,王离恨恨骂了自己一通。 “教你不长记性,又被偷袭了!” 第九十四章 徵吾神剑 白色小剑冲进他的眉心之后,王离额头白光大盛,识海中沉寂的诛仙剑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忽而飞至王离身前,颤鸣不已。 头中一阵短暂的刺痛,王离便感受到脑海里多了许多东西,未等他细察,诛仙剑乌光大作,随后竟然闪起金光,金辉耀眼,王离用手挡在眼前,不知生了什么变故。 俄而眼前一变,王离就发觉自己突然出现在一处云海之上,见面前除了诛仙剑,别无他物,王离心中一惊,这是何地,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谨心,细看。” 这时云海之上突然有一道缥缈之音传来,王离四下见不到说话之人,正要询问,就看到眼前云海翻腾,幻化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来,那影子手持诛仙剑,飒然站在王离面前。 “谨心,细看。” 又重复了一遍此话,云气幻化的影子便挥手一扬左手诛仙剑,一道金色的气流从其心府顺着斩桥一路而下,运至道门,再过躯体四条灵脉运至左臂的少海气穴,最后经灵道穴送入神门之中,那虚影小指一动,左手向前轻描淡写斩去。 王离心头大震,这气流的运行线路,竟然与自己的神门引丝毫不差,只不过他的源头从心府而下,自己则是从道门运气,毕竟王离还未修炼斩桥,难以运用心府中的灵力。 那虚影轻挥一剑,只见千万云海霎时避退,一道惊天的白色剑气朝远处斩去,天穹之上登时被剑浪刺穿无数的裂缝,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穹庐之上赫然破开一个无边无际的窟窿,漫天的星斗将辰光洒下,场面璀璨壮观。 王离被这等场景惊住,定定朝着眼前漫天星辰看去,这一剑的威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虚影是谁? “谨心,细看。” 仍然是单调的一句话,那虚影执剑立在茫茫星空之下,金色气流再次运转,此次却是从他眉心起始,运至神门之上,便一剑朝着漫天星辰挥去,剑气纵横捭阖,意念缥缈至幻,那浩瀚星辰被无数剑气绞碎,一时间星光爆裂,天河破散,世间一切之烟火在其面前便失了颜色。 星辰在王离眼眸之中展现地极尽绚烂,他张大了嘴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 那虚影似乎是耗干了浑身力气,默默站在星空之上,身形越发暗淡,王离以为这便算结束时,虚影中又传出一道傲然之声,“此剑,上剑云!” 声音还在王离耳畔回荡,那虚影渐渐消散,诛仙剑也回到王离眉心,王离意念一颤,睁眼又回到了玉楼中。 “什么东西,怎么变来变去的,我究竟在哪里?” 王离摸了摸眉间,头脑胀痛,便盘坐于地,运气检查识海。 那白色小剑已经消失不见,唯独脑海中多了一个叫做《徵吾神剑》的东西,名字听上去像是战法,王离便试着以灵识翻阅起来。 这《徵吾神剑》只可看得一部分,后面大多都被一层说不明的迷雾笼罩着,王离看不清楚,他遂就仔细看前部分,终于看明白前后事由来。 这确实是一部战法。 开篇便说了:此剑神剑,此剑徵吾。一剑荡敌,一剑万古。 王离看得心头火热,如果这《徵吾神剑》就是那虚影使出的剑法,那这简直是神技啊!他往后看去,果真见此诀第一招法便叫做“上剑云”。 “此剑,上剑云!” 脑海中回响起虚影傲然之声,王离忍不住精神大振,这真是那虚影演化给自己看的剑法! 强按捺住心中激动,王离将前部分仔细看了,最终发现,这“上剑云”竟然不完整。 或者说,王离只能看到上剑云的第一招,按照那虚影使出的招数,它应该是有两招的,一剑破天穹,一剑碎星辰。 但王离只能看见了第一招,青云剑诀。 有胜于无,那破天之剑威力亦然恐怖,王离心间虽有遗憾,却深知不可贪得无厌的道理,便调整心态,将此剑法于脑海中过了一遍,惊觉此剑法与自己的神门引莫名相通。 “我道是为何《千药仙方》中会有神门引这个不能治病的鸡肋,原来是这青云剑诀的运气之法!” 如此一来,前后也就想通了。 为何自己靠着神门引能外放灵气,为何这神门引射出的剑气还能如此凌厉,原是这《徵吾神剑》的运气法门! 王离暗道:“那广寒中《千药仙方》巧然落在我手上,今日又在玉楼里碰见白色小剑,修炼到《徵吾神剑》,这一切莫非都是那魏玄帝算好的?难道方才那个虚影,就是他?” 细思恐极,这么一想,王离不觉汗毛耸立,机关算尽将自己送到这九州来,那人到底想哪样?他可不会以为有人图自己什么,这《千药仙方》、《徵吾神剑》、谕仙令,哪个不比自己一个普通人的小命珍贵上千倍、万倍? 轻叹一口气,王离拍拍屁股站起身,想来想去,只是徒惹烦恼,大不了走一步算一步,总归会找到答案的。 他见玉楼中没什么东西,只剩满座的木架和已经无用的玉简,遂用望仙筒出了玉楼。 他打算去东边的玉楼中瞧瞧,看那里有些什么好东西,行至楼前土坡,发觉门前尽是人,王离心中一惊,原来这地方还有人,不好行动,他便躲在土坡之后,猫着身形,听那些穿着黑白衣服的修士说话。 听了一会,才知道这些人也是刚刚进来,王离松了口气,既不是自己闯进别人的底盘,那被碰见了,也算不上自己理亏。 正仔细听着楼前众人的谈话,王离听到什么“大酉山”、“小酉山”,又间杂“圹埌云清宫”、“古剑宗”等字眼,暗自琢磨纷乱的信息,忽觉脖子一凉,便看一带着面纱的女子贴着他的耳朵道:“别说话,说话我就杀了你!” 知道自己脖口被这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捏住,玉指软和,但王离可不敢心生旁骛,他瞅了瞅女子的摄人魂魄的媚眼,识相地比起嘴巴,示意她自己可没乱说话。 戚怜控制住王离,便小心听着司墨仙、邓西楼和叶拘海等人的讲话。 这屠神葬地中有灵识限制,便是邓西楼天生神海,灵识可与灵王相媲美,也无法察觉身旁四周的风吹草动,正是为此,王离才没有被邓西楼等人发现。 王离见那女子不肯将手收回去,自己脖子被人捏着,纵然是被一看似美貌女子捏住,他心中仍然膈应,他刚欲开口,戚怜便感受王离喉结的轻微一动,忙手指上加了些力气,转头横了他一眼。 王离喉咙被拿捏住,心道这女人劲道怎的如此之大,又被她转头一眼的冷媚惊艳住,回过神来,王离暗骂自己一声,有了渐雪,还净想歪心思,再说这被人制住,怎么胡思乱想起来。 这倒不怪王离,此是戚怜修的魅功着实厉害,王离才不过灵脉境,道心不稳,灵识较弱,自然被她无意间显露的妩媚给怔住。 不敢呿声,见这红衣女子也没有害自己的心思,王离遂又仔细听着那些人的交谈话语。 第九十五章 戚怜应怜 “司兄,这真是传说中那位的小酉山?” 叶拘海一袭黑袍,俊朗的面容此刻有些困惑,他进了阵门之后,被传送至司墨仙和邓西楼二人这边,三人见东边是无边无际的妖兽葬地,这秘境又有禁空法阵,无法横渡,几人便商议好往西边的小山而去。 到小山底下,见到土坯上刻的“酉山”二字,他叶拘海不认得这个,不过司墨仙和邓西楼明白此二字的意蕴,司墨仙见叶拘海困惑,便解释了其中典故。 相传万年前九州唯一的帝命之人玄帝,藏书器于大小酉山之中,其中,功法诸物皆在小酉山,仙器诸物皆在大酉山,此处山脚刻了“酉山”二字,帝命悍然,旁人绝无胆量假做此山,以糊弄世人。 “错不了,我在云清宫里看到典籍里说过,玄帝建大小酉山,肩挑小酉,府沉大酉,这山脚下写了酉山二字,此地又有这典籍中记载的玄帝玉楼,这里一定就是小酉山!” 叶拘海听司墨仙此言,心中骇然,没曾想在一个秘境中竟然遇上传说中玄帝所留的东西。照司墨仙所言,这小酉山是玄帝藏书之地,小酉山他不认得,玄帝他可知道。 这九州修行之士,谁人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魏玄帝! 那可是凭一己之力斩碎九天仙庭的亘古一帝,九州唯一的帝命! 这小酉山藏着他收集的功法,那该是有多少宝贝,饶是叶拘海心神坚定,也一阵恍惚,若是叫自己将这些功法都练大成了,那该远远超过那些真仙了吧。 司墨仙与邓西楼亦是心跳都漏了一拍,这等天大的机缘教他们碰了去,可真是老天有眼。 司墨仙乃是云清宫宫主司翯的儿子,圹埌云清宫少宫主,年纪轻轻便进了灵侯之境,天资傲人,是九州一等一的仙脉之体,体内所炼化的灵气自会直接转为仙力,据传曾与云清宫灵王境长老一战,三招而胜,实力莫测。 他见了这玉楼,心绪激动,暗道莫非自己乃是帝命,是玄帝亲选之人? 邓西楼是云清宫麾下太虚宫的首席弟子,修为与司墨仙旗鼓相当,他天生神海,灵识远超同境界的修士,实力亦极强,不过虽是如此,但风光依然被司墨仙占去了大半,他心下自然不服,常常挑起事端,与司墨仙针锋相对,今日一见这玉楼,便全然以为是自个的机缘了。 三人心思各异,楼前突然沉默下来。 戚怜将三人谈话一字不落听下,她心道:“这司墨仙不愧是云清宫的少宫主,果然知道不少事情,未曾想这看着普普通通的一座小山,竟然是玄帝的藏书之所!” 三人突然沉默,戚怜便转过身,看着一旁的王离,见他虽然衣着看似挟带风尘,但样貌干净,眉眼潇洒,她面容下的红唇微微一笑,传音道:“你就是那个提前进来的人?天罡教的望仙筒是你偷走的?” 王离被这声音吓着,心道说话这么大声,不怕楼前三个人听见吗? 戚怜瞧王离这反应,奇道:“你不会传音?我见你也有灵脉境的修为,怎么连传音都不会?”一想这人莫不是散修?遂又道:“你可是散修?” 见到王离点了头,戚怜笑道:“可怪难为你了,不过你胆子也真大,一个灵脉境的散修,竟然敢去头天罡教的镇教宝贝,你可知道,天罡教虽然没落,但就是我等也不敢去触起霉头的。” 王离从这红衣女子的口中得知不少信息,这些人应该是在自己后头进入此地的,难怪小黑撞自己,却是误会它了。 听到戚怜说自己偷了望仙筒,他忙摇了摇头,想要解释清楚,却不敢开口,急得脸红脖子粗,不知如何是好。 戚怜见了王离的傻样,娇笑一阵,便将这传音的法门告诉了王离,王离试着按照戚怜所说的方法,果然声音隐秘朝戚怜送去,外人不听,实在神奇。 “这位姑娘,却是你误会了。” 王离将前因后果说了,见戚怜大眼睛眨了眨,“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王离无奈,这说出去确实很难教别人相信,他索性不解释,却听戚怜又道:“你从西边的玉楼出来时,我就跟着你了,你和姐姐说说,你在里面都拿到了什么?” 王离心头一紧,自己进玉楼被她看到了? “这位仙子,我说我什么都没拿到,你信吗?” 看着王离哭丧的脸,戚怜见王离不叫自己姑娘,又恭维自己称呼仙子来,遂觉得有趣,轻笑一阵,看着王离希冀的样子,道:“不信。” 王离无奈,“你方才也听那白衣服的人说了,这是万年前的人藏书的地方,你觉得玉简能承受万年的侵蚀而不腐朽、消散在世间的么?” “你是说玉楼里的玉简都玉散了?” “玉散?” 王离琢磨了这一词,觉得用来形容玉简化成玉屑的样子还挺准确,遂点了点头。 戚怜一怔,遂又咯咯笑道:“差点又被你忽悠了去,玄帝是何许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收藏的功法加以保护。” 王离见她不肯相信自己,只好耸了耸肩,道:“你不信也不能怪我,事实就是这样。” 戚怜看到王离腰间的黑色小袋,见他手上、脖子上俱没有其他东西,寻思这就是他的储物袋了,在此杀了他难免出了差错,万一将司墨仙等人引过来可就不好了,不如将他储物袋夺过来,他从玉楼里得了什么宝贝,一看就知道。 想罢,趁着王离不留神,戚怜一把抓过王离的玄黄袋,王离见玄黄袋被夺走,忙伸手去抢,可他那里是戚怜的对手,被她一手勒着脖子,不能动弹。 “喂!你干什么?哪有这么抢人东西的!还给我!” 戚怜美眸瞥了王离一眼,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玄黄袋,“怎么不叫我仙子了?果然师尊说的没错,男人的嘴,就只会哄人、骗人。” “莫说我抢你的东西,你自个偷天罡教的宝贝,怎么不提?你说你什么都没找到,我就拿了你的储物袋看看,若是真的没有,我自然会还给你,放心,你的那些东西,我可看不上眼。” 王离气得眼睛直冒火光,无奈自己修为不及人,被一个女子这样随手便制伏住,真叫王离丢面子,不过他也不好出手以剑气抵抗,万一惊动楼外的三个人,四个人一起先对付自己,那可真就完蛋了。 戚怜灵识探进玄黄袋中,企图破开王离的灵识屏障,却不知这玄黄袋中的灵识屏障不是王离所立,乃是付老头做的,王离只是学了付老头的法诀,才能随意取物存物罢了。 几番试了,戚怜打不开这玄黄袋,只觉得里面的灵识屏障坚硬莫开,心中纳闷,这人只是一个灵脉境的修士,怎的我灵侯境的修为,竟然打不开他设下的屏障? 对上王离好奇的眼神,戚怜冷声道:“这灵识屏障是你设的?” 王离奇怪地看了看女子,闷声道:“不知道。” 戚怜闻言,差点被气乐了,如何有修士不知道自己储物袋灵识屏障是谁所立一说,她恨恨地将玄黄袋砸在王离身上,又灵光一闪,拿起玄黄袋,道:“你不让我打开这储物袋,我就扣着它不还给你,除非你和我说了打开的方法,不然,就休想拿回去。” 王离心道原是打不开玄黄袋,打算耍无赖了,遂也不着急,等眼前的三个人走了,他自有办法。 正好试试才学的徵吾神剑。 “别这么小气嘛!”耐不住心下好奇,戚怜见王离不把自己的威胁当回事,终于用起魅术,故作撒娇道:“哥哥,就帮帮妹妹一次,好嘛?” 她暗暗咬牙切齿,自己何时如此对人低三下四,偏偏现在拿这人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等她磨出打开储物袋的方法,可要好好炮制一番这小子。 王离被忽如其来的娇声惊住,他哪里受过这等冲击,只觉得脑子嗡地一下,对上戚怜魅惑的双目,眼神绷直,显然已经中了魅术。 正要说出法诀,此时他眉间黑光一闪而逝,王离眉头刺痛,他瞬间清醒过来,看了看这女人,心中疑惑,“怎么了我这是,刚刚怎么突然没了意识。” 戚怜见王离就要说出法诀来,忽而清醒,她眸子神光一闪,自己的魅术威力如何她自然清楚,如今竟然被一个灵脉境的小修士给躲了过去,难免吃惊,不信邪,又继续施展魅术,以迷惑王离心智。 被这红衣女子连连撒娇魅惑,王离没了诛仙剑的强行把控,差点又失了魂魄。 他干脆闭上眼,内心狂呼,“王离啊王离,你已经有了渐雪,怎么还去看别的庸脂俗粉?平心静气,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连番的撒娇媚语都没了效果,戚怜一下子有了怀疑,自己难道真的这么不堪,怎么他都闭上眼睛,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咬碎银牙,戚怜眉间蹙愁,女子本性显露出来,她美目含泪,拍了拍王离的胸,“呸!你欺负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第九十六章 玉楼银海 “什么弱女子,我才是弱势的一方好不?” 王离睁开眼,想要叫屈,却看到戚怜泫然的样子,心中一软,突然萌发了说出打开玄黄袋法诀的想法来,冲动刚到嘴边,又倏而止住,他额头冷汗细细,“差点又着了这女人的道,如此于不经意间魅惑他人心智,太可怕了。” 他便彻底不去理睬这红衣女子,戚怜见王离中了招,心下大喜,却突然又被他躲过去,不由切齿含恨,这人真是滴水不见,世上还没不透风的墙呢,自己引以为傲的魅术,偏偏拿他毫无办法。 想不定主意,戚怜拿王离无可奈何,只好任他去了,手中攥着玄黄袋,心道你不说,我就扣着你的储物袋,等出了这秘境,再慢慢想法子破开它。 戚怜虽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但一而再地威逼利诱,王离自然晓得她不会轻易杀了自己,遂放下心来,全心关注楼前的动静。 司墨仙等人沉默少许,心思各有定夺,这时山下突然又有五人上来,皆身穿黑白衣服,却是和葛茂、岳洋一派的天罡教弟子。 领头一男子见到司墨仙等人,心中大惊,暗道这地方竟被圹埌云清宫和古剑宗的人捷足先登了,不过机缘天定,自己一夥人虽然慢了一步,却不定比他们吃亏。 这云清宫少宫主、太虚宫首席,还有古剑宗初展头角的新晋内门弟子实力都远超自己,但自己这有五个人,传言邓西楼擅灵识法诀,在此地实力必然大打折扣,不足为虑,那叶拘海和司墨仙二人再厉害,难不成还能以二打五不成? 男子对自己一行人的实力颇为自信,他见司墨仙三人都聚在玉楼门前,知道这里一定有什么好东西,能叫这三人看上的,肯定不会让他失望。 先与他们虚与委蛇一阵,再见机行动,想罢,他遂一抱拳,道:“在下天罡教内门弟子,高……” “滚。” 叶拘海单单扫了天罡教众人一眼,见领头之人才刚刚踏入灵侯境,冷冷打断高晟的话,便不再言语。 司墨仙和邓西楼亦然只朝着他们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杂鱼小猫,不配挂在心上。 高晟的话被叶拘海羞辱式地打断,他脸色铁青,心中暴怒,在同门师弟面前被摔了场子,这叫他如何把持脸面,遂沉声道:“我与叶兄无冤无仇,为何如此恶语相向。” 不等叶拘海说话,山坡之上突然闪出一道人影,那人穿着土色长衫,怀中抱着一柄朴剑,秘境禁空,显然他是凭着腿力行至山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称叹。 此人正是在山外追着宁神儿不放的俞展眉。 “你要和他们抢机缘,这就是仇,就是冤!”俞展眉揶揄道:“不过法缘者仙,各位若要争夺,还是先打一仗好了,分个生死来,机缘归属何人,自然分明。” 高晟神色一滞,一旁司墨仙淡淡道:“不必,还是先看看这玉楼如何打开吧。” 有了台阶下,高晟忙道:“司兄此言是极,这玉楼不打开,你我挣个死活,都没意义。” 俞展眉进了秘境之后,独自一人被传送到葬地中心,他见东边尸山煞气凶狠,自己一人去太过冒险,便向着西边的小酉山而去。 因秘境不能御剑飞行,他只好施展师门绝技《小横行功》,此行法乃是其师孟剑仙早年时独创的灵诀,品轶逼近上品,是中品正阶巅峰之法,灵王以下只得靠飞剑横渡虚空,此法一出,身形鬼魅,地上横行,固又有“灵王以下,行踪无敌”的美誉。 他一路上了山腰,见得东边有动静,看到司墨仙,心中大喜,以为宁神儿也在此处,巡视下却未发现她,失落之余,听到高晟与叶拘海二人争吵,便现身出言调侃。 王离见玉楼前人越来越多,隐隐有些担心,便传音问道:“姑娘,那些人都是什么境界?” 戚怜剜了王离一眼,不理睬他,王离讨了没趣,也不意外,正要继续听楼前动静,耳中传来戚怜的声音。 “那两个白衣服的,那个蓝衣服的,还有褐色衣服的,都是灵侯巅峰,能轻易斩杀灵王,至于那些黑白衣服的人,领头的不过刚入灵侯,其余都是灵武。怎么,你一个灵脉境的小修士,打听这个做什么?若你是大派弟子,可还能让人侧目一二,小弟弟,你一个散修,这里面随便拉一个人都比你强上百倍,千倍。” 王离被戚怜鄙视了一通,哼声道:“刚才还叫我哥哥,现在又说我小弟弟来,果然女子的嘴也是哄人、骗人的。” 看见戚怜美目冷冷地横过来,王离感受到脖子上的玉手捏紧了力度,他忙住嘴,转眼其他,“什么灵侯不灵侯的,我可是听说那境界是骗人的玩意。” 听王离一个灵脉境的修为夸夸其谈,说灵侯是骗人的境界,戚怜觉得有趣,欲要说些嘲讽的话来,听得楼前一阵激烈声响,便忙凝神观察楼前的情况。 却是俞展眉上来之后,一行人暂时放下各自偏见,打算商量如何打开这玉楼的大门。 几人都掏空了心思,见玉楼浑然一体,根本不见门窗,那玉楼刀剑难伤,就是众人合力也难以损伤其一丝一毫。 王离看他们束手无策的样子,暗自偷乐,没有望仙筒,你们想进去可不容易。 “要是有我教至宝望仙筒在就好了。”高晟叹气道:“不知那偷了望仙筒,提前进了秘境的人在何处。” 司墨仙想到自己父亲说过,有一人拿着望仙筒提前进了秘境,便要询问众人有没有遇到过那人,是时山下又一拨人赶到楼前,都是粉衣红装的女子。 最前头的一个女子娇声笑道:“这么多人在此?我见宁仙子也往这山头去了,莫非这里真有什么宝贝?” “神儿也来了?”未等司墨仙说话,俞展眉抢道:“她何时来的,我竟然不晓得,莫非是在我们之前就来了?” 众人知道司墨仙与宁神儿快要订婚,见俞展眉在司墨仙面前还表现爱慕之情,各个都是面色古怪,朝向司墨仙看去,果然见他面色带青,神色不善。 “俞兄,神儿不牢你来担心。”司墨仙冷声道。 那粉衣女子笑道:“你们各个本领通天,我当然跑不过你们,宁仙子可是早你们一步就到了。我在后头的葬地里碰见她时,听她说什么‘玉楼’、‘银海’的,这山上还有个银色小湖,想来可能是去山顶了。” 一听此话,俞展眉哪管司墨仙说的,招呼也不打,顿脚便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褐影,朝山顶而去。 司墨仙哪里肯让俞展眉先去了,心中恼火,亦然跟了上去。 邓西楼等人见玉楼无从破入,只好纷纷都往山顶而去,看那山顶有什么东西,能叫青帝之女都重视。 玉楼前方才还热闹无比,转眼就冷落空庭,戚怜待众人走远,心道宗里一直与自己不对头的秦子夜莫名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却是她预料不到的了。 先前的粉衣女子便是合欢宗内门弟子,秦子夜。 当初宗门挑选圣女时,唯有秦子夜和戚怜二人有此仙资,是时秦子夜修为略胜戚怜,但因容貌天资不及,圣女一位便被戚怜夺去。 这合欢宗圣女乃是下一任宗主的接任之人,能享宗门更多的资源,不说灵物这些,单是一个能翻阅修行《拈花指意》的资格,就叫宗门弟子无不趋之。 秦子夜输给了戚怜,心中不服,加之她和戚怜的师辈也不合已久,二人在宗内故而常有摩擦,今日未想她把司墨仙等人带离了玉楼,无形中却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戚怜在土坡后头等了一会,见无人折回,便和王离道:“他们走了,我也不逼你说出打开储物袋的法诀,你只要用望仙筒带我进这玉楼就行。” 不待王离回应,她捏紧玉手,制住王离喉咙,“你可别说进不去,我是看着你用望仙筒出了玉楼的,你说玉楼里什么都没有,你只要把我带进去一看便知。” 眼前女子纤指搭住自己脖子上的动脉,王离知道她是真的起杀心了,反正玉楼里的玉简都已玉散,自己又没有说谎话诓骗她,王离便道:“那你总得吧袋子还给我吧。” 将玄黄袋扔给王离,戚怜跟在王离身后,走到玉楼之前,玉手掐作拈花,若王离一有其他的举动,她便会出手弹向王离后心,一击毙命,不留余地。 王离能感受到戚怜的杀意,他却不管这些,从玄黄袋中取出望仙筒,运气射出一道绿光照在玉楼上,戚怜道:“我先进去,免得你耍花招,进去之后收回望仙筒。” 戚怜进了玉楼,便被眼前的景象镇住。 高大的木架不知摆了多少玉简,一一看去,见最低的都是洪品功法,她的呼吸禁不住急促起来,要知道,就是合欢宗的《拈花指意》,也不过是洪品次阶的战法,她所知道的圹埌云清宫第一功法,《抉云撼霄功》,也只是洪品正阶罢了。 云清宫可是冀州第一大派! 戚怜面纱后的容颜泛起潮红,她美目闪着异彩,她忍不住喃喃道:“这是梦么……” 王离随后跨步进了绿光,见到戚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腹诽一通,这女人自己看到这些玉简就这么不堪了,还说他见识浅薄。 正要伸手取回外边的望仙筒,却见一手在王离之前拿住望仙筒,随后一道道人影从绿光中浮现,进了玉楼之中。 “果然如秦仙子所言,有人躲在一旁听我们说话,没想到竟然是那偷了天罡教望仙筒的人,如此也省的我们再去找你开门了。” 第九十七章 此剑青云 “戚圣女,没想到你却是和这蟊贼是一夥的。” 进了玉楼的总共四人,说话的赫然是最前方拿着望仙筒的司墨仙,一旁的秦子夜粉面带笑,“戚师妹,你身为本宗圣女,却为何要和这小毛贼为伍,可莫要污了宗门名声。” 王离皱眉看着面前四人,他不认的这些人,听他们一口咬定自己是偷了别教至宝的蟊贼,任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未及他说话,身后的戚怜却冷笑道:“蟊贼再可恶,也比你这吃里扒外之人好上百倍。” 纵然知道戚怜不是为自己而驳斥这个阴阳怪气的女人,王离心头依旧一暖,心道她还算义气,枉自己没有白白帮她进入玉楼。 “你!” 见戚怜讽刺自己联合司墨仙等人诱骗她现身,秦子夜神色一顿,心生恼怒,这仙门各派最痛恶的便是通结外派的叛徒,戚怜这个帽子扣在她头上,怎能不叫她急乱心神。 “戚师妹,咱们彼此而已。” 秦子夜暗自朝邓西楼看了一眼,心道你和那邓西楼的事都传遍九州了,还好意思说我? 她不好直接定名道姓说上邓西楼,只得模糊影射,怼回一句。 邓西楼听着心里极为不舒服,一旁的叶拘海也乐得合欢宗与云清宫闹不愉快,邓西楼咳了一声,“大家歇停一下,这进也都进来了,眼前都是玄帝一生收藏的功法,我们还是商量怎么分吧。” 此话一落,众人的目光皆是聚集到王离身上,显然,他们不想和王离分一杯羹,身后的戚怜这时也默不出声,在面对外人时,他们的利益暂时是一致的。 王离一介散修,便是外人。 “你们人多势杂,可算教我插上话了。” 他兀自一笑,走到一座木架边,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看出王离只是灵脉境的修士,也未加重视,却听王离继续道:“这第一呢,我不是蟊贼,那望仙筒也不是我偷的,你们也看出来了,我就是一灵脉境的小修士,用屁股想一想,我能偷望仙筒?” 众人神色一顿,纷纷惊疑起来,王离冷笑道:“果然聪明与否和修为是没有绝对干系的。” 司墨仙面有尴尬,方才就只有他和秦子夜说了王离蟊贼,听他嘲讽之语,无力反驳,一边的秦子夜却逼声问道:“不是你偷得,难道是望仙筒自己飞到你手上的?” 最讨厌这种刻薄之人了,王离厌恶地朝她?了一眼,“还真是被你说中了。” 不管秦子夜面色如何精彩,王离自顾道:“这第二呢,就是你们别一个劲盯着我看,想要除掉我,好瓜分这些宝贝就直说,在这绕弯子,膈应谁呢。” 看秦子夜被王离说得哑口无言,戚怜娇声笑道:“小兄弟,还是你会说话。” 刚才小哥哥小弟弟说得勤快,现在又人在就叫他小兄弟,这女人可真会见风使舵。 王离暗道了一声,一旁的司墨仙叹气道:“这位道友,暂且不提这望仙筒是谁偷走一事,若非有你在,我们也进不了这玉楼,我们放你一条生路,你就此离去吧。三日之后,这秘境会再次打开,到时候你独自离去就是,至于这望仙筒,我会替你还给天罡教的。” 这人说的倒是中肯,没想到这群人里还有些讲道理的,但王离自然不会就此走开,这与宝物无关,这和脸面有关。 他王离会怕这些人? 灵侯?也就是灵武巅峰罢了,说起来只比自个高了一个大境界,他对修仙什么都不懂时,就能靠着神门引和尤血打成平手,若非他用煞毒,说不准自己都不要浪费谕仙令,直接将他格杀了。 现在正好修炼了《徵吾神剑》,自己必然远远强于当初,对付面前的四人,王离深有信心。 大不了再用一次谕仙令罢了! 王离还未开口拒绝,秦子夜便飞身杀来,“司少宫主,他来这玉楼帮我们打开玉门,也算是我们的机缘,何须与他多说!” 被戚怜和王离逼出一肚子恶气,秦子夜嘴笨,说不出反驳的话,便要下毒手杀了王离,以解心头之恨。 秦子夜道他是灵脉修士,未用全力,此招只打算捉住王离,王离见她一掌追来,左右飘忽不定,登时不知往何处躲开。 眼看秦子夜化掌成爪,抓向他的衣襟,王离耳中忽而听得一道声音,是戚怜传来的。 “左脚向外迈一步,屈膝蹲身左转。” 从方才听这两女子谈话来看,两人应该同出一门,她们关系应是不和,这红衣女子帮助自己,定然是想叫这人出糗。 王离下意识左脚迈出一步,紧接着一蹲身,朝左转去,却见王离贴着秦子夜转了半圈,那一爪果然落空。 司墨仙、叶拘海等人见王离躲过秦子夜一掌,皆有意外,秦子夜一招未着,眼中闪过厉色,奋力朝王离捉去。 王离有戚怜帮助,自然能提前一步知道躲避之法,教秦子夜掌掌落空,奈何不住他。 王离看秦子夜气得胸脯起伏,便笑道:“你可别再来了,我不打女人。” 秦子夜闻言更是气炸,自己一灵侯境的修士,竟然奈何不得一个小小的灵脉境的修士,这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这人今日必须死! 只见秦子夜手掐法诀,捏成兰花状,朝着王离弹去一指,一道粉色的指意向王离飞来,戚怜见此忙传音道:“这是合欢宗的‘喋露兰指’,你快找木架挡好,这个你躲不住。” 这喋露兰指乃是拈花指意的简化灵技,只是中品次阶,不过在秦子夜全力施展之下,威力亦然不可轻视。 指意来势汹汹,王离来不及思考,也无心听戚怜传音的话,王离没时间按动仙门,掐着神门射出一剑,剑气和指意碰在一块,冲撞的波动将王离和秦子夜二人都击飞出去。 场中所有人见了这个都愣了神,那灵脉境的修士竟然能灵力外放,施展灵技? 貌似,灵技的威力不比秦子墨的喋露兰指差,还厉害上一些。 司墨仙、邓西楼和叶拘海眼中都有些震惊,他们都看走眼了,这人难不成也是灵侯境的修士? “好小子,你竟然骗姐姐,你不是灵脉境,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传言的法子。” 王离听到耳畔中戚怜的声音,苦笑道:“我说我真不知道,你信吗?” 戚怜忍住笑意,抿住想要勾起笑意的红唇,“不信。” 秦子夜发丝纷乱,见自己全力一击被挡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离,这人不是灵脉境? 他一直在装? 秦子夜觉得自己被耍了,气得浑身乱颤,面目扭曲,他就是灵武灵侯境又如何,自己照样杀了他! 她正要再次出手,却被一旁的邓西楼拦住,“这位道友,你故意隐瞒修为,暗算女子,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王离呵呵笑道:“那我就站在她面前不动,让她下杀手?你要替她出头,动手就是,何必婆婆妈妈。” 邓西楼皱着眉头,他见王离能使出灵技,便以为是他隐瞒了修为,同为冀州仙门,他邓西楼又自诩怜香惜玉之人,自然要替秦子夜说上几句话,在此又被王离激将一番,心中恼火,便祭出一柄长剑。 “太虚宫,邓西楼。” 司墨仙看邓西楼凑上热闹,心有不快,暗道邓西楼糊涂,此时二人已经针锋相对,他也没有办法,若是邓西楼伤及王离性命,他自会出手相助。 “王离。” 这邓西楼气度不凡,看起来比刻薄女子要强上不少,王离不敢轻视,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柄断剑,暗暗运起神门引的气路。 戚怜看王离对敌用一把断剑,心道这不玩呢,邓西楼虽然擅长灵识法诀,在这秘境里施展不出全力,但太虚宫的绝技《太虚剑法》可不是开玩笑的,据说他已经修炼到第二重剑招了,却从未对敌使过,无人知道那剑法的威力。 不过单单比剑本身,王离就差了一大截啊。 邓西楼手中的剑名为玦月,乃是西土弇州器宗打造的灵器,品轶达到了上品正阶,就是寻常灵王境的强者也要避其锋芒,他王离就拿一把断剑,去抵抗邓西楼的玦月? 戚怜想要提醒一下王离,突然念及这神秘的男子不知隐瞒多少东西,于是止住传言,借机试探王离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没拿出来。 见王离只拿出一柄断剑,邓西楼哂笑一声,挑剑朝王离刺去,身形极快,王离却未提剑,右手断剑指地,左手掐好仙门,全力射出神门一剑,白光耀眼,剑气与邓西楼手中长剑撞在一块,白光明灭一闪,邓西楼被击飞出去,好容易才止住身形。 司墨仙、秦子夜等人见王离一招击飞邓西楼,皆有些惊奇,叶拘海心道世人皆说邓西楼如何厉害,今日一见,竟然连一散修都打不过,实在是不孚其名。 戚怜美目异彩,仔细盯着王离一举一动。 邓西楼提着玦月长剑,暗道凶险,方才王离射出的剑气白光太过耀眼,在这黑暗之地差点让他看错了剑气位置,好在挡住,若是差上毫厘,难免受伤。 不再试探,邓西楼运气自心府而下,手中长剑隐隐发出黑色的亮光,王离感受到邓西楼气势节节攀升,自己全力一剑又被他挡住,知晓唯有用《徵吾神剑》,方能与之决一胜负。 王离左手执剑,他未修炼斩桥,不能由心府运气,只好以道门为源,运完神门引,手臂中滚滚灵力浩荡而至,王离一剑挥向邓西楼,一道巨大、几乎填满玉楼的剑气朝邓西楼而去,骇人的剑浪教司墨仙等人纷纷变色,这是什么剑法! 邓西楼此刻也一剑挥出,千百道虚无剑气融在空中,正对上王离的白色剑气,只听数道“嗤”声,那些虚无的凌厉剑气便被消除劈散,刺向玉楼中的木架,可剑气一遇木架,便入雪入热汤,化了个干净。 见太虚剑法抵挡不住,邓西楼眼看剑气转眼逼近,慌乱之下只得提剑格挡,听得一声脆响,那上品正阶的灵剑刃口碎开一道裂痕,邓西楼全力抵挡住王离的剑气,但也被剑势冲飞,狠狠砸在后头的玉墙上。 看着手中的玦月碎了一个缺口,邓西楼呕出一口鲜血,他颤颤站起身子,问道:“这是,这是什么剑法?” “此剑,青云!” 话音落下,王离手中的断剑突然有裂痕蔓延之声,随后变成无数的碎片,这断剑竟然经受不住王离的剑法,噼里散了一地。 第九十八章 玉散 邓西楼堂堂太虚宫首席弟子,身为灵侯之境,却败给了一个藉藉无名的散修,这怎能不让叶拘海等人大吃一惊。 一边的秦子夜心中后怕,若是方才邓西楼没有拉住自己,凭那一剑,自己是如何都躲不开的。 她眼神惊疑,细细打量起这貌不惊人的散修来,难怪戚怜和他靠着一块,说不准两人早在进这秘境之前就勾搭上了。 叶拘海和司墨仙心中惊讶,二人心中所想却大为不同。 这叶拘海是古剑宗的新起之秀,少年心性,自然对那些早就名声在外、天赋异禀的各派弟子心生不服,今日瞧了邓西楼被王离两剑击败,更是觉得他实力不堪其名,由是心底愈加轻视。 司墨仙切实感受到王离那一剑“青云”的威力,暗道此人究竟是谁,那一剑的威力莫说邓西楼了,就是教他来应对,也不能说是拿定胜算的。 要知道,他可是三招胜了灵王境的强者的。 “好一剑青云!”邓西楼用玦月撑住受伤的身子,大笑道:“我邓西楼输了,不过我可没败给你,在这秘境中,我的实力受了限制,若是在外头,在我面前你可没机会使出剑法。” 他灵识被限,所修炼的《衍神诀》灵技不能施展,如果在秘境之外,他有信心在王离使出青云剑法之前,以灵识之法制住王离,后一击而胜。 王离将断剑残骸扔在地上,看了一旁的司墨仙,道:“难道生死之斗还讲究场地么,若非你们人多势众,你我在此地相逢决战,一招不敌,后招已到,此刻你已经死了。” 邓西楼知道王离说的是实话,果真斗起来,可没人在意你实力有没有全发挥出来,输了就是输了,何必再说其他。 他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抱拳道:“道友实力不俗,我们自不会再赶你离开,等出了此地,我们有机会再比试一番。” 此刻王离已经耗空了体内的灵气,只得死撑着,不能教他们看漏了底气,他从身边的木架中拿出一块玉简,秦子夜见了神情紧张,以为王离要先下手抢夺功法。 “我离开这里又有什么,你们以为此间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了?机缘二字,可真是妙绝。” 王离念着木架上的小字,“《雷动九州》,荒品次阶战法,此法合有九层,炼至大成,可唤雷霆之海,动则震,行则闪,威力骇人。这战法既有强攻,又兼备行法,足以称是绝世神功了,可惜,可惜!” 众人正听着火热,荒品战法,九州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司墨仙心中思量,就是宫里的老祖宗,也只有一部荒品次阶的功法罢了,还不是战法,果然不愧是玄帝藏书之地,这等好东西都被随意放在木架底端,那上面不知还有什么惊世的功法、战法。 叶拘海、邓西楼等人更不必说,秦子夜眼中更是贪婪,但听到王离连连两声可惜,都一时愣住。 这有什么可惜的。 “小子,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秦子夜语气不善道。 戚怜亦然不解地看着王离。 王离嘿嘿一笑,手掌突然捏成拳头,那玉简顿时化作玉粉,从他指缝中飞泄出去,王离张开手,吹散掌心的玉屑,“可惜如此绝世的战法,已然玉散。” 司墨仙等人怔在原地,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秦子夜尖叫一声,扑倒一木架上,口中不停碎碎念念,“不可能,是你耍的把戏,不可能……” 她挑出一块玉简,满怀希冀地想用灵识探去,玉简哪里受得了她的灵识试探,登时散成玉屑,纷纷扬扬洒落在地上。 秦子夜惊叫着又去拿其他的玉简,手忙脚乱之下,不少玉简直接被她的手掌扫落在地,化成玉粉,无一例外。 她眼神呆滞,显然是受了刺激。 戚怜一脸复杂地看着王离,此刻她终于相信,王离在玉楼外说的没错,这些玉简都已经玉散了。 刚刚王离一剑击败邓西楼,她还暗自猜测,这散修是在西边的玉楼里得到什么机缘,如此看来,这男子的身份深不可测。 散修哪里会这等威力的战法。 戚怜这点眼界还是有的,方才王离使出一招青云剑法,远非灵技能比,毕竟太虚剑法就已经不是灵技了。 她此刻倒不在意这些功法玉简玉散一事了。 司墨仙与叶拘海也都纷纷上前,查看玉简,一旁的邓西楼顾不得伤势,也拿开玉简检查,等木架都排查过后,几人才面面相觑,如王离所言,这玉楼里所有的玉简都玉散了。 “真是晦气,白白高兴一场。”邓西楼摇头叹气,“还亏我被打了一顿。” 司墨仙看了看手中的望仙筒,有些失望,“想尽办法进了玉楼,没想到却是这等结果。” 不过他毕竟不是常人,调整好心态,见玉楼中除了木架之外别无他物,心叹还真的只是藏书之地了,遂将手中的望仙筒递给王离,“道友,在下是冀州圹埌云清宫司墨仙,还不知你的名姓?既然你说这望仙筒不是你偷来的,此物还是交给你来安排吧。” 天罡教虽然没落,但仍有底蕴,毕竟也曾是冀州仙门的巨头,司墨仙不愿得罪,他不知道这望仙筒王离是如何得来的,归还与否也是他的事情,自己还是别凑活了。 至于说抢走望仙筒,教王离背了偷窃宝物的黑锅,他司墨仙是不屑去做的,行事不正,非他做事做人风格,更有违他的道心。 王离接过望仙筒,意外看了一眼司墨仙,他本以为这东西落了别人手里,想再拿回来很难,没想到这人做事却还正派,他心生好感,于是道:“在下王离,乃是次州散修,说来话长,这望仙筒可真不是我偷来的。” 他仔细将事情经由说了,秦子夜对此嗤之以鼻,司墨仙也是将信将疑,他道:“王兄高义,只是你掺和了此事,恐怕天罡教会有人胡搅蛮缠,推卸丢失望仙筒的责任,对你处境来说却是不妙的。” 顿了一下,司墨仙又道:“况且这秘境中也有天罡教的弟子,他们知道有一人拿着望仙筒进了秘境,你若是碰上他们,恐怕麻烦不断。” 叶拘海接过话,道:“将望仙筒藏起来就是,与他们说什么废话,只是还回望仙筒一事较为棘手,我听说,天罡教上任教主……” 看了看司墨仙和邓西楼,他忽而噤言,一边的秦子夜摸不着头脑,不知几人在打什么谜语。 戚怜知道叶拘海要说什么,天罡教如今虽然不过是二流门派,但据传教内上任教主仍然活着,那可是和她合欢宗的太上宗主一个时代的人物,万年前的人物活到现在,实力可是难以估测。 若是天罡教不认王离归还一事,强加偷窃罪名,那就麻烦了。 即便王离背景通天,也免不了一阵狼狈。而王离说的散修身份,戚怜则是自动过滤了,九州如此之大,有什么散修能胜了邓西楼的? 道统传承一说,可不是嘴上光说说的。 几人借着望仙筒出了玉楼,各自离去,戚怜却没走,王离捂住玄黄袋,“姑娘,你怎的不和他们一起走?” 戚怜笑道:“你怕什么,你确实没骗我,玉楼里的玉简都玉散了,你还这么捂着储物袋,莫非里面真有什么宝贝?” 王离讪讪道:“这不是怕你抢走我的储物袋么,我们散修,可不是你们这些土豪……呃不是,可不是你们这些大派弟子,用的灵器都是好的,我没了这储物袋,可要心疼死。” 想到王离用的一把断剑,戚怜忍不住清笑一阵,王离听她银铃之声,心神摇曳,戚怜道:“不逗你了,姐姐走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在这秘境里好好躲着,再遇上心怀鬼胎之人,他们可不会像司少宫主那般讲道理。” 王离心道,在楼前你和我介绍这些人时,就说那两个白衣服、蓝衣服和褐色衣服的人都有实力和灵王一战,他们应该是大派弟子中的佼佼者,我既然能胜了那白衣服的邓西楼,还怕别人来找不愉快么。 只不过断剑碎了,没法子再施展青云剑法了。 王离可惜一阵,戚怜说完,便兀自离开,朝山脚而去。 王离见他们却都没有上山,心中纳闷,方才那粉衣女子说什么宁仙子在山顶,那么多人都往山顶去,这邓西楼、司墨仙等人是为了引诱自己和戚怜现身,才折回头,如今出了玉楼,他们怎么又不去那山顶了? 王离想罢,就踱步朝山顶走去。 第九十九章 湖底寒睛 到了山顶,王离才明白司墨仙等人为何会退去。 原来山顶四周有大阵围护,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将两座银色湖泊笼罩着,王离一跨入大阵,眼前景象立刻转变,他再入眼看去时,已经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虚无的黑色空间之中。 他身旁站着一人,赫然是那褐衣男子。 王离见他右手牢牢握住剑柄,双眼紧闭,浑身颤栗,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他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汽鸣,眼前忽然有一辆大巴朝他撞了过来,王离瞳孔扩大,只觉得自己在虚空中不断下坠,无尽的失重感朝他袭来,意识一闪,一睁眼,便在一辆大巴上。 摸了摸脸,王离大口喘着气,见四下都是昏昏欲睡的旅客,王离问了一旁的大叔,“叔,这是哪里?” 中年人朝窗口看了看,不确定道:“刚刚下了国道,这里我也不晓得到哪里了,估计差不多快到玛多县了吧。” 国道?玛多县? 王离懵住了,这是自己去玛多县的那个大巴? 他慌乱中摸到身后的背包,忙拿出手机,还没打开,从屏幕中照出的面容就叫他心彻底一沉。 那是短发的自己。 原来在九州的一切,都是做梦么? 王离不知是喜是忧,匆匆打开手机微信,和父母聊上许多无痛无痒的话语,无数的思念霎时笼上心头,他努力去想象父母的样子,竟有些模糊,遂喃喃道:“一场梦而已,怎么像真的过了快一年,记忆都如此遥远了么。” 和母亲聊得正要泪崩,王离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突然脸色一住,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他摸到了玄黄袋。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幻象罢了,此刻的思念登时成了实在的重担,压得王离喘不过气来。 当他以为自己真的回来时,只觉得父母只在咫尺,思念遥遥,却颇为无力,而真正摸到玄黄袋的那一刹,王离的父母、故土思念便尤为切实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 思念! 唯有思念。 抹了把泪水,王离已然记不清上次哭泣是在几岁,他看着父母发与自己的话,虽然心知这是幻象,但为何能在两三句话中感受到那久违的温暖呢? 好好道别,王离依依不舍关了手机,从玄黄袋中取出望仙筒,他不要这种方式来慰藉思念,他要到真实世界中寻找办法,回到故土。 催动灵气,望仙筒射出一道绿光,幻象如镜子破碎般,被绿光照裂开,王离大步踏出,落脚之处,已然是蓝色光幕之内。 他回头看了看光幕之外,没想到仅仅是一步之隔,竟教他差点深陷不出。 王离心情复杂,想到那褐衣男子,却不知他又在历经怎样的幻境。 他自以为是望仙筒将自己从幻境中拔出意识,却不知这一切的功劳都是玄黄袋的。 幻境无法抹去玄黄袋的存在,才教王离意识到,九州的一切不是虚妄。 王离收住心神,照着望仙筒射出的绿光方向,朝面前的银湖看去。这银湖占地倒还挺大,没想到小山之上还有如此风景,见到银湖对岸似乎还有一片银色湖泊,王离啧啧称叹。 银色的湖水,他还是头一回见。 王离趴在水边,单手舀起一汪湖水,水质清澈,依稀能见银色光彩,他暗暗称奇,又沿着湖边走了一小会,看到空中的望仙筒一直指向湖心,以为这湖底有什么东西,遂收回望仙筒,脱了衣裳,一个扎猛朝湖心游去。 越向湖心游,王离越发觉得不对劲,那湖心似乎是有什么漩涡在拉扯自己,他意识到危险,想要游回岸边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水流疯狂拖拽自己的身子,王离逆流挣扎,终究还是被漩涡拖向湖底。 惊慌下,大量的湖水灌入口鼻,王离忙屏气冷静,努力在水下睁开双眼,却只见四周黑暗一片,感受到双脚接触到湖底,王离忙蹲下身子,双手抓住湖底地面,以保住身形不再被水流冲走,这时他却摸到了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 这东西吓得王离心中陡然一跳,他迅速收回手,别是碰到什么鱼蛇水兽,他费力睁着眼睛,想要去看那究竟是什么,但总觉得双眼十分难受,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挤进眼珠里。 眨巴几下眼皮,不再注意眼睛的不适,王离朝湖底看去,见方才手抓向的地方幽幽冒着蓝光,他壮着胆,贴脸凑了上去,却不是什么水兽,只不过是一块冒着幽蓝光芒的玉石。 莫非是灵晶? 王离拿起蓝玉,还未细看,水流登时在他右手攒聚,王离被这惊变吓住,想要松开玉石,却无济于事,那石头死死吸附在王离的右手上,任王离怎样甩都无法甩开。 随着水流越发湍急,那蓝色玉石顺着水势,瞬间射向王离的右眼。 王离眼睛受了重创,他只觉右眼破裂,头皮发麻,眼前满是血雾,剧痛之下,他呼吸紊乱,喝了几大口湖水,强忍着调好气息,他颤抖着捂住右眼,心道自己这是被那玉石打瞎了? 那玉石嵌在王离的右眼眶中,大片血水从眼中飘散出来,王离心中恐慌,正要浮出水面治疗伤势,一个巨大的漩涡却在他头顶形成。 “不是吧,这是要我死么。” 王离悲催地暗骂一声,那漩涡轰然而至,无数的银色湖水朝他右眼聚集,他被四周水势压住,无法动弹,只得默默承受。 水流不断冲刷着王离的眼眶,王离觉得右眼伤痛逐渐减弱,不多时竟然有冰凉的舒适之感,正待他觉得不可思议时,水流如尖刀般从他受伤的眼洞中钻入,那感受痛若刀绞,仿佛有千万把细小的尖刀在刮王离眼中的血肉,折磨而钻心。 王离两手捏拳,浑身剧烈颤抖,在这湖底,就是大叫发泄一通都不能,他咬牙忍受着非人的过程,不知过了多久,漩涡才慢慢消散,四周的一切变得安静下来,刚刚的漩涡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已经耗光了力气的王离浮上水面,他飘到岸边,翻身倒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右眼紧闭,不敢睁开。 他以为自己已经瞎了。 就如此干躺着,慢慢恢复了一些力气,王离小心伸手摸了摸右眼,发觉瞳孔仍在,心中惶恐,慢慢睁开眼睛,发觉右眼完好如初,未受什么伤害,他忙对着湖水照看,才确定自己没有受伤。 “奇怪,明明被那石头打碎了瞳孔的……” 心中嘀咕一句,王离又对着湖水看了看,才发现一件怪事来。 “这……这湖水怎么便透明了?” 王离咽了咽口水,太诡异了,刚刚还是银色的湖水,这会子竟然全是透明如常了! 想到刚才无数水流冲击自己的右眼,王离有些不确定,“莫不是,被我眼睛吸收了?” 他对着湖水仔细瞧了一边自己的右眼,没什么区别啊,正疑惑着,只见右眼蓝光一闪,面前的湖水便瞬间结成冰块,冰迹朝湖心蔓延了几米,才了停下来。 被这吓到的王离忙后退几步,一屁股倒在地上。 “难道那玉石变成我的右眼了?我这不成怪胎了吗!” 第一百章 重逢 王离一阵担心后怕,这右眼的变化叫他心底颇为不踏实,伸手戳了几下湖面的冰层,厚厚的,捶了几番,也没捣破,冰面隐隐闪着蓝色的幽光,与寻常的冰块都大为不同。 “这望仙筒可见也不是都指向好地方,这次被它坑害惨了!” 喃喃一句,王离看向另一片银湖,那里该不会还有一块玉石吧,想到刚刚惨痛的经历,王离后脖一凉,这要是两个眼睛都变成玉石,指不定自己会成了什么怪物。 擦干身子,换好一套干爽的衣服,王离连跑着出了光幕,朝山脚走去。 正待王离走后不久,远处的银湖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湖水不断向湖心聚集,湖中的银色物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湖心而去,转眼的时间,那湖水便清澈无比,与王离进入的银湖一样,成了清湖。 “哗!” 这时一个黑衣女子从湖心底一跃而上,跳至湖边,奇在她才从湖底上岸,身上却不见水迹,衣物发丝俱是干爽利落。 女子容貌绝色,身材修长,她左眼浑如冰晶,寒气在其眸间缭绕,更是凭添了清冷的气质,宛若天上女神,使人不敢心生邪念。 她便是与司墨仙一道而来的青帝之女,宁神儿。 在玉楼前,秦子夜胡口说自己见到宁神儿朝着小酉山山顶去了,却不料被她说中,宁神儿果真在山顶的银湖中,不过不是她刻意赶来,她一进秘境,便穿过蓝色光幕,被直接传送到这银湖之中。 “传言玄帝成就帝命之前,于北土斩杀弱水中数万大妖,炼化了弱水的先天寒气,才得出一对广寒睛魄,世人皆说寒睛能冻结万类,火法不脱,就是金乌的本命神火也难以使之融化,唯有凤凰一脉的朱焰能与之抗衡,假若炼至大成,则能寂灭天地,凝结往来,着实可怖。” “不过我刚刚从湖底出来,没实战法诀,身上竟然也没有被水浸湿,看来它还有避水之用。” 想罢种种传言,宁神儿打算试一试这传说中的寒睛威力究竟如何,只见她左目寒气大盛,朝着湖水望去,凡是她目光所及之处,皆化坚冰。 未几,整座湖泊竟然被冻结成块,山顶登时寒冷至极,草木皆覆盖了一层冰霜。 见有如此威力,宁神儿亦有些不可置信,她得了这等神物,心中自然极为兴奋,忽想起一边还有一个银湖,便要去收了另一枚寒睛。 走到湖前,看到这湖水已经变得清澈透明,显然湖心的寒睛早就被人取走,宁神儿黛眉轻蹙,她进了银湖湖心底之后,就开始凝练寒睛,难道在她之后也还有人进来吗? …… 却说王离下了小酉山,就朝着葬地中央的尸山赶去。 小黑独自去了尸山,王离有些放心不下,在小酉山与听戚怜分别时,听说这秘境中有不少仙门弟子,倘若叫他们以为小黑也是妖兽,那它可就危险了。 这葬地十分广袤,到处匍匐着庞大的妖兽尸首,秘境里不见天日,王离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才隐约见到尸山外煞气围成的风墙,越贴近尸山,煞气越发浓厚。 靠近风墙,王离发觉这尸山外也聚集有不少人,他忙躲到一头巨大虎妖躯骨后头,心道这地方人还真不少,刚刚玉楼里才和一群人纠缠完,到这又遇上一拨。 他透过虎骨的缝隙,朝人群看去,见风墙前的人分作两派,一边皆是女子,穿着素雅,一边男子居多,或着蓝袍或着白衣,看去两派好似生了分歧,王离心神一动,莫非此地也有什么宝物不成? 他正要凝神听几人争论之语,余光忽而瞥到女子人群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王离先是一愕,继而大喜。 “渐雪怎么也来……是了!她拜入忘水仙阁,这地方里仙阁不远,肯定会有仙阁弟子来此!” 王离见姚渐雪穿着素裙站在几位女子身后,面容颜色依旧娇艳动人,只不过眉眼之间似乎多了许多清冷,身形也有些消瘦,王离不由十分心疼。 二人已经分别了数月,王离甚是想念,正打算出去与姚渐雪相认,转而想到自己如今一介散修,这秘境里的修士都知道自己偷了天罡教的望仙筒,自己若现身与她见面,难免要给姚渐雪添上不少麻烦。 念及此处,王离只得躲在虎骨之后,想不出什么绝佳的对策。 他听风墙前众人的谈话,似是在争夺一块兽骨,王离看了看身边的妖兽,果然看到虎妖的右掌骨缺失了,纳闷这骨头有什么好的,净抢这个? 这会子见到几个黑衣白衣的大男人合着欺负姚渐雪一众,王离心头愤怒,忍不住从玄黄袋中找了衣服,撕下一块布扎在脸上,挡住下脸,便从虎骨后头走了出来。 “几个大男人合夥欺负女子,可真够爷们的。” 众人被突然出现的王离吓住,站在人群中最前头的一个黑衣男子见王离只有灵脉境的修为,便心生轻视,看他围着面布,穿着不似仙门弟子之服,遂道:“你就是司宫主说的那个偷了天罡教望仙筒的散修?” 王离没理他,方才就是这人说得最凶,姚渐雪身前的女子都差被说哭了,他道:“这宝物向来都是先得者拥,你们又说什么见者有缘?这不是耍流氓么?可见修行之人中也不净是好人,渣滓亦然无数。” 一边的姚渐雪眨了眨美目,仔细看着这个莫名站出来的蒙面男子,见他替自己师姐说话,心生好感,便好奇这人为何要蒙着脸,只是细看之余,她恍然觉得此人好生熟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起。 最前方的黑衣男子闻言大怒,这小小的灵脉境散修竟然敢如此出言讽刺自己,他如何受得了这个,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柄长剑,就要向王离刺去。 王离闻声而动,正要闪躲,应对之下,右眼不由自主闪出蓝色的幽光,他只觉自己的右眼忽而变得凉飕飕的,再看向面前那黑衣男子时,他的右手已然被冻成了一个大冰垛。 “嘶!” 男子抽这冷气,他眼前蓝光一闪而逝,长剑连着右手就被冰冻住,瞬间失了知觉。 一旁的同门师兄弟都上前去扶住男子,一人提着长剑就朝王离杀来。 “你敢伤褚师兄!” 第一百零一章 八臂白猿 这会子激发不出右眼的神威,王离看那人剑尖顶着一层淡灰色的剑气,势头不弱,遂运起神门引,一剑对着来人射去。 白光闪逝,那人应声而飞。 王离虽然只是灵脉境,但也是距灵侯仅有一步之遥,这些古剑宗的弟子都是些灵武境的修士,最强的那男子实力本不弱,但已经被王离废了右手,拿不起剑,又何谈与王离一战。 剩下的都是些灵武初品、中品的修士,王离凭神门引就能一剑击退邓西楼,对付这些人,自然轻松无比。 “灵力外放?你不是灵脉境!” 那右手俱被一层薄冰覆盖的男子痛声道:“说我们行为不正,没想到你竟然故意隐瞒修为,以趁人不备,这才是小人所为!” 王离无奈耸了耸肩膀,道:“我确实是灵脉境。” “不可能,灵脉境怎么会灵力外放,施展灵技!” “那只能说你孤陋寡闻。” 那男子被王离说得塞住喉音,一旁的古剑宗弟子知道王离的厉害,都不敢上前触其威风,另一边穿着白衣的众人见识了王离的威力,也不愿与之交恶。 前手的一个白衣男子抱拳道:“在下圹埌云清宫杨舍,不知道友道统何处,贵姓大名?” “免贵,我只是一介散修,说什么道统,讲究起来,就勉强算是传自三清,师尊真武荡魔大帝罢!你说你们是圹埌云清宫的弟子?怎么不早说,我才和司墨仙和邓西楼分别,不想又碰上云清宫的人了。我好说一句,你们和那夥人一起欺负几个女子,教司兄知晓了,指定要骂上你们一回!” 王离满口胡话,张大旗而扯虎皮,借着司墨仙和邓西楼的名头大肆鼓吹一顿,那白衣男子本就只是云清宫普通的内门弟子,知道司墨仙和邓西楼的名头,不知道这“三清”、“真武荡魔大帝”是九州何处的真仙,但听王离道司墨仙的种种,遂心中暗想,难怪这人实力不俗,竟是少宫主的朋友,如此说来,自己可要好好巴结一番。 此番事由原是忘水仙阁先到此地,拿到了一块化神境的虎妖掌骨,这可是绝佳的炼器材料,他和古剑宗的一帮人后脚赶到,见了此物,便要和忘水仙阁的弟子争夺。 圹埌云清宫本和古剑宗有些微小的摩擦,多生在弟子一辈,故而他一路上与那黑衣男子衅隙不断,但两派毕竟是中土冀州的仙门,在对外时却能保持一致的利益。 “原来道友是少宫主的朋友,杨某眼拙,还望道友莫怪。”杨舍忙道:“我对忘水仙阁的诸位仙子并无恶意,只是听古剑宗的人说,这虎妖的掌骨能炼制出神器,心中难免好奇,却没有生那抢夺的心思,还望道友明查。” 倒地的黑衣修士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果然云清宫败类都是这么清新脱俗,几句话就将自己撇了干净。 王离躲在虎骨后头知道事情大概,自然不会听信了去,他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说,这掌骨既然是忘水仙阁的仙子先得到的,你们就不用再生其他想法了。” 黑衣男子的下场众人看在眼里,心知这人手段令人惊悚,不出手便将一灵武上品修士连剑带手冻坏,见那人右手紫黑,显然是没用了,故而众人更不敢上前反对。 忘水仙阁的一位女修士带头向王离道了谢,王离挥挥手,帮你们是假,我只是不想渐雪受了别人欺负罢了。 只是此刻两人无法相认,王离心底有些难过,微微叹了口气,深深朝着姚渐雪看了一眼。 姚渐雪无意中对上王离的眼神,见这蒙面男子眼神与常人不同,又盯着自己看了许久,她心生暗恼,哪有这么盯着男子看得,原来道他是个善心的好人,没想到却是心怀诡异的色狼! 才有的好感瞬间便消耗了干净。 不知道自个已经被姚渐雪定了坏印象的王离正打算离开,却被那女修士喊住,王离看着她,不知道还有何事。 “我们来之前,司少宫主他们就已经穿过这片煞气风墙,往尸骨上去了,公子,你不上去吗?” 原来是以为自己要找司墨仙他们,给自己指路呢,王离笑道:“我正要上去,但可不是去找司兄他们。” “这煞气风墙太过凶险,若是公子要进去,我们便一道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那女子道。 杨舍也是点头称是,司墨仙和叶拘海等人既然在这尸山之中,里面定然会有什么好东西,不去凑个热闹,可就太亏了。 看了一眼古剑宗的弟子,王离额首,率先跨入风墙之中。 他从玄黄袋中取出望仙筒,打算看看它有没有办法破开这堵风墙,却发现无甚用处,遂暗道:“这东西看来只能破开法阵,对于这些自己形成的屏障却无作用。” 风墙凛冽,王离鼓足灵气,扣运仙门引,在身周形成一道灵气护罩,才看看避开煞气侵袭,护着忘水仙阁的一众人进了风墙,到了尸山底下。 云清宫和古剑宗的人,他可不会去管。 杨舍顶着煞气,好容易狼狈出了风墙,仰首见王离和忘水仙阁一众女弟子已经开始攀爬尸山,暗骂一声,便招呼师弟快速上山,以免又落人后头。 尸山参天,越向上越陡峭,妖兽的尸骨却越来越小,不过散发出来的气势更加惊人。 因秘境不能飞行,众人只好咬牙向上攀爬,不知过了了多久,王离率先上了山顶,果然见到了司墨仙等人,他们正围着一具人形的冰块,商量着什么。 见到有人上山,司墨仙有些讶异,此刻王离蒙住了面容,又在银湖边换了衣物,加上玉楼中光线本就暗弱,他认不出这是王离。 随后上来的杨舍见到司墨仙,喜不胜收,在此地能有司墨仙庇护,便是多了一份保障。 古剑宗那男子右手被废,自没有再进尸山,唯有其余寥寥几个弟子上了山顶,站到叶拘海身后。 戚怜看着王离和忘水仙阁的一行女子一齐爬上山顶,她眼神微凝,看不透王离的面容,但见他腰间的黑色小囊袋,便知道这人是谁。惊讶他为何要遮住面容,也暗道这小子真是到处乱蹿,说好别乱跑,却没放心上。 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给盯上了,可有他受的。 忘水仙阁领头的女弟子和司墨仙等人寒暄一二,便看向面前的那具冰尸。 见那尸体比常人还要矮上许多,像是一只白猿,只不过它背后生了八个手臂,虽然全身被冰霜覆盖,但仍能清晰看到虬结的肌肉,盘扎的经脉。 这手臂中不知蕴含了何等毁天灭地的威力! 王离见了这妖尸忍不住心中喟叹,这玄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为何要在自己的藏书秘境中屠杀如此多的妖兽呢? “方仙子,我若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当年妖帝麾下的仙宫老人,古神。” 司墨仙一脸凝重地看着面前这身材矮小的白猿,他饱览典籍,清楚这看似瘦弱矮小的白猿身下,有着怎样骇人的实力。 典籍中曾说,万年前,妖帝麾下有四位仙宫老人,俱是与帝命仅差一步的绝世大妖,四人威震九州,没想到有一尊大妖被玄帝镇杀在此。 忘水仙阁领头的女弟子名唤方思尽,是仙阁内阁弟子,实力不俗,之前若没有王离出手相助,她也能解决了云清宫和古剑宗的那件风波,不过忘水仙阁素来中立,她不愿和两宗交恶,到底算来,王离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仙宫老人?古神?” 王离听着愣神,方思尽同样不知这是何许人也,暗道不愧是中土仙门的少宫主,眼界较她宽广不少。 她看着面前的冰冷妖尸,遂问道:“司少宫主博闻,不知道这个古神为何会出现在这秘境之中?” “方才我等去了葬地之外的一座小山,得知此地乃是玄帝藏书之所,这古神应该是万年前仙神之争时,被玄帝格杀在此的。” 司墨仙说完,一边的叶拘海便皱眉道:“司兄,这古神为何有八个手臂,我从未见过有什么猿类灵兽有这模样的。” 邓西楼凑上前去,丝毫不惧这具冰尸,他指着白猿左右两边最上面捏成拳状的手腕,道:“看到这的金色印记了么?” 王离等人纷纷凑上前去,果然见那白猿手腕上有一个金色的星芒,邓西楼道:“这便是耀古之辉,这是古神修来的道,古来唯有天资绰约之人,才能在帝命之前修有自己的道,四位仙宫老人中,也只有古神修得了自己的道果!” 说道此处,邓西楼摇头叹道:“不过任你风华绝世,还是免不了被玄帝镇杀的下场,那个时代,无人能比肩玄帝。” “妖帝也不能。” 第一百零二章 小黑 “据说这耀古之辉是古神在参透万端星辰的道果之后,显化而出的道纹,这也促使其悟出了八臂神通,我一直以为典籍中记载的都是后人夸张之语,今日一见,不料这竟然是真的。” 邓西楼叹息道:“只可惜不能亲眼目睹这耀古之辉的威力了,当年古神可是仙庭第一等的战力,八臂八法,每一只手臂同时施展不同的拳掌神通,加诸伟业星辰之力,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众人听了皆是心头震撼,王离看着这尊白猿冰尸,心道这么牛逼,不还是被玄帝给杀了,只是这仙庭惹了玄帝什么吗,被杀这么多人? 邓西楼说的仙神之争,又有什么隐情? 王离冥冥之中感觉,玄帝将自己送到九州大陆,与那仙神之争应该有些干系,不过毕竟时间历久,典籍也都模糊不堪,他只得将此疑问藏于心底,待日后找到答案。 杨舍听得心情激动,他问道:“邓首席,我们能将这古神的耀古之辉摘下来么?” 邓西楼哼声道:“谁都这么想的,但我劝你别惦记这个,这古神实力通天,只是被封在这冰壳里,你我才能无恙地在此处高谈阔论,倘若破开冰壳,就是古神已然死去千年万年,你以为凭你我修为,能在他的威势下活得了片刻?” 杨舍贪恋地看了一眼白猿手臂上的星芒,显然是不信邓西楼的话,这白猿都不知被冰封在此地多久了,还能有什么威势。 叶拘海暗暗思量,那耀古之辉不能取得,不过这古神之躯却是个宝物,若是将它带出秘境,帝命之下的强者,那身躯简直就是宝藏! 修士进了天府之境,如开辟阵门的云清宫宫主、古剑宗宗主和合欢宗宗主三人,他们皆是当世真仙,一丝一发便可阻断大河,吞吐呼吸足以吹陷山脉。 这古神的境界远超天府,身上可谓到处都是宝物,若能提炼出古神精血,白日飞升,立地真仙都不是梦话。 他能想到,戚怜等人自然也能明白,几人就要出手争夺,山顶忽而卷起一阵黑色旋风,煞气被旋风搅散又聚,血色与黑色掺杂在一块,众人惊呼着,场面纷杂混乱。 王离不知出了什么事,忙挡住姚渐雪的前头,神经紧绷,一心全然系在姚渐雪身上。 这时煞气中一道黑影闪过,未等王离反应过来,他两腿一震,感受到被什么东西顶飞,落在那黑影的身上,还没有惊呼出声,整个人就被带走。 眼前的场景飞速闪过,发丝都被吹散,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逆风瞬间兜满了王离的嘴巴,他忙低头闭上嘴,死死拉住身下的黑影。 不知过了多久,黑影才渐渐停止住。 王离忙跳下身,脑袋晕乎乎的,好容易强克制住,定睛朝那黑影看去,见它竟然是小黑! 王离愕然,“小黑?刚才那旋风是你搞得?” 小黑还会这招? 心中惊讶还没来得及捎下,小黑竟然接过王离的话,口吐人言道:“那是,不然怎么把你带出来。还有那个冰雕,我也顺手带过来了。咱俩可说好了,这猴子的精血归我,其余的对我没啥用,归你。” 王离张大了嘴巴,怎么一会没见,小黑就能说话了?顶着一个巨大狐狸头的猛兽,在说着人话? 王离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拍了拍头,这他妈不是做梦吧? 小黑瞅了瞅王离震惊的模样,淡黄的眸子有些嫌弃,他自顾地将背上的白猿冰尸抖落在地,那古神尸体就这样随意被摔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冰碴掉了一地。 “小黑……你,你能说话了?” 王离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 翻了个白眼,小黑抬起右前腿,朝着远处指了指,道:“我在那里吸收了不少妖兽的精血,就突然能说话了。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灵兽能口吐人言不是很正常吗,还有些种族,一出生就是人身,你要是见了,那还不得活见鬼了。” 被小黑鄙视了,王离尴尬道:“那不是因为你之前不会说话么,前后落差有些大,这才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说完,王离看了看一边的古神尸体,皱眉问道:“话说回来,你怎么把这东西也带过来了?” 小黑前脚踢了踢古神,“你傻啊,这玩意虽然死了,但精血和尸骨被保存地老好了,你知道这冰层是怎么覆盖上去的么,那是广寒睛魄生出来的先天寒冰!要是把他的精血给炼化了,我应该还能升好几个境界。” 王离愣了一下,广寒睛魄?他遂道:“广寒睛魄?是不是就是那个蓝色的,冰冰凉凉的玉石块?” 小黑瞅了王离一眼,大嘴开合道:“是的,你见过那东西?那可是传说中的……” 还没说完,他仔细盯了王离的右眼一阵猛看,狐狸头上满是见鬼的样子,“我操?你他么什么时候找到广寒睛魄的?” 王离挠了挠头,那玉石还真是个宝贝? 他遂说了自己在小酉山山顶的种种经历,小黑听罢痛心疾首,悔恨道:“早知道跟着你走了,妈的,我辛辛苦苦吃了多少死肉,才炼化了一点精血,好不容易进了灵武,你爬了个山就得到一块广寒睛魄,这是什么狗运气!” 见小黑能开口说话之后,形象变了许多,王离异怪地看了看他,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市侩,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广寒睛魄的?这玩意我都不晓得。” 小黑眼珠一转,摇头摆尾道:“有么?我一直都这样啊,老弟……大哥!大哥咱们商量个事吧,你把你的广寒睛魄扣给我,这个古神精血我分给你一半,怎么样?” 王离一拍头,果然没变,还是贪图宝贝的怂样,他狠狠瞪了小黑一眼,还叫自己吧右眼珠子扣给他?王离骂了声滚,便不睬左右献殷勤的小黑。 “这古神被你带出了尸山,那些人肯定要追过来。”王离向尸山方向看了看,不放心道:“这样,小黑,咱们先去玉楼,躲在玉楼里,这样任他们怎样都找不到我们。” 小黑驮着王离和古神冰尸去了小酉山,他炼化妖兽精血之后,不仅能口吐人言,速度也变得更快了,转眼就带着王离穿过茫茫葬地,上了小酉山,到了东边的玉楼之前。 用望仙筒进了玉楼,小黑一见到满屋的木架,哈喇子掉了一地,王离不知它又犯了什么傻,问道:“怎么了?这玉简可都玉散了,别垂涎了。” 小黑蔑声道:“我是看上那些玉简了?那是你们修士才能修炼的功法,我修行可不用功法什么的,我光炼化精血就能长修为。我看中的是这些木架,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吗?” “是什么?”王离奇道。 “这可是宇下神木,天地间有一株神树,伴宇宙洪荒初开而生,一劫抽枝,一劫生长,一劫成木,历数三劫才能长成,长成之后不朽不灭,万法不侵,是为宇下神木。” 小黑洋洋得意卖弄着见识,“当时这宇下神木被凰仙移栽在仙庭之中,这里这么多神木,还用来当木架,太浪费了!该不会是把凰仙的那株神木给砍了吧?” 王离听了倒不关心这宇下神木,他托着下巴,死死看着小黑,“小黑,你到底是谁?怎么你懂这么多东西?” 小黑神色一顿,硕大的狐狸头也有些莫名其妙,前掌扒了扒头,“对啊,我是怎么懂这些的?我是谁呢?” 见小黑一副装死的样子,王离以为这家伙是不肯说出真相来,遂也不以为意,戳一下地上的冰尸,想到这万年前也曾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落得这番下场,不免唏嘘。 “小黑,你刚才说,你要这玩意的精血?” 第一百零三章 耀古之辉 被王离问了这个,小黑忘了心中疑惑,兴致十足地看着冰尸,道:“那是,本来还不好给这死猴子开了封印,把它从冰壳里掏出来,有你的广寒睛魄,那可就容易多了。” 王离心道怎么听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呢,他摸了摸冰壳,指尖一片冰凉,“我怎么给他去了这层冰壳?刚才在尸山上,我听说这白猿从冰壳里出来之后,威能我们可承受不住。” 小黑嘿嘿一笑,“有我在,等我炼化了它的精血,一具尸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那耀古之辉就归你了,不用谢我。” 王离被逗乐了,“你有手么,还假惺惺地装这幅大度样子。” 小黑大怒,“我好心好意,你还这样猜忌我。” “好了好了。”王离摆摆手,“你先和我说说,怎么用广寒睛魄化开它的冰壳?” “这还不简单?你用寒睛吸了他的寒气不就成了?”小黑傲娇一抬头,对方才王离的调侃颇为在意,语气也有些不善。 吸它的寒气? 这狗子说的话怎么这么教人下不了眼! 王离瞅了瞅小黑,便呼气瞪向白猿,过了许久,右眼任不见动静,小黑在一旁干等,便不耐烦道:“你做什么呢?” “我不会用这个玩意啊,当初它自己跑到我眼睛里,我哪晓得怎么使。” 小黑也是没辙,他知道不少东西,但广寒睛魄毕竟只是传说中的存在,他也没见过,只得不确定道:“你运灵气到右眼试试。” 王离踌躇片刻,就横心将灵气朝右眼运去,只觉右眼冰冷,眼前蓝光幽幽,这时白猿身上的冰壳竟然起了变化,王离察觉到动静,不由自主朝冰尸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出了大事。 只见源源不断的暗蓝寒气从冰尸身上冲向王离的右眼,王离眼眶凝结了不少碎冰,眉毛也是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霜雪。 右眼冰冷的感觉相当酸爽,过了盏茶功夫,寒气才渐渐消失,王离右眼幽光一逝,眼眶与眉毛上的霜雪才飘然消融。 小黑见此神奇景象连连汪了几声,吓得王离一跳,这货是真狗。 “咔嚓!” 这时白猿身上冰层忽而断开无数裂痕,小黑知道这尸体要显露出来了,兴奋地甩着长长的尾巴,王离也惊疑地盯着白猿尸首,仔细看着它的变化。 随着裂痕不断增加和蔓延,终于一声脆响,冰壳断裂成无数碎块,掉落在地上,显现而出的不是白猿尸身,却是无尽的璀璨光华。 被金光照得睁不开眼,小黑道:“这就是死猴子的道果,这儿在秘境里,不见星辰,一会它的辉光就会变弱的。” 可还未等辉光减弱,一股磅礴的气势从白猿身上渐渐升起,这威压起初王离还能抵御,到后来浑身瘫软,根本无法抵抗,犹如蝼蚁面对浩瀚的苍穹的一般,叫人心生绝望。 王离扶着木架,正要出言让小黑出手吸取精血,他眉间乌光一闪,便摆脱了威压的控制。王离如释重负,盘坐于地,运气调理气息。 小黑顾不得一边王离的情况,被白猿威势压制,小黑犬牙暴起,浑身毛发刺立,淡黄的眸子中有嗜血之光,一股骇然的气势从它体内生出,与白猿的气势抗衡着。 调理好体内气息,王离看向一旁的小黑,见他样貌狰狞,显然是在苦苦对抗白猿的威压,小黑能抵御到现在,王离心中称奇,他清楚这白猿的威压,可比当初徐奉请展现的杀意强多了。 当时在恨水峡谷,小黑可是被徐奉请吓得直接趴地上等死了。 自己若不是诛仙剑相助,今日恐怕还真要交代在此地。 不待王离细想,小黑体内突然迸发出一道巨大的吟啸声,将白猿威压完全震开。 王离被这吟啸声惊住,这是小黑的声音? 震散威压,小黑眼中闪着血光,王离何时见过他这等模样,兀自担心时,见他一个飞跳压在白猿身上,张嘴便吞住白猿的兽首,未几,一个血色的小球闪着赤光,便从其眉心飞出,被小黑一口吞下。 吞了古神的精血,小黑四腿一抽,轰然倒地不起。 王离愣着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忙上前推搡几下小黑,见他响起了巨大的呼噜声,脸色一黑,这是吃完了就睡啊。 太坑了,还没和我说,这耀古之辉怎么收下呢。 王离眼馋地看了看古神两手手腕的星芒,此时两枚印记已经熄了辉光,但仍然流转着星辰之色,看去颇为神秘。 这可是道纹! 不过王离也不懂什么是道纹,听邓西楼说得牛逼,他只晓得灵武灵王,从恨水峡谷那会用了谕仙令的感受来看,灵王后头应该还有很多境界。 他对着耀古之辉左看右瞧,小黑像死了一样,呼噜声响彻玉楼,只得自己想办法。 王离想到前世的滴血认主一说,便狠下心来破开食指指肚,在其手腕滴了几滴鲜血,却是没什么效果,失望之余,又胡乱试了其他几个不着调的法子,皆是无用。 无奈坐白猿尸首一边,王离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瞅了瞅白猿的白条手臂,见其虽然死去万年,手臂看去依然蕴含了无穷的力量,他试着去抬起白猿的手臂,却发现这白猿身子虽小,但着实沉重,任王离如何搬动,都不能提起半分。 这什么怪物,小黑怎的驮得住的。 王离朝着古神猿首看去,见他两眼睁竖,獠牙外露,凶气悍然,宛若仍存活于世间一般,不见死气。 被它的模样怔住片刻,王离一寻思,便运开究灵引,朝其体内探去,这古神死去多年,自然不会阻挡王离的灵识。 白猿虽是妖兽,但身体结构与修士相仿,故而它体内也有道门和心府,只是不见斩桥,王离灵识进入它的识海,只觉其中广阔不见边界,宛若另一片宇宙。 识海中央立着一巨大的府殿,王离知道这东西好像是进了一境界之后才会有,当初和徐奉请大战的时候,自己用了谕仙令,识海中也演化出了一座巨大的府殿。 进了府殿,见顶上有一颗璀璨星辰在抛洒光华,王离心道:“莫非这就是那道纹?” 尝试着用灵识去触碰那颗伟业星辰,王离只觉刹那间得浑身灼热,俨然如置身太阳之内,他闭着双眼,通体赤红,体内经脉都暴涨虬结,隐约凸出皮肤表面,苦不堪言。 “这白猿都死了,你还跟着它作甚!” 王离暴喝一声,双目怒然睁开,右眼寒睛幽光湛蓝,玉楼中的赤焰火气登时消散,他身体也渐渐恢复,不过那府殿上的星辰依旧固而不动。 王离心下不服,这已死之物,又何必徒留在其身内?他咬牙再次将灵识扑上去,试图以自身之识,包裹住那灿然星辰。 灵识被星辉烫得遍体鳞伤,王离不信这个邪,识海翻滚,灵识不断扑向星辰,不知如此前仆后继多少次,他意识渺茫,已然坚持不住。 见那星辰屹然不动,王离心神摇曳,就打算放弃,忽而想到自己此番踏入修行之道,若皆是像这样遇难则退,岂能修得成果? 修行一事,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既入我门,则炼我道。生身不灭,死亦何休?” 想到徵吾神剑的开篇口诀,王离捏起拳头,稳住颤抖的头颅,再一次咬牙运使灵识,朝着星辰而去。 又不知多久,王离终于再也撑不下去,灵识霎时寂灭,识海枯竭,身子无力倒在了白猿身边,就是这样,他的手依然按在古神的仙门之处,不见放松。 王离识海枯竭之后,因左手任然连着白猿的府殿,这时他眉间的诛仙剑光芒大盛,乌光洒在王离和白猿身上。 似是受到诛仙剑的感应,古神眉心的识海顺着王离的究灵引,仙识疯狂倒流进入王离眉心之中,浩荡冲向王离的眉心,直至他识海重新充满,才算停止。 只不过此刻王离识海中不再是灵识之力,而是仙识。 那府殿中的星辰也受了影响,从白猿眉心中慢慢飞出,刻入进王离眉心,悬浮在诛仙剑之下,发出璀璨金光,照亮了王离的整个识海。 而他的手腕也渐渐浮现出两个星芒印记,赫然正是耀古之辉。 那星芒迸发出无数的辰华,许久才停下来,又慢慢消失于王离手腕之上。 第一百零四章 出秘境 玉楼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王离轻哼一声,悠悠醒来。他眉心胀痛,遂用手揉了揉额头,一手撑着身子,无意间碰到白猿冰冷的尸体,他应激地往旁边一闪。 “什么东西?是古神?唔……我是收耀古之辉的时候,晕过去了。” 大脑慢慢清晰,王离想起自己被那耀古之辉弄伤了灵识的事来,深吸一口气,这道纹果然不是自己能触及的。 失望之下,王离赶忙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识海,本以为识海受到了重创,谁知王离心神沉入眉心之后,见自己识海一片金色,诛仙剑下赫然垂着一个耀目星辰,正是那耀古之辉。 “这是那个星辉?它何时跑到我的识海里的,我不是被它灼伤了灵识了么!” 见到自己识海中满是金色神光,王离瞠目结舌,他忙伸出双手,见自己手腕上果真有两个暗淡的星芒辉印,忍不住仰头狂笑三声。 “任凭你再顽固不化,不还是被我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不会知道其实那辉印是被诛仙剑制伏的王离欣喜若狂,连连看了几下手腕上的星芒印记,装模作样呼哈出了几下拳掌,待过了那番劲头,他才想到一件令人发愁的事。 “该死,这东西不会也把我变成八条手吧!那可就真是怪物了我丢。” 看了一旁还在死命打呼噜的小黑,王离狠狠上前提了它两脚,这黑狗一点都靠不住,都睡到现在了,还不见清醒的迹象。 等他醒了,自己再问问这耀古之辉的事。 王离发愁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在目前没什么变化,他还算松了口气。 不知道外头过去多久了,王离不是担心阵门关闭,自己出不去,他有望仙筒,出入秘境却是轻松,只是眼下时间紧迫,距离忘水仙阁关闭仙门的日子也不远了,要是耽搁了行程,那可就真的不能再见到姚渐雪了。 之前在尸山下见着姚渐雪,也没能与她说上什么话,王离轻叹一口气,这才是相见不相识啊! 不知道小黑还要多久才能醒来,王离便在玉楼中四下走动。 看着高大的木架,赤色的纹路十分神秘,他暗自琢磨,这东西可是好的,听小黑说是什么宇下神木,当初和邓西楼打斗的时候,这些木架确实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是很牛逼的。 犹豫几下,王离伸手摸住木架,催动玄黄袋的法决,见玄黄袋渐渐变大,浮在木架顶端,兀自将其整个吞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尺寸,化作一个黑色的小囊袋,落到王离手上。 “这还真有用!” 王离大喜,便用此法连连将玉楼搜刮了干净,所有的木架都被他收进囊中,想到西边玉楼里还有不少木架,便不顾一边如死猪一般的小黑,出了玉楼,将西边玉楼里的木架也都收进玄黄袋里。 等他再回去时,小黑已经苏醒。 “这些宇下神木都被你偷走了?” 小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狐脸上满是狐疑。 “什么偷走,我那是正大光明地收走,修行人的事,哪有叫作偷的。”王离拍了拍衣袖,指着小黑身旁的白猿,道:“这古神的精血你都吸收了?我怎么看你没什么变化。” 小黑撇了撇嘴,“这死猴子生前实力强大,他的精血怎么会这么容易炼化。想要彻底吸收,还得慢慢来。这死猴子尸体你不收走?说起来,它可不比那些神木差,日后如果能炼成傀儡,就算实力只能发挥出他原本的一成、半成,那也比什么真仙强多了!” 真的假的? 王离半信半疑,这古神比那些真仙还强? 这会子小黑注意到白猿手上的耀古之辉消失不见,他怪叫一声,扭头盯着王离的手腕,眼神极为不善,“耀古之辉被你拿走了?” “怎么?” 王离被他眼神看得发毛,捂住手腕,道:“你什么眼神,不是说好了咱们平分的么,精血归你,耀古之辉归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一想不对劲,自己这么怕他作甚,王离摆了主人的谱,道:“这辉印被我摘了,不会变得像他这样,长出八条手臂吧?” 说耀古之辉让给王离,其实只不过是小黑随口之语,道纹都是修士悟出的道果,是不会转移到他人身上的,今日见王离能从古神身上抢夺道纹,小黑心中的震惊自然可想而知。 他歪了歪头,细细想了一会,道:“应该不会,我又没听说过谁取了别人道纹的,哪里知道你会不会像死猴子一样,变成蜘蛛精。” 王离气急,“合着你也不知道,那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好这些?” 谁知道你这个变态真的把人家道纹抢过来了,小黑看着空荡荡的玉楼,狐嘴咂吧几下,真是修行界的强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放心吧,这东西利大于弊,就算到时候你长出八条手臂来,那也绝对是好处,你想想,有八个手,那施展起战术来,八法齐齐放出,威力绝对是同境之内最吊的,无人能敌啊!” 这算哪门子好处,小黑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满口都是不实在的话,王离只得将此事搁置一边,身体变不变异,就听天由命了。 将古神尸身收进玄黄袋中,小黑见了王离腰间的玄黄袋,瞪圆了一对黄瞳,他咋呼道:“玄黄袋?你究竟是谁?怎么连这个都有?” 王离奇道:“这袋子你不早就看见了?我可是一直挂在身上的,你怎么今天才注意到?这玄黄袋你认得?” 小黑歪着狐狸头,迷茫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好像我吸收了妖兽精血之后,知道不少东西,但那些东西我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搞不明白,小黑心大地不去管它,淌着哈喇子,眼睛珠子一动不动盯着王离腰间的玄黄袋,“这可是玄黄袋啊!几万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玄黄袋。” 见这货又摆出这幅傻样,王离一把撇过身子,双手护着小黑囊,语气生硬道:“这东西是我的,你想也别想拿到。” 舔了舔嘴角的涎水,小黑抬起一只前腿搭在王离肩上,引得王离身上一沉,小黑正气凛然道:“我老蚩向来最重情谊,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王,你的玄黄袋虽然珍贵无比,但我一定会偷来的呸,我一定不会惦记的。” 王离听了浑身发凉,这是带着一个贼了啊。 “说什么小王,没大没小,我是你主人,叫王哥。”贴近了对着小黑的大头一个爆锤,王离道:“还老蚩?我看你是傻痴吧,你叫小黑,以后管我叫王哥听见没?” 小黑被王离一顿爆锤,就要扬嘴反抗,想到自己一时还不是他的对手,遂哼哧道:“知道了,老王。” 王离差点栽了一个跟头,小黑见此又疑惑了,“怎么了?我又说错了?” 摆摆手,王离不想再和这狐狸说话,免得被他惊人之语吓到,于是赶忙祭出望仙筒,带着小黑出了秘境。 此刻山前已经没了人影,王离心道必然是时间过去已久,那些仙门弟子都回去了,遂分辨了方向,打算继续赶路。 走在山间,小黑像是发现了什么,陡然朝身后转去,此刻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 “呔!兀那小儿,终于教本仙等到你了!” 第一百零五章 黄宵 王离转身见到空中一人凭空而立,穿着黑袍,枯瘦长须。 “等了你近月的光景,总算等到你了,不然本仙还以为等错了时机,叫你先溜了出去。” 那黑袍老者捏指搣过唇上的长须,森然道:“你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那帮没用的孙子没能在秘境里头将你逮出来,今日本仙就要将你格杀于此地!” 王离不料此人张口便定夺是自己偷了望仙筒,他皱眉道:“这位前辈,在下并未偷贵教至宝……” “住口!” 老者呵斥住王离的话,抢声道:“方才你用望仙筒出了秘境,那岂能作假,你还狡辩什么!竖子纳命来!” 不给王离辩解的时间,老者飞身朝下,朝王离扑来,还未等王离反应过来,那人的掌劲就已到面前。 心神惊栗下,王离右眼寒光大作,那老者感受到不对劲,忙缩手退开,他右手隐隐寒痛,颤抖不止。 “这是什么邪法!” 黑袍人暗自惊奇,仔细朝着王离右眼看去,王离和小黑躲过此招,忙往后与他拉开距离。 见老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右眼,王离只觉得此处丈许空间之内,自己完全暴露在外一般,他浑身不适,眉心金光大作,猛然一喝。 一道金色波纹由王离眉心朝外散去,将老者的神识击退溃败,他正以神识查探王离右眼的情况,不料差点被王离打散神识,心下震骇。 “仙识?你一个小小的灵脉境修士,怎么会有仙识?” 王离一路而来,因修为常常被人轻视?看,他皱眉道:“灵脉境怎么了?灵脉境就不配有仙识?我天生仙识不行么?” “老王,这人方才用的是神识,这老货起码是陆地神仙级别的。” 小黑在一旁叫唤着,王离忙传音问道:“什么陆地神仙,那是什么境界?嗐,也别管这个了,你说咱们打得过他吗?” 小黑吹胡子瞪眼,“打得过?你别看你方才两次击退他,要是他发怒了,咱俩不说躲不躲得过,先问问能不能活得下来吧!” 这么邪乎? 王离一皱眉,此人蛮横至极,不停自己的解释就要动手,看样子是和解不成了,他心下一横,大不了,自己再用谕仙令,就偏偏不信还能被你给欺压了。 “好家伙,嘴果然硬气,但愿你身子骨也能硬邦!” 黑袍怒喝一声,飞到半空,立指竖了一个法决,王离脚下赫然生出一个巨大的黑气牢笼,将他困在原地丈许的空间里。 见到王离与那黑兽慌乱的模样,黑袍继续施法。 “我天罡教不善战法,不过堪仙定死却是极妙,今日便叫你尝尝我这天地罗盘的厉害!”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圆盘,黑袍老者抬手一抛,那圆盘倏然变大,浮在空中,王离不知他念了什么法诀,那圆盘飞至自己头顶,一座巨大的山脉虚影晃然从圆盘中化出,朝王离压去。 “这定山式本是我教以搜定仙脉的法诀,用来降服你这灵脉境的修士,却是抬举了。” 王离听这瘦不拉几的老头又嘲笑自己灵脉境的修为,心神震怒,眼看山脉虚影就要压至头顶,小黑在一边疯狂大喊:“老王,出手啊!” 感受到压迫的气势,王离奋力抬手朝着山脉撑去,此刻他身处天野,正是星辰照耀之地,双手手腕上两枚耀眼的星芒似乎是收到感应,无尽的星辰之力汇集于他的双手,只见王离两手顶着一片金光,轰然将山脉虚影震碎。 黑袍老头满脸呆滞,何时灵脉境的修士有这等威能了? 老头的法决连番三次都被王离破开,这使得他颜面大失,震怒之下,他左手捏爪一转,困住王离的牢笼迅速缩小,只逼得王离和小黑站在原地,无处动弹。 见王离被完全困住,黑袍大笑三声,右手一掌朝他推来。 只见山潮滚浪,身前的无数高山峻岭都被掌劲推平,无穷的气浪汹涌奔腾,眼看自己就要中招,王离紧闭了双眼,一边的小黑骂骂咧咧. “妈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在葬地里吃了一肚子死肉,出来就要被人杀!操!” 不问小黑如何咒骂,掌劲已然扑至面前,此刻突有一人出现在王离跟前,那人轻轻一挥手掌,那毁山灭地的掌劲登时消散。 王离大难逢生,忙朝救自己性命的那人看去,见他头戴云冠,一身水合服,丝绦飘带,宛若神仙中人。 不过那人背着自己,看不见他的面容,不过看去应该是一名男子。 “你是何人?我天罡教行事,你为何要插手?” 见到自己一掌被那人轻松化去,黑袍老头摸不清此人实力,遂出言询问。 “天罡教竟然没落到这等地步了。”那人摇头叹息,“定仙九式,唯有你方才使出的那一招撼山式最具战威,但你一个化神境的陆地神仙使出来却是这般绵软无力,你是在给人挠痒么?” 被人如此鄙视,那老头如何受得了这个,便要出手与他交战,却听那人继续道:“若是易断天使出来,我可能还得退避一二,你嘛,啧啧。” 那人连连摇头三回,黑袍老者却是不敢再上,他惊疑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我师伯?” “易断天么,活了一万年了,还没有跨入至臻之境,也该死了。” 见那人出言侮辱自己师伯,老头勃然大怒,一指便朝那人击来。 “哦?是点脉式!” 那人轻叹一声,踏步而出,两脚就如此轻松迈出,但浑然间蕴藏了无尽的道意,叫王离看得入神。 小黑惊声道:“这人是化神境!不对,是神海境!嘶,老王,咱们赶快抱他大腿。” 不理睬想一出是一出的小黑,王离仔细看着两人交战。 那人踏出去不到三步,一转身便绕到老头身后,一把勒住他的脖颈,道:“这定脉式御天驾地,点天之大界,点地之宏脉,遇人则使其灵脉阻塞,以致寸断,理应贴身而动。你虽然进了陆地神仙一境界,却不知这些,天罡教果然没落了。” 听那人对自家功法如数家珍,黑袍老者骇然道:“你,你究竟是谁?” “也罢,免得你如此狼狈,还不知我的名姓。”那人微微一笑,“我乃是蓬莱岛上的修士,亦是蓬莱岛的岛主,黄宵是也。”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黑袍老头被黄宵制住要害,不能动弹,此刻黄宵突然松了手,将他扔在一旁,道:“我与天罡教有些交情,今日暂且放你一命,日后若再叫我碰见你欺压无辜,休怪我手下无情!” 眼中带着怨恨,黑袍老头不敢停留,飞身朝北方而去。 挥袖破开困住王离和小黑的牢笼法阵,王离上前道了谢,见那人面容清隽,果然是一副仙家气派。 “王离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摆了摆手,黄宵就要离去,忽而仔细瞧了瞧王离的右眼,神色一动,“你也进秘境了?” 王离点头,将自己与那黑袍人的渊源说了,他问道:“黄前辈,你是如何知道那望仙筒不是我偷来的?若是天罡教一口咬定我是偷贼,可是没人会说清其中的缘由的。” 如何知道? 黄宵大笑,心道莫非我还得和你说,那偷出望仙筒的天罡教弟子是我怂恿的? 他故作高深,道:“仙人自有妙计,小兄弟,我苦心一番,没想到却都被你们劫走了机缘,也罢,也罢!我黄宵不是天罡教的小辈,自然不会不讲道理,你得了广寒睛魄,虽然只有一枚,确实也是天大的好处了。” 黄宵伸手一变,手中立刻闪出一块玉简,丢给王离,道:“我再赠你一段际遇,这是广寒睛魄的炼制修行之法,可莫要传给他人!” “小兄弟,你我有缘再见。” 那人一挥衣袖,飘然离去。 王离愣愣拿着手中的玉简,恍然如梦,这是救了自己还送了一部法诀? 还有这等好事。 小黑恨恨道:“这他娘的什么狗屎运气,我呸!老子还吞了古神精血呢,你咋不送给老子一个炼化精血的法子?” 第一百零六章 相思涯 那仙人早已远去,王离敲了敲小黑的头,“别想这些没用的,刚刚那个黑竹竿说等了咱们一个月了,时间紧迫,继续赶路吧。” 小黑驮着王离,仍有些愤愤不平。 “你这次得到这么多好东西,就和我说起风凉话来,我是又苦又累,却没捞到什么好东西。” 小黑在秘境中吞噬了不少妖兽精血,实力大涨,行路速度也更为迅猛,山野之下只留下一串黑影,便消失在远处。 王离盘坐在小黑的背上,攥着黄宵赠予自己的玉简,他因祸得福,才是灵脉境的修为,便有了古神的仙识之力,故而之前能将那天罡教黑袍老者的神识给震退开来。 仙识探进玉简,见法诀中囊括寒睛的炼化、修行、施法等诸多要诀,王离暗道:“这里头说得如此清楚,听那黄宵所说什么苦心一番,却叫我们劫走机缘,莫非他是一意去找这个寒睛的?但我怎的没在秘境里看见过他?” 王离不知道那屠神葬地限制修为,故而琢磨不透此事,遂索性不再去想其中的枝枝叶叶,黄宵挺身救了自己,还没有为争夺寒睛而和自己大打出手,可见他必然不是恶人,自己又费什么劲去猜忌他呢。 沉浸心神,看罢第一部的炼化法诀,王离拍着大腿,悔恨莫及。 “感情这玩意是炼的,不是塞的!” 在银湖里,他可是被这寒睛玉石给整得生不如死,一个卵大玉石塞进自个眼眶里,那种感受王离都不敢回忆。 王离将玉简里讲的修行之法仔细看了,得知这广寒睛魄所释放的寒气举世无敌,唯有凰族一脉的朱焰能与之抗衡。因寒睛一旦被炼化,就会替代成为修士的新眼,故而其威力大小还与修士自身修为有关,却无具体的修炼之法,较真起来,也只有一个“养”字。 “这里头说,寒睛才入人体,因为不是本身所长,故要养上一段时日。虽为其眼目,而不能调使如当初自身睛瞳之随心所欲。” 王离暗自点头,确实如此,自己不能随意控制那寒睛,若是危机时刻不能救命,寻常关头却又误伤他人,这着实是一个麻烦。 至于如何去“养”寒睛,则又有“望月”二字。 到夜间冷月当空之际,以目对月,感受月华之精气,如此便能促使寒睛与自身的快速融合。 “这么玄乎?” 王离挠了挠头,这说的东西怎么看着不太靠谱,月华之精?算了,那玩意感受不来,自己还是任由他去罢。 寒睛的威力受修士修为影响,若能将其威力完全施展,足以寂灭往来,使天地停滞,此处玉简还特意指了一句,说那凰族的朱焰是天地初开之火,能有生生不死之神通,这寒睛却是寂灭往来,抹去一切过去未来,二者却是天生的冤家,只可惜至今没能见到朱焰与寒睛有得一比,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凰族朱焰?” 王离皱眉嘀咕一句,这凤凰他听柳云说过,当时还诧异为何九州有前世传说中的神兽,今日又听到凰族的朱焰,他不由出了神,忽然想到了前世的种种,兼在秘境里被幻境刺激过,怀念之情难免浓厚。 “唉,这地方到底和前世有什么关联,我还能回去么?” 王离轻叹一声,把玩了一番手中的玉简,想到黄宵说他是蓬莱人士,他又心神一震,“蓬莱岛?还真有这地方?哎呦,当时没注意,早反应过来,就该追问他几句才是的!” 悔恨一番,王离收了玉简,躺在小黑背上,小黑体型巨大,跑起来速度极快,但身形却又极稳当,王离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听到了小黑的叫骂。 “心太黑了,叫我出力赶路,你自己倒好,晒太阳!” “得了,知道你是馋灵石了。” 王离掏出一块拳头大的烟罗玉,向前一抛,小黑顺势接过,一囫囵吞下肚子。 “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灵兽了,不能吃这么垃圾的灵石了,老王,你就不能给我整点灵晶什么的吗?再不济,只要是上品灵石就行了。” 王离笑骂一句,便不再管他。 向北走了五天,终于打听到了一座“相思崖”。 却不是如他想象中的景象,只是一座不大的小山,突兀地立在一片空旷之地,贫瘠瘦弱。 山顶上寥寥几个修士,俱是散修的打扮,崖口站着一朴素男子,负手而立,却有不俗的气质。 一众修士看到上山的王离,倒不为奇,见到一旁的小黑,都纷纷侧目,各自心道这散修竟然还驯服了一头灵兽,真是不简单。 那朴素男子亦略有惊奇地看了一眼王离,随后仰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尔等随我去罢。” 说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小木舟,抛在空中,那木舟渐渐变大,悬在空中。 男子点脚飘上木舟,吩咐众人上船,王离见众修士都一一上了船,遂和小黑也跳上木舟。 算上小黑,这木舟里共有十一人,那些散修大多是男子,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也有些女子,却都是相貌平平。 木舟没有船舷,但左右极为宽大,众人站在甲板上,仍有不少的空隙。 王离好奇地四处看了,这新奇灵器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直来他都以为修士除了使用飞剑,就没有别的飞行灵器了,不料这木船也可以飞行。 应该说飞船才对。 小黑见到王离这幅张望模样,心中大为嫌弃,忙踢了踢王离的腿,低声道:“老王,你确定这就是去仙阁的船?” 王离一拍头,怎的都忘了问这个了,他遂忙问到前头的男子,“这位前辈,这是去忘水仙阁的么?” 男子淡淡道:“正是,一会进了仙门,先测资质,男性修士虽然不能进入内阁,得仙阁真传,不过在外门亦然能享受极好的资源,这是散修无法比拟的。” “测了资质,资质为上品者,则能进我仙阁,资质不佳之人,自会有人再将你们送出来。好了,现在还有人要下去的吗?” 见无人摇头离开木舟,男子便催动灵舟,朝北方飞去。 这一下把王离吓得不轻,木舟虽大,却没有护栏,恐高的王离想死的心都有了。 木舟上人多,王离不好给自己丢了面子,遂强忍着心中的恐慌,一动不动站在木舟上。 好在木舟未飞太高,到了半空中,男子伸手掐了一个法决,虚空之中忽而缓缓出现一个淡蓝色的巨大法阵,王离见了暂时克服住心中的不适,朝那法阵看去。 却见男子拿出一个阵旗,放在法阵中央,虚空中恍然一道悠悠的轰鸣之声,继而阵中蓝光一闪,一个巨大的漩涡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待漩涡转定,王离能见里头祥云处处,依稀还有海浪之声,正心中称叹时,男子催动灵舟飞进漩涡,他眼前一变,就出现在仙家之界。 迎面的是一个广阔无边的海洋,不知深浅,远处海面上一座巨树连接天海,那树顶托着一片巨大的陆地,上面山峰层峦,宫阙林立,显然正是仙阁之所。 被此番景象镇住,众人一片惊呼,男子似是习以为常,他一边催动灵舟,一边介绍道:“这就是我忘水仙阁所在之秘境,相思涯!” 第一百零七章 资质 “还真是相思涯!” 王离听了暗暗思量,“原先的小山崖原来只是障眼的罢了,没想到这忘水仙阁竟然真在海边!” 飞舟载着众人穿过海水,到了巨树之上。 王离震惊于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树,看样子它扎根深海,树冠托着广袤的陆地,枝叶中有各类鸟兽飞腾鸣叫,如此条件下,巨树犹能自顾繁茂生长,着实教人震撼。 上了陆地,见崇山叠叠,耸入云端,有仙鹤载着修士在云端飞行,山顶的宫殿披着霞光,端的仙气缭绕,俨然是大派仙门的样子。 “一会随我去测资质,若是过了测验,就留下来,我会带着去领取衣衫灵器等物,若是没过,就在这牌楼外等待,待今日事情都做妥当了,会有人将你们送出去的。” 男子吩咐一句,便带着王离等人穿过山下牌楼,往山上而去。 “老兄,你是哪一州的修士。” 一边有人碰了碰王离的手肘,询问了王离的身份,王离道:“我就是次州的散修,这位道友,你呢?” 那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略旧的袍子,见王离回问过来,遂道:“我也是次州的,我见老兄气派不俗,又有灵兽为伴,还道是冀州的修士呢!” “也只是一介散修罢了,哪里谈得上气派。”王离自嘲一句,拱手道:“在下王离,若是能进这位仙阁,日后还得道友多多关照。” 王离此话显然是意指那人必能进阁,那人心中大喜,眉梢轻挑,道:“在下陈捡秋,王兄多礼了。” 王离和他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得知这陈捡秋本是次州一小仙门内门弟子,因宗门被仇家覆灭,便隐姓埋名成了散修,几年下来难免荒废了修行,遂打算拜入忘水仙阁,就算只能成为外门弟子,也比当个孤魂野鬼强多了。 “王兄本是姚国人?” 听闻王离原先是世俗姚国的一介凡人,那陈捡秋惊讶道:“前些月的时候,我在清河仙坊也碰到一个姚国人,那人岁数比你大一些。” 王离惊讶道:“陈兄可知道他的名姓?” “不知,只道他姓李。”陈捡秋摇头道:“我那一日在酒肆里头喝酒,听到外边有人吟诗,我虽然是粗人,但也是正经的性情之人,自然想到了自家宗门,便出去与那人交谈起来,知道他是姚国人,本来被一邪修掳走,又被别人所救,说是被一仙门选了弟子,要将他带到幽州去。” 姓李? 王离心头大惊,莫不是李云川罢!未等他细问,陈捡秋悠悠道:“那诗我虽不全记得,头一句却是刻在了心里,道是‘花月柳桥饮醉客’,不正是说当时的我么!” “老王,这诗不就是咱们在仙坊碰见的乞丐说的么!”小黑像是发现了什么奇事,问道。 陈捡秋见一旁的灵兽还能说话,吓了一跳,王离解释了几番,他才慢慢接受下来。 小黑见罢摇了摇头,都是土鳖。 这诗王离晓得,正是乞丐在酒楼前耍赖唱诵的,陈捡秋说的那人经历与仙流兄相似甚多,王离心中暗暗祈祷,“但望是仙流兄,但愿他能平安无事。” 这时木舟停在一宫宇之前,站在前头的男子下了木舟,“此处是阅灵殿,乃是我仙阁测试弟子资质之地,尔等随我进去,不可乱走、妄语。” 众人下了木舟,纷纷点头称是。 进了大殿,王离见中间一座巨大的玉柱,周围飞着许多的蓝白纸鹤,殿门睡着一老头,见到男子便打着哈欠道:“木小子,这是最后一批了么?” “应该还有几天才结束。” “这一届的弟子质量可比百年前的差上许多啊,若不是慕师妹找来一个天斩凡胎、先灵体质的徒弟,这回仙阁可是没了后起之秀,要再闭塞百年了。” “不过有一个先灵之体也是仙阁万幸,这都几千年没有这等逆天体质的弟子了。” 老头摇了摇头,看了眼王离众人,便道:“来吧,瞧你们都不是凡人,都是有资质的散修,就直接测资质品轶。” 指着大殿中央的玉柱,老头道:“一个个来,站到那观灵柱面前,伸出左手,若是白鹤落在掌心,则是下品资质,若是蓝鹤落在掌心,则是上品资质——你们谁先来?” “我!” 陈捡秋自告奋勇冲上前头,和王离点头示意一番,便站在玉柱面前。 似是感应到柱前有人,蓝白纸鹤飞速绕着玉柱旋转,陈捡秋伸出左手,只见一个蓝色的纸鹤落在他无名指指根,化作一滴清澈的雨滴,转眼便消散不见。 “嗯,上品资质,可留作外阁杂役,下一个。” 正为自己资质得了上品而兴奋的陈捡秋听了老头这满是嘲弄的话,面色一顿,讪讪站到一旁。 他早就听闻忘水仙阁男子不得进内阁,却不料竟然被称作是杂役,陈捡秋意识到,自己就算进了次州最大的仙阁,恐怕日子也不是太好过的。 随后又几人纷纷上前测试资质,有两名男修士测得上品资质,其余的女修士资质却都是下品,皆面色凄然,站在一旁。 法缘者仙,没有资质,便是注定没有机缘。 这是定死的。 此刻唯独王离没有测试了,他深吸一口气,心道自己清雨玉露都尝试过,应该不会是下品资质的,遂走上前去,伸出手掌,对着玉柱。 飞鹤旋转,一只蓝色的纸鹤落在王离掌上,王离松了口气,终于算是通过了。 进了仙阁,自己就能见到渐雪了! 想到这,王离心头大振。 “上品,可做杂役……咦?” 那老头懒洋洋说了半句话,突然惊疑起来,王离也注意到自己身前玉柱的变化,见柱底忽而有一道白光升起,直至柱顶,未过多久那白光又莫名消散。 “这是?”一旁带着王离等人进来的男子面带惊色,“这也是先灵之体?” 老头面容严肃,一把拉住王离的手腕,就要探进神识仔细查探王离的道门,可这小子的身体俨如神铁,自己的神识竟然无法探进去丝毫。 老头暗自震惊,面色却丝毫不改,装模作样按了按王离的仙门,道:“自古以来,绝世资质无非其三,一为三府三桥天生自通的帝命之体;一为能修仙力的仙脉之体;一为天斩凡胎的先灵之体,除却此三种体质,其他资质不会引起观灵柱的变化。观灵柱闪了白光,你是先灵之体,不过我仙阁男弟子不入内阁,不修阁法,这是立阁就有的规矩,所以嘛,还是杂役!” 小黑在一边撇嘴小声念道:“没见识,老王典型的后斩凡胎,是人造的先灵之体,这老头不懂装懂,真是。” 老头修为惊人,神识通天,自然听得到小黑说的话,转头一眼盯住小黑,吓得小黑毛发耸立,忙装作什么都没做,趴在地上,用爪子扒住双眼。 “这黑毛畜生怎么进了阅灵殿?” 见老头问道这个,王离忙解释道:“这位老……前辈,这是我的宠物,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嗯,你小子说话还算有礼数。”老头点了点头,“行了行了,木小子,待这四个去领杂役服吧。” 见老头揪住杂役一词不放,男子苦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王离和陈捡秋等人出了阅灵殿,将其余资质下品的几人送到山下,带王离一众往东边去了。 “你们进了仙阁,虽然是外阁弟子,但也不会像宗师叔说的那么惨,功法战法自然不会少,只要好好修炼,自然有得道的一天。” 男子有意无意瞅了眼王离,继续道:“我姓木名燃,是外阁传功长老,我先带你们去领弟子服饰和灵剑,再给你们安排好住处,便没什么事了。等过了三日,你们都熟悉下来后,我自然会来传功说法。” 众人忙道了谢,王离心潮起伏,修行一道,真正要开始了么! 第一百零八章 斩桥灵武 被木燃带着去传功阁领了一只储物戒指,忘水仙阁外阁弟子的储物戒是初品次阶灵器,里面纳物空间丈许见方,据陈捡秋所言,内阁弟子的储物戒要比忘川大上好多,品轶也要高上一阶。 储物戒中有几套衣物,一把长剑,还有五块灵石,一张身牌,刻着“溪霞峰”三字。 外阁弟子服饰都是水蓝色,内阁弟子大多为淡青色。长剑则是通体雪白,利刃出鞘,能映出一片水光。 “好剑!” 陈捡秋挥舞一番手中的剑,爱不释手,“这忘水仙阁不愧是次州第一等仙门,光是外阁弟子配备的长剑,就是初品正阶的灵器!” 王离摸着剑柄上的水饰纹路,心道:“秋水,这名字起得倒很好。这把剑比那天罡教内门弟子用的剑都要好上许多,仙阁果然财大气粗!” “我听说仙阁内阁弟子用的剑都叫忘川,乃是中品次阶灵器,这秋水就已经这么锋利顺手了,不知忘川又是什么样子。” 陈捡秋喟叹一句,一边的木燃见王离四人领过储物戒,便带他们往西边一座山峰上去了。 在木舟上,木燃道:“我仙阁虽不如冀州仙门的名头大,但底蕴却不是他们能比拟的。这斥海梧桐上有七百二十峰,覆一条仙藏,十二条神藏,灵藏则更是数不胜数。西边北边俱是外阁诸峰,东边南边自然是内阁诸峰,你们这一辈,在仙阁中算是第九十八代弟子,现下外阁中有弟子千余人,长老百余人。” 王离暗自咋舌,七百二十峰!九十八代!仙阁每百年才收一次弟子,这忘水仙阁是存在于世间已逾万年了么,不过一百多代下来,怎么只有千余名弟子? “你们的住处在西北诸峰,那里灵脉较弱,不过于你们的修为而言,也足够了。” 木燃将王离等人送至一处山峰之上,将琐事一一说明白,“你们的储物戒中有一张方牌,那不是身份牌,那是进灵阵的阵牌。我仙阁弟子的住所都与山下灵藏相通,洞府之内灵气远胜外界,在里头修行一天,可抵外头炼上三天、四天。” 将阵牌的催动法诀细细讲了,木燃便挥手收起木舟,那飞船倏而变小,落在他的掌心,翻手一变,就消失不见。 “此溪霞峰有四座洞府,你们几人各自分配就是。三日之后,你们去传功阁找我,我会传授仙阁的基础法诀,以供尔等日后修行。” 说完,木燃便踏步飞去。 陈捡秋见这不声不响的木燃竟然能凭空飞行,显然正是灵王境的强者,不由骇然道:“木长老竟然也是灵王之境,真是吓人。听他说,这外阁有百余名长老,那岂不是有上百个灵王强者了?” 小黑在山间撒欢一番,听得陈捡秋的话,便不屑道:“灵王算什么,只有真仙才能入得了我的眼,其余的都是渣渣。” 王离踹了胡言乱语的小黑一脚,和其余的两人通了姓名,得知他们都是次州的散修,一人名作尹东,一人名作梁淳,他们皆是次州凡俗的梁国人士,因与忘水仙阁挑选弟子的仙使错过相遇,便结伴来到此地,一齐拜入了仙阁。 说是洞府,其实是四间木屋,位置也相隔甚远,都是面阳的山坡南面,故而没什么好挑选的,四人随意分配好洞府,便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进了竹竿围成的篱笆护栏,王离照着木燃说的法诀,用阵牌开了洞府,四周环境也并未改变,眼前却蓦然一亮,木屋前的一草一木也都葱郁起来。 随后王离便感到木屋四周的灵气渐渐浓郁,连呼吸吐纳之间都能感受得到浓厚的灵气,体内道门不运自转,着实神奇。 进了木屋,里头除了一张床,一个木桌,空无别物。 将自己的生活起居物品安置定当,日头已然西去。 王离站在木屋前的小院里,仰头向西看去,见那太阳火红,倒在群山之外,俨然与外界的并无差别,不由得心中称奇,“这秘境里有海有太阳,却与外面并没有差别,难道是天地的另一角吗?相思涯,相思涯,为何是这个名字。” 小黑早就习惯了王离一惊一乍的模样,没兴致地瞅了他一眼,便兀自蜷在屋前,转眼就打起呼噜来。 他吞噬了古神精血,要费上好一段时间来炼化,不过说来也算睡觉修行了。 待到天色将黑,王离才关了篱笆,回屋修炼。 手中托着一枚斗大淡蓝色石头,源源不断的灵气被吸收进体内,这灵石确实比寻常的烟罗玉高级上许多。 外阁弟子每月都可以领五枚初品正阶灵石,这待遇也比次州其他仙门的内门弟子优渥了。 王离清楚,正阶灵石所蕴含的灵气远远超过同品轶的次阶灵石,以初品来算,一枚寻常大小的正阶灵石足以兑换百枚次阶灵石了。 他手中的能换更多,因为个头太大。 五枚正阶灵石就是五百枚次阶灵石。 当初在清河仙坊买一份判仙宗的《九州仙报》,亦不过只要三枚次阶灵石罢了。 再次感叹仙阁的豪爽,仙门弟子享受的资源果然不是散修能比的,王离捏着灵石,便开始修炼。 世上或在大山之中、或在大河之内,有灵气汇聚而成的宝藏,小者为灵藏,中者为神藏,大者为仙藏。 灵藏大多为一山脉之根源,能源源不断生出灵气精粹,帮助修士加快修行效率,使得道门、心府二府吸收灵气更加有效迅速,反馈修士以灵力,加快修士修行速度,可谓仙门至宝。 而神藏和仙藏更传说中的存在,神藏那东西,就连灵王也用不上,更遑论仙藏。 听木燃说,仙阁秘境之内有一仙藏,十二神藏,真是骇人。寻常仙门,为一条灵藏就能挣个你死我活,忘水仙阁这是将次州的仙家宝藏都搬到此地了么。 自己这外阁弟子自然不能享受到神藏、仙藏这些逆天宝物了,木屋连着溪霞峰下的一条灵藏,王离也已经够用,他现下修为太低,也懂得知足一事。 在灵藏和木屋的灵阵加持下,王离今夜修行极为迅猛,第二日也未舍得浪费时间出去吃饭窜风,将已经耗尽灵气、碎成石屑的灵石倒在屋前的方田里,吃了些干粮,就又开始修炼起来。 如此过了两夜,王离隐隐感觉到道门有些变化,到了第三日,灵气顺着躯干灵脉运至心府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忽而席卷全身,王离登时识海明澈,灵气在体内通畅流转,此刻他手中的蓝色灵石不断变暗,未几就化成碎屑。 王离忙又取出一块灵石,继续修炼,但没过多久,亦消耗空了灵石内的灵气。 “不行,现在灵石内的灵气根本不够用!” 王离皱眉,从玄黄袋中取出一块当初从尤血那获得的极品烟罗玉,鹅卵大小,应该就是耶律冠镶嵌在弓箭上的那块玉石。 王离将它紧紧抓在手中,这不愧是灵晶,虽然大小不及初品正阶灵石的三分之一,蕴含的灵气却着实惊人。 有了足够的后备灵气,王离暂时缓了口气,全神贯注心府与道门之间的变化,王离慢慢加速灵气的运转。 不知如此坚持了多久,王离忽而觉得道门中有一条看不清的桥链探向心府,他忙平稳心神,以免斩桥出了差错。 随着灵气不断地被吸入道门,那斩桥也渐渐终于搭在心府之上,王离只觉得体内的灵力更容易控制,如臂挥使。 他睁开双眼,左手双指一并,便凝结出一道寸长的白色剑气来。 白光温和,却锋芒四射。 “这灵武果真能随心所欲驾驭灵力,不知以我现在的境界施展青云剑法,那威力是什么样。” 第一百零九章 千水万恨掌 突破灵武的第二天,王离与陈捡秋三人一起往传功阁而去。 小黑自三天前睡下之后,一直没有醒来,王离以为他是在炼化妖兽精血,于屋子里留了些烟罗玉,便没有管他。 上回木燃带他们去过传功阁,王离几人认得路,绕过几座青峰,便到了传功阁。 在阁外传了名姓来由,有杂役传了话,未几,木燃便现身在众人面前。 “咦,你突破灵武了?”一眼瞧到王离时,木燃惊疑一句,显然看穿王离已经突破一事。 见到王离点头默认,陈捡秋几人皆是震惊地看着他,三天之内就和他们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不错。” 木燃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离,便转身往传功阁里走去,“大家都跟上来吧,今日带你们来看一趟外阁的传功之地,也是藏法之地。” 传功阁极大,嵌在青峰之内,目测应该有九层之高。 王离一众踏入传功阁,入眼见到一个巨大的圆盘虚影在空中旋转,木燃道:“这是护阁阵法,你们用阵牌就可以随意进出下三层。而上面六层,未经允许,你们是不得进入的。” “那上面三层有什么宝贝吗?” 看了一脸不解的陈捡秋,木燃淡淡道:“宝贝倒没有,不过都是中品、上品的灵诀和灵技。” 陈捡秋和尹东、梁淳三人呼吸一窒,心跳都有些加速,中品和上品的灵诀灵技!那不是宝物,还有什么是宝物? “那我们怎么才能去上面六层,修炼那些功法?”尹东问道。 “这第一的,便是要达到灵武境界。” 木燃带着王离众人进了阵法,见面前一排排高大的木架,摆着无数的玉简和帛书,木燃指着这些木架道:“这些都是初品次阶的灵诀,这些东西我仙阁本是看不上眼的,留着只是为了给那些刚进阁,还没有修为的弟子修行的。” “百尺之木,起于微弱。若光一昧追求不贴合自身的功法、战法,到头来修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陈捡秋等人一脸羞愧,知道这是木燃再提点自己,忙拱手感谢,木燃受了礼,继续往前走。 “求长木,必原根本。我忘水仙阁教所有弟子都要修行的功法,分为两部。这两部功法一个不入品,一个只是初品次阶的灵诀,但效果却比神诀、仙诀还要管用。” “其一的是《十二灵脉引渡要诀》,此法不是我仙阁独有,你们都是次州的散修,想必修炼过,我就不提。第二部便是《宁心诀》,这是给灵武境、灵侯境的弟子修炼的,内阁外阁弟子都得修炼。” 从一木架上取出一块玉简扔给王离,王离接过手,仙识探进去一看,赫然正是《宁心诀》。 木燃看着陈捡秋和尹东、梁淳道:“这《宁心诀》你们还用不到,等突破灵武的时候,再自己来这里借玉简观看就是。” 见王离已经开始凝神翻阅《宁心诀》,木燃道:“这《宁心诀》不是灵武境修士修行的功法,它是稳固道心的。修士才入修行一道,不入灵武,便不能称作真正的修行之士,那御剑飞天、隔空取物,刻录阵法符箓暂且不谈,光是一个寿元增加百年便足以说明这个。” 王离听罢心头一动,寿元增加百年?那这么说,自己能活两百岁了? 陈捡秋等人自是羡慕无比地看着王离,心中各自鼓气,他们都才炼通体内三四条灵脉,唯有陈捡秋一人在仙门修行过,开辟了十条灵脉,但自宗门被灭之后,荒废了修行,要赶上来,还得一些精力和时日。 “何为道心?” 木燃发问一句,便带着众人穿过一法阵,便进了第二层,他隔空摄取四个玉简,交给王离和陈捡秋四人,继续道:“这道心乃是修士修行之根本,世上道心无数,且只取其一,而不可万端皆修,此大忌也!” “道心不贵品轶,贵在纯净,贵在真我。” 王离看了手中的玉简,得知是介绍道心的,里面与木燃所讲的并无太多差别,还有其他讲述催动灵器、御剑飞天的诸多法门,遂一边翻阅,一边听木燃讲述,陈捡秋等人亦然如此。 “修士踏入灵武,心府与道门凭着宁桥连接,道心若是不稳,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走火入魔,堕入魔道。故而这《宁心诀》便是讲述修养道心的诸多法诀,你们三个未到灵武境,提前修行,亦有益处。” 陈捡秋、尹东和梁淳都将玉简郑重收好,却见木燃又扔过来三个玉简,“这是初品正阶的灵技,够你们修炼一阵了。” 进了第三层,木燃才丢给王离一块玉简。 “你才踏入灵武,本不适合立刻修炼灵技战法,不过等这回仙阁招收弟子的事了结,我就要闭关修炼,恐怕短时间内不得再带你们进来,就先帮你挑好灵技,免得你胡乱选了其他战法,绕了冤枉路。” 王离忙道谢,听木燃继续说道:“这是中品次阶的《千水万恨掌》,品轶虽然不高,威力却是不俗,也适合你当下的修为。切记,修行一路,取诸法时不得眼高手低,那些品轶高的灵诀灵技不一定适合你,你若是强行修炼,不但不能发挥其威力,还会伤及自身,此乃劝告,尔等要记住。” 前辈说的经验之谈,王离等人自然拱手称是。 “这《千水万恨掌》据传是第一任阁主所创,也就是创阁祖师感悟的掌法,此掌法威力可绵柔可刚劲,全凭一个恨字,倘若能悟透此间掌意,威力不弱于那些中品正阶的灵技,甚至能和上品灵技一较高低。不过也正是因为掌意难以修炼悟透,故而品轶被降成了次阶。” 陈捡秋等人听罢眼神都有些火热,王离看着手中的玉简,“掌意?还得自己去悟透这个东西?” “只是此掌法极易入门,这也是我叫你修炼它的原因,至于悟透掌意一事,还是不用花费太多心思,这东西我至今也没有悟出来,法缘者仙么,既无缘分,不必强求。” 木燃说道此处,顿了一下,道:“毕竟万年来,内阁外阁也没有听说过谁悟出这掌意的,你们就当它是个传说罢。” 王离心道:“合着说了半天,都是传说据言啊,万年来没人能悟透,得,那这个掌意就是骗人的。” 木燃之后又和众人说了许多仙阁规矩,譬如不得擅闯长老修炼的洞府,仙阁的仙门任务、奖赏都去阅灵殿领取,细细碎碎说了很久,才挥手让众人回去。 真是授业解惑之恩师,王离等人躬身道了谢,便回了溪霞峰。 “王兄,真是看不出来,你是何时进的灵武境啊?”路上陈捡秋不断追问,王离只好道:“就是昨天突破的,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我也没想到能突破。” “阅灵殿的长老说王兄是那先灵之体,资质比我们高上不少,能这么快突破灵武,那也是情理之中。”尹东在一旁道。 他为人看去淳厚老实,一边的梁淳眉眼之间有黠光,二人性格迥异,但能玩到一处,想来品行投合,都不是什么小人。 “王兄弟日后当了外阁长老,可要提携提携我们啊!”梁淳打趣道。 王离忙拱手道:“既然入了仙阁,大家也是同门师兄弟了,日后自然是同甘共苦,福难同享同当,王离虽然早你们一步进了灵武,但木长老所言极是,法缘者仙,各人仙缘不同,修行之路可不能只看一时,不看一世。” 第一百一十章 仙阁任务 回到溪霞峰,木屋前没了小黑的踪影,王离进屋一看,见烟罗玉一块未少,堆在木桌上,心中奇怪,“小黑去哪了,他可别到处乱跑,要是闯了什么禁地,被外阁长老逮住,那可就麻烦了。” 正想着坏处,此刻就有一人找上门来。 一蓝衣男子驾着飞剑,落在王离木屋前,那人见到王离就皱眉追问道:“这位师弟,你可曾见到一头黑色的风绝异兽?” 王离心中一咯噔,抱拳道:“那是我养的灵兽,不知师兄为何要问这个?” 那人听到此话,面容之上涌现愤怒之色,“那是师弟豢养的灵兽?师弟既养灵兽,为何不好生看管,今日我方出关,就看到那厮在我灵田中偷吃灵药,我栽种数十年的乾明花全都被他吃得干净!那可是我用来炼制乾明丹的主药,没了乾明丹,我如何突破灵王境!” “数十载心血功亏一篑,你用什么来赔偿我!” 王离心头大骂这小黑,干完坏事就抹嘴溜去躲起来,让自己来给他擦屁股,他忙道:“若确实是我养的风绝做的,那些乾明花我一定会补偿给师兄,还请师兄放心。” 见王离态度还算好的,男子面色才有所缓解,他道:“如果只是被你的灵兽吃了一株两株,此事我尚可睁眼闭眼过了,同门师兄弟,也不必计较。可他将我所有的乾明花吃得一干二净,就连根都刨了,这可是断了我进灵王境的路啊!” 小黑怎么能干出这等缺德的事,自己这刚安定下来,又添了麻烦,王离连掐死小黑的心都有了,他道:“我会想办法找来乾明花,偿还给师兄的。” 男子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见王离不但没有抵赖,还承诺会付与赔偿,便消了气。 心知溪霞峰是这一辈才入阁的弟子所住之地,眼前的师弟理应才入阁不久,遂心软道:“我炼制乾明丹成功的几率不过半成,大约三株乾明花就能炼成一颗,这位师弟,你只消再还我三株乾明花就行,此事我便不再追究。” 王离忙道了谢,询问中得知这男子名为于连,是上一代弟子,看去中年模样,其实年纪已逾百岁,已经是灵侯巅峰的修为,就等着靠乾明丹突破灵王境,不曾想出了这茬子事。 送走男子,王离心烦意乱,此刻瞥到屋子后头鬼鬼祟祟有一个黑影探出头来,他忙上前揪住小黑的头角。 “行啊,还会偷偷溜出去开小灶?说,吃了人家多少灵药?好歹碰到个好说话的,要是那于师兄非要我照本赔偿,我岂不是要被你坑死。” 小黑心知自己错了,也不敢反抗,被王离拉出木屋,低着头坐在地上,高大的身影显得十分委屈。 “我不是炼化了一丝精血,刚醒过来,饿了,需要吃点灵药补补身子么,怪只能怪你,给的都是那些没多少灵气的石头,我下不了嘴。” 行啊,现在嘴刁了! 王离气得脸都歪了,“还敢狡辩!你说说,那乾明花我去哪里找!于师兄说这花是乾明丹的主药,乾明丹能助灵侯突破灵王,肯定不是凡物,你说,我去哪里找!” 小黑垂着头,想要辩解,又觉得自己确实理亏,碎碎道:“乾明花么,没什么珍贵的,也就是上品次阶的灵药罢了。你不是进了忘水仙阁了么,你去问问仙阁里的任务,说不定有人能给你乾明花的报酬。” 王离听了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办法,心下琢磨着找时间去阅灵殿问问有没有仙阁任务,有了些底,于是狠狠道:“你这几天哪里都不许去,就呆在院子里,若是还到处跑,到处惹祸,我就把你卖了,还能换不少灵石。” 听王离说了狠话,小黑就是想反驳也没办法还口,遂耷着脑袋趴在木屋前,趁着王离注意不到的时候,打个喷嚏,朝着王离做了一番鬼脸,以示心中仅存的不屑。 暂且排空心中的烦意,王离进了屋子,拿出木燃给自己的灵技,仔细看了起来。 “《千水万恨掌》只有一招掌法,但此掌法可柔可刚,故而挥出千掌则有千种变化,教人捉摸不定,深浅不揣。” 王离见了章法的第一口诀,道是:“此掌即水也,可若清泉,可若汹海,或柔或刚,只在一恨之间。” “一恨之间?”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说的也太含糊了,难怪无人能修炼出其中的掌意。” 摇了摇头,王离便照着玉简中的图例,引导体内的灵气,待灵气运毕,只觉双手蕴含无穷的力量,似乎双手都化成了无尽的大河,有滔天之绵绵河流要倾泻而出一般。 随手朝着远处的巨石挥去,只见一道变幻多端的淡蓝色掌影向前方击去,柔柔地拍在巨石上,忽而便有一声巨响,那比人还高上一大截的巨石,竟直接被打碎成了百千块碎石,落了一地。 “这掌法威力确实还算不错。” 只是运使一边掌劲,便有这等威力,果然不愧是中品的灵技。 王离啧啧称赞,便兀自修炼许久,后又查阅了讲述“道心”的玉简,直看到日头快要落下,才止住。 “时间不早了,得去阅灵殿一趟。” 本想叮嘱好小黑不许乱跑,不放心之下便拉上小黑,叫他驮着自己往阅灵殿赶去。 他此时已然是灵武的修为,可以御剑飞行,只不过王离实在对高空有些阴影,就安心走陆行了。 到了阅灵殿,那测验王离资质的老头正躺在门口打瞌睡,瞧见有人过来,才擦了口水,看清是王离后,便奇道:“是你小子,你来阅灵殿干什么?木小子没有安排好你们?呦,把这黑狗也带来了。” 小黑撇过头,不理他。 “长老……” “老子叫宗烨,你还没拜师,算不了辈分,你就叫我宗师哥吧!” 有这么老的师哥? 王离腹诽一句,道:“宗长老,我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仙阁任务的。” 被王离叫了长老,宗烨也没放心上,听到他问仙阁任务,宗烨惊奇道:“你才刚入阁,接什么仙阁任务?别看你进了灵武境,那些任务你可是完不成的,你才修炼了几个战法?” 嘴上打击一番王离,宗烨手上却是掏出一张卷轴,拉开细细找了一番,问道:“你要找什么类型的?” “类型?”王离微微一愣,瞅了眼一旁心虚的小黑,道:“只要报酬是乾明花就行,类型没要求。” “乾明花?” 宗烨看了看王离,他自然知道这灵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不清楚才入灵武的王离为何要乾明花,宗烨仔细在卷轴上找了许久,才手指一点,道:“有了!” “你小子还真是走运,偏偏有一个,是林海长老被杀于西境,需一人或几人前往调查清楚,报酬是……不好意思,看岔了。” 王离脸色一黑,这也能看岔? “咳,老了,眼光不大好使,后生仔担待担待。应该是,需一人陪同前往药山,报酬是所得三成。” “这报酬是乾明花?”王离疑惑道,里头也没说有乾明花啊。 “药山嘛,青州的神山,里头神药无数,传说还有仙药,不知道真假。那乾明花在里头,说是杂草也不为过。”小黑终于忍不住,开始卖弄见识。 “嗯,这狗子知道的还不少。”宗烨赞许地看了一眼小黑,小黑不屑地摆过头,“不过就是嘴太碎了,你小子好好教训教训,免得日后说错了话,被别人教训。” 知道这老头还没放下当日测验资质的事,王离故作耳旁风,将之略过了。 “不知道这任务有什么要求没有,几时出发,何时回来?” 他来这忘水仙阁可是要见姚渐雪的,别出个任务,好几年不回来,那才是要人命。 宗烨看了眼卷轴,确认无误后才道:“四日后出发,说是不出差错的话,两月左右便能回来。药山毕竟在次州、青州交界的地方嘛,距我仙阁也不是很远。” 前后思量,王离终于决心道:“好,这个任务我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王君子 却说王离接下任务之后,便回了溪霞峰,因离去药山还有些天数,便趁着时间修炼千水万恨掌,直到第四天晚上,才勉强达到了掌法的第一层,即绵绵掌劲。 千水万恨掌合有三层,第一层为绵绵掌劲,炼至这层则能使掌劲绵绵不断,如江水远流不息。 后两层分别是水散与川合,威力自然层层叠加。 第二天,王离没有带上小黑,只让他在院子里闭门思过,不得乱跑,若是再惹出祸端,可不给他擦屁股了。 在仙阁山下的牌楼外等待那人,谁知见了面之后,两人俱是直接惊声呼出对方的名字。 “王离?” “柳姑娘?” 王离眼前这人,正是当初将他从恨水峡谷救起的柳砚刀,王离瞧着面前的女子,她拜入仙阁之后,气质略有收敛,不过还是抵不住那股娇蛮狡黠的灵性。 “怎么是你接了我的任务?”柳砚刀走到王离身前,好奇地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清秀男子,“你是何时拜入仙阁的?你修为精进了,都是灵武了,是何时突破的?” 王离被她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有些心烦意乱,忙止住柳砚刀的声势,王离道:“柳姑娘,你怎的要跑去药山?” 眼中光芒一转,柳砚刀双臂抱在胸前,“我去自然有我的想法目的,你既然接了我的任务,就得好好陪我去,中途可不准回头,不然可是要扣除半年的弟子俸例的。” 俸例就是仙阁弟子每月能拿到的灵石,扣除半年俸例,那就是三十块中品灵石,这可是一笔巨资。 没想到还有这茬,王离心中稍微一怔,便不在意道:“柳姑娘,我接下了任务,自然不会半途而废的,君子一言还当千钧,更何况是做事了。” “嘻嘻,君子君子,王离,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以后我就喊你王君子好了。”柳砚刀嬉笑一阵,便使出一柄水色长剑,剑刃在空中震动,隐隐有川流之声。 这便是内阁弟子的配剑,忘川么。 王离好奇地看上两眼,柳砚刀瞧了,得意道:“怎么样,我的灵剑好看不。” 王离略带笑意,这姑娘只骄傲自己的长剑好看,却不注重其威力如何,真有意思。 未等王离出口调侃揶揄,只见柳砚刀催动法诀,忘川发出一阵水光,倏而变大,浮在她的身前。 飞身踏在灵剑之上,柳砚刀看了一眼王离,道:“时间可稀罕了,快走吧,你怎么不祭出灵剑?” 柳砚刀眼眉弯弯,唇角含着笑意,“你还在等什么,王君子?” 知道柳砚刀在等自己使出飞剑,当初在那头飞鹰上面,自己可是丢足了脸,柳砚刀也知道自己害怕高空,故而此刻等着自己出糗笑话呢。 可不能叫她得逞了。 王离不愿在一个毛丫头面前丢了脸面,所以强作镇定,从玄黄袋中取出秋水长剑,催动法诀,那长剑通体雪白透亮,虽然品轶不如忘川,不过在其面前也未失色彩。 待秋水浮在身前,王离看了看一边忍住笑意的柳砚刀,遂一狠心踏上秋水,站在上面,此刻他只是略浮在地上半丈距离,他倒还能接受,这时柳砚刀忽然催使长剑,往天际飞去。 “王君子,你得跟上哦,可不能跟丢了,若是找不到路,那就算中途放弃任务,要扣除俸例的。” 这丫头! 王离不好生一女孩的气,只得咬牙催动秋水追去。 一开始慢慢颤颤地向前挪行,但眼看柳砚刀身影越来越远,王离顾不得心中的害怕,寻思自己迟早要克服这个,总不能别人乘着飞剑耍帅,自个都是在地上跑吧? 那也太丢人了。 渐渐加速,朝着海岸飞了许久,王离开始体会出御剑飞行的乐趣来,才开始猛地加速,追赶前头的柳砚刀。 看王离脸不红气不喘追赶上来,柳砚刀脚踏忘川,身上衣带飘飞,“咦,你不是恐高的吗?怎么还能追上来?可真是不容易。” 王离故作不屑道:“男人怕高?小妹妹,你是在说笑吗?” “小妹妹?谁是小妹妹!”柳砚刀炸毛了,“我不小了,明年就二十了,再说了,修士以修为辈分论高低,说起来,你还得叫我师姐呢!来,王君子,叫声师姐听听。” 王离撇嘴道:“又充大姐了,你老实说,魏姑娘是不是就是被你骗了叫姐姐的?你这丫头可真会使坏,人家魏姑娘年纪比你大,修为也比你高,只是心思纯洁,你就哄她喊你姐姐,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王离说了这个,柳砚刀捂嘴咯咯笑了一阵,见到王离不善的眼神,才解释道:“你也认识魏姐姐?诶呀,我那是和魏姐姐逗着玩呢,她一个人在恨水峡谷,也没个人相伴,好孤独可怜的,我就和她玩耍,她也乐得叫我姐姐,不过说起来大多时候,我都是叫她姐姐的。” “女孩子顽乐嘛,说起来今天她是姐姐,明个就是我当姐姐啦。” 柳砚刀说及此处,忽而有些伤感,“唉,我离开爹爹也好久了,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姑姑回去的路上平安不,魏姐姐也不知道没了我,过得开心不开心。” 王离难得见到她有这样的表现,遂道:“有什么好纠结的,等我们出了相思涯,顺道去寒刀门看一下不就行了,我正好也回一趟大姚,看一看故人。” “妙极,妙极!”柳砚刀抚掌而叹,“王君子,等我们去过药山,回来的时候就去一趟寒刀门,我先陪你去大姚,顺路嘛。” 定好了行程计划,柳砚刀心情愉悦,催动忘川剑,飞速向海岸相思涯掠去。 王离见了也忙加速跟上,飞剑在云端划开两道云痕,未几,二人便到了海边,柳砚刀催动法阵,便与王离一齐出了忘水仙阁秘境。 二人朝着东边赶去,一路上柳砚刀和王离说了些药山的情况,王离也慢慢得知她为何要去药山了。 “我前不久突破了灵侯,师父叫我去找一些乾明花来炼制乾明丹,用来固炼心府,为冲击灵王打基础。据说那药山里面有神药无数,像乾明花这等上品灵药,在里面都是随处可见的。” 王离惊讶道:“乾明丹不是用来突破灵王的么,怎么只是做基础?” 柳砚刀闻言摇头道:“怎么可能有帮助突破灵王的灵丹,那样的话,九州岂不是到处都是灵王了!” “乾明丹只能帮助修士固炼心府,明其感官,为灵侯境的修士冲击灵王境夯基垒础罢了,灵王境的修士那可真正是半只脚踏入了传说中的‘仙’字了,像我们这些境界的,也就是修行之士,算不得修仙之人。” 柳砚刀此时有些骄傲,“我爹就是灵王强者!” 王离闻言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那于师兄为了乾明花等了数十载,就算炼成乾明丹,那也不过是内阁弟子用来巩固修为的丹药罢了,哪里算是凭此来冲击灵王的至宝。 二者之间的差距可谓鸿沟。 难免感慨一番,王离道:“刘前辈我见过,那会在恨水峡谷,我见过你爹。” 王离将那日的经历就轻去重说了,柳砚刀仔细听着,笑道:“你也真是好运气,昏迷被我救了,迷路又碰上我爹爹,你说,你该怎么报答我呀?” 对上柳砚刀充满笑意的眸子,王离心下好笑,果然是小孩子心性,“王某定当护送柳仙子去药山采得灵药,安全回来!” 被王离的话逗乐,柳砚刀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要不是师父不放心,非要师姐和我一起去,师姐冷冰冰的,我才不想她跟着呢,我磨了好久,师父才答应我,但还得要求找人陪着,我就发了任务,没想到却遇上了你,这可真是缘分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药山境 王离和柳砚刀御剑往西而去,足足走了十天,才到了一座仙城。 仙城再向东一些,就是药山。 从柳砚刀口中得知,这药山说是山,却是一片东西斜纵的万里平地,掺杂些许丘陵,到西北边却是大片的泽溪。 据说万年前,此地是一座巨大的山脉,被人夷平之后,才成了如今这幅景象。 药山东部、西部和北部俱是弥漫着灵瘴,灵药散发出的灵气浓度太甚,致使灵气雾化,也使其变得极为致命,就是陆地神仙,也得避其锋芒。 唯有在一些特定时期,那些灵气方会避开一片区域,此刻才正是修士进去采探灵药、神药的最佳时机。 所以在药山的最南端,也就是次州和青州搭界的陲隅之地,修行之人自然形成了一座仙坊,历经千年的发展,如今俨然成为一个规模不小的仙城,里头驻扎着各仙门派使的长老、弟子,以及时采集和争夺各类灵药神药。也有不少散修闻名而来,希冀在药山找到机缘,借以提升自己的修为,突破命关。 柳砚刀凭一块方牌打开仙城阵门,和王离一块进了仙城,她道:“咱们先去找严珂长老,她是仙阁的派使长老,长年守在这药山的仙城里,我们不知道那些灵瘴何时退散,严长老应该都是清楚的。” 二人御剑飞至一座阁楼下,与门下看守的散修杂役说了身份来意,未几便有一男子出来迎接。 “这位便是柳师妹?” 男子笑呵呵与柳砚刀打过招呼,看了一眼王离,却是未说什么客套话,“我是阮长老的弟子,我叫李承志,师妹叫我李师兄就好。” 柳砚刀大大咧咧道:“严师姑呢?严师姑不在这里吗?” 王离被那李承志忽略,却未在意,听着柳砚刀和他二人说话,干站一旁。 “师娘和师父都不待在这里,这阁楼为的是给像师妹这些来药山历练的内阁弟子做接引的,好让你们有个留身之所,也省的叫我仙阁弟子在药山被旁门欺负了去,师娘他们另有别的洞府。” 李承志极为用心,详细交代了此地的虚实情况,将柳砚刀邀到阁楼之上,差人备了仙茗,道:“师父说,往后几天药山可能有大动静,那西境大泽,东、北二陵,都要显露出来,免不了又是一场大的机遇,我看这几日仙城里各仙门弟子都云集于此,就连传说中的青帝之女也来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承志只上了两杯仙茗,却漏了王离的那份,柳砚刀皱眉道:“李师兄,怎么没有王离的茶?” 李承志轻笑一声,道:“师妹误会了,这仙茗的茶叶是采集药山里的忘忧草炼制而成的,那是上品的灵药,粉料实在太少,不是我不给,是在是太稀缺了,小兄弟就暂且委屈一二。” 这是不把自己当人了,算着外阁弟子就不入这李承志的法眼了呗? 王离笑道:“没事,一杯茶的事,既然那忘忧草如此珍贵,柳师妹,你还是尽了李师兄的心意,怎么说,也是上品的灵药呢。” 他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既然李承志不待见自己,他亦不会与之大打出手,一杯茶的事,算是事么? 柳砚刀见王离不追究,也没在意,可就是那忘忧草如何的名贵,也不肯再喝杯中的仙茗。 她隐约觉得,眼前笑容可掬的师兄算不得什么好人,于是心中渐渐竖起了提防,连那人的言行丝毫,看去也心生厌恶了。 三人尴尬着,李承志也有些窝火,这柳师妹怎么如此看重那个小小的外阁弟子,正要出言说些话,此刻一妙龄少女走进房间,见到李承志,面色陡然一冷,转眼看到柳砚刀和王离,遂又展开笑颜,上前欢快道:“你便是才来的师妹么?” “你是?”柳砚刀疑惑道。 “我叫阮欺霜,我是你的师姐。”女子身材高挑,面容秀美,“刚才有守阁的弟子和我说,仙阁有师妹过来,我连忙就赶来了。好久没人一起玩,之前那些来的师姐、师妹都没什么劲,只知道修炼。” 拉住柳砚刀,阮欺霜完全忽略了两旁的王离和李承志,坐在柳砚刀身边,神采奕奕道:“师妹,你姓名是什么?可是今年才入阁的弟子么?你师父是怎么想的,怎么要你一个人来药山这地方?” 王离摸了摸鼻子,合着自己是真的没有存在感,是不是错怪了李承志了? 瞥眼朝一边的李承志看去,见他一脸猪哥样,色眯眯盯着阮欺霜不放,心中释然,原来没错怪他。 从阮欺霜和柳砚刀的交谈中,王离知道这阮师姐是派使长老的女儿,她从小便在药山仙城长大,还没有机会去过外头,自然对外面的世界,尤其是对忘水仙阁极为好奇,拉住柳砚刀到处询问新奇的事情。 可怜活泼如柳砚刀也难以招架得住这番热情,只觉得这阮师姐的兴致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出不少,心头暗自庆幸。 “幸好我的爹爹妈妈没有关住我,就是想出去拜入别的仙门,也同意了,这阮师姐可真惨,被囚禁在这个仙城里。” 忘水仙阁驻扎仙城的派使长老合有两位,二人也是一对道侣,那严珂长老就是阮欺霜的母亲,而她的父亲则是阮尽山,是李承志的师父。 二人代忘水仙阁驻在此仙城已逾两百年,实力通天,已然是陆地神仙的修为。靠着他们二人,仙城内大小仙门,谁人敢触忘水仙阁的霉头。 不过修行之士,修为越高,越难有后代延续,故而严珂与阮尽山虽然结为道侣三百多年,直至二十五年前才诞下一女,两人自然呵护无比。 九州凶险之地数不胜数,单单人心之间就有千刀万刃,严珂和阮尽山夫妇以免阮欺霜受了伤害,便不许让其到处乱跑,只准在仙城中,有二人庇护,阮欺霜生长安逸,活得却不大快活。 这仙城里到处都是外边来的修士,她从小耳目渲染之下,早晓得外边的九州九土是何其的精彩,苦于她爹妈不许让自己出城,自然心中痒痒,恨不得能逃出严珂和阮尽山的眼目,溜出去玩上一阵再回来。 不过陆地神仙的手段,那可不是说笑的。 阮欺霜一出仙城,就会被她爹妈发现,被捉回来后,还得关在阁楼里禁足上一个月。 几次试探,阮欺霜终于绝了这个心思,只能在外出历练的仙阁弟子口中,一窥外边九州的精彩和仙阁的壮丽景象了。 “柳师妹,仙阁真的是在一座巨大的树冠上面嘛?相思涯这个名字有什么典故嘛?师妹师妹,你说,仙阁里的太阳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兽皮地图 “师姐,斥海神树是真的,相思涯和仙阁的太阳这个我却不晓得。”柳砚刀求助似的给王离使了眼神,王离心中偷乐,难得看到柳砚刀这样的窘态,他轻咳一声,上前替她解围。 “阮师姐,这几日药山会开灵瘴吗?柳师妹她此次来药山,是想找一些乾明花来炼制乾明丹的。” 阮欺霜美目看了看王离,道:“乾明花?那是上品的灵药了,药山东境和北境深处才能找到一些,算上时间,后天灵瘴就会散开,不过我前些时候听爹爹说,药山过几天会有仙药出世,到那时候恐怕会汇集九州各地的仙门势力,个个都眼红着呢,药山里面肯定会有些凶险。柳师妹,你不如提早进药山,早些找到乾明花,免得招惹那些亡命徒的麻烦。” 柳砚刀见王离叫自己师妹,一双丹凤眼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听到阮欺霜的话,正要回应,一边的李承志似乎被冷落地耐不住性子,抢过话头,插嘴道:“阮师妹说的没错,柳师妹,你要是只想找一些乾明花,后天早些时候去东境里找就是,那会子仙药肯定还没有什么动静,早早找到,就是碰上别的仙门的弟子,你有我忘水仙阁的身牌,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柳砚刀奇怪道:“仙药?什么仙药要出世?” 阮欺霜回忆道:“是爹爹和我说的,至于是什么仙药,这倒不知道。” 王离好奇问道:“仙药出世还有什么预兆吗?” “师弟这你就不知道了。” 李承志有意在两女面前表现自己,好竖立一副见识广阔的师兄形象,他道:“世间有灵药、神药和仙药三等奇药,或是花草果种,或是露雨雪霜,天养万物,皆能成药。灵药自然是灵王以下的修士便能用的,炼丹熬散,有提升修为、巩固道门心府之奇效。其余两者,不说仙药,就是神药也是有着无穷的妙效。师父曾在北境采得一对羽裂青绒,那是初品神药,炼作的羽裂丹,能化陆地神仙体内的神力磐结,使修为强升一阶,神效如此,着实恐怖。” “而仙药就更不用说了,它们出世之前必然会有天地异象,那异象凭我等可能尚且无法感应到,不过师父何许人也,那可是陆地神仙,知晓仙药出世,还不是易如反掌?” 王离听了李承志一大堆废话,只觉得头昏脑涨,睡意混混,好容易听到正题,却还是满口的夸大之辞,一边的阮欺霜和柳砚刀亦然有些心烦。 阮欺霜道:“仙药出世不是我爹爹一个人说的,别的仙门长老也都在为这个做准备,青州的青宫有不少弟子和长老赶过来,就连青帝之女也来了,我昨天还见到她了呢,不过冀州和其余各州来的人却不多,不知是为何。” 还能为何,被次州和青州二州的仙门封锁消息了呗。 王离大致能揣测出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仙药不是自个能争夺的,却是和他没什么干系,只是心下略有奇怪,为何仙药出世这么大的事情,忘水仙阁却没什么举动,难道仙阁里的大老对这仙药不感冒吗? 那回的秘境,忘水仙阁可都有派人来的。 阮欺霜忽是想到了什么,她忽而道:“差点忘了这事。” 一惊一乍吓得众人一跳,她继续道:“听到师妹来,我太开心了,把这事都忘了。今天有仙城大会,每次灵瘴消散之前,城里的散修就会聚集一起交换各种消息宝物,虽然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也有不少仙门弟子去凑热闹的,最好玩的是能听到不少好玩的事情。柳师妹,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柳砚刀听了心下期待,当即点头同意了,拉上王离,李承志则是厚着脸皮凑着一块去了。 “仙阁来的戴师兄和宋师姐一早就去了,我们说不准还能碰上他们。” 一路上阮欺霜极为活泼,给柳砚刀介绍仙城各处地方,譬如此地是某某仙门接引门府,彼地是散修集聚而成的帮会,过了一条开阔的街道,才到仙城大会的场地。 中间一座高楼,是仙城唯一的各类仙家宝物交易之地,名唤天宝阁。 听阮欺霜说,这天宝阁是一位修为达到陆地神仙的大能创的,仙城无人敢来此地闹事,在里头买卖东西,也能有个保障。 进了天宝阁,见里面修士人数颇多,王离随行四下看着,没过多久,阮欺霜见到了熟人,拉着柳砚刀朝一群女子走去,王离等人忙跟上。 “宋师姐,你们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吗?”阮欺霜兴致勃勃问着领头的一位青衫女子,那女子年龄稍微大一些,颜色一般,不过气质如水,宛若清泉。 “欺霜,你果然来了,就知道你闲不住。”宋绮捏了捏阮欺霜的脸蛋,看了身后几人,阮欺霜与王离和宋绮互相介绍了,二人见过礼,宋绮才道:“现在仙城大会里到处都是仙药的消息,虚虚实实,不知道真假。诶,欺霜,严师姨和阮师伯还没有出关吗?” 阮欺霜摇头道:“没呢,不过应该这几天会出关的罢。” 宋绮点了点头,众女齐聚天宝阁一楼,一下子引起不少散修和仙门弟子的关注,见她们气质不俗,颜色靓丽,尤其是有两个女子貌美绝伦,过往修士不由得瞪直了眼,道心都有些不稳了。 “看什么,那是忘水仙阁的仙子,不要命了么。” “看看怎么了,还能把我们眼珠子扣去不成?” “嘿,你别说还真能,你知道那后面的男子是谁么,那是阮神仙的亲传弟子,在这里将你杀了,就是天宝阁阁主也得卖阮神仙一个面子。” 出言狂妄的散修面色一白,看到李承志眼神锁将过来,忙讪笑着打了谄色,匆匆掩面而去。 李承志耍了威风,难免得志张扬,得意朝阮欺霜和柳砚刀等女看去,见她们却不以为意,心底又生挫败之感,这时北边来了个大汉,见到阮欺霜和宋绮,便走过来道:“师妹,你们都来了。” 看一遍面生的柳砚刀和王离,见都是穿的仙阁弟子衣服,便问道:“这两位可是仙阁来的同门?” “这是戴师兄,他来仙城快有一年了。”阮欺霜朝柳砚刀和王离介绍了那壮汉,戴晓得知了王离二人的来意,便笑道:“既只是来药山采摘乾明花的,后天我带你们一块进东境,那里我都去过三回了,路我可是熟得很。” 柳砚刀闻言大喜,忙谢过了戴晓,却听他又神神秘秘道:“你猜我方才在二楼淘到什么宝贝?” 众人惊讶看着戴晓,却见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兽皮,悄声道:“这是仙药可能出世的地点,里面都圈得明明白白。我验过真伪了,东境里的各处丘陵线路画的丝毫不差,常人那里能知道这些,理应不是假的,我们可能撞上机遇了。” 李承志闻言大为震惊,随后眼神火热盯着戴晓手中的兽皮地图,宋绮却是皱眉道:“戴师兄,你是用多少灵石买来的?”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戴晓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三块初品正阶灵石。” “戴师兄,你被骗了。” 宋绮身后一身材娇小的女子捂嘴笑道:“今早也有人要卖给我们这个,只要三十块次阶灵石,也是一张兽皮,和你这个相差不多,只不过他那个地图圈的地方却都是在东边,不像你这个,圈号都在西边。” 戴晓面色一肃,道:“倪师妹,你戴师兄在东境也进进出出快一年了,真的假的我能不知道?这里头画的各类上品灵药生长之地,与我发现的地点几乎没有差别,定然是一位走遍药山的高人所作,万万不可能是做假的。” 倪红梅吐了吐舌头,这戴师兄出了名的倔脾气,不过他为人却是极好的,比那李师兄可要真切多了。 “好了好了。”宋绮笑道:“管他真假,若有仙缘,自然会碰上仙药。戴师兄,你是打算去找这仙药吗?” 戴晓收起兽皮,闻言便点头道:“去碰碰运气吧,听说修为越深者越不能抵御这灵瘴的毒气,想必到时候进去的修士修为最高也就是灵王境界,但灵王又能有几个?仙城里到处都是灵脉境的散修,我可不怕他们。” “唯有忌惮青州的仙门,次州仙门谁敢不给忘水仙阁面子?” 戴晓看了看王离,道:“后天我先帮王师弟和柳师妹去东境里头找灵药,也顺道探探路。” 第一百一十四章 灵王清影 王离与戴晓等人闲聊几句,就独自到天宝阁各处走动看看。 听宋绮说的,这天宝阁分为五层,一楼二楼都是修士各自随意交易的地方,三楼以上则是天宝阁专门设的柜台,售卖一些从药山中采出的灵药。 上了二楼,有不少修士在卖自己与药山中获取的各种灵药,或有人在卖自己炼制的丹药,但大多都不是什么稀缺入眼的珍奇,那些灵药甚至都不入品,唯独少数能看见一些初品的灵药,中品的王离更是一路走来,到现在还没发现一株。 深感散修之艰难,再转了一圈,突然发现前面聚集了不少人,几人围着一个女子,出言不逊,一人正要伸手揩摸,王离见了那女子,心中一震,忙怒声喝住,上前将几人震开。 “敢在天宝阁撒野,命活久了么!”王离将女子挡在身后,朝着几个散修怒喝道:“给我滚!” “呦,道友这是拦路劫食啊!”前头一个精瘦的男子淫笑道:“这头一回还得叫兄弟们拿去,老弟就是想凑热闹,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王离冷眼朝那人看去,怎么说王离手上也是有过不少人命的,凶神一下将那人镇住,听那人还在秽语不断,他遏制不住心头的愤怒,挥手一掌将前头的瘦猴击飞出去,那人横身飞出,将其余几个杂碎撞到在地,登时哀嚎不止。 周围的修士见了立刻驻足停留,不知出了何事,竟然有人敢在天宝阁里大打出手? 女子还好奇是谁帮了自己,见到王离转过身,看清他的面容后,眼神一愣,发现竟然是在恨水峡谷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王离。 “王离?你怎么在这里?” 此女正是魏清影。 眼见得当初被自己冤枉叫做流氓的人,这次却帮了自己,魏清影一下子忘了自己方才的危险境地,好奇问起王离来。 “这事还得是我问你。”王离没好气道:“你的徐叔叔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魏清影不谙世事,虽然修为不低,但是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将她一个人扔在天宝阁里,,这里鱼龙混杂的,若是被谁盯上,那该有多危险,这徐奉请心也是够大的。 “徐叔叔上回把我带到这就走了,说是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姓黄的叔叔。”魏清影看了看一边倒地哀嚎不止的散修,皱着琼鼻,道:“王离,你不帮我也没事,我现在可强了,他们想欺负我,那是想得太容易了。” 黄叔叔?魏清影怎么这么多叔叔。 王离心下吐槽一句,见自己竟然看不透她的修为,问道:“你突破灵王了?” 魏清影眨巴着宛若桃花的眸子,直叫王离心跳一颤,“对啊,徐叔叔就是见我修为到了灵王,才让我待在这里的。” “他说过几天会有一个黄叔叔来找我,到时候黄叔叔会带我去一个一个叫忘水仙阁的地方,徐叔叔说,到了那里,我就不用再到处跑了。” 王离心中古怪,去忘水仙阁就去,为何要换一个人带她去,莫非那徐奉请和忘水仙阁有仇不成? “你还没说呢,王离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见魏清影神色好奇,王离正要说话,四处突然有穿着黑袍的修士上来将他们两人围住,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走出来,冷声道:“何人敢在天宝阁动手?不懂规矩吗?” 将魏清影挡在身后,王离道:“动手的正是在下。” “哦?” 男子见了王离身上的蓝色衣衫,知道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再看一遍倒在地上的修士,见都是散修模样,心中便多了一丝顾虑,声音也柔和许多,道:“道友,出了何事要在天宝阁大动干戈?我宝阁自阁主立了规矩以来,向来是仙城的清净之地,若要寻衅斗殴,还请去别处。” “调戏我忘水仙阁仙子算不算大事?”王离有忘水仙阁作靠山,也不怕得罪人,道:“这几人在二楼公然调戏我仙阁仙子,我出手相救,难道有错?” 男子皱眉朝王离身后的女子看去,见她样貌倾城,不由怔住,可再看她修为时,自己竟然无法看透,心下狂震,这女子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那定然是仙阁的仙子了,说不准是哪位长老的亲传弟子。 他当下不敢得罪,匆匆说了一句失礼,便招呼黑袍修士退开,特意吩咐将那还倒在地上的散修扔出天宝阁。 “胡某眼拙,道友莫怪。”男子笑道:“既是人渣败类,本该如此对付,却是胡某差点看错了好人,道友莫怪。” 胡万为表歉意,与王离说了,若是在天宝阁中再出了什么事,只需报他的名号就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虽然没在那群人调戏魏清影之前出手制止,王离也不会将罪过全归之于他们,便随口答应下来。 擦了擦汗,胡万见没事才松了口气。 等他离开之后,魏清影拍了拍王离的肩膀,“你说我是忘水仙阁的仙子?” 王离心道:“可不是么,我不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仙子就扯你这个灵王的虎皮喽。” 他笑道:“反正他又不知道,怕什么。” 魏清影听了掩嘴轻笑,这时一旁一个散修模样的男子犹豫着上前,神兮兮道:“这位道友,要猛货么?”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知道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肯定不是差钱的主,见胡万走开,才小心上前问了起来。 王离吓了一跳,这是要搞什么黑色交易么,便要拒绝,只见那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兽皮,道:“这是最新的仙药宝藏地图,诚意价,只要二十枚初品次阶灵石!” 王离哭笑不得,合着自己这才是最划算的了,那戴晓被人宰地真惨。 接过修士手中的兽皮,正反翻转着看了一遍,见上头空空如也,王离问道:“你这什么也没有啊,算什么地图,你是骗人玩的罢?” 修士嘿嘿笑道:“这就是地图神奇之处,这要以灵识探查才能看清其中路线,以免被别人看了其中内容去。” 王离将兽皮还给修士,他不需要这个,无论那仙药宝藏是真是假,这热闹他又不去凑活,要来又有何用。 挥手将那人赶走,王离看了魏清影,道:“你在这有地方住么?” “徐叔叔给我在这里买了一套府落,这几天我都是住在那,要不是听说今天这天宝阁里有仙城大会,我也不出来玩的。” 真是豪啊,说买一套房就买了。王离见魏清影有地方住,便不出言留她,凭她灵王境的修为,在这仙城里也能横行了。 不过这小姑娘太单纯了,如果碰上心肠歹毒的,将她骗走,那可就不好了,但王离也不好过问,毕竟他与魏清影也只见过两次,若是处处殷勤,倒显得自己企图不轨了。 “哦对了,你知道还有谁在这里吗?” 王离神秘一笑,引得魏清影大为不解,忙连声问了,王离带着她往一楼而去,“你柳姐姐也来了,我带你去找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寒睛相遇 魏清影听得这个,欣喜道:“柳姐姐也来了?自从离开恨水峡谷之后,我可是好久没见着她了。” 王离将柳砚刀的事和魏清影说了,魏清影雀跃道:“太好了,柳姐姐也在忘水仙阁,以后就能去找她顽了。” 二人在楼下找到柳砚刀,乍见魏清影,柳砚刀颇为兴奋,拉住魏清影左问右问,得知她一人住在仙城里,忙邀她去仙阁的接引阁楼住去,魏清影也乐得和她亲近,就答应了。 王离见二人交谈得火热,自个被冷落着有些无聊,他可不是李承志,屁颠屁颠跟着,于是招呼一声,就一人往三楼去了。 三楼毕竟是天宝阁做的仙家生意,不说东西要好上不少,单是环境,就要比下面两层清净许多。 王离随意走动,无意中看到有一个修士浑身裹着黑袍,看不清脸面。他心中奇怪,怎么有人会如此打扮,好奇一阵,便兀自摇头,要往别处去。 那黑袍修士似是注意到王离的好奇,看见王离的面容之后,浑身一震,忽而变得慌张起来,拨开人群就匆忙离开了。 王离皱了眉头,这人看见自己怎么如此害怕?我是什么洪水莽兽么? 欲要上前追住那古怪的黑袍人,一个身影却突然将他拦住,王离一看,竟是方才在二楼见到的胡万。 “道友,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胡万哈哈一笑,“在天宝阁里可看到什么心仪的宝贝,我给道友掌掌眼。” 王离被他拦住,眼看那黑袍人消失在人群之中,只好作罢,看了眼前有意讨好的胡万,这天宝阁就这么大,再碰面算什么有缘,心中嘀咕,但他还是客气道:“我只是随意看看,不劳胡掌柜麻烦了。” 胡万笑道:“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后几日仙药就要出世了,贵仙阁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吗?” 知道这胡万是在试探忘水仙阁的动静,毕竟方才他说了,魏清影是仙阁弟子,灵王境的修为把胡万吓得不轻,以为仙阁对那仙药有什么想法,派出了修为高深的弟子。 他道:“在下姓王,单名离字。我只是外阁弟子,仙阁里的想法我是不知道的。” 胡万暗骂一声狐狸,真是滴水不漏,此时却听到王离出声问道:“胡掌柜,我看贵阁里有人浑身都裹着黑袍,他们是散修吗还是……?” 胡万啊了一声,解释道:“那些可不是散修,他们是次州羿门的修士,羿门弟子一向是裹着黑袍的,王道友多见就不觉得奇怪了。” 羿门么,我也不认识什么羿门弟子啊,那人为何见到我就匆匆离去呢? 王离眼神飘忽不定,一时想不明白此中缘由,和胡万随口胡说几句,就借口离开,往四楼去了。 四楼里摆的东西才真正算是好货。 柜面上放了不少中品灵药,四处可见站岗的修士护卫,也都是灵武境的修为,足以震慑大多的散修了。 毕竟于散修而言,修炼斩桥,链接心府和道门,那可是一到无法跨越的鸿沟,灵武境的修士,在仙门之内还较常见,于散修之间,足以称是一等一的强者了。 灵王便更不必说。 见四楼中心有不少人围着,王离便凑上去看了热闹,里头摆着一个紫色的瓷瓶,用一方小阵围住,听周围修士窃窃私语,得知那是一瓶品轶达到中品正阶的宁灵丹。 “寻常宁灵丹不过次阶,这瓶灵丹能跨阶,显然是宁灵草的品相极好,兼有炼丹者超强的炼丹实力,才出得这么一瓶正阶的宁灵丹。我听天宝阁的人说,这么一颗灵丹就能让灵武上品的强者瞬间回满灵力,可谓神效。” 王离见身边散修眼神炽热,不停地与其余人详细解释着那宁灵丹的神奇之处,不由心神一动,他从尤血那里取得的十枚宁灵丹还未用过,不知道和眼前的这瓶正阶的中品灵丹相比,效果孰强孰弱。 眼看那柜面旁有天宝阁的拍师叫卖起宁灵丹的价格,气氛逐渐高涨,周围散修疯狂叫价,意图买下这瓶罕见的宁灵丹,王离对此不大感冒,就离开了。 刚上了五楼的楼梯,却见到一拨熟人。 只见三两个黑白袍的修士匆匆往阁顶而去,王离见罢心中一咯噔,天罡教的人怎么也来药山了?阮欺霜不是说,冀州没有仙门势力来此的么? 他从秘境一出来,天罡教的一个黑瘦长老就对他大打出手,使得王离对天罡教没什么好感,如今又见到天罡教弟子,差点以为他们是来针对自己的了。 心中沉思片刻,王离便上了天宝阁五楼。 这里偶尔会出现一两种上品灵药,趋者若鹜。不过今天似乎没什么好的灵药,王离见与四楼差距不大,也看不到那几个天罡教的弟子,就准备离开,忽然他心中似有冥冥的熟悉之感,蓦地转身看去。 只见一清冷女子从阁顶而下,那女子穿着白衣,长发披散,颜色绝世,王离见了都不由得一阵恍惚,直到右眼寒气一盛,才回过神来。 控制住寒睛的异常,那女子也似是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朝着王离看了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未等王离思索那女子为何会引起寒睛的变化,见一褐袍男子匆忙向女子追去,王离顿时恍然大悟。 褐袍男子正是在小酉山玉楼前见到的俞展眉,不过王离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于玉楼前和银湖外的大阵中两次见过他,心知那回是骗自己和戚怜打开玉楼的女子哄他往山顶银湖去的,说什么“宁仙子”在山顶上,可见方才那容貌绝世的女子就是宁仙子了。 不过那个女子为何会引得广寒睛魄的异常呢? 王离自然不会晓得宁神儿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二者相遇当然会有异动,他不明白,可宁神儿却是心底有了计较。 却说宁神儿自得知药山即有仙药出世后,与司墨仙订完大婚,也未回青州,连忙往次州边界而去。 她虽然因半则谶语而意欲和司墨仙结姻,心中却只当这是命理,不得自己的真情实意,且青州与次州上下都封锁了仙药的消息,冀州之中,就连司墨仙,她也未曾告知。 而俞展眉在银湖外的幻阵中得了机缘,一出秘境却是听闻了宁神儿和司墨仙大婚的事,心神消落,便郁郁寡欢回了青州的剑观。 他师父修为参天,虽不出小小剑观,然能知晓九州万事,情事自古难过美人关,他也不开导俞展眉,只叫他往药山去一趟。 说青州与次州二州封锁了仙药消息,若是那青帝之女带着司墨仙去了,你就永远死了这条心,倘若你见不到司墨仙,那还尚有机会,可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须知“睹莫回睇,情诀剑关”八字,斩则斩矣,切莫留恋。 当下听了师父所言,便赶到了药山仙城,果真没有见到司墨仙的身影,俞展眉可是恨不得仰天狂笑,遂在青宫的接引阁楼周围买了府院,暂且住下了。 今日得知宁神儿要来天宝阁寻那安川阁主,便一路讨好跟了过来,虽然被当做了眼前虚空,但能待在佳人身旁,俞展眉也是开心的。 宁神儿就是烦神那俞展眉,可他师从九州剑仙孟小花门下,自己也不能奈何得住,就算冷言相向,他也不放心上,几回下来,只好选择无视。 今日她去找天宝阁阁主安川,意图询问仙药地图真伪一事,青宫的人在仙城中大肆收买了不少兽皮宝图,却发现里面的路线截然不同,一种是将仙药出世之地标在西境大泽,一种则是标在东境的丘陵之中。 可安川对此也是不知,她打听不得消息,只好离去。 到了楼梯口,她左眼寒睛突然有所感应,顺势看到一身着蓝衣的清秀男子,宁神儿遂心头一震,“这就是在银湖中取走另一枚寒睛的人!他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药出世 不料在仙城里遇到了取走银湖另一枚寒睛的人,宁神儿心中大为惊奇,那人当初也是直接被传送至银湖里面了吗? 银湖外的幻阵可是困住俞展眉的,虽然他因祸得福,在幻境中历练了剑心劫,由此突破灵侯,进了灵王境,不过也足以说明那幻境的厉害。 倘若他是破开幻阵进入银湖的,那此人便不可小觑。忘水仙阁男弟子不得仙阁真传,何时竟出了这么个人物! 宁神儿毕竟心性不是常人,对此略微感慨一阵,便将之抛到脑后,至于说杀了王离,夺寒睛至宝,使两枚寒睛重合,这种心思却不是她去想的了。 人各有法,人各有缘。 宁神儿只信命数一说,是谁的机缘,无论生了何事,那也逃脱不开、避让不开,广寒睛魄既然归了那蓝衣男子,便是他的命数,自己若要与之相争,则是犯命之举,会得不偿失的。 从五楼下来,王离与兴致阑珊的众女回了忘水仙阁的接引阁楼,而后的两天,魏清影也未等到什么黄叔叔来接她,王离便让她先待在阁楼里,他和柳砚刀则是在戴晓的陪同下,往药山东境去了。 “今日灵瘴散开的速度有些慢,咱们慢些往里面走,不能一下深入太远。” 三人御剑跨过云海,飞速朝东境而去。戴晓踏着一柄长剑,看远处灵瘴仍然弥漫,便嘱咐王离二人不可走得太远,柳砚刀奇道:“这灵瘴既然有毒性,那药山里头应该是没有灵兽的吧?” “有,怎么可能没有。”戴晓摇了摇头,道:“灵瘴只于我们修士有剧毒,那些灵兽乃是天生的灵物,怎么可能会惧怕灵瘴,说起来药山有三等最危险的东西,第一的却还不是灵瘴,就是灵兽。” 见王离和柳砚刀俱是一脸疑惑,戴晓解释道:“灵瘴虽然毒性极大,但修士大多会在灵瘴散开的时候,再进东西北三境。”像是想到了谁,他语气略微迟疑,“当然,也有例外。” “不过伤人最多的,却是药山里面的灵兽。药山地处一座神脉,此地千年来有不少神药出世,那些灵兽整日待在药山里头,吸纳天地灵气,啃食灵药精华,灵武境的灵兽多得数不胜数,不少修士都是在采摘灵药时,被守药的灵兽袭击,丧命兽口。” 他回忆道:“去岁我才进药山时,就遇到一个灵王境的兽王,我那会才进灵侯境,被一头晗山虎王气势压制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若非见我不是来争夺灵药的,恐怕我早就没了性命。” 王离好奇问道:“灵兽也是和我们修士修行一样的吗?他们也要修行道门,修行心府么?” 柳砚刀道:“当然是,天生万物,皆有道门,皆有心府,就是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万一得道,就能斩去凡胎,修得道门,长生自古以来就不只是修士的事情。” 戴晓笑道:“王师弟才入仙阁,这些事日后自然会明白的。” 三人飞至一座小丘之下,此间灵瘴已经散去,满地草木,巨树伸天,到处皆有莺莺鸟语,景致颇为瑰丽。 戴晓在前头开路,叮嘱在这里不可乱碰乱摸,有些花叶带有剧毒,若是中了招,那可不好治疗。 一行人往东深入,没过多久,便到了丘顶,王离向远处眺望,见仍有大片的灵瘴笼罩着,便问道:“戴师兄,我们现在在东境的外围吗?” 点了点头,戴晓道:“东境很大的,我来药山一年多了,也只是把东境给摸了个大概,北境和东境相差无几,西境大泽的话,那里太危险了,很少有人会去的。” 王离不认得灵药,柳砚刀却是知道不少,一路而来采摘了不少初品的灵药,心满意足收好,看王离两手空空干站着,笑道:“王君子,难得进药山一回,你怎么不摘灵药?虽然说好了我会分三成给你,不过你不多采一些,岂不是太亏了。” 戴晓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听了这话便问道:“师弟是接了仙阁任务,陪师妹一起来药山的吗?” 王离苦笑着将小黑闯的祸端说了,这事柳砚刀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听王离说的极为悲催,便掩嘴轻笑,一边的戴晓却是眉毛一扬,“于连?你把他的乾明花糟蹋了?” 得到王离的确认,戴晓哈哈大笑,一想在山里,怕声音传出去,惊动灵兽,忙闭口止住,小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于连被人坑,哈哈,师弟,你真行。” 见戴晓幸灾乐祸的模样,王离奇道:“戴师兄,你认得于师兄?” “老相识了。”戴晓摆了摆手,“那家伙炼丹造诣颇高,我在药山存了这么多灵药,就是想着回去叫他给我炼丹呢,这小子就是太抠了,我提供灵药,成了灵丹也只给我三成,太抠了。” 三人正说着,突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戴晓忙唤一声“闪开”,便躲到一边,只见一柄长剑飞速从天空刺杀而来,在丘顶划开一道巨大狭长的坑痕。 王离和柳砚刀堪堪避开,心有余悸地看着长剑又飞向天空,戴晓暴喝道:“何方鼠辈,敢偷袭你戴爷爷!” “你们躲在此地,才是真正的鼠辈吧?若非我听得你们的偷笑声,还真发现不了你们。”空中传来一声冷哼,一男子踏着飞剑落在丘顶,与戴晓针锋相对。 “你想多了。” 戴晓皱眉,就要解释自己只是路过,那人却是不听,又是一剑击来,戴晓劈开长剑,王离拉住要上前帮忙的柳砚刀,和男子说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不知这里有人。” 柳砚刀怒气冲冲道:“和他说什么道理,王离,你让我一剑杀了他!” 男子冷笑着又是一剑劈向戴晓,王离见他不闻不问就出手伤人,心中亦然生了恶气,不再拉住柳砚刀,提上秋水,也是劈出一道剑气,向那男子攻去。 三人正战的不可开交,忽而山下爆出一阵琉璃七彩之光,随后男子面色大变,手中的剑招更加凌厉凶恶,招招刺向诸人要害,戴晓大笑道:“我道你为何如此针锋相对,原来是守着一株神药,怕我们发现了与你争夺!原来如此!” 柳砚刀哼道:“戴师兄,和他说什么,我们就把那神药抢过来,让他心满意足。” 男子越听越怒,劈开一招满月,剑气凶狠,却是将柳砚刀和戴晓都击退开来,男子夺步就要上来害了柳砚刀的性命,王离忙使出千水万恨掌,绵绵掌劲滔滔不绝,那人只好回身抵挡,仓促之下被一掌打在胸膛,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 “好家伙,千水万恨掌!王师弟好掌法!” 戴晓站起身,一脚踩住要爬起来的男子,剑尖抵在他的喉结之上,戴晓身材壮硕,那人被他压住,竟无法站起,先前又被王离一掌击中要害,灵力一时提不上,面色煞白,无力反抗。 “让你再敢来和戴爷爷造次!”戴晓恶骂一声,一边的王离也是道:“这下好了,叫你神药保不住,性命也丢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七彩朱蕉 “和他废话什么。”柳砚刀收起忘川剑,对着被戴晓踩在脚底的男子哼道:“这人无缘无故就想要夺我们的性命,戴师兄,咱们也别手软。” “那是自然。”戴晓咧嘴一笑,手中长剑就要刺下,男子忽而大喊道:“我乃青宫弟子,你敢杀我!” “杀的就是你这个傻缺!” 戴晓叫骂着将剑尖狠狠杀下,秋水剑锋利无比,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心脏便被刺穿,他眼珠凸瞪,未料到戴晓下手如此果断凶狠,男子全身一软,已是死绝。 王离别过头去,这人死得其所,却不能怪他们嗜血杀伐。 看着山下彩光四溢,王离回身和戴晓与柳砚刀商议道:“这人悉心守着山下的神药,如今神药已经出世,那异象恐怕会招惹别的人赶来,我们趁早将神药采摘了,离开这里吧。” 戴晓与柳砚刀知道此事不得含糊,遂点了头,与王离一齐往山下赶去。行到半山腰,寻着彩光找去,果然在一堆灌木之中看到一株蕉叶,那蕉叶通体朱红,绽着七彩之光,颇为神异。 “这是七彩朱蕉!” 戴晓惊声道,王离闻言连忙询问,戴晓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不可思议道:“这是初品次阶的神药,七彩朱蕉!” “朱蕉本是中品的灵药,只有治疗血气大损的灵效,因为它是成片生长,故而不甚稀缺。但若一丛中有汇集周围全部灵气的,就能诞生出一株神药来。”戴晓看着王离和柳砚刀,惊喜异常道:“这种几率别说万种取一,就是十万、百万中取一,也是难得。” “七彩朱蕉虽然只是初品,神效却堪比中品的神药,朱蕉上的七瓣蕉叶能愈道门损伤,而且是一叶便能治好一回,无论你的伤势有多重。” 王离啧啧称叹,“那这是相当于多了条命啊!” “这和多了条命没关系。”柳砚刀摇头道:“我爹爹说,修士之间最为恶毒的手段,就是毁其道门,使其修为被废,这才是最凶恶的伤人手段。若有七彩朱蕉治愈道门损伤,就能重拾仙缘,不至于修行之路被人毁了,变成废人,徒然长恨。” 王离点了头,原来还有废人道门一说。 戴晓恐夜长梦多,就要伸手去摘下七彩朱蕉,此刻王离突然灵识一动,察觉到一丝不对,侧耳听得窸窣之声,寻声定睛朝朱蕉丛看去,猛地发现什么,来不及出言止住戴晓,上前一把将他拉开。 “怎么了?” 被王离一下拉扯住,戴晓不明所以,以为他要独占七彩朱蕉,一手按住长剑,作势就要出手。 柳砚刀也是疑惑地看向王离,王离指向朱蕉丛中,道:“戴师兄,不是我有别的心思,是这朱蕉丛里有危险。” 二人顺着王离指的方向,见到一条通体朱红的小蛇盘在蕉叶堆中,吐着血红的信子,眼神颇为不善地看着王离三人。 见到小蛇头顶吊着一枚鸡卵大小的囊袋,冷汗簌簌地就从戴晓额头上流了下来,他心有余悸握紧双手,若非王离这一拉,他就要被毒手咬中,此刻已然中毒了。 险些遭上一劫,戴晓后怕道:“多谢师弟解救,多谢师弟解救。” 柳砚刀见了那小蛇,看它妖冶的体色,心知不是善类,忙问道:“王君子,你是怎么见到它的?躲在这片红灌里,我们差点都被它骗了去。” “我灵识强一些。” 王离虽然灵识早就远超常人,从古神识海中偷了不少仙识之力,此刻就是陆地神仙来,光以神识来试探王离,也只有认栽的份。 天罡教的黑袍长老意图截杀王离时,正是被王离的仙识之力给吓住,才出了全力,教王离差点着了他的道。 “辛亏有王师弟提醒,要是被这小东西咬伤一口,现在我就是死人了!”戴晓看着眼前的红色小蛇,叹声道。 小蛇眼见自己被发现,便不再隐藏自身,蛇首高仰,身子将七彩朱蕉死死护住,显然是防止王离等人采了朱蕉去。 柳砚刀听了一脸不敢置信,“这小东西能这么厉害?” “别说我了,就是灵王强者来,也撑不过多久。”戴晓苦笑一声,“这是赤蛇,看起来修为不过是灵武境,但你看到它头上的毒囊了吗,那玩意是最致命的,赤蛇之毒,会顺着修士体内灵脉游走全身,五息之内,毒气攻破道门,若不得解药,当场毙命。” 王离听了都有些毛骨悚然,毒这东西最难琢磨了,见赤蛇卷住七彩朱蕉,看样子是不想让出这株神药,如此只能出手相争了。 戴晓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符箓,“这东西毒性虽强,修为却不高,普通的凡火就能伤其性命,神药有异象护体,我一会用引火符将它制伏住,你们看好时机,把七彩朱蕉采下来。” 王离二人皆点头示意,戴晓催动引火符,一窜指宽的火苗喷向赤蛇,它因死死守住神药,不肯离开,于是被火符烧了个正着。 赤蛇扭着身躯尖声嘶吼着,没过多久就掉落在朱蕉丛里,身上的火焰瞬间将灌木点燃,成片的朱蕉被点燃,王离见此有些心疼,这可都是中品的灵药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不过神药确实如戴晓所说,有异象护体,不惧怕这些凡火,在大火中屹然绽放光华,在火光映衬之中另有一番韵味。 赤蛇从火堆中窜出,在地上不断扭曲尖叫,未过多久便没了生息,柳砚刀以为它已经死去,便要上前扑灭火堆,采下神药。 就在她走到灌丛之后,方才还是死去的赤蛇突然发难,一口向柳砚刀咬来,戴晓来不及扑救,王离连忙挥手使出千水万恨掌中的柔劲,隔空将柳砚刀推向一侧。 赤蛇的临死反扑没能如愿,它盯着王离,蛇眼怨毒,血口一张,毒牙便喷出一口血色毒烟,朝着王离席卷而去。 没过多久,那大如鸡卵的毒囊就逐渐萎缩,赤蛇也终于精气耗尽,被凡火烧死。 戴晓看到空中那一团血气,忙出声道:“这是毒气,不要吸入体内!” 但他说得已经太迟了,毒气朝着王离席卷而去,他只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连连咳嗽两下,屏住呼吸,感受到体内灵力紊乱,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在灵脉中四下乱蹿。 没过多久,心血翻涌,心府登时抽搐,王离骇然,这毒气果然凶猛,他急忙排手运起掌劲,将毒气挥散,紧接着盘坐在地上,开始运气调息。 柳砚刀被王离一掌退开,躲过赤蛇的毒口,见他却因此中了毒,霎时慌张失神,不知如何是好。 “戴师兄,这毒蛇的解药是什么?” 看到王离兀自盘腿坐在地上,调息排毒,柳砚刀心神惶惶,若是王离为了救自己而失去性命,这叫她心意如何过得去。 “王师弟莫慌,解药就是赤蛇的蛇胆,我来给你取蛇胆!” 此刻情势危急,戴晓不敢耽搁,也不回答柳砚刀的话,上前一剑劈开蛇身,取出蛇胆,就要给王离让他吞下,忽然听得身旁一声虎啸,心神震颤,抬头就看到一头巨虎嘶吼着向他扑将过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晗山虎王 柳砚刀被虎啸声惊动,见到灌丛火堆中跳出一头黑斑白毛的巨虎挡在戴晓身前,忙出声道:“戴师兄小心!” 见到这头巨虎,戴晓心头暗骂一声晦气,没想到自己在东境外围就又碰上这家伙。 这黑斑巨虎赫然是当初将他吓住,让他不得动弹的晗山虎王! 眼前巨虎通体雪白,身上有些斑驳黑纹,就是比小黑都要大上两圈,它挡在戴晓身前,回头看了看一边闭目调息的王离,朝着戴晓怒声嘶吼,未给他时间反应,一个飞跳就要攻来。 虽然当初被虎王吓住过,现在的戴晓已经远非当初,他一个闪身躲开虎王的扑跳,不忘一边排毒的王离,扬手将血淋淋的蛇胆丢到王离身边,大声道:“王师弟,吞下蛇胆,以胆气排毒!” 说完挥剑就朝着虎王刺去,有意给王离争取排毒时间。 柳砚刀也是拔剑而上,与戴晓一起和晗山虎王战在一块,一时间虎啸震山,秋水剑和忘川剑击在虎躯之上,发出阵阵金石之声,仙阁灵剑竟然无法破开虎王的皮毛! 趁着戴晓和柳砚刀给自己抵御巨虎,王离抓起地上的蛇胆,不顾沙尘和血气,一口吞下,将胆气压住灵脉内四处游蹿的毒气,力图将它们全都排除。 不过蛇胆的胆气虽然能压住剧毒,但效率着实够慢,王离听着虎啸声不断,心中为柳砚刀二人担忧,便暂且压制住体内毒气,睁眼朝身前看去。 只见那巨虎尾鞭一把拍在戴晓背上,戴晓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柳砚刀提剑就要来救,虎掌又已经挥到面前。 王离见柳砚刀就要中伤,忙催动神门引,小指射出一股剑气,虎王掌心剧痛,遂甩掌放下。 此刻柳砚刀一剑刺到实处,忘川剑狠狠戳住虎王右眼,它右眼立刻飙出一串鲜血,右眼已是被刺瞎,吃痛之下,晗山虎王暴怒不已,仰天狂吼。 “王离,你没事了?” 看王离出手相助,柳砚刀大喜,王离将一边受伤的戴晓拉住,摇头道:“只是暂时压住毒气。” 戴晓伤势似乎不是很重,不用王离搀扶,自个持剑站了起来,看向一边状若疯狂的巨虎,嘿道:“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这家伙,柳师妹干得好,刺瞎它一只眼睛,还叫它威风不威风了!” “戴师兄认得这头巨虎?”王离奇道。 “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那头晗山虎王,他可是这东境里头的兽王,灵王境的灵兽!” 原来这黑斑白毛的巨虎是灵王境,难怪对付起来如此之难。 被刺瞎了眼睛,晗山虎王另一只虎眼透着残暴杀气,从来都是它嘴下之肉的几个修士,今日竟然弄伤了自己,虎王忍不住心中愤怒,迈开虎步,再次向三人扑了过来。 它的凶性已经到了极致。 “不好,是天灵技!” 戴晓惊呼一声,不敢抵挡,忙让王离和柳砚刀躲开。 那虎王左右两对巨大的虎掌发出白光,每踏出一步,掌上的虎掌白光就盛上一分,待迈出八步之后,虎王宛若踏着两轮白日,声势骇人,神猛异常。 灵兽不比修士,虽然修行不用功法,也没有战法可参,但它们天生躯体强劲,远胜人族修士,而其他一些强大的种族,天生便会一种天灵技,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晗山虎王冲着柳砚刀一掌挥去,柳砚刀见自己躲不开,就要凭借长剑抵挡,王离心知这虎掌威力巨大,柳砚刀刚入灵侯境,如何抵挡的了,遂将她拉到身后,全力运起千水万恨掌,两手叠开,绵绵掌劲朝着虎掌推去。 此地灵瘴已然退去,几人正在万天星辰之下,王离推出千水万恨掌时,双手手腕星芒大亮,手中金光大作,正是耀古之辉被唤醒。 裹挟漫天星辰之力的双手,叠着千水万恨掌的掌劲,朝虎掌印去,只见白光和金光撞击在一块,山腰之上登时光芒四射,七彩之光、金光和白光三种光彩相互缠绕。 一声巨响,王离和虎王皆是倒飞出去,王离被虎掌拍了正着,体内的毒气没压得住,脸色顿时变得血红,加之受了虎掌的冲击,胸膛一阵绞痛,他血流上涌,嘴角淌出一丝鲜血,毒气翻腾,王离忙运息,以胆气压住赤蛇剧毒。 虎王亦不好过,它右掌颓然垂地,显然是虎骨被王离一掌打断,这一次对掌,却是王离占了上风。 见到王离为救自己又受了伤,柳砚刀慌了神,看他面色血红惨淡,以为是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不由得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喂,我没死呢!” 王离哭笑不得,好容易压住体内的毒气,却见一边的戴晓趁虎王受了重伤,便提剑朝它攻去。 晗山虎王虽然右掌受了重伤,但它越战越猛,后肢撑起身子,虎王人立站在山野下,硕大的左掌格住长剑,张开血口就朝戴晓的头咬去。 腥盆大口就在眼前,戴晓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对付。 王离忙再次射出神门剑气,弹指剑气射到,虎口脆弱,晗山虎王不敢硬抗,忍痛以头挡住剑气,戴晓松了口气,又施展剑气攻了过来,它右掌一抽,便将戴晓拍飞出去。 剑气蹭破虎皮,虎王左目血红,显然是暴怒到了巅峰,连番几次被王离剑气骚扰,又被他一掌打脱了虎骨,心神震怒,它怒吼一声,不管右掌的伤势,朝着王离继续飞扑过来。 戴晓中了虎王实在的一掌,倒在一边,不知生死,柳砚刀见它又要发威,便拦剑挡在王离身前,打算和虎王拼命。 王离心知这晗山虎王为的是那株七彩朱蕉,柳砚刀哪里拦得下凶恶的巨虎,他自己现在毒气不稳,也难再出手与它争锋。 试着运开右眼寒睛,企图用寒冰冻住巨虎,但却没有反应,他看向火堆中的神药,忽然心生一计,遂起身采下七彩朱蕉,忍着体内气血翻涌的剧痛,朝山下跑去。 他要引开虎王。 因灵力裹着蛇胆内的胆气,以镇压剧毒,王离无法催动灵剑飞行,只好徒步朝着远处掠去。 一回头,果然看见那虎王朝他追来,时不时发出阵阵嘶吼,右掌已经被踩断开来,唯有些许皮肉黏连着腿骨,它却浑然不觉,左目变得血红,这是怒无可怒了。 王离使出全身的劲气,也不认清方向,攥着七彩朱蕉,一个劲往前面跑。 那晗山虎王右掌被废,速度有些不及,它眼看仇人与神药就在眼前,自己却无法追上一个小小人族修士,遂仰天长啸,又运起天灵技,虎掌在地上砸出巨大的声响,大步朝着王离赶去。 听得后头巨响,王离忍住心头恐慌,不敢回头看望情况,只觉得巨响越来越靠近自己,刹那间背后一凉,那虎王已经贴近上来,左掌闪着耀眼白光,死死拍向他的后心。 本能反应地回身一转,躲过虎王致命一掌,王离翻手从玄黄袋中取出装着宁灵丹的小瓶,吞下一颗宁灵丹,道门灵气猛然疯涨。 毒气被稳稳压住,他有了运气的间隙,便甩出秋水长剑,使出徵吾剑法,朝着虎王左眼刺去。 “上剑,青云!” 一道凝练浩瀚的剑气如贯日长虹,瞬间刺破晗山虎王的脑壳,只见一道血光闪过,虎首被剑气破开,它的大脑霎时间被搅成一团浆糊,已经是死得彻底了。 巨大的虎躯轰然倒地,王离哈着粗气,用秋水撑住身子。 仓促之下运开神剑,虽然没能使出全力,但体内的灵气被消耗一空,毒气又开始反噬,他脸色惨红,道门隐隐作痛。 又吞下一枚宁灵丹,体内的灵气涨了一些,王离才渐渐压制住毒气,可还没等他安心下来,那因宁灵丹而恢复的灵气忽然在灵脉之中莫名消散爆开,毒气一下没能压制住,在全身灵脉里疯狂乱蹿,胆气亦是不受控制,似无头苍蝇一般,追着毒气跑。 “妈的,尤血的灵丹是残次品!” 王离最后哀嚎一声,终于撑不住,道门一颤,昏死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万符派 沉浸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王离意识才苏醒过来。 他还没有睁开双眼,就觉得连接着心府和道门的斩桥如同被人用剑生生砍断一般,那条玄而又玄的桥链突然破开,心府无力,道门沦陷,体内灵力混沌不堪。 感知到体内灵脉驳杂混乱,王离吓了一跳,忙睁开双眼,却发觉浑身疲软无力,识海一阵沉痛,他登时眼冒金星,头疼欲裂。 看了一边虎王的尸体,王离担心血腥之气将其他猛兽吸引过来,便强忍住身上的伤势,催动法诀,将晗山虎王的尸体和七彩朱蕉收进玄黄袋中。 可这一运灵力,他就发现了更要命的事情。 他道门被赤蛇的毒气破开了。 连接心府道门的斩桥由是受了牵连,已经消散无影。此刻他体内灵脉混乱萎靡,只有寥寥些许灵力游走于经脉之间,他从灵武境跌回灵脉境了。 一手撑住疲累的身子,王离心中慌乱,虽然靠着蛇胆的胆气活过一命,但如今道门破碎,日后又怎么修行? 修为一旦跌下,想再恢复,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他头中的绞痛愈是剧烈,双眼也无法看清周围事物,模糊间看到几个绰绰人影朝自己走来,他还未能出声,就又摔倒在地。 “咦,哥,这里有个人?” “嘘!三妹小心些……” “呀,他受伤了,哥,快来帮个忙!” ……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王离轻哼一声,睁眼看见漫天的云彩,微风吹拂鬓发,景色倒还安逸。 发觉到自己正躺在一辆板车上,他一手支其身子,正要想去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只见板车前坐着一个高大男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那女孩听到车后的动静,便扯着缰绳回头看着王离,眼神清澈明净。 “你醒了,你怎么受伤了,是我阿哥救了你哦!” 男子亦是回头看着王离,见他面色好了许多,便道:“道友不知是受了什么难,我见你灵脉壅堵,就帮你调理了伤势,不过你道门似乎受了难以修复的损伤,这我却是没有办法了。” 王离查探体内灵脉,果然已经恢复如初,不过道门依旧破碎不堪,斩桥也不见踪影,他喟叹一声,朝着男子抱拳谢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我在山腰中了赤蛇的毒气,刚拿到蛇胆解毒,却有碰上另一头凶兽,耽搁了解毒的时机,才遭了这罪。” 男子听了这话,别有深意看了王离一眼,摆手道:“不必多谢,这说不上救字,最多就是捎上你一程。你伤势本就不至于致命,算来昏迷了也不过一时半会,就算我没给你治伤,你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女孩好奇地看着王离,“你是什么仙门的修士?我和阿哥都是万符派的,我们现在去见师姐了,阿哥说师姐那里会有仙药呢!” 男子见小妹将自己一行的身份都轻易说了,有些无奈,哪有见了陌生之人,就把家底全都说出来的,唉,真后悔带上这个拖油瓶。 “在下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 听了王离这话,男子有些意外,忘水仙阁那可是九州一等的仙门巨擘,就是太低调了些,只在青州、次州、冀州和戎州四州中声名显赫,其余五州对仙阁所知甚少。 不过万符派是青州仙门,青州与次州紧挨一块,他自然对其了解许多。 “我和小妹都是青州万符派弟子。”男子犹豫一下,才继续道:“张远。” 女孩也微微抬头,骄傲道:“万符派,张婷婷。”说完又问道:“忘水仙阁也是青州的仙门吗?” “那是次州的仙门。”张远揉了揉张婷婷的脑袋,女孩听了有些失望,不过转而又开心道:“王大哥,你也是去西境找先药的吗?” “西境?仙药?”王离看了四下景致,见前方一片平坦,虽有密林巨树,但不见鸟兽,便问道:“张兄,你们这是要去往药山何处?” “西境大泽。” 张远一甩缰绳,手上捏着一张青色的符箓,催动法诀,车前巨兽便加快了脚步。 车前牵着的不是灵兽,乃是一青马虚影,那青马高大非凡,疾步如风,这是万符派的仙法,名唤“青马疾行符”,以灵力刻画青马虚影,作为灵脉修士的行路之法,着实神奇。 “西境大泽?” 和柳砚刀他们走散开来了么,还是尽快和他们汇合的好。 药山处处都是参天的巨树,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之前一直昏倒在地,柳砚刀等人却没能找到自己。 毕竟那张远说他昏迷未有太长时间,他支开虎王时,没有分辨方位,现在看来,他当初可能是向西跑了。 也正是这样,张远兄妹才能遇上昏迷的王离。 “王兄弟来药山不是为了去西境吗?”见到王离面露惊色,不由好奇问道:“次州和青州各仙门弟子齐聚药山,为的不就是西境的仙药吗,王兄弟,忘水仙阁难道无意那株仙药?” 张婷婷也是仔细看着王离,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是去西境的。 王离摇头道:“仙阁里确实没有什么关于仙药的消息。” 想到在天宝阁遇到的兽皮地图,又兼宋绮和戴晓等人那天的话语,他奇怪道:“况且仙城里关于仙药现世之地的消息太不准确了,有说东境,有说西境的,张兄就如此确定在西境吗?” “仙城里还有传言说仙药在东境的?”张远闻言神色讶然,他道:“我们只听派里的长老说西境会有仙药,从未听闻过还有别的什么消息。” 王离虽然道门受了损伤,但见张远亦不过是灵脉境的修为,心道他应该是听了宗门命令,与同门师兄弟一起来此药山查探仙药,理应听从宗门调遣,故而消息来源都是靠着仙门搜集,他们应该不能各随主见,四处搜寻。 至于青州的万符派实力如何,他却无从得知。 “王兄弟,你受了伤,不宜远行,不如委屈一二,先和我们一路,等伤势恢复差不多,那时候你再自行离去,你看如何?” 王离对此自然没什么异议,张远兄妹完全是一片善心,遂道了谢,就兀自坐在车上运息调养伤势,以望能不能想出什么法子,恢复道门。 第一百二十章 青云斩箭 张远驾着青马虚影,带王离和张婷婷往西境而去。 王离坐在板车上运气调息,期望能修补破碎的道门,几番试了,却都是无用,道门如陷死寂,无论如何吐纳灵气,俱是无法穿过道门,形成自身灵力。 王离额头满是细汗,他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废人,这可如何是好。 心神沉入玄黄袋中,见到虎王的尸体,以及一边的七彩朱蕉,王离忽而想起戴晓说的,这七彩朱蕉有治愈道门损伤的神效,遂动了心思,取出一片七彩朱蕉的蕉叶,随口吞入腹中。 坐在前面的张远正好好赶路,突然发觉身后灵气一阵波动,好奇回头一看,便看到王离手中有着七彩神光的神药,他只认得朱蕉,头一回见得泛着七彩神光的朱蕉,不由暗自称奇,想到之前王离与自己说的经历,便明悟了许多。 深深看了王离一眼,继续赶路。 朱蕉一吞入腹中,道门如被大日照耀,暖和异常,王离见果然有效,心中大喜,运气引导蕉叶所化的药力往道门裹去。 一路上王离修复道门,张婷婷似是头一回出来,见到不少好玩的事物,都要称叹上一回,被张远示意小声些,莫要打搅王离疗伤之后,才收了些声势,安静许多。 到了午时,三人行至一处密林,听得前方隐隐有刀剑碰撞的厮杀之声,张远神色一变,王离也是从调息中清醒过来。 借着蕉叶的神效,他道门已经修复如初,只不过斩桥依旧断开,还未有恢复。 “张兄,前方有危险。” 王离低声和张远说了,张远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叠成飞鸟形状的符箓,掐了法诀,低喝一声“咄”字,那符箓便闪过黑光,果然成了一只黑色的小鸟,围着张远飞了一圈,便朝前方飞去。 “这是‘探识符’,可以帮我们勘察情况。” 和王离解释一番,张远便紧闭双眼,凭灵力控制飞鸟符箓,查看前方的情况。 灵王以下无法外施灵识之力,这探识符倒有些作用。 张远凭借探识符能看见黑色小鸟所见的景象,他眉头紧皱,未过多久便神色大变,召回飞鸟,朝着王离道:“前方是我万符派师兄弟在和一帮黑白袍的修士搏杀争斗,王兄弟,你替我保护好小妹,我去帮忙。” 说完张远就要动身,王离拉住他道:“我和你一起去罢,我会护住令妹,张兄还请放心。” 来不及犹豫,张远心中担忧前方情势,连忙和王离三人赶向前方密林。 到了近场,才发现争斗之惨烈。 不少万符派弟子受了重伤,更有一人左臂被齐齐削去,对面站着黑白袍的修士,正是冀州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见了心中困惑,怎么天罡教的人这会子也进药山了,他们为何与万符派的弟子发生争斗。 站在万符派最前头的一个高挑女子见到张远,便将他护在身后,天罡教一人趁机挥剑劈来,被她甩出一张火符,那火符窜出一道幽兰火焰,蓝火如跗骨之蛆贴在那人的脸上,顿时惨叫连连,那人捂着脸跌倒在地,痛苦扭曲着身体。 周围的天罡教修士犹遇瘟神,皆是避让开来,只让他一人倒在地上,活活被蓝色火焰烧死。 张远捂住张婷婷的眼耳,不让她看见听到这幅惨样,问那高挑女子道:“沈师姐,他们是谁,怎么和我们打起来了。” 女子冷眸瞥过王离,道:“他们是冀州天罡教的修士,是来抢我们摘的灵药的。” 一个天罡教的弟子闻言呵斥道:“你放屁,那乾明花不是我们看到的?明明是你们抢我们的灵药!” 王离心中一动,是乾明花? “哼,原来是你看到的就是你天罡教的东西,原来冀州天罡教如此霸道,那我想要问,是否这药山被你看了,也该是你的了?”女子冷笑道。 “你!” 天罡教修士皆是语塞,前头一人大怒,祭出一轮圆盘,召得一方巨山虚影,就要出手。 女子也不甘示弱,抽出一张长符,念动法诀,只见一条巨大的火龙出现在林间,气势汹汹朝着天罡教修士攻去。 眼见巨山虚影被火龙吞噬,男子脸色一变,用圆盘洒下的黑光护罩抵御住火龙侵袭,一个错身,借到女子身边,右手点指朝她胸前戳去。 “混蛋!” 万符派弟子见到那人动作下流,纷纷怒不可遏,王离见了亦是面色一变,这正是当初天罡教长老和黄宵对战时用的招式,名唤定脉式,听黄宵说此招能定天定地,若是伤到人身,则能使其灵脉寸断,凶悍至极。 张远帮了自己,她是张远师姐,王离不能见死不救。 他此时修为跌落灵脉,不能灵力外放,使出剑气逼开那人,情急之下,只好催动寒睛,企图将之击退。 右眼幽寒之光飞速转动,那人手指还未碰及女子衣裳,就发觉指尖一阵刺痛,未几右手冰冷难耐,灵气也阻隔在指尖,无法继续使出定脉式。 他心中骇然,连忙收手,但此刻已经为时太晚,只见一层冰霜覆盖在他的右手之上,他已然无法感受到右手的存在,上臂灵脉也由此冻绝,无法催动灵气,震碎这些冰霜。 女子躲过一劫,连忙撤身与那人拉开距离,见到他右手刹那间成了一坨冰块,心下称奇,不知道是谁帮了自己。 朝着身后的王离瞥过,莫非是他? “好一个万符派,竟然耍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那人咬牙切齿道。 “你自己手脚不干净,怪谁!”张远骂道:“明明是你们天罡教先来挑事,这回却有给我们泼脏水,真是头一回见。” 女子也是嘲讽道:“难怪天罡教没落,我今天才算是明白了。” 天罡教众修士听了都纷纷祭出灵器法宝,就要动手,张远拉住张婷婷,王离也悄悄将她护住,这时天际忽有一道神光飞来,狠狠插在王离等人面前。 尘土飞扬,众人退散。 只见一浑身裹着黑袍的人凭空飞来,气势将场中所有人压得透不过气,这是灵王境的强者! 那人身后背着一把空弦的弯弓,桀桀笑道:“路过此地,有人可曾看见褐衣之人?” 众人被这搞得摸不着头脑,那黑袍人突然暴起,隔空一把捏炸一名万符派修士的头颅,登时血汁四溅,周围的腥味更加浓烈。 万符派修士见他莫名其妙就下杀手,皆是愤怒无比,但忌惮他灵王的修为,又不敢上前,都是捏紧了拳头,死死盯住黑袍之人。 王离见了这黑袍人的打扮,瞬间想起在天宝阁遇到的那人来,不过看修为,两者显然不是同一人。 他心中困惑,羿门修士如此嗜杀成性么,怎么一言不说就开杀,手段还如此残暴。 女子咬牙问道:“我是万符派内门弟子沈谩愁,不知前辈为何要杀我万符派的修士!” 黑袍人像是没听见沈谩愁的话,又冰冷僵硬地问道:“我问,有没有看见褐衣服的人!” 众人皆是被这无头无脑的话惊住,天罡教一修士笑道:“你问的是何人?一来就说褐衣服,穿褐衣服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你问的是谁。” 黑袍全身都裹在阴影之中,看不清脸面,他闻言转向天罡教说话那人,那修士心底突然生了一股寒气,还未开口,黑袍人伸手虚抓,一声闷响,那人也是头颅炸裂开来,倒地而亡。 “我问,有没有,看见,褐衣服的人!” 阴冷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中,这人实在太古怪了,一言不合就大开杀伐,一时间众人都不敢开口。 黑袍人扫视一番林间诸人,忽然瞥到王离身上,喃喃道:“蓝衣服……青衣服……嘶,都是一样。” 王离心神震惊,这人怎么说好不好就盯上自己了,看那人伸手抓向自己,一道凛冽的阴风扑面而来。 王离额头隐隐作痛,此刻仙识之力护住识海,虚空中的爪印被仙识之力震散,那人吃痛收手,看着王离怪笑道:“果然……都一样!” 说完便闪身出现在王离面前,抓向王离,王离躲不开来,肩膀犹若被铁钳扣住,剧痛异常,他右眼寒光一亮,那黑袍人似是感应到危险,连连撤手退开。 说话不利索,动作却干净利落。 “嘿嘿……看来得用大箭。” 自顾一笑,黑袍之人飞至半空中,拿下后背的弯弓,一手持弓,一手拉开满月,只见一道黑色的光剑慢慢凝成。 大箭已成,巨大的威压叫众人无法抬头去仰看,王离眼见危险临顶,艰难从玄黄袋中取出秋水长剑,运开徵吾神剑。 他唯有凭徵吾神剑去抵挡那灵王强者的全力一击。 运起神门引,王离此刻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加上境界掉落,实力大不如前,只得按住仙门,疯狂催运天地周身的灵气。 众人见灵气波动,王离俨然如同风暴之眼一般,所有的灵气都向他汇集而去,不由得面露骇然。 这是什么战法,竟然能聚集灵气为己用! 感受到体内爆满澎湃的灵力,王离浑身一松,挣脱开那人的威压,运开青云剑诀,那黑袍人亦祭出一支巨大的黑色光箭,浩浩朝着王离飞射而去。 “唰!” 感受到空中的威胁,王离拼尽全力,挥出一道白芒,只见青云剑气犹如皓月光辉,与黑箭撞在一块,一声巨响,树木向周围倒塌,地上众人被一股强大的劲气吹散,王离抵挡住黑箭大多威力,但实力悬殊,还是被散余的箭劲击中胸膛,他心府受了重创,呼吸都停隔许久。 黑袍人凭空而立,久而不语,似乎方才一击也消耗了他不少灵力。 王离催动三引二门决,止住胸中伤势,将黑箭灵力逼出体内,吐出一口瘀血,才好受多了。 撑着秋水剑,王离缓缓站起身,一剑遥遥指向空中的黑袍人。 他可不会认栽,更何况倒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剑仙门下 这黑袍人莫名其妙就对自己出手,王离正憋一肚子恶气,哪会低头服输。 提气挥剑,就要再次出手。 这时西边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时间地动山摇,众人皆是没能站稳,纷纷摔倒在地。 王离用剑杵地,支住身子,抬头见自西边有无尽黑云蔓延过来,转眼就覆盖了整片的天空。 “这时怎么了。” 众人见此变故纷纷骇然,天罡教的弟子面色大变,几人不顾空中的神秘黑袍人,御剑往西而去。 黑袍人任由天罡教弟子去了,他转身看向黑云中心之地,身形迅速拔高,却不再管王离等人,飞速向西边掠去。 “王兄弟,那人是谁?” 张远见人都突然离开,便走到王离身边问道。 “我哪里认得他是谁!”王离苦笑一声,“这人不清不楚就要动手,我还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他一来就问褐衣服的,我们也没见到什么穿褐衣服的人啊。”张远叹了一声,说完就皱眉看着天空异变,“他们往西边去了,那里发生什么了?” 此刻整个药山皆被大片黑紫色的云雾遮盖,天日无光,阴风呼啸,山林间杂着凶兽咆哮之声,气氛颇为诡异。 众人围在一块,商量此行对策。 王离担心另一边的柳砚刀和戴晓,打算与张远等人分别,沈谩愁见了王离方才的实力,心知之前也是他出的手,将天罡教弟子击退出去,这人虽然实力不俗,但身份不明,与自己同路危险不断,王离要独自离开,她并未挽留。 和张远等人道了别,王离便兀自往东而去。 看王离走远,沈谩愁才问张远道:“此人是什么仙门的修士?你怎们碰上他的?” 张婷婷有些害怕天空紫黑的景象,靠在张远身边,听师姐问话,她便抢着道:“我和阿哥路上看到他昏倒了,就救了他的。” 张远将诸事细节都说了,沈谩愁双目微凝,“忘水仙阁的修士?七彩神光的朱蕉?此人不简单呐,灵脉境的修为就能硬扛灵王一击,就是冀州那些天资傲世之辈,都是没有这能力。” 却说王离自离开张远诸人之后,取道往东边而去。 他炼化了一枚朱蕉蕉叶,道门已然恢复如初,不过现在只是灵脉十二重的修为,斩桥被斩断之后,似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想要再回灵武境,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真亏大了! 天空被紫黑色的云雾笼罩,四野皆是酝酿着一股邪气,王离猛然想道:“该不会是仙药出世了吧?这仙药这么邪乎?天地都被它搞黑了。” 伸出右手,耀古之辉果然暗淡,星芒若隐若现,这不是天夜提前降临,这是天空被一层云霭遮蔽了。 认不得自己现在身处何地,王离拿出徐奉请给自己的九州舆图,找到药山,便细细对照搜寻自己的大致位置。 正找到与自己周围环境相似之地,王离忽然灵识一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凝神看去,见一黑袍人隐匿于巨树之后,遂出声喝道:“是谁!” 见自己行踪被发现,黑袍人显然有些慌忙,他忙祭出一支长箭,朝西边飞去。 王离追赶不上,暗自思索,“这黑袍人和之前与我交战之人定然不是同一个,看他只有灵武修为,莫非是当日在天宝阁遇到的?这些羿门修士到底是想做什么,鬼鬼祟祟,不以脸面见人,他们只是来抢夺仙药的么?” 心中疑惑暂且搁置一边,王离寻着舆图路线,往东境而去。路过一处突破,他向东眺望,见黑色天幕之下,几道光影齐刷向西掠去,未过多久,又是无数光影紧随其上。 天空之中有人大骂,“妈的,是哪个娘希匹和老子说仙药在东境,叫老子翻出来,非扒了他的皮!” “莫说了,仙药出世,别让人先得了好出去!” 王离见无数修士纷纷向西境飞去,心中亦是惊奇,果然是仙药出世了吗,难怪那黑袍人和自己打的好好的,突然就离开了。 一回想天罡教修士的种种行迹,王离心道:“天罡教怕是得了西境的兽皮地图,也算是得了机缘,说来戴晓师兄买的倒还不算亏了,起码不是假地图。” 想罢,王离又取出望仙筒,催动灵气,见望仙筒悠悠一转,指向西方,他心中更加肯定,仙药在西方。 什么仙药出世会将天空都染黑了? 王离摇摇头,就要收下望仙筒,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望仙筒?没想到在药山又碰上你了!嘿,这望仙筒借我一用罢!” 话音刚落,一人伸手捉向王离手中的望仙筒,王离又惊又怒,翻手将望仙筒收进玄黄袋中,身形急忙拉后,见一褐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坡上,看清他的面容,竟是在秘境中进了幻阵的那人。 此人正是俞展眉。 自己没能得手,俞展眉挑眉道:“你偷了天罡教的望仙筒,我借来一用,到时候帮你还回去,免得他们再找你麻烦,这是好事!” 王离沉声道:“这望仙筒并非我偷来的,我只是代人暂时收着,到时候自然会还回去。” 俞展眉摇头笑道:“我管你是偷来的抑或是代人收着的,你今日都得借我一用!” 王离心中生了怒气,我和你非亲非故,哪有说借就借的道理。 俞展眉向西看了看天色,见远处天空之上紫色越发浓郁,心下有些焦急,他本是死皮赖脸与宁神儿一道进了药山,不料东境深处灵瘴未消,几人走散开来,等灵瘴散去之后,又见天色突然成了这幅景象,心知是仙药已经出世,便打算去仙药出世之地等待宁神儿。 一路飞到西境大泽的边界,忽而看得地上有绿光袭来,他见得是望仙筒,遂生了借来望仙筒去找仙药的心思,便闪身去捉王离手中的望仙筒,却不料被他躲开过去。 “我又不是借了不还,你这人怎的这么不好说话!” 俞展眉看王离不愿答应,便抽出长剑,就要争夺。 只见他施展小横行功,身形闪电般腾挪至王离面前,长剑向他腰间的玄黄袋勾削而去,剑刃弹指就到,王离有仙识之力,灵识远非常人,察觉到俞展眉的的招数剑路,便悉数躲开。 抽出秋水,王离冷冷看向这个褐衣男子。 躲了他两次,自然不会再躲,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修为跌落又如何,当初在秘境玉楼之内,他灵脉境的修为不也是一剑击败了邓西楼么! 不战而退且败,这不是王离的风范。 两翻攻击都被王离躲过,俞展眉渐渐对他也重视起来,此人实力不容小觑,一灵脉境的修士竟然能搪开他的两招,他可是剑仙弟子,修为境界早就跨入灵侯境,这说出去别论自己,就是孟小花都要落了脸面! 他手中朴剑指地,对着王离请道:“剑仙门下,俞展眉!”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幽冥枯藤 原来他就是俞展眉,王离看着眼前相貌平常的男子,想到当初在清河仙坊时买的仙报上讲的奇闻,里头便有俞展眉追青帝之女到冀州一事。 既然他是俞展眉,那么前些日在天宝阁五楼上看到的那位女子,理应就是宁神儿了。 那另一枚广寒睛魄竟然被青帝之女炼化了。 思前想后登时明白许多,王离手中秋水剑微微颤鸣,还没开口,俞展眉便是一招欺身过来,剑照门面而来,霎时间幻化成无数的剑芒,教人无处躲避。 王离见他贴身击剑,剑气凛冽,不能正面力敌,遂忙向一旁退去,但俞展眉紧跟不落,剑招一式强过一式,眼看剑尖气芒逼近,王离使出一招千水万恨掌,直往他胸口而去。 因无法使出掌劲,俞展眉逼身动招,却给了王离机会下手。 见王离一掌扑来,俞展眉纵身一跃,飞过王离身后,一剑朝他后心刺来,王离忙转身挥剑劈开剑气,迅速拉开距离。 兔起鹘落,其间只在一瞬。 被王离连番避开所有攻势,俞展眉终于收起玩心,拎起朴剑挽了剑花,长剑横于眉前,那朴剑乍起无尽白光,在紫天之下显得极为耀眼。 王离看此招气势非凡,不敢轻敌,运转神门引,心神注意着俞展眉的一举一动。 右手持剑,等白光汇聚大成,俞展眉轻喝一声,剑若长虹,朝王离刺来。 剑气未至,劲风就扑面而来,王离长发被吹散开来,他手握秋水,待神门引运至齐备,便挥出青云剑诀,两种剑气轰然对在一块,林间登时卷起狂风,无数巨木被破碎的剑气拦腰劈断,砸倒在地。 俞展眉被剑气压向后方倒飞十数米,才堪堪稳住身形,再见一边那蓝衣男子只是略微趔趄,不免心头巨震。 这人是何方神圣,只是灵脉境的修为,就能压制住自己? 他可是剑仙弟子,九州剑仙唯一的亲传弟子! 右手捏紧朴剑,俞展眉稳住体内翻涌的灵力,脚踏横行功,手中朴剑飞在空中,化作十数长剑,卷做一条剑龙,朝王离绞去。 长剑穿过飞扬的尘土,冒然出现在王离身前,他右眼寒芒大盛,只见周围尘土纷纷冻结,化作冰碴,龙形飞剑也是被冰霜定格在半空之中,不得前进半步。 这是什么招数! 俞展眉大惊,眼见冰霜就要将所有的长剑冻住,忙一个运气一个剑扭,飞剑归一,霜雪也都被震落开来。 方才他使出的两招剑诀,乃是其师父孟小花少年时所创的剑法,原名唤作《杀剑》,待孟小花修为大成之后,念其杀伐太重,便稍加修改,兼备小横行功步法配合,成了《御剑天踪》。 “我的修为已是灵侯,高了他足足两个境界,御剑天踪虽不是师父拿手剑法,但品轶也是神技品轶,他一个灵脉境的修士,如何能灵力外放,定然是他的剑法所致!” 俞展眉不仅仅是情痴,更是剑痴,他见王离两招便化去他的所用攻势,遂收剑问道:“你是何人,使的是何剑诀?” 王离站在原地,心道这人性情怎么如此古怪,先是要强望仙筒,这会又套近乎,看俞展眉收了长剑,他便道:“此剑青云。” “青云剑诀?” 念叨一番,俞展眉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他师父一生以剑为傲,曾说天下能立剑之人不过一人而已,那便是徐奉请,不过那人于九州之中少有耳闻,他自然不甚了解。 出了剑观,见过古剑宗宗主的剑法之后,俞展眉未想在药山又碰上一个剑诀不世之人,遂忙追问道:“你是次州剑修?你若是青州的修士,我应该早就认识你了。” 他自幼追随孟小花,于其剑观中长大,对外头所知甚少,故而也不能从王离衣服看出他的仙门,王离见他了却敌意,遂也受了秋水剑,道:“忘水仙阁,我是次州人士。” “原来是忘水仙阁的兄弟,在下青州剑观,孟剑仙门下,俞展眉!”重新报了道统,俞展眉一边暗自思量,为何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忘水仙阁有这等剑诀,一边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道友莫怪。” “忘水仙阁,王离。” 这俞展眉虽然不再找自己麻烦,王离却也不打算招惹他,这人孤傲自大,脾性多生变化,为免得再给自己生麻烦,他便要离开此地,去找柳砚刀等人。 “王兄弟,你方才用望仙筒可是要找那仙药出世之地?我们不如同行结伴吧,也算有个照应,免得再有人想我方才那般,虽然奈何不了王兄,不过耽搁行程,总归不好。” 俞展眉仍想蹭望仙筒,王离摆手道:“我此去不是奔仙药而去的,我另有他事。” 以为王离这是拒绝自己,俞展眉也知道自己方才做的确实不地道,他摸了摸头,只好道:“好吧,王兄我们来日有缘再见。” 踏上飞剑,向西境大泽飞去。 什么人正是,来捣乱一番,真是精力没地耗了。 王离摇摇头,就要赶路,这回林间突然有声音阴恻传来,“我倒是谁偷了望仙筒,没料到是忘水仙阁的道友。” 王离寻声看去,见一个穿着黑白袍的修士踏步而来,赫然是秘境内被秦子夜骗走的高晟。 此次进药山的天罡教弟子人数众多,高晟与先前一众并不是同道而来,他本听教内长老安排,从东境进入西泽,无意听到此处打斗的动静,便赶来暗中躲藏起来。 听得寥寥几句话中夹杂“望仙筒”等词,便以为是王离偷走了望仙筒,他心思一动,若是自己能将望仙筒带回教内,那教内定会好好奖赏的。 因错过王离与俞展眉的战斗,与俞展眉相隔甚远,又没能认出与王离对决的人乃是剑仙弟子,遂不清楚他的实力,见不过是一灵脉境的修士,心中便没有太过忌惮,遂也不搞暗中偷袭,颇为自信地走了出来。 王离认得这人,当初被秦子夜骗走往山顶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就是在幻阵里头,也只是看到俞展眉一人罢了。 “你们天罡教的望仙筒不是我偷的。”王离皱着眉头,“天罡教自教叛徒偷了望仙筒,被你们长老派人去捉拿,两方俱败,我正好路过那里,承了你们天罡教弟子岳洋的话,答应帮他把望仙筒还给天罡教,你若是再污蔑与我,休怪我不客气!” 高晟听得王离说出岳洋,不由一愣,他确实认得岳洋,那是教内长老陈逸的弟子,他于是说道:“既然你答应岳师弟把望仙筒归还我教,那你现在就给我吧。” “这可不行。”王离瞅了一眼高晟,这人肯定没安好心,万一自己给了他,他继续污蔑自己名声怎么办,“我答应过岳洋,望仙筒得亲手交给陈逸才是。” 高晟闻言有些心急,不论这人是否偷了望仙筒,他不肯将望仙筒给自己,那就是绝了自个靠望仙筒得到教内长老赏识的路子,遂取出一轮圆盘,哼道:“你不将望仙筒归还于我,那就是贼心作虚,我就只好亲手取回望仙筒了。” 并指捏了法诀,圆盘飞至空中,一座大河虚影朝王离奔腾而来,他见识过天罡教的手段,又被接二连三的骚扰惹足了耐心,无名指猛扣仙门,催动仙门引,一剑斩碎大河虚影,剑气纵横,撞碎了空中圆盘。 还未来得及使出教内绝学定仙九式的高晟,被王离一招青云剑诀直接打撞在树干,血流逆涌,狂吐一大口鲜血,王离一剑刺在他的喉间。 高晟没突如其来的一剑惊吓住,“灵力外放!你不是灵脉境!” “原来你是欺软怕硬的,见了我的修为才上前逞能的?”王离嗤笑一声,不再废话,就要下手刺下,高晟忙叫唤道:“道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知道幽冥枯藤的消息!” “幽冥枯藤?”王离奇道:“这是什么?” “道友,药山天地异象就是仙药出世的预兆,那仙药就是幽冥枯藤,我知道仙药出世之地,只要道友不杀我,我就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去西泽 这人性命全在自己手上,还想着讲条件,王离心中冷笑,佯装听信,手中秋水剑略微提高寸许,“你若是实话实说,我自然会饶你一命。” 高晟伸手想要推开脖口的长剑,看王离冷眼横来,咽下口水,讪笑道:“道友,你这剑摆在我面前,刀剑无眼,我实在是有些压力。” “如此也罢。”王离提剑收开,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枚宁灵丹,心中打着坏主意,趁高晟还是满脸不解,便弹指教宁灵丹进了他的肚子。 高晟口中突然吞下一枚不知名的丹药,脸色巨变,卡住喉咙想要吐出来,但为时已晚,那丹药进了他肚子,未过多久体内灵力大涨,正待他惊疑不定时,灵力忽而溃散。 见高晟骇然看着自己,王离笑道:“这是‘断肠丹’,你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腹肠则会寸断而亡。方才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灵力暴涨,不久便有消散开来?” 高晟神色惊恐,却是被王离说中了,王离窃笑,尤血的劣质灵丹用来吓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此为断肠之气,它已经潜伏在你的道门之中,倘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必将断肠而亡。” 高晟惊骇欲绝,浑身颤抖,他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这么狠心!” 王离撇嘴道:“你不是说要将幽冥枯藤的所有消息都要告诉我的么,我这不是怕你胡说,若是被你哄骗了,我找谁说理去。只要你如实说了,解药自然会给你。” “我说,我说。” 听王离能给自己解药,高晟宛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连连将心中所知的所有消息仔细说了。 高晟是天罡教的内门弟子,当初离开屠神葬地之后,他和一众的师兄弟就接到教内传令,让他们前往药山等候“幽冥枯藤”出世,还吩咐此消息不得泄露,否则按叛教处置。 他们到了仙城之后,一直低调行事,次州和青州的修士竟然也未曾注意到自己,直到前不久,仙城里突然流传仙药的消息,天宝阁内竟出现了仙药地图,教内的长老一时间坐不住,暗中调查几次,却不能得知究竟是谁放出了风声。 教内又重新传了命令,叫他们等灵瘴退去之后,以东境各处向西境大泽汇合,如此提前找到仙药,还叮嘱要和羿门修士做好接应。 仙城中的修士只知道会有仙药出世,但他们早已清楚那仙药就是幽冥枯藤,乃是初品的仙药,传说此仙药根系幽冥之畔,若出现九州,必生大妖。 “和羿门的人接应?就是那些穿着黑袍的修士?” 高晟说的话里面疑点太多,王离听得他们天罡教竟然还和羿门联合起来,不免有些惊奇。 高晟点头道:“就是那帮子不露脸的家伙,不过我还没遇见过,教内长老说的他们也会和我们同路,若是碰上,则两两接应,一起搜寻幽冥枯藤。” 天罡教与羿门相互接应,其中必有所谋,其中之利不外乎是那幽冥枯藤,不过就算给他们夺了去,这两家又如何去分呢? 王离提剑走至一边,就打算追问其余事情时,其旁林樾一阵呼啸,一道剑气突然侵身而来,王离躲开一击,高晟却难幸免,脖口被剑气划开一个吓人的伤口,血流呲喷,他用力捂住脖子,望能保堵住伤口,却只是徒劳,浑身抽搐几下,便瞪眼死去。 王离看他死得极惨,方才那道剑气不仅是冲自己去的,更是为啥高晟的,他朝一边巨树看去,只见树杈上跳下一黑白袍的年轻人,看见高晟已经死去,便嘿嘿笑道:“内门弟子与忘水仙阁修士透露教内秘闻,我这是清理门户。” 原来也是天罡教的弟子,王离心头一惊,这人出手如此恶毒,难道两人有仇么。 “你知道了我教秘闻,也得死。”年轻男子不多废话,抽出一柄长剑,御剑功来,王离不惧他,拔剑就要对敌,此刻突有一人飘飞而来,脚踩虚空,一身水色长衫,伸手扭断天罡教修士手中的长剑,一指将他点飞。 “不仅仅是他听了,我也听了你天罡教的什么秘闻,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杀?” 男子嘴角含笑,看着被自己一招就打成重伤的天罡教修士,那修士见到男子凭空而立,心中大骇,“这人是灵王!” 修士以残剑支住身子,男子挥手一掌虚劲,将他扇飞出去。 这也太粗暴了,王离见了男子的举措,有些目瞪口呆,那人好歹修为也是灵武上品,这说扇飞就扇飞了? 那人不得羞愧死。 待男子转过身,王离才惊讶道:“黄前辈?怎么是你?” 黄宵哈哈一笑,“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是,你修为不过灵脉,就也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看了王离身上的衣服,啧啧道:“哟,靠上大山了,才几月不见,就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了?” “我可不是灵脉境。” 王离叹息着将自己陪柳砚刀来找乾明花,又被赤蛇咬了的事情大概说了,黄宵才知道他此行不是来找仙药,听他说修为跌落一事,别有深意道:“斩桥被斩,何尝不是一段机缘。” 王离没明白其间意思,黄宵又是道:“你虽不想去西境大泽去找仙药,但恐怕你的朋友却已经去了,你往东境去找他们,多半无果。” 王离心头一凛,戴晓一心想去找仙药,柳砚刀若是被他说动心思,两人去西境的可能性还真不小。 黄宵接着说道:“仙城里虽然有两种兽皮地图,不过我从东境而来,见大多数人都往西边去了,情况可是不妙。” 听了这话,王离好奇道:“这有什么不妙的,仙药出世预兆的异象显现中心就在西境大泽,修士都去西泽,这不是肯定的?” “你以为药山此次只是仙药出世?好戏在后头呢。”黄宵瞥眼看了王离,又转身朝向西面看了看,“这回可算是有些动静了。” “小子,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好戏?”回头看看王离,黄宵一时起意,突然问道。 王离犹豫片刻,便要拒绝,这回西边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声,黄宵面色微微一变,“不好,让这厮出来了!” 他脚踏虚空,朝着声音来源处飞去,末了给王离传言道:“我方才刚从东境过来,那里早就没人,西境已经生变,切记莫要再踏足,你修为太低,还是早早回仙城罢。” 眼看黄宵飞远,听到他最后的话,王离一时踟蹰,不知去何处是好,念道万一戴晓和柳砚刀去了西境大泽,岂不危险? 他接了仙阁任务,便是为了两人相互照应,也保护柳砚刀一行的安全,王离不能将她留在西境中,自己却苟安离开此地。 眼中微茫闪烁,王离下了决心,也向西境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九天现世 无法御剑飞行,王离只得凭脚力向西边奋力赶去。 其间西泽深处不断有巨兽咆哮之声传来,大地震颤,兼之天穹之下一片黑黢,诡异气氛颇为浓烈。 待王离穿过密林,向西看到大片平地洼水之后,便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东境,眼前的就是西泽了。 此刻天际西方紫光忽而大盛,又是一声怒吼传来,王离提气朝声源跑去。 再往西不知走了多远,隐隐看到天地之间有一盘在泽溪之间的巨大藤蔓,那藤蔓之高大,竟隐隐有摩天之势,通体紫色,却是枯藤老枝,根部深陷泽地,不知它全身究竟有多大。 枯藤不依巨树,不攀高岩,竟然能生长如此,不愧有幽冥之名。 王离头一回见到这么惊人的场景,这堪比当初的尸山了。 远处天空之上集结不少修士,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藤蔓之上一个血色巨蛇的虚影,方才王离听到所有的怒吼咆哮,全然是那血色巨蟒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妖兽?” 王离看那血色巨蟒整个身子盘绕在枯藤顶端,张着血口不断对周围挑衅的修士嘶声,声势极为骇人,周围修士都悬在空中,一时皆不敢上前。 “咦,是王师弟!” 这时突有几人从东境飞来,王离寻声看去,见竟是阮欺霜、李承志和宋绮等人,他不见柳砚刀和戴晓的身影,只看到前头站着一男子,面貌修雅,看不出其实力深浅。 “阮师姐,你们见到柳师妹他们了吗?” “柳师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阮欺霜等人落在王离身边,听王离问及柳砚刀,阮欺霜便道:“我和爹爹见了天地异象,就连忙从仙城过来,一路上没有看到柳师妹,怎么了,你们走散了吗?” 原来那男子是阮欺霜的父亲,听闻他的修为可在灵王之上,乃是陆地神仙的境界,见过礼,王离才将由来一事说了大略,男子身后的李承志听得王离碰上了一株神药,心中微有嫉妒,他道:“王师弟,为这一株神药却害了自己修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王离还未开口,宋绮就说道:“师弟,现下最关心的不该是柳师妹他们的下落吗?听王师弟说,当时戴师兄可是受了重伤,若是碰上歹人,那要多危险。” 李承志似乎颇有些害怕宋绮,嘴巴张了张,把想说的辩解之辞缩了回去。 阮尽山看了远处的巨大枯藤,见上面盘缠的巨大血蟒修为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头有些讶然,何时药山里出现踏入神境的灵兽了? 看那血蟒身上的妖气,此物定然存活于世已久,但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和阮欺霜的母亲严珂来药山已经超过两百年,对药山种种各地早就搜寻清楚,有哪些灵王境的灵兽他们了若指掌,未想今日西泽中突然出现一头境界不低于他的大妖,这怎能不叫他心惊。 “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阮欺霜指着远处的枯藤,问道。 众人亦是盯着气势吓人的枯藤,望阮尽山能告诉他们这仙药的来历,阮尽山摇头道:“这东西我也不认得。” 王离迟疑片刻,道:“我在东境时听天罡教的修士说,这东西是幽冥枯藤,却不知道对或不对。” 李承志斥道:“在冬境?天罡教的人还没见过这东西,怎么就知道它是幽冥枯藤?师弟可莫要被人骗了去。” 众人知道他是在给阮尽山维护面子,阮尽山却道:“承志说的不妥,天罡教早在仙药出世之前,就潜伏在仙城已久,冀州唯有他们来此,想必他们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如今天罡教虽然没落,但一手定仙九式依旧威名九州,不容小觑啊!” 见自己师父也不维护自己,阮欺霜等人亦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李承志心中一堵,看王离也越不顺畅了。 “那天罡教的弟子还说,他们和羿门联合了。”王离不理睬李承志的叫吠,将这消息说了,阮尽山听到这个,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眉道:“羿门?这是我次州的羿门?天罡教为何与他们联合?” 不待阮尽山细想,此刻巨大的枯藤突然向上攀升,大片沼泽淤泥被它的根系拉出平地,登时大地摇晃,众人惊骇,却听那巨蛇仰头怒吼一声,幽冥枯藤猛然爆发出无尽紫光。 场中无数修士皆是心慌失措,有人见此神色大变,大声道:“不好,这妖蛇想要吞下仙药!” 话音刚落,之间枯藤顶端紫光大盛,一朵巨大的花骨于天际黑暗中诞生,那血蟒盘住藤蔓,蛇首紧紧对着那巨大的花朵,似乎是在等它盛放。 “仙药还未出世!这花开之后才是真正的仙药!”阮尽山惊疑不定,“原来先前都是妖蛇在拖延时间,它为的恐怕是后面出世的东西!” 四下修士见巨大的紫色花骨就要绽放,纷纷冲向血蟒,那妖蛇盘在天顶,朝着扑来的修士喷出大片赤毒,所有的修士一接触这毒气,登时化作漫天的血雾。 阮尽山见此一挥衣袖,一层淡蓝的护罩将王离几人围住,隔绝开致命毒气。 “妖蛇,纳命来!” 天宇之上突有一人飞身朝巨蛇而去,一手挥出一张金色符印,天空闪过一层金芒,一柄金色大剑幻化而出,朝着血蟒浩浩荡荡杀去。 “这是万符派的长老出手了!” “灵王境的强者出手,不知能否将妖蛇斩杀藤下。” 面对斩来的金光巨剑,血蟒嘶吼一声,巨剑斩在其身,境无法摧毁其一鳞半甲,金光符剑轰然破裂,万符派的长老被血蟒嘶吼的威势击飞出去,倒在沼地上不知生死。 万符派众人见此急忙上前护住长老,王离在其众弟子中见到沈谩愁和张远,暗道不知天罡教和羿门的修士何时现身。 见灵王境的强者都被不能伤妖蛇分毫,修士心底忽而生了寒气,他们大多只是灵脉境的散修罢了,就是仙门弟子,亦不过灵武境。 平日里那些灵王强者可是只听不见的神话,现在看到妖蛇只是嘶吼一声,万符派的长老便被击败,心中怎能不生恐惧。 恍惚间,紫色巨花突然绽放,一朵巨大无比的花多盛开于天穹之上,紫光妖邪,宛若另一个太阳在空中诞生一般。 血蟒见此大为兴奋,看众修士不敢上前,颇为得意得?眼一扫,这时紫色藤花上有一露水滴落,未过多久那妖邪紫花便凋谢枯萎,花瓣落在沼地,千里之地顿时腐烂。 拉扯众人飞至天空中,阮尽山见到枯萎之花的邪威,饶是凭他的修为,额角都生了些细汗。 此刻天上突有一青衣女子冷声道:“幽冥花已经落下,这妖蛇等得便是吞下幽冥枯藤结出来的黄泉果,我们若是再不出手,只在一边看戏,到时候等它修为进入仙境,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众人见是青帝之女出声,自然信了八分,宁神儿说完见无人出来,又清声道:“诸位神境前辈还请与我青宫一道,杀了此妖,至于仙药一事,等妖蛇死去再说也不为迟!” “老夫来助青宫!” 天空似是被人划开一道裂痕,一老者突然现身,四周修士见了忙惊声道:“是天宝阁阁主安川前辈!没想到他也来了!” “传言安前辈早就进了陆地神仙一境,今日我等有幸见神境强者一战,死而无憾啊!” 未等修士感叹,又不断有人影闪在天空之上。 “万符派来助青宫!” “天雷宗来助青宫!” “……” 王离见天空上人影越来越多,心道这些人应该都是那些神境强者了,这么多陆地神仙,果然如黄宵所说,这东西不是自己灵脉境的小修士能掺和的。 待众多神境强者立在天空之上,宁神儿点头道:“诸位前辈,我青宫长老会与大家一起诛杀此獠。” 青宫长老应声现身,立在宁神儿之后,气势远超旁人。 就在众人纷纷感叹时,天地之间忽有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就这点人么……” 数十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血蟒身前,几人身后背着弓箭,赫然是羿门修士。 “你……” 青宫长老看着最前头的黑袍人,皱眉道:“道友,若是等妖蛇吞下黄泉果,到时候我们就抵挡不住它了,仙药还得先搁一边……” “仙药?”黑袍人阴声笑道:“我九天没世万年,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仙筒破阵 “九天?” 王离听了羿门修士口中说出九天二字,心头震撼,这不就是尤血说的那个九天么,这九天到底是什么势力,为何要阻止众人去杀了妖蛇呢? 青宫长老听了这话,面色大变,他曾听说过九天的种种传闻,不想今日竟碰上这些传说中的人物。 宁神儿有些惊讶,询声问道:“李长老,这九天是何势力?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九天……那是万年前的势力了。” 青宫长老李牧盯着天空中的黑影,沉声道:“关于他们事迹现在都渺茫了,万年前的东西,玉简都要玉散,更何况是史闻。不过仙神之争少尊应该知道,万年前,九天组建仙庭,自诩九州之神。” 宁神儿身旁不远处的俞展眉此刻心中亦然沉重,他自与王离离开之后,就朝着西泽中心而去,没过多久便碰上宁神儿等人。 他紧紧看住那几个羿门修士,听了李牧的话,便道:“万年前玄帝一人破开天庭,将这些妖帝、妖神斩灭了根底,为何如今又出现在世间之中呢!” “原来万年前玄帝斩灭的,就是这九天?”宁神儿一向冷若冰清,而今也是动了容色,她不可思议道:“可是都过去万年了,就是玄帝如此身怀帝命之人,也消失无影,他们怎么还能存活于世?” 俞展眉道:“这些妖神本就邪乎,不能以常理度之。况且,他们不定是当初的那些人,只是九天这个势力苟延下来罢了,就如仙琐一般。” 他师父孟小花乃是活了上千年的人物,得知九州许多秘闻轶事。当年孟小花方才踏入陆地神仙之境时,曾在次州遇见一人,那人自称是谕仙楼主人,是上任的敕令谕仙使。 彼时孟小花实力远胜同辈,剑术小成,遂目无他人,又兼气盛好强,便要与那人比试,谁知自己剑还未出鞘,便被那人一剑抵在喉结,一招未出,便败得彻底。 后来才知晓仙琐的谕仙使是何身份,孟小花自此对敌也多了敬畏,深知人外人物之不可捉摸,遂在青州筑了一方剑观,潜身修行,直至今日。 剑仙之名,不过闲人冠雅,却非他本意。 阮尽山携着众人待在角落,以神力将王离等人护住,听到羿门黑袍人说的话,皱眉道:“九天还在世上?” 阮欺霜听了便忙问道:“爹,九天是什么仙门?” 宋绮等人也都惊奇不定,不知道这从未听说过的势力是何方神圣,阮尽山道:“九天你们不知道,仙琐定然听说过。” “仙琐就是万年前玄帝留在九州的势力,传闻在我次州和戎州两界的星宿海中,不过万年以来他们极为低调,少有现身九州,世人甚至怀疑他们在万年前的大战中已经消失覆灭了。”李承志道:“师父你曾经和我说过,还说我们仙阁与仙琐颇有瓜葛。” 听到星宿海这熟悉的地名,王离呼吸略有一窒,从前世扎陵深殿中的石碑上,还有江百川送自己去琳琅时说的话中,他几次听得这个星宿海,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万年前仙神之争早就结束,如今九州仙匿神隐,九天的人怎么还存于世间呢?” 阮尽山有些疑惑,幽冥枯藤前的黑袍人此刻大声喝道:“尚迂阔,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天地八方闻声而起八条黑光大链,黑链瞬间汇集与一起,将所有人都困在大阵之中,一层黑雾笼盖在众人头顶,一群身影显现于大阵之外,领头一人哈哈大笑道:“时机已成,成天君,拸魂神阵已经完备,就等相柳正神炼化黄泉果了!” 黑袍人大喜,看着众人阴森道:“能为我赤天正神复归神位而做出些贡献,也算是你们的福分。” “相柳大人,吾等为正神护法!” 连番变故叫众人有些不知所措,李牧见到催动大阵之人,连声呵道:“尚迂阔!你身为天罡教教主,却协助妖邪魔道,你不怕九州仙门讨灭天罡教吗!” “讨灭?” 大阵之外的白袍男子盯着黑幕之内的李牧,笑道:“拸魂神阵是上古神阵,虽然这回布阵仓促,只有八条拸魂链,但足以对付你们这些人了。待大阵完全催动,你们所有人都要被炼化神魂,精血爆出,到时候相柳大人炼化了黄泉果,恢复实力,再吞下大阵炼出你们的精血,谁又知道是我天罡教下的手?” 宁神儿轻哼一声,“李长老,不要和他费口舌了,我们一起破开大阵,将此人捉下,再诛杀妖蛇,以绝后患!” 安川、李牧、万符派掌门崔复及天雷宗宗主等人俱是神境强者,自然不会怕了尚迂阔,几人祭出法宝神器,欲要施法破开大阵。 天雷宗宗主率先出手,只见他一掌劈向天顶拸魂链缠绕之处,掌间一道紫色天雷隆声作响,雷蛇翻滚,轰向天端的阵法护罩。 那拸魂链碰及紫色雷电,却没有半分变化,无数电蛇在巨大的黑色链条上缠绕扭曲,未几便消散干净,然而大阵护罩却又漆黑浓烈上一份。 尚迂阔见此大笑,“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拸魂神阵可化百法,除非有仙境真仙大能来此破阵,你们休想出来!” 李牧等人面色微变,连番施法企图破开阵门,却都未能引起拸魂链半分变化,众人登时心中生了慌乱,看向幽冥枯藤上的巨蛇,内心灼急。 阮尽山犹豫片刻,心知此事不能坐观不问,遂交代好众人,亦是飞身而上。 “阮某前来助力!” 李牧等人大喜,商议好一齐施展全力,看能否攻开大阵,遂一时间剑气、符法、天雷纵横无数,天顶极具绚烂华光,但等众人施法之后,拸魂神阵的黑幕护罩更加暗沉,那阵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阵中修士见众多强者都无法破开大阵,心中绝望,这是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王离看天边八条巨大粗壮的拸魂链,暗暗寻思,不知望仙筒能否破开大阵,眼见远处幽冥枯藤上隐隐有一纯白的果实飞速长大,心中咬牙,顾不得私念,遂朗声道:“诸位前辈,我有一法能破开大阵!” 李牧和安川、崔复等人闻声看向王离,见其不过一灵脉境的修士,神色错愕,这忘水仙阁的弟子能有什么法子破开大阵? 连阮尽山都没有办法,他能破开拸魂神阵? 宁神儿见到王离,心中一动,这是那天在天宝阁见到的男子?俞展眉却是想到什么,眉头轻挑,若是用它来破开大阵,还真有可能成功。 “王师弟,不要胡乱掺和,这事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李承志见王离一人把所有修士注意集中至此,有些慌乱,生怕王离的哗众取宠辱及自身,却听王离道:“阮师姐,你能待我过去吗?” 他如今无法御剑飞行,李承志处处为难于他,自己和宋绮又不熟,只得问阮欺霜带自己过去。 阮欺霜略有犹豫,看着王离笃定的面庞,才迟迟答应。 见到王离搭着阮欺霜的飞剑往远处飞去,李承志颇为酸怒,他和阮欺霜青梅竹马,都没能如此与她亲近,这小子才和师妹见过几次,就叫师妹带他,真是可恶至极! 虽与美人同剑,王离心头未有胡思乱想,等飞到宁神儿等人身边,此刻天幕已经完全被黑气笼罩,无法看清外边的情况。 阮尽山看着王离疑惑道:“王离,你有什么法子破开大阵?” 宁神儿等人亦是看着王离,等待他的说辞,见王离从玄黄袋中取出一只绿色小筒,李牧等人惊讶片刻后,才出声道:“这是……望仙筒!” “正是!” 王离握住手中的望仙筒,和诸人道:“这望仙筒是我帮人暂时保管,且不为外人所说是我偷来的,具体事由如今说来实在浪费时间,还请诸位前辈不要轻信了小人所言。” “王离曾误打误撞靠着望仙筒进入一处秘境,得知它应该有随意出入阵门的奇效,故而有信心凭借它破开这个拸魂神阵。” 李牧惊奇地看了看王离,点头道:“望仙筒名扬九州,乃是一等一的仙器,我前些时候听闻是被人偷了去……没想到是在小友手上。” 崔复和天雷宗宗主自然也是颇为惊讶,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望仙筒,不过听王离说能破开大阵,便心头一震,眼下能活命要紧,若无法破开大阵,就算这拸魂神阵不能杀了他们,外边的妖蛇吃了仙药,实力必然大涨,凭他们几人身手,还不定能抵挡得过。 宁神儿美目看向王离,原来此人就是当初提前进入屠神葬地的散修,听闻他还卷跑了一个上古妖神的尸体,这可是叫司墨仙和叶拘海等人颇为不忿的。 王离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要催动望仙筒,破开大阵,此刻外边一声巨吼,天地摇晃,众人看不见外边情况,但能猜出应该是幽冥枯藤又有变化,恐怕是那黄泉果生出了,脸色都有些忧虑。 稳住心神,王离催动灵力,望仙筒绿光大盛,飘在天空之中,一道绿光射向正前,黑气翻涌,未几便破开了大阵。 第一百二十六章 混战 看到自己精心布下的大阵破开一道绿门,见王离众人走出大阵,尚迂阔未加细想,便惊声道:“你们有我教的望仙筒!原来是你们偷的!” “好!好!好!” 尚迂阔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狠狠道:“就算你们躲过拸魂神阵,今天我也要将你们全部杀了,夺回我教至宝!” 安川祭出一方宝印,斥声道:“天罡教堕入魔道,为妖人行伍,你要杀了我们?却不知到底是谁要杀谁!” “我自然杀不了你们。”尚迂阔嘿笑道:“相柳正神已经吞下黄泉果,待正神突破仙境,恢复实力,你们说,你们能挡多久?” 什么! 众人忙看向幽冥枯藤,果然见妖蛇盘绕其上,一动不动,血口还保持着咬下黄泉果的姿势,几个黑袍人浮在其天空周围,顶上还有一人紧守一边,显然是为妖蛇护法。 李牧等人面色大变,天雷宗宗主一掌劈开尚迂阔,几位神境强者纷纷冲向天顶幽冥枯藤。 黑袍修士与众人战在一起,天空之上顿时巨响大作,王离与阮欺霜躲开四处神力气浪,与李承志等人汇合。 这时有两人飞来,竟然是柳砚刀和戴晓。 柳砚刀跳下飞剑,拉住王离衣袖,连声问道:“王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和戴师兄一直找你都没找到,还以为……” 王离见到柳砚刀和戴晓,亦是惊喜道:“柳师妹,戴师兄,你们真在西泽!” 他将自己一路遭遇大概说了,戴晓叹气道:“不料王师弟遭遇如此大难,难怪我方才看到你时,还奇怪为何修为跌落下来。” “谁是你师妹,没大没小。”柳砚刀见王离又叫她师妹,噘嘴道:“修为跌落不也挺好的,还能让阮师姐带你。” 王离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叫一个女子带自己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李承志与自己确实不和,多次出言挤兑,宋绮和自己又没有什么交情,唯有阮欺霜还算有些过往,只好让她带自己。 阮欺霜拉住柳砚刀到她那边,打趣道:“师妹这酸劲可太大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带一下王师弟有什么,这又不是破格的事情。师妹你就放心吧,师姐可不会和你抢道侣。” 李承志闻言心中大喜,师妹对那小子没意思,我就说嘛,师妹才和那小子见过两三次,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他。 这话一说,柳砚刀脸腾就红了,微微挣脱开阮欺霜的拉手,她扭头倔强道:“什么喜欢,师姐可真会开玩笑,我和戴师兄担心他才一路找到西泽来,他倒好,像个无事人一样。” “我不是看西泽这有动静,担心你们也去西泽,就找过来了嘛。”王离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自己怎么就成了罪恶不赦的人了。 “好了,阮师伯还在和九天的妖人血战,你们别说这些了。”戴晓扯过众人注意,随口道:“王师弟修为跌落,等出了药山,再问问阮师伯有没有什么法子。” 点了点头,王离便和众人一齐关注枯藤之上的战况。 此刻天际诸神境强者混战一团,黑袍人隐隐占了上风,方才没有防备,被天雷宗宗主劈在一边的尚迂阔也冲向天际,使出一方巨大轮盘,直盖住枯藤上的天空。 催法从轮盘中召出一道覆盖住西泽的山河虚影,虚影一处,此地灵气登时大乱,王离等人皆是灵力涣散,气息都有些紊乱。 尚迂阔瞥眼看了地下的众多灵境修士,冷声道:“天罡教弟子何在,将那些杂碎都收拾了,一会相柳正神苏醒过来,可是要吃血食的!” 领头一黑袍人亦是大声吩咐羿门弟子向灵境修士杀去,天空中登时飞来无数灵武境的天罡教和羿门修士,领头带着五个灵王强者,皆祭出法宝,向众人杀去。 王离一剑斩开一个天罡教修士,见天罡教和羿门人数众多,此地剑气乱飞,担心被误伤,便叫大家围在一快,切莫散开。 此刻羿门修士大开箭羽,众人抵御不住,那些灵脉境的散修更是死伤无数。 王离灵力渐有损耗,这种人海战术实在难以抵挡,他暗骂天罡教这是出了举教之力么,怎么有这么多人在药山,在仙城隐藏地可真够深的。 空中羿门一灵王境的黑袍人突然一箭射向王离等人,阮尽山时刻关注这自己女儿,见到危险将之,忙惊声道:“霜儿小心!” 战局混乱,阮欺霜等人修为最高深的也只是灵侯境罢了,哪里能分开灵识关注周围敌情,王离虽有仙识之力,却也不能做到灵识外放,只能得知光箭射来的方向,但等反应过来时却来不及抵挡了。 也无法抵挡。 那毕竟是灵王境强者的一击,若是早有防备,王离提前蓄力施展剑法,尚且能抵御得去,这一箭正正地刺向阮欺霜,待察觉到危险时,箭芒已经迫在眼前了。 “歘!” 王离情急之下,连忙伸出小指射出神门一剑,企图逼开箭芒,但仓促之下力有未逮,神门剑气虽然强悍,却不至于击散箭芒。 眼看那光箭就要穿向阮欺霜的眉间,一道寒气突然在她眉前凝聚,箭尖冰华顺起,那声势浩荡的箭芒竟然被冻结成块,停留在半空之中,不得前进半分。 待冰箭摔在地上,阮欺霜才缓过神来,众人见她能无事躲过,也各自松了口气,王离朝解难的宁神儿抱拳,暗道:“这是她施展的寒睛威力吗?没想到连箭芒都能凝结。” 与王离点过头,宁神儿便继续清楚天罡教的败类。 “师姐,你没事吧?” 柳砚刀挡在阮欺霜面前,忙询问她有无受伤,阮欺霜受了惊吓,回过神才吓了一身冷汗,朝着王离道过谢,虽然王离没能救了自己,不过他那一道剑气还是抵御住箭芒片刻的。 若非有了空挡,宁神儿也不能以寒睛冻结箭芒。 李承志见得唯有灵脉境修为的王离竟能出手使出剑气,颇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违背了九州修行常识了,何时灵脉境也能灵力外放了? 天空之上,因担心阮欺霜安慰的阮尽山分了心神,一招露出破绽,被黑袍人一掌击在胸前,受了实在一掌。 阮尽山气血翻涌,连连倒退百米,稳住身形,点手封住伤势,他见阮欺霜已经安然,便回头看向那黑袍人,轻笑道:“上次受伤,似乎是百年前了。” 不待黑袍人惊讶,阮尽山祭出神剑,分掌推开千万只剑光虚影,天空之上一时间剑气浩大,一道道蓝色剑光冲天而起,直刺破了幽冥枯藤出世引发的天地异象。 “忘水仙阁的太幻剑诀!” 李牧等人见此纷纷叹声,众黑袍人与尚迂阔也颇为惊疑不定,这便是忘水仙阁威震九州的太幻剑诀吗! 只见阮尽山伸出左掌,千万剑气归合为一,一道巨大的剑气参透天地,幻化在其左掌之上,他轻声一喝,挥掌朝着黑袍之人斩去,剑势飘忽不定,似有似无间似乎却携有灭世之威能。 剑气将一众黑袍人斩碎,那些黑袍人却非被直接斩灭杀绝,而是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天空之中,剑气势不可挡,眼看就要杀向幽冥枯藤上的妖蛇,枯藤上紧紧守在血蟒边的黑袍人冷哼一声,那剑气弹指间便被震散开来。 “一群废物!” 黑袍人立于枯藤之上,见他们抵挡不住阮尽山等人,怒骂一声,便要出手,尚迂阔方才吃了剑气余势,受了轻伤,见那人就要动手,大喜道:“成天君,你快将他们杀了!” 阮尽山感受到这人修为高深莫测,心中有些不安,自己已经是化神境上品巅峰,竟然还看不透这人的修为,他的境界莫不是神海? 黑袍人挥手便将众人散去,一手遥遥拉住阮尽山,身形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扼住阮尽山的喉咙,就要捏碎方才挥出剑气,差点扰了相柳的人。 “爹!” 阮欺霜爹爹身处危难,花容失色,踏上飞剑就要去救阮尽山,此刻天边突有一道声音传来,教场中所有人心头一突。 “来得应该不迟,操,黄泉果让虫子给吃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赤天天主 声音刚刚传来,西边就有一光影飞冲而来,那人立在空中,见血蟒已经吞下黄泉果,扼腕叹息,痛心疾首道:“来迟了,叫这个九头虫子吃了去。娘的,趁它还没炼化,我要把黄泉之力从它肚子里掏出来!” 王离见到那人,颇为惊讶,因为天空中的身影正是黄宵。 不过之前他听到西泽的巨响就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黄宵站在枯藤之前,转头看了一边扼住阮尽山喉咙的黑袍人,他挥袖便制住那人身形,拉过阮尽山,阮尽山逃脱危难,连忙拜谢,黄宵摆了摆手,“忘水仙阁与我也颇为有缘,不必说谢。” 尚迂阔口中的成天君能一把击退一众陆地神仙,却被黄宵一把控制住手脚,挣脱开扼制,他听得黄宵三番两次说道血蟒为小虫,怒声道:“你是何人,焉敢触怒九天正神!” 黄宵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护法天君,就说出这种狂语,就是九头小虫全盛时期也不过我掌中一蚯蚓耳,你算什么东西。” 听了黄宵此话,黑袍人大怒,伸手揽住一把巨弓,朝着黄宵射去一把数十丈的黑气大箭,此箭威力声势之大,竟教地上所有灵境修士心生惶恐,不少人匍匐于地上,瑟瑟发抖。 王离等人身前有阮尽山设下的神罡护罩,能抵御大半的威压,但那神罡也有些架不住此箭威势,光幕上出现了不少裂痕,众人一时皆是心惊胆战,不知黄宵能否招架得住。 天空之上,黄宵水衣云冠,丝毫不惧那黑气大箭,心道血蟒炼化黄泉之力仍要一些时间,便不妨和这人耍斗上一番,遂伸左手平出,宛若推开一朵树花般轻松淡然,那黑气大箭触及其手,便慢慢消散,无声无息,竟没有一丝动静。 黑袍人见自己愤力的一击没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心中愕然,转而便像是想到什么恐怖至极一般的事情,他颤声道:“你是……蓬莱泱宫的听……” 黄宵淡淡一笑,“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方才接住惊世一箭的左手慢慢放下,右手食指赫然点出,一道贯穿天宇的黑色剑气瞬间将黑袍人刺透,那人还未说完心中的话,就于紫天下消散成一股黑烟。 “现在,就来收拾你了。” 黄宵转眼看向一边的血蟒,朝枯藤顶端飞身而上。 阮尽山、李牧等人隐约听见黑袍人说了什么蓬莱泱宫,却皆是不明白此人身份,为何九州之人如此惧怕于他,阮尽山心头暗暗思量,“此人实力高深,那成天君一招便扼住我,定然是神海境的修为,而这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成天君打成黑烟,莫非他是当世真仙不成?方才他与我说,忘水仙阁与他有瓜葛缘分,可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仙阁与这人有过交集?” “真是怪哉。” 一边阮欺霜见自己爹爹安全下来,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又看那蓝衣男子一到此地便扭转了局势,便忍不住道:“这人是谁?怎么实力这么高深强悍。” 王离虽然与黄宵接触过两次,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道他是蓬莱岛的修士,还说是蓬莱岛岛主,今日一看,才知道他实力如此强劲。 李承志和戴晓等人皆不知道黄宵身份,柳砚刀轻轻踢了踢王离的脚跟,问道:“王离,你认得这人吗?” “我见过他两次。” 此话一出,众人注意纷纷被吸引过来,王离见到阮欺霜和宋绮等人俱是吧目光集聚过来,才苦笑道:“只是有见过两次罢了,还都是他救我的。” 李承志撇嘴道:“王师弟可莫要牛皮吹上天了,人家实力比师父还要高上一些,和你又不熟,能救你?” 王离淡淡道:“王离骗人也只骗傻子。” 李承志登时语塞,柳砚刀捂嘴偷笑,又拉住王离问了些许琐碎,这会天顶的幽冥枯藤上忽而有剧动,众人忙抬头看去。 原来那血蟒竟察觉危险,提前炼化了黄泉果,巨大的蛇身慢慢破裂,一个新的巨蛇从皮壳里脱蜕出来,那巨蛇头有九首,身躯蜷缩,但看去颇为巨大,不想缠绕在枯藤之上,竟像是趴在藤蔓上一般。 九首蛇身躯一展,登时将整个西泽都填满下来,无数灵脉境的修士、灵兽因无法飞行,被其身躯碾碎,西泽之上满是血土。 “吼!” 九首蛇靠住枯藤,仰天巨吼,登时药山震颤,整个东境和北境中的灵兽皆不敢出声,伏在地上,作臣服之状。 黄宵浮在九首蛇面前,面色极为惋惜,“真是糟蹋了黄泉果了。” 西泽血光四起,那九首蛇登时化作一高大精瘦的血发男子,男子脖子上有九个面目不同的头颅,只是未有一个头颅是真切的,其余皆是犹如虚幻,飘忽不定。 “黄宵!是你!你还活着!” 相柳虽然幻化成人身,但蛇瞳仍然鬼魅,细长的瞳孔紧紧盯住黄宵,“也好,我炼化了黄泉果,正愁没有精血继续吞噬呢,你倒好,送上门来了。” 黄宵不屑道:“想想当年是谁将你斩杀于此地的,刚活了一个头就这么嚣张,真是不怕死。我要是你,趁着蜕皮立刻就跑了,还在这丢人现眼。” “你那是炼化了黄泉果吗,真好意思说的,有没有炼化你比我清楚。” 相柳面色巨变,他确实只是压住了黄泉果中的黄泉之力,若是要炼化它,莫说现在,就是等个百年都不大可能。 他察觉到西泽异变,就将黄泉之力压制在天府之中,强行蜕化身躯,没想到却被黄宵识破。 “就是这样,那又如何。”相柳邪笑道:“我九天也不只是这么多人!” 黄宵闻言似是察觉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这时一个巨大的虚影直接撕裂天空,犹若神祇降临,出现在幽冥枯藤之上。 此虚影一出,威压怖然,所有人都被压住头首,两肩犹挂大山,不能动弹。 “赤天天主!” 黄宵面色终于有了波动,他凝眉道:“你还没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青鸾凤影 那虚影立在相柳面前,对着黄宵道:“仙琐未死,九天安亡?” 声音浩大,绵延不知传去几万里。 黄宵一脸凝重,看着虚影踏步飞至相柳身前,忽而意识到什么,想要上前阻拦住虚影的脚步。 那赤天天主却是融合进相柳的身体,相柳仰头一吼,九个飘忽虚幻的头颅瞬间变得真切实在。 獠牙信舌,鳞皮竖眼,极为狰狞可怖。 相柳嘿嘿笑了几声,“黄听相黄岛主,今日之我可非万年前的相柳了!” 却说一边王离等人被那虚影现身的威压制住头首,不能抬头仰视空中情况,待虚影融入相柳身躯之后,身体才得以一松,他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与众人一齐看向天空。 “相柳,前世亦有此妖之名,却没有之妖蛇的真身,但传言记载也是九首,这九州到底和前世有什么联系!” 见那妖蛇幻化的人形变得真切,气势也愈加恐怖,王离暗暗替黄宵担心起来。 而宁神儿此刻心中却是翻开骇浪,这天顶的妖蛇此刻显露的气势与她父亲相当,她不由心道:“这妖蛇究也是九天的么,为何方才的虚影一出现,它的实力就暴涨到这等境界!” 空中两人已经开战,阮尽山和李牧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阵气浪击飞出去,妖蛇朝向天空喷出一口血毒,毒气霎时向四方传去。 黄宵右手一抓,将毒气拢合于掌中,狠狠拍向相柳正面的一个头颅上,相柳不敌,被一掌打道软肋,倒飞砸在枯藤上。 “你们退下,保护各自弟子。” 黄宵对着李牧和阮尽山等人说了一句,便朝相柳继续追功而去。 阮尽山找到王离等人,全力稳固一个神罡护住众人,以免受了空中黄宵与相柳的余波冲击,阮欺霜连忙问道:“爹,你没事吧?我看那个黑衣服的都打在你身上了。” “没事,那都是小伤。” 阮尽山全神贯注盯着空中二人的战斗,他先前结实地受了黑袍人一掌,又被成天君扼住喉咙,却未受到什么重伤,倒是尚迂阔被天雷宗宗主劈了一掌,他伤势着实不小。 羿门的黑袍人被阮尽山方才一剑斩灭了大半,李牧几人捉住尚迂阔,封住了他的修为,将他压在地下,宁神儿冷哼道:“尚教主,你结连妖魔,此事至关重大,等出了药山,我青宫定会昭告天下!” “宁少尊,我敬青帝为人,喊你一声少尊,不过论辈分修为,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尚迂阔嘿嘿一笑,“妖魔,什么是妖魔,你们这些仙门难道就不是妖魔了吗!九天要的是断绝仙根,你们求了几万年的仙了,见过几个真正的仙!那些当世真仙是仙吗,司翯?殷震?我呸,那算哪门子仙。” 天空之上黄宵与相柳斗地激烈,尚迂阔侃侃谈仙,说道兴致高昂之处,他狂笑道:“就是当世真仙寿元不过两千岁,哪里有什么长生,我天罡教就是要伏倒九天,做那破灭仙根的第一人,叫天地无仙,唯有神明!” 俞展眉怀中抱剑,看都不看尚迂阔一眼,“那是哪门子神明,披着兽皮的妖罢了。尚教主,你不是妖,九天能给你什么神位?人妖之神么。” 幽冥枯藤此刻已经有了凋谢枯萎之象,整个西境大泽上空天色隐隐有些发白,黄宵左掌摊开相柳的利爪仙劲,掐了一个指决,右手射出一道凌厉剑芒,直直刺烂了相柳的一个头颅。 “好剑法!” 俞展眉见此大声称妙,这人以左掌汲取妖蛇攻势,右掌借力又反道释放成剑气,这等战法他还是头一回见,真是神妙。 尚迂阔被他说堵了心思,就要斥声呵斥,却被李牧一把抓过,重重摔在地上,封住其道门心府和灵脉,不让他动弹。 “神儿,这前辈实力莫测,看他和九天势若仇敌,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俞展眉问着宁神儿,宁神儿眉间轻蹙,寒声道:“俞展眉,我已经和司少宫主订婚,你若是再如此称呼于我,休怪我不客气。” 见宁神儿真动了怒气,俞展眉才挠头认错,宁神儿这才说道:“方才听得偶尔半言,那妖蛇说他是蓬莱岛的人,不过我没听说过九州有蓬莱岛之地,从圹埌云清宫来此地前,司少宫主曾和我说,冀州仙门得知的秘境消息,便是一自称蓬莱岛岛主之人散布开来的。” “你说那个秘境……” 俞展眉登时讶然,那秘境竟然是他散布的,不过为何秘境内不见蓬莱岛修士的身影呢? 他为何要将秘境的消息广而告之? 俞展眉看向空中黄宵与相柳的对战,心中像是忽而被蒙上一层纱雾,诸多谜团难以解开,他心道:“我在小酉山山顶的幻阵中悟了剑心,实力暴涨一境,他处心积虑散开消息,却没有进了秘境,所求为何?此人实力强悍,那蓬莱岛究竟是何方势力?” 此刻天幕渐渐明亮,紫黑色的异象就要退去,相柳见此心中略有焦急,除开被黄宵一指打烂的头颅,其余八个妖异蛇首纷纷乱叫起来,黄宵负手而立,斗到现在,他还未出全力。 “嘿嘿,黄宵,叫你见识一下我沉落此地千年修得的战法!” 相柳正首咧嘴一笑,蛇信舔了嘴角,便伸手于虚空中画了一个血印,他突然变回本体,巨大的蛇身绵延万里,将北境、东境的丘陵山坡俱是压塌成平地,八个蛇首宛若血日汇集,顶在天穹之上。 “此法血纳天地!” 蛇首怒吼一声,众人登时耳鸣目眩,相柳的八个蛇首猛然扩成一个巨大的蛇头,那蛇头忽而缩小,忽而变大,如此变幻良久才渐渐稳定下来。 黄宵心中略有不安,见蛇首猛然吞开血口,无尽血光从其口中洒下地上各处,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巨树矮灌、灵兽灵药都被它吸入口中。 黄宵压住身形,不料那血口竟然有如此威力,他衣带飘飞,只得全力稳住身子,无暇顾及旁他。 地下不知多少修士被吸进血口,王离等人有阮尽山护着,撑了片刻,阮尽山便面红耳赤,艰难道:“此獠太过凶悍,我要撑不住了。” 一边无人照看的尚迂阔因被封住修为,被血气吸入天空,他惊慌失措,大声叫道:“救我!救我!” 但场下众人都自身难保,谁会伸手去帮他,与不少天罡教弟子一并,尚迂阔被相柳吞入口中,化作精血。 西泽之下顿时惊声一片。 “小子,当初谕仙令旁边可有一支凤簪?” 王离正灼急此刻情形而没有办法时,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意识到是黄宵在和自己传音之后,顾不得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谕仙令,忙传音道:“有,有的。” “这虫子有人相助,我奈何不了它,它虽然也杀不了我,但你们这些人难逃一死,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 黄宵撑住身形,见不断有人被赤蛇吸入血口,顿眉道:“拿出那支凤簪,记好了,以逆转千水万恨掌运气之脉路,催动钗首,千水万恨掌你修炼过吧,别和我说你一个忘水仙阁的弟子没炼过这个掌法。” “炼过。” 搞不明白为何要逆运千水万恨掌的运气脉路,王离见阮尽山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要撑不住了,忙从玄黄袋中掏出凤簪,运气逆转千水万恨掌。 脉路逆运,他手掌隐隐有青色之光,以掌力催动凤钗,凤钗登时不断颤动,耳畔似有凤鸣之声,未几,凤钗青光大作,天际传来一道清声凤鸣,嘹亮醒神。 凤鸣一至,黄宵显然松了口气,相柳血口也突然一滞,天地间没了那股吸力,众人也各自浑身一轻,纷纷看向凤鸣之地。 只见凤钗带着王离向天空飞去,柳砚刀等人见此皆是莫名其妙,王离手中的青光物件是什么? 王离飞至半空,正不知所措,天幕紫黑云雾陡然散开,一个巨大的青鸾凤影破空而入,朝着相柳而去。 相柳见此心神震惧,黄宵大笑道:“虫子终归是虫子,再大也不能逃过凤鸟一啄。” 那青鸾追着相柳啄去,相柳情急之下忙幻化成人影,想要撕开天宇就此溜走,却被一声高昂的凤鸣给定住身形,那青鸾虚影叼住相柳,一口将之啄成血雾。 见此大快人心的场景,黄宵仰头大笑,可相柳爆成血雾不久,血雾中一道血光便扯开一道裂缝,飞速跨越天地空间离去了。 “这……” 黄宵见还是被相柳逃走,心头大恨,“黄泉之力让给他夺去了!” 催动凤钗需用极多灵力,王离修为不足,灵力渐渐枯竭,凤钗上的青光慢慢消散,青鸾虚影也消失不见,没了凤钗青光挟持,他身形一顿,落向地面。 王离暗道倒霉,却被黄宵虚手扶住,黄宵道:“不错,你小子还算靠得住,还好没让那虫子得逞,不然损失更大。” 王离收起凤钗,方才西泽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凤钗了,不知多少人又要见宝其意,他心中幽幽一叹,不能漏财啊。 宁神儿见那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的仙阁修士竟然能制伏相柳,她看向王离,心中暗暗猜测王离的真实身份来。 而俞展眉则是没想那么多,他逃得一命,说来还得感谢王离,见了他手中的宝物,却也不当回事了。 这兄弟连天罡教的至宝望仙筒都有,还有什么宝贝是他拿不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了结 “黄前辈,这九头妖蛇到底是什么来历?”王离问道:“还有那些羿门修士,他们为何称自己是九天的人?” “九天就是九天,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 话音一落,黄宵指着西泽大片血土之上萎颓的幽冥枯藤,意有所指道:“此物的仙药之精虽然被妖蛇掠取了,但也还算好东西,我是看不上眼的,你也别与他们争,还有更好的东西,就看你与之有无机缘了。” 黄宵大笑一声,便挥袖迈出一步,只此一步,他就踏出不知几万里,消失于天野之际。 场中诸人见此都是心神震惧,这人实力着实厉害,只这一手他们便从未见识过,宁神儿与俞展眉见那人离开西泽,纳闷他所为到底是什么,来这只是要出去那个九头妖蛇么? 王离还在细想黄宵说的话,这回阮欺霜等人上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突然就召唤出那么一个凤鸟虚影来?” 阮尽山看着这才入仙阁的外阁弟子,疑惑他为何能接连拿出两个仙宝,王离正欲解释糊弄过去,这时天宝阁阁主突然朗声道:“妖蛇已经离去,天罡教众人也被拿下,这仙药虽然被妖蛇拨了头筹,我等还是商讨一下如何分了这紫藤罢。” 天空之上还有众多羿门黑袍修士,他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趁乱离去,却被万符派的修士一齐拿下,万符派掌门崔复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符,将他们都困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些羿门之人联合天罡教的败类残杀我万符派弟子多人,我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教死去弟子消怨解恨!” 沈谩愁和张远看向那群黑袍人,目露恨光,显然不能释怀同门师兄弟被他们杀害之血仇,此时青宫长老李牧出言道:“尚迂阔罪恶一等,天罡教自会有人去收拾。九天出世一事兹关重大,我等要立刻禀报青帝,彼时九州各地皆要联合共商讨伐九天之大事,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九天的喽啰罢了。” 天雷宗宗主郁京乃是一紫袍中年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他此刻说道:“方才还得多谢忘水仙阁的道友,若非小友出手,药山此刻已是不生生灵。” 说着朝王离拱手一揖,众多散修感恩王离施了援手,也都纷纷揖手道谢,王离忙回礼道:“此事不必多谢,王离不为救人,也为救己,实在受不住诸位道友之谢礼,王离惭愧。” 郁京慨然,“小友真乃性情众人,若是日后有缘,来我天雷宗小坐几日,我必当扫榻欢迎。” 一宗宗主的诚挚邀请,这是何等之荣幸,西泽之中,无数散修见此大为眼红,王离都有些吃不消这等热情,连连感谢,一边柳砚刀拉住王离衣袖,悄声问道:“王君子,方才你使的是什么灵器?” 见李承志等人都注意过来,王离心道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玩意能随便说么,便没好气道:“秘密。” “真小气。” 柳砚刀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又不是和你要了去,真是没个男子气概。” 这时李牧对着诸仙门长老宗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此事我青州次州二州仙门不便插手,待青帝昭告九州,冀州仙门自会处理它。至于羿门,不知诸位道友想如何处置?” “说什么,直接杀了就是,等出了药山,我万符派定要去捣灭他羿门的仙山!” “崔掌门说的是,杀了就是,何必与他们逼逼叨叨!” 众人附和,李牧便看向阮尽山,问道:“阮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忘水仙阁乃是次州仙门的巨头,如何处理羿门修士,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羿门修士为九天助虐,理应除灭。”阮尽山道:“李长老,我仙阁附议。” 李牧点了点头,便要和崔复等人一起除杀羿门修士,此刻被困在金光大符下的一个黑袍人喋声大笑,遂连连摆了几个手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金光符罡之中。 剩余几人纷纷如此,崔复见此大惊,他道:“我这画地金刚符虽不如传说中的神通画地为牢那般厉害,但困住寻常的神境修士也是极为容易的,羿门的陆地神仙已经被阮长老杀尽了,他们最多不过灵王境的修士,为何能逃出画地金刚符?” 李牧等人也是颇为不解,王离这会子与他们一般震惊,却不为他们逃走一事,而是方才他忽然听得一道熟悉却说不明是何人的声音。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是无上仙药!” 王离不知是何人说与自己的,他无意间看向符罡里的黑袍人,见到其中一人微微与自己点了头,便施法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开来,便猛然联想到在天宝阁中,和西泽边境的密林中遇上的那个黑袍人,暗自琢磨,说话之人便是他么?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 王离看了虽然枯萎但依旧高大的幽冥枯藤,幽冥花开谢间隙颇为短暂,他哪里注意到这露水落在何处了,况且,就是知道了露水滴在何处,那也是溶入西泽沼泽地中了,他怎么去收集! 再说,那人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究竟是谁? 一边崔复的心情十分糟糕,教这些羿门修士逃了出去,他不能替教内弟子报仇,这感觉宛若被人扇了两下耳光又奈何不得他一般,极为憋屈。 众人见此便商议好处理天罡教的诸多事宜,至于那幽冥枯藤,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青宫、忘水仙阁以及万符派等仙门将之斩断分摊之后,便各自离开此地。 俞展眉特地与王离道别,临别时叮嘱一句“仙器藏身,诸事小心”,便跟着青宫等人离开。 阮尽山也让王离与他一道回去,路上淡淡道:“你今日露了锋芒,也叫许多人知晓你身怀两种绝世宝物,过不了多久,次州、青州就会有很多人盯上你,这段日子你先带在仙城的接引阁楼里,等风波过去了,再乔装回仙阁。” “至于你宁桥被斩一事,这我没有办法,不过等你回了仙阁,外阁阅灵殿里的宗烨长老应该有法子帮你。” 第一百三十章 幽冥花露 原来阮尽山是好意带着王离,怕他一人行路被眼红之人截了道,王离赶忙称谢,却听阮尽山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的望仙筒是如何得来的?那可是天罡教的至宝,以你的修为,铁定不会是去天罡教偷来的,之前在大阵中听你说,是替人保管来的?” 柳砚刀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皆是看向王离,想听他是如何解释,王离只好将当初在山林中碰见岳洋和葛茂的事一一说了,阮尽山才点头道:“难怪,原来是天罡教出叛徒了。” 阮欺霜好奇道:“现在天罡教勾结了妖道,王师弟,你还打算还回去吗?” 王离皱眉道:“此事我还没想过。” “想什么,天罡教都这样了,还还给他们做什么,宝物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王离,你就自己留着,可别便宜了别人。”柳砚刀哼道:“没听青宫的人说么,到时候冀州的仙门肯定会收拾天罡教,收拾完肯定要洗劫一通,你如果还回去,指不定便宜谁了呢。” 阮尽山听此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说得真好,王离,你就不用还回去了,先留在身边,也算是机缘。” 王离点了点头,又是道:“对了,戴师兄,东境的七彩朱蕉还在我这里,因为治疗伤势,我炼化了一片蕉叶,到了仙城,我们再分罢。” 听了王离提起七彩朱蕉,李承志心头一阵火热,这可是神药啊,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小子占了。 没想到王离提起这个,戴晓道:“说来能拿到朱蕉,也是师弟的功劳,若没有师弟在,我和柳师妹就要交代在东境了,神药虽好,我戴晓却是没脸拿。” 王离淡淡一笑:“我们一道去药山,所得自然需要平分,师兄不必多说。” 见王离如此大方,阮尽山也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这可惜没能找到乾明花,便笑道:“我药圃里头种了不少乾明花,本都是给霜儿种的,你要乾明花,不如用蕉叶与霜儿换,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阮欺霜咯咯笑道:“用神药换灵药,爹,你这是想坑王师弟吗?” 王离苦笑道:“这玩意是来修补道门的,放在身上用来防备还算不错,但谁又整天地方自己道门被废呢,我是吃过一次苦了,可不想再遭罪,阮师姐,你如果肯换,我就用七彩朱蕉的蕉叶和你换一些乾明花,保证不反悔。” 阮欺霜笑道:“我种了不少乾明花哩,但大都没有年份,也还没成熟,不过娘药圃里还有不少,有些都上百年了,娘还念道太占地方,到时候我就用那些与师弟换吧。” 柳砚刀听了也连连说要与阮欺霜换,这等好事阮欺霜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几人回到仙城,王离与戴晓、柳砚刀分了蕉叶,因只剩下六朵蕉叶,柳砚刀和戴晓又道王离功劳最大,遂摊上炼化的一朵,王离拢共分了三朵蕉叶,又以一朵蕉叶与阮欺霜换了十余株百年的乾明花,才终于解了心结。 乾明花终于有了着落,王离也算完成了此行任务。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帝都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邪修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欲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王离奇道:“你是何人?” 灰衣男子道:“鄙人李常根,是若明城的讼师,方才见了兄台出手惩治了那张二,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柳砚刀笑道:“他是何人,你们都怕他么?” 李常根不敢盯着柳砚刀看,方才那张二就是多占了嘴上便宜,就被这人打成那样,若是自个多看两眼,谁知道会不会被扣了眼珠子去,他忙低头道:“姑娘看来果真不是若明城的人,那张二是若明城县令的侄子,仰仗他伯父的威风,这么多年来,若明城谁不知道他的名头。” “不过我见兄台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凡人,有一件事情想要二位帮忙提点一番。” 李常根说到此处,略有停顿,见王离没有打断回绝,才继续道:“前几日我若明城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人,都是好好的就死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这几日官衙讼司可是忙翻天了,昨日城中玉露堂的承堂药首也命丧家中,死状与前人一样,不过他府中壁影上有人用狗血写了一个名字,却是让人颇为疑惑。” 柳砚刀在一旁听得专心,王离却道:“这死人必然是有凶手,我不是此地人,你来问我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怀疑是我下得手么?” 王离举杯喝了口茶,咂嘴道:“再说,你一个讼师,好好替人写状子就是,去管那些作甚。” 李常根苦笑道:“这几日喊冤太多,又兼上药首身亡这桩要人命的案子,朝廷都下了旨,要张县令破案呢,他哪里能破除什么线索来,就强压着我们这些喽啰找凶手,找不到线索,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听了这话,柳砚刀才道:“你之前说的,那承堂药首家里用狗血写的是什么名字?你们揪着名字去查不就有线索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明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名字,只是县衙捕快在城中排查了多个坊街,连这个姓氏都没找到一户。” 王离来了兴致,问道:“那人写的名字叫什么?” “叫做百里秦王。” 王离心脏猛地一跳,百里秦王?那不是许盛的假借之名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许盛? 不对,当初在北漠,他是看见许盛的尸骨的,怎么可能会在此地,难道只是重名吗? 因王离双眼被布条蒙住,二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不知道王离此刻内心颇为惊疑,控制住心神,王离平静道:“那药首何日何时死的?城中最早发现死人大概是几日前?” 李常根一一说了,王离对照自己的行程一算,发觉这若明城死人之时,比仙药出世之后慢不了几天,而那药首是昨日深夜死的,按理说凶手敢连续作案,官衙又拿不住他,那近期应该还会生事。 这百里秦王,究竟是不是许盛? 随口敷衍李常根会帮他留意此事,王离便和柳砚刀丢下碗筷,朝客房去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酒楼下食客稀疏,都在谈论什么县尉猝死娇妾床上的风闻,王离和柳砚刀刚下了客房,李常根便找过来求助道:“兄台,谢县尉也被杀了。” 王离问叫小二端了一盘烧饼,边吃边问道:“这回也留下名字什么线索没有?” “没,谢县尉就是深夜暴死家中的,当时谢府上的姨娘也在场,不过现在人已经痴呆了,像是中邪了样,问什么都不说。” 柳砚刀寻思道:“莫不是他家姨娘把他给害了。” “这不可能。”李长生摇了头,想要说清楚情况,此刻却有一队吊衣坏发的地痞冲进酒楼,人群中的张二搭着一人肩膀,瞧清楚王离后,忙指手道:“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弟兄们,一会给我往死里打,打得越狠,老子就重重赏他,那娘们谁都别动,老子要好好爽爽。” 王离看不见是谁,但能听出来说话的便是昨晚被自己教训的无赖,见那人还果真找上门来,他皱眉正要出手,柳砚刀却耐不住张二的脏嘴,挥手祭出忘川剑,抽身而上。 身影闪动,只听得噼里一顿作响,李常根再定睛时,场中便唯独剩下张二一人还站在原地了。 张二见自己喊来的狐朋狗友还没开打,都被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抽倒在地,一时间酒楼上下满是哭爹喊娘的哀嚎,张二没了人扶持,一脚站不稳,倒在地上。 看着柳砚刀提剑走来,他忙颤声道:“姑奶奶,错了,我错了。” 听到这无赖叫自己姑奶奶,柳砚刀甚是新奇,这时王离叫住她,“我们择时还要赶路,别节外生枝。” 柳砚刀瘪了瘪嘴,一脚踩在张二受伤的膝盖上,笑道:“这也是一个教训,日后可别抻着你伯父的大皮到处作威作福,我们王君子仁意,才放你一马,以后碰上那什么劳什子百里秦王,免不了要猝死家中。” 被柳砚刀踩在伤处,张二有苦却不敢说出,强忍着剧痛,等她松开脚后才抱住膝盖大声叫唤。 酒楼下乱作一团,听得掌柜胆战心惊在一边劝架,他于心不忍,掏出几块烟罗玉丢给掌柜,算作菜钱房钱,才与柳砚刀出了酒楼。 身后李常根连忙追上,见识了柳砚刀的身手,他愈发坚信二人来头不小,刚要说话,却听王离道:“李讼师,带我们去拿药首府看看吧。” 柳砚刀不清楚王离为何对这赶了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三人上了马车,就往东而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匾额上挂了白孝,门外也有不少花圈,三人进了街门,柳砚刀赫然看见壁影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便道:“这人也是,杀了人还留下名字,这不是挑衅么。” 想到自己在大姚经历的种种,王离喟然一叹。 他无法看见那四个血字,但能嗅到血腥气,一边的李常根道:“李药首家人想要把这四个字洗去,说是李药首还在停灵,正门上有这个实在太邪了,但案子还没破,就这一个线索,张县令就没让他们洗,现在又中招一个县尉,这几日张县尉可不好过。” 他是担心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这几日当然过得不安稳。 摆摆手,叫李常根带自己去看看那李药首的尸身,征求了李家人的同意后,王离才被带到一座凉床边上。 见了李药首的死状,柳砚刀啧啧称奇,王离问道:“柳姑娘,这人是怎么死的?” 柳砚刀道:“和常人一般,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死去算来也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还活着一样。” 王离有些惊讶,左手中指按住李药首的仙门,见他五脏六腑俱如寻常,只是识海空空,像是被人擢取了魂魄一般。 “他识海是空的。” 收回手,王离皱眉道,听了此话,柳砚刀也颇为惊讶,识海并非修行之人专属,人皆有识海,只不过修行之人额间识海中有灵识之力,常人的只得是魂魄寄居之所,并无他用,唯有魂魄较强者能预感极近之未来罢了。 “难道是被邪修夺了魂魄吗?”柳砚刀一脸凝重道:“按照李常根说的,这若明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被杀了,那得被夺走多少魂魄!” 不知怎的,王离突然想到当初与陈元一道去北夜府时,见到尤血放出幽魂的场景,他心中暗暗道:“该不会又是赤天在搞鬼罢……” 一边披着孝衣的李家长子听不懂王离二人说的话,他不明白李讼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瞎子来,那女子看着倒是绝色,自己碰过的女人还真没一个容貌能与之相比的,只是眼神太凌冽了,看着怎么让人害怕呢。 正要询问,李常根却抢道:“兄台,能看出什么来么?” “我且问你,你爹死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些披着黑袍的人?”王离问着那李家长子,那李家长子皱眉思索片刻,才摇头道:“不曾见到过。”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日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第一百三十二章 长恨世间真意少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听那人承认身份,王离心中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摸索着屋脊跳身下来,一众家丁像是对付什么猛兽一般,俱是连连退开,小心提防着。 见到王离眼睛蒙着布,许盛问道:“你怎么将眼睛蒙起来了?若是没有这个,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当初在天宝阁和西境边缘的密林中遇到的黑袍人,应该就是许盛了,王离大笑道:“这事说来还得怪你,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叫我去找幽冥花落下的露水。” 许盛讶然,“你找到了?那东西本来滴落幽冥花之后,会掉落至黄泉河畔,虽然只有一滴,但重若瀚海,你竟然真找到了?” 指了指被蒙住的双眼,王离道:“这玩意冲进我的眼睛里,现在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许盛道:“幽冥花瓣落下的黄泉泪,那是顶级仙药,没有品轶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传说,它既然进了你眼中,自然有其意图,毕竟机缘和厄运,从来都是相伴的。” 听闻许盛话里有话,王离便问道:“说来,你是怎么去了九天了?当初我在北漠可是看到你的……” 许盛颇为惊讶,他道:“你去北漠了?” 王离将前事大致说了,许盛听闻后久久不语,一边的柳砚刀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离,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跟个打哑谜一样?” 见她还拿着剑,许盛道:“姑娘,你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了。说来事长,却是我许盛命运多舛,王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盛了。” 说着他放下黑袍的帽子,王离见不到他的样子,柳砚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没了人形,只是一黑烟形成的似人似鬼的模样,不禁骇然。 四周家丁见了这个,都以为是鬼魅出来索命,纷纷哭爹喊娘跑散开来。 许盛苦笑道:“我本在北漠本已经死了,可是碰上赤天的一个神将,他把我魂魄抽取出来,带回了九天,让我成了神侍,虽也能飞天遁地,但却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赤天神将?” 王离连忙问道:“赤天是九天的一个分部么?这赤天神将是什么实力?” 柳砚刀也忙看向许盛,听他细说赤天的情况,许盛道:“九天自然是有九个天部,其中次州赤天、神州阳天、青州杲天、薄州冥天、寒州玄天、幽州幽天、弇州成天、戎州朱天、冀州钧天。” “至于神将的实力。”许盛顿口,略有不确定道:“神将实力有高有低,大多是灵王境的实力,少数已经突破神关了。” 柳砚刀不可思议道:“赤天竟然有神境强者?那可是陆地神仙境的大能!” 王离问道:“前些时候,那九天在药山出动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有多少神将?” 听了这话,许盛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刚刚入了九天没多久,还是得了些机缘,才短时间内进入灵武境,也得知了一些仙药的秘密,但赤天天庭内秩序颇为严密,向我们这些底层的神侍,也只能偶尔接触到神将这些人,神将之上还有护法天君,那一人挡住青宫、忘水仙阁等数名陆地神仙的成天君,便是天庭的护法天君。” “不过护法天君之上还有不少人物,那些我却不知道了。” 王离眉头紧皱,这赤天里头强者不少,忘水仙阁想要对付他,还颇有些不易,这回许盛像是想到什么,他道:“不过我听说,前些时候赤天庭里头的一个修为参天的巨佬被人捣翻了法场,现在拿巨佬还在赤天庭里修养呢。” 王离心头一动,“那人法场可是在恨水峡谷里的妖神山山?” “对!正是那个!”许盛点头道:“王公子怎么也知道此事?” 当初他可是在场的,那会子徐奉请几招就杀了那所谓的赤天正神,他还未放在心上,如今一想,还是徐奉请实力太高,教他忽视了那正神的修为实力。 修为比陆地神仙还高的,难不成就是仙了? 摇了摇头,王离道:“许盛,九天并非善道,你为何还要留在赤天呢?” 许盛黯然道:“沦落淤淖岂是本意,我被赤天的妖人搞成这幅样子,回也回不去了,只得混着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一天算过一天,离开药山之后,我见你一如往昔,便感叹你我二人各自之路如此不同,不过我本就该死,却是王公子出手得救一命,只是苟延残喘之下,不得原本的快意潇洒了。” “就叫我死在北漠,好歹留下些许名声,也死得其所,谁知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柳砚刀道:“什么鬼样子,你踏上修行之路,日后机缘无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魂魄归位,再寻肉身,这些法术神通,我可是在仙阁里的典籍上看到不少呢。” “姑娘也说了,那些是法术神通,像你我这等灵境的修士,何德何能才会碰上一个。”许盛摇头喟叹,“因我没有肉身,只得以魂养体,所以在这若明城中搜寻那些恶人,靠着他们的魂魄来度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王公子,实在是难料。” 王离心情颇为复杂,这许盛为人虽然有些瑕疵,但是纯正的君子,他在玉城时,救了他的性命,一是为答应秦佩儿,更多的则是他救了楚衣,使其免遭许况凶手,王离敬他为人,才出手救他性命,谁知二人再相见时,却是这等光景。 “许盛兄,你既然两次逃得大难,那便是老天要留着你,修行一事,就是要顺天道而改己命,你如今虽然经历此劫,谁知不是日后蜕变的潜伏?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番苦难,何尝不是日后得道正果之伏笔呢。” 许盛定定地看着王离,恍然一叹,“长恨世间真意少,至今唯有王阁卿。王公子,许盛懂了。” 听得许盛突然叫自己阁卿,王离动了臆想,回忆在京城和姚渐雪的种种,心中突然催发了动身赶回仙阁见姚渐雪的执念。 柳砚刀在一旁打趣道:“王阁卿?这是你哪门子诨号?” “小孩子,别乱问,说了你也不懂。” 第一百三十三章 离别之象 柳砚刀呸了一声,不依道:“谁是小孩子,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师姐呢!” 王离摸了摸鼻子,不愿和她再纠结辈分这个事情,与许盛道:“许盛兄,既然你沦落九天并非本意,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虽未有杀及无辜,但难免滥杀凡人,这终归不是善道。之前你留给秦姑娘的信件,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若是你还存着念想,倒不如早日脱开九天,另寻他道。” 许盛听罢怔然,王离抱拳一二,与柳砚刀就此离去。 这若明城一行,却不料碰到了大姚的故人,王离忽而念及李云川来,心中担忧,如若他也被九天的人给招惹去了,不知又是什么现况。 趁着夜色,向西走至天色将明,二人才终于过了若明城所属的凡俗梁国地界,到了一片郊野。这地方岗阜起伏,莽草丛生,满目都是干枯林木,端的一片荒野景象。 一路上柳砚刀不停追问他在凡俗的往事经历,王离被问得烦了,便都是随口敷衍了事。 柳砚刀性子活泼,到不觉得无聊,她见相思涯远不可望,遂道:“王离,不如我御剑带你吧,就这么步行着,那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仙阁。” 王离一听便摇头道:“这可不行,现在次州的仙门都知道我身上有宝贝,我们这么招摇,倘若被人盯上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是我说你,你驾着忘川剑,不日便能赶回去,何必跟着我一块赶路吃苦,再说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灵识稍比常人强上一些,认路什么的,那还不是玩意账。” 听王离又要赶自己走,柳砚刀凤眼微怒,“没我带着你,你不知道在若明城里头要遭多少罪,哼,你认得路,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到何处了,距相思涯还有多远,前头是山是河?” 王离哑然,柳砚刀得意道:“你接了仙阁的任务,就得和我一同去,一同回,怎么有舍弃的道理,况且你在药山几次救我,我可不想承你的人情。” 摇了摇头,王离抱拳笑道:“柳女侠果然高义,是王某俗了。” 柳砚刀心中欢喜,一身青衣俏丽俊秀,她也不落下风道:“王君子承让,承让。” 二人向西走到一林荫内,见有一座茅草盖的茶店,便暂且坐着歇息停脚。 叫店家上了两碗茶水,王离同柳砚刀说笑着,灵识一动,突然身后感到一道厮风杀来,忙拉住柳砚刀向一旁闪躲开来。 二人堪堪避过厮风,一道闷声传来,方才柳砚刀坐的木凳便瞬间被一道劲气斩成齑粉,余劲将地面都冲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坑。 柳砚刀见此忙冷汗簌簌从额间流下,王离将柳砚刀护在身后,冷声道:“谁人再此地偷袭?” 林间有女子娇笑声传来,“小兄弟离开秘境这才几日,竟然拜入忘水仙阁的门下,想必是得了不少机缘呢。” 这茶店本就在荒郊僻岭,店家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受了惊吓,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露头。 王离听声音耳熟,却不知那人的身份,心道这人知道我去过秘境,莫非是当时劫住自己的那个女人? 正要问她,柳砚刀一扯王离的袖子,却是那人已经出现在野店之前,女子咯咯笑道:“你怎么蒙住眼睛了,难不成是瞎了?呦,还有个美人相伴,可真是艳福不浅。” 声音魅而不淫,惑而不荡,但偏偏能挑逗人的心弦,王离如今灵识强大,心头遐思一闪而逝,他皱眉道:“你是合欢宗的?” 见王离能瞬间摆脱自己的魅术,戚怜心头讶异,她可是运起合欢宗《阴阳和合功》中的魅仙之音,这人只不过灵脉境的修为,竟然能抵得住。 她奇怪王离为何要将双眼被蒙住,看他不认得自己,便知晓他是真的瞎了,遂看了一边持剑而立的柳砚刀,兀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秘境里头抢了古神的尸首,现在拜入仙阁了,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柳砚刀听那穿着红衣,带着面纱的女人说得暧昧,遂暗中一掐王离的胳膊,传音道:“王君子,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合欢宗还有个姐姐?” 王离胳膊吃痛,忙不得哎哟一声惊叫,这人是合欢宗劫持威胁自个的那女人,我和她能有什么干系,便忙推脱关系,道:“你别瞎说,我可不认得你,当初你在秘境里头要挟我,这能是姐姐做出来的吗?” 戚怜听王离说的有趣,见他身边的俏丽的小美人眼角含怒,心思一动,便故作惊讶神态,“是么,那……那是妹妹记错了,哥哥对不起,妹妹记错了。” 声音酥麻,挑人魂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恨恨在王离腰间一扭,抽剑指着戚怜,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王离搞不懂柳砚刀怎么这么大怒气,揉了揉腰,却听戚怜继续道:“妹妹和他走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让位,也教姐姐来享享福气?” “呸!” 柳砚刀啐了一声,脆声骂道:“你算谁的姐姐,我可没你这么放浪的骚蹄子姐姐!” “方才你要杀我,心肠如此歹毒,妖女,看剑!” 柳砚刀心知这一身红衣的魅惑女子是想以言语激怒自己,便一剑追去。 剑气朔起,戚怜飞身躲开,那木桌被柳砚刀一剑劈成了数块。 王离此刻已经确定了戚怜的身份,他担心柳砚刀不敌受伤,便拉住她,朝着戚怜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柳砚刀被王离拉住手臂,听他问话,便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不是见我和你待在一块,醋意成了怒气,想要杀我哩,你拉住我做什么,就让她杀了我,也好省了你的麻烦。” 王离一拍柳砚刀的头,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都不认得她的名字。说你是小孩子还不信,几句话就被人家惹怒成这样。” 柳砚刀听了王离解释,俏脸一红,却还是犟着嘴道:“你又不解释,谁知道!” 戚怜娇声笑道:“妹妹出手可不比我仁慈上多少。” 她此刻收了玩心,仔细盯着王离看这,轻声问道:“方才你们从若明城出来,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刚刚离开药山仙城不久吧?” 王离心头一凛,这合欢宗是冀州仙门,如今竟然到次州来查探药山情况,这是风声已经放出去,冀州仙门都要集中到此地了么? 之前在仙城他见汇集的修士人数慢慢变少,想来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现在仙城恐怕已经全是冀州仙门的弟子了。 “原来你是为的这个。”柳砚刀从戚怜这句话里终于摸明白了她的意图,清声道:“是又怎样?” “完了。” 王离听柳砚刀一口承认下来,心中悠悠一叹,这柳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憨了,哪有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的。 果然,戚怜面纱之上的一双美目一亮,她心道没想自己还真碰上了。她自离开冀州一路飞往次州后,听得不少修士之间流传种种仙药的秘闻,除开那什么真仙对决,流传最广的,便数忘水仙阁一修士身怀望仙筒和凤形簪两种仙器的事闻了。 戚怜行至药山西边的凡俗梁国,在一处酒楼落脚,因有地痞出言调戏,便顺手整治,未想被人看出是修行之士的身份,还询问认不认得两个穿着蓝衣青衣的仙长。 戚怜便顺势套话,得知先前不久有有两个修士路过此地,还帮他制伏了此地的邪修。戚怜听得他们的打扮,心中猜测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便一路追了过来,不料还真是碰巧叫她遇上了。 王离身怀望仙筒的事,戚怜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能争得仙药,这人身上有两种仙器,真真是天赐的机缘!” 戚怜一想到这,眼中寒芒略闪,看着身前的王离和柳砚刀,这两人一个是灵侯境,一个只是灵脉境,她虽然在秘境中没有得到什么机缘,修为不如宁神儿和俞展眉他们暴涨,但也是灵王下巅峰的境界,想要拿下柳砚刀,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王离在玉楼中力破邓西楼和秦子夜,合欢宗不善功法,他虽然看去双眼失明,但戚怜拿不准自己能否稳胜他手,遂袖中素手一翻,从戒指中取出一枚淡白色的灵丹,捏成粉末,悄悄运气催散开去。 此刻王离道:“你追我们,定然是想要我手中的宝物,这不用多说都能猜到,不过今日我不像秘境中被你制住要害,你想要凭一人拦下我们两个人,那可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戚怜抿唇一笑,“我自然是斗不过你,当初在尸山上,你连古神都敢抢走,司墨仙都拿你没办法,我可不敢和你动手。” “不过,小女子不善争斗,其他手段可是不少哦。” 戚怜眼眸流转狡黠之光,王离听她语气不对,暗道不妙,未几便感到体内灵气提不上劲来,他骇然道:“你这是什么,用毒?” 柳砚刀此刻也察觉到道门闭塞,宁桥不通之感,连忙喝问,“你这妖女,使了什么恶毒的手段,快说!” “好妹妹,打打杀杀怎么是女儿家所为,这封灵神散本是我合欢宗灵王境的长老用来闭绝灵气、感知神力的神药,用在你们身上,也算姐姐给你的一份大礼了。” 戚怜妩媚一笑,点手挥出三道绵柔指意,正是合欢宗的镇宗战法拈花指意,劲气瞬间封住柳砚刀的经脉,叫她不能动弹。 戚怜随即上前御气控住王离,就要将他带走。 王离体内灵力不听使唤,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怜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门,疯狂催动仙门引,林间灵气一阵波动,无数灵气朝将王离汇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灵气变化,戚怜皱眉却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时灵气不断聚集王离的仙门,但灵气入体便被一股药力化去,王离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砚刀没了动静,以为是戚怜下了毒手,便横心大开仙门,教体内十二条经脉全开。 一时间林木萧然,风声大作,好容易抗住体内药力,将一道灵力顺着神门引牵至小指,王离来不及祭出秋水剑,伸手剑气激射而出,向戚怜刺去。 此剑气虽然王离鼓足了劲道,但他毕竟灵力被化,实力大不如前,戚怜挥袖将剑气抽向另一边,大片树木被强横剑气拦腰斩断,惊鸟也乱飞而出。 柳砚刀被封住经脉,虽然能看的东西,但却不能开口,王离感知到大致情况,却不知自己这一剑击中没有,连连大声问了几下柳砚刀,听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乱摸住她的手,见她还在自己身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柳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戚怜道:“她被我封住了灵脉,不能动弹,自然不能说话。” 王离忙侧耳听去,大惊道:“你,你没事?” “你都成瞎子了,都不知那一剑射中没有,就问我有事没事,实在太自信过头了。” 戚怜轻声一笑,挥袖祭出一条红绸缠住王离腰间,飘身踏在红绸另一端,带着王离朝北飞去,末了人影飞至天空,才隔空点指一道劲气,解开柳砚刀的灵脉。 柳砚刀脱开控制,忙要寻着戚怜离开的方向追去,此刻天际有戚怜的声音传来:“好妹妹,你的小男人姐姐借去一用,假以时日必然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你可莫追了。” 柳砚刀灵力本封,不能御剑追赶,眼见戚怜带着王离飞远,只得顿脚大恨,但她毕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茶店丢下一块灵石,就往北徒步追去。 却说王离被戚怜系在红绸灵气后头,在云端飞着,他只觉浑身被冷风吹着,便大叫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要抓我作人质,也好给个灵罩护着吧,我现在体内没了灵力,这么被劲风吹着,等到合欢宗也被吹傻了,到时候你要问什么东西,我可是都不知道的。” 戚怜听了莞尔一笑,“就怕你知道也说不知道呢。” 掐指运开法诀,灵罩将王离也包裹住,他这才松了口气,未过多久戚怜又听他叫唤道:“姑娘,我这人生来就怕高,你不如带着我到地上走吧,我这会反正又逃不掉,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见王离有完没完,戚怜心生怒气,她美目带着煞气,却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飞低一些,一头牵着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这样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离心知她是威胁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可他终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砚刀,她一个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岭的,若是被歹人看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姑娘,我师妹不知……” “放心,我虽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坏事做绝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开灵脉,不会有什么事,公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戚怜娇笑一声,引得王离心头一漾,他见戚怜不再说话,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说来你我也算有缘,连番两次碰面,在下姓叶名火,却不知你的芳名?” 戚怜驾着红绸,衣袂飘飞,如长虹划过天空,她道:“叶火?之前我在那个茅店可是听那姑娘一个劲叫你王君子,难道转瞬间你就更改了名姓?” 见自己编造的名字被戚怜一下识破,王离尴尬一笑,不知说些什么。 戚怜心中好笑,这人看着时常稳重,时常呆头呆脑,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说出自己名字来,“修行之辈,不作凡俗规矩,小女子姓戚名怜,却不知公子真实名姓是什么?” 她心道你这人被我掳去,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让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离见她说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还藏着掖着,忙道:“在下姓王名离,戚怜戚怜,姑娘芳名婉约缠绵,但总归带了一些凄凉的韵味。” 有你这么夸别人名字的么,戚怜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王离王离,却也是离别之象。” 王离心头一震,被她一语中的说了心事,他心道自个离开前世已有一年,这漫漫星辰如何回归,只能望眼兴叹,加之此世与姚渐雪分别不得相聚,可不是离别之象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戚怜回头看了一眼王离,见他怔怔不说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个弱女子被你调侃都没什么反应,说你一句就中伤伤心了?这算什么大男人。” 王离回过神,他将心中喟叹排除一边,听了戚怜的话,笑道:“这可是姑娘说错了,我只是想姑娘既然说中我名字中带着离别之象,何不将我放了呢,也算成人之美嘛。” 他晓得戚怜捉住自己定然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尸等物,那些东西都在玄黄袋中,自己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任她将玄黄袋夺走也拿不出里头的东西。 小黑这么眼刁的看到玄黄袋惊讶无比,老付给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强行打开玄黄袋,王离料她没这个本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戮仙老魔 听王离要自己放了他,戚怜不怀好意看了他腰间的玄黄袋,道:“你若是将打开储物袋的法决告诉我,我当然会放了你。” 此刻二人已经向北不知飞去多远,王离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道:“戚姑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合欢宗。” 王离心道不妙,戚怜不能打开玄黄袋,谁知道合欢宗里长老宗主能不能打开,没了玄黄袋这个筹码,自个性命可就难保了,他可不敢冒身家性命的险,遂连忙思索脱身逃命之法。 无奈封灵神丹教他体内不生灵力,虽然体魄健强,但却不能运开半点法诀,现在又被戚怜用红绸灵器捆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仙门引也没法催动了。 戚怜见王离不再说话,也乐得清静,正催发灵力,飞速向北掠去。 因药山本就在次州与青州的边界上,距冀州也不甚远,王离和柳砚刀凭脚力赶路,不能向西走太远,故而未过多久,戚怜便带着王离赶到次州与冀州交界的州关。 九州各州间皆设州关,关内规模俨然如同仙城,管领州关之人称作知关,其次还有关长、关卫等职,他们也大多经由两州仙门巨擘长老、弟子轮流派任,每百年一换,王离这回颇有些倒霉,此轮关中才换不久,守关之人皆属冀州仙门,想要仙阁长老救下他,却是无望了。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 王离伸手摸了个空,知道是被戚怜夺去,心生大怒,这女人变化多端,方才还与自己说笑,转眼就将玄黄袋抢夺走了。 戚怜抛了抛手中的黑色小袋,“王公子,这储物袋看上去也不像寻常之物,你不如和我说了打开的法决,我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这袋子还能还给你,若是等回到宗中,我师尊打开了你的储物袋,莫说这袋子,就是你的性命也休想保住。” 被戚怜这番威胁,王离心态却渐渐平稳下来,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合欢宗的女娃,这小子交给我罢。” 戚怜见阵坛玄光一闪,一个黄衣老汉出现在擢仙谷下,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老汉干咳一声,满头枯发披散开来,浑浊细眼盯着王离不放,嘿嘿笑道:“老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冀州的仙门大派认不得我,不过应该听说过戎州的羽山仙池。” 戚怜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你是戮仙老魔!” 此人据传存活于世间已经超过三千年,因修得一身魔攻,以自身为炉鼎,炼化修士精血以延年晋境而恶名天下。 那羽山仙池传闻是他以人骨堆的山坡,以人血填作的大池。 戚怜心绪翻滚,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至极,不过近些年好久没了他的声闻,没想到今日却追着她来到冀州来,还是为了争夺王离。 王离不知生了何事,这戮仙老魔是谁,为何要追着自己跑到冀州来,他可不认得这人啊。 戚怜知晓了黄衣老汉的身份,心中忌惮,她道:“这是我合欢宗要的人,你是打算和我合欢宗作对么?” 戮仙老魔咧嘴一笑,“合欢宗我不敢惹,你一个女娃娃我还不敢动手吗?嘿,这小子体内身怀仙药,旁人认不出来,我可是能闻出仙药的仙力外来,小子,你机缘不浅,可叫老头在州关碰上你了,也算命数,就叫你的精血帮老头击碎州关,再续命三千年吧,哈哈!” 说道兴奋之处,戮仙老魔狂笑一声,佝偻的身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迈步便瞬间出现在戚怜身后,拉住王离的胳膊,朝天空之上飞去。 戚怜见此怒哼一声,抽出红绸就追了上去,但她哪里追得过戮仙老魔,几息的时间就看不到王离和戮仙老魔的身影,不愿就此罢了,遂定了方向,她催动红绸飞身继续追赶。 王离被戮仙老魔封住灵脉,带着朝西而去,脚下云彩瞬息闪过,他手臂被老魔抓得生疼,忙叫唤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我认识你么?” 戮仙老魔嘿笑道:“方才我说得还不清楚么?老头是要炼化你的精血,将你体内的仙药给炼处来续命!” 王离一听此话,身上寒毛遽立,这人怎么和小黑一个性子,都喜欢炼化旁人精血,他道:“喂老头,我是个瞎子,你炼化我的精血,要是也瞎了怎么办?” 戮仙老魔桀然大笑,“能活下来,就是瞎了眼睛又怎么样。小子,你可真是浪费了天大的机缘,仙药被你这个灵脉的修士给糟蹋了,却没想到头来便宜老头我了,真乃命也!” 老汉止不住心头兴奋,他从州关内注意到王离身怀仙药之力后,便忍住心头欣喜,直到如今稳稳擒住王离后,才教兴奋完全显露出来,他仰头狂笑,尖锐的笑声将云海都震荡开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滔土鼎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胸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身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身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身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身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王离听他说得残酷冷血,遂道:“尸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为什么还不死?说一套做一套,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被王离揭穿本心,老头非但没有气急,倒是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算辈分,那是我耳孙都要三十辈下去,我念及你给我老头送上了大礼,待炼化了你体内的仙药之力,给你留个全尸,放在羽山顶上,也算老头对得起你啦!” 说完便不待王离回口驳斥,他伸手一拍腰间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开鼎盖,他嘿嘿道:“这鼎乃是滔土鼎,万古前的仙器,虽然万年仙神之争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体格,用来炼化你,也是对得起你啦!” 被这老头连番说着对得起自个,王离心头烦琐,他现在灵脉被解,但体内封灵神丹的药力还未退去,还是聚集不得半点的灵气,如若强行催动仙门引,必然会引起这老头的注意,毕竟他说这羽山里头还有陆地神仙的尸骨,那想必此人修为定然不止是灵王境,他能有些信心斗得过灵王,但对敌陆地神仙,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了。 陆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药山西境大泽中可是见识过。 老头运开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变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这灰尘中都裹着无数腥气,引得王离又大声咳嗽几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来吧。” 戮仙老魔说着便一手提着王离将他扔进鼎内,王离慌忙之下摔了个实痛,他刚抬头想要出去,老头挥手却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声道:“我用滔土鼎炼你四十九天,叫你浑身仙药之力融进精血之内,四十九天之后,待你精血炼出之时,便是老头我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之日!” 王离心中大忿,这人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还说要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倒好,要将他全部给炼化了。 此时戮仙老魔已经催动了巨鼎,鼎内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将王离团团围住,但不知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身,王离被蒙住的双眼此刻也生了异变,右眼寒睛完全脱受控制,布条被冻成碎块,消融于烈焰之内。 无数寒气从他右眼四处溢泻,竟将鼎内的烈火都冰冻住,戮仙老魔见滔土鼎鼎外慢慢覆盖了一层细细的霜绒,以为是仙药之力被巨鼎逼了出来,心中大喜,遂催动神力,鼎内的烈焰也更为剧烈,破开冰霜,朝王离身上席卷而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鼎 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若是吞化王离体内的仙药之力,一举突破神境巅峰的仙关桎梏,成就当世真仙,寿元必增一倍,到时候他又能活上三千年,根本无须担心现在的些许芝麻时间。 然而鼎内情况并非如他所愿,王离意识被黄泉泪和寒睛散露的寒气封住,浑身冻僵,却没有被炼化出精血,只是黄泉泪离开他的身体,在和滔土鼎的仙火对抗着罢了。 黄泉泪毕竟脱离开宿体,没有寒睛的庇护,不能和仙火对抗,未几便显现颓势,仙火趁着时机一扑而上,将黄泉泪掀入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黄泉泪已被仙火完全炼化,鼎内仙火翻腾之间裹挟着寒霜,火焰冰霜本不相容,此刻却交集一处,端是神奇。 没有黄泉泪的庇护,仙火自然向鼎中冻僵的王离烧去,他身上的霜花慢慢褪去,王离意识依旧消沉不醒,就待仙火炼化王离之际,他眉间一道玄光闪烁,无数的仙火朝王离识海扑去。 鼎内仙火成了一道虹桥,王离身子不自觉盘腿而坐,仙火从四方飞入他眉间识海,场景颇为神异。 “咦?” 戮仙老魔掐指一算,现在已经过了二十来天,怎么突然仙火力见不逮呢? 不明情况,老头此时神力消耗大半,枯发完全谢落,脸上皮褶耸拉垂挂,已是将死之相,他浑浊不堪的细眼凝光一闪,继续催动滔土鼎,使仙火大盛,恢复如常。 如此又过了二十来天,距四十九天之下一天,老魔见鼎内情势稳定,心中暗自大喜,以为仙药精血已经成功,如此又过了一天,老魔见时辰已到,遂封手结了法诀,拍开鼎盖,只见鼎内寒气、灼气陡然升天,纠缠不休。 “是了!这一定是一株寒药,起初这小子才进鼎的时候,那会滔土鼎外头都有冰霜,这仙药可真是厉害,连滔鼎仙火都不能力敌!” 老魔此时宛若枯骨,一身破烂黄衣松垮垮搭在身上,他盯着烟雾升腾的鼎口,挥手想要将炼化成功的精血拿出,却见一个人影突然跳上鼎口,不由得面露骇然。 “老头,你用火烧了我七七四十九天,该轮到我来整治你了!” 这人影正是王离,他昨日便清醒过来,察觉体内并无异样后,见鼎内仙火已经完全被吸收进自己体内,心中大为奇怪,原来那些仙火被诛仙剑引导,从识海一路而下,填满了王离的十二条灵脉,就是道门和心府见也充斥不少烈焰,体内的封灵神丹的药效也已经被仙火焠炼干净。 王离细细一查,才惊觉斩桥竟然被这仙火修复了,大喜之余,又发现黄泉泪被仙火炼化进入他识海之后,一股难言的莫名力量便汇集在自个右眼中。 他清楚,这应该便是黄泉泪的“药力”,却不知是不是黄宵口中说的黄泉之力。 广寒睛魄虽然正常了,王离双目也无恙复明,但那黄泉泪终究没有因此被炼化,只是换了一种更为稳定的方式,留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中。 这却成了隐患。 见自己未出大事,没教那戮仙老魔得逞去,王离心中大定,兀自在鼎内修炼,等第二日鼎口被人掀开,心知是时候到了,遂飞身跳出巨鼎,站在鼎口之上。 一见到老头,王离便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身形俨如骨立,若不是被戮仙老魔扔进滔土鼎时听他说要将自己炼化四十九日,王离还以为已经过去数年了。 却说老魔见到那人影跳出巨鼎,微微一愣,旋即看清那人面目后,心神震怒,自己耗尽寿元炼化精血,到头来却教这小子摘了果子,一时他又惊又怒,这人怎么被仙火烧了四十九天,身子还没被炼化成脓血,就算是陆地神仙也奈不住他催动的滔鼎仙火,这小子肉身是真仙吗! 这时王离浑身赤裸,就是头上的发丝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唯独手上拿着一张白蓝色云锦缎的手帕还是完好无损。 他盯着鼎下的戮仙老魔,见他快要油尽灯枯,猜到是为了炼化自己消耗了不少精气,但陆地神仙实力实在太过恐怖,王离赤手空拳依旧不敢犯险。 老魔虽然是将死之人,但一身修为通天,推掌凝出一道神力,抓向王离,王离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袭来,跳下巨鼎,与老魔对峙着。 “叫你逃得过滔土鼎,我便夺走你的躯壳,叫你魂飞魄散!” 老魔怒声嘶吼,飞速欺身至王离面前,王离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只觉太阳穴一痛,原来戮仙老魔双指摁住王离的头,面目恐怖狰狞。 老魔神识顺势进入王离的识海,正要将王离的灵识击散,却见他灵识优异,遂神魂大动,“你小子灵识怎么如此强大……不对,这不是灵识之力,这是仙识!” 老魔怪叫一声,赫然见到王离识海之上的那柄黑色大剑,又连连尖叫,“这是什么剑,怎么会压制住我的神识!” 诛仙剑似是无视了这股神魂,而剑尖之下的耀古之辉登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来,老魔神魂刹那间便被耀古之辉灼烫,受了重伤,他立马撤出王离的识海,连退几步,虚弱道:“这是他妈是道纹?你一个灵境修士能有道果?”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九州梭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此地难道便是青州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雷城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此地难道便是青州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擂场比试 “外域来敌?” 听了这个王离愣了一下,张远道:“九州天宇之上有罡罩,每逢两千年,则会变得极为不稳定,一千多年前外域之人趁罡罩不稳,想闯进来占据九州,不过那些外域人和凡人无二,就是器甲颇有些厉害,但总归敌不过我们九州修士。” 王离忙激动道:“那些器甲是不是可以带人飞行?” 这回轮到张远懵逼了,他道:“这我不清楚,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了,我师父他们应该了解这些。” 王离心头激动,听张远话中描述的,这世界看来不是只有九州一个文明,天外似乎还有别的科技文明,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一些地球的信息。 张婷婷听了二人说的话,心觉好没意思,便和王离道:“王大哥,今天我哥站第三场,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哥打气加油!我听说这回仙门大比拿出的宝物可有天雷宗的紫雷珠,这东西可稀罕了。” 三人穿过长长的甬道,终于进了擂场,见里头空间颇大,呈漏斗状向中间深入,一个巨大的擂台立在中央,四周都有各类禁制阵法。 王离见里头已有不少修士,暗道青州仙门可真会玩的,朝着张婷婷道:“那必须得给你哥加油打气,要是他得回天雷珠,到时候也给我开开眼界。” 张远苦笑道:“婷婷你就别给哥找压力了,我能挨到现在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比试的都是三大门的内门弟子,以我的修为,上去也就走个过场,较真起来,谁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模样。” 王离听罢宽慰道:“张兄弟怎么不战就退了,就算不拿第一,怎么说也得整治一番那个袁方,出出恶气啊!” “王兄弟这话说的是。”张远眼前一亮,他道:“之前在外边准备不足,这回我可是连符宝都带在身上了,若是对上那袁方,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离少见符箓,听了张远说道符宝,连忙问了,听张远细细说明之后,才恍然大悟。 符修所制符箓品轶与其他刀剑器物相差无二,不过有些符箓刻录了灵器、神器的威能,或是修为高深者的战法,可供长久使用,遂被称作“符宝”。 “我这符宝品轶达到上品次阶,威力足以媲美灵侯境修士全力一击,想要惩治那袁方可容易!” 张远颇为自信,王离道:“还是我先前说的,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和他拉开距离,再时刻稳住心神,就能胜他。” 论修为二人相差无几,万符派以符为道,符法威力不比那长枪低,只消拉开距离将符箓威力全部施展开来,那人可是应对不来。 与张远和张婷婷走至擂台上方,待人又稍多了些,擂场上空突然出现三道身影,其中一人正是在药山时请王离去天雷宗做客的天雷宗宗主,郁京。 三道身影落座擂场之顶,众人皆肃不敢言,未几场内传来一道巨大的钟声,见一紫衣男子跳上擂台,抱拳朗声道:“天雷宗是此回仙门大比的东道,天字赛也快了结,今日便由我郁重霄来开个头,诸位道友,请。” “这人是天雷宗宗主的儿子。”张远和王离道:“这人天赋极高,不比冀州那些天骄差多少,年纪与你我相仿,已经是灵侯境巅峰,在青州名声颇为响亮。” 王离见那人双目如雷,体格健强,心知他实力不弱,这会张婷婷却是嬉笑道:“王大哥,那郁宗主不是要请你来天雷城做客的么,怎么你自个先来了?” 王离指着自己的头道:“不光来了,我还剃了头,削尖脑袋往天雷城里头钻呢。” 张婷婷听罢咯咯直笑,张远没办法,只得轻声训诫几句,此时擂台上却已经有一人跳了上去。 “诡枪门,郑宇!” 郁重霄略微一拱手,那诡枪门弟子便拾枪而上,瞬息挥舞出数道枪影,那黑色枪影犹若实质,直向郁重霄门面刺去。 却见郁重霄不慌不忙,衣摆被枪风吹动,待到枪影就到鼻前,他右脚稍一踏出,侧身躲过枪头劲气,手掌迅速拍出,只见一道雷光噼里闪过,那人胸口登时中招,被郁重霄一掌打飞出去数丈远,摔在擂台边的光幕上。 张远撇了撇嘴,“这人不过灵武境上品,就敢上擂台,郁重霄下手极轻,要是换做常醉,这人不死也得被废了。” 王离见又有人跳上去,却大多是诡枪门的修士,遂好奇道:“张兄,这擂台赛规则是什么,难道就这般打下去吗” “差不多。”张远道:“天字赛就是这种轮赛,进了天字赛的修士一直轮流上场,若是一直胜到无人敢上时,再退下进位洪字赛,擂台则让其余修士继续比试。” 擂台上那郁重霄连连克敌,且都是一招制胜,待到将万符派一弟子击败之后,擂场终于无人再上,擂场之上有一道宏大声音传来,“天雷宗郁重霄晋位洪字赛。” 王离暗自点头,这赛制残酷,要以一人之力抵抗所有修士,能脱颖而出的可不都是仙门顶尖的修士么,原来这比试是假,历练弟子方是真。 待郁重霄下了擂台,又有一诡枪门修士跳上擂台,王离定睛一看,遂和张远道:“张兄,该到你上了,若是叫旁人把这袁方给击败,你可没地去撒气。” 张远见到袁方上擂台,嘿嘿一笑,便也跳上擂台,袁方见到来人先是一怔,旋即大笑,“我倒是谁,原来是天雷城外的手下败将!” 张远先前被他以口舌激怒,这回却不上当,也不理睬袁方的嘲笑,指手捏出一张白色符宝,袁方见此心中略有慌张,但早前试探过这人,心知不是自己对手,冷笑一声,挥枪而上。 “王大哥,你说哥会赢吗?” 张婷婷见台上二人缠斗在一块,心中颇为紧张,王离看张远被袁方贴紧,不能施展出符宝的威力外来,略处下风,心中有些担心,但还是安慰道:“放心吧,你哥有符宝,肯定会赢的。” 却说张远手中符宝被催使成一道匹练剑气之后,袁方手中长枪分成两节,贴进张远挥舞枪劲,教他使不出符宝的威力来。 眼见自己被袁方压制,张远心中焦急,想到王离说的要和他拉开距离,遂顿手暗中翻出一张冰霜灵符,趁袁方刺枪挥向他左侧之际,朝他右脚挥出,只见一道薄薄的冰霜陡然封住袁方的右脚,这变故让他身形一顿,张远也趁机会连连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袁方运气震碎右脚上的冰层,却见照面一道白光射来,他连忙推枪抵挡,却被符宝的劲道击飞丈许,好容易稳住身形,又见那白色剑气从头顶斜劈下来。 感受到莫大压力,袁方一咬牙,便要硬抗,使出诡枪术第一招朝白光迎去,但先前在天雷城外肩膀被王离打伤,本就有伤在身,加之符宝威力堪比灵侯境修士一击,他哪里抵挡地过,遂被一剑戳倒在地,他双腿一软,瘫跪在擂台之上。 张远胜了此战,心情大为愉悦,符宝在他身周旋转,看着跪在身前的袁方,他冷哼道:“万符派修士不弱于人,袁方,日后可别再叫我听见你污口称呼沈师姐!” 诡枪门常醉心慕万符派大师姐沈谩愁,但沈谩愁与他无感,诡枪门修士却四处谣言称沈谩愁已与常醉结为道侣,颇为万符派弟子所恨。 沈谩愁仙子般的人物,怎么能叫他们玷污了。 袁方听了此话,心中就算再有不服,也无力回怼,这时突然有一灰衣修士跳上擂台,瞥眼看了袁方,冷哼道:“没用,还不下去,留在擂台上丢人现眼吗!” 气势席卷擂台,一身威压教张远衣角无风而动,甚是骇人。 第一百四十章 古怪 见了来人一身灰衣,气势一面压倒而来,张远正不知这人什么来历,那人挥袖将袁方震下擂台,朗声道:“诡枪门,常醉!” 场中一片哗然,这人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 张远心中大惊,此人实力早就是灵侯境,他不过灵武境初品,如何能胜过常醉! 不给张远出口退出擂台的机会,常醉却是突然一指戳出,以指为枪,朝张远点来一道枪劲。 张远连忙用符宝抵挡,只听得一声脆响,符宝被常醉一指点飞,在空中震颤不已。 张远心头大骇,这人还未出枪,光凭灵力拟作的枪劲就能与符宝争锋,实力当真是可怕至极! 未等张远细想,常醉又是连连射出几道枪劲,黑影林然,指指皆刺向张远要害,张远凭借符宝吃力抵御着,终于一声脆响,满是裂痕的符宝被一道枪劲刺中,破裂成无数光影,消散不见。 见自己心头至宝就这么被人给破坏了,张远一阵肉痛,面前一阵劲风袭来,知是常醉又一指戳来,他连忙惊呼道:“我认输!我退出擂台!” 可常醉不给他认输的机会,那枪劲不弱反强,直直地朝他眉心此去,这是要下杀手了。 眼看黑色枪劲就要刺中,一朵火莲缓缓落入擂台之上,那火莲看着飘动极慢,却正巧抵在张远眉前,教枪劲不得再进分毫。 常醉眉头一皱,抬手见一女子飘然上了擂台,他忙背手笑道:“谩愁,你怎么来了?” 张远躲过一劫,见是沈谩愁救了自己,忙站到沈谩愁身后。 沈谩愁一手托着火莲符宝,示意张远下去,待张远无恙下了擂台后,才松了口气,道:“这仙门大比只消又天字赛资格者皆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方才我师弟已经说了认输,你为何还要下杀手!” 听得沈谩愁责怪,常醉道:“这战法向来都是使出便不得收回,我诡枪术使了一半,他突然说认输,我哪里停得下。” 见常醉还敢狡辩,沈谩愁黛眉微竖,此人招数歹毒,显然是奔着取张远性命去的,这擂台比试说来不得伤及其人性命,就是张师弟被常醉杀了,难不成诡枪门还能用常醉之命相抵么! “谩愁……” “常师兄慎言!” 沈谩愁断然喝住常醉亲昵的称呼,冷冷道:“素来听说常师兄一招诡枪术炉火纯青,今日师妹便来讨教讨教!” 她素手微微张开,火莲在其掌中赫然绽放,擂台上慢慢有炽热之意,常醉见此大笑,“好!我也来见识一番师妹的炎灵符宝!” 说完双手交叉,左右两手并指射出两道枪劲,直往沈谩愁击去,沈谩愁左手托住火莲,右手顺势一推,一道火焰巨龙登时从火莲中幻化而出。 枪劲戳住火龙,便被其火焰鳞甲挡住,火龙仰天怒吼一声,朝常醉喷出一道炽灼火焰,常醉堪堪躲过,见火龙张牙舞爪飞腾而来,连连射出十余道黑影枪劲,枪劲宛若蛇形,将火龙团团缚住,随后猛然一绞,火焰巨龙登时散作无数火焰。 见这招被常醉化去,沈谩愁眉头微蹙,不再试探直接将炎灵符宝托在胸前,手掐符宝法诀,那火莲瞬间变得巨大,将她整个人都托在擂台半空之中,擂场此刻竟酷热无比,不少修为低下者耐不住高温,汗流不止。 “这是沈师姐的炎灵符法!” 张远下了擂台之后,便找到王离和张婷婷,注意着台上的局势,见沈谩愁飘在红莲之下,忍不住挥拳喝彩。 王离问道:“炎灵符法?这是什么招数?” “沈师姐可厉害了!”一边的张婷婷解释道:“这炎灵符法是沈师姐炎灵符宝最强的招数,威力堪比灵王境强者一击呢!” 张远道:“炎灵符宝乃是灵境符箓里头威力最大的符宝之一,凭沈师姐灵侯境的实力使出来,就算那常醉再厉害,也断然不能接下这招!” 王离略知晓一二,便向擂台看去,见沈谩愁站在一朵妖冶火莲之上,宛若火焰仙子临世一般,那常醉在旁都看痴了,眼中邪光一闪而逝,知晓这招不能随性对待,常醉伸手一扬,戒指中内的长枪便出现在他手上。 “谩愁,我可是喜欢你喜欢地紧呐!” 这时沈谩愁素手捏法,擂台之上宛若火海,常醉不得立身,只得从中取下一截长枪,一手执着枪头,见沈谩愁脚下红莲悠悠想自己飘来,心中一惊,连忙凝气一枪对上。 诡枪术乃是诡枪门至高战法,合有九种枪枪术,他只修行道第五种,但也能靠这枪法于同辈修士间无敌了。 诡枪术,顾名思义,诡枪也。 一枪刺出,便有数十道黑影幻化而出,枪出如蛇,数十道黑影化作一道强劲的黑气,朝红莲击去。 那红莲却无声无息,任枪劲穿莲而过,赤红火焰照在常醉眼中,变得极为可怖,他心道不好,正欲抽身脱开,那红莲赫然爆炸,一声巨大的轰响在擂场回荡,擂台中央一道气浪朝周围散去,将台下修士发丝都吹乱开来。 待炎灵符法威势散尽,红莲又变回一朵小小的火莲飞到沈谩愁手中,众人于残火中看到浑身被黑灰覆盖的常醉,见他倒在台上咳嗽几下,又挨着长枪站起身来,张远摇头叹息道:“这人可真是……沈师姐这么强的符法都没能重伤他。” “好得很!” 常醉头一回被人如此整治,就算对手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也不能就此罢了,见沈谩愁满脸惊色,他轻声笑道:“就这样么?” 言毕,一枪朝沈谩愁掷出,人影随行,待她愣神之际便已经靠近上来,枪影直对门面,一手却暗中朝她胸前摸去。 沈谩愁面色一青,电光火石间抽出一张符箓,定在身前,只见一层火罩登时出现在身外,那常醉手被火焰灼伤,惨叫一声,长枪也被护罩阻隔,不得前进分毫。 屡次被沈谩愁打压,常醉终于失去了理智,面目狰狞,嘶吼道:“我就还不信办不了你这娘们!” 他双眼登时犹若黑烟,沈谩愁只是看上一眼,便觉得魂魄都要被钩去,想要转移目光看向别处,却骇然发现自己意识竟然不受控制,身体木然,不能动弹。 “咦?” 王离见状眉头紧锁,这诡枪门常醉使出的招数,怎么不像枪法,心中细细想罢,灵光一闪,察觉到什么之后,大呼不妙,遂来不及做别的,小指射出一剑神门引,起身便飞身跳上擂台。 常醉正要施法控制住沈谩愁的魂魄,突然一道寒芒刺来,他头一转,便见一道白光从场中射来,直刺在他脸颊之上,剑气将他双颊刺了个对穿,鲜血汩汩流出。 王离跳上擂台,常醉中伤,沈谩愁自然脱开控制,心有余悸连连后退几步,见到王离上来,她看着有些眼熟,却不知这人是谁。 “你是何人!擂台比试,不得串场偷袭,这规矩你不懂吗!” 此刻常醉双眼已经恢复正常,不过双颊被王离剑气刺穿,说话有些漏风。他遭人偷袭,怒不可遏,恶狠地看着王离。 此时也有天雷宗长老飞身下来,看是谁破了擂台规矩,十几个天雷宗修士也飞身跳上擂台,团团将王离围住。 王离却死死盯着常醉,冷喝道:“方才你使出摄人魂魄的战法,敢问是何仙门的招数?”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擂台 常醉脸皮被沈谩愁刚刚的一招炎灵符法烫焦了半边,这时听了王离的质问,脸色更是黑沉,他眼神躲闪,色厉内荏道:“什么战法,我用什么招数还须你来指点吗?” 稍微定心,再一看王离着装不似青州人士,更不是天雷宗、万符派修士,遂追问道:“你不是我青州三大仙门修士,还坏擂台规矩,你是想死吗!” 这时数位天雷宗修士围身上前,将王离锁在一角,又有一天雷宗长老立在擂台虚空之上,皱眉看着王离,冷道:“你是何仙门修士?” “在下是忘水仙阁弟子。” 王离确实是坏了规矩,不过他总不能眼看着沈谩愁被常醉用妖法中伤了,他怀疑常醉用的招数和九天有关系。 天雷宗长老得知王离的身份之后,心中顾忌忘水仙阁的名头,遂有些踌躇,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王离朝将擂场上三道身影中间那人抱拳道:“郁宗主,小子不告而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那三人俱是仙门掌门,虽关注着场下的动静,却都不做声响,郁京见有人扰乱擂台,也不以为意,此事自然不必他来出面,现下见到那人竟喊话自己,遂惊奇朝那人看去,见是当初在西泽以望仙筒破开拸魂大阵的灵境修士,才终于动了神色。 “是你?” 郁京身旁二人见此连忙问道,“郁师兄,此人是?” 郁京倒也为王离着想,他哈哈一笑,道:“是我一个小友,你们都退下吧。” 众天雷宗弟子闻言皆退下擂台,郁京闪在擂台之上,瞧着王离笑道:“当日说要请你来天雷城做客,你推脱不肯,我还道你是性情中人,不想你早一步来了!怎么,诡枪门的猴子和万符派的弟子正打得欢,你小子来插什么手?可是怜惜美人,舍不得让她受伤?” 此话一出,常醉和沈谩愁都颇为尴尬,天雷宗一向与诡枪门交恶,郁京瞧不上诡枪门的招数,因其枪法诡变多端,且大多都是阴狠手段,故而一直称其门人为猴子,常醉被他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反驳,这郁京乃是一宗之主,妥妥的陆地神仙修为,莫说骂他一句,就是当场杀了他,他也没什么法子。 沈谩愁心中更是奇怪,这人背着自己,看不得他容貌,但理应与自己并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冒险救了自己呢?随后听郁京调侃,心中羞恼,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怎么说得那人像自己情郎一般。 王离苦笑,这会子万符派掌门崔复和诡枪门掌门薛阗也都进了擂台,当日崔复也在西泽和赤天的人争斗,仔细一瞧王离的面容,便想起他的底细。 薛阗身着黑袍,虽被宽大的袍子遮住身体,但消瘦身形依旧看得出来,他目露疑光,一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牢牢盯着王离,想要看他接下来有何说辞。 “郁宗主说笑,我和沈姑娘只是一面之缘。”王离摇了摇头,遂指着常醉道:“不是王离有意挑衅擂台规矩,实是方才见了常师兄一招摄魂的战法颇为诡异,不像正道法诀,特来问问。” “我诡枪门的战法当然诡异,这有什么要说的。”常醉瞥眼看了薛阗,吞下口水,干笑道:“郁师叔明鉴。” 郁京挥手道:“王小子,灵识战法虽然要到灵王境才能修炼,不过有些人灵识天生强于他人,灵侯就能修炼也没什么。” 王离摇了摇头,笃定道:“我离开药山之后,见过赤天的神侍,他们摄人魂魄的战法,与常师兄刚刚施展的极为相似!”王离盯着常醉的眼睛,沉气问道:“常师兄,你可知道九天?” 常醉底气略有不足,他暗中瞟了一眼薛阗,冷哼道:“你说的什么九天我听都没听过,这位师弟莫非是向诬陷于我?” 郁京见王离怀疑常醉与九天有关系,他道:“王小子,你这是想多了,诡枪门在青州立门千年,和我天雷宗关系颇为密切,他们什么底细我可是知道得清楚,万万不可能是九天的人。” 一边薛阗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撇开话题,将自个的罪扯到常醉身上呢。” 见郁京无意中帮了自己,常醉心中大喜,他见王离不过灵侯境的修为,想到方才被他偷袭,一剑射穿了面颊,也搅合他一亲芳泽的机会,遂生了歹毒心思,道:“这位忘水仙阁的师弟看去好似也是谨慎为重,因弟子施展的战术和那什么九天摄魂的法决相似,才破了擂台的规矩,弟子以为这事大可就轻去了,也不必惩戒于师弟。至于这场天字赛没了输赢,不能服众一事,弟子以为大可叫我和师弟再比试上一场,胜者继续站擂,一如往常规矩,不知诸位师叔一下如何?” “王小子是忘水仙阁的修士,却不是三大门的弟子,没名分就上擂台比试,也不合规矩。” 郁京有意为王离开脱,他不过灵武境,如何能胜得过常醉,就算常醉受了不轻的伤,想要制伏一个灵武初品的修士,那还不易如反掌? 不料王离却抱拳道:“郁宗主,此时无妨,我就且代万符派的师姐同常师兄一战。” 他明白常醉的用意,常醉听他接下,心中大喜,暗道看我待会如何整治你,又道:“此场输赢却要有个噱头,不如这样,若是师兄侥幸赢了,师弟你便给师兄磕三个头算作道歉,此事也就息了,若是师兄输了,那师兄自觉退下擂台,不再和万符派争夺天雷珠,也不用师弟道歉,你看如何?” 郁京皱了眉头,王离铁定是输的,他们先前在西境大泽承了王离的情面,因他的望仙筒才能逃出吃魂大阵,今日若叫他在天雷城吃了亏,自己在九州的名声可要涂地了。 就打算出言推了此事,薛阗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一旁道:“郁师兄,小辈的事情咱们可就别掺和了。” 王离也额首答允,郁京见劝不得,只好同意,心道这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帮你也只能帮到这了。 崔复对此也无异议,此事与他万符派无甚干系,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况且此人身怀数种宝物,又是忘水仙阁这等仙门巨擘的弟子,实力可不会只是普通的灵武境水平,说不得常醉就能稳胜他。 他也乐得王离将常醉击下擂台,那是给万符派弟子除去一大阻力。 三人飞身离开擂台,沈谩愁见了王离的容貌,想起他正是当初在林子里一人力敌灵王境强者的修士,心中便不担心常醉能伤他,轻轻与他道了声谢,便退下擂台。 常醉面颊伤势已经结痂,这种皮外伤于灵侯境修士而言影响颇微,无关大碍。 将手中长枪顿在擂台之上,常醉嘿嘿笑道:“师弟,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战常醉 王离身无灵剑,便垂手而立,常醉见他也不祭出灵器,以为是瞧不起自己,遂轻喝一声,提枪而上。 一边张远见王离和常醉打了起来,因常醉威名已久,就算知道王离连灵王境的强者都不惧,但依旧替他担心。 张婷婷脆声问道:“哥,你说王大哥能赢他吗?” 此时沈谩愁亦走到张远身边,听了张婷婷的话,她道:“常醉不过寻常灵侯,那忘水仙阁的修士灵脉境时就能和灵王境强者一较高低,现在他修为时灵武,实力定当更强。这回常醉欺负人的心思怕要落空了。” “师姐。”见到沈谩愁,张远连忙起身,见她似乎极为肯定王离能赢,遂道:“王兄弟确实叫人看不透,常醉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张婷婷听自己哥哥和派里的大师姐都说王大哥能胜过常醉,小女孩心中不免有些震惊,当初在西泽虽然见过王离出手,但她毕竟长久以来一直听旁人说及常醉的种种奇闻,自然将常醉下意识排在了无可战胜的地位,今日得知自己救了的王大哥竟然比常醉还强,难免震惊。 袁方恢复了些伤势,寻到张远观战之处,听几人大言不惭说那小子能胜过常师兄,便冷笑道:“常师兄灵侯境实力还会惧怕那灵武境的小子?那小子完蛋了,天雷城外偷袭一剑,常师兄定会给我报仇!” 张远和沈谩愁皆是不愿与他争舌,袁方见二人不回话,以为是说道他们痛楚,嘿嘿一笑,朝擂台看去。 台上王离以千水万恨掌抵御阵阵枪劲,郁京见此暗中点头,忘水仙阁不愧是大派,他听说男子只得在忘水仙阁的外阁修行,不得仙阁真传,本来对王离还有些小觑,今日一看,竟有这般实力,忘水仙阁不愧是万年的仙门,不是他们这小小门小派可比拟的。 王离招架得住常醉,他心中也松了口气,不再担忧。 而崔复和薛阗二人心思却是不同,薛阗见王离掌风横练,隐隐间竟然不落下势,眉头稍锁,若是常醉被忘水仙阁的外阁弟子给击败了,那诡枪门的脸面往哪里摆。 常醉右脚轻踏,飞身跳上王离头顶,一招腾蛇飞叶朝王离刺去,枪影闪动,如叶飘落而下,不可捉摸。 王离见罢凝气一掌挥出,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对上飘忽不定的枪影,却也不落下风,常醉见势挑枪一扭,身子悬空一转,挺枪转头刺来,枪影化作十数道长蛇朝王离纠缠过来,正是诡枪术的化影枪决。 枪影来势汹汹,王离不敢轻敌,呵气运开神门引,一手射剑气,一手排掌意,双手并用,灵力澎湃而出,化作锋利的剑气掌劲,与枪影对决一块,不落下风。 见奈何不住王离,常醉心中渐渐生了不耐,他本以为凭自己实力三招之内必然拿下王离,谁知这都超出百余招了,那人愈战愈勇,不拿兵器自己也奈何不住,这让他甚是恼怒。 他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还制伏不了一个灵武境的修士? 怒吼一声,常醉长枪一扫,枪尖灵力迸发,与王离缠斗在一块。 台下一边的郁重霄见二人争斗激烈,心道:“这忘水仙阁的修士实力颇为不俗,至今还未展出灵器,便能和常醉斗个平手,父亲说的果然不错,不妄谈九州,单单一个青州便有无数能人,自己可万万不能骄傲自满,那常醉我固然看不上眼,可比之厉害的人又何其多哉!” 旁人皆以为王离不出灵器是胜券在握,不惧常醉,却不知他是没了灵器,只得赤手空拳与常醉对垒,见常醉心境渐乱,枪法也开始杂乱无章起来,王离知道他是后继无力了,正要凝掌拍在枪头一侧,教长枪脱开常醉之手,飞身就要趁势一掌打在常醉胸口。 常醉慌乱之下,双眼陡然变成两团黑烟,王离只往里头瞧上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只拿霎时,灵识一痛便回过神来,此刻却被常醉得了喘息间隙,他驾驭长枪朝王离后心戳来,王离只得跳身闪开。 “这人绝对有问题!” 方才常醉双眼的异变王离看得真切,那情形与若明城中许盛的状态相差无意,他心中一凛,“这人修炼的战法定然不是正道法诀,肯定和九天有关系。” 他见过尤血和许盛二人,深知九天之人法诀便是妖邪无比,方才常醉使出的双眼化作黑烟迷惑旁人心神的一招,与尤血、许盛施展的法诀极为相似。 场上郁京和崔复因留意二人争斗,也察觉到不对,他们暗中对视一眼,有意无意瞧了瞧默然的薛阗,便不做声息,内心却都开始思索王离先前说的话来。 “九天?难道青州也有九天的势力?” 常醉扳回一招后,御气驾枪,枪影如蛇,不断缠攻王离,王离被这枪术拖住,眼看枪影飞速越来越快,已经快要看不清其身影,王离紧盯其锃亮的枪头,待时机一到,右眼寒睛寒气大盛,常醉浑身一哆嗦,长枪登时慢上一拍,王离眼中幽蓝光芒闪逝,那长枪赫然被寒冰封住,跌落在擂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寒冰阻隔了灵器和常醉的感应,常醉面色大变,见王离轻飘飘一掌隔空拍来,绵绵掌劲扑面而至,他连忙叉手挡在面前,却被掌劲击在实处,被拍飞出丈许。 呕出一口鲜血,常醉眼神带着一丝疯狂,今日在三大仙门面前丢了脸面,被一个名不经传的灵武修士打成这样,他常醉日后还如何在诡枪门混! 顾不得诸多禁忌,慢慢爬起身,常醉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死死看着不远处的王离,他喉间发出“嗬嗬”之声,遂双手连连捏了一个法决,浑身黑光大盛,遂“砰”地一声,他整个人都化成一团黑烟,飘在空中。 见此情形,场中诸多修士皆哗然。 “这是什么招数?” “不知,从未见过诡枪门有这等法决……” “怎么看去阴嗖嗖的?” 王离见此心中更是确信,常醉和九州肯定有什么联系,而场上的郁京则是浑身气势全开,擂场登时风声打起,一边的崔复见薛阗面色难堪,心中了然,他道:“郁师兄,此小辈之间的事,我们还是等他们斗完再说别事。” 说着神识完全崩在薛阗身上,郁京气势渐弱,“也好!” 却说张远和沈谩愁见常醉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纷纷面露骇然。 “这,这诡枪门何时有这等法诀了?” 张远惊疑道,沈谩愁眉头紧蹙,她道:“我看倒不像诡枪门的法决,那王公子说的却不为是错。” “师姐你是说,这常醉也是九天的人?”张远震惊道。 沈谩愁摇了摇头,“不是常翠,应该是整个诡枪门!” 张远一脸不敢相信,沈谩愁道:“这诡枪门应该是和冀州的天罡教一般,举教归顺九天了。” 张婷婷虽然有些听不懂张远和沈谩愁绕什么弯子,但心知王大哥处境不妙,三人皆是担忧地看向台上的王离,不知他如何应对。 “嘿嘿,叫你尝尝拸魂大法的威力!” 常醉浑身化作一团黑烟,朝王离卷去,整个擂台都被滚滚黑烟笼罩住,众人见不得台上动静。 郁重霄见此面色颇为不好,身边的天雷宗弟子李凯道:“少宗主,这常醉使的是什么战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止是你,我也没见过。”郁重霄叹道:“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修炼来的。” “那声势可真恐怖,忘水仙阁的修士恐怕捱不过这招了。” 却说王离被黑烟罩住,放眼看不见光亮,四面八方传来常醉的笑声,“这拸魂大法能叫你魂飞魄散,我看你还怎么防!” 王离冷笑道:“你若是死守住这招不用,我还断不得你是不是九天的人,既然说出这‘拸魂’二字,那便铁定是九天的人,你修为不过灵侯,看来应该是青州杲天的神侍罢!” 见王离知晓这么多,连自己是神侍都清楚,常醉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也好,你知道这些也好,免得你死不瞑目!” 说完便席卷着朝王离扑来,只见无数灵识之力朝王离眉心攒聚,王离有仙识之力,怎么会惧怕他,不顾常醉的灵识攻击,双手手腕星芒渐渐发烫,未几便若耀古星辰般,在黑烟中长明不息。 久不能攻入王离识海,又察觉到王离双手的动静,常醉惊呼道:“这是什么?” “破!” 回答他的确实王离一声厉喝,只见他双手运开千水万恨掌,一道星辰光柱登时破开黑烟,将擂台四周的阵法光幕都破开一个大洞。 常醉的拸魂大法也被破开,他化回人身,腹间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肠子都流了一地,模样甚是凄惨。 众人只见那擂台之上突然一束璀璨光柱破开黑烟,常醉便被那人击败,眨眼没看见方才情形之人纷纷惊呼发生了何事。 郁重霄见台上垂手而立的王离,心中生了战意,此人实力远胜常醉,不知和自己比起来,又是谁胜胜负?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变 “常醉,现在能和三位掌门宗主说说,你那拸魂大法的来历么?” 常醉捂住伤口,抓住流肠塞回肚子,连连吞了不少丹药,运气凝练疗伤片刻,脸色才缓下来,他听了王离的话,恃郁京等人没见识过这法诀,叫屈辩解,“这有什么,我虽然重伤之下敌不过你,但也不至于追问我的战法吧!输就输了,我不再和万符派争夺天雷珠就是。” 未等王离出言,台上一道冷哼,郁京挥袖落到擂台上,强大的气势瞬间制住常醉,教他不能动弹。 “郁师叔,你这是……” 常醉满脸不解,郁京仰首看着面色阴沉的薛阗,不顾三门修士俱在擂场,他道:“诡枪门内门弟子竟然是九天的走狗,薛师弟,你没有话说么?” 常醉闻言登时眼神一颤,自己以为郁京看不出拸魂大法的来历,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心中正大呼不妙时,一股巨力从他头顶吸来,身形陡然飞出擂台,只见薛阗立在虚空之上,一手提着常醉的脖子,淡淡道:“这是诡枪门的疏忽,此事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郁宗主,常醉既然输了,我诡枪门赌约在前,自然退出仙门比试,薛某就先告辞。”说着微微瞥了一眼王离,转身便兀自离开,场中诡枪门修士见掌门都已经离去,皆纷纷离开擂场,万符派与天雷宗修士大多不知生了何事,少数一些去过西泽的修士则是心头震撼。 “这常醉竟然也是九天的人?” “可不是,方才他施展的法决与羿门的那些修士一模一样……” “我看那薛掌门走得匆忙,谁知他诡枪门是不是都归顺九天了!” “嘘,慎言!” 郁京在擂台上传音与王离说了几句,王离心中了然他的意思,便回到张远等人身边,张远急切道:“王兄弟,这是怎么了,常醉是九天的人?” 沈谩愁和张婷婷也是看着王离,向听他如何说。 王离道:“方才他在擂台上施展的法决,像是灵识灵技么?那玩意他自己都说了,叫什么拸魂大法,拸魂二字,你们又不是没听过。” 张远若有所思,“当初在西泽,我们被天罡教的人困在一座大阵里头,那阵法名字就叫做拸魂,难怪郁宗主如此肯定,他可是和其他仙门长老一起破阵的,肯定很了解这些。” 沈谩愁这会浅浅朝王离拜了一下,“方才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王离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那人用阴招害你,这哪算什么比试,沈姑娘不必言谢。当初婷婷和张兄弟救我的时候,可不也没让我道谢么。” 张婷婷咯咯笑道:“我们那回不过是捎上你罢了,算不得救命。” 天字赛照旧进行,王离待比试结束,便与张远等人告别,想到郁京说予自己的话,往天雷城北面而去。 一路无阻,进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郁京早在里头等他。王离落了座,这时郁京才开口道:“诡枪门弟子修行九天功法,此事蹊跷十足,不过今日有那薛阗在场,我也不好出手相对,毕竟也是他的内事,天雷宗若插手,后患不小。” 王离知道他的意思,顺着语气附和几句,其后见他顾左言右,皆是询问王离如何来到青州云云,王离心中大惑,在擂场时郁京邀他来紫宸殿,说是要商谈诡枪门诸事,可不是这般四处唠嗑。 正待他隐隐有些坐立不安时,郁京突然问道:“小友,之前在西泽时,你使出的那凤凰虚影可是让我大开眼界,那可是忘水仙阁的宝物么?” 王离看郁京坐在殿中宝座之上,面色平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心中虽奇怪他为何要说这个,但还是道:“这只是晚辈随手得来的,我也不知道其用法,还是那位黄前辈告诉晚辈其中法门的。” 郁京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问了王离望仙筒的来处,他道:“青宫早就派人去捣灭天罡教了,不过久久没有新的消息,不知那天罡教近况如何。” 王离叹道:“此事说来晚辈也有差错,本该先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才是,谁知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天罡教顺为九天走狗,那望仙筒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揣在手中难免招来不尽的麻烦。” “不若交予我天雷宗的保管如何?” 王离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向殿上的郁京,见他目光如电,仿佛能将他心底之事看穿一般,王离干咳一声,“郁宗主说笑了……” “这有什么说笑可言?”郁京打断道:“当初在西泽,多少人都看到王小友身怀奇宝,必然觊觎于你,不如将望仙筒暂时交给我天雷宗,也好帮你规避祸端。” 王离越听越不对劲,这是要抢夺望仙筒么,他皱眉道:“望仙筒晚辈自有办法处理,不劳郁宗主操心。” 这下郁京大笑一声,殿门登时被一股力量轰然锁上,郁京闪到王离面前,大声道:“今日小友既然来了天雷城,当日在西泽我承了你的恩情,今日也得替小友排忧解难,那望仙筒和凤钗宝物就一并交由我天雷宗保管,以免小友惹祸上身!” 王离面色极为难看,没想到郁京打的主意竟然是他! 他还一直以为,这郁宗主为人爽落,今日不料竟是一隐藏极深的笑面虎!王离连连后退,他道:“郁宗主,不论你说什么也好,望仙筒和凤钗现在都不在我手上,你若是想要拿来,就找忘水仙阁去要罢!” 郁京当然不信,他玩味地看着王离,“本来还打算特地邀你来天雷城做客,没想到你自己先送上来了,再者你之前都说是被人追杀逃到青州来的,何来时间会忘水仙阁?” 王离暗骂一声老狐狸,却听郁京继续道:“既然你自己都说那凤钗也不是忘水仙阁的宝物,那我替你保管便不碍忘水仙阁的事,小友,未免皮肉之苦,你还是乖乖将东西都交出来罢!” 说着双眼登时射出一道闪电,朝王离击去,电花霹雳,王离大惊之下,右眼寒睛下意识运转开,寒气刹那间将电花凝结,郁京见此心头惊疑,一掌就朝王离肩头拍去。 郁京毕竟是实打实的陆地神仙,与戮仙老魔不同,他实力正处巅峰,王离又落了后手,自然躲不开身,肩头一阵轻响,右肩已经被郁京拍碎,王离身子被一股巨力击飞出去,狠狠摔在紫宸殿墙壁之上。 忍着右肩的痛楚,郁京笑道:“小友还是莫要顽抗了,交出望仙筒和凤钗,我保你平安无事。” 见王离低着脸不说话,摇头叹息,“你如此年轻,和命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哼,若是我有谕仙令在身,定然教你命殒此地!”王离心中愤恨一句,只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抢走,他今日难道真要栽在这郁京手上吗? 逃得过戮仙老魔这等魔道之人的掳杀,却逃不过正道仙门的诱骗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凤鸣草 王离迟迟不语,心中思量着逃命之法。 眼下紫宸殿被郁京锁住,他又在这天雷城中,身上除了一个滔土鼎,别无他物,想要逃出此难,可谓难若登天。 郁京右手一拉,王离背后被一道巨力推出,身子被拉到郁京面前,他扼住王离的喉咙,终于不再遮瞒心中所念,狠声道:“你还不肯再不交出望仙筒和凤钗么?” 王离冷眼道:“今日之仇,王离必当报还!” 郁京听罢放声大笑,“你一个小小的灵武境,竟敢口出狂言,你凭什么来报仇!” 他手爪用力,五指扣住王离的脖子,鲜血裹着熊熊鼎火登时流出,郁京手指灼痛,他连忙收手,王离点了穴位止住脖子的伤势,可还是有不少鲜血滴落在地,仙火滚滚,紫宸殿登时成了火海。 “你血液里怎么有火焰!” 郁京颇为震惊,他修为虽然不如戮仙老魔,但年纪正值巅峰,躯体之强,远胜老魔,莫说是刀枪不入,就是寻常灵境修士,也休想破其皮肤一寸,可他手指竟然被王离血液中的莫名火焰烧得灼痛,且不能熄灭,转而鼎火声势渐长,顺着指尖烧向郁京整个手掌。 剧痛之下,郁京有些慌乱,眼看右手都快被烧出一截白森森的掌骨,他咬牙挥出左掌,整个右手登时被斩断在地,鼎火也随其手掌跌落在地,在金石地砖上燃烧不止。 “好小子,身上秘密不小。”郁京止住右手伤势,损了一只手掌,他心中恼恨,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看住一边的王离,道:“原本今日还打算留你一命,你害我一手,我要将你剖心抽血,看看你这妖火能有多少!” 王离吐了口逆血,道:“只准你害人,还不许别人害你么?” 他拿出九州梭,此地没有阵坛,也不知九州梭有用与否,不过这能赌一把了,催动九州梭,木梭便顺着王离身子缠飞开来,却始终不见九彩光芒,王离心渐渐沉下,就待绝望之际,道门、心府内的灵力瞬间被一抽而空,脚底晃然生了断断续续的一条九彩光华。 王离心生大喜,郁京见他抽出一个木梭,那木梭绕着王离不停转圈,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忽而见一道九彩光芒在他脚底生出,心道不好,挥手一道雷电掌力就朝王离击去。 掌劲带着雷光,扑面而至,王离面颊上的细毛都突然竖立,他头皮发麻,眼看就要中招,九州梭带着他化作九彩光影,瞬息间便破开紫宸殿宫顶,胡乱在空中兜个圈子,便破开天雷城的大阵,朝西边飞渡而去。 却说一边张远回到城内万符派的住处后,突然接到一灵鸟飞符,那灵符在空中绽开,崔复的声音便入耳畔。 “来极雷府。” 极雷府是天雷宗派予万符派宗主崔复的住处,张远不知掌门为何深更半夜找自己,不敢怠慢,和张婷婷交代一句,便匆匆去了。 进了府,崔复开门见山,“今日和你一起的那人呢?” 张远道:“王兄弟说有事,今日天字赛结束时就离开擂场了。” “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崔复皱眉道。 张远不知为何掌门对王离如此感兴趣,他道:“听王兄弟说,好像是去找郁宗主了。” 崔复心中暗叹,正欲让张远退下,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飞出屋子,朝西方看去,隐隐见到一个彩光遁去,不免心头骇绝。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天雷城的空间都差点被撕裂!” 未等崔复思索天雷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城北突然有几道身影飞出夜空,追着彩光的方向而去,郁京的声音也从北边传来,“诡枪门九州余孽逃离天雷城,我已派天雷宗长老追赶,无甚大事!” 张远出了屋子,恰逢听了郁京的话,他道:“九州余孽?诡枪门修士不是早就离开天雷城了么?” 崔复冷笑一声,他心道:“郁京此人说话都得反着听,既然无甚大事,那便是出了大事!” 眼中微光闪烁,他让张远退下,又与派内长老吩咐妥当,便一人孤身出了天雷城,朝西而去。 …… 王离得幸催使开九州梭,终离开天雷城,挽回一命。 夜色之中,九州梭幻化而成的九彩仙光宛若一道流星,飞速朝天西南方向飞掠而去,不知过了多久,仙光慢慢变暗,九州梭变回原样,王离也跌落在地。 收起九州梭,抬头见星河灿烂,环视一看,满目皆是荒土,他心道:“当初九州梭把我从戎州送到青州,这回又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单这一下,九州梭便耗干了他体内的灵力,王离忙运开仙门引,待脖口肩头伤势好些,灵气运满十二条灵脉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肩骨被郁京捏碎,想要恢复,可得要些时日。 抬手将头上的布帽摘下,露出瓦亮的光头,王离恨声道:“真是瞎了眼,没想到那老狗看着是好人,谁知比常醉还不如!” 王离骂地痛快,头顶突然有几道破空之声传来,他忙噤声收气,见是三个穿着紫衣的老者飞过此地,心中一惊,“这是天雷宗的长老?难道我还在青州么?” 王离静悄悄躲在土坡背面,紧紧注意着天空三人,他们都是凭空而立,显然是灵王境的强者,王离现下没有灵器,况且伤势还未恢复,若和他们交战,多是惨败。 他不敢笃定这些人不是来找自己的,只好小心潜住气息,灵王境强者虽可灵识外探,但王离毕竟有仙识之力,想要隐藏自己身形,这些灵王境的修士还是无法察觉到他的。 几人搜寻不到,便向西而去,王离不敢出声,有等了许久,见他们还不回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正呼出一口气,身后突有一人出声道:“可还差点被你骗了去,还好我多等了片刻?” 这一声可是吓得王离不轻,他忙回首看去,见月下一男子背手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人背着月色,王离看不清容貌,待那人走进,王离才道:“崔掌门?” 王离起身道:“不知崔掌门追晚辈有何事?” 这人若也是冲着自己宝物来的,想要再趁机逃出去,那可就难了。 崔复略一摆手,道:“你不必慌张,我和郁京不同。” 不是为了他身上的宝物? 王离眉头一皱,心中却不放松警惕,这人不为宝物,为何还要追着自己不放?抬眼朝崔复看去,见他面容普通,腰间扣着一张符牌,倒也潇洒,这时听他道:“小兄弟是忘水仙阁的弟子,怎么出了药山不回仙阁,反倒来青州了?难不成真的是听信郁京的话,来天雷宗做客了?” 王离道:“却都是被人惦记望仙筒,一路被追杀来的。来青州时我的储物袋已经被人夺走,身上可没什么宝物了。” 他只说望仙筒,不敢再说其余宝物,崔复听了却道:“小兄弟这话说得可就不实诚,那飞渡天宇的,可不是宝物么?” 王离心头一紧,那崔复紧接着道:“你不必慌张,我不是为了你的宝物来的。” “可怜郁京修行到现在还未明白,法缘者仙,他此般掠夺旁人之机缘,自然会少其身缘分,小兄弟,我万符派立青州数千年,虽不如贵仙阁久远,但也得了些道,知道些仙理。” 王离见他言语淡然,确实与郁京不同,不过他此次实在被人蒙骗惨了,不敢再轻易相信旁人,遂道:“那不知崔掌门来找我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崔复叹声道:“我找小兄弟所为不过一个命字。” 王离有些奇怪,往下听去,才明白其中缘由。 崔复年少时曾与师尊前往次州镇杀上古妖兽残魂,彼时九州仙门修士大多聚在南土,他因贪念妖兽猰貐残魂守护的神药,栽赃陷害同行的风雪庄修士,谁知那神药乃是毒性奇绝九州的蛟夜葵,他被毒伤,孰知那人却因祸得福逃得一难。 “那蛟夜葵模样和上品神药曦葵极为相似,但药力却恰好相反。”崔复说着解开衣襟,狰狞可怖的经脉暴涨在其皮肤表面,宛若红色恶蛟虬盘,甚是吓人。 “中了蛟夜葵的毒,经脉便会随修为增长而暴涨,直至爆体而亡。”崔复苦笑道:“数百年了,我一直找不到解毒方法,只听闻传说中次州星宿海上有一座蓬莱岛,岛上有一种凤鸣草,那凤鸣草专治蛟夜葵的奇毒。但蓬莱岛毕竟传闻极少,我也寻不到,之前在西泽中,我见你和那蓬莱岛的真仙认识,便想请求小兄弟代我询问凤鸣草的下落,若有凤鸣草,我定会以神药交换,倘若有其他要求,我也都会想办法满足小兄弟。” 第一百四十五章 消息 王离心道:“我和黄宵也只有几面之缘,如何请他给我帮忙?” 崔复见王离面露难色,知他恐怕也有难处,遂道:“小兄弟也无须担心,若是崔某有这个福分,自然会得到机缘化解毒气,我只不过是请求小兄弟留意一二,如能有凤鸣草的消息,还望小兄弟告知。” 此举手之劳,既非要一定去蓬莱岛找那凤鸣草,只是留意,王离还是乐得助他的,且这崔掌门看去也不是恶人,王离于万符派颇有好感,自然不会拒绝。 “崔掌门,若是得知凤鸣草的消息,我一定会告知与你,只是毕竟仙阁和万符派相隔遥远,就算我找到凤鸣草,也不能即刻送与你啊。” 崔复笑道:“这我有办法。”说着抬手捏出一张宝光闪闪的长符,道:“这是点神符,如果小兄弟得知凤鸣草的消息,只消催使神符,就算你我相隔数十万里,也能瞬息得知。” 王离接过点神符,崔复又将其法告知,王离才收好,崔复抬首朝西边看了看,道:“既然郁京下令派人追拿你,那你必得隐匿行迹,方才那三人是天雷三卫,实力强悍,小兄弟遇上他们,自然麻烦不断,不如往南而行,绕过药山再回次州,虽然多走些路,但好歹安全。” 王离摇头道:“我储物袋被人夺走,回仙阁前得去冀州找到那人,先拿回我的东西。” 这下崔复才相信之前王离不是骗他,仔细打量一番王离,果真不见有储物灵器,他遂道:“既然如此,靠脚力赶路总归太慢,我万符派不重宝器,万法皆由符起,这张神行符便赠给小兄弟,你帮我寻找凤鸣草,这神行符也算聊表心意。” 见崔复递来一张黄色符纸,王离略有犹豫,便收了下来。帮人之难,承人之惠,此天经地义之事,王离固然无话。 崔复时常挂念的心事终于有些着落,便长舒一口气,“郁京那里我会帮小友多注意,若有什么动静,便以点神符告知与你,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便飞身而起,朝天东而去。 王离拿出那张神行符,见上头银钩在月色下湛着神光,心道:“这神行符听崔复说是神符,乃是陆地神仙所用之符箓,若是以之催法赶路,行走如飞,一日间跨越青州也不是难事。我修为不过灵境,靠它去冀州,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复身中奇毒,活命的机会系在王离身上,他两此时性命相关,若叫郁京找到王离,于他也是不利,王离明白这些,便暂且松了口气,捏着神行符,照法催动,身形化作一道闪电,迅速朝西边奔去。 却说王离穿过青州边界,到了仙关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被戚怜绑着的时候,他们如此之快就到合欢宗,原是有传送阵坛。 在关内顺来一修士的储物袋,王离借来几块灵石便丢在其必经之地,他暗道:“好人一生平安,若是日后有缘,自会报答此日恩情。” 进了关楼,王离想起当日戚怜在仙关中所说的地址,便与关卫说了“冀南,擢仙谷”后,将手中阵牌端在身前,黑光一闪,整个人便至擢仙谷中。 暗暗称奇,这阵坛看去比九州梭还牛逼些,只真真是瞬息便到九州他地了,不过九州梭不受阵坛限制,却也不错。 抬手看到两壁堆开的裂缝,此时天日未到正午,谷内不见阳光,王离看到这等奇世景象,欣赏一番,就要找合欢宗的宗门所在。 顺着擢仙谷朝里走,过了一线谷缝,王离回首看着两处高大山崖,心道:“这山谷倒和琳琅城外的龙堆有些相像,不过这山体更高峻,九州地貌可真奇特,前世我却极少见过这等壮观之色。” 心中感叹,忽而听到山顶有光芒闪烁,未过多时竟然传来轰轰之声,闷响在山谷中回荡,越发清晰。 “上面有人!” 王离心中一凛,赶忙躲好身形,见山顶声响越发剧烈,他便顺着山道往上而去,靠近发觉是一蓝袍修士持剑和一女子争斗,那女子虽然柔弱,与剑修对决却不落下风,指指皆带杀意,直叫剑修连连挥挡灵气指力,淡色指力戳在剑身上,发出巨响。 原是二人争斗发出的动静,他背对着那粉衣女子,见不得容貌,对面剑修衣服倒和当初在秘境中与司墨仙、邓西楼等人一起的那蓝袍修士所穿相似。 剑修退至谷缝边缘,见女子又是手拜兰花,数道指意凌空射来,他退无可退,便怒喝一声:“秦子夜!你私自放走天罡教的妖人,虽然旁人不晓得,我祁一诺可是一清二楚,天罡教归顺九天,意反天道,此冀州共识,你还敢做这种事,不怕被人费了修为,和天罡教妖人同罪吗!” 连连顿开指意,他又道:“你还是趁早与我说出那妖人下落,我便放你离去,此事不再追究!” 那女子咯咯一笑,“你们古剑宗的剑修都是一根筋,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冀州争着来分天罡教一杯羹的人何其之多,反正圹埌云清宫捞大头,咱们小鱼小虾喝喝汤,还不准么?小郎君,你莫不是看上姐姐,才故意借此缠着我不放的罢?” 言语魅人心智,颇为妖娆,但手中却不留情面,指意连连,不见停歇。 王离听了二人之话,那粉衣女子也恰时侧身,王离见了心中大喜,此人正是合欢宗修士秦子夜,在秘境的玉楼里,王离可是和她交过手的。 眼看祁一诺抵挡不过,手中长剑被秦子夜一指弹开,震落在地,她媚声笑道:“小郎君,没了剑,你还怎么和姐姐斗!” 说着一指朝祁一诺心口点去,祁一诺面露大骇,二人身后突然一道冷声,“秦姑娘前口小郎君,后手就直找命门,可真是‘郎情妾意’啊!” 秦子夜听罢忙回身惊呼,“什么人!” 见一素衣男子站在山石之后,头上包了一个布帽,仔细打量之后,她眉尖微微一扬,“是你?” 祁一诺躲过一招,迅速拿起地上的长剑,飞身跳开至一边,秦子夜却是不看他,盯着王离道:“你偷走天罡教的望仙筒,怎么,又要和古剑宗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 王离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戚怜和她同属一门,竟然不知道我的玄黄袋被她夺走,看来要么是合欢宗压下了这个消息,要么就是戚怜还未交给合欢宗。” 他眸光一凝,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只不过来问个路罢了。” 秦子夜奇道:“问什么路?” “不知贵宗圣女,戚怜姑娘身在何处?” 秦子夜愣了一下,才失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不浅,怎么,问她还要来找我?” 此时一边的祁一诺搞不清情势,不知王离是敌是友,一头雾水听了二人的谈话,心道这男子看去也不像是这合欢宗妖女的朋友,遂道:“这位道友,此妖女擅自放走天罡教内门首席高功,定然是收了天罡教的宝物贿赂,道友,你并我一起拿下此妖女,找到高功,此乃正道之人所行之事,届时冀州仙门定然有赏予道友啊!” 王离听着颇为尴尬,这古剑宗的修士说着好似自己不配合他一起捉拿秦子夜便不是正道一般,况且再者,自己是那种利益熏心的人么。 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回应那剑修,王离索性不理睬他,秦子夜见着咯咯直笑,她媚眼勾人,王离却对此无感,她道:“你要找那假清高的狐媚,我本不愿告诉你,不过谁叫她同我不和呢,说予你听却也无妨。” “戚怜早前离开宗门,所为何事我也不知,不过前不久回来一趟,便又匆匆出去了。” 王离忙道:“去何处?” “去南土次州。” 第一百四十六章 瞎眼跛子 秦子夜说完此话,见王离脸色一黑,心知耍到了他,遂掩嘴笑道:“骗你的,她怎么会去次州。戚怜当日回到宗门不过片刻,就往弇州去了,听说是去万器宗,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看着王离,心道不如唆使这人去搅合戚怜的好事,她从未听说过这人名号,固然知道戚怜和他无甚关系,先前之话也只是调侃,王离找戚怜,想来没什么好事,于是意有所指道:“戚怜定是得了宗门旨令,她去万器宗也只是前几日的事,你要追她也还能追上。” 王离皱眉寻思戚怜为何要去万器宗,莫不是打算去万器宗寻求破解玄黄袋之法? 他心头一团乱麻,秦子夜见他不说话,也不愿在此地继续和祁一诺纠缠,遂踏上飞剑朝天南飞去,她身形渐远,声音隐约传来,“戚怜此去定然还在青州境内,你要找她还是快快动身才是。古剑宗的小郎君,姐姐今日先行离去,你若是有胆量,大可来合欢宗找我。” 祁一诺面色一红,在旁人面前被一娇弱女子言语蔑视,叫他心头极为窝火。 王离得知了戚怜的去向,心道:“这女人不知骗我与否,若是骗了我,那又得浪费不少时间。” 可就算浪费时间精力又如何,总不能就此扔了玄黄袋不管,那里头可是有多少宝贝! 祁一诺这时上前抱拳道:“方才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只是道友为何不与我一同上前留住那妖女呢?” “我爱吃肉,道友爱吃么?” 祁一诺不知王离这是何意,呆呆道:“在下只吃素,师父说,饮食乃是凡人……” “你不爱吃肉,但我爱吃,这世上大多人都有爱吃肉的癖好,也有你这等只吃素的人,可见世事于人都有不同。你与那秦姑娘有隙,我和她无仇无怨,为何要帮你捉住她?” 王离打断他,略一抱拳,道:“告辞。” 被王离一番道理说得偷运,祁一诺见王离就要下山,连忙上前道:“道友留步。” 见王离回头不解看着自己,祁一诺道:“方才听你和妖女说了不少,却非我有意偷听,实在是你俩说的太大声了,我就是想不听也没法。” “道友要去弇州,我和道友同路,大家不如一起走罢。” 这人确如秦子夜所说,一根筋,性子实诚,不过言语之间总是带着一缕傻气,王离粗想这人虽然不通世故,但总归是冀州修士,带他一起也胜过自己胡乱摸索寻路,便点头同意。 二人下了山,朝西南而去。 路上王离和祁一诺互通身份,得知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后,他颇为惊讶,一路欲言又止,王离见此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大哥,实不相瞒,我要和你同路其实别有用意。”祁一诺道:“我是奉命联合圹埌云清宫的师兄弟一起去围剿天罡教的修士,无意间得知那合欢宗的妖女将天罡教首席高功放走了,才来追杀她的。” 说到此处,他有些羞愧,他一灵侯境的剑修竟然敌不过一合欢宗的女子,想了想又道:“不过除开这个妖女,还有一个消息,天罡教长老陈逸逃亡冀西之地,我奉宗门命令追捕,便打算趁着与王大哥一路,让王大哥也搭手帮忙将那陈逸拿下。” 他虽然人有些傻气,但他却不笨,方才在擢仙谷山顶见秦子夜看到王离之后,神色颇为忌惮,便知道此人虽然只是灵武初品修为,实力却不容小觑,遂生了与王离同路,请他帮忙的想法。 王离听到陈逸这名字,心道岳洋要自己交还望仙筒的,不正是那陈逸么,不过陈逸是天罡教长老,修为不低灵王境,这祁一诺灵侯境就想去追捕陈逸,也太不切实际了。 “天罡教长老,那不该是灵王境修为?你怎么去追捕他?” 祁一诺道:“陈逸在仙门围剿中受了重伤,实力大跌,不然若是实打实的灵王境强者,我怎么去追捕他,送死么!” “而且宗门命令也有历练弟子之目的,叫我去追捕灵武境、灵脉境的修士,那还有什么难度。” 王离不惧灵王境的修士,就算他此时手中无灵器施展徵吾神剑,靠着广寒睛魄和耀古之辉,也能和灵王境的修士一争高下,故而也未把陈逸放在心上,祁一诺带他一路赶往冀弇仙关,他自不能白白承了他的人情,遂道:“若是碰上了,自然帮你擒住他。” 至于说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诸事,却非原意了。 天罡教归顺九天,那九天不是什么好东西,望仙筒落入九天之手,自然麻烦不断,况且为私来说,有望仙筒在手,对王离来讲那是多了不少机缘,毕竟望仙筒便是寻找机缘之仙器,叫他拱手送给九天,他当然不愿意。 二人行至冀南边角的一座仙坊,祁一诺买来一枚刻录《九州仙报》的玉简,大致看了之后,脸色颇为沉重,同王离道:“圹埌云清宫联合冀州仙门围堵天罡教,谁知那上代教主易断天还未死,他一人破开司翯宫主和殷宗主二人联手围攻,飞遁天际,不知所踪。” “能斗得过两位当世真仙,这易断天实力可真是吓人。王大哥,天罡教恐怕是杀不绝了,有易断天在,那些逃出生天的天罡教弟子长老必然会重新汇合,我们恐怕也遇不上陈逸啦,他或许早就受易断天之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王离不以为意,只是那易断天的名字颇有些耳熟,细细想来却不知是从何处听过,不想再费脑筋,便随口道:“法缘者仙,偌大一个冀西让你去找一个人,譬如捞海底一粟,你也确实不该抱太多希望。” 祁一诺听王离说法缘者仙四字,不由眼前一亮,又想自己一不能捉住合欢宗妖女,得知高功下落,二不能完成宗门命令,此去外出历练却是铩羽而归,不免心头沮丧。 王离踱步而行,在仙坊中找了一处酒楼,正要小二上菜,忽而看到店门两边写着一对楹联,道是:“九州三万非吾身所有,八荒六合是汝道归依。” 暗自奇怪,厅中一角有瞎眼跛子放声高歌,其音苍凉悲戚,让人听着落泪,特有无依无靠之感,道是:“花月柳桥,饮醉客落宵,星夜沉哀歌。杀愁人!为何世事?煞远寒风,轻上河。” 祁一诺坐在王离对手,听了这跛子唱的小曲,不由得灵思沉浸起来,若非王离伸手摇住他的心神,他必得识海涣散,魂魄无处寄宿了。 王离念道一番曲子,发觉这小曲内容竟然和当初在清河仙坊所听得的诗作一模一样,便连忙走到瞎眼跛子身边,问道:“老人家,这小曲你是在何处听得的?” 跛子抬头道:“是瞎子无意在这酒楼听旁人念叨的,瞎子听了有趣,便该做一阕小曲,不料竟然填合词谱,却也是幸事。” 王离心知此人不是常人,方才只唱了一阕曲,就叫人头昏脑涨,颇有意识消沉之感,便连连问了打听身份,那跛子只道自己名唤“亡是公”,其余的大多忘了,家在何处,是和仙门修士一概不知。 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王离便回到酒桌上,出神思量写出这诗的人究竟是谁,这会祁一诺缓过劲,道:“王大哥,这人唱的曲子着实恐怖,我差点着了他的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福泽寨 “对音律一道有些造诣的人,沉陷听者心神,也不是难事。” 王离不在意道,祁一诺若有所思,他点头道:“灵王以下不能锤炼灵识,又没设防备,才一不小心沉进音律之中。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九州北三州道统纷杂,其中音律、书画皆能入到,那老头看着只是普通人,却能由曲施出一些法威,也算是奇人。” 说到此处,他忽然惊奇看了一眼王离,刚刚若非王离及时唤醒他,恐怕此刻就灵识已经受伤了,“王大哥灵识远强于我,可是和那圹埌云清宫太虚宫首席邓西楼一般,天生神海吗?” 王离招手叫小二上够酒菜,听祁一诺聊起邓西楼,他微微一怔,原来那人天生神海,当日在玉楼中与他争斗时只是施展了剑法对决,却未见他用什么神战法,看来自己胜了他也还算运气。 他摇头笑道:“什么天生神海,我也就只是灵识较常人强一些,算不上天生神海。” 祁一诺将上来的素菜端到自己面前,朝王离不好意思道:“师父训言在心,我还是只吃素菜吧,王大哥,你吃其余的。” 王离见此颇有些好笑,哪有人争着吃素菜的,祁一诺在旁见王离大鱼大肉吃得起劲,便劝道:“等到灵王境辟了谷,这些凡俗之物,还是不要太过念想。” “修行又不是克己成道,那是顺应天道,既然爱吃,且吃了有没有坏处,为何不能吃得?”王离扯开一只鹅腿,见祁一诺小口小口吃着白饭青菜,不免叹息,这人的趣味都没了,还修什么道呢? 那种道,不修也罢。 不过想是如此,王离也不强迫祁一诺照他的道理来,各自道心不同,却也不比强使统一,他道:“等吃完这顿,咱们歇过脚,再继续往西边赶路,若是不见陈逸,那祁兄弟可回宗门禀报情况,不必再帮我指路。” 祁一诺微微额首,旁边瞎眼跛子唱了几曲,这会不知何故挪到王离桌边,笑道:“两位要找陈逸?” “你认得?” 祁一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跛子嘿嘿笑了两声,摇头道:“不认得,瞎子怎么认得他。” “那你说什么。” 祁一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挥手要跛子离开,那跛子却嘿嘿一笑,右手在桌上画了个圈,道:“瞎子不认得那人,那你们若是要找他,瞎子却能帮上些忙。” 王离见他在木桌上所画图案轨迹颇为熟悉,但他手势太过随意,一种私熟似生的感觉笼上心头,他道:“你怎么帮忙?” “你们只要说出其人姓名身份,我自然能算出那人下落。” 祁一诺闻言奇道:“你还会算道?”见王离面露惊讶,他解释道:“冀州判仙宗、隐土薄州的神门都是以算入道,青帝之女便是听了判仙宗算仙道人的谶语,才决定和司墨仙结为道侣。” 王离想起不少,当初在清河仙坊,确实从那《九州仙报》上看过什么算仙道人的谶语指引青帝之女的消息,说起青帝之女,王离心中暗道:“那宁神儿取走小酉山上另一枚广寒睛魄,药山仙药出世也未有冀州仙门插手,那司墨仙定然事先也不知这些,看来二人结为道侣也不过只是传闻罢了,若真是道侣,怎会作出这等隐瞒机缘之事。” 老头瞎眼看不得是谁说了这话,他道:“这小哥说的什么老瞎子都不明白,瞎子只晓得能凭其人姓名身份,给你算出你要的东西来。” 叫这人算上一回也不妨碍,祁一诺便“啪”地一声拍出一块中品灵石在桌上,“你若是算得准,这灵石便归你了!” 王离心中苦笑,这不愧是冀州仙门修士,出手就是阔绰,叫这看似不怎么靠谱的老头算个事便要给中品灵石,他不怕这酒楼里的人见财起意么! 老头瞎了眼,貌似不知祁一诺手中的是何物,他凑上去摸了摸灵石,才咂嘴摇头,“老头不要这个,若是算得准,小哥将我这酒葫芦装满就是。” 说着将腰间的一个葫芦摆在桌上,却是推到王离面前。 王离拿起这暗红葫芦,上头绑着一匝麻绳,入手极为轻盈,他掂了掂手中葫芦,笑道:“这事容易。” “向来容易最奇崛。”老头微笑说了一句,王离见这老头实在有些古怪,他却又问道一边的祁一诺,“那陈逸是何陈何逸?” 祁一诺将陈逸身份姓名皆仔细说了,老头才掐指算了,他歪着头,瞎眼对着王离,“老头这算招名唤都天万古判仙大神决,任他何人何事,都在瞎子手掌之中。” 没过多久,便收手顺着西北方向一指,“小哥沿这方向走上百里不到,必会遇上他。” 王离和祁一诺对视一眼,皆心中发蒙,这就完了? “我这酒葫芦最喜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小哥何时帮我装满好酒,再到彼界交还与我。” 王离暗自纳闷,彼界是何地?这老头怎的不说明白九州何州?他再要细问彼界是哪一州时,惊觉那老头竟然早就瘸脚走到酒楼外了,二人连忙追出酒楼,可仙坊中哪里还有跛子身影。 二人啧啧称奇,以为遇上了奇人,便商量就此赶路。出了仙坊,朝西北而去,行了不到百里,有一巨山横断东西,王离没有灵剑,自然不得飞跃,祁一诺陪他披荆斩棘爬到山半腰,忽而隔着林子见道几个身影,忙压低身形,潜下观察。 “王二哥,今日寨上到底生了何事,怎么个个都喜庆地跟过节似的。” 林间传来一人身影,王离隔着林帘子见得一个是灵脉境的修士,另一个只不过是凡俗之人,暂且松了口气,这时那在前头扛着一麻袋的莽汉子粗声道:“铁根,你整日在寨子里都忙活什么,怎么这事都不晓得!昨日大当家在山脚下捉住一个细皮嫩肉的娘们,说是什么南土什么仙门的仙子,今日大当家就要压她做妇人呐!” 后头牵着一头毛驴的瘦小少年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当家的找到婆娘了,我昨日一直在家里磨面,这不是没出门么,哪里晓得这事。” 那汉子瓮声瓮气道:“铁根,不是二哥说你,寨子里的老道士都说你有仙资,怎么不和二哥一样去炼那功法,到时候像二哥这般身强力壮的,做个巡山头领,也能有个活手,在这福泽山活下去。” 唤作铁根的少年挠了挠头,憨直道:“我娘病得厉害,我要是去炼那什么功法,就没时间照顾娘了。” 汉子叹息一口气,不再说话,二人静静往山上赶去。 王离和祁一诺紧跟着二人向山上走了一会山路,见他们进了茂密树林遮掩的寨门,门洞上刻着“福泽”二字,看来这寨子与山同名,叫做福泽寨。 祁一诺传音道:“这寨子可真会挑地方,这山东西北皆是绝壁,此地用砖石堆成寨门,算是易守难攻。” 末了还补充一句,“于修行之士却没什么用。” 王离匿在林木只见,看到寨门后头人影闪动,心知是有守门的哨兵,便轻声道:“祁兄弟,那跛子说咱们顺着他指的方向准能碰上陈逸,咱们走到这里算是绝了路,按理说陈逸理应就在此地。” “你说他在这寨子里?” 祁一诺觉得不大可能,这寨子顶多也只是散修聚集的寨子,陈逸怎么可能会逃到这里。 王离见天色渐渐黑沉,便道:“这样,今日咱们先混进去看看情况,越过这山,那可就不知百里了,那就是跛子骗了咱们,被他耍开心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解救 王离和祁一诺等到夜色罩下,便悄无声息过了寨门垛墙,见寨子不远处有篝火升起,欢呼声遥遥就传来,王离和祁一诺暗中靠近过去,躲在树上,见一男子身穿红袍,跪在破庙之前,旁边坐着一个带着盖头的红衣女子,却是当日下午碰见的二人口中所说大当家的要压夫人一事。 那男子跪在庙前,磕了九个响头,随后朗声道:“今日我陈坦结与大婚,陈家有后,不求为陈家延续血脉,我陈坦一生没有沾过陈家一分好处,今日之后我另有家室,来此是与你们撇开干系,以免我之后人再被你们欺辱!” 祁一诺听了好奇道:“这人可真奇怪,大婚之日,怎地却要和列祖列宗断绝关系?不过这陈坦修为都快突破灵武了,在这凡俗地界能修炼到这境界,着实不易。” 王离也是不懂,不过却不在意这些,他见四周黑压压围了不少人,中间出了那一男一女,前头还有一个女子,但篝火挡住王离视线,他看不清那女子面容,暗自寻思这女子是何身份,为何要坐在中间,难道是寨主母亲么? 陈坦跪拜之后,便起身环顾四周,朗声道:“乡亲们,今日是我陈坦大喜的日子,咱们去寨主府尽管吃尽管喝,今日不醉不归!” 众人皆举手称好,篝火橙色光芒映到每个人脸上,都能照出兴奋的表情。 王离见那新娘一动不动坐在中间的木凳上,心知她是被人控制住,之前听闻她是南土修士,被人掳到寨中,突然心生怜悯之意,萌发救人的心思。 就待他趁诸人兴奋高涨之际动手救人时,篝火后头的女人站出身形,上前扶住新娘要和陈坦一起离去,王离见此双目顿时瞪圆,这女人竟然就是戚怜! 虽然带着面纱,但王离还是一眼便认出,这女子就是戚怜! 他一时未沉住气,登时就要跳出树顶,动手逼问戚怜交出玄黄袋,体内鼎火大盛,心府燥热难耐,这时右眼寒睛闪过一丝清明,身子火热瞬间凉了下来,他平复一番状况,呼出一口浊气,心道:“不能盲目冲上去,戚怜为何会出现在福泽寨中?这被捉来的女子是谁?戚怜为何要为难她?” 他当然能看出,这新娘定当时被戚怜控制住的,那陈坦不过灵脉巅峰的修为,这新娘虽然身子被人制住,却实打实有灵侯境的修为,陈坦万万不可能俘虏于她。 不过戚怜一个合欢宗的圣女,怎的和这半俗寨子的寨主走到一块的? 沉住气,与祁一诺交代了他的计划后,王离便暗中跟了上去,见戚怜扶着那女子走到一座砖土砌的府子里,院里院外都大摆筵席,诸人一哄而上,争喝抢吃起来。 戚怜将新娘扶进屋子后便不见身影,那陈坦顶着一声喜服各处敬酒,端的如凡俗无二,待到夜深,诸人散去,陈坦虽喝了不少酒,但毕竟通了十二条灵脉,体格强壮,未见醺意。 王离见他进了屋子,便连忙翻过土墙,指尖灵力锋利如剑,无声无息戳开窗纸,贴着窗户注意里头的动静。 祁一诺知道王离要做什么,虽说没能碰上陈逸,但却让王离碰上了熟人,那瞎眼脖子怎么说也是算对了一半,祁一诺有些沮丧,没捉住陈逸,他可是免不了被师父训斥几句的。 却说陈坦进了屋子,将手中就被随手放在桌案上,看了看一边坐在铺了红被褥床上的新娘,既是心疼又是心爱,想到她绝美的容颜,不免心叹自己受苦至今,总算老天开眼,给了他陈坦一个好媳妇。 他忍不住和坐在一边的戚怜道:“戚姑娘,快给我娘子解开灵脉罢。” 戚怜道:“陈寨主,你可莫要自己得到好处,就忘掉我先前的要求了!” 陈坦道:“戚圣女说的我自然都记得,只是我娘子这般被封住灵脉久了,我不是怕对她身子有害么。” 戚怜美目看了看仍戴着盖头的新娘,屋内烛光映入她的眼帘,极为妖媚动人,她道:“这陈寨主大可放心,她怎么说也是灵侯境的修士,封住灵脉对她无甚影响。若是解开灵脉,你还不定能制住她呢。” 陈坦闻言,面色有些尴尬,戚怜说的确为事实,他不过灵脉巅峰,那新娘却是灵侯境的修士,他的确不是对手。 让陈坦先出去,戚怜道她有话要问那女子。待陈坦出门之后,戚怜才挥手灵力一放,盖头顺势吹落,王离见到那女子面容,呼吸一窒,这女子竟然是柳砚刀! “柳姑娘,你若是再不说出那打开玄黄袋的口诀,我可真要将你送给那陈寨主了!” 柳砚刀双目含恨,浑身止不住颤抖,戚怜点手在她粉颈按了几下,她才咬牙骂道:“你害死了王离,还想夺走他的宝物,我才不会让你这个妖女得逞!” 屋外的祁一诺见里头突然有人喊出王离的名字,心头一跳,差点以为是自个身形暴露,见王离双眼含煞,不知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怜蹙眉道:“我没杀他,他是被戮仙老魔抢走的。” “那也是你害死他的!” 柳砚刀自昨夜被戚怜掳到道福泽寨后,受尽戚怜胁迫欺辱,虽说还未让那陈坦碰自己,不过她今日若还不说出那什么玄黄袋的法决,便要与陈坦圆房。 当日王离被戮仙老魔带走之后,戚怜一路追赶不到,心知王离铁定活不长久,便回到合欢宗将玄黄袋交给满飞花,得知这储物袋竟也不是凡物,乃是真正的上古仙器玄黄袋! 但满飞花也不知如何破开玄黄袋,戚怜思前想后,以为只有柳砚刀知道其中法诀,她当日见柳砚刀同王离一路,先入为主以为柳砚刀是王离道侣,遂觉法诀柳砚刀定然知晓,于是连连出了宗门,又往南找柳砚刀。 柳砚刀却是早就寻到冀州,正在冀州西南胡乱打听王离的下落,被戚怜得知行踪后,施计擒住,便掳到了这福泽山上,以不说出法诀便赠予其寨主恐吓与她,今夜便是到了紧要关头了。 而秦子夜以为戚怜去了弇州,却是其听了什么灵器、法诀之细细碎碎的谣传后的臆想罢了,孰料王离误打误撞之下,还真碰上了戚怜。 戚怜见柳砚刀纠缠着她害死王离不放,冷声道:“柳姑娘,我虽然胁迫与你,但竟日来未有让那陈坦冒犯于你,你如果还是这般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莫怪我不客气!” 可还未等柳砚刀开口回怼,此时窗外突然有一声音传入屋中。 “你何时客气过,今日却该是我不客气!” 王离破窗而入,祁一诺紧随其上。挥袖荡开尘土,王离冷冷看着一脸错愕的戚怜,道:“戚姑娘,旧账新张,今日一并算了罢!” “王离!” 见到本已是定了死讯的王离突然活了,还站在自己面前,柳砚刀一脸不可置信,小嘴微微张着,王离隔空几下点指破开戚怜封住她灵脉的劲气,她一鼓气跳起身,抱住王离手臂,双目含泪:“你怎么来这了?我可是被这妖女害惨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女侠眼睛里都噙着泪水,王离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了么,放心,她我会帮你收拾的。” “嗯!” 柳砚刀用力一点头,也不问他身后那蓝衣男子是谁,扭头狠狠盯着戚怜,道:“我要扒了她的皮,拆开她的骨!还有那个什么寨主,我要一块将他们收拾了!” “会的,都会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报仇怨 陈坦在外边听了屋里头的动静,连忙破门而入,见柳砚刀紧紧抱住王离的胳膊,不由睚眦睁裂,新婚之夜自己入门的娘子竟然靠着一男子(shēn)上,怎能不让他心中愤怒。 “你是谁,放开我娘子!” 柳砚刀黛眉紧蹙,“谁是你娘子,我同意嫁给你了么,强迫之事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呸!” 陈坦喏喏不知所言,戚怜打量了王离,见他被戮仙老魔掳走之后,不但没有生事,修为反倒精进不少,心中思量,“这戮仙老魔修为可是神境巅峰,就算我师尊要对付他也颇为棘手,他玄黄袋被我夺走,还能虎口逃生,果真有些手段!” 既然王离在此,她也不用再为难柳砚刀不放,毕竟得罪一个忘水仙阁内门弟子,这事纠缠起来也多是苦头。 “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此番际遇皆由此女而起,王离对她自没有好颜色。而这陈坦竟然敢乘人之危,意图强娶柳砚刀,王离心头愤怒难以抑制,对(shēn)边的祁一诺道:“祁兄弟,宝剑借我一用。” 祁一诺迟疑片刻,便将手中长剑交予王离,他不知王离想要做什么,不过此刻二人同道,他还是选择相信王离。 此剑乃古剑宗内门弟子专佩之灵器,王离暗叹一声好剑,握紧手中剑柄,斜指向下,冷冷道:“戚怜你夺我宝物,害柳姑娘沦落山寨,还想以赠婚来(bi)迫柳姑娘说出玄黄袋法诀,此事今(ri)便和你做一个了结!” 戚怜感受到王离节节升高的气势,她深知王离的真实实力远不是其修为境界表现出来的,当(ri)在玉楼中以灵脉境力敌秦子夜和邓西楼,塔可都看在眼里,如今王离跨入灵武境,她虽然已是灵侯巅峰,却也不敢稳拿于他。 听了王离所说之话,她不为所动,(bi)迫柳砚刀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是真,但让她嫁与陈坦却不过一个幌子罢了。倘若今夜柳砚刀还不肯说出法决,她的打算便是带着柳砚刀回到合欢宗,满飞花自有办法撬开柳砚刀的嘴巴。 陈坦听得半懂不懂,他只知自己娘子确实是被这戚圣女胁迫来的,但那夺宝物等事他却不明白,遂抽出一把弯刀,也不顾王离修为远高于他,提刀边上。 “我说放开我娘子,你没听见么!” 王离朝他看去,寒睛幽光一闪,那陈坦只觉(xiong)口一闷,(shēn)形便突然笨拙起来,一只脚点在地上,始终迈不出第二步来,未几脚底渐渐升起寒霜,弹指功夫就将他整个右腿冻住。 陈坦大骇,此人还未动手,怎么自己腿就中招了。 王离轻轻推手,千水万恨掌绵柔掌意顿开,远处陈坦登时被拍飞出去,撞塌了一堵墙面。 戚怜眸光微凝,心中大骇,方才她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陈坦右腿竟就被王离废了,这手段着实可怖。 右手一震,长剑顺着劲道发出一道颤鸣,王离抽剑而出,灵力透过剑(shēn)化作数十道剑气,如龙卷一般朝戚怜刺去。 戚怜红袖挡开,曼妙(shēn)姿立刻退却一边,躲开剑气之后,手掌不住颤抖,心惊这王离虽不过灵武初品,但灵力怎如此强劲,见王离紧追而上,一剑刺出数道剑影,袖中纤指轻弹三下,剑光皆被指劲弹退。 王离右手一震,压不住后力,往后退了一步才稳好(shēn)形,这会柳砚刀飞(shēn)而上,她储物袋被戚怜夺走,手中没有忘川剑,但玉手挥掌,正是千水万恨掌,声势竟也不弱,与戚怜缠斗一块,难分胜负。 戚怜一手与柳砚刀对掌,一手暗中弹开一道拈花指意,指劲悄无声息朝柳砚刀脸颊弹去,王离灵识远非灵境修士可比,自然察觉到危险,遂左手连忙一指运开神门引,剑气与指劲对在一处,放出一声脆响,气浪翻腾,帐纱披散,烛影摇曳,屋内登时乱作一团。 陈坦捂着(xiong)口从碎砖堆里站起(shēn),见戚怜都不能拿下王离,不免心头震惊,见柳砚刀站在王离(shēn)旁,心中嫉恨难抑。 王离拉住仍要上前的柳砚刀,挡在她(shēn)前,道:“柳女侠为了救我不远万里跑到冀州来,这仇当然我替你报,你乖乖站在我后头,别叫我分心。” 柳砚刀这会已经全然忘了刚刚还被戚怜(bi)迫的慌张无奈,她红衣鲜艳,玉脸傲然,“我的仇当然得自己报。” 见王离瞥眼看来,心中不知怎的登时一软,“好吧,反正你方才也说了,你帮我报仇的,那我不管啦!” 嬉笑着扮了个鬼脸,王离摇摇头,将长剑换到左手之上,此地毕竟是在旁人寨中,若是将人都引过来,恐怕难以断后,遂盯着戚怜,淡淡道:“戚姑娘,我的玄黄袋在何处?” 戚怜道:“我早(ri)就带回宗门了,王公子若是想要取回玄黄袋,恐怕还得陪我回合欢宗取。” 王离打量戚怜上下一番,果真没见到玄黄袋,心道她此话固然不假,秦子夜也说过她其间回过宗门一趟,想必就是将玄黄袋交还宗内了。 暗叹时运不济,王离左手一扭,挑剑起势,道:“玄黄袋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自会去取过来,不过往(ri)旧怨,今(ri)一并算了罢!” 说完不待戚怜回应,神门引陡然运转,长剑登时白光大盛,将屋内照若白昼,未几一道白芒剑气划出,赫然是青云剑诀! 道门重塑、斩桥重建之下的王离全力使出徵吾神剑,威力远胜从前,他见剑光浩(dàng),破开屋顶,瓦片横梁顿时残屑四飞,白光竟然将整个寨子都照亮了,亦有些诧异,“我怎么比之前灵武修为时更强了,难道是斩桥重建之后,体内灵力会更加凝练么?” 戚怜见此剑声势骇人,震惊王离实力竟如此强之余,袖手全力点出十数道拈花指意,但都被剑光消融开来,戚怜无处可躲,正要祭出红绫飞(shēn)躲开,那剑光却如影随形,狠狠劈在戚怜(jiāo)弱的背上,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祁一诺见王离好生凶猛,连连咋舌,又见戚怜被王离杀了,暗道:“这王大哥可真是丝毫不留(qing)面,饶是那女子(jiāo)美如花,也断没有手下留(qing)。” 叹了几声可惜,陈坦却被青云剑诀镇住,呆呆看着王离,心中不住回(dàng)那几个念想,“这人比我还小上一些,怎么如此厉害……” 柳砚刀见戚怜倒在地上,连忙上前,一手搭在她左手无名指根,抬头对王离道:“王君子,你果然留(qing)了,她没死。” 王离道:“你要她(shēn)死报仇,现在杀了她就是。” 这时柳砚刀却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杀她哩,那只是气话罢了,她是合欢宗的圣女,杀了她,麻烦又是更多,不如就这般出过气就好。而且我那也只是气话罢了,王离,你的储物袋还在合欢宗么?” 王离点头,“留她一命,就是让她带我去取玄黄袋。” 柳砚刀眸子一转,忽而想到什么可喜的事(qing),拍手道:“是极,留她一命,一会让她带我们去合欢宗,我们还怕摸不到合欢宗宗门嘛。” 见戚怜双目紧闭,心道:“我饶你一命,但你那般折磨于我,我定然也叫你不得好过!嘿,那就先便宜王君子啦!” 祁一诺忙和王离道:“王大哥,合欢宗女子强势,你若是擅自闯了宗门,恐怕难以脱(shēn)。” 王离固然不会硬闯,示意祁一诺不必顾虑,将手中长剑交给祁一诺,他又道:“方才王大哥使出的是何剑法,威力可当真吓人,我看就是陈逸(shēn)上没有伤势,也抵不住王大哥这招剑法。” 陈坦见几人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柳砚刀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心生凄恨,就要抽出弯刀与王离拼命,这时空中风声大震,一人突然闪在福泽寨中。 “坦儿,我来看你了。” 第一百五十章 准算 陈坦闻声连忙向天空看去,只见一穿着破衣黑色长衫的老者凭空立在夜色中,他看清来人面容后,道:“是你!这都二十多年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王离见那人凭空而立,虽然衣衫褴褛,但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他惊奇陈坦一灵脉境散修如何认得灵王强者,心中生了提防之意,仔细听着二人讲话。 山岚朦胧,祁一诺与那人相隔甚远,故而看不清他的容貌,听二人说什么儿子爹爹的话语,心道莫不是这陈坦是那灵王修士的儿子?诶呀,那可惨了,王大哥正抢了他儿子的娘子,这灵王老爹定然要替他儿子报仇,不知王大哥能不能斗得过这人。 空中修士似是没听见陈坦的话一般,他道:“我算是走投无路啦,教里众长老弟子死的死、散的散,我被人追杀了大半个冀南,好容易逃出生天,细细扒了指头,想来也只有你这里能有个留(shēn)之地。坦儿,算来你我爷儿俩也有好几十年不见面了罢!” 陈坦吞声恨道:“什么几十年,也就二十六年罢了,对你这个仙人来说也就是弹指的功夫。我娘被你糟蹋了,你嫌弃我娘出(shēn)凡俗,便将我们丢在福泽山脉里头,我三岁的时候你来过一回,往后就是娘死了你也没来过,我可是记得清楚!” 那人叹道:“不是我忘了你们娘俩,其间的事(qing)太过纷杂,我说不清。二十六年,我也没二十六年可活了!” 陈坦(ting)直了腰板,道:“我今夜成了婚,有了媳妇,我已经在宗庙前立下誓了,今后我和你陈家断绝干系,你做你的仙人,没你我在这寨子里头照样过活,你从来便都不是我爹。” 那人听了此话,沉默片刻,良久才幽幽一叹,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呸!不要脸,谁是你媳妇,你这强迫人、趁人之威的下流种,要成婚和你爹成婚去吧!” 柳砚刀黛眉倒竖,拧牙骂道。 那人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坦儿,你这媳妇看来于你颇有意见啊。” 陈坦没料到柳砚刀拆了他的台,他面色微沉,哼道:“这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会子寨中不少寨民察觉到寨主府的动静,纷纷披了衣裳挑灯赶过来,见空中竟然有仙人飞在天上,不少人都跪拜下来,那人见寨民都聚集此地,便喝声道:“我乃尔等寨主陈坦之父,天罡教守宝长老陈逸是也,今(ri)来此,便要暂歇此地,尔等不必慌张。” 王离和祁一诺听此对视一眼,王离传音道:“祁兄弟,那跛子看来算得可真准,不但教我要找的人算到了,就是你要找的人也算到了。” 祁一诺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谁会想到,这陈坦竟然是陈逸的儿子呢!” 王离看着空中那道人影,补充道:“还是私生子。” “祁兄弟,但我看他和你说的不对啊,你说他(shēn)受重伤,我看他不是好好的么?” 祁一诺皱眉道:“他被数仙门长老围剿,受伤定然不轻,不过此时在众人面前端着罢了。” 王离听了这话,心道这陈逸竟然能躲过数仙门长老的围剿,本事不小便可料想,祁一诺师父竟教他一人来捉拿陈逸,可真是糊涂了心思。 却说祁一诺见了那陈逸,捺不住心头激动,眼见宗门命令就待自己了结,他怎么克制得住,遂也不与王离打声招呼商量对策,提剑就冲了上去。 “陈老贼,吃我一剑!” 祁一诺跳(shēn)飞至空中,一剑挥砍,一道黑色剑气融在夜空之下,当头就朝陈逸头顶劈下。 王离被祁一诺突然动手吓了一跳,见那陈逸不慌不忙躲开其剑,手掌一立,祁一诺便登时被一股巨力推开,摔倒在地上。 王离上前拉住祁一诺,低声道:“你也太心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不说祁一诺借了他灵剑一用,单单是肯陪他一起来救柳砚刀,王离便要帮他捉下陈逸,可祁一诺一声不吭就冲上去,免不了让陈逸有了防备,想要趁机下手可就没戏了。 柳砚刀亦是跑到王离(shēn)边,低着嗓子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和这老头动手?” “这说不清楚,事(qing)结束再告诉你。” 王离抬头见陈逸飘然飞至三人面前,祁一诺站起(shēn),又指剑对着陈逸,陈逸见了祁一诺(shēn)穿的蓝衣,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古剑宗的人。” “你们可真是追我追得紧呐!” 陈逸颇为恼恨,他一路被古剑宗、圹埌云清宫的修士追杀,好容易脱(shēn)开来,没想到一个灵侯境的小修士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这让他何其愤怒。 弹指激(shè)出一道劲气,祁一诺剑尖一震,右手一麻,便要脱手扔出长剑,可他心神一聚,忙捏紧右手,不让长剑离(shēn)。 陈逸见此惊疑一声,他看寻常一指,却是动了八成的灵力,这小子的长剑竟然没有被他挣碎,看来此剑非比寻常古剑宗弟子所佩之剑。 抬手又对着祁一诺面门而去,他手臂酸麻,如何来得及抵挡,这会却有一手从祁一诺(shēn)后迎了上来,与陈逸右掌对在一处,二人皆是震开三步。 陈逸忙向出掌之人看去,见只是一灵武境修士,神色一呆,颇为不敢相信。 灵武境的修士能挡住他全力一掌还不相上下? 就算此时他(shēn)受重伤,外强中干,实力不及巅峰三成水平,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灵王境上品修为,这小子一个灵武境修士,就能和他对掌? 陈逸不信邪,凝气运转体内灵力,两手叠掌,朝王离拍出一条大河虚影,滚滚波浪,竟教山腰福泽寨都被淹没一般,草木横飞,甚是骇人。 王离喝出一口气,星空之下,耀古之辉赫然亮起,无数星辰之光照在王离(shēn)上,宛若仙光临世,他双掌手腕皆有星芒亮起,运开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和着浩瀚星河光辉,竟将大河虚影拍碎开,波涛之声如击巨山,成了碎水断河的哀鸣。 陈逸被绵绵不绝的星光正中(xiong)膛,他本就虚弱单薄的(shēn)子立刻又消瘦几分,咳出一大滩黑血,气息登时紊乱,见夜下王离如仙降世,他怪笑一声,“果真是少年郎君,我这老头子敌不过你啦!” 说着勉强坐起(shēn),兀自道:“我是斗不过你,可我来这寨子,不是给你们受气的!” 盘腿而坐,不顾众人惊讶眼光,双手连掐指决,紧闭双目突然一睁。 “定仙盘,开!” 只见寨中祖庙方向登时升起不尽的黑白光芒,未过多久,山中一道巨响,一只小小的黑白双色罗盘破开祖庙,飞至陈逸头顶不住旋转。 王离见那罗盘模样,心神震惊,那赫然与前世道教(yin)阳鱼一般无二,这定仙盘是什么东西? 陈坦见祖庙里突然飞出一只黑白罗盘,不觉目瞪口呆,他在此活了足足二十九年,从不知道这祖庙里供奉的竟然不是灵位,只是一个罗盘而已! 定仙盘在陈逸头顶不住旋转,黑白光影将他整个(shēn)子都罩住,他嘿嘿笑道:“我天罡教道统传承何止万年,如今不过二流仙门,连古剑宗合欢宗这些近古仙门都不如了,但实力不在,底蕴一直藏着,这定仙盘本是和望仙筒一并,乃是上古仙器,若非易教主命我来取,也不会早早就拿出来。” “我实力不如易教主,施展定仙盘威力自然不能和易教主比,但对付你们,足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剑葫芦 陈逸定手结决,一个黑白交汇的“僊”字虚影浮在定仙盘上,整个福泽山脉登时风云大变,黑白光影届时由定仙盘而出,将整个寨子笼罩住,山上众人皆不能动弹分毫。 王离心中大震,这定仙盘真是诡异,他不单(shēn)子不能动弹,就是灵脉也不能吐纳运使灵力。 祁一诺、柳砚刀皆是如此,因口不能言,只得干瞪眼,心中惊奇。 陈逸见诸人果然被定住(shēn)形,得势大笑,“定仙盘能定上古仙人,定住尔等,可不是简单至极!” 说着大手一挥,山林震动,草木皆被他一掌劲浪推平倒地,寨民被受其害,(shēn)子被掌劲劈成碎块,血(rou)横飞。 陈坦见此双目怒裂,显然痛苦至极,但他也被定仙盘定住(shēn)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寨民被陈逸残杀。 掌劲推开滚滚山石,王离见过这招,他从玉楼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长老前来追拿他,他于那人周旋时见其使过一招推到山峰的掌劲战法,黄宵说是定仙九式中的撼山式。 这定仙九式分三大式,分别是定山式、定脉式和定原式。 因传承颇为久远,就算上古典籍也不能考究,至今也只有前两大定式法诀犹在天罡教中。 撼山式便是定山式中第三法诀,其法于定山式与定脉式中威力最大,此时陈逸使出的这招掌法,便是撼山式。 掌劲推开,沙尘激扬,王离几人皆是不能动弹,眼看掌劲就要扑倒(shēn)上,王离腰间那瞎眼脖子给他的朱红葫芦此时摇摇晃晃飞到空中,一道浩然剑气瞬间从葫芦口飞出,狠狠劈在定仙盘上。 一声轻响在寨中清晰传遍,定仙盘浑(shēn)一暗,覆在陈逸(shēn)上的黑白光影登时暗淡,他灵力加诸定仙盘,剑气劈在定仙盘上,譬如砍在他的(shēn)上。 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他脸上惨色更剧三分,体内伤势加重,他撑不住继续催动定仙盘,眼看局势大为不妙,便收起定仙盘,就要飞(shēn)离去。 定仙盘光影退去,众人(shēn)形一松,皆脱开其限制,王离见陈逸作势要跑,来不及思索为何葫芦会有这等威能,夺过祁一诺手中长剑,仙门引猛然运起,一道划开天夜的白芒剑气嗤嗤朝将陈逸击去。 “又是剑气!” 陈逸低低咒骂一声,挥袖想要搪开,孰知那剑气威力竟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剑光如劈开豆腐一般,划拉一声切开陈逸手臂,定仙盘顺势落在寨中平地上。 王离上前捉住定仙盘,一脚踏住落地的陈逸,连连隔空点手几道指劲封住他的灵脉,本就受伤不轻的陈逸又连连遭遇重创,已是奄奄一息之际,自然抵挡不住王离的指劲。 见王离拿起定仙盘,祁一诺等人又追上围住他,方才喟叹一声,眼帘低垂,“天罡教亡矣!” “天罡教?”祁一诺从其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金色长绳,将陈逸绑的严严实实的,他道:“你天罡教俯首九天,便是与我九州所有仙门为敌,亡就亡了,这路是你们自个选的!这金曳索就是陆地神仙被缠住也挣脱不开,你就乖乖与我回古剑宗去,等候发落罢!” 他指手掐了法诀,长绳金光闪烁,陈逸莫说挣脱,便是想要动弹手臂都难。 王离将长剑还给祁一诺,此时那浮在空中的葫芦也不紧不慢重新挂在王离腰间,祁一诺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他抱拳道:“陈逸此人既然已经被我拿下,王大哥也找到你的朋友,咱们就此别过罢!” 寨中百姓大多是没入修行的凡人,平常只不过听闻世上有仙人,就是寨中修为最强的陈坦也不过灵脉境界罢了,故而不见得仙人能有多神奇,今夜一见,却叫他们皆然瞠目结舌,而陈逸又以撼山式误杀不少寨民,故而场下众人看着王离等人也颇有些惧怕。 陈坦安抚好众寨民,听闻王离与祁一诺就要离去,忙上前道:“二位,他虽然是我的爹,但于我却没有什么父子(qing)谊,你们要捉他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姑娘是我娘子,你们怎么也要带她走?” 王离眼中带着怒气,“你强迫我师妹嫁给你,这婚事有什么名分,今(ri)我放了你一命,便是宽恕你,若非见你也还老实,没有欺辱师妹,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此地?” 被王离凌声喝问,陈坦不由垂下头,想要辩解,见柳砚刀亦是一脸恼恨地看着自己,听她道:“之前说杀了你那是气话,本姑娘可没那么嗜杀,你虽然乘人之危,(bi)迫我嫁给你,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女,念你也没占我便宜,今(ri)就放过你,不过若是叫我再听道你说我是你娘子,我可必须要来拧掉你的头!” 说着斜手一劈,不远处碗口粗的小树应势而倒,众人以为仙人又要发难,散若惊鸟。 陈坦知道柳砚刀修为远远超过他,谁知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听她此话,心知自己与柳砚刀却无姻缘,不免黯然神伤,王离却是不顾,陈坦不是恶人,却帮戚怜做了恶事,就算他倾慕柳砚刀,也不该以这种方式企图占有柳砚刀。 诸般后果,却是早早就种下了因由。 祁一诺带着陈逸驾剑远去,柳砚刀在昏迷的戚怜(shēn)上找到自己的储物袋,王离拿着戚怜的储物袋,灵识破开她设下的屏障,顾及借用戚怜红绫太过另类,遂找了一柄嵌玉镶金的宝剑,与柳砚刀御剑而去。 寨中陈坦见柳砚刀飘然远去,心中羡煞王离能与柳砚刀如此亲近,捏紧拳头,心中生了修行的强烈**。 王离与柳砚刀带着昏迷不醒的戚怜往冀南而去,二人御剑飞行数百里,穿过一凡俗小国,因担心误创冀州仙门领地,便且买来一架马车赶路。 第二(ri)晌午,戚怜悠悠转醒,她抚着昏涨的头,背后一阵剧痛,忙伸手向后背摸去,见已经被人用白布扎好,见自己在一马车之中,她心中奇怪,察觉自己灵脉被封,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见柳砚刀笑盈盈看着自己。 “你……” 柳砚刀见戚怜似有迷茫之色,便得意一笑,“救你一命不是可怜你,是要你带我们去合欢宗,找回王离的玄黄袋。” 眼下她与戚怜(shēn)份陡然互换,先前她是俘虏,而此时戚怜却成了阶下囚,心想自己能出一口恶气,想怎么整治这妖女就怎么整治,真是大快人心。 王离昨夜与柳砚刀说过,让她先行回忘水仙阁去,但柳砚刀总是不答应,非要与王离一起去合欢宗,可是把王离感动良久,却不知柳砚刀主要是打算其间欺负戚怜,倒是他多想了。 凑上前看了看戚怜容貌,她面容被面纱挡着,见一双眉眼平淡如水,丝毫不见惧色,柳砚刀不见戚怜变得如她预料那般惊慌失措,心中生气,便哼道:“见你一直带着面纱,难不成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么?” 戚怜见不到王离(shēn)影,不知他去了何处,暗中凝气破开体内封住灵脉的灵气枷链,依旧平淡道:“固然没有柳姑娘这般(jiāo)艳动人。” “什么(jiāo)艳动人,姑娘我是那么俗气的人么!”柳砚刀对(jiāo)艳二字颇为忿忿,眸子神光一动,突然嬉笑道:“不如我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罢!” 戚怜终于变了神色,喝道:“你若是掀开我的面纱,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让我侥幸逃走,我便发誓要杀了你,不死不休!” 听戚怜说得这般狠厉,柳砚刀愈是动了顽心,她先是连连几指点在戚怜道门上,让她经脉酸麻,暂且不得动弹,随后欺(shēn)而前,凤眼带着戏弄,挑衅一般看着戚怜。 “我现在就揭开你的面纱,也不杀了你,看你还能如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窦散 柳砚刀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shēn)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shēn)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shēn)子也被柳砚刀封住(xué)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xing)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xing)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qing)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模样(ting)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xing)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shēn)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shēn)燥(rè),未过多久(shēn)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xing),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qing)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qing)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rè)……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shēn)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jin)不住那(qing)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rè)冲劲,往浑(shēn)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shēn)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qing)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xué)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tào),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shēn)上,王离见此登时浑(shēn)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rè)的(shēn)子也顿时一冷,他不(jin)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shēn),这时戚怜也从(qing)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qing)况,不由羞煞(yu)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xué)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句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shēn)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剑酒谈闻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ài)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xing)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qing),故而虽未中(qing)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qing)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shēn)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qing)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qing)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shēn)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tào),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shēn)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jiāo)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shēn)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shēn),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ri)之事,不(yun)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qing),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qing)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xing)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shēn)上,今(ri)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shēn)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tào)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shēn)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rè)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shēn)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shēn)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shēn),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ri)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ri)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yu)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现神侍 秦子夜说完此话,见王离脸色一黑,心知耍到了他,遂掩嘴笑道:“骗你的,她怎么会去次州。戚怜当(ri)回到宗门不过片刻,就往弇州去了,听说是去万器宗,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看着王离,心道不如唆使这人去搅合戚怜的好事,她从未听说过这人名号,固然知道戚怜和他无甚关系,先前之话也只是调侃,王离找戚怜,想来没什么好事,于是意有所指道:“戚怜定是得了宗门旨令,她去万器宗也只是前几(ri)的事,你要追她也还能追上。” 王离皱眉寻思戚怜为何要去万器宗,莫不是打算去万器宗寻求破解玄黄袋之法? 他心头一团乱麻,秦子夜见他不说话,也不愿在此地继续和祁一诺纠缠,遂踏上飞剑朝天南飞去,她(shēn)形渐远,声音隐约传来,“戚怜此去定然还在青州境内,你要找她还是快快动(shēn)才是。古剑宗的小郎君,姐姐今(ri)先行离去,你若是有胆量,大可来合欢宗找我。” 祁一诺面色一红,在旁人面前被一(jiāo)弱女子言语蔑视,叫他心头极为窝火。 王离得知了戚怜的去向,心道:“这女人不知骗我与否,若是骗了我,那又得浪费不少时间。” 可就算浪费时间精力又如何,总不能就此扔了玄黄袋不管,那里头可是有多少宝贝! 祁一诺这时上前抱拳道:“方才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只是道友为何不与我一同上前留住那妖女呢?” “我(ài)吃(rou),道友(ài)吃么?” 祁一诺不知王离这是何意,呆呆道:“在下只吃素,师父说,饮食乃是凡人……” “你不(ài)吃(rou),但我(ài)吃,这世上大多人都有(ài)吃(rou)的癖好,也有你这等只吃素的人,可见世事于人都有不同。你与那秦姑娘有隙,我和她无仇无怨,为何要帮你捉住她?” 王离打断他,略一抱拳,道:“告辞。” 被王离一番道理说得偷运,祁一诺见王离就要下山,连忙上前道:“道友留步。” 见王离回头不解看着自己,祁一诺道:“方才听你和妖女说了不少,却非我有意偷听,实在是你俩说的太大声了,我就是想不听也没法。” “道友要去弇州,我和道友同路,大家不如一起走罢。” 这人确如秦子夜所说,一根筋,(xing)子实诚,不过言语之间总是带着一缕傻气,王离粗想这人虽然不通世故,但总归是冀州修士,带他一起也胜过自己胡乱摸索寻路,便点头同意。 二人下了山,朝西南而去。 路上王离和祁一诺互通(shēn)份,得知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后,他颇为惊讶,一路(yu)言又止,王离见此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大哥,实不相瞒,我要和你同路其实别有用意。”祁一诺道:“我是奉命联合圹埌云清宫的师兄弟一起去围剿天罡教的修士,无意间得知那合欢宗的妖女将天罡教首席高功放走了,才来追杀她的。” 说到此处,他有些羞愧,他一灵侯境的剑修竟然敌不过一合欢宗的女子,想了想又道:“不过除开这个妖女,还有一个消息,天罡教长老陈逸逃亡冀西之地,我奉宗门命令追捕,便打算趁着与王大哥一路,让王大哥也搭手帮忙将那陈逸拿下。” 他虽然人有些傻气,但他却不笨,方才在擢仙谷山顶见秦子夜看到王离之后,神色颇为忌惮,便知道此人虽然只是灵武初品修为,实力却不容小觑,遂生了与王离同路,请他帮忙的想法。 王离听到陈逸这名字,心道岳洋要自己交还望仙筒的,不正是那陈逸么,不过陈逸是天罡教长老,修为不低灵王境,这祁一诺灵侯境就想去追捕陈逸,也太不切实际了。 “天罡教长老,那不该是灵王境修为?你怎么去追捕他?” 祁一诺道:“陈逸在仙门围剿中受了重伤,实力大跌,不然若是实打实的灵王境强者,我怎么去追捕他,送死么!” “而且宗门命令也有历练弟子之目的,叫我去追捕灵武境、灵脉境的修士,那还有什么难度。” 王离不惧灵王境的修士,就算他此时手中无灵器施展徵吾神剑,靠着广寒睛魄和耀古之辉,也能和灵王境的修士一争高下,故而也未把陈逸放在心上,祁一诺带他一路赶往冀弇仙关,他自不能白白承了他的人(qing),遂道:“若是碰上了,自然帮你擒住他。” 至于说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诸事,却非原意了。 天罡教归顺九天,那九天不是什么好东西,望仙筒落入九天之手,自然麻烦不断,况且为私来说,有望仙筒在手,对王离来讲那是多了不少机缘,毕竟望仙筒便是寻找机缘之仙器,叫他拱手送给九天,他当然不愿意。 二人行至冀南边角的一座仙坊,祁一诺买来一枚刻录《九州仙报》的玉简,大致看了之后,脸色颇为沉重,同王离道:“圹埌云清宫联合冀州仙门围堵天罡教,谁知那上代教主易断天还未死,他一人破开司翯宫主和殷宗主二人联手围攻,飞遁天际,不知所踪。” “能斗得过两位当世真仙,这易断天实力可真是吓人。王大哥,天罡教恐怕是杀不绝了,有易断天在,那些逃出生天的天罡教弟子长老必然会重新汇合,我们恐怕也遇不上陈逸啦,他或许早就受易断天之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王离不以为意,只是那易断天的名字颇有些耳熟,细细想来却不知是从何处听过,不想再费脑筋,便随口道:“法缘者仙,偌大一个冀西让你去找一个人,譬如捞海底一粟,你也确实不该抱太多希望。” 祁一诺听王离说法缘者仙四字,不由眼前一亮,又想自己一不能捉住合欢宗妖女,得知高功下落,二不能完成宗门命令,此去外出历练却是铩羽而归,不免心头沮丧。 王离踱步而行,在仙坊中找了一处酒楼,正要小二上菜,忽而看到店门两边写着一对楹联,道是:“九州三万非吾(shēn)所有,八荒**是汝道归依。” 暗自奇怪,厅中一角有瞎眼跛子放声高歌,其音苍凉悲戚,让人听着落泪,特有无依无靠之感,道是:“花月柳桥,饮醉客落宵,星夜沉哀歌。杀愁人!为何世事?煞远寒风,轻上河。” 祁一诺坐在王离对手,听了这跛子唱的小曲,不由得灵思沉浸起来,若非王离伸手摇住他的心神,他必得识海涣散,魂魄无处寄宿了。 王离念道一番曲子,发觉这小曲内容竟然和当初在清河仙坊所听得的诗作一模一样,便连忙走到瞎眼跛子(shēn)边,问道:“老人家,这小曲你是在何处听得的?” 跛子抬头道:“是瞎子无意在这酒楼听旁人念叨的,瞎子听了有趣,便该做一阕小曲,不料竟然填合词谱,却也是幸事。” 王离心知此人不是常人,方才只唱了一阕曲,就叫人头昏脑涨,颇有意识消沉之感,便连连问了打听(shēn)份,那跛子只道自己名唤“亡是公”,其余的大多忘了,家在何处,是和仙门修士一概不知。 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王离便回到酒桌上,出神思量写出这诗的人究竟是谁,这会祁一诺缓过劲,道:“王大哥,这人唱的曲子着实恐怖,我差点着了他的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又遇斯诗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shēn)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shēn)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xing)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jin)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qing)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shēn)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ri)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shēn)形,这种定(shēn)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yin)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ri)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ri)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解,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shēn)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烟罗玉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烟罗玉,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qing)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jin),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shēn)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旧怨 正想到这里,见人群突然分散开来,似是躲避猛兽一般噤不出声,王离被这动静吓住,惊讶朝那看去,见一独臂蓝袍的修士驾着长剑直进城内,跳下飞剑,骂骂咧咧咒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语,沿街开始搜刮起来。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shēn)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shēn)体虚弱,神魂重伤,(rou)(shēn)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shè)在老魔(xiong)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shēn)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qing)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shēn)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rou)涨,想要飞(shēn)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shēn)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rou)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xing)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ri)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ri),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ri),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shēn)看了(shēn)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shēn)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shēn)上没有玄黄袋,这会(shēn)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shēn)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shēn)(xing)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ri)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cāo)!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shēn),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shè)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波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shēn)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xing)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yu)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ri)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ri)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ri)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shēn)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ting)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cāo)!” 汉子爬起(shēn),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shēn)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shēn)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rou)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ting)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yu)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王离奇道:“你是何人?” 灰衣男子道:“鄙人李常根,是若明城的讼师,方才见了兄台出手惩治了那张二,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柳砚刀笑道:“他是何人,你们都怕他么?” 李常根不敢盯着柳砚刀看,方才那张二就是多占了嘴上便宜,就被这人打成那样,若是自个多看两眼,谁知道会不会被扣了眼珠子去,他忙低头道:“姑娘看来果真不是若明城的人,那张二是若明城县令的侄子,仰仗他伯父的威风,这么多年来,若明城谁不知道他的名头。” “不过我见兄台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凡人,有一件事(qing)想要二位帮忙提点一番。” 李常根说到此处,略有停顿,见王离没有打断回绝,才继续道:“前几(ri)我若明城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人,都是好好的就死了,浑(shēn)上下没有半点伤痕,这几(ri)官衙讼司可是忙翻天了,昨(ri)城中玉露堂的承堂药首也命丧家中,死状与前人一样,不过他府中壁影上有人用狗血写了一个名字,却是让人颇为疑惑。” 柳砚刀在一旁听得专心,王离却道:“这死人必然是有凶手,我不是此地人,你来问我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怀疑是我下得手么?” 王离举杯喝了口茶,咂嘴道:“再说,你一个讼师,好好替人写状子就是,去管那些作甚。” 李常根苦笑道:“这几(ri)喊冤太多,又兼上药首(shēn)亡这桩要人命的案子,朝廷都下了旨,要张县令破案呢,他哪里能破除什么线索来,就强压着我们这些喽啰找凶手,找不到线索,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听了这话,柳砚刀才道:“你之前说的,那承堂药首家里用狗血写的是什么名字?你们揪着名字去查不就有线索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明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名字,只是县衙捕快在城中排查了多个坊街,连这个姓氏都没找到一户。” 王离来了兴致,问道:“那人写的名字叫什么?” “叫做百里秦王。” 王离心脏猛地一跳,百里秦王?那不是许盛的假借之名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许盛? 不对,当初在北漠,他是看见许盛的尸骨的,怎么可能会在此地,难道只是重名吗? 因王离双眼被布条蒙住,二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不知道王离此刻内心颇为惊疑,控制住心神,王离平静道:“那药首何(ri)何时死的?城中最早发现死人大概是几(ri)前?” 李常根一一说了,王离对照自己的行程一算,发觉这若明城死人之时,比仙药出世之后慢不了几天,而那药首是昨(ri)深夜死的,按理说凶手敢连续作案,官衙又拿不住他,那近期应该还会生事。 这百里秦王,究竟是不是许盛? 随口敷衍李常根会帮他留意此事,王离便和柳砚刀丢下碗筷,朝客房去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ri)清晨,酒楼下食客稀疏,都在谈论什么县尉猝死(jiāo)妾(chuáng)上的风闻,王离和柳砚刀刚下了客房,李常根便找过来求助道:“兄台,谢县尉也被杀了。” 王离问叫小二端了一盘烧饼,边吃边问道:“这回也留下名字什么线索没有?” “没,谢县尉就是深夜暴死家中的,当时谢府上的姨娘也在场,不过现在人已经痴呆了,像是中邪了样,问什么都不说。” 柳砚刀寻思道:“莫不是他家姨娘把他给害了。” “这不可能。”李长生摇了头,想要说清楚(qing)况,此刻却有一队吊衣坏发的地痞冲进酒楼,人群中的张二搭着一人肩膀,瞧清楚王离后,忙指手道:“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弟兄们,一会给我往死里打,打得越狠,老子就重重赏他,那娘们谁都别动,老子要好好爽爽。” 王离看不见是谁,但能听出来说话的便是昨晚被自己教训的无赖,见那人还果真找上门来,他皱眉正要出手,柳砚刀却耐不住张二的脏嘴,挥手祭出忘川剑,抽(shēn)而上。 (shēn)影闪动,只听得噼里一顿作响,李常根再定睛时,场中便唯独剩下张二一人还站在原地了。 张二见自己喊来的狐朋狗友还没开打,都被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抽倒在地,一时间酒楼上下满是哭爹喊娘的哀嚎,张二没了人扶持,一脚站不稳,倒在地上。 看着柳砚刀提剑走来,他忙颤声道:“姑(nǎi)(nǎi),错了,我错了。” 听到这无赖叫自己姑(nǎi)(nǎi),柳砚刀甚是新奇,这时王离叫住她,“我们择时还要赶路,别节外生枝。” 柳砚刀瘪了瘪嘴,一脚踩在张二受伤的膝盖上,笑道:“这也是一个教训,(ri)后可别抻着你伯父的大皮到处作威作福,我们王君子仁意,才放你一马,以后碰上那什么劳什子百里秦王,免不了要猝死家中。” 被柳砚刀踩在伤处,张二有苦却不敢说出,强忍着剧痛,等她松开脚后才抱住膝盖大声叫唤。 酒楼下乱作一团,听得掌柜胆战心惊在一边劝架,他于心不忍,掏出几块烟罗玉丢给掌柜,算作菜钱房钱,才与柳砚刀出了酒楼。 (shēn)后李常根连忙追上,见识了柳砚刀的(shēn)手,他愈发坚信二人来头不小,刚要说话,却听王离道:“李讼师,带我们去拿药首府看看吧。” 柳砚刀不清楚王离为何对这赶了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三人上了马车,就往东而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匾额上挂了白孝,门外也有不少花圈,三人进了街门,柳砚刀赫然看见壁影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便道:“这人也是,杀了人还留下名字,这不是挑衅么。” 想到自己在大姚经历的种种,王离喟然一叹。 他无法看见那四个血字,但能嗅到血腥气,一边的李常根道:“李药首家人想要把这四个字洗去,说是李药首还在停灵,正门上有这个实在太邪了,但案子还没破,就这一个线索,张县令就没让他们洗,现在又中招一个县尉,这几(ri)张县尉可不好过。” 他是担心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这几(ri)当然过得不安稳。 摆摆手,叫李常根带自己去看看那李药首的尸(shēn),征求了李家人的同意后,王离才被带到一座凉(chuáng)边上。 见了李药首的死状,柳砚刀啧啧称奇,王离问道:“柳姑娘,这人是怎么死的?” 柳砚刀道:“和常人一般,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死去算来也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还活着一样。” 王离有些惊讶,左手中指按住李药首的仙门,见他五脏六腑俱如寻常,只是识海空空,像是被人擢取了魂魄一般。 “他识海是空的。” 收回手,王离皱眉道,听了此话,柳砚刀也颇为惊讶,识海并非修行之人专属,人皆有识海,只不过修行之人额间识海中有灵识之力,常人的只得是魂魄寄居之所,并无他用,唯有魂魄较强者能预感极近之未来罢了。 “难道是被邪修夺了魂魄吗?”柳砚刀一脸凝重道:“按照李常根说的,这若明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被杀了,那得被夺走多少魂魄!” 不知怎的,王离突然想到当初与陈元一道去北夜府时,见到尤血放出幽魂的场景,他心中暗暗道:“该不会又是赤天在搞鬼罢……” 一边披着孝衣的李家长子听不懂王离二人说的话,他不明白李讼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瞎子来,那女子看着倒是绝色,自己碰过的女人还真没一个容貌能与之相比的,只是眼神太凌冽了,看着怎么让人害怕呢。 正要询问,李常根却抢道:“兄台,能看出什么来么?” “我且问你,你爹死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些披着黑袍的人?”王离问着那李家长子,那李家长子皱眉思索片刻,才摇头道:“不曾见到过。”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ri)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对策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听那人承认身份,王离心中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摸索着屋脊跳身下来,一众家丁像是对付什么猛兽一般,俱是连连退开,小心提防着。 见到王离眼睛蒙着布,许盛问道:“你怎么将眼睛蒙起来了?若是没有这个,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当初在天宝阁和西境边缘的密林中遇到的黑袍人,应该就是许盛了,王离大笑道:“这事说来还得怪你,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叫我去找幽冥花落下的露水。” 许盛讶然,“你找到了?那东西本来滴落幽冥花之后,会掉落至黄泉河畔,虽然只有一滴,但重若瀚海,你竟然真找到了?” 指了指被蒙住的双眼,王离道:“这玩意冲进我的眼睛里,现在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许盛道:“幽冥花瓣落下的黄泉泪,那是顶级仙药,没有品轶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传说,它既然进了你眼中,自然有其意图,毕竟机缘和厄运,从来都是相伴的。” 听闻许盛话里有话,王离便问道:“说来,你是怎么去了九天了?当初我在北漠可是看到你的……” 许盛颇为惊讶,他道:“你去北漠了?” 王离将前事大致说了,许盛听闻后久久不语,一边的柳 砚刀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离,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跟个打哑谜一样?” 见她还拿着剑,许盛道:“姑娘,你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了。说来事长,却是我许盛命运多舛,王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盛了。” 说着他放下黑袍的帽子,王离见不到他的样子,柳砚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没了人形,只是一黑烟形成的似人似鬼的模样,不禁骇然。 四周家丁见了这个,都以为是鬼魅出来索命,纷纷哭爹喊娘跑散开来。 许盛苦笑道:“我本在北漠本已经死了,可是碰上赤天的一个神将,他把我魂魄抽取出来,带回了九天,让我成了神侍,虽也能飞天遁地,但却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赤天神将?” 王离连忙问道:“赤天是九天的一个分部么?这赤天神将是什么实力?” 柳砚刀也忙看向许盛,听他细说赤天的情况,许盛道:“九天自然是有九个天部,其中次州赤天、神州阳天、青州杲天、薄州冥天、寒州玄天、幽州幽天、弇州成天、戎州朱天、冀州钧天。” “至于神将的实力。”许盛顿口,略有不确定道:“神将实力有高有低,大多是灵王境的实力,少数已经突破神关了。” 柳砚刀不可思议道:“赤天竟然有神境强者?那可是陆地神仙境的大能!” 王离问道:“前些时候,那九天在药山出动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有多少神将?” 听了这话,许盛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刚刚入了九天没多久,还是得了些机缘,才短时间内进入灵武境,也得知了一些仙药的秘密,但赤天天庭内秩序颇为严密,向我们这些底层的神侍,也只能偶尔接触到神将这些人,神将之上还有护法天君,那一人挡住青宫、忘水仙阁等数名陆地神仙的成天君,便是天庭的护法天君。” “不过护法天君之上还有不少人物,那些我却不知道了。” 王离眉头紧皱,这赤天里头强者不少,忘水仙阁想要对付他,还颇有些不易,这回许盛像是想到什么,他道:“不过我听说,前些时候赤天庭里头的一个修为参天的巨佬被人捣翻了法场,现在拿巨佬还在赤天庭里修养呢。” 王离心头一动,“那人法场可是在恨水峡谷里的妖神山山?” “对!正是那个!”许盛点头道:“王公子怎么也知道此事?” 当初他可是在场的,那会子徐奉请几招就杀了那所谓的赤天正神,他还未放在心上,如今一想,还是徐奉请实力太高,教他忽视了那正神的修为实力。 修为比陆地神仙还高的,难不成就是仙了? 摇了摇头,王离道:“许盛,九天并非善道,你为何还要留在赤天呢?” 许盛黯然道:“沦落淤淖岂是本意,我被赤天的妖人搞成这幅样子,回也回不去了,只得混着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一天算过一天,离开药山之后,我见你一如往昔,便感叹你我二人各自之路如此不同,不过我本就该死,却是王公子出手得救一命,只是苟延残喘之下,不得原本的快意潇洒了。” “就叫我死在北漠,好歹留下些许名声,也死得其所,谁知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柳砚刀道:“什么鬼样子,你踏上修行之路,日后机缘无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魂魄归位,再寻肉身,这些法术神通,我可是在仙阁里的典籍上看到不少呢。” “姑娘也说了,那些是法术神通,像你我这等灵境的修士,何德何能才会碰上一个。”许盛摇头喟叹,“因我没有肉身,只得以魂养体,所以在这若明城中搜寻那些恶人,靠着他们的魂魄来度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王公子,实在是难料。” 王离心情颇为复杂,这许盛为人虽然有些瑕疵,但是纯正的君子,他在玉城时,救了他的性命,一是为答应秦佩儿,更多的则是他救了楚衣,使其免遭许况凶手,王离敬他为人,才出手救他性命,谁知二人再相见时,却是这等光景。 “许盛兄,你既然两次逃得大难,那便是老天要留着你,修行一事,就是要顺天道而改己命,你如今虽然经历此劫,谁知不是日后蜕变的潜伏?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番苦难,何尝不是日后得道正果之伏笔呢。” 许盛定定地看着王离,恍然一叹,“长恨世间真意少,至今唯有王阁卿。王公子,许盛懂了。” 听得许盛突然叫自己阁卿,王离动了臆想,回忆在京城和姚渐雪的种种,心中突然催发了动身赶回仙阁见姚渐雪的执念。 柳砚刀在一旁打趣道:“王阁卿?这是你哪门子诨号?” “小孩子,别乱问,说了你也不懂。”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仙阁中人 柳砚刀呸了一声,不依道:“谁是小孩子,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师姐呢!” 王离摸了摸鼻子,不愿和她再纠结辈分这个事情,与许盛道:“许盛兄,既然你沦落九天并非本意,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虽未有杀及无辜,但难免滥杀凡人,这终归不是善道。之前你留给秦姑娘的信件,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若是你还存着念想,倒不如早日脱开九天,另寻他道。” 许盛听罢怔然,王离抱拳一二,与柳砚刀就此离去。 这若明城一行,却不料碰到了大姚的故人,王离忽而念及李云川来,心中担忧,如若他也被九天的人给招惹去了,不知又是什么现况。 趁着夜色,向西走至天色将明,二人才终于过了若明城所属的凡俗梁国地界,到了一片郊野。这地方岗阜起伏,莽草丛生,满目都是干枯林木,端的一片荒野景象。 一路上柳砚刀不停追问他在凡俗的往事经历,王离被问得烦了,便都是随口敷衍了事。 柳砚刀性子活泼,到不觉得无聊,她见相思涯远不可望,遂道:“王离,不如我御剑带你吧,就这么步行着,那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仙阁。” 王离一听便摇头道:“这可不行,现在次州的仙门都知道我身上有宝贝,我们这么招摇,倘若被人盯上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是我说你,你驾着忘川剑,不日便能赶回去,何必跟着我一块赶路吃苦,再说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灵识稍比常人强上一些,认路什么的,那还不是玩意账。” 听王离又要赶自己走,柳砚刀凤眼微怒,“没我带着你,你不知道在若明城里头要遭多少罪,哼,你认得路,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到何处了,距相思涯还有多远,前头是山是河?” 王离哑然,柳砚刀得意道:“你接了仙阁的任务,就得和我一同去,一同回,怎么有舍弃的道理,况且你在药山几次救我,我可不想承你的人情。” 摇了摇头,王离抱拳笑道:“柳女侠果然高义,是王某俗了。” 柳砚刀心中欢喜,一身青衣俏丽俊秀,她也不落下风道:“王君子承让,承让。” 二人向西走到一林荫内,见有一座茅草盖的茶店,便暂且坐着歇息停脚。 叫店家上了两碗茶水,王离同柳砚刀说笑着,灵识一动,突然身后感到一道厮风杀来,忙拉住柳砚刀向一旁闪躲开来。 二人堪堪避过厮风,一道闷声传来,方才柳砚刀坐的木凳便瞬间被一道劲气斩成齑粉,余劲将地面都冲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坑。 柳砚刀见此忙冷汗簌簌从额间流下,王离将柳砚刀护在身后,冷声道:“谁人再此地偷袭?” 林间有女子娇笑声传来,“小兄弟离开秘境这才几日,竟然拜入忘水仙阁的门下,想必是得了不少机缘呢。” 这茶店本就在荒郊僻岭,店家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受了惊吓,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露头。 王离听声音耳熟,却不知那人的身份,心道这人知道我去过秘境,莫非是当时劫住自己的那个女人? 正要问她,柳砚刀一扯王离的袖子,却是那人已经出现在野店之前,女子咯咯笑道:“你怎么蒙住眼睛了,难不成是瞎了?呦,还有个美人相伴,可真是艳福不浅。” 声音魅而不淫,惑而不荡,但偏偏能挑逗人的心弦,王离如今灵识强大,心头遐思一闪而逝,他皱眉道:“你是合欢宗的?” 见王离能瞬间摆脱自己的魅术,戚怜心头讶异,她可是运起合欢宗《阴阳和合功》中的魅仙之音,这人只不过灵脉境的修为,竟然能抵得住。 她奇怪王离为何要将双眼被蒙住,看他不认得自己,便知晓他是真的瞎了,遂看了一边持剑而立的柳砚刀,兀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秘境里头抢了古神的尸首,现在拜入仙阁了,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柳砚刀听那穿着红衣,带着面纱的女人说得暧昧,遂暗中一掐王离的胳膊,传音道:“王君子,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合欢宗还有个姐姐?” 王离胳膊吃痛,忙不得哎哟一声惊叫,这人是合欢宗劫持威胁自个的那女人,我和她能有什么干系,便忙推脱关系,道:“你别瞎说,我可不认得你,当初你在秘境里头要挟我,这能是姐姐做出来的吗?” 戚怜听王离说的有趣,见他身边的俏丽的小美人眼角含怒,心思一动,便故作惊讶神态,“是么,那……那是妹妹记错了,哥哥对不起,妹妹记错了。” 声音酥麻,挑人魂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恨恨一扭王离腰肉,抽剑指着戚怜,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王离搞不懂柳砚刀怎么这么大怒气,揉了揉腰,却听戚怜继续道:“妹妹和他走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让位,也教姐姐来享享福气?” “呸!” 柳砚刀啐了一声,脆声骂 道:“你算谁的姐姐,我可没你这么放浪的骚蹄子姐姐!” “方才你要杀我,心肠如此歹毒,妖女,看剑!” 柳砚刀心知这一身红衣的魅惑女子是想以言语激怒自己,便一剑追去。 剑气朔起,戚怜飞身躲开,那木桌被柳砚刀一剑劈成了数块。 王离此刻已经确定了戚怜的身份,他担心柳砚刀不敌受伤,便拉住她,朝着戚怜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柳砚刀被王离拉住手臂,听他问话,便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不是见我和你待在一块,醋意成了怒气,想要杀我哩,你拉住我做什么,就让她杀了我,也好省了你的麻烦。” 王离一拍柳砚刀的头,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都不认得她的名字。说你是小孩子还不信,几句话就被人家惹怒成这样。” 柳砚刀听了王离解释,俏脸一红,却还是犟着嘴道:“你又不解释,谁知道!” 戚怜娇声笑道:“妹妹出手可不比我仁慈上多少。” 她此刻收了玩心,仔细盯着王离看这,轻声问道:“方才你们从若明城出来,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刚刚离开药山仙城不久吧?” 王离心头一凛,这合欢宗是冀州仙门,如今竟然到次州来查探药山情况,这是风声已经放出去,冀州仙门都要集中到此地了么? 之前在仙城他见汇集的修士人数慢慢变少,想来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现在仙城恐怕已经全是冀州仙门的弟子了。 “原来你是为的这个。”柳砚刀从戚怜这句话里终于摸明白了她的意图,清声道:“是又怎样?” “完了。” 王离听柳砚刀一口承认下来,心中悠悠一叹,这柳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憨了,哪有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的。 果然,戚怜面纱之上的一双美目一亮,她心道没想自己还真碰上了。她自离开冀州一路飞往次州后,听得不少修士之间流传种种仙药的秘闻,除开那什么真仙对决,流传最广的,便数忘水仙阁一修士身怀望仙筒和凤形簪两种仙器的事闻了。 戚怜行至药山西边的凡俗梁国,在一处酒楼落脚,因有地痞出言调戏,便顺手整治,未想被人看出是修行之士的身份,还询问认不认得两个穿着蓝衣青衣的仙长。 戚怜便顺势套话,得知先前不久有有两个修士路过此地,还帮他制伏了此地的邪修。戚怜听得他们的打扮,心中猜测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便一路追了过来,不料还真是碰巧叫她遇上了。 王离身怀望仙筒的事,戚怜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能争得仙药,这人身上有两种仙器,真真是天赐的机缘!” 戚怜一想到这,眼中寒芒略闪,看着身前的王离和柳砚刀,这两人一个是灵侯境,一个只是灵脉境,她虽然在秘境中没有得到什么机缘,修为不如宁神儿和俞展眉他们暴涨,但也是灵王下巅峰的境界,想要拿下柳砚刀,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王离在玉楼中力破邓西楼和秦子夜,合欢宗不善功法,他虽然看去双眼失明,但戚怜拿不准自己能否稳胜他手,遂袖中素手一翻,从戒指中取出一枚淡白色的灵丹,捏成粉末,悄悄运气催散开去。 此刻王离道:“你追我们,定然是想要我手中的宝物,这不用多说都能猜到,不过今日我不像秘境中被你制住要害,你想要凭一人拦下我们两个人,那可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戚怜抿唇一笑,“我自然是斗不过你,当初在尸山上,你连古神都敢抢走,司墨仙都拿你没办法,我可不敢和你动手。” “不过,小女子不善争斗,其他手段可是不少哦。” 戚怜眼眸流转狡黠之光,王离听她语气不对,暗道不妙,未几便感到体内灵气提不上劲来,他骇然道:“你这是什么,用毒?” 柳砚刀此刻也察觉到道门闭塞,宁桥不通之感,连忙喝问,“你这妖女,使了什么恶毒的手段,快说!” “好妹妹,打打杀杀怎么是女儿家所为,这封灵神散本是我合欢宗灵王境的长老用来闭绝灵气、感知神力的神药,用在你们身上,也算姐姐给你的一份大礼了。” 戚怜妩媚一笑,点手挥出三道绵柔指意,正是合欢宗的镇宗战法拈花指意,劲气瞬间封住柳砚刀的经脉,叫她不能动弹。 戚怜随即上前御气控住王离,就要将他带走。 王离体内灵力不听使唤,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怜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门,疯狂催动仙门引,林间灵气一阵波动,无数灵气朝将王离汇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灵气变化,戚怜皱眉却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时灵气不断聚集王离的仙门,但灵气入体便被一股药力化去,王离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砚刀没了动静,以为是戚怜下了毒手,便横心大开仙门,教体内十二条经脉全开。 一时间林木萧然,风声大作 ,好容易抗住体内药力,将一道灵力顺着神门引牵至小指,王离来不及祭出秋水剑,伸手剑气激射而出,向戚怜刺去。 此剑气虽然王离鼓足了劲道,但他毕竟灵力被化,实力大不如前,戚怜挥袖将剑气抽向另一边,大片树木被强横剑气拦腰斩断,惊鸟也乱飞而出。 柳砚刀被封住经脉,虽然能看的东西,但却不能开口,王离感知到大致情况,却不知自己这一剑击中没有,连连大声问了几下柳砚刀,听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乱摸住她的手,见她还在自己身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柳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戚怜道:“她被我封住了灵脉,不能动弹,自然不能说话。” 王离忙侧耳听去,大惊道:“你,你没事?” “你都成瞎子了,都不知那一剑射中没有,就问我有事没事,实在太自信过头了。” 戚怜轻声一笑,挥袖祭出一条红绸缠住王离腰间,飘身踏在红绸另一端,带着王离朝北飞去,末了人影飞至天空,才隔空点指一道劲气,解开柳砚刀的灵脉。 柳砚刀脱开控制,忙要寻着戚怜离开的方向追去,此刻天际有戚怜的声音传来:“好妹妹,你的小男人姐姐借去一用,假以时日必然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你可莫追了。” 柳砚刀灵力本封,不能御剑追赶,眼见戚怜带着王离飞远,只得顿脚大恨,但她毕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茶店丢下一块灵石,就往北徒步追去。 却说王离被戚怜系在红绸灵气后头,在云端飞着,他只觉浑身被冷风吹着,便大叫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要抓我作人质,也好给个灵罩护着吧,我现在体内没了灵力,这么被劲风吹着,等到合欢宗也被吹傻了,到时候你要问什么东西,我可是都不知道的。” 戚怜听了莞尔一笑,“就怕你知道也说不知道呢。” 掐指运开法诀,灵罩将王离也包裹住,他这才松了口气,未过多久戚怜又听他叫唤道:“姑娘,我这人生来就怕高,你不如带着我到地上走吧,我这会反正又逃不掉,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见王离有完没完,戚怜心生怒气,她美目带着煞气,却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飞低一些,一头牵着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这样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离心知她是威胁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可他终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砚刀,她一个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岭的,若是被歹人看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姑娘,我师妹不知……” “放心,我虽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坏事做绝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开灵脉,不会有什么事,公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戚怜娇笑一声,引得王离心头一漾,他见戚怜不再说话,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说来你我也算有缘,连番两次碰面,在下姓叶名火,却不知你的芳名?” 戚怜驾着红绸,衣袂飘飞,如长虹划过天空,她道:“叶火?之前我在那个茅店可是听那姑娘一个劲叫你王君子,难道转瞬间你就更改了名姓?” 见自己编造的名字被戚怜一下识破,王离尴尬一笑,不知说些什么。 戚怜心中好笑,这人看着时常稳重,时常呆头呆脑,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说出自己名字来,“修行之辈,不作凡俗规矩,小女子姓戚名怜,却不知公子真实名姓是什么?” 她心道你这人被我掳去,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让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离见她说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还藏着掖着,忙道:“在下姓王名离,戚怜戚怜,姑娘芳名婉约缠绵,但总归带了一些凄凉的韵味。” 有你这么夸别人名字的么,戚怜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王离王离,却也是离别之象。” 王离心头一震,被她一语中的说了心事,他心道自个离开前世已有一年,这漫漫星辰如何回归,只能望眼兴叹,加之此世与姚渐雪分别不得相聚,可不是离别之象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戚怜回头看了一眼王离,见他怔怔不说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个弱女子被你调侃都没什么反应,说你一句就中伤伤心了?这算什么大男人。” 王离回过神,他将心中喟叹排除一边,听了戚怜的话,笑道:“这可是姑娘说错了,我只是想姑娘既然说中我名字中带着离别之象,何不将我放了呢,也算chéngrén之美嘛。” 他晓得戚怜捉住自己定然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尸等物,那些东西都在玄黄袋中,自己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任她将玄黄袋夺走也拿不出里头的东西。 小黑这么眼刁的看到玄黄袋惊讶无比,老付给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强行打开玄黄袋,王离料她没这个本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事端 听王离要自己放了他,戚怜不怀好意看了他腰间的玄黄袋,道:“你若是将打开储物袋的法决告诉我,我当然会放了你。” 此刻二人已经向北不知飞去多远,王离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道:“戚姑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合欢宗。” 王离心道不妙,戚怜不能打开玄黄袋,谁知道合欢宗里长老宗主能不能打开,没了玄黄袋这个筹码,自个性命可就难保了,他可不敢冒身家性命的险,遂连忙思索脱身逃命之法。 无奈封灵神丹教他体内不生灵力,虽然体魄健强,但却不能运开半点法诀,现在又被戚怜用红绸灵器捆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仙门引也没法催动了。 戚怜见王离不再说话,也乐得清静,正催发灵力,飞速向北掠去。 因药山本就在次州与青州的边界上,距冀州也不甚远,王离和柳砚刀凭脚力赶路,不能向西走太远,故而未过多久,戚怜便带着王离赶到次州与冀州交界的州关。 九州各州间皆设州关,关内规模俨然如同仙城,管领州关之人称作知关,其次还有关长、关卫等职,他们也大多经由两州仙门巨擘长老、弟子轮流派任,每百年一换,王离这回颇有些倒霉,此轮关中才换不久,守关之人皆属冀州仙门,想要仙阁长老救下他,却是无望了。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 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 王离伸手摸了个空,知道是被戚怜夺去,心生大怒,这女人变化多端,方才还与自己说笑,转眼就将玄黄袋抢夺走了。 戚怜抛了抛手中的黑色小袋,“王公子,这储物袋看上去也不像寻常之物,你不如和我说了打开的法决,我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这袋子还能还给你,若是等回到宗中,我师尊打开了你的储物袋,莫说这袋子,就是你的性命也休想保住。” 被戚怜这番威胁,王离心态却渐渐平稳下来,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合欢宗的女娃,这小子交给我罢。” 戚怜见阵坛玄光一闪,一个黄衣老汉出现在擢仙谷下,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老汉干咳一声,满头枯发披散开来,浑浊细眼盯着王离不放,嘿嘿笑道:“老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冀州的仙门大派认不得我,不过应该听说过戎州的羽山仙池。” 戚怜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你是戮仙老魔!” 此人据传存活于世间已经超过三千年,因修得一身魔攻,以自身为炉鼎,炼化修士精血以延年晋境而恶名天下。 那羽山仙池传闻是他以人骨堆的山坡,以人血填作的大池。 戚怜心绪翻滚,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至极,不过近些年好久没了他的声闻,没想到今日却追着她来到冀州来,还是为了争夺王离。 王离不知生了何事,这戮仙老魔是谁,为何要追着自己跑到冀州来,他可不认得这人啊。 戚怜知晓了黄衣老汉的身份,心中忌惮,她道:“这是我合欢宗要的人,你是打算和我合欢宗作对么?” 戮仙老魔咧嘴一笑,“合欢宗我不敢惹,你一个女娃娃我还不敢动手吗?嘿,这小子体内身怀仙药,旁人认不出来,我可是能闻出仙药的仙力外来,小子,你机缘不浅,可叫老头在州关碰上你了,也算命数,就叫你的精血帮老头击碎州关,再续命三千年吧,哈哈!” 说道兴奋之处,戮仙老魔狂笑一声,佝偻的身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迈步便瞬间出现在戚怜身后,拉住王离的胳膊,朝天空之上飞去。 戚怜见此怒哼一声,抽出红绸就追了上去,但她哪里追得过戮仙老魔,几息的时间就看不到王离和戮仙老魔的身影,不愿就此罢了,遂定了方向,她催动红绸飞身继续追赶。 王离被戮仙老魔封住灵脉,带着朝西而去,脚下云彩瞬息闪过,他手臂被老魔抓得生疼,忙叫唤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我认识你么?” 戮仙老魔嘿笑道:“方才我说得还不清楚么?老头是要炼化你的精血,将你体内的仙药给炼处来续命!” 王离一听此话,身上寒毛遽立,这人怎么和小黑一个性子,都喜欢炼化旁人精血,他道:“喂老头,我是个瞎子,你炼化我的精血,要是也瞎了怎么办?” 戮仙老魔桀然大笑,“能活下来,就是瞎了眼睛又怎么样。小子,你可真是浪费了天大的机缘,仙药被你这个灵脉的修士给糟蹋了,却没想到头来便宜老头我了,真乃命也!” 老汉止不住心头兴奋,他从州关内注意到王离身怀仙药之力后,便忍住心头欣喜,直到如今稳稳擒住王离后,才教兴奋完全显露出来,他仰头狂笑,尖锐的笑声将云海都震荡开来。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胸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身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身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 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身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身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王离听他说得残酷冷血,遂道:“尸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为什么还不死?说一套做一套,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被王离揭穿本心,老头非但没有气急,倒是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算辈分,那是我耳孙都要三十辈下去,我念及你给我老头送上了大礼,待炼化了你体内的仙药之力,给你留个全尸,放在羽山顶上,也算老头对得起你啦!” 说完便不待王离回口驳斥,他伸手一拍腰间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开鼎盖,他嘿嘿道:“这鼎乃是滔土鼎,万古前的仙器,虽然万年仙神之争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体格,用来炼化你,也是对得起你啦!” 被这老头连番说着对得起自个,王离心头烦琐,他现在灵脉被解,但体内封灵神丹的药力还未退去,还是聚集不得半点的灵气,如若强行催动仙门引,必然会引起这老头的注意,毕竟他说这羽山里头还有陆地神仙的尸骨,那想必此人修为定然不止是灵王境,他能有些信心斗得过灵王,但对敌陆地神仙,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了。 陆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药山西境大泽中可是见识过。 老头运开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变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这灰尘中都裹着无数腥气,引得王离又大声咳嗽几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来吧。” 戮仙老魔说着便一手提着王离将他扔进鼎内,王离慌忙之下摔了个实痛,他刚抬头想要出去,老头挥手却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声道:“我用滔土鼎炼你四十九天,叫你浑身仙药之力融进精血之内,四十九天之后,待你精血炼出之时,便是老头我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之日!” 王离心中大忿,这人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还说要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倒好,要将他全部给炼化了。 此时戮仙老魔已经催动了巨鼎,鼎内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将王离团团围住,但不知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身,王离被蒙住的双眼此刻也生了异变,右眼寒睛完全脱受控制,布条被冻成碎块,消融于烈焰之内。 无数寒气从他右眼四处溢泻,竟将鼎内的烈火都冰冻住,戮仙老魔见滔土鼎鼎外慢慢覆盖了一层细细的霜绒,以为是仙药之力被巨鼎逼了出来,心中大喜,遂催动神力,鼎内的烈焰也更为剧烈,破开冰霜,朝王离身上席卷而去。 第一百六十章 故梦 王离见过阮欺霜等人后,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若是吞化王离体内的仙药之力,一举突破神境巅峰的仙关桎梏,成就当世真仙,寿元必增一倍,到时候他又能活上三千年,根本无须担心现在的些许芝麻时间。 然而鼎内情况并非如他所愿,王离意识被黄泉泪和寒睛散露的寒气封住,浑身冻僵,却没有被炼化出精血,只是黄泉泪离开他的身体,在和滔土鼎的仙火对抗着罢了。 黄泉泪毕竟脱离开宿体,没有寒睛的庇护,不能和仙火对抗,未几便显现颓势,仙火趁着时机一扑而上,将黄泉泪掀入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黄泉泪已被仙火完全炼化,鼎内仙火翻腾之间裹挟着寒霜,火焰冰霜本不相容,此刻却交集一处,端是神奇。 没有黄泉泪的庇护,仙火自然向鼎中冻僵的王离烧去,他身上的霜花慢慢褪去,王离意识依旧消沉不醒,就待仙火炼化王离之际,他眉间一道玄光闪烁,无数的仙火朝王离识海扑去。 鼎内仙火成了一道虹桥,王离身子不自觉盘腿而坐,仙火从四方飞入他眉间识海,场景颇为神异。 “咦?” 戮仙老魔掐指一算,现在已经过了二十来天,怎么突然仙火力见不逮呢? 不明情况,老头此时神力消耗大半,枯发完全谢落,脸上皮褶耸拉垂挂,已是将死之相,他浑浊不堪的细眼凝光一闪,继续催动滔土鼎,使仙火大盛,恢复如常。 如此又过了二十来天,距四十九天之下一天,老魔见鼎内情势稳定,心中暗自大喜,以为仙药精血已经成功,如此又过了一天,老魔见时辰已到,遂封手结了法诀,拍开鼎盖,只见鼎内寒气、灼气陡然升天,纠缠不休。 “是了!这一定是一株寒药,起初这小子才进鼎的时候,那会滔土鼎外头都有冰霜,这仙药可真是厉害,连滔鼎仙火都不能力敌!” 老魔此时宛若枯骨,一身破烂黄衣松垮垮搭在身上,他盯着烟雾升腾的鼎口,挥手想要将炼化成功的精血拿出,却见一个人影突然跳上鼎口,不由得面露骇然。 “老头,你用火烧了我七七四十九天,该轮到我来整治你了!” 这人影正是王离,他昨日便清醒过来,察觉体内并无异样后,见鼎内仙火已经完全被吸收进自己体内,心中大为奇怪,原来那些仙火被诛仙剑引导,从识海一路而下,填满了王离的十二条灵脉,就是道门和心府见也充斥不少烈焰,体内的封灵神丹的药效也已经被仙火焠炼干净。 王离细细一查,才惊觉斩桥竟然被这仙火修复了,大喜之余,又发现黄泉泪被仙火炼化进入他识海之后,一股难言的莫名力量便汇集在自个右眼中。 他清楚,这应该便是黄泉泪的“药力”,却不知是不是黄宵口中说的黄泉之力。 广寒睛魄虽然正常了,王离双目也无恙复明,但那黄泉泪终究没有因此被炼化,只是换了一种更为稳定的方式,留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中。 这却成了隐患。 见自己未出大事,没教那戮仙老魔得逞去,王离心中大定,兀自在鼎内修炼,等第二日鼎口被人掀开,心知是时候到了,遂飞身跳出巨鼎,站在鼎口之上。 一见到老头,王离便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身形俨如骨立,若不是被戮仙老魔扔进滔土鼎时听他说要将自己炼化四十九日,王离还以为已经过去数年了。 却说老魔见到那人影跳出巨鼎,微微一愣,旋即看清那人面目后,心神震怒,自己耗尽寿元炼化精血,到头来却教这小子摘了果子,一时他又惊又怒,这人怎么被仙火烧了四十九天,身子还没被炼化成脓血,就算是陆地神仙也奈不住他催动的滔鼎仙火,这小子肉身是真仙吗! 这时王离浑身**,就是头上的发丝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唯独手上拿着一张白蓝色云锦缎的手帕还是完好无损。 他盯着鼎下的戮仙老魔,见他快要油尽灯枯,猜到是为了炼化自己消耗了不少精气,但陆地神仙实力实在太过恐怖,王离赤手空拳依旧不敢犯险。 老魔虽然是将死之人,但一身修为通天,推掌凝出一道神力,抓向王离,王离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袭来,跳下巨鼎,与老魔对峙着。 “叫你逃得过滔土鼎,我便夺走你的躯壳,叫你魂飞魄散!” 老魔怒声嘶吼,飞速欺身至王离面前,王离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只觉太阳穴一痛,原来戮仙老魔双指摁住王离的头,面目恐怖狰狞。 老魔神识顺势进入王离的识海,正要将王离的灵识击散,却见他灵识优异,遂神魂大动,“你小子灵识怎么如此强大……不对,这不是灵识之力,这是仙识!” 老魔怪叫一声,赫然见到王离识海之上的那柄黑色大剑,又连连尖叫,“这是什么剑,怎么会压制住我的神识!” 诛仙剑似是无视了这股神魂,而剑尖之下的耀古之辉登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来,老魔神魂刹那间便被耀古之辉灼烫,受了重伤,他立马撤出王离的识海,连退几步,虚弱道:“这是他妈是道纹?你一个灵境修士能有道果?”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 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作敌手 王离在林中见得那几个万符派的弟子进了雷光阵门后,寻思此地应该便是东土青州,他看着手掌之中的九州梭,忍不住苦笑道:“从次州到冀州再到戎州青州,好家伙,我这几日算是将九州走去一半了。” 他驾着九州梭本是打算先去冀州,待找回玄黄袋后再回次州,可王离不会催使那阵坛,也不知如何驾驭手中小小的木梭,竟被传送到青州来了。 也罢,总归是挨着次州,若是传到天对边的一角去,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就待王离感慨之时,东边连连几道光影飞来,几人和之前万符派的弟子着装相似,几人正要进城,忽而南边遁来几道黑光,来人未到,声音先行传来。 “昨日我诡枪门常师兄一枪挑落万符派十数名弟子,今日你们还想来自取其辱吗?” 那人狂笑几声,万符派弟子大声呵道:“袁方!你们不要赢了几场就这般嘚瑟,今日沈师姐也来天雷城了,你们休得猖狂下去!” “原来是嫂子也来了,常师兄可是惦记得很呐,却不知在擂台上敢不敢和她相公对手!” 听那人出口调息自己师姐,万符派弟子纷纷面色震怒,一人抬手射出一张黄底符箓,化作一道火龙朝诡枪门前首说话那人卷去。 “哼!” 只见那人轻哼一声,便浑身化作一束黑芒,枪舞如风,瞬间便将火龙尽数挥退,顺势一枪朝万符派弟子刺去。 “张师兄!” 万符派后头几人忙惊呼上前,想要救下万符派领队弟子,但那人枪速极快,弹指间枪尖就对在万符派领队喉前,他面露大骇,眼看就要身亡枪下,此刻一道劲风从南边传来,袁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巨力便从枪尖传来,劲道穿过枪身,他双手一麻,便不由自主松开长枪,身子连同长枪都被击飞出去。 “是谁?” 袁方稳住身形,脚踏一截枪棍,一手执着枪头,喝问是何人出手,却见下方一素衣光头男子负手立在地上,便大喝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出手干扰我诡枪门和万符派同辈修士间的比试!” 听了这话,王离笑道:“你这是比试?我若是再慢些,就要出人命了。” 说完朝着天空万符派领队那人拱手微微一拜,道:“张远兄,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当初在药山帮自己治疗伤势的万符派弟子,张远。 “王离?” 起初没有看清王离的面容,此时他头发都被鼎火烧了干净,几番确认后,张远才惊喜道:“王兄弟,你没有回忘水仙阁么,怎么来青州了?” 说着率一众万符派弟子落在地上,见王离头顶光滑,不见发丝,遂面露奇色,王离摸了摸头,摇头笑道:“说来话长,我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你这秃子,你是哪门弟子,我诡枪门和万符派比试,你来插什么手?” 空中诡枪门弟子袁方见王离扰了他本来必胜的一枪,不免气急,甩手便将手中枪头刺向王离。 王离修为恢复,自然不惧这区区一个灵侯境初品的修士,只见他抬手一掌,那锋利的枪头犹若被人从后头拽住一般,不得靠近王离身子半分,悬在空中连转几下,随王离手掌微微一推,便化作一道黑光射向袁方。 袁方只觉肩头一沉,便看到自己的灵器扎在其右肩之上,他痛吸口凉气,这人实力看去不过灵侯境初品的模样,怎么如此厉害。 “哼!张远,今日天雷城内定胜负!” 袁方不敢久留,带着一行诡枪门弟子进了天雷城。 张远见王离一招便中伤了袁方,心道这袁方虽不如诡枪门的大师兄常醉厉害,但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这王离竟然一招就打得他受了不轻的伤,看去还只是随手一击,他的实力怎么如此强劲? “王兄弟,你修复宁桥了?” 王离点了点头,世人称斩桥为宁桥,王离在恨水峡谷听了魏清影说的斩桥,便习惯了这个称呼,加之他斩桥也确实是建而后斩的,称作斩桥,却比宁桥更为贴合。 得了王离准确的答复,张远满眼震撼,宁桥被斩还能再修回来,这等奇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初在西境密林中,王离以灵脉境修为一人力敌羿门灵王境长老,现在他修为回到灵武境,那实力又将是何等可怕。 王离指了指搞得的天雷城城门,问道:“张兄弟,这是什么地方?方才出言不逊的是何派修士?” “此地是天雷城,乃是天雷宗的宗门之地。”张远道:“这几日青州仙门大比,各仙门都拿出不少宝贝来奖赏胜出的弟子,也算是激励修行。现在只剩天雷宗、诡枪门和我万符派的修士还在擂榜上,最终胜负也在这几天了。” “方才那人名叫袁方,是诡枪门的内门弟子。”张远说道那人,便咬牙狠狠道:“ 这人最喜与我万符派弟子争斗,还爱呈口舌之利,若是叫我在擂台上碰到他,定饶他不得!” 方才袁方出演挑衅,王离听得真切,他拍了拍张远的肩膀,道:“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弟,沉得住气就能胜他。” 张远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得赶快进城与师父他们会合,王兄弟,你不如同我们一块进天雷城,难得来青州一趟,怎么也得好好顽顽,婷婷早就来了,要是知道你不去找她顽,肯定要背后说你的不是。” 王离听罢大笑,“婷婷在西泽救了我一命,的确得去当面感谢她。” 随张远进了天雷城,见里头极为广阔,城中也有不少凡俗之人打些杂工,供给修为较低的弟子日常所需之物。 张远要先去和派里的一众师兄弟汇合,和他约定好日昳正时在城中擂场相见之后,便兀自找了座凡俗酒楼,填饱肚子后呼呼睡了一觉,才算好时间朝城中走去。 天雷城上空不断有修士朝城中飞去,王离顺着这些人的方向,到也能找到擂场。 王离顶着一头光滑锃亮的脑勺颇为惹眼,他遂找了块布包在头上,行至擂场外,见有一座高大的蓝灰围墙阻隔着,门口都站着不少紫衣修士,腰间系着一块雷形的吊牌,王离以为是天雷宗的弟子,就打算进去,却被人拦下来。 “借光借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离回头一看,正是张远和张婷婷,张远见到王离包住头,略一思索便想到其意,他笑道:“差点认错了人。” 说着朝天雷宗修士解释一句后,那人才让王离进了擂场。 “青州诸仙门,以青宫为首,其余的便数我万符派、天雷宗和诡枪门三个,不过千年来万符派和天雷宗关系较好,诡枪门两边都不讨喜。” 张远带着王离进了擂场,边走边介绍青州各仙门的情况,“我青州地理不如冀州大,但东隔旸海,北抵险仙大漠,幅员也不小。传言上古仙族龙族一脉就在那旸海里头,虽然没什么人见过,不过孟剑仙威名可是冠绝九州的,当年外域来敌,孟剑仙一剑挑落星河,一人镇压九州命数,那可真正是仙人风姿啊,冀州仙门也只是陪衬罢了!” “外域来敌?” 听了这个王离愣了一下,张远道:“九州天宇之上有罡罩,每逢两千年,则会变得极为不稳定,一千多年前外域之人趁罡罩不稳,想闯进来占据九州,不过那些外域人和凡人无二,就是器甲颇有些厉害,但总归敌不过我们九州修士。” 王离忙激动道:“那些器甲是不是可以带人飞行?” 这回轮到张远懵逼了,他道:“这我不清楚,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了,我师父他们应该了解这些。” 王离心头激动,听张远话中描述的,这世界看来不是只有九州一个文明,天外似乎还有别的科技文明,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一些地球的信息。 张婷婷听了二人说的话,心觉好没意思,便和王离道:“王大哥,今天我哥站第三场,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哥打气加油!我听说这回仙门大比拿出的宝物可有天雷宗的紫雷珠,这东西可稀罕了。” 三人穿过长长的甬道,终于进了擂场,见里头空间颇大,呈漏斗状向中间深入,一个巨大的擂台立在中央,四周都有各类禁制阵法。 王离见里头已有不少修士,暗道青州仙门可真会玩的,朝着张婷婷道:“那必须得给你哥加油打气,要是他得回天雷珠,到时候也给我开开眼界。” 张远苦笑道:“婷婷你就别给哥找压力了,我能挨到现在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比试的都是三大门的内门弟子,以我的修为,上去也就走个过场,较真起来,谁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模样。” 王离听罢宽慰道:“张兄弟怎么不战就退了,就算不拿第一,怎么说也得整治一番那个袁方,出出恶气啊!” “王兄弟这话说的是。”张远眼前一亮,他道:“之前在外边准备不足,这回我可是连符宝都带在身上了,若是对上那袁方,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离少见符箓,听了张远说道符宝,连忙问了,听张远细细说明之后,才恍然大悟。 符修所制符箓品轶与其他刀剑器物相差无二,不过有些符箓刻录了灵器、神器的威能,或是修为高深者的战法,可供长久使用,遂被称作“符宝”。 “我这符宝品轶达到上品次阶,威力足以媲美灵侯境修士全力一击,想要惩治那袁方可容易!” 张远颇为自信,王离道:“还是我先前说的,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和他拉开距离,再时刻稳住心神,就能胜他。” 论修为二人相差无几,万符派以符为道,符法威力不比那长枪低,只消拉开距离将符箓威力全部施展开来,那人可是应对不来。 与张远和张婷婷走至擂台上方,待人又稍多了些, 擂场上空突然出现三道身影,其中一人正是在药山时请王离去天雷宗做客的天雷宗宗主,郁京。 三道身影落座擂场之顶,众人皆肃不敢言,未几场内传来一道巨大的钟声,见一紫衣男子跳上擂台,抱拳朗声道:“天雷宗是此回仙门大比的东道,天字赛也快了结,今日便由我郁重霄来开个头,诸位道友,请。” “这人是天雷宗宗主的儿子。”张远和王离道:“这人天赋极高,不比冀州那些天骄差多少,年纪与你我相仿,已经是灵侯境巅峰,在青州名声颇为响亮。” 王离见那人双目如雷,体格健强,心知他实力不弱,这会张婷婷却是嬉笑道:“王大哥,那郁宗主不是要请你来天雷城做客的么,怎么你自个先来了?” 王离指着自己的头道:“不光来了,我还剃了头,削尖脑袋往天雷城里头钻呢。” 张婷婷听罢咯咯直笑,张远没办法,只得轻声训诫几句,此时擂台上却已经有一人跳了上去。 “诡枪门,郑宇!” 郁重霄略微一拱手,那诡枪门弟子便拾枪而上,瞬息挥舞出数道枪影,那黑色枪影犹若实质,直向郁重霄门面刺去。 却见郁重霄不慌不忙,衣摆被枪风吹动,待到枪影就到鼻前,他右脚稍一踏出,侧身躲过枪头劲气,手掌迅速拍出,只见一道雷光噼里闪过,那人胸口登时中招,被郁重霄一掌打飞出去数丈远,摔在擂台边的光幕上。 张远撇了撇嘴,“这人不过灵武境上品,就敢上擂台,郁重霄下手极轻,要是换做常醉,这人不死也得被废了。” 王离见又有人跳上去,却大多是诡枪门的修士,遂好奇道:“张兄,这擂台赛规则是什么,难道就这般打下去吗” “差不多。”张远道:“天字赛就是这种轮赛,进了天字赛的修士一直轮流上场,若是一直胜到无人敢上时,再退下进位洪字赛,擂台则让其余修士继续比试。” 擂台上那郁重霄连连克敌,且都是一招制胜,待到将万符派一弟子击败之后,擂场终于无人再上,擂场之上有一道宏大声音传来,“天雷宗郁重霄晋位洪字赛。” 王离暗自点头,这赛制残酷,要以一人之力抵抗所有修士,能脱颖而出的可不都是仙门顶尖的修士么,原来这比试是假,历练弟子方是真。 待郁重霄下了擂台,又有一诡枪门修士跳上擂台,王离定睛一看,遂和张远道:“张兄,该到你上了,若是叫旁人把这袁方给击败,你可没地去撒气。” 张远见到袁方上擂台,嘿嘿一笑,便也跳上擂台,袁方见到来人先是一怔,旋即大笑,“我倒是谁,原来是天雷城外的手下败将!” 张远先前被他以口舌激怒,这回却不上当,也不理睬袁方的嘲笑,指手捏出一张白色符宝,袁方见此心中略有慌张,但早前试探过这人,心知不是自己对手,冷笑一声,挥枪而上。 “王大哥,你说哥会赢吗?” 张婷婷见台上二人缠斗在一块,心中颇为紧张,王离看张远被袁方贴紧,不能施展出符宝的威力外来,略处下风,心中有些担心,但还是安慰道:“放心吧,你哥有符宝,肯定会赢的。” 却说张远手中符宝被催使成一道匹练剑气之后,袁方手中长枪分成两节,贴进张远挥舞枪劲,教他使不出符宝的威力来。 眼见自己被袁方压制,张远心中焦急,想到王离说的要和他拉开距离,遂顿手暗中翻出一张冰霜灵符,趁袁方刺枪挥向他左侧之际,朝他右脚挥出,只见一道薄薄的冰霜陡然封住袁方的右脚,这变故让他身形一顿,张远也趁机会连连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袁方运气震碎右脚上的冰层,却见照面一道白光射来,他连忙推枪抵挡,却被符宝的劲道击飞丈许,好容易稳住身形,又见那白色剑气从头顶斜劈下来。 感受到莫大压力,袁方一咬牙,便要硬抗,使出诡枪术第一招朝白光迎去,但先前在天雷城外肩膀被王离打伤,本就有伤在身,加之符宝威力堪比灵侯境修士一击,他哪里抵挡地过,遂被一剑戳倒在地,他双腿一软,瘫跪在擂台之上。 张远胜了此战,心情大为愉悦,符宝在他身周旋转,看着跪在身前的袁方,他冷哼道:“万符派修士不弱于人,袁方,日后可别再叫我听见你污口称呼沈师姐!” 诡枪门常醉心慕万符派大师姐沈谩愁,但沈谩愁与他无感,诡枪门修士却四处谣言称沈谩愁已与常醉结为道侣,颇为万符派弟子所恨。 沈谩愁仙子般的人物,怎么能叫他们玷污了。 袁方听了此话,心中就算再有不服,也无力回怼,这时突然有一灰衣修士跳上擂台,瞥眼看了袁方,冷哼道:“没用,还不下去,留在擂台上丢人现眼吗!” 气势席卷擂台,一身威压教张远衣角无风而动,甚是骇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齐聚 见了来人一身灰衣,气势一面压倒而来,张远正不知这人什么来历,那人挥袖将袁方震下擂台,朗声道:“诡枪门,常醉!” 场中一片哗然,这人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 张远心中大惊,此人实力早就是灵侯境,他不过灵武境初品,如何能胜过常醉! 不给张远出口退出擂台的机会,常醉却是突然一指戳出,以指为枪,朝张远点来一道枪劲。 张远连忙用符宝抵挡,只听得一声脆响,符宝被常醉一指点飞,在空中震颤不已。 张远心头大骇,这人还未出枪,光凭灵力拟作的枪劲就能与符宝争锋,实力当真是可怕至极! 未等张远细想,常醉又是连连射出几道枪劲,黑影林然,指指皆刺向张远要害,张远凭借符宝吃力抵御着,终于一声脆响,满是裂痕的符宝被一道枪劲刺中,破裂成无数光影,消散不见。 见自己心头至宝就这么被人给破坏了,张远一阵肉痛,面前一阵劲风袭来,知是常醉又一指戳来,他连忙惊呼道:“我认输!我退出擂台!” 可常醉不给他认输的机会,那枪劲不弱反强,直直地朝他眉心此去,这是要下杀手了。 眼看黑色枪劲就要刺中,一朵火莲缓缓落入擂台之上,那火莲看着飘动极慢,却正巧抵在张远眉前,教枪劲不得再进分毫。 常醉眉头一皱,抬手见一女子飘然上了擂台,他忙背手笑道:“谩愁,你怎么来了?” 张远躲过一劫,见是沈谩愁救了自己,忙站到沈谩愁身后。 沈谩愁一手托着火莲符宝,示意张远下去,待张远无恙下了擂台后,才松了口气,道:“这仙门大比只消又天字赛资格者皆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方才我师弟已经说了认输,你为何还要下杀手!” 听得沈谩愁责怪,常醉道:“这战法向来都是使出便不得收回,我诡枪术使了一半,他突然说认输,我哪里停得下。” 见常醉还敢狡辩,沈谩愁黛眉微竖,此人招数歹毒,显然是奔着取张远性命去的,这擂台比试说来不得伤及其人性命,就是张师弟被常醉杀了,难不成诡枪门还能用常醉之命相抵么! “谩愁……” “常师兄慎言!” 沈谩愁断然喝住常醉亲昵的称呼,冷冷道:“素来听说常师兄一招诡枪术炉火纯青,今日师妹便来讨教讨教!” 她素手微微张开,火莲在其掌中赫然绽放,擂台上慢慢有炽热之意,常醉见此大笑,“好!我也来见识一番师妹的炎灵符宝!” 说完双手交叉,左右两手并指射出两道枪劲,直往沈谩愁击去,沈谩愁左手托住火莲,右手顺势一推,一道火焰巨龙登时从火莲中幻化而出。 枪劲戳住火龙,便被其火焰鳞甲挡住,火龙仰天怒吼一声,朝常醉喷出一道炽灼火焰,常醉堪堪躲过,见火龙张牙舞爪飞腾而来,连连射出十余道黑影枪劲,枪劲宛若蛇形,将火龙团团缚住,随后猛然一绞,火焰巨龙登时散作无数火焰。 见这招被常醉化去,沈谩愁眉头微蹙,不再试探直接将炎灵符宝托在胸前,手掐符宝法诀,那火莲瞬间变得巨大,将她整个人都托在擂台半空之中,擂场此刻竟酷热无比,不少修为低下者耐不住高温,汗流不止。 “这是沈师姐的炎灵符法!” 张远下了擂台之后,便找到王离和张婷婷,注意着台上的局势,见沈谩愁飘在红莲之下,忍不住挥拳喝彩。 王离问道:“炎灵符法?这是什么招数?” “沈师姐可厉害了!”一边的张婷婷解释道:“这炎灵符法是沈师姐炎灵符宝最强的招数,威力堪比灵王境强者一击呢!” 张远道:“炎灵符宝乃是灵境符箓里头威力最大的符宝之一,凭沈师姐灵侯境的实力使出来,就算那常醉再厉害,也断然不能接下这招!” 王离略知晓一二,便向擂台看去,见沈谩愁站在一朵妖冶火莲之上,宛若火焰仙子临世一般,那常醉在旁都看痴了,眼中邪光一闪而逝,知晓这招不能随性对待,常醉伸手一扬,戒指中内的长枪便出现在他手上。 “谩愁,我可是喜欢你喜欢地紧呐!” 这时沈谩愁素手捏法,擂台之上宛若火海,常醉不得立身,只得从中取下一截长枪,一手执着枪头,见沈谩愁脚下红莲悠悠想自己飘来,心中一惊,连忙凝气一枪对上。 诡枪术乃是诡枪门至高战法,合有九种枪枪术,他只修行道第五种,但也能靠这枪法于同辈修士间无敌了。 诡枪术,顾名思义,诡枪也。 一枪刺出,便有数十道黑影幻化而出,枪出如蛇,数十道黑影化作一道强劲的黑气,朝红莲击去。 那红莲却无声无息,任枪劲穿莲而过,赤红火焰照在常醉眼中,变得极为可怖,他心道不好,正欲抽身脱开,那红莲赫然爆炸,一声巨大的轰响在擂场回荡,擂台中央一道气浪朝周围散去,将台下修士发丝都吹乱开来。 待炎灵符法 威势散尽,红莲又变回一朵小小的火莲飞到沈谩愁手中,众人于残火中看到浑身被黑灰覆盖的常醉,见他倒在台上咳嗽几下,又挨着长枪站起身来,张远摇头叹息道:“这人可真是……沈师姐这么强的符法都没能重伤他。” “好得很!” 常醉头一回被人如此整治,就算对手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也不能就此罢了,见沈谩愁满脸惊色,他轻声笑道:“就这样么?” 言毕,一枪朝沈谩愁掷出,人影随行,待她愣神之际便已经靠近上来,枪影直对门面,一手却暗中朝她胸前摸去。 沈谩愁面色一青,电光火石间抽出一张符箓,定在身前,只见一层火罩登时出现在身外,那常醉手被火焰灼伤,惨叫一声,长枪也被护罩阻隔,不得前进分毫。 屡次被沈谩愁打压,常醉终于失去了理智,面目狰狞,嘶吼道:“我就还不信办不了你这娘们!” 他双眼登时犹若黑烟,沈谩愁只是看上一眼,便觉得魂魄都要被钩去,想要转移目光看向别处,却骇然发现自己意识竟然不受控制,身体木然,不能动弹。 “咦?” 王离见状眉头紧锁,这诡枪门常醉使出的招数,怎么不像枪法,心中细细想罢,灵光一闪,察觉到什么之后,大呼不妙,遂来不及做别的,小指射出一剑神门引,起身便飞身跳上擂台。 常醉正要施法控制住沈谩愁的魂魄,突然一道寒芒刺来,他头一转,便见一道白光从场中射来,直刺在他脸颊之上,剑气将他双颊刺了个对穿,鲜血汩汩流出。 王离跳上擂台,常醉中伤,沈谩愁自然脱开控制,心有余悸连连后退几步,见到王离上来,她看着有些眼熟,却不知这人是谁。 “你是何人!擂台比试,不得串场偷袭,这规矩你不懂吗!” 此刻常醉双眼已经恢复正常,不过双颊被王离剑气刺穿,说话有些漏风。他遭人偷袭,怒不可遏,恶狠地看着王离。 此时也有天雷宗长老飞身下来,看是谁破了擂台规矩,十几个天雷宗修士也飞身跳上擂台,团团将王离围住。 王离却死死盯着常醉,冷喝道:“方才你使出摄人魂魄的战法,敢问是何仙门的招数?” 常醉脸皮被沈谩愁刚刚的一招炎灵符法烫焦了半边,这时听了王离的质问,脸色更是黑沉,他眼神躲闪,色厉内荏道:“什么战法,我用什么招数还须你来指点吗?” 稍微定心,再一看王离着装不似青州人士,更不是天雷宗、万符派修士,遂追问道:“你不是我青州三大仙门修士,还坏擂台规矩,你是想死吗!” 这时数位天雷宗修士围身上前,将王离锁在一角,又有一天雷宗长老立在擂台虚空之上,皱眉看着王离,冷道:“你是何仙门修士?” “在下是忘水仙阁弟子。” 王离确实是坏了规矩,不过他总不能眼看着沈谩愁被常醉用妖法中伤了,他怀疑常醉用的招数和九天有关系。 天雷宗长老得知王离的身份之后,心中顾忌忘水仙阁的名头,遂有些踌躇,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王离朝将擂场上三道身影中间那人抱拳道:“郁宗主,小子不告而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那三人俱是仙门掌门,虽关注着场下的动静,却都不做声响,郁京见有人扰乱擂台,也不以为意,此事自然不必他来出面,现下见到那人竟喊话自己,遂惊奇朝那人看去,见是当初在西泽以望仙筒破开拸魂大阵的灵境修士,才终于动了神色。 “是你?” 郁京身旁二人见此连忙问道,“郁师兄,此人是?” 郁京倒也为王离着想,他哈哈一笑,道:“是我一个小友,你们都退下吧。” 众天雷宗弟子闻言皆退下擂台,郁京闪在擂台之上,瞧着王离笑道:“当日说要请你来天雷城做客,你推脱不肯,我还道你是性情中人,不想你早一步来了!怎么,诡枪门的猴子和万符派的弟子正打得欢,你小子来插什么手?可是怜惜美人,舍不得让她受伤?” 此话一出,常醉和沈谩愁都颇为尴尬,天雷宗一向与诡枪门交恶,郁京瞧不上诡枪门的招数,因其枪法诡变多端,且大多都是阴狠手段,故而一直称其门人为猴子,常醉被他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反驳,这郁京乃是一宗之主,妥妥的陆地神仙修为,莫说骂他一句,就是当场杀了他,他也没什么法子。 沈谩愁心中更是奇怪,这人背着自己,看不得他容貌,但理应与自己并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冒险救了自己呢?随后听郁京调侃,心中羞恼,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怎么说得那人像自己情郎一般。 王离苦笑,这会子万符派掌门崔复和诡枪门掌门薛阗也都进了擂台,当日崔复也在西泽和赤天的人争斗,仔细一瞧王离的面容,便想起他的底细。 薛阗身着黑袍,虽被宽大的袍子遮住身体,但消瘦身形依旧看得出来,他目露疑光,一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牢牢盯着王离,想要看他接下来有何说辞。 “郁宗主说笑,我和沈姑娘只是 一面之缘。”王离摇了摇头,遂指着常醉道:“不是王离有意挑衅擂台规矩,实是方才见了常师兄一招摄魂的战法颇为诡异,不像正道法诀,特来问问。” “我诡枪门的战法当然诡异,这有什么要说的。”常醉瞥眼看了薛阗,吞下口水,干笑道:“郁师叔明鉴。” 郁京挥手道:“王小子,灵识战法虽然要到灵王境才能修炼,不过有些人灵识天生强于他人,灵侯就能修炼也没什么。” 王离摇了摇头,笃定道:“我离开药山之后,见过赤天的神侍,他们摄人魂魄的战法,与常师兄刚刚施展的极为相似!”王离盯着常醉的眼睛,沉气问道:“常师兄,你可知道九天?” 常醉底气略有不足,他暗中瞟了一眼薛阗,冷哼道:“你说的什么九天我听都没听过,这位师弟莫非是向诬陷于我?” 郁京见王离怀疑常醉与九天有关系,他道:“王小子,你这是想多了,诡枪门在青州立门千年,和我天雷宗关系颇为密切,他们什么底细我可是知道得清楚,万万不可能是九天的人。” 一边薛阗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撇开话题,将自个的罪扯到常醉身上呢。” 见郁京无意中帮了自己,常醉心中大喜,他见王离不过灵侯境的修为,想到方才被他偷袭,一剑射穿了面颊,也搅合他一亲芳泽的机会,遂生了歹毒心思,道:“这位忘水仙阁的师弟看去好似也是谨慎为重,因弟子施展的战术和那什么九天摄魂的法决相似,才破了擂台的规矩,弟子以为这事大可就轻去了,也不必惩戒于师弟。至于这场天字赛没了输赢,不能服众一事,弟子以为大可叫我和师弟再比试上一场,胜者继续站擂,一如往常规矩,不知诸位师叔一下如何?” “王小子是忘水仙阁的修士,却不是三大门的弟子,没名分就上擂台比试,也不合规矩。” 郁京有意为王离开脱,他不过灵武境,如何能胜得过常醉,就算常醉受了不轻的伤,想要制伏一个灵武初品的修士,那还不易如反掌? 不料王离却抱拳道:“郁宗主,此时无妨,我就且代万符派的师姐同常师兄一战。” 他明白常醉的用意,常醉听他接下,心中大喜,暗道看我待会如何整治你,又道:“此场输赢却要有个噱头,不如这样,若是师兄侥幸赢了,师弟你便给师兄磕三个头算作道歉,此事也就息了,若是师兄输了,那师兄自觉退下擂台,不再和万符派争夺天雷珠,也不用师弟道歉,你看如何?” 郁京皱了眉头,王离铁定是输的,他们先前在西境大泽承了王离的情面,因他的望仙筒才能逃出吃魂大阵,今日若叫他在天雷城吃了亏,自己在九州的名声可要涂地了。 就打算出言推了此事,薛阗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一旁道:“郁师兄,小辈的事情咱们可就别掺和了。” 王离也额首答允,郁京见劝不得,只好同意,心道这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帮你也只能帮到这了。 崔复对此也无异议,此事与他万符派无甚干系,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况且此人身怀数种宝物,又是忘水仙阁这等仙门巨擘的弟子,实力可不会只是普通的灵武境水平,说不得常醉就能稳胜他。 他也乐得王离将常醉击下擂台,那是给万符派弟子除去一大阻力。 三人飞身离开擂台,沈谩愁见了王离的容貌,想起他正是当初在林子里一人力敌灵王境强者的修士,心中便不担心常醉能伤他,轻轻与他道了声谢,便退下擂台。 常醉面颊伤势已经结痂,这种皮外伤于灵侯境修士而言影响颇微,无关大碍。 将手中长枪顿在擂台之上,常醉嘿嘿笑道:“师弟,请。” 王离身无灵剑,便垂手而立,常醉见他也不祭出灵器,以为是瞧不起自己,遂轻喝一声,提枪而上。 一边张远见王离和常醉打了起来,因常醉威名已久,就算知道王离连灵王境的强者都不惧,但依旧替他担心。 张婷婷脆声问道:“哥,你说王大哥能赢他吗?” 此时沈谩愁亦走到张远身边,听了张婷婷的话,她道:“常醉不过寻常灵侯,那忘水仙阁的修士灵脉境时就能和灵王境强者一较高低,现在他修为时灵武,实力定当更强。这回常醉欺负人的心思怕要落空了。” “师姐。”见到沈谩愁,张远连忙起身,见她似乎极为肯定王离能赢,遂道:“王兄弟确实叫人看不透,常醉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张婷婷听自己哥哥和派里的大师姐都说王大哥能胜过常醉,小女孩心中不免有些震惊,当初在西泽虽然见过王离出手,但她毕竟长久以来一直听旁人说及常醉的种种奇闻,自然将常醉下意识排在了无可战胜的地位,今日得知自己救了的王大哥竟然比常醉还强,难免震惊。 袁方恢复了些伤势,寻到张远观战之处,听几人大言不惭说那小子能胜过常师兄,便冷笑道:“常师兄灵侯境实力还会惧怕那灵武境的小子?那小子完蛋了,天雷城外偷袭一剑,常师兄定会给我报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下风云 台上王离以千水万恨掌抵御阵阵枪劲,郁京见此暗中点头,忘水仙阁不愧是大派,他听说男子只得在忘水仙阁的外阁修行,不得仙阁真传,本来对王离还有些小觑,今日一看,竟有这般实力,忘水仙阁不愧是万年的仙门,不是他们这小小门小派可比拟的。 王离招架得住常醉,他心中也松了口气,不再担忧。 而崔复和薛阗二人心思却是不同,薛阗见王离掌风横练,隐隐间竟然不落下势,眉头稍锁,若是常醉被忘水仙阁的外阁弟子给击败了,那诡枪门的脸面往哪里摆。 常醉右脚轻踏,飞身跳上王离头顶,一招腾蛇飞叶朝王离刺去,枪影闪动,如叶飘落而下,不可捉摸。 王离见罢凝气一掌挥出,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对上飘忽不定的枪影,却也不落下风,常醉见势挑枪一扭,身子悬空一转,挺枪转头刺来,枪影化作十数道长蛇朝王离纠缠过来,正是诡枪术的化影枪决。 枪影来势汹汹,王离不敢轻敌,呵气运开神门引,一手射剑气,一手排掌意,双手并用,灵力澎湃而出,化作锋利的剑气掌劲,与枪影对决一块,不落下风。 见奈何不住王离,常醉心中渐渐生了不耐,他本以为凭自己实力三招之内必然拿下王离,谁知这都超出百余招了,那人愈战愈勇,不拿兵器自己也奈何不住,这让他甚是恼怒。 他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还制伏不了一个灵武境的修士? 怒吼一声,常醉长枪一扫,枪尖灵力迸发,与王离缠斗在一块。 台下一边的郁重霄见二人争斗激烈,心道:“这忘水仙阁的修士实力颇为不俗,至今还未展出灵器,便能和常醉斗个平手,父亲说的果然不错,不妄谈九州,单单一个青州便有无数能人,自己可万万不能骄傲自满,那常醉我固然看不上眼,可比之厉害的人又何其多哉!” 旁人皆以为王离不出灵器是胜券在握,不惧常醉,却不知他是没了灵器,只得赤手空拳与常醉对垒,见常醉心境渐乱,枪法也开始杂乱无章起来,王离知道他是后继无力了,正要凝掌拍在枪头一侧,教长枪脱开常醉之手,飞身就要趁势一掌打在常醉胸口。 常醉慌乱之下,双眼陡然变成两团黑烟,王离只往里头瞧上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只拿霎时,灵识一痛便回过神来,此刻却被常醉得了喘息间隙,他驾驭长枪朝王离后心戳来,王离只得跳身闪开。 “这人绝对有问题!” 方才常醉双眼的异变王离看得真切,那情形与若明城中许盛的状态相差无意,他心中一凛,“这人修炼的战法定然不是正道法诀,肯定和九天有关系。” 他见过尤血和许盛二人,深知九天之人法诀便是妖邪无比,方才常醉使出的双眼化作黑烟迷惑旁人心神的一招,与尤血、许盛施展的法诀极为相似。 场上郁京和崔复因留意二人争斗,也察觉到不对,他们暗中对视一眼,有意无意瞧了瞧默然的薛阗,便不做声息,内心却都开始思索王离先前说的话来。 “九天?难道青州也有九天的势力?” 常醉扳回一招后,御气驾枪,枪影如蛇,不断缠攻王离,王离被这枪术拖住,眼看枪影飞速越来越快,已经快要看不清其身影,王离紧盯其锃亮的枪头,待时机一到,右眼寒睛寒气大盛,常醉浑身一哆嗦,长枪登时慢上一拍,王离眼中幽蓝光芒闪逝,那长枪赫然被寒冰封住,跌落在擂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寒冰阻隔了灵器和常醉的感应,常醉面色大变,见王离轻飘飘一掌隔空拍来,绵绵掌劲扑面而至,他连忙叉手挡在面前,却被掌劲击在实处,被拍飞出丈许。 呕出一口鲜血,常醉眼神带着一丝疯狂,今日在三大仙门面前丢了脸面,被一个名不经传的灵武修士打成这样,他常醉日后还如何在诡枪门混! 顾不得诸多禁忌,慢慢爬起身,常醉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死死看着不远处的王离,他喉间发出“嗬嗬”之声,遂双手连连捏了一个法决,浑身黑光大盛,遂“砰”地一声,他整个人都化成一团黑烟,飘在空中。 见此情形,场中诸多修士皆哗然。 “这是什么招数?” “不知,从未见过诡枪门有这等法决……” “怎么看去阴嗖嗖的?” 王离见此心中更是确信,常醉和九州肯定有什么联系,而场上的郁京则是浑身气势全开,擂场登时风声打起,一边的崔复见薛阗面色难堪,心中了然,他道:“郁师兄,此小辈之间的事,我们还是等他们斗完再说别事。” 说着神识完全崩在薛阗身上,郁京气势渐弱,“也好!” 却说张远和沈谩愁见常醉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纷纷面露骇然。 “这,这诡枪门何时有这等法诀了?” 张远惊疑道,沈谩愁眉头紧蹙,她道:“我看倒不像诡枪门的法决,那王公子说的却不为是错。” “师姐你是说,这常醉也是九天的人? ”张远震惊道。 沈谩愁摇了摇头,“不是常翠,应该是整个诡枪门!” 张远一脸不敢相信,沈谩愁道:“这诡枪门应该是和冀州的天罡教一般,举教归顺九天了。” 张婷婷虽然有些听不懂张远和沈谩愁绕什么弯子,但心知王大哥处境不妙,三人皆是担忧地看向台上的王离,不知他如何应对。 “嘿嘿,叫你尝尝拸魂大法的威力!” 常醉浑身化作一团黑烟,朝王离卷去,整个擂台都被滚滚黑烟笼罩住,众人见不得台上动静。 郁重霄见此面色颇为不好,身边的天雷宗弟子李凯道:“少宗主,这常醉使的是什么战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止是你,我也没见过。”郁重霄叹道:“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修炼来的。” “那声势可真恐怖,忘水仙阁的修士恐怕捱不过这招了。” 却说王离被黑烟罩住,放眼看不见光亮,四面八方传来常醉的笑声,“这拸魂大法能叫你魂飞魄散,我看你还怎么防!” 王离冷笑道:“你若是死守住这招不用,我还断不得你是不是九天的人,既然说出这‘拸魂’二字,那便铁定是九天的人,你修为不过灵侯,看来应该是青州杲天的神侍罢!” 见王离知晓这么多,连自己是神侍都清楚,常醉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也好,你知道这些也好,免得你死不瞑目!” 说完便席卷着朝王离扑来,只见无数灵识之力朝王离眉心攒聚,王离有仙识之力,怎么会惧怕他,不顾常醉的灵识攻击,双手手腕星芒渐渐发烫,未几便若耀古星辰般,在黑烟中长明不息。 久不能攻入王离识海,又察觉到王离双手的动静,常醉惊呼道:“这是什么?” “破!” 回答他的确实王离一声厉喝,只见他双手运开千水万恨掌,一道星辰光柱登时破开黑烟,将擂台四周的阵法光幕都破开一个大洞。 常醉的拸魂大法也被破开,他化回人身,腹间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肠子都流了一地,模样甚是凄惨。 众人只见那擂台之上突然一束璀璨光柱破开黑烟,常醉便被那人击败,眨眼没看见方才情形之人纷纷惊呼发生了何事。 郁重霄见台上垂手而立的王离,心中生了战意,此人实力远胜常醉,不知和自己比起来,又是孰强孰弱? “常醉,现在能和三位掌门宗主说说,你那拸魂大法的来历么?” 常醉捂住伤口,抓住流肠塞回肚子,连连吞了不少丹药,运气凝练疗伤片刻,脸色才缓下来,他听了王离的话,恃郁京等人没见识过这法诀,叫屈辩解,“这有什么,我虽然重伤之下敌不过你,但也不至于追问我的战法吧!输就输了,我不再和万符派争夺天雷珠就是。” 未等王离出言,台上一道冷哼,郁京挥袖落到擂台上,强大的气势瞬间制住常醉,教他不能动弹。 “郁师叔,你这是……” 常醉满脸不解,郁京仰首看着面色阴沉的薛阗,不顾三门修士俱在擂场,他道:“诡枪门内门弟子竟然是九天的走狗,薛师弟,你没有话说么?” 常醉闻言登时眼神一颤,自己以为郁京看不出拸魂大法的来历,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心中正大呼不妙时,一股巨力从他头顶吸来,身形陡然飞出擂台,只见薛阗立在虚空之上,一手提着常醉的脖子,淡淡道:“这是诡枪门的疏忽,此事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郁宗主,常醉既然输了,我诡枪门赌约在前,自然退出仙门比试,薛某就先告辞。”说着微微瞥了一眼王离,转身便兀自离开,场中诡枪门修士见掌门都已经离去,皆纷纷离开擂场,万符派与天雷宗修士大多不知生了何事,少数一些去过西泽的修士则是心头震撼。 “这常醉竟然也是九天的人?” “可不是,方才他施展的法决与羿门的那些修士一模一样……” “我看那薛掌门走得匆忙,谁知他诡枪门是不是都归顺九天了!” “嘘,慎言!” 郁京在擂台上传音与王离说了几句,王离心中了然他的意思,便回到张远等人身边,张远急切道:“王兄弟,这是怎么了,常醉是九天的人?” 沈谩愁和张婷婷也是看着王离,向听他如何说。 王离道:“方才他在擂台上施展的法决,像是灵识灵技么?那玩意他自己都说了,叫什么拸魂大法,拸魂二字,你们又不是没听过。” 张远若有所思,“当初在西泽,我们被天罡教的人困在一座大阵里头,那阵法名字就叫做拸魂,难怪郁宗主如此肯定,他可是和其他仙门长老一起破阵的,肯定很了解这些。” 沈谩愁这会浅浅朝王离拜了一下,“方才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王离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那人用阴招害你,这哪算什么比试,沈姑娘不必言谢。当初婷婷和张兄弟救我的时候,可不也没让我道谢么。” 张婷婷咯 咯笑道:“我们那回不过是捎上你罢了,算不得救命。” 天字赛照旧进行,王离待比试结束,便与张远等人告别,想到郁京说予自己的话,往天雷城北面而去。 一路无阻,进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郁京早在里头等他。王离落了座,这时郁京才开口道:“诡枪门弟子修行九天功法,此事蹊跷十足,不过今日有那薛阗在场,我也不好出手相对,毕竟也是他的内事,天雷宗若插手,后患不小。” 王离知道他的意思,顺着语气附和几句,其后见他顾左言右,皆是询问王离如何来到青州云云,王离心中大惑,在擂场时郁京邀他来紫宸殿,说是要商谈诡枪门诸事,可不是这般四处唠嗑。 正待他隐隐有些坐立不安时,郁京突然问道:“小友,之前在西泽时,你使出的那凤凰虚影可是让我大开眼界,那可是忘水仙阁的宝物么?” 王离看郁京坐在殿中宝座之上,面色平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心中虽奇怪他为何要说这个,但还是道:“这只是晚辈随手得来的,我也不知道其用法,还是那位黄前辈告诉晚辈其中法门的。” 郁京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问了王离望仙筒的来处,他道:“青宫早就派人去捣灭天罡教了,不过久久没有新的消息,不知那天罡教近况如何。” 王离叹道:“此事说来晚辈也有差错,本该先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才是,谁知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天罡教顺为九天走狗,那望仙筒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揣在手中难免招来不尽的麻烦。” “不若交予我天雷宗的保管如何?” 王离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向殿上的郁京,见他目光如电,仿佛能将他心底之事看穿一般,王离干咳一声,“郁宗主说笑了……” “这有什么说笑可言?”郁京打断道:“当初在西泽,多少人都看到王小友身怀奇宝,必然觊觎于你,不如将望仙筒暂时交给我天雷宗,也好帮你规避祸端。” 王离越听越不对劲,这是要抢夺望仙筒么,他皱眉道:“望仙筒晚辈自有办法处理,不劳郁宗主操心。” 这下郁京大笑一声,殿门登时被一股力量轰然锁上,郁京闪到王离面前,大声道:“今日小友既然来了天雷城,当日在西泽我承了你的恩情,今日也得替小友排忧解难,那望仙筒和凤钗宝物就一并交由我天雷宗保管,以免小友惹祸上身!” 王离面色极为难看,没想到郁京打的主意竟然是他! 他还一直以为,这郁宗主为人爽落,今日不料竟是一隐藏极深的笑面虎!王离连连后退,他道:“郁宗主,不论你说什么也好,望仙筒和凤钗现在都不在我手上,你若是想要拿来,就找忘水仙阁去要罢!” 郁京当然不信,他玩味地看着王离,“本来还打算特地邀你来天雷城做客,没想到你自己先送上来了,再者你之前都说是被人追杀逃到青州来的,何来时间会忘水仙阁?” 王离暗骂一声老狐狸,却听郁京继续道:“既然你自己都说那凤钗也不是忘水仙阁的宝物,那我替你保管便不碍忘水仙阁的事,小友,未免皮肉之苦,你还是乖乖将东西都交出来罢!” 说着双眼登时射出一道闪电,朝王离击去,电花霹雳,王离大惊之下,右眼寒睛下意识运转开,寒气刹那间将电花凝结,郁京见此心头惊疑,一掌就朝王离肩头拍去。 郁京毕竟是实打实的陆地神仙,与戮仙老魔不同,他实力正处巅峰,王离又落了后手,自然躲不开身,肩头一阵轻响,右肩已经被郁京拍碎,王离身子被一股巨力击飞出去,狠狠摔在紫宸殿墙壁之上。 忍着右肩的痛楚,郁京笑道:“小友还是莫要顽抗了,交出望仙筒和凤钗,我保你平安无事。” 见王离低着脸不说话,摇头叹息,“你如此年轻,和命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哼,若是我有谕仙令在身,定然教你命殒此地!”王离心中愤恨一句,只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抢走,他今日难道真要栽在这郁京手上吗? 逃得过戮仙老魔这等魔道之人的掳杀,却逃不过正道仙门的诱骗么。 王离迟迟不语,心中思量着逃命之法。 眼下紫宸殿被郁京锁住,他又在这天雷城中,身上除了一个滔土鼎,别无他物,想要逃出此难,可谓难若登天。 郁京右手一拉,王离背后被一道巨力推出,身子被拉到郁京面前,他扼住王离的喉咙,终于不再遮瞒心中所念,狠声道:“你还不肯再不交出望仙筒和凤钗么?” 王离冷眼道:“今日之仇,王离必当报还!” 郁京听罢放声大笑,“你一个小小的灵武境,竟敢口出狂言,你凭什么来报仇!” 他手爪用力,五指扣住王离的脖子,鲜血裹着熊熊鼎火登时流出,郁京手指灼痛,他连忙收手,王离点了穴位止住脖子的伤势,可还是有不少鲜血滴落在地,仙火滚滚,紫宸殿登时成了火海。 “你血液里怎么有火焰!”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对峙 郁京颇为震惊,他修为虽然不如戮仙老魔,但年纪正值巅峰,躯体之强,远胜老魔,莫说是刀枪不入,就是寻常灵境修士,也休想破其皮肤一寸,可他手指竟然被王离血液中的莫名火焰烧得灼痛,且不能熄灭,转而鼎火声势渐长,顺着指尖烧向郁京整个手掌。 剧痛之下,郁京有些慌乱,眼看右手都快被烧出一截白森森的掌骨,他咬牙挥出左掌,整个右手登时被斩断在地,鼎火也随其手掌跌落在地,在金石地砖上燃烧不止。 “好小子,身上秘密不小。”郁京止住右手伤势,损了一只手掌,他心中恼恨,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看住一边的王离,道:“原本今日还打算留你一命,你害我一手,我要将你剖心抽血,看看你这妖火能有多少!” 王离吐了口逆血,道:“只准你害人,还不许别人害你么?” 他拿出九州梭,此地没有阵坛,也不知九州梭有用与否,不过这能赌一把了,催动九州梭,木梭便顺着王离身子缠飞开来,却始终不见九彩光芒,王离心渐渐沉下,就待绝望之际,道门、心府内的灵力瞬间被一抽而空,脚底晃然生了断断续续的一条九彩光华。 王离心生大喜,郁京见他抽出一个木梭,那木梭绕着王离不停转圈,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忽而见一道九彩光芒在他脚底生出,心道不好,挥手一道雷电掌力就朝王离击去。 掌劲带着雷光,扑面而至,王离面颊上的细毛都突然竖立,他头皮发麻,眼看就要中招,九州梭带着他化作九彩光影,瞬息间便破开紫宸殿宫顶,胡乱在空中兜个圈子,便破开天雷城的大阵,朝西边飞渡而去。 却说一边张远回到城内万符派的住处后,突然接到一灵鸟飞符,那灵符在空中绽开,崔复的声音便入耳畔。 “来极雷府。” 极雷府是天雷宗派予万符派宗主崔复的住处,张远不知掌门为何深更半夜找自己,不敢怠慢,和张婷婷交代一句,便匆匆去了。 进了府,崔复开门见山,“今日和你一起的那人呢?” 张远道:“王兄弟说有事,今日天字赛结束时就离开擂场了。” “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崔复皱眉道。 张远不知为何掌门对王离如此感兴趣,他道:“听王兄弟说,好像是去找郁宗主了。” 崔复心中暗叹,正欲让张远退下,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飞出屋子,朝西方看去,隐隐见到一个彩光遁去,不免心头骇绝。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天雷城的空间都差点被撕裂!” 未等崔复思索天雷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城北突然有几道身影飞出夜空,追着彩光的方向而去,郁京的声音也从北边传来,“诡枪门九州余孽逃离天雷城,我已派天雷宗长老追赶,无甚大事!” 张远出了屋子,恰逢听了郁京的话,他道:“九州余孽?诡枪门修士不是早就离开天雷城了么?” 崔复冷笑一声,他心道:“郁京此人说话都得反着听,既然无甚大事,那便是出了大事!” 眼中微光闪烁,他让张远退下,又与派内长老吩咐妥当,便一人孤身出了天雷城,朝西而去。 …… 王离得幸催使开九州梭,终离开天雷城,挽回一命。 夜色之中,九州梭幻化而成的九彩仙光宛若一道流星,飞速朝天西南方向飞掠而去,不知过了多久,仙光慢慢变暗,九州梭变回原样,王离也跌落在地。 收起九州梭,抬头见星河灿烂,环视一看,满目皆是荒土,他心道:“当初九州梭把我从戎州送到青州,这回又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单这一下,九州梭便耗干了他体内的灵力,王离忙运开仙门引,待脖口肩头伤势好些,灵气运满十二条灵脉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肩骨被郁京捏碎,想要恢复,可得要些时日。 抬手将头上的布帽摘下,露出瓦亮的光头,王离恨声道:“真是瞎了眼,没想到那老狗看着是好人,谁知比常醉还不如!” 王离骂地痛快,头顶突然有几道破空之声传来,他忙噤声收气,见是三个穿着紫衣的老者飞过此地,心中一惊,“这是天雷宗的长老?难道我还在青州么?” 王离静悄悄躲在土坡背面,紧紧注意着天空三人,他们都是凭空而立,显然是灵王境的强者,王离现下没有灵器,况且伤势还未恢复,若和他们交战,多是惨败。 他不敢笃定这些人不是来找自己的,只好小心潜住气息,灵王境强者虽可灵识外探,但王离毕竟有仙识之力,想要隐藏自己身形,这些灵王境的修士还是无法察觉到他的。 几人搜寻不到,便向西而去,王离不敢出声,有等了许久,见他们还不回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正呼出一口气,身后突有一人出声道:“可还差点被你骗了去,还好我多等了片刻?” 这一声可是吓得王离不轻,他忙回首看去,见月下一男子背手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人背着月色,王离看不清容貌,待那人走进,王离才道:“崔掌门?” 王离起身道:“不知崔掌门追晚辈有何事?” 这人若也是冲着自己宝物来的,想要再趁机逃出去,那可就难了。 崔复略一摆手,道:“你不必慌张,我和郁京不同。” 不是为了他身上的宝物? 王离眉头一皱,心中却不放松警惕,这人不为宝物,为何还要追着自己不放?抬眼朝崔复看去,见他面容普通,腰间扣着一张符牌,倒也潇洒,这时听他道:“小兄弟是忘水仙阁的弟子,怎么出了药山不回仙阁,反倒来青州了?难不成真的是听信郁京的话,来天雷宗做客了?” 王离道:“却都是被人惦记望仙筒,一路被追杀来的。来青州时我的储物袋已经被人夺走,身上可没什么宝物了。” 他只说望仙筒,不敢再说其余宝物,崔复听了却道:“小兄弟这话说得可就不实诚,那飞渡天宇的,可不是宝物么?” 王离心头一紧,那崔复紧接着道:“你不必慌张,我不是为了你的宝物来的。” “可怜郁京修行到现在还未明白,法缘者仙,他此般掠夺旁人之机缘,自然会少其身缘分,小兄弟,我万符派立青州数千年,虽不如贵仙阁久远,但也得了些道,知道些仙理。” 王离见他言语淡然,确实与郁京不同,不过他此次实在被人蒙骗惨了,不敢再轻易相信旁人,遂道:“那不知崔掌门来找我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崔复叹声道:“我找小兄弟所为不过一个命字。” 王离有些奇怪,往下听去,才明白其中缘由。 崔复年少时曾与师尊前往次州镇杀上古妖兽残魂,彼时九州仙门修士大多聚在南土,他因贪念妖兽猰貐残魂守护的神药,栽赃陷害同行的风雪庄修士,谁知那神药乃是毒性奇绝九州的蛟夜葵,他被毒伤,孰知那人却因祸得福逃得一难。 “那蛟夜葵模样和上品神药曦葵极为相似,但药力却恰好相反。”崔复说着解开衣襟,狰狞可怖的经脉暴涨在其皮肤表面,宛若红色恶蛟虬盘,甚是吓人。 “中了蛟夜葵的毒,经脉便会随修为增长而暴涨,直至爆体而亡。”崔复苦笑道:“数百年了,我一直找不到解毒方法,只听闻传说中次州星宿海上有一座蓬莱岛,岛上有一种凤鸣草,那凤鸣草专治蛟夜葵的奇毒。但蓬莱岛毕竟传闻极少,我也寻不到,之前在西泽中,我见你和那蓬莱岛的真仙认识,便想请求小兄弟代我询问凤鸣草的下落,若有凤鸣草,我定会以神药交换,倘若有其他要求,我也都会想办法满足小兄弟。” 王离心道:“我和黄宵也只有几面之缘,如何请他给我帮忙?” 崔复见王离面露难色,知他恐怕也有难处,遂道:“小兄弟也无须担心,若是崔某有这个福分,自然会得到机缘化解毒气,我只不过是请求小兄弟留意一二,如能有凤鸣草的消息,还望小兄弟告知。” 此举手之劳,既非要一定去蓬莱岛找那凤鸣草,只是留意,王离还是乐得助他的,且这崔掌门看去也不是恶人,王离于万符派颇有好感,自然不会拒绝。 “崔掌门,若是得知凤鸣草的消息,我一定会告知与你,只是毕竟仙阁和万符派相隔遥远,就算我找到凤鸣草,也不能即刻送与你啊。” 崔复笑道:“这我有办法。”说着抬手捏出一张宝光闪闪的长符,道:“这是点神符,如果小兄弟得知凤鸣草的消息,只消催使神符,就算你我相隔数十万里,也能瞬息得知。” 王离接过点神符,崔复又将其法告知,王离才收好,崔复抬首朝西边看了看,道:“既然郁京下令派人追拿你,那你必得隐匿行迹,方才那三人是天雷三卫,实力强悍,小兄弟遇上他们,自然麻烦不断,不如往南而行,绕过药山再回次州,虽然多走些路,但好歹安全。” 王离摇头道:“我储物袋被人夺走,回仙阁前得去冀州找到那人,先拿回我的东西。” 这下崔复才相信之前王离不是骗他,仔细打量一番王离,果真不见有储物灵器,他遂道:“既然如此,靠脚力赶路总归太慢,我万符派不重宝器,万法皆由符起,这张神行符便赠给小兄弟,你帮我寻找凤鸣草,这神行符也算聊表心意。” 见崔复递来一张黄色符纸,王离略有犹豫,便收了下来。帮人之难,承人之惠,此天经地义之事,王离固然无话。 崔复时常挂念的心事终于有些着落,便长舒一口气,“郁京那里我会帮小友多注意,若有什么动静,便以点神符告知与你,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便飞身而起,朝天东而去。 王离拿出那张神行符,见上头银钩在月色下湛着神光,心道:“这神行符听崔复说是神符,乃是陆地神仙所用之符箓,若是以之催法赶路,行走如飞,一日间跨越青州也不是难事。我修为不过灵境,靠它去冀州,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复身中奇毒,活命的机会系在王离身上,他两此时性命相关,若叫郁京找到王离,于他也是不利,王离明白这些,便暂且松了口气,捏着神行符,照法催动,身形化作一道闪 电,迅速朝西边奔去。 却说王离穿过青州边界,到了仙关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被戚怜绑着的时候,他们如此之快就到合欢宗,原是有传送阵坛。 在关内顺来一修士的储物袋,王离借来几块灵石便丢在其必经之地,他暗道:“好人一生平安,若是日后有缘,自会报答此日恩情。” 进了关楼,王离想起当日戚怜在仙关中所说的地址,便与关卫说了“冀南,擢仙谷”后,将手中阵牌端在身前,黑光一闪,整个人便至擢仙谷中。 暗暗称奇,这阵坛看去比九州梭还牛逼些,只真真是瞬息便到九州他地了,不过九州梭不受阵坛限制,却也不错。 抬手看到两壁堆开的裂缝,此时天日未到正午,谷内不见阳光,王离看到这等奇世景象,欣赏一番,就要找合欢宗的宗门所在。 顺着擢仙谷朝里走,过了一线谷缝,王离回首看着两处高大山崖,心道:“这山谷倒和琳琅城外的龙堆有些相像,不过这山体更高峻,九州地貌可真奇特,前世我却极少见过这等壮观之色。” 心中感叹,忽而听到山顶有光芒闪烁,未过多时竟然传来轰轰之声,闷响在山谷中回荡,越发清晰。 “上面有人!” 王离心中一凛,赶忙躲好身形,见山顶声响越发剧烈,他便顺着山道往上而去,靠近发觉是一蓝袍修士持剑和一女子争斗,那女子虽然柔弱,与剑修对决却不落下风,指指皆带杀意,直叫剑修连连挥挡灵气指力,淡色指力戳在剑身上,发出巨响。 原是二人争斗发出的动静,他背对着那粉衣女子,见不得容貌,对面剑修衣服倒和当初在秘境中与司墨仙、邓西楼等人一起的那蓝袍修士所穿相似。 剑修退至谷缝边缘,见女子又是手拜兰花,数道指意凌空射来,他退无可退,便怒喝一声:“秦子夜!你私自放走天罡教的妖人,虽然旁人不晓得,我祁一诺可是一清二楚,天罡教归顺九天,意反天道,此冀州共识,你还敢做这种事,不怕被人费了修为,和天罡教妖人同罪吗!” 连连顿开指意,他又道:“你还是趁早与我说出那妖人下落,我便放你离去,此事不再追究!” 那女子咯咯一笑,“你们古剑宗的剑修都是一根筋,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冀州争着来分天罡教一杯羹的人何其之多,反正圹埌云清宫捞大头,咱们小鱼小虾喝喝汤,还不准么?小郎君,你莫不是看上姐姐,才故意借此缠着我不放的罢?” 言语魅人心智,颇为妖娆,但手中却不留情面,指意连连,不见停歇。 王离听了二人之话,那粉衣女子也恰时侧身,王离见了心中大喜,此人正是合欢宗修士秦子夜,在秘境的玉楼里,王离可是和她交过手的。 眼看祁一诺抵挡不过,手中长剑被秦子夜一指弹开,震落在地,她媚声笑道:“小郎君,没了剑,你还怎么和姐姐斗!” 说着一指朝祁一诺心口点去,祁一诺面露大骇,二人身后突然一道冷声,“秦姑娘前口小郎君,后手就直找命门,可真是‘郎情妾意’啊!” 秦子夜听罢忙回身惊呼,“什么人!” 见一素衣男子站在山石之后,头上包了一个布帽,仔细打量之后,她眉尖微微一扬,“是你?” 祁一诺躲过一招,迅速拿起地上的长剑,飞身跳开至一边,秦子夜却是不看他,盯着王离道:“你偷走天罡教的望仙筒,怎么,又要和古剑宗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 王离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戚怜和她同属一门,竟然不知道我的玄黄袋被她夺走,看来要么是合欢宗压下了这个消息,要么就是戚怜还未交给合欢宗。” 他眸光一凝,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只不过来问个路罢了。” 秦子夜奇道:“问什么路?” “不知贵宗圣女,戚怜姑娘身在何处?” 秦子夜愣了一下,才失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不浅,怎么,问她还要来找我?” 此时一边的祁一诺搞不清情势,不知王离是敌是友,一头雾水听了二人的谈话,心道这男子看去也不像是这合欢宗妖女的朋友,遂道:“这位道友,此妖女擅自放走天罡教内门首席高功,定然是收了天罡教的宝物贿赂,道友,你并我一起拿下此妖女,找到高功,此乃正道之人所行之事,届时冀州仙门定然有赏予道友啊!” 王离听着颇为尴尬,这古剑宗的修士说着好似自己不配合他一起捉拿秦子夜便不是正道一般,况且再者,自己是那种利益熏心的人么。 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回应那剑修,王离索性不理睬他,秦子夜见着咯咯直笑,她媚眼勾人,王离却对此无感,她道:“你要找那假清高的狐媚,我本不愿告诉你,不过谁叫她同我不和呢,说予你听却也无妨。” “戚怜早前离开宗门,所为何事我也不知,不过前不久回来一趟,便又匆匆出去了。” 王离忙道:“去何处?” “去南土次州。”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里落花风 秦子夜说完此话,见王离脸色一黑,心知耍到了他,遂掩嘴笑道:“骗你的,她怎么会去次州。戚怜当日回到宗门不过片刻,就往弇州去了,听说是去万器宗,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看着王离,心道不如唆使这人去搅合戚怜的好事,她从未听说过这人名号,固然知道戚怜和他无甚关系,先前之话也只是调侃,王离找戚怜,想来没什么好事,于是意有所指道:“戚怜定是得了宗门旨令,她去万器宗也只是前几日的事,你要追她也还能追上。” 王离皱眉寻思戚怜为何要去万器宗,莫不是打算去万器宗寻求破解玄黄袋之法? 他心头一团乱麻,秦子夜见他不说话,也不愿在此地继续和祁一诺纠缠,遂踏上飞剑朝天南飞去,她身形渐远,声音隐约传来,“戚怜此去定然还在青州境内,你要找她还是快快动身才是。古剑宗的小郎君,姐姐今日先行离去,你若是有胆量,大可来合欢宗找我。” 祁一诺面色一红,在旁人面前被一娇弱女子言语蔑视,叫他心头极为窝火。 王离得知了戚怜的去向,心道:“这女人不知骗我与否,若是骗了我,那又得浪费不少时间。” 可就算浪费时间精力又如何,总不能就此扔了玄黄袋不管,那里头可是有多少宝贝! 祁一诺这时上前抱拳道:“方才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只是道友为何不与我一同上前留住那妖女呢?” “我爱吃肉,道友爱吃么?” 祁一诺不知王离这是何意,呆呆道:“在下只吃素,师父说,饮食乃是凡人……” “你不爱吃肉,但我爱吃,这世上大多人都有爱吃肉的癖好,也有你这等只吃素的人,可见世事于人都有不同。你与那秦姑娘有隙,我和她无仇无怨,为何要帮你捉住她?” 王离打断他,略一抱拳,道:“告辞。” 被王离一番道理说得偷运,祁一诺见王离就要下山,连忙上前道:“道友留步。” 见王离回头不解看着自己,祁一诺道:“方才听你和妖女说了不少,却非我有意偷听,实在是你俩说的太大声了,我就是想不听也没法。” “道友要去弇州,我和道友同路,大家不如一起走罢。” 这人确如秦子夜所说,一根筋,性子实诚,不过言语之间总是带着一缕傻气,王离粗想这人虽然不通世故,但总归是冀州修士,带他一起也胜过自己胡乱摸索寻路,便点头同意。 二人下了山,朝西南而去。 路上王离和祁一诺互通身份,得知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后,他颇为惊讶,一路欲言又止,王离见此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大哥,实不相瞒,我要和你同路其实别有用意。”祁一诺道:“我是奉命联合圹埌云清宫的师兄弟一起去围剿天罡教的修士,无意间得知那合欢宗的妖女将天罡教首席高功放走了,才来追杀她的。” 说到此处,他有些羞愧,他一灵侯境的剑修竟然敌不过一合欢宗的女子,想了想又道:“不过除开这个妖女,还有一个消息,天罡教长老陈逸逃亡冀西之地,我奉宗门命令追捕,便打算趁着与王大哥一路,让王大哥也搭手帮忙将那陈逸拿下。” 他虽然人有些傻气,但他却不笨,方才在擢仙谷山顶见秦子夜看到王离之后,神色颇为忌惮,便知道此人虽然只是灵武初品修为,实力却不容小觑,遂生了与王离同路,请他帮忙的想法。 王离听到陈逸这名字,心道岳洋要自己交还望仙筒的,不正是那陈逸么,不过陈逸是天罡教长老,修为不低灵王境,这祁一诺灵侯境就想去追捕陈逸,也太不切实际了。 “天罡教长老,那不该是灵王境修为?你怎么去追捕他?” 祁一诺道:“陈逸在仙门围剿中受了重伤,实力大跌,不然若是实打实的灵王境强者,我怎么去追捕他,送死么!” “而且宗门命令也有历练弟子之目的,叫我去追捕灵武境、灵脉境的修士,那还有什么难度。” 王离不惧灵王境的修士,就算他此时手中无灵器施展徵吾神剑,靠着广寒睛魄和耀古之辉,也能和灵王境的修士一争高下,故而也未把陈逸放在心上,祁一诺带他一路赶往冀弇仙关,他自不能白白承了他的人情,遂道:“若是碰上了,自然帮你擒住他。” 至于说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诸事,却非原意了。 天罡教归顺九天,那九天不是什么好东西,望仙筒落入九天之手,自然麻烦不断,况且为私来说,有望仙筒在手,对王离来讲那是多了不少机缘,毕竟望仙筒便是寻找机缘之仙器,叫他拱手送给九天,他当然不愿意。 二人行至冀南边角的一座仙坊,祁一诺买来一枚刻录《九州仙报》的玉简,大致看了之后,脸色颇为沉重,同王离道:“圹 埌云清宫联合冀州仙门围堵天罡教,谁知那上代教主易断天还未死,他一人破开司翯宫主和殷宗主二人联手围攻,飞遁天际,不知所踪。” “能斗得过两位当世真仙,这易断天实力可真是吓人。王大哥,天罡教恐怕是杀不绝了,有易断天在,那些逃出生天的天罡教弟子长老必然会重新汇合,我们恐怕也遇不上陈逸啦,他或许早就受易断天之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王离不以为意,只是那易断天的名字颇有些耳熟,细细想来却不知是从何处听过,不想再费脑筋,便随口道:“法缘者仙,偌大一个冀西让你去找一个人,譬如捞海底一粟,你也确实不该抱太多希望。” 祁一诺听王离说法缘者仙四字,不由眼前一亮,又想自己一不能捉住合欢宗妖女,得知高功下落,二不能完成宗门命令,此去外出历练却是铩羽而归,不免心头沮丧。 王离踱步而行,在仙坊中找了一处酒楼,正要小二上菜,忽而看到店门两边写着一对楹联,道是:“九州三万非吾身所有,八荒**是汝道归依。” 暗自奇怪,厅中一角有瞎眼跛子放声高歌,其音苍凉悲戚,让人听着落泪,特有无依无靠之感,道是:“花月柳桥,饮醉客落宵,星夜沉哀歌。杀愁人!为何世事?煞远寒风,轻上河。” 祁一诺坐在王离对手,听了这跛子唱的小曲,不由得灵思沉浸起来,若非王离伸手摇住他的心神,他必得识海涣散,魂魄无处寄宿了。 王离念道一番曲子,发觉这小曲内容竟然和当初在清河仙坊所听得的诗作一模一样,便连忙走到瞎眼跛子身边,问道:“老人家,这小曲你是在何处听得的?” 跛子抬头道:“是瞎子无意在这酒楼听旁人念叨的,瞎子听了有趣,便该做一阕小曲,不料竟然填合词谱,却也是幸事。” 王离心知此人不是常人,方才只唱了一阕曲,就叫人头昏脑涨,颇有意识消沉之感,便连连问了打听身份,那跛子只道自己名唤“亡是公”,其余的大多忘了,家在何处,是和仙门修士一概不知。 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王离便回到酒桌上,出神思量写出这诗的人究竟是谁,这会祁一诺缓过劲,道:“王大哥,这人唱的曲子着实恐怖,我差点着了他的道!” “对音律一道有些造诣的人,沉陷听者心神,也不是难事。” 王离不在意道,祁一诺若有所思,他点头道:“灵王以下不能锤炼灵识,又没设防备,才一不小心沉进音律之中。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九州北三州道统纷杂,其中音律、书画皆能入到,那老头看着只是普通人,却能由曲施出一些法威,也算是奇人。” 说到此处,他忽然惊奇看了一眼王离,刚刚若非王离及时唤醒他,恐怕此刻就灵识已经受伤了,“王大哥灵识远强于我,可是和那圹埌云清宫太虚宫首席邓西楼一般,天生神海吗?” 王离招手叫小二上够酒菜,听祁一诺聊起邓西楼,他微微一怔,原来那人天生神海,当日在玉楼中与他争斗时只是施展了剑法对决,却未见他用什么神战法,看来自己胜了他也还算运气。 他摇头笑道:“什么天生神海,我也就只是灵识较常人强一些,算不上天生神海。” 祁一诺将上来的素菜端到自己面前,朝王离不好意思道:“师父训言在心,我还是只吃素菜吧,王大哥,你吃其余的。” 王离见此颇有些好笑,哪有人争着吃素菜的,祁一诺在旁见王离大鱼大肉吃得起劲,便劝道:“等到灵王境辟了谷,这些凡俗之物,还是不要太过念想。” “修行又不是克己成道,那是顺应天道,既然爱吃,且吃了有没有坏处,为何不能吃得?”王离扯开一只鹅腿,见祁一诺小口小口吃着白饭青菜,不免叹息,这人的趣味都没了,还修什么道呢? 那种道,不修也罢。 不过想是如此,王离也不强迫祁一诺照他的道理来,各自道心不同,却也不比强使统一,他道:“等吃完这顿,咱们歇过脚,再继续往西边赶路,若是不见陈逸,那祁兄弟可回宗门禀报情况,不必再帮我指路。” 祁一诺微微额首,旁边瞎眼跛子唱了几曲,这会不知何故挪到王离桌边,笑道:“两位要找陈逸?” “你认得?” 祁一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跛子嘿嘿笑了两声,摇头道:“不认得,瞎子怎么认得他。” “那你说什么。” 祁一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挥手要跛子离开,那跛子却嘿嘿一笑,右手在桌上画了个圈,道:“瞎子不认得那人,那你们若是要找他,瞎子却能帮上些忙。” 王离见他在木桌上所画图案轨迹颇为熟悉,但他手势太过随意,一种私熟似生的感觉笼上心头,他道:“你怎么帮忙?” “你们只要说出其 人姓名身份,我自然能算出那人下落。” 祁一诺闻言奇道:“你还会算道?”见王离面露惊讶,他解释道:“冀州判仙宗、隐土薄州的神门都是以算入道,青帝之女便是听了判仙宗算仙道人的谶语,才决定和司墨仙结为道侣。” 王离想起不少,当初在清河仙坊,确实从那《九州仙报》上看过什么算仙道人的谶语指引青帝之女的消息,说起青帝之女,王离心中暗道:“那宁神儿取走小酉山上另一枚广寒睛魄,药山仙药出世也未有冀州仙门插手,那司墨仙定然事先也不知这些,看来二人结为道侣也不过只是传闻罢了,若真是道侣,怎会作出这等隐瞒机缘之事。” 老头瞎眼看不得是谁说了这话,他道:“这小哥说的什么老瞎子都不明白,瞎子只晓得能凭其人姓名身份,给你算出你要的东西来。” 叫这人算上一回也不妨碍,祁一诺便“啪”地一声拍出一块中品灵石在桌上,“你若是算得准,这灵石便归你了!” 王离心中苦笑,这不愧是冀州仙门修士,出手就是阔绰,叫这看似不怎么靠谱的老头算个事便要给中品灵石,他不怕这酒楼里的人见财起意么! 老头瞎了眼,貌似不知祁一诺手中的是何物,他凑上去摸了摸灵石,才咂嘴摇头,“老头不要这个,若是算得准,小哥将我这酒葫芦装满就是。” 说着将腰间的一个葫芦摆在桌上,却是推到王离面前。 王离拿起这暗红葫芦,上头绑着一匝麻绳,入手极为轻盈,他掂了掂手中葫芦,笑道:“这事容易。” “向来容易最奇崛。”老头微笑说了一句,王离见这老头实在有些古怪,他却又问道一边的祁一诺,“那陈逸是何陈何逸?” 祁一诺将陈逸身份姓名皆仔细说了,老头才掐指算了,他歪着头,瞎眼对着王离,“老头这算招名唤都天万古判仙大神决,任他何人何事,都在瞎子手掌之中。” 没过多久,便收手顺着西北方向一指,“小哥沿这方向走上百里不到,必会遇上他。” 王离和祁一诺对视一眼,皆心中发蒙,这就完了? “我这酒葫芦最喜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小哥何时帮我装满好酒,再到彼界交还与我。” 王离暗自纳闷,彼界是何地?这老头怎的不说明白九州何州?他再要细问彼界是哪一州时,惊觉那老头竟然早就瘸脚走到酒楼外了,二人连忙追出酒楼,可仙坊中哪里还有跛子身影。 二人啧啧称奇,以为遇上了奇人,便商量就此赶路。出了仙坊,朝西北而去,行了不到百里,有一巨山横断东西,王离没有灵剑,自然不得飞跃,祁一诺陪他披荆斩棘爬到山半腰,忽而隔着林子见道几个身影,忙压低身形,潜下观察。 “王二哥,今日寨上到底生了何事,怎么个个都喜庆地跟过节似的。” 林间传来一人身影,王离隔着林帘子见得一个是灵脉境的修士,另一个只不过是凡俗之人,暂且松了口气,这时那在前头扛着一麻袋的莽汉子粗声道:“铁根,你整日在寨子里都忙活什么,怎么这事都不晓得!昨日大当家在山脚下捉住一个细皮嫩肉的娘们,说是什么南土什么仙门的仙子,今日大当家就要压她做妇人呐!” 后头牵着一头毛驴的瘦小少年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当家的找到婆娘了,我昨日一直在家里磨面,这不是没出门么,哪里晓得这事。” 那汉子瓮声瓮气道:“铁根,不是二哥说你,寨子里的老道士都说你有仙资,怎么不和二哥一样去炼那功法,到时候像二哥这般身强力壮的,做个巡山头领,也能有个活手,在这福泽山活下去。” 唤作铁根的少年挠了挠头,憨直道:“我娘病得厉害,我要是去炼那什么功法,就没时间照顾娘了。” 汉子叹息一口气,不再说话,二人静静往山上赶去。 王离和祁一诺紧跟着二人向山上走了一会山路,见他们进了茂密树林遮掩的寨门,门洞上刻着“福泽”二字,看来这寨子与山同名,叫做福泽寨。 祁一诺传音道:“这寨子可真会挑地方,这山东西北皆是绝壁,此地用砖石堆成寨门,算是易守难攻。” 末了还补充一句,“于修行之士却没什么用。” 王离匿在林木只见,看到寨门后头人影闪动,心知是有守门的哨兵,便轻声道:“祁兄弟,那跛子说咱们顺着他指的方向准能碰上陈逸,咱们走到这里算是绝了路,按理说陈逸理应就在此地。” “你说他在这寨子里?” 祁一诺觉得不大可能,这寨子顶多也只是散修聚集的寨子,陈逸怎么可能会逃到这里,王离见天色渐渐黑沉,便道:“这样,今日咱们先混进去看看情况,越过这山,那可就不知百里了,那就是跛子骗了咱们,被他耍开心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掌 “对音律一道有些造诣的人,沉陷听者心神,也不是难事。” 王离不在意道,祁一诺若有所思,他点头道:“灵王以下不能锤炼灵识,又没设防备,才一不小心沉进音律之中。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九州北三州道统纷杂,其中音律、书画皆能入到,那老头看着只是普通人,却能由曲施出一些法威,也算是奇人。” 说到此处,他忽然惊奇看了一眼王离,刚刚若非王离及时唤醒他,恐怕此刻就灵识已经受伤了,“王大哥灵识远强于我,可是和那圹埌云清宫太虚宫首席邓西楼一般,天生神海吗?” 王离招手叫小二上够酒菜,听祁一诺聊起邓西楼,他微微一怔,原来那人天生神海,当日在玉楼中与他争斗时只是施展了剑法对决,却未见他用什么神战法,看来自己胜了他也还算运气。 他摇头笑道:“什么天生神海,我也就只是灵识较常人强一些,算不上天生神海。” 祁一诺将上来的素菜端到自己面前,朝王离不好意思道:“师父训言在心,我还是只吃素菜吧,王大哥,你吃其余的。” 王离见此颇有些好笑,哪有人争着吃素菜的,祁一诺在旁见王离大鱼大肉吃得起劲,便劝道:“等到灵王境辟了谷,这些凡俗之物,还是不要太过念想。” “修行又不是克己成道,那是顺应天道,既然爱吃,且吃了有没有坏处,为何不能吃得?”王离扯开一只鹅腿,见祁一诺小口小口吃着白饭青菜,不免叹息,这人的趣味都没了,还修什么道呢? 那种道,不修也罢。 不过想是如此,王离也不强迫祁一诺照他的道理来,各自道心不同,却也不比强使统一,他道:“等吃完这顿,咱们歇过脚,再继续往西边赶路,若是不见陈逸,那祁兄弟可回宗门禀报情况,不必再帮我指路。” 祁一诺微微额首,旁边瞎眼跛子唱了几曲,这会不知何故挪到王离桌边,笑道:“两位要找陈逸?” “你认得?” 祁一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跛子嘿嘿笑了两声,摇头道:“不认得,瞎子怎么认得他。” “那你说什么。” 祁一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挥手要跛子离开,那跛子却嘿嘿一笑,右手在桌上画了个圈,道:“瞎子不认得那人,那你们若是要找他,瞎子却能帮上些忙。” 王离见他在木桌上所画图案轨迹颇为熟悉,但他手势太过随意,一种私熟似生的感觉笼上心头,他道:“你怎么帮忙?” “你们只要说出其人姓名身份,我自然能算出那人下落。” 祁一诺闻言奇道:“你还会算道?”见王离面露惊讶,他解释道:“冀州判仙宗、隐土薄州的神门都是以算入道,青帝之女便是听了判仙宗算仙道人的谶语,才决定和司墨仙结为道侣。” 王离想起不少,当初在清河仙坊,确实从那《九州仙报》上看过什么算仙道人的谶语指引青帝之女的消息,说起青帝之女,王离心中暗道:“那宁神儿取走小酉山上另一枚广寒睛魄,药山仙药出世也未有冀州仙门插手,那司墨仙定然事先也不知这些,看来二人结为道侣也不过只是传闻罢了,若真是道侣,怎会作出这等隐瞒机缘之事。” 老头瞎眼看不得是谁说了这话,他道:“这小哥说的什么老瞎子都不明白,瞎子只晓得能凭其人姓名身份,给你算出你要的东西来。” 叫这人算上一回也不妨碍,祁一诺便“啪”地一声拍出一块中品灵石在桌上,“你若是算得准,这灵石便归你了!” 王离心中苦笑,这不愧是冀州仙门修士,出手就是阔绰,叫这看似不怎么靠谱的老头算个事便要给中品灵石,他不怕这酒楼里的人见财起意么! 老头瞎了眼,貌似不知祁一诺手中的是何物,他凑上去摸了摸灵石,才咂嘴摇头,“老头不要这个,若是算得准,小哥将我这酒葫芦装满就是。” 说着将腰间的一个葫芦摆在桌上,却是推到王离面前。 王离拿起这暗红葫芦,上头绑着一匝麻绳,入手极为轻盈,他掂了掂手中葫芦,笑道:“这事容易。” “向来容易最奇崛。”老头微笑说了一句,王离见这老头实在有些古怪,他却又问道一边的祁一诺,“那陈逸是何陈何逸?” 祁一诺将陈逸身份姓名皆仔细说了,老头才掐指算了,他歪着头,瞎眼对着王离,“老头这算招名唤都天万古判仙大神决,任他何人何事,都在瞎子手掌之中。” 没过多久,便收手顺着西北方向一指,“小哥沿这方向走上百里不到,必会遇上他。” 王离和祁一诺对视一眼,皆心中发蒙,这就完了? “我这酒葫芦最喜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小哥何时帮我装满好酒,再到彼界交还与我。” 王离暗自纳闷,彼界是何地?这老头怎的不说明白九州何州?他再要 细问彼界是哪一州时,惊觉那老头竟然早就瘸脚走到酒楼外了,二人连忙追出酒楼,可仙坊中哪里还有跛子身影。 二人啧啧称奇,以为遇上了奇人,便商量就此赶路。出了仙坊,朝西北而去,行了不到百里,有一巨山横断东西,王离没有灵剑,自然不得飞跃,祁一诺陪他披荆斩棘爬到山半腰,忽而隔着林子见道几个身影,忙压低身形,潜下观察。 “王二哥,今日寨上到底生了何事,怎么个个都喜庆地跟过节似的。” 林间传来一人身影,王离隔着林帘子见得一个是灵脉境的修士,另一个只不过是凡俗之人,暂且松了口气,这时那在前头扛着一麻袋的莽汉子粗声道:“铁根,你整日在寨子里都忙活什么,怎么这事都不晓得!昨日大当家在山脚下捉住一个细皮嫩肉的娘们,说是什么南土什么仙门的仙子,今日大当家就要压她做妇人呐!” 后头牵着一头毛驴的瘦小少年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当家的找到婆娘了,我昨日一直在家里磨面,这不是没出门么,哪里晓得这事。” 那汉子瓮声瓮气道:“铁根,不是二哥说你,寨子里的老道士都说你有仙资,怎么不和二哥一样去炼那功法,到时候像二哥这般身强力壮的,做个巡山头领,也能有个活手,在这福泽山活下去。” 唤作铁根的少年挠了挠头,憨直道:“我娘病得厉害,我要是去炼那什么功法,就没时间照顾娘了。” 汉子叹息一口气,不再说话,二人静静往山上赶去。 王离和祁一诺紧跟着二人向山上走了一会山路,见他们进了茂密树林遮掩的寨门,门洞上刻着“福泽”二字,看来这寨子与山同名,叫做福泽寨。 祁一诺传音道:“这寨子可真会挑地方,这山东西北皆是绝壁,此地用砖石堆成寨门,算是易守难攻。” 末了还补充一句,“于修行之士却没什么用。” 王离匿在林木只见,看到寨门后头人影闪动,心知是有守门的哨兵,便轻声道:“祁兄弟,那跛子说咱们顺着他指的方向准能碰上陈逸,咱们走到这里算是绝了路,按理说陈逸理应就在此地。” “你说他在这寨子里?” 祁一诺觉得不大可能,这寨子顶多也只是散修聚集的寨子,陈逸怎么可能会逃到这里,王离见天色渐渐黑沉,便道:“这样,今日咱们先混进去看看情况,越过这山,那可就不知百里了,那就是跛子骗了咱们,被他耍开心了。” 王离和祁一诺等到夜色罩下,便悄无声息过了寨门垛墙,见寨子不远处有篝火升起,欢呼声遥遥就传来,王离和祁一诺暗中靠近过去,躲在树上,见一男子身穿红袍,跪在破庙之前,旁边坐着一个带着盖头的红衣女子,却是当日下午碰见的二人口中所说大当家的要压夫人一事。 那男子跪在庙前,磕了九个响头,随后朗声道:“今日我陈坦结与大婚,陈家有后,不求为陈家延续血脉,我陈坦一生没有沾过陈家一分好处,今日之后我另有家室,来此是与你们撇开干系,以免我之后人再被你们欺辱!” 祁一诺听了好奇道:“这人可真奇怪,大婚之日,怎地却要和列祖列宗断绝关系?不过这陈坦修为都快突破灵武了,在这凡俗地界能修炼到这境界,着实不易。” 王离也是不懂,不过却不在意这些,他见四周黑压压围了不少人,中间出了那一男一女,前头还有一个女子,但篝火挡住王离视线,他看不清那女子面容,暗自寻思这女子是何身份,为何要坐在中间,难道是寨主母亲么? 陈坦跪拜之后,便起身环顾四周,朗声道:“乡亲们,今日是我陈坦大喜的日子,咱们去寨主府尽管吃尽管喝,今日不醉不归!” 众人皆举手称好,篝火橙色光芒映到每个人脸上,都能照出兴奋的表情。 王离见那新娘一动不动坐在中间的木凳上,心知她是被人控制住,之前听闻她是南土修士,被人掳到寨中,突然心生怜悯之意,萌发救人的心思。 就待他趁诸人兴奋高涨之际动手救人时,篝火后头的女人站出身形,上前扶住新娘要和陈坦一起离去,王离见此双目顿时瞪圆,这女人竟然就是戚怜! 虽然带着面纱,但王离还是一眼便认出,这女子就是戚怜! 他一时未沉住气,登时就要跳出树顶,动手逼问戚怜交出玄黄袋,体内鼎火大盛,心府燥热难耐,这时右眼寒睛闪过一丝清明,身子火热瞬间凉了下来,他平复一番状况,呼出一口浊气,心道:“不能盲目冲上去,戚怜为何会出现在福泽寨中?这被捉来的女子是谁?戚怜为何要为难她?” 他当然能看出,这新娘定当时被戚怜控制住的,那陈坦不过灵脉巅峰的修为,这新娘虽然身子被人制住,却实打实有灵侯境的修为,陈坦万万不可能俘虏于她。 不过戚怜一个合欢宗的圣女,怎的和这半俗寨子的寨主走到一 块的? 沉住气,与祁一诺交代了他的计划后,王离便暗中跟了上去,见戚怜扶着那女子走到一座砖土砌的府子里,院里院外都大摆筵席,诸人一哄而上,争喝抢吃起来。 戚怜将新娘扶进屋子后便不见身影,那陈坦顶着一声喜服各处敬酒,端的如凡俗无二,待到夜深,诸人散去,陈坦虽喝了不少酒,但毕竟通了十二条灵脉,体格强壮,未见醺意。 王离见他进了屋子,便连忙翻过土墙,指尖灵力锋利如剑,无声无息戳开窗纸,贴着窗户注意里头的动静。 祁一诺知道王离要做什么,虽说没能碰上陈逸,但却让王离碰上了熟人,那瞎眼脖子怎么说也是算对了一半,祁一诺有些沮丧,没捉住陈逸,他可是免不了被师父训斥几句的。 却说陈坦进了屋子,将手中就被随手放在桌案上,看了看一边坐在铺了红被褥床上的新娘,既是心疼又是心爱,想到她绝美的容颜,不免心叹自己受苦至今,总算老天开眼,给了他陈坦一个好媳妇。 他忍不住和坐在一边的戚怜道:“戚姑娘,快给我娘子解开灵脉罢。” 戚怜道:“陈寨主,你可莫要自己得到好处,就忘掉我先前的要求了!” 陈坦道:“戚圣女说的我自然都记得,只是我娘子这般被封住灵脉久了,我不是怕对她身子有害么。” 戚怜美目看了看仍戴着盖头的新娘,屋内烛光映入她的眼帘,极为妖媚动人,她道:“这陈寨主大可放心,她怎么说也是灵侯境的修士,封住灵脉对她无甚影响。若是解开灵脉,你还不定能制住她呢。” 陈坦闻言,面色有些尴尬,戚怜说的确为事实,他不过灵脉巅峰,那新娘却是灵侯境的修士,他的确不是对手。 让陈坦先出去,戚怜道她有话要问那女子。待陈坦出门之后,戚怜才挥手灵力一放,盖头顺势吹落,王离见到那女子面容,呼吸一窒,这女子竟然是柳砚刀! “柳姑娘,你若是再不说出那打开玄黄袋的口诀,我可真要将你送给那陈寨主了!” 柳砚刀双目含恨,浑身止不住颤抖,戚怜点手在她粉颈按了几下,她才咬牙骂道:“你害死了王离,还想夺走他的宝物,我才不会让你这个妖女得逞!” 屋外的祁一诺见里头突然有人喊出王离的名字,心头一跳,差点以为是自个身形暴露,见王离双眼含煞,不知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怜蹙眉道:“我没杀他,他是被戮仙老魔抢走的。” “那也是你害死他的!” 柳砚刀自昨夜被戚怜掳到道福泽寨后,受尽戚怜胁迫欺辱,虽说还未让那陈坦碰自己,不过她今日若还不说出那什么玄黄袋的法决,便要与陈坦圆房。 当日王离被戮仙老魔带走之后,戚怜一路追赶不到,心知王离铁定活不长久,便回到合欢宗将玄黄袋交给满飞花,得知这储物袋竟也不是凡物,乃是真正的上古仙器玄黄袋! 但满飞花也不知如何破开玄黄袋,戚怜思前想后,以为只有柳砚刀知道其中法诀,她当日见柳砚刀同王离一路,先入为主以为柳砚刀是王离道侣,遂觉法诀柳砚刀定然知晓,于是连连出了宗门,又往南找柳砚刀。 柳砚刀却是早就寻到冀州,正在冀州西南胡乱打听王离的下落,被戚怜得知行踪后,施计擒住,便掳到了这福泽山上,以不说出法诀便赠予其寨主恐吓与她,今夜便是到了紧要关头了。 而秦子夜以为戚怜去了弇州,却是其听了什么灵器、法诀之细细碎碎的谣传后的臆想罢了,孰料王离误打误撞之下,还真碰上了戚怜。 戚怜见柳砚刀纠缠着她害死王离不放,冷声道:“柳姑娘,我虽然胁迫与你,但竟日来未有让那陈坦冒犯于你,你如果还是这般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莫怪我不客气!” 可还未等柳砚刀开口回怼,此时窗外突然有一声音传入屋中。 “你何时客气过,今日却该是我不客气!” 王离破窗而入,祁一诺紧随其上。挥袖荡开尘土,王离冷冷看着一脸错愕的戚怜,道:“戚姑娘,旧账新张,今日一并算了罢!” “王离!” 见到本已是定了死讯的王离突然活了,还站在自己面前,柳砚刀一脸不可置信,小嘴微微张着,王离隔空几下点指破开戚怜封住她灵脉的劲气,她一鼓气跳起身,抱住王离手臂,双目含泪:“你怎么来这了?我可是被这妖女害惨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女侠眼睛里都噙着泪水,王离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了么,放心,她我会帮你收拾的。” “嗯!” 柳砚刀用力一点头,也不问他身后那蓝衣男子是谁,扭头狠狠盯着戚怜,道:“我要扒了她的皮,拆开她的骨!还有那个什么寨主,我要一块将他们收拾了!” “会的,都会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策谋 外边的陈坦听了屋里头的动静,连忙破门而入,见柳砚刀紧紧抱住王离的胳膊,不由睚眦睁裂,新婚之夜自己入门的娘子竟然靠着一男子身上,怎能不让他心中愤怒。 “你是谁,放开我娘子!” 柳砚刀黛眉紧蹙,“谁是你娘子,我同意嫁给你了么,强迫之事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呸!” 陈坦喏喏不知所言,戚怜打量了王离,见他被戮仙老魔掳走之后,不但没有生事,修为反倒精进不少,心中思量,“这戮仙老魔修为可是神境巅峰,就算我师尊要对付他也颇为棘手,他玄黄袋被我夺走,还能虎口逃生,果真有些手段!” 既然王离在此,她也不用再为难柳砚刀不放,毕竟得罪一个忘水仙阁内门弟子,这事纠缠起来也多是苦头。 “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此番际遇皆由此女而起,王离对她自没有好颜色。而这陈坦竟然敢乘人之危,意图强娶柳砚刀,王离心头愤怒难以抑制,对身边的祁一诺道:“祁兄弟,宝剑借我一用。” 祁一诺迟疑片刻,便将手中长剑交予王离,他不知王离想要做什么,不过此刻二人同道,他还是选择相信王离。 此剑乃古剑宗内门弟子专佩之灵器,王离暗叹一声好剑,握紧手中剑柄,斜指向下,冷冷道:“戚怜你夺我宝物,害柳姑娘沦落山寨,还想以赠婚来逼迫柳姑娘说出玄黄袋法诀,此事今日便和你做一个了结!” 戚怜感受到王离节节升高的气势,她深知王离的真实实力远不是其修为境界表现出来的,当日在玉楼中以灵脉境力敌秦子夜和邓西楼,塔可都看在眼里,如今王离跨入灵武境,她虽然已是灵侯巅峰,却也不敢稳拿于他。 听了王离所说之话,她不为所动,逼迫柳砚刀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是真,但让她嫁与陈坦却不过一个幌子罢了。倘若今夜柳砚刀还不肯说出法决,她的打算便是带着柳砚刀回到合欢宗,满飞花自有办法撬开柳砚刀的嘴巴。 陈坦听得半懂不懂,他只知自己娘子确实是被这戚圣女胁迫来的,但那夺宝物等事他却不明白,遂抽出一把弯刀,也不顾王离修为远高于他,提刀边上。 “我说放开我娘子,你没听见么!” 王离朝他看去,寒睛幽光一闪,那陈坦只觉胸口一闷,身形便突然笨拙起来,一只脚点在地上,始终迈不出第二步来,未几脚底渐渐升起寒霜,弹指功夫就将他整个右腿冻住。 陈坦大骇,此人还未动手,怎么自己腿就中招了。 王离轻轻推手,千水万恨掌绵柔掌意顿开,远处陈坦登时被拍飞出去,撞塌了一堵墙面。 戚怜眸光微凝,心中大骇,方才她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陈坦右腿竟就被王离废了,这手段着实可怖。 右手一震,长剑顺着劲道发出一道颤鸣,王离抽剑而出,灵力透过剑身化作数十道剑气,如龙卷一般朝戚怜刺去。 戚怜红袖挡开,曼妙身姿立刻退却一边,躲开剑气之后,手掌不住颤抖,心惊这王离虽不过灵武初品,但灵力怎如此强劲,见王离紧追而上,一剑刺出数道剑影,袖中纤指轻弹三下,剑光皆被指劲弹退。 王离右手一震,压不住后力,往后退了一步才稳好身形,这会柳砚刀飞身而上,她储物袋被戚怜夺走,手中没有忘川剑,但玉手挥掌,正是千水万恨掌,声势竟也不弱,与戚怜缠斗一块,难分胜负。 戚怜一手与柳砚刀对掌,一手暗中弹开一道拈花指意,指劲悄无声息朝柳砚刀脸颊弹去,王离灵识远非灵境修士可比,自然察觉到危险,遂左手连忙一指运开神门引,剑气与指劲对在一处,放出一声脆响,气浪翻腾,帐纱披散,烛影摇曳,屋内登时乱作一团。 陈坦捂着胸口从碎砖堆里站起身,见戚怜都不能拿下王离,不免心头震惊,见柳砚刀站在王离身旁,心中嫉恨难抑。 王离拉住仍要上前的柳砚刀,挡在她身前,道:“柳女侠为了救我不远万里跑到冀州来,这仇当然我替你报,你乖乖站在我后头,别叫我分心。” 柳砚刀这会已经全然忘了刚刚还被戚怜逼迫的慌张无奈,她红衣鲜艳,玉脸傲然,“我的仇当然得自己报。” 见王离瞥眼看来,心中不知怎的登时一软,“好吧,反正你方才也说了,你帮我报仇的,那我不管啦!” 嬉笑着扮了个鬼脸,王离摇摇头,将长剑换到左手之上,此地毕竟是在旁人寨中,若是将人都引过来,恐怕难以断后,遂盯着戚怜,淡淡道:“戚姑娘,我的玄黄袋在何处?” 戚怜道:“我早日就带回宗门了,王公子若是想要取回玄黄袋,恐怕还得陪我回合欢宗取。” 王离打量戚怜上下一番,果真没见到玄黄袋,心道她此话固然不假,秦子夜也说过她其间回过宗门一趟,想必就是将玄黄袋交还宗内了。 暗叹时运不济,王离左手一扭,挑剑起势,道:“玄黄袋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自会去取过来, 不过往日旧怨,今日一并算了罢!” 说完不待戚怜回应,神门引陡然运转,长剑登时白光大盛,将屋内照若白昼,未几一道白芒剑气划出,赫然是青云剑诀! 道门重塑、斩桥重建之下的王离全力使出徵吾神剑,威力远胜从前,他见剑光浩荡,破开屋顶,瓦片横梁顿时残屑四飞,白光竟然将整个寨子都照亮了,亦有些诧异,“我怎么比之前灵武修为时更强了,难道是斩桥重建之后,体内灵力会更加凝练么?” 戚怜见此剑声势骇人,震惊王离实力竟如此强之余,袖手全力点出十数道拈花指意,但都被剑光消融开来,戚怜无处可躲,正要祭出红绫飞身躲开,那剑光却如影随形,狠狠劈在戚怜娇弱的背上,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祁一诺见王离好生凶猛,连连咋舌,又见戚怜被王离杀了,暗道:“这王大哥可真是丝毫不留情面,饶是那女子娇美如花,也断没有手下留情。” 叹了几声可惜,陈坦却被青云剑诀镇住,呆呆看着王离,心中不住回荡那几个念想,“这人比我还小上一些,怎么如此厉害……” 柳砚刀见戚怜倒在地上,连忙上前,一手搭在她左手无名指根,抬头对王离道:“王君子,你果然留情了,她没死。” 王离道:“你要她身死报仇,现在杀了她就是。” 这时柳砚刀却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杀她哩,那只是气话罢了,她是合欢宗的圣女,杀了她,麻烦又是更多,不如就这般出过气就好。而且我那也只是气话罢了,王离,你的储物袋还在合欢宗么?” 王离点头,“留她一命,就是让她带我去取玄黄袋。” 柳砚刀眸子一转,忽而想到什么可喜的事情,拍手道:“是极,留她一命,一会让她带我们去合欢宗,我们还怕摸不到合欢宗宗门嘛。” 见戚怜双目紧闭,心道:“我饶你一命,但你那般折磨于我,我定然也叫你不得好过!嘿,那就先便宜王君子啦!” 祁一诺忙和王离道:“王大哥,合欢宗女子强势,你若是擅自闯了宗门,恐怕难以脱身。” 王离固然不会硬闯,示意祁一诺不必顾虑,将手中长剑交给祁一诺,他又道:“方才王大哥使出的是何剑法,威力可当真吓人,我看就是陈逸身上没有伤势,也抵不住王大哥这招剑法。” 陈坦见几人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柳砚刀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心生凄恨,就要抽出弯刀与王离拼命,这时空中风声大震,一人突然闪在福泽寨中。 “坦儿,我来看你了。” 陈坦闻声连忙向天空看去,只见一穿着破衣黑色长衫的老者凭空立在夜色中,他看清来人面容后,道:“是你!这都二十多年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王离见那人凭空而立,虽然衣衫褴褛,但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他惊奇陈坦一灵脉境散修如何认得灵王强者,心中生了提防之意,仔细听着二人讲话。 山岚朦胧,祁一诺与那人相隔甚远,故而看不清他的容貌,听二人说什么儿子爹爹的话语,心道莫不是这陈坦是那灵王修士的儿子?诶呀,那可惨了,王大哥正抢了他儿子的娘子,这灵王老爹定然要替他儿子报仇,不知王大哥能不能斗得过这人。 空中修士似是没听见陈坦的话一般,他道:“我算是走投无路啦,教里众长老弟子死的死、散的散,我被人追杀了大半个冀南,好容易逃出生天,细细扒了指头,想来也只有你这里能有个留身之地。坦儿,算来你我爷儿俩也有好几十年不见面了罢!” 陈坦吞声恨道:“什么几十年,也就二十六年罢了,对你这个仙人来说也就是弹指的功夫。我娘被你糟蹋了,你嫌弃我娘出身凡俗,便将我们丢在福泽山脉里头,我三岁的时候你来过一回,往后就是娘死了你也没来过,我可是记得清楚!” 那人叹道:“不是我忘了你们娘俩,其间的事情太过纷杂,我说不清。二十六年,我也没二十六年可活了!” 陈坦挺直了腰板,道:“我今夜成了婚,有了媳妇,我已经在宗庙前立下誓了,今后我和你陈家断绝干系,你做你的仙人,没你我在这寨子里头照样过活,你从来便都不是我爹。” 那人听了此话,沉默片刻,良久才幽幽一叹,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呸!不要脸,谁是你媳妇,你这强迫人、趁人之威的下流种,要成婚和你爹成婚去吧!” 柳砚刀黛眉倒竖,拧牙骂道。 那人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坦儿,你这媳妇看来于你颇有意见啊。” 陈坦没料到柳砚刀拆了他的台,他面色微沉,哼道:“这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会子寨中不少寨民察觉到寨主府的动静,纷纷披了衣裳挑灯赶过来,见空中竟然有仙人飞在天上,不少人都跪拜下来,那人见寨民都聚集此地,便喝声道:“我乃尔等寨主陈坦之父,天 罡教守宝长老陈逸是也,今日来此,便要暂歇此地,尔等不必慌张。” 王离和祁一诺听此对视一眼,王离传音道:“祁兄弟,那跛子看来算得可真准,不但教我要找的人算到了,就是你要找的人也算到了。” 祁一诺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谁会想到,这陈坦竟然是陈逸的儿子呢!” 王离看着空中那道人影,补充道:“还是私生子。” “祁兄弟,但我看他和你说的不对啊,你说他身受重伤,我看他不是好好的么?” 祁一诺皱眉道:“他被数仙门长老围剿,受伤定然不轻,不过此时在众人面前端着罢了。” 王离听了这话,心道这陈逸竟然能躲过数仙门长老的围剿,本事不小便可料想,祁一诺师父竟教他一人来捉拿陈逸,可真是糊涂了心思。 却说祁一诺见了那陈逸,捺不住心头激动,眼见宗门命令就待自己了结,他怎么克制得住,遂也不与王离打声招呼商量对策,提剑就冲了上去。 “陈老贼,吃我一剑!” 祁一诺跳身飞至空中,一剑挥砍,一道黑色剑气融在夜空之下,当头就朝陈逸头顶劈下。 王离被祁一诺突然动手吓了一跳,见那陈逸不慌不忙躲开其剑,手掌一立,祁一诺便登时被一股巨力推开,摔倒在地上。 王离上前拉住祁一诺,低声道:“你也太心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不说祁一诺借了他灵剑一用,单单是肯陪他一起来救柳砚刀,王离便要帮他捉下陈逸,可祁一诺一声不吭就冲上去,免不了让陈逸有了防备,想要趁机下手可就没戏了。 柳砚刀亦是跑到王离身边,低着嗓子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和这老头动手?” “这说不清楚,事情结束再告诉你。” 王离抬头见陈逸飘然飞至三人面前,祁一诺站起身,又指剑对着陈逸,陈逸见了祁一诺身穿的蓝衣,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古剑宗的人。” “你们可真是追我追得紧呐!” 陈逸颇为恼恨,他一路被古剑宗、圹埌云清宫的修士追杀,好容易脱身开来,没想到一个灵侯境的小修士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这让他何其愤怒。 弹指激射出一道劲气,祁一诺剑尖一震,右手一麻,便要脱手扔出长剑,可他心神一聚,忙捏紧右手,不让长剑离身。 陈逸见此惊疑一声,他看寻常一指,却是动了八成的灵力,这小子的长剑竟然没有被他挣碎,看来此剑非比寻常古剑宗弟子所佩之剑。 抬手又对着祁一诺面门而去,他手臂酸麻,如何来得及抵挡,这会却有一手从祁一诺身后迎了上来,与陈逸右掌对在一处,二人皆是震开三步。 陈逸忙向出掌之人看去,见只是一灵武境修士,神色一呆,颇为不敢相信。 灵武境的修士能挡住他全力一掌还不相上下? 就算此时他身受重伤,外强中干,实力不及巅峰三成水平,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灵王境上品修为,这小子一个灵武境修士,就能和他对掌? 陈逸不信邪,凝气运转体内灵力,两手叠掌,朝王离拍出一条大河虚影,滚滚波浪,竟教山腰福泽寨都被淹没一般,草木横飞,甚是骇人。 王离喝出一口气,星空之下,耀古之辉赫然亮起,无数星辰之光照在王离身上,宛若仙光临世,他双掌手腕皆有星芒亮起,运开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和着浩瀚星河光辉,竟将大河虚影拍碎开,波涛之声如击巨山,成了碎水断河的哀鸣。 陈逸被绵绵不绝的星光正中胸膛,他本就虚弱单薄的身子立刻又消瘦几分,咳出一大滩黑血,气息登时紊乱,见夜下王离如仙降世,他怪笑一声,“果真是少年郎君,我这老头子敌不过你啦!” 说着勉强坐起身,兀自道:“我是斗不过你,可我来这寨子,不是给你们受气的!” 盘腿而坐,不顾众人惊讶眼光,双手连掐指决,紧闭双目突然一睁。 “定仙盘,开!” 只见寨中祖庙方向登时升起不尽的黑白光芒,未过多久,山中一道巨响,一只小小的黑白双色罗盘破开祖庙,飞至陈逸头顶不住旋转。 王离见那罗盘模样,心神震惊,那赫然与前世道教阴阳鱼一般无二,这定仙盘是什么东西? 陈坦见祖庙里突然飞出一只黑白罗盘,不觉目瞪口呆,他在此活了足足二十九年,从不知道这祖庙里供奉的竟然不是灵位,只是一个罗盘而已! 定仙盘在陈逸头顶不住旋转,黑白光影将他整个身子都罩住,他嘿嘿笑道:“我天罡教道统传承何止万年,如今不过二流仙门,连古剑宗合欢宗这些近古仙门都不如了,但实力不在,底蕴一直藏着,这定仙盘本是和望仙筒一并,乃是上古仙器,若非易教主命我来取,也不会早早就拿出来。” “我实力不如易教主,施展定仙盘威力自然不能和易教主比,但对付你们,足以!”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败露 陈逸定手结决,一个黑白交汇的“僊”字虚影浮在定仙盘上,整个福泽山脉登时风云大变,黑白光影届时由定仙盘将整个寨子笼罩住,山上众人皆不能动弹分毫。 王离心中大震,这定仙盘真是诡异,他不单身子不能动弹,就是灵脉也不能吐纳运使灵力,祁一诺、柳砚刀皆是如此,因口不能言,只得干瞪眼,心中惊奇。 陈逸见诸人果然被定住身形,不免得势哈哈大笑,“定仙盘能定上古仙人,定住尔等,可不是简单至极!” 说着大手一挥,山林震动,草木皆被他一掌劲浪推平倒地,寨民被受其害,身子被掌劲劈成碎块,陈坦见此双目怒裂,显然痛苦至极,但他也被定仙盘定住身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寨民被陈逸残杀。 掌劲推开滚滚山石,王离见过这招,他从玉楼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前来追拿他,他于那人周旋时见其使过一招推到山峰的掌劲战法,黄宵说是定仙九式中的撼山式。 这定仙九式分三大式,分别是定山式、定脉式和定原式。因传承颇为久远,就算上古典籍也不能考究,至今也只有前两大定式法诀犹在天罡教中。 撼山式便是定山式中第三法诀,其法于定山式与定脉式中威力最大,此时陈逸使出的这招掌法,便是撼山式。 掌劲推开,沙尘激扬,王离几人皆是不能动弹,眼看掌劲就要扑倒身上,王离腰间那瞎眼脖子给他的朱红葫芦赫然摇摇晃晃飞到空中,一道浩然剑气瞬间从葫芦口飞出,狠狠劈在定仙盘上。 一声轻响在寨中清晰传遍,定仙盘浑身一暗,覆在陈逸身上的黑白光影登时暗淡,他灵力加诸定仙盘,剑气劈在定仙盘上,譬如砍在他的身上。 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他脸上惨色更剧三分,体内伤势加重,他撑不住继续催动定仙盘,眼看局势大为不妙,便收起定仙盘,就要飞身离去。 定仙盘光影退去,众人身形一松,皆脱开其限制,王离见陈逸作势要跑,来不及思索为何葫芦会有这等威能,夺过祁一诺手中长剑,仙门引猛然运起,一道划开天夜的白芒剑气嗤嗤朝将陈逸击去。 “又是剑气!” 陈逸低低咒骂一声,挥袖想要搪开,孰知那剑气威力竟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剑光如劈开豆腐一般,划拉一声切开陈逸手臂,定仙盘顺势落在寨中平地上。 王离上前捉住定仙盘,一脚踏住落下的陈逸,连连隔空点手几道指劲封住他的灵脉,本就受伤不轻的陈逸又连连遭遇重创,已是奄奄一息之际,自然抵挡不住王离的指劲。 见王离拿起定仙盘,祁一诺等人又追上围住他,方才喟叹一声,眼帘低垂,“天罡教亡矣!” “天罡教?”祁一诺从其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金色长绳,将陈逸绑的严严实实的,他道:“你天罡教俯首九天,便是与我九州所有仙门为敌,亡就亡了,这路是你们自个选的!这金曳索就是陆地神仙被缠住也挣脱不开,你就乖乖与我回古剑宗去,等候发落罢!” 他指手掐了法诀,长绳金光闪烁,陈逸莫说挣脱,便是想要动弹手臂都难。 王离将长剑还给祁一诺,此时那浮在空中的葫芦也不紧不慢重新挂在王离腰间,祁一诺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他抱拳道:“陈逸此人既然已经被我拿下,王大哥也找到你的朋友,咱们就此别过罢!” 寨中百姓大多是没入修行的凡人,平常只不过听闻世上有仙人,就是寨中修为最强的陈坦也不过灵脉境界罢了,故而不见得仙人能有多神奇,今夜一见,却叫他们皆然瞠目结舌,而陈逸又以撼山式误杀不少寨民,故而场下众人看着王离等人也颇有些惧怕。 陈坦安抚好众寨民,听闻王离与祁一诺就要离去,忙上前道:“二位,他虽然是我的爹,但于我却没有什么父子情谊,你们要捉他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姑娘是我娘子,你们怎么也要带她走?” 王离眼中带着怒气,“你强迫我师妹嫁给你,这婚事有什么名分,今日我放了你一命,便是宽恕你,若非见你也还老实,没有欺辱师妹,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此地?” 被王离凌声喝问,陈坦不由垂下头,想要辩解,见柳砚刀亦是一脸恼恨地看着自己,听她道:“之前说杀了你那是气话,本姑娘可没那么嗜杀,你虽然乘人之危,逼迫我嫁给你,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女,念你也没占我便宜,今日就放过你,不过若是叫我再听道你说我是你娘子,我可必须要来拧掉你的头!” 说着斜手一劈,不远处碗口粗的小树应势而倒,众人以为仙人又要发难,散若惊鸟。 陈坦知道柳砚刀修为远远超过他,谁知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听她此话,心知自己与柳砚刀却无姻缘,不免黯然神伤,王离却是不顾,陈坦不是恶人,却帮戚怜做了恶事,就算他倾慕柳砚刀,也不该以这种方式企图占有柳砚刀。 诸般后果,却是早早就种下了因由。 祁一诺带着陈逸驾剑远去,柳砚刀在昏迷的戚 怜身上找到自己的储物袋,王离拿着戚怜的储物袋,灵识破开她设下的屏障,顾及借用戚怜红绫太过另类,遂找了一柄嵌玉镶金的宝剑,与柳砚刀御剑而去。 寨中陈坦见柳砚刀飘然远去,心中羡煞王离能与柳砚刀如此亲近,捏紧拳头,心中生了修行的强烈玉望。 王离与柳砚刀带着昏迷不醒的戚怜往冀南而去,二人御剑飞行数百里,穿过一凡俗小国,因担心误创冀州仙门领地,便且买来一架马车赶路。 第二日晌午,戚怜悠悠转醒,她抚着昏涨的头,背后一阵剧痛,忙伸手向后背摸去,见已经被人用白布扎好,见自己在一马车之中,她心中奇怪,察觉自己灵脉被封,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见柳砚刀笑盈盈看着自己。 “你……” 柳砚刀见戚怜似有迷茫之色,便得意一笑,“救你一命不是可怜你,是要你带我们去合欢宗,找回王离的玄黄袋。” 眼下她与戚怜身份陡然互换,先前她是俘虏,而此时戚怜却成了阶下囚,心想自己能出一口恶气,想怎么整治这妖女就怎么整治,真是大快人心。 王离昨夜与柳砚刀说过,让她先行回忘水仙阁去,但柳砚刀总是不答应,非要与王离一起去合欢宗,可是把王离感动良久,却不知柳砚刀主要是打算其间欺负戚怜,倒是他多想了。 凑上前看了看戚怜容貌,她面容被面纱挡着,见一双眉眼平淡如水,丝毫不见惧色,柳砚刀不见戚怜变得如她预料那般惊慌失措,心中生气,便哼道:“见你一直带着面纱,难不成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么?” 戚怜见不到王离身影,不知他去了何处,暗中凝气破开体内封住灵脉的灵气枷链,依旧平淡道:“固然没有柳姑娘这般娇艳动人。” “什么娇艳动人,姑娘我是那么俗气的人么!”柳砚刀对娇艳二字颇为忿忿,眸子神光一动,突然嬉笑道:“不如我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罢!” 戚怜终于变了神色,喝道:“你若是掀开我的面纱,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让我侥幸逃走,我便发誓要杀了你,不死不休!” 听戚怜说得这般狠厉,柳砚刀愈是动了顽心,她先是连连几指点在戚怜道门上,让她经脉酸麻,暂且不得动弹,随后欺身而前,凤眼带着戏弄,挑衅一般看着戚怜。 “我现在就揭开你的面纱,也不杀了你,看你还能如何!”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身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身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身子也被柳砚刀封住穴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性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 ,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情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模样挺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性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身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身燥热,未过多久身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性,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情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情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热……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身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禁不住那情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热冲劲,往浑身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身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情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穴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套,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身上,王离见此登时浑身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热的身子也顿时一冷,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身,这时戚怜也从情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情况,不由羞煞欲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穴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身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第一百六十九章 鼎火之血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性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身上,今日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身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套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身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热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身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身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身,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日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 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遂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第一百七十章 命数 “九天?” 王离听了羿门修士口中说出九天二字,心头震撼,这不就是尤血说的那个九天么,这九天到底是什么势力,为何要阻止众人去杀了妖蛇呢? 青宫长老听了这话,面色大变,他曾听说过九天的种种传闻,不想今日竟碰上这些传说中的人物。 宁神儿有些惊讶,询声问道:“李长老,这九天是何势力?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九天……那是万年前的势力了。” 青宫长老李牧盯着天空中的黑影,沉声道:“关于他们事迹现在都渺茫了,万年前的东西,玉简都要玉散,更何况是史闻。不过仙神之争少尊应该知道,万年前,九天组建仙庭,自诩九州之神。” 宁神儿身旁不远处的俞展眉此刻心中亦然沉重,他自与王离离开之后,就朝着西泽中心而去,没过多久便碰上宁神儿等人。 他紧紧看住那几个羿门修士,听了李牧的话,便道:“万年前玄帝一人破开天庭,将这些妖帝、妖神斩灭了根底,为何如今又出现在世间之中呢!” “原来万年前玄帝斩灭的,就是这九天?”宁神儿一向冷若冰清,而今也是动了容色,她不可思议道:“可是都过去万年了,就是玄帝如此身怀帝命之人,也消失无影,他们怎么还能存活于世?” 俞展眉道:“这些妖神本就邪乎,不能以常理度之。况且,他们不定是当初的那些人,只是九天这个势力苟延下来罢了,就如仙琐一般。” 他师父孟小花乃是活了上千年的人物,得知九州许多秘闻轶事。当年孟小花方才踏入陆地神仙之境时,曾在次州遇见一人,那人自称是谕仙楼主人,是上任的敕令谕仙使。 彼时孟小花实力远胜同辈,剑术小成,遂目无他人,又兼气盛好强,便要与那人比试,谁知自己剑还未出鞘,便被那人一剑抵在喉结,一招未出,便败得彻底。 后来才知晓仙琐的谕仙使是何身份,孟小花自此对敌也多了敬畏,深知人外人物之不可捉摸,遂在青州筑了一方剑观,潜身修行,直至今日。 剑仙之名,不过闲人冠雅,却非他本意。 阮尽山携着众人待在角落,以神力将王离等人护住,听到羿门黑袍人说的话,皱眉道:“九天还在世上?” 阮欺霜听了便忙问道:“爹,九天是什么仙门?” 宋绮等人也都惊奇不定,不知道这从未听说过的势力是何方神圣,阮尽山道:“九天你们不知道,仙琐定然听说过。” “仙琐就是万年前玄帝留在九州的势力,传闻在我次州和戎州两界的星宿海中,不过万年以来他们极为低调,少有现身九州,世人甚至怀疑他们在万年前的大战中已经消失覆灭了。”李承志道:“师父你曾经和我说过,还说我们仙阁与仙琐颇有瓜葛。” 听到星宿海这熟悉的地名,王离呼吸略有一窒,从前世扎陵深殿中的石碑上,还有江百川送自己去琳琅时说的话中,他几次听得这个星宿海,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万年前仙神之争早就结束,如今九州仙匿神隐,九天的人怎么还存于世间呢?” 阮尽山有些疑惑,幽冥枯藤前的黑袍人此刻大声喝道:“尚迂阔,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天地八方闻声而起八条黑光大链,黑链瞬间汇集与一起,将所有人都困在大阵之中,一层黑雾笼盖在众人头顶,一群身影显现于大阵之外,领头一人哈哈大笑道:“时机已成,成天君,拸魂神阵已经完备,就等相柳正神炼化黄泉果了!” 黑袍人大喜,看着众人阴森道:“能为我赤天正神复归神位而做出些贡献,也算是你们的福分。” “相柳大人,吾等为正神护法!” 连番变故叫众人有些不知所措,李牧见到催动大阵之人,连声呵道:“尚迂阔!你身为天罡教教主,却协助妖邪魔道,你不怕九州仙门讨灭天罡教吗!” “讨灭?” 大阵之外的白袍男子盯着黑幕之内的李牧,笑道:“拸魂神阵是上古神阵,虽然这回布阵仓促,只有八条拸魂链,但足以对付你们这些人了。待大阵完全催动,你们所有人都要被炼化神魂,精血爆出,到时候相柳大人炼化了黄泉果,恢复实力,再吞下大阵炼出你们的精血,谁又知道是我天罡教下的手?” 宁神儿轻哼一声,“李长老,不要和他费口舌了,我们一起破开大阵,将此人捉下,再诛杀妖蛇,以绝后患!” 安川、李牧、万符派掌门崔复及天雷宗宗主等人俱是神境强者,自然不会怕了尚迂阔,几人祭出法宝神器,欲要施法破开大阵。 天雷宗宗主率先出手,只见他一掌劈向天顶拸魂链缠绕之处,掌间一道紫色天雷隆声作响,雷蛇翻滚,轰向天端的阵法护罩。 那拸魂链碰及紫色雷电,却没有半分变化,无数电蛇在巨大的黑色链条上缠绕扭曲,未几便消散干净,然而大阵护罩却又漆黑浓烈上一份。 尚迂阔见此大笑,“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拸魂神阵可化百法,除非有仙境真仙大能来此破阵,你们休想出来!” 李牧等人面色微变,连番施法企图破开阵门,却都未能引起拸魂链半分变化,众人登时心中生了慌乱,看向幽冥枯藤上的巨蛇,内心灼急。 阮尽山犹豫片刻,心知此事不能坐观不问,遂交代好众人,亦是飞身而上。 “阮某前来助力!” 李牧等人大喜,商议好一齐施展全力,看能否攻开大阵,遂一时间剑气、符法、天雷纵横无数,天顶极具绚烂华光,但等众人施法之后,拸魂神阵的黑幕护罩更加暗沉,那阵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 阵中修士见众多强者都无法破开大阵,心中绝望,这是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王离看天边八条巨大粗壮的拸魂链,暗暗寻思,不知望仙筒能否破开大阵,眼见远处幽冥枯藤上隐隐有一纯白的果实飞速长大,心中咬牙,顾不得私念,遂朗声道:“诸位前辈,我有一法能破开大阵!” 李牧和安川、崔复等人闻声看向王离,见其不过一灵脉境的修士,神色错愕,这忘水仙阁的弟子能有什么法子破开大阵? 连阮尽山都没有办法,他能破开拸魂神阵? 宁神儿见到王离,心中一动,这是那天在天宝阁见到的男子?俞展眉却是想到什么,眉头轻挑,若是用它来破开大阵,还真有可能成功。 “王师弟,不要胡乱掺和,这事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李承志见王离一人把所有修士注意集中至此,有些慌乱,生怕王离的哗众取宠辱及自身,却听王离道:“阮师姐,你能待我过去吗?” 他如今无法御剑飞行,李承志处处为难于他,自己和宋绮又不熟,只得问阮欺霜带自己过去。 阮欺霜略有犹豫,看着王离笃定的面庞,才迟迟答应。 见到王离搭着阮欺霜的飞剑往远处飞去,李承志颇为酸怒,他和阮欺霜青梅竹马,都没能如此与她亲近,这小子才和师妹见过几次,就叫师妹带他,真是可恶至极! 虽与美人同剑,王离心头未有胡思乱想,等飞到宁神儿等人身边,此刻天幕已经完全被黑气笼罩,无法看清外边的情况。 阮尽山看着王离疑惑道:“王离,你有什么法子破开大阵?” 宁神儿等人亦是看着王离,等待他的说辞,见王离从玄黄袋中取出一只绿色小筒,李牧等人惊讶片刻后,才出声道:“这是……望仙筒!” “正是!” 王离握住手中的望仙筒,和诸人道:“这望仙筒是我帮人暂时保管,且不为外人所说是我偷来的,具体事由如今说来实在浪费时间,还请诸位前辈不要轻信了小人所言。” “王离曾误打误撞靠着望仙筒进入一处秘境,得知它应该有随意出入阵门的奇效,故而有信心凭借它破开这个拸魂神阵。” 李牧惊奇地看了看王离,点头道:“望仙筒名扬九州,乃是一等一的仙器,我前些时候听闻是被人偷了去……没想到是在小友手上。” 崔复和天雷宗宗主自然也是颇为惊讶,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望仙筒,不过听王离说能破开大阵,便心头一震,眼下能活命要紧,若无法破开大阵,就算这拸魂神阵不能杀了他们,外边的妖蛇吃了仙药,实力必然大涨,凭他们几人身手,还不定能抵挡得过。 宁神儿美目看向王离,原来此人就是当初提前进入屠神葬地的散修,听闻他还卷跑了一个上古妖神的尸体,这可是叫司墨仙和叶拘海等人颇为不忿的。 王离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要催动望仙筒,破开大阵,此刻外边一声巨吼,天地摇晃,众人看不见外边情况,但能猜出应该是幽冥枯藤又有变化,恐怕是那黄泉果生出了,脸色都有些忧虑。 稳住心神,王离催动灵力,望仙筒绿光大盛,飘在天空之中,一道绿光射向正前,黑气翻涌,未几便破开了大阵。 看到自己精心布下的大阵破开一道绿门,见王离众人走出大阵,尚迂阔未加细想,便惊声道:“你们有我教的望仙筒!原来是你们偷的!” “好!好!好!” 尚迂阔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狠狠道:“就算你们躲过拸魂神阵,今天我也要将你们全部杀了,夺回我教至宝!” 安川祭出一方宝印,斥声道:“天罡教堕入魔道,为妖人行伍,你要杀了我们?却不知到底是谁要杀谁!” “我自然杀不了你们。”尚迂阔嘿笑道:“相柳正神已经吞下黄泉果,待正神突破仙境,恢复实力,你们说,你们能挡多久?” 什么! 众人忙看向幽冥枯藤,果然见妖蛇盘绕其上,一动不动,血口还保持着咬下黄泉果的姿势,几个黑袍人浮在其天空周围,顶上还有一人紧守一边,显然是为妖蛇护法。 李牧等人面色大变,天雷宗宗主一掌劈开尚迂阔,几位神境强者纷纷冲向天顶幽冥枯藤。 黑袍修士与众人战在一起,天空之上顿时巨响大作,王离与阮欺霜躲开四处神力气浪,与李承志等人汇合。 这时有两人飞来,竟然是柳砚刀和戴晓。 柳砚刀跳下飞剑,拉住王离衣袖,连声问道:“王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和戴师兄一直找你都没找到,还以为……” 王离见到柳砚刀和戴晓,亦是惊喜道:“柳师妹,戴师兄,你们真在西泽!” 他将自己一路遭遇大概说了,戴晓叹气道:“不料王师弟遭遇如此大难,难怪我方才看到你时,还奇怪为何修为跌落下来。” “谁是你师妹,没大没小。”柳砚刀见王离又叫她师妹,噘嘴道:“修为跌落不也挺好的,还能让阮师姐带你。” 王离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叫一个女子带自己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李承志与自己确实不和,多次出言挤兑,宋绮和自己又没有什么交情,唯有阮欺霜还算有些过往,只好让她带自己。 阮欺霜拉住柳砚刀到她那边,打趣道:“师妹这酸劲可太大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带一下王师弟有什么,这又不是破格的事情。师妹你就放心吧,师姐可不会和你抢道侣。” 李承志闻言心中大喜,师妹对那小子没意思,我就说嘛,师妹才和那小子见过两三次,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他。 这话一说,柳砚 刀脸腾就红了,微微挣脱开阮欺霜的拉手,她扭头倔强道:“什么喜欢,师姐可真会开玩笑,我和戴师兄担心他才一路找到西泽来,他倒好,像个无事人一样。” “我不是看西泽这有动静,担心你们也去西泽,就找过来了嘛。”王离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自己怎么就成了罪恶不赦的人了。 “好了,阮师伯还在和九天的妖人血战,你们别说这些了。”戴晓扯过众人注意,随口道:“王师弟修为跌落,等出了药山,再问问阮师伯有没有什么法子。” 点了点头,王离便和众人一齐关注枯藤之上的战况。 此刻天际诸神境强者混战一团,黑袍人隐隐占了上风,方才没有防备,被天雷宗宗主劈在一边的尚迂阔也冲向天际,使出一方巨大轮盘,直盖住枯藤上的天空。 催法从轮盘中召出一道覆盖住西泽的山河虚影,虚影一处,此地灵气登时大乱,王离等人皆是灵力涣散,气息都有些紊乱。 尚迂阔瞥眼看了地下的众多灵境修士,冷声道:“天罡教弟子何在,将那些杂碎都收拾了,一会相柳正神苏醒过来,可是要吃血食的!” 领头一黑袍人亦是大声吩咐羿门弟子向灵境修士杀去,天空中登时飞来无数灵武境的天罡教和羿门修士,领头带着五个灵王强者,皆祭出法宝,向众人杀去。 王离一剑斩开一个天罡教修士,见天罡教和羿门人数众多,此地剑气乱飞,担心被误伤,便叫大家围在一快,切莫散开。 此刻羿门修士大开箭羽,众人抵御不住,那些灵脉境的散修更是死伤无数。 王离灵力渐有损耗,这种人海战术实在难以抵挡,他暗骂天罡教这是出了举教之力么,怎么有这么多人在药山,在仙城隐藏地可真够深的。 空中羿门一灵王境的黑袍人突然一箭射向王离等人,阮尽山时刻关注这自己女儿,见到危险将之,忙惊声道:“霜儿小心!” 战局混乱,阮欺霜等人修为最高深的也只是灵侯境罢了,哪里能分开灵识关注周围敌情,王离虽有仙识之力,却也不能做到灵识外放,只能得知光箭射来的方向,但等反应过来时却来不及抵挡了。 也无法抵挡。 那毕竟是灵王境强者的一击,若是早有防备,王离提前蓄力施展剑法,尚且能抵御得去,这一箭正正地刺向阮欺霜,待察觉到危险时,箭芒已经迫在眼前了。 “歘!” 王离情急之下,连忙伸出小指射出神门一剑,企图逼开箭芒,但仓促之下力有未逮,神门剑气虽然强悍,却不至于击散箭芒。 眼看那光箭就要穿向阮欺霜的眉间,一道寒气突然在她眉前凝聚,箭尖冰华顺起,那声势浩荡的箭芒竟然被冻结成块,停留在半空之中,不得前进半分。 待冰箭摔在地上,阮欺霜才缓过神来,众人见她能无事躲过,也各自松了口气,王离朝解难的宁神儿抱拳,暗道:“这是她施展的寒睛威力吗?没想到连箭芒都能凝结。” 与王离点过头,宁神儿便继续清楚天罡教的败类。 “师姐,你没事吧?” 柳砚刀挡在阮欺霜面前,忙询问她有无受伤,阮欺霜受了惊吓,回过神才吓了一身冷汗,朝着王离道过谢,虽然王离没能救了自己,不过他那一道剑气还是抵御住箭芒片刻的。 若非有了空挡,宁神儿也不能以寒睛冻结箭芒。 李承志见得唯有灵脉境修为的王离竟能出手使出剑气,颇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违背了九州修行常识了,何时灵脉境也能灵力外放了? 天空之上,因担心阮欺霜安慰的阮尽山分了心神,一招露出破绽,被黑袍人一掌击在胸前,受了实在一掌。 阮尽山气血翻涌,连连倒退百米,稳住身形,点手封住伤势,他见阮欺霜已经安然,便回头看向那黑袍人,轻笑道:“上次受伤,似乎是百年前了。” 不待黑袍人惊讶,阮尽山祭出神剑,分掌推开千万只剑光虚影,天空之上一时间剑气浩大,一道道蓝色剑光冲天而起,直刺破了幽冥枯藤出世引发的天地异象。 “忘水仙阁的太幻剑诀!” 李牧等人见此纷纷叹声,众黑袍人与尚迂阔也颇为惊疑不定,这便是忘水仙阁威震九州的太幻剑诀吗! 只见阮尽山伸出左掌,千万剑气归合为一,一道巨大的剑气参透天地,幻化在其左掌之上,他轻声一喝,挥掌朝着黑袍之人斩去,剑势飘忽不定,似有似无间似乎却携有灭世之威能。 剑气将一众黑袍人斩碎,那些黑袍人却非被直接斩灭杀绝,而是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天空之中,剑气势不可挡,眼看就要杀向幽冥枯藤上的妖蛇,枯藤上紧紧守在血蟒边的黑袍人冷哼一声,那剑气弹指间便被震散开来。 “一群废物!” 黑袍人立于枯藤之上,见他们抵挡不住阮尽山等人,怒骂一声,便要出手,尚迂阔方才吃了剑气余势,受了轻伤,见那人就要动手,大喜道:“成天君,你快将他们杀了!” 阮尽山感受到这人修为高深莫测,心中有些不安,自己已经是化神境上品巅峰,竟然还看不透这人的修为,他的境界莫不是神海? 黑袍人挥手便将众人散去,一手遥遥拉住阮尽山,身形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扼住阮尽山的喉咙,就要捏碎方才挥出剑气,差点扰了相柳的人。 “爹!” 阮欺霜见爹爹身处危难,花容失色,踏上飞剑就要去救阮尽山,此刻天边突有一道声音传来,教场中所有人心头一突。 “来得应该不迟,操,黄泉果让虫子给吃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恨念一掌 声音刚刚传来,西边就有一光影飞冲而来,那人立在空中,见血蟒已经吞下黄泉果,扼腕叹息,痛心疾首道:“来迟了,叫这个九头虫子吃了去。娘的,趁它还没炼化,我要把黄泉之力从它肚子里掏出来!” 王离见到那人,颇为惊讶,因为天空中的身影正是黄宵。 不过之前他听到西泽的巨响就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黄宵站在枯藤之前,转头看了一边扼住阮尽山喉咙的黑袍人,他挥袖便制住那人身形,拉过阮尽山,阮尽山逃脱危难,连忙拜谢,黄宵摆了摆手,“忘水仙阁与我也颇为有缘,不必说谢。” 尚迂阔口中的成天君能一把击退一众陆地神仙,却被黄宵一把控制住手脚,挣脱开扼制,他听得黄宵三番两次说道血蟒为小虫,怒声道:“你是何人,焉敢触怒九天正神!” 黄宵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护法天君,就说出这种狂语,就是九头小虫全盛时期也不过我掌中一蚯蚓耳,你算什么东西。” 听了黄宵此话,黑袍人大怒,伸手揽住一把巨弓,朝着黄宵射去一把数十丈的黑气大箭,此箭威力声势之大,竟教地上所有灵境修士心生惶恐,不少人匍匐于地上,瑟瑟发抖。 王离等人身前有阮尽山设下的神罡护罩,能抵御大半的威压,但那神罡也有些架不住此箭威势,光幕上出现了不少裂痕,众人一时皆是心惊胆战,不知黄宵能否招架得住。 天空之上,黄宵水衣云冠,丝毫不惧那黑气大箭,心道血蟒炼化黄泉之力仍要一些时间,便不妨和这人耍斗上一番,遂伸左手平出,宛若推开一朵树花般轻松淡然,那黑气大箭触及其手,便慢慢消散,无声无息,竟没有一丝动静。 黑袍人见自己愤力的一击没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心中愕然,转而便像是想到什么恐怖至极一般的事情,他颤声道:“你是……蓬莱泱宫的听……” 黄宵淡淡一笑,“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方才接住惊世一箭的左手慢慢放下,右手食指赫然点出,一道贯穿天宇的黑色剑气瞬间将黑袍人刺透,那人还未说完心中的话,就于紫天下消散成一股黑烟。 “现在,就来收拾你了。” 黄宵转眼看向一边的血蟒,朝枯藤顶端飞身而上。 阮尽山、李牧等人隐约听见黑袍人说了什么蓬莱泱宫,却皆是不明白此人身份,为何九州之人如此惧怕于他,阮尽山心头暗暗思量,“此人实力高深,那成天君一招便扼住我,定然是神海境的修为,而这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成天君打成黑烟,莫非他是当世真仙不成?方才他与我说,忘水仙阁与他有瓜葛缘分,可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仙阁与这人有过交集?” “真是怪哉。” 一边阮欺霜见自己爹爹安全下来,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又看那蓝衣男子一到此地便扭转了局势,便忍不住道:“这人是谁?怎么实力这么高深强悍。” 王离虽然与黄宵接触过两次,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道他是蓬莱岛的修士,还说是蓬莱岛岛主,今日一看,才知道他实力如此强劲。 李承志和戴晓等人皆不知道黄宵身份,柳砚刀轻轻踢了踢王离的脚跟,问道:“王离,你认得这人吗?” “我见过他两次。” 此话一出,众人注意纷纷被吸引过来,王离见到阮欺霜和宋绮等人俱是吧目光集聚过来,才苦笑道:“只是有见过两次罢了,还都是他救我的。” 李承志撇嘴道:“王师弟可莫要牛皮吹上天了,人家实力比师父还要高上一些,和你又不熟,能救你?” 王离淡淡道:“王离骗人也只骗傻子。” 李承志登时语塞,柳砚刀捂嘴偷笑,又拉住王离问了些许琐碎,这会天顶的幽冥枯藤上忽而有剧动,众人忙抬头看去。 原来那血蟒竟察觉危险,提前炼化了黄泉果,巨大的蛇身慢慢破裂,一个新的巨蛇从皮壳里脱蜕出来,那巨蛇头有九首,身躯蜷缩,但看去颇为巨大,不想缠绕在枯藤之上,竟像是趴在藤蔓上一般。 九首蛇身躯一展,登时将整个西泽都填满下来,无数灵脉境的修士、灵兽因无法飞行,被其身躯碾碎,西泽之上满是血土。 “吼!” 九首蛇靠住枯藤,仰天巨吼,登时药山震颤,整个东境和北境中的灵兽皆不敢出声,伏在地上,作臣服之状。 黄宵浮在九首蛇面前,面色极为惋惜,“真是糟蹋了黄泉果了。” 西泽血光四起,那九首蛇登时化作一高大精瘦的血发男子,男子脖子上有九个面目不同的头颅,只是未有一个头颅是真切的,其余皆是犹如虚幻,飘忽不定。 “黄宵!是你!你还活着!” 相柳虽然幻化chéngrén身,但蛇瞳仍然鬼魅,细长的瞳孔紧紧盯住黄宵,“也好,我炼化了黄泉果,正愁没有精血继续吞噬呢,你倒好,送上门来了。” 黄宵不屑道:“想想当年是谁将你斩杀于此地的,刚活了一个头就这么嚣张,真是不怕死。我要是你,趁着蜕皮立刻就跑了,还在这丢人现眼。” “你那是炼化了黄泉果吗,真好意思说的,有没有炼化你比我清楚。” 相柳面色巨变,他确实只是压住了黄泉果中的黄泉之力,若是要炼化它,莫说现在,就是等个百年都不大可能。 他察觉到西泽异变,就将黄泉之力压制在天府之中,强行蜕化身躯,没想到却被黄宵识破。 “就是这样,那又如何。”相柳邪笑道:“我九天也不只是这么多人!” 黄宵闻言似是察觉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这时一个巨大的虚影直接撕裂天空,犹若神祇降临,出现在幽冥枯藤之上。 此虚影一出,威压怖然,所有人都被压住头首,两肩犹挂大山,不能动弹。 “赤天天主!” 黄宵面色终于有了波动,他凝眉道:“你还没死!” 第一百二十八章青鸾凤影 那虚影立在相柳面前,对着黄宵道:“仙琐未死,九天安亡?” 声音浩大,绵延不知传去几万里。 黄宵一脸凝重,看着虚影踏步飞至相柳身前,忽而意识到什么,想要上前阻拦住虚影的脚步。 那赤天天主却是融合进相柳的身体,相柳仰头一吼,九个飘忽虚幻的头颅瞬间变得真切实在。 獠牙信舌,鳞皮竖眼,极为狰狞可怖。 相柳嘿嘿笑了几声,“黄听相黄岛主,今日之我可非万年前的相柳了!” 却说一边王离等人被那虚影现身的威压制住头首,不能抬头仰视空中情况,待虚影融入相柳身躯之后,身体才得以一松,他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与众人一齐看向天空。 “相柳,前世亦有此妖之名,却没有之妖蛇的真身,但传言记载也是九首,这九州到底和前世有什么联系!” 见那妖蛇幻化的人形变得真切,气势也愈加恐怖,王离暗暗替黄宵担心起来。 而宁神儿此刻心中却是翻开骇浪,这天顶的妖蛇此刻显露的气势与她父亲相当,她不由心道:“这妖蛇究也是九天的么,为何方才的虚影一出现,它的实力就暴涨到这等境界!” 空中两人已经开战,阮尽山和李牧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阵气浪击飞出去,妖蛇朝向天空喷出一口血毒,毒气霎时向四方传去。 黄宵右手一抓,将毒气拢合于掌中,狠狠拍向相柳正面的一个头颅上,相柳不敌,被一掌打道软肋,倒飞砸在枯藤上。 “你们退下,保护各自弟子。” 黄宵对着李牧和阮尽山等人说了一句,便朝相柳继续追功而去。 阮尽山找到王离等人,全力稳固一个神罡护住众人,以免受了空中黄宵与相柳的余波冲击,阮欺霜连忙问道:“爹,你没事吧?我看那个黑衣服的都打在你身上了。” “没事,那都是小伤。” 阮尽山全神贯注盯着空中二人的战斗,他先前结实地受了黑袍人一掌,又被成天君扼住喉咙,却未受到什么重伤,倒是尚迂阔被天雷宗宗主劈了一掌,他伤势着实不小。 羿门的黑袍人被阮尽山方才一剑斩灭了大半,李牧几人捉住尚迂阔,封住了他的修为,将他压在地下,宁神儿冷哼道:“尚教主,你结连妖魔,此事至关重大,等出了药山,我青宫定会昭告天下!” “宁少尊,我敬青帝为人,喊你一声少尊,不过论辈分修为,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尚迂阔嘿嘿一笑,“妖魔,什么是妖魔,你们这些仙门难道就不是妖魔了吗!九天要的是断绝仙根,你们求了几万年的仙了,见过几个真正的仙!那些当世真仙是仙吗,司翯?殷震?我呸,那算哪门子仙。” 天空之上黄宵与相柳斗地激烈,尚迂阔侃侃谈仙,说道兴致高昂之处,他狂笑道:“就是当世真仙寿元不过两千岁,哪里有什么长生,我天罡教就是要伏倒九天,做那破灭仙根的第一人,叫天地无仙,唯有神明!” 俞展眉怀中抱剑,看都不看尚迂阔一眼,“那是哪门子神明,披着兽皮的妖罢了。尚教主,你不是妖,九天能给你什么神位?人妖之神么。” 幽冥枯藤此刻已经有了凋谢枯萎之象,整个西境大泽上空天色隐隐有些发白,黄宵左掌摊开相柳的利爪仙劲,掐了一个指决,右手射出一道凌厉剑芒,直直刺烂了相柳的一个头颅。 “好剑法!” 俞展眉见此大声称妙,这人以左掌汲取妖蛇攻势,右掌借力又反道释放成剑气,这等战法他还是头一回见,真是神妙。 尚迂阔被他说堵了心思,就要斥声呵斥,却被李牧一把抓过,重重摔在地上,封住其道门心府和灵脉,不让他动弹。 “神儿,这前辈实力莫测,看他和九天势若仇敌,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俞展眉问着宁神儿,宁神儿眉间轻蹙,寒声道:“俞展眉,我已经和司少宫主订婚,你若是再如此称呼于我,休怪我不客气。” 见宁神儿真动了怒气,俞展眉才挠头认错,宁神儿这才说道:“方才听得偶尔半言,那妖蛇说他是蓬莱岛的人,不过我没听说过九州有蓬莱岛之地,从圹埌云清宫来此地前,司少宫主曾和我说 ,冀州仙门得知的秘境消息,便是一自称蓬莱岛岛主之人散布开来的。” “你说那个秘境……” 俞展眉登时讶然,那秘境竟然是他散布的,不过为何秘境内不见蓬莱岛修士的身影呢? 他为何要将秘境的消息广而告之? 俞展眉看向空中黄宵与相柳的对战,心中像是忽而被蒙上一层纱雾,诸多谜团难以解开,他心道:“我在小酉山山顶的幻阵中悟了剑心,实力暴涨一境,他处心积虑散开消息,却没有进了秘境,所求为何?此人实力强悍,那蓬莱岛究竟是何方势力?” 此刻天幕渐渐明亮,紫黑色的异象就要退去,相柳见此心中略有焦急,除开被黄宵一指打烂的头颅,其余八个妖异蛇首纷纷乱叫起来,黄宵负手而立,斗到现在,他还未出全力。 “嘿嘿,黄宵,叫你见识一下我沉落此地千年修得的战法!” 相柳正首咧嘴一笑,蛇信舔了嘴角,便伸手于虚空中画了一个血印,他突然变回本体,巨大的蛇身绵延万里,将北境、东境的丘陵山坡俱是压塌成平地,八个蛇首宛若血日汇集,顶在天穹之上。 “此法血纳天地!” 蛇首怒吼一声,众人登时耳鸣目眩,相柳的八个蛇首猛然扩成一个巨大的蛇头,那蛇头忽而缩小,忽而变大,如此变幻良久才渐渐稳定下来。 黄宵心中略有不安,见蛇首猛然吞开血口,无尽血光从其口中洒下地上各处,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巨树矮灌、灵兽灵药都被它吸入口中。 黄宵压住身形,不料那血口竟然有如此威力,他衣带飘飞,只得全力稳住身子,无暇顾及旁他。 地下不知多少修士被吸进血口,王离等人有阮尽山护着,撑了片刻,阮尽山便面红耳赤,艰难道:“此獠太过凶悍,我要撑不住了。” 一边无人照看的尚迂阔因被封住修为,被血气吸入天空,他惊慌失措,大声叫道:“救我!救我!” 但场下众人都自身难保,谁会伸手去帮他,与不少天罡教弟子一并,尚迂阔被相柳吞入口中,化作精血。 西泽之下顿时惊声一片。 “小子,当初谕仙令旁边可有一支凤簪?” 王离正灼急此刻情形而没有办法时,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意识到是黄宵在和自己传音之后,顾不得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谕仙令,忙传音道:“有,有的。” “这虫子有人相助,我奈何不了它,它虽然也杀不了我,但你们这些人难逃一死,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 黄宵撑住身形,见不断有人被赤蛇吸入血口,顿眉道:“拿出那支凤簪,记好了,以逆转千水万恨掌运气之脉路,催动钗首,千水万恨掌你修炼过吧,别和我说你一个忘水仙阁的弟子没炼过这个掌法。” “炼过。” 搞不明白为何要逆运千水万恨掌的运气脉路,王离见阮尽山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要撑不住了,忙从玄黄袋中掏出凤簪,运气逆转千水万恨掌。 脉路逆运,他手掌隐隐有青色之光,以掌力催动凤钗,凤钗登时不断颤动,耳畔似有凤鸣之声,未几,凤钗青光大作,天际传来一道清声凤鸣,嘹亮醒神。 凤鸣一至,黄宵显然松了口气,相柳血口也突然一滞,天地间没了那股吸力,众人也各自浑身一轻,纷纷看向凤鸣之地。 只见凤钗带着王离向天空飞去,柳砚刀等人见此皆是莫名其妙,王离手中的青光物件是什么? 王离飞至半空,正不知所措,天幕紫黑云雾陡然散开,一个巨大的青鸾凤影破空而入,朝着相柳而去。 相柳见此心神震惧,黄宵大笑道:“虫子终归是虫子,再大也不能逃过凤鸟一啄。” 那青鸾追着相柳啄去,相柳情急之下忙幻化chéngrén影,想要撕开天宇就此溜走,却被一声高昂的凤鸣给定住身形,那青鸾虚影叼住相柳,一口将之啄成血雾。 见此大快人心的场景,黄宵仰头大笑,可相柳爆成血雾不久,血雾中一道血光便扯开一道裂缝,飞速跨越天地空间离去了。 “这……” 黄宵见还是被相柳逃走,心头大恨,“黄泉之力让给他夺去了!” 催动凤钗需用极多灵力,王离修为不足,灵力渐渐枯竭,凤钗上的青光慢慢消散,青鸾虚影也消失不见,没了凤钗青光挟持,他身形一顿,落向地面。 王离暗道倒霉,却被黄宵虚手扶住,黄宵道:“不错,你小子还算靠得住,还好没让那虫子得逞,不然损失更大。” 王离收起凤钗,方才西泽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凤钗了,不知多少人又要见宝其意,他心中幽幽一叹,不能漏财啊。 宁神儿见那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的仙阁修士竟然能制伏相柳,她看向王离,心中暗暗猜测王离的真实身份来。 而俞展眉则是没想那么多,他逃得一命,说来还得感谢王离,见了他手中的宝物,却也不当回事了。 这兄弟连天罡教的至宝望仙筒都有,还有什么宝贝是他拿不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灵武中品 王离与戴晓等人闲聊几句,就独自到天宝阁各处走动看看。 听宋绮说的,这天宝阁分为五层,一楼二楼都是修士各自随意交易的地方,三楼以上则是天宝阁专门设的柜台,售卖一些从药山中采出的灵药。 上了二楼,有不少修士在卖自己与药山中获取的各种灵药,或有人在卖自己炼制的丹药,但大多都不是什么稀缺入眼的珍奇,那些灵药甚至都不入品,唯独少数能看见一些初品的灵药,中品的王离更是一路走来,到现在还没发现一株。 深感散修之艰难,再转了一圈,突然发现前面聚集了不少人,几人围着一个女子,出言不逊,一人正要伸手揩摸,王离见了那女子,心中一震,忙怒声喝住,上前将几人震开。 “敢在天宝阁撒野,命活久了么!”王离将女子挡在(shēn)后,朝着几个散修怒喝道:“给我滚!” “呦,道友这是拦路劫食啊!”前头一个精瘦的男子(yin)笑道:“这头一回还得叫兄弟们拿去,老弟就是想凑(rè)闹,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王离冷眼朝那人看去,怎么说王离手上也是有过不少人命的,凶神一下将那人镇住,听那人还在秽语不断,他遏制不住心头的愤怒,挥手一掌将前头的瘦猴击飞出去,那人横(shēn)飞出,将其余几个杂碎撞到在地,登时哀嚎不止。 周围的修士见了立刻驻足停留,不知出了何事,竟然有人敢在天宝阁里大打出手? 女子还好奇是谁帮了自己,见到王离转过(shēn),看清他的面容后,眼神一愣,发现竟然是在恨水峡谷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王离。 “王离?你怎么在这里?” 此女正是魏清影。 眼见得当初被自己冤枉叫做流氓的人,这次却帮了自己,魏清影一下子忘了自己方才的危险境地,好奇问起王离来。 “这事还得是我问你。”王离没好气道:“你的徐叔叔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魏清影不谙世事,虽然修为不低,但是哪里懂什么人(qing)世故,将她一个人扔在天宝阁里,,这里鱼龙混杂的,若是被谁盯上,那该有多危险,这徐奉请心也是够大的。 “徐叔叔上回把我带到这就走了,说是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姓黄的叔叔。”魏清影看了看一边倒地哀嚎不止的散修,皱着琼鼻,道:“王离,你不帮我也没事,我现在可强了,他们想欺负我,那是想得太容易了。” 黄叔叔?魏清影怎么这么多叔叔。 王离心下吐槽一句,见自己竟然看不透她的修为,问道:“你突破灵王了?” 魏清影眨巴着宛若桃花的眸子,直叫王离心跳一颤,“对啊,徐叔叔就是见我修为到了灵王,才让我待在这里的。” “他说过几天会有一个黄叔叔来找我,到时候黄叔叔会带我去一个一个叫忘水仙阁的地方,徐叔叔说,到了那里,我就不用再到处跑了。” 王离心中古怪,去忘水仙阁就去,为何要换一个人带她去,莫非那徐奉请和忘水仙阁有仇不成? “你还没说呢,王离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见魏清影神色好奇,王离正要说话,四处突然有穿着黑袍的修士上来将他们两人围住,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走出来,冷声道:“何人敢在天宝阁动手?不懂规矩吗?” 将魏清影挡在(shēn)后,王离道:“动手的正是在下。” “哦?” 男子见了王离(shēn)上的蓝色衣衫,知道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再看一遍倒在地上的修士,见都是散修模样,心中便多了一丝顾虑,声音也柔和许多,道:“道友,出了何事要在天宝阁大动干戈?我宝阁自阁主立了规矩以来,向来是仙城的清净之地,若要寻衅斗殴,还请去别处。” “调戏我忘水仙阁仙子算不算大事?”王离有忘水仙阁作靠山,也不怕得罪人,道:“这几人在二楼公然调戏我仙阁仙子,我出手相救,难道有错?” 男子皱眉朝王离(shēn)后的女子看去,见她样貌倾城,不由怔住,可再看她修为时,自己竟然无法看透,心下狂震,这女子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那定然是仙阁的仙子了,说不准是哪位长老的亲传弟子。 他当下不敢得罪,匆匆说了一句失礼,便招呼黑袍修士退开,特意吩咐将那还倒在地上的散修扔出天宝阁。 “胡某眼拙,道友莫怪。”男子笑道:“既是人渣败类,本该如此对付,却是胡某差点看错了好人,道友莫怪。” 胡万为表歉意,与王离说了,若是在天宝阁中再出了什么事,只需报他的名号就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虽然没在那群人调戏魏清影之前出手制止,王离也不会将罪过全归之于他们,便随口答应下来。 擦了擦汗,胡万见没事才松了口气。 等他离开之后,魏清影拍了拍王离的肩膀,“你说我是忘水仙阁的仙子?” 王离心道:“可不是么,我不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仙子就扯你这个灵王的虎皮喽。” 他笑道:“反正他又不知道,怕什么。” 魏清影听了掩嘴轻笑,这时一旁一个散修模样的男子犹豫着上前,神兮兮道:“这位道友,要猛货么?”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知道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肯定不是差钱的主,见胡万走开,才小心上前问了起来。 王离吓了一跳,这是要搞什么黑色交易么,便要拒绝,只见那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兽皮,道:“这是最新的仙药宝藏地图,诚意价,只要二十枚初品次阶灵石!” 王离哭笑不得,合着自己这才是最划算的了,那戴晓被人宰地真惨。 接过修士手中的兽皮,正反翻转着看了一遍,见上头空空如也,王离问道:“你这什么也没有啊,算什么地图,你是骗人玩的罢?” 修士嘿嘿笑道:“这就是地图神奇之处,这要以灵识探查才能看清其中路线,以免被别人看了其中内容去。” 王离将兽皮还给修士,他不需要这个,无论那仙药宝藏是真是假,这(rè)闹他又不去凑活,要来又有何用。 挥手将那人赶走,王离看了魏清影,道:“你在这有地方住么?” “徐叔叔给我在这里买了一(tào)府落,这几天我都是住在那,要不是听说今天这天宝阁里有仙城大会,我也不出来玩的。” 真是豪啊,说买一(tào)房就买了。王离见魏清影有地方住,便不出言留她,凭她灵王境的修为,在这仙城里也能横行了。 不过这小姑娘太单纯了,如果碰上心肠歹毒的,将她骗走,那可就不好了,但王离也不好过问,毕竟他与魏清影也只见过两次,若是处处殷勤,倒显得自己企图不轨了。 “哦对了,你知道还有谁在这里吗?” 王离神秘一笑,引得魏清影大为不解,忙连声问了,王离带着她往一楼而去,“你柳姐姐也来了,我带你去找她。” 魏清影听得这个,欣喜道:“柳姐姐也来了?自从离开恨水峡谷之后,我可是好久没见着她了。” 王离将柳砚刀的事和魏清影说了,魏清影雀跃道:“太好了,柳姐姐也在忘水仙阁,以后就能去找她顽了。” 二人在楼下找到柳砚刀,乍见魏清影,柳砚刀颇为兴奋,拉住魏清影左问右问,得知她一人住在仙城里,忙邀她去仙阁的接引阁楼住去,魏清影也乐得和她亲近,就答应了。 王离见二人交谈得火(rè),自个被冷落着有些无聊,他可不是李承志,(pi)颠(pi)颠跟着,于是招呼一声,就一人往三楼去了。 三楼毕竟是天宝阁做的仙家生意,不说东西要好上不少,单是环境,就要比下面两层清净许多。 王离随意走动,无意中看到有一个修士浑(shēn)裹着黑袍,看不清脸面。他心中奇怪,怎么有人会如此打扮,好奇一阵,便兀自摇头,要往别处去。 那黑袍修士似是注意到王离的好奇,看见王离的面容之后,浑(shēn)一震,忽而变得慌张起来,拨开人群就匆忙离开了。 王离皱了眉头,这人看见自己怎么如此害怕?我是什么洪水莽兽么? (yu)要上前追住那古怪的黑袍人,一个(shēn)影却突然将他拦住,王离一看,竟是方才在二楼见到的胡万。 “道友,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胡万哈哈一笑,“在天宝阁里可看到什么心仪的宝贝,我给道友掌掌眼。” 王离被他拦住,眼看那黑袍人消失在人群之中,只好作罢,看了眼前有意讨好的胡万,这天宝阁就这么大,再碰面算什么有缘,心中嘀咕,但他还是客气道:“我只是随意看看,不劳胡掌柜麻烦了。” 胡万笑道:“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后几(ri)仙药就要出世了,贵仙阁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吗?” 知道这胡万是在试探忘水仙阁的动静,毕竟方才他说了,魏清影是仙阁弟子,灵王境的修为把胡万吓得不轻,以为仙阁对那仙药有什么想法,派出了修为高深的弟子。 他道:“在下姓王,单名离字。我只是外阁弟子,仙阁里的想法我是不知道的。” 胡万暗骂一声狐狸,真是滴水不漏,此时却听到王离出声问道:“胡掌柜,我看贵阁里有人浑(shēn)都裹着黑袍,他们是散修吗还是……?” 胡万啊了一声,解释道:“那些可不是散修,他们是次州羿门的修士,羿门弟子一向是裹着黑袍的,王道友多见就不觉得奇怪了。” 羿门么,我也不认识什么羿门弟子啊,那人为何见到我就匆匆离去呢? 王离眼神飘忽不定,一时想不明白此中缘由,和胡万随口胡说几句,就借口离开,往四楼去了。 四楼里摆的东西才真正算是好货。 柜面上放了不少中品灵药,四处可见站岗的修士护卫,也都是灵武境的修为,足以震慑大多的散修了。 毕竟于散修而言,修炼斩桥,链接心府和道门,那可是一到无法跨越的鸿沟,灵武境的修士,在仙门之内还较常见,于散修之间,足以称是一等一的强者了。 灵王便更不必说。 见四楼中心有不少人围着,王离便凑上去看了(rè)闹,里头摆着一个紫色的瓷瓶,用一方小阵围住,听周围修士窃窃私语,得知那是一瓶品轶达到中品正阶的宁灵丹。 “寻常宁灵丹不过次阶,这瓶灵丹能跨阶,显然是宁灵草的品相极好,兼有炼丹者超强的炼丹实力,才出得这么一瓶正阶的宁灵丹。我听天宝阁的人说,这么一颗灵丹就能让灵武上品的强者瞬间回满灵力,可谓神效。” 王离见(shēn)边散修眼神炽(rè),不停地与其余人详细解释着那宁灵丹的神奇之处,不由心神一动,他从尤血那里取得的十枚宁灵丹还未用过,不知道和眼前的这瓶正阶的中品灵丹相比,效果孰强孰弱。 眼看那柜面旁有天宝阁的拍师叫卖起宁灵丹的价格,气氛逐渐高涨,周围散修疯狂叫价,意图买下这瓶罕见的宁灵丹,王离对此不大感冒,就离开了。 刚上了五楼的楼梯,却见到一拨熟人。 只见三两个黑白袍的修士匆匆往阁顶而去,王离见罢心中一咯噔,天罡教的人怎么也来药山了?阮欺霜不是说,冀州没有仙门势力来此的么? 他从秘境一出来,天罡教的一个黑瘦长老就对他大打出手,使得王离对天罡教没什么好感,如今又见到天罡教弟子,差点以为他们是来针对自己的了。 心中沉思片刻,王离便上了天宝阁五楼。 这里偶尔会出现一两种上品灵药,趋者若鹜。不过今天似乎没什么好的灵药,王离见与四楼差距不大,也看不到那几个天罡教的弟子,就准备离开,忽然他心中似有冥冥的熟悉之感,蓦地转(shēn)看去。 只见一清冷女子从阁顶而下,那女子穿着白衣,长发披散,颜色绝世,王离见了都不由得一阵恍惚,直到右眼寒气一盛,才回过神来。 控制住寒睛的异常,那女子也似是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朝着王离看了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未等王离思索那女子为何会引起寒睛的变化,见一褐袍男子匆忙向女子追去,王离顿时恍然大悟。 褐袍男子正是在小酉山玉楼前见到的俞展眉,不过王离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于玉楼前和银湖外的大阵中两次见过他,心知那回是骗自己和戚怜打开玉楼的女子哄他往山顶银湖去的,说什么“宁仙子”在山顶上,可见方才那容貌绝世的女子就是宁仙子了。 不过那个女子为何会引得广寒睛魄的异常呢? 王离自然不会晓得宁神儿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二者相遇当然会有异动,他不明白,可宁神儿却是心底有了计较。 却说宁神儿自得知药山即有仙药出世后,与司墨仙订完大婚,也未回青州,连忙往次州边界而去。 她虽然因半则谶语而意(yu)和司墨仙结姻,心中却只当这是命理,不得自己的真(qing)实意,且青州与次州上下都封锁了仙药的消息,冀州之中,就连司墨仙,她也未曾告知。 而俞展眉在银湖外的幻阵中得了机缘,一出秘境却是听闻了宁神儿和司墨仙大婚的事,心神消落,便郁郁寡欢回了青州的剑观。 他师父修为参天,虽不出小小剑观,然能知晓九州万事,(qing)事自古难过美人关,他也不开导俞展眉,只叫他往药山去一趟。 说青州与次州二州封锁了仙药消息,若是那青帝之女带着司墨仙去了,你就永远死了这条心,倘若你见不到司墨仙,那还尚有机会,可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须知“睹莫回睇,(qing)诀剑关”八字,斩则斩矣,切莫留恋。 当下听了师父所言,便赶到了药山仙城,果真没有见到司墨仙的(shēn)影,俞展眉可是恨不得仰天狂笑,遂在青宫的接引阁楼周围买了府院,暂且住下了。 今(ri)得知宁神儿要来天宝阁寻那安川阁主,便一路讨好跟了过来,虽然被当做了眼前虚空,但能待在佳人(shēn)旁,俞展眉也是开心的。 宁神儿就是烦神那俞展眉,可他师从九州剑仙孟小花门下,自己也不能奈何得住,就算冷言相向,他也不放心上,几回下来,只好选择无视。 今(ri)她去找天宝阁阁主安川,意图询问仙药地图真伪一事,青宫的人在仙城中大肆收买了不少兽皮宝图,却发现里面的路线截然不同,一种是将仙药出世之地标在西境大泽,一种则是标在东境的丘陵之中。 可安川对此也是不知,她打听不得消息,只好离去。 到了楼梯口,她左眼寒睛突然有所感应,顺势看到一(shēn)着蓝衣的清秀男子,宁神儿遂心头一震,“这就是在银湖中取走另一枚寒睛的人!他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威力斯是 不料在仙城里遇到了取走银湖另一枚寒睛的人,宁神儿心中大为惊奇,那人当初也是直接被传送至银湖里面了吗? 银湖外的幻阵可是困住俞展眉的,虽然他因祸得福,在幻境中历练了剑心劫,由此突破灵侯,进了灵王境,不过也足以说明那幻境的厉害。 倘若他是破开幻阵进入银湖的,那此人便不可小觑。忘水仙阁男弟子不得仙阁真传,何时竟出了这么个人物! 宁神儿毕竟心性不是常人,对此略微感慨一阵,便将之抛到脑后,至于说杀了王离,夺寒睛至宝,使两枚寒睛重合,这种心思却不是她去想的了。 人各有法,人各有缘。 宁神儿只信命数一说,是谁的机缘,无论生了何事,那也逃脱不开、避让不开,广寒睛魄既然归了那蓝衣男子,便是他的命数,自己若要与之相争,则是犯命之举,会得不偿失的。 从五楼下来,王离与兴致阑珊的众女回了忘水仙阁的接引阁楼,而后的两天,魏清影也未等到什么黄叔叔来接她,王离便让她先待在阁楼里,他和柳砚刀则是在戴晓的陪同下,往药山东境去了。 “今日灵瘴散开的速度有些慢,咱们慢些往里面走,不能一下深入太远。” 三人御剑跨过云海,飞速朝东境而去。戴晓踏着一柄长剑,看远处灵瘴仍然弥漫,便嘱咐王离二人不可走得太远,柳砚刀奇道:“这灵瘴既然有毒性,那药山里头应该是没有灵兽的吧?” “有,怎么可能没有。”戴晓摇了摇头,道:“灵瘴只于我们修士有剧毒,那些灵兽乃是天生的灵物,怎么可能会惧怕灵瘴,说起来药山有三等最危险的东西,第一的却还不是灵瘴,就是灵兽。” 见王离和柳砚刀俱是一脸疑惑,戴晓解释道:“灵瘴虽然毒性极大,但修士大多会在灵瘴散开的时候,再进东西北三境。”像是想到了谁,他语气略微迟疑,“当然,也有例外。” “不过伤人最多的,却是药山里面的灵兽。药山地处一座神脉,此地千年来有不少神药出世,那些灵兽整日待在药山里头,吸纳天地灵气,啃食灵药精华,灵武境的灵兽多得数不胜数,不少修士都是在采摘灵药时,被守药的灵兽袭击,丧命兽口。” 他回忆道:“去岁我才进药山时,就遇到一个灵王境的兽王,我那会才进灵侯境,被一头晗山虎王气势压制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若非见我不是来争夺灵药的,恐怕我早就没了性命。” 王离好奇问道:“灵兽也是和我们修士修行一样的吗?他们也要修行道门,修行心府么?” 柳砚刀道:“当然是,天生万物,皆有道门,皆有心府,就是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万一得道,就能斩去凡胎,修得道门,长生自古以来就不只是修士的事情。” 戴晓笑道:“王师弟才入仙阁,这些事日后自然会明白的。” 三人飞至一座小丘之下,此间灵瘴已经散去,满地草木,巨树伸天,到处皆有莺莺鸟语,景致颇为瑰丽。 戴晓在前头开路,叮嘱在这里不可乱碰乱摸,有些花叶带有剧毒,若是中了招,那可不好治疗。 一行人往东深入,没过多久,便到了丘顶,王离向远处眺望,见仍有大片的灵瘴笼罩着,便问道:“戴师兄,我们现在在东境的外围吗?” 点了点头,戴晓道:“东境很大的,我来药山一年多了,也只是把东境给摸了个大概,北境和东境相差无几,西境大泽的话,那里太危险了,很少有人会去的。” 王离不认得灵药,柳砚刀却是知道不少,一路而来采摘了不少初品的灵药,心满意足收好,看王离两手空空干站着,笑道:“王君子,难得进药山一回,你怎么不摘灵药?虽然说好了我会分三成给你,不过你不多采一些,岂不是太亏了。” 戴晓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听了这话便问道:“师弟是接了仙阁任务,陪师妹一起来药山的吗?” 王离苦笑着将小黑闯的祸端说了,这事柳砚刀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听王离说的极为悲催,便掩嘴轻笑,一边的戴晓却是眉毛一扬,“于连?你把他的乾明花糟蹋了?” 得到王离的确认,戴晓哈哈大笑,一想在山里,怕声音传出去,惊动灵兽,忙闭口止住,小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听说于连被人坑,哈哈,师弟,你真行。” 见戴晓幸灾乐祸的模样,王离奇道:“戴师兄,你认得于师兄?” “老相识了。”戴晓摆了摆手,“那家伙炼丹造诣颇高,我在药山存了这么多灵药,就是想着回去叫他给我炼丹呢,这小子就是太抠了,我提供灵药,成了灵丹也只给我三成,太抠了。” 三人正说着,突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戴晓忙唤一声“闪开”,便躲到一边,只见一柄长剑飞速从天空刺杀而来,在丘顶划开一道巨大狭长的坑痕。 王离和柳砚刀堪堪避开,心有余悸地看着长剑又飞向天空,戴晓暴喝道:“何方鼠辈,敢偷袭你戴爷爷!” “你们躲在此地,才是真正的鼠辈吧?若非我听得你们的偷笑声,还真发现不了你们。”空中传来一声冷哼,一男子踏着飞剑落在丘顶,与戴晓针锋相对。 “你想多了。” 戴晓皱眉,就要解释自己只是路过,那人却是不听,又是一剑击来,戴晓劈开长剑,王离拉住要上前帮忙的柳砚刀,和男子说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不知这里有人。” 柳砚刀怒气冲冲道:“和他说什么道理,王离,你让我一剑杀了他!” 男子冷笑着又是一剑劈向戴晓,王离见他不闻不问就出手伤人,心中亦然生了恶气,不再拉住柳砚刀,提上秋水,也是劈出一道剑气,向那男子攻去。 三人正战的不可开交,忽而山下爆出一阵琉璃七彩之光,随后男子面色大变,手中的剑招更加凌厉凶恶,招招刺向诸人要害,戴晓大笑道:“我道你为何如此针锋相对,原来是守着一株神药,怕我们发现了与你争夺!原来如此!” 柳砚刀哼道:“戴师兄,和他说什么,我们就把那神药抢过来,让他心满意足。” 男子越听越怒,劈开一招满月,剑气凶狠,却是将柳砚刀和戴晓都击退开来,男子夺步就要上来害了柳砚刀的性命,王离忙使出千水万恨掌,绵绵掌劲滔滔不绝,那人只好回身抵挡,仓促之下被一掌打在胸膛,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 “好家伙,千水万恨掌!王师弟好掌法!” 戴晓站起身,一脚踩住要爬起来的男子,剑尖抵在他的喉结之上,戴晓身材壮硕,那人被他压住,竟无法站起,先前又被王离一掌击中要害,灵力一时提不上,面色煞白,无力反抗。 “让你再敢来和戴爷爷造次!”戴晓恶骂一声,一边的王离也是道:“这下好了,叫你神药保不住,性命也丢了!” “和他废话什么。”柳砚刀收起忘川剑,对着被戴晓踩在脚底的男子哼道:“这人无缘无故就想要夺我们的性命,戴师兄,咱们也别手软。” “那是自然。”戴晓咧嘴一笑,手中长剑就要刺下,男子忽而大喊道:“我乃青宫弟子,你敢杀我!” “杀的就是你这个傻缺!” 戴晓叫骂着将剑尖狠狠杀下,秋水剑锋利无比,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心脏便被刺穿,他眼珠凸瞪,未料到戴晓下手如此果断凶狠,男子全身一软,已是死绝。 王离别过头去,这人死得其所,却不能怪他们嗜血杀伐。 看着山下彩光四溢,王离回身和戴晓与柳砚刀商议道:“这人悉心守着山下的神药,如今神药已经出世,那异象恐怕会招惹别的人赶来,我们趁早将神药采摘了,离开这里吧。” 戴晓与柳砚刀知道此事不得含糊,遂点了头,与王离一齐往山下赶去。行到半山腰,寻着彩光找去,果然在一堆灌木之中看到一株蕉叶,那蕉叶通体朱红,绽着七彩之光,颇为神异。 “这是七彩朱蕉!” 戴晓惊声道,王离闻言连忙询问,戴晓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不可思议道:“这是初品次阶的神药,七彩朱蕉!” “朱蕉本是中品的灵药,只有治疗血气大损的灵效,因为它是成片生长,故而不甚稀缺。但若一丛中有汇集周围全部灵气的,就能诞生出一株神药来。”戴晓看着王离和柳砚刀,惊喜异常道:“这种几率别说万种取一,就是十万、百万中取一,也是难得。” “七彩朱蕉虽然只是初品,神效却堪比中品的神药,朱蕉上的七瓣蕉叶能愈道门损伤,而且是一叶便能治好一回,无论你的伤势有多重。” 王离啧啧称叹,“那这是相当于多了条命啊!” “这和多了条命没关系。”柳砚刀摇头道:“我爹爹说,修士之间最为恶毒的手段,就是毁其道门,使其修为被废,这才是最凶恶的伤人手段。若有七彩朱蕉治愈道门损伤,就能重拾仙缘,不至于修行之路被人毁了,变成废人,徒然长恨。” 王离点了头,原来还有废人道门一说。 戴晓恐夜长梦多,就要伸手去摘下七彩朱蕉,此刻王离突然灵识一动,察觉到一丝不对,侧耳听得窸窣之声,寻声定睛朝朱蕉丛看去,猛地发现什么,来不及出言止住戴晓,上前一把将他拉开。 “怎么了?” 被王离一下拉扯住,戴晓不明所以,以为他要独占七彩朱蕉,一手按住长剑,作势就要出手。 柳砚刀也是疑惑地看向王离,王离指向朱蕉丛中,道:“戴师兄,不是我有别的心思,是这朱蕉丛里有危险。” 二人顺着王离指的方向,见到一条通体朱红的小蛇盘在蕉叶堆中,吐着血红的信子,眼神颇为不善地看着王离三人。 见到小蛇头顶吊着一枚鸡卵大小的囊袋,冷汗簌簌地就从戴晓额头上流了下来,他心有余悸握紧双手,若非王离这一拉,他就要被毒手咬中,此刻已然中毒了。 险些遭上一劫,戴晓后怕道:“多谢师弟解救,多谢师弟解救。” 柳砚刀见了那小蛇,看它妖冶的体色,心知不是善类,忙问道:“王君子,你是怎么见到它的?躲在这片红灌里,我们差点都被它骗了去。” “我灵识强一些。” 王离虽然灵识早就远超常人,从古神识海中偷了不少仙识之力,此刻就是陆地神仙来,光以神识来试探王离,也只有认栽的份。 天罡教的黑袍长老意图截杀王离时,正是被王离的仙识之力给吓住,才出了全力,教王离差点着了他的道。 “辛亏有王师弟提醒,要是被这小东西咬伤一口,现在我就是死人了!”戴晓看着眼前的红色小蛇,叹声道。 小蛇眼见自己被发现,便不再隐藏自身,蛇首高仰,身子将七彩朱蕉死死护住,显然是防止王离等人采了朱蕉去。 柳砚刀听了一脸不敢置信,“这小东西能这么厉害?” “别说我了,就是灵王强者来,也撑不过多久。”戴晓苦笑一声,“这是赤蛇,看起来修为不过是灵武境,但你看到它头上的毒囊了吗,那玩意是最致命的,赤蛇之毒,会顺着修士体内灵脉游走全身,五息之内,毒气攻破道门,若不得解药,当场毙命。” 王离听了都有些毛骨悚然,毒这东西最难琢磨了,见赤蛇卷住七彩朱蕉,看样子是不想让出这株神药,如此只能出手相争了。 戴晓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符箓,“这东西毒性虽强,修为却不高,普通的凡火就能伤其性命,神药有异象护体,我一会用引火符将它制伏住,你们看好时机,把七彩朱蕉采下来。” 王离二人皆点头示意,戴晓催动引火符,一窜指宽的火苗喷向赤蛇,它因死死守住神药,不肯离开,于是被火符烧了个正着。 赤蛇扭着身躯尖声嘶吼着,没过多久就掉落在朱蕉丛里,身上的火焰瞬间将灌木点燃,成片的朱蕉被点燃,王离见此有些心疼,这可都是中品的灵药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不过神药确实如戴晓所说,有异象护体,不惧怕这些凡火,在大火中屹然绽放光华,在火光映衬之中另有一番韵味。 赤蛇从火堆中窜出,在地上不断扭曲尖叫,未过多久便没了生息,柳砚刀以为它已经死去,便要上前扑灭火堆,采下神药。 就在她走到灌丛之后,方才还是死去的赤蛇突然发难,一口向柳砚刀咬来,戴晓来不及扑救,王离连忙挥手使出千水万恨掌中的柔劲,隔空将柳砚刀推向一侧。 赤蛇的临死反扑没能如愿,它盯着王离,蛇眼怨毒,血口一张,毒牙便喷出一口血色毒烟,朝着王离席卷而去。 没过多久,那大如鸡卵的毒囊就逐渐萎缩,赤蛇也终于精气耗尽,被凡火烧死。 戴晓看到空中那一团血气,忙出声道:“这是毒气,不要吸入体内!” 但他说得已经太迟了,毒气朝着王离席卷而去,他只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连连咳嗽两下,屏住呼吸,感受到体内灵力紊乱,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在灵脉中四下乱蹿。 没过多久,心血翻涌,心府登时抽搐,王离骇然,这毒气果然凶猛,他急忙排手运起掌劲,将毒气挥散,紧接着盘坐在地上,开始运气调息。 柳砚刀被王离一掌退开,躲过赤蛇的毒口,见他却因此中了毒,霎时慌张失神,不知如何是好。 “戴师兄,这毒蛇的解药是什么?” 看到王离兀自盘腿坐在地上,调息排毒,柳砚刀心神惶惶,若是王离为了救自己而失去性命,这叫她心意如何过得去。 “王师弟莫慌,解药就是赤蛇的蛇胆,我来给你取蛇胆!” 此刻情势危急,戴晓不敢耽搁,也不回答柳砚刀的话,上前一剑劈开蛇身,取出蛇胆,就要给王离让他吞下,忽然听得身旁一声虎啸,心神震颤,抬头就看到一头巨虎嘶吼着向他扑将过来。 柳砚刀被虎啸声惊动,见到灌丛火堆中跳出一头黑斑白毛的巨虎挡在戴晓身前,忙出声道:“戴师兄小心!” 见到这头巨虎,戴晓心头暗骂一声晦气,没想到自己在东境外围就又碰上这家伙。 这黑斑巨虎赫然是当初将他吓住,让他不得动弹的晗山虎王! 眼前巨虎通体雪白,身上有些斑驳黑纹,就是比小黑都要大上两圈,它挡在戴晓身前,回头看了看一边闭目调息的王离,朝着戴晓怒声嘶吼,未给他时间反应,一个飞跳就要攻来。 虽然当初被虎王吓住过,现在的戴晓已经远非当初,他一个闪身躲开虎王的扑跳,不忘一边排毒的王离,扬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掌破之 柳砚刀被虎啸声惊动,见到灌丛火堆中跳出一头黑斑白毛的巨虎挡在戴晓身前,忙出声道:“戴师兄小心!” 见到这头巨虎,戴晓心头暗骂一声晦气,没想到自己在东境外围就又碰上这家伙。 这黑斑巨虎赫然是当初将他吓住,让他不得动弹的晗山虎王! 眼前巨虎通体雪白,身上有些斑驳黑纹,就是比小黑都要大上两圈,它挡在戴晓身前,回头看了看一边闭目调息的王离,朝着戴晓怒声嘶吼,未给他时间反应,一个飞跳就要攻来。 虽然当初被虎王吓住过,现在的戴晓已经远非当初,他一个闪身躲开虎王的扑跳,不忘一边排毒的王离,扬手将血淋淋的蛇胆丢到王离身边,大声道:“王师弟,吞下蛇胆,以胆气排毒!” 说完挥剑就朝着虎王刺去,有意给王离争取排毒时间。 柳砚刀也是拔剑而上,与戴晓一起和晗山虎王战在一块,一时间虎啸震山,秋水剑和忘川剑击在虎躯之上,发出阵阵金石之声,仙阁灵剑竟然无法破开虎王的皮毛! 趁着戴晓和柳砚刀给自己抵御巨虎,王离抓起地上的蛇胆,不顾沙尘和血气,一口吞下,将胆气压住灵脉内四处游蹿的毒气,力图将它们全都排除。 不过蛇胆的胆气虽然能压住剧毒,但效率着实够慢,王离听着虎啸声不断,心中为柳砚刀二人担忧,便暂且压制住体内毒气,睁眼朝身前看去。 只见那巨虎尾鞭一把拍在戴晓背上,戴晓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柳砚刀提剑就要来救,虎掌又已经挥到面前。 王离见柳砚刀就要中伤,忙催动神门引,小指射出一股剑气,虎王掌心剧痛,遂甩掌放下。 此刻柳砚刀一剑刺到实处,忘川剑狠狠戳住虎王右眼,它右眼立刻飙出一串鲜血,右眼已是被刺瞎,吃痛之下,晗山虎王暴怒不已,仰天狂吼。 “王离,你没事了?” 看王离出手相助,柳砚刀大喜,王离将一边受伤的戴晓拉住,摇头道:“只是暂时压住毒气。” 戴晓伤势似乎不是很重,不用王离搀扶,自个持剑站了起来,看向一边状若疯狂的巨虎,嘿道:“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这家伙,柳师妹干得好,刺瞎它一只眼睛,还叫它威风不威风了!” “戴师兄认得这头巨虎?”王离奇道。 “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那头晗山虎王,他可是这东境里头的兽王,灵王境的灵兽!” 原来这黑斑白毛的巨虎是灵王境,难怪对付起来如此之难。 被刺瞎了眼睛,晗山虎王另一只虎眼透着残暴杀气,从来都是它嘴下之肉的几个修士,今日竟然弄伤了自己,虎王忍不住心中愤怒,迈开虎步,再次向三人扑了过来。 它的凶性已经到了极致。 “不好,是天灵技!” 戴晓惊呼一声,不敢抵挡,忙让王离和柳砚刀躲开。 那虎王左右两对巨大的虎掌发出白光,每踏出一步,掌上的虎掌白光就盛上一分,待迈出八步之后,虎王宛若踏着两轮白日,声势骇人,神猛异常。 灵兽不比修士,虽然修行不用功法,也没有战法可参,但它们天生躯体强劲,远胜人族修士,而其他一些强大的种族,天生便会一种天灵技,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晗山虎王冲着柳砚刀一掌挥去,柳砚刀见自己躲不开,就要凭借长剑抵挡,王离心知这虎掌威力巨大,柳砚刀刚入灵侯境,如何抵挡的了,遂将她拉到身后,全力运起千水万恨掌,两手叠开,绵绵掌劲朝着虎掌推去。 此地灵瘴已然退去,几人正在万天星辰之下,王离推出千水万恨掌时,双手手腕星芒大亮,手中金光大作,正是耀古之辉被唤醒。 裹挟漫天星辰之力的双手,叠着千水万恨掌的掌劲,朝虎掌印去,只见白光和金光撞击在一块,山腰之上登时光芒四射,七彩之光、金光和白光三种光彩相互缠绕。 一声巨响,王离和虎王皆是倒飞出去,王离被虎掌拍了正着,体内的毒气没压得住,脸色顿时变得血红,加之受了虎掌的冲击,胸膛一阵绞痛,他血流上涌,嘴角淌出一丝鲜血,毒气翻腾,王离忙运息,以胆气压住赤蛇剧毒。 虎王亦不好过,它右掌颓然垂地,显然是虎骨被王离一掌打断,这一次对掌,却是王离占了上风。 见到王离为救自己又受了伤,柳砚刀慌了神,看他面色血红惨淡,以为是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不由得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喂,我没死呢!” 王离哭笑不得,好容易压住体内的毒气,却见一边的戴晓趁虎王受了重伤,便提剑朝它攻去。 晗山虎王虽然右掌受了重伤,但它越战越猛,后肢撑起身子,虎王人立站在山野下,硕大的左掌格住长剑,张开血口就朝戴晓的头咬去。 腥盆大口就在眼前,戴晓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对付。 王离忙再次射出神门剑气,弹指剑气射到,虎口脆弱,晗山虎王不敢硬抗,忍痛以头挡住剑气,戴晓松了口气,又施展剑气攻了过来,它右掌一抽,便将戴晓拍飞出去。 剑气蹭破虎皮,虎王左目血红,显然是暴怒到了巅峰,连番几次被王离剑气骚扰,又被他一掌打脱了虎骨,心神震怒,它怒吼一声,不管右掌的伤势,朝着王离继续飞扑过来。 戴晓中了虎王实在的一掌,倒在一边 ,不知生死,柳砚刀见它又要发威,便拦剑挡在王离身前,打算和虎王拼命。 王离心知这晗山虎王为的是那株七彩朱蕉,柳砚刀哪里拦得下凶恶的巨虎,他自己现在毒气不稳,也难再出手与它争锋。 试着运开右眼寒睛,企图用寒冰冻住巨虎,但却没有反应,他看向火堆中的神药,忽然心生一计,遂起身采下七彩朱蕉,忍着体内气血翻涌的剧痛,朝山下跑去。 他要引开虎王。 因灵力裹着蛇胆内的胆气,以镇压剧毒,王离无法催动灵剑飞行,只好徒步朝着远处掠去。 一回头,果然看见那虎王朝他追来,时不时发出阵阵嘶吼,右掌已经被踩断开来,唯有些许皮肉黏连着腿骨,它却浑然不觉,左目变得血红,这是怒无可怒了。 王离使出全身的劲气,也不认清方向,攥着七彩朱蕉,一个劲往前面跑。 那晗山虎王右掌被废,速度有些不及,它眼看仇人与神药就在眼前,自己却无法追上一个小小人族修士,遂仰天长啸,又运起天灵技,虎掌在地上砸出巨大的声响,大步朝着王离赶去。 听得后头巨响,王离忍住心头恐慌,不敢回头看望情况,只觉得巨响越来越靠近自己,刹那间背后一凉,那虎王已经贴近上来,左掌闪着耀眼白光,死死拍向他的后心。 本能反应地回身一转,躲过虎王致命一掌,王离翻手从玄黄袋中取出装着宁灵丹的小瓶,吞下一颗宁灵丹,道门灵气猛然疯涨。 毒气被稳稳压住,他有了运气的间隙,便甩出秋水长剑,使出徵吾剑法,朝着虎王左眼刺去。 “上剑,青云!” 一道凝练浩瀚的剑气如贯日长虹,瞬间刺破晗山虎王的脑壳,只见一道血光闪过,虎首被剑气破开,它的大脑霎时间被搅成一团浆糊,已经是死得彻底了。 巨大的虎躯轰然倒地,王离哈着粗气,用秋水撑住身子。 仓促之下运开神剑,虽然没能使出全力,但体内的灵气被消耗一空,毒气又开始反噬,他脸色惨红,道门隐隐作痛。 又吞下一枚宁灵丹,体内的灵气涨了一些,王离才渐渐压制住毒气,可还没等他安心下来,那因宁灵丹而恢复的灵气忽然在灵脉之中莫名消散爆开,毒气一下没能压制住,在全身灵脉里疯狂乱蹿,胆气亦是不受控制,似无头苍蝇一般,追着毒气跑。 “妈的,尤血的灵丹是残次品!” 王离最后哀嚎一声,终于撑不住,道门一颤,昏死过去。 沉浸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王离意识才苏醒过来。 他还没有睁开双眼,就觉得连接着心府和道门的斩桥如同被人用剑生生砍断一般,那条玄而又玄的桥链突然破开,心府无力,道门沦陷,体内灵力混沌不堪。 感知到体内灵脉驳杂混乱,王离吓了一跳,忙睁开双眼,却发觉浑身疲软无力,识海一阵沉痛,他登时眼冒金星,头疼欲裂。 看了一边虎王的尸体,王离担心血腥之气将其他猛兽吸引过来,便强忍住身上的伤势,催动法诀,将晗山虎王的尸体和七彩朱蕉收进玄黄袋中。 可这一运灵力,他就发现了更要命的事情。 他道门被赤蛇的毒气破开了。 连接心府道门的斩桥由是受了牵连,已经消散无影。此刻他体内灵脉混乱萎靡,只有寥寥些许灵力游走于经脉之间,他从灵武境跌回灵脉境了。 一手撑住疲累的身子,王离心中慌乱,虽然靠着蛇胆的胆气活过一命,但如今道门破碎,日后又怎么修行? 修为一旦跌下,想再恢复,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他头中的绞痛愈是剧烈,双眼也无法看清周围事物,模糊间看到几个绰绰人影朝自己走来,他还未能出声,就又摔倒在地。 “咦,哥,这里有个人?” “嘘!三妹小心些……” “呀,他受伤了,哥,快来帮个忙!” ……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王离轻哼一声,睁眼看见漫天的云彩,微风吹拂鬓发,景色倒还安逸。 发觉到自己正躺在一辆板车上,他一手支其身子,正要想去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只见板车前坐着一个高大男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那女孩听到车后的动静,便扯着缰绳回头看着王离,眼神清澈明净。 “你醒了,你怎么受伤了,是我阿哥救了你哦!” 男子亦是回头看着王离,见他面色好了许多,便道:“道友不知是受了什么难,我见你灵脉壅堵,就帮你调理了伤势,不过你道门似乎受了难以修复的损伤,这我却是没有办法了。” 王离查探体内灵脉,果然已经恢复如初,不过道门依旧破碎不堪,斩桥也不见踪影,他喟叹一声,朝着男子抱拳谢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我在山腰中了赤蛇的毒气,刚拿到蛇胆解毒,却有碰上另一头凶兽,耽搁了解毒的时机,才遭了这罪。” 男子听了这话,别有深意看了王离一眼,摆手道:“不必多谢,这说不上救字,最多就是捎上你一程。你伤势本就不至于致命,算来昏迷了也不过一时半会,就算我没给你治伤,你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女孩好奇地看着王离,“你是什么仙门的修士?我和阿哥都是万符派的,我们现在去见师姐了,阿哥说师姐那里会有仙药呢!” 男 子见小妹将自己一行的身份都轻易说了,有些无奈,哪有见了陌生之人,就把家底全都说出来的,唉,真后悔带上这个拖油瓶。 “在下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 听了王离这话,男子有些意外,忘水仙阁那可是九州一等的仙门巨擘,就是太低调了些,只在青州、次州、冀州和戎州四州中声名显赫,其余五州对仙阁所知甚少。 不过万符派是青州仙门,青州与次州紧挨一块,他自然对其了解许多。 “我和小妹都是青州万符派弟子。”男子犹豫一下,才继续道:“张远。” 女孩也微微抬头,骄傲道:“万符派,张婷婷。”说完又问道:“忘水仙阁也是青州的仙门吗?” “那是次州的仙门。”张远揉了揉张婷婷的脑袋,女孩听了有些失望,不过转而又开心道:“王大哥,你也是去西境找先药的吗?” “西境?仙药?”王离看了四下景致,见前方一片平坦,虽有密林巨树,但不见鸟兽,便问道:“张兄,你们这是要去往药山何处?” “西境大泽。” 张远一甩缰绳,手上捏着一张青色的符箓,催动法诀,车前巨兽便加快了脚步。 车前牵着的不是灵兽,乃是一青马虚影,那青马高大非凡,疾步如风,这是万符派的仙法,名唤“青马疾行符”,以灵力刻画青马虚影,作为灵脉修士的行路之法,着实神奇。 “西境大泽?” 和柳砚刀他们走散开来了么,还是尽快和他们汇合的好。 药山处处都是参天的巨树,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之前一直昏倒在地,柳砚刀等人却没能找到自己。 毕竟那张远说他昏迷未有太长时间,他支开虎王时,没有分辨方位,现在看来,他当初可能是向西跑了。 也正是这样,张远兄妹才能遇上昏迷的王离。 “王兄弟来药山不是为了去西境吗?”见到王离面露惊色,不由好奇问道:“次州和青州各仙门弟子齐聚药山,为的不就是西境的仙药吗,王兄弟,忘水仙阁难道无意那株仙药?” 张婷婷也是仔细看着王离,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是去西境的。 王离摇头道:“仙阁里确实没有什么关于仙药的消息。” 想到在天宝阁遇到的兽皮地图,又兼宋绮和戴晓等人那天的话语,他奇怪道:“况且仙城里关于仙药现世之地的消息太不准确了,有说东境,有说西境的,张兄就如此确定在西境吗?” “仙城里还有传言说仙药在东境的?”张远闻言神色讶然,他道:“我们只听派里的长老说西境会有仙药,从未听闻过还有别的什么消息。” 王离虽然道门受了损伤,但见张远亦不过是灵脉境的修为,心道他应该是听了宗门命令,与同门师兄弟一起来此药山查探仙药,理应听从宗门调遣,故而消息来源都是靠着仙门搜集,他们应该不能各随主见,四处搜寻。 至于青州的万符派实力如何,他却无从得知。 “王兄弟,你受了伤,不宜远行,不如委屈一二,先和我们一路,等伤势恢复差不多,那时候你再自行离去,你看如何?” 王离对此自然没什么异议,张远兄妹完全是一片善心,遂道了谢,就兀自坐在车上运息调养伤势,以望能不能想出什么法子,恢复道门。 张远驾着青马虚影,带王离和张婷婷往西境而去。 王离坐在板车上运气调息,期望能修补破碎的道门,几番试了,却都是无用,道门如陷死寂,无论如何吐纳灵气,俱是无法穿过道门,形成自身灵力。 王离额头满是细汗,他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废人,这可如何是好。 心神沉入玄黄袋中,见到虎王的尸体,以及一边的七彩朱蕉,王离忽而想起戴晓说的,这七彩朱蕉有治愈道门损伤的神效,遂动了心思,取出一片七彩朱蕉的蕉叶,随口吞入腹中。 坐在前面的张远正好好赶路,突然发觉身后灵气一阵波动,好奇回头一看,便看到王离手中有着七彩神光的神药,他只认得朱蕉,头一回见得泛着七彩神光的朱蕉,不由暗自称奇,想到之前王离与自己说的经历,便明悟了许多。 深深看了王离一眼,继续赶路。 朱蕉一吞入腹中,道门如被大日照耀,暖和异常,王离见果然有效,心中大喜,运气引导蕉叶所化的药力往道门裹去。 一路上王离修复道门,张婷婷似是头一回出来,见到不少好玩的事物,都要称叹上一回,被张远示意小声些,莫要打搅王离疗伤之后,才收了些声势,安静许多。 到了午时,三人行至一处密林,听得前方隐隐有刀剑碰撞的厮杀之声,张远神色一变,王离也是从调息中清醒过来。 借着蕉叶的神效,他道门已经修复如初,只不过斩桥依旧断开,还未有恢复。 “张兄,前方有危险。” 王离低声和张远说了,张远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叠成飞鸟形状的符箓,掐了法诀,低喝一声“咄”字,那符箓便闪过黑光,果然成了一只黑色的小鸟,围着张远飞了一圈,便朝前方飞去。 “这是‘探识符’,可以帮我们勘察情况。” 和王离解释一番,张远便紧闭双眼,凭灵力控制飞鸟符箓,查看前方的情况。 灵王以下无法外施灵识之力,这探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拳脚功夫 原来他就是俞展眉,王离看着眼前相貌平常的男子,想到当初在清河仙坊时买的仙报上讲的奇闻,里头便有俞展眉追青帝之女到冀州一事。 既然他是俞展眉,那么前些日在天宝阁五楼上看到的那位女子,理应就是宁神儿了。 那另一枚广寒睛魄竟然被青帝之女炼化了。 思前想后登时明白许多,王离手中秋水剑微微颤鸣,还没开口,俞展眉便是一招欺身过来,剑照门面而来,霎时间幻化成无数的剑芒,教人无处躲避。 王离见他贴身击剑,剑气凛冽,不能正面力敌,遂忙向一旁退去,但俞展眉紧跟不落,剑招一式强过一式,眼看剑尖气芒逼近,王离使出一招千水万恨掌,直往他胸口而去。 因无法使出掌劲,俞展眉逼身动招,却给了王离机会下手。 见王离一掌扑来,俞展眉纵身一跃,飞过王离身后,一剑朝他后心刺来,王离忙转身挥剑劈开剑气,迅速拉开距离。 兔起鹘落,其间只在一瞬。 被王离连番避开所有攻势,俞展眉终于收起玩心,拎起朴剑挽了剑花,长剑横于眉前,那朴剑乍起无尽白光,在紫天之下显得极为耀眼。 王离看此招气势非凡,不敢轻敌,运转神门引,心神注意着俞展眉的一举一动。 右手持剑,等白光汇聚大成,俞展眉轻喝一声,剑若长虹,朝王离刺来。 剑气未至,劲风就扑面而来,王离长发被吹散开来,他手握秋水,待神门引运至齐备,便挥出青云剑诀,两种剑气轰然对在一块,林间登时卷起狂风,无数巨木被破碎的剑气拦腰劈断,砸倒在地。 俞展眉被剑气压向后方倒飞十数米,才堪堪稳住身形,再见一边那蓝衣男子只是略微趔趄,不免心头巨震。 这人是何方神圣,只是灵脉境的修为,就能压制住自己? 他可是剑仙弟子,九州剑仙唯一的亲传弟子! 右手捏紧朴剑,俞展眉稳住体内翻涌的灵力,脚踏横行功,手中朴剑飞在空中,化作十数长剑,卷做一条剑龙,朝王离绞去。 长剑穿过飞扬的尘土,冒然出现在王离身前,他右眼寒芒大盛,只见周围尘土纷纷冻结,化作冰碴,龙形飞剑也是被冰霜定格在半空之中,不得前进半步。 这是什么招数! 俞展眉大惊,眼见冰霜就要将所有的长剑冻住,忙一个运气一个剑扭,飞剑归一,霜雪也都被震落开来。 方才他使出的两招剑诀,乃是其师父孟小花少年时所创的剑法,原名唤作《杀剑》,待孟小花修为大成之后,念其杀伐太重,便稍加修改,兼备小横行功步法配合,成了《御剑天踪》。 “我的修为已是灵侯,高了他足足两个境界,御剑天踪虽不是师父拿手剑法,但品轶也是神技品轶,他一个灵脉境的修士,如何能灵力外放,定然是他的剑法所致!” 俞展眉不仅仅是情痴,更是剑痴,他见王离两招便化去他的所用攻势,遂收剑问道:“你是何人,使的是何剑诀?” 王离站在原地,心道这人性情怎么如此古怪,先是要强望仙筒,这会又套近乎,看俞展眉收了长剑,他便道:“此剑青云。” “青云剑诀?” 念叨一番,俞展眉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他师父一生以剑为傲,曾说天下能立剑之人不过一人而已,那便是徐奉请,不过那人于九州之中少有耳闻,他自然不甚了解。 出了剑观,见过古剑宗宗主的剑法之后,俞展眉未想在药山又碰上一个剑诀不世之人,遂忙追问道:“你是次州剑修?你若是青州的修士,我应该早就认识你了。” 他自幼追随孟小花,于其剑观中长大,对外头所知甚少,故而也不能从王离衣服看出他的仙门,王离见他了却敌意,遂也受了秋水剑,道:“忘水仙阁,我是次州人士。” “原来是忘水仙阁的兄弟,在下青州剑观,孟剑仙门下,俞展眉!”重新报了道统,俞展眉一边暗自思量,为何从未听师父提起过忘水仙阁有这等剑诀,一边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道友莫怪。” “忘水仙阁,王离。” 这俞展眉虽然不再找自己麻烦,王离却也不打算招惹他,这人孤傲自大,脾性多生变化,为免得再给自己生麻烦,他便要离开此地,去找柳砚刀等人。 “王兄弟,你方才用望仙筒可是要找那仙药出世之地?我们不如同行结伴吧,也算有个照应,免得再有人想我方才那般,虽然奈何不了王兄,不过耽搁行程,总归不好。” 俞展眉仍想蹭望仙筒,王离摆手道:“我此去不是奔仙药而去的,我另有他事。” 以为王离这是拒绝自己,俞展眉也知道自己方才做的确实不地道,他摸了摸头,只好道:“好吧,王兄我们来日有缘再见。” 踏上飞剑,向西境大泽飞去。 什么人正是,来捣乱一番,真是精力没地耗了。 王离摇摇头 ,就要赶路,这回林间突然有声音阴恻传来,“我倒是谁偷了望仙筒,没料到是忘水仙阁的道友。” 王离寻声看去,见一个穿着黑白袍的修士踏步而来,赫然是秘境内被秦子夜骗走的高晟。 此次进药山的天罡教弟子人数众多,高晟与先前一众并不是同道而来,他本听教内长老安排,从东境进入西泽,无意听到此处打斗的动静,便赶来暗中躲藏起来。 听得寥寥几句话中夹杂“望仙筒”等词,便以为是王离偷走了望仙筒,他心思一动,若是自己能将望仙筒带回教内,那教内定会好好奖赏的。 因错过王离与俞展眉的战斗,与俞展眉相隔甚远,又没能认出与王离对决的人乃是剑仙弟子,遂不清楚他的实力,见不过是一灵脉境的修士,心中便没有太过忌惮,遂也不搞暗中偷袭,颇为自信地走了出来。 王离认得这人,当初被秦子夜骗走往山顶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就是在幻阵里头,也只是看到俞展眉一人罢了。 “你们天罡教的望仙筒不是我偷的。”王离皱着眉头,“天罡教自教叛徒偷了望仙筒,被你们长老派人去捉拿,两方俱败,我正好路过那里,承了你们天罡教弟子岳洋的话,答应帮他把望仙筒还给天罡教,你若是再污蔑与我,休怪我不客气!” 高晟听得王离说出岳洋,不由一愣,他确实认得岳洋,那是教内长老陈逸的弟子,他于是说道:“既然你答应岳师弟把望仙筒归还我教,那你现在就给我吧。” “这可不行。”王离瞅了一眼高晟,这人肯定没安好心,万一自己给了他,他继续污蔑自己名声怎么办,“我答应过岳洋,望仙筒得亲手交给陈逸才是。” 高晟闻言有些心急,不论这人是否偷了望仙筒,他不肯将望仙筒给自己,那就是绝了自个靠望仙筒得到教内长老赏识的路子,遂取出一轮圆盘,哼道:“你不将望仙筒归还于我,那就是贼心作虚,我就只好亲手取回望仙筒了。” 并指捏了法诀,圆盘飞至空中,一座大河虚影朝王离奔腾而来,他见识过天罡教的手段,又被接二连三的骚扰惹足了耐心,无名指猛扣仙门,催动仙门引,一剑斩碎大河虚影,剑气纵横,撞碎了空中圆盘。 还未来得及使出教内绝学定仙九式的高晟,被王离一招青云剑诀直接打撞在树干,血流逆涌,狂吐一大口鲜血,王离一剑刺在他的喉间。 高晟被突如其来的一剑惊吓住,“灵力外放!你不是灵脉境!” “原来你是欺软怕硬的,见了我的修为才上前逞能的?”王离嗤笑一声,不再废话,就要下手刺下,高晟忙叫唤道:“道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知道幽冥枯藤的消息!” “幽冥枯藤?”王离奇道:“这是什么?” “道友,药山天地异象就是仙药出世的预兆,那仙药就是幽冥枯藤,我知道仙药出世之地,只要道友不杀我,我就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人性命全在自己手上,还想着讲条件,王离心中冷笑,佯装听信,手中秋水剑略微提高寸许,“你若是实话实说,我自然会饶你一命。” 高晟伸手想要推开脖口的长剑,看王离冷眼横来,咽下口水,讪笑道:“道友,你这剑摆在我面前,刀剑无眼,我实在是有些压力。” “如此也罢。”王离提剑收开,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枚宁灵丹,心中打着坏主意,趁高晟还是满脸不解,便弹指教宁灵丹进了他的肚子。 高晟口中突然吞下一枚不知名的丹药,脸色巨变,卡住喉咙想要吐出来,但为时已晚,那丹药进了他肚子,未过多久体内灵力大涨,正待他惊疑不定时,灵力忽而溃散。 见高晟骇然看着自己,王离笑道:“这是‘断肠丹’,你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腹肠则会寸断而亡。方才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灵力暴涨,不久便有消散开来?” 高晟神色惊恐,却是被王离说中了,王离窃笑,尤血的劣质灵丹用来吓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此为断肠之气,它已经潜伏在你的道门之中,倘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必将断肠而亡。” 高晟惊骇欲绝,浑身颤抖,他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这么狠心!” 王离撇嘴道:“你不是说要将幽冥枯藤的所有消息都要告诉我的么,我这不是怕你胡说,若是被你哄骗了,我找谁说理去。只要你如实说了,解药自然会给你。” “我说,我说。” 听王离能给自己解药,高晟宛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连连将心中所知的所有消息仔细说了。 高晟是天罡教的内门弟子,当初离开屠神葬地之后,他和一众的师兄弟就接到教内传令,让他们前往药山等候“幽冥枯藤”出世,还吩咐此消息不得泄露,否则按叛教处置。 他们到了仙城之后,一直低调行事,次州和青州的修士竟然也未曾注意到自己,直到前不久,仙城里突然流传仙药的消息,天宝阁内竟出现了仙药地图,教内的 长老一时间坐不住,暗中调查几次,却不能得知究竟是谁放出了风声。 教内又重新传了命令,叫他们等灵瘴退去之后,以东境各处向西境大泽汇合,如此提前找到仙药,还叮嘱要和羿门修士做好接应。 仙城中的修士只知道会有仙药出世,但他们早已清楚那仙药就是幽冥枯藤,乃是初品的仙药,传说此仙药根系幽冥之畔,若出现九州,必生大妖。 “和羿门的人接应?就是那些穿着黑袍的修士?” 高晟说的话里面疑点太多,王离听得他们天罡教竟然还和羿门联合起来,不免有些惊奇。 高晟点头道:“就是那帮子不露脸的家伙,不过我还没遇见过,教内长老说的他们也会和我们同路,若是碰上,则两两接应,一起搜寻幽冥枯藤。” 天罡教与羿门相互接应,其中必有所谋,其中之利不外乎是那幽冥枯藤,不过就算给他们夺了去,这两家又如何去分呢? 王离提剑走至一边,就打算追问其余事情时,其旁林樾一阵呼啸,一道剑气突然侵身而来,王离躲开一击,高晟却难幸免,脖口被剑气划开一个吓人的伤口,血流呲喷,他用力捂住脖子,望能保堵住伤口,却只是徒劳,浑身抽搐几下,便瞪眼死去。 王离看他死得极惨,方才那道剑气不仅是冲自己去的,更是为啥高晟的,他朝一边巨树看去,只见树杈上跳下一黑白袍的年轻人,看见高晟已经死去,便嘿嘿笑道:“内门弟子与忘水仙阁修士透露教内秘闻,我这是清理门户。” 原来也是天罡教的弟子,王离心头一惊,这人出手如此恶毒,难道两人有仇么。 “你知道了我教秘闻,也得死。”年轻男子不多废话,抽出一柄长剑,御剑功来,王离不惧他,拔剑就要对敌,此刻突有一人飘飞而来,脚踩虚空,一身水色长衫,伸手扭断天罡教修士手中的长剑,一指将他点飞。 “不仅仅是他听了,我也听了你天罡教的什么秘闻,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杀?” 男子嘴角含笑,看着被自己一招就打成重伤的天罡教修士,那修士见到男子凭空而立,心中大骇,“这人是灵王!” 修士以残剑支住身子,男子挥手一掌虚劲,将他扇飞出去。 这也太粗暴了,王离见了男子的举措,有些目瞪口呆,那人好歹修为也是灵武上品,这说扇飞就扇飞了? 那人不得羞愧死。 待男子转过身,王离才惊讶道:“黄前辈?怎么是你?” 黄宵哈哈一笑,“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是,你修为不过灵脉,就也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看了王离身上的衣服,啧啧道:“哟,靠上大山了,才几月不见,就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了?” “我可不是灵脉境。” 王离叹息着将自己陪柳砚刀来找乾明花,又被赤蛇咬了的事情大概说了,黄宵才知道他此行不是来找仙药,听他说修为跌落一事,别有深意道:“斩桥被斩,何尝不是一段机缘。” 王离没明白其间意思,黄宵又是道:“你虽不想去西境大泽去找仙药,但恐怕你的朋友却已经去了,你往东境去找他们,多半无果。” 王离心头一凛,戴晓一心想去找仙药,柳砚刀若是被他说动心思,两人去西境的可能性还真不小。 黄宵接着说道:“仙城里虽然有两种兽皮地图,不过我从东境而来,见大多数人都往西边去了,情况可是不妙。” 听了这话,王离好奇道:“这有什么不妙的,仙药出世预兆的异象显现中心就在西境大泽,修士都去西泽,这不是肯定的?” “你以为药山此次只是仙药出世?好戏在后头呢。”黄宵瞥眼看了王离,又转身朝向西面看了看,“这回可算是有些动静了。” “小子,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好戏?”回头看看王离,黄宵一时起意,突然问道。 王离犹豫片刻,便要拒绝,这回西边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声,黄宵面色微微一变,“不好,让这厮出来了!” 他脚踏虚空,朝着声音来源处飞去,末了给王离传言道:“我方才刚从东境过来,那里早就没人,西境已经生变,切记莫要再踏足,你修为太低,还是早早回仙城罢。” 眼看黄宵飞远,听到他最后的话,王离一时踟蹰,不知去何处是好,念道万一戴晓和柳砚刀去了西境大泽,岂不危险? 他接了仙阁任务,便是为了两人相互照应,也保护柳砚刀一行的安全,王离不能将她留在西境中,自己却苟安离开此地。 眼中微茫闪烁,王离下了决心,也向西境而去。 无法御剑飞行,王离只得凭脚力向西边奋力赶去。 其间西泽深处不断有巨兽咆哮之声传来,大地震颤,兼之天穹之下一片黑黢,诡异气氛颇为浓烈。 待王离穿过密林,向西看到大片平地洼水之后,便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东境,眼前的就是西泽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好戏 此刻天际西方紫光忽而大盛,又是一声怒吼传来,王离提气朝声源跑去。 再往西不知走了多远,隐隐看到天地之间有一盘在泽溪之间的巨大藤蔓,那藤蔓之高大,竟隐隐有摩天之势,通体紫色,却是枯藤老枝,根部深陷泽地,不知它全(shēn)究竟有多大。 枯藤不依巨树,不攀高岩,竟然能生长如此,不愧有幽冥之名。 王离头一回见到这么惊人的场景,这堪比当初的尸山了。 远处天空之上集结不少修士,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藤蔓之上一个血色巨蛇的虚影,方才王离听到所有的怒吼咆哮,全然是那血色巨蟒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妖兽?” 王离看那血色巨蟒整个(shēn)子盘绕在枯藤顶端,张着血口不断对周围挑衅的修士嘶声,声势极为骇人,周围修士都悬在空中,一时皆不敢上前。 “咦,是王师弟!” 这时突有几人从东境飞来,王离寻声看去,见竟是阮欺霜、李承志和宋绮等人,他不见柳砚刀和戴晓的(shēn)影,只看到前头站着一男子,面貌修雅,看不出其实力深浅。 “阮师姐,你们见到柳师妹他们了吗?” “柳师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阮欺霜等人落在王离(shēn)边,听王离问及柳砚刀,阮欺霜便道:“我和爹爹见了天地异象,就连忙从仙城过来,一路上没有看到柳师妹,怎么了,你们走散了吗?” 原来那男子是阮欺霜的父亲,听闻他的修为可在灵王之上,乃是陆地神仙的境界,见过礼,王离才将由来一事说了大略,男子(shēn)后的李承志听得王离碰上了一株神药,心中微有嫉妒,他道:“王师弟,为这一株神药却害了自己修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王离还未开口,宋绮就说道:“师弟,现下最关心的不该是柳师妹他们的下落吗?听王师弟说,当时戴师兄可是受了重伤,若是碰上歹人,那要多危险。” 李承志似乎颇有些害怕宋绮,嘴巴张了张,把想说的辩解之辞缩了回去。 阮尽山看了远处的巨大枯藤,见上面盘缠的巨大血蟒修为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头有些讶然,何时药山里出现踏入神境的灵兽了? 看那血蟒(shēn)上的妖气,此物定然存活于世已久,但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和阮欺霜的母亲严珂来药山已经超过两百年,对药山种种各地早就搜寻清楚,有哪些灵王境的灵兽他们了若指掌,未想今(ri)西泽中突然出现一头境界不低于他的大妖,这怎能不叫他心惊。 “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阮欺霜指着远处的枯藤,问道。 众人亦是盯着气势吓人的枯藤,望阮尽山能告诉他们这仙药的来历,阮尽山摇头道:“这东西我也不认得。” 王离迟疑片刻,道:“我在东境时听天罡教的修士说,这东西是幽冥枯藤,却不知道对或不对。” 李承志斥道:“在冬境?天罡教的人还没见过这东西,怎么就知道它是幽冥枯藤?师弟可莫要被人骗了去。” 众人知道他是在给阮尽山维护面子,阮尽山却道:“承志说的不妥,天罡教早在仙药出世之前,就潜伏在仙城已久,冀州唯有他们来此,想必他们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如今天罡教虽然没落,但一手定仙九式依旧威名九州,不容小觑啊!” 见自己师父也不维护自己,阮欺霜等人亦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李承志心中一堵,看王离也越不顺畅了。 “那天罡教的弟子还说,他们和羿门联合了。”王离不理睬李承志的叫吠,将这消息说了,阮尽山听到这个,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眉道:“羿门?这是我次州的羿门?天罡教为何与他们联合?” 不待阮尽山细想,此刻巨大的枯藤突然向上攀升,大片沼泽淤泥被它的根系拉出平地,登时大地摇晃,众人惊骇,却听那巨蛇仰头怒吼一声,幽冥枯藤猛然爆发出无尽紫光。 场中无数修士皆是心慌失措,有人见此神色大变,大声道:“不好,这妖蛇想要吞下仙药!” 话音刚落,之间枯藤顶端紫光大盛,一朵巨大的花骨于天际黑暗中诞生,那血蟒盘住藤蔓,蛇首紧紧对着那巨大的花朵,似乎是在等它盛放。 “仙药还未出世!这花开之后才是真正的仙药!”阮尽山惊疑不定,“原来先前都是妖蛇在拖延时间,它为的恐怕是后面出世的东西!” 四下修士见巨大的紫色花骨就要绽放,纷纷冲向血蟒,那妖蛇盘在天顶,朝着扑来的修士喷出大片赤毒,所有的修士一接触这毒气,登时化作漫天的血雾。 阮尽山见此一挥衣袖,一层淡蓝的护罩将王离几人围住,隔绝开致命毒气。 “妖蛇,纳命来!” 天宇之上突有一人飞(shēn)朝巨蛇而去,一手挥出一张金色符印,天空闪过一层金芒,一柄金色大剑幻化而出,朝着血蟒浩浩(dàng)(dàng)杀去。 “这是万符派的长老出手了!” “灵王境的强者出手,不知能否将妖蛇斩杀藤下。” 面对斩来的金光巨剑,血蟒嘶吼一声,巨剑斩在其(shēn),境无法摧毁其一鳞半甲,金光符剑轰然破裂,万符派的长老被血蟒嘶吼的威势击飞出去,倒在沼地上不知生死。 万符派众人见此急忙上前护住长老,王离在其众弟子中见到沈谩愁和张远,暗道不知天罡教和羿门的修士何时现(shēn)。 见灵王境的强者都被不能伤妖蛇分毫,修士心底忽而生了寒气,他们大多只是灵脉境的散修罢了,就是仙门弟子,亦不过灵武境。 平(ri)里那些灵王强者可是只听不见的神话,现在看到妖蛇只是嘶吼一声,万符派的长老便被击败,心中怎能不生恐惧。 恍惚间,紫色巨花突然绽放,一朵巨大无比的花多盛开于天穹之上,紫光妖邪,宛若另一个太阳在空中诞生一般。 血蟒见此大为兴奋,看众修士不敢上前,颇为得意得?眼一扫,这时紫色藤花上有一露水滴落,未过多久那妖邪紫花便凋谢枯萎,花瓣落在沼地,千里之地顿时腐烂。 拉扯众人飞至天空中,阮尽山见到枯萎之花的邪威,饶是凭他的修为,额角都生了些细汗。 此刻天上突有一青衣女子冷声道:“幽冥花已经落下,这妖蛇等得便是吞下幽冥枯藤结出来的黄泉果,我们若是再不出手,只在一边看戏,到时候等它修为进入仙境,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众人见是青帝之女出声,自然信了八分,宁神儿说完见无人出来,又清声道:“诸位神境前辈还请与我青宫一道,杀了此妖,至于仙药一事,等妖蛇死去再说也不为迟!” “老夫来助青宫!” 天空似是被人划开一道裂痕,一老者突然现(shēn),四周修士见了忙惊声道:“是天宝阁阁主安川前辈!没想到他也来了!” “传言安前辈早就进了陆地神仙一境,今(ri)我等有幸见神境强者一战,死而无憾啊!” 未等修士感叹,又不断有人影闪在天空之上。 “万符派来助青宫!” “天雷宗来助青宫!” “……” 王离见天空上人影越来越多,心道这些人应该都是那些神境强者了,这么多陆地神仙,果然如黄宵所说,这东西不是自己灵脉境的小修士能掺和的。 待众多神境强者立在天空之上,宁神儿点头道:“诸位前辈,我青宫长老会与大家一起诛杀此獠。” 青宫长老应声现(shēn),立在宁神儿之后,气势远超旁人。 就在众人纷纷感叹时,天地之间忽有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就这点人么……” 数十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血蟒(shēn)前,几人(shēn)后背着弓箭,赫然是羿门修士。 “你……” 青宫长老看着最前头的黑袍人,皱眉道:“道友,若是等妖蛇吞下黄泉果,到时候我们就抵挡不住它了,仙药还得先搁一边……” “仙药?”黑袍人(yin)声笑道:“我九天没世万年,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九天?” 王离听了羿门修士口中说出九天二字,心头震撼,这不就是尤血说的那个九天么,这九天到底是什么势力,为何要阻止众人去杀了妖蛇呢? 青宫长老听了这话,面色大变,他曾听说过九天的种种传闻,不想今(ri)竟碰上这些传说中的人物。 宁神儿有些惊讶,询声问道:“李长老,这九天是何势力?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九天……那是万年前的势力了。” 青宫长老李牧盯着天空中的黑影,沉声道:“关于他们事迹现在都渺茫了,万年前的东西,玉简都要玉散,更何况是史闻。不过仙神之争少尊应该知道,万年前,九天组建仙庭,自诩九州之神。” 宁神儿(shēn)旁不远处的俞展眉此刻心中亦然沉重,他自与王离离开之后,就朝着西泽中心而去,没过多久便碰上宁神儿等人。 他紧紧看住那几个羿门修士,听了李牧的话,便道:“万年前玄帝一人破开天庭,将这些妖帝、妖神斩灭了根底,为何如今又出现在世间之中呢!” “原来万年前玄帝斩灭的,就是这九天?”宁神儿一向冷若冰清,而今也是动了容色,她不可思议道:“可是都过去万年了,就是玄帝如此(shēn)怀帝命之人,也消失无影,他们怎么还能存活于世?” 俞展眉道:“这些妖神本就邪乎,不能以常理度之。况且,他们不定是当初的那些人,只是九天这个势力苟延下来罢了,就如仙琐一般。” 他师父孟小花乃是活了上千年的人物,得知九州许多秘闻轶事。当年孟小花方才踏入陆地神仙之境时,曾在次州遇见一人,那人自称是谕仙楼主人,是上任的敕令谕仙使。 彼时孟小花实力远胜同辈,剑术小成,遂目无他人,又兼气盛好强,便要与那人比试,谁知自己剑还未出鞘,便被那人一剑抵在喉结,一招未出,便败得彻底。 后来才知晓仙琐的谕仙使是何(shēn)份,孟小花自此对敌也多了敬畏,深知人外人物之不可捉摸,遂在青州筑了一方剑观,潜(shēn)修行,直至今(ri)。 剑仙之名,不过闲人冠雅,却非他本意。 阮尽山携着众人待在角落,以神力将王离等人护住,听到羿门黑袍人说的话,皱眉道:“九天还在世上?” 阮欺霜听了便忙问道:“爹,九天是什么仙门?” 宋绮等人也都惊奇不定,不知道这从未听说过的势力是何方神圣,阮尽山道:“九天你们不知道,仙琐定然听说过。” “仙琐就是万年前玄帝留在九州的势力,传闻在我次州和戎州两界的星宿海中,不过万年以来他们极为低调,少有现(shēn)九州,世人甚至怀疑他们在万年前的大战中已经消失覆灭了。”李承志道:“师父你曾经和我说过,还说我们仙阁与仙琐颇有瓜葛。” 听到星宿海这熟悉的地名,王离呼吸略有一窒,从前世扎陵深(diàn)中的石碑上,还有江百川送自己去琳琅时说的话中,他几次听得这个星宿海,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万年前仙神之争早就结束,如今九州仙匿神隐,九天的人怎么还存于世间呢?” 阮尽山有些疑惑,幽冥枯藤前的黑袍人此刻大声喝道:“尚迂阔,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天地八方闻声而起八条黑光大链,黑链瞬间汇集与一起,将所有人都困在大阵之中,一层黑雾笼盖在众人头顶,一群(shēn)影显现于大阵之外,领头一人哈哈大笑道:“时机已成,成天君,拸魂神阵已经完备,就等相柳正神炼化黄泉果了!” 黑袍人大喜,看着众人(yin)森道:“能为我赤天正神复归神位而做出些贡献,也算是你们的福分。” “相柳大人,吾等为正神护法!” 连番变故叫众人有些不知所措,李牧见到催动大阵之人,连声呵道:“尚迂阔!你(shēn)为天罡教教主,却协助妖邪魔道,你不怕九州仙门讨灭天罡教吗!” “讨灭?” 大阵之外的白袍男子盯着黑幕之内的李牧,笑道:“拸魂神阵是上古神阵,虽然这回布阵仓促,只有八条拸魂链,但足以对付你们这些人了。待大阵完全催动,你们所有人都要被炼化神魂,精血爆出,到时候相柳大人炼化了黄泉果,恢复实力,再吞下大阵炼出你们的精血,谁又知道是我天罡教下的手?” 宁神儿轻哼一声,“李长老,不要和他费口舌了,我们一起破开大阵,将此人捉下,再诛杀妖蛇,以绝后患!” 安川、李牧、万符派掌门崔复及天雷宗宗主等人俱是神境强者,自然不会怕了尚迂阔,几人祭出法宝神器,(yu)要施法破开大阵。 天雷宗宗主率先出手,只见他一掌劈向天顶拸魂链缠绕之处,掌间一道紫色天雷隆声作响,雷蛇翻滚,轰向天端的阵法护罩。 那拸魂链碰及紫色雷电,却没有半分变化,无数电蛇在巨大的黑色链条上缠绕扭曲,未几便消散干净,然而大阵护罩却又漆黑浓烈上一份。 尚迂阔见此大笑,“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拸魂神阵可化百法,除非有仙境真仙大能来此破阵,你们休想出来!” 李牧等人面色微变,连番施法企图破开阵门,却都未能引起拸魂链半分变化,众人登时心中生了慌乱,看向幽冥枯藤上的巨蛇,内心灼急。 阮尽山犹豫片刻,心知此事不能坐观不问,遂交代好众人,亦是飞(shēn)而上。 “阮某前来助力!” 李牧等人大喜,商议好一齐施展全力,看能否攻开大阵,遂一时间剑气、符法、天雷纵横无数,天顶极具绚烂华光,但等众人施法之后,拸魂神阵的黑幕护罩更加暗沉,那阵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阵中修士见众多强者都无法破开大阵,心中绝望,这是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王离看天边八条巨大粗壮的拸魂链,暗暗寻思,不知望仙筒能否破开大阵,眼见远处幽冥枯藤上隐隐有一纯白的果实飞速长大,心中咬牙,顾不得私念,遂朗声道:“诸位前辈,我有一法能破开大阵!” 李牧和安川、崔复等人闻声看向王离,见其不过一灵脉境的修士,神色错愕,这忘水仙阁的弟子能有什么法子破开大阵? 连阮尽山都没有办法,他能破开拸魂神阵? 宁神儿见到王离,心中一动,这是那天在天宝阁见到的男子?俞展眉却是想到什么,眉头轻挑,若是用它来破开大阵,还真有可能成功。 “王师弟,不要胡乱掺和,这事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李承志见王离一人把所有修士注意集中至此,有些慌乱,生怕王离的哗众取宠辱及自(shēn),却听王离道:“阮师姐,你能待我过去吗?” 他如今无法御剑飞行,李承志处处为难于他,自己和宋绮又不熟,只得问阮欺霜带自己过去。 阮欺霜略有犹豫,看着王离笃定的面庞,才迟迟答应。 见到王离搭着阮欺霜的飞剑往远处飞去,李承志颇为酸怒,他 想到是在小友手上。” 崔复和天雷宗宗主自然也是颇为惊讶,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望仙筒,不过听王离说能破开大阵,便心头一震,眼下能活命要紧, 第一百七十七章 破绽 李牧惊奇地看了看王离,点头道:“望仙筒名扬九州,乃是一等一的仙器,我前些时候听闻是被人偷了去……没想到是在小友手上。” 崔复和天雷宗宗主自然也是颇为惊讶,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望仙筒,不过听王离说能破开大阵,便心头一震,眼下能活命要紧,若无法破开大阵,就算这拸魂神阵不能杀了他们,外边的妖蛇吃了仙药,实力必然大涨,凭他们几人身手,还不定能抵挡得过。 宁神儿美目看向王离,原来此人就是当初提前进入屠神葬地的散修,听闻他还卷跑了一个上古妖神的尸体,这可是叫司墨仙和叶拘海等人颇为不忿的。 王离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要催动望仙筒,破开大阵,此刻外边一声巨吼,天地摇晃,众人看不见外边情况,但能猜出应该是幽冥枯藤又有变化,恐怕是那黄泉果生出了,脸色都有些忧虑。 稳住心神,王离催动灵力,望仙筒绿光大盛,飘在天空之中,一道绿光射向正前,黑气翻涌,未几便破开了大阵。 看到自己精心布下的大阵破开一道绿门,见王离众人走出大阵,尚迂阔未加细想,便惊声道:“你们有我教的望仙筒!原来是你们偷的!” “好!好!好!” 尚迂阔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狠狠道:“就算你们躲过拸魂神阵,今天我也要将你们全部杀了,夺回我教至宝!” 安川祭出一方宝印,斥声道:“天罡教堕入魔道,为妖人行伍,你要杀了我们?却不知到底是谁要杀谁!” “我自然杀不了你们。”尚迂阔嘿笑道:“相柳正神已经吞下黄泉果,待正神突破仙境,恢复实力,你们说,你们能挡多久?” 什么! 众人忙看向幽冥枯藤,果然见妖蛇盘绕其上,一动不动,血口还保持着咬下黄泉果的姿势,几个黑袍人浮在其天空周围,顶上还有一人紧守一边,显然是为妖蛇护法。 李牧等人面色大变,天雷宗宗主一掌劈开尚迂阔,几位神境强者纷纷冲向天顶幽冥枯藤。 黑袍修士与众人战在一起,天空之上顿时巨响大作,王离与阮欺霜躲开四处神力气浪,与李承志等人汇合。 这时有两人飞来,竟然是柳砚刀和戴晓。 柳砚刀跳下飞剑,拉住王离衣袖,连声问道:“王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和戴师兄一直找你都没找到,还以为……” 王离见到柳砚刀和戴晓,亦是惊喜道:“柳师妹,戴师兄,你们真在西泽!” 他将自己一路遭遇大概说了,戴晓叹气道:“不料王师弟遭遇如此大难,难怪我方才看到你时,还奇怪为何修为跌落下来。” “谁是你师妹,没大没小。”柳砚刀见王离又叫她师妹,噘嘴道:“修为跌落不也挺好的,还能让阮师姐带你。” 王离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叫一个女子带自己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李承志与自己确实不和,多次出言挤兑,宋绮和自己又没有什么交情,唯有阮欺霜还算有些过往,只好让她带自己。 阮欺霜拉住柳砚刀到她那边,打趣道:“师妹这酸劲可太大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带一下王师弟有什么,这又不是破格的事情。师妹你就放心吧,师姐可不会和你抢道侣。” 李承志闻言心中大喜,师妹对那小子没意思,我就说嘛,师妹才和那小子见过两三次,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他。 这话一说,柳砚刀脸腾就红了,微微挣脱开阮欺霜的拉手,她扭头倔强道:“什么喜欢,师姐可真会开玩笑,我和戴师兄担心他才一路找到西泽来,他倒好,像个无事人一样。” “我不是看西泽这有动静,担心你们也去西泽,就找过来了嘛。”王离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自己怎么就成了罪恶不赦的人了。 “好了,阮师伯还在和九天的妖人血战,你们别说这些了。”戴晓扯过众人注意,随口道:“王师弟修为跌落,等出了药山,再问问阮师伯有没有什么法子。” 点了点头,王离便和众人一齐关注枯藤之上的战况。 此刻天际诸神境强者混战一团,黑袍人隐隐占了上风,方才没有防备,被天雷宗宗主劈在一边的尚迂阔也冲向天际,使出一方巨大轮盘,直盖住枯藤上的天空。 催法从轮盘中召出一道覆盖住西泽的山河虚影,虚影一处,此地灵气登时大乱,王离等人皆是灵力涣散,气息都有些紊乱。 尚迂阔瞥眼看了地下的众多灵境修士,冷声道:“天罡教弟子何在,将那些杂碎都收拾了,一会相柳正神苏醒过来,可是要吃血食的!” 领头一黑袍人亦是大声吩咐羿门弟子向灵境修士杀去,天空中登时飞来无数灵武境的天罡教和羿门修士,领头带着五个灵王强者,皆祭出法宝,向众人杀去。 王离一剑斩开一个天罡教修士,见天罡教和羿门人数众多,此地剑气乱飞,担心被误伤,便叫大家围在一快,切莫散开。 此刻羿门修士大开箭羽,众人抵御不住,那 些灵脉境的散修更是死伤无数。 王离灵力渐有损耗,这种人海战术实在难以抵挡,他暗骂天罡教这是出了举教之力么,怎么有这么多人在药山,在仙城隐藏地可真够深的。 空中羿门一灵王境的黑袍人突然一箭射向王离等人,阮尽山时刻关注这自己女儿,见到危险将之,忙惊声道:“霜儿小心!” 战局混乱,阮欺霜等人修为最高深的也只是灵侯境罢了,哪里能分开灵识关注周围敌情,王离虽有仙识之力,却也不能做到灵识外放,只能得知光箭射来的方向,但等反应过来时却来不及抵挡了。 也无法抵挡。 那毕竟是灵王境强者的一击,若是早有防备,王离提前蓄力施展剑法,尚且能抵御得去,这一箭正正地刺向阮欺霜,待察觉到危险时,箭芒已经迫在眼前了。 “歘!” 王离情急之下,连忙伸出小指射出神门一剑,企图逼开箭芒,但仓促之下力有未逮,神门剑气虽然强悍,却不至于击散箭芒。 眼看那光箭就要穿向阮欺霜的眉间,一道寒气突然在她眉前凝聚,箭尖冰华顺起,那声势浩荡的箭芒竟然被冻结成块,停留在半空之中,不得前进半分。 待冰箭摔在地上,阮欺霜才缓过神来,众人见她能无事躲过,也各自松了口气,王离朝解难的宁神儿抱拳,暗道:“这是她施展的寒睛威力吗?没想到连箭芒都能凝结。” 与王离点过头,宁神儿便继续清楚天罡教的败类。 “师姐,你没事吧?” 柳砚刀挡在阮欺霜面前,忙询问她有无受伤,阮欺霜受了惊吓,回过神才吓了一身冷汗,朝着王离道过谢,虽然王离没能救了自己,不过他那一道剑气还是抵御住箭芒片刻的。 若非有了空挡,宁神儿也不能以寒睛冻结箭芒。 李承志见得唯有灵脉境修为的王离竟能出手使出剑气,颇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违背了九州修行常识了,何时灵脉境也能灵力外放了? 天空之上,因担心阮欺霜安慰的阮尽山分了心神,一招露出破绽,被黑袍人一掌击在胸前,受了实在一掌。 阮尽山气血翻涌,连连倒退百米,稳住身形,点手封住伤势,他见阮欺霜已经安然,便回头看向那黑袍人,轻笑道:“上次受伤,似乎是百年前了。” 不待黑袍人惊讶,阮尽山祭出神剑,分掌推开千万只剑光虚影,天空之上一时间剑气浩大,一道道蓝色剑光冲天而起,直刺破了幽冥枯藤出世引发的天地异象。 “忘水仙阁的太幻剑诀!” 李牧等人见此纷纷叹声,众黑袍人与尚迂阔也颇为惊疑不定,这便是忘水仙阁威震九州的太幻剑诀吗! 只见阮尽山伸出左掌,千万剑气归合为一,一道巨大的剑气参透天地,幻化在其左掌之上,他轻声一喝,挥掌朝着黑袍之人斩去,剑势飘忽不定,似有似无间似乎却携有灭世之威能。 剑气将一众黑袍人斩碎,那些黑袍人却非被直接斩灭杀绝,而是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天空之中,剑气势不可挡,眼看就要杀向幽冥枯藤上的妖蛇,枯藤上紧紧守在血蟒边的黑袍人冷哼一声,那剑气弹指间便被震散开来。 “一群废物!” 黑袍人立于枯藤之上,见他们抵挡不住阮尽山等人,怒骂一声,便要出手,尚迂阔方才吃了剑气余势,受了轻伤,见那人就要动手,大喜道:“成天君,你快将他们杀了!” 阮尽山感受到这人修为高深莫测,心中有些不安,自己已经是化神境上品巅峰,竟然还看不透这人的修为,他的境界莫不是神海? 黑袍人挥手便将众人散去,一手遥遥拉住阮尽山,身形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扼住阮尽山的喉咙,就要捏碎方才挥出剑气,差点扰了相柳的人。 “爹!” 阮欺霜见爹爹身处危难,花容失色,踏上飞剑就要去救阮尽山,此刻天边突有一道声音传来,教场中所有人心头一突。 “来得应该不迟,操,黄泉果让虫子给吃了!” 声音刚刚传来,西边就有一光影飞冲而来,那人立在空中,见血蟒已经吞下黄泉果,扼腕叹息,痛心疾首道:“来迟了,叫这个九头虫子吃了去。娘的,趁它还没炼化,我要把黄泉之力从它肚子里掏出来!” 王离见到那人,颇为惊讶,因为天空中的身影正是黄宵。 不过之前他听到西泽的巨响就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黄宵站在枯藤之前,转头看了一边扼住阮尽山喉咙的黑袍人,他挥袖便制住那人身形,拉过阮尽山,阮尽山逃脱危难,连忙拜谢,黄宵摆了摆手,“忘水仙阁与我也颇为有缘,不必说谢。” 尚迂阔口中的成天君能一把击退一众陆地神仙,却被黄宵一把控制住手脚,挣脱开扼制,他听得黄宵三番两次说道血蟒为小虫,怒声道:“你是何人,焉敢触怒九天正神!” 黄宵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护法天君,就说出这种狂语,就是九 头小虫全盛时期也不过我掌中一蚯蚓耳,你算什么东西。” 听了黄宵此话,黑袍人大怒,伸手揽住一把巨弓,朝着黄宵射去一把数十丈的黑气大箭,此箭威力声势之大,竟教地上所有灵境修士心生惶恐,不少人匍匐于地上,瑟瑟发抖。 王离等人身前有阮尽山设下的神罡护罩,能抵御大半的威压,但那神罡也有些架不住此箭威势,光幕上出现了不少裂痕,众人一时皆是心惊胆战,不知黄宵能否招架得住。 天空之上,黄宵水衣云冠,丝毫不惧那黑气大箭,心道血蟒炼化黄泉之力仍要一些时间,便不妨和这人耍斗上一番,遂伸左手平出,宛若推开一朵树花般轻松淡然,那黑气大箭触及其手,便慢慢消散,无声无息,竟没有一丝动静。 黑袍人见自己愤力的一击没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心中愕然,转而便像是想到什么恐怖至极一般的事情,他颤声道:“你是……蓬莱泱宫的听……” 黄宵淡淡一笑,“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方才接住惊世一箭的左手慢慢放下,右手食指赫然点出,一道贯穿天宇的黑色剑气瞬间将黑袍人刺透,那人还未说完心中的话,就于紫天下消散成一股黑烟。 “现在,就来收拾你了。” 黄宵转眼看向一边的血蟒,朝枯藤顶端飞身而上。 阮尽山、李牧等人隐约听见黑袍人说了什么蓬莱泱宫,却皆是不明白此人身份,为何九州之人如此惧怕于他,阮尽山心头暗暗思量,“此人实力高深,那成天君一招便扼住我,定然是神海境的修为,而这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成天君打成黑烟,莫非他是当世真仙不成?方才他与我说,忘水仙阁与他有瓜葛缘分,可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仙阁与这人有过交集?” “真是怪哉。” 一边阮欺霜见自己爹爹安全下来,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又看那蓝衣男子一到此地便扭转了局势,便忍不住道:“这人是谁?怎么实力这么高深强悍。” 王离虽然与黄宵接触过两次,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道他是蓬莱岛的修士,还说是蓬莱岛岛主,今日一看,才知道他实力如此强劲。 李承志和戴晓等人皆不知道黄宵身份,柳砚刀轻轻踢了踢王离的脚跟,问道:“王离,你认得这人吗?” “我见过他两次。” 此话一出,众人注意纷纷被吸引过来,王离见到阮欺霜和宋绮等人俱是吧目光集聚过来,才苦笑道:“只是有见过两次罢了,还都是他救我的。” 李承志撇嘴道:“王师弟可莫要牛皮吹上天了,人家实力比师父还要高上一些,和你又不熟,能救你?” 王离淡淡道:“王离骗人也只骗傻子。” 李承志登时语塞,柳砚刀捂嘴偷笑,又拉住王离问了些许琐碎,这会天顶的幽冥枯藤上忽而有剧动,众人忙抬头看去。 原来那血蟒竟察觉危险,提前炼化了黄泉果,巨大的蛇身慢慢破裂,一个新的巨蛇从皮壳里脱蜕出来,那巨蛇头有九首,身躯蜷缩,但看去颇为巨大,不想缠绕在枯藤之上,竟像是趴在藤蔓上一般。 九首蛇身躯一展,登时将整个西泽都填满下来,无数灵脉境的修士、灵兽因无法飞行,被其身躯碾碎,西泽之上满是血土。 “吼!” 九首蛇靠住枯藤,仰天巨吼,登时药山震颤,整个东境和北境中的灵兽皆不敢出声,伏在地上,作臣服之状。 黄宵浮在九首蛇面前,面色极为惋惜,“真是糟蹋了黄泉果了。” 西泽血光四起,那九首蛇登时化作一高大精瘦的血发男子,男子脖子上有九个面目不同的头颅,只是未有一个头颅是真切的,其余皆是犹如虚幻,飘忽不定。 “黄宵!是你!你还活着!” 相柳虽然幻化chéngrén身,但蛇瞳仍然鬼魅,细长的瞳孔紧紧盯住黄宵,“也好,我炼化了黄泉果,正愁没有精血继续吞噬呢,你倒好,送上门来了。” 黄宵不屑道:“想想当年是谁将你斩杀于此地的,刚活了一个头就这么嚣张,真是不怕死。我要是你,趁着蜕皮立刻就跑了,还在这丢人现眼。” “你那是炼化了黄泉果吗,真好意思说的,有没有炼化你比我清楚。” 相柳面色巨变,他确实只是压住了黄泉果中的黄泉之力,若是要炼化它,莫说现在,就是等个百年都不大可能。 他察觉到西泽异变,就将黄泉之力压制在天府之中,强行蜕化身躯,没想到却被黄宵识破。 “就是这样,那又如何。”相柳邪笑道:“我九天也不只是这么多人!” 黄宵闻言似是察觉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这时一个巨大的虚影直接撕裂天空,犹若神祇降临,出现在幽冥枯藤之上。 此虚影一出,威压怖然,所有人都被压住头首,两肩犹挂大山,不能动弹。 “赤天天主!” 黄宵面色终于有了波动,他凝眉道:“你还没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对决 那虚影立在相柳面前,对着黄宵道:“仙琐未死,九天安亡?” 声音浩大,绵延不知传去几万里。 黄宵一脸凝重,看着虚影踏步飞至相柳身前,忽而意识到什么,想要上前阻拦住虚影的脚步。 那赤天天主却是融合进相柳的身体,相柳仰头一吼,九个飘忽虚幻的头颅瞬间变得真切实在。 獠牙信舌,鳞皮竖眼,极为狰狞可怖。 相柳嘿嘿笑了几声,“黄听相黄岛主,今日之我可非万年前的相柳了!” 却说一边王离等人被那虚影现身的威压制住头首,不能抬头仰视空中情况,待虚影融入相柳身躯之后,身体才得以一松,他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与众人一齐看向天空。 “相柳,前世亦有此妖之名,却没有之妖蛇的真身,但传言记载也是九首,这九州到底和前世有什么联系!” 见那妖蛇幻化的人形变得真切,气势也愈加恐怖,王离暗暗替黄宵担心起来。 而宁神儿此刻心中却是翻开骇浪,这天顶的妖蛇此刻显露的气势与她父亲相当,她不由心道:“这妖蛇究也是九天的么,为何方才的虚影一出现,它的实力就暴涨到这等境界!” 空中两人已经开战,阮尽山和李牧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阵气浪击飞出去,妖蛇朝向天空喷出一口血毒,毒气霎时向四方传去。 黄宵右手一抓,将毒气拢合于掌中,狠狠拍向相柳正面的一个头颅上,相柳不敌,被一掌打道软肋,倒飞砸在枯藤上。 “你们退下,保护各自弟子。” 黄宵对着李牧和阮尽山等人说了一句,便朝相柳继续追功而去。 阮尽山找到王离等人,全力稳固一个神罡护住众人,以免受了空中黄宵与相柳的余波冲击,阮欺霜连忙问道:“爹,你没事吧?我看那个黑衣服的都打在你身上了。” “没事,那都是小伤。” 阮尽山全神贯注盯着空中二人的战斗,他先前结实地受了黑袍人一掌,又被成天君扼住喉咙,却未受到什么重伤,倒是尚迂阔被天雷宗宗主劈了一掌,他伤势着实不小。 羿门的黑袍人被阮尽山方才一剑斩灭了大半,李牧几人捉住尚迂阔,封住了他的修为,将他压在地下,宁神儿冷哼道:“尚教主,你结连妖魔,此事至关重大,等出了药山,我青宫定会昭告天下!” “宁少尊,我敬青帝为人,喊你一声少尊,不过论辈分修为,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尚迂阔嘿嘿一笑,“妖魔,什么是妖魔,你们这些仙门难道就不是妖魔了吗!九天要的是断绝仙根,你们求了几万年的仙了,见过几个真正的仙!那些当世真仙是仙吗,司翯?殷震?我呸,那算哪门子仙。” 天空之上黄宵与相柳斗地激烈,尚迂阔侃侃谈仙,说道兴致高昂之处,他狂笑道:“就是当世真仙寿元不过两千岁,哪里有什么长生,我天罡教就是要伏倒九天,做那破灭仙根的第一人,叫天地无仙,唯有神明!” 俞展眉怀中抱剑,看都不看尚迂阔一眼,“那是哪门子神明,披着兽皮的妖罢了。尚教主,你不是妖,九天能给你什么神位?人妖之神么。” 幽冥枯藤此刻已经有了凋谢枯萎之象,整个西境大泽上空天色隐隐有些发白,黄宵左掌摊开相柳的利爪仙劲,掐了一个指决,右手射出一道凌厉剑芒,直直刺烂了相柳的一个头颅。 “好剑法!” 俞展眉见此大声称妙,这人以左掌汲取妖蛇攻势,右掌借力又反道释放成剑气,这等战法他还是头一回见,真是神妙。 尚迂阔被他说堵了心思,就要斥声呵斥,却被李牧一把抓过,重重摔在地上,封住其道门心府和灵脉,不让他动弹。 “神儿,这前辈实力莫测,看他和九天势若仇敌,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俞展眉问着宁神儿,宁神儿眉间轻蹙,寒声道:“俞展眉,我已经和司少宫主订婚,你若是再如此称呼于我,休怪我不客气。” 见宁神儿真动了怒气,俞展眉才挠头认错,宁神儿这才说道:“方才听得偶尔半言,那妖蛇说他是蓬莱岛的人,不过我没听说过九州有蓬莱岛之地,从圹埌云清宫来此地前,司少宫主曾和我说,冀州仙门得知的秘境消息,便是一自称蓬莱岛岛主之人散布开来的。” “你说那个秘境……” 俞展眉登时讶然,那秘境竟然是他散布的,不过为何秘境内不见蓬莱岛修士的身影呢? 他为何要将秘境的消息广而告之? 俞展眉看向空中黄宵与相柳的对战,心中像是忽而被蒙上一层纱雾,诸多谜团难以解开,他心道:“我在小酉山山顶的幻阵中悟了剑心,实力暴涨一境,他处心积虑散开消息,却没有进了秘境,所求为何?此人实力强悍,那蓬莱岛究竟是何方势力?” 此刻天幕渐渐明亮,紫黑色的异象就要退去,相柳见此心中略有焦急,除开被黄宵一指打烂的头颅,其余八个妖异蛇首纷纷乱叫起来,黄宵负手而立,斗到现在,他还未出全力。 “嘿嘿,黄宵,叫你见识一下我沉落此 地千年修得的战法!” 相柳正首咧嘴一笑,蛇信舔了嘴角,便伸手于虚空中画了一个血印,他突然变回本体,巨大的蛇身绵延万里,将北境、东境的丘陵山坡俱是压塌成平地,八个蛇首宛若血日汇集,顶在天穹之上。 “此法血纳天地!” 蛇首怒吼一声,众人登时耳鸣目眩,相柳的八个蛇首猛然扩成一个巨大的蛇头,那蛇头忽而缩小,忽而变大,如此变幻良久才渐渐稳定下来。 黄宵心中略有不安,见蛇首猛然吞开血口,无尽血光从其口中洒下地上各处,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巨树矮灌、灵兽灵药都被它吸入口中。 黄宵压住身形,不料那血口竟然有如此威力,他衣带飘飞,只得全力稳住身子,无暇顾及旁他。 地下不知多少修士被吸进血口,王离等人有阮尽山护着,撑了片刻,阮尽山便面红耳赤,艰难道:“此獠太过凶悍,我要撑不住了。” 一边无人照看的尚迂阔因被封住修为,被血气吸入天空,他惊慌失措,大声叫道:“救我!救我!” 但场下众人都自身难保,谁会伸手去帮他,与不少天罡教弟子一并,尚迂阔被相柳吞入口中,化作精血。 西泽之下顿时惊声一片。 “小子,当初谕仙令旁边可有一支凤簪?” 王离正灼急此刻情形而没有办法时,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意识到是黄宵在和自己传音之后,顾不得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谕仙令,忙传音道:“有,有的。” “这虫子有人相助,我奈何不了它,它虽然也杀不了我,但你们这些人难逃一死,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 黄宵撑住身形,见不断有人被赤蛇吸入血口,顿眉道:“拿出那支凤簪,记好了,以逆转千水万恨掌运气之脉路,催动钗首,千水万恨掌你修炼过吧,别和我说你一个忘水仙阁的弟子没炼过这个掌法。” “炼过。” 搞不明白为何要逆运千水万恨掌的运气脉路,王离见阮尽山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要撑不住了,忙从玄黄袋中掏出凤簪,运气逆转千水万恨掌。 脉路逆运,他手掌隐隐有青色之光,以掌力催动凤钗,凤钗登时不断颤动,耳畔似有凤鸣之声,未几,凤钗青光大作,天际传来一道清声凤鸣,嘹亮醒神。 凤鸣一至,黄宵显然松了口气,相柳血口也突然一滞,天地间没了那股吸力,众人也各自浑身一轻,纷纷看向凤鸣之地。 只见凤钗带着王离向天空飞去,柳砚刀等人见此皆是莫名其妙,王离手中的青光物件是什么? 王离飞至半空,正不知所措,天幕紫黑云雾陡然散开,一个巨大的青鸾凤影破空而入,朝着相柳而去。 相柳见此心神震惧,黄宵大笑道:“虫子终归是虫子,再大也不能逃过凤鸟一啄。” 那青鸾追着相柳啄去,相柳情急之下忙幻化chéngrén影,想要撕开天宇就此溜走,却被一声高昂的凤鸣给定住身形,那青鸾虚影叼住相柳,一口将之啄成血雾。 见此大快人心的场景,黄宵仰头大笑,可相柳爆成血雾不久,血雾中一道血光便扯开一道裂缝,飞速跨越天地空间离去了。 “这……” 黄宵见还是被相柳逃走,心头大恨,“黄泉之力让给他夺去了!” 催动凤钗需用极多灵力,王离修为不足,灵力渐渐枯竭,凤钗上的青光慢慢消散,青鸾虚影也消失不见,没了凤钗青光挟持,他身形一顿,落向地面。 王离暗道倒霉,却被黄宵虚手扶住,黄宵道:“不错,你小子还算靠得住,还好没让那虫子得逞,不然损失更大。” 王离收起凤钗,方才西泽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凤钗了,不知多少人又要见宝其意,他心中幽幽一叹,不能漏财啊。 宁神儿见那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的仙阁修士竟然能制伏相柳,她看向王离,心中暗暗猜测王离的真实身份来。 而俞展眉则是没想那么多,他逃得一命,说来还得感谢王离,见了他手中的宝物,却也不当回事了。 这兄弟连天罡教的至宝望仙筒都有,还有什么宝贝是他拿不出来的。 “黄前辈,这九头妖蛇到底是什么来历?”王离问道:“还有那些羿门修士,他们为何称自己是九天的人?” “九天就是九天,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 话音一落,黄宵指着西泽大片血土之上萎颓的幽冥枯藤,意有所指道:“此物的仙药之精虽然被妖蛇掠取了,但也还算好东西,我是看不上眼的,你也别与他们争,还有更好的东西,就看你与之有无机缘了。” 黄宵大笑一声,便挥袖迈出一步,只此一步,他就踏出不知几万里,消失于天野之际。 场中诸人见此都是心神震惧,这人实力着实厉害,只这一手他们便从未见识过,宁神儿与俞展眉见那人离开西泽,纳闷他所为到底是什么,来这只是要出去那个九头妖蛇么? 王离还在细想黄宵说的话,这回阮欺霜等人上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突然 就召唤出那么一个凤鸟虚影来?” 阮尽山看着这才入仙阁的外阁弟子,疑惑他为何能接连拿出两个仙宝,王离正欲解释糊弄过去,这时天宝阁阁主突然朗声道:“妖蛇已经离去,天罡教众人也被拿下,这仙药虽然被妖蛇拨了头筹,我等还是商讨一下如何分了这紫藤罢。” 天空之上还有众多羿门黑袍修士,他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趁乱离去,却被万符派的修士一齐拿下,万符派掌门崔复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符,将他们都困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些羿门之人联合天罡教的败类残杀我万符派弟子多人,我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教死去弟子消怨解恨!” 沈谩愁和张远看向那群黑袍人,目露恨光,显然不能释怀同门师兄弟被他们杀害之血仇,此时青宫长老李牧出言道:“尚迂阔罪恶一等,天罡教自会有人去收拾。九天出世一事兹关重大,我等要立刻禀报青帝,彼时九州各地皆要联合共商讨伐九天之大事,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九天的喽啰罢了。” 天雷宗宗主郁京乃是一紫袍中年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他此刻说道:“方才还得多谢忘水仙阁的道友,若非小友出手,药山此刻已是不生生灵。” 说着朝王离拱手一揖,众多散修感恩王离施了援手,也都纷纷揖手道谢,王离忙回礼道:“此事不必多谢,王离不为救人,也为救己,实在受不住诸位道友之谢礼,王离惭愧。” 郁京慨然,“小友真乃性情众人,若是日后有缘,来我天雷宗小坐几日,我必当扫榻欢迎。” 一宗宗主的诚挚邀请,这是何等之荣幸,西泽之中,无数散修见此大为眼红,王离都有些吃不消这等热情,连连感谢,一边柳砚刀拉住王离衣袖,悄声问道:“王君子,方才你使的是什么灵器?” 见李承志等人都注意过来,王离心道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玩意能随便说么,便没好气道:“秘密。” “真小气。” 柳砚刀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又不是和你要了去,真是没个男子气概。” 这时李牧对着诸仙门长老宗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此事我青州次州二州仙门不便插手,待青帝昭告九州,冀州仙门自会处理它。至于羿门,不知诸位道友想如何处置?” “说什么,直接杀了就是,等出了药山,我万符派定要去捣灭他羿门的仙山!” “崔掌门说的是,杀了就是,何必与他们逼逼叨叨!” 众人附和,李牧便看向阮尽山,问道:“阮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忘水仙阁乃是次州仙门的巨头,如何处理羿门修士,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羿门修士为九天助虐,理应除灭。”阮尽山道:“李长老,我仙阁附议。” 李牧点了点头,便要和崔复等人一起除杀羿门修士,此刻被困在金光大符下的一个黑袍人喋声大笑,遂连连摆了几个手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金光符罡之中。 剩余几人纷纷如此,崔复见此大惊,他道:“我这画地金刚符虽不如传说中的神通画地为牢那般厉害,但困住寻常的神境修士也是极为容易的,羿门的陆地神仙已经被阮长老杀尽了,他们最多不过灵王境的修士,为何能逃出画地金刚符?” 李牧等人也是颇为不解,王离这会子与他们一般震惊,却不为他们逃走一事,而是方才他忽然听得一道熟悉却说不明是何人的声音。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是无上仙药!” 王离不知是何人说与自己的,他无意间看向符罡里的黑袍人,见到其中一人微微与自己点了头,便施法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开来,便猛然联想到在天宝阁中,和西泽边境的密林中遇上的那个黑袍人,暗自琢磨,说话之人便是他么?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 王离看了虽然枯萎但依旧高大的幽冥枯藤,幽冥花开谢间隙颇为短暂,他哪里注意到这露水落在何处了,况且,就是知道了露水滴在何处,那也是溶入西泽沼泽地中了,他怎么去收集! 再说,那人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究竟是谁? 一边崔复的心情十分糟糕,教这些羿门修士逃了出去,他不能替教内弟子报仇,这感觉宛若被人扇了两下耳光又奈何不得他一般,极为憋屈。 众人见此便商议好处理天罡教的诸多事宜,至于那幽冥枯藤,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青宫、忘水仙阁以及万符派等仙门将之斩断分摊之后,便各自离开此地。 俞展眉特地与王离道别,临别时叮嘱一句“仙器藏身,诸事小心”,便跟着青宫等人离开。 阮尽山也让王离与他一道回去,路上淡淡道:“你今日露了锋芒,也叫许多人知晓你身怀两种绝世宝物,过不了多久,次州、青州就会有很多人盯上你,这段日子你先带在仙城的接引阁楼里,等风波过去了,再乔装回仙阁。” “至于你宁桥被斩一事,这我没有办法,不过等你回了仙阁,外阁阅灵殿里的宗烨长老应该有法子修复。” 第一百七十九章 威力 原来阮尽山是好意带着王离,怕他一人行路被眼红之人截了道,王离赶忙称谢,却听阮尽山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的望仙筒是如何得来的?那可是天罡教的至宝,以你的修为,铁定不会是去天罡教偷来的,之前在大阵中听你说,是替人保管来的?” 柳砚刀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皆是看向王离,想听他是如何解释,王离只好将当初在山林中碰见岳洋和葛茂的事一一说了,阮尽山才点头道:“难怪,原来是天罡教出叛徒了。” 阮欺霜好奇道:“现在天罡教勾结了妖道,王师弟,你还打算还回去吗?” 王离皱眉道:“此事我还没想过。” “想什么,天罡教都这样了,还还给他们做什么,宝物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王离,你就自己留着,可别便宜了别人。”柳砚刀哼道:“没听青宫的人说么,到时候冀州的仙门肯定会收拾天罡教,收拾完肯定要洗劫一通,你如果还回去,指不定便宜谁了呢。” 阮尽山听此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说得真好,王离,你就不用还回去了,先留在身边,也算是机缘。” 王离点了点头,又是道:“对了,戴师兄,东境的七彩朱蕉还在我这里,因为治疗伤势,我炼化了一片蕉叶,到了仙城,我们再分罢。” 听了王离提起七彩朱蕉,李承志心头一阵火热,这可是神药啊,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小子占了。 没想到王离提起这个,戴晓道:“说来能拿到朱蕉,也是师弟的功劳,若没有师弟在,我和柳师妹就要交代在东境了,神药虽好,我戴晓却是没脸拿。” 王离淡淡一笑:“我们一道去药山,所得自然需要平分,师兄不必多说。” 见王离如此大方,阮尽山也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这可惜没能找到乾明花,便笑道:“我药圃里头种了不少乾明花,本都是给霜儿种的,你要乾明花,不如用蕉叶与霜儿换,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阮欺霜咯咯笑道:“用神药换灵药,爹,你这是想坑王师弟吗?” 王离苦笑道:“这玩意是来修补道门的,放在身上用来防备还算不错,但谁又整天地方自己道门被废呢,我是吃过一次苦了,可不想再遭罪,阮师姐,你如果肯换,我就用七彩朱蕉的蕉叶和你换一些乾明花,保证不反悔。” 阮欺霜笑道:“我种了不少乾明花哩,但大都没有年份,也还没成熟,不过娘药圃里还有不少,有些都上百年了,娘还念道太占地方,到时候我就用那些与师弟换吧。” 柳砚刀听了也连连说要与阮欺霜换,这等好事阮欺霜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几人回到仙城,王离与戴晓、柳砚刀分了蕉叶,因只剩下六朵蕉叶,柳砚刀和戴晓又道王离功劳最大,遂摊上炼化的一朵,王离拢共分了三朵蕉叶,又以一朵蕉叶与阮欺霜换了十余株百年的乾明花,才终于解了心结。 乾明花终于有了着落,王离也算完成了此行任务。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didu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 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第一百八十章 重逢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听那人承认身份,王离心中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摸索着屋脊跳身下来,一众家丁像是对付什么猛兽一般,俱是连连退开,小心提防着。 见到王离眼睛蒙着布,许盛问道:“你怎么将眼睛蒙起来了?若是没有这个,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当初在天宝阁和西境边缘的密林中遇到的黑袍人,应该就是许盛了,王离大笑道:“这事说来还得怪你,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叫我去找幽冥花落下的露水。” 许盛讶然,“你找到了?那东西本来滴落幽冥花之后,会掉落至黄泉河畔,虽然只有一滴,但重若瀚海,你竟然真找到了?” 指了指被蒙住的双眼,王离道:“这玩意冲进我的眼睛里,现在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许盛道:“幽冥花瓣落下的黄泉泪,那是顶级仙药,没有品轶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传说,它既然进了你眼中,自然有其意图,毕竟机缘和厄运,从来都是相伴的。” 听闻许盛话里有话,王离便问道:“说来,你是怎么去了九天了?当初我在北漠可是看到你的……” 许盛颇为惊讶,他道:“你去北漠了?” 王离将前事大致说了,许盛听闻后久久不语,一边的柳砚 刀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离,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跟个打哑谜一样?” 见她还拿着剑,许盛道:“姑娘,你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了。说来事长,却是我许盛命运多舛,王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盛了。” 说着他放下黑袍的帽子,王离见不到他的样子,柳砚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没了人形,只是一黑烟形成的似人似鬼的模样,不禁骇然。 四周家丁见了这个,都以为是鬼魅出来索命,纷纷哭爹喊娘跑散开来。 许盛苦笑道:“我本在北漠本已经死了,可是碰上赤天的一个神将,他把我魂魄抽取出来,带回了九天,让我成了神侍,虽也能飞天遁地,但却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赤天神将?” 王离连忙问道:“赤天是九天的一个分部么?这赤天神将是什么实力?” 柳砚刀也忙看向许盛,听他细说赤天的情况,许盛道:“九天自然是有九个天部,其中次州赤天、神州阳天、青州杲天、薄州冥天、寒州玄天、幽州幽天、弇州成天、戎州朱天、冀州钧天。” “至于神将的实力。”许盛顿口,略有不确定道:“神将实力有高有低,大多是灵王境的实力,少数已经突破神关了。” 柳砚刀不可思议道:“赤天竟然有神境强者?那可是陆地神仙境的大能!” 王离问道:“前些时候,那九天在药山出动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有多少神将?” 听了这话,许盛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刚刚入了九天没多久,还是得了些机缘,才短时间内进入灵武境,也得知了一些仙药的秘密,但赤天天庭内秩序颇为严密,向我们这些底层的神侍,也只能偶尔接触到神将这些人,神将之上还有护法天君,那一人挡住青宫、忘水仙阁等数名陆地神仙的成天君,便是天庭的护法天君。” “不过护法天君之上还有不少人物,那些我却不知道了。” 王离眉头紧皱,这赤天里头强者不少,忘水仙阁想要对付他,还颇有些不易,这回许盛像是想到什么,他道:“不过我听说,前些时候赤天庭里头的一个修为参天的巨佬被人捣翻了法场,现在拿巨佬还在赤天庭里修养呢。” 王离心头一动,“那人法场可是在恨水峡谷里的妖神山山?” “对!正是那个!”许盛点头道:“王公子怎么也知道此事?” 当初他可是在场的,那会子徐奉请几招就杀了那所谓的赤天正神,他还未放在心上,如今一想,还是徐奉请实力太高,教他忽视了那正神的修为实力。 修为比陆地神仙还高的,难不成就是仙了? 摇了摇头,王离道:“许盛,九天并非善道,你为何还要留在赤天呢?” 许盛黯然道:“沦落淤淖岂是本意,我被赤天的妖人搞成这幅样子,回也回不去了,只得混着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一天算过一天,离开药山之后,我见你一如往昔,便感叹你我二人各自之路如此不同,不过我本就该死,却是王公子出手得救一命,只是苟延残喘之下,不得原本的快意潇洒了。” “就叫我死在北漠,好歹留下些许名声,也死得其所,谁知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柳砚刀道:“什么鬼样子,你踏上修行之路,日后机缘无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魂魄归位,再寻肉身,这些法术神通,我可是在仙阁里的典籍上看到不少呢。” “姑娘也说了,那些是法术神通,像你我这等灵境的修士,何德何能才会碰上一个。”许盛摇头喟叹,“因我没有肉身,只得以魂养体,所以在这若明城中搜寻那些恶人,靠着他们的魂魄来度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王公子,实在是难料。” 王离心情颇为复杂,这许盛为人虽然有些瑕疵,但是纯正的君子,他在玉城时,救了他的性命,一是为答应秦佩儿,更多的则是他救了楚衣,使其免遭许况凶手,王离敬他为人,才出手救他性命,谁知二人再相见时,却是这等光景。 “许盛兄,你既然两次逃得大难,那便是老天要留着你,修行一事,就是要顺天道而改己命,你如今虽然经历此劫,谁知不是日后蜕变的潜伏?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番苦难,何尝不是日后得道正果之伏笔呢。” 许盛定定地看着王离,恍然一叹,“长恨世间真意少,至今唯有王阁卿。王公子,许盛懂了。” 听得许盛突然叫自己阁卿,王离动了臆想,回忆在京城和姚渐雪的种种,心中突然催发了动身赶回仙阁见姚渐雪的执念。 柳砚刀在一旁打趣道:“王阁卿?这是你哪门子诨号?” “小孩子,别乱问,说了你也不懂。” 第一百八十一章 闹事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遂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 拸魂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 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解,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烟罗玉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烟罗玉,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决裂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shēn)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shēn)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shēn)子也被柳砚刀封住(xué)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xing)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xing)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qing)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模样(ting)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xing)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shēn)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shēn)燥(rè),未过多久(shēn)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xing),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qing)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qing)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rè)……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shēn)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jin)不住那(qing)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rè)冲劲,往浑(shēn)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shēn)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qing)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xué)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tào),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shēn)上,王离见此登时浑(shēn)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rè)的(shēn)子也顿时一冷,他不(jin)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shēn),这时戚怜也从(qing)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qing)况,不由羞煞(yu)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xué)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shēn)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ài)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xing)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qing),故而虽未中(qing)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qing)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shēn)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qing)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qing)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shēn)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tào),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shēn)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jiāo)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shēn)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shēn),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ri)之事,不(yun)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qing),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qing)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xing)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shēn)上,今(ri)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shēn)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tào)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shēn)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rè)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shēn)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shēn)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shēn),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ri)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ri)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yu)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雷宗踪迹 外边的陈坦听了屋里头的动静,连忙破门而入,见柳砚刀紧紧抱住王离的胳膊,不由睚眦睁裂,新婚之夜自己入门的娘子竟然靠着一男子身上,怎能不让他心中愤怒。 “你是谁,放开我娘子!” 柳砚刀黛眉紧蹙,“谁是你娘子,我同意嫁给你了么,强迫之事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呸!” 陈坦喏喏不知所言,戚怜打量了王离,见他被戮仙老魔掳走之后,不但没有生事,修为反倒精进不少,心中思量,“这戮仙老魔修为可是神境巅峰,就算我师尊要对付他也颇为棘手,他玄黄袋被我夺走,还能虎口逃生,果真有些手段!” 既然王离在此,她也不用再为难柳砚刀不放,毕竟得罪一个忘水仙阁内门弟子,这事纠缠起来也多是苦头。 “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此番际遇皆由此女而起,王离对她自没有好颜色。而这陈坦竟然敢乘人之危,意图强娶柳砚刀,王离心头愤怒难以抑制,对身边的祁一诺道:“祁兄弟,宝剑借我一用。” 祁一诺迟疑片刻,便将手中长剑交予王离,他不知王离想要做什么,不过此刻二人同道,他还是选择相信王离。 此剑乃古剑宗内门弟子专佩之灵器,王离暗叹一声好剑,握紧手中剑柄,斜指向下,冷冷道:“戚怜你夺我宝物,害柳姑娘沦落山寨,还想以赠婚来逼迫柳姑娘说出玄黄袋法诀,此事今日便和你做一个了结!” 戚怜感受到王离节节升高的气势,她深知王离的真实实力远不是其修为境界表现出来的,当日在玉楼中以灵脉境力敌秦子夜和邓西楼,塔可都看在眼里,如今王离跨入灵武境,她虽然已是灵侯巅峰,却也不敢稳拿于他。 听了王离所说之话,她不为所动,逼迫柳砚刀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是真,但让她嫁与陈坦却不过一个幌子罢了。倘若今夜柳砚刀还不肯说出法决,她的打算便是带着柳砚刀回到合欢宗,满飞花自有办法撬开柳砚刀的嘴巴。 陈坦听得半懂不懂,他只知自己娘子确实是被这戚圣女胁迫来的,但那夺宝物等事他却不明白,遂抽出一把弯刀,也不顾王离修为远高于他,提刀边上。 “我说放开我娘子,你没听见么!” 王离朝他看去,寒睛幽光一闪,那陈坦只觉胸口一闷,身形便突然笨拙起来,一只脚点在地上,始终迈不出第二步来,未几脚底渐渐升起寒霜,弹指功夫就将他整个右腿冻住。 陈坦大骇,此人还未动手,怎么自己腿就中招了。 王离轻轻推手,千水万恨掌绵柔掌意顿开,远处陈坦登时被拍飞出去,撞塌了一堵墙面。 戚怜眸光微凝,心中大骇,方才她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陈坦右腿竟就被王离废了,这手段着实可怖。 右手一震,长剑顺着劲道发出一道颤鸣,王离抽剑而出,灵力透过剑身化作数十道剑气,如龙卷一般朝戚怜刺去。 戚怜红袖挡开,曼妙身姿立刻退却一边,躲开剑气之后,手掌不住颤抖,心惊这王离虽不过灵武初品,但灵力怎如此强劲,见王离紧追而上,一剑刺出数道剑影,袖中纤指轻弹三下,剑光皆被指劲弹退。 王离右手一震,压不住后力,往后退了一步才稳好身形,这会柳砚刀飞身而上,她储物袋被戚怜夺走,手中没有忘川剑,但玉手挥掌,正是千水万恨掌,声势竟也不弱,与戚怜缠斗一块,难分胜负。 戚怜一手与柳砚刀对掌,一手暗中弹开一道拈花指意,指劲悄无声息朝柳砚刀脸颊弹去,王离灵识远非灵境修士可比,自然察觉到危险,遂左手连忙一指运开神门引,剑气与指劲对在一处,放出一声脆响,气浪翻腾,帐纱披散,烛影摇曳,屋内登时乱作一团。 陈坦捂着胸口从碎砖堆里站起身,见戚怜都不能拿下王离,不免心头震惊,见柳砚刀站在王离身旁,心中嫉恨难抑。 王离拉住仍要上前的柳砚刀,挡在她身前,道:“柳女侠为了救我不远万里跑到冀州来,这仇当然我替你报,你乖乖站在我后头,别叫我分心。” 柳砚刀这会已经全然忘了刚刚还被戚怜逼迫的慌张无奈,她红衣鲜艳,玉脸傲然,“我的仇当然得自己报。” 见王离瞥眼看来,心中不知怎的登时一软,“好吧,反正你方才也说了,你帮我报仇的,那我不管啦!” 嬉笑着扮了个鬼脸,王离摇摇头,将长剑换到左手之上,此地毕竟是在旁人寨中,若是将人都引过来,恐怕难以断后,遂盯着戚怜,淡淡道:“戚姑娘,我的玄黄袋在何处?” 戚怜道:“我早日就带回宗门了,王公子若是想要取回玄黄袋,恐怕还得陪我回合欢宗取。” 王离打量戚怜上下一番,果真没见到玄黄袋,心道她此话固然不假,秦子夜也说过她其间回过宗门一趟,想必就是将玄黄袋交还宗内了。 暗叹时运不济,王离左手一扭,挑剑起势,道:“玄黄袋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自会去取过来, 不过往日旧怨,今日一并算了罢!” 说完不待戚怜回应,神门引陡然运转,长剑登时白光大盛,将屋内照若白昼,未几一道白芒剑气划出,赫然是青云剑诀! 道门重塑、斩桥重建之下的王离全力使出徵吾神剑,威力远胜从前,他见剑光浩荡,破开屋顶,瓦片横梁顿时残屑四飞,白光竟然将整个寨子都照亮了,亦有些诧异,“我怎么比之前灵武修为时更强了,难道是斩桥重建之后,体内灵力会更加凝练么?” 戚怜见此剑声势骇人,震惊王离实力竟如此强之余,袖手全力点出十数道拈花指意,但都被剑光消融开来,戚怜无处可躲,正要祭出红绫飞身躲开,那剑光却如影随形,狠狠劈在戚怜娇弱的背上,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祁一诺见王离好生凶猛,连连咋舌,又见戚怜被王离杀了,暗道:“这王大哥可真是丝毫不留情面,饶是那女子娇美如花,也断没有手下留情。” 叹了几声可惜,陈坦却被青云剑诀镇住,呆呆看着王离,心中不住回荡那几个念想,“这人比我还小上一些,怎么如此厉害……” 柳砚刀见戚怜倒在地上,连忙上前,一手搭在她左手无名指根,抬头对王离道:“王君子,你果然留情了,她没死。” 王离道:“你要她身死报仇,现在杀了她就是。” 这时柳砚刀却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杀她哩,那只是气话罢了,她是合欢宗的圣女,杀了她,麻烦又是更多,不如就这般出过气就好。而且我那也只是气话罢了,王离,你的储物袋还在合欢宗么?” 王离点头,“留她一命,就是让她带我去取玄黄袋。” 柳砚刀眸子一转,忽而想到什么可喜的事情,拍手道:“是极,留她一命,一会让她带我们去合欢宗,我们还怕摸不到合欢宗宗门嘛。” 见戚怜双目紧闭,心道:“我饶你一命,但你那般折磨于我,我定然也叫你不得好过!嘿,那就先便宜王君子啦!” 祁一诺忙和王离道:“王大哥,合欢宗女子强势,你若是擅自闯了宗门,恐怕难以脱身。” 王离固然不会硬闯,示意祁一诺不必顾虑,将手中长剑交给祁一诺,他又道:“方才王大哥使出的是何剑法,威力可当真吓人,我看就是陈逸身上没有伤势,也抵不住王大哥这招剑法。” 陈坦见几人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柳砚刀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心生凄恨,就要抽出弯刀与王离拼命,这时空中风声大震,一人突然闪在福泽寨中。 “坦儿,我来看你了。” 陈坦闻声连忙向天空看去,只见一穿着破衣黑色长衫的老者凭空立在夜色中,他看清来人面容后,道:“是你!这都二十多年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王离见那人凭空而立,虽然衣衫褴褛,但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他惊奇陈坦一灵脉境散修如何认得灵王强者,心中生了提防之意,仔细听着二人讲话。 山岚朦胧,祁一诺与那人相隔甚远,故而看不清他的容貌,听二人说什么儿子爹爹的话语,心道莫不是这陈坦是那灵王修士的儿子?诶呀,那可惨了,王大哥正抢了他儿子的娘子,这灵王老爹定然要替他儿子报仇,不知王大哥能不能斗得过这人。 空中修士似是没听见陈坦的话一般,他道:“我算是走投无路啦,教里众长老弟子死的死、散的散,我被人追杀了大半个冀南,好容易逃出生天,细细扒了指头,想来也只有你这里能有个留身之地。坦儿,算来你我爷儿俩也有好几十年不见面了罢!” 陈坦吞声恨道:“什么几十年,也就二十六年罢了,对你这个仙人来说也就是弹指的功夫。我娘被你糟蹋了,你嫌弃我娘出身凡俗,便将我们丢在福泽山脉里头,我三岁的时候你来过一回,往后就是娘死了你也没来过,我可是记得清楚!” 那人叹道:“不是我忘了你们娘俩,其间的事情太过纷杂,我说不清。二十六年,我也没二十六年可活了!” 陈坦挺直了腰板,道:“我今夜成了婚,有了媳妇,我已经在宗庙前立下誓了,今后我和你陈家断绝干系,你做你的仙人,没你我在这寨子里头照样过活,你从来便都不是我爹。” 那人听了此话,沉默片刻,良久才幽幽一叹,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呸!不要脸,谁是你媳妇,你这强迫人、趁人之威的下流种,要成婚和你爹成婚去吧!” 柳砚刀黛眉倒竖,拧牙骂道。 那人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坦儿,你这媳妇看来于你颇有意见啊。” 陈坦没料到柳砚刀拆了他的台,他面色微沉,哼道:“这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会子寨中不少寨民察觉到寨主府的动静,纷纷披了衣裳挑灯赶过来,见空中竟然有仙人飞在天上,不少人都跪拜下来,那人见寨民都聚集此地,便喝声道:“我乃尔等寨主陈坦之父,天 罡教守宝长老陈逸是也,今日来此,便要暂歇此地,尔等不必慌张。” 王离和祁一诺听此对视一眼,王离传音道:“祁兄弟,那跛子看来算得可真准,不但教我要找的人算到了,就是你要找的人也算到了。” 祁一诺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谁会想到,这陈坦竟然是陈逸的儿子呢!” 王离看着空中那道人影,补充道:“还是私生子。” “祁兄弟,但我看他和你说的不对啊,你说他身受重伤,我看他不是好好的么?” 祁一诺皱眉道:“他被数仙门长老围剿,受伤定然不轻,不过此时在众人面前端着罢了。” 王离听了这话,心道这陈逸竟然能躲过数仙门长老的围剿,本事不小便可料想,祁一诺师父竟教他一人来捉拿陈逸,可真是糊涂了心思。 却说祁一诺见了那陈逸,捺不住心头激动,眼见宗门命令就待自己了结,他怎么克制得住,遂也不与王离打声招呼商量对策,提剑就冲了上去。 “陈老贼,吃我一剑!” 祁一诺跳身飞至空中,一剑挥砍,一道黑色剑气融在夜空之下,当头就朝陈逸头顶劈下。 王离被祁一诺突然动手吓了一跳,见那陈逸不慌不忙躲开其剑,手掌一立,祁一诺便登时被一股巨力推开,摔倒在地上。 王离上前拉住祁一诺,低声道:“你也太心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不说祁一诺借了他灵剑一用,单单是肯陪他一起来救柳砚刀,王离便要帮他捉下陈逸,可祁一诺一声不吭就冲上去,免不了让陈逸有了防备,想要趁机下手可就没戏了。 柳砚刀亦是跑到王离身边,低着嗓子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和这老头动手?” “这说不清楚,事情结束再告诉你。” 王离抬头见陈逸飘然飞至三人面前,祁一诺站起身,又指剑对着陈逸,陈逸见了祁一诺身穿的蓝衣,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古剑宗的人。” “你们可真是追我追得紧呐!” 陈逸颇为恼恨,他一路被古剑宗、圹埌云清宫的修士追杀,好容易脱身开来,没想到一个灵侯境的小修士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这让他何其愤怒。 弹指激射出一道劲气,祁一诺剑尖一震,右手一麻,便要脱手扔出长剑,可他心神一聚,忙捏紧右手,不让长剑离身。 陈逸见此惊疑一声,他看寻常一指,却是动了八成的灵力,这小子的长剑竟然没有被他挣碎,看来此剑非比寻常古剑宗弟子所佩之剑。 抬手又对着祁一诺面门而去,他手臂酸麻,如何来得及抵挡,这会却有一手从祁一诺身后迎了上来,与陈逸右掌对在一处,二人皆是震开三步。 陈逸忙向出掌之人看去,见只是一灵武境修士,神色一呆,颇为不敢相信。 灵武境的修士能挡住他全力一掌还不相上下? 就算此时他身受重伤,外强中干,实力不及巅峰三成水平,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灵王境上品修为,这小子一个灵武境修士,就能和他对掌? 陈逸不信邪,凝气运转体内灵力,两手叠掌,朝王离拍出一条大河虚影,滚滚波浪,竟教山腰福泽寨都被淹没一般,草木横飞,甚是骇人。 王离喝出一口气,星空之下,耀古之辉赫然亮起,无数星辰之光照在王离身上,宛若仙光临世,他双掌手腕皆有星芒亮起,运开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和着浩瀚星河光辉,竟将大河虚影拍碎开,波涛之声如击巨山,成了碎水断河的哀鸣。 陈逸被绵绵不绝的星光正中胸膛,他本就虚弱单薄的身子立刻又消瘦几分,咳出一大滩黑血,气息登时紊乱,见夜下王离如仙降世,他怪笑一声,“果真是少年郎君,我这老头子敌不过你啦!” 说着勉强坐起身,兀自道:“我是斗不过你,可我来这寨子,不是给你们受气的!” 盘腿而坐,不顾众人惊讶眼光,双手连掐指决,紧闭双目突然一睁。 “定仙盘,开!” 只见寨中祖庙方向登时升起不尽的黑白光芒,未过多久,山中一道巨响,一只小小的黑白双色罗盘破开祖庙,飞至陈逸头顶不住旋转。 王离见那罗盘模样,心神震惊,那赫然与前世道教阴阳鱼一般无二,这定仙盘是什么东西? 陈坦见祖庙里突然飞出一只黑白罗盘,不觉目瞪口呆,他在此活了足足二十九年,从不知道这祖庙里供奉的竟然不是灵位,只是一个罗盘而已! 定仙盘在陈逸头顶不住旋转,黑白光影将他整个身子都罩住,他嘿嘿笑道:“我天罡教道统传承何止万年,如今不过二流仙门,连古剑宗合欢宗这些近古仙门都不如了,但实力不在,底蕴一直藏着,这定仙盘本是和望仙筒一并,乃是上古仙器,若非易教主命我来取,也不会早早就拿出来。” “我实力不如易教主,施展定仙盘威力自然不能和易教主比,但对付你们,足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激战 陈逸定手结决,一个黑白交汇的“僊”字虚影浮在定仙盘上,整个福泽山脉登时风云大变,黑白光影届时由定仙盘将整个寨子笼罩住,山上众人皆不能动弹分毫。 王离心中大震,这定仙盘真是诡异,他不单(shēn)子不能动弹,就是灵脉也不能吐纳运使灵力,祁一诺、柳砚刀皆是如此,因口不能言,只得干瞪眼,心中惊奇。 陈逸见诸人果然被定住(shēn)形,不免得势哈哈大笑,“定仙盘能定上古仙人,定住尔等,可不是简单至极!” 说着大手一挥,山林震动,草木皆被他一掌劲浪推平倒地,寨民被受其害,(shēn)子被掌劲劈成碎块,陈坦见此双目怒裂,显然痛苦至极,但他也被定仙盘定住(shēn)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寨民被陈逸残杀。 掌劲推开滚滚山石,王离见过这招,他从玉楼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前来追拿他,他于那人周旋时见其使过一招推到山峰的掌劲战法,黄宵说是定仙九式中的撼山式。 这定仙九式分三大式,分别是定山式、定脉式和定原式。因传承颇为久远,就算上古典籍也不能考究,至今也只有前两大定式法诀犹在天罡教中。 撼山式便是定山式中第三法诀,其法于定山式与定脉式中威力最大,此时陈逸使出的这招掌法,便是撼山式。 掌劲推开,沙尘激扬,王离几人皆是不能动弹,眼看掌劲就要扑倒(shēn)上,王离腰间那瞎眼脖子给他的朱红葫芦赫然摇摇晃晃飞到空中,一道浩然剑气瞬间从葫芦口飞出,狠狠劈在定仙盘上。 一声轻响在寨中清晰传遍,定仙盘浑(shēn)一暗,覆在陈逸(shēn)上的黑白光影登时暗淡,他灵力加诸定仙盘,剑气劈在定仙盘上,譬如砍在他的(shēn)上。 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他脸上惨色更剧三分,体内伤势加重,他撑不住继续催动定仙盘,眼看局势大为不妙,便收起定仙盘,就要飞(shēn)离去。 定仙盘光影退去,众人(shēn)形一松,皆脱开其限制,王离见陈逸作势要跑,来不及思索为何葫芦会有这等威能,夺过祁一诺手中长剑,仙门引猛然运起,一道划开天夜的白芒剑气嗤嗤朝将陈逸击去。 “又是剑气!” 陈逸低低咒骂一声,挥袖想要搪开,孰知那剑气威力竟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剑光如劈开豆腐一般,划拉一声切开陈逸手臂,定仙盘顺势落在寨中平地上。 王离上前捉住定仙盘,一脚踏住落下的陈逸,连连隔空点手几道指劲封住他的灵脉,本就受伤不轻的陈逸又连连遭遇重创,已是奄奄一息之际,自然抵挡不住王离的指劲。 见王离拿起定仙盘,祁一诺等人又追上围住他,方才喟叹一声,眼帘低垂,“天罡教亡矣!” “天罡教?”祁一诺从其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金色长绳,将陈逸绑的严严实实的,他道:“你天罡教俯首九天,便是与我九州所有仙门为敌,亡就亡了,这路是你们自个选的!这金曳索就是陆地神仙被缠住也挣脱不开,你就乖乖与我回古剑宗去,等候发落罢!” 他指手掐了法诀,长绳金光闪烁,陈逸莫说挣脱,便是想要动弹手臂都难。 王离将长剑还给祁一诺,此时那浮在空中的葫芦也不紧不慢重新挂在王离腰间,祁一诺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他抱拳道:“陈逸此人既然已经被我拿下,王大哥也找到你的朋友,咱们就此别过罢!” 寨中百姓大多是没入修行的凡人,平常只不过听闻世上有仙人,就是寨中修为最强的陈坦也不过灵脉境界罢了,故而不见得仙人能有多神奇,今夜一见,却叫他们皆然瞠目结舌,而陈逸又以撼山式误杀不少寨民,故而场下众人看着王离等人也颇有些惧怕。 陈坦安抚好众寨民,听闻王离与祁一诺就要离去,忙上前道:“二位,他虽然是我的爹,但于我却没有什么父子(qing)谊,你们要捉他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姑娘是我娘子,你们怎么也要带她走?” 王离眼中带着怒气,“你强迫我师妹嫁给你,这婚事有什么名分,今(ri)我放了你一命,便是宽恕你,若非见你也还老实,没有欺辱师妹,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此地?” 被王离凌声喝问,陈坦不由垂下头,想要辩解,见柳砚刀亦是一脸恼恨地看着自己,听她道:“之前说杀了你那是气话,本姑娘可没那么嗜杀,你虽然乘人之危,(bi)迫我嫁给你,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女,念你也没占我便宜,今(ri)就放过你,不过若是叫我再听道你说我是你娘子,我可必须要来拧掉你的头!” 说着斜手一劈,不远处碗口粗的小树应势而倒,众人以为仙人又要发难,散若惊鸟。 陈坦知道柳砚刀修为远远超过他,谁知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听她此话,心知自己与柳砚刀却无姻缘,不免黯然神伤,王离却是不顾,陈坦不是恶人,却帮戚怜做了恶事,就算他倾慕柳砚刀,也不该以这种方式企图占有柳砚刀。 诸般后果,却是早早就种下了因由。 祁一诺带着陈逸驾剑远去,柳砚刀在昏迷的戚怜(shēn)上找到自己的储物袋,王离拿着戚怜的储物袋,灵识破开她设下的屏障,顾及借用戚怜红绫太过另类,遂找了一柄嵌玉镶金的宝剑,与柳砚刀御剑而去。 寨中陈坦见柳砚刀飘然远去,心中羡煞王离能与柳砚刀如此亲近,捏紧拳头,心中生了修行的强烈**。 王离与柳砚刀带着昏迷不醒的戚怜往冀南而去,二人御剑飞行数百里,穿过一凡俗小国,因担心误创冀州仙门领地,便且买来一架马车赶路。 第二(ri)晌午,戚怜悠悠转醒,她抚着昏涨的头,背后一阵剧痛,忙伸手向后背摸去,见已经被人用白布扎好,见自己在一马车之中,她心中奇怪,察觉自己灵脉被封,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见柳砚刀笑盈盈看着自己。 “你……” 柳砚刀见戚怜似有迷茫之色,便得意一笑,“救你一命不是可怜你,是要你带我们去合欢宗,找回王离的玄黄袋。” 眼下她与戚怜(shēn)份陡然互换,先前她是俘虏,而此时戚怜却成了阶下囚,心想自己能出一口恶气,想怎么整治这妖女就怎么整治,真是大快人心。 王离昨夜与柳砚刀说过,让她先行回忘水仙阁去,但柳砚刀总是不答应,非要与王离一起去合欢宗,可是把王离感动良久,却不知柳砚刀主要是打算其间欺负戚怜,倒是他多想了。 凑上前看了看戚怜容貌,她面容被面纱挡着,见一双眉眼平淡如水,丝毫不见惧色,柳砚刀不见戚怜变得如她预料那般惊慌失措,心中生气,便哼道:“见你一直带着面纱,难不成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么?” 戚怜见不到王离(shēn)影,不知他去了何处,暗中凝气破开体内封住灵脉的灵气枷链,依旧平淡道:“固然没有柳姑娘这般(jiāo)艳动人。” “什么(jiāo)艳动人,姑娘我是那么俗气的人么!”柳砚刀对(jiāo)艳二字颇为忿忿,眸子神光一动,突然嬉笑道:“不如我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罢!” 戚怜终于变了神色,喝道:“你若是掀开我的面纱,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让我侥幸逃走,我便发誓要杀了你,不死不休!” 听戚怜说得这般狠厉,柳砚刀愈是动了顽心,她先是连连几指点在戚怜道门上,让她经脉酸麻,暂且不得动弹,随后欺(shēn)而前,凤眼带着戏弄,挑衅一般看着戚怜。 “我现在就揭开你的面纱,也不杀了你,看你还能如何!”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shēn)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shēn)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shēn)子也被柳砚刀封住(xué)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xing)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xing)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qing)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模样(ting)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xing)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shēn)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shēn)燥(rè),未过多久(shēn)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xing),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qing)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qing)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rè)……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shēn)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jin)不住那(qing)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rè)冲劲,往浑(shēn)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shēn)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qing)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xué)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tào),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shēn)上,王离见此登时浑(shēn)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rè)的(shēn)子也顿时一冷,他不(jin)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shēn),这时戚怜也从(qing)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qing)况,不由羞煞(yu)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xué)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shēn)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第一百八十五章 拸魂法诀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ài)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xing)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qing),故而虽未中(qing)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qing)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shēn)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qing)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qing)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shēn)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tào),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shēn)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jiāo)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shēn)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shēn),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ri)之事,不(yun)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qing),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qing)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xing)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shēn)上,今(ri)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shēn)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tào)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shēn)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rè)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shēn)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shēn)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shēn),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ri)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ri)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yu)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ri)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qing)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qing)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ài),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qing)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shēn)上,若强占了戚怜的(shēn)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qing)事动了(qing)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ài)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shēn)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shēn),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xing)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qing),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shēn)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yin)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shēn),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shēn)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shēn)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shēn)形顺势往前倾去,他遂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shēn)法,那锁链(tào)住王离(shēn)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tào)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shēn)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shēn)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链锁住上(shēn),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shēn)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shēn)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yu)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shēn)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yu)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qing)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shēn)材(ting)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ting)拔汉子一(shēn)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shēn)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yin)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旧仇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听那人承认身份,王离心中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摸索着屋脊跳身下来,一众家丁像是对付什么猛兽一般,俱是连连退开,小心提防着。 见到王离眼睛蒙着布,许盛问道:“你怎么将眼睛蒙起来了?若是没有这个,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当初在天宝阁和西境边缘的密林中遇到的黑袍人,应该就是许盛了,王离大笑道:“这事说来还得怪你,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叫我去找幽冥花落下的露水。” 许盛讶然,“你找到了?那东西本来滴落幽冥花之后,会掉落至黄泉河畔,虽然只有一滴,但重若瀚海,你竟然真找到了?” 指了指被蒙住的双眼,王离道:“这玩意冲进我的眼睛里,现在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许盛道:“幽冥花瓣落下的黄泉泪,那是顶级仙药,没有品轶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传说,它既然进了你眼中,自然有其意图,毕竟机缘和厄运,从来都是相伴的。” 听闻许盛话里有话,王离便问道:“说来,你是怎么去了九天了?当初我在北漠可是看到你的……” 许盛颇为惊讶,他道:“你去北漠了?” 王离将前事大致说了,许盛听闻后久久不语,一边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离,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跟个打哑谜一样?” 见她还拿着剑,许盛道:“姑娘,你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了。说来事长,却是我许盛命运多舛,王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盛了。” 说着他放下黑袍的帽子,王离见不到他的样子,柳砚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没了人形,只是一黑烟形成的似人似鬼的模样,不禁骇然。 四周家丁见了这个,都以为是鬼魅出来索命,纷纷哭爹喊娘跑散开来。 许盛苦笑道:“我本在北漠本已经死了,可是碰上赤天的一个神将,他把我魂魄抽取出来,带回了九天,让我成了神侍,虽也能飞天遁地,但却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赤天神将?” 王离连忙问道:“赤天是九天的一个分部么?这赤天神将是什么实力?” 柳砚刀也忙看向许盛,听他细说赤天的情况,许盛道:“九天自然是有九个天部,其中次州赤天、神州阳天、青州杲天、薄州冥天、寒州玄天、幽州幽天、弇州成天、戎州朱天、冀州钧天。” “至于神将的实力。”许盛顿口,略有不确定道:“神将实力有高有低,大多是灵王境的实力,少数已经突破神关了。” 柳砚刀不可思议道:“赤天竟然有神境强者?那可是陆地神仙境的大能!” 王离问道:“前些时候,那九天在药山出动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有多少神将?” 听了这话,许盛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刚刚入了九天没多久,还是得了些机缘,才短时间内进入灵武境,也得知了一些仙药的秘密,但赤天天庭内秩序颇为严密,向我们这些底层的神侍,也只能偶尔接触到神将这些人,神将之上还有护法天君,那一人挡住青宫、忘水仙阁等数名陆地神仙的成天君,便是天庭的护法天君。” “不过护法天君之上还有不少人物,那些我却不知道了。” 王离眉头紧皱,这赤天里头强者不少,忘水仙阁想要对付他,还颇有些不易,这回许盛像是想到什么,他道:“不过我听说,前些时候赤天庭里头的一个修为参天的巨佬被人捣翻了法场,现在拿巨佬还在赤天庭里修养呢。” 王离心头一动,“那人法场可是在恨水峡谷里的妖神山?” “对!正是那个!”许盛点头道:“王公子怎么也知道此事?” 当初他可是在场的,那会子徐奉请几招就杀了那所谓的赤天正神,他还未放在心上,如今一想,还是徐奉请实力太高,教他忽视了那正神的修为实力。 修为比陆地神仙还高的,难不成就是仙了? 摇了摇头,王离道:“许盛,九天并非善道,你为何还要留在赤天呢?” 许盛黯然道:“沦落淤淖岂是本意,我被赤天的妖人搞成这幅样子,回也回不去了,只得混着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一天算过一天,离开药山之后,我见你一如往昔,便感叹你我二人各自之路如此不同,不过我本就该死,却是王公子出手得救一命,只是苟延残喘之下,不得原本的快意潇洒了。” “就叫我死在北漠,好歹留下些许名声,也死得其所,谁知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柳砚刀道:“什么鬼样子,你踏上修行之路,日后机缘无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魂魄归位,再寻肉身,这些法术神通,我可是在仙阁里的典籍上看到不少呢。” “姑娘也说了,那些是法术神通,像你我这等灵境的修士,何德何能才会碰上一个。”许盛摇头喟叹,“因我没有肉身,只得以魂养体,所以在这若明城中搜寻那些恶人,靠着他们的魂魄来度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王公子,实在是难料。” 王离心情颇为复杂,这许盛为人虽然有些瑕疵,但是纯正的君子,他在玉城时,救了他的性命,一是为答应秦佩儿,更多的则是他救了楚衣,使其免遭许况凶手,王离敬他为人,才出手救他性命,谁知二人再相见时,却是这等光景。 “许盛兄,你既然两次逃得大难,那便是老天要留着你,修行一事,就是要顺天道而改己命,你如今虽然经历此劫,谁知不是日后蜕变的潜伏?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番苦难,何尝不是日后得道正果之伏笔呢。” 许盛定定地看着王离,恍然一叹,“长恨世间真意少,至今唯有王阁卿。王公子,许盛懂了。” 听得许盛突然叫自己阁卿,王离动了臆想,回忆在京城和姚渐雪的种种,心中突然催发了动身赶回仙阁见姚渐雪的执念。 柳砚刀在一旁打趣道:“王阁卿?这是你哪门子诨号?” “小孩子,别乱问,说了你也不懂。”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围攻合欢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虽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 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 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烟罗玉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烟罗玉,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解救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身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身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身子也被柳砚刀封住穴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性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情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模样挺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性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身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身燥热,未过多 久身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性,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情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情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热……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身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禁不住那情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热冲劲,往浑身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身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情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穴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套,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身上,王离见此登时浑身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热的身子也顿时一冷,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身,这时戚怜也从情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情况,不由羞煞欲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穴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身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第一百五十三章剑酒谈闻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 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性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身上,今日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身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套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身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热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身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身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身,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日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故人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性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身上,今日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身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套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身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热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身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 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身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身,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日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第一百九十章 相见 “黄前辈,这九头妖蛇到底是什么来历?”王离问道:“还有那些羿门修士,他们为何称自己是九天的人?” “九天就是九天,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 话音一落,黄宵指着西泽大片血土之上萎颓的幽冥枯藤,意有所指道:“此物的仙药之精虽然被妖蛇掠取了,但也还算好东西,我是看不上眼的,你也别与他们争,还有更好的东西,就看你与之有无机缘了。” 黄宵大笑一声,便挥袖迈出一步,只此一步,他就踏出不知几万里,消失于天野之际。 场中诸人见此都是心神震惧,这人实力着实厉害,只这一手他们便从未见识过,宁神儿与俞展眉见那人离开西泽,纳闷他所为到底是什么,来这只是要出去那个九头妖蛇么? 王离还在细想黄宵说的话,这回阮欺霜等人上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突然就召唤出那么一个凤鸟虚影来?” 阮尽山看着这才入仙阁的外阁弟子,疑惑他为何能接连拿出两个仙宝,王离正欲解释糊弄过去,这时天宝阁阁主突然朗声道:“妖蛇已经离去,天罡教众人也被拿下,这仙药虽然被妖蛇拨了头筹,我等还是商讨一下如何分了这紫藤罢。” 天空之上还有众多羿门黑袍修士,他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趁乱离去,却被万符派的修士一齐拿下,万符派掌门崔复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符,将他们都困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些羿门之人联合天罡教的败类残杀我万符派弟子多人,我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教死去弟子消怨解恨!” 沈谩愁和张远看向那群黑袍人,目露恨光,显然不能释怀同门师兄弟被他们杀害之血仇,此时青宫长老李牧出言道:“尚迂阔罪恶一等,天罡教自会有人去收拾。九天出世一事兹关重大,我等要立刻禀报青帝,彼时九州各地皆要联合共商讨伐九天之大事,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九天的喽啰罢了。” 天雷宗宗主郁京乃是一紫袍中年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他此刻说道:“方才还得多谢忘水仙阁的道友,若非小友出手,药山此刻已是不生生灵。” 说着朝王离拱手一揖,众多散修感恩王离施了援手,也都纷纷揖手道谢,王离忙回礼道:“此事不必多谢,王离不为救人,也为救己,实在受不住诸位道友之谢礼,王离惭愧。” 郁京慨然,“小友真乃性情众人,若是日后有缘,来我天雷宗小坐几日,我必当扫榻欢迎。” 一宗宗主的诚挚邀请,这是何等之荣幸,西泽之中,无数散修见此大为眼红,王离都有些吃不消这等热情,连连感谢,一边柳砚刀拉住王离衣袖,悄声问道:“王君子,方才你使的是什么灵器?” 见李承志等人都注意过来,王离心道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玩意能随便说么,便没好气道:“秘密。” “真小气。” 柳砚刀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又不是和你要了去,真是没个男子气概。” 这时李牧对着诸仙门长老宗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此事我青州次州二州仙门不便插手,待青帝昭告九州,冀州仙门自会处理它。至于羿门,不知诸位道友想如何处置?” “说什么,直接杀了就是,等出了药山,我万符派定要去捣灭他羿门的仙山!” “崔掌门说的是,杀了就是,何必与他们逼逼叨叨!” 众人附和,李牧便看向阮尽山,问道:“阮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忘水仙阁乃是次州仙门的巨头,如何处理羿门修士,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羿门修士为九天助虐,理应除灭。”阮尽山道:“李长老,我仙阁附议。” 李牧点了点头,便要和崔复等人一起除杀羿门修士,此刻被困在金光大符下的一个黑袍人喋声大笑,遂连连摆了几个手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金光符罡之中。 剩余几人纷纷如此,崔复见此大惊,他道:“我这画地金刚符虽不如传说中的神通画地为牢那般厉害,但困住寻常的神境修士也是极为容易的,羿门的陆地神仙已经被阮长老杀尽了,他们最多不过灵王境的修士,为何能逃出画地金刚符?” 李牧等人也是颇为不解,王离这会子与他们一般震惊,却不为他们逃走一事,而是方才他忽然听得一道熟悉却说不明是何人的声音。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是无上仙药!” 王离不知是何人说与自己的,他无意间看向符罡里的黑袍人,见到其中一人微微与自己点了头,便施法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开来,便猛然联想到在天宝阁中,和西泽边境的密林中遇上的那个黑袍人,暗自琢磨,说话之人便是他么?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 王离看了虽然枯萎但依旧高大的幽冥枯藤,幽冥花开谢间隙颇为短暂,他哪里注意到这露水落在何处了,况且,就是知道了露水滴在何处,那也是溶入西泽沼泽地中了,他怎么去收集! 再 说,那人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究竟是谁? 一边崔复的心情十分糟糕,教这些羿门修士逃了出去,他不能替教内弟子报仇,这感觉宛若被人扇了两下耳光又奈何不得他一般,极为憋屈。 众人见此便商议好处理天罡教的诸多事宜,至于那幽冥枯藤,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青宫、忘水仙阁以及万符派等仙门将之斩断分摊之后,便各自离开此地。 俞展眉特地与王离道别,临别时叮嘱一句“仙器藏身,诸事小心”,便跟着青宫等人离开。 阮尽山也让王离与他一道回去,路上淡淡道:“你今日露了锋芒,也叫许多人知晓你身怀两种绝世宝物,过不了多久,次州、青州就会有很多人盯上你,这段日子你先带在仙城的接引阁楼里,等风波过去了,再乔装回仙阁。” “至于你宁桥被斩一事,这我没有办法,不过等你回了仙阁,外阁阅灵殿里的宗烨长老应该有法子修复。” 原来阮尽山是好意带着王离,怕他一人行路被眼红之人截了道,王离赶忙称谢,却听阮尽山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的望仙筒是如何得来的?那可是天罡教的至宝,以你的修为,铁定不会是去天罡教偷来的,之前在大阵中听你说,是替人保管来的?” 柳砚刀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皆是看向王离,想听他是如何解释,王离只好将当初在山林中碰见岳洋和葛茂的事一一说了,阮尽山才点头道:“难怪,原来是天罡教出叛徒了。” 阮欺霜好奇道:“现在天罡教勾结了妖道,王师弟,你还打算还回去吗?” 王离皱眉道:“此事我还没想过。” “想什么,天罡教都这样了,还还给他们做什么,宝物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王离,你就自己留着,可别便宜了别人。”柳砚刀哼道:“没听青宫的人说么,到时候冀州的仙门肯定会收拾天罡教,收拾完肯定要洗劫一通,你如果还回去,指不定便宜谁了呢。” 阮尽山听此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说得真好,王离,你就不用还回去了,先留在身边,也算是机缘。” 王离点了点头,又是道:“对了,戴师兄,东境的七彩朱蕉还在我这里,因为治疗伤势,我炼化了一片蕉叶,到了仙城,我们再分罢。” 听了王离提起七彩朱蕉,李承志心头一阵火热,这可是神药啊,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小子占了。 没想到王离提起这个,戴晓道:“说来能拿到朱蕉,也是师弟的功劳,若没有师弟在,我和柳师妹就要交代在东境了,神药虽好,我戴晓却是没脸拿。” 王离淡淡一笑:“我们一道去药山,所得自然需要平分,师兄不必多说。” 见王离如此大方,阮尽山也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这可惜没能找到乾明花,便笑道:“我药圃里头种了不少乾明花,本都是给霜儿种的,你要乾明花,不如用蕉叶与霜儿换,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阮欺霜咯咯笑道:“用神药换灵药,爹,你这是想坑王师弟吗?” 王离苦笑道:“这玩意是来修补道门的,放在身上用来防备还算不错,但谁又整天地方自己道门被废呢,我是吃过一次苦了,可不想再遭罪,阮师姐,你如果肯换,我就用七彩朱蕉的蕉叶和你换一些乾明花,保证不反悔。” 阮欺霜笑道:“我种了不少乾明花哩,但大都没有年份,也还没成熟,不过娘药圃里还有不少,有些都上百年了,娘还念道太占地方,到时候我就用那些与师弟换吧。” 柳砚刀听了也连连说要与阮欺霜换,这等好事阮欺霜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几人回到仙城,王离与戴晓、柳砚刀分了蕉叶,因只剩下六朵蕉叶,柳砚刀和戴晓又道王离功劳最大,遂摊上炼化的一朵,王离拢共分了三朵蕉叶,又以一朵蕉叶与阮欺霜换了十余株百年的乾明花,才终于解了心结。 乾明花终于有了着落,王离也算完成了此行任务。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didu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情难自禁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 出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欲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王离奇道:“你是何人?” 灰衣男子道:“鄙人李常根,是若明城的讼师,方才见了兄台出手惩治了那张二,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柳砚刀笑道:“他是何人,你们都怕他么?” 李常根不敢盯着柳砚刀看,方才那张二就是多占了嘴上便宜,就被这人打成那样,若是自个多看两眼,谁知道会不会被扣了眼珠子去,他忙低头道:“姑娘看来果真不是若明城的人,那张二是若明城县令的侄子,仰仗他伯父的威风,这么多年来,若明城谁不知道他的名头。” “不过我见兄台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凡人,有一件事情想要二位帮忙提点一番。” 李常根说到此处,略有停顿,见王离没有打断回绝,才继续道:“前几日我若明城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人,都是好好的就死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这几日官衙讼司可是忙翻天了,昨日城中玉露堂的承堂药首也命丧家中,死状与前人一样,不过他府中壁影上有人用狗血写了一个名字,却是让人颇为疑惑。” 柳砚刀在一旁听得专心,王离却道:“这死人必然是有凶手,我不是此地人,你来问我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怀疑是我下得手么?” 王离举杯喝了口茶,咂嘴道:“再说,你一个讼师,好好替人写状子就是,去管那些作甚。” 李常根苦笑道:“这几日喊冤太多,又兼上药首身亡这桩要人命的案子,朝廷都下了旨,要张县令破案呢,他哪里能破除什么线索来,就强压着我们这些喽啰找凶手,找不到线索,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听了这话,柳砚刀才道:“你之前说的,那承堂药首家里用狗血写的是什么名字?你们揪着名字去查不就有线索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明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名字,只是县衙捕快在城中排查了多个坊街,连这个姓氏都没找到一户。” 王离来了兴致,问道:“那人写的名字叫什么?” “叫做百里秦王。” 王离心脏猛地一跳,百里秦王?那不是许盛的假借之名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许盛? 不对,当初在北漠,他是看见许盛的尸骨的,怎么可能会在此地,难道只是重名吗? 因王离双眼被布条蒙住,二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不知道王离此刻内心颇为惊疑,控制住心神,王离平静道:“那药首何日何时死的?城中最早发现死人大概是几日前?” 李常根一一说了,王离对照自己的行程一算,发觉这若明城死人之时,比仙药出世之后慢不了几天,而那药首是昨日深夜死的,按理说凶手敢连续作案,官衙又拿不住他,那近期应该还会生事。 这百里秦王,究竟是不是许盛? 随口敷衍李常根会帮他留意此事,王离便和柳砚刀丢下碗筷,朝客房去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酒楼下食客稀疏,都在谈论什么县尉猝死娇妾床上的风闻,王离和柳砚刀刚下了客房,李常根便找过来求助道:“兄台,谢县尉也被杀了。” 王离问叫小二端了一盘烧饼,边吃边问道:“这回也留下名字什么线索没有?” “没,谢县尉就是深夜暴死家中的,当时谢府上的姨娘也在场,不过现在人已经痴呆了,像是中邪了样,问什么都不说。” 柳砚刀寻思道:“莫不是他家姨娘把他给害了。” “这不可能。”李长生摇了头,想要说清楚情况,此 刻却有一队吊衣坏发的地痞冲进酒楼,人群中的张二搭着一人肩膀,瞧清楚王离后,忙指手道:“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弟兄们,一会给我往死里打,打得越狠,老子就重重赏他,那娘们谁都别动,老子要好好爽爽。” 王离看不见是谁,但能听出来说话的便是昨晚被自己教训的无赖,见那人还果真找上门来,他皱眉正要出手,柳砚刀却耐不住张二的脏嘴,挥手祭出忘川剑,抽身而上。 身影闪动,只听得噼里一顿作响,李常根再定睛时,场中便唯独剩下张二一人还站在原地了。 张二见自己喊来的狐朋狗友还没开打,都被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抽倒在地,一时间酒楼上下满是哭爹喊娘的哀嚎,张二没了人扶持,一脚站不稳,倒在地上。 看着柳砚刀提剑走来,他忙颤声道:“姑奶奶,错了,我错了。” 听到这无赖叫自己姑奶奶,柳砚刀甚是新奇,这时王离叫住她,“我们择时还要赶路,别节外生枝。” 柳砚刀瘪了瘪嘴,一脚踩在张二受伤的膝盖上,笑道:“这也是一个教训,日后可别抻着你伯父的大皮到处作威作福,我们王君子仁意,才放你一马,以后碰上那什么劳什子百里秦王,免不了要猝死家中。” 被柳砚刀踩在伤处,张二有苦却不敢说出,强忍着剧痛,等她松开脚后才抱住膝盖大声叫唤。 酒楼下乱作一团,听得掌柜胆战心惊在一边劝架,他于心不忍,掏出几块烟罗玉丢给掌柜,算作菜钱房钱,才与柳砚刀出了酒楼。 身后李常根连忙追上,见识了柳砚刀的身手,他愈发坚信二人来头不小,刚要说话,却听王离道:“李讼师,带我们去拿药首府看看吧。” 柳砚刀不清楚王离为何对这赶了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三人上了马车,就往东而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匾额上挂了白孝,门外也有不少花圈,三人进了街门,柳砚刀赫然看见壁影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便道:“这人也是,杀了人还留下名字,这不是挑衅么。” 想到自己在大姚经历的种种,王离喟然一叹。 他无法看见那四个血字,但能嗅到血腥气,一边的李常根道:“李药首家人想要把这四个字洗去,说是李药首还在停灵,正门上有这个实在太邪了,但案子还没破,就这一个线索,张县令就没让他们洗,现在又中招一个县尉,这几日张县尉可不好过。” 他是担心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这几日当然过得不安稳。 摆摆手,叫李常根带自己去看看那李药首的尸身,征求了李家人的同意后,王离才被带到一座凉床边上。 见了李药首的死状,柳砚刀啧啧称奇,王离问道:“柳姑娘,这人是怎么死的?” 柳砚刀道:“和常人一般,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死去算来也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还活着一样。” 王离有些惊讶,左手中指按住李药首的仙门,见他五脏六腑俱如寻常,只是识海空空,像是被人擢取了魂魄一般。 “他识海是空的。” 收回手,王离皱眉道,听了此话,柳砚刀也颇为惊讶,识海并非修行之人专属,人皆有识海,只不过修行之人额间识海中有灵识之力,常人的只得是魂魄寄居之所,并无他用,唯有魂魄较强者能预感极近之未来罢了。 “难道是被邪修夺了魂魄吗?”柳砚刀一脸凝重道:“按照李常根说的,这若明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被杀了,那得被夺走多少魂魄!” 不知怎的,王离突然想到当初与陈元一道去北夜府时,见到尤血放出幽魂的场景,他心中暗暗道:“该不会又是赤天在搞鬼罢……” 一边披着孝衣的李家长子听不懂王离二人说的话,他不明白李讼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瞎子来,那女子看着倒是绝色,自己碰过的女人还真没一个容貌能与之相比的,只是眼神太凌冽了,看着怎么让人害怕呢。 正要询问,李常根却抢道:“兄台,能看出什么来么?” “我且问你,你爹死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些披着黑袍的人?”王离问着那李家长子,那李家长子皱眉思索片刻,才摇头道:“不曾见到过。”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日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释解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虽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 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烟罗玉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烟罗玉,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街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王离与老头皆扭头看去,只见一破衣男子由巷头飞速往街东掠去,沿路撞到不知几何行人。 见他衣着黑白相间,虽然灰头扑脸,但王离仍能看出他的身份。 他赫然是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眼眸微凝,心道如今古剑宗大肆围剿天罡教之人,就是教内顶厉害的教主都被破逃亡了,怎地还有弟子不怕死,竟在古剑宗辖内的凡俗城镇大张旗鼓显露行踪? 那人身形极快,王离粗浅看去,不见其面容,只看出他灵武巅峰的境界,心中遐思飞逝,转眼那人就快消失于视界。 定夺一二,王离便抽身离开瓦肆,向那人追赶而去。 说书老头揣着烟罗玉,见王离突然远去,伸手空喊两声,见他朝方才那衣衫破烂之人追去,恐生旁事,才摇头缩手,摸了摸温润玉石,旋即眉开眼笑,兀自开心起来。 王离此去追赶那人却不是为了探问定仙盘的法门用处,前不久祁一诺刚捆走了陈逸,眼下天罡教之徒理应人人自危,那人虽身形仓皇,但敢明目张胆路过冀南,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他身怀天罡教两大宝物,望仙筒暂且知得妙用,但那定仙盘王离可是不知它有何神通,当日在福泽寨,陈逸重赏之下,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定住山头所有人,倘若教修为高深者施展出来,必然是惊天杀器。 那人修为虽比王离高出不少,但只行速竟不及王离,未过多久,王离便追上前去。 那人见到身后有动静,掉头见一白衫男子迅速追来,显然是修行之士,神色一慌,喝道:“你是何人,追我作甚!” 王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人人见之恨不杀之,我是谁关你何事?” 那人听王离出言漫骂天罡教,怒气升腾,他顿身呵斥道:“我天罡教何来勾结九天,那只是与九天一起去取仙药罢了,天生仙药,有缘者得之,我天罡教何错之有?你再出此言,休怪我不客气!” 王离冷哼道:“欲以邪阵杀害一众无辜修士,以补足九天妖蛇精气,这还不是错么!” 那人闻言气挫,被王离揭了遮羞布,不免心底震怒,他便不顾其他,挥掌朝王离扑来。 这招撼山式王离认得清楚,当初在小酉山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蹲杀他时用过这招,不过此人使出的威势与那长老相差甚远,王离一掌千水万恨掌轻松抵开,灵力透过指尖汇聚成剑气,隔空戳在那人腹间道门上。 吃痛一哼,那人面色苍白,捂着小腹倒在路边。 他此前早受了不轻的伤,但未想眼前这人不过灵武初品,竟能轻易化去自己的定仙九式,这怎不叫他心中骇然。 “你是古剑宗的弟子?” 道门受了重创,那人满头大汗,面目微微扭曲,恨恨看着面前的白衫男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归年 王离转身见到空中一人凭空而立,穿着黑袍,枯瘦长须。 “等了你近月的光景,总算等到你了,不然本仙还以为等错了时机,叫你先溜了出去。” 那黑袍老者捏指搣过唇上的长须,森然道:“你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那帮没用的孙子没能在秘境里头将你逮出来,今日本仙就要将你格杀于此地!” 王离不料此人张口便定夺是自己偷了望仙筒,他皱眉道:“这位前辈,在下并未偷贵教至宝……” “住口!” 老者呵斥住王离的话,抢声道:“方才你用望仙筒出了秘境,那岂能作假,你还狡辩什么!竖子纳命来!” 不给王离辩解的时间,老者飞身朝下,朝王离扑来,还未等王离反应过来,那人的掌劲就已到面前。 心神惊栗下,王离右眼寒光大作,那老者感受到不对劲,忙缩手退开,他右手隐隐寒痛,颤抖不止。 “这是什么邪法!” 黑袍人暗自惊奇,仔细朝着王离右眼看去,王离和小黑躲过此招,忙往后与他拉开距离。 见老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右眼,王离只觉得此处丈许空间之内,自己完全暴露在外一般,他浑身不适,眉心金光大作,猛然一喝。 一道金色波纹由王离眉心朝外散去,将老者的神识击退溃败,他正以神识查探王离右眼的情况,不料差点被王离打散神识,心下震骇。 “仙识?你一个小小的灵脉境修士,怎么会有仙识?” 王离一路而来,因修为常常被人轻视?看,他皱眉道:“灵脉境怎么了?灵脉境就不配有仙识?我天生仙识不行么?” “老王,这人方才用的是神识,这老货起码是陆地神仙级别的。” 小黑在一旁叫唤着,王离忙传音问道:“什么陆地神仙,那是什么境界?嗐,也别管这个了,你说咱们打得过他吗?” 小黑吹胡子瞪眼,“打得过?你别看你方才两次击退他,要是他发怒了,咱俩不说躲不躲得过,先问问能不能活得下来吧!” 这么邪乎? 王离一皱眉,此人蛮横至极,不停自己的解释就要动手,看样子是和解不成了,他心下一横,大不了,自己再用谕仙令,就偏偏不信还能被你给欺压了。 “好家伙,嘴果然硬气,但愿你身子骨也能硬邦!” 黑袍怒喝一声,飞到半空,立指竖了一个法决,王离脚下赫然生出一个巨大的黑气牢笼,将他困在原地丈许的空间里。 见到王离与那黑兽慌乱的模样,黑袍继续施法。 “我天罡教不善战法,不过堪仙定死却是极妙,今日便叫你尝尝我这天地罗盘的厉害!”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圆盘,黑袍老者抬手一抛,那圆盘倏然变大,浮在空中,王离不知他念了什么法诀,那圆盘飞至自己头顶,一座巨大的山脉虚影晃然从圆盘中化出,朝王离压去。 “这定山式本是我教以搜定仙脉的法诀,用来降服你这灵脉境的修士,却是抬举了。” 王离听这瘦不拉几的老头又嘲笑自己灵脉境的修为,心神震怒,眼看山脉虚影就要压至头顶,小黑在一边疯狂大喊:“老王,出手啊!” 感受到压迫的气势,王离奋力抬手朝着山脉撑去,此刻他身处天野,正是星辰照耀之地,双手手腕上两枚耀眼的星芒似乎是收到感应,无尽的星辰之力汇集于他的双手,只见王离两手顶着一片金光,轰然将山脉虚影震碎。 黑袍老头满脸呆滞,何时灵脉境的修士有这等威能了? 老头的法决连番三次都被王离破开,这使得他颜面大失,震怒之下,他左手捏爪一转,困住王离的牢笼迅速缩小,只逼得王离和小黑站在原地,无处动弹。 见王离被完全困住,黑袍大笑三声,右手一掌朝他推来。 只见山潮滚浪,身前的无数高山峻岭都被掌劲推平,无穷的气浪汹涌奔腾,眼看自己就要中招,王离紧闭了双眼,一边的小黑骂骂咧咧. “妈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在葬地里吃了一肚子死肉,出来就要被人杀!操!” 不问小黑如何咒骂,掌劲已然扑至面前,此刻突有一人出现在王离跟前,那人轻轻一挥手掌,那毁山灭地的掌劲登时消散。 王离大难逢生,忙朝救自己性命的那人看去,见他头戴云冠,一身水合服,丝绦飘带,宛若神仙中人。 不过那人背着自己,看不见他的面容,不过看去应该是一名男子。 “你是何人?我天罡教行事,你为何要插手?” 见到自己一掌被那人轻松化去,黑袍老头摸不清此人实力,遂出言询问。 “天罡教竟然没落到这等地步了。”那人摇头叹息,“定仙九式,唯有你方才使出的那一招撼山式最具战威,但你一个化神境的陆地神仙使出来却是这般绵软无力,你是在给人挠痒么?” 被人如此鄙视,那老头如何受得了这个,便要出手与他交战,却听那人继续道:“若是易断天使出来,我可能还得退避一二,你嘛,啧啧。” 那 人连连摇头三回,黑袍老者却是不敢再上,他惊疑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我师伯?” “易断天么,活了一万年了,还没有跨入至臻之境,也该死了。” 见那人出言侮辱自己师伯,老头勃然大怒,一指便朝那人击来。 “哦?是定脉式!” 那人轻叹一声,踏步而出,两脚就如此轻松迈出,但浑然间蕴藏了无尽的道意,叫王离看得入神。 小黑惊声道:“这人是化神境!不对,是神海境!嘶,老王,咱们赶快抱他大腿。” 不理睬想一出是一出的小黑,王离仔细看着两人交战。 那人踏出去不到三步,一转身便绕到老头身后,一把勒住他的脖颈,道:“这定脉式御天驾地,点天之大界,点地之宏脉,遇人则使其灵脉阻塞,以致寸断,理应贴身而动。你虽然进了陆地神仙一境界,却不知这些,天罡教果然没落了。” 听那人对自家功法如数家珍,黑袍老者骇然道:“你,你究竟是谁?” “也罢,免得你如此狼狈,还不知我的名姓。”那人微微一笑,“我乃是蓬莱岛上的修士,亦是蓬莱岛的岛主,黄宵是也。”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黑袍老头被黄宵制住要害,不能动弹,此刻黄宵突然松了手,将他扔在一旁,道:“我与天罡教有些交情,今日暂且放你一命,日后若再叫我碰见你欺压无辜,休怪我手下无情!” 眼中带着怨恨,黑袍老头不敢停留,飞身朝北方而去。 挥袖破开困住王离和小黑的牢笼法阵,王离上前道了谢,见那人面容清隽,果然是一副仙家气派。 “王离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摆了摆手,黄宵就要离去,忽而仔细瞧了瞧王离的右眼,神色一动,“你也进秘境了?” 王离点头,将自己与那黑袍人的渊源说了,他问道:“黄前辈,你是如何知道那望仙筒不是我偷来的?若是天罡教一口咬定我是偷贼,可是没人会说清其中的缘由的。” 如何知道? 黄宵大笑,心道莫非我还得和你说,那偷出望仙筒的天罡教弟子是我怂恿的? 他故作高深,道:“仙人自有妙计,小兄弟,我苦心一番,没想到却都被你们劫走了机缘,也罢,也罢!我黄宵不是天罡教的小辈,自然不会不讲道理,你得了广寒睛魄,虽然只有一枚,确实也是天大的好处了。” 黄宵伸手一变,手中立刻闪出一块玉简,丢给王离,道:“我再赠你一段际遇,这是广寒睛魄的炼制修行之法,可莫要传给他人!” “小兄弟,你我有缘再见。” 那人一挥衣袖,飘然离去。 王离愣愣拿着手中的玉简,恍然如梦,这是救了自己还送了一部法诀? 还有这等好事。 小黑恨恨道:“这他娘的什么狗屎运气,我呸!老子还吞了古神精血呢,你咋不送给老子一个炼化精血的法子?” 那仙人早已远去,王离敲了敲小黑的头,“别想这些没用的,刚刚那个黑竹竿说等了咱们一个月了,时间紧迫,继续赶路吧。” 小黑驮着王离,仍有些愤愤不平。 “你这次得到这么多好东西,就和我说起风凉话来,我是又苦又累,却没捞到什么好东西。” 小黑在秘境中吞噬了不少妖兽精血,实力大涨,行路速度也更为迅猛,山野之下只留下一串黑影,便消失在远处。 王离盘坐在小黑的背上,攥着黄宵赠予自己的玉简,他因祸得福,才是灵脉境的修为,便有了古神的仙识之力,故而之前能将那天罡教黑袍老者的神识给震退开来。 仙识探进玉简,见法诀中囊括寒睛的炼化、修行、施法等诸多要诀,王离暗道:“这里头说得如此清楚,听那黄宵所说什么苦心一番,却叫我们劫走机缘,莫非他是一意去找这个寒睛的?但我怎的没在秘境里看见过他?” 王离不知道那屠神葬地限制修为,故而琢磨不透此事,遂索性不再去想其中的枝枝叶叶,黄宵挺身救了自己,还没有为争夺寒睛而和自己大打出手,可见他必然不是恶人,自己又费什么劲去猜忌他呢。 沉浸心神,看罢第一部的炼化法诀,王离拍着大腿,悔恨莫及。 “感情这玩意是炼的,不是塞的!” 在银湖里,他可是被这寒睛玉石给整得生不如死,一个卵大玉石塞进自个眼眶里,那种感受王离都不敢回忆。 王离将玉简里讲的修行之法仔细看了,得知这广寒睛魄所释放的寒气举世无敌,唯有凰族一脉的朱焰能与之抗衡。因寒睛一旦被炼化,就会替代成为修士的新眼,故而其威力大小还与修士自身修为有关,却无具体的修炼之法,较真起来,也只有一个“养”字。 “这里头说,寒睛才入人体,因为不是本身所长,故要养上一段时日。虽为其眼目,而不能调使如当初自身睛瞳之随心所欲。” 王离暗自点头,确实如此,自己不能随意控制那寒睛,若是危机时刻不能救命,寻常关头却又误伤他人,这着实是一个麻烦。 至于如何去“养”寒睛,则又有“望月”二字。 到夜间冷月当空之际,以目对月,感受月华之精气,如此便能促使寒睛与自身的快速融合。 “这么玄乎?” 王离挠了挠头,这说的东西怎么看着不太靠谱,月华之精?算了,那玩意感受不来,自己还是任由他去罢。 寒睛的威力受修士修为影响,若能将其威力完全施展,足以寂灭往来,使天地停滞,此处玉简还特意指了一句,说那凰族的朱焰是天地初开之火,能有生生不死之神通,这寒睛却是寂灭往来,抹去一切过去未来,二者却是天生的冤家,只可惜至今没能见到朱焰与寒睛有得一比,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凰族朱焰?” 王离皱眉嘀咕一句,这凤凰他听柳云说过,当时还诧异为何九州有前世传说中的神兽,今日又听到凰族的朱焰,他不由出了神,忽然想到了前世的种种,兼在秘境里被幻境刺激过,怀念之情难免浓厚。 “唉,这地方到底和前世有什么关联,我还能回去么?” 王离轻叹一声,把玩了一番手中的玉简,想到黄宵说他是蓬莱人士,他又心神一震,“蓬莱岛?还真有这地方?哎呦,当时没注意,早反应过来,就该追问他几句才是的!” 悔恨一番,王离收了玉简,躺在小黑背上,小黑体型巨大,跑起来速度极快,但身形却又极稳当,王离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听到了小黑的叫骂。 “心太黑了,叫我出力赶路,你自己倒好,晒太阳!” “得了,知道你是馋灵石了。” 王离掏出一块拳头大的烟罗玉,向前一抛,小黑顺势接过,一囫囵吞下肚子。 “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灵兽了,不能吃这么垃圾的灵石了,老王,你就不能给我整点灵晶什么的吗?再不济,只要是上品灵石就行了。” 王离笑骂一句,便不再管他。 向北走了五天,终于打听到了一座“相思崖”。 却不是如他想象中的景象,只是一座不大的小山,突兀地立在一片空旷之地,贫瘠瘦弱。 山顶上寥寥几个修士,俱是散修的打扮,崖口站着一朴素男子,负手而立,却有不俗的气质。 一众修士看到上山的王离,倒不为奇,见到一旁的小黑,都纷纷侧目,各自心道这散修竟然还驯服了一头灵兽,真是不简单。 那朴素男子亦略有惊奇地看了一眼王离,随后仰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尔等随我去罢。” 说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小木舟,抛在空中,那木舟渐渐变大,悬在空中。 男子点脚飘上木舟,吩咐众人上船,王离见众修士都一一上了船,遂和小黑也跳上木舟。 算上小黑,这木舟里共有十一人,那些散修大多是男子,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也有些女子,却都是相貌平平。 木舟没有船舷,但左右极为宽大,众人站在甲板上,仍有不少的空隙。 王离好奇地四处看了,这新奇灵器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直来他都以为修士除了使用飞剑,就没有别的飞行灵器了,不料这木船也可以飞行。 应该说飞船才对。 小黑见到王离这幅张望模样,心中大为嫌弃,忙踢了踢王离的腿,低声道:“老王,你确定这就是去仙阁的船?” 王离一拍头,怎的都忘了问这个了,他遂忙问到前头的男子,“这位前辈,这是去忘水仙阁的么?” 男子淡淡道:“正是,一会进了仙门,先测资质,男性修士虽然不能进入内阁,得仙阁真传,不过在外门亦然能享受极好的资源,这是散修无法比拟的。” “测了资质,资质为上品者,则能进我仙阁,资质不佳之人,自会有人再将你们送出来。好了,现在还有人要下去的吗?” 见无人摇头离开木舟,男子便催动灵舟,朝北方飞去。 这一下把王离吓得不轻,木舟虽大,却没有护栏,恐高的王离想死的心都有了。 木舟上人多,王离不好给自己丢了面子,遂强忍着心中的恐慌,一动不动站在木舟上。 好在木舟未飞太高,到了半空中,男子伸手掐了一个法决,虚空之中忽而缓缓出现一个淡蓝色的巨大法阵,王离见了暂时克服住心中的不适,朝那法阵看去。 却见男子拿出一个阵旗,放在法阵中央,虚空中恍然一道悠悠的轰鸣之声,继而阵中蓝光一闪,一个巨大的漩涡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待漩涡转定,王离能见里头祥云处处,依稀还有海浪之声,正心中称叹时,男子催动灵舟飞进漩涡,他眼前一变,就出现在仙家之界。 迎面的是一个广阔无边的海洋,不知深浅,远处海面上一座巨树连接天海,那树顶托着一片巨大的陆地,上面山峰层峦,宫阙林立,显然正是仙阁之所。 被此番景象镇住,众人一片惊呼,男子似是习以为常,他一边催动灵舟,一边介绍道:“这就是我忘水仙阁所在之秘境,相思涯!” 第一百九十四章 威势如此 声音刚刚传来,西边就有一光影飞冲而来,那人立在空中,见血蟒已经吞下黄泉果,扼腕叹息,痛心疾首道:“来迟了,叫这个九头虫子吃了去。娘的,趁它还没炼化,我要把黄泉之力从它肚子里掏出来!” 王离见到那人,颇为惊讶,因为天空中的身影正是黄宵。 不过之前他听到西泽的巨响就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黄宵站在枯藤之前,转头看了一边扼住阮尽山喉咙的黑袍人,他挥袖便制住那人身形,拉过阮尽山,阮尽山逃脱危难,连忙拜谢,黄宵摆了摆手,“忘水仙阁与我也颇为有缘,不必说谢。” 尚迂阔口中的成天君能一把击退一众陆地神仙,却被黄宵一把控制住手脚,挣脱开扼制,他听得黄宵三番两次说道血蟒为小虫,怒声道:“你是何人,焉敢触怒九天正神!” 黄宵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护法天君,就说出这种狂语,就是九头小虫全盛时期也不过我掌中一蚯蚓耳,你算什么东西。” 听了黄宵此话,黑袍人大怒,伸手揽住一把巨弓,朝着黄宵射去一把数十丈的黑气大箭,此箭威力声势之大,竟教地上所有灵境修士心生惶恐,不少人匍匐于地上,瑟瑟发抖。 王离等人身前有阮尽山设下的神罡护罩,能抵御大半的威压,但那神罡也有些架不住此箭威势,光幕上出现了不少裂痕,众人一时皆是心惊胆战,不知黄宵能否招架得住。 天空之上,黄宵水衣云冠,丝毫不惧那黑气大箭,心道血蟒炼化黄泉之力仍要一些时间,便不妨和这人耍斗上一番,遂伸左手平出,宛若推开一朵树花般轻松淡然,那黑气大箭触及其手,便慢慢消散,无声无息,竟没有一丝动静。 黑袍人见自己愤力的一击没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心中愕然,转而便像是想到什么恐怖至极一般的事情,他颤声道:“你是……蓬莱泱宫的听……” 黄宵淡淡一笑,“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方才接住惊世一箭的左手慢慢放下,右手食指赫然点出,一道贯穿天宇的黑色剑气瞬间将黑袍人刺透,那人还未说完心中的话,就于紫天下消散成一股黑烟。 “现在,就来收拾你了。” 黄宵转眼看向一边的血蟒,朝枯藤顶端飞身而上。 阮尽山、李牧等人隐约听见黑袍人说了什么蓬莱泱宫,却皆是不明白此人身份,为何九州之人如此惧怕于他,阮尽山心头暗暗思量,“此人实力高深,那成天君一招便扼住我,定然是神海境的修为,而这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成天君打成黑烟,莫非他是当世真仙不成?方才他与我说,忘水仙阁与他有瓜葛缘分,可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仙阁与这人有过交集?” “真是怪哉。” 一边阮欺霜见自己爹爹安全下来,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又看那蓝衣男子一到此地便扭转了局势,便忍不住道:“这人是谁?怎么实力这么高深强悍。” 王离虽然与黄宵接触过两次,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道他是蓬莱岛的修士,还说是蓬莱岛岛主,今日一看,才知道他实力如此强劲。 李承志和戴晓等人皆不知道黄宵身份,柳砚刀轻轻踢了踢王离的脚跟,问道:“王离,你认得这人吗?” “我见过他两次。” 此话一出,众人注意纷纷被吸引过来,王离见到阮欺霜和宋绮等人俱是吧目光集聚过来,才苦笑道:“只是有见过两次罢了,还都是他救我的。” 李承志撇嘴道:“王师弟可莫要牛皮吹上天了,人家实力比师父还要高上一些,和你又不熟,能救你?” 王离淡淡道:“王离骗人也只骗傻子。” 李承志登时语塞,柳砚刀捂嘴偷笑,又拉住王离问了些许琐碎,这会天顶的幽冥枯藤上忽而有剧动,众人忙抬头看去。 原来那血蟒竟察觉危险,提前炼化了黄泉果,巨大的蛇身慢慢破裂,一个新的巨蛇从皮壳里脱蜕出来,那巨蛇头有九首,身躯蜷缩,但看去颇为巨大,不想缠绕在枯藤之上,竟像是趴在藤蔓上一般。 九首蛇身躯一展,登时将整个西泽都填满下来,无数灵脉境的修士、灵兽因无法飞行,被其身躯碾碎,西泽之上满是血土。 “吼!” 九首蛇靠住枯藤,仰天巨吼,登时药山震颤,整个东境和北境中的灵兽皆不敢出声,伏在地上,作臣服之状。 黄宵浮在九首蛇面前,面色极为惋惜,“真是糟蹋了黄泉果了。” 西泽血光四起,那九首蛇登时化作一高大精瘦的血发男子,男子脖子上有九个面目不同的头颅,只是未有一个头颅是真切的,其余皆是犹如虚幻,飘忽不定。 “黄宵!是你!你还活着!” 相柳虽然幻化chéngrén身,但蛇瞳仍然鬼魅,细长的瞳孔紧紧盯住黄宵,“也好,我炼化了黄泉果,正愁没有精血继续吞噬呢,你倒好,送上门来了。” 黄宵不屑道:“想想当年是谁将你斩杀于此地的,刚活了一个头就这么嚣张,真是不怕死。我要是你,趁着蜕皮立刻就跑了,还在这丢人现眼。 ” “你那是炼化了黄泉果吗,真好意思说的,有没有炼化你比我清楚。” 相柳面色巨变,他确实只是压住了黄泉果中的黄泉之力,若是要炼化它,莫说现在,就是等个百年都不大可能。 他察觉到西泽异变,就将黄泉之力压制在天府之中,强行蜕化身躯,没想到却被黄宵识破。 “就是这样,那又如何。”相柳邪笑道:“我九天也不只是这么多人!” 黄宵闻言似是察觉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这时一个巨大的虚影直接撕裂天空,犹若神祇降临,出现在幽冥枯藤之上。 此虚影一出,威压怖然,所有人都被压住头首,两肩犹挂大山,不能动弹。 “赤天天主!” 黄宵面色终于有了波动,他凝眉道:“你还没死!” 那虚影立在相柳面前,对着黄宵道:“仙琐未死,九天安亡?” 声音浩大,绵延不知传去几万里。 黄宵一脸凝重,看着虚影踏步飞至相柳身前,忽而意识到什么,想要上前阻拦住虚影的脚步。 那赤天天主却是融合进相柳的身体,相柳仰头一吼,九个飘忽虚幻的头颅瞬间变得真切实在。 獠牙信舌,鳞皮竖眼,极为狰狞可怖。 相柳嘿嘿笑了几声,“黄听相黄岛主,今日之我可非万年前的相柳了!” 却说一边王离等人被那虚影现身的威压制住头首,不能抬头仰视空中情况,待虚影融入相柳身躯之后,身体才得以一松,他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与众人一齐看向天空。 “相柳,前世亦有此妖之名,却没有之妖蛇的真身,但传言记载也是九首,这九州到底和前世有什么联系!” 见那妖蛇幻化的人形变得真切,气势也愈加恐怖,王离暗暗替黄宵担心起来。 而宁神儿此刻心中却是翻开骇浪,这天顶的妖蛇此刻显露的气势与她父亲相当,她不由心道:“这妖蛇究也是九天的么,为何方才的虚影一出现,它的实力就暴涨到这等境界!” 空中两人已经开战,阮尽山和李牧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阵气浪击飞出去,妖蛇朝向天空喷出一口血毒,毒气霎时向四方传去。 黄宵右手一抓,将毒气拢合于掌中,狠狠拍向相柳正面的一个头颅上,相柳不敌,被一掌打道软肋,倒飞砸在枯藤上。 “你们退下,保护各自弟子。” 黄宵对着李牧和阮尽山等人说了一句,便朝相柳继续追功而去。 阮尽山找到王离等人,全力稳固一个神罡护住众人,以免受了空中黄宵与相柳的余波冲击,阮欺霜连忙问道:“爹,你没事吧?我看那个黑衣服的都打在你身上了。” “没事,那都是小伤。” 阮尽山全神贯注盯着空中二人的战斗,他先前结实地受了黑袍人一掌,又被成天君扼住喉咙,却未受到什么重伤,倒是尚迂阔被天雷宗宗主劈了一掌,他伤势着实不小。 羿门的黑袍人被阮尽山方才一剑斩灭了大半,李牧几人捉住尚迂阔,封住了他的修为,将他压在地下,宁神儿冷哼道:“尚教主,你结连妖魔,此事至关重大,等出了药山,我青宫定会昭告天下!” “宁少尊,我敬青帝为人,喊你一声少尊,不过论辈分修为,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尚迂阔嘿嘿一笑,“妖魔,什么是妖魔,你们这些仙门难道就不是妖魔了吗!九天要的是断绝仙根,你们求了几万年的仙了,见过几个真正的仙!那些当世真仙是仙吗,司翯?殷震?我呸,那算哪门子仙。” 天空之上黄宵与相柳斗地激烈,尚迂阔侃侃谈仙,说道兴致高昂之处,他狂笑道:“就是当世真仙寿元不过两千岁,哪里有什么长生,我天罡教就是要伏倒九天,做那破灭仙根的第一人,叫天地无仙,唯有神明!” 俞展眉怀中抱剑,看都不看尚迂阔一眼,“那是哪门子神明,披着兽皮的妖罢了。尚教主,你不是妖,九天能给你什么神位?人妖之神么。” 幽冥枯藤此刻已经有了凋谢枯萎之象,整个西境大泽上空天色隐隐有些发白,黄宵左掌摊开相柳的利爪仙劲,掐了一个指决,右手射出一道凌厉剑芒,直直刺烂了相柳的一个头颅。 “好剑法!” 俞展眉见此大声称妙,这人以左掌汲取妖蛇攻势,右掌借力又反道释放成剑气,这等战法他还是头一回见,真是神妙。 尚迂阔被他说堵了心思,就要斥声呵斥,却被李牧一把抓过,重重摔在地上,封住其道门心府和灵脉,不让他动弹。 “神儿,这前辈实力莫测,看他和九天势若仇敌,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俞展眉问着宁神儿,宁神儿眉间轻蹙,寒声道:“俞展眉,我已经和司少宫主订婚,你若是再如此称呼于我,休怪我不客气。” 见宁神儿真动了怒气,俞展眉才挠头认错,宁神儿这才说道:“方才听得偶尔半言,那妖蛇说他是蓬莱岛的人,不过我没听说过九州有蓬莱岛之地,从圹埌云清宫来此地前,司少宫主曾和我说,冀州仙门 得知的秘境消息,便是一自称蓬莱岛岛主之人散布开来的。” “你说那个秘境……” 俞展眉登时讶然,那秘境竟然是他散布的,不过为何秘境内不见蓬莱岛修士的身影呢? 他为何要将秘境的消息广而告之? 俞展眉看向空中黄宵与相柳的对战,心中像是忽而被蒙上一层纱雾,诸多谜团难以解开,他心道:“我在小酉山山顶的幻阵中悟了剑心,实力暴涨一境,他处心积虑散开消息,却没有进了秘境,所求为何?此人实力强悍,那蓬莱岛究竟是何方势力?” 此刻天幕渐渐明亮,紫黑色的异象就要退去,相柳见此心中略有焦急,除开被黄宵一指打烂的头颅,其余八个妖异蛇首纷纷乱叫起来,黄宵负手而立,斗到现在,他还未出全力。 “嘿嘿,黄宵,叫你见识一下我沉落此地千年修得的战法!” 相柳正首咧嘴一笑,蛇信舔了嘴角,便伸手于虚空中画了一个血印,他突然变回本体,巨大的蛇身绵延万里,将北境、东境的丘陵山坡俱是压塌成平地,八个蛇首宛若血日汇集,顶在天穹之上。 “此法血纳天地!” 蛇首怒吼一声,众人登时耳鸣目眩,相柳的八个蛇首猛然扩成一个巨大的蛇头,那蛇头忽而缩小,忽而变大,如此变幻良久才渐渐稳定下来。 黄宵心中略有不安,见蛇首猛然吞开血口,无尽血光从其口中洒下地上各处,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巨树矮灌、灵兽灵药都被它吸入口中。 黄宵压住身形,不料那血口竟然有如此威力,他衣带飘飞,只得全力稳住身子,无暇顾及旁他。 地下不知多少修士被吸进血口,王离等人有阮尽山护着,撑了片刻,阮尽山便面红耳赤,艰难道:“此獠太过凶悍,我要撑不住了。” 一边无人照看的尚迂阔因被封住修为,被血气吸入天空,他惊慌失措,大声叫道:“救我!救我!” 但场下众人都自身难保,谁会伸手去帮他,与不少天罡教弟子一并,尚迂阔被相柳吞入口中,化作精血。 西泽之下顿时惊声一片。 “小子,当初谕仙令旁边可有一支凤簪?” 王离正灼急此刻情形而没有办法时,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意识到是黄宵在和自己传音之后,顾不得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谕仙令,忙传音道:“有,有的。” “这虫子有人相助,我奈何不了它,它虽然也杀不了我,但你们这些人难逃一死,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 黄宵撑住身形,见不断有人被赤蛇吸入血口,顿眉道:“拿出那支凤簪,记好了,以逆转千水万恨掌运气之脉路,催动钗首,千水万恨掌你修炼过吧,别和我说你一个忘水仙阁的弟子没炼过这个掌法。” “炼过。” 搞不明白为何要逆运千水万恨掌的运气脉路,王离见阮尽山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要撑不住了,忙从玄黄袋中掏出凤簪,运气逆转千水万恨掌。 脉路逆运,他手掌隐隐有青色之光,以掌力催动凤钗,凤钗登时不断颤动,耳畔似有凤鸣之声,未几,凤钗青光大作,天际传来一道清声凤鸣,嘹亮醒神。 凤鸣一至,黄宵显然松了口气,相柳血口也突然一滞,天地间没了那股吸力,众人也各自浑身一轻,纷纷看向凤鸣之地。 只见凤钗带着王离向天空飞去,柳砚刀等人见此皆是莫名其妙,王离手中的青光物件是什么? 王离飞至半空,正不知所措,天幕紫黑云雾陡然散开,一个巨大的青鸾凤影破空而入,朝着相柳而去。 相柳见此心神震惧,黄宵大笑道:“虫子终归是虫子,再大也不能逃过凤鸟一啄。” 那青鸾追着相柳啄去,相柳情急之下忙幻化chéngrén影,想要撕开天宇就此溜走,却被一声高昂的凤鸣给定住身形,那青鸾虚影叼住相柳,一口将之啄成血雾。 见此大快人心的场景,黄宵仰头大笑,可相柳爆成血雾不久,血雾中一道血光便扯开一道裂缝,飞速跨越天地空间离去了。 “这……” 黄宵见还是被相柳逃走,心头大恨,“黄泉之力让给他夺去了!” 催动凤钗需用极多灵力,王离修为不足,灵力渐渐枯竭,凤钗上的青光慢慢消散,青鸾虚影也消失不见,没了凤钗青光挟持,他身形一顿,落向地面。 王离暗道倒霉,却被黄宵虚手扶住,黄宵道:“不错,你小子还算靠得住,还好没让那虫子得逞,不然损失更大。” 王离收起凤钗,方才西泽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凤钗了,不知多少人又要见宝其意,他心中幽幽一叹,不能漏财啊。 宁神儿见那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的仙阁修士竟然能制伏相柳,她看向王离,心中暗暗猜测王离的真实身份来。 而俞展眉则是没想那么多,他逃得一命,说来还得感谢王离,见了他手中的宝物,却也不当回事了。 这兄弟连天罡教的至宝望仙筒都有,还有什么宝贝是他拿不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可怖 “黄前辈,这九头妖蛇到底是什么来历?”王离问道:“还有那些羿门修士,他们为何称自己是九天的人?” “九天就是九天,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 话音一落,黄宵指着西泽大片血土之上萎颓的幽冥枯藤,意有所指道:“此物的仙药之精虽然被妖蛇掠取了,但也还算好东西,我是看不上眼的,你也别与他们争,还有更好的东西,就看你与之有无机缘了。” 黄宵大笑一声,便挥袖迈出一步,只此一步,他就踏出不知几万里,消失于天野之际。 场中诸人见此都是心神震惧,这人实力着实厉害,只这一手他们便从未见识过,宁神儿与俞展眉见那人离开西泽,纳闷他所为到底是什么,来这只是要出去那个九头妖蛇么? 王离还在细想黄宵说的话,这回阮欺霜等人上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突然就召唤出那么一个凤鸟虚影来?” 阮尽山看着这才入仙阁的外阁弟子,疑惑他为何能接连拿出两个仙宝,王离正欲解释糊弄过去,这时天宝阁阁主突然朗声道:“妖蛇已经离去,天罡教众人也被拿下,这仙药虽然被妖蛇拨了头筹,我等还是商讨一下如何分了这紫藤罢。” 天空之上还有众多羿门黑袍修士,他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趁乱离去,却被万符派的修士一齐拿下,万符派掌门崔复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符,将他们都困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些羿门之人联合天罡教的败类残杀我万符派弟子多人,我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教死去弟子消怨解恨!” 沈谩愁和张远看向那群黑袍人,目露恨光,显然不能释怀同门师兄弟被他们杀害之血仇,此时青宫长老李牧出言道:“尚迂阔罪恶一等,天罡教自会有人去收拾。九天出世一事兹关重大,我等要立刻禀报青帝,彼时九州各地皆要联合共商讨伐九天之大事,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九天的喽啰罢了。” 天雷宗宗主郁京乃是一紫袍中年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他此刻说道:“方才还得多谢忘水仙阁的道友,若非小友出手,药山此刻已是不生生灵。” 说着朝王离拱手一揖,众多散修感恩王离施了援手,也都纷纷揖手道谢,王离忙回礼道:“此事不必多谢,王离不为救人,也为救己,实在受不住诸位道友之谢礼,王离惭愧。” 郁京慨然,“小友真乃性情众人,若是日后有缘,来我天雷宗小坐几日,我必当扫榻欢迎。” 一宗宗主的诚挚邀请,这是何等之荣幸,西泽之中,无数散修见此大为眼红,王离都有些吃不消这等热情,连连感谢,一边柳砚刀拉住王离衣袖,悄声问道:“王君子,方才你使的是什么灵器?” 见李承志等人都注意过来,王离心道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玩意能随便说么,便没好气道:“秘密。” “真小气。” 柳砚刀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又不是和你要了去,真是没个男子气概。” 这时李牧对着诸仙门长老宗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此事我青州次州二州仙门不便插手,待青帝昭告九州,冀州仙门自会处理它。至于羿门,不知诸位道友想如何处置?” “说什么,直接杀了就是,等出了药山,我万符派定要去捣灭他羿门的仙山!” “崔掌门说的是,杀了就是,何必与他们逼逼叨叨!” 众人附和,李牧便看向阮尽山,问道:“阮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忘水仙阁乃是次州仙门的巨头,如何处理羿门修士,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羿门修士为九天助虐,理应除灭。”阮尽山道:“李长老,我仙阁附议。” 李牧点了点头,便要和崔复等人一起除杀羿门修士,此刻被困在金光大符下的一个黑袍人喋声大笑,遂连连摆了几个手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金光符罡之中。 剩余几人纷纷如此,崔复见此大惊,他道:“我这画地金刚符虽不如传说中的神通画地为牢那般厉害,但困住寻常的神境修士也是极为容易的,羿门的陆地神仙已经被阮长老杀尽了,他们最多不过灵王境的修士,为何能逃出画地金刚符?” 李牧等人也是颇为不解,王离这会子与他们一般震惊,却不为他们逃走一事,而是方才他忽然听得一道熟悉却说不明是何人的声音。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是无上仙药!” 王离不知是何人说与自己的,他无意间看向符罡里的黑袍人,见到其中一人微微与自己点了头,便施法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开来,便猛然联想到在天宝阁中,和西泽边境的密林中遇上的那个黑袍人,暗自琢磨,说话之人便是他么?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 王离看了虽然枯萎但依旧高大的幽冥枯藤,幽冥花开谢间隙颇为短暂,他哪里注意到这露水落在何处了,况且,就是知道了露水滴在何处,那也是溶入西泽沼泽地中了,他怎么去收集! 再 说,那人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究竟是谁? 一边崔复的心情十分糟糕,教这些羿门修士逃了出去,他不能替教内弟子报仇,这感觉宛若被人扇了两下耳光又奈何不得他一般,极为憋屈。 众人见此便商议好处理天罡教的诸多事宜,至于那幽冥枯藤,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青宫、忘水仙阁以及万符派等仙门将之斩断分摊之后,便各自离开此地。 俞展眉特地与王离道别,临别时叮嘱一句“仙器藏身,诸事小心”,便跟着青宫等人离开。 阮尽山也让王离与他一道回去,路上淡淡道:“你今日露了锋芒,也叫许多人知晓你身怀两种绝世宝物,过不了多久,次州、青州就会有很多人盯上你,这段日子你先带在仙城的接引阁楼里,等风波过去了,再乔装回仙阁。” “至于你宁桥被斩一事,这我没有办法,不过等你回了仙阁,外阁阅灵殿里的宗烨长老应该有法子修复。” 原来阮尽山是好意带着王离,怕他一人行路被眼红之人截了道,王离赶忙称谢,却听阮尽山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的望仙筒是如何得来的?那可是天罡教的至宝,以你的修为,铁定不会是去天罡教偷来的,之前在大阵中听你说,是替人保管来的?” 柳砚刀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皆是看向王离,想听他是如何解释,王离只好将当初在山林中碰见岳洋和葛茂的事一一说了,阮尽山才点头道:“难怪,原来是天罡教出叛徒了。” 阮欺霜好奇道:“现在天罡教勾结了妖道,王师弟,你还打算还回去吗?” 王离皱眉道:“此事我还没想过。” “想什么,天罡教都这样了,还还给他们做什么,宝物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王离,你就自己留着,可别便宜了别人。”柳砚刀哼道:“没听青宫的人说么,到时候冀州的仙门肯定会收拾天罡教,收拾完肯定要洗劫一通,你如果还回去,指不定便宜谁了呢。” 阮尽山听此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说得真好,王离,你就不用还回去了,先留在身边,也算是机缘。” 王离点了点头,又是道:“对了,戴师兄,东境的七彩朱蕉还在我这里,因为治疗伤势,我炼化了一片蕉叶,到了仙城,我们再分罢。” 听了王离提起七彩朱蕉,李承志心头一阵火热,这可是神药啊,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小子占了。 没想到王离提起这个,戴晓道:“说来能拿到朱蕉,也是师弟的功劳,若没有师弟在,我和柳师妹就要交代在东境了,神药虽好,我戴晓却是没脸拿。” 王离淡淡一笑:“我们一道去药山,所得自然需要平分,师兄不必多说。” 见王离如此大方,阮尽山也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这可惜没能找到乾明花,便笑道:“我药圃里头种了不少乾明花,本都是给霜儿种的,你要乾明花,不如用蕉叶与霜儿换,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阮欺霜咯咯笑道:“用神药换灵药,爹,你这是想坑王师弟吗?” 王离苦笑道:“这玩意是来修补道门的,放在身上用来防备还算不错,但谁又整天地方自己道门被废呢,我是吃过一次苦了,可不想再遭罪,阮师姐,你如果肯换,我就用七彩朱蕉的蕉叶和你换一些乾明花,保证不反悔。” 阮欺霜笑道:“我种了不少乾明花哩,但大都没有年份,也还没成熟,不过娘药圃里还有不少,有些都上百年了,娘还念道太占地方,到时候我就用那些与师弟换吧。” 柳砚刀听了也连连说要与阮欺霜换,这等好事阮欺霜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几人回到仙城,王离与戴晓、柳砚刀分了蕉叶,因只剩下六朵蕉叶,柳砚刀和戴晓又道王离功劳最大,遂摊上炼化的一朵,王离拢共分了三朵蕉叶,又以一朵蕉叶与阮欺霜换了十余株百年的乾明花,才终于解了心结。 乾明花终于有了着落,王离也算完成了此行任务。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didu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微妙之情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出 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欲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王离奇道:“你是何人?” 灰衣男子道:“鄙人李常根,是若明城的讼师,方才见了兄台出手惩治了那张二,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柳砚刀笑道:“他是何人,你们都怕他么?” 李常根不敢盯着柳砚刀看,方才那张二就是多占了嘴上便宜,就被这人打成那样,若是自个多看两眼,谁知道会不会被扣了眼珠子去,他忙低头道:“姑娘看来果真不是若明城的人,那张二是若明城县令的侄子,仰仗他伯父的威风,这么多年来,若明城谁不知道他的名头。” “不过我见兄台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凡人,有一件事情想要二位帮忙提点一番。” 李常根说到此处,略有停顿,见王离没有打断回绝,才继续道:“前几日我若明城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人,都是好好的就死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这几日官衙讼司可是忙翻天了,昨日城中玉露堂的承堂药首也命丧家中,死状与前人一样,不过他府中壁影上有人用狗血写了一个名字,却是让人颇为疑惑。” 柳砚刀在一旁听得专心,王离却道:“这死人必然是有凶手,我不是此地人,你来问我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怀疑是我下得手么?” 王离举杯喝了口茶,咂嘴道:“再说,你一个讼师,好好替人写状子就是,去管那些作甚。” 李常根苦笑道:“这几日喊冤太多,又兼上药首身亡这桩要人命的案子,朝廷都下了旨,要张县令破案呢,他哪里能破除什么线索来,就强压着我们这些喽啰找凶手,找不到线索,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听了这话,柳砚刀才道:“你之前说的,那承堂药首家里用狗血写的是什么名字?你们揪着名字去查不就有线索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明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名字,只是县衙捕快在城中排查了多个坊街,连这个姓氏都没找到一户。” 王离来了兴致,问道:“那人写的名字叫什么?” “叫做百里秦王。” 王离心脏猛地一跳,百里秦王?那不是许盛的假借之名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许盛? 不对,当初在北漠,他是看见许盛的尸骨的,怎么可能会在此地,难道只是重名吗? 因王离双眼被布条蒙住,二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不知道王离此刻内心颇为惊疑,控制住心神,王离平静道:“那药首何日何时死的?城中最早发现死人大概是几日前?” 李常根一一说了,王离对照自己的行程一算,发觉这若明城死人之时,比仙药出世之后慢不了几天,而那药首是昨日深夜死的,按理说凶手敢连续作案,官衙又拿不住他,那近期应该还会生事。 这百里秦王,究竟是不是许盛? 随口敷衍李常根会帮他留意此事,王离便和柳砚刀丢下碗筷,朝客房去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酒楼下食客稀疏,都在谈论什么县尉猝死娇妾床上的风闻,王离和柳砚刀刚下了客房,李常根便找过来求助道:“兄台,谢县尉也被杀了。” 王离问叫小二端了一盘烧饼,边吃边问道:“这回也留下名字什么线索没有?” “没,谢县尉就是深夜暴死家中的,当时谢府上的姨娘也在场,不过现在人已经痴呆了,像是中邪了样,问什么都不说。” 柳砚刀寻思道:“莫不是他家姨娘把他给害了。” “这不可能。”李长生摇了头,想要说清楚情况,此刻却 有一队吊衣坏发的地痞冲进酒楼,人群中的张二搭着一人肩膀,瞧清楚王离后,忙指手道:“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弟兄们,一会给我往死里打,打得越狠,老子就重重赏他,那娘们谁都别动,老子要好好爽爽。” 王离看不见是谁,但能听出来说话的便是昨晚被自己教训的无赖,见那人还果真找上门来,他皱眉正要出手,柳砚刀却耐不住张二的脏嘴,挥手祭出忘川剑,抽身而上。 身影闪动,只听得噼里一顿作响,李常根再定睛时,场中便唯独剩下张二一人还站在原地了。 张二见自己喊来的狐朋狗友还没开打,都被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抽倒在地,一时间酒楼上下满是哭爹喊娘的哀嚎,张二没了人扶持,一脚站不稳,倒在地上。 看着柳砚刀提剑走来,他忙颤声道:“姑奶奶,错了,我错了。” 听到这无赖叫自己姑奶奶,柳砚刀甚是新奇,这时王离叫住她,“我们择时还要赶路,别节外生枝。” 柳砚刀瘪了瘪嘴,一脚踩在张二受伤的膝盖上,笑道:“这也是一个教训,日后可别抻着你伯父的大皮到处作威作福,我们王君子仁意,才放你一马,以后碰上那什么劳什子百里秦王,免不了要猝死家中。” 被柳砚刀踩在伤处,张二有苦却不敢说出,强忍着剧痛,等她松开脚后才抱住膝盖大声叫唤。 酒楼下乱作一团,听得掌柜胆战心惊在一边劝架,他于心不忍,掏出几块烟罗玉丢给掌柜,算作菜钱房钱,才与柳砚刀出了酒楼。 身后李常根连忙追上,见识了柳砚刀的身手,他愈发坚信二人来头不小,刚要说话,却听王离道:“李讼师,带我们去拿药首府看看吧。” 柳砚刀不清楚王离为何对这赶了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三人上了马车,就往东而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匾额上挂了白孝,门外也有不少花圈,三人进了街门,柳砚刀赫然看见壁影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便道:“这人也是,杀了人还留下名字,这不是挑衅么。” 想到自己在大姚经历的种种,王离喟然一叹。 他无法看见那四个血字,但能嗅到血腥气,一边的李常根道:“李药首家人想要把这四个字洗去,说是李药首还在停灵,正门上有这个实在太邪了,但案子还没破,就这一个线索,张县令就没让他们洗,现在又中招一个县尉,这几日张县尉可不好过。” 他是担心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这几日当然过得不安稳。 摆摆手,叫李常根带自己去看看那李药首的尸身,征求了李家人的同意后,王离才被带到一座凉床边上。 见了李药首的死状,柳砚刀啧啧称奇,王离问道:“柳姑娘,这人是怎么死的?” 柳砚刀道:“和常人一般,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死去算来也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还活着一样。” 王离有些惊讶,左手中指按住李药首的仙门,见他五脏六腑俱如寻常,只是识海空空,像是被人擢取了魂魄一般。 “他识海是空的。” 收回手,王离皱眉道,听了此话,柳砚刀也颇为惊讶,识海并非修行之人专属,人皆有识海,只不过修行之人额间识海中有灵识之力,常人的只得是魂魄寄居之所,并无他用,唯有魂魄较强者能预感极近之未来罢了。 “难道是被邪修夺了魂魄吗?”柳砚刀一脸凝重道:“按照李常根说的,这若明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被杀了,那得被夺走多少魂魄!” 不知怎的,王离突然想到当初与陈元一道去北夜府时,见到尤血放出幽魂的场景,他心中暗暗道:“该不会又是赤天在搞鬼罢……” 一边披着孝衣的李家长子听不懂王离二人说的话,他不明白李讼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瞎子来,那女子看着倒是绝色,自己碰过的女人还真没一个容貌能与之相比的,只是眼神太凌冽了,看着怎么让人害怕呢。 正要询问,李常根却抢道:“兄台,能看出什么来么?” “我且问你,你爹死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些披着黑袍的人?”王离问着那李家长子,那李家长子皱眉思索片刻,才摇头道:“不曾见到过。”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日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旖旎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听那人承认身份,王离心中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摸索着屋脊跳身下来,一众家丁像是对付什么猛兽一般,俱是连连退开,小心提防着。 见到王离眼睛蒙着布,许盛问道:“你怎么将眼睛蒙起来了?若是没有这个,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当初在天宝阁和西境边缘的密林中遇到的黑袍人,应该就是许盛了,王离大笑道:“这事说来还得怪你,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叫我去找幽冥花落下的露水。” 许盛讶然,“你找到了?那东西本来滴落幽冥花之后,会掉落至黄泉河畔,虽然只有一滴,但重若瀚海,你竟然真找到了?” 指了指被蒙住的双眼,王离道:“这玩意冲进我的眼睛里,现在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许盛道:“幽冥花瓣落下的黄泉泪,那是顶级仙药,没有品轶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传说,它既然进了你眼中,自然有其意图,毕竟机缘和厄运,从来都是相伴的。” 听闻许盛话里有话,王离便问道:“说来,你是怎么去了九天了?当初我在北漠可是看到你的……” 许盛颇为惊讶,他道:“你去北漠了?” 王离将前事大致说了,许盛听闻后久久不语,一边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离,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跟个打哑谜一样?” 见她还拿着剑,许盛道:“姑娘,你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了。说来事长,却是我许盛命运多舛,王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盛了。” 说着他放下黑袍的帽子,王离见不到他的样子,柳砚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没了人形,只是一黑烟形成的似人似鬼的模样,不禁骇然。 四周家丁见了这个,都以为是鬼魅出来索命,纷纷哭爹喊娘跑散开来。 许盛苦笑道:“我本在北漠本已经死了,可是碰上赤天的一个神将,他把我魂魄抽取出来,带回了九天,让我成了神侍,虽也能飞天遁地,但却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赤天神将?” 王离连忙问道:“赤天是九天的一个分部么?这赤天神将是什么实力?” 柳砚刀也忙看向许盛,听他细说赤天的情况,许盛道:“九天自然是有九个天部,其中次州赤天、神州阳天、青州杲天、薄州冥天、寒州玄天、幽州幽天、弇州成天、戎州朱天、冀州钧天。” “至于神将的实力。”许盛顿口,略有不确定道:“神将实力有高有低,大多是灵王境的实力,少数已经突破神关了。” 柳砚刀不可思议道:“赤天竟然有神境强者?那可是陆地神仙境的大能!” 王离问道:“前些时候,那九天在药山出动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有多少神将?” 听了这话,许盛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刚刚入了九天没多久,还是得了些机缘,才短时间内进入灵武境,也得知了一些仙药的秘密,但赤天天庭内秩序颇为严密,向我们这些底层的神侍,也只能偶尔接触到神将这些人,神将之上还有护法天君,那一人挡住青宫、忘水仙阁等数名陆地神仙的成天君,便是天庭的护法天君。” “不过护法天君之上还有不少人物,那些我却不知道了。” 王离眉头紧皱,这赤天里头强者不少,忘水仙阁想要对付他,还颇有些不易,这回许盛像是想到什么,他道:“不过我听说,前些时候赤天庭里头的一个修为参天的巨佬被人捣翻了法场,现在拿巨佬还在赤天庭里修养呢。” 王离心头一动,“那人法场可是在恨水峡谷里的妖神山?” “对!正是那个!”许盛点头道:“王公子怎么也知道此事?” 当初他可是在场的,那会子徐奉请几招就杀了那所谓的赤天正神,他还未放在心上,如今一想,还是徐奉请实力太高,教他忽视了那正神的修为实力。 修为比陆地神仙还高的,难不成就是仙了? 摇了摇头,王离道:“许盛,九天并非善道,你为何还要留在赤天呢?” 许盛黯然道:“沦落淤淖岂是本意,我被赤天的妖人搞成这幅样子,回也回不去了,只得混着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一天算过一天,离开药山之后,我见你一如往昔,便感叹你我二人各自之路如此不同,不过我本就该死,却是王公子出手得救一命,只是苟延残喘之下,不得原本的快意潇洒了。” “就叫我死在北漠,好歹留下些许名声,也死得其所,谁知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柳砚刀道:“什么鬼样子,你踏上修行之路,日后机缘无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魂魄归位,再寻肉身,这些法术神通,我可是在仙阁里的典籍上看到不少呢。” “姑娘也说了,那些是法术神通,像你我这等灵境的修士,何德何能才会碰上一个。”许盛摇头喟叹,“因我没有肉身,只得以魂养体,所以在这若明城中搜寻那些恶人,靠着他们的魂魄来度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王公子,实在是难料。” 王离心情颇为复杂,这许盛为人虽然有些瑕疵,但是纯正的君子,他在玉城时,救了他的性命,一是为答应秦佩儿,更多的则是他救了楚衣,使其免遭许况凶手,王离敬他为人,才出手救他性命,谁知二人再相见时,却是这等光景。 “许盛兄,你既然两次逃得大难,那便是老天要留着你,修行一事,就是要顺天道而改己命,你如今虽然经历此劫,谁知不是日后蜕变的潜伏?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番苦难,何尝不是日后得道正果之伏笔呢。” 许盛定定地看着王离,恍然一叹,“长恨世间真意少,至今唯有王阁卿。王公子,许盛懂了。” 听得许盛突然叫自己阁卿,王离动了臆想,回忆在京城和姚渐雪的种种,心中突然催发了动身赶回仙阁见姚渐雪的执念。 柳砚刀在一旁打趣道:“王阁卿?这是你哪门子诨号?” “小孩子,别乱问,说了你也不懂。” 第一百九十八章 疯狂 柳砚刀呸了一声,不依道:“谁是小孩子,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师姐呢!” 王离摸了摸鼻子,不愿和她再纠结辈分这个事情,与许盛道:“许盛兄,既然你沦落九天并非本意,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虽未有杀及无辜,但难免滥杀凡人,这终归不是善道。之前你留给秦姑娘的信件,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若是你还存着念想,倒不如早日脱开九天,另寻他道。” 许盛听罢怔然,王离抱拳一二,与柳砚刀就此离去。 这若明城一行,却不料碰到了大姚的故人,王离忽而念及李云川来,心中担忧,如若他也被九天的人给招惹去了,不知又是什么现况。 趁着夜色,向西走至天色将明,二人才终于过了若明城所属的凡俗梁国地界,到了一片郊野。这地方岗阜起伏,莽草丛生,满目都是干枯林木,端的一片荒野景象。 一路上柳砚刀不停追问他在凡俗的往事经历,王离被问得烦了,便都是随口敷衍了事。 柳砚刀性子活泼,到不觉得无聊,她见相思涯远不可望,遂道:“王离,不如我御剑带你吧,就这么步行着,那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仙阁。” 王离一听便摇头道:“这可不行,现在次州的仙门都知道我身上有宝贝,我们这么招摇,倘若被人盯上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是我说你,你驾着忘川剑,不日便能赶回去,何必跟着我一块赶路吃苦,再说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灵识稍比常人强上一些,认路什么的,那还不是玩意账。” 听王离又要赶自己走,柳砚刀凤眼微怒,“没我带着你,你不知道在若明城里头要遭多少罪,哼,你认得路,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到何处了,距相思涯还有多远,前头是山是河?” 王离哑然,柳砚刀得意道:“你接了仙阁的任务,就得和我一同去,一同回,怎么有舍弃的道理,况且你在药山几次救我,我可不想承你的人情。” 摇了摇头,王离抱拳笑道:“柳女侠果然高义,是王某俗了。” 柳砚刀心中欢喜,一身青衣俏丽俊秀,她也不落下风道:“王君子承让,承让。” 二人向西走到一林荫内,见有一座茅草盖的茶店,便暂且坐着歇息停脚。 叫店家上了两碗茶水,王离同柳砚刀说笑着,灵识一动,突然身后感到一道厮风杀来,忙拉住柳砚刀向一旁闪躲开来。 二人堪堪避过厮风,一道闷声传来,方才柳砚刀坐的木凳便瞬间被一道劲气斩成齑粉,余劲将地面都冲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坑。 柳砚刀见此忙冷汗簌簌从额间流下,王离将柳砚刀护在身后,冷声道:“谁人再此地偷袭?” 林间有女子娇笑声传来,“小兄弟离开秘境这才几日,竟然拜入忘水仙阁的门下,想必是得了不少机缘呢。” 这茶店本就在荒郊僻岭,店家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受了惊吓,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露头。 王离听声音耳熟,却不知那人的身份,心道这人知道我去过秘境,莫非是当时劫住自己的那个女人? 正要问她,柳砚刀一扯王离的袖子,却是那人已经出现在野店之前,女子咯咯笑道:“你怎么蒙住眼睛了,难不成是瞎了?呦,还有个美人相伴,可真是艳福不浅。” 声音魅而不淫,惑而不荡,但偏偏能挑逗人的心弦,王离如今灵识强大,心头遐思一闪而逝,他皱眉道:“你是合欢宗的?” 见王离能瞬间摆脱自己的魅术,戚怜心头讶异,她可是运起合欢宗《阴阳和合功》中的魅仙之音,这人只不过灵脉境的修为,竟然能抵得住。 她奇怪王离为何要将双眼被蒙住,看他不认得自己,便知晓他是真的瞎了,遂看了一边持剑而立的柳砚刀,兀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秘境里头抢了古神的尸首,现在拜入仙阁了,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柳砚刀听那穿着红衣,带着面纱的女人说得暧昧,遂暗中一掐王离的胳膊,传音道:“王君子,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合欢宗还有个姐姐?” 王离胳膊吃痛,忙不得哎哟一声惊叫,这人是合欢宗劫持威胁自个的那女人,我和她能有什么干系,便忙推脱关系,道:“你别瞎说,我可不认得你,当初你在秘境里头要挟我,这能是姐姐做出来的吗?” 戚怜听王离说的有趣,见他身边的俏丽的小美人眼角含怒,心思一动,便故作惊讶神态,“是么,那……那是妹妹记错了,哥哥对不起,妹妹记错了。” 声音酥麻,挑人魂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恨恨一扭王离腰肉,抽剑指着戚怜,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王离搞不懂柳砚刀怎么这么大怒气,揉了揉腰,却听戚怜继续道:“妹妹和他走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让位,也教姐姐来享享福气?” “呸!” 柳砚刀啐了一声,脆声骂 道:“你算谁的姐姐,我可没你这么放浪的骚蹄子姐姐!” “方才你要杀我,心肠如此歹毒,妖女,看剑!” 柳砚刀心知这一身红衣的魅惑女子是想以言语激怒自己,便一剑追去。 剑气朔起,戚怜飞身躲开,那木桌被柳砚刀一剑劈成了数块。 王离此刻已经确定了戚怜的身份,他担心柳砚刀不敌受伤,便拉住她,朝着戚怜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柳砚刀被王离拉住手臂,听他问话,便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不是见我和你待在一块,醋意成了怒气,想要杀我哩,你拉住我做什么,就让她杀了我,也好省了你的麻烦。” 王离一拍柳砚刀的头,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都不认得她的名字。说你是小孩子还不信,几句话就被人家惹怒成这样。” 柳砚刀听了王离解释,俏脸一红,却还是犟着嘴道:“你又不解释,谁知道!” 戚怜娇声笑道:“妹妹出手可不比我仁慈上多少。” 她此刻收了玩心,仔细盯着王离看这,轻声问道:“方才你们从若明城出来,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刚刚离开药山仙城不久吧?” 王离心头一凛,这合欢宗是冀州仙门,如今竟然到次州来查探药山情况,这是风声已经放出去,冀州仙门都要集中到此地了么? 之前在仙城他见汇集的修士人数慢慢变少,想来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现在仙城恐怕已经全是冀州仙门的弟子了。 “原来你是为的这个。”柳砚刀从戚怜这句话里终于摸明白了她的意图,清声道:“是又怎样?” “完了。” 王离听柳砚刀一口承认下来,心中悠悠一叹,这柳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憨了,哪有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的。 果然,戚怜面纱之上的一双美目一亮,她心道没想自己还真碰上了。她自离开冀州一路飞往次州后,听得不少修士之间流传种种仙药的秘闻,除开那什么真仙对决,流传最广的,便数忘水仙阁一修士身怀望仙筒和凤形簪两种仙器的事闻了。 戚怜行至药山西边的凡俗梁国,在一处酒楼落脚,因有地痞出言调戏,便顺手整治,未想被人看出是修行之士的身份,还询问认不认得两个穿着蓝衣青衣的仙长。 戚怜便顺势套话,得知先前不久有有两个修士路过此地,还帮他制伏了此地的邪修。戚怜听得他们的打扮,心中猜测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便一路追了过来,不料还真是碰巧叫她遇上了。 王离身怀望仙筒的事,戚怜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能争得仙药,这人身上有两种仙器,真真是天赐的机缘!” 戚怜一想到这,眼中寒芒略闪,看着身前的王离和柳砚刀,这两人一个是灵侯境,一个只是灵脉境,她虽然在秘境中没有得到什么机缘,修为不如宁神儿和俞展眉他们暴涨,但也是灵王下巅峰的境界,想要拿下柳砚刀,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王离在玉楼中力破邓西楼和秦子夜,合欢宗不善功法,他虽然看去双眼失明,但戚怜拿不准自己能否稳胜他手,遂袖中素手一翻,从戒指中取出一枚淡白色的灵丹,捏成粉末,悄悄运气催散开去。 此刻王离道:“你追我们,定然是想要我手中的宝物,这不用多说都能猜到,不过今日我不像秘境中被你制住要害,你想要凭一人拦下我们两个人,那可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戚怜抿唇一笑,“我自然是斗不过你,当初在尸山上,你连古神都敢抢走,司墨仙都拿你没办法,我可不敢和你动手。” “不过,小女子不善争斗,其他手段可是不少哦。” 戚怜眼眸流转狡黠之光,王离听她语气不对,暗道不妙,未几便感到体内灵气提不上劲来,他骇然道:“你这是什么,用毒?” 柳砚刀此刻也察觉到道门闭塞,宁桥不通之感,连忙喝问,“你这妖女,使了什么恶毒的手段,快说!” “好妹妹,打打杀杀怎么是女儿家所为,这封灵神散本是我合欢宗灵王境的长老用来闭绝灵气、感知神力的神药,用在你们身上,也算姐姐给你的一份大礼了。” 戚怜妩媚一笑,点手挥出三道绵柔指意,正是合欢宗的镇宗战法拈花指意,劲气瞬间封住柳砚刀的经脉,叫她不能动弹。 戚怜随即上前御气控住王离,就要将他带走。 王离体内灵力不听使唤,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怜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门,疯狂催动仙门引,林间灵气一阵波动,无数灵气朝将王离汇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灵气变化,戚怜皱眉却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时灵气不断聚集王离的仙门,但灵气入体便被一股药力化去,王离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砚刀没了动静,以为是戚怜下了毒手,便横心大开仙门,教体内十二条经脉全开。 一时间林木萧然,风声大作 ,好容易抗住体内药力,将一道灵力顺着神门引牵至小指,王离来不及祭出秋水剑,伸手剑气激射而出,向戚怜刺去。 此剑气虽然王离鼓足了劲道,但他毕竟灵力被化,实力大不如前,戚怜挥袖将剑气抽向另一边,大片树木被强横剑气拦腰斩断,惊鸟也乱飞而出。 柳砚刀被封住经脉,虽然能看的东西,但却不能开口,王离感知到大致情况,却不知自己这一剑击中没有,连连大声问了几下柳砚刀,听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乱摸住她的手,见她还在自己身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柳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戚怜道:“她被我封住了灵脉,不能动弹,自然不能说话。” 王离忙侧耳听去,大惊道:“你,你没事?” “你都成瞎子了,都不知那一剑射中没有,就问我有事没事,实在太自信过头了。” 戚怜轻声一笑,挥袖祭出一条红绸缠住王离腰间,飘身踏在红绸另一端,带着王离朝北飞去,末了人影飞至天空,才隔空点指一道劲气,解开柳砚刀的灵脉。 柳砚刀脱开控制,忙要寻着戚怜离开的方向追去,此刻天际有戚怜的声音传来:“好妹妹,你的小男人姐姐借去一用,假以时日必然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你可莫追了。” 柳砚刀灵力本封,不能御剑追赶,眼见戚怜带着王离飞远,只得顿脚大恨,但她毕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茶店丢下一块灵石,就往北徒步追去。 却说王离被戚怜系在红绸灵气后头,在云端飞着,他只觉浑身被冷风吹着,便大叫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要抓我作人质,也好给个灵罩护着吧,我现在体内没了灵力,这么被劲风吹着,等到合欢宗也被吹傻了,到时候你要问什么东西,我可是都不知道的。” 戚怜听了莞尔一笑,“就怕你知道也说不知道呢。” 掐指运开法诀,灵罩将王离也包裹住,他这才松了口气,未过多久戚怜又听他叫唤道:“姑娘,我这人生来就怕高,你不如带着我到地上走吧,我这会反正又逃不掉,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见王离有完没完,戚怜心生怒气,她美目带着煞气,却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飞低一些,一头牵着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这样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离心知她是威胁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可他终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砚刀,她一个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岭的,若是被歹人看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姑娘,我师妹不知……” “放心,我虽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坏事做绝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开灵脉,不会有什么事,公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戚怜娇笑一声,引得王离心头一漾,他见戚怜不再说话,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说来你我也算有缘,连番两次碰面,在下姓叶名火,却不知你的芳名?” 戚怜驾着红绸,衣袂飘飞,如长虹划过天空,她道:“叶火?之前我在那个茅店可是听那姑娘一个劲叫你王君子,难道转瞬间你就更改了名姓?” 见自己编造的名字被戚怜一下识破,王离尴尬一笑,不知说些什么。 戚怜心中好笑,这人看着时常稳重,时常呆头呆脑,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说出自己名字来,“修行之辈,不作凡俗规矩,小女子姓戚名怜,却不知公子真实名姓是什么?” 她心道你这人被我掳去,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让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离见她说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还藏着掖着,忙道:“在下姓王名离,戚怜戚怜,姑娘芳名婉约缠绵,但总归带了一些凄凉的韵味。” 有你这么夸别人名字的么,戚怜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王离王离,却也是离别之象。” 王离心头一震,被她一语中的说了心事,他心道自个离开前世已有一年,这漫漫星辰如何回归,只能望眼兴叹,加之此世与姚渐雪分别不得相聚,可不是离别之象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戚怜回头看了一眼王离,见他怔怔不说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个弱女子被你调侃都没什么反应,说你一句就中伤伤心了?这算什么大男人。” 王离回过神,他将心中喟叹排除一边,听了戚怜的话,笑道:“这可是姑娘说错了,我只是想姑娘既然说中我名字中带着离别之象,何不将我放了呢,也算chéngrén之美嘛。” 他晓得戚怜捉住自己定然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尸等物,那些东西都在玄黄袋中,自己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任她将玄黄袋夺走也拿不出里头的东西。 小黑这么眼刁的看到玄黄袋惊讶无比,老付给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强行打开玄黄袋,王离料她没这个本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 听王离要自己放了他,戚怜不怀好意看了他腰间的玄黄袋,道:“你若是将打开储物袋的法决告诉我,我当然会放了你。” 此刻二人已经向北不知飞去多远,王离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道:“戚姑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合欢宗。” 王离心道不妙,戚怜不能打开玄黄袋,谁知道合欢宗里长老宗主能不能打开,没了玄黄袋这个筹码,自个性命可就难保了,他可不敢冒身家性命的险,遂连忙思索脱身逃命之法。 无奈封灵神丹教他体内不生灵力,虽然体魄健强,但却不能运开半点法诀,现在又被戚怜用红绸灵器捆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仙门引也没法催动了。 戚怜见王离不再说话,也乐得清静,正催发灵力,飞速向北掠去。 因药山本就在次州与青州的边界上,距冀州也不甚远,王离和柳砚刀凭脚力赶路,不能向西走太远,故而未过多久,戚怜便带着王离赶到次州与冀州交界的州关。 九州各州间皆设州关,关内规模俨然如同仙城,管领州关之人称作知关,其次还有关长、关卫等职,他们也大多经由两州仙门巨擘长老、弟子轮流派任,每百年一换,王离这回颇有些倒霉,此轮关中才换不久,守关之人皆属冀州仙门,想要仙阁长老救下他,却是无望了。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 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 王离伸手摸了个空,知道是被戚怜夺去,心生大怒,这女人变化多端,方才还与自己说笑,转眼就将玄黄袋抢夺走了。 戚怜抛了抛手中的黑色小袋,“王公子,这储物袋看上去也不像寻常之物,你不如和我说了打开的法决,我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这袋子还能还给你,若是等回到宗中,我师尊打开了你的储物袋,莫说这袋子,就是你的性命也休想保住。” 被戚怜这番威胁,王离心态却渐渐平稳下来,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合欢宗的女娃,这小子交给我罢。” 戚怜见阵坛玄光一闪,一个黄衣老汉出现在擢仙谷下,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老汉干咳一声,满头枯发披散开来,浑浊细眼盯着王离不放,嘿嘿笑道:“老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冀州的仙门大派认不得我,不过应该听说过戎州的羽山仙池。” 戚怜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你是戮仙老魔!” 此人据传存活于世间已经超过三千年,因修得一身魔攻,以自身为炉鼎,炼化修士精血以延年晋境而恶名天下。 那羽山仙池传闻是他以人骨堆的山坡,以人血填作的大池。 戚怜心绪翻滚,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至极,不过近些年好久没了他的声闻,没想到今日却追着她来到冀州来,还是为了争夺王离。 王离不知生了何事,这戮仙老魔是谁,为何要追着自己跑到冀州来,他可不认得这人啊。 戚怜知晓了黄衣老汉的身份,心中忌惮,她道:“这是我合欢宗要的人,你是打算和我合欢宗作对么?” 戮仙老魔咧嘴一笑,“合欢宗我不敢惹,你一个女娃娃我还不敢动手吗?嘿,这小子体内身怀仙药,旁人认不出来,我可是能闻出仙药的仙力外来,小子,你机缘不浅,可叫老头在州关碰上你了,也算命数,就叫你的精血帮老头击碎州关,再续命三千年吧,哈哈!” 说道兴奋之处,戮仙老魔狂笑一声,佝偻的身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迈步便瞬间出现在戚怜身后,拉住王离的胳膊,朝天空之上飞去。 戚怜见此怒哼一声,抽出红绸就追了上去,但她哪里追得过戮仙老魔,几息的时间就看不到王离和戮仙老魔的身影,不愿就此罢了,遂定了方向,她催动红绸飞身继续追赶。 王离被戮仙老魔封住灵脉,带着朝西而去,脚下云彩瞬息闪过,他手臂被老魔抓得生疼,忙叫唤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我认识你么?” 戮仙老魔嘿笑道:“方才我说得还不清楚么?老头是要炼化你的精血,将你体内的仙药给炼处来续命!” 王离一听此话,身上寒毛遽立,这人怎么和小黑一个性子,都喜欢炼化旁人精血,他道:“喂老头,我是个瞎子,你炼化我的精血,要是也瞎了怎么办?” 戮仙老魔桀然大笑,“能活下来,就是瞎了眼睛又怎么样。小子,你可真是浪费了天大的机缘,仙药被你这个灵脉的修士给糟蹋了,却没想到头来便宜老头我了,真乃命也!” 老汉止不住心头兴奋,他从州关内注意到王离身怀仙药之力后,便忍住心头欣喜,直到如今稳稳擒住王离后,才教兴奋完全显露出来,他仰头狂笑,尖锐的笑声将云海都震荡开来。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胸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身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身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 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身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身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王离听他说得残酷冷血,遂道:“尸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为什么还不死?说一套做一套,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被王离揭穿本心,老头非但没有气急,倒是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算辈分,那是我耳孙都要三十辈下去,我念及你给我老头送上了大礼,待炼化了你体内的仙药之力,给你留个全尸,放在羽山顶上,也算老头对得起你啦!” 说完便不待王离回口驳斥,他伸手一拍腰间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开鼎盖,他嘿嘿道:“这鼎乃是滔土鼎,万古前的仙器,虽然万年仙神之争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体格,用来炼化你,也是对得起你啦!” 被这老头连番说着对得起自个,王离心头烦琐,他现在灵脉被解,但体内封灵神丹的药力还未退去,还是聚集不得半点的灵气,如若强行催动仙门引,必然会引起这老头的注意,毕竟他说这羽山里头还有陆地神仙的尸骨,那想必此人修为定然不止是灵王境,他能有些信心斗得过灵王,但对敌陆地神仙,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了。 陆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药山西境大泽中可是见识过。 老头运开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变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这灰尘中都裹着无数腥气,引得王离又大声咳嗽几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来吧。” 戮仙老魔说着便一手提着王离将他扔进鼎内,王离慌忙之下摔了个实痛,他刚抬头想要出去,老头挥手却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声道:“我用滔土鼎炼你四十九天,叫你浑身仙药之力融进精血之内,四十九天之后,待你精血炼出之时,便是老头我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之日!” 王离心中大忿,这人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还说要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倒好,要将他全部给炼化了。 此时戮仙老魔已经催动了巨鼎,鼎内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将王离团团围住,但不知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身,王离被蒙住的双眼此刻也生了异变,右眼寒睛完全脱受控制,布条被冻成碎块,消融于烈焰之内。 无数寒气从他右眼四处溢泻,竟将鼎内的烈火都冰冻住,戮仙老魔见滔土鼎鼎外慢慢覆盖了一层细细的霜绒,以为是仙药之力被巨鼎逼了出来,心中大喜,遂催动神力,鼎内的烈焰也更为剧烈,破开冰霜,朝王离身上席卷而去。 第二百章 满船星梦 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若是吞化王离体内的仙药之力,一举突破神境巅峰的仙关桎梏,成就当世真仙,寿元必增一倍,到时候他又能活上三千年,根本无须担心现在的些许芝麻时间。 然而鼎内情况并非如他所愿,王离意识被黄泉泪和寒睛散露的寒气封住,浑身冻僵,却没有被炼化出精血,只是黄泉泪离开他的身体,在和滔土鼎的仙火对抗着罢了。 黄泉泪毕竟脱离开宿体,没有寒睛的庇护,不能和仙火对抗,未几便显现颓势,仙火趁着时机一扑而上,将黄泉泪掀入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黄泉泪已被仙火完全炼化,鼎内仙火翻腾之间裹挟着寒霜,火焰冰霜本不相容,此刻却交集一处,端是神奇。 没有黄泉泪的庇护,仙火自然向鼎中冻僵的王离烧去,他身上的霜花慢慢褪去,王离意识依旧消沉不醒,就待仙火炼化王离之际,他眉间一道玄光闪烁,无数的仙火朝王离识海扑去。 鼎内仙火成了一道虹桥,王离身子不自觉盘腿而坐,仙火从四方飞入他眉间识海,场景颇为神异。 “咦?” 戮仙老魔掐指一算,现在已经过了二十来天,怎么突然仙火力见不逮呢? 不明情况,老头此时神力消耗大半,枯发完全谢落,脸上皮褶耸拉垂挂,已是将死之相,他浑浊不堪的细眼凝光一闪,继续催动滔土鼎,使仙火大盛,恢复如常。 如此又过了二十来天,距四十九天之下一天,老魔见鼎内情势稳定,心中暗自大喜,以为仙药精血已经成功,如此又过了一天,老魔见时辰已到,遂封手结了法诀,拍开鼎盖,只见鼎内寒气、灼气陡然升天,纠缠不休。 “是了!这一定是一株寒药,起初这小子才进鼎的时候,那会滔土鼎外头都有冰霜,这仙药可真是厉害,连滔鼎仙火都不能力敌!” 老魔此时宛若枯骨,一身破烂黄衣松垮垮搭在身上,他盯着烟雾升腾的鼎口,挥手想要将炼化成功的精血拿出,却见一个人影突然跳上鼎口,不由得面露骇然。 “老头,你用火烧了我七七四十九天,该轮到我来整治你了!” 这人影正是王离,他昨日便清醒过来,察觉体内并无异样后,见鼎内仙火已 经完全被吸收进自己体内,心中大为奇怪,原来那些仙火被诛仙剑引导,从识海一路而下,填满了王离的十二条灵脉,就是道门和心府见也充斥不少烈焰,体内的封灵神丹的药效也已经被仙火焠炼干净。 王离细细一查,才惊觉斩桥竟然被这仙火修复了,大喜之余,又发现黄泉泪被仙火炼化进入他识海之后,一股难言的莫名力量便汇集在自个右眼中。 他清楚,这应该便是黄泉泪的“药力”,却不知是不是黄宵口中说的黄泉之力。 广寒睛魄虽然正常了,王离双目也无恙复明,但那黄泉泪终究没有因此被炼化,只是换了一种更为稳定的方式,留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中。 这却成了隐患。 见自己未出大事,没教那戮仙老魔得逞去,王离心中大定,兀自在鼎内修炼,等第二日鼎口被人掀开,心知是时候到了,遂飞身跳出巨鼎,站在鼎口之上。 一见到老头,王离便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身形俨如骨立,若不是被戮仙老魔扔进滔土鼎时听他说要将自己炼化四十九日,王离还以为已经过去数年了。 却说老魔见到那人影跳出巨鼎,微微一愣,旋即看清那人面目后,心神震怒,自己耗尽寿元炼化精血,到头来却教这小子摘了果子,一时他又惊又怒,这人怎么被仙火烧了四十九天,身子还没被炼化成脓血,就算是陆地神仙也奈不住他催动的滔鼎仙火,这小子肉身是真仙吗! 这时王离浑身**,就是头上的发丝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唯独手上拿着一张白蓝色云锦缎的手帕还是完好无损。 他盯着鼎下的戮仙老魔,见他快要油尽灯枯,猜到是为了炼化自己消耗了不少精气,但陆地神仙实力实在太过恐怖,王离赤手空拳依旧不敢犯险。 老魔虽然是将死之人,但一身修为通天,推掌凝出一道神力,抓向王离,王离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袭来,跳下巨鼎,与老魔对峙着。 “叫你逃得过滔土鼎,我便夺走你的躯壳,叫你魂飞魄散!” 老魔怒声嘶吼,飞速欺身至王离面前,王离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只觉太阳穴一痛,原来戮仙老魔双指摁住王离的头,面目恐怖狰狞。 老魔神识顺势进入王离的识海,正要将王离的灵识击散,却见他灵识优异,遂神魂大动,“你小子灵识怎么如此强大……不对,这不是灵识之力,这是仙识!” 老魔怪叫一声,赫然见到王离识海之上的那柄黑色大剑,又连连尖叫,“这是什么剑,怎么会压制住我的神识!” 诛仙剑似是无视了这股神魂,而剑尖之下的耀古之辉登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来,老魔神魂刹那间便被耀古之辉灼烫,受了重伤,他立马撤出王离的识海,连退几步,虚弱道:“这是他妈是道纹?你一个灵境修士能有道果?”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 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王离在林中见得那几个万符派的弟子进了雷光阵门后,寻思此地应该便是东土青州,他看着手掌之中的九州梭,忍不住苦笑道:“从次州到冀州再到戎州青州,好家伙,我这几日算是将九州走去一半了。” 第二百零一章 渊源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王离在林中见得那几个万符派的弟子进了雷光阵门后,寻思此地应该便是东土青州,他看着手掌之中的九州梭,忍不住苦笑道:“从次州到冀州再到戎州青州,好家伙,我这几日算是将九州走去一半了。” 他驾着九州梭本是打算先去冀州,待找回玄黄袋后再回次州,可王离不会催使那阵坛,也不知如何驾驭手中小小的木梭,竟被传送到青州来了。 也罢,总归是挨着次州,若是传到天对边的一角去,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就待王离感慨之时,东边连连几道光影飞来,几人和之前万符派的弟子着装相似,几人正要进城,忽而南边遁来几道黑光,来人未到,声音先行传来。 “昨日我诡枪门常师兄一枪挑落万符派十数名弟子,今日你们还想来自取其辱吗?” 那人狂笑几声,万符派弟子大声呵道:“袁方!你们不要赢了几场就这般嘚瑟,今日沈师姐也来天雷城了,你们休得猖狂下去!” “原来是嫂子也来了,常师兄可是惦记得很呐,却不知在擂台上敢不敢和她相公对手!” 听那人出口调息自己师姐,万符派弟子纷纷面色震怒,一人抬手射出一张黄底符箓,化作一道火龙朝诡枪门前首说话那人卷去。 “哼!” 只见那人轻哼一声,便浑身化作一束黑芒,枪舞如风,瞬间便将火龙尽数挥退,顺势一枪朝万符派弟子刺去。 “张师兄!” 万符派后头几人忙惊呼上前,想要救下万符派领队弟子,但那人枪速极快,弹指间枪尖就对在万符派领队喉前,他面露大骇,眼看就要身亡枪下,此刻一道劲风从南边传来,袁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巨力便从枪尖传来,劲道穿过枪身,他双手一麻,便不由自主松开长枪,身子连同长枪都被击飞出去。 “是谁?” 袁方稳住身形,脚踏一截枪棍,一手执着枪头,喝问是何人出手,却见下方一素衣光头男子负手立在地上,便大喝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出手干扰我诡枪门和万符派同辈修士间的比试!” 听了这话,王离笑道:“你这是比试?我若是再慢些,就要出人命了。” 说完朝着天空万符派领队那人拱手微微一拜,道:“张远兄,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当初在药山帮自己治疗伤势的万符派弟子,张远。 “王离?” 起初没有看清王离的面容,此时他头发都被鼎火烧了干净,几番确认后,张远才惊喜道:“王兄弟,你没有回忘水仙阁么,怎么来青州了?” 说着率一众万符派弟子落在地上,见王离头顶光滑,不见发丝,遂面露奇色,王离摸了摸头,摇头笑道:“说来话长,我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你这秃子,你是哪门弟子,我诡枪门和万符派比试,你来插什么手?” 空中诡枪门弟子袁方见王离扰了他本来必胜的一枪,不免气急,甩手便将手中枪头刺向王离。 王离修为恢复,自然不惧这区区一个灵侯境初品的修士,只见他抬手一掌,那锋利的枪头犹若被人从后头拽住一般,不得靠近王离身子半分,悬在空中连转几下,随王离手掌微微一推,便化作一道黑光射向袁方。 袁方只觉肩头一沉,便看到自己的灵器扎在其右肩之上,他痛吸口凉气,这人实力看去不过灵侯境初品的模样,怎么如此厉害。 “哼!张远,今日天雷城内定胜负!” 袁方不敢久留,带着一行诡枪门弟子进了天雷城。 张远见王离一招 便中伤了袁方,心道这袁方虽不如诡枪门的大师兄常醉厉害,但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这王离竟然一招就打得他受了不轻的伤,看去还只是随手一击,他的实力怎么如此强劲? “王兄弟,你修复宁桥了?” 王离点了点头,世人称斩桥为宁桥,王离在恨水峡谷听了魏清影说的斩桥,便习惯了这个称呼,加之他斩桥也确实是建而后斩的,称作斩桥,却比宁桥更为贴合。 得了王离准确的答复,张远满眼震撼,宁桥被斩还能再修回来,这等奇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初在西境密林中,王离以灵脉境修为一人力敌羿门灵王境长老,现在他修为回到灵武境,那实力又将是何等可怕。 王离指了指搞得的天雷城城门,问道:“张兄弟,这是什么地方?方才出言不逊的是何派修士?” “此地是天雷城,乃是天雷宗的宗门之地。”张远道:“这几日青州仙门大比,各仙门都拿出不少宝贝来奖赏胜出的弟子,也算是激励修行。现在只剩天雷宗、诡枪门和我万符派的修士还在擂榜上,最终胜负也在这几天了。” “方才那人名叫袁方,是诡枪门的内门弟子。”张远说道那人,便咬牙狠狠道:“这人最喜与我万符派弟子争斗,还爱呈口舌之利,若是叫我在擂台上碰到他,定饶他不得!” 方才袁方出演挑衅,王离听得真切,他拍了拍张远的肩膀,道:“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弟,沉得住气就能胜他。” 张远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得赶快进城与师父他们会合,王兄弟,你不如同我们一块进天雷城,难得来青州一趟,怎么也得好好顽顽,婷婷早就来了,要是知道你不去找她顽,肯定要背后说你的不是。” 王离听罢大笑,“婷婷在西泽救了我一命,的确得去当面感谢她。” 随张远进了天雷城,见里头极为广阔,城中也有不少凡俗之人打些杂工,供给修为较低的弟子日常所需之物。 张远要先去和派里的一众师兄弟汇合,和他约定好日昳正时在城中擂场相见之后,便兀自找了座凡俗酒楼,填饱肚子后呼呼睡了一觉,才算好时间朝城中走去。 天雷城上空不断有修士朝城中飞去,王离顺着这些人的方向,到也能找到擂场。 王离顶着一头光滑锃亮的脑勺颇为惹眼,他遂找了块布包在头上,行至擂场外,见有一座高大的蓝灰围墙阻隔着,门口都站着不少紫衣修士,腰间系着一块雷形的吊牌,王离以为是天雷宗的弟子,就打算进去,却被人拦下来。 “借光借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离回头一看,正是张远和张婷婷,张远见到王离包住头,略一思索便想到其意,他笑道:“差点认错了人。” 说着朝天雷宗修士解释一句后,那人才让王离进了擂场。 “青州诸仙门,以青宫为首,其余的便数我万符派、天雷宗和诡枪门三个,不过千年来万符派和天雷宗关系较好,诡枪门两边都不讨喜。” 张远带着王离进了擂场,边走边介绍青州各仙门的情况,“我青州地理不如冀州大,但东隔旸海,北抵险仙大漠,幅员也不小。传言上古仙族龙族一脉就在那旸海里头,虽然没什么人见过,不过孟剑仙威名可是冠绝九州的,当年外域来敌,孟剑仙一剑挑落星河,一人镇压九州命数,那可真正是仙人风姿啊,冀州仙门也只是陪衬罢了!”“外域来敌?” 听了这个王离愣了一下,张远道:“九州天宇之上有罡罩,每逢两千年,则会变得极为不稳定,一千多年前外域之人趁罡罩不稳,想闯进来占据九州,不过那些外域人和凡人无二,就是器甲颇有些厉害,但总归敌不过我们九州修士。” 王离忙激动道:“那些器甲是不是可以带人飞行?” 这回轮到张远懵逼了,他道:“这我不清楚,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了,我师父他们应该了解这些。” 王离心头激动,听张远话中描述的,这世界看来不是只有九州一个文明,天外似乎还有别的科技文明,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一些地球的信息。 张婷婷听了二人说的话,心觉好没意思,便和王离道:“王大哥,今天我哥站第三场,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哥打气加油!我听说这回仙门大比拿出的宝物可有天雷宗的紫雷珠,这东西可稀罕了。” 三人穿过长长的甬道,终于进了擂场,见里头空间颇大,呈漏斗状向中间深入,一个巨大的擂台立在中央,四周都有各类禁制阵法。 王离见里头已有不少修士,暗道青州仙门可真会玩的,朝着张婷婷道:“那必须得给你哥加油打气,要是他得回天雷珠,到时候也给我开开眼界。” 张远苦笑道:“婷婷你就别给哥找压力了,我能挨到现在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比试的都是三大门的内门弟子,以我的修为,上去也就走个过场,较真起来,谁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模样。” 王离听罢宽慰道:“张兄弟怎么不战就退了,就算不拿第一,怎么说也得整治一番那个袁方,出出恶气啊!” “王兄弟这话说的是。” 第二百零二章 大神侍 王离与戴晓等人闲聊几句,就独自到天宝阁各处走动看看。 听宋绮说的,这天宝阁分为五层,一楼二楼都是修士各自随意交易的地方,三楼以上则是天宝阁专门设的柜台,售卖一些从药山中采出的灵药。 上了二楼,有不少修士在卖自己与药山中获取的各种灵药,或有人在卖自己炼制的丹药,但大多都不是什么稀缺入眼的珍奇,那些灵药甚至都不入品,唯独少数能看见一些初品的灵药,中品的王离更是一路走来,到现在还没发现一株。 深感散修之艰难,再转了一圈,突然发现前面聚集了不少人,几人围着一个女子,出言不逊,一人正要伸手揩摸,王离见了那女子,心中一震,忙怒声喝住,上前将几人震开。 “敢在天宝阁撒野,命活久了么!”王离将女子挡在身后,朝着几个散修怒喝道:“给我滚!” “呦,道友这是拦路劫食啊!”前头一个精瘦的男子淫笑道:“这头一回还得叫兄弟们拿去,老弟就是想凑热闹,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王离冷眼朝那人看去,怎么说王离手上也是有过不少人命的,凶神一下将那人镇住,听那人还在秽语不断,他遏制不住心头的愤怒,挥手一掌将前头的瘦猴击飞出去,那人横身飞出,将其余几个杂碎撞到在地,登时哀嚎不止。 周围的修士见了立刻驻足停留,不知出了何事,竟然有人敢在天宝阁里大打出手? 女子还好奇是谁帮了自己,见到王离转过身,看清他的面容后,眼神一愣,发现竟然是在恨水峡谷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王离。 “王离?你怎么在这里?” 此女正是魏清影。 眼见得当初被自己冤枉叫做流氓的人,这次却帮了自己,魏清影一下子忘了自己方才的危险境地,好奇问起王离来。 “这事还得是我问你。”王离没好气道:“你的徐叔叔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魏清影不谙世事,虽然修为不低,但是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将她一个人扔在天宝阁里,,这里鱼龙混杂的,若是被谁盯上,那该有多危险,这徐奉请心也是够大的。 “徐叔叔上回把我带到这就走了,说是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姓黄的叔叔。”魏清影看了看一边倒地哀嚎不止的散修,皱着琼鼻,道:“王离,你不帮我也没事,我现在可强了,他们想欺负我,那是想得太容易了。” 黄叔叔?魏清影怎么这么多叔叔。 王离心下吐槽一句,见自己竟然看不透她的修为,问道:“你突破灵王了?” 魏清影眨巴着宛若桃花的眸子,直叫王离心跳一颤,“对啊,徐叔叔就是见我修为到了灵王,才让我待在这里的。” “他说过几天会有一个黄叔叔来找我,到时候黄叔叔会带我去一个一个叫忘水仙阁的地方,徐叔叔说,到了那里,我就不用再到处跑了。” 王离心中古怪,去忘水仙阁就去,为何要换一个人带她去,莫非那徐奉请和忘水仙阁有仇不成? “你还没说呢,王离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见魏清影神色好奇,王离正要说话,四处突然有穿着黑袍的修士上来将他们两人围住,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走出来,冷声道:“何人敢在天宝阁动手?不懂规矩吗?” 将魏清影挡在身后,王离道:“动手的正是在下。” “哦?” 男子见了王离身上的蓝色衣衫,知道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再看一遍倒在地上的修士,见都是散修模样,心中便多了一丝顾虑,声音也柔和许多,道:“道友,出了何事要在天宝阁大动干戈?我宝阁自阁主立了规矩以来,向来是仙城的清净之地,若要寻衅斗殴,还请去别处。” “调戏我忘水仙阁仙子算不算大事?”王离有忘水仙阁作靠山,也不怕得罪人,道:“这几人在二楼公然调戏我仙阁仙子,我出手相救,难道有错?” 男子皱眉朝王离身后的女子看去,见她样貌倾城,不由怔住,可再看她修为时,自己竟然无法看透,心下狂震,这女子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那定然是仙阁的仙子了,说不准是哪位长老的亲传弟子。 他当下不敢得罪,匆匆说了一句失礼,便招呼黑袍修士退开,特意吩咐将那还倒在地上的散修扔出天宝阁。 “胡某眼拙,道友莫怪。”男子笑道:“既是人渣败类,本该如此对付,却是胡某差点看错了好人,道友莫怪。” 胡万为表歉意,与王离说了,若是在天宝阁中再出了什么事,只需报他的名号就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虽然没在那群人调戏魏清影之前出手制止,王离也不会将罪过全归之于他们,便随口答应下来。 擦了擦汗,胡万见没事才松了口气。 等他离开之后,魏清影拍了拍王离的肩膀,“你说我是忘水仙阁的仙子 ?” 王离心道:“可不是么,我不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仙子就扯你这个灵王的虎皮喽。” 他笑道:“反正他又不知道,怕什么。” 魏清影听了掩嘴轻笑,这时一旁一个散修模样的男子犹豫着上前,神兮兮道:“这位道友,要猛货么?”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知道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肯定不是差钱的主,见胡万走开,才小心上前问了起来。 王离吓了一跳,这是要搞什么黑色交易么,便要拒绝,只见那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兽皮,道:“这是最新的仙药宝藏地图,诚意价,只要二十枚初品次阶灵石!” 王离哭笑不得,合着自己这才是最划算的了,那戴晓被人宰地真惨。 接过修士手中的兽皮,正反翻转着看了一遍,见上头空空如也,王离问道:“你这什么也没有啊,算什么地图,你是骗人玩的罢?” 修士嘿嘿笑道:“这就是地图神奇之处,这要以灵识探查才能看清其中路线,以免被别人看了其中内容去。” 王离将兽皮还给修士,他不需要这个,无论那仙药宝藏是真是假,这热闹他又不去凑活,要来又有何用。 挥手将那人赶走,王离看了魏清影,道:“你在这有地方住么?” “徐叔叔给我在这里买了一套府落,这几天我都是住在那,要不是听说今天这天宝阁里有仙城大会,我也不出来玩的。” 真是豪啊,说买一套房就买了。王离见魏清影有地方住,便不出言留她,凭她灵王境的修为,在这仙城里也能横行了。 不过这小姑娘太单纯了,如果碰上心肠歹毒的,将她骗走,那可就不好了,但王离也不好过问,毕竟他与魏清影也只见过两次,若是处处殷勤,倒显得自己企图不轨了。 “哦对了,你知道还有谁在这里吗?” 王离神秘一笑,引得魏清影大为不解,忙连声问了,王离带着她往一楼而去,“你柳姐姐也来了,我带你去找她。” 魏清影听得这个,欣喜道:“柳姐姐也来了?自从离开恨水峡谷之后,我可是好久没见着她了。” 王离将柳砚刀的事和魏清影说了,魏清影雀跃道:“太好了,柳姐姐也在忘水仙阁,以后就能去找她顽了。” 二人在楼下找到柳砚刀,乍见魏清影,柳砚刀颇为兴奋,拉住魏清影左问右问,得知她一人住在仙城里,忙邀她去仙阁的接引阁楼住去,魏清影也乐得和她亲近,就答应了。 王离见二人交谈得火热,自个被冷落着有些无聊,他可不是李承志,屁颠屁颠跟着,于是招呼一声,就一人往三楼去了。 三楼毕竟是天宝阁做的仙家生意,不说东西要好上不少,单是环境,就要比下面两层清净许多。 王离随意走动,无意中看到有一个修士浑身裹着黑袍,看不清脸面。他心中奇怪,怎么有人会如此打扮,好奇一阵,便兀自摇头,要往别处去。 那黑袍修士似是注意到王离的好奇,看见王离的面容之后,浑身一震,忽而变得慌张起来,拨开人群就匆忙离开了。 王离皱了眉头,这人看见自己怎么如此害怕?我是什么洪水莽兽么? 欲要上前追住那古怪的黑袍人,一个身影却突然将他拦住,王离一看,竟是方才在二楼见到的胡万。 “道友,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胡万哈哈一笑,“在天宝阁里可看到什么心仪的宝贝,我给道友掌掌眼。” 王离被他拦住,眼看那黑袍人消失在人群之中,只好作罢,看了眼前有意讨好的胡万,这天宝阁就这么大,再碰面算什么有缘,心中嘀咕,但他还是客气道:“我只是随意看看,不劳胡掌柜麻烦了。” 胡万笑道:“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后几日仙药就要出世了,贵仙阁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吗?” 知道这胡万是在试探忘水仙阁的动静,毕竟方才他说了,魏清影是仙阁弟子,灵王境的修为把胡万吓得不轻,以为仙阁对那仙药有什么想法,派出了修为高深的弟子。 他道:“在下姓王,单名离字。我只是外阁弟子,仙阁里的想法我是不知道的。” 胡万暗骂一声狐狸,真是滴水不漏,此时却听到王离出声问道:“胡掌柜,我看贵阁里有人浑身都裹着黑袍,他们是散修吗还是……?” 胡万啊了一声,解释道:“那些可不是散修,他们是次州羿门的修士,羿门弟子一向是裹着黑袍的,王道友多见就不觉得奇怪了。” 羿门么,我也不认识什么羿门弟子啊,那人为何见到我就匆匆离去呢? 王离眼神飘忽不定,一时想不明白此中缘由,和胡万随口胡说几句,就借口离开,往四楼去了。 四楼里摆的东西才真正算是好货。 柜面上放了不少中品灵药,四处可见站岗的修士护 卫,也都是灵武境的修为,足以震慑大多的散修了。 毕竟于散修而言,修炼斩桥,链接心府和道门,那可是一到无法跨越的鸿沟,灵武境的修士,在仙门之内还较常见,于散修之间,足以称是一等一的强者了。 灵王便更不必说。 见四楼中心有不少人围着,王离便凑上去看了热闹,里头摆着一个紫色的瓷瓶,用一方小阵围住,听周围修士窃窃私语,得知那是一瓶品轶达到中品正阶的宁灵丹。 “寻常宁灵丹不过次阶,这瓶灵丹能跨阶,显然是宁灵草的品相极好,兼有炼丹者超强的炼丹实力,才出得这么一瓶正阶的宁灵丹。我听天宝阁的人说,这么一颗灵丹就能让灵武上品的强者瞬间回满灵力,可谓神效。” 王离见身边散修眼神炽热,不停地与其余人详细解释着那宁灵丹的神奇之处,不由心神一动,他从尤血那里取得的十枚宁灵丹还未用过,不知道和眼前的这瓶正阶的中品灵丹相比,效果孰强孰弱。 眼看那柜面旁有天宝阁的拍师叫卖起宁灵丹的价格,气氛逐渐高涨,周围散修疯狂叫价,意图买下这瓶罕见的宁灵丹,王离对此不大感冒,就离开了。 刚上了五楼的楼梯,却见到一拨熟人。 只见三两个黑白袍的修士匆匆往阁顶而去,王离见罢心中一咯噔,天罡教的人怎么也来药山了?阮欺霜不是说,冀州没有仙门势力来此的么? 他从秘境一出来,天罡教的一个黑瘦长老就对他大打出手,使得王离对天罡教没什么好感,如今又见到天罡教弟子,差点以为他们是来针对自己的了。 心中沉思片刻,王离便上了天宝阁五楼。 这里偶尔会出现一两种上品灵药,趋者若鹜。不过今天似乎没什么好的灵药,王离见与四楼差距不大,也看不到那几个天罡教的弟子,就准备离开,忽然他心中似有冥冥的熟悉之感,蓦地转身看去。 只见一清冷女子从阁顶而下,那女子穿着白衣,长发披散,颜色绝世,王离见了都不由得一阵恍惚,直到右眼寒气一盛,才回过神来。 控制住寒睛的异常,那女子也似是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朝着王离看了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未等王离思索那女子为何会引起寒睛的变化,见一褐袍男子匆忙向女子追去,王离顿时恍然大悟。 褐袍男子正是在小酉山玉楼前见到的俞展眉,不过王离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于玉楼前和银湖外的大阵中两次见过他,心知那回是骗自己和戚怜打开玉楼的女子哄他往山顶银湖去的,说什么“宁仙子”在山顶上,可见方才那容貌绝世的女子就是宁仙子了。 不过那个女子为何会引得广寒睛魄的异常呢? 王离自然不会晓得宁神儿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二者相遇当然会有异动,他不明白,可宁神儿却是心底有了计较。 却说宁神儿自得知药山即有仙药出世后,与司墨仙订完大婚,也未回青州,连忙往次州边界而去。 她虽然因半则谶语而意欲和司墨仙结姻,心中却只当这是命理,不得自己的真情实意,且青州与次州上下都封锁了仙药的消息,冀州之中,就连司墨仙,她也未曾告知。 而俞展眉在银湖外的幻阵中得了机缘,一出秘境却是听闻了宁神儿和司墨仙大婚的事,心神消落,便郁郁寡欢回了青州的剑观。 他师父修为参天,虽不出小小剑观,然能知晓九州万事,情事自古难过美人关,他也不开导俞展眉,只叫他往药山去一趟。 说青州与次州二州封锁了仙药消息,若是那青帝之女带着司墨仙去了,你就永远死了这条心,倘若你见不到司墨仙,那还尚有机会,可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须知“睹莫回睇,情诀剑关”八字,斩则斩矣,切莫留恋。 当下听了师父所言,便赶到了药山仙城,果真没有见到司墨仙的身影,俞展眉可是恨不得仰天狂笑,遂在青宫的接引阁楼周围买了府院,暂且住下了。 今日得知宁神儿要来天宝阁寻那安川阁主,便一路讨好跟了过来,虽然被当做了眼前虚空,但能待在佳人身旁,俞展眉也是开心的。 宁神儿就是烦神那俞展眉,可他师从九州剑仙孟小花门下,自己也不能奈何得住,就算冷言相向,他也不放心上,几回下来,只好选择无视。 今日她去找天宝阁阁主安川,意图询问仙药地图真伪一事,青宫的人在仙城中大肆收买了不少兽皮宝图,却发现里面的路线截然不同,一种是将仙药出世之地标在西境大泽,一种则是标在东境的丘陵之中。 可安川对此也是不知,她打听不得消息,只好离去。 到了楼梯口,她左眼寒睛突然有所感应,顺势看到一身着蓝衣的清秀男子,宁神儿遂心头一震,“这就是在银湖中取走另一枚寒睛的人!他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 第二百零三章 激战 这会子激发不出右眼的神威,王离看那人剑尖顶着一层淡灰色的剑气,势头不弱,遂运起神门引,一剑对着来人射去。 白光闪逝,那人应声而飞。 王离虽然只是灵脉境,但也是距灵侯仅有一步之遥,这些古剑宗的弟子都是些灵武境的修士,最强的那男子实力本不弱,但已经被王离废了右手,拿不起剑,又何谈与王离一战。 剩下的都是些灵武初品、中品的修士,王离凭神门引就能一剑击退邓西楼,对付这些人,自然轻松无比。 “灵力外放?你不是灵脉境!” 那右手俱被一层薄冰覆盖的男子痛声道:“说我们行为不正,没想到你竟然故意隐瞒修为,以趁人不备,这才是小人所为!” 王离无奈耸了耸肩膀,道:“我确实是灵脉境。” “不可能,灵脉境怎么会灵力外放,施展灵技!” “那只能说你孤陋寡闻。” 那男子被王离说得塞住喉音,一旁的古剑宗弟子知道王离的厉害,都不敢上前触其威风,另一边穿着白衣的众人见识了王离的威力,也不愿与之交恶。 前手的一个白衣男子抱拳道:“在下圹埌云清宫杨舍,不知道友道统何处,贵姓大名?” “免贵,我只是一介散修,说什么道统,讲究起来,就勉强算是传自三清,师尊真武荡魔大帝罢!你说你们是圹埌云清宫的弟子?怎么不早说,我才和司墨仙和邓西楼分别,不想又碰上云清宫的人了。我好说一句,你们和那夥人一起欺负几个女子,教司兄知晓了,指定要骂上你们一回!” 王离满口胡话,张大旗而扯虎皮,借着司墨仙和邓西楼的名头大肆鼓吹一顿,那白衣男子本就只是云清宫普通的内门弟子,知道司墨仙和邓西楼的名头,不知道这“三清”、“真武荡魔大帝”是九州何处的真仙,但听王离道司墨仙的种种,遂心中暗想,难怪这人实力不俗,竟是少宫主的朋友,如此说来,自己可要好好巴结一番。 此番事由原是忘水仙阁先到此地,拿到了一块化神境的虎妖掌骨,这可是绝佳的炼器材料,他和古剑宗的一帮人后脚赶到,见了此物,便要和忘水仙阁的弟子争夺。 圹埌云清宫本和古剑宗有些微小的摩擦,多生在弟子一辈,故而他一路上与那黑衣男子衅隙不断,但两派毕竟是中土冀州的仙门,在对外时却能保持一致的利益。 “原来道友是少宫主的朋友,杨某眼拙,还望道友莫怪。”杨舍忙道:“我对忘水仙阁的诸位仙子并无恶意,只是听古剑宗的人说,这虎妖的掌骨能炼制出神器,心中难免好奇,却没有生那抢夺的心思,还望道友明查。” 倒地的黑衣修士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果然云清宫败类都是这么清新脱俗,几句话就将自己撇了干净。 王离躲在虎骨后头知道事情大概,自然不会听信了去,他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说,这掌骨既然是忘水仙阁的仙子先得到的,你们就不用再生其他想法了。” 黑衣男子的下场众人看在眼里,心知这人手段令人惊悚,不出手便将一灵武上品修士连剑带手冻坏,见那人右手紫黑,显然是没用了,故而众人更不敢上前反对。 忘水仙阁的一位女修士带头向王离道了谢,王离挥挥手,帮你们是假,我只是不想渐雪受了别人欺负罢了。 只是此刻两人无法相认,王离心底有些难过,微微叹了口气,深深朝着姚渐雪看了一眼。 姚渐雪无意中对上王离的眼神,见这蒙面男子眼神与常人不同,又盯着自己看了许久,她心生暗恼,哪有这么盯着男子看得,原来道他是个善心的好人,没想到却是心怀诡异的色狼! 才有的好感瞬间便消耗了干净。 不知道自个已经被姚渐雪定了坏印象的王离正打算离开,却被那女修士喊住,王离看着她,不知道还有何事。 “我们来之前,司少宫主他们就已经穿过这片煞气风墙,往尸骨上去了,公子,你不上去吗?” 原来是以为自己要找司墨仙他们,给自己指路呢,王离笑道:“我正要上去,但可不是去找司兄他们。” “这煞气风墙太过凶险,若是公子要进去,我们便一道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那女子道。 杨舍也是点头称是,司墨仙和叶拘海等人既然在这尸山之中,里面定然会有什么好东西,不去凑个热闹,可就太亏了。 看了一眼古剑宗的弟子,王离额首,率先跨入风墙之中。 他从玄黄袋中取出望仙筒,打算看看它有没有办法破开这堵风墙,却发现无甚用处,遂暗道:“这东西看来只能破开法阵,对于这些自己形成的屏障却无作用。” 风墙凛冽,王离鼓足灵气,扣运仙门引,在身周形成一道灵气护罩,才看看避开煞气侵袭,护着忘水仙阁的一众人进了风墙,到了尸山底下。 云清宫和古剑宗的人,他可不会去管。 杨舍顶着煞气,好容易狼狈出了风墙,仰首见王离和忘水仙阁一众女弟子已经开始攀爬尸山,暗骂一声,便招呼师弟快速上山,以免又落人后头。 尸山参天,越向上越陡峭,妖兽的尸骨却越来越小,不过散发出来的气势更加惊人。 因秘境不能飞行,众人只好咬牙向上攀爬,不知过了了多久,王离率先上了山顶,果然见到了司墨仙等人,他们正围 着一具人形的冰块,商量着什么。 见到有人上山,司墨仙有些讶异,此刻王离蒙住了面容,又在银湖边换了衣物,加上玉楼中光线本就暗弱,他认不出这是王离。 随后上来的杨舍见到司墨仙,喜不胜收,在此地能有司墨仙庇护,便是多了一份保障。 古剑宗那男子右手被废,自没有再进尸山,唯有其余寥寥几个弟子上了山顶,站到叶拘海身后。 戚怜看着王离和忘水仙阁的一行女子一齐爬上山顶,她眼神微凝,看不透王离的面容,但见他腰间的黑色小囊袋,便知道这人是谁。惊讶他为何要遮住面容,也暗道这小子真是到处乱蹿,说好别乱跑,却没放心上。 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给盯上了,可有他受的。 忘水仙阁领头的女弟子和司墨仙等人寒暄一二,便看向面前的那具冰尸。 见那尸体比常人还要矮上许多,像是一只白猿,只不过它背后生了八个手臂,虽然全身被冰霜覆盖,但仍能清晰看到虬结的肌肉,盘扎的经脉。 这手臂中不知蕴含了何等毁天灭地的威力! 王离见了这妖尸忍不住心中喟叹,这玄帝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为何要在自己的藏书秘境中屠杀如此多的妖兽呢? “方仙子,我若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当年妖帝麾下的仙宫老人,古神。” 司墨仙一脸凝重地看着面前这身材矮小的白猿,他饱览典籍,清楚这看似瘦弱矮小的白猿身下,有着怎样骇人的实力。 典籍中曾说,万年前,妖帝麾下有四位仙宫老人,俱是与帝命仅差一步的绝世大妖,四人威震九州,没想到有一尊大妖被玄帝镇杀在此。 忘水仙阁领头的女弟子名唤方思尽,是仙阁内阁弟子,实力不俗,之前若没有王离出手相助,她也能解决了云清宫和古剑宗的那件风波,不过忘水仙阁素来中立,她不愿和两宗交恶,到底算来,王离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仙宫老人?古神?” 王离听着愣神,方思尽同样不知这是何许人也,暗道不愧是中土仙门的少宫主,眼界较她宽广不少。 她看着面前的冰冷妖尸,遂问道:“司少宫主博闻,不知道这个古神为何会出现在这秘境之中?” “方才我等去了葬地之外的一座小山,得知此地乃是玄帝藏书之所,这古神应该是万年前仙神之争时,被玄帝格杀在此的。” 司墨仙说完,一边的叶拘海便皱眉道:“司兄,这古神为何有八个手臂,我从未见过有什么猿类灵兽有这模样的。” 邓西楼凑上前去,丝毫不惧这具冰尸,他指着白猿左右两边最上面捏成拳状的手腕,道:“看到这的金色印记了么?” 王离等人纷纷凑上前去,果然见那白猿手腕上有一个金色的星芒,邓西楼道:“这便是耀古之辉,这是古神修来的道,古来唯有天资绰约之人,才能在帝命之前修有自己的道,四位仙宫老人中,也只有古神修得了自己的道果!” 说道此处,邓西楼摇头叹道:“不过任你风华绝世,还是免不了被玄帝镇杀的下场,那个时代,无人能比肩玄帝。” “妖帝也不能。” “据说这耀古之辉是古神在参透万端星辰的道果之后,显化而出的道纹,这也促使其悟出了八臂神通,我一直以为典籍中记载的都是后人夸张之语,今日一见,不料这竟然是真的。” 邓西楼叹息道:“只可惜不能亲眼目睹这耀古之辉的威力了,当年古神可是仙庭第一等的战力,八臂八法,每一只手臂同时施展不同的拳掌神通,加诸伟业星辰之力,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众人听了皆是心头震撼,王离看着这尊白猿冰尸,心道这么牛逼,不还是被玄帝给杀了,只是这仙庭惹了玄帝什么吗,被杀这么多人? 邓西楼说的仙神之争,又有什么隐情? 王离冥冥之中感觉,玄帝将自己送到九州大陆,与那仙神之争应该有些干系,不过毕竟时间历久,典籍也都模糊不堪,他只得将此疑问藏于心底,待日后找到答案。 杨舍听得心情激动,他问道:“邓首席,我们能将这古神的耀古之辉摘下来么?” 邓西楼哼声道:“谁都这么想的,但我劝你别惦记这个,这古神实力通天,只是被封在这冰壳里,你我才能无恙地在此处高谈阔论,倘若破开冰壳,就是古神已然死去千年万年,你以为凭你我修为,能在他的威势下活得了片刻?” 杨舍贪恋地看了一眼白猿手臂上的星芒,显然是不信邓西楼的话,这白猿都不知被冰封在此地多久了,还能有什么威势。 叶拘海暗暗思量,那耀古之辉不能取得,不过这古神之躯却是个宝物,若是将它带出秘境,帝命之下的强者,那身躯简直就是宝藏! 修士进了天府之境,如开辟阵门的云清宫宫主、古剑宗宗主和合欢宗宗主三人,他们皆是当世真仙,一丝一发便可阻断大河,吞吐呼吸足以吹陷山脉。 这古神的境界远超天府,身上可谓到处都是宝物,若能提炼出古神精血,白日飞升,立地真仙都不是梦话。 他能想到,戚怜等人自然也能明白,几人就要出手争夺,山顶忽而卷起一阵黑色旋风,煞气被旋风搅散又聚,血色与黑色掺杂在一块,众人惊呼着,场面纷杂混乱。 王离不知出了什么事,忙挡住姚渐雪的前 头,神经紧绷,一心全然系在姚渐雪身上。 这时煞气中一道黑影闪过,未等王离反应过来,他两腿一震,感受到被什么东西顶飞,落在那黑影的身上,还没有惊呼出声,整个人就被带走。 眼前的场景飞速闪过,发丝都被吹散,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逆风瞬间兜满了王离的嘴巴,他忙低头闭上嘴,死死拉住身下的黑影。 不知过了多久,黑影才渐渐停止住。 王离忙跳下身,脑袋晕乎乎的,好容易强克制住,定睛朝那黑影看去,见它竟然是小黑! 王离愕然,“小黑?刚才那旋风是你搞得?” 小黑还会这招? 心中惊讶还没来得及捎下,小黑竟然接过王离的话,口吐人言道:“那是,不然怎么把你带出来。还有那个冰雕,我也顺手带过来了。咱俩可说好了,这猴子的精血归我,其余的对我没啥用,归你。” 王离张大了嘴巴,怎么一会没见,小黑就能说话了?顶着一个巨大狐狸头的猛兽,在说着人话? 王离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拍了拍头,这他妈不是做梦吧? 小黑瞅了瞅王离震惊的模样,淡黄的眸子有些嫌弃,他自顾地将背上的白猿冰尸抖落在地,那古神尸体就这样随意被摔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冰碴掉了一地。 “小黑……你,你能说话了?” 王离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 翻了个白眼,小黑抬起右前腿,朝着远处指了指,道:“我在那里吸收了不少妖兽的精血,就突然能说话了。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灵兽能口吐人言不是很正常吗,还有些种族,一出生就是人身,你要是见了,那还不得活见鬼了。” 被小黑鄙视了,王离尴尬道:“那不是因为你之前不会说话么,前后落差有些大,这才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说完,王离看了看一边的古神尸体,皱眉问道:“话说回来,你怎么把这东西也带过来了?” 小黑前脚踢了踢古神,“你傻啊,这玩意虽然死了,但精血和尸骨被保存地老好了,你知道这冰层是怎么覆盖上去的么,那是广寒睛魄生出来的先天寒冰!要是把他的精血给炼化了,我应该还能升好几个境界。” 王离愣了一下,广寒睛魄?他遂道:“广寒睛魄?是不是就是那个蓝色的,冰冰凉凉的玉石块?” 小黑瞅了王离一眼,大嘴开合道:“是的,你见过那东西?那可是传说中的……” 还没说完,他仔细盯了王离的右眼一阵猛看,狐狸头上满是见鬼的样子,“我操?你他么什么时候找到广寒睛魄的?” 王离挠了挠头,那玉石还真是个宝贝? 他遂说了自己在小酉山山顶的种种经历,小黑听罢痛心疾首,悔恨道:“早知道跟着你走了,妈的,我辛辛苦苦吃了多少死肉,才炼化了一点精血,好不容易进了灵武,你爬了个山就得到一块广寒睛魄,这是什么狗运气!” 见小黑能开口说话之后,形象变了许多,王离异怪地看了看他,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市侩,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广寒睛魄的?这玩意我都不晓得。” 小黑眼珠一转,摇头摆尾道:“有么?我一直都这样啊,老弟……大哥!大哥咱们商量个事吧,你把你的广寒睛魄扣给我,这个古神精血我分给你一半,怎么样?” 王离一拍头,果然没变,还是贪图宝贝的怂样,他狠狠瞪了小黑一眼,还叫自己吧右眼珠子扣给他?王离骂了声滚,便不睬左右献殷勤的小黑。 “这古神被你带出了尸山,那些人肯定要追过来。”王离向尸山方向看了看,不放心道:“这样,小黑,咱们先去玉楼,躲在玉楼里,这样任他们怎样都找不到我们。” 小黑驮着王离和古神冰尸去了小酉山,他炼化妖兽精血之后,不仅能口吐人言,速度也变得更快了,转眼就带着王离穿过茫茫葬地,上了小酉山,到了东边的玉楼之前。 用望仙筒进了玉楼,小黑一见到满屋的木架,哈喇子掉了一地,王离不知它又犯了什么傻,问道:“怎么了?这玉简可都玉散了,别垂涎了。” 小黑蔑声道:“我是看上那些玉简了?那是你们修士才能修炼的功法,我修行可不用功法什么的,我光炼化精血就能长修为。我看中的是这些木架,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吗?” “是什么?”王离奇道。 “这可是宇下神木,天地间有一株神树,伴宇宙洪荒初开而生,一劫抽枝,一劫生长,一劫成木,历数三劫才能长成,长成之后不朽不灭,万法不侵,是为宇下神木。” 小黑洋洋得意卖弄着见识,“当时这宇下神木被凰仙移栽在仙庭之中,这里这么多神木,还用来当木架,太浪费了!该不会是把凰仙的那株神木给砍了吧?” 王离听了倒不关心这宇下神木,他托着下巴,死死看着小黑,“小黑,你到底是谁?怎么你懂这么多东西?” 小黑神色一顿,硕大的狐狸头也有些莫名其妙,前掌扒了扒头,“对啊,我是怎么懂这些的?我是谁呢?” 见小黑一副装死的样子,王离以为这家伙是不肯说出真相来,遂也不以为意,戳一下地上的冰尸,想到这万年前也曾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落得这番下场,不免唏嘘。 “小黑,你刚才说,你要这玩意的精血?” 第二百零四章 剑仙传人 被王离问了这个,小黑忘了心中疑惑,兴致十足地看着冰尸,道:“那是,本来还不好给这死猴子开了封印,把它从冰壳里掏出来,有你的广寒睛魄,那可就容易多了。” 王离心道怎么听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呢,他摸了摸冰壳,指尖一片冰凉,“我怎么给他去了这层冰壳?刚才在尸山上,我听说这白猿从冰壳里出来之后,威能我们可承受不住。” 小黑嘿嘿一笑,“有我在,等我炼化了它的精血,一具尸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那耀古之辉就归你了,不用谢我。” 王离被逗乐了,“你有手么,还假惺惺地装这幅大度样子。” 小黑大怒,“我好心好意,你还这样猜忌我。” “好了好了。”王离摆摆手,“你先和我说说,怎么用广寒睛魄化开它的冰壳?” “这还不简单?你用寒睛吸了他的寒气不就成了?”小黑傲娇一抬头,对方才王离的调侃颇为在意,语气也有些不善。 吸它的寒气? 这狗子说的话怎么这么教人下不了眼! 王离瞅了瞅小黑,便呼气瞪向白猿,过了许久,右眼任不见动静,小黑在一旁干等,便不耐烦道:“你做什么呢?” “我不会用这个玩意啊,当初它自己跑到我眼睛里,我哪晓得怎么使。” 小黑也是没辙,他知道不少东西,但广寒睛魄毕竟只是传说中的存在,他也没见过,只得不确定道:“你运灵气到右眼试试。” 王离踌躇片刻,就横心将灵气朝右眼运去,只觉右眼冰冷,眼前蓝光幽幽,这时白猿身上的冰壳竟然起了变化,王离察觉到动静,不由自主朝冰尸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出了大事。 只见源源不断的暗蓝寒气从冰尸身上冲向王离的右眼,王离眼眶凝结了不少碎冰,眉毛也是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霜雪。 右眼冰冷的感觉相当酸爽,过了盏茶功夫,寒气才渐渐消失,王离右眼幽光一逝,眼眶与眉毛上的霜雪才飘然消融。 小黑见此神奇景象连连汪了几声,吓得王离一跳,这货是真狗。 “咔嚓!” 这时白猿身上冰层忽而断开无数裂痕,小黑知道这尸体要显露出来了,兴奋地甩着长长的尾巴,王离也惊疑地盯着白猿尸首,仔细看着它的变化。 随着裂痕不断增加和蔓延,终于一声脆响,冰壳断裂成无数碎块,掉落在地上,显现而出的不是白猿尸身,却是无尽的璀璨光华。 被金光照得睁不开眼,小黑道:“这就是死猴子的道果,这儿在秘境里,不见星辰,一会它的辉光就会变弱的。” 可还未等辉光减弱,一股磅礴的气势从白猿身上渐渐升起,这威压起初王离还能抵御,到后来浑身瘫软,根本无法抵抗,犹如蝼蚁面对浩瀚的苍穹的一般,叫人心生绝望。 王离扶着木架,正要出言让小黑出手吸取精血,他眉间乌光一闪,便摆脱了威压的控制。王离如释重负,盘坐于地,运气调理气息。 小黑顾不得一边王离的情况,被白猿威势压制,小黑犬牙暴起,浑身毛发刺立,淡黄的眸子中有嗜血之光,一股骇然的气势从它体内生出,与白猿的气势抗衡着。 调理好体内气息,王离看向一旁的小黑,见他样貌狰狞,显然是在苦苦对抗白猿的威压,小黑能抵御到现在,王离心中称奇,他清楚这白猿的威压,可比当初徐奉请展现的杀意强多了。 当时在恨水峡谷,小黑可是被徐奉请吓得直接趴地上等死了。 自己若不是诛仙剑相助,今日恐怕还真要交代在此地。 不待王离细想,小黑体内突然迸发出一道巨大的吟啸声,将白猿威压完全震开。 王离被这吟啸声惊住,这是小黑的声音? 震散威压,小黑眼中闪着血光,王离何时见过他这等模样,兀自担心时,见他一个飞跳压在白猿身上,张嘴便吞住白猿的兽首,未几,一个血色的小球闪着赤光,便从其眉心飞出,被小黑一口吞下。 吞了古神的精血,小黑四腿一抽,轰然倒地不起。 王离愣着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忙上前推搡几下小黑,见他响起了巨大的呼噜声,脸色一黑,这是吃完了就睡啊。 太坑了,还没和我说,这耀古之辉怎么收下呢。 王离眼馋地看了看古神两手手腕的星芒,此时两枚印记已经熄了辉光,但仍然流转着星辰之色,看去颇为神秘。 这可是道纹! 不过王离也不懂什么是道纹,听邓西楼说得牛逼,他只晓得灵武灵王,从恨水峡谷那会用了谕仙令的感受来看,灵王后头应该还有很多境界。 他对着耀古之辉左看右瞧,小黑像死了一样,呼噜声响彻玉楼,只得自己想办法。 王离想到前世的滴血认主一说,便狠下心来破开食指指肚,在其手腕滴了几滴鲜血,却是没什么效果,失望之余,又胡乱试了其他几个不着调的法子,皆是无用。 无奈坐白猿尸首一边,王离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瞅了瞅白猿的白条手臂,见其虽然死去万年,手臂看去依然蕴含了 无穷的力量,他试着去抬起白猿的手臂,却发现这白猿身子虽小,但着实沉重,任王离如何搬动,都不能提起半分。 这什么怪物,小黑怎的驮得住的。 王离朝着古神猿首看去,见他两眼睁竖,獠牙外露,凶气悍然,宛若仍存活于世间一般,不见死气。 被它的模样怔住片刻,王离一寻思,便运开究灵引,朝其体内探去,这古神死去多年,自然不会阻挡王离的灵识。 白猿虽是妖兽,但身体结构与修士相仿,故而它体内也有道门和心府,只是不见斩桥,王离灵识进入它的识海,只觉其中广阔不见边界,宛若另一片宇宙。 识海中央立着一巨大的府殿,王离知道这东西好像是进了一境界之后才会有,当初和徐奉请大战的时候,自己用了谕仙令,识海中也演化出了一座巨大的府殿。 进了府殿,见顶上有一颗璀璨星辰在抛洒光华,王离心道:“莫非这就是那道纹?” 尝试着用灵识去触碰那颗伟业星辰,王离只觉刹那间得浑身灼热,俨然如置身太阳之内,他闭着双眼,通体赤红,体内经脉都暴涨虬结,隐约凸出皮肤表面,苦不堪言。 “这白猿都死了,你还跟着它作甚!” 王离暴喝一声,双目怒然睁开,右眼寒睛幽光湛蓝,玉楼中的赤焰火气登时消散,他身体也渐渐恢复,不过那府殿上的星辰依旧固而不动。 王离心下不服,这已死之物,又何必徒留在其身内?他咬牙再次将灵识扑上去,试图以自身之识,包裹住那灿然星辰。 灵识被星辉烫得遍体鳞伤,王离不信这个邪,识海翻滚,灵识不断扑向星辰,不知如此前仆后继多少次,他意识渺茫,已然坚持不住。 见那星辰屹然不动,王离心神摇曳,就打算放弃,忽而想到自己此番踏入修行之道,若皆是像这样遇难则退,岂能修得成果? 修行一事,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既入我门,则炼我道。生身不灭,死亦何休?” 想到徵吾神剑的开篇口诀,王离捏起拳头,稳住颤抖的头颅,再一次咬牙运使灵识,朝着星辰而去。 又不知多久,王离终于再也撑不下去,灵识霎时寂灭,识海枯竭,身子无力倒在了白猿身边,就是这样,他的手依然按在古神的仙门之处,不见放松。 王离识海枯竭之后,因左手任然连着白猿的府殿,这时他眉间的诛仙剑光芒大盛,乌光洒在王离和白猿身上。 似是受到诛仙剑的感应,古神眉心的识海顺着王离的究灵引,仙识疯狂倒流进入王离眉心之中,浩荡冲向王离的眉心,直至他识海重新充满,才算停止。 只不过此刻王离识海中不再是灵识之力,而是仙识。 那府殿中的星辰也受了影响,从白猿眉心中慢慢飞出,刻入进王离眉心,悬浮在诛仙剑之下,发出璀璨金光,照亮了王离的整个识海。 而他的手腕也渐渐浮现出两个星芒印记,赫然正是耀古之辉。 那星芒迸发出无数的辰华,许久才停下来,又慢慢消失于王离手腕之上。 玉楼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王离轻哼一声,悠悠醒来。他眉心胀痛,遂用手揉了揉额头,一手撑着身子,无意间碰到白猿冰冷的尸体,他应激地往旁边一闪。 “什么东西?是古神?唔……我是收耀古之辉的时候,晕过去了。” 大脑慢慢清晰,王离想起自己被那耀古之辉弄伤了灵识的事来,深吸一口气,这道纹果然不是自己能触及的。 失望之下,王离赶忙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识海,本以为识海受到了重创,谁知王离心神沉入眉心之后,见自己识海一片金色,诛仙剑下赫然垂着一个耀目星辰,正是那耀古之辉。 “这是那个星辉?它何时跑到我的识海里的,我不是被它灼伤了灵识了么!” 见到自己识海中满是金色神光,王离瞠目结舌,他忙伸出双手,见自己手腕上果真有两个暗淡的星芒辉印,忍不住仰头狂笑三声。 “任凭你再顽固不化,不还是被我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不会知道其实那辉印是被诛仙剑制伏的王离欣喜若狂,连连看了几下手腕上的星芒印记,装模作样呼哈出了几下拳掌,待过了那番劲头,他才想到一件令人发愁的事。 “该死,这东西不会也把我变成八条手吧!那可就真是怪物了我丢。” 看了一旁还在死命打呼噜的小黑,王离狠狠上前提了它两脚,这黑狗一点都靠不住,都睡到现在了,还不见清醒的迹象。 等他醒了,自己再问问这耀古之辉的事。 王离发愁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在目前没什么变化,他还算松了口气。 不知道外头过去多久了,王离不是担心阵门关闭,自己出不去,他有望仙筒,出入秘境却是轻松,只是眼下时间紧迫,距离忘水仙阁关闭仙门的日子也不远了,要是耽搁了行程,那可就真的不能再见到姚渐雪了。 之前在尸山下见着姚渐雪,也没能与她说上什么话,王离轻叹一口气,这才是相见不相识啊! 不知道小黑还要多久 才能醒来,王离便在玉楼中四下走动。 看着高大的木架,赤色的纹路十分神秘,他暗自琢磨,这东西可是好的,听小黑说是什么宇下神木,当初和邓西楼打斗的时候,这些木架确实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是很牛逼的。 犹豫几下,王离伸手摸住木架,催动玄黄袋的法决,见玄黄袋渐渐变大,浮在木架顶端,兀自将其整个吞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尺寸,化作一个黑色的小囊袋,落到王离手上。 “这还真有用!” 王离大喜,便用此法连连将玉楼搜刮了干净,所有的木架都被他收进囊中,想到西边玉楼里还有不少木架,便不顾一边如死猪一般的小黑,出了玉楼,将西边玉楼里的木架也都收进玄黄袋里。 等他再回去时,小黑已经苏醒。 “这些宇下神木都被你偷走了?” 小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狐脸上满是狐疑。 “什么偷走,我那是正大光明地收走,修行人的事,哪有叫作偷的。”王离拍了拍衣袖,指着小黑身旁的白猿,道:“这古神的精血你都吸收了?我怎么看你没什么变化。” 小黑撇了撇嘴,“这死猴子生前实力强大,他的精血怎么会这么容易炼化。想要彻底吸收,还得慢慢来。这死猴子尸体你不收走?说起来,它可不比那些神木差,日后如果能炼成傀儡,就算实力只能发挥出他原本的一成、半成,那也比什么真仙强多了!” 真的假的? 王离半信半疑,这古神比那些真仙还强? 这会子小黑注意到白猿手上的耀古之辉消失不见,他怪叫一声,扭头盯着王离的手腕,眼神极为不善,“耀古之辉被你拿走了?” “怎么?” 王离被他眼神看得发毛,捂住手腕,道:“你什么眼神,不是说好了咱们平分的么,精血归你,耀古之辉归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一想不对劲,自己这么怕他作甚,王离摆了主人的谱,道:“这辉印被我摘了,不会变得像他这样,长出八条手臂吧?” 说耀古之辉让给王离,其实只不过是小黑随口之语,道纹都是修士悟出的道果,是不会转移到他人身上的,今日见王离能从古神身上抢夺道纹,小黑心中的震惊自然可想而知。 他歪了歪头,细细想了一会,道:“应该不会,我又没听说过谁取了别人道纹的,哪里知道你会不会像死猴子一样,变成蜘蛛精。” 王离气急,“合着你也不知道,那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好这些?” 谁知道你这个变态真的把人家道纹抢过来了,小黑看着空荡荡的玉楼,狐嘴咂吧几下,真是修行界的强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放心吧,这东西利大于弊,就算到时候你长出八条手臂来,那也绝对是好处,你想想,有八个手,那施展起战术来,八法齐齐放出,威力绝对是同境之内最吊的,无人能敌啊!” 这算哪门子好处,小黑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满口都是不实在的话,王离只得将此事搁置一边,身体变不变异,就听天由命了。 将古神尸身收进玄黄袋中,小黑见了王离腰间的玄黄袋,瞪圆了一对黄瞳,他咋呼道:“玄黄袋?你究竟是谁?怎么连这个都有?” 王离奇道:“这袋子你不早就看见了?我可是一直挂在身上的,你怎么今天才注意到?这玄黄袋你认得?” 小黑歪着狐狸头,迷茫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好像我吸收了妖兽精血之后,知道不少东西,但那些东西我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搞不明白,小黑心大地不去管它,淌着哈喇子,眼睛珠子一动不动盯着王离腰间的玄黄袋,“这可是玄黄袋啊!几万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玄黄袋。” 见这货又摆出这幅傻样,王离一把撇过身子,双手护着小黑囊,语气生硬道:“这东西是我的,你想也别想拿到。” 舔了舔嘴角的涎水,小黑抬起一只前腿搭在王离肩上,引得王离身上一沉,小黑正气凛然道:“我老蚩向来最重情谊,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王,你的玄黄袋虽然珍贵无比,但我一定会偷来的呸,我一定不会惦记的。” 王离听了浑身发凉,这是带着一个贼了啊。 “说什么小王,没大没小,我是你主人,叫王哥。”贴近了对着小黑的大头一个爆锤,王离道:“还老蚩?我看你是傻痴吧,你叫小黑,以后管我叫王哥听见没?” 小黑被王离一顿爆锤,就要扬嘴反抗,想到自己一时还不是他的对手,遂哼哧道:“知道了,老王。” 王离差点栽了一个跟头,小黑见此又疑惑了,“怎么了?我又说错了?” 摆摆手,王离不想再和这狐狸说话,免得被他惊人之语吓到,于是赶忙祭出望仙筒,带着小黑出了秘境。 此刻山前已经没了人影,王离心道必然是时间过去已久,那些仙门弟子都回去了,遂分辨了方向,打算继续赶路。 走在山间,小黑像是发现了什么,陡然朝身后转去,此刻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 “呔!兀那小儿,终于教本仙等到你了!” 第二百零五章 小纵横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 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 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烟罗玉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烟罗玉,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街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王离与老头皆扭头看去,只见一破衣男子由巷头飞速往街东掠去,沿路撞到不少行人。 见他衣着黑白相间,虽然灰头扑脸,但王离仍能看出他的身份。 此人赫然是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眼眸微凝,心道如今古剑宗大肆围剿天罡教之人,就是教内顶厉害的教主都被追杀逃亡,怎地还有弟子不怕死,竟在古剑宗辖内的凡俗城镇大张旗鼓显露行踪? 那人身形极快,王离粗浅看去,不见其面容,只看出他灵武巅峰的修为,心中遐思飞逝,转眼那人就快消失于视界。 定夺一二,王离便抽身离开瓦肆,向那人追赶而去。 说书老头揣着烟罗玉,见王离突然远去,伸手空喊两声,看他朝方才那衣衫破烂之人追去,恐生旁事,才缩手摇了摇头,摸着温润的玉石,旋即眉开眼笑,兀自开心起来。 王离此去追赶那人却不是为了探问定仙盘的法门用处,前不久祁一诺刚捆走了陈逸,眼下天罡教之徒理应人人自危,那人虽身形仓皇,但敢明目张胆路过冀南,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他身怀天罡教两大宝物,望仙筒暂且知得妙用,但那定仙盘王离可是不知它有何神通,当日在福泽寨,陈逸重赏之下,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定住山头所有人,倘若教修为高深者施展出来,必然是惊天杀器。 那人修为虽比王离高出不少,但只行速竟不及王离,未过多久,王离便追上前去。 第二百零六章 行术 “小离,你是何时来京城的,怎么都不来找我?” 李云川喊住在皇城外张望的王离,他下了马车,走到王离身前,责怪道。 “仙流兄,实在是行程仓促,没来得及去府上叨扰一番。”王离苦笑,将这三日所发生的的种种细细说了,稍隐去被姚渐雪救了一事,他道:“仙流兄,景夜、长天罹难沙场,不知盛选公是何等伤心欲绝了。” 李云川叹了口气,“我只愿小皬不遭战事的残害,但他生性酷爱上兵打仗,此次听闻两个兄弟惨遭真人毒手,不去征讨边疆,恐怕他是不会罢休的。” 王离闻言,心下也隐隐为关舜剑担忧。边关忽然逢此大乱,不知道他是否能安然回来。 “走罢,小离,今日中午我邀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上一回,今日不醉不归!” 王离笑道:“如此甚好!” …… 方宁街上仙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酒楼原叫登飞楼,当年李云川正是在这酒楼上大斥意欲不轨的周人,连连斗酒成诗,顷刻挥毫百首,将周人败得颜面扫地,羞愧难当,这酒楼遂改名为仙酒楼,也从那时候其名扬京城了。 “小离,你这刚在徇阳不久,眼下就要进京了,这升迁速度真是骇人啊!哈哈!”李云川与王离对饮了一杯,大笑道。 “承蒙圣恩,只是颠沛流离了,说实在的,确实是吃不消。” 王离这几天着实苦累,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额头上的伤疤还未脱落痊愈,李云川看到伤疤,忍不住道:“这苏衡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索性小离无事,他也是罪有应得了。” 王离摇了摇头,“那何止是罪有应得,他的罪加起来,我恐怕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 二人边吃边饮酒,说得正快活,听到外边忽然起了争执,王离皱眉,开了门,见隔间有人在争吵,本不意去凑热闹,酒楼闹事也是常态,但争吵实在剧烈,絮絮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王离实在受不住,于是同李云川说了一下,就去看着究竟。 “你就是苏衡的儿子?听说你还是什么,当今文圣?我呸!你算什么东西,现在谁不知道,苏衡那个奸细已经被皇上捕下监狱了,你跟老子扯什么劲?我叫你把这个娘们让给我们,你还不愿意?给你脸了是不是?” 苏啸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帮子地痞,搁在以前,谁敢这么与他说话,只是自己父亲披罪下狱,还不知是什么结果,他只好忍气吞声道:“这位兄台,秦姑娘乃是我好友的歌女,不是仙酒楼的歌姬,你们要找消遣,还请另寻他出。” “我呸!”领头的壮汉一口浓痰吐在苏啸风脚边,“还跟老子装腔作势,老子警告你,再不让开,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黑脸的壮汉左右一示意,身后的人皆围了上来,将苏啸风、徐君彦与秦佩儿三人围在中间。徐君彦看着这阵仗,吓坏了胆,他推攘着秦佩儿的肩膀,哆嗦着声音道:“佩儿,要不你先陪他们一会,之后再回来……” 秦佩儿闻言浑身一颤,陪这些地痞是什么下场,她还不知道么,她在玉城听闻徐君彦北上京城,痴心之下,一路追随而来,熟料竟是这番下场。 “哈哈哈哈!还是这个嬉皮嫩脸的公子识相!小娘子,你家主人都说了,还不快来陪我们?”壮汉与地痞放声淫笑,打趣道。 秦佩儿见徐君彦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看他害怕地缩成一团,忍不住心头悲痛,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在玉城时,有许盛给她兜着,就是老鸨都不敢强迫她接客,而现在却被自己一心倾慕的徐君彦推搡出去,巴不得自己与他毫无干系,秦佩儿看了看缩在椅子里、羸弱不堪的徐君彦,朝着咬牙没有办法的苏啸风微微一拜,“佩儿多谢苏公子相助之意。” 她转身拭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冷声道:“我和你们去,你们放过苏公子,还有,他不是我主人,佩儿只是一介歌女,徐公子是高门子弟,我配不上。” “哈哈哈,这妞够辣!我 喜欢,一会哥哥让你好好爽一爽!” 地痞们发出阵阵淫笑声,壮汉列着大嘴,就要去揽秦佩儿的身子,却被一声怒喝止住。 “住手!” 壮汉闻声转过头,看到门外的王离,骂骂咧咧道:“小子你是谁?找死吗?” “王公子!” 秦佩儿睁大了微红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的熟悉身影,他怎么也来京城了? 王离在门外听了一会,大致弄清了前因后果,暗骂一声这徐君彦怂包,心中替秦佩儿感到不值后,便忙出声止住壮汉的骚扰,他道:“你别管我是谁,这姑娘不是酒楼的歌女,你凭什么让他陪酒?强抢民女这可是重罪,你知道吗?” “嘿嘿,强抢民女是重罪,但那位公子都说了,这妞儿是歌女,可算不上正经丫头。”壮汉嘿嘿笑道,“你这小子敢拦爷爷我,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就算是强抢民女,爷爷我也能照样无事。” 王离听他左一个爷爷右一个爷爷,心下愤怒,眉毛一挑,“哦,你是谁?” “老子是右冯翊的侄子,莫说在这小小的酒楼,就是在京兆尹的地界,谁人不叫我一声张二哥!” 壮汉一脸洋洋得意,王离嗤声笑道:“瞧你这幅嚣张劲,我还以为你是左冯翊呢!” “你!” 壮汉急了眼,招呼同伴地痞上前捉住王离,正在此时,有一男子从门外进来,喝声道:“张二,你做什么呢!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叫你找个歌姬,这么难吗?” 壮汉一见来人,忙低头讨好道:“姑父,我这不是正找着呢,只是被人阻拦了,所以才出来这么久。” “拦你?谁拦你了?” 王离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宝蓝襕衫的矮胖男子,正寻思这是何人,那男子却是眼前一亮,走上前去,打恭道:“见过王卿相!王卿相也在仙酒楼吃饭吗?” 这一幕搞得众人俱是不明所以来,壮汉更是吓得呆若木鸡,这年纪轻轻的人是何方神圣?怎么自己的姑父,堂堂一个八品的左冯翊竟然巴结一个年轻人? “你是?” 王离皱眉想了一会,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秦源笑了一下,道:“王卿相不认得在下,下官是冯翊郡县令秦源,今日早朝,有幸一睹王卿相的风采,下官那是敬仰不已啊!” 原是一起上朝的京官,王离指着面如纸色的壮汉,责问道:“这就是你的侄子?他怎么要歌姬要到我朋友那去了?秦姑娘是我的好友,若非我及时赶到,秦姑娘可就要遭到他的戕害了!” 秦源暗骂了一声晦气,黑着脸将壮汉怒骂了一顿,“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和王卿相道歉!” 壮汉看着自己姑父的反应,心知这年轻人得罪不起,哼哧和王离道了歉,王离淡淡道:“你不必和我道歉,你该和秦姑娘道歉。” 壮汉咬着牙,叫他与一个歌女道歉,这要是传出去,他张老二可是没脸在京城混了,他看了看秦源,却被秦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看我干什么?王卿相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你是不想活了吗!” 秦源心知王离是当今姚皇的御前红人,得罪他还是不要开玩笑了,不要命了吗!现在风声紧,文官人人自危,他今日在仙酒楼,就是特意宴请乔华的,望能安然躲过这劫,要是和王离结了梁子,乔华怕不是都远搭理自己了。 壮汉横下心来,对秦佩儿道:“秦姑娘,我错了,我不该骂你,跟不该对你无礼,你要是过不去,把我打一顿耳光好了。” 周围的地痞见大哥都道歉了,也是纷纷跟着赔不是,秦佩儿被这弄得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好,王离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今后莫要我再看到你们调戏良家!” 壮汉唯唯诺诺,站在秦源身后,秦源见事态不妙,也不好继续停留,遂拉着张二走了。 “姑父,这小子是谁,你为什么不帮我?”出了门,壮汉忍不住委屈问道。“帮你,他是现任的御 阁卿,苏衡就是他捉下牢的,你说说,我怎么帮你?”秦源恨声道,“你他妈以后别给老子净惹麻烦,我差点被你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下次再让我逮到,你就滚回你老家去!” 壮汉一行人走后,秦佩儿向王离道了谢,苏啸风看着眼前的王离,心情难以言状,他看着王离,问道:“王离兄弟,我父亲,他真的是背叛了大姚吗?” 王离心情亦是十分复杂,苏啸风与徐君彦的父亲都是被他捕下牢狱的,不过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王离心中倒无愧疚,“我今日在朝堂之上已是说清了,皇上也已经定了罪,飞廉兄,你好自为之。” 看了一眼未回过神来的徐君彦,王离暗叹一声,只道他面容俊秀,熟料原来无用!秦佩儿喜欢错人了啊! 将秦佩儿邀到隔壁,与李云川说了来由经过,李云川也不免叹息,王离见她面色惨白,心知今日一事着实伤透了她的心,遂出言道:“秦姑娘,不日我便要回徇阳,你与我顺路一道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秦佩儿无声点了点头。 九月十五,正是望日,晴儿拿着一封信进了天英殿,在西阁里却没找到姚渐雪的声音,便出声唤道:“公主?公主你在哪?” “怎么了晴儿?”姚渐雪从掀开帘子,从门外进来,看到晴儿手上拿着一封信,问道:“拿的是什么?” “公主你又去东阁了!有什么好留恋的,王公子就住了一晚,难道还会留下什么吗!”晴儿嘟嘴道,“这是王公子给你的信。” 姚渐雪被晴儿说得羞恼了,一听是王离来的信,忙接过来,正要打开,看着晴儿站在一边,眨着眼前也要看,啐了一声,“小妮子看什么看,出去出去!” 晴儿笑嘻嘻扮了个鬼脸,出了门。 姚渐雪小心翼翼打开信封,打开叠着的笺纸,美目仔细看去,信中只说了几日来王离的见闻,有苏衡下狱,也有他自己被授了御阁卿等事,姚渐雪不免心中略微失望,到后头,见王离道他将南下,恐怕二人很久不能见面,但情系于心,两重心字他会一直贴心而存,慰免相思,他为姚渐雪作了首词,姚渐雪玉脸滚烫,她轻轻读道: “纤云巧弄,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姚渐雪迷离着似水双眸,呢喃反复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句,俏脸愈来愈红润滚烫,终于嘤咛一声,心中甜蜜,哼!这个坏蛋就知道哄我。 姚渐雪宛若明珠的眸子闪了闪,忽然有了主意,拈了一张笺纸,开始写了起来。 九月十七,苏家被抄,苏衡、苏衍当街斩首,苏啸风则被流放至挨着大周的遥州,终身不许回京。池洪毅被革职,因实在没找到什么罪,但因他属于苏衡这一派,姚慎念及他的功绩,便将之放还乡里了。 这一日,天有小雨,李云川给王离送行,行至一处长亭,王离未带雨具,朝李云川行礼道:“仙流兄,就送至这里吧。” 李云川点了点头,将帽笠摘下,看着天边山头已经跳将出一抹晴色,他不由得喜道:“天色放晴了,这真是太好了!小离一路便可舒服多了!小离,离别当有佳句,不知小离心中可有诗词?” “仙流兄,我可不是你,说写诗就写诗的。”王离苦笑道,“不过离别之句没有,我倒是有一豪迈之词。” “哦?快快说来,让我好好欣赏一番!” 一旁的秦佩儿也是一脸期色,她不是寻常歌女,诗词她都会些,不知这王公子做的诗词如何。 王离看着远山,忽想到那日在刘剡府上写的一首词来,往事在前,王离不禁有些恍惚,他徐徐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二百零七章 莫能与敌 从京城回青州,一路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天数,王离与秦佩儿才风尘仆仆,赶到徇阳。在城门外,王离心道秦佩儿而今无处可去,玉城没了许盛的帮衬,再去青云楼,难免早晚出事。徐君彦又伤透了她的一片真心,知晓他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从沁月一事中,亦能看出他不晓大是大非,且徐鸿远不日便要定罪,徐君彦身世即将蒙耻,他自然不能教秦佩儿飞蛾扑火。 王离不是个烂好人,只是这秦佩儿极为聪敏,虽说于情事上看不大明白,但那日在青云楼上,仅凭许盛的只言片语,便能层层推理出孔家一事的前因后果来,这着实让王离颇为欣赏。 “秦姑娘,此去玉城,你一人在青云楼,无人照顾,不如就在徇阳落下脚跟,我在徇阳有些朋友,我交代一番,你过得也顺心些,秦姑娘意下如何?” 秦佩儿经历此番种种,深感许盛待她之好,用情之真切,她黯然摇了摇头,“此次一路经王公子关照,佩儿感激不尽,若是再烦扰王公子,佩儿心中过意不去,王公子,佩儿与你就此别过。” 见秦佩儿不愿待在徇阳,王离暗叹一声,他点头道:“也罢,过几天我也要去玉城一趟,那时候我再去看你。秦姑娘,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保重!” 在大礼门外与秦佩儿告别,王离回了自己的府邸,一个多月在外漂泊,他已经十分疲累,将行囊随处扔了,唤了几声楚衣,却想到她已经不在了,王离不由满面悲色,“我现在在大姚又何尝不是举目无亲呢!” 哦对了!想到那日离开京城时,晴儿差人送来的信,是长公主送来的回信。一路上颠簸难堪,他没有来得及打开,现下安定了,差点把它忘了!他在床上翻起身,从行囊中翻出那封红信来。 “王郎亲启:此去徇阳,路途渺渺,但念君长加衣餐,相思无误。妾收君之来信,感怀其意,自知君事家国,身怀皇命,妾敢呈私情而枉要是邪!故愿君心,时时记省,便了无憾。君莫笑,妾闺名渐雪,而非宿白,望君珍记。” 王离抱着笺纸傻笑,这信上似乎还残余着姚渐雪的香气,王离从怀中拿出手帕,摸着手帕中央绣的两个重叠的“心”字,心道:“渐雪,姚渐雪,这名字真好听,比宿白好听多了!” …… 第二日一早,王离便去拜访曹明望,再见曹明望时,他两鬓已经全然变白,看上去苍老了何止十岁,王离心知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边关消息,安慰了一番,便询问曹皬病情如何。 “小皬病已经没有大碍,多谢小离用心了。他已经北上琳琅,与舜剑汇合去了。” 王离闻言心中一惊,曹皬这才多大,就让他去打仗?曹皓与曹皔刚出了事,曹皬就往边关赶去,李云川要是知道,定然心急。 “小离,我曹家世代为将,景夜和长天战死沙场,这也是他们的福气!我就恨自己不能战死在北漠上,十八年前教关尘抢了先!小皬 向来一直不服气他的三个哥哥,我对他也颇为苛刻,他一直想向我证明,他不比景夜和长天差,如今边关传来噩耗,他和我说要去带兵,要去打仗,这才是我曹家的种!” “能磨练一个将士的,唯有战争!死算什么,我曹家向来不缺这个!” 王离默然,心中为曹皬与关舜剑祈祷,只愿那些仙人无意大姚与真人的战争,但愿他们能平安归来! 此日,王离领命,与曹明望借了挣烈军步军一个营的人手,抄了徐府,得银五十万两,王离暗暗咂舌,这全天下的阁臣都翻过底来,不知道要掏出多少银子外来。 当日中午,徐鸿远被判通真卖国罪,夷三族,他与徐君硕被当街斩首,徐君彦因身负功名,故死罪赦免,夺其文位,流充边疆,王离另外派人往京城捉拿徐君彦。 自此孔家仇人皆灭,王离站在徐府外,看着一箱接一箱的财物往外搬,心道傅哥施哥的仇已经报了,是时候回玉城接嫂子和小武来徇阳了。 第二日,叫孙同备好马车,王离便匆匆往玉城赶去。到玉城已是下午,孙同敲了敲门,他跟随王离在徇阳也已经有两个多月,虽说老爷官大,自己跟着沾了不少光,但还是十分想念玉城的发妻,昨日听闻王离要回玉城,他可是高兴坏了。 小武开了门,见到是王离回来后,忙高兴地喊他娘来,说是大哥哥回来了。王离抱起小武,从车上的行李中拿出一根包好的糖葫芦来,小武见着双眼放光,奶声道:“这是,这是给小武的吗!” “当然!哥哥给你买了三根,这可是哥哥当初走的时候承诺的,不过小武不许贪吃,三天吃一根,记住了吗?” “嗯嗯!”小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小手接过糖葫芦,开心地舔了起来。 王离见从后院赶来的陈氏,他笑道:“嫂子,这些天待的还好吗?郑大娘没亏空食材吧?” 在隔壁厨房里洗锅的郑大娘笑道:“老爷瞧您说的,陈奶奶在府上,李管家的账都要过奶奶的手,我们哪敢亏空东西啊,再说就是平常,我们做下人的过得实在,也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呐!” 陈氏笑了笑,从王离手中接过小武,问道:“小离这趟回来是有什么公事吗?” 王离往里头走,边走边说道:“没什么事,这次来玉城是来接大家一起走的。” “啊?” 过了南斋,王离与陈氏走到小池旁边,王离叫小武去后院玩,王离看他走远了,才道:“嫂子,傅哥施哥的仇我已经报了,徐鸿远和苏衡都已经被杀了。” 陈氏一脸震惊地看着王离,王离细细将这些天的事一一道来,陈氏心知自己丈夫、公公和大伯的死都已经得到偿还,终于忍不住靠着廊柱放声痛哭了起来,王离见此心中不好受,他道:“嫂子,我这次来玉城,就是想把你和小武都接到京城去,我不日就要去京城上任了,如今苏家和徐家都已经被 我铲除干净,嫂子,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只要好好教导小武,让他健康成长,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氏哭了一阵,这些天来,她的心理压力太过沉重,王离虽说要帮她给孔家报仇,但王离远在徇阳,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谁知道王离是不是下一个苏衡,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一直强撑到现在,眼下见王离突然回来说,孔家大仇已报,这怎能不让她放开心中的一切顾虑,放开一直强绷着的弦,痛哭一场。 “小离,我谢谢你,我……” 陈氏不知如何感谢,王离见她要跪下,忙虚扶住她,“嫂子,你别这样,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在孔家村,我承诺过,这是王离应该的!” 陈氏感激道:“小离,我和小武就不和你去京城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还这么麻烦你,我就要过意不去了,若是成傅在的话,他也不会同意的。” 王离心中大急,“这不一样!我说过了,傅哥和施哥都不在了,长嫂如母,你和小武都得由我来照看,嫂子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让你带着小武回孔家村的!” 王离见陈氏还是犹豫,又接着说道:“再说,嫂子你也要为小武想想,傅哥生前一直希望小武能够进清雨阁,当阁臣,你说要是带着小武回孔家村,小武还有机会吗?” “这……”陈氏不知如何是好,遂叹气道:“唉,小离,那就听你的,不过嫂子也实在不想打扰你,你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嫂子就搬出去。” 王离忽然想到姚渐雪,他摸着鼻子,道:“嗐,嫂子,我都说了吗,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小武就是我亲弟弟,还搬出去住,以后不许再说这话!” 王离打算休息一日,明日收拾齐了再与陈氏他们去京城。与小武三人一起吃晚饭时,王离见小武左手上有一木雕的手镯,王离看它雕着一只青鸾,模样栩栩如生,便问道:“小武手镯真好看,是傅哥做的吗?” “不是,爹才不会雕木头呢!”小武放下筷子,小手拨转了一下手镯,陈氏教他专心吃饭,又对王离道:“是小武爷爷留下来的,成傅就一直把它放在小武身上。”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陈氏突然被问地说不出话来,王离暗骂自己一声,没事提这茬干嘛,他忙转移话题,“小武,你的镯子真好看,能截个大哥哥看看嘛?” “好!”小武奶声奶气道,将肉肉的小手伸到王离面前,王离左手刚碰到木镯,浑身一震,与那日《千药仙方》的感觉瞬间袭来,王离暗道一声不好,头便开始痛了起来,好在不知是王离修炼《千药仙方》有成,还是受过一次伤,不怕这个了,这次头疼只是片刻,便恢复了正常。 王离呆呆地看着小武手上的木镯,脑海中浮现的“十二灵脉引渡要诀”八个大字深深震撼住他。 “我日,真有仙法啊!” 第二百零八章 剑气 这人性命全在自己手上,还想着讲条件,王离心中冷笑,佯装听信,手中秋水剑略微提高寸许,“你若是实话实说,我自然会饶你一命。” 高晟伸手想要推开脖口的长剑,看王离冷眼横来,咽下口水,讪笑道:“道友,你这剑摆在我面前,刀剑无眼,我实在是有些压力。” “如此也罢。”王离提剑收开,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枚宁灵丹,心中打着坏主意,趁高晟还是满脸不解,便弹指教宁灵丹进了他的肚子。 高晟口中突然吞下一枚不知名的丹药,脸色巨变,卡住喉咙想要吐出来,但为时已晚,那丹药进了他肚子,未过多久体内灵力大涨,正待他惊疑不定时,灵力忽而溃散。 见高晟骇然看着自己,王离笑道:“这是‘断肠丹’,你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腹肠则会寸断而亡。方才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灵力暴涨,不久便有消散开来?” 高晟神色惊恐,却是被王离说中了,王离窃笑,尤血的劣质灵丹用来吓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此为断肠之气,它已经潜伏在你的道门之中,倘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必将断肠而亡。” 高晟惊骇欲绝,浑身颤抖,他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这么狠心!” 王离撇嘴道:“你不是说要将幽冥枯藤的所有消息都要告诉我的么,我这不是怕你胡说,若是被你哄骗了,我找谁说理去。只要你如实说了,解药自然会给你。” “我说,我说。” 听王离能给自己解药,高晟宛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连连将心中所知的所有消息仔细说了。 高晟是天罡教的内门弟子,当初离开屠神葬地之后,他和一众的师兄弟就接到教内传令,让他们前往药山等候“幽冥枯藤”出世,还吩咐此消息不得泄露,否则按叛教处置。 他们到了仙城之后,一直低调行事,次州和青州的修士竟然也未曾注意到自己,直到前不久,仙城里突然流传仙药的消息,天宝阁内竟出现了仙药地图,教内的长老一时间坐不住,暗中调查几次,却不能得知究竟是谁放出了风声。 教内又重新传了命令,叫他们等灵瘴退去之后,以东境各处向西境大泽汇合,如此提前找到仙药,还叮嘱要和羿门修士做好接应。 仙城中的修士只知道会有仙药出世,但他们早已清楚那仙药就是幽冥枯藤,乃是初品的仙药,传说此仙药根系幽冥之畔,若出现九州,必生大妖。 “和羿门的人接应?就是那些穿着黑袍的修士?” 高晟说的话里面疑点太多,王离听得他们天罡教竟然还和羿门联合起来,不免有些惊奇。 高晟点头道:“就是那帮子不露脸的家伙,不过我还没遇见过,教内长老说的他们也会和我们同路,若是碰上,则两两接应,一起搜寻幽冥枯藤。” 天罡教与羿门相互接应,其中必有所谋,其中之利不外乎是那幽冥枯藤,不过就算给他们夺了去,这两家又如何去分呢? 王离提剑走至一边,就打算追问其余事情时,其旁林樾一阵呼啸,一道剑气突然侵身而来,王离躲开一击,高晟却难幸免,脖口被剑气划开一个吓人的伤口,血流呲喷,他用力捂住脖子,望能保堵住伤口,却只是徒劳,浑身抽搐几下,便瞪眼死去。 王离看他死得极惨,方才那道剑气不仅是冲自己去的,更是为啥高晟的,他朝一边巨树看去,只见树杈上跳下一黑白袍的年轻人,看见高晟已经死去,便嘿嘿笑道:“内门弟子与忘水仙阁修士透露教内秘闻,我这是清理门户。” 原来也是天罡教的弟子,王离心头一惊,这人出手如此恶毒,难道两人有仇么。 “你知道了我 教秘闻,也得死。”年轻男子不多废话,抽出一柄长剑,御剑攻来,王离不惧他,拔剑就要对敌,此刻突有一人飘飞而来,脚踩虚空,一身水色长衫,伸手扭断天罡教修士手中的长剑,一指将他点飞。 “不仅仅是他听了,我也听了你天罡教的什么秘闻,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杀?” 男子嘴角含笑,看着被自己一招就打成重伤的天罡教修士,那修士见到男子凭空而立,心中大骇,“这人是灵王!” 修士以残剑支住身子,男子挥手一掌虚劲,将他扇飞出去。 这也太粗暴了,王离见了男子的举措,有些目瞪口呆,那人好歹修为也是灵武上品,这说扇飞就扇飞了? 那人不得羞愧死。 待男子转过身,王离才惊讶道:“黄前辈?怎么是你?” 黄宵哈哈一笑,“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是,你修为不过灵脉,就也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看了王离身上的衣服,啧啧道:“哟,靠上大山了,才几月不见,就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了?” “我可不是灵脉境。” 王离叹息着将自己陪柳砚刀来找乾明花,又被赤蛇咬了的事情大概说了,黄宵才知道他此行不是来找仙药,听他说修为跌落一事,别有深意道:“斩桥被斩,何尝不是一段机缘。” 王离没明白其间意思,黄宵又是道:“你虽不想去西境大泽去找仙药,但恐怕你的朋友却已经去了,你往东境去找他们,多半无果。” 王离心头一凛,戴晓一心想去找仙药,柳砚刀若是被他说动心思,两人去西境的可能性还真不小。 黄宵接着说道:“仙城里虽然有两种兽皮地图,不过我从东境而来,见大多数人都往西边去了,情况可是不妙。” 听了这话,王离好奇道:“这有什么不妙的,仙药出世预兆的异象显现中心就在西境大泽,修士都去西泽,这不是肯定的?” “你以为药山此次只是仙药出世?好戏在后头呢。”黄宵瞥眼看了王离,又转身朝向西面看了看,“这回可算是有些动静了。” “小子,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好戏?”回头看看王离,黄宵一时起意,突然问道。 王离犹豫片刻,便要拒绝,这回西边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声,黄宵面色微微一变,“不好,让这厮出来了!” 他脚踏虚空,朝着声音来源处飞去,末了给王离传言道:“我方才刚从东境过来,那里早就没人,西境已经生变,切记莫要再踏足,你修为太低,还是早早回仙城罢。” 眼看黄宵飞远,听到他最后的话,王离一时踟蹰,不知去何处是好,念道万一戴晓和柳砚刀去了西境大泽,岂不危险? 他接了仙阁任务,便是为了两人相互照应,也保护柳砚刀一行的安全,王离不能将她留在西境中,自己却苟安离开此地。 眼中微茫闪烁,王离下了决心,也向西境而去。 无法御剑飞行,王离只得凭脚力向西边奋力赶去。 其间西泽深处不断有巨兽咆哮之声传来,大地震颤,兼之天穹之下一片黑黢,诡异气氛颇为浓烈。 待王离穿过密林,向西看到大片平地洼水之后,便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东境,眼前的就是西泽了。 此刻天际西方紫光忽而大盛,又是一声怒吼传来,王离提气朝声源跑去。 再往西不知走了多远,隐隐看到天地之间有一盘在泽溪之间的巨大藤蔓,那藤蔓之高大,竟隐隐有摩天之势,通体紫色,却是枯藤老枝,根部深陷泽地,不知它全身究竟有多大。 枯藤不依巨树,不攀高岩,竟然能生长如此,不愧有幽冥之名。 王离头一回见到这么惊人的场景,这堪比当初的尸山了。 远处天空之上集结不少修士,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藤蔓之上一个血色巨蛇的虚影,方才王离听到所有的怒吼咆哮,全然是那血色巨蟒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妖兽?” 王离看那血色巨蟒整个身子盘绕在枯藤顶端,张着血口不断对周围挑衅的修士嘶声,声势极为骇人,周围修士都悬在空中,一时皆不敢上前。 “咦,是王师弟!” 这时突有几人从东境飞来,王离寻声看去,见竟是阮欺霜、李承志和宋绮等人,他不见柳砚刀和戴晓的身影,只看到前头站着一男子,面貌修雅,看不出其实力深浅。 “阮师姐,你们见到柳师妹他们了吗?” “柳师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阮欺霜等人落在王离身边,听王离问及柳砚刀,阮欺霜便道:“我和爹爹见了天地异象,就连忙从仙城过来,一路上没有看到柳师妹,怎么了,你们走散了吗?” 原来那男子是阮欺霜的父亲,听闻他的修为可在灵王之上,乃是陆地神仙的境界,见过礼,王离才将由来一事说了大略,男子身后的李承志听得王离碰上了一株神药,心中微有嫉妒,他道:“王师弟,为这一株神药却害了自己修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王离还未开口,宋绮就说道:“师弟,现下最关心的不该是柳师妹他们的下落吗?听王师弟说,当时戴师兄可是受了重伤,若是碰上歹人,那要多危险。” 李承志似乎颇有些害怕宋绮,嘴巴张了张,把想说的辩解之辞缩了回去。 阮尽山看了远处的巨大枯藤,见上面盘缠的巨大血蟒修为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头有些讶然,何时药山里出现踏入神境的灵兽了? 看那血蟒身上的妖气,此物定然存活于世已久,但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和阮欺霜的母亲严珂来药山已经超过两百年,对药山种种各地早就搜寻清楚,有哪些灵王境的灵兽他们了若指掌,未想今日西泽中突然出现一头境界不低于他的大妖,这怎能不叫他心惊。 “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阮欺霜指着远处的枯藤,问道。 众人亦是盯着气势吓人的枯藤,望阮尽山能告诉他们这仙药的来历,阮尽山摇头道:“这东西我也不认得。” 王离迟疑片刻,道:“我在东境时听天罡教的修士说,这东西是幽冥枯藤,却不知道对或不对。” 李承志斥道:“在冬境?天罡教的人还没见过这东西,怎么就知道它是幽冥枯藤?师弟可莫要被人骗了去。” 众人知道他是在给阮尽山维护面子,阮尽山却道:“承志说的不妥,天罡教早在仙药出世之前,就潜伏在仙城已久,冀州唯有他们来此,想必他们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如今天罡教虽然没落,但一手定仙九式依旧威名九州,不容小觑啊!” 见自己师父也不维护自己,阮欺霜等人亦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李承志心中一堵,看王离也越不顺畅了。 “那天罡教的弟子还说,他们和羿门联合了。”王离不理睬李承志的叫吠,将这消息说了,阮尽山听到这个,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眉道:“羿门?这是我次州的羿门?天罡教为何与他们联合?” 不待阮尽山细想,此刻巨大的枯藤突然向上攀升,大片沼泽淤泥被它的根系拉出平地,登时大地摇晃,众人惊骇,却听那巨蛇仰头怒吼一声,幽冥枯藤猛然爆发出无尽紫光。 场中无数修士皆是心慌失措,有人见此神色大变,大声道:“不好,这妖蛇想要吞下仙药!” 第二百零九章 凌云之气 魏清影听得这个,欣喜道:“柳姐姐也来了?自从离开恨水峡谷之后,我可是好久没见着她了。” 王离将柳砚刀的事和魏清影说了,魏清影雀跃道:“太好了,柳姐姐也在忘水仙阁,以后就能去找她顽了。” 二人在楼下找到柳砚刀,乍见魏清影,柳砚刀颇为兴奋,拉住魏清影左问右问,得知她一人住在仙城里,忙邀她去仙阁的接引阁楼住去,魏清影也乐得和她亲近,就答应了。 王离见二人交谈得火热,自个被冷落着有些无聊,他可不是李承志,屁颠屁颠跟着,于是招呼一声,就一人往三楼去了。 三楼毕竟是天宝阁做的仙家生意,不说东西要好上不少,单是环境,就要比下面两层清净许多。 王离随意走动,无意中看到有一个修士浑身裹着黑袍,看不清脸面。他心中奇怪,怎么有人会如此打扮,好奇一阵,便兀自摇头,要往别处去。 那黑袍修士似是注意到王离的好奇,看见王离的面容之后,浑身一震,忽而变得慌张起来,拨开人群就匆忙离开了。 王离皱了眉头,这人看见自己怎么如此害怕?我是什么洪水莽兽么? 欲要上前追住那古怪的黑袍人,一个身影却突然将他拦住,王离一看,竟是方才在二楼见到的胡万。 “道友,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胡万哈哈一笑,“在天宝阁里可看到什么心仪的宝贝,我给道友掌掌眼。” 王离被他拦住,眼看那黑袍人消失在人群之中,只好作罢,看了眼前有意讨好的胡万,这天宝阁就这么大,再碰面算什么有缘,心中嘀咕,但他还是客气道:“我只是随意看看,不劳胡掌柜麻烦了。” 胡万笑道:“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后几日仙药就要出世了,贵仙阁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吗?” 知道这胡万是在试探忘水仙阁的动静,毕竟方才他说了,魏清影是仙阁弟子,灵王境的修为把胡万吓得不轻,以为仙阁对那仙药有什么想法,派出了修为高深的弟子。 他道:“在下姓王,单名离字。我只是外阁弟子,仙阁里的想法我是不知道的。” 胡万暗骂一声狐狸,真是滴水不漏,此时却听到王离出声问道:“胡掌柜,我看贵阁里有人浑身都裹着黑袍,他们是散修吗还是……?” 胡万啊了一声,解释道:“那些可不是散修,他们是次州羿门的修士,羿门弟子一向是裹着黑袍的,王道友多见就不觉得奇怪了。” 羿门么,我也不认识什么羿门弟子啊,那人为何见到我就匆匆离去呢? 王离眼神飘忽不定,一时想不明白此中缘由,和胡万随口胡说几句,就借口离开,往四楼去了。 四楼里摆的东西才真正算是好货。 柜面上放了不少中品灵药,四处可见站岗的修士护卫,也都是灵武境的修为,足以震慑大多的散修了。 毕竟于散修而言,修炼斩桥,链接心府和道门,那可是一到无法跨越的鸿沟,灵武境的修士,在仙门之内还较常见,于散修之间,足以称是一等一的强者了。 灵王便更不必说。 见四楼中心有不少人围着,王离便凑上去看了热闹,里头摆着 一个紫色的瓷瓶,用一方小阵围住,听周围修士窃窃私语,得知那是一瓶品轶达到中品正阶的宁灵丹。 “寻常宁灵丹不过次阶,这瓶灵丹能跨阶,显然是宁灵草的品相极好,兼有炼丹者超强的炼丹实力,才出得这么一瓶正阶的宁灵丹。我听天宝阁的人说,这么一颗灵丹就能让灵武上品的强者瞬间回满灵力,可谓神效。” 王离见身边散修眼神炽热,不停地与其余人详细解释着那宁灵丹的神奇之处,不由心神一动,他从尤血那里取得的十枚宁灵丹还未用过,不知道和眼前的这瓶正阶的中品灵丹相比,效果孰强孰弱。 眼看那柜面旁有天宝阁的拍师叫卖起宁灵丹的价格,气氛逐渐高涨,周围散修疯狂叫价,意图买下这瓶罕见的宁灵丹,王离对此不大感冒,就离开了。 刚上了五楼的楼梯,却见到一拨熟人。 只见三两个黑白袍的修士匆匆往阁顶而去,王离见罢心中一咯噔,天罡教的人怎么也来药山了?阮欺霜不是说,冀州没有仙门势力来此的么? 他从秘境一出来,天罡教的一个黑瘦长老就对他大打出手,使得王离对天罡教没什么好感,如今又见到天罡教弟子,差点以为他们是来针对自己的了。 心中沉思片刻,王离便上了天宝阁五楼。 这里偶尔会出现一两种上品灵药,趋者若鹜。不过今天似乎没什么好的灵药,王离见与四楼差距不大,也看不到那几个天罡教的弟子,就准备离开,忽然他心中似有冥冥的熟悉之感,蓦地转身看去。 只见一清冷女子从阁顶而下,那女子穿着白衣,长发披散,颜色绝世,王离见了都不由得一阵恍惚,直到右眼寒气一盛,才回过神来。 控制住寒睛的异常,那女子也似是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朝着王离看了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未等王离思索那女子为何会引起寒睛的变化,见一褐袍男子匆忙向女子追去,王离顿时恍然大悟。 褐袍男子正是在小酉山玉楼前见到的俞展眉,不过王离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于玉楼前和银湖外的大阵中两次见过他,心知那回是骗自己和戚怜打开玉楼的女子哄他往山顶银湖去的,说什么“宁仙子”在山顶上,可见方才那容貌绝世的女子就是宁仙子了。 不过那个女子为何会引得广寒睛魄的异常呢? 王离自然不会晓得宁神儿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二者相遇当然会有异动,他不明白,可宁神儿却是心底有了计较。 却说宁神儿自得知药山即有仙药出世后,与司墨仙订完大婚,也未回青州,连忙往次州边界而去。 她虽然因半则谶语而意欲和司墨仙结姻,心中却只当这是命理,不得自己的真情实意,且青州与次州上下都封锁了仙药的消息,冀州之中,就连司墨仙,她也未曾告知。 而俞展眉在银湖外的幻阵中得了机缘,一出秘境却是听闻了宁神儿和司墨仙大婚的事,心神消落,便郁郁寡欢回了青州的剑观。 他师父修为参天,虽不出小小剑观,然能知晓九州万事,情事自古难过美人关,他也不开导俞展眉,只叫他往药山去一趟。 说青州与次州二州封锁了仙药消息,若是那青 帝之女带着司墨仙去了,你就永远死了这条心,倘若你见不到司墨仙,那还尚有机会,可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须知“睹莫回睇,情诀剑关”八字,斩则斩矣,切莫留恋。 当下听了师父所言,便赶到了药山仙城,果真没有见到司墨仙的身影,俞展眉可是恨不得仰天狂笑,遂在青宫的接引阁楼周围买了府院,暂且住下了。 今日得知宁神儿要来天宝阁寻那安川阁主,便一路讨好跟了过来,虽然被当做了眼前虚空,但能待在佳人身旁,俞展眉也是开心的。 宁神儿就是烦神那俞展眉,可他师从九州剑仙孟小花门下,自己也不能奈何得住,就算冷言相向,他也不放心上,几回下来,只好选择无视。 今日她去找天宝阁阁主安川,意图询问仙药地图真伪一事,青宫的人在仙城中大肆收买了不少兽皮宝图,却发现里面的路线截然不同,一种是将仙药出世之地标在西境大泽,一种则是标在东境的丘陵之中。 可安川对此也是不知,她打听不得消息,只好离去。 到了楼梯口,她左眼寒睛突然有所感应,顺势看到一身着蓝衣的清秀男子,宁神儿遂心头一震,“这就是在银湖中取走另一枚寒睛的人!他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 不料在仙城里遇到了取走银湖另一枚寒睛的人,宁神儿心中大为惊奇,那人当初也是直接被传送至银湖里面了吗? 银湖外的幻阵可是困住俞展眉的,虽然他因祸得福,在幻境中历练了剑心劫,由此突破灵侯,进了灵王境,不过也足以说明那幻境的厉害。 倘若他是破开幻阵进入银湖的,那此人便不可小觑。忘水仙阁男弟子不得仙阁真传,何时竟出了这么个人物! 宁神儿毕竟心性不是常人,对此略微感慨一阵,便将之抛到脑后,至于说杀了王离,夺寒睛至宝,使两枚寒睛重合,这种心思却不是她去想的了。 人各有法,人各有缘。 宁神儿只信命数一说,是谁的机缘,无论生了何事,那也逃脱不开、避让不开,广寒睛魄既然归了那蓝衣男子,便是他的命数,自己若要与之相争,则是犯命之举,会得不偿失的。 从五楼下来,王离与兴致阑珊的众女回了忘水仙阁的接引阁楼,而后的两天,魏清影也未等到什么黄叔叔来接她,王离便让她先待在阁楼里,他和柳砚刀则是在戴晓的陪同下,往药山东境去了。 “今日灵瘴散开的速度有些慢,咱们慢些往里面走,不能一下深入太远。” 三人御剑跨过云海,飞速朝东境而去。戴晓踏着一柄长剑,看远处灵瘴仍然弥漫,便嘱咐王离二人不可走得太远,柳砚刀奇道:“这灵瘴既然有毒性,那药山里头应该是没有灵兽的吧?” “有,怎么可能没有。”戴晓摇了摇头,道:“灵瘴只于我们修士有剧毒,那些灵兽乃是天生的灵物,怎么可能会惧怕灵瘴,说起来药山有三等最危险的东西,第一的却还不是灵瘴,就是灵兽。” 见王离和柳砚刀俱是一脸疑惑,戴晓解释道:“灵瘴虽然毒性极大,但修士大多会在灵瘴散开的时候,再进东西北三境。”像是想到了谁,他语气略微迟疑,“当然,也有例外。” 第二百一十章 算账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胸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身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身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身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身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王离听他说得残酷冷血,遂道:“尸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为什么还不死?说一套做一套,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被王离揭穿本心,老头非但没有气急,倒是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算辈分,那是我耳孙都要三十辈下去,我念及你给我老头送上了大礼,待炼化了你体内的仙药之力,给你留个全尸,放在羽山顶上,也算老头对得起你啦!” 说完便不待王离回口驳斥,他伸手一拍腰间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开鼎盖,他嘿嘿道:“这鼎乃是滔土鼎,万古前的仙器,虽然万年仙神之争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体格,用来炼化你,也是对得起你啦!” 被这老头连番说着对得起自个,王离心头烦琐,他现在灵脉被解,但体内封灵神丹的药力还未退去,还是聚集不得半点的灵气,如若强行催动仙门引,必然会引起这老头的注意,毕竟他说这羽山里头还有陆地神仙的尸骨,那想必此人修为定然不止是灵王境,他能有些信心斗得过灵王,但对敌陆地神仙,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了。 陆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药山西境大泽中可是见识过。 老头运开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变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这灰尘中都裹着无数腥气,引得王离又大声咳嗽几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来吧。” 戮仙老魔说着便一手提着王离将他扔进鼎内,王离慌忙之下摔了个实痛,他刚抬头想要出去,老头挥手却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声道:“我用滔土鼎炼你四十九天,叫你浑身仙药之力融进精血之内,四十九天之后,待你精血炼出之时,便是老头我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之日!” 王离心中大忿,这人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还说要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倒好,要将他全部给炼化了。 此时戮仙老魔已经催动了巨鼎,鼎内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将王离团团围住,但不知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身,王离被蒙住的双眼此刻也生了异变,右眼寒睛完全脱受控制,布条被冻成碎块,消融于烈焰之内。 无数寒气从他右眼四处溢泻,竟将鼎 内的烈火都冰冻住,戮仙老魔见滔土鼎鼎外慢慢覆盖了一层细细的霜绒,以为是仙药之力被巨鼎逼了出来,心中大喜,遂催动神力,鼎内的烈焰也更为剧烈,破开冰霜,朝王离身上席卷而去。 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常天君 玉楼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王离轻哼一声,悠悠醒来。他眉心胀痛,遂用手揉了揉额头,一手撑着身子,无意间碰到白猿冰冷的尸体,他应激地往旁边一闪。 “什么东西?是古神?唔……我是收耀古之辉的时候,晕过去了。” 大脑慢慢清晰,王离想起自己被那耀古之辉弄伤了灵识的事来,深吸一口气,这道纹果然不是自己能触及的。 失望之下,王离赶忙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识海,本以为识海受到了重创,谁知王离心神沉入眉心之后,见自己识海一片金色,诛仙剑下赫然垂着一个耀目星辰,正是那耀古之辉。 “这是那个星辉?它何时跑到我的识海里的,我不是被它灼伤了灵识了么!” 见到自己识海中满是金色神光,王离瞠目结舌,他忙伸出双手,见自己手腕上果真有两个暗淡的星芒辉印,忍不住仰头狂笑三声。 “任凭你再顽固不化,不还是被我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不会知道其实那辉印是被诛仙剑制伏的王离欣喜若狂,连连看了几下手腕上的星芒印记,装模作样呼哈出了几下拳掌,待过了那番劲头,他才想到一件令人发愁的事。 “该死,这东西不会也把我变成八条手吧!那可就真是怪物了我丢。” 看了一旁还在死命打呼噜的小黑,王离狠狠上前提了它两脚,这黑狗一点都靠不住,都睡到现在了,还不见清醒的迹象。 等他醒了,自己再问问这耀古之辉的事。 王离发愁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在目前没什么变化,他还算松了口气。 不知道外头过去多久了,王离不是担心阵门关闭,自己出不去,他有望仙筒,出入秘境却是轻松,只是眼下时间紧迫,距离忘水仙阁关闭仙门的日子也不远了,要是耽搁了行程,那可就真的不能再见到姚渐雪了。 之前在尸山下见着姚渐雪,也没能与她说上什么话,王离轻叹一口气,这才是相见不相识啊! 不知道小黑还要多久才能醒来,王离便在玉楼中四下走动。 看着高大的木架,赤色的纹路十分神秘,他暗自琢磨,这东西可是好的,听小黑说是什么宇下神木,当初和邓西楼打斗的时候,这些木架确实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是很牛逼的。 犹豫几下,王离伸手摸住木架,催动玄黄袋的法决,见玄黄袋渐渐变大,浮在木架顶端,兀自将其整个吞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尺寸,化作一个黑色的小囊袋,落到王离手上。 “这还真有用!” 王离大喜,便用此法连连将玉楼搜刮了干净,所有的木架都被他收进囊中,想到西边玉楼里还有不少木架,便不顾一边如死猪一般的小黑,出了玉楼,将西边玉楼里的木架也都收进玄黄袋里。 等他再回去时,小黑已经苏醒。 “这些宇下神木都被你偷走了?” 小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狐 脸上满是狐疑。 “什么偷走,我那是正大光明地收走,修行人的事,哪有叫作偷的。”王离拍了拍衣袖,指着小黑身旁的白猿,道:“这古神的精血你都吸收了?我怎么看你没什么变化。” 小黑撇了撇嘴,“这死猴子生前实力强大,他的精血怎么会这么容易炼化。想要彻底吸收,还得慢慢来。这死猴子尸体你不收走?说起来,它可不比那些神木差,日后如果能炼成傀儡,就算实力只能发挥出他原本的一成、半成,那也比什么真仙强多了!” 真的假的? 王离半信半疑,这古神比那些真仙还强? 这会子小黑注意到白猿手上的耀古之辉消失不见,他怪叫一声,扭头盯着王离的手腕,眼神极为不善,“耀古之辉被你拿走了?” “怎么?” 王离被他眼神看得发毛,捂住手腕,道:“你什么眼神,不是说好了咱们平分的么,精血归你,耀古之辉归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一想不对劲,自己这么怕他作甚,王离摆了主人的谱,道:“这辉印被我摘了,不会变得像他这样,长出八条手臂吧?” 说耀古之辉让给王离,其实只不过是小黑随口之语,道纹都是修士悟出的道果,是不会转移到他人身上的,今日见王离能从古神身上抢夺道纹,小黑心中的震惊自然可想而知。 他歪了歪头,细细想了一会,道:“应该不会,我又没听说过谁取了别人道纹的,哪里知道你会不会像死猴子一样,变成蜘蛛精。” 王离气急,“合着你也不知道,那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好这些?” 谁知道你这个变态真的把人家道纹抢过来了,小黑看着空荡荡的玉楼,狐嘴咂吧几下,真是修行界的强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放心吧,这东西利大于弊,就算到时候你长出八条手臂来,那也绝对是好处,你想想,有八个手,那施展起战术来,八法齐齐放出,威力绝对是同境之内最吊的,无人能敌啊!” 这算哪门子好处,小黑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满口都是不实在的话,王离只得将此事搁置一边,身体变不变异,就听天由命了。 将古神尸身收进玄黄袋中,小黑见了王离腰间的玄黄袋,瞪圆了一对黄瞳,他咋呼道:“玄黄袋?你究竟是谁?怎么连这个都有?” 王离奇道:“这袋子你不早就看见了?我可是一直挂在身上的,你怎么今天才注意到?这玄黄袋你认得?” 小黑歪着狐狸头,迷茫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好像我吸收了妖兽精血之后,知道不少东西,但那些东西我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搞不明白,小黑心大地不去管它,淌着哈喇子,眼睛珠子一动不动盯着王离腰间的玄黄袋,“这可是玄黄袋啊!几万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玄黄袋。” 见这货又摆出这幅傻样,王离一把撇过身子,双手护着小黑囊,语气生硬道:“这东西是 我的,你想也别想拿到。” 舔了舔嘴角的涎水,小黑抬起一只前腿搭在王离肩上,引得王离身上一沉,小黑正气凛然道:“我老蚩向来最重情谊,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王,你的玄黄袋虽然珍贵无比,但我一定会偷来的呸,我一定不会惦记的。” 王离听了浑身发凉,这是带着一个贼了啊。 “说什么小王,没大没小,我是你主人,叫王哥。”贴近了对着小黑的大头一个爆锤,王离道:“还老蚩?我看你是傻痴吧,你叫小黑,以后管我叫王哥听见没?” 小黑被王离一顿爆锤,就要扬嘴反抗,想到自己一时还不是他的对手,遂哼哧道:“知道了,老王。” 王离差点栽了一个跟头,小黑见此又疑惑了,“怎么了?我又说错了?” 摆摆手,王离不想再和这狐狸说话,免得被他惊人之语吓到,于是赶忙祭出望仙筒,带着小黑出了秘境。 此刻山前已经没了人影,王离心道必然是时间过去已久,那些仙门弟子都回去了,遂分辨了方向,打算继续赶路。 走在山间,小黑像是发现了什么,陡然朝身后转去,此刻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 “呔!兀那小儿,终于教本仙等到你了!” 王离转身见到空中一人凭空而立,穿着黑袍,枯瘦长须。 “等了你近月的光景,总算等到你了,不然本仙还以为等错了时机,叫你先溜了出去。” 那黑袍老者捏指搣过唇上的长须,森然道:“你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那帮没用的孙子没能在秘境里头将你逮出来,今日本仙就要将你格杀于此地!” 王离不料此人张口便定夺是自己偷了望仙筒,他皱眉道:“这位前辈,在下并未偷贵教至宝……” “住口!” 老者呵斥住王离的话,抢声道:“方才你用望仙筒出了秘境,那岂能作假,你还狡辩什么!竖子纳命来!” 不给王离辩解的时间,老者飞身朝下,朝王离扑来,还未等王离反应过来,那人的掌劲就已到面前。 心神惊栗下,王离右眼寒光大作,那老者感受到不对劲,忙缩手退开,他右手隐隐寒痛,颤抖不止。 “这是什么邪法!” 黑袍人暗自惊奇,仔细朝着王离右眼看去,王离和小黑躲过此招,忙往后与他拉开距离。 见老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右眼,王离只觉得此处丈许空间之内,自己完全暴露在外一般,他浑身不适,眉心金光大作,猛然一喝。 一道金色波纹由王离眉心朝外散去,将老者的神识击退溃败,他正以神识查探王离右眼的情况,不料差点被王离打散神识,心下震骇。 “仙识?你一个小小的灵脉境修士,怎么会有仙识?” 王离一路而来,因修为常常被人轻视?看,他皱眉道:“灵脉境怎么了?灵脉境就不配有仙识?我天生仙识不行么?” 第二百一十二章 救人 柳砚刀呸了一声,不依道:“谁是小孩子,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师姐呢!” 王离摸了摸鼻子,不愿和她再纠结辈分这个事情,与许盛道:“许盛兄,既然你沦落九天并非本意,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虽未有杀及无辜,但难免滥杀凡人,这终归不是善道。之前你留给秦姑娘的信件,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若是你还存着念想,倒不如早日脱开九天,另寻他道。” 许盛听罢怔然,王离抱拳一二,与柳砚刀就此离去。 这若明城一行,却不料碰到了大姚的故人,王离忽而念及李云川来,心中担忧,如若他也被九天的人给招惹去了,不知又是什么现况。 趁着夜色,向西走至天色将明,二人才终于过了若明城所属的凡俗梁国地界,到了一片郊野。这地方岗阜起伏,莽草丛生,满目都是干枯林木,端的一片荒野景象。 一路上柳砚刀不停追问他在凡俗的往事经历,王离被问得烦了,便都是随口敷衍了事。 柳砚刀性子活泼,到不觉得无聊,她见相思涯远不可望,遂道:“王离,不如我御剑带你吧,就这么步行着,那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仙阁。” 王离一听便摇头道:“这可不行,现在次州的仙门都知道我身上有宝贝,我们这么招摇,倘若被人盯上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是我说你,你驾着忘川剑,不日便能赶回去,何必跟着我一块赶路吃苦,再说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灵识稍比常人强上一些,认路什么的,那还不是玩意账。” 听王离又要赶自己走,柳砚刀凤眼微怒,“没我带着你,你不知道在若明城里头要遭多少罪,哼,你认得路,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到何处了,距相思涯还有多远,前头是山是河?” 王离哑然,柳砚刀得意道:“你接了仙阁的任务,就得和我一同去,一同回,怎么有舍弃的道理,况且你在药山几次救我,我可不想承你的人情。” 摇了摇头,王离抱拳笑道:“柳女侠果然高义,是王某俗了。” 柳砚刀心中欢喜,一身青衣俏丽俊秀,她也不落下风道:“王君子承让,承让。” 二人向西走到一林荫内,见有一座茅草盖的茶店,便暂且坐着歇息停脚。 叫店家上了两碗茶水,王离同柳砚刀说笑着,灵识一动,突然身后感到一道厮风杀来,忙拉住柳砚刀向一旁闪躲开来。 二人堪堪避过厮风,一道闷声传来,方才柳砚刀坐的木凳便瞬间被一道劲气斩成齑粉,余劲将地面都冲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坑。 柳砚刀见此忙冷汗簌簌从额间流下,王离将柳砚刀护在身后,冷声道:“谁人再此地偷袭?” 林间有女子娇笑声传来,“小兄弟离开秘境这才几日,竟然拜入忘水仙阁的门下,想必是得了不少机缘呢。” 这茶店本就在荒郊僻岭,店家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受了惊吓,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露头。 王离听声音耳熟,却不知那人的身份,心道这人知道我去过秘境,莫非是当时劫住自己的那个女人? 正要问她,柳砚刀一扯王离的袖子,却是那人已经出现在野店之前,女子咯咯笑道:“你怎么蒙住眼睛了,难不成是瞎了?呦,还有个美人相伴,可真是艳福不浅。” 声音魅而不淫,惑而不荡,但偏偏能挑逗人的心弦,王离如今灵识强大,心头遐思一闪而逝,他皱眉道:“你是合欢宗的?” 见王离能瞬间摆脱自己的魅术, 戚怜心头讶异,她可是运起合欢宗《阴阳和合功》中的魅仙之音,这人只不过灵脉境的修为,竟然能抵得住。 她奇怪王离为何要将双眼被蒙住,看他不认得自己,便知晓他是真的瞎了,遂看了一边持剑而立的柳砚刀,兀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秘境里头抢了古神的尸首,现在拜入仙阁了,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柳砚刀听那穿着红衣,带着面纱的女人说得暧昧,遂暗中一掐王离的胳膊,传音道:“王君子,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合欢宗还有个姐姐?” 王离胳膊吃痛,忙不得哎哟一声惊叫,这人是合欢宗劫持威胁自个的那女人,我和她能有什么干系,便忙推脱关系,道:“你别瞎说,我可不认得你,当初你在秘境里头要挟我,这能是姐姐做出来的吗?” 戚怜听王离说的有趣,见他身边的俏丽的小美人眼角含怒,心思一动,便故作惊讶神态,“是么,那……那是妹妹记错了,哥哥对不起,妹妹记错了。” 声音酥麻,挑人魂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恨恨一扭王离腰肉,抽剑指着戚怜,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王离搞不懂柳砚刀怎么这么大怒气,揉了揉腰,却听戚怜继续道:“妹妹和他走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让位,也教姐姐来享享福气?” “呸!” 柳砚刀啐了一声,脆声骂道:“你算谁的姐姐,我可没你这么放浪的骚蹄子姐姐!” “方才你要杀我,心肠如此歹毒,妖女,看剑!” 柳砚刀心知这一身红衣的魅惑女子是想以言语激怒自己,便一剑追去。 剑气朔起,戚怜飞身躲开,那木桌被柳砚刀一剑劈成了数块。 王离此刻已经确定了戚怜的身份,他担心柳砚刀不敌受伤,便拉住她,朝着戚怜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柳砚刀被王离拉住手臂,听他问话,便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不是见我和你待在一块,醋意成了怒气,想要杀我哩,你拉住我做什么,就让她杀了我,也好省了你的麻烦。” 王离一拍柳砚刀的头,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都不认得她的名字。说你是小孩子还不信,几句话就被人家惹怒成这样。” 柳砚刀听了王离解释,俏脸一红,却还是犟着嘴道:“你又不解释,谁知道!” 戚怜娇声笑道:“妹妹出手可不比我仁慈上多少。” 她此刻收了玩心,仔细盯着王离看这,轻声问道:“方才你们从若明城出来,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刚刚离开药山仙城不久吧?” 王离心头一凛,这合欢宗是冀州仙门,如今竟然到次州来查探药山情况,这是风声已经放出去,冀州仙门都要集中到此地了么? 之前在仙城他见汇集的修士人数慢慢变少,想来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现在仙城恐怕已经全是冀州仙门的弟子了。 “原来你是为的这个。”柳砚刀从戚怜这句话里终于摸明白了她的意图,清声道:“是又怎样?” “完了。” 王离听柳砚刀一口承认下来,心中悠悠一叹,这柳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憨了,哪有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的。 果然,戚怜面纱之上的一双美目一亮,她心道没想自己还真碰上了。她自离开冀州一路飞往次州后,听得不少修士之间流传种种仙药的秘闻,除开那什么真仙对决,流传最广的, 便数忘水仙阁一修士身怀望仙筒和凤形簪两种仙器的事闻了。 戚怜行至药山西边的凡俗梁国,在一处酒楼落脚,因有地痞出言调戏,便顺手整治,未想被人看出是修行之士的身份,还询问认不认得两个穿着蓝衣青衣的仙长。 戚怜便顺势套话,得知先前不久有有两个修士路过此地,还帮他制伏了此地的邪修。戚怜听得他们的打扮,心中猜测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便一路追了过来,不料还真是碰巧叫她遇上了。 王离身怀望仙筒的事,戚怜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能争得仙药,这人身上有两种仙器,真真是天赐的机缘!” 戚怜一想到这,眼中寒芒略闪,看着身前的王离和柳砚刀,这两人一个是灵侯境,一个只是灵脉境,她虽然在秘境中没有得到什么机缘,修为不如宁神儿和俞展眉他们暴涨,但也是灵王下巅峰的境界,想要拿下柳砚刀,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王离在玉楼中力破邓西楼和秦子夜,合欢宗不善功法,他虽然看去双眼失明,但戚怜拿不准自己能否稳胜他手,遂袖中素手一翻,从戒指中取出一枚淡白色的灵丹,捏成粉末,悄悄运气催散开去。 此刻王离道:“你追我们,定然是想要我手中的宝物,这不用多说都能猜到,不过今日我不像秘境中被你制住要害,你想要凭一人拦下我们两个人,那可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戚怜抿唇一笑,“我自然是斗不过你,当初在尸山上,你连古神都敢抢走,司墨仙都拿你没办法,我可不敢和你动手。” “不过,小女子不善争斗,其他手段可是不少哦。” 戚怜眼眸流转狡黠之光,王离听她语气不对,暗道不妙,未几便感到体内灵气提不上劲来,他骇然道:“你这是什么,用毒?” 柳砚刀此刻也察觉到道门闭塞,宁桥不通之感,连忙喝问,“你这妖女,使了什么恶毒的手段,快说!” “好妹妹,打打杀杀怎么是女儿家所为,这封灵神散本是我合欢宗灵王境的长老用来闭绝灵气、感知神力的神药,用在你们身上,也算姐姐给你的一份大礼了。” 戚怜妩媚一笑,点手挥出三道绵柔指意,正是合欢宗的镇宗战法拈花指意,劲气瞬间封住柳砚刀的经脉,叫她不能动弹。 戚怜随即上前御气控住王离,就要将他带走。 王离体内灵力不听使唤,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怜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门,疯狂催动仙门引,林间灵气一阵波动,无数灵气朝将王离汇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灵气变化,戚怜皱眉却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时灵气不断聚集王离的仙门,但灵气入体便被一股药力化去,王离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砚刀没了动静,以为是戚怜下了毒手,便横心大开仙门,教体内十二条经脉全开。 一时间林木萧然,风声大作,好容易抗住体内药力,将一道灵力顺着神门引牵至小指,王离来不及祭出秋水剑,伸手剑气激射而出,向戚怜刺去。 此剑气虽然王离鼓足了劲道,但他毕竟灵力被化,实力大不如前,戚怜挥袖将剑气抽向另一边,大片树木被强横剑气拦腰斩断,惊鸟也乱飞而出。 柳砚刀被封住经脉,虽然能看的东西,但却不能开口,王离感知到大致情况,却不知自己这一剑击中没有,连连大声问了几下柳砚刀,听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乱摸住她的手,见她还在自己身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绝技 外边的陈坦听了屋里头的动静,连忙破门而入,见柳砚刀紧紧抱住王离的胳膊,不由睚眦睁裂,新婚之夜自己入门的娘子竟然靠着一男子身上,怎能不让他心中愤怒。 “你是谁,放开我娘子!” 柳砚刀黛眉紧蹙,“谁是你娘子,我同意嫁给你了么,强迫之事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呸!” 陈坦喏喏不知所言,戚怜打量了王离,见他被戮仙老魔掳走之后,不但没有生事,修为反倒精进不少,心中思量,“这戮仙老魔修为可是神境巅峰,就算我师尊要对付他也颇为棘手,他玄黄袋被我夺走,还能虎口逃生,果真有些手段!” 既然王离在此,她也不用再为难柳砚刀不放,毕竟得罪一个忘水仙阁内门弟子,这事纠缠起来也多是苦头。 “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此番际遇皆由此女而起,王离对她自没有好颜色。而这陈坦竟然敢乘人之危,意图强娶柳砚刀,王离心头愤怒难以抑制,对身边的祁一诺道:“祁兄弟,宝剑借我一用。” 祁一诺迟疑片刻,便将手中长剑交予王离,他不知王离想要做什么,不过此刻二人同道,他还是选择相信王离。 此剑乃古剑宗内门弟子专佩之灵器,王离暗叹一声好剑,握紧手中剑柄,斜指向下,冷冷道:“戚怜你夺我宝物,害柳姑娘沦落山寨,还想以赠婚来逼迫柳姑娘说出玄黄袋法诀,此事今日便和你做一个了结!” 戚怜感受到王离节节升高的气势,她深知王离的真实实力远不是其修为境界表现出来的,当日在玉楼中以灵脉境力敌秦子夜和邓西楼,塔可都看在眼里,如今王离跨入灵武境,她虽然已是灵侯巅峰,却也不敢稳拿于他。 听了王离所说之话,她不为所动,逼迫柳砚刀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是真,但让她嫁与陈坦却不过一个幌子罢了。倘若今夜柳砚刀还不肯说出法决,她的打算便是带着柳砚刀回到合欢宗,满飞花自有办法撬开柳砚刀的嘴巴。 陈坦听得半懂不懂,他只知自己娘子确实是被这戚圣女胁迫来的,但那夺宝物等事他却不明白,遂抽出一把弯刀,也不顾王离修为远高于他,提刀边上。 “我说放开我娘子,你没听见么!” 王离朝他看去,寒睛幽光一闪,那陈坦只觉胸口一闷,身形便突然笨拙起来,一只脚点在地上,始终迈不出第二步来,未几脚底渐渐升起寒霜,弹指功夫就将他整个右腿冻住。 陈坦大骇,此人还未动手,怎么自己腿就中招了。 王离轻轻推手,千水万恨掌绵柔掌意顿开,远处陈坦登时被拍飞出去,撞塌了一堵墙面。 戚怜眸光微凝,心中大骇,方才她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陈坦右腿竟就被王离废了,这手段着实可怖。 右手一震,长剑顺着劲道发出一道颤鸣,王离抽剑而出 ,灵力透过剑身化作数十道剑气,如龙卷一般朝戚怜刺去。 戚怜红袖挡开,曼妙身姿立刻退却一边,躲开剑气之后,手掌不住颤抖,心惊这王离虽不过灵武初品,但灵力怎如此强劲,见王离紧追而上,一剑刺出数道剑影,袖中纤指轻弹三下,剑光皆被指劲弹退。 王离右手一震,压不住后力,往后退了一步才稳好身形,这会柳砚刀飞身而上,她储物袋被戚怜夺走,手中没有忘川剑,但玉手挥掌,正是千水万恨掌,声势竟也不弱,与戚怜缠斗一块,难分胜负。 戚怜一手与柳砚刀对掌,一手暗中弹开一道拈花指意,指劲悄无声息朝柳砚刀脸颊弹去,王离灵识远非灵境修士可比,自然察觉到危险,遂左手连忙一指运开神门引,剑气与指劲对在一处,放出一声脆响,气浪翻腾,帐纱披散,烛影摇曳,屋内登时乱作一团。 陈坦捂着胸口从碎砖堆里站起身,见戚怜都不能拿下王离,不免心头震惊,见柳砚刀站在王离身旁,心中嫉恨难抑。 王离拉住仍要上前的柳砚刀,挡在她身前,道:“柳女侠为了救我不远万里跑到冀州来,这仇当然我替你报,你乖乖站在我后头,别叫我分心。” 柳砚刀这会已经全然忘了刚刚还被戚怜逼迫的慌张无奈,她红衣鲜艳,玉脸傲然,“我的仇当然得自己报。” 见王离瞥眼看来,心中不知怎的登时一软,“好吧,反正你方才也说了,你帮我报仇的,那我不管啦!” 嬉笑着扮了个鬼脸,王离摇摇头,将长剑换到左手之上,此地毕竟是在旁人寨中,若是将人都引过来,恐怕难以断后,遂盯着戚怜,淡淡道:“戚姑娘,我的玄黄袋在何处?” 戚怜道:“我早日就带回宗门了,王公子若是想要取回玄黄袋,恐怕还得陪我回合欢宗取。” 王离打量戚怜上下一番,果真没见到玄黄袋,心道她此话固然不假,秦子夜也说过她其间回过宗门一趟,想必就是将玄黄袋交还宗内了。 暗叹时运不济,王离左手一扭,挑剑起势,道:“玄黄袋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自会去取过来,不过往日旧怨,今日一并算了罢!” 说完不待戚怜回应,神门引陡然运转,长剑登时白光大盛,将屋内照若白昼,未几一道白芒剑气划出,赫然是青云剑诀! 道门重塑、斩桥重建之下的王离全力使出徵吾神剑,威力远胜从前,他见剑光浩荡,破开屋顶,瓦片横梁顿时残屑四飞,白光竟然将整个寨子都照亮了,他亦有些诧异,“我怎么比之前灵武修为时更强了,难道是斩桥重建之后,体内灵力会更加凝练么?” 戚怜见此剑声势骇人,震惊王离实力竟如此强之余,袖手全力点出十数道拈花指意,但都被剑光消融开来,戚怜无处可躲,正要祭出红绫飞身躲开,那剑光却如影随形,狠狠劈在戚怜娇弱的背上,她“哇”地 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祁一诺见王离好生凶猛,连连咋舌,又见戚怜被王离杀了,暗道:“这王大哥可真是丝毫不留情面,饶是那女子娇美如花,也断没有手下留情。” 叹了几声可惜,陈坦却被青云剑诀镇住,呆呆看着王离,心中不住回荡那几个念想,“这人比我还小上一些,怎么如此厉害……” 柳砚刀见戚怜倒在地上,连忙上前,一手搭在她左手无名指根,抬头对王离道:“王君子,你果然留情了,她没死。” 王离道:“你要她身死报仇,现在杀了她就是。” 这时柳砚刀却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杀她哩,那只是气话罢了,她是合欢宗的圣女,杀了她,麻烦又是更多,不如就这般出过气就好。而且我那也只是气话罢了,王离,你的储物袋还在合欢宗么?” 王离点头,“留她一命,就是让她带我去取玄黄袋。” 柳砚刀眸子一转,忽而想到什么可喜的事情,拍手道:“是极,留她一命,一会让她带我们去合欢宗,我们还怕摸不到合欢宗宗门嘛。” 见戚怜双目紧闭,心道:“我饶你一命,但你那般折磨于我,我定然也叫你不得好过!嘿,那就先便宜王君子啦!” 祁一诺忙和王离道:“王大哥,合欢宗女子强势,你若是擅自闯了宗门,恐怕难以脱身。” 王离固然不会硬闯,示意祁一诺不必顾虑,将手中长剑交给祁一诺,他又道:“方才王大哥使出的是何剑法,威力可当真吓人,我看就是陈逸身上没有伤势,也抵不住王大哥这招剑法。” 陈坦见几人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柳砚刀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心生凄恨,就要抽出弯刀与王离拼命,这时空中风声大震,一人突然闪在福泽寨中。 “坦儿,我来看你了。” 陈坦闻声连忙向天空看去,只见一穿着破衣黑色长衫的老者凭空立在夜色中,他看清来人面容后,道:“是你!这都二十多年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王离见那人凭空而立,虽然衣衫褴褛,但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他惊奇陈坦一灵脉境散修如何认得灵王强者,心中生了提防之意,仔细听着二人讲话。 山岚朦胧,祁一诺与那人相隔甚远,故而看不清他的容貌,听二人说什么儿子爹爹的话语,心道莫不是这陈坦是那灵王修士的儿子?诶呀,那可惨了,王大哥正抢了他儿子的娘子,这灵王老爹定然要替他儿子报仇,不知王大哥能不能斗得过这人。 空中修士似是没听见陈坦的话一般,他道:“我算是走投无路啦,教里众长老弟子死的死、散的散,我被人追杀了大半个冀南,好容易逃出生天,细细扒了指头,想来也只有你这里能有个留身之地。坦儿,算来你我爷儿俩也有好几十年不见面了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寒光 王离与戴晓等人闲聊几句,就独自到天宝阁各处走动看看。 听宋绮说的,这天宝阁分为五层,一楼二楼都是修士各自随意交易的地方,三楼以上则是天宝阁专门设的柜台,售卖一些从药山中采出的灵药。 上了二楼,有不少修士在卖自己与药山中获取的各种灵药,或有人在卖自己炼制的丹药,但大多都不是什么稀缺入眼的珍奇,那些灵药甚至都不入品,唯独少数能看见一些初品的灵药,中品的王离更是一路走来,到现在还没发现一株。 深感散修之艰难,再转了一圈,突然发现前面聚集了不少人,几人围着一个女子,出言不逊,一人正要伸手揩摸,王离见了那女子,心中一震,忙怒声喝住,上前将几人震开。 “敢在天宝阁撒野,命活久了么!”王离将女子挡在身后,朝着几个散修怒喝道:“给我滚!” “呦,道友这是拦路劫食啊!”前头一个精瘦的男子淫笑道:“这头一回还得叫兄弟们拿去,老弟就是想凑热闹,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王离冷眼朝那人看去,怎么说王离手上也是有过不少人命的,凶神一下将那人镇住,听那人还在秽语不断,他遏制不住心头的愤怒,挥手一掌将前头的瘦猴击飞出去,那人横身飞出,将其余几个杂碎撞到在地,登时哀嚎不止。 周围的修士见了立刻驻足停留,不知出了何事,竟然有人敢在天宝阁里大打出手? 女子还好奇是谁帮了自己,见到王离转过身,看清他的面容后,眼神一愣,发现竟然是在恨水峡谷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王离。 “王离?你怎么在这里?” 此女正是魏清影。 眼见得当初被自己冤枉叫做流氓的人,这次却帮了自己,魏清影一下子忘了自己方才的危险境地,好奇问起王离来。 “这事还得是我问你。”王离没好气道:“你的徐叔叔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魏清影不谙世事,虽然修为不低,但是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将她一个人扔在天宝阁里,,这里鱼龙混杂的,若是被谁盯上,那该有多危险,这徐奉请心也是够大的。 “徐叔叔上回把我带到这就走了,说是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姓黄的叔叔。”魏清影看了看一边倒地哀嚎不止的散修,皱着琼鼻,道:“王离,你不帮我也没事,我现在可强了,他们想欺负我,那是想得太容易了。” 黄叔叔?魏清影怎么这么多叔叔。 王离心下吐槽一句,见自己竟然看不透她的修为,问道:“你突破灵王了?” 魏清影眨巴着宛若桃花的眸子,直叫王离心跳一颤,“对啊,徐叔叔就是见我修为到了灵王,才让我待在这里的。” “他说过几天会有一个黄叔叔来找我,到时候黄叔叔会带我去一个一个叫忘水仙阁的地方,徐叔叔说,到了那里,我就不用再到处跑了。” 王离心中古怪,去忘水仙阁就去,为何要换一个人带她去,莫非那徐奉请和忘水仙阁有仇不成? “你还没说呢,王离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见魏清影神色好奇,王离正要说话,四处突然有穿着黑袍的修士上来将他们两人围住,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走出来,冷声道:“何人敢在天宝阁动手?不懂规矩吗?” 将魏清影挡在身后,王离道:“动手的正是在下。” “哦?” 男子见了王离身上的蓝色衣衫,知道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再看一遍倒在地上的修士,见都是散修模样,心中便多了一丝顾虑,声音也柔和许多,道:“道友,出了何事要在天宝阁大动干戈?我宝阁自阁主立了规矩以来,向来是仙城的清净之地,若要寻衅斗殴,还请去别处。” “调戏我忘水仙阁仙子算不算大事?”王离有忘水仙阁作靠山,也不怕得罪人,道:“这几人在二楼公然调戏我仙阁仙子,我出手相救,难道有错?” 男子皱眉朝王离身后的女子看去,见她样貌倾城,不由怔住,可再看她修为时,自己竟然无法看透,心下狂震,这女子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那定然是仙阁的仙子了,说不准是哪位长老的亲传弟子。 他当下不敢得罪,匆匆说了一句失礼,便招呼黑袍修士退开,特意吩咐将那还倒在地上的散修扔出天宝阁。 “胡某眼拙,道友莫怪。”男子笑道:“既是人渣败类,本该如此对付,却是胡某差点看错了好人,道友莫怪。” 胡万为表歉意,与王离说了,若是在天宝阁中再出了什么事,只需报他的名号就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虽然没在那群人调戏魏清影之前出手制止,王离也不会将罪过全归之于他们,便随口答应下来。 擦了擦汗,胡万见没事才松了口气。 等他离开之后,魏清影拍了拍王离的肩膀,“你说我是忘水仙阁的仙子?” 王离心道:“可不是么,我不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仙子就扯你这个灵王的虎皮喽。” 他笑道:“反正他又不知道,怕什么。” 魏清影听了掩嘴轻笑,这时一旁一个散修模样的男子犹豫着上前,神兮兮道:“这位道友,要猛货么?”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知道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肯定不是差钱的主,见胡万走开,才小心上前问了起来。 王离吓了一跳,这是要搞什么黑色交易么,便要拒绝,只见那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兽皮,道:“这是最新的仙药宝藏地图,诚意价,只要二十枚初品次阶灵石!” 王离哭笑不得,合着自己这才是最划算的了,那戴晓被人宰地真惨。 接过修士手中的兽皮,正反翻转着看了一遍,见上头空空如也,王离问道:“你这什么也没有啊,算什么地图,你是骗人玩的罢?” 修士嘿嘿笑道:“这就是地图神奇之处,这要以灵识探查才能看清其中路线,以免被别人看了其中内容去。” 王离将兽皮还给修士,他不需要这个,无论那仙药宝藏是真是假,这热闹他又不去凑活,要来又有何用。 挥手将那人赶走,王离看了魏清影,道:“你在这有地方住么?” “徐叔叔给我在这里买了一套府落,这几天我都是住在那,要不是听说今天这天宝阁里有仙城大会,我也不出来玩的。” 真是豪啊,说买一套房就买了。王离见魏清影有地方住,便不出言留她,凭她灵王境的修为,在这仙城里也能横行了。 不过这小姑娘太单纯了,如果碰上心肠歹毒的,将她骗走,那可就不好了,但王离也不好过问,毕竟他与魏清影也只见过两次,若是处处殷勤,倒显得自己企图不轨了。 “哦对了,你知道还有谁在这里吗?” 王离神秘一笑,引得魏清影大为不解,忙连声问了,王离带着她往 一楼而去,“你柳姐姐也来了,我带你去找她。” 魏清影听得这个,欣喜道:“柳姐姐也来了?自从离开恨水峡谷之后,我可是好久没见着她了。” 王离将柳砚刀的事和魏清影说了,魏清影雀跃道:“太好了,柳姐姐也在忘水仙阁,以后就能去找她顽了。” 二人在楼下找到柳砚刀,乍见魏清影,柳砚刀颇为兴奋,拉住魏清影左问右问,得知她一人住在仙城里,忙邀她去仙阁的接引阁楼住去,魏清影也乐得和她亲近,就答应了。 王离见二人交谈得火热,自个被冷落着有些无聊,他可不是李承志,屁颠屁颠跟着,于是招呼一声,就一人往三楼去了。 三楼毕竟是天宝阁做的仙家生意,不说东西要好上不少,单是环境,就要比下面两层清净许多。 王离随意走动,无意中看到有一个修士浑身裹着黑袍,看不清脸面。他心中奇怪,怎么有人会如此打扮,好奇一阵,便兀自摇头,要往别处去。 那黑袍修士似是注意到王离的好奇,看见王离的面容之后,浑身一震,忽而变得慌张起来,拨开人群就匆忙离开了。 王离皱了眉头,这人看见自己怎么如此害怕?我是什么洪水莽兽么? 欲要上前追住那古怪的黑袍人,一个身影却突然将他拦住,王离一看,竟是方才在二楼见到的胡万。 “道友,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胡万哈哈一笑,“在天宝阁里可看到什么心仪的宝贝,我给道友掌掌眼。” 王离被他拦住,眼看那黑袍人消失在人群之中,只好作罢,看了眼前有意讨好的胡万,这天宝阁就这么大,再碰面算什么有缘,心中嘀咕,但他还是客气道:“我只是随意看看,不劳胡掌柜麻烦了。” 胡万笑道:“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后几日仙药就要出世了,贵仙阁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吗?” 知道这胡万是在试探忘水仙阁的动静,毕竟方才他说了,魏清影是仙阁弟子,灵王境的修为把胡万吓得不轻,以为仙阁对那仙药有什么想法,派出了修为高深的弟子。 他道:“在下姓王,单名离字。我只是外阁弟子,仙阁里的想法我是不知道的。” 胡万暗骂一声狐狸,真是滴水不漏,此时却听到王离出声问道:“胡掌柜,我看贵阁里有人浑身都裹着黑袍,他们是散修吗还是……?” 胡万啊了一声,解释道:“那些可不是散修,他们是次州羿门的修士,羿门弟子一向是裹着黑袍的,王道友多见就不觉得奇怪了。” 羿门么,我也不认识什么羿门弟子啊,那人为何见到我就匆匆离去呢? 王离眼神飘忽不定,一时想不明白此中缘由,和胡万随口胡说几句,就借口离开,往四楼去了。 四楼里摆的东西才真正算是好货。 柜面上放了不少中品灵药,四处可见站岗的修士护卫,也都是灵武境的修为,足以震慑大多的散修了。 毕竟于散修而言,修炼斩桥,链接心府和道门,那可是一到无法跨越的鸿沟,灵武境的修士,在仙门之内还较常见,于散修之间,足以称是一等一的强者了。 灵王便更不必说。 见四楼中心有不少人围着,王离便凑上去看了热闹,里头摆着一个紫色的瓷瓶,用一方小阵围住,听周围修士窃窃私语,得知那是一瓶品轶达到中品正阶的宁灵丹。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险里逃生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 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性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身上,今日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身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套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身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热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身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身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身,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日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 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谈笑 王离身无灵剑,便垂手而立,常醉见他也不祭出灵器,以为是瞧不起自己,遂轻喝一声,提枪而上。 一边张远见王离和常醉打了起来,因常醉威名已久,就算知道王离连灵王境的强者都不惧,但依旧替他担心。 张婷婷脆声问道:“哥,你说王大哥能赢他吗?” 此时沈谩愁亦走到张远身边,听了张婷婷的话,她道:“常醉不过寻常灵侯,那忘水仙阁的修士灵脉境时就能和灵王境强者一较高低,现在他修为时灵武,实力定当更强。这回常醉欺负人的心思怕要落空了。” “师姐。”见到沈谩愁,张远连忙起身,见她似乎极为肯定王离能赢,遂道:“王兄弟确实叫人看不透,常醉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张婷婷听自己哥哥和派里的大师姐都说王大哥能胜过常醉,小女孩心中不免有些震惊,当初在西泽虽然见过王离出手,但她毕竟长久以来一直听旁人说及常醉的种种奇闻,自然将常醉下意识排在了无可战胜的地位,今日得知自己救了的王大哥竟然比常醉还强,难免震惊。 袁方恢复了些伤势,寻到张远观战之处,听几人大言不惭说那小子能胜过常师兄,便冷笑道:“常师兄灵侯境实力还会惧怕那灵武境的小子?那小子完蛋了,天雷城外偷袭一剑,常师兄定会给我报仇!” 张远和沈谩愁皆是不愿与他争舌,袁方见二人不回话,以为是说道他们痛楚,嘿嘿一笑,朝擂台看去。 台上王离以千水万恨掌抵御阵阵枪劲,郁京见此暗中点头,忘水仙阁不愧是大派,他听说男子只得在忘水仙阁的外阁修行,不得仙阁真传,本来对王离还有些小觑,今日一看,竟有这般实力,忘水仙阁不愧是万年的仙门,不是他们这小小门小派可比拟的。 王离招架得住常醉,他心中也松了口气,不再担忧。 而崔复和薛阗二人心思却是不同,薛阗见王离掌风横练,隐隐间竟然不落下势,眉头稍锁,若是常醉被忘水仙阁的外阁弟子给击败了,那诡枪门的脸面往哪里摆。 常醉右脚轻踏,飞身跳上王离头顶,一招腾蛇飞叶朝王离刺去,枪影闪动,如叶飘落而下,不可捉摸。 王离见罢凝气一掌挥出,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对上飘忽不定的枪影,却也不落下风,常醉见势挑枪一扭,身子悬空一转,挺枪转头刺来,枪影化作十数道长蛇朝王离纠缠过来,正是诡枪术的化影枪决。 枪影来势汹汹,王离不敢轻敌,呵气运开神门引,一手射剑气,一手排掌意,双手并用,灵力澎湃而出,化作锋利的剑气掌劲,与枪影对决一块,不落下风。 见奈何不住王离,常醉心中渐渐生了不耐,他本以为凭自己实力三招之内必然拿下王离,谁知这都超出百余招了,那人愈战愈勇,不拿兵器自己也奈何不住,这让他甚是恼怒。 他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还制伏不了一个灵武境的修士? 怒吼一声,常醉长 枪一扫,枪尖灵力迸发,与王离缠斗在一块。 台下一边的郁重霄见二人争斗激烈,心道:“这忘水仙阁的修士实力颇为不俗,至今还未展出灵器,便能和常醉斗个平手,父亲说的果然不错,不妄谈九州,单单一个青州便有无数能人,自己可万万不能骄傲自满,那常醉我固然看不上眼,可比之厉害的人又何其多哉!” 旁人皆以为王离不出灵器是胜券在握,不惧常醉,却不知他是没了灵器,只得赤手空拳与常醉对垒,见常醉心境渐乱,枪法也开始杂乱无章起来,王离知道他是后继无力了,正要凝掌拍在枪头一侧,教长枪脱开常醉之手,飞身就要趁势一掌打在常醉胸口。 常醉慌乱之下,双眼陡然变成两团黑烟,王离只往里头瞧上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只拿霎时,灵识一痛便回过神来,此刻却被常醉得了喘息间隙,他驾驭长枪朝王离后心戳来,王离只得跳身闪开。 “这人绝对有问题!” 方才常醉双眼的异变王离看得真切,那情形与若明城中许盛的状态相差无意,他心中一凛,“这人修炼的战法定然不是正道法诀,肯定和九天有关系。” 他见过尤血和许盛二人,深知九天之人法诀便是妖邪无比,方才常醉使出的双眼化作黑烟迷惑旁人心神的一招,与尤血、许盛施展的法诀极为相似。 场上郁京和崔复因留意二人争斗,也察觉到不对,他们暗中对视一眼,有意无意瞧了瞧默然的薛阗,便不做声息,内心却都开始思索王离先前说的话来。 “九天?难道青州也有九天的势力?” 常醉扳回一招后,御气驾枪,枪影如蛇,不断缠攻王离,王离被这枪术拖住,眼看枪影飞速越来越快,已经快要看不清其身影,王离紧盯其锃亮的枪头,待时机一到,右眼寒睛寒气大盛,常醉浑身一哆嗦,长枪登时慢上一拍,王离眼中幽蓝光芒闪逝,那长枪赫然被寒冰封住,跌落在擂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寒冰阻隔了灵器和常醉的感应,常醉面色大变,见王离轻飘飘一掌隔空拍来,绵绵掌劲扑面而至,他连忙叉手挡在面前,却被掌劲击在实处,被拍飞出丈许。 呕出一口鲜血,常醉眼神带着一丝疯狂,今日在三大仙门面前丢了脸面,被一个名不经传的灵武修士打成这样,他常醉日后还如何在诡枪门混! 顾不得诸多禁忌,慢慢爬起身,常醉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死死看着不远处的王离,他喉间发出“嗬嗬”之声,遂双手连连捏了一个法决,浑身黑光大盛,遂“砰”地一声,他整个人都化成一团黑烟,飘在空中。 见此情形,场中诸多修士皆哗然。 “这是什么招数?” “不知,从未见过诡枪门有这等法决……” “怎么看去阴嗖嗖的?” 王离见此心中更是确信,常醉和九州肯定有什么联系,而场上的郁京则是浑身气势全开,擂场登时风声打起,一边的 崔复见薛阗面色难堪,心中了然,他道:“郁师兄,此小辈之间的事,我们还是等他们斗完再说别事。” 说着神识完全崩在薛阗身上,郁京气势渐弱,“也好!” 却说张远和沈谩愁见常醉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纷纷面露骇然。 “这,这诡枪门何时有这等法诀了?” 张远惊疑道,沈谩愁眉头紧蹙,她道:“我看倒不像诡枪门的法决,那王公子说的却不为是错。” “师姐你是说,这常醉也是九天的人?”张远震惊道。 沈谩愁摇了摇头,“不是常翠,应该是整个诡枪门!” 张远一脸不敢相信,沈谩愁道:“这诡枪门应该是和冀州的天罡教一般,举教归顺九天了。” 张婷婷虽然有些听不懂张远和沈谩愁绕什么弯子,但心知王大哥处境不妙,三人皆是担忧地看向台上的王离,不知他如何应对。 “嘿嘿,叫你尝尝拸魂大法的威力!” 常醉浑身化作一团黑烟,朝王离卷去,整个擂台都被滚滚黑烟笼罩住,众人见不得台上动静。 郁重霄见此面色颇为不好,身边的天雷宗弟子李凯道:“少宗主,这常醉使的是什么战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止是你,我也没见过。”郁重霄叹道:“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修炼来的。” “那声势可真恐怖,忘水仙阁的修士恐怕捱不过这招了。” 却说王离被黑烟罩住,放眼看不见光亮,四面八方传来常醉的笑声,“这拸魂大法能叫你魂飞魄散,我看你还怎么防!” 王离冷笑道:“你若是死守住这招不用,我还断不得你是不是九天的人,既然说出这‘拸魂’二字,那便铁定是九天的人,你修为不过灵侯,看来应该是青州杲天的神侍罢!” 见王离知晓这么多,连自己是神侍都清楚,常醉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也好,你知道这些也好,免得你死不瞑目!” 说完便席卷着朝王离扑来,只见无数灵识之力朝王离眉心攒聚,王离有仙识之力,怎么会惧怕他,不顾常醉的灵识攻击,双手手腕星芒渐渐发烫,未几便若耀古星辰般,在黑烟中长明不息。 久不能攻入王离识海,又察觉到王离双手的动静,常醉惊呼道:“这是什么?” “破!” 回答他的确实王离一声厉喝,只见他双手运开千水万恨掌,一道星辰光柱登时破开黑烟,将擂台四周的阵法光幕都破开一个大洞。 常醉的拸魂大法也被破开,他化回人身,腹间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肠子都流了一地,模样甚是凄惨。 众人只见那擂台之上突然一束璀璨光柱破开黑烟,常醉便被那人击败,眨眼没看见方才情形之人纷纷惊呼发生了何事。 郁重霄见台上垂手而立的王离,心中生了战意,此人实力远胜常醉,不知和自己比起来,又是孰强孰弱?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如初见 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若是吞化王离体内的仙药之力,一举突破神境巅峰的仙关桎梏,成就当世真仙,寿元必增一倍,到时候他又能活上三千年,根本无须担心现在的些许芝麻时间。 然而鼎内情况并非如 他所愿,王离意识被黄泉泪和寒睛散露的寒气封住,浑身冻僵,却没有被炼化出精血,只是黄泉泪离开他的身体,在和滔土鼎的仙火对抗着罢了。 黄泉泪毕竟脱离开宿体,没有寒睛的庇护,不能和仙火对抗,未几便显现颓势,仙火趁着时机一扑而上,将黄泉泪掀入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黄泉泪已被仙火完全炼化,鼎内仙火翻腾之间裹挟着寒霜,火焰冰霜本不相容,此刻却交集一处,端是神奇。 没有黄泉泪的庇护,仙火自然向鼎中冻僵的王离烧去,他身上的霜花慢慢褪去,王离意识依旧消沉不醒,就待仙火炼化王离之际,他眉间一道玄光闪烁,无数的仙火朝王离识海扑去。 鼎内仙火成了一道虹桥,王离身子不自觉盘腿而坐,仙火从四方飞入他眉间识海,场景颇为神异。 “咦?” 戮仙老魔掐指一算,现在已经过了二十来天,怎么突然仙火力见不逮呢? 不明情况,老头此时神力消耗大半,枯发完全谢落,脸上皮褶耸拉垂挂,已是将死之相,他浑浊不堪的细眼凝光一闪,继续催动滔土鼎,使仙火大盛,恢复如常。 如此又过了二十来天,距四十九天之下一天,老魔见鼎内情势稳定,心中暗自大喜,以为仙药精血已经成功,如此又过了一天,老魔见时辰已到,遂封手结了法诀,拍开鼎盖,只见鼎内寒气、灼气陡然升天,纠缠不休。 “是了!这一定是一株寒药,起初这小子才进鼎的时候,那会滔土鼎外头都有冰霜,这仙药可真是厉害,连滔鼎仙火都不能力敌!” 老魔此时宛若枯骨,一身破烂黄衣松垮垮搭在身上,他盯着烟雾升腾的鼎口,挥手想要将炼化成功的精血拿出,却见一个人影突然跳上鼎口,不由得面露骇然。 “老头,你用火烧了我七七四十九天,该轮到我来整治你了!” 这人影正是王离,他昨日便清醒过来,察觉体内并无异样后,见鼎内仙火已经完全被吸收进自己体内,心中大为奇怪,原来那些仙火被诛仙剑引导,从识海一路而下,填满了王离的十二条灵脉,就是道门和心府见也充斥不少烈焰,体内的封灵神丹的药效也已经被仙火焠炼干净。 王离细细一查,才惊觉斩桥竟然被这仙火修复了,大喜之余,又发现黄泉泪被仙火炼化进入他识海之后,一股难言的莫名力量便汇集在自个右眼中。 他清楚,这应该便是黄泉泪的“药力”,却不知是不是黄宵口中说的黄泉之力。 广寒睛魄虽然正常了,王离双目也无恙复明,但那黄泉泪终究没有因此被炼化,只是换了一种更为稳定的方式,留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中。 这却成了隐患。 见自己未出大事,没教那戮仙老魔得逞去,王离心中大定,兀自在鼎内修炼,等第二日鼎口被人掀开,心知是时候到了,遂飞身跳 出巨鼎,站在鼎口之上。 一见到老头,王离便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身形俨如骨立,若不是被戮仙老魔扔进滔土鼎时听他说要将自己炼化四十九日,王离还以为已经过去数年了。 却说老魔见到那人影跳出巨鼎,微微一愣,旋即看清那人面目后,心神震怒,自己耗尽寿元炼化精血,到头来却教这小子摘了果子,一时他又惊又怒,这人怎么被仙火烧了四十九天,身子还没被炼化成脓血,就算是陆地神仙也奈不住他催动的滔鼎仙火,这小子肉身是真仙吗! 这时王离浑身赤裸,就是头上的发丝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唯独手上拿着一张白蓝色云锦缎的手帕还是完好无损。 他盯着鼎下的戮仙老魔,见他快要油尽灯枯,猜到是为了炼化自己消耗了不少精气,但陆地神仙实力实在太过恐怖,王离赤手空拳依旧不敢犯险。 老魔虽然是将死之人,但一身修为通天,推掌凝出一道神力,抓向王离,王离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袭来,跳下巨鼎,与老魔对峙着。 “叫你逃得过滔土鼎,我便夺走你的躯壳,叫你魂飞魄散!” 老魔怒声嘶吼,飞速欺身至王离面前,王离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只觉太阳穴一痛,原来戮仙老魔双指摁住王离的头,面目恐怖狰狞。 老魔神识顺势进入王离的识海,正要将王离的灵识击散,却见他灵识优异,遂神魂大动,“你小子灵识怎么如此强大……不对,这不是灵识之力,这是仙识!” 老魔怪叫一声,赫然见到王离识海之上的那柄黑色大剑,又连连尖叫,“这是什么剑,怎么会压制住我的神识!” 诛仙剑似是无视了这股神魂,而剑尖之下的耀古之辉登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来,老魔神魂刹那间便被耀古之辉灼烫,受了重伤,他立马撤出王离的识海,连退几步,虚弱道:“这是他妈是道纹?你一个灵境修士能有道果?”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第二百一十八章 斯人竟见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 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王离在林中见得那几个万符派的弟子进了雷光阵门后,寻思此地应该便是东土青州,他看着手掌之中的九州梭,忍不住苦笑道:“从次州到冀州再到戎州青州,好家伙,我这几日算是将九州走去一半了。” 他驾着九州梭本是打算先去冀州,待找回玄黄袋后再回次州,可王离不会催使那阵坛,也不知如何驾驭手中小小的木梭,竟被传送到青州来了。 也罢,总归是挨着次州,若是传到天对边的一角去,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就待王离感慨之时,东边连连几道光影飞来,几人和之前万符派的弟子着装相似,几人正要进城,忽而南边遁来几道黑光,来人未到,声音先行传来。 “昨日我诡枪门常师兄一枪挑落万符派十数名弟子,今日你们还想来自取其辱吗?” 那人狂笑几声,万符派弟子大声呵道:“袁方!你们不 要赢了几场就这般嘚瑟,今日沈师姐也来天雷城了,你们休得猖狂下去!” “原来是嫂子也来了,常师兄可是惦记得很呐,却不知在擂台上敢不敢和她相公对手!” 听那人出口调息自己师姐,万符派弟子纷纷面色震怒,一人抬手射出一张黄底符箓,化作一道火龙朝诡枪门前首说话那人卷去。 “哼!” 只见那人轻哼一声,便浑身化作一束黑芒,枪舞如风,瞬间便将火龙尽数挥退,顺势一枪朝万符派弟子刺去。 “张师兄!” 万符派后头几人忙惊呼上前,想要救下万符派领队弟子,但那人枪速极快,弹指间枪尖就对在万符派领队喉前,他面露大骇,眼看就要身亡枪下,此刻一道劲风从南边传来,袁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巨力便从枪尖传来,劲道穿过枪身,他双手一麻,便不由自主松开长枪,身子连同长枪都被击飞出去。 “是谁?” 袁方稳住身形,脚踏一截枪棍,一手执着枪头,喝问是何人出手,却见下方一素衣光头男子负手立在地上,便大喝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出手干扰我诡枪门和万符派同辈修士间的比试!” 听了这话,王离笑道:“你这是比试?我若是再慢些,就要出人命了。” 说完朝着天空万符派领队那人拱手微微一拜,道:“张远兄,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当初在药山帮自己治疗伤势的万符派弟子,张远。 “王离?” 起初没有看清王离的面容,此时他头发都被鼎火烧了干净,几番确认后,张远才惊喜道:“王兄弟,你没有回忘水仙阁么,怎么来青州了?” 说着率一众万符派弟子落在地上,见王离头顶光滑,不见发丝,遂面露奇色,王离摸了摸头,摇头笑道:“说来话长,我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你这秃子,你是哪门弟子,我诡枪门和万符派比试,你来插什么手?” 空中诡枪门弟子袁方见王离扰了他本来必胜的一枪,不免气急,甩手便将手中枪头刺向王离。 王离修为恢复,自然不惧这区区一个灵侯境初品的修士,只见他抬手一掌,那锋利的枪头犹若被人从后头拽住一般,不得靠近王离身子半分,悬在空中连转几下,随王离手掌微微一推,便化作一道黑光射向袁方。 袁方只觉肩头一沉,便看到自己的灵器扎在其右肩之上,他痛吸口凉气,这人实力看去不过灵侯境初品的模样,怎么如此厉害。 “哼!张远,今日天雷城内定胜负!” 袁方不敢久留,带着一行诡枪门弟子进了天雷城。 张远见王离一招便中伤了袁方,心道这袁方虽不如诡枪门的大师兄常醉厉害,但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这王离竟然一招就打得他受了不轻的伤,看去还只是随手一击,他的实力怎么如此强劲? “王兄弟,你修复宁桥了?” 王离点了点头,世人称斩桥为宁桥,王离在恨水峡谷听了魏清影说的斩桥,便习惯了这个称呼,加之他斩桥也确实是建而后斩的,称作斩桥,却比宁桥更为贴合。 得了王离准确的答复,张远满眼震撼,宁桥被斩还能再修回来,这等奇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如此如此 无法御剑飞行,王离只得凭脚力向西边奋力赶去。 其间西泽深处不断有巨兽咆哮之声传来,大地震颤,兼之天穹之下一片黑黢,诡异气氛颇为浓烈。 待王离穿过密林,向西看到大片平地洼水之后,便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东境,眼前的就是西泽了。 此刻天际西方紫光忽而大盛,又是一声怒吼传来,王离提气朝声源跑去。 再往西不知走了多远,隐隐看到天地之间有一盘在泽溪之间的巨大藤蔓,那藤蔓之高大,竟隐隐有摩天之势,通体紫色,却是枯藤老枝,根部深陷泽地,不知它全身究竟有多大。 枯藤不依巨树,不攀高岩,竟然能生长如此,不愧有幽冥之名。 王离头一回见到这么惊人的场景,这堪比当初的尸山了。 远处天空之上集结不少修士,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藤蔓之上一个血色巨蛇的虚影,方才王离听到所有的怒吼咆哮,全然是那血色巨蟒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妖兽?” 王离看那血色巨蟒整个身子盘绕在枯藤顶端,张着血口不断对周围挑衅的修士嘶声,声势极为骇人,周围修士都悬在空中,一时皆不敢上前。 “咦,是王师弟!” 这时突有几人从东境飞来,王离寻声看去,见竟是阮欺霜、李承志和宋绮等人,他不见柳砚刀和戴晓的身影,只看到前头站着一男子,面貌修雅,看不出其实力深浅。 “阮师姐,你们见到柳师妹他们了吗?” “柳师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阮欺霜等人落在王离身边,听王离问及柳砚刀,阮欺霜便道:“我和爹爹见了天地异象,就连忙从仙城过来,一路上没有看到柳师妹,怎么了,你们走散了吗?” 原来那男子是阮欺霜的父亲,听闻他的修为可在灵王之上,乃是陆地神仙的境界,见过礼,王离才将由来一事说了大略,男子身后的李承志听得王离碰上了一株神药,心中微有嫉妒,他道:“王师弟,为这一株神药却害了自己修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王离还未开口,宋绮就说道:“师弟,现下最关心的不该是柳师妹他们的下落吗?听王师弟说,当时戴师兄可是受了重伤,若是碰上歹人,那要多危险。” 李承志似乎颇有些害怕宋绮,嘴巴张了张,把想说的辩解之辞缩了回去。 阮尽山看了远处的巨大枯藤,见上面盘缠的巨大血蟒修为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头有些讶然,何时药山里出现踏入神境的灵兽了? 看那血蟒身上的妖气,此物定然存活于世已久,但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和阮欺霜的母亲严珂来药山已经超过两百年,对药山种种各地早就搜寻清楚,有哪些灵王境的灵兽他们了若指掌,未想今日西泽中突然出现一头境界不低于他的大妖,这怎能不叫他心惊。 “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阮欺霜指着远处的枯藤,问道。 众人亦是盯着气势吓人的枯藤,望阮尽山能告诉他 们这仙药的来历,阮尽山摇头道:“这东西我也不认得。” 王离迟疑片刻,道:“我在东境时听天罡教的修士说,这东西是幽冥枯藤,却不知道对或不对。” 李承志斥道:“在冬境?天罡教的人还没见过这东西,怎么就知道它是幽冥枯藤?师弟可莫要被人骗了去。” 众人知道他是在给阮尽山维护面子,阮尽山却道:“承志说的不妥,天罡教早在仙药出世之前,就潜伏在仙城已久,冀州唯有他们来此,想必他们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如今天罡教虽然没落,但一手定仙九式依旧威名九州,不容小觑啊!” 见自己师父也不维护自己,阮欺霜等人亦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李承志心中一堵,看王离也越不顺畅了。 “那天罡教的弟子还说,他们和羿门联合了。”王离不理睬李承志的叫吠,将这消息说了,阮尽山听到这个,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眉道:“羿门?这是我次州的羿门?天罡教为何与他们联合?” 不待阮尽山细想,此刻巨大的枯藤突然向上攀升,大片沼泽淤泥被它的根系拉出平地,登时大地摇晃,众人惊骇,却听那巨蛇仰头怒吼一声,幽冥枯藤猛然爆发出无尽紫光。 场中无数修士皆是心慌失措,有人见此神色大变,大声道:“不好,这妖蛇想要吞下仙药!” 话音刚落,之间枯藤顶端紫光大盛,一朵巨大的花骨于天际黑暗中诞生,那血蟒盘住藤蔓,蛇首紧紧对着那巨大的花朵,似乎是在等它盛放。 “仙药还未出世!这花开之后才是真正的仙药!”阮尽山惊疑不定,“原来先前都是妖蛇在拖延时间,它为的恐怕是后面出世的东西!” 四下修士见巨大的紫色花骨就要绽放,纷纷冲向血蟒,那妖蛇盘在天顶,朝着扑来的修士喷出大片赤毒,所有的修士一接触这毒气,登时化作漫天的血雾。 阮尽山见此一挥衣袖,一层淡蓝的护罩将王离几人围住,隔绝开致命毒气。 “妖蛇,纳命来!” 天宇之上突有一人飞身朝巨蛇而去,一手挥出一张金色符印,天空闪过一层金芒,一柄金色大剑幻化而出,朝着血蟒浩浩荡荡杀去。 “这是万符派的长老出手了!” “灵王境的强者出手,不知能否将妖蛇斩杀藤下。” 面对斩来的金光巨剑,血蟒嘶吼一声,巨剑斩在其身,境无法摧毁其一鳞半甲,金光符剑轰然破裂,万符派的长老被血蟒嘶吼的威势击飞出去,倒在沼地上不知生死。 万符派众人见此急忙上前护住长老,王离在其众弟子中见到沈谩愁和张远,暗道不知天罡教和羿门的修士何时现身。 见灵王境的强者都被不能伤妖蛇分毫,修士心底忽而生了寒气,他们大多只是灵脉境的散修罢了,就是仙门弟子,亦不过灵武境。 平日里那些灵王强者可是只听不见的神话,现在看到妖蛇只是嘶吼一声,万符派的长老便被击败,心中怎能不生恐惧。 恍惚间,紫色巨花突然 绽放,一朵巨大无比的花多盛开于天穹之上,紫光妖邪,宛若另一个太阳在空中诞生一般。 血蟒见此大为兴奋,看众修士不敢上前,颇为得意得?眼一扫,这时紫色藤花上有一露水滴落,未过多久那妖邪紫花便凋谢枯萎,花瓣落在沼地,千里之地顿时腐烂。 拉扯众人飞至天空中,阮尽山见到枯萎之花的邪威,饶是凭他的修为,额角都生了些细汗。 此刻天上突有一青衣女子冷声道:“幽冥花已经落下,这妖蛇等得便是吞下幽冥枯藤结出来的黄泉果,我们若是再不出手,只在一边看戏,到时候等它修为进入仙境,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众人见是青帝之女出声,自然信了八分,宁神儿说完见无人出来,又清声道:“诸位神境前辈还请与我青宫一道,杀了此妖,至于仙药一事,等妖蛇死去再说也不为迟!” “老夫来助青宫!” 天空似是被人划开一道裂痕,一老者突然现身,四周修士见了忙惊声道:“是天宝阁阁主安川前辈!没想到他也来了!” “传言安前辈早就进了陆地神仙一境,今日我等有幸见神境强者一战,死而无憾啊!” 未等修士感叹,又不断有人影闪在天空之上。 “万符派来助青宫!” “天雷宗来助青宫!” “……” 王离见天空上人影越来越多,心道这些人应该都是那些神境强者了,这么多陆地神仙,果然如黄宵所说,这东西不是自己灵脉境的小修士能掺和的。 待众多神境强者立在天空之上,宁神儿点头道:“诸位前辈,我青宫长老会与大家一起诛杀此獠。” 青宫长老应声现身,立在宁神儿之后,气势远超旁人。 就在众人纷纷感叹时,天地之间忽有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就这点人么……” 数十道黑影突然出现在血蟒身前,几人身后背着弓箭,赫然是羿门修士。 “你……” 青宫长老看着最前头的黑袍人,皱眉道:“道友,若是等妖蛇吞下黄泉果,到时候我们就抵挡不住它了,仙药还得先搁一边……” “仙药?”黑袍人阴声笑道:“我九天没世万年,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九天?” 王离听了羿门修士口中说出九天二字,心头震撼,这不就是尤血说的那个九天么,这九天到底是什么势力,为何要阻止众人去杀了妖蛇呢? 青宫长老听了这话,面色大变,他曾听说过九天的种种传闻,不想今日竟碰上这些传说中的人物。 宁神儿有些惊讶,询声问道:“李长老,这九天是何势力?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九天……那是万年前的势力了。” 青宫长老李牧盯着天空中的黑影,沉声道:“关于他们事迹现在都渺茫了,万年前的东西,玉简都要玉散,更何况是史闻。不过仙神之争少尊应该知道,万年前,九天组建仙庭,自诩九州之神。” 第二百二十章 突发 宁神儿身旁不远处的俞展眉此刻心中亦然沉重,他自与王离离开之后,就朝着西泽中心而去,没过多久便碰上宁神儿等人。 他紧紧看住那几个羿门修士,听了李牧的话,便道:“万年前玄帝一人破开天庭,将这些妖帝、妖神斩灭了根底,为何如今又出现在世间之中呢!” “原来万年前玄帝斩灭的,就是这九天?”宁神儿一向冷若冰清,而今也是动了容色,她不可思议道:“可是都过去万年了,就是玄帝如此身怀帝命之人,也消失无影,他们怎么还能存活于世?” 俞展眉道:“这些妖神本就邪乎,不能以常理度之。况且,他们不定是当初的那些人,只是九天这个势力苟延下来罢了,就如仙琐一般。” 他师父孟小花乃是活了上千年的人物,得知九州许多秘闻轶事。当年孟小花方才踏入陆地神仙之境时,曾在次州遇见一人,那人自称是谕仙楼主人,是上任的敕令谕仙使。 彼时孟小花实力远胜同辈,剑术小成,遂目无他人,又兼气盛好强,便要与那人比试,谁知自己剑还未出鞘,便被那人一剑抵在喉结,一招未出,便败得彻底。 后来才知晓仙琐的谕仙使是何身份,孟小花自此对敌也多了敬畏,深知人外人物之不可捉摸,遂在青州筑了一方剑观,潜身修行,直至今日。 剑仙之名,不过闲人冠雅,却非他本意。 阮尽山携着众人待在角落,以神力将王离等人护住,听到羿门黑袍人说的话,皱眉道:“九天还在世上?” 阮欺霜听了便忙问道:“爹,九天是什么仙门?” 宋绮等人也都惊奇不定,不知道这从未听说过的势力是何方神圣,阮尽山道:“九天你们不知道,仙琐定然听说过。” “仙琐就是万年前玄帝留在九州的势力,传闻在我次州和戎州两界的星宿海中,不过万年以来他们极为低调,少有现身九州,世人甚至怀疑他们在万年前的大战中已经消失覆灭了。”李承志道:“师父你曾经和我说过,还说我们仙阁与仙琐颇有瓜葛。” 听到星宿海这熟悉的地名,王离呼吸略有一窒,从前世扎陵深殿中的石碑上,还有江百川送自己去琳琅时说的话中,他几次听得这个星宿海,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万年前仙神之争早就结束,如今九州仙匿神隐,九天的人怎么还存于世间呢?” 阮尽山有些疑惑,幽冥枯藤前的黑袍人此刻大声喝道:“尚迂阔,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天地八方闻声而起八条黑光大链,黑链瞬间汇集与一起,将所有人都困在大阵之中,一层黑雾笼盖在众人头顶,一群身影显现于大阵之外,领头一人哈哈大笑道:“时机已成,成天君,拸魂神阵已经完备,就等相柳正神炼化黄泉果了!” 黑袍人大喜,看着众人阴森道:“能为我赤天正神复归神位而做出些贡献,也算是你们的福分。” “相柳大人,吾等为正神护法!” 连番变故叫众人有些不知 所措,李牧见到催动大阵之人,连声呵道:“尚迂阔!你身为天罡教教主,却协助妖邪魔道,你不怕九州仙门讨灭天罡教吗!” “讨灭?” 大阵之外的白袍男子盯着黑幕之内的李牧,笑道:“拸魂神阵是上古神阵,虽然这回布阵仓促,只有八条拸魂链,但足以对付你们这些人了。待大阵完全催动,你们所有人都要被炼化神魂,精血爆出,到时候相柳大人炼化了黄泉果,恢复实力,再吞下大阵炼出你们的精血,谁又知道是我天罡教下的手?” 宁神儿轻哼一声,“李长老,不要和他费口舌了,我们一起破开大阵,将此人捉下,再诛杀妖蛇,以绝后患!” 安川、李牧、万符派掌门崔复及天雷宗宗主等人俱是神境强者,自然不会怕了尚迂阔,几人祭出法宝神器,欲要施法破开大阵。 天雷宗宗主率先出手,只见他一掌劈向天顶拸魂链缠绕之处,掌间一道紫色天雷隆声作响,雷蛇翻滚,轰向天端的阵法护罩。 那拸魂链碰及紫色雷电,却没有半分变化,无数电蛇在巨大的黑色链条上缠绕扭曲,未几便消散干净,然而大阵护罩却又漆黑浓烈上一份。 尚迂阔见此大笑,“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拸魂神阵可化百法,除非有仙境真仙大能来此破阵,你们休想出来!” 李牧等人面色微变,连番施法企图破开阵门,却都未能引起拸魂链半分变化,众人登时心中生了慌乱,看向幽冥枯藤上的巨蛇,内心灼急。 阮尽山犹豫片刻,心知此事不能坐观不问,遂交代好众人,亦是飞身而上。 “阮某前来助力!” 李牧等人大喜,商议好一齐施展全力,看能否攻开大阵,遂一时间剑气、符法、天雷纵横无数,天顶极具绚烂华光,但等众人施法之后,拸魂神阵的黑幕护罩更加暗沉,那阵门却还是纹丝不动。 阵中修士见众多强者都无法破开大阵,心中绝望,这是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王离看天边八条巨大粗壮的拸魂链,暗暗寻思,不知望仙筒能否破开大阵,眼见远处幽冥枯藤上隐隐有一纯白的果实飞速长大,心中咬牙,顾不得私念,遂朗声道:“诸位前辈,我有一法能破开大阵!” 李牧和安川、崔复等人闻声看向王离,见其不过一灵脉境的修士,神色错愕,这忘水仙阁的弟子能有什么法子破开大阵? 连阮尽山都没有办法,他能破开拸魂神阵? 宁神儿见到王离,心中一动,这是那天在天宝阁见到的男子?俞展眉却是想到什么,眉头轻挑,若是用它来破开大阵,还真有可能成功。 “王师弟,不要胡乱掺和,这事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李承志见王离一人把所有修士注意集中至此,有些慌乱,生怕王离的哗众取宠辱及自身,却听王离道:“阮师姐,你能待我过去吗?” 他如今无法御剑飞行,李承志处处为难于他,自己和宋绮又不熟,只得问阮欺霜带自己过去。 阮欺霜略有犹豫 ,看着王离笃定的面庞,才迟迟答应。 见到王离搭着阮欺霜的飞剑往远处飞去,李承志颇为酸怒,他和阮欺霜青梅竹马,都没能如此与她亲近,这小子才和师妹见过几次,就叫师妹带他,真是可恶至极! 虽与美人同剑,王离心头未有胡思乱想,等飞到宁神儿等人身边,此刻天幕已经完全被黑气笼罩,无法看清外边的情况。 阮尽山看着王离疑惑道:“王离,你有什么法子破开大阵?” 宁神儿等人亦是看着王离,等待他的说辞,见王离从玄黄袋中取出一只绿色小筒,李牧等人惊讶片刻后,才出声道:“这是……望仙筒!” “正是!” 王离握住手中的望仙筒,和诸人道:“这望仙筒是我帮人暂时保管,且不为外人所说是我偷来的,具体事由如今说来实在浪费时间,还请诸位前辈不要轻信了小人所言。” “王离曾误打误撞靠着望仙筒进入一处秘境,得知它应该有随意出入阵门的奇效,故而有信心凭借它破开这个拸魂神阵。” 李牧惊奇地看了看王离,点头道:“望仙筒名扬九州,乃是一等一的仙器,我前些时候听闻是被人偷了去……没想到是在小友手上。” 崔复和天雷宗宗主自然也是颇为惊讶,竟然能见到传说中的望仙筒,不过听王离说能破开大阵,便心头一震,眼下能活命要紧,若无法破开大阵,就算这拸魂神阵不能杀了他们,外边的妖蛇吃了仙药,实力必然大涨,凭他们几人身手,还不定能抵挡得过。 宁神儿美目看向王离,原来此人就是当初提前进入屠神葬地的散修,听闻他还卷跑了一个上古妖神的尸体,这可是叫司墨仙和叶拘海等人颇为不忿的。 王离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要催动望仙筒,破开大阵,此刻外边一声巨吼,天地摇晃,众人看不见外边情况,但能猜出应该是幽冥枯藤又有变化,恐怕是那黄泉果生出了,脸色都有些忧虑。 稳住心神,王离催动灵力,望仙筒绿光大盛,飘在天空之中,一道绿光射向正前,黑气翻涌,未几便破开了大阵。 看到自己精心布下的大阵破开一道绿门,见王离众人走出大阵,尚迂阔未加细想,便惊声道:“你们有我教的望仙筒!原来是你们偷的!” “好!好!好!” 尚迂阔连连说了三个好字,狠狠道:“就算你们躲过拸魂神阵,今天我也要将你们全部杀了,夺回我教至宝!” 安川祭出一方宝印,斥声道:“天罡教堕入魔道,为妖人行伍,你要杀了我们?却不知到底是谁要杀谁!” “我自然杀不了你们。”尚迂阔嘿笑道:“相柳正神已经吞下黄泉果,待正神突破仙境,恢复实力,你们说,你们能挡多久?” 什么! 众人忙看向幽冥枯藤,果然见妖蛇盘绕其上,一动不动,血口还保持着咬下黄泉果的姿势,几个黑袍人浮在其天空周围,顶上还有一人紧守一边,显然是为妖蛇护法。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李牧 李牧等人面色大变,天雷宗宗主一掌劈开尚迂阔,几位神境强者纷纷冲向天顶幽冥枯藤。 黑袍修士与众人战在一起,天空之上顿时巨响大作,王离与阮欺霜躲开四处神力气浪,与李承志等人汇合。 这时有两人飞来,竟然是柳砚刀和戴晓。 柳砚刀跳下飞剑,拉住王离衣袖,连声问道:“王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和戴师兄一直找你都没找到,还以为……” 王离见到柳砚刀和戴晓,亦是惊喜道:“柳师妹,戴师兄,你们真在西泽!” 他将自己一路遭遇大概说了,戴晓叹气道:“不料王师弟遭遇如此大难,难怪我方才看到你时,还奇怪为何修为跌落下来。” “谁是你师妹,没大没小。”柳砚刀见王离又叫她师妹,噘嘴道:“修为跌落不也挺好的,还能让阮师姐带你。” 王离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叫一个女子带自己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李承志与自己确实不和,多次出言挤兑,宋绮和自己又没有什么交情,唯有阮欺霜还算有些过往,只好让她带自己。 阮欺霜拉住柳砚刀到她那边,打趣道:“师妹这酸劲可太大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带一下王师弟有什么,这又不是破格的事情。师妹你就放心吧,师姐可不会和你抢道侣。” 李承志闻言心中大喜,师妹对那小子没意思,我就说嘛,师妹才和那小子见过两三次,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他。 这话一说,柳砚刀脸腾就红了,微微挣脱开阮欺霜的拉手,她扭头倔强道:“什么喜欢,师姐可真会开玩笑,我和戴师兄担心他才一路找到西泽来,他倒好,像个无事人一样。” “我不是看西泽这有动静,担心你们也去西泽,就找过来了嘛。”王离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自己怎么就成了罪恶不赦的人了。 “好了,阮师伯还在和九天的妖人血战,你们别说这些了。”戴晓扯过众人注意,随口道:“王师弟修为跌落,等出了药山,再问问阮师伯有没有什么法子。” 点了点头,王离便和众人一齐关注枯藤之上的战况。 此刻天际诸神境强者混战一团,黑袍人隐隐占了上风,方才没有防备,被天雷宗宗主劈在一边的尚迂阔也冲向天际,使出一方巨大轮盘,直盖住枯藤上的天空。 催法从轮盘中召出一道覆盖住西泽的山河虚影,虚影一处,此地灵气登时大乱,王离等人皆是灵力涣散,气息都有些紊乱。 尚迂阔瞥眼看了地下的众多灵境修士,冷声道:“天罡教弟子何在,将那些杂碎都收拾了,一会相柳正神苏醒过来,可是要吃血食的!” 领头一黑袍人亦是大声吩咐羿门弟子向灵境修士杀去,天空中登时飞来无数灵武境的天罡教和羿门修士,领头带着五个灵王强者,皆祭出法宝,向众人杀去。 王离一剑斩开一个天罡教修士,见天罡教和羿门人数众多,此地剑气乱飞,担心被误伤,便叫大家围在一快,切莫散开。 此刻羿门修士大开箭羽,众人抵御不住,那些灵脉境的散修更是死伤无数。 王离灵力渐有损耗,这种人海战术实在难以抵挡,他暗骂天罡教这是出了举教之力么,怎么有这么多人在药山,在仙城隐藏地可真够深的。 空中羿门一灵王境的黑袍人突然一箭射向王离等人,阮尽山时刻关注这自己女儿,见到危险将之,忙惊声道:“霜儿小心!” 战局混乱,阮欺霜等人修为最高深的也只是灵侯境罢了,哪里能分开灵识关注周围敌情,王离虽有仙识之力,却也不能做到灵识外放,只能得知光箭射来的方向,但等反应过来时却来不及抵挡了。 也无法抵挡。 那毕竟是灵王境强者的一击,若是早有防备,王离提前蓄力施展剑法,尚且能抵御得去,这一箭正正地刺向阮欺霜,待察觉到危 险时,箭芒已经迫在眼前了。 “歘!” 王离情急之下,连忙伸出小指射出神门一剑,企图逼开箭芒,但仓促之下力有未逮,神门剑气虽然强悍,却不至于击散箭芒。 眼看那光箭就要穿向阮欺霜的眉间,一道寒气突然在她眉前凝聚,箭尖冰华顺起,那声势浩荡的箭芒竟然被冻结成块,停留在半空之中,不得前进半分。 待冰箭摔在地上,阮欺霜才缓过神来,众人见她能无事躲过,也各自松了口气,王离朝解难的宁神儿抱拳,暗道:“这是她施展的寒睛威力吗?没想到连箭芒都能凝结。” 与王离点过头,宁神儿便继续清楚天罡教的败类。 “师姐,你没事吧?” 柳砚刀挡在阮欺霜面前,忙询问她有无受伤,阮欺霜受了惊吓,回过神才吓了一身冷汗,朝着王离道过谢,虽然王离没能救了自己,不过他那一道剑气还是抵御住箭芒片刻的。 若非有了空挡,宁神儿也不能以寒睛冻结箭芒。 李承志见得唯有灵脉境修为的王离竟能出手使出剑气,颇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违背了九州修行常识了,何时灵脉境也能灵力外放了? 天空之上,因担心阮欺霜安慰的阮尽山分了心神,一招露出破绽,被黑袍人一掌击在胸前,受了实在一掌。 阮尽山气血翻涌,连连倒退百米,稳住身形,点手封住伤势,他见阮欺霜已经安然,便回头看向那黑袍人,轻笑道:“上次受伤,似乎是百年前了。” 不待黑袍人惊讶,阮尽山祭出神剑,分掌推开千万只剑光虚影,天空之上一时间剑气浩大,一道道蓝色剑光冲天而起,直刺破了幽冥枯藤出世引发的天地异象。 “忘水仙阁的太幻剑诀!” 李牧等人见此纷纷叹声,众黑袍人与尚迂阔也颇为惊疑不定,这便是忘水仙阁威震九州的太幻剑诀吗! 只见阮尽山伸出左掌,千万剑气归合为一,一道巨大的剑气参透天地,幻化在其左掌之上,他轻声一喝,挥掌朝着黑袍之人斩去,剑势飘忽不定,似有似无间似乎却携有灭世之威能。 剑气将一众黑袍人斩碎,那些黑袍人却非被直接斩灭杀绝,而是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天空之中,剑气势不可挡,眼看就要杀向幽冥枯藤上的妖蛇,枯藤上紧紧守在血蟒边的黑袍人冷哼一声,那剑气弹指间便被震散开来。 “一群废物!” 黑袍人立于枯藤之上,见他们抵挡不住阮尽山等人,怒骂一声,便要出手,尚迂阔方才吃了剑气余势,受了轻伤,见那人就要动手,大喜道:“成天君,你快将他们杀了!” 阮尽山感受到这人修为高深莫测,心中有些不安,自己已经是化神境上品巅峰,竟然还看不透这人的修为,他的境界莫不是神海? 黑袍人挥手便将众人散去,一手遥遥拉住阮尽山,身形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扼住阮尽山的喉咙,就要捏碎方才挥出剑气,差点扰了相柳的人。 “爹!” 阮欺霜见爹爹身处危难,花容失色,踏上飞剑就要去救阮尽山,此刻天边突有一道声音传来,教场中所有人心头一突。 “来得应该不迟,操,黄泉果让虫子给吃了!” 声音刚刚传来,西边就有一光影飞冲而来,那人立在空中,见血蟒已经吞下黄泉果,扼腕叹息,痛心疾首道:“来迟了,叫这个九头虫子吃了去。娘的,趁它还没炼化,我要把黄泉之力从它肚子里掏出来!” 王离见到那人,颇为惊讶,因为天空中的身影正是黄宵。 不过之前他听到西泽的巨响就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黄宵站在枯藤之前,转头看了一边扼住阮尽山喉咙的黑袍人,他挥袖便制住那人身形,拉过阮尽山,阮尽山逃脱危难,连忙拜谢,黄宵摆了摆手,“忘水仙阁与我也颇为有缘,不 必说谢。” 尚迂阔口中的成天君能一把击退一众陆地神仙,却被黄宵一把控制住手脚,挣脱开扼制,他听得黄宵三番两次说道血蟒为小虫,怒声道:“你是何人,焉敢触怒九天正神!” 黄宵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护法天君,就说出这种狂语,就是九头小虫全盛时期也不过我掌中一蚯蚓耳,你算什么东西。” 听了黄宵此话,黑袍人大怒,伸手揽住一把巨弓,朝着黄宵射去一把数十丈的黑气大箭,此箭威力声势之大,竟教地上所有灵境修士心生惶恐,不少人匍匐于地上,瑟瑟发抖。 王离等人身前有阮尽山设下的神罡护罩,能抵御大半的威压,但那神罡也有些架不住此箭威势,光幕上出现了不少裂痕,众人一时皆是心惊胆战,不知黄宵能否招架得住。 天空之上,黄宵水衣云冠,丝毫不惧那黑气大箭,心道血蟒炼化黄泉之力仍要一些时间,便不妨和这人耍斗上一番,遂伸左手平出,宛若推开一朵树花般轻松淡然,那黑气大箭触及其手,便慢慢消散,无声无息,竟没有一丝动静。 黑袍人见自己愤力的一击没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心中愕然,转而便像是想到什么恐怖至极一般的事情,他颤声道:“你是……蓬莱泱宫的听……” 黄宵淡淡一笑,“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方才接住惊世一箭的左手慢慢放下,右手食指赫然点出,一道贯穿天宇的黑色剑气瞬间将黑袍人刺透,那人还未说完心中的话,就于紫天下消散成一股黑烟。 “现在,就来收拾你了。” 黄宵转眼看向一边的血蟒,朝枯藤顶端飞身而上。 阮尽山、李牧等人隐约听见黑袍人说了什么蓬莱泱宫,却皆是不明白此人身份,为何九州之人如此惧怕于他,阮尽山心头暗暗思量,“此人实力高深,那成天君一招便扼住我,定然是神海境的修为,而这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成天君打成黑烟,莫非他是当世真仙不成?方才他与我说,忘水仙阁与他有瓜葛缘分,可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仙阁与这人有过交集?” “真是怪哉。” 一边阮欺霜见自己爹爹安全下来,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又看那蓝衣男子一到此地便扭转了局势,便忍不住道:“这人是谁?怎么实力这么高深强悍。” 王离虽然与黄宵接触过两次,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道他是蓬莱岛的修士,还说是蓬莱岛岛主,今日一看,才知道他实力如此强劲。 李承志和戴晓等人皆不知道黄宵身份,柳砚刀轻轻踢了踢王离的脚跟,问道:“王离,你认得这人吗?” “我见过他两次。” 此话一出,众人注意纷纷被吸引过来,王离见到阮欺霜和宋绮等人俱是吧目光集聚过来,才苦笑道:“只是有见过两次罢了,还都是他救我的。” 李承志撇嘴道:“王师弟可莫要牛皮吹上天了,人家实力比师父还要高上一些,和你又不熟,能救你?” 王离淡淡道:“王离骗人也只骗傻子。” 李承志登时语塞,柳砚刀捂嘴偷笑,又拉住王离问了些许琐碎,这会天顶的幽冥枯藤上忽而有剧动,众人忙抬头看去。 原来那血蟒竟察觉危险,提前炼化了黄泉果,巨大的蛇身慢慢破裂,一个新的巨蛇从皮壳里脱蜕出来,那巨蛇头有九首,身躯蜷缩,但看去颇为巨大,不想缠绕在枯藤之上,竟像是趴在藤蔓上一般。 九首蛇身躯一展,登时将整个西泽都填满下来,无数灵脉境的修士、灵兽因无法飞行,被其身躯碾碎,西泽之上满是血土。 “吼!” 九首蛇靠住枯藤,仰天巨吼,登时药山震颤,整个东境和北境中的灵兽皆不敢出声,伏在地上,作臣服之状。 黄宵浮在九首蛇面前,面色极为惋惜,“真是糟蹋了黄泉果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较量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帝都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 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分别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 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欲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王离奇道:“你是何人?” 灰衣男子道:“鄙人李常根,是若明城的讼师,方才见了兄台出手惩治了那张二,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柳砚刀笑道:“他是何人,你们都怕他么?” 李常根不敢盯着柳砚刀看,方才那张二就是多占了嘴上便宜,就被这人打成那样,若是自个多看两眼,谁知道会不会被扣了眼珠子去,他忙低头道:“姑娘看来果真不是若明城的人,那张二是若明城县令的侄子,仰仗他伯父的威风,这么多年来,若明城谁不知道他的名头。” “不过我见兄台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凡人,有一件事情想要二位帮忙提点一番。” 李常根说到此处,略有停顿,见王离没有打断回绝,才继续道:“前几日我若明城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人,都是好好的就死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这几日官衙讼司可是忙翻天了,昨日城中玉露堂的承堂药首也命丧家中,死状与前人一样,不过他府中壁影上有人用狗血写了一个名字,却是让人颇为疑惑。” 柳砚刀在一旁听得专心,王离却道:“这死人必然是有凶手,我不是此地人,你来问我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怀疑是我下得手么?” 王离举杯喝了口茶,咂嘴道:“再说,你一个讼师,好好替人写状子就是,去管那些作甚。” 李常根苦笑道:“这几日喊冤太多,又兼上药首身亡这桩要人命的案子,朝廷都下了旨,要张县令破案呢,他哪里能破除什么线索来,就强压着我们这些喽啰找凶手,找不到线索,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听了这话,柳砚刀才道:“你之前说的,那承堂药首家里用狗血写的是什么名字?你们揪着名字去查不就有线索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明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名字,只是县衙捕快在城中排查了多个坊街,连这个姓氏都没找到一户。” 王离来了兴致,问道:“那人写的名字叫什么?” “叫做百里秦王。” 王离心脏猛地一跳,百里秦王?那不是许盛的假借之名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许盛? 不对,当初在北漠,他是看见许盛的尸骨的,怎么可能会在此地,难道只是重名吗? 因王离双眼被布条蒙住,二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不知道王离此刻内心颇为惊疑,控制住心神,王离平静道:“那药 首何日何时死的?城中最早发现死人大概是几日前?” 李常根一一说了,王离对照自己的行程一算,发觉这若明城死人之时,比仙药出世之后慢不了几天,而那药首是昨日深夜死的,按理说凶手敢连续作案,官衙又拿不住他,那近期应该还会生事。 这百里秦王,究竟是不是许盛? 随口敷衍李常根会帮他留意此事,王离便和柳砚刀丢下碗筷,朝客房去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酒楼下食客稀疏,都在谈论什么县尉猝死娇妾床上的风闻,王离和柳砚刀刚下了客房,李常根便找过来求助道:“兄台,谢县尉也被杀了。” 王离问叫小二端了一盘烧饼,边吃边问道:“这回也留下名字什么线索没有?” “没,谢县尉就是深夜暴死家中的,当时谢府上的姨娘也在场,不过现在人已经痴呆了,像是中邪了样,问什么都不说。” 柳砚刀寻思道:“莫不是他家姨娘把他给害了。” “这不可能。”李长生摇了头,想要说清楚情况,此刻却有一队吊衣坏发的地痞冲进酒楼,人群中的张二搭着一人肩膀,瞧清楚王离后,忙指手道:“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弟兄们,一会给我往死里打,打得越狠,老子就重重赏他,那娘们谁都别动,老子要好好爽爽。” 王离看不见是谁,但能听出来说话的便是昨晚被自己教训的无赖,见那人还果真找上门来,他皱眉正要出手,柳砚刀却耐不住张二的脏嘴,挥手祭出忘川剑,抽身而上。 身影闪动,只听得噼里一顿作响,李常根再定睛时,场中便唯独剩下张二一人还站在原地了。 张二见自己喊来的狐朋狗友还没开打,都被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抽倒在地,一时间酒楼上下满是哭爹喊娘的哀嚎,张二没了人扶持,一脚站不稳,倒在地上。 看着柳砚刀提剑走来,他忙颤声道:“姑奶奶,错了,我错了。” 听到这无赖叫自己姑奶奶,柳砚刀甚是新奇,这时王离叫住她,“我们择时还要赶路,别节外生枝。” 柳砚刀瘪了瘪嘴,一脚踩在张二受伤的膝盖上,笑道:“这也是一个教训,日后可别抻着你伯父的大皮到处作威作福,我们王君子仁意,才放你一马,以后碰上那什么劳什子百里秦王,免不了要猝死家中。” 被柳砚刀踩在伤处,张二有苦却不敢说出,强忍着剧痛,等她松开脚后才抱住膝盖大声叫唤。 酒楼下乱作一团,听得掌柜胆战心惊在一边劝架,他于心不忍,掏出几块烟罗玉丢给掌柜,算作菜钱房钱,才与柳砚刀出了酒楼。 身后李常根连忙追上,见识了柳砚刀的身手,他愈发坚信二人来头不小,刚要说话,却听王离道:“李讼师,带我们去拿药首府看看吧。” 柳砚刀不清楚王离为何对这赶了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三人上了马车,就往东而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匾额上挂了白孝,门外也有不少花圈,三人进了街门,柳砚刀赫然看见壁影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便道:“这人也是,杀了人还留下名字,这不是挑衅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足下何须万里言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日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 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险情 见王离有完没完,戚怜心生怒气,她美目带着煞气,却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飞低一些,一头牵着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这样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离心知她是威胁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可他终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砚刀,她一个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岭的,若是被歹人看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姑娘,我师妹不知……” “放心,我虽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坏事做绝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开灵脉,不会有什么事,公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戚怜娇笑一声,引得王离心头一漾,他见戚怜不再说话,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说来你我也算有缘,连番两次碰面,在下姓叶名火,却不知你的芳名?” 戚怜驾着红绸,衣袂飘飞,如长虹划过天空,她道:“叶火?之前我在那个茅店可是听那姑娘一个劲叫你王君子,难道转瞬间你就更改了名姓?” 见自己编造的名字被戚怜一下识破,王离尴尬一笑,不知说些什么。 戚怜心中好笑,这人看着时常稳重,时常呆头呆脑,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说出自己名字来,“修行之辈,不作凡俗规矩,小女子姓戚名怜,却不知公子真实名姓是什么?” 她心道你这人被我掳去,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让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离见她说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还藏着掖着,忙道:“在下姓王名离,戚怜戚怜,姑娘芳名婉约缠绵,但总归带了一些凄凉的韵味。” 有你这么夸别人名字的么,戚怜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王离王离,却也是离别之象。” 王离心头一震,被她一语中的说了心事,他心道自个离开前世已有一年,这漫漫星辰如何回归,只能望眼兴叹,加之此世与姚渐雪分别不得相聚,可不是离别之象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戚怜回头看了一眼王离,见他怔怔不说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个弱女子被你调侃都没什么反应,说你一句就中伤伤心了?这算什么大男人。” 王离回过神,他将心中喟叹排除一边,听了戚怜的话,笑道:“这可是姑娘说错了,我只是想姑娘既然说中我名字中带着离别之象,何不将我放了呢,也算成人之美嘛。” 他晓得戚怜捉住自己定然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尸等物,那些东西都在玄黄袋中,自己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任她将玄黄袋夺走也拿不出里头的东西。 小黑这么眼刁的看到玄黄袋惊讶无比,老付给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强行打开玄黄袋,王离料她没这个本事。 听王离要自己放了他,戚怜不怀好意看了他腰间的玄黄袋,道:“你若是将打开储物袋的法决告诉我,我当然会放了你。” 此刻二人已经向北 不知飞去多远,王离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道:“戚姑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合欢宗。” 王离心道不妙,戚怜不能打开玄黄袋,谁知道合欢宗里长老宗主能不能打开,没了玄黄袋这个筹码,自个性命可就难保了,他可不敢冒身家性命的险,遂连忙思索脱身逃命之法。 无奈封灵神丹教他体内不生灵力,虽然体魄健强,但却不能运开半点法诀,现在又被戚怜用红绸灵器捆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仙门引也没法催动了。 戚怜见王离不再说话,也乐得清静,正催发灵力,飞速向北掠去。 因药山本就在次州与青州的边界上,距冀州也不甚远,王离和柳砚刀凭脚力赶路,不能向西走太远,故而未过多久,戚怜便带着王离赶到次州与冀州交界的州关。 九州各州间皆设州关,关内规模俨然如同仙城,管领州关之人称作知关,其次还有关长、关卫等职,他们也大多经由两州仙门巨擘长老、弟子轮流派任,每百年一换,王离这回颇有些倒霉,此轮关中才换不久,守关之人皆属冀州仙门,想要仙阁长老救下他,却是无望了。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 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 王离伸手摸了个空,知道是被戚怜夺去,心生大怒,这女人变化多端,方才还与自己说笑,转眼就将玄黄袋抢夺走了。 戚怜抛了抛手中的黑色小袋,“王公子,这储物袋看上去也不像寻常之物,你不如和我说了打开的法决,我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这袋子还能还给你,若是等回到宗中,我师尊打开了你的储物袋,莫说这袋子,就是你的性命也休想保住。” 被戚怜这番威胁,王离心态却渐渐平稳下来,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合欢宗的女娃,这小子交给我罢。”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惊恐 戚怜见阵坛玄光一闪,一个黄衣老汉出现在擢仙谷下,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老汉干咳一声,满头枯发披散开来,浑浊细眼盯着王离不放,嘿嘿笑道:“老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冀州的仙门大派认不得我,不过应该听说过戎州的羽山仙池。” 戚怜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你是戮仙老魔!” 此人据传存活于世间已经超过三千年,因修得一(shēn)魔攻,以自(shēn)为炉鼎,炼化修士精血以延年晋境而恶名天下。 那羽山仙池传闻是他以人骨堆的山坡,以人血填作的大池。 戚怜心绪翻滚,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至极,不过近些年好久没了他的声闻,没想到今(ri)却追着她来到冀州来,还是为了争夺王离。 王离不知生了何事,这戮仙老魔是谁,为何要追着自己跑到冀州来,他可不认得这人啊。 戚怜知晓了黄衣老汉的(shēn)份,心中忌惮,她道:“这是我合欢宗要的人,你是打算和我合欢宗作对么?” 戮仙老魔咧嘴一笑,“合欢宗我不敢惹,你一个女娃娃我还不敢动手吗?嘿,这小子体内(shēn)怀仙药,旁人认不出来,我可是能闻出仙药的仙力外来,小子,你机缘不浅,可叫老头在州关碰上你了,也算命数,就叫你的精血帮老头击碎州关,再续命三千年吧,哈哈!” 说道兴奋之处,戮仙老魔狂笑一声,佝偻的(shēn)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迈步便瞬间出现在戚怜(shēn)后,拉住王离的胳膊,朝天空之上飞去。 戚怜见此怒哼一声,抽出红绸就追了上去,但她哪里追得过戮仙老魔,几息的时间就看不到王离和戮仙老魔的(shēn)影,不愿就此罢了,遂定了方向,她催动红绸飞(shēn)继续追赶。 王离被戮仙老魔封住灵脉,带着朝西而去,脚下云彩瞬息闪过,他手臂被老魔抓得生疼,忙叫唤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我认识你么?” 戮仙老魔嘿笑道:“方才我说得还不清楚么?老头是要炼化你的精血,将你体内的仙药给炼处来续命!” 王离一听此话,(shēn)上寒毛遽立,这人怎么和小黑一个(xing)子,都喜欢炼化旁人精血,他道:“喂老头,我是个瞎子,你炼化我的精血,要是也瞎了怎么办?” 戮仙老魔桀然大笑,“能活下来,就是瞎了眼睛又怎么样。小子,你可真是浪费了天大的机缘,仙药被你这个灵脉的修士给糟蹋了,却没想到头来便宜老头我了,真乃命也!” 老汉止不住心头兴奋,他从州关内注意到王离(shēn)怀仙药之力后,便忍住心头欣喜,直到如今稳稳擒住王离后,才教兴奋完全显露出来,他仰头狂笑,尖锐的笑声将云海都震(dàng)开来。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xiong)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shēn)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shēn)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shēn)骨弱不(jin)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shēn)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shēn)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王离听他说得残酷冷血,遂道:“尸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为什么还不死?说一(tào)做一(tào),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被王离揭穿本心,老头非但没有气急,倒是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算辈分,那是我耳孙都要三十辈下去,我念及你给我老头送上了大礼,待炼化了你体内的仙药之力,给你留个全尸,放在羽山顶上,也算老头对得起你啦!” 说完便不待王离回口驳斥,他伸手一拍腰间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开鼎盖,他嘿嘿道:“这鼎乃是滔土鼎,万古前的仙器,虽然万年仙神之争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体格,用来炼化你,也是对得起你啦!” 被这老头连番说着对得起自个,王离心头烦琐,他现在灵脉被解,但体内封灵神丹的药力还未退去,还是聚集不得半点的灵气,如若强行催动仙门引,必然会引起这老头的注意,毕竟他说这羽山里头还有陆地神仙的尸骨,那想必此人修为定然不止是灵王境,他能有些信心斗得过灵王,但对敌陆地神仙,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了。 陆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药山西境大泽中可是见识过。 老头运开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变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这灰尘中都裹着无数腥气,引得王离又大声咳嗽几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来吧。” 戮仙老魔说着便一手提着王离将他扔进鼎内,王离慌忙之下摔了个实痛,他刚抬头想要出去,老头挥手却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声道:“我用滔土鼎炼你四十九天,叫你浑(shēn)仙药之力融进精血之内,四十九天之后,待你精血炼出之时,便是老头我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之(ri)!” 王离心中大忿,这人果然是说一(tào)做一(tào),之前还说要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倒好,要将他全部给炼化了。 此时戮仙老魔已经催动了巨鼎,鼎内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将王离团团围住,但不知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shēn),王离被蒙住的双眼此刻也生了异变,右眼寒睛完全脱受控制,布条被冻成碎块,消融于烈焰之内。 无数寒气从他右眼四处溢泻,竟将鼎内的烈火都冰冻住,戮仙老魔见滔土鼎鼎外慢慢覆盖了一层细细的霜绒,以为是仙药之力被巨鼎(bi)了出来,心中大喜,遂催动神力,鼎内的烈焰也更为剧烈,破开冰霜,朝王离(shēn)上席卷而去。 支持(狂沙文学网)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二百一十七章 剑指天南 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若是吞化王离体内的仙药之力,一举突破神境巅峰的仙关桎梏,成就当世真仙,寿元必增一倍,到时候他又能活上三千年,根本无须担心现在的些许芝麻时间。 然而鼎内情况并非如 他所愿,王离意识被黄泉泪和寒睛散露的寒气封住,浑身冻僵,却没有被炼化出精血,只是黄泉泪离开他的身体,在和滔土鼎的仙火对抗着罢了。 黄泉泪毕竟脱离开宿体,没有寒睛的庇护,不能和仙火对抗,未几便显现颓势,仙火趁着时机一扑而上,将黄泉泪掀入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黄泉泪已被仙火完全炼化,鼎内仙火翻腾之间裹挟着寒霜,火焰冰霜本不相容,此刻却交集一处,端是神奇。 没有黄泉泪的庇护,仙火自然向鼎中冻僵的王离烧去,他身上的霜花慢慢褪去,王离意识依旧消沉不醒,就待仙火炼化王离之际,他眉间一道玄光闪烁,无数的仙火朝王离识海扑去。 鼎内仙火成了一道虹桥,王离身子不自觉盘腿而坐,仙火从四方飞入他眉间识海,场景颇为神异。 “咦?” 戮仙老魔掐指一算,现在已经过了二十来天,怎么突然仙火力见不逮呢? 不明情况,老头此时神力消耗大半,枯发完全谢落,脸上皮褶耸拉垂挂,已是将死之相,他浑浊不堪的细眼凝光一闪,继续催动滔土鼎,使仙火大盛,恢复如常。 如此又过了二十来天,距四十九天之下一天,老魔见鼎内情势稳定,心中暗自大喜,以为仙药精血已经成功,如此又过了一天,老魔见时辰已到,遂封手结了法诀,拍开鼎盖,只见鼎内寒气、灼气陡然升天,纠缠不休。 “是了!这一定是一株寒药,起初这小子才进鼎的时候,那会滔土鼎外头都有冰霜,这仙药可真是厉害,连滔鼎仙火都不能力敌!” 老魔此时宛若枯骨,一身破烂黄衣松垮垮搭在身上,他盯着烟雾升腾的鼎口,挥手想要将炼化成功的精血拿出,却见一个人影突然跳上鼎口,不由得面露骇然。 “老头,你用火烧了我七七四十九天,该轮到我来整治你了!” 这人影正是王离,他昨日便清醒过来,察觉体内并无异样后,见鼎内仙火已经完全被吸收进自己体内,心中大为奇怪,原来那些仙火被诛仙剑引导,从识海一路而下,填满了王离的十二条灵脉,就是道门和心府见也充斥不少烈焰,体内的封灵神丹的药效也已经被仙火焠炼干净。 王离细细一查,才惊觉斩桥竟然被这仙火修复了,大喜之余,又发现黄泉泪被仙火炼化进入他识海之后,一股难言的莫名力量便汇集在自个右眼中。 他清楚,这应该便是黄泉泪的“药力”,却不知是不是黄宵口中说的黄泉之力。 广寒睛魄虽然正常了,王离双目也无恙复明,但那黄泉泪终究没有因此被炼化,只是换了一种更为稳定的方式,留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中。 这却成了隐患。 见自己未出大事,没教那戮仙老魔得逞去,王离心中大定,兀自在鼎内修炼,等第二日鼎口被人掀开,心知是时候到了,遂飞身跳 出巨鼎,站在鼎口之上。 一见到老头,王离便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身形俨如骨立,若不是被戮仙老魔扔进滔土鼎时听他说要将自己炼化四十九日,王离还以为已经过去数年了。 却说老魔见到那人影跳出巨鼎,微微一愣,旋即看清那人面目后,心神震怒,自己耗尽寿元炼化精血,到头来却教这小子摘了果子,一时他又惊又怒,这人怎么被仙火烧了四十九天,身子还没被炼化成脓血,就算是陆地神仙也奈不住他催动的滔鼎仙火,这小子肉身是真仙吗! 这时王离浑身赤裸,就是头上的发丝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唯独手上拿着一张白蓝色云锦缎的手帕还是完好无损。 他盯着鼎下的戮仙老魔,见他快要油尽灯枯,猜到是为了炼化自己消耗了不少精气,但陆地神仙实力实在太过恐怖,王离赤手空拳依旧不敢犯险。 老魔虽然是将死之人,但一身修为通天,推掌凝出一道神力,抓向王离,王离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袭来,跳下巨鼎,与老魔对峙着。 “叫你逃得过滔土鼎,我便夺走你的躯壳,叫你魂飞魄散!” 老魔怒声嘶吼,飞速欺身至王离面前,王离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只觉太阳穴一痛,原来戮仙老魔双指摁住王离的头,面目恐怖狰狞。 老魔神识顺势进入王离的识海,正要将王离的灵识击散,却见他灵识优异,遂神魂大动,“你小子灵识怎么如此强大……不对,这不是灵识之力,这是仙识!” 老魔怪叫一声,赫然见到王离识海之上的那柄黑色大剑,又连连尖叫,“这是什么剑,怎么会压制住我的神识!” 诛仙剑似是无视了这股神魂,而剑尖之下的耀古之辉登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来,老魔神魂刹那间便被耀古之辉灼烫,受了重伤,他立马撤出王离的识海,连退几步,虚弱道:“这是他妈是道纹?你一个灵境修士能有道果?”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第二百一十八掌 震动南北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 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王离在林中见得那几个万符派的弟子进了雷光阵门后,寻思此地应该便是东土青州,他看着手掌之中的九州梭,忍不住苦笑道:“从次州到冀州再到戎州青州,好家伙,我这几日算是将九州走去一半了。” 他驾着九州梭本是打算先去冀州,待找回玄黄袋后再回次州,可王离不会催使那阵坛,也不知如何驾驭手中小小的木梭,竟被传送到青州来了。 也罢,总归是挨着次州,若是传到天对边的一角去,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就待王离感慨之时,东边连连几道光影飞来,几人和之前万符派的弟子着装相似,几人正要进城,忽而南边遁来几道黑光,来人未到,声音先行传来。 “昨日我诡枪门常师兄一枪挑落万符派十数名弟子,今日你们还想来自取其辱吗?” 那人狂笑几声,万符派弟子大声呵道:“袁方!你们不要赢了几场就这般嘚瑟,今日沈师姐也来天雷城了,你们休得猖狂下去!” “原来是嫂子也来了,常师兄可是惦记得很呐,却不知在擂台上敢不敢和她相公对手!” 听那人出口调息自己师姐,万符派弟子纷纷面色震怒,一人抬手射出一张黄底符箓,化作一道火龙朝诡枪门前首说话那人卷去。 “哼!” 只见那人轻哼一声,便浑身化作一束黑芒,枪舞如风,瞬间便将火龙尽数挥退,顺势一枪 朝万符派弟子刺去。 “张师兄!” 万符派后头几人忙惊呼上前,想要救下万符派领队弟子,但那人枪速极快,弹指间枪尖就对在万符派领队喉前,他面露大骇,眼看就要身亡枪下,此刻一道劲风从南边传来,袁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巨力便从枪尖传来,劲道穿过枪身,他双手一麻,便不由自主松开长枪,身子连同长枪都被击飞出去。 “是谁?” 袁方稳住身形,脚踏一截枪棍,一手执着枪头,喝问是何人出手,却见下方一素衣光头男子负手立在地上,便大喝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出手干扰我诡枪门和万符派同辈修士间的比试!” 听了这话,王离笑道:“你这是比试?我若是再慢些,就要出人命了。” 说完朝着天空万符派领队那人拱手微微一拜,道:“张远兄,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当初在药山帮自己治疗伤势的万符派弟子,张远。 “王离?” 起初没有看清王离的面容,此时他头发都被鼎火烧了干净,几番确认后,张远才惊喜道:“王兄弟,你没有回忘水仙阁么,怎么来青州了?” 说着率一众万符派弟子落在地上,见王离头顶光滑,不见发丝,遂面露奇色,王离摸了摸头,摇头笑道:“说来话长,我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你这秃子,你是哪门弟子,我诡枪门和万符派比试,你来插什么手?” 空中诡枪门弟子袁方见王离扰了他本来必胜的一枪,不免气急,甩手便将手中枪头刺向王离。 王离修为恢复,自然不惧这区区一个灵侯境初品的修士,只见他抬手一掌,那锋利的枪头犹若被人从后头拽住一般,不得靠近王离身子半分,悬在空中连转几下,随王离手掌微微一推,便化作一道黑光射向袁方。 袁方只觉肩头一沉,便看到自己的灵器扎在其右肩之上,他痛吸口凉气,这人实力看去不过灵侯境初品的模样,怎么如此厉害。 “哼!张远,今日天雷城内定胜负!” 袁方不敢久留,带着一行诡枪门弟子进了天雷城。 张远见王离一招便中伤了袁方,心道这袁方虽不如诡枪门的大师兄常醉厉害,但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这王离竟然一招就打得他受了不轻的伤,看去还只是随手一击,他的实力怎么如此强劲? “王兄弟,你修复宁桥了?” 王离点了点头,世人称斩桥为宁桥,王离在恨水峡谷听了魏清影说的斩桥,便习惯了这个称呼,加之他斩桥也确实是建而后斩的,称作斩桥,却比宁桥更为贴合。 得了王离准确的答复,张远满眼震撼,宁桥被斩还能再修回来,这等奇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初在西境密林中,王离以灵脉境修为一人力敌羿门灵王境长老,现在他修为回到灵武境,那实力又将是何等可怕。 王离指了指搞得的天雷城城门,问道:“张兄弟,这是什么地方?方才出言不逊的是何派修士?” “此地是天雷城,乃是天雷宗的宗门之地。”张远道:“这几日青州仙门大比,各仙门都拿出不少宝贝来奖赏胜出的弟子,也算是激励修行。现在只剩天雷宗、诡枪门和我万符派的修士还在擂榜上,最终胜负也在这几天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情却 “方才那人名叫袁方,是诡枪门的内门弟子。”张远说道那人,便咬牙狠狠道:“这人最喜与我万符派弟子争斗,还爱呈口舌之利,若是叫我在擂台上碰到他,定饶他不得!” 方才袁方出演挑衅,王离听得真切,他拍了拍张远的肩膀,道:“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弟,沉得住气就能胜他。” 张远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得赶快进城与师父他们会合,王兄弟,你不如同我们一块进天雷城,难得来青州一趟,怎么也得好好顽顽,婷婷早就来了,要是知道你不去找她顽,肯定要背后说你的不是。” 王离听罢大笑,“婷婷在西泽救了我一命,的确得去当面感谢她。” 随张远进了天雷城,见里头极为广阔,城中也有不少凡俗之人打些杂工,供给修为较低的弟子日常所需之物。 张远要先去和派里的一众师兄弟汇合,和他约定好日昳正时在城中擂场相见之后,便兀自找了座凡俗酒楼,填饱肚子后呼呼睡了一觉,才算好时间朝城中走去。 天雷城上空不断有修士朝城中飞去,王离顺着这些人的方向,到也能找到擂场。 王离顶着一头光滑锃亮的脑勺颇为惹眼,他遂找了块布包在头上,行至擂场外,见有一座高大的蓝灰围墙阻隔着,门口都站着不少紫衣修士,腰间系着一块雷形的吊牌,王离以为是天雷宗的弟子,就打算进去,却被人拦下来。 “借光借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离回头一看,正是张远和张婷婷,张远见到王离包住头,略一思索便想到其意,他笑道:“差点认错了人。” 说着朝天雷宗修士解释一句后,那人才让王离进了擂场。 “青州诸仙门,以青宫为首,其余的便数我万符派、天雷宗和诡枪门三个,不过千年来万符派和天雷宗关系较好,诡枪门两边都不讨喜。” 张远带着王离进了擂场,边走边介绍青州各仙门的情况,“我青州地理不如冀州大,但东隔旸海,北抵险仙大漠,幅员也不小。传言上古仙族龙族一脉就在那旸海里头,虽然没什么人见过,不过孟剑仙威名可是冠绝九州的,当年外域来敌,孟剑仙一剑挑落星河,一人镇压九州命数,那可真正是仙人风姿啊,冀州仙门也只是陪衬罢了!” “外域来敌?” 听了这个王离愣了一下,张远道:“九州天宇之上有罡罩,每逢两千年,则会变得极为不稳定,一千多年前外域之人趁罡罩不稳,想闯进来占据九州,不过那些外域人和凡人无二,就是器甲颇有些厉害,但总归敌不过我们九州修士。” 王离忙激动道:“那些器甲是不是可以带人飞行?” 这回轮到张远懵逼了,他道:“这我不清楚,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了,我师父他们应该了解这些。” 王离心头激动,听张远话中描述的,这世界看来不是只有九州一个文明,天外似乎还有别的科技文明,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一些地球的信息。 张婷婷听了二人说的话,心觉好没意思,便和王离道:“王大哥,今天我 哥站第三场,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哥打气加油!我听说这回仙门大比拿出的宝物可有天雷宗的紫雷珠,这东西可稀罕了。” 三人穿过长长的甬道,终于进了擂场,见里头空间颇大,呈漏斗状向中间深入,一个巨大的擂台立在中央,四周都有各类禁制阵法。 王离见里头已有不少修士,暗道青州仙门可真会玩的,朝着张婷婷道:“那必须得给你哥加油打气,要是他得回天雷珠,到时候也给我开开眼界。” 张远苦笑道:“婷婷你就别给哥找压力了,我能挨到现在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比试的都是三大门的内门弟子,以我的修为,上去也就走个过场,较真起来,谁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模样。” 王离听罢宽慰道:“张兄弟怎么不战就退了,就算不拿第一,怎么说也得整治一番那个袁方,出出恶气啊!” “王兄弟这话说的是。”张远眼前一亮,他道:“之前在外边准备不足,这回我可是连符宝都带在身上了,若是对上那袁方,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离少见符箓,听了张远说道符宝,连忙问了,听张远细细说明之后,才恍然大悟。 符修所制符箓品轶与其他刀剑器物相差无二,不过有些符箓刻录了灵器、神器的威能,或是修为高深者的战法,可供长久使用,遂被称作“符宝”。 “我这符宝品轶达到上品次阶,威力足以媲美灵侯境修士全力一击,想要惩治那袁方可容易!” 张远颇为自信,王离道:“还是我先前说的,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和他拉开距离,再时刻稳住心神,就能胜他。” 论修为二人相差无几,万符派以符为道,符法威力不比那长枪低,只消拉开距离将符箓威力全部施展开来,那人可是应对不来。 与张远和张婷婷走至擂台上方,待人又稍多了些,擂场上空突然出现三道身影,其中一人正是在药山时请王离去天雷宗做客的天雷宗宗主,郁京。 三道身影落座擂场之顶,众人皆肃不敢言,未几场内传来一道巨大的钟声,见一紫衣男子跳上擂台,抱拳朗声道:“天雷宗是此回仙门大比的东道,天字赛也快了结,今日便由我郁重霄来开个头,诸位道友,请。” “这人是天雷宗宗主的儿子。”张远和王离道:“这人天赋极高,不比冀州那些天骄差多少,年纪与你我相仿,已经是灵侯境巅峰,在青州名声颇为响亮。” 王离见那人双目如雷,体格健强,心知他实力不弱,这会张婷婷却是嬉笑道:“王大哥,那郁宗主不是要请你来天雷城做客的么,怎么你自个先来了?” 王离指着自己的头道:“不光来了,我还剃了头,削尖脑袋往天雷城里头钻呢。” 张婷婷听罢咯咯直笑,张远没办法,只得轻声训诫几句,此时擂台上却已经有一人跳了上去。 “诡枪门,郑宇!” 郁重霄略微一拱手,那诡枪门弟子便拾枪而上,瞬息挥舞出数道枪影,那黑色枪影犹若实质,直向郁重霄门面刺去。 却见郁重霄不慌不忙,衣摆被枪风吹 动,待到枪影就到鼻前,他右脚稍一踏出,侧身躲过枪头劲气,手掌迅速拍出,只见一道雷光噼里闪过,那人胸口登时中招,被郁重霄一掌打飞出去数丈远,摔在擂台边的光幕上。 张远撇了撇嘴,“这人不过灵武境上品,就敢上擂台,郁重霄下手极轻,要是换做常醉,这人不死也得被废了。” 王离见又有人跳上去,却大多是诡枪门的修士,遂好奇道:“张兄,这擂台赛规则是什么,难道就这般打下去吗” “差不多。”张远道:“天字赛就是这种轮赛,进了天字赛的修士一直轮流上场,若是一直胜到无人敢上时,再退下进位洪字赛,擂台则让其余修士继续比试。” 擂台上那郁重霄连连克敌,且都是一招制胜,待到将万符派一弟子击败之后,擂场终于无人再上,擂场之上有一道宏大声音传来,“天雷宗郁重霄晋位洪字赛。” 王离暗自点头,这赛制残酷,要以一人之力抵抗所有修士,能脱颖而出的可不都是仙门顶尖的修士么,原来这比试是假,历练弟子方是真。 待郁重霄下了擂台,又有一诡枪门修士跳上擂台,王离定睛一看,遂和张远道:“张兄,该到你上了,若是叫旁人把这袁方给击败,你可没地去撒气。” 张远见到袁方上擂台,嘿嘿一笑,便也跳上擂台,袁方见到来人先是一怔,旋即大笑,“我倒是谁,原来是天雷城外的手下败将!” 张远先前被他以口舌激怒,这回却不上当,也不理睬袁方的嘲笑,指手捏出一张白色符宝,袁方见此心中略有慌张,但早前试探过这人,心知不是自己对手,冷笑一声,挥枪而上。 “王大哥,你说哥会赢吗?” 张婷婷见台上二人缠斗在一块,心中颇为紧张,王离看张远被袁方贴紧,不能施展出符宝的威力外来,略处下风,心中有些担心,但还是安慰道:“放心吧,你哥有符宝,肯定会赢的。” 却说张远手中符宝被催使成一道匹练剑气之后,袁方手中长枪分成两节,贴进张远挥舞枪劲,教他使不出符宝的威力来。 眼见自己被袁方压制,张远心中焦急,想到王离说的要和他拉开距离,遂顿手暗中翻出一张冰霜灵符,趁袁方刺枪挥向他左侧之际,朝他右脚挥出,只见一道薄薄的冰霜陡然封住袁方的右脚,这变故让他身形一顿,张远也趁机会连连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袁方运气震碎右脚上的冰层,却见照面一道白光射来,他连忙推枪抵挡,却被符宝的劲道击飞丈许,好容易稳住身形,又见那白色剑气从头顶斜劈下来。 感受到莫大压力,袁方一咬牙,便要硬抗,使出诡枪术第一招朝白光迎去,但先前在天雷城外肩膀被王离打伤,本就有伤在身,加之符宝威力堪比灵侯境修士一击,他哪里抵挡地过,遂被一剑戳倒在地,他双腿一软,瘫跪在擂台之上。 张远胜了此战,心情大为愉悦,符宝在他身周旋转,看着跪在身前的袁方,他冷哼道:“万符派修士不弱于人,袁方,日后可别再叫我听见你污口称呼沈师姐!” 第二百二十章 他剑须以血和 诡枪门常醉心慕万符派大师姐沈谩愁,但沈谩愁与他无感,诡枪门修士却四处谣言称沈谩愁已与常醉结为道侣,颇为万符派弟子所恨。 沈谩愁仙子般的人物,怎么能叫他们玷污了。 袁方听了此话,心中就算再有不服,也无力回怼,这时突然有一灰衣修士跳上擂台,瞥眼看了袁方,冷哼道:“没用,还不下去,留在擂台上丢人现眼吗!” 气势席卷擂台,一身威压教张远衣角无风而动,甚是骇人。 见了来人一身灰衣,气势一面压倒而来,张远正不知这人什么来历,那人挥袖将袁方震下擂台,朗声道:“诡枪门,常醉!” 场中一片哗然,这人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 张远心中大惊,此人实力早就是灵侯境,他不过灵武境初品,如何能胜过常醉! 不给张远出口退出擂台的机会,常醉却是突然一指戳出,以指为枪,朝张远点来一道枪劲。 张远连忙用符宝抵挡,只听得一声脆响,符宝被常醉一指点飞,在空中震颤不已。 张远心头大骇,这人还未出枪,光凭灵力拟作的枪劲就能与符宝争锋,实力当真是可怕至极! 未等张远细想,常醉又是连连射出几道枪劲,黑影林然,指指皆刺向张远要害,张远凭借符宝吃力抵御着,终于一声脆响,满是裂痕的符宝被一道枪劲刺中,破裂成无数光影,消散不见。 见自己心头至宝就这么被人给破坏了,张远一阵肉痛,面前一阵劲风袭来,知是常醉又一指戳来,他连忙惊呼道:“我认输!我退出擂台!” 可常醉不给他认输的机会,那枪劲不弱反强,直直地朝他眉心此去,这是要下杀手了。 眼看黑色枪劲就要刺中,一朵火莲缓缓落入擂台之上,那火莲看着飘动极慢,却正巧抵在张远眉前,教枪劲不得再进分毫。 常醉眉头一皱,抬手见一女子飘然上了擂台,他忙背手笑道:“谩愁,你怎么来了?” 张远躲过一劫,见是沈谩愁救了自己,忙站到沈谩愁身后。 沈谩愁一手托着火莲符宝,示意张远下去,待张远无恙下了擂台后,才松了口气,道:“这仙门大比只消又天字赛资格者皆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方才我师弟已经说了认输,你为何还要下杀手!” 听得沈谩愁责怪,常醉道:“这战法向来都是使出便不得收回,我诡枪术使了一半,他突然说认输,我哪里停得下。” 见常醉还敢狡辩,沈谩愁黛眉微竖,此人招数歹毒,显然是奔着取张远性命去的,这擂台比试说来不得伤及其人性命,就是张师弟被常醉杀了,难不成诡枪门还能用常醉之命相抵么! “谩愁……” “常师兄慎言!” 沈谩愁断然喝住常醉亲昵的称呼,冷冷道:“素来听说常师兄一招诡枪术炉火纯青,今日师妹便来讨教讨教!” 她素手微微张开,火莲在其掌中赫然绽放,擂台上 慢慢有炽热之意,常醉见此大笑,“好!我也来见识一番师妹的炎灵符宝!” 说完双手交叉,左右两手并指射出两道枪劲,直往沈谩愁击去,沈谩愁左手托住火莲,右手顺势一推,一道火焰巨龙登时从火莲中幻化而出。 枪劲戳住火龙,便被其火焰鳞甲挡住,火龙仰天怒吼一声,朝常醉喷出一道炽灼火焰,常醉堪堪躲过,见火龙张牙舞爪飞腾而来,连连射出十余道黑影枪劲,枪劲宛若蛇形,将火龙团团缚住,随后猛然一绞,火焰巨龙登时散作无数火焰。 见这招被常醉化去,沈谩愁眉头微蹙,不再试探直接将炎灵符宝托在胸前,手掐符宝法诀,那火莲瞬间变得巨大,将她整个人都托在擂台半空之中,擂场此刻竟酷热无比,不少修为低下者耐不住高温,汗流不止。 “这是沈师姐的炎灵符法!” 张远下了擂台之后,便找到王离和张婷婷,注意着台上的局势,见沈谩愁飘在红莲之下,忍不住挥拳喝彩。 王离问道:“炎灵符法?这是什么招数?” “沈师姐可厉害了!”一边的张婷婷解释道:“这炎灵符法是沈师姐炎灵符宝最强的招数,威力堪比灵王境强者一击呢!” 张远道:“炎灵符宝乃是灵境符箓里头威力最大的符宝之一,凭沈师姐灵侯境的实力使出来,就算那常醉再厉害,也断然不能接下这招!” 王离略知晓一二,便向擂台看去,见沈谩愁站在一朵妖冶火莲之上,宛若火焰仙子临世一般,那常醉在旁都看痴了,眼中邪光一闪而逝,知晓这招不能随性对待,常醉伸手一扬,戒指中内的长枪便出现在他手上。 “谩愁,我可是喜欢你喜欢地紧呐!” 这时沈谩愁素手捏法,擂台之上宛若火海,常醉不得立身,只得从中取下一截长枪,一手执着枪头,见沈谩愁脚下红莲悠悠想自己飘来,心中一惊,连忙凝气一枪对上。 诡枪术乃是诡枪门至高战法,合有九种枪枪术,他只修行道第五种,但也能靠这枪法于同辈修士间无敌了。 诡枪术,顾名思义,诡枪也。 一枪刺出,便有数十道黑影幻化而出,枪出如蛇,数十道黑影化作一道强劲的黑气,朝红莲击去。 那红莲却无声无息,任枪劲穿莲而过,赤红火焰照在常醉眼中,变得极为可怖,他心道不好,正欲抽身脱开,那红莲赫然爆炸,一声巨大的轰响在擂场回荡,擂台中央一道气浪朝周围散去,将台下修士发丝都吹乱开来。 待炎灵符法威势散尽,红莲又变回一朵小小的火莲飞到沈谩愁手中,众人于残火中看到浑身被黑灰覆盖的常醉,见他倒在台上咳嗽几下,又挨着长枪站起身来,张远摇头叹息道:“这人可真是……沈师姐这么强的符法都没能重伤他。” “好得很!” 常醉头一回被人如此整治,就算对手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也不能就此罢了,见沈谩愁满脸惊色,他轻声笑道:“就这样么?” 言毕,一枪朝沈谩愁掷出, 人影随行,待她愣神之际便已经靠近上来,枪影直对门面,一手却暗中朝她胸前摸去。 沈谩愁面色一青,电光火石间抽出一张符箓,定在身前,只见一层火罩登时出现在身外,那常醉手被火焰灼伤,惨叫一声,长枪也被护罩阻隔,不得前进分毫。 屡次被沈谩愁打压,常醉终于失去了理智,面目狰狞,嘶吼道:“我就还不信办不了你这娘们!” 他双眼登时犹若黑烟,沈谩愁只是看上一眼,便觉得魂魄都要被钩去,想要转移目光看向别处,却骇然发现自己意识竟然不受控制,身体木然,不能动弹。 “咦?” 王离见状眉头紧锁,这诡枪门常醉使出的招数,怎么不像枪法,心中细细想罢,灵光一闪,察觉到什么之后,大呼不妙,遂来不及做别的,小指射出一剑神门引,起身便飞身跳上擂台。 常醉正要施法控制住沈谩愁的魂魄,突然一道寒芒刺来,他头一转,便见一道白光从场中射来,直刺在他脸颊之上,剑气将他双颊刺了个对穿,鲜血汩汩流出。 王离跳上擂台,常醉中伤,沈谩愁自然脱开控制,心有余悸连连后退几步,见到王离上来,她看着有些眼熟,却不知这人是谁。 “你是何人!擂台比试,不得串场偷袭,这规矩你不懂吗!” 此刻常醉双眼已经恢复正常,不过双颊被王离剑气刺穿,说话有些漏风。他遭人偷袭,怒不可遏,恶狠地看着王离。 此时也有天雷宗长老飞身下来,看是谁破了擂台规矩,十几个天雷宗修士也飞身跳上擂台,团团将王离围住。 王离却死死盯着常醉,冷喝道:“方才你使出摄人魂魄的战法,敢问是何仙门的招数?” 常醉脸皮被沈谩愁刚刚的一招炎灵符法烫焦了半边,这时听了王离的质问,脸色更是黑沉,他眼神躲闪,色厉内荏道:“什么战法,我用什么招数还须你来指点吗?” 稍微定心,再一看王离着装不似青州人士,更不是天雷宗、万符派修士,遂追问道:“你不是我青州三大仙门修士,还坏擂台规矩,你是想死吗!” 这时数位天雷宗修士围身上前,将王离锁在一角,又有一天雷宗长老立在擂台虚空之上,皱眉看着王离,冷道:“你是何仙门修士?” “在下是忘水仙阁弟子。” 王离确实是坏了规矩,不过他总不能眼看着沈谩愁被常醉用妖法中伤了,他怀疑常醉用的招数和九天有关系。 天雷宗长老得知王离的身份之后,心中顾忌忘水仙阁的名头,遂有些踌躇,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王离朝将擂场上三道身影中间那人抱拳道:“郁宗主,小子不告而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那三人俱是仙门掌门,虽关注着场下的动静,却都不做声响,郁京见有人扰乱擂台,也不以为意,此事自然不必他来出面,现下见到那人竟喊话自己,遂惊奇朝那人看去,见是当初在西泽以望仙筒破开拸魂大阵的灵境修士,才终于动了神色。 第二百二十一章 落定 “是你?” 郁京身旁二人见此连忙问道,“郁师兄,此人是?” 郁京倒也为王离着想,他哈哈一笑,道:“是我一个小友,你们都退下吧。” 众天雷宗弟子闻言皆退下擂台,郁京闪在擂台之上,瞧着王离笑道:“当日说要请你来天雷城做客,你推脱不肯,我还道你是性情中人,不想你早一步来了!怎么,诡枪门的猴子和万符派的弟子正打得欢,你小子来插什么手?可是怜惜美人,舍不得让她受伤?” 此话一出,常醉和沈谩愁都颇为尴尬,天雷宗一向与诡枪门交恶,郁京瞧不上诡枪门的招数,因其枪法诡变多端,且大多都是阴狠手段,故而一直称其门人为猴子,常醉被他骂了一句,却也不敢反驳,这郁京乃是一宗之主,妥妥的陆地神仙修为,莫说骂他一句,就是当场杀了他,他也没什么法子。 沈谩愁心中更是奇怪,这人背着自己,看不得他容貌,但理应与自己并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冒险救了自己呢?随后听郁京调侃,心中羞恼,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怎么说得那人像自己情郎一般。 王离苦笑,这会子万符派掌门崔复和诡枪门掌门薛阗也都进了擂台,当日崔复也在西泽和赤天的人争斗,仔细一瞧王离的面容,便想起他的底细。 薛阗身着黑袍,虽被宽大的袍子遮住身体,但消瘦身形依旧看得出来,他目露疑光,一双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牢牢盯着王离,想要看他接下来有何说辞。 “郁宗主说笑,我和沈姑娘只是一面之缘。”王离摇了摇头,遂指着常醉道:“不是王离有意挑衅擂台规矩,实是方才见了常师兄一招摄魂的战法颇为诡异,不像正道法诀,特来问问。” “我诡枪门的战法当然诡异,这有什么要说的。”常醉瞥眼看了薛阗,吞下口水,干笑道:“郁师叔明鉴。” 郁京挥手道:“王小子,灵识战法虽然要到灵王境才能修炼,不过有些人灵识天生强于他人,灵侯就能修炼也没什么。” 王离摇了摇头,笃定道:“我离开药山之后,见过赤天的神侍,他们摄人魂魄的战法,与常师兄刚刚施展的极为相似!”王离盯着常醉的眼睛,沉气问道:“常师兄,你可知道九天?” 常醉底气略有不足,他暗中瞟了一眼薛阗,冷哼道:“你说的什么九天我听都没听过,这位师弟莫非是向诬陷于我?” 郁京见王离怀疑常醉与九天有关系,他道:“王小子,你这是想多了,诡枪门在青州立门千年,和我天雷宗关系颇为密切,他们什么底细我可是知道得清楚,万万不可能是九天的人。” 一边薛阗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撇开话题,将自个的罪扯到常醉身上呢。” 见郁京无意中帮了自己,常醉心中大喜,他见王离不过灵侯境的修为,想到方才被他偷袭,一剑射穿了面颊,也搅合他一亲芳泽的机会,遂生了歹毒心思,道:“这位忘水仙阁的师弟看去好似也是谨慎为重,因弟子施展的战术和那什么九天摄魂的法决相似,才破了擂台的规矩,弟子以为这事大可就轻去了,也不必惩戒于师弟。至于这场天字赛没了输赢,不能服众一事,弟子以为大可叫我和师弟再比试上一场,胜者继续站擂,一如往常规矩,不知诸位师叔一下如何?” “王小子是忘水仙阁的修士,却不是三大门的弟子,没名分就上擂台比试,也不合规矩。” 郁京有意为王离开脱,他不过灵武境,如何能胜得过常醉,就算常醉受了不轻的伤,想要制伏一个灵武初品的修士,那还不易如反掌? 不料王离却抱拳道:“郁宗主,此时无妨,我就且代万符派的师姐同常师兄一战。” 他明白常醉的用意,常醉听他接下,心中大喜,暗道看我待会如何整治你,又道:“此场输赢却要有个噱头,不如这样,若是师兄侥幸赢了,师弟你便给师兄磕三个头算作道歉,此事也就息了,若是师兄输了,那师兄自觉退下擂台,不再和万符派争夺天雷珠,也不用师弟道歉,你看如何?” 郁京皱了眉头,王离铁定是输的,他们先前在西境大泽承了王离的情面,因他的望仙筒才能逃出吃魂大阵,今日若叫他在天雷城吃了亏,自己在九州的名声可要涂地了。 就打算出言推了此事,薛阗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在一旁道:“郁师兄,小辈的事情咱们可就别掺和了。” 王离也额首答允,郁京见劝不得,只好同意,心道这是你自己答应的,我帮你也只能帮到这了。 崔复对此也无异议,此事与他万符派无甚干系,他又何必自找麻烦,况且此人身怀数种宝物,又是忘水仙阁这等仙门巨擘的弟子,实力可不会只是普通的灵武境水平,说不得常醉就能稳胜他。 他也乐得王离将常醉击下擂台,那是给万符派弟子除去一大阻力。 三人飞身离开擂台,沈谩愁见了王离的容貌,想起他正是当初在林子里一人力敌灵王境强者的修士,心中便不担心常醉能伤他,轻轻与他道了声谢,便退下擂台。 常醉面颊伤势已经结痂,这种皮外伤于灵侯境修士而言影响颇微,无关大碍。 将手中长枪顿在擂台之上,常醉嘿嘿笑道:“师弟,请。” 第一百四十二章战常醉 王离身无灵剑,便垂手而立,常醉见他也不祭出灵器,以为是瞧不起自己,遂轻喝一声,提枪而上。 一边张远见王离和常醉打了起来,因常醉威名已久,就算知道王离连灵王境的强者都不惧,但依旧替他担心。 张婷婷脆声问道:“哥,你说王大哥能赢他吗?” 此时沈谩愁亦走到张远身边,听了张婷婷的话,她道:“常醉不过寻常灵侯,那忘水仙阁的修士灵脉境时就能和灵王境强者一较高低,现在他修为时灵武,实力定当更强。这回常醉欺负人的心思怕要落空了。” “师姐。”见到沈谩愁,张远连忙起身,见她似乎极为肯定王离能赢,遂道:“王兄弟确实叫人看不透,常醉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张婷婷听自己哥哥和派里的大师姐都说王大哥能胜过常醉,小女孩心中不免有些震惊,当初在西泽虽然见过王离出手,但她毕竟长久以来一直听旁人说及常醉的种种奇闻,自然将常醉下意识排在了无可战胜的地位,今日得知自己救了的王大哥竟然比常醉还强,难免震惊。 袁方恢复了些伤势,寻到张远观战之处,听几人大言不惭说那小子能胜过常师兄,便冷笑道:“常师兄灵侯境实力还会惧怕那灵武境的小子?那小子完蛋了,天雷城外偷袭一剑,常师兄定会给我报仇!” 张远和沈谩愁皆是不愿与他争舌,袁方见二人不回话,以为是说道他们痛楚,嘿嘿一笑,朝擂台看去。 台上王离以千水万恨掌抵御阵阵枪劲,郁京见此暗中 点头,忘水仙阁不愧是大派,他听说男子只得在忘水仙阁的外阁修行,不得仙阁真传,本来对王离还有些小觑,今日一看,竟有这般实力,忘水仙阁不愧是万年的仙门,不是他们这小小门小派可比拟的。 王离招架得住常醉,他心中也松了口气,不再担忧。 而崔复和薛阗二人心思却是不同,薛阗见王离掌风横练,隐隐间竟然不落下势,眉头稍锁,若是常醉被忘水仙阁的外阁弟子给击败了,那诡枪门的脸面往哪里摆。 常醉右脚轻踏,飞身跳上王离头顶,一招腾蛇飞叶朝王离刺去,枪影闪动,如叶飘落而下,不可捉摸。 王离见罢凝气一掌挥出,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对上飘忽不定的枪影,却也不落下风,常醉见势挑枪一扭,身子悬空一转,挺枪转头刺来,枪影化作十数道长蛇朝王离纠缠过来,正是诡枪术的化影枪决。 枪影来势汹汹,王离不敢轻敌,呵气运开神门引,一手射剑气,一手排掌意,双手并用,灵力澎湃而出,化作锋利的剑气掌劲,与枪影对决一块,不落下风。 见奈何不住王离,常醉心中渐渐生了不耐,他本以为凭自己实力三招之内必然拿下王离,谁知这都超出百余招了,那人愈战愈勇,不拿兵器自己也奈何不住,这让他甚是恼怒。 他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还制伏不了一个灵武境的修士? 怒吼一声,常醉长枪一扫,枪尖灵力迸发,与王离缠斗在一块。 台下一边的郁重霄见二人争斗激烈,心道:“这忘水仙阁的修士实力颇为不俗,至今还未展出灵器,便能和常醉斗个平手,父亲说的果然不错,不妄谈九州,单单一个青州便有无数能人,自己可万万不能骄傲自满,那常醉我固然看不上眼,可比之厉害的人又何其多哉!” 旁人皆以为王离不出灵器是胜券在握,不惧常醉,却不知他是没了灵器,只得赤手空拳与常醉对垒,见常醉心境渐乱,枪法也开始杂乱无章起来,王离知道他是后继无力了,正要凝掌拍在枪头一侧,教长枪脱开常醉之手,飞身就要趁势一掌打在常醉胸口。 常醉慌乱之下,双眼陡然变成两团黑烟,王离只往里头瞧上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只拿霎时,灵识一痛便回过神来,此刻却被常醉得了喘息间隙,他驾驭长枪朝王离后心戳来,王离只得跳身闪开。 “这人绝对有问题!” 方才常醉双眼的异变王离看得真切,那情形与若明城中许盛的状态相差无意,他心中一凛,“这人修炼的战法定然不是正道法诀,肯定和九天有关系。” 他见过尤血和许盛二人,深知九天之人法诀便是妖邪无比,方才常醉使出的双眼化作黑烟迷惑旁人心神的一招,与尤血、许盛施展的法诀极为相似。 场上郁京和崔复因留意二人争斗,也察觉到不对,他们暗中对视一眼,有意无意瞧了瞧默然的薛阗,便不做声息,内心却都开始思索王离先前说的话来。 “九天?难道青州也有九天的势力?” 常醉扳回一招后,御气驾枪,枪影如蛇,不断缠攻王离,王离被这枪术拖住,眼看枪影飞速越来越快,已经快要看不清其身影,王离紧盯其锃亮的枪头,待时机一到,右眼寒睛寒气大盛,常醉浑身一哆嗦,长枪登时慢上一拍,王离眼中幽蓝光芒闪逝,那长枪赫然被寒冰封住,跌落在擂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尘埃 寒冰阻隔了灵器和常醉的感应,常醉面色大变,见王离轻飘飘一掌隔空拍来,绵绵掌劲扑面而至,他连忙叉手挡在面前,却被掌劲击在实处,被拍飞出丈许。 呕出一口鲜血,常醉眼神带着一丝疯狂,今日在三大仙门面前丢了脸面,被一个名不经传的灵武修士打成这样,他常醉日后还如何在诡枪门混! 顾不得诸多禁忌,慢慢爬起身,常醉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死死看着不远处的王离,他喉间发出“嗬嗬”之声,遂双手连连捏了一个法决,浑身黑光大盛,遂“砰”地一声,他整个人都化成一团黑烟,飘在空中。 见此情形,场中诸多修士皆哗然。 “这是什么招数?” “不知,从未见过诡枪门有这等法决……” “怎么看去阴嗖嗖的?” 王离见此心中更是确信,常醉和九州肯定有什么联系,而场上的郁京则是浑身气势全开,擂场登时风声打起,一边的崔复见薛阗面色难堪,心中了然,他道:“郁师兄,此小辈之间的事,我们还是等他们斗完再说别事。” 说着神识完全崩在薛阗身上,郁京气势渐弱,“也好!” 却说张远和沈谩愁见常醉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纷纷面露骇然。 “这,这诡枪门何时有这等法诀了?” 张远惊疑道,沈谩愁眉头紧蹙,她道:“我看倒不像诡枪门的法决,那王公子说的却不为是错。” “师姐你是说,这常醉也是九天的人?”张远震惊道。 沈谩愁摇了摇头,“不是常翠,应该是整个诡枪门!” 张远一脸不敢相信,沈谩愁道:“这诡枪门应该是和冀州的天罡教一般,举教归顺九天了。” 张婷婷虽然有些听不懂张远和沈谩愁绕什么弯子,但心知王大哥处境不妙,三人皆是担忧地看向台上的王离,不知他如何应对。 “嘿嘿,叫你尝尝拸魂大法的威力!” 常醉浑身化作一团黑烟,朝王离卷去,整个擂台都被滚滚黑烟笼罩住,众人见不得台上动静。 郁重霄见此面色颇为不好,身边的天雷宗弟子李凯道:“少宗主,这常醉使的是什么战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止是你,我也没见过。”郁重霄叹道:“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修炼来的。” “那声势可真恐怖,忘水仙阁的修士恐怕捱不过这招了。” 却说王离被黑烟罩住,放眼看不见光亮,四面八方传来常醉的笑声,“这拸魂大法能叫你魂飞魄散,我看你还怎么防!” 王离冷笑道:“你若是死守住这招不用,我还断不得你是不是九天的人,既然说出这‘拸魂’二字,那便铁定是九天的人,你修为不过灵侯,看来应该是青州杲天的神侍罢!” 见王离知晓这么多,连自己是神侍都清楚,常醉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也好,你知道这些也好,免得你死不瞑目!” 说完便席卷着朝王离扑来,只见无数灵识之力朝王离眉心攒聚,王离有仙识之力,怎么会惧怕他,不顾常醉的灵识攻击,双手手腕星芒渐渐发烫,未几便若耀古星辰般,在黑烟中长明不息。 久不能攻入王离识海,又察觉到王离双手的动静,常醉惊呼道:“这是什么?” “破!” 回答他的确实王离一声厉喝,只见他双手运开千水万恨掌,一道星辰光柱登时破开黑烟,将擂台四周的阵法光幕都破开一个大洞。 常醉的拸魂大法也被破开,他化回人身,腹间一个 碗口大的血洞,肠子都流了一地,模样甚是凄惨。 众人只见那擂台之上突然一束璀璨光柱破开黑烟,常醉便被那人击败,眨眼没看见方才情形之人纷纷惊呼发生了何事。 郁重霄见台上垂手而立的王离,心中生了战意,此人实力远胜常醉,不知和自己比起来,又是孰强孰弱? 第一百四十三章惊变 “常醉,现在能和三位掌门宗主说说,你那拸魂大法的来历么?” 常醉捂住伤口,抓住流肠塞回肚子,连连吞了不少丹药,运气凝练疗伤片刻,脸色才缓下来,他听了王离的话,恃郁京等人没见识过这法诀,叫屈辩解,“这有什么,我虽然重伤之下敌不过你,但也不至于追问我的战法吧!输就输了,我不再和万符派争夺天雷珠就是。” 未等王离出言,台上一道冷哼,郁京挥袖落到擂台上,强大的气势瞬间制住常醉,教他不能动弹。 “郁师叔,你这是……” 常醉满脸不解,郁京仰首看着面色阴沉的薛阗,不顾三门修士俱在擂场,他道:“诡枪门内门弟子竟然是九天的走狗,薛师弟,你没有话说么?” 常醉闻言登时眼神一颤,自己以为郁京看不出拸魂大法的来历,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心中正大呼不妙时,一股巨力从他头顶吸来,身形陡然飞出擂台,只见薛阗立在虚空之上,一手提着常醉的脖子,淡淡道:“这是诡枪门的疏忽,此事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郁宗主,常醉既然输了,我诡枪门赌约在前,自然退出仙门比试,薛某就先告辞。”说着微微瞥了一眼王离,转身便兀自离开,场中诡枪门修士见掌门都已经离去,皆纷纷离开擂场,万符派与天雷宗修士大多不知生了何事,少数一些去过西泽的修士则是心头震撼。 “这常醉竟然也是九天的人?” “可不是,方才他施展的法决与羿门的那些修士一模一样……” “我看那薛掌门走得匆忙,谁知他诡枪门是不是都归顺九天了!” “嘘,慎言!” 郁京在擂台上传音与王离说了几句,王离心中了然他的意思,便回到张远等人身边,张远急切道:“王兄弟,这是怎么了,常醉是九天的人?” 沈谩愁和张婷婷也是看着王离,向听他如何说。 王离道:“方才他在擂台上施展的法决,像是灵识灵技么?那玩意他自己都说了,叫什么拸魂大法,拸魂二字,你们又不是没听过。” 张远若有所思,“当初在西泽,我们被天罡教的人困在一座大阵里头,那阵法名字就叫做拸魂,难怪郁宗主如此肯定,他可是和其他仙门长老一起破阵的,肯定很了解这些。” 沈谩愁这会浅浅朝王离拜了一下,“方才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王离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那人用阴招害你,这哪算什么比试,沈姑娘不必言谢。当初婷婷和张兄弟救我的时候,可不也没让我道谢么。” 张婷婷咯咯笑道:“我们那回不过是捎上你罢了,算不得救命。” 天字赛照旧进行,王离待比试结束,便与张远等人告别,想到郁京说予自己的话,往天雷城北面而去。 一路无阻,进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郁京早在里头等他。王离落了座,这时郁京才开口道:“诡枪门弟子修行九天功法,此事蹊跷十足,不过今日有那薛阗在场,我也不好出手相对,毕竟也是他的内事,天雷宗若插手,后患不小。” 王离知道他的意思,顺着语气附和几句,其后见他顾左言右 ,皆是询问王离如何来到青州云云,王离心中大惑,在擂场时郁京邀他来紫宸殿,说是要商谈诡枪门诸事,可不是这般四处唠嗑。 正待他隐隐有些坐立不安时,郁京突然问道:“小友,之前在西泽时,你使出的那凤凰虚影可是让我大开眼界,那可是忘水仙阁的宝物么?” 王离看郁京坐在殿中宝座之上,面色平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心中虽奇怪他为何要说这个,但还是道:“这只是晚辈随手得来的,我也不知道其用法,还是那位黄前辈告诉晚辈其中法门的。” 郁京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问了王离望仙筒的来处,他道:“青宫早就派人去捣灭天罡教了,不过久久没有新的消息,不知那天罡教近况如何。” 王离叹道:“此事说来晚辈也有差错,本该先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才是,谁知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天罡教顺为九天走狗,那望仙筒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揣在手中难免招来不尽的麻烦。” “不若交予我天雷宗的保管如何?” 王离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看向殿上的郁京,见他目光如电,仿佛能将他心底之事看穿一般,王离干咳一声,“郁宗主说笑了……” “这有什么说笑可言?”郁京打断道:“当初在西泽,多少人都看到王小友身怀奇宝,必然觊觎于你,不如将望仙筒暂时交给我天雷宗,也好帮你规避祸端。” 王离越听越不对劲,这是要抢夺望仙筒么,他皱眉道:“望仙筒晚辈自有办法处理,不劳郁宗主操心。” 这下郁京大笑一声,殿门登时被一股力量轰然锁上,郁京闪到王离面前,大声道:“今日小友既然来了天雷城,当日在西泽我承了你的恩情,今日也得替小友排忧解难,那望仙筒和凤钗宝物就一并交由我天雷宗保管,以免小友惹祸上身!” 王离面色极为难看,没想到郁京打的主意竟然是他! 他还一直以为,这郁宗主为人爽落,今日不料竟是一隐藏极深的笑面虎!王离连连后退,他道:“郁宗主,不论你说什么也好,望仙筒和凤钗现在都不在我手上,你若是想要拿来,就找忘水仙阁去要罢!” 郁京当然不信,他玩味地看着王离,“本来还打算特地邀你来天雷城做客,没想到你自己先送上来了,再者你之前都说是被人追杀逃到青州来的,何来时间会忘水仙阁?” 王离暗骂一声老狐狸,却听郁京继续道:“既然你自己都说那凤钗也不是忘水仙阁的宝物,那我替你保管便不碍忘水仙阁的事,小友,未免皮肉之苦,你还是乖乖将东西都交出来罢!” 说着双眼登时射出一道闪电,朝王离击去,电花霹雳,王离大惊之下,右眼寒睛下意识运转开,寒气刹那间将电花凝结,郁京见此心头惊疑,一掌就朝王离肩头拍去。 郁京毕竟是实打实的陆地神仙,与戮仙老魔不同,他实力正处巅峰,王离又落了后手,自然躲不开身,肩头一阵轻响,右肩已经被郁京拍碎,王离身子被一股巨力击飞出去,狠狠摔在紫宸殿墙壁之上。 忍着右肩的痛楚,郁京笑道:“小友还是莫要顽抗了,交出望仙筒和凤钗,我保你平安无事。” 见王离低着脸不说话,摇头叹息,“你如此年轻,和命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哼,若是我有谕仙令在身,定然教你命殒此地!”王离心中愤恨一句,只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抢走,他今日难道真要栽在这郁京手上吗? 逃得过戮仙老魔这等魔道之人的掳杀,却逃不过正道仙门的诱骗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赔罪 王离迟迟不语,心中思量着逃命之法。 眼下紫宸殿被郁京锁住,他又在这天雷城中,身上除了一个滔土鼎,别无他物,想要逃出此难,可谓难若登天。 郁京右手一拉,王离背后被一道巨力推出,身子被拉到郁京面前,他扼住王离的喉咙,终于不再遮瞒心中所念,狠声道:“你还不肯再不交出望仙筒和凤钗么?” 王离冷眼道:“今日之仇,王离必当报还!” 郁京听罢放声大笑,“你一个小小的灵武境,竟敢口出狂言,你凭什么来报仇!” 他手爪用力,五指扣住王离的脖子,鲜血裹着熊熊鼎火登时流出,郁京手指灼痛,他连忙收手,王离点了穴位止住脖子的伤势,可还是有不少鲜血滴落在地,仙火滚滚,紫宸殿登时成了火海。 “你血液里怎么有火焰!” 郁京颇为震惊,他修为虽然不如戮仙老魔,但年纪正值巅峰,躯体之强,远胜老魔,莫说是刀枪不入,就是寻常灵境修士,也休想破其皮肤一寸,可他手指竟然被王离血液中的莫名火焰烧得灼痛,且不能熄灭,转而鼎火声势渐长,顺着指尖烧向郁京整个手掌。 剧痛之下,郁京有些慌乱,眼看右手都快被烧出一截白森森的掌骨,他咬牙挥出左掌,整个右手登时被斩断在地,鼎火也随其手掌跌落在地,在金石地砖上燃烧不止。 “好小子,身上秘密不小。”郁京止住右手伤势,损了一只手掌,他心中恼恨,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看住一边的王离,道:“原本今日还打算留你一命,你害我一手,我要将你剖心抽血,看看你这妖火能有多少!” 王离吐了口逆血,道:“只准你害人,还不许别人害你么?” 他拿出九州梭,此地没有阵坛,也不知九州梭有用与否,不过这能赌一把了,催动九州梭,木梭便顺着王离身子缠飞开来,却始终不见九彩光芒,王离心渐渐沉下,就待绝望之际,道门、心府内的灵力瞬间被一抽而空,脚底晃然生了断断续续的一条九彩光华。 王离心生大喜,郁京见他抽出一个木梭,那木梭绕着王离不停转圈,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忽而见一道九彩光芒在他脚底生出,心道不好,挥手一道雷电掌力就朝王离击去。 掌劲带着雷光,扑面而至,王离面颊上的细毛都突然竖立,他头皮发麻,眼看就要中招,九州梭带着他化作九彩光影,瞬息间便破开紫宸殿宫顶,胡乱在空中兜个圈子,便破开天雷城的大阵,朝西边飞渡而去。 却说一边张远回到城内万符派的住处后,突然接到一灵鸟飞符,那灵符在空中绽开,崔复的声音便入耳畔。 “来极雷府。” 极雷府是天雷宗派予万符派宗主崔复的住处,张远不知掌门为何深更半夜找自己,不敢怠慢,和张婷婷交代一句,便匆匆去了。 进了府,崔复开门见山,“今日和你一起的那人呢?” 张远道:“王兄弟说有事,今日天字赛结束时就离开擂场了。” “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崔复皱眉道。 张远不知为何掌门对王离如此感兴趣,他道 :“听王兄弟说,好像是去找郁宗主了。” 崔复心中暗叹,正欲让张远退下,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飞出屋子,朝西方看去,隐隐见到一个彩光遁去,不免心头骇绝。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天雷城的空间都差点被撕裂!” 未等崔复思索天雷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城北突然有几道身影飞出夜空,追着彩光的方向而去,郁京的声音也从北边传来,“诡枪门九州余孽逃离天雷城,我已派天雷宗长老追赶,无甚大事!” 张远出了屋子,恰逢听了郁京的话,他道:“九州余孽?诡枪门修士不是早就离开天雷城了么?” 崔复冷笑一声,他心道:“郁京此人说话都得反着听,既然无甚大事,那便是出了大事!” 眼中微光闪烁,他让张远退下,又与派内长老吩咐妥当,便一人孤身出了天雷城,朝西而去。 …… 王离得幸催使开九州梭,终离开天雷城,挽回一命。 夜色之中,九州梭幻化而成的九彩仙光宛若一道流星,飞速朝天西南方向飞掠而去,不知过了多久,仙光慢慢变暗,九州梭变回原样,王离也跌落在地。 收起九州梭,抬头见星河灿烂,环视一看,满目皆是荒土,他心道:“当初九州梭把我从戎州送到青州,这回又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单这一下,九州梭便耗干了他体内的灵力,王离忙运开仙门引,待脖口肩头伤势好些,灵气运满十二条灵脉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肩骨被郁京捏碎,想要恢复,可得要些时日。 抬手将头上的布帽摘下,露出瓦亮的光头,王离恨声道:“真是瞎了眼,没想到那老狗看着是好人,谁知比常醉还不如!” 王离骂地痛快,头顶突然有几道破空之声传来,他忙噤声收气,见是三个穿着紫衣的老者飞过此地,心中一惊,“这是天雷宗的长老?难道我还在青州么?” 王离静悄悄躲在土坡背面,紧紧注意着天空三人,他们都是凭空而立,显然是灵王境的强者,王离现下没有灵器,况且伤势还未恢复,若和他们交战,多是惨败。 他不敢笃定这些人不是来找自己的,只好小心潜住气息,灵王境强者虽可灵识外探,但王离毕竟有仙识之力,想要隐藏自己身形,这些灵王境的修士还是无法察觉到他的。 几人搜寻不到,便向西而去,王离不敢出声,有等了许久,见他们还不回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正呼出一口气,身后突有一人出声道:“可还差点被你骗了去,还好我多等了片刻?” 这一声可是吓得王离不轻,他忙回首看去,见月下一男子背手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人背着月色,王离看不清容貌,待那人走进,王离才道:“崔掌门?” 王离起身道:“不知崔掌门追晚辈有何事?” 这人若也是冲着自己宝物来的,想要再趁机逃出去,那可就难了。 崔复略一摆手,道:“你不必慌张,我和郁京不同。” 不是为了他身上的宝物? 王离眉头一皱,心中却不放松警惕,这人不 为宝物,为何还要追着自己不放?抬眼朝崔复看去,见他面容普通,腰间扣着一张符牌,倒也潇洒,这时听他道:“小兄弟是忘水仙阁的弟子,怎么出了药山不回仙阁,反倒来青州了?难不成真的是听信郁京的话,来天雷宗做客了?” 王离道:“却都是被人惦记望仙筒,一路被追杀来的。来青州时我的储物袋已经被人夺走,身上可没什么宝物了。” 他只说望仙筒,不敢再说其余宝物,崔复听了却道:“小兄弟这话说得可就不实诚,那飞渡天宇的,可不是宝物么?” 王离心头一紧,那崔复紧接着道:“你不必慌张,我不是为了你的宝物来的。” “可怜郁京修行到现在还未明白,法缘者仙,他此般掠夺旁人之机缘,自然会少其身缘分,小兄弟,我万符派立青州数千年,虽不如贵仙阁久远,但也得了些道,知道些仙理。” 王离见他言语淡然,确实与郁京不同,不过他此次实在被人蒙骗惨了,不敢再轻易相信旁人,遂道:“那不知崔掌门来找我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崔复叹声道:“我找小兄弟所为不过一个命字。” 王离有些奇怪,往下听去,才明白其中缘由。 崔复年少时曾与师尊前往次州镇杀上古妖兽残魂,彼时九州仙门修士大多聚在南土,他因贪念妖兽猰貐残魂守护的神药,栽赃陷害同行的风雪庄修士,谁知那神药乃是毒性奇绝九州的蛟夜葵,他被毒伤,孰知那人却因祸得福逃得一难。 “那蛟夜葵模样和上品神药曦葵极为相似,但药力却恰好相反。”崔复说着解开衣襟,狰狞可怖的经脉暴涨在其皮肤表面,宛若红色恶蛟虬盘,甚是吓人。 “中了蛟夜葵的毒,经脉便会随修为增长而暴涨,直至爆体而亡。”崔复苦笑道:“数百年了,我一直找不到解毒方法,只听闻传说中次州星宿海上有一座蓬莱岛,岛上有一种凤鸣草,那凤鸣草专治蛟夜葵的奇毒。但蓬莱岛毕竟传闻极少,我也寻不到,之前在西泽中,我见你和那蓬莱岛的真仙认识,便想请求小兄弟代我询问凤鸣草的下落,若有凤鸣草,我定会以神药交换,倘若有其他要求,我也都会想办法满足小兄弟。” 王离心道:“我和黄宵也只有几面之缘,如何请他给我帮忙?” 崔复见王离面露难色,知他恐怕也有难处,遂道:“小兄弟也无须担心,若是崔某有这个福分,自然会得到机缘化解毒气,我只不过是请求小兄弟留意一二,如能有凤鸣草的消息,还望小兄弟告知。” 此举手之劳,既非要一定去蓬莱岛找那凤鸣草,只是留意,王离还是乐得助他的,且这崔掌门看去也不是恶人,王离于万符派颇有好感,自然不会拒绝。 “崔掌门,若是得知凤鸣草的消息,我一定会告知与你,只是毕竟仙阁和万符派相隔遥远,就算我找到凤鸣草,也不能即刻送与你啊。” 崔复笑道:“这我有办法。”说着抬手捏出一张宝光闪闪的长符,道:“这是点神符,如果小兄弟得知凤鸣草的消息,只消催使神符,就算你我相隔数十万里,也能瞬息得知。” 第二百二十四章 无理取闹 王离接过点神符,崔复又将其法告知,王离才收好,崔复抬首朝西边看了看,道:“既然郁京下令派人追拿你,那你必得隐匿行迹,方才那三人是天雷三卫,实力强悍,小兄弟遇上他们,自然麻烦不断,不如往南而行,绕过药山再回次州,虽然多走些路,但好歹安全。” 王离摇头道:“我储物袋被人夺走,回仙阁前得去冀州找到那人,先拿回我的东西。” 这下崔复才相信之前王离不是骗他,仔细打量一番王离,果真不见有储物灵器,他遂道:“既然如此,靠脚力赶路总归太慢,我万符派不重宝器,万法皆由符起,这张神行符便赠给小兄弟,你帮我寻找凤鸣草,这神行符也算聊表心意。” 见崔复递来一张黄色符纸,王离略有犹豫,便收了下来。帮人之难,承人之惠,此天经地义之事,王离固然无话。 崔复时常挂念的心事终于有些着落,便长舒一口气,“郁京那里我会帮小友多注意,若有什么动静,便以点神符告知与你,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便飞身而起,朝天东而去。 王离拿出那张神行符,见上头银钩在月色下湛着神光,心道:“这神行符听崔复说是神符,乃是陆地神仙所用之符箓,若是以之催法赶路,行走如飞,一日间跨越青州也不是难事。我修为不过灵境,靠它去冀州,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复身中奇毒,活命的机会系在王离身上,他两此时性命相关,若叫郁京找到王离,于他也是不利,王离明白这些,便暂且松了口气,捏着神行符,照法催动,身形化作一道闪电,迅速朝西边奔去。 却说王离穿过青州边界,到了仙关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被戚怜绑着的时候,他们如此之快就到合欢宗,原是有传送阵坛。 在关内顺来一修士的储物袋,王离借来几块灵石便丢在其必经之地,他暗道:“好人一生平安,若是日后有缘,自会报答此日恩情。” 进了关楼,王离想起当日戚怜在仙关中所说的地址,便与关卫说了“冀南,擢仙谷”后,将手中阵牌端在身前,黑光一闪,整个人便至擢仙谷中。 暗暗称奇,这阵坛看去比九州梭还牛逼些,只真真是瞬息便到九州他地了,不过九州梭不受阵坛限制,却也不错。 抬手看到两壁堆开的裂缝,此时天日未到正午,谷内不见阳光,王离看到这等奇世景象,欣赏一番,就要找合欢宗的宗门所在。 顺着擢仙谷朝里走,过了一线谷缝,王离回首看着两处高大山崖,心道:“这山谷倒和琳琅城外的龙堆有些相像,不过这山体更高峻,九州地貌可真奇特,前世我却极少见过这等壮观之色。” 心中感叹,忽而听到山顶有光芒闪烁,未过多时竟然传来轰轰之声,闷响在山谷中回荡,越发清晰。 “上面有人!” 王离心中一凛,赶忙躲好身形,见山顶声响越发剧烈,他便顺着山道往上 而去,靠近发觉是一蓝袍修士持剑和一女子争斗,那女子虽然柔弱,与剑修对决却不落下风,指指皆带杀意,直叫剑修连连挥挡灵气指力,淡色指力戳在剑身上,发出巨响。 原是二人争斗发出的动静,他背对着那粉衣女子,见不得容貌,对面剑修衣服倒和当初在秘境中与司墨仙、邓西楼等人一起的那蓝袍修士所穿相似。 剑修退至谷缝边缘,见女子又是手拜兰花,数道指意凌空射来,他退无可退,便怒喝一声:“秦子夜!你私自放走天罡教的妖人,虽然旁人不晓得,我祁一诺可是一清二楚,天罡教归顺九天,意反天道,此冀州共识,你还敢做这种事,不怕被人费了修为,和天罡教妖人同罪吗!” 连连顿开指意,他又道:“你还是趁早与我说出那妖人下落,我便放你离去,此事不再追究!” 那女子咯咯一笑,“你们古剑宗的剑修都是一根筋,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冀州争着来分天罡教一杯羹的人何其之多,反正圹埌云清宫捞大头,咱们小鱼小虾喝喝汤,还不准么?小郎君,你莫不是看上姐姐,才故意借此缠着我不放的罢?” 言语魅人心智,颇为妖娆,但手中却不留情面,指意连连,不见停歇。 王离听了二人之话,那粉衣女子也恰时侧身,王离见了心中大喜,此人正是合欢宗修士秦子夜,在秘境的玉楼里,王离可是和她交过手的。 眼看祁一诺抵挡不过,手中长剑被秦子夜一指弹开,震落在地,她媚声笑道:“小郎君,没了剑,你还怎么和姐姐斗!” 说着一指朝祁一诺心口点去,祁一诺面露大骇,二人身后突然一道冷声,“秦姑娘前口小郎君,后手就直找命门,可真是‘郎情妾意’啊!” 秦子夜听罢忙回身惊呼,“什么人!” 见一素衣男子站在山石之后,头上包了一个布帽,仔细打量之后,她眉尖微微一扬,“是你?” 祁一诺躲过一招,迅速拿起地上的长剑,飞身跳开至一边,秦子夜却是不看他,盯着王离道:“你偷走天罡教的望仙筒,怎么,又要和古剑宗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 王离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戚怜和她同属一门,竟然不知道我的玄黄袋被她夺走,看来要么是合欢宗压下了这个消息,要么就是戚怜还未交给合欢宗。” 他眸光一凝,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只不过来问个路罢了。” 秦子夜奇道:“问什么路?” “不知贵宗圣女,戚怜姑娘身在何处?” 秦子夜愣了一下,才失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不浅,怎么,问她还要来找我?” 此时一边的祁一诺搞不清情势,不知王离是敌是友,一头雾水听了二人的谈话,心道这男子看去也不像是这合欢宗妖女的朋友,遂道:“这位道友,此妖女擅自放走天罡教内门首席高功,定然是收了天罡教的宝物贿 赂,道友,你并我一起拿下此妖女,找到高功,此乃正道之人所行之事,届时冀州仙门定然有赏予道友啊!” 王离听着颇为尴尬,这古剑宗的修士说着好似自己不配合他一起捉拿秦子夜便不是正道一般,况且再者,自己是那种利益熏心的人么。 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回应那剑修,王离索性不理睬他,秦子夜见着咯咯直笑,她媚眼勾人,王离却对此无感,她道:“你要找那假清高的狐媚,我本不愿告诉你,不过谁叫她同我不和呢,说予你听却也无妨。” “戚怜早前离开宗门,所为何事我也不知,不过前不久回来一趟,便又匆匆出去了。” 王离忙道:“去何处?” “去南土次州。” 秦子夜说完此话,见王离脸色一黑,心知耍到了他,遂掩嘴笑道:“骗你的,她怎么会去次州。戚怜当日回到宗门不过片刻,就往弇州去了,听说是去万器宗,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看着王离,心道不如唆使这人去搅合戚怜的好事,她从未听说过这人名号,固然知道戚怜和他无甚关系,先前之话也只是调侃,王离找戚怜,想来没什么好事,于是意有所指道:“戚怜定是得了宗门旨令,她去万器宗也只是前几日的事,你要追她也还能追上。” 王离皱眉寻思戚怜为何要去万器宗,莫不是打算去万器宗寻求破解玄黄袋之法? 他心头一团乱麻,秦子夜见他不说话,也不愿在此地继续和祁一诺纠缠,遂踏上飞剑朝天南飞去,她身形渐远,声音隐约传来,“戚怜此去定然还在青州境内,你要找她还是快快动身才是。古剑宗的小郎君,姐姐今日先行离去,你若是有胆量,大可来合欢宗找我。” 祁一诺面色一红,在旁人面前被一娇弱女子言语蔑视,叫他心头极为窝火。 王离得知了戚怜的去向,心道:“这女人不知骗我与否,若是骗了我,那又得浪费不少时间。” 可就算浪费时间精力又如何,总不能就此扔了玄黄袋不管,那里头可是有多少宝贝! 祁一诺这时上前抱拳道:“方才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只是道友为何不与我一同上前留住那妖女呢?” “我爱吃肉,道友爱吃么?” 祁一诺不知王离这是何意,呆呆道:“在下只吃素,师父说,饮食乃是凡人……” “你不爱吃肉,但我爱吃,这世上大多人都有爱吃肉的癖好,也有你这等只吃素的人,可见世事于人都有不同。你与那秦姑娘有隙,我和她无仇无怨,为何要帮你捉住她?” 王离打断他,略一抱拳,道:“告辞。” 被王离一番道理说得偷运,祁一诺见王离就要下山,连忙上前道:“道友留步。” 见王离回头不解看着自己,祁一诺道:“方才听你和妖女说了不少,却非我有意偷听,实在是你俩说的太大声了,我就是想不听也没法。” 第二百二十五章 收场 道友要去弇州,我和道友同路,大家不如一起走罢。” 这人确如秦子夜所说,一根筋,(xing)子实诚,不过言语之间总是带着一缕傻气,王离粗想这人虽然不通世故,但总归是冀州修士,带他一起也胜过自己胡乱摸索寻路,便点头同意。 二人下了山,朝西南而去。 路上王离和祁一诺互通(shēn)份,得知王离是忘水仙阁的弟子后,他颇为惊讶,一路(yu)言又止,王离见此便问道:“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大哥,实不相瞒,我要和你同路其实别有用意。”祁一诺道:“我是奉命联合圹埌云清宫的师兄弟一起去围剿天罡教的修士,无意间得知那合欢宗的妖女将天罡教首席高功放走了,才来追杀她的。” 说到此处,他有些羞愧,他一灵侯境的剑修竟然敌不过一合欢宗的女子,想了想又道:“不过除开这个妖女,还有一个消息,天罡教长老陈逸逃亡冀西之地,我奉宗门命令追捕,便打算趁着与王大哥一路,让王大哥也搭手帮忙将那陈逸拿下。” 他虽然人有些傻气,但他却不笨,方才在擢仙谷山顶见秦子夜看到王离之后,神色颇为忌惮,便知道此人虽然只是灵武初品修为,实力却不容小觑,遂生了与王离同路,请他帮忙的想法。 王离听到陈逸这名字,心道岳洋要自己交还望仙筒的,不正是那陈逸么,不过陈逸是天罡教长老,修为不低灵王境,这祁一诺灵侯境就想去追捕陈逸,也太不切实际了。 “天罡教长老,那不该是灵王境修为?你怎么去追捕他?” 祁一诺道:“陈逸在仙门围剿中受了重伤,实力大跌,不然若是实打实的灵王境强者,我怎么去追捕他,送死么!” “而且宗门命令也有历练弟子之目的,叫我去追捕灵武境、灵脉境的修士,那还有什么难度。” 王离不惧灵王境的修士,就算他此时手中无灵器施展徵吾神剑,靠着广寒睛魄和耀古之辉,也能和灵王境的修士一争高下,故而也未把陈逸放在心上,祁一诺带他一路赶往冀弇仙关,他自不能白白承了他的人(qing),遂道:“若是碰上了,自然帮你擒住他。” 至于说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诸事,却非原意了。 天罡教归顺九天,那九天不是什么好东西,望仙筒落入九天之手,自然麻烦不断,况且为私来说,有望仙筒在手,对王离来讲那是多了不少机缘,毕竟望仙筒便是寻找机缘之仙器,叫他拱手送给九天,他当然不愿意。 二人行至冀南边角的一座仙坊,祁一诺买来一枚刻录《九州仙报》的玉简,大致看了之后,脸色颇为沉重,同王离道:“圹埌云清宫联合冀州仙门围堵天罡教,谁知那上代教主易断天还未死,他一人破开司翯宫主和殷宗主二人联手围攻,飞遁天际,不知所踪。” “能斗得过两位当世真仙,这易断天实力可真是吓人。王大哥,天罡教恐怕是杀不绝了,有易断天在,那些逃出生天的天罡教弟子长老必然会重新汇合,我们恐怕也遇不上陈逸啦,他或许早就受易断天之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王离不以为意,只是那易断天的名字颇有些耳熟,细细想来却不知是从何处听过,不想再费脑筋,便随口道:“法缘者仙,偌大一个冀西让你去找一个人,譬如捞海底一粟,你也确实不该抱太多希望。” 祁一诺听王离说法缘者仙四字,不由眼前一亮,又想自己一不能捉住合欢宗妖女,得知高功下落,二不能完成宗门命令,此去外出历练却是铩羽而归,不免心头沮丧。 王离踱步而行,在仙坊中找了一处酒楼,正要小二上菜,忽而看到店门两边写着一对楹联,道是:“九州三万非吾(shēn)所有,八荒**是汝道归依。” 暗自奇怪,厅中一角有瞎眼跛子放声高歌,其音苍凉悲戚,让人听着落泪,特有无依无靠之感,道是:“花月柳桥,饮醉客落宵,星夜沉哀歌。杀愁人!为何世事?煞远寒风,轻上河。” 祁一诺坐在王离对手,听了这跛子唱的小曲,不由得灵思沉浸起来,若非王离伸手摇住他的心神,他必得识海涣散,魂魄无处寄宿了。 王离念道一番曲子,发觉这小曲内容竟然和当初在清河仙坊所听得的诗作一模一样,便连忙走到瞎眼跛子(shēn)边,问道:“老人家,这小曲你是在何处听得的?” 跛子抬头道:“是瞎子无意在这酒楼听旁人念叨的,瞎子听了有趣,便该做一阕小曲,不料竟然填合词谱,却也是幸事。” 王离心知此人不是常人,方才只唱了一阕曲,就叫人头昏脑涨,颇有意识消沉之感,便连连问了打听(shēn)份,那跛子只道自己名唤“亡是公”,其余的大多忘了,家在何处,是和仙门修士一概不知。 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王离便回到酒桌上,出神思量写出这诗的人究竟是谁,这会祁一诺缓过劲,道:“王大哥,这人唱的曲子着实恐怖,我差点着了他的道!” “对音律一道有些造诣的人,沉陷听者心神,也不是难事。” 王离不在意道,祁一诺若有所思,他点头道:“灵王以下不能锤炼灵识,又没设防备,才一不小心沉进音律之中。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九州北三州道统纷杂,其中音律、书画皆能入到,那老头看着只是普通人,却能由曲施出一些法威,也算是奇人。” 说到此处,他忽然惊奇看了一眼王离,刚刚若非王离及时唤醒他,恐怕此刻就灵识已经受伤了,“王大哥灵识远强于我,可是和那圹埌云清宫太虚宫首席邓西楼一般,天生神海吗?” 王离招手叫小二上够酒菜,听祁一诺聊起邓西楼,他微微一怔,原来那人天生神海,当(ri)在玉楼中与他争斗时只是施展了剑法对决,却未见他用什么神战法,看来自己胜了他也还算运气。 他摇头笑道:“什么天生神海,我也就只是灵识较常人强一些,算不上天生神海。” 祁一诺将上来的素菜端到自己面前,朝王离不好意思道:“师父训言在心,我还是只吃素菜吧,王大哥,你吃其余的。” 王离见此颇有些好笑,哪有人争着吃素菜的,祁一诺在旁见王离大鱼大(rou)吃得起劲,便劝道:“等到灵王境辟了谷,这些凡俗之物,还是不要太过念想。” “修行又不是克己成道,那是顺应天道,既然(ài)吃,且吃了有没有坏处,为何不能吃得?”王离扯开一只鹅腿,见祁一诺小口小口吃着白饭青菜,不免叹息,这人的趣味都没了,还修什么道呢? 那种道,不修也罢。 不过想是如此,王离也不强迫祁一诺照他的道理来,各自道心不同,却也不比强使统一,他道:“等吃完这顿,咱们歇过脚,再继续往西边赶路,若是不见陈逸,那祁兄弟可回宗门禀报(qing)况,不必再帮我指路。” 祁一诺微微额首,旁边瞎眼跛子唱了几曲,这会不知何故挪到王离桌边,笑道:“两位要找陈逸?” “你认得?” 祁一诺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跛子嘿嘿笑了两声,摇头道:“不认得,瞎子怎么认得他。” “那你说什么。” 祁一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他挥手要跛子离开,那跛子却嘿嘿一笑,右手在桌上画了个圈,道:“瞎子不认得那人,那你们若是要找他,瞎子却能帮上些忙。” 王离见他在木桌上所画图案轨迹颇为熟悉,但他手势太过随意,一种私熟似生的感觉笼上心头,他道:“你怎么帮忙?” “你们只要说出其人姓名(shēn)份,我自然能算出那人下落。” 祁一诺闻言奇道:“你还会算道?”见王离面露惊讶,他解释道:“冀州判仙宗、隐土薄州的神门都是以算入道,青帝之女便是听了判仙宗算仙道人的谶语,才决定和司墨仙结为道侣。” 王离想起不少,当初在清河仙坊,确实从那《九州仙报》上看过什么算仙道人的谶语指引青帝之女的消息,说起青帝之女,王离心中暗道:“那宁神儿取走小酉山上另一枚广寒睛魄,药山仙药出世也未有冀州仙门插手,那司墨仙定然事先也不知这些,看来二人结为道侣也不过只是传闻罢了,若真是道侣,怎会作出这等隐瞒机缘之事。” 老头瞎眼看不得是谁说了这话,他道:“这小哥说的什么老瞎子都不明白,瞎子只晓得能凭其人姓名(shēn)份,给你算出你要的东西来。” 叫这人算上一回也不妨碍,祁一诺便“啪”地一声拍出一块中品灵石在桌上,“你若是算得准,这灵石便归你了!” 王离心中苦笑,这不愧是冀州仙门修士,出手就是阔绰,叫这看似不怎么靠谱的老头算个事便要给中品灵石,他不怕这酒楼里的人见财起意么! 老头瞎了眼,貌似不知祁一诺手中的是何物,他凑上去摸了摸灵石,才咂嘴摇头,“老头不要这个,若是算得准,小哥将我这酒葫芦装满就是。” 说着将腰间的一个葫芦摆在桌上,却是推到王离面前。 王离拿起这暗红葫芦,上头绑着一匝麻绳,入手极为轻盈,他掂了掂手中葫芦,笑道:“这事容易。” “向来容易最奇崛。”老头微笑说了一句,王离见这老头实在有些古怪,他却又问道一边的祁一诺,“那陈逸是何陈何逸?” 祁一诺将陈逸(shēn)份姓名皆仔细说了,老头才掐指算了,他歪着头,瞎眼对着王离,“老头这算招名唤都天万古判仙大神决,任他何人何事,都在瞎子手掌之中。” 没过多久,便收手顺着西北方向一指,“小哥沿这方向走上百里不到,必会遇上他。” 王离和祁一诺对视一眼,皆心中发蒙,这就完了? “我这酒葫芦最喜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小哥何时帮我装满好 酒,再到彼界交还与我。” 支持(狂沙文学网)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意外 王离暗自纳闷,彼界是何地?这老头怎的不说明白九州何州?他再要细问彼界是哪一州时,惊觉那老头竟然早就瘸脚走到酒楼外了,二人连忙追出酒楼,可仙坊中哪里还有跛子身影。 二人啧啧称奇,以为遇上了奇人,便商量就此赶路。出了仙坊,朝西北而去,行了不到百里,有一巨山横断东西,王离没有灵剑,自然不得飞跃,祁一诺陪他披荆斩棘爬到山半腰,忽而隔着林子见道几个身影,忙压低身形,潜下观察。 “王二哥,今日寨上到底生了何事,怎么个个都喜庆地跟过节似的。” 林间传来一人身影,王离隔着林帘子见得一个是灵脉境的修士,另一个只不过是凡俗之人,暂且松了口气,这时那在前头扛着一麻袋的莽汉子粗声道:“铁根,你整日在寨子里都忙活什么,怎么这事都不晓得!昨日大当家在山脚下捉住一个细皮嫩肉的娘们,说是什么南土什么仙门的仙子,今日大当家就要压她做妇人呐!” 后头牵着一头毛驴的瘦小少年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当家的找到婆娘了,我昨日一直在家里磨面,这不是没出门么,哪里晓得这事。” 那汉子瓮声瓮气道:“铁根,不是二哥说你,寨子里的老道士都说你有仙资,怎么不和二哥一样去炼那功法,到时候像二哥这般身强力壮的,做个巡山头领,也能有个活手,在这福泽山活下去。” 唤作铁根的少年挠了挠头,憨直道:“我娘病得厉害,我要是去炼那什么功法,就没时间照顾娘了。” 汉子叹息一口气,不再说话,二人静静往山上赶去。 王离和祁一诺紧跟着二人向山上走了一会山路,见他们进了茂密树林遮掩的寨门,门洞上刻着“福泽”二字,看来这寨子与山同名,叫做福泽寨。 祁一诺传音道:“这寨子可真会挑地方,这山东西北皆是绝壁,此地用砖石堆成寨门,算是易守难攻。” 末了还补充一句,“于修行之士却没什么用。” 王离匿在林木只见,看到寨门后头人影闪动,心知是有守门的哨兵,便轻声道:“祁兄弟,那跛子说咱们顺着他指的方向准能碰上陈逸,咱们走到这里算是绝了路,按理说陈逸理应就在此地。” “你说他在这寨子里?” 祁一诺觉得不大可能,这寨子顶多也只是散修聚集的寨子,陈逸怎么可能会逃到这里,王离见天色渐渐黑沉,便道:“这样,今日咱们先混进去看看情况,越过这山,那可就不知、止百里了,那就是跛子骗了咱们,被他耍开心了。” 王离和祁一诺等到夜色罩下,便悄无声息过了寨门垛墙,见寨子不远处有篝火升起,欢呼声遥遥就传来,王离和祁一诺暗中靠近过去,躲在树上,见一男子身穿红袍,跪在破庙之前,旁边坐着一个带着盖头的红衣女子,却是当日下午碰见的二人口中所说大当家的要压夫人一事。 那男子跪在庙前,磕了九个响头,随后朗声道:“今日我陈坦结与大婚,陈家有后,不求为陈家延续血脉,我陈坦一生没有沾过陈家 一分好处,今日之后我另有家室,来此是与你们撇开干系,以免我之后人再被你们欺辱!” 祁一诺听了好奇道:“这人可真奇怪,大婚之日,怎地却要和列祖列宗断绝关系?不过这陈坦修为都快突破灵武了,在这凡俗地界能修炼到这境界,着实不易。” 王离也是不懂,不过却不在意这些,他见四周黑压压围了不少人,中间出了那一男一女,前头还有一个女子,但篝火挡住王离视线,他看不清那女子面容,暗自寻思这女子是何身份,为何要坐在中间,难道是寨主母亲么? 陈坦跪拜之后,便起身环顾四周,朗声道:“乡亲们,今日是我陈坦大喜的日子,咱们去寨主府尽管吃尽管喝,今日不醉不归!” 众人皆举手称好,篝火橙色光芒映到每个人脸上,都能照出兴奋的表情。 王离见那新娘一动不动坐在中间的木凳上,心知她是被人控制住,之前听闻她是南土修士,被人掳到寨中,突然心生怜悯之意,萌发救人的心思。 就待他趁诸人兴奋高涨之际动手救人时,篝火后头的女人站出身形,上前扶住新娘要和陈坦一起离去,王离见此双目顿时瞪圆,这女人竟然就是戚怜! 虽然带着面纱,但王离还是一眼便认出,这女子就是戚怜! 他一时未沉住气,登时就要跳出树顶,动手逼问戚怜交出玄黄袋,体内鼎火大盛,心府燥热难耐,这时右眼寒睛闪过一丝清明,身子火热瞬间凉了下来,他平复一番状况,呼出一口浊气,心道:“不能盲目冲上去,戚怜为何会出现在福泽寨中?这被捉来的女子是谁?戚怜为何要为难她?” 他当然能看出,这新娘定当时被戚怜控制住的,那陈坦不过灵脉巅峰的修为,这新娘虽然身子被人制住,却实打实有灵侯境的修为,陈坦万万不可能俘虏于她。 不过戚怜一个合欢宗的圣女,怎的和这半俗寨子的寨主走到一块的? 沉住气,与祁一诺交代了他的计划后,王离便暗中跟了上去,见戚怜扶着那女子走到一座砖土砌的府子里,院里院外都大摆筵席,诸人一哄而上,争喝抢吃起来。 戚怜将新娘扶进屋子后便不见身影,那陈坦顶着一声喜服各处敬酒,端的如凡俗无二,待到夜深,诸人散去,陈坦虽喝了不少酒,但毕竟通了十二条灵脉,体格强壮,未见醺意。 王离见他进了屋子,便连忙翻过土墙,指尖灵力锋利如剑,无声无息戳开窗纸,贴着窗户注意里头的动静。 祁一诺知道王离要做什么,虽说没能碰上陈逸,但却让王离碰上了熟人,那瞎眼脖子怎么说也是算对了一半,祁一诺有些沮丧,没捉住陈逸,他可是免不了被师父训斥几句的。 却说陈坦进了屋子,将手中酒杯随手放在桌案上,看了看一边坐在铺了红被褥床上的新娘,既是心疼又是心爱,想到她绝美的容颜,不免心叹自己受苦至今,总算老天开眼,给了他陈坦一个好媳妇。 他忍不住和坐在一边的戚怜道:“戚姑娘,快给我娘子解开灵脉罢。” 戚怜道:“陈寨主,你可莫要自己得到好处,就忘掉我先前的要求了!” 陈坦道:“戚圣女说的我自然都记得,只是我娘子这般被封住灵脉久了,我不是怕对她身子有害么。” 戚怜美目看了看仍戴着盖头的新娘,屋内烛光映入她的眼帘,极为妖媚动人,她道:“这陈寨主大可放心,她怎么说也是灵侯境的修士,封住灵脉对她无甚影响。若是解开灵脉,你还不定能制住她呢。” 陈坦闻言,面色有些尴尬,戚怜说的确为事实,他不过灵脉巅峰,那新娘却是灵侯境的修士,他的确不是对手。 让陈坦先出去,戚怜道她有话要问那女子。待陈坦出门之后,戚怜才挥手灵力一放,盖头顺势吹落,王离见到那女子面容,呼吸一窒,这女子竟然是柳砚刀! “柳姑娘,你若是再不说出那打开玄黄袋的口诀,我可真要将你送给那陈寨主了!” 柳砚刀双目含恨,浑身止不住颤抖,戚怜点手在她粉颈按了几下,她才咬牙骂道:“你害死了王离,还想夺走他的宝物,我才不会让你这个妖女得逞!” 屋外的祁一诺见里头突然有人喊出王离的名字,心头一跳,差点以为是自个身形暴露,见王离双眼含煞,不知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怜蹙眉道:“我没杀他,他是被戮仙老魔抢走的。” “那也是你害死他的!” 柳砚刀自昨夜被戚怜掳到道福泽寨后,受尽戚怜胁迫欺辱,虽说还未让那陈坦碰自己,不过她今日若还不说出那什么玄黄袋的法决,便要与陈坦圆房。 当日王离被戮仙老魔带走之后,戚怜一路追赶不到,心知王离铁定活不长久,便回到合欢宗将玄黄袋交给满飞花,得知这储物袋竟也不是凡物,乃是真正的上古仙器玄黄袋! 但满飞花也不知如何破开玄黄袋,戚怜思前想后,以为只有柳砚刀知道其中法诀,她当日见柳砚刀同王离一路,先入为主以为柳砚刀是王离道侣,遂觉法诀柳砚刀定然知晓,于是连忙出了宗门,又往南找柳砚刀。 柳砚刀却是早就寻到冀州,正在冀州西南胡乱打听王离的下落,被戚怜得知行踪后,施计擒住,便掳到了这福泽山上,以不说出法诀便赠予其寨主恐吓与她,今夜便是到了紧要关头了。 而秦子夜以为戚怜去了弇州,却是其听了什么灵器、法诀之细细碎碎的谣传后的臆想罢了,孰料王离误打误撞之下,还真碰上了戚怜。 戚怜见柳砚刀纠缠着她害死王离不放,冷声道:“柳姑娘,我虽然胁迫与你,但竟日来未有让那陈坦冒犯于你,你如果还是这般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莫怪我不客气!” 可还未等柳砚刀开口回怼,此时窗外突然有一声音传入屋中。 “你何时客气过,今日却该是我不客气!” 王离破窗而入,祁一诺紧随其上。挥袖荡开尘土,王离冷冷看着一脸错愕的戚怜,道:“戚姑娘,旧账新张,今日一并算了罢!” “王离!” 第二百二十七章 隔墙犹见佳人笑 见到本已是定了死讯的王离突然活了,还站在自己面前,柳砚刀一脸不可置信,小嘴微微张着,王离隔空几下点指破开戚怜封住她灵脉的劲气,她一鼓气跳起身,抱住王离手臂,双目含泪:“你怎么来这了?我可是被这妖女害惨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女侠眼睛里都噙着泪水,王离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了么,放心,她我会帮你收拾的。” “嗯!” 柳砚刀用力一点头,也不问他身后那蓝衣男子是谁,扭头狠狠盯着戚怜,道:“我要扒了她的皮,拆开她的骨!还有那个什么寨主,我要一块将他们收拾了!” “会的,都会的。” 外边的陈坦听了屋里头的动静,连忙破门而入,见柳砚刀紧紧抱住王离的胳膊,不由睚眦睁裂,新婚之夜自己入门的娘子竟然靠着一男子身上,怎能不让他心中愤怒。 “你是谁,放开我娘子!” 柳砚刀黛眉紧蹙,“谁是你娘子,我同意嫁给你了么,强迫之事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呸!” 陈坦喏喏不知所言,戚怜打量了王离,见他被戮仙老魔掳走之后,不但没有生事,修为反倒精进不少,心中思量,“这戮仙老魔修为可是神境巅峰,就算我师尊要对付他也颇为棘手,他玄黄袋被我夺走,还能虎口逃生,果真有些手段!” 既然王离在此,她也不用再为难柳砚刀不放,毕竟得罪一个忘水仙阁内门弟子,这事纠缠起来也多是苦头。 “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此番际遇皆由此女而起,王离对她自没有好颜色。而这陈坦竟然敢乘人之危,意图强娶柳砚刀,王离心头愤怒难以抑制,对身边的祁一诺道:“祁兄弟,宝剑借我一用。” 祁一诺迟疑片刻,便将手中长剑交予王离,他不知王离想要做什么,不过此刻二人同道,他还是选择相信王离。 此剑乃古剑宗内门弟子专佩之灵器,王离暗叹一声好剑,握紧手中剑柄,斜指向下,冷冷道:“戚怜你夺我宝物,害柳姑娘沦落山寨,还想以赠婚来逼迫柳姑娘说出玄黄袋法诀,此事今日便和你做一个了结!” 戚怜感受到王离节节升高的气势,她深知王离的真实实力远不是其修为境界表现出来的,当日在玉楼中以灵脉境力敌秦子夜和邓西楼,塔可都看在眼里,如今王离跨入灵武境,她虽然已是灵侯巅峰,却也不敢稳拿于他。 听了王离所说之话,她不为所动,逼迫柳砚刀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是真,但让她嫁与陈坦却不过一个幌子罢了。倘若今夜柳砚刀还不肯说出法决,她的打算便是带着柳砚刀回到合欢宗,满飞花自有办法撬开柳砚刀的嘴巴。 陈坦听得半懂不懂,他只知自己娘子确实是被这戚圣女胁迫来的,但那夺宝物等事他却不明白,遂抽出一把弯刀,也不顾王离修为远高于他,提刀边上。 “我说放开我娘子,你没听见么!” 王离朝他看去,寒睛幽光一闪,那陈坦只觉胸口一闷,身形便突然笨拙起来,一只脚点在地上,始终迈不出第二步来,未几脚底渐渐 升起寒霜,弹指功夫就将他整个右腿冻住。 陈坦大骇,此人还未动手,怎么自己腿就中招了。 王离轻轻推手,千水万恨掌绵柔掌意顿开,远处陈坦登时被拍飞出去,撞塌了一堵墙面。 戚怜眸光微凝,心中大骇,方才她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陈坦右腿竟就被王离废了,这手段着实可怖。 右手一震,长剑顺着劲道发出一道颤鸣,王离抽剑而出,灵力透过剑身化作数十道剑气,如龙卷一般朝戚怜刺去。 戚怜红袖挡开,曼妙身姿立刻退却一边,躲开剑气之后,手掌不住颤抖,心惊这王离虽不过灵武初品,但灵力怎如此强劲,见王离紧追而上,一剑刺出数道剑影,袖中纤指轻弹三下,剑光皆被指劲弹退。 王离右手一震,压不住后力,往后退了一步才稳好身形,这会柳砚刀飞身而上,她储物袋被戚怜夺走,手中没有忘川剑,但玉手挥掌,正是千水万恨掌,声势竟也不弱,与戚怜缠斗一块,难分胜负。 戚怜一手与柳砚刀对掌,一手暗中弹开一道拈花指意,指劲悄无声息朝柳砚刀脸颊弹去,王离灵识远非灵境修士可比,自然察觉到危险,遂左手连忙一指运开神门引,剑气与指劲对在一处,放出一声脆响,气浪翻腾,帐纱披散,烛影摇曳,屋内登时乱作一团。 陈坦捂着胸口从碎砖堆里站起身,见戚怜都不能拿下王离,不免心头震惊,见柳砚刀站在王离身旁,心中嫉恨难抑。 王离拉住仍要上前的柳砚刀,挡在她身前,道:“柳女侠为了救我不远万里跑到冀州来,这仇当然我替你报,你乖乖站在我后头,别叫我分心。” 柳砚刀这会已经全然忘了刚刚还被戚怜逼迫的慌张无奈,她红衣鲜艳,玉脸傲然,“我的仇当然得自己报。” 见王离瞥眼看来,心中不知怎的登时一软,“好吧,反正你方才也说了,你帮我报仇的,那我不管啦!” 嬉笑着扮了个鬼脸,王离摇摇头,将长剑换到左手之上,此地毕竟是在旁人寨中,若是将人都引过来,恐怕难以断后,遂盯着戚怜,淡淡道:“戚姑娘,我的玄黄袋在何处?” 戚怜道:“我早日就带回宗门了,王公子若是想要取回玄黄袋,恐怕还得陪我回合欢宗取。” 王离打量戚怜上下一番,果真没见到玄黄袋,心道她此话固然不假,秦子夜也说过她其间回过宗门一趟,想必就是将玄黄袋交还宗内了。 暗叹时运不济,王离左手一扭,挑剑起势,道:“玄黄袋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自会去取过来,不过往日旧怨,今日一并算了罢!” 说完不待戚怜回应,神门引陡然运转,长剑登时白光大盛,将屋内照若白昼,未几一道白芒剑气划出,赫然是青云剑诀! 道门重塑、斩桥重建之下的王离全力使出徵吾神剑,威力远胜从前,他见剑光浩荡,破开屋顶,瓦片横梁顿时残屑四飞,白光竟然将整个寨子都照亮了,他亦有些诧异,“我怎么比之前灵武修为时更强了,难道是斩桥重建之后,体内灵力会更加凝练么?” 戚怜 见此剑声势骇人,震惊王离实力竟如此强之余,袖手全力点出十数道拈花指意,但都被剑光消融开来,戚怜无处可躲,正要祭出红绫飞身躲开,那剑光却如影随形,狠狠劈在戚怜娇弱的背上,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祁一诺见王离好生凶猛,连连咋舌,又见戚怜被王离杀了,暗道:“这王大哥可真是丝毫不留情面,饶是那女子娇美如花,也断没有手下留情。” 叹了几声可惜,陈坦却被青云剑诀镇住,呆呆看着王离,心中不住回荡那几个念想,“这人比我还小上一些,怎么如此厉害……” 柳砚刀见戚怜倒在地上,连忙上前,一手搭在她左手无名指根,抬头对王离道:“王君子,你果然留情了,她没死。” 王离道:“你要她身死报仇,现在杀了她就是。” 这时柳砚刀却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杀她哩,那只是气话罢了,她是合欢宗的圣女,杀了她,麻烦又是更多,不如就这般出过气就好。而且我那也只是气话罢了,王离,你的储物袋还在合欢宗么?” 王离点头,“留她一命,就是让她带我去取玄黄袋。” 柳砚刀眸子一转,忽而想到什么可喜的事情,拍手道:“是极,留她一命,一会让她带我们去合欢宗,我们还怕摸不到合欢宗宗门嘛。” 见戚怜双目紧闭,心道:“我饶你一命,但你那般折磨于我,我定然也叫你不得好过!嘿,那就先便宜王君子啦!” 祁一诺忙和王离道:“王大哥,合欢宗女子强势,你若是擅自闯了宗门,恐怕难以脱身。” 王离固然不会硬闯,示意祁一诺不必顾虑,将手中长剑交给祁一诺,他又道:“方才王大哥使出的是何剑法,威力可当真吓人,我看就是陈逸身上没有伤势,也抵不住王大哥这招剑法。” 陈坦见几人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柳砚刀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心生凄恨,就要抽出弯刀与王离拼命,这时空中风声大震,一人突然闪在福泽寨中。 “坦儿,我来看你了。” 陈坦闻声连忙向天空看去,只见一穿着破衣黑色长衫的老者凭空立在夜色中,他看清来人面容后,道:“是你!这都二十多年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王离见那人凭空而立,虽然衣衫褴褛,但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他惊奇陈坦一灵脉境散修如何认得灵王强者,心中生了提防之意,仔细听着二人讲话。 山岚朦胧,祁一诺与那人相隔甚远,故而看不清他的容貌,听二人说什么儿子爹爹的话语,心道莫不是这陈坦是那灵王修士的儿子?诶呀,那可惨了,王大哥正抢了他儿子的娘子,这灵王老爹定然要替他儿子报仇,不知王大哥能不能斗得过这人。 空中修士似是没听见陈坦的话一般,他道:“我算是走投无路啦,教里众长老弟子死的死、散的散,我被人追杀了大半个冀南,好容易逃出生天,细细扒了指头,想来也只有你这里能有个留身之地。坦儿,算来你我爷儿俩也有好几十年不见面了罢!”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退却 陈坦吞声恨道:“什么几十年,也就二十六年罢了,对你这个仙人来说也就是弹指的功夫。我娘被你糟蹋了,你嫌弃我娘出身凡俗,便将我们丢在福泽山脉里头,我三岁的时候你来过一回,往后就是娘死了你也没来过,我可是记得清楚!” 那人叹道:“不是我忘了你们娘俩,其间的事情太过纷杂,我说不清。二十六年,我也没二十六年可活了!” 陈坦挺直了腰板,道:“我今夜成了婚,有了媳妇,我已经在宗庙前立下誓了,今后我和你陈家断绝干系,你做你的仙人,没你我在这寨子里头照样过活,你从来便都不是我爹。” 那人听了此话,沉默片刻,良久才幽幽一叹,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呸!不要脸,谁是你媳妇,你这强迫人、趁人之威的下流种,要成婚和你爹成婚去吧!” 柳砚刀黛眉倒竖,拧牙骂道。 那人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坦儿,你这媳妇看来于你颇有意见啊。” 陈坦没料到柳砚刀拆了他的台,他面色微沉,哼道:“这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会子寨中不少寨民察觉到寨主府的动静,纷纷披了衣裳挑灯赶过来,见空中竟然有仙人飞在天上,不少人都跪拜下来,那人见寨民都聚集此地,便喝声道:“我乃尔等寨主陈坦之父,天罡教守宝长老陈逸是也,今日来此,便要暂歇此地,尔等不必慌张。” 王离和祁一诺听此对视一眼,王离传音道:“祁兄弟,那跛子看来算得可真准,不但教我要找的人算到了,就是你要找的人也算到了。” 祁一诺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谁会想到,这陈坦竟然是陈逸的儿子呢!” 王离看着空中那道人影,补充道:“还是私生子。” “祁兄弟,但我看他和你说的不对啊,你说他身受重伤,我看他不是好好的么?” 祁一诺皱眉道:“他被数仙门长老围剿,受伤定然不轻,不过此时在众人面前端着罢了。” 王离听了这话,心道这陈逸竟然能躲过数仙门长老的围剿,本事不小便可料想,祁一诺师父竟教他一人来捉拿陈逸,可真是糊涂了心思。 却说祁一诺见了那陈逸,捺不住心头激动,眼见宗门命令就待自己了结,他怎么克制得住,遂也不与王离打声招呼商量对策,提剑就冲了上去。 “陈老贼,吃我一剑!” 祁一诺跳身飞至空中,一剑挥砍,一道黑色剑气融在夜空之下,当头就朝陈逸头顶劈下。 王离被祁一诺突然动手吓了一跳,见那陈逸不慌不忙躲开其剑,手掌一立,祁一诺便登时被一股巨力推开,摔倒在地上。 王离上前拉住祁一诺,低声道:“你也太心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不说祁一诺借了他灵剑一用,单单是肯陪他一起来救柳砚刀,王离便要帮他捉下陈逸,可祁一诺一声不吭就冲上去,免不了让陈逸有了防备,想要趁机下手可就没戏了。 柳砚刀亦是跑到王离身边,低着嗓子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和这老头动手?” “这说不清楚,事情结束再告诉你。” 王离抬头见陈逸飘然飞至三人面前,祁一诺站起身,又指剑对着陈逸,陈逸见了祁一诺身穿的蓝衣,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古剑宗的人。” “你们可真是追我追得紧呐!” 陈逸颇为恼恨,他一路被古剑宗、圹埌云清宫的修士追杀,好容易脱身开来,没想到一个灵侯境的小修士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这让他何其愤怒。 弹指激射出一道劲气,祁一诺剑尖一震,右手一麻,便要脱手扔出长剑,可他心神一聚,忙捏紧右手,不让长剑离身。 陈逸见此惊疑一声,他看寻常一指,却是动了八成的灵力,这小子的长剑竟然没有被他挣碎,看来此剑非比寻常古剑宗弟子所佩之剑。 抬手又对着祁一诺面门而去,他手臂酸麻,如何来得及抵挡,这会却有一手从祁一诺身后迎了上来,与陈逸右掌对在一处,二人皆是震开三步。 陈逸忙向出掌之人看去,见只是一灵武境修士,神色一呆,颇为不敢相信。 灵武境的修士能挡住他全力一掌还不相上下? 就算此时他身受重伤,外强中干,实力不及巅峰三成水平,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灵王境上品修为,这小子一个灵武境修士,就能和他对掌? 陈逸不信邪,凝气运转体内灵力,两手叠掌,朝王离拍出一条大河虚影,滚滚波浪,竟教山腰福泽寨都被淹没一般,草木横飞,甚是骇人。 王离喝出一口气,星空之下,耀古之辉赫然亮起,无数星辰之光照在王离身上,宛若仙光临世,他双掌手腕皆有星芒亮起,运开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和着浩瀚星河光辉,竟将大河虚影拍碎开,波涛之声如击巨山,成了碎水断河的哀鸣。 陈逸被绵绵不绝的星光正中胸膛,他本就虚弱单薄的身子立刻又消瘦几分,咳出一大滩黑血,气息登时紊乱,见夜下王离如仙降世,他怪笑一声,“果真是少年郎君,我这老头子敌不过你啦!” 说着勉强坐起身,兀自道:“我是斗不过你,可我来这寨子,不是给你们受气的!” 盘腿而坐,不顾众人惊讶眼光,双手连掐指决,紧闭双目突然一睁。 “定仙盘,开!” 只见寨中祖庙方向登时升起不尽的黑白光芒,未过多久,山中一道巨响,一只小小的黑白双色罗盘破开祖庙,飞至陈逸头顶不住旋转。 王离见那罗盘模样,心神震惊,那赫然与前世道教阴阳鱼一般无二,这定仙盘是什么东西? 陈坦见祖庙里突然飞出一只黑白罗盘,不觉目瞪口呆,他在此活了足足二十九年,从不知道这祖庙里供奉的竟然不是灵位,只是一个罗盘而已! 定仙盘在陈逸头顶不住旋转,黑白光影将他整个身子都罩住,他嘿嘿笑道:“我天罡教道统传承何止万年,如今不过二流仙门,连古剑宗合欢宗这些近古仙门都不如了,但实力不在,底蕴一直藏着,这定仙盘本是和望仙筒一并,乃是上古仙器,若非易教主命我来取,也不会早早就拿出来。” “我实力不如易教主,施展定仙盘威力自然不能和易教主比,但对付你们,足以!” 陈逸定手结决,一个黑白交汇的“僊”字虚影浮在定仙盘上,整个福泽山脉登时风云大变,黑白光影届时由定仙盘将整个寨子笼罩住,山上众人皆不能动弹分毫。 王离心中大震,这定仙盘真是诡异,他不单身子不能动弹,就是灵脉也不能吐纳运使灵力,祁一诺、柳砚刀皆是如此,因口不能言,只得干瞪眼,心中惊奇。 陈逸见诸人果然被定住身形,不免得势哈哈大笑,“定仙盘能定上古仙人,定住尔等,可不是简单至极!” 说着大手一挥,山林震动,草木皆被他一掌劲浪推平倒地,寨民被受其害,身子被掌劲劈成碎块,陈坦见此双目怒裂,显然痛苦至极,但他也被定仙盘定住身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寨民被陈逸残杀。 掌劲推开滚滚山石,王离见过这招,他从玉楼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前来追拿他,他于那人周旋时见其使过一招推到山峰的掌劲战法,黄宵说是定仙九式中的撼山式。 这定仙九式分三大式,分别是定山式、定脉式和定原式。因传承颇为久远,就算上古典籍也不能考究,至今也只有前两大定式法诀犹在天罡教中。 撼山 式便是定山式中第三法诀,其法于定山式与定脉式中威力最大,此时陈逸使出的这招掌法,便是撼山式。 掌劲推开,沙尘激扬,王离几人皆是不能动弹,眼看掌劲就要扑倒身上,王离腰间那瞎眼脖子给他的朱红葫芦赫然摇摇晃晃飞到空中,一道浩然剑气瞬间从葫芦口飞出,狠狠劈在定仙盘上。 一声轻响在寨中清晰传遍,定仙盘浑身一暗,覆在陈逸身上的黑白光影登时暗淡,他灵力加诸定仙盘,剑气劈在定仙盘上,譬如砍在他的身上。 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他脸上惨色更剧三分,体内伤势加重,他撑不住继续催动定仙盘,眼看局势大为不妙,便收起定仙盘,就要飞身离去。 定仙盘光影退去,众人身形一松,皆脱开其限制,王离见陈逸作势要跑,来不及思索为何葫芦会有这等威能,夺过祁一诺手中长剑,仙门引猛然运起,一道划开天夜的白芒剑气嗤嗤朝将陈逸击去。 “又是剑气!” 陈逸低低咒骂一声,挥袖想要搪开,孰知那剑气威力竟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剑光如劈开豆腐一般,划拉一声切开陈逸手臂,定仙盘顺势落在寨中平地上。 王离上前捉住定仙盘,一脚踏住落下的陈逸,连连隔空点手几道指劲封住他的灵脉,本就受伤不轻的陈逸又连连遭遇重创,已是奄奄一息之际,自然抵挡不住王离的指劲。 见王离拿起定仙盘,祁一诺等人又追上围住他,方才喟叹一声,眼帘低垂,“天罡教亡矣!” “天罡教?”祁一诺从其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金色长绳,将陈逸绑的严严实实的,他道:“你天罡教俯首九天,便是与我九州所有仙门为敌,亡就亡了,这路是你们自个选的!这金曳索就是陆地神仙被缠住也挣脱不开,你就乖乖与我回古剑宗去,等候发落罢!” 他指手掐了法诀,长绳金光闪烁,陈逸莫说挣脱,便是想要动弹手臂都难。 王离将长剑还给祁一诺,此时那浮在空中的葫芦也不紧不慢重新挂在王离腰间,祁一诺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他抱拳道:“陈逸此人既然已经被我拿下,王大哥也找到你的朋友,咱们就此别过罢!” 寨中百姓大多是没入修行的凡人,平常只不过听闻世上有仙人,就是寨中修为最强的陈坦也不过灵脉境界罢了,故而不见得仙人能有多神奇,今夜一见,却叫他们皆然瞠目结舌,而陈逸又以撼山式误杀不少寨民,故而场下众人看着王离等人也颇有些惧怕。 陈坦安抚好众寨民,听闻王离与祁一诺就要离去,忙上前道:“二位,他虽然是我的爹,但于我却没有什么父子情谊,你们要捉他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姑娘是我娘子,你们怎么也要带她走?” 王离眼中带着怒气,“你强迫我师妹嫁给你,这婚事有什么名分,今日我放了你一命,便是宽恕你,若非见你也还老实,没有欺辱师妹,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此地?” 被王离凌声喝问,陈坦不由垂下头,想要辩解,见柳砚刀亦是一脸恼恨地看着自己,听她道:“之前说杀了你那是气话,本姑娘可没那么嗜杀,你虽然乘人之危,逼迫我嫁给你,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女,念你也没占我便宜,今日就放过你,不过若是叫我再听道你说我是你娘子,我可必须要来拧掉你的头!” 说着斜手一劈,不远处碗口粗的小树应势而倒,众人以为仙人又要发难,散若惊鸟。 陈坦知道柳砚刀修为远远超过他,谁知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听她此话,心知自己与柳砚刀却无姻缘,不免黯然神伤,王离却是不顾,陈坦不是恶人,却帮戚怜做了恶事,就算他倾慕柳砚刀,也不该以这种方式企图占有柳砚刀。 诸般后果,却是早早就种下了因由。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后悔不迭 这人性命全在自己手上,还想着讲条件,王离心中冷笑,佯装听信,手中秋水剑略微提高寸许,“你若是实话实说,我自然会饶你一命。” 高晟伸手想要推开脖口的长剑,看王离冷眼横来,咽下口水,讪笑道:“道友,你这剑摆在我面前,刀剑无眼,我实在是有些压力。” “如此也罢。”王离提剑收开,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枚宁灵丹,心中打着坏主意,趁高晟还是满脸不解,便弹指教宁灵丹进了他的肚子。 高晟口中突然吞下一枚不知名的丹药,脸色巨变,卡住喉咙想要吐出来,但为时已晚,那丹药进了他肚子,未过多久体内灵力大涨,正待他惊疑不定时,灵力忽而溃散。 见高晟骇然看着自己,王离笑道:“这是‘断肠丹’,你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腹肠则会寸断而亡。方才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灵力暴涨,不久便有消散开来?” 高晟神色惊恐,却是被王离说中了,王离窃笑,尤血的劣质灵丹用来吓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此为断肠之气,它已经潜伏在你的道门之中,倘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必将断肠而亡。” 高晟惊骇欲绝,浑身颤抖,他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这么狠心!” 王离撇嘴道:“你不是说要将幽冥枯藤的所有消息都要告诉我的么,我这不是怕你胡说,若是被你哄骗了,我找谁说理去。只要你如实说了,解药自然会给你。” “我说,我说。” 听王离能给自己解药,高晟宛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连连将心中所知的所有消息仔细说了。 高晟是天罡教的内门弟子,当初离开屠神葬地之后,他和一众的师兄弟就接到教内传令,让他们前往药山等候“幽冥枯藤”出世,还吩咐此消息不得泄露,否则按叛教处置。 他们到了仙城之后,一直低调行事,次州和青州的修士竟然也未曾注意到自己,直到前不久,仙城里突然流传仙药的消息,天宝阁内竟出现了仙药地图,教内的长老一时间坐不住,暗中调查几次,却不能得知究竟是谁放出了风声。 教内又重新传了命令,叫他们等灵瘴退去之后,以东境各处向西境大泽汇合,如此提前找到仙药,还叮嘱要和羿门修士做好接应。 仙城中的修士只知道会有仙药出世,但他们早已清楚那仙药就是幽冥枯藤,乃是初品的仙药,传说此仙药根系幽冥之畔,若出现九州,必生大妖。 “和羿门的人接应?就是那些穿着黑袍的修士?” 高晟说的话里面疑点太多,王离听得他们天罡教竟然还和羿门联合起来,不免有些惊奇。 高晟点头道:“就是那帮子不露脸的家伙,不过我还没遇见过,教内长老说的他们也会和我们同路,若是碰上,则两两接应,一起搜寻幽冥枯藤。” 天罡教与羿门相互接应,其中必有所谋,其中之利不外乎是那幽冥枯藤,不过就算给他们夺了去,这两家又如何去分呢? 王离提剑走至一边,就打算追问其余事情时,其旁林樾一阵呼啸,一道剑气突然侵身而来,王离躲开一击,高晟却难幸免,脖口被剑气划开一个吓人的伤口,血流呲喷,他用力捂住脖子,望能保堵住伤口,却只是徒劳,浑身抽搐几下,便瞪眼死去。 王离看他死得极惨,方才那道剑气不仅是冲自己去的,更是为啥高晟的,他朝一边巨树看去,只见树杈上跳下一黑白袍的年轻人,看见高晟已经死去,便嘿嘿笑道:“内门弟子与忘水仙阁修士透露教内秘闻,我这是清理门户。” 原来也是天罡教的弟子,王离心头一惊,这人出手如此恶毒,难道两人有仇么。 “你知道了我教秘闻,也得死。”年轻男子不多废话,抽出一柄长剑,御剑攻来,王离不惧他,拔剑就要对敌,此刻突有一人飘飞而来,脚踩虚空,一身水色长衫,伸手扭断天罡教修士手中的长剑,一指将他点飞。 “不仅仅是他听了,我也听了你天罡教的什么秘闻,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杀?” 男子嘴角含笑,看着被自己一招就打成重伤的天罡教修士,那修士见到男子凭空而立,心中大骇,“这人是灵王!” 修士以残剑支住身子,男子挥手一掌虚劲,将他扇飞出去。 这也太粗暴了,王离见了男子的举措,有些目瞪口呆,那人好歹修为也是灵武上品,这说扇飞就扇飞了? 那人不得羞愧死。 待男子转过身,王离才惊讶道:“黄前辈?怎么是你?” 黄宵哈哈一笑,“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是,你修为不过灵脉,就也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看了王离身上的衣服,啧啧道:“哟,靠上大山了,才几月不见,就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了?” “我可不是灵脉境。” 王离叹息着将自己陪柳砚刀来找乾明花,又被赤蛇咬了的事情大概说了,黄宵才知道他此行不是来找仙药,听他说修为跌落一事,别有深意道:“斩桥被斩,何尝不是一段机缘。” 王离没明白其间意思,黄宵又是道:“你虽不想去西境大泽去找仙药,但恐怕你的朋友却已经去了,你往东境去找他们,多半无果。” 王离心头一凛,戴晓一心想去找仙药,柳砚刀若是被他说动心思,两人去西境的可能性还真不小。 黄宵接着说道:“仙城里虽然有两种兽皮地图,不过我从东境而来,见大多数人都往西边去了,情况可是不妙。” 听了这话,王离好奇道:“这有什么不妙的,仙药出世预兆的异象显现中心就在西境大泽,修士都去西泽,这不是肯定的?” “你以为药山此次只是仙药出世?好戏在后头呢。”黄宵瞥眼看了王离,又转身朝向西面看了看,“这回可算是有些动静了。” “小子,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好戏?”回头看看王离,黄宵一时起意,突然问道。 王离犹豫片刻,便要拒绝,这回西边突然一声响彻天 地的嘶吼声,黄宵面色微微一变,“不好,让这厮出来了!” 他脚踏虚空,朝着声音来源处飞去,末了给王离传言道:“我方才刚从东境过来,那里早就没人,西境已经生变,切记莫要再踏足,你修为太低,还是早早回仙城罢。” 眼看黄宵飞远,听到他最后的话,王离一时踟蹰,不知去何处是好,念道万一戴晓和柳砚刀去了西境大泽,岂不危险? 他接了仙阁任务,便是为了两人相互照应,也保护柳砚刀一行的安全,王离不能将她留在西境中,自己却苟安离开此地。 眼中微茫闪烁,王离下了决心,也向西境而去。 无法御剑飞行,王离只得凭脚力向西边奋力赶去。 其间西泽深处不断有巨兽咆哮之声传来,大地震颤,兼之天穹之下一片黑黢,诡异气氛颇为浓烈。 待王离穿过密林,向西看到大片平地洼水之后,便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东境,眼前的就是西泽了。 此刻天际西方紫光忽而大盛,又是一声怒吼传来,王离提气朝声源跑去。 再往西不知走了多远,隐隐看到天地之间有一盘在泽溪之间的巨大藤蔓,那藤蔓之高大,竟隐隐有摩天之势,通体紫色,却是枯藤老枝,根部深陷泽地,不知它全身究竟有多大。 枯藤不依巨树,不攀高岩,竟然能生长如此,不愧有幽冥之名。 王离头一回见到这么惊人的场景,这堪比当初的尸山了。 远处天空之上集结不少修士,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藤蔓之上一个血色巨蛇的虚影,方才王离听到所有的怒吼咆哮,全然是那血色巨蟒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妖兽?” 王离看那血色巨蟒整个身子盘绕在枯藤顶端,张着血口不断对周围挑衅的修士嘶声,声势极为骇人,周围修士都悬在空中,一时皆不敢上前。 “咦,是王师弟!” 这时突有几人从东境飞来,王离寻声看去,见竟是阮欺霜、李承志和宋绮等人,他不见柳砚刀和戴晓的身影,只看到前头站着一男子,面貌修雅,看不出其实力深浅。 “阮师姐,你们见到柳师妹他们了吗?” “柳师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阮欺霜等人落在王离身边,听王离问及柳砚刀,阮欺霜便道:“我和爹爹见了天地异象,就连忙从仙城过来,一路上没有看到柳师妹,怎么了,你们走散了吗?” 原来那男子是阮欺霜的父亲,听闻他的修为可在灵王之上,乃是陆地神仙的境界,见过礼,王离才将由来一事说了大略,男子身 后的李承志听得王离碰上了一株神药,心中微有嫉妒,他道:“王师弟,为这一株神药却害了自己修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王离还未开口,宋绮就说道:“师弟,现下最关心的不该是柳师妹他们的下落吗?听王师弟说,当时戴师兄可是受了重伤,若是碰上歹人,那要多危险。” 第二百三十章 纸术 王离听了那人说出高晟二字,隐隐耳熟,再看那男子眉眼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他恍然道:“你是那高晟的……” “嘿嘿,你想起来了?” 高功阴森道:“早听闻忘水仙阁有一弟子道貌岸然,抢我教至宝望仙筒不说,还残害我天罡教师兄弟,说我教罪大恶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仙阁名冠九州之南万年,怎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 王离听他不住咒骂自己,微锁眉关,那高晟并非他所杀,当初在西泽林内,天罡教一修士杀了高晟之后,便要来取望仙筒,被黄宵一掌扫退,此后便无他消息,莫非是他告诉了这人,是自己杀了高晟? 只是,这人是如何得知自己面貌的? “高晟不是我杀的。” 不论高功如何咒骂,王离淡淡回应一句,起身欲要一指制住那人,待好生盘问冀南事宜,就在他抬手之时,巷外突然几道破空声传来。 “古剑宗凡俗界内,何人敢于此闹事!” 人影未落,冷喝声先到。 王离迅速一指封住那人道门,转身看去,见领头一个独臂的古剑宗修士背剑而立,观其修为不过灵武初品,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俱是古剑宗弟子装束,修为更低,还是灵脉境。 为首的独臂修士?眼看过王离,见他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又衣着朴素,不是大派门人,故而心底生了不屑,正待划过目光朝将倒地的高功看去时,余光忽瞥见王离面貌,心底惊疑一声,此人竟然好生面熟! 他锁眉细细朝王离面庞盯去,终于认得王离的身份来。 “是你这贼人!” 王离被这独臂修士一声厉喝搞得莫名其妙,他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你为何恶语相向?” “素不相识?” 那独臂修士大笑三声,左手迅速祭出一柄长剑,斜指向地,“你在古仙秘境之中害我一只手臂,怎么,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看清你爷爷是谁!” 经独臂修士一提,王离这才回忆起此人身份来,不料竟是当初在玄帝秘境中,他为护住姚渐雪一众忘水仙阁女修而击退的古剑宗弟子。 那时他刚炼化广寒睛魄,寒睛不受其控制,失手之下将这人的手臂冻成了冰坨。 不过此人事先便要为难姚渐雪,王离却不是无缘无故加害于他,而今听这人嘶声厉喝,倒是冤家才聚头,这一下就遇到两个仇家,也算是机缘。 王离笑道:“怎么,丢了一只手还没长记性?” 褚横闻言大怒,提剑挥砍出一道匹练剑气,对着王离面庞劈来。 王离虽是灵武初品的修为,但经道门重塑后,体内灵力何止是灵武修士能够比拟的,故而此人剑气在他眼中不过是粗浅招式罢了。 他侧身微微让开剑气,淡色剑浪劈开巷边的石墙,轰地激扬起漫天灰尘来,王离白衫凭风而动,一手提起被封住灵脉,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高功,瞥眼看了那独臂修士,便向远处飞奔而去。 他无意与此人闹事,毕竟这里是古剑宗辖内,若是真惹来什么老妖怪,可不好脱身。 褚横被王离一道冷眼看得浑身一个哆嗦,忽想起在秘境之中,自己被王离蓦地冻坏手臂的事来,心中禁不住一颤,暗道这人真是邪门。 固然害怕,但好歹在古剑宗的地界,褚横不愿这仇就此阁下,眼看王离就此离开,他一咬牙,挥手招呼同行师弟一道,紧朝那模糊的身影追去。 却说王离提着高功,一路飞奔出城,进了一处山林,挥手已然看不见褚横等人的身影,便将高功扔在地上,解开他的灵脉,“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说了实话,我便放你走, 倘若糊弄我,我便将你丢给古剑宗的人,那下场想必你自己清楚。” 高功道门受了重伤,又遭王离封住灵脉,此刻面色铁青,满脸汗水,他狠狠看着王离,轻蔑道:“你以为我怕这个?”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你的兄长的?” 王离不顾他的挑衅,自顾问道:“还有那个古剑宗的,当初我在秘境中明明挡住脸了,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高功听了赫然大笑,“冀州上下仙门大派,如今谁人不知道你的样子!” “你可是块香饽饽呢!” 见王离紧锁眉头,高功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当初自古仙秘境出世后,我天罡教长老便将你的容貌绘刻在玉简之内,传遍冀州,以供捉拿悬赏,你夺我教至宝,冀州无论是散修亦或仙门弟子,莫不想将你生擒住,杀人越宝,可不诱惑至极。” “原来是那回……” 料是他出了玄帝秘境后,天罡教长老截杀他未成,恼羞成怒,便将他容貌在冀州仙门中广布,依照天罡教的底蕴,其余仙门也得给其面子,若能杀了他夺回望仙筒,献给天罡教,亦是机缘一桩。 只是孰知天罡教勾结九天一事突然败露,冀州上下无人不想夺走他怀中宝物,望仙筒,这可是能搜寻机缘的九州至宝! 论是真正的仙器,也不过如此。 王离自然想到这茬,不免脸色连连巨变,心道这般被人认出来,莫说取回玄黄袋了,就是能不能走到合欢宗都难说。 好歹见到制住自己的男子终于变了神色,高功心下才有些欣喜,此人实力太过骇人,看去不过灵武初品的修为,谁知自己竟然连他一招都支架不住,可见那望仙筒给他带了多少机缘好事! 不知高功心中忽而对他的望仙筒起了贪念,王离现在有些焦虑,正思索着往后对策,见身后空中隐隐有几道身影驾剑飞来,知是那古剑宗独臂修士要追来,也不再继续躲避,兀自坐在一旁等待褚横。 一边高功见此面有疑色,不知王离什么打算。 未几,褚横三人落在山林下,遥看见王离坐在一块巨石上看着自己三人,一边是倒地不起的高功,他不由心生顾忌,生怕王离耍什么花招。 却教他忘了,王离对付他们,何须阴谋诡计。 “我而今是忘水仙阁门下弟子,虽说当初失手毁了你的一只手臂,但也是你为难我仙阁仙子在前,算不得我欺负你。” “况且再者,古剑宗也不会放由你来找我忘水仙阁的麻烦!” 听了此话,褚横心中一震,这人竟然是忘水仙阁的修士,难怪手段如此高深,只是忘水仙阁一向女子才能进内阁,此人如何有这般本事的? “我古剑宗可不怕你忘水仙阁!” 褚横心里各种盘算,口上却丝毫不软。 王离自顾继续说道:“古剑宗坐镇冀南,想必其弟子见识广阔,少有不识之人、之物,此人你可认得?” 被王离一番吹捧,褚横心下稍有好受,王离虽然夸誉的是古剑宗门人,他全当是王离讨好自己了。 顺着王离手指方向,见那倒地的男子,褚横这才猛然心惊,“刚刚只顾来追这冻去我手臂的人来,没注意这人竟然是天罡教的!” 因被王离破其一手,原本在内门的褚横实力大跌,未过几日便被排出古剑宗内门,偏还被仇家使坏,排挤到这冀南边陲的凡尘世俗作巡守弟子,故而对王离的仇恨是双重刻骨的。 方才只顾着寻仇,却未注意高功所穿的竟然是天罡教弟子的衣服! “这是天罡教的人!” 见褚横瞠目结舌,王离没好气道:“我 自然知道他是天罡教的,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褚横哼道:“这我如何知道……” 得,白打听了,让高功自己来说出这人的身份可是太难,本打算询问这古剑宗的独臂修士,谁想也是两眼一抹黑。 扯住高功衣襟,一手将他拎起,王离便要起身离去,这会褚横忙道:“我虽不知此人身份,但有一消息却是你绝对想听的。” “哦?” 见王离来了兴趣,褚横嘿嘿一笑,“只是不知道,传闻的望仙筒是否真的在你身上?” 王离登时明白这人的想法来,忍不住摇头嗤笑,他竟然想凭一个消息来索要望仙筒,真是可笑。 不再理会褚横,王离拉着高功飞速向林深奔去,褚横忙上前要追,耳边突然传来王离的声音,不由驻足。 “叶拘海你可认得?他尚且不敢和我动手,凭你?” 一旁的灵脉修士问道:“师兄,咱们追吗?” 褚横摸了摸断袖,脸色连连变幻几次,终于颓唐一叹,“走吧。” …… 王离拉着高功在林间穿梭,高功痛苦咳出几口黑血,咧嘴笑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人说的消息是什么?” 见王离不理睬自己,高功道:“也不是大事,不过合欢宗有麻烦喽!” 合欢宗? 他的玄黄袋还在戚怜手上,合欢宗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糟心了,到时候玄黄袋他找谁要去。 心绪烦琐,王离心知这人是想要挟自己,面色不动,扬声道:“他合欢宗有麻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高功嗤然,“谁不知合欢宗的妖女和你交情不浅,你们两个凭着我教的望仙筒,不知窃取了秘境中多少机缘。” 说到此处,高功忽而笑道:“老相好危在旦夕,你就不去营救一二么?” 此人出言不逊,王离冷眼朝高功一扫,高功只觉心口一闷,一股寒气陡然由脚底升腾,直歘脑门,手脚登时不能动弹,浑身僵直。 高功大骇,这人怎么一个眼神就叫自己如此害怕,却听王离道:“修行之士,不说妄语,你师父没教过你么?” 他不知道高功怎么晓得自己与戚怜有关系,那天罡教长老如何也不会知道这些的,当日在场的只有司墨仙、邓西楼和叶拘海这些人,莫非是秦子夜? 在玄帝秘境之中,秦子夜等人见他和戚怜待在一处,却不知王离是被人挟持,她定会以为自己和戚怜有什么瓜葛。 王离眼眸一凝,当日在擢仙谷,祁一诺说秦子夜放走天罡教首席,难道就是这人吗? 心思瞬转,王离随口问道:“你原来是秦子夜放走的人。” 高功颜色一顿,随即大笑,“秦子夜是何人?我可不认得,难怪说你和合欢宗妖女关系不浅,果然有几分桃花缘,竟认得这么多女子。” 此人故作掩饰的神态尽收眼底,王离心中了然,知他和秦子夜干系不小,顺遂其意,也不就此戳穿高功谎话,长长哦了一声,叫高功听得心中发堵。 “合欢宗有什么麻烦?莫非是你们天罡教余孽杀上去了?” 高功自然感觉到王离话中揶揄之气,天罡教此刻自身尚且难保,怎么会去触及合欢宗的霉头,他虽心下忿忿,却不知如何回怼,只好道:“我天罡教固然不会对合欢宗有什么想法,至于其余仙门……这个我是不确定了。” 说到此处,高功哼声一笑,“毕竟如今冀南之内,大小仙门应是尽知合欢宗与我天罡教有染一事了。” 听了此话,王离更加确信,这高功定是秦子夜放走之人了,祁一诺先前追拿的,便是他。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封!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 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灵石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灵石,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街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王离与老头皆扭头看去,只见一破衣男子由巷头飞速往街东掠去,沿路撞到不少行人。 见他衣着黑白相间,虽然灰头扑脸,但王离仍能看出他的身份。 此人赫然是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眼眸微凝,心道如今古剑宗大肆围剿天罡教之人,就是教内顶厉害的教主都被追杀逃亡,怎地还有弟子不怕死,竟在古剑宗辖内的凡俗城镇大张旗鼓显露行踪? 那人身形极快,王离粗浅看去,不见其面容,只看出他灵武巅峰的修为,心中遐思飞逝,转眼那人就快消失于视界。 定夺一二,王离便抽身离开瓦肆,向 那人追赶而去。 说书老头揣着灵石,见王离突然远去,伸手空喊两声,看他朝方才那衣衫破烂之人追去,恐生旁事,才缩手摇了摇头,摸着温润的玉石,旋即眉开眼笑,兀自开心起来。 王离此去追赶那人却不是为了探问定仙盘的法门用处,前不久祁一诺刚捆走了陈逸,眼下天罡教之徒理应人人自危,那人虽身形仓皇,但敢明目张胆路过冀南,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他身怀天罡教两大宝物,望仙筒暂且知得妙用,但那定仙盘王离可是不知它有何神通,当日在福泽寨,陈逸重赏之下,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定住山头所有人,倘若教修为高深者施展出来,必然是惊天杀器。 那人修为虽比王离高出不少,但只行速竟不及王离,未过多久,王离便追上前去。 那人见到身后有动静,掉头见一白衫男子迅速追来,显然是修行之士,神色一慌,喝道:“你是何人,追我作甚!” 王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人人见之恨不杀之,我是谁关你何事?” 那人听王离出言漫骂天罡教,怒气升腾,他顿身呵斥道:“我天罡教何来勾结九天,那只是与九天一起去取仙药罢了,天生仙药,有缘者得之,我天罡教何错之有?你再出此言,休怪我不客气!” 王离冷哼道:“欲以邪阵杀害一众无辜修士,以补足九天妖蛇精气,这还不是错么!” 那人闻言气挫,被王离揭了遮羞布,不免心底震怒,他便不顾其他,挥掌朝王离扑来。 这招撼山式王离认得清楚,当初在小酉山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蹲杀他时用过这招,不过此人使出的威势与那长老相差甚远,王离一掌千水万恨掌轻松抵开,灵力透过指尖汇聚成剑气,隔空戳在那人腹间道门上。 吃痛一哼,那人面色苍白,捂着小腹倒在路边。 他此前早受了不轻的伤,但未想眼前这人不过灵武初品,竟能轻易化去自己的定仙九式,这怎不叫他心中骇然。 “你是古剑宗的弟子?” 道门受了重创,那人满头大汗,面目微微扭曲,恨恨看着面前的白衫男子。 王离上前蹲在他身前,盯住那人的眼睛,正欲询问此人行踪目的,倒在地上的破衣男子看清王离面容,忽然目眦瞪裂,切齿恨道:“是你!” 突如其来一声厉喝暂惊住王离,他皱眉道:“你认得我?” “我当然认得你!你这个无耻窃贼,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还残害我兄长性命,我恨不得生啖汝肉,痛饮汝血!” 听那人骂的起兴,王离心道:“那望仙筒确是被我拿了去,不过你天罡教与九天勾结之事败露,若归还望仙筒,必定会被古剑宗、鲁昂朗云清宫这些大派夺取,便宜旁人倒不如便宜自己!” 王离不是性子憨厚耿直之人,当初虽承诺归还望仙筒,但如今天罡教沦落污淖,他自不会傻傻将宝物拱手让人。 “至于说我害死他的兄长……” 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少与天罡教弟子接触,这人怎碰脸就说自己害死他的兄长呢? 饶有兴致看着那面目憎然的男子,问道:“我怎么就害死你的兄长了?你倒是说给我听个明白。” 男子冷笑一声,“你当然糊涂,可怜我兄长高晟向你讨回望仙筒,却在西境泽林被你残杀!”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奇闻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 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虽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诡变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rè)冲劲,往浑(shēn)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shēn)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qing)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xué)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tào),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shēn)上,王离见此登时浑(shēn)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rè)的(shēn)子也顿时一冷,他不(jin)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shēn),这时戚怜也从(qing)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qing)况,不由羞煞(yu)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xué)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shēn)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ài)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xing)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qing),故而虽未中(qing)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qing)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shēn)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qing)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qing)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shēn)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tào),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shēn)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jiāo)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shēn)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shēn),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ri)之事,不(yun)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qing),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qing)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xing)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shēn)上,今(ri)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shēn)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tào)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shēn)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rè)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shēn)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shēn)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shēn),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ri)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ri)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yu)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支持(狂沙文学网)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措手不及 “天罡教?”祁一诺从其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金色长绳,将陈逸绑的严严实实的,他道:“你天罡教俯首九天,便是与我九州所有仙门为敌,亡就亡了,这路是你们自个选的!这金曳索就是陆地神仙被缠住也挣脱不开,你就乖乖与我回古剑宗去,等候发落罢!” 他指手掐了法诀,长绳金光闪烁,陈逸莫说挣脱,便是想要动弹手臂都难。 王离将长剑还给祁一诺,此时那浮在空中的葫芦也不紧不慢重新挂在王离腰间,祁一诺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他抱拳道:“陈逸此人既然已经被我拿下,王大哥也找到你的朋友,咱们就此别过罢!” 寨中百姓大多是没入修行的凡人,平常只不过听闻世上有仙人,就是寨中修为最强的陈坦也不过灵脉境界罢了,故而不见得仙人能有多神奇,今夜一见,却叫他们皆然瞠目结舌,而陈逸又以撼山式误杀不少寨民,故而场下众人看着王离等人也颇有些惧怕。 陈坦安抚好众寨民,听闻王离与祁一诺就要离去,忙上前道:“二位,他虽然是我的爹,但于我却没有什么父子情谊,你们要捉他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姑娘是我娘子,你们怎么也要带她走?” 王离眼中带着怒气,“你强迫我师妹嫁给你,这婚事有什么名分,今日我放了你一命,便是宽恕你,若非见你也还老实,没有欺辱师妹,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此地?” 被王离凌声喝问,陈坦不由垂下头,想要辩解,见柳砚刀亦是一脸恼恨地看着自己,听她道:“之前说杀了你那是气话,本姑娘可没那么嗜杀,你虽然乘人之危,逼迫我嫁给你,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女,念你也没占我便宜,今日就放过你,不过若是叫我再听道你说我是你娘子,我可必须要来拧掉你的头!” 说着斜手一劈,不远处碗口粗的小树应势而倒,众人以为仙人又要发难,散若惊鸟。 陈坦知道柳砚刀修为远远超过他,谁知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听她此话,心知自己与柳砚刀却无姻缘,不免黯然神伤,王离却是不顾,陈坦不是恶人,却帮戚怜做了恶事,就算他倾慕柳砚刀,也不该以这种方式企图占有柳砚刀。 诸般后果,却是早早就种下了因由。 祁一诺带着陈逸驾剑远去,柳砚刀在昏迷的戚怜身上找到自己的储物袋,王离拿着戚怜的储物袋,灵识破开她设下的屏障,顾及借用戚怜红绫太过另类,遂找了一柄嵌玉镶金的宝剑,与柳砚刀御剑而去。 寨中陈坦见柳砚刀飘然远去,心中羡煞王离能与柳砚刀如此亲近,捏紧拳头,心中生了修行的强烈欲望。 王离与柳砚刀带着昏迷不醒的戚怜往冀南而去,二人御剑飞行数百里,穿过一凡俗小国,因担心误创冀州仙门领地,便且买来一架马车赶路。 第二日晌午,戚怜悠悠转醒,她抚着昏涨的头,背后一阵剧痛,忙伸手向后背摸去,见已经被人用白布扎好,见自己在一马车之中,她心中奇怪,察觉自己灵脉被封,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见柳砚刀笑盈盈看着自己。 “你……” 柳砚刀见戚怜似有迷茫之色,便得意一笑,“救你一命不是可怜你,是要你带我们去合欢宗,找回王离的玄黄袋。” 眼下她与戚怜身份陡然互换,先前她是俘虏,而此时戚怜却成了阶下囚,心想自己能出一口恶气,想怎么整治这妖女就怎么整治,真是大快人心。 王离昨夜与柳砚刀 说过,让她先行回忘水仙阁去,但柳砚刀总是不答应,非要与王离一起去合欢宗,可是把王离感动良久,却不知柳砚刀主要是打算其间欺负戚怜,倒是他多想了。 凑上前看了看戚怜容貌,她面容被面纱挡着,见一双眉眼平淡如水,丝毫不见惧色,柳砚刀不见戚怜变得如她预料那般惊慌失措,心中生气,便哼道:“见你一直带着面纱,难不成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么?” 戚怜见不到王离身影,不知他去了何处,暗中凝气破开体内封住灵脉的灵气枷链,依旧平淡道:“固然没有柳姑娘这般娇艳动人。” “什么娇艳动人,姑娘我是那么俗气的人么!”柳砚刀对娇艳二字颇为忿忿,眸子神光一动,突然嬉笑道:“不如我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罢!” 戚怜终于变了神色,喝道:“你若是掀开我的面纱,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让我侥幸逃走,我便发誓要杀了你,不死不休!” 听戚怜说得这般狠厉,柳砚刀愈是动了顽心,她先是连连几指点在戚怜道门上,让她经脉酸麻,暂且不得动弹,随后欺身而前,凤眼带着戏弄,挑衅一般看着戚怜。 “我现在就揭开你的面纱,也不杀了你,看你还能如何!”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身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身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身子也被柳砚刀封住穴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性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 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情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模样挺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性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身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身燥热,未过多久身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性,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情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情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热……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身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禁不住那情窦散的侵袭。 第二百三十二章 遗憾 陈坦闻声连忙向天空看去,只见一穿着破衣黑色长衫的老者凭空立在夜色中,他看清来人面容后,道:“是你!这都二十多年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王离见那人凭空而立,虽然衣衫褴褛,但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他惊奇陈坦一灵脉境散修如何认得灵王强者,心中生了提防之意,仔细听着二人讲话。 山岚朦胧,祁一诺与那人相隔甚远,故而看不清他的容貌,听二人说什么儿子爹爹的话语,心道莫不是这陈坦是那灵王修士的儿子?诶呀,那可惨了,王大哥正抢了他儿子的娘子,这灵王老爹定然要替他儿子报仇,不知王大哥能不能斗得过这人。 空中修士似是没听见陈坦的话一般,他道:“我算是走投无路啦,教里众长老弟子死的死、散的散,我被人追杀了大半个冀南,好容易逃出生天,细细扒了指头,想来也只有你这里能有个留身之地。坦儿,算来你我爷儿俩也有好几十年不见面了罢!” 陈坦吞声恨道:“什么几十年,也就二十六年罢了,对你这个仙人来说也就是弹指的功夫。我娘被你糟蹋了,你嫌弃我娘出身凡俗,便将我们丢在福泽山脉里头,我三岁的时候你来过一回,往后就是娘死了你也没来过,我可是记得清楚!” 那人叹道:“不是我忘了你们娘俩,其间的事情太过纷杂,我说不清。二十六年,我也没二十六年可活了!” 陈坦挺直了腰板,道:“我今夜成了婚,有了媳妇,我已经在宗庙前立下誓了,今后我和你陈家断绝干系,你做你的仙人,没你我在这寨子里头照样过活,你从来便都不是我爹。” 那人听了此话,沉默片刻,良久才幽幽一叹,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呸!不要脸,谁是你媳妇,你这强迫人、趁人之威的下流种,要成婚和你爹成婚去吧!” 柳砚刀黛眉倒竖,拧牙骂道。 那人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坦儿,你这媳妇看来于你颇有意见啊。” 陈坦没料到柳砚刀拆了他的台,他面色微沉,哼道:“这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会子寨中不少寨民察觉到寨主府的动静,纷纷披了衣裳挑灯赶过来,见空中竟然有仙人飞在天上,不少人都跪拜下来,那人见寨民都聚集此地,便喝声道:“我乃尔等寨主陈坦之父,天罡教守宝长老陈逸是也,今日来此,便要暂歇此地,尔等不必慌张。” 王离和祁一诺听此对视一眼,王离传音道:“祁兄弟,那跛子看来算得可真准,不但教我要找的人算到了,就是你要找的人也算到了。” 祁一诺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谁会想到,这陈坦竟然是陈逸的儿子呢!” 王离看着空中那道人影,补充道:“还是私生子。” “祁兄弟,但我看他和你说的不对啊,你说他身受重伤,我看他不是好好的么?” 祁一诺皱眉道:“他被数仙门长老围剿,受伤定然不轻,不过此时在众人面前端着罢了。” 王离听了这话,心道这陈逸竟然能躲过数仙门长老的围剿,本事不小便可料想,祁一诺师父竟教他一人来捉拿陈逸,可真是糊涂了心思。 却说祁一诺见了那陈逸,捺不住心头激动,眼见宗门命令就待自己了结,他怎么克制得住,遂也不与王离打声招呼商量对策,提 剑就冲了上去。 “陈老贼,吃我一剑!” 祁一诺跳身飞至空中,一剑挥砍,一道黑色剑气融在夜空之下,当头就朝陈逸头顶劈下。 王离被祁一诺突然动手吓了一跳,见那陈逸不慌不忙躲开其剑,手掌一立,祁一诺便登时被一股巨力推开,摔倒在地上。 王离上前拉住祁一诺,低声道:“你也太心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不说祁一诺借了他灵剑一用,单单是肯陪他一起来救柳砚刀,王离便要帮他捉下陈逸,可祁一诺一声不吭就冲上去,免不了让陈逸有了防备,想要趁机下手可就没戏了。 柳砚刀亦是跑到王离身边,低着嗓子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和这老头动手?” “这说不清楚,事情结束再告诉你。” 王离抬头见陈逸飘然飞至三人面前,祁一诺站起身,又指剑对着陈逸,陈逸见了祁一诺身穿的蓝衣,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古剑宗的人。” “你们可真是追我追得紧呐!” 陈逸颇为恼恨,他一路被古剑宗、圹埌云清宫的修士追杀,好容易脱身开来,没想到一个灵侯境的小修士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这让他何其愤怒。 弹指激射出一道劲气,祁一诺剑尖一震,右手一麻,便要脱手扔出长剑,可他心神一聚,忙捏紧右手,不让长剑离身。 陈逸见此惊疑一声,他看寻常一指,却是动了八成的灵力,这小子的长剑竟然没有被他挣碎,看来此剑非比寻常古剑宗弟子所佩之剑。 抬手又对着祁一诺面门而去,他手臂酸麻,如何来得及抵挡,这会却有一手从祁一诺身后迎了上来,与陈逸右掌对在一处,二人皆是震开三步。 陈逸忙向出掌之人看去,见只是一灵武境修士,神色一呆,颇为不敢相信。 灵武境的修士能挡住他全力一掌还不相上下? 就算此时他身受重伤,外强中干,实力不及巅峰三成水平,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灵王境上品修为,这小子一个灵武境修士,就能和他对掌? 陈逸不信邪,凝气运转体内灵力,两手叠掌,朝王离拍出一条大河虚影,滚滚波浪,竟教山腰福泽寨都被淹没一般,草木横飞,甚是骇人。 王离喝出一口气,星空之下,耀古之辉赫然亮起,无数星辰之光照在王离身上,宛若仙光临世,他双掌手腕皆有星芒亮起,运开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和着浩瀚星河光辉,竟将大河虚影拍碎开,波涛之声如击巨山,成了碎水断河的哀鸣。 陈逸被绵绵不绝的星光正中胸膛,他本就虚弱单薄的身子立刻又消瘦几分,咳出一大滩黑血,气息登时紊乱,见夜下王离如仙降世,他怪笑一声,“果真是少年郎君,我这老头子敌不过你啦!” 说着勉强坐起身,兀自道:“我是斗不过你,可我来这寨子,不是给你们受气的!” 盘腿而坐,不顾众人惊讶眼光,双手连掐指决,紧闭双目突然一睁。 “定仙盘,开!” 只见寨中祖庙方向登时升起不尽的黑白光芒,未过多久,山中一道巨响,一只小小的黑白双色罗盘破开祖庙,飞至陈逸头顶不住旋转。 王离见那罗盘模样,心神震惊,那赫然与前世道教阴阳鱼一般无二,这定仙盘是什么东西? 陈坦见祖庙 里突然飞出一只黑白罗盘,不觉目瞪口呆,他在此活了足足二十九年,从不知道这祖庙里供奉的竟然不是灵位,只是一个罗盘而已! 定仙盘在陈逸头顶不住旋转,黑白光影将他整个身子都罩住,他嘿嘿笑道:“我天罡教道统传承何止万年,如今不过二流仙门,连古剑宗合欢宗这些近古仙门都不如了,但实力不在,底蕴一直藏着,这定仙盘本是和望仙筒一并,乃是上古仙器,若非易教主命我来取,也不会早早就拿出来。” “我实力不如易教主,施展定仙盘威力自然不能和易教主比,但对付你们,足以!” 陈逸定手结决,一个黑白交汇的“僊”字虚影浮在定仙盘上,整个福泽山脉登时风云大变,黑白光影届时由定仙盘将整个寨子笼罩住,山上众人皆不能动弹分毫。 王离心中大震,这定仙盘真是诡异,他不单身子不能动弹,就是灵脉也不能吐纳运使灵力,祁一诺、柳砚刀皆是如此,因口不能言,只得干瞪眼,心中惊奇。 陈逸见诸人果然被定住身形,不免得势哈哈大笑,“定仙盘能定上古仙人,定住尔等,可不是简单至极!” 说着大手一挥,山林震动,草木皆被他一掌劲浪推平倒地,寨民被受其害,身子被掌劲劈成碎块,陈坦见此双目怒裂,显然痛苦至极,但他也被定仙盘定住身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寨民被陈逸残杀。 掌劲推开滚滚山石,王离见过这招,他从玉楼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前来追拿他,他于那人周旋时见其使过一招推到山峰的掌劲战法,黄宵说是定仙九式中的撼山式。 这定仙九式分三大式,分别是定山式、定脉式和定原式。因传承颇为久远,就算上古典籍也不能考究,至今也只有前两大定式法诀犹在天罡教中。 撼山式便是定山式中第三法诀,其法于定山式与定脉式中威力最大,此时陈逸使出的这招掌法,便是撼山式。 掌劲推开,沙尘激扬,王离几人皆是不能动弹,眼看掌劲就要扑倒身上,王离腰间那瞎眼脖子给他的朱红葫芦赫然摇摇晃晃飞到空中,一道浩然剑气瞬间从葫芦口飞出,狠狠劈在定仙盘上。 一声轻响在寨中清晰传遍,定仙盘浑身一暗,覆在陈逸身上的黑白光影登时暗淡,他灵力加诸定仙盘,剑气劈在定仙盘上,譬如砍在他的身上。 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他脸上惨色更剧三分,体内伤势加重,他撑不住继续催动定仙盘,眼看局势大为不妙,便收起定仙盘,就要飞身离去。 定仙盘光影退去,众人身形一松,皆脱开其限制,王离见陈逸作势要跑,来不及思索为何葫芦会有这等威能,夺过祁一诺手中长剑,仙门引猛然运起,一道划开天夜的白芒剑气嗤嗤朝将陈逸击去。 “又是剑气!” 陈逸低低咒骂一声,挥袖想要搪开,孰知那剑气威力竟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剑光如劈开豆腐一般,划拉一声切开陈逸手臂,定仙盘顺势落在寨中平地上。 王离上前捉住定仙盘,一脚踏住落下的陈逸,连连隔空点手几道指劲封住他的灵脉,本就受伤不轻的陈逸又连连遭遇重创,已是奄奄一息之际,自然抵挡不住王离的指劲。 见王离拿起定仙盘,祁一诺等人又追上围住他,方才喟叹一声,眼帘低垂,“天罡教亡矣!”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三层剑诀 柳砚刀自昨夜被戚怜掳到道福泽寨后,受尽戚怜胁迫欺辱,虽说还未让那陈坦碰自己,不过她今日若还不说出那什么玄黄袋的法决,便要与陈坦圆房。 当日王离被戮仙老魔带走之后,戚怜一路追赶不到,心知王离铁定活不长久,便回到合欢宗将玄黄袋交给满飞花,得知这储物袋竟也不是凡物,乃是真正的上古仙器玄黄袋! 但满飞花也不知如何破开玄黄袋,戚怜思前想后,以为只有柳砚刀知道其中法诀,她当日见柳砚刀同王离一路,先入为主以为柳砚刀是王离道侣,遂觉法诀柳砚刀定然知晓,于是连忙出了宗门,又往南找柳砚刀。 柳砚刀却是早就寻到冀州,正在冀州西南胡乱打听王离的下落,被戚怜得知行踪后,施计擒住,便掳到了这福泽山上,以不说出法诀便赠予其寨主恐吓与她,今夜便是到了紧要关头了。 而秦子夜以为戚怜去了弇州,却是其听了什么灵器、法诀之细细碎碎的谣传后的臆想罢了,孰料王离误打误撞之下,还真碰上了戚怜。 戚怜见柳砚刀纠缠着她害死王离不放,冷声道:“柳姑娘,我虽然胁迫与你,但竟日来未有让那陈坦冒犯于你,你如果还是这般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莫怪我不客气!” 可还未等柳砚刀开口回怼,此时窗外突然有一声音传入屋中。 “你何时客气过,今日却该是我不客气!” 王离破窗而入,祁一诺紧随其上。挥袖荡开尘土,王离冷冷看着一脸错愕的戚怜,道:“戚姑娘,旧账新张,今日一并算了罢!” “王离!” 见到本已是定了死讯的王离突然活了,还站在自己面前,柳砚刀一脸不可置信,小嘴微微张着,王离隔空几下点指破开戚怜封住她灵脉的劲气,她一鼓气跳起身,抱住王离手臂,双目含泪:“你怎么来这了?我可是被这妖女害惨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女侠眼睛里都噙着泪水,王离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了么,放心,她我会帮你收拾的。” “嗯!” 柳砚刀用力一点头,也不问他身后那蓝衣男子是谁,扭头狠狠盯着戚怜,道:“我要扒了她的皮,拆开她的骨!还有那个什么寨主,我要一块将他们收拾了!” “会的,都会的。” 外边的陈坦听了屋里头的动静,连忙破门而入,见柳砚刀紧紧抱住王离的胳膊,不由睚眦睁裂,新婚之夜自己入门的娘子竟然靠着一男子身上,怎能不让他心中愤怒。 “你是谁,放开我娘子!” 柳砚刀黛眉紧蹙,“谁是你娘子,我同意嫁给你了么,强迫之事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呸!” 陈坦喏喏不知所言,戚怜打量了王离,见他被戮仙老魔掳走之后,不但没有生事,修为反倒精进不少,心中思量,“这戮仙老魔修为可是神境巅峰,就算我师尊要对付他也颇为棘手,他玄黄袋被我夺走,还能虎口逃生,果真有些手段!” 既然王离在此,她也不用再为难柳砚刀不放,毕竟得罪一个忘水仙阁内门弟子,这事纠缠起来也多是苦头。 “没想到你还能活下来。” 此番际遇皆由此女而起,王离对她自没有好颜色。而这陈坦竟然敢乘人之危,意图强娶柳砚刀,王离心头愤怒难以抑制,对 身边的祁一诺道:“祁兄弟,宝剑借我一用。” 祁一诺迟疑片刻,便将手中长剑交予王离,他不知王离想要做什么,不过此刻二人同道,他还是选择相信王离。 此剑乃古剑宗内门弟子专佩之灵器,王离暗叹一声好剑,握紧手中剑柄,斜指向下,冷冷道:“戚怜你夺我宝物,害柳姑娘沦落山寨,还想以赠婚来逼迫柳姑娘说出玄黄袋法诀,此事今日便和你做一个了结!” 戚怜感受到王离节节升高的气势,她深知王离的真实实力远不是其修为境界表现出来的,当日在玉楼中以灵脉境力敌秦子夜和邓西楼,塔可都看在眼里,如今王离跨入灵武境,她虽然已是灵侯巅峰,却也不敢稳拿于他。 听了王离所说之话,她不为所动,逼迫柳砚刀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是真,但让她嫁与陈坦却不过一个幌子罢了。倘若今夜柳砚刀还不肯说出法决,她的打算便是带着柳砚刀回到合欢宗,满飞花自有办法撬开柳砚刀的嘴巴。 陈坦听得半懂不懂,他只知自己娘子确实是被这戚圣女胁迫来的,但那夺宝物等事他却不明白,遂抽出一把弯刀,也不顾王离修为远高于他,提刀边上。 “我说放开我娘子,你没听见么!” 王离朝他看去,寒睛幽光一闪,那陈坦只觉胸口一闷,身形便突然笨拙起来,一只脚点在地上,始终迈不出第二步来,未几脚底渐渐升起寒霜,弹指功夫就将他整个右腿冻住。 陈坦大骇,此人还未动手,怎么自己腿就中招了。 王离轻轻推手,千水万恨掌绵柔掌意顿开,远处陈坦登时被拍飞出去,撞塌了一堵墙面。 戚怜眸光微凝,心中大骇,方才她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陈坦右腿竟就被王离废了,这手段着实可怖。 右手一震,长剑顺着劲道发出一道颤鸣,王离抽剑而出,灵力透过剑身化作数十道剑气,如龙卷一般朝戚怜刺去。 戚怜红袖挡开,曼妙身姿立刻退却一边,躲开剑气之后,手掌不住颤抖,心惊这王离虽不过灵武初品,但灵力怎如此强劲,见王离紧追而上,一剑刺出数道剑影,袖中纤指轻弹三下,剑光皆被指劲弹退。 王离右手一震,压不住后力,往后退了一步才稳好身形,这会柳砚刀飞身而上,她储物袋被戚怜夺走,手中没有忘川剑,但玉手挥掌,正是千水万恨掌,声势竟也不弱,与戚怜缠斗一块,难分胜负。 戚怜一手与柳砚刀对掌,一手暗中弹开一道拈花指意,指劲悄无声息朝柳砚刀脸颊弹去,王离灵识远非灵境修士可比,自然察觉到危险,遂左手连忙一指运开神门引,剑气与指劲对在一处,放出一声脆响,气浪翻腾,帐纱披散,烛影摇曳,屋内登时乱作一团。 陈坦捂着胸口从碎砖堆里站起身,见戚怜都不能拿下王离,不免心头震惊,见柳砚刀站在王离身旁,心中嫉恨难抑。 王离拉住仍要上前的柳砚刀,挡在她身前,道:“柳女侠为了救我不远万里跑到冀州来,这仇当然我替你报,你乖乖站在我后头,别叫我分心。” 柳砚刀这会已经全然忘了刚刚还被戚怜逼迫的慌张无奈,她红衣鲜艳,玉脸傲然,“我的仇当然得自己报。” 见王离瞥眼看来,心中不知怎的登时一软,“好吧,反正你方才也说了,你帮 我报仇的,那我不管啦!” 嬉笑着扮了个鬼脸,王离摇摇头,将长剑换到左手之上,此地毕竟是在旁人寨中,若是将人都引过来,恐怕难以断后,遂盯着戚怜,淡淡道:“戚姑娘,我的玄黄袋在何处?” 戚怜道:“我早日就带回宗门了,王公子若是想要取回玄黄袋,恐怕还得陪我回合欢宗取。” 王离打量戚怜上下一番,果真没见到玄黄袋,心道她此话固然不假,秦子夜也说过她其间回过宗门一趟,想必就是将玄黄袋交还宗内了。 暗叹时运不济,王离左手一扭,挑剑起势,道:“玄黄袋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自会去取过来,不过往日旧怨,今日一并算了罢!” 说完不待戚怜回应,神门引陡然运转,长剑登时白光大盛,将屋内照若白昼,未几一道白芒剑气划出,赫然是青云剑诀! 道门重塑、斩桥重建之下的王离全力使出徵吾神剑,威力远胜从前,他见剑光浩荡,破开屋顶,瓦片横梁顿时残屑四飞,白光竟然将整个寨子都照亮了,他亦有些诧异,“我怎么比之前灵武修为时更强了,难道是斩桥重建之后,体内灵力会更加凝练么?” 戚怜见此剑声势骇人,震惊王离实力竟如此强之余,袖手全力点出十数道拈花指意,但都被剑光消融开来,戚怜无处可躲,正要祭出红绫飞身躲开,那剑光却如影随形,狠狠劈在戚怜娇弱的背上,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飞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祁一诺见王离好生凶猛,连连咋舌,又见戚怜被王离杀了,暗道:“这王大哥可真是丝毫不留情面,饶是那女子娇美如花,也断没有手下留情。” 叹了几声可惜,陈坦却被青云剑诀镇住,呆呆看着王离,心中不住回荡那几个念想,“这人比我还小上一些,怎么如此厉害……” 柳砚刀见戚怜倒在地上,连忙上前,一手搭在她左手无名指根,抬头对王离道:“王君子,你果然留情了,她没死。” 王离道:“你要她身死报仇,现在杀了她就是。” 这时柳砚刀却摇了摇头,道:“我才不杀她哩,那只是气话罢了,她是合欢宗的圣女,杀了她,麻烦又是更多,不如就这般出过气就好。而且我那也只是气话罢了,王离,你的储物袋还在合欢宗么?” 王离点头,“留她一命,就是让她带我去取玄黄袋。” 柳砚刀眸子一转,忽而想到什么可喜的事情,拍手道:“是极,留她一命,一会让她带我们去合欢宗,我们还怕摸不到合欢宗宗门嘛。” 见戚怜双目紧闭,心道:“我饶你一命,但你那般折磨于我,我定然也叫你不得好过!嘿,那就先便宜王君子啦!” 祁一诺忙和王离道:“王大哥,合欢宗女子强势,你若是擅自闯了宗门,恐怕难以脱身。” 王离固然不会硬闯,示意祁一诺不必顾虑,将手中长剑交给祁一诺,他又道:“方才王大哥使出的是何剑法,威力可当真吓人,我看就是陈逸身上没有伤势,也抵不住王大哥这招剑法。” 陈坦见几人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柳砚刀更是自始至终未曾看过自己一眼,心生凄恨,就要抽出弯刀与王离拼命,这时空中风声大震,一人突然闪在福泽寨中。 “坦儿,我来看你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念 陈坦闻声连忙向天空看去,只见一穿着破衣黑色长衫的老者凭空立在夜色中,他看清来人面容后,道:“是你!这都二十多年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王离见那人凭空而立,虽然衣衫褴褛,但竟然是灵王境的强者,他惊奇陈坦一灵脉境散修如何认得灵王强者,心中生了提防之意,仔细听着二人讲话。 山岚朦胧,祁一诺与那人相隔甚远,故而看不清他的容貌,听二人说什么儿子爹爹的话语,心道莫不是这陈坦是那灵王修士的儿子?诶呀,那可惨了,王大哥正抢了他儿子的娘子,这灵王老爹定然要替他儿子报仇,不知王大哥能不能斗得过这人。 空中修士似是没听见陈坦的话一般,他道:“我算是走投无路啦,教里众长老弟子死的死、散的散,我被人追杀了大半个冀南,好容易逃出生天,细细扒了指头,想来也只有你这里能有个留(shēn)之地。坦儿,算来你我爷儿俩也有好几十年不见面了罢!” 陈坦吞声恨道:“什么几十年,也就二十六年罢了,对你这个仙人来说也就是弹指的功夫。我娘被你糟蹋了,你嫌弃我娘出(shēn)凡俗,便将我们丢在福泽山脉里头,我三岁的时候你来过一回,往后就是娘死了你也没来过,我可是记得清楚!” 那人叹道:“不是我忘了你们娘俩,其间的事(qing)太过纷杂,我说不清。二十六年,我也没二十六年可活了!” 陈坦(ting)直了腰板,道:“我今夜成了婚,有了媳妇,我已经在宗庙前立下誓了,今后我和你陈家断绝干系,你做你的仙人,没你我在这寨子里头照样过活,你从来便都不是我爹。” 那人听了此话,沉默片刻,良久才幽幽一叹,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呸!不要脸,谁是你媳妇,你这强迫人、趁人之威的下流种,要成婚和你爹成婚去吧!” 柳砚刀黛眉倒竖,拧牙骂道。 那人一怔,旋即放声大笑,“坦儿,你这媳妇看来于你颇有意见啊。” 陈坦没料到柳砚刀拆了他的台,他面色微沉,哼道:“这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会子寨中不少寨民察觉到寨主府的动静,纷纷披了衣裳挑灯赶过来,见空中竟然有仙人飞在天上,不少人都跪拜下来,那人见寨民都聚集此地,便喝声道:“我乃尔等寨主陈坦之父,天罡教守宝长老陈逸是也,今(ri)来此,便要暂歇此地,尔等不必慌张。” 王离和祁一诺听此对视一眼,王离传音道:“祁兄弟,那跛子看来算得可真准,不但教我要找的人算到了,就是你要找的人也算到了。” 祁一诺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谁会想到,这陈坦竟然是陈逸的儿子呢!” 王离看着空中那道人影,补充道:“还是私生子。” “祁兄弟,但我看他和你说的不对啊,你说他(shēn)受重伤,我看他不是好好的么?” 祁一诺皱眉道:“他被数仙门长老围剿,受伤定然不轻,不过此时在众人面前端着罢了。” 王离听了这话,心道这陈逸竟然能躲过数仙门长老的围剿,本事不小便可料想,祁一诺师父竟教他一人来捉拿陈逸,可真是糊涂了心思。 却说祁一诺见了那陈逸,捺不住心头激动,眼见宗门命令就待自己了结,他怎么克制得住,遂也不与王离打声招呼商量对策,提剑就冲了上去。 “陈老贼,吃我一剑!” 祁一诺跳(shēn)飞至空中,一剑挥砍,一道黑色剑气融在夜空之下,当头就朝陈逸头顶劈下。 王离被祁一诺突然动手吓了一跳,见那陈逸不慌不忙躲开其剑,手掌一立,祁一诺便登时被一股巨力推开,摔倒在地上。 王离上前拉住祁一诺,低声道:“你也太心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不说祁一诺借了他灵剑一用,单单是肯陪他一起来救柳砚刀,王离便要帮他捉下陈逸,可祁一诺一声不吭就冲上去,免不了让陈逸有了防备,想要趁机下手可就没戏了。 柳砚刀亦是跑到王离(shēn)边,低着嗓子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和这老头动手?” “这说不清楚,事(qing)结束再告诉你。” 王离抬头见陈逸飘然飞至三人面前,祁一诺站起(shēn),又指剑对着陈逸,陈逸见了祁一诺(shēn)穿的蓝衣,才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古剑宗的人。” “你们可真是追我追得紧呐!” 陈逸颇为恼恨,他一路被古剑宗、圹埌云清宫的修士追杀,好容易脱(shēn)开来,没想到一个灵侯境的小修士竟然也敢对自己动手,这让他何其愤怒。 弹指激(shè)出一道劲气,祁一诺剑尖一震,右手一麻,便要脱手扔出长剑,可他心神一聚,忙捏紧右手,不让长剑离(shēn)。 陈逸见此惊疑一声,他看寻常一指,却是动了八成的灵力,这小子的长剑竟然没有被他挣碎,看来此剑非比寻常古剑宗弟子所佩之剑。 抬手又对着祁一诺面门而去,他手臂酸麻,如何来得及抵挡,这会却有一手从祁一诺(shēn)后迎了上来,与陈逸右掌对在一处,二人皆是震开三步。 陈逸忙向出掌之人看去,见只是一灵武境修士,神色一呆,颇为不敢相信。 灵武境的修士能挡住他全力一掌还不相上下? 就算此时他(shēn)受重伤,外强中干,实力不及巅峰三成水平,但也是货真价实的灵王境上品修为,这小子一个灵武境修士,就能和他对掌? 陈逸不信邪,凝气运转体内灵力,两手叠掌,朝王离拍出一条大河虚影,滚滚波浪,竟教山腰福泽寨都被淹没一般,草木横飞,甚是骇人。 王离喝出一口气,星空之下,耀古之辉赫然亮起,无数星辰之光照在王离(shēn)上,宛若仙光临世,他双掌手腕皆有星芒亮起,运开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和着浩瀚星河光辉,竟将大河虚影拍碎开,波涛之声如击巨山,成了碎水断河的哀鸣。 陈逸被绵绵不绝的星光正中(xiong)膛,他本就虚弱单薄的(shēn)子立刻又消瘦几分,咳出一大滩黑血,气息登时紊乱,见夜下王离如仙降世,他怪笑一声,“果真是少年郎君,我这老头子敌不过你啦!” 说着勉强坐起(shēn),兀自道:“我是斗不过你,可我来这寨子,不是给你们受气的!” 盘腿而坐,不顾众人惊讶眼光,双手连掐指决,紧闭双目突然一睁。 “定仙盘,开!” 只见寨中祖庙方向登时升起不尽的黑白光芒,未过多久,山中一道巨响,一只小小的黑白双色罗盘破开祖庙,飞至陈逸头顶不住旋转。 王离见那罗盘模样,心神震惊,那赫然与前世道教(yin)阳鱼一般无二,这定仙盘是什么东西? 陈坦见祖庙里突然飞出一只黑白罗盘,不觉目瞪口呆,他在此活了足足二十九年,从不知道这祖庙里供奉的竟然不是灵位,只是一个罗盘而已! 定仙盘在陈逸头顶不住旋转,黑白光影将他整个(shēn)子都罩住,他嘿嘿笑道:“我天罡教道统传承何止万年,如今不过二流仙门,连古剑宗合欢宗这些近古仙门都不如了,但实力不在,底蕴一直藏着,这定仙盘本是和望仙筒一并,乃是上古仙器,若非易教主命我来取,也不会早早就拿出来。” “我实力不如易教主,施展定仙盘威力自然不能和易教主比,但对付你们,足以!” 陈逸定手结决,一个黑白交汇的“僊”字虚影浮在定仙盘上,整个福泽山脉登时风云大变,黑白光影届时由定仙盘将整个寨子笼罩住,山上众人皆不能动弹分毫。 王离心中大震,这定仙盘真是诡异,他不单(shēn)子不能动弹,就是灵脉也不能吐纳运使灵力,祁一诺、柳砚刀皆是如此,因口不能言,只得干瞪眼,心中惊奇。 陈逸见诸人果然被定住(shēn)形,不免得势哈哈大笑,“定仙盘能定上古仙人,定住尔等,可不是简单至极!” 说着大手一挥,山林震动,草木皆被他一掌劲浪推平倒地,寨民被受其害,(shēn)子被掌劲劈成碎块,陈坦见此双目怒裂,显然痛苦至极,但他也被定仙盘定住(shēn)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寨民被陈逸残杀。 掌劲推开滚滚山石,王离见过这招,他从玉楼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前来追拿他,他于那人周旋时见其使过一招推到山峰的掌劲战法,黄宵说是定仙九式中的撼山式。 这定仙九式分三大式,分别是定山式、定脉式和定原式。因传承颇为久远,就算上古典籍也不能考究,至今也只有前两大定式法诀犹在天罡教中。 撼山式便是定山式中第三法诀,其法于定山式与定脉式中威力最大,此时陈逸使出的这招掌法,便是撼山式。 掌劲推开,沙尘激扬,王离几人皆是不能动弹,眼看掌劲就要扑倒(shēn)上,王离腰间那瞎眼脖子给他的朱红葫芦赫然摇摇晃晃飞到空中,一道浩然剑气瞬间从葫芦口飞出,狠狠劈在定仙盘上。 一声轻响在寨中清晰传遍,定仙盘浑(shēn)一暗,覆在陈逸(shēn)上的黑白光影登时暗淡,他灵力加诸定仙盘,剑气劈在定仙盘上,譬如砍在他的(shēn)上。 支持(狂沙文学网)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望 “天罡教?”祁一诺从其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金色长绳,将陈逸绑的严严实实的,他道:“你天罡教俯首九天,便是与我九州所有仙门为敌,亡就亡了,这路是你们自个选的!这金曳索就是陆地神仙被缠住也挣脱不开,你就乖乖与我回古剑宗去,等候发落罢!” 他指手掐了法诀,长绳金光闪烁,陈逸莫说挣脱,便是想要动弹手臂都难。 王离将长剑还给祁一诺,此时那浮在空中的葫芦也不紧不慢重新挂在王离腰间,祁一诺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他抱拳道:“陈逸此人既然已经被我拿下,王大哥也找到你的朋友,咱们就此别过罢!” 寨中百姓大多是没入修行的凡人,平常只不过听闻世上有仙人,就是寨中修为最强的陈坦也不过灵脉境界罢了,故而不见得仙人能有多神奇,今夜一见,却叫他们皆然瞠目结舌,而陈逸又以撼山式误杀不少寨民,故而场下众人看着王离等人也颇有些惧怕。 陈坦安抚好众寨民,听闻王离与祁一诺就要离去,忙上前道:“二位,他虽然是我的爹,但于我却没有什么父子情谊,你们要捉他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姑娘是我娘子,你们怎么也要带她走?” 王离眼中带着怒气,“你强迫我师妹嫁给你,这婚事有什么名分,今日我放了你一命,便是宽恕你,若非见你也还老实,没有欺辱师妹,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此地?” 被王离凌声喝问,陈坦不由垂下头,想要辩解,见柳砚刀亦是一脸恼恨地看着自己,听她道:“之前说杀了你那是气话,本姑娘可没那么嗜杀,你虽然乘人之危,逼迫我嫁给你,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女,念你也没占我便宜,今日就放过你,不过若是叫我再听道你说我是你娘子,我可必须要来拧掉你的头!” 说着斜手一劈,不远处碗口粗的小树应势而倒,众人以为仙人又要发难,散若惊鸟。 陈坦知道柳砚刀修为远远超过他,谁知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听她此话,心知自己与柳砚刀却无姻缘,不免黯然神伤,王离却是不顾,陈坦不是恶人,却帮戚怜做了恶事,就算他倾慕柳砚刀,也不该以这种方式企图占有柳砚刀。 诸般后果,却是早早就种下了因由。 祁一诺带着陈逸驾剑远去,柳砚刀在昏迷的戚怜身上找到自己的储物袋,王离拿着戚怜的储物袋,灵识破开她设下的屏障,顾及借用戚怜红绫太过另类,遂找了一柄嵌玉镶金的宝剑,与柳砚刀御剑而去。 寨中陈坦见柳砚刀飘然远去,心中羡煞王离能与柳砚刀如此亲近,捏紧拳头,心中生了修行的强烈欲望。 王离与柳砚刀带着昏迷不醒的戚怜往冀南而去,二人御剑飞行数百里,穿过一凡俗小国,因担心误创冀州仙门领地,便且买来一架马车赶路。 第二日晌午,戚怜悠悠转醒,她抚着昏涨的头,背后一阵剧痛,忙伸手向后背摸去,见已经被人用白布扎好,见自己在一马车之中,她心中奇怪,察觉自己灵脉被封,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见柳砚刀笑盈盈看着自己。 “你……” 柳砚刀见戚怜似有迷茫之色,便得意一笑,“救你一命不是可怜你,是要你带我们去合欢宗,找回王离的玄黄袋。” 眼下她与戚怜身份陡然互 换,先前她是俘虏,而此时戚怜却成了阶下囚,心想自己能出一口恶气,想怎么整治这妖女就怎么整治,真是大快人心。 王离昨夜与柳砚刀说过,让她先行回忘水仙阁去,但柳砚刀总是不答应,非要与王离一起去合欢宗,可是把王离感动良久,却不知柳砚刀主要是打算其间欺负戚怜,倒是他多想了。 凑上前看了看戚怜容貌,她面容被面纱挡着,见一双眉眼平淡如水,丝毫不见惧色,柳砚刀不见戚怜变得如她预料那般惊慌失措,心中生气,便哼道:“见你一直带着面纱,难不成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么?” 戚怜见不到王离身影,不知他去了何处,暗中凝气破开体内封住灵脉的灵气枷链,依旧平淡道:“固然没有柳姑娘这般娇艳动人。” “什么娇艳动人,姑娘我是那么俗气的人么!”柳砚刀对娇艳二字颇为忿忿,眸子神光一动,突然嬉笑道:“不如我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罢!” 戚怜终于变了神色,喝道:“你若是掀开我的面纱,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让我侥幸逃走,我便发誓要杀了你,不死不休!” 听戚怜说得这般狠厉,柳砚刀愈是动了顽心,她先是连连几指点在戚怜道门上,让她经脉酸麻,暂且不得动弹,随后欺身而前,凤眼带着戏弄,挑衅一般看着戚怜。 “我现在就揭开你的面纱,也不杀了你,看你还能如何!”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身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身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身子也被柳砚刀封住穴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性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 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情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模样挺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性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身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葫口万剑 起初只觉得浑身燥热,未过多久身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性,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情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情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热……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身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禁不住那情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热冲劲,往浑身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身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情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穴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套,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身上,王离见此登时浑身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热的身子也顿时一冷,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身,这时戚怜也从情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情况,不由羞煞欲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穴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身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 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性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身上,今日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身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套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身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 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热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身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身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身,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日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绝影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 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虽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 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第三百三十八章 符杀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灵石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灵石,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街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王离与老头皆扭头看去,只见一破衣男子由巷头飞速往街东掠去,沿路撞到不少行人。 见他衣着黑白相间,虽然灰头扑脸,但王离仍能看出他的身份。 此人赫然是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眼眸微凝,心道如今古剑宗大肆围剿天罡教之人,就是教内顶厉害的教主都被追杀逃亡,怎地还有弟子不怕死,竟在古剑宗辖内的凡俗城镇大张旗鼓显露行踪? 那人身形极快,王离粗浅看去,不见其面容,只看出他灵武巅峰的修为,心中遐思飞逝,转眼那人就快消失于视界。 定夺一二,王离便抽身离开瓦肆,向那人追赶而去。 说书老头揣着灵石,见王离突然远去,伸手空喊两声,看他朝方才那衣衫破烂之人追去,恐生旁事,才缩手摇了摇头,摸着温润的玉石,旋即眉开眼笑,兀自开心起来。 王离此去追赶那人却不是为了探问定仙盘的法门用处,前不久祁一诺刚捆走了陈逸,眼下天罡教之徒理应人人自危,那人虽身形仓皇,但敢明目张胆路过冀南,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他身怀天罡教两大宝物,望仙筒暂且知得妙用,但那定仙盘王离可是不知它有何神通,当日在福泽寨,陈逸重赏之下,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定住山头所有人,倘若教修为高深者施展出来,必然是惊天杀器。 那人修为虽比王离高出不少,但只行速竟不及王离,未过多久,王离便追上前去。 那人见到身后有动静,掉头见一白衫男子迅速追来,显然是修行之士,神色一慌,喝道:“你是何人,追我作甚!” 王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人人见之恨不杀之,我是谁关你何事?” 那人听王离出言漫骂天罡教,怒气升腾,他顿身呵斥道:“我天罡教何来勾结九天,那只是与九天一起去取仙药罢了,天生仙药,有缘者得之,我天罡教何错之有?你再出此言,休怪我不客气!” 王离冷哼道:“欲以邪阵杀害一众无辜修士,以补足九天妖蛇精气,这还不是错么!” 那人闻言气挫,被王离揭了遮羞布,不免心底震怒,他便不顾其他,挥掌朝王离扑来。 这招撼山式王离认得清楚,当初在小酉山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蹲杀他时用过这招,不过此人使出的威势与那长老相差甚远,王离一掌千水万恨掌轻松抵开,灵力透过指尖汇聚成剑气,隔空戳在那人腹间道门上。 吃痛一哼,那人面色苍白,捂着小腹倒在路边。 他此前早受了不轻的伤,但未想眼前这人不过灵武初品,竟能轻易化去自己的定仙九式,这怎不叫他心中骇然。 “你是古剑宗的弟子?” 道门受了重创,那人满头大汗,面目微微扭曲,恨恨看着面前的白衫 男子。 王离上前蹲在他身前,盯住那人的眼睛,正欲询问此人行踪目的,倒在地上的破衣男子看清王离面容,忽然目眦瞪裂,切齿恨道:“是你!” 突如其来一声厉喝暂惊住王离,他皱眉道:“你认得我?” “我当然认得你!你这个无耻窃贼,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还残害我兄长性命,我恨不得生啖汝肉,痛饮汝血!” 听那人骂的起兴,王离心道:“那望仙筒确是被我拿了去,不过你天罡教与九天勾结之事败露,若归还望仙筒,必定会被古剑宗、鲁昂朗云清宫这些大派夺取,便宜旁人倒不如便宜自己!” 王离不是性子憨厚耿直之人,当初虽承诺归还望仙筒,但如今天罡教沦落污淖,他自不会傻傻将宝物拱手让人。 “至于说我害死他的兄长……” 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少与天罡教弟子接触,这人怎碰脸就说自己害死他的兄长呢? 饶有兴致看着那面目憎然的男子,问道:“我怎么就害死你的兄长了?你倒是说给我听个明白。” 男子冷笑一声,“你当然糊涂,可怜我兄长高晟向你讨回望仙筒,却在西境泽林被你残杀!” 王离听了那人说出高晟二字,隐隐耳熟,再看那男子眉眼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他恍然道:“你是那高晟的……” “嘿嘿,你想起来了?” 高功阴森道:“早听闻忘水仙阁有一弟子道貌岸然,抢我教至宝望仙筒不说,还残害我天罡教师兄弟,说我教罪大恶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仙阁名冠九州之南万年,怎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 王离听他不住咒骂自己,微锁眉关,那高晟并非他所杀,当初在西泽林内,天罡教一修士杀了高晟之后,便要来取望仙筒,被黄宵一掌扫退,此后便无他消息,莫非是他告诉了这人,是自己杀了高晟? 只是,这人是如何得知自己面貌的? “高晟不是我杀的。” 不论高功如何咒骂,王离淡淡回应一句,起身欲要一指制住那人,待好生盘问冀南事宜,就在他抬手之时,巷外突然几道破空声传来。 “古剑宗凡俗界内,何人敢于此闹事!” 人影未落,冷喝声先到。 王离迅速一指封住那人道门,转身看去,见领头一个独臂的古剑宗修士背剑而立,观其修为不过灵武初品,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俱是古剑宗弟子装束,修为更低,还是灵脉境。 为首的独臂修士?眼看过王离,见他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又衣着朴素,不是大派门人,故而心底生了不屑,正待划过目光朝将倒地的高功看去时,余光忽瞥见王离面貌,心底惊疑一声,此人竟然好生面熟! 他锁眉细细朝王离面庞盯去,终于认得王离的身份来。 “是你这贼人!” 王离被这独臂修士一声厉喝搞得莫名其妙,他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你为何恶语相向?” “素不相识?” 那独臂修士大笑三声,左手迅速祭出一柄长剑,斜指向地,“你在古仙秘境之中害我一只手臂,怎么,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看清你爷爷是谁!” 经独臂修士一提,王离这才回忆起此人身份来,不料竟是当初在玄帝秘境中,他为护住姚渐雪一众忘水仙阁女修而击退的古剑宗弟子。 那时他刚炼化广寒睛魄,寒睛不受其控制,失手之下将这人的手臂冻成了冰坨。 不过此人事先便要为难姚渐雪,王离却不是无缘无故加害于他,而今听这人嘶声厉喝,倒是冤家才聚头,这一下就遇到两个仇家,也算是机缘。 王离笑道:“怎么,丢了一只手还没长记性?” 褚横闻言大怒,提剑挥砍出一道匹练剑气,对着王离面庞劈来。 王离虽是灵武初品的修为,但经道门重塑后,体内灵力何止是灵武修士能够比拟的,故而此人剑气在他眼中不过是粗浅招式罢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敲应 戚怜妩媚一笑,点手挥出三道绵柔指意,正是合欢宗的镇宗战法拈花指意,劲气瞬间封住柳砚刀的经脉,叫她不能动弹。 戚怜随即上前御气控住王离,就要将他带走。 王离体内灵力不听使唤,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怜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门,疯狂催动仙门引,林间灵气一阵波动,无数灵气朝将王离汇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灵气变化,戚怜皱眉却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时灵气不断聚集王离的仙门,但灵气入体便被一股药力化去,王离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砚刀没了动静,以为是戚怜下了毒手,便横心大开仙门,教体内十二条经脉全开。 一时间林木萧然,风声大作,好容易抗住体内药力,将一道灵力顺着神门引牵至小指,王离来不及祭出秋水剑,伸手剑气激射而出,向戚怜刺去。 此剑气虽然王离鼓足了劲道,但他毕竟灵力被化,实力大不如前,戚怜挥袖将剑气抽向另一边,大片树木被强横剑气拦腰斩断,惊鸟也乱飞而出。 柳砚刀被封住经脉,虽然能看的东西,但却不能开口,王离感知到大致情况,却不知自己这一剑击中没有,连连大声问了几下柳砚刀,听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乱摸住她的手,见她还在自己身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柳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戚怜道:“她被我封住了灵脉,不能动弹,自然不能说话。” 王离忙侧耳听去,大惊道:“你,你没事?” “你都成瞎子了,都不知那一剑射中没有,就问我有事没事,实在太自信过头了。” 戚怜轻声一笑,挥袖祭出一条红绸缠住王离腰间,飘身踏在红绸另一端,带着王离朝北飞去,末了人影飞至天空,才隔空点指一道劲气,解开柳砚刀的灵脉。 柳砚刀脱开控制,忙要寻着戚怜离开的方向追去,此刻天际有戚怜的声音传来:“好妹妹,你的小男人姐姐借去一用,假以时日必然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你可莫追了。” 柳砚刀灵力本封,不能御剑追赶,眼见戚怜带着王离飞远,只得顿脚大恨,但她毕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茶店丢下一块灵石,就往北徒步追去。 却说王离被戚怜系在红绸灵气后头,在云端飞着,他只觉浑身被冷风吹着,便大叫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要抓我作人质,也好给个灵罩护着吧,我现在体内没了灵力,这么被劲风吹着,等到合欢宗也被吹傻了,到时候你要问什么东西,我可是都不知道的。” 戚怜听了莞尔一笑,“就怕你知道也说不知道呢。” 掐指运开法诀,灵罩将王离也包裹住,他这才松了口气,未过多久戚怜又听他叫唤道:“姑娘,我这人生来就怕高,你不如带着我到地上走吧,我这会反正又逃不掉,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见王离有完没完,戚怜心生怒气,她美目带着煞气, 却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飞低一些,一头牵着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这样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离心知她是威胁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可他终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砚刀,她一个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岭的,若是被歹人看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姑娘,我师妹不知……” “放心,我虽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坏事做绝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开灵脉,不会有什么事,公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戚怜娇笑一声,引得王离心头一漾,他见戚怜不再说话,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说来你我也算有缘,连番两次碰面,在下姓叶名火,却不知你的芳名?” 戚怜驾着红绸,衣袂飘飞,如长虹划过天空,她道:“叶火?之前我在那个茅店可是听那姑娘一个劲叫你王君子,难道转瞬间你就更改了名姓?” 见自己编造的名字被戚怜一下识破,王离尴尬一笑,不知说些什么。 戚怜心中好笑,这人看着时常稳重,时常呆头呆脑,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说出自己名字来,“修行之辈,不作凡俗规矩,小女子姓戚名怜,却不知公子真实名姓是什么?” 她心道你这人被我掳去,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让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离见她说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还藏着掖着,忙道:“在下姓王名离,戚怜戚怜,姑娘芳名婉约缠绵,但总归带了一些凄凉的韵味。” 有你这么夸别人名字的么,戚怜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王离王离,却也是离别之象。” 王离心头一震,被她一语中的说了心事,他心道自个离开前世已有一年,这漫漫星辰如何回归,只能望眼兴叹,加之此世与姚渐雪分别不得相聚,可不是离别之象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戚怜回头看了一眼王离,见他怔怔不说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个弱女子被你调侃都没什么反应,说你一句就中伤伤心了?这算什么大男人。” 王离回过神,他将心中喟叹排除一边,听了戚怜的话,笑道:“这可是姑娘说错了,我只是想姑娘既然说中我名字中带着离别之象,何不将我放了呢,也算成人之美嘛。” 他晓得戚怜捉住自己定然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尸等物,那些东西都在玄黄袋中,自己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任她将玄黄袋夺走也拿不出里头的东西。 小黑这么眼刁的看到玄黄袋惊讶无比,老付给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强行打开玄黄袋,王离料她没这个本事。 听王离要自己放了他,戚怜不怀好意看了他腰间的玄黄袋,道:“你若是将打开储物袋的法决告诉我,我当然会放了你。” 此刻二人已经向北不知飞去多远,王离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道:“戚姑 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合欢宗。” 王离心道不妙,戚怜不能打开玄黄袋,谁知道合欢宗里长老宗主能不能打开,没了玄黄袋这个筹码,自个性命可就难保了,他可不敢冒身家性命的险,遂连忙思索脱身逃命之法。 无奈封灵神丹教他体内不生灵力,虽然体魄健强,但却不能运开半点法诀,现在又被戚怜用红绸灵器捆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仙门引也没法催动了。 戚怜见王离不再说话,也乐得清静,正催发灵力,飞速向北掠去。 因药山本就在次州与青州的边界上,距冀州也不甚远,王离和柳砚刀凭脚力赶路,不能向西走太远,故而未过多久,戚怜便带着王离赶到次州与冀州交界的州关。 九州各州间皆设州关,关内规模俨然如同仙城,管领州关之人称作知关,其次还有关长、关卫等职,他们也大多经由两州仙门巨擘长老、弟子轮流派任,每百年一换,王离这回颇有些倒霉,此轮关中才换不久,守关之人皆属冀州仙门,想要仙阁长老救下他,却是无望了。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第三百四十章 无畏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 王离伸手摸了个空,知道是被戚怜夺去,心生大怒,这女人变化多端,方才还与自己说笑,转眼就将玄黄袋抢夺走了。 戚怜抛了抛手中的黑色小袋,“王公子,这储物袋看上去也不像寻常之物,你不如和我说了打开的法决,我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这袋子还能还给你,若是等回到宗中,我师尊打开了你的储物袋,莫说这袋子,就是你的性命也休想保住。” 被戚怜这番威胁,王离心态却渐渐平稳下来,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合欢宗的女娃,这小子交给我罢。” 戚怜见阵坛玄光一闪,一个黄衣老汉出现在擢仙谷下,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老汉干咳一声,满头枯发披散开来,浑浊 细眼盯着王离不放,嘿嘿笑道:“老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冀州的仙门大派认不得我,不过应该听说过戎州的羽山仙池。” 戚怜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你是戮仙老魔!” 此人据传存活于世间已经超过三千年,因修得一身魔攻,以自身为炉鼎,炼化修士精血以延年晋境而恶名天下。 那羽山仙池传闻是他以人骨堆的山坡,以人血填作的大池。 戚怜心绪翻滚,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至极,不过近些年好久没了他的声闻,没想到今日却追着她来到冀州来,还是为了争夺王离。 王离不知生了何事,这戮仙老魔是谁,为何要追着自己跑到冀州来,他可不认得这人啊。 戚怜知晓了黄衣老汉的身份,心中忌惮,她道:“这是我合欢宗要的人,你是打算和我合欢宗作对么?” 戮仙老魔咧嘴一笑,“合欢宗我不敢惹,你一个女娃娃我还不敢动手吗?嘿,这小子体内身怀仙药,旁人认不出来,我可是能闻出仙药的仙力外来,小子,你机缘不浅,可叫老头在州关碰上你了,也算命数,就叫你的精血帮老头击碎州关,再续命三千年吧,哈哈!” 说道兴奋之处,戮仙老魔狂笑一声,佝偻的身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迈步便瞬间出现在戚怜身后,拉住王离的胳膊,朝天空之上飞去。 戚怜见此怒哼一声,抽出红绸就追了上去,但她哪里追得过戮仙老魔,几息的时间就看不到王离和戮仙老魔的身影,不愿就此罢了,遂定了方向,她催动红绸飞身继续追赶。 王离被戮仙老魔封住灵脉,带着朝西而去,脚下云彩瞬息闪过,他手臂被老魔抓得生疼,忙叫唤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我认识你么?” 戮仙老魔嘿笑道:“方才我说得还不清楚么?老头是要炼化你的精血,将你体内的仙药给炼处来续命!” 王离一听此话,身上寒毛遽立,这人怎么和小黑一个性子,都喜欢炼化旁人精血,他道:“喂老头,我是个瞎子,你炼化我的精血,要是也瞎了怎么办?” 戮仙老魔桀然大笑,“能活下来,就是瞎了眼睛又怎么样。小子,你可真是浪费了天大的机缘,仙药被你这个灵脉的修士给糟蹋了,却没想到头来便宜老头我了,真乃命也!” 老汉止不住心头兴奋,他从州关内注意到王离身怀仙药之力后,便忍住心头欣喜,直到如今稳稳擒住王离后,才教兴奋完全显露出来,他仰头狂笑,尖锐的笑声将云海都震荡开来。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胸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身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身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 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身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身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第三百四十一章 善 邓西楼哼声道:“谁都这么想的,但我劝你别惦记这个,这古神实力通天,只是被封在这冰壳里,你我才能无恙地在此处高谈阔论,倘若破开冰壳,就是古神已然死去千年万年,你以为凭你我修为,能在他的威势下活得了片刻?” 杨舍贪恋地看了一眼白猿手臂上的星芒,显然是不信邓西楼的话,这白猿都不知被冰封在此地多久了,还能有什么威势。 叶拘海暗暗思量,那耀古之辉不能取得,不过这古神之躯却是个宝物,若是将它带出秘境,帝命之下的强者,那身躯简直就是宝藏! 修士进了天府之境,如开辟阵门的云清宫宫主、古剑宗宗主和合欢宗宗主三人,他们皆是当世真仙,一丝一发便可阻断大河,吞吐呼吸足以吹陷山脉。 这古神的境界远超天府,身上可谓到处都是宝物,若能提炼出古神精血,白日飞升,立地真仙都不是梦话。 他能想到,戚怜等人自然也能明白,几人就要出手争夺,山顶忽而卷起一阵黑色旋风,煞气被旋风搅散又聚,血色与黑色掺杂在一块,众人惊呼着,场面纷杂混乱。 王离不知出了什么事,忙挡住姚渐雪的前头,神经紧绷,一心全然系在姚渐雪身上。 这时煞气中一道黑影闪过,未等王离反应过来,他两腿一震,感受到被什么东西顶飞,落在那黑影的身上,还没有惊呼出声,整个人就被带走。 眼前的场景飞速闪过,发丝都被吹散,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逆风瞬间兜满了王离的嘴巴,他忙低头闭上嘴,死死拉住身下的黑影。 不知过了多久,黑影才渐渐停止住。 王离忙跳下身,脑袋晕乎乎的,好容易强克制住,定睛朝那黑影看去,见它竟然是小黑! 王离愕然,“小黑?刚才那旋风是你搞得?” 小黑还会这招? 心中惊讶还没来得及捎下,小黑竟然接过王离的话,口吐人言道:“那是,不然怎么把你带出来。还有那个冰雕,我也顺手带过来了。咱俩可说好了,这猴子的精血归我,其余的对我没啥用,归你。” 王离张大了嘴巴,怎么一会没见,小黑就能说话了?顶着一个巨大狐狸头的猛兽,在说着人话? 王离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拍了拍头,这他妈不是做梦吧? 小黑瞅了瞅王离震惊的模样,淡黄的眸子有些嫌弃,他自顾地将背上的白猿冰尸抖落在地,那古神尸体就这样随意被摔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冰碴掉了一地。 “小黑……你,你能说话了?” 王离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道。 翻了个白眼,小黑抬起右前腿,朝着远处指了指,道:“我在那里吸收了不少妖兽的精血,就突然能说话了。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灵兽能口吐人言不是很正常吗,还有些种族,一出生就是人身,你要是见了,那还不得活见鬼了。” 被小黑鄙视了,王离尴尬道:“那不是因为你之前不会说话么,前后落差有些大,这才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说完,王离看了看一边的古神尸体,皱眉问道:“话说回来,你怎么把这东西也带过来了?” 小黑前脚踢了踢古神,“你傻啊,这玩意虽然死了,但精血和尸骨被保 存地老好了,你知道这冰层是怎么覆盖上去的么,那是广寒睛魄生出来的先天寒冰!要是把他的精血给炼化了,我应该还能升好几个境界。” 王离愣了一下,广寒睛魄?他遂道:“广寒睛魄?是不是就是那个蓝色的,冰冰凉凉的玉石块?” 小黑瞅了王离一眼,大嘴开合道:“是的,你见过那东西?那可是传说中的……” 还没说完,他仔细盯了王离的右眼一阵猛看,狐狸头上满是见鬼的样子,“我操?你他么什么时候找到广寒睛魄的?” 王离挠了挠头,那玉石还真是个宝贝? 他遂说了自己在小酉山山顶的种种经历,小黑听罢痛心疾首,悔恨道:“早知道跟着你走了,妈的,我辛辛苦苦吃了多少死肉,才炼化了一点精血,好不容易进了灵武,你爬了个山就得到一块广寒睛魄,这是什么狗运气!” 见小黑能开口说话之后,形象变了许多,王离异怪地看了看他,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市侩,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广寒睛魄的?这玩意我都不晓得。” 小黑眼珠一转,摇头摆尾道:“有么?我一直都这样啊,老弟……大哥!大哥咱们商量个事吧,你把你的广寒睛魄扣给我,这个古神精血我分给你一半,怎么样?” 王离一拍头,果然没变,还是贪图宝贝的怂样,他狠狠瞪了小黑一眼,还叫自己吧右眼珠子扣给他?王离骂了声滚,便不睬左右献殷勤的小黑。 “这古神被你带出了尸山,那些人肯定要追过来。”王离向尸山方向看了看,不放心道:“这样,小黑,咱们先去玉楼,躲在玉楼里,这样任他们怎样都找不到我们。” 小黑驮着王离和古神冰尸去了小酉山,他炼化妖兽精血之后,不仅能口吐人言,速度也变得更快了,转眼就带着王离穿过茫茫葬地,上了小酉山,到了东边的玉楼之前。 用望仙筒进了玉楼,小黑一见到满屋的木架,哈喇子掉了一地,王离不知它又犯了什么傻,问道:“怎么了?这玉简可都玉散了,别垂涎了。” 小黑蔑声道:“我是看上那些玉简了?那是你们修士才能修炼的功法,我修行可不用功法什么的,我光炼化精血就能长修为。我看中的是这些木架,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吗?” “是什么?”王离奇道。 “这可是宇下神木,天地间有一株神树,伴宇宙洪荒初开而生,一劫抽枝,一劫生长,一劫成木,历数三劫才能长成,长成之后不朽不灭,万法不侵,是为宇下神木。” 小黑洋洋得意卖弄着见识,“当时这宇下神木被凰仙移栽在仙庭之中,这里这么多神木,还用来当木架,太浪费了!该不会是把凰仙的那株神木给砍了吧?” 王离听了倒不关心这宇下神木,他托着下巴,死死看着小黑,“小黑,你到底是谁?怎么你懂这么多东西?” 小黑神色一顿,硕大的狐狸头也有些莫名其妙,前掌扒了扒头,“对啊,我是怎么懂这些的?我是谁呢?” 见小黑一副装死的样子,王离以为这家伙是不肯说出真相来,遂也不以为意,戳一下地上的冰尸,想到这万年前也曾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落得这番下场,不免唏嘘。 “小黑,你刚才说,你要这玩意的精血?” 被王离问了这个,小黑忘了心中疑惑,兴致十足地看着冰尸,道:“那是,本来还不好给这死猴子开了封印,把它从冰壳里掏出来,有你的广寒睛魄,那可就容易多了。” 王离心道怎么听出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呢,他摸了摸冰壳,指尖一片冰凉,“我怎么给他去了这层冰壳?刚才在尸山上,我听说这白猿从冰壳里出来之后,威能我们可承受不住。” 小黑嘿嘿一笑,“有我在,等我炼化了它的精血,一具尸体还能掀起什么风浪。那耀古之辉就归你了,不用谢我。” 王离被逗乐了,“你有手么,还假惺惺地装这幅大度样子。” 小黑大怒,“我好心好意,你还这样猜忌我。” “好了好了。”王离摆摆手,“你先和我说说,怎么用广寒睛魄化开它的冰壳?” “这还不简单?你用寒睛吸了他的寒气不就成了?”小黑傲娇一抬头,对方才王离的调侃颇为在意,语气也有些不善。 吸它的寒气? 这狗子说的话怎么这么教人下不了眼! 王离瞅了瞅小黑,便呼气瞪向白猿,过了许久,右眼任不见动静,小黑在一旁干等,便不耐烦道:“你做什么呢?” “我不会用这个玩意啊,当初它自己跑到我眼睛里,我哪晓得怎么使。” 小黑也是没辙,他知道不少东西,但广寒睛魄毕竟只是传说中的存在,他也没见过,只得不确定道:“你运灵气到右眼试试。” 王离踌躇片刻,就横心将灵气朝右眼运去,只觉右眼冰冷,眼前蓝光幽幽,这时白猿身上的冰壳竟然起了变化,王离察觉到动静,不由自主朝冰尸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出了大事。 只见源源不断的暗蓝寒气从冰尸身上冲向王离的右眼,王离眼眶凝结了不少碎冰,眉毛也是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霜雪。 右眼冰冷的感觉相当酸爽,过了盏茶功夫,寒气才渐渐消失,王离右眼幽光一逝,眼眶与眉毛上的霜雪才飘然消融。 小黑见此神奇景象连连汪了几声,吓得王离一跳,这货是真狗。 “咔嚓!” 这时白猿身上冰层忽而断开无数裂痕,小黑知道这尸体要显露出来了,兴奋地甩着长长的尾巴,王离也惊疑地盯着白猿尸首,仔细看着它的变化。 随着裂痕不断增加和蔓延,终于一声脆响,冰壳断裂成无数碎块,掉落在地上,显现而出的不是白猿尸身,却是无尽的璀璨光华。 被金光照得睁不开眼,小黑道:“这就是死猴子的道果,这儿在秘境里,不见星辰,一会它的辉光就会变弱的。” 可还未等辉光减弱,一股磅礴的气势从白猿身上渐渐升起,这威压起初王离还能抵御,到后来浑身瘫软,根本无法抵抗,犹如蝼蚁面对浩瀚的苍穹的一般,叫人心生绝望。 王离扶着木架,正要出言让小黑出手吸取精血,他眉间乌光一闪,便摆脱了威压的控制。王离如释重负,盘坐于地,运气调理气息。 小黑顾不得一边王离的情况,被白猿威势压制,小黑犬牙暴起,浑身毛发刺立,淡黄的眸子中有嗜血之光,一股骇然的气势从它体内生出,与白猿的气势抗衡着。 第三百四十二章 断河流 调理好体内气息,王离看向一旁的小黑,见他样貌狰狞,显然是在苦苦对抗白猿的威压,小黑能抵御到现在,王离心中称奇,他清楚这白猿的威压,可比当初徐奉请展现的杀意强多了。 当时在恨水峡谷,小黑可是被徐奉请吓得直接趴地上等死了。 自己若不是诛仙剑相助,今日恐怕还真要交代在此地。 不待王离细想,小黑体内突然迸发出一道巨大的吟啸声,将白猿威压完全震开。 王离被这吟啸声惊住,这是小黑的声音? 震散威压,小黑眼中闪着血光,王离何时见过他这等模样,兀自担心时,见他一个飞跳压在白猿身上,张嘴便吞住白猿的兽首,未几,一个血色的小球闪着赤光,便从其眉心飞出,被小黑一口吞下。 吞了古神的精血,小黑四腿一抽,轰然倒地不起。 王离愣着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忙上前推搡几下小黑,见他响起了巨大的呼噜声,脸色一黑,这是吃完了就睡啊。 太坑了,还没和我说,这耀古之辉怎么收下呢。 王离眼馋地看了看古神两手手腕的星芒,此时两枚印记已经熄了辉光,但仍然流转着星辰之色,看去颇为神秘。 这可是道纹! 不过王离也不懂什么是道纹,听邓西楼说得牛逼,他只晓得灵武灵王,从恨水峡谷那会用了谕仙令的感受来看,灵王后头应该还有很多境界。 他对着耀古之辉左看右瞧,小黑像死了一样,呼噜声响彻玉楼,只得自己想办法。 王离想到前世的滴血认主一说,便狠下心来破开食指指肚,在其手腕滴了几滴鲜血,却是没什么效果,失望之余,又胡乱试了其他几个不着调的法子,皆是无用。 无奈坐白猿尸首一边,王离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瞅了瞅白猿的白条手臂,见其虽然死去万年,手臂看去依然蕴含了无穷的力量,他试着去抬起白猿的手臂,却发现这白猿身子虽小,但着实沉重,任王离如何搬动,都不能提起半分。 这什么怪物,小黑怎的驮得住的。 王离朝着古神猿首看去,见他两眼睁竖,獠牙外露,凶气悍然,宛若仍存活于世间一般,不见死气。 被它的模样怔住片刻,王离一寻思,便运开究灵引,朝其体内探去,这古神死去多年,自然不会阻挡王离的灵识。 白猿虽是妖兽,但身体结构与修士相仿,故而它体内也有道门和心府,只是不见斩桥,王离灵识进入它的识海,只觉其中广阔不见边界,宛若另一片宇宙。 识海中央立着一巨大的府殿,王离知道这东西好像是进了一境界之后才会有,当初和徐奉请大战的时候,自己用了谕仙令,识海中也演化出了一座巨大的府殿。 进了府殿,见顶上有一颗璀璨星辰在抛洒光华,王离心道:“莫非这就是那道纹?” 尝试着用灵识去触碰那颗伟业星辰,王离只觉刹那间得浑身灼热,俨然如置身太阳之内,他闭着双眼,通体赤红,体内经脉都暴涨虬结,隐约凸出皮肤表面,苦不堪言。 “这白猿都死了,你还跟着它作甚!” 王离暴喝一声,双目怒然睁开,右眼寒睛幽光湛蓝,玉楼中的赤焰火气登时消散,他 身体也渐渐恢复,不过那府殿上的星辰依旧固而不动。 王离心下不服,这已死之物,又何必徒留在其身内?他咬牙再次将灵识扑上去,试图以自身之识,包裹住那灿然星辰。 灵识被星辉烫得遍体鳞伤,王离不信这个邪,识海翻滚,灵识不断扑向星辰,不知如此前仆后继多少次,他意识渺茫,已然坚持不住。 见那星辰屹然不动,王离心神摇曳,就打算放弃,忽而想到自己此番踏入修行之道,若皆是像这样遇难则退,岂能修得成果? 修行一事,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既入我门,则炼我道。生身不灭,死亦何休?” 想到徵吾神剑的开篇口诀,王离捏起拳头,稳住颤抖的头颅,再一次咬牙运使灵识,朝着星辰而去。 又不知多久,王离终于再也撑不下去,灵识霎时寂灭,识海枯竭,身子无力倒在了白猿身边,就是这样,他的手依然按在古神的仙门之处,不见放松。 王离识海枯竭之后,因左手任然连着白猿的府殿,这时他眉间的诛仙剑光芒大盛,乌光洒在王离和白猿身上。 似是受到诛仙剑的感应,古神眉心的识海顺着王离的究灵引,仙识疯狂倒流进入王离眉心之中,浩荡冲向王离的眉心,直至他识海重新充满,才算停止。 只不过此刻王离识海中不再是灵识之力,而是仙识。 那府殿中的星辰也受了影响,从白猿眉心中慢慢飞出,刻入进王离眉心,悬浮在诛仙剑之下,发出璀璨金光,照亮了王离的整个识海。 而他的手腕也渐渐浮现出两个星芒印记,赫然正是耀古之辉。 那星芒迸发出无数的辰华,许久才停下来,又慢慢消失于王离手腕之上。 玉楼之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王离轻哼一声,悠悠醒来。他眉心胀痛,遂用手揉了揉额头,一手撑着身子,无意间碰到白猿冰冷的尸体,他应激地往旁边一闪。 “什么东西?是古神?唔……我是收耀古之辉的时候,晕过去了。” 大脑慢慢清晰,王离想起自己被那耀古之辉弄伤了灵识的事来,深吸一口气,这道纹果然不是自己能触及的。 失望之下,王离赶忙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识海,本以为识海受到了重创,谁知王离心神沉入眉心之后,见自己识海一片金色,诛仙剑下赫然垂着一个耀目星辰,正是那耀古之辉。 “这是那个星辉?它何时跑到我的识海里的,我不是被它灼伤了灵识了么!” 见到自己识海中满是金色神光,王离瞠目结舌,他忙伸出双手,见自己手腕上果真有两个暗淡的星芒辉印,忍不住仰头狂笑三声。 “任凭你再顽固不化,不还是被我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不会知道其实那辉印是被诛仙剑制伏的王离欣喜若狂,连连看了几下手腕上的星芒印记,装模作样呼哈出了几下拳掌,待过了那番劲头,他才想到一件令人发愁的事。 “该死,这东西不会也把我变成八条手吧!那可就真是怪物了我丢。” 看了一旁还在死命打呼噜的小黑,王离狠狠上前提了它两脚,这黑狗一点都靠不住,都睡到现在了,还不见清醒的迹象。 等他醒了,自己再 问问这耀古之辉的事。 王离发愁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在目前没什么变化,他还算松了口气。 不知道外头过去多久了,王离不是担心阵门关闭,自己出不去,他有望仙筒,出入秘境却是轻松,只是眼下时间紧迫,距离忘水仙阁关闭仙门的日子也不远了,要是耽搁了行程,那可就真的不能再见到姚渐雪了。 之前在尸山下见着姚渐雪,也没能与她说上什么话,王离轻叹一口气,这才是相见不相识啊! 不知道小黑还要多久才能醒来,王离便在玉楼中四下走动。 看着高大的木架,赤色的纹路十分神秘,他暗自琢磨,这东西可是好的,听小黑说是什么宇下神木,当初和邓西楼打斗的时候,这些木架确实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是很牛逼的。 犹豫几下,王离伸手摸住木架,催动玄黄袋的法决,见玄黄袋渐渐变大,浮在木架顶端,兀自将其整个吞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尺寸,化作一个黑色的小囊袋,落到王离手上。 “这还真有用!” 王离大喜,便用此法连连将玉楼搜刮了干净,所有的木架都被他收进囊中,想到西边玉楼里还有不少木架,便不顾一边如死猪一般的小黑,出了玉楼,将西边玉楼里的木架也都收进玄黄袋里。 等他再回去时,小黑已经苏醒。 “这些宇下神木都被你偷走了?” 小黑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狐脸上满是狐疑。 “什么偷走,我那是正大光明地收走,修行人的事,哪有叫作偷的。”王离拍了拍衣袖,指着小黑身旁的白猿,道:“这古神的精血你都吸收了?我怎么看你没什么变化。” 小黑撇了撇嘴,“这死猴子生前实力强大,他的精血怎么会这么容易炼化。想要彻底吸收,还得慢慢来。这死猴子尸体你不收走?说起来,它可不比那些神木差,日后如果能炼成傀儡,就算实力只能发挥出他原本的一成、半成,那也比什么真仙强多了!” 真的假的? 王离半信半疑,这古神比那些真仙还强? 这会子小黑注意到白猿手上的耀古之辉消失不见,他怪叫一声,扭头盯着王离的手腕,眼神极为不善,“耀古之辉被你拿走了?” “怎么?” 王离被他眼神看得发毛,捂住手腕,道:“你什么眼神,不是说好了咱们平分的么,精血归你,耀古之辉归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一想不对劲,自己这么怕他作甚,王离摆了主人的谱,道:“这辉印被我摘了,不会变得像他这样,长出八条手臂吧?” 说耀古之辉让给王离,其实只不过是小黑随口之语,道纹都是修士悟出的道果,是不会转移到他人身上的,今日见王离能从古神身上抢夺道纹,小黑心中的震惊自然可想而知。 他歪了歪头,细细想了一会,道:“应该不会,我又没听说过谁取了别人道纹的,哪里知道你会不会像死猴子一样,变成蜘蛛精。” 王离气急,“合着你也不知道,那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好这些?” 谁知道你这个变态真的把人家道纹抢过来了,小黑看着空荡荡的玉楼,狐嘴咂吧几下,真是修行界的强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第三百四十二章 思念 “放心吧,这东西利大于弊,就算到时候你长出八条手臂来,那也绝对是好处,你想想,有八个手,那施展起战术来,八法齐齐放出,威力绝对是同境之内最吊的,无人能敌啊!” 这算哪门子好处,小黑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满口都是不实在的话,王离只得将此事搁置一边,身体变不变异,就听天由命了。 将古神尸身收进玄黄袋中,小黑见了王离腰间的玄黄袋,瞪圆了一对黄瞳,他咋呼道:“玄黄袋?你究竟是谁?怎么连这个都有?” 王离奇道:“这袋子你不早就看见了?我可是一直挂在身上的,你怎么今天才注意到?这玄黄袋你认得?” 小黑歪着狐狸头,迷茫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好像我吸收了妖兽精血之后,知道不少东西,但那些东西我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搞不明白,小黑心大地不去管它,淌着哈喇子,眼睛珠子一动不动盯着王离腰间的玄黄袋,“这可是玄黄袋啊!几万年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玄黄袋。” 见这货又摆出这幅傻样,王离一把撇过身子,双手护着小黑囊,语气生硬道:“这东西是我的,你想也别想拿到。” 舔了舔嘴角的涎水,小黑抬起一只前腿搭在王离肩上,引得王离身上一沉,小黑正气凛然道:“我老蚩向来最重情谊,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王,你的玄黄袋虽然珍贵无比,但我一定会偷来的呸,我一定不会惦记的。” 王离听了浑身发凉,这是带着一个贼了啊。 “说什么小王,没大没小,我是你主人,叫王哥。”贴近了对着小黑的大头一个爆锤,王离道:“还老蚩?我看你是傻痴吧,你叫小黑,以后管我叫王哥听见没?” 小黑被王离一顿爆锤,就要扬嘴反抗,想到自己一时还不是他的对手,遂哼哧道:“知道了,老王。” 王离差点栽了一个跟头,小黑见此又疑惑了,“怎么了?我又说错了?” 摆摆手,王离不想再和这狐狸说话,免得被他惊人之语吓到,于是赶忙祭出望仙筒,带着小黑出了秘境。 此刻山前已经没了人影,王离心道必然是时间过去已久,那些仙门弟子都回去了,遂分辨了方向,打算继续赶路。 走在山间,小黑像是发现了什么,陡然朝身后转去,此刻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 “呔!兀那小儿,终于教本仙等到你了!” 王离转身见到空中一人凭空而立,穿着黑袍,枯瘦长须。 “等了你近月的光景,总算等到你了,不然本仙还以为等错了时机,叫你先溜了出去。” 那黑袍老者捏指搣过唇上的长须,森然道:“你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那帮没用的孙子没能在秘境里头将你逮出来,今日本仙就要将你格杀于此地!” 王离不料此人张口便定夺是自己偷了望仙筒,他皱眉道:“这位前辈,在下并未偷贵教至宝……” “住口!” 老者呵斥住王离的话,抢声道:“方才你用望仙筒出了秘境,那岂能作假,你还狡辩什么!竖子纳命来!” 不给王离辩解的时间,老者飞身朝下,朝王离扑来,还未等王离反应过来,那人的掌劲就已到面前。 心神惊栗下,王离右眼寒光大作,那老者感受到不对劲,忙缩手退开,他右手隐隐寒痛,颤抖不止。 “这 是什么邪法!” 黑袍人暗自惊奇,仔细朝着王离右眼看去,王离和小黑躲过此招,忙往后与他拉开距离。 见老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右眼,王离只觉得此处丈许空间之内,自己完全暴露在外一般,他浑身不适,眉心金光大作,猛然一喝。 一道金色波纹由王离眉心朝外散去,将老者的神识击退溃败,他正以神识查探王离右眼的情况,不料差点被王离打散神识,心下震骇。 “仙识?你一个小小的灵脉境修士,怎么会有仙识?” 王离一路而来,因修为常常被人轻视?看,他皱眉道:“灵脉境怎么了?灵脉境就不配有仙识?我天生仙识不行么?” “老王,这人方才用的是神识,这老货起码是陆地神仙级别的。” 小黑在一旁叫唤着,王离忙传音问道:“什么陆地神仙,那是什么境界?嗐,也别管这个了,你说咱们打得过他吗?” 小黑吹胡子瞪眼,“打得过?你别看你方才两次击退他,要是他发怒了,咱俩不说躲不躲得过,先问问能不能活得下来吧!” 这么邪乎? 王离一皱眉,此人蛮横至极,不停自己的解释就要动手,看样子是和解不成了,他心下一横,大不了,自己再用谕仙令,就偏偏不信还能被你给欺压了。 “好家伙,嘴果然硬气,但愿你身子骨也能硬邦!” 黑袍怒喝一声,飞到半空,立指竖了一个法决,王离脚下赫然生出一个巨大的黑气牢笼,将他困在原地丈许的空间里。 见到王离与那黑兽慌乱的模样,黑袍继续施法。 “我天罡教不善战法,不过堪仙定死却是极妙,今日便叫你尝尝我这天地罗盘的厉害!”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圆盘,黑袍老者抬手一抛,那圆盘倏然变大,浮在空中,王离不知他念了什么法诀,那圆盘飞至自己头顶,一座巨大的山脉虚影晃然从圆盘中化出,朝王离压去。 “这定山式本是我教以搜定仙脉的法诀,用来降服你这灵脉境的修士,却是抬举了。” 王离听这瘦不拉几的老头又嘲笑自己灵脉境的修为,心神震怒,眼看山脉虚影就要压至头顶,小黑在一边疯狂大喊:“老王,出手啊!” 感受到压迫的气势,王离奋力抬手朝着山脉撑去,此刻他身处天野,正是星辰照耀之地,双手手腕上两枚耀眼的星芒似乎是收到感应,无尽的星辰之力汇集于他的双手,只见王离两手顶着一片金光,轰然将山脉虚影震碎。 黑袍老头满脸呆滞,何时灵脉境的修士有这等威能了? 老头的法决连番三次都被王离破开,这使得他颜面大失,震怒之下,他左手捏爪一转,困住王离的牢笼迅速缩小,只逼得王离和小黑站在原地,无处动弹。 见王离被完全困住,黑袍大笑三声,右手一掌朝他推来。 只见山潮滚浪,身前的无数高山峻岭都被掌劲推平,无穷的气浪汹涌奔腾,眼看自己就要中招,王离紧闭了双眼,一边的小黑骂骂咧咧. “妈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在葬地里吃了一肚子死肉,出来就要被人杀!操!” 不问小黑如何咒骂,掌劲已然扑至面前,此刻突有一人出现在王离跟前,那人轻轻一挥手掌,那毁山灭地的掌劲登时消散。 王离大难逢生,忙朝救自己性命的那人看去,见他头戴云冠, 一身水合服,丝绦飘带,宛若神仙中人。 不过那人背着自己,看不见他的面容,不过看去应该是一名男子。 “你是何人?我天罡教行事,你为何要插手?” 见到自己一掌被那人轻松化去,黑袍老头摸不清此人实力,遂出言询问。 “天罡教竟然没落到这等地步了。”那人摇头叹息,“定仙九式,唯有你方才使出的那一招撼山式最具战威,但你一个化神境的陆地神仙使出来却是这般绵软无力,你是在给人挠痒么?” 被人如此鄙视,那老头如何受得了这个,便要出手与他交战,却听那人继续道:“若是易断天使出来,我可能还得退避一二,你嘛,啧啧。” 那人连连摇头三回,黑袍老者却是不敢再上,他惊疑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我师伯?” “易断天么,活了一万年了,还没有跨入至臻之境,也该死了。” 见那人出言侮辱自己师伯,老头勃然大怒,一指便朝那人击来。 “哦?是定脉式!” 那人轻叹一声,踏步而出,两脚就如此轻松迈出,但浑然间蕴藏了无尽的道意,叫王离看得入神。 小黑惊声道:“这人是化神境!不对,是神海境!嘶,老王,咱们赶快抱他大腿。” 不理睬想一出是一出的小黑,王离仔细看着两人交战。 那人踏出去不到三步,一转身便绕到老头身后,一把勒住他的脖颈,道:“这定脉式御天驾地,点天之大界,点地之宏脉,遇人则使其灵脉阻塞,以致寸断,理应贴身而动。你虽然进了陆地神仙一境界,却不知这些,天罡教果然没落了。” 听那人对自家功法如数家珍,黑袍老者骇然道:“你,你究竟是谁?” “也罢,免得你如此狼狈,还不知我的名姓。”那人微微一笑,“我乃是蓬莱岛上的修士,亦是蓬莱岛的岛主,黄宵是也。”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黑袍老头被黄宵制住要害,不能动弹,此刻黄宵突然松了手,将他扔在一旁,道:“我与天罡教有些交情,今日暂且放你一命,日后若再叫我碰见你欺压无辜,休怪我手下无情!” 眼中带着怨恨,黑袍老头不敢停留,飞身朝北方而去。 挥袖破开困住王离和小黑的牢笼法阵,王离上前道了谢,见那人面容清隽,果然是一副仙家气派。 “王离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摆了摆手,黄宵就要离去,忽而仔细瞧了瞧王离的右眼,神色一动,“你也进秘境了?” 王离点头,将自己与那黑袍人的渊源说了,他问道:“黄前辈,你是如何知道那望仙筒不是我偷来的?若是天罡教一口咬定我是偷贼,可是没人会说清其中的缘由的。” 如何知道? 黄宵大笑,心道莫非我还得和你说,那偷出望仙筒的天罡教弟子是我怂恿的? 他故作高深,道:“仙人自有妙计,小兄弟,我苦心一番,没想到却都被你们劫走了机缘,也罢,也罢!我黄宵不是天罡教的小辈,自然不会不讲道理,你得了广寒睛魄,虽然只有一枚,确实也是天大的好处了。” 黄宵伸手一变,手中立刻闪出一块玉简,丢给王离,道:“我再赠你一段际遇,这是广寒睛魄的炼制修行之法,可莫要传给他人!” “小兄弟,你我有缘再见。” 第三百四十三章 锻压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 王离伸手摸了个空,知道是被戚怜夺去,心生大怒,这女人变化多端,方才还与自己说笑,转眼就将玄黄袋抢夺走了。 戚怜抛了抛手中的黑色小袋,“王公子,这储物袋看上去也不像寻常之物,你不如和我说了打开的法决,我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这袋子还能还给你,若是等回 到宗中,我师尊打开了你的储物袋,莫说这袋子,就是你的性命也休想保住。” 被戚怜这番威胁,王离心态却渐渐平稳下来,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合欢宗的女娃,这小子交给我罢。” 戚怜见阵坛玄光一闪,一个黄衣老汉出现在擢仙谷下,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老汉干咳一声,满头枯发披散开来,浑浊细眼盯着王离不放,嘿嘿笑道:“老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冀州的仙门大派认不得我,不过应该听说过戎州的羽山仙池。” 戚怜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你是戮仙老魔!” 此人据传存活于世间已经超过三千年,因修得一身魔攻,以自身为炉鼎,炼化修士精血以延年晋境而恶名天下。 那羽山仙池传闻是他以人骨堆的山坡,以人血填作的大池。 戚怜心绪翻滚,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至极,不过近些年好久没了他的声闻,没想到今日却追着她来到冀州来,还是为了争夺王离。 王离不知生了何事,这戮仙老魔是谁,为何要追着自己跑到冀州来,他可不认得这人啊。 戚怜知晓了黄衣老汉的身份,心中忌惮,她道:“这是我合欢宗要的人,你是打算和我合欢宗作对么?” 戮仙老魔咧嘴一笑,“合欢宗我不敢惹,你一个女娃娃我还不敢动手吗?嘿,这小子体内身怀仙药,旁人认不出来,我可是能闻出仙药的仙力外来,小子,你机缘不浅,可叫老头在州关碰上你了,也算命数,就叫你的精血帮老头击碎州关,再续命三千年吧,哈哈!” 说道兴奋之处,戮仙老魔狂笑一声,佝偻的身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迈步便瞬间出现在戚怜身后,拉住王离的胳膊,朝天空之上飞去。 戚怜见此怒哼一声,抽出红绸就追了上去,但她哪里追得过戮仙老魔,几息的时间就看不到王离和戮仙老魔的身影,不愿就此罢了,遂定了方向,她催动红绸飞身继续追赶。 王离被戮仙老魔封住灵脉,带着朝西而去,脚下云彩瞬息闪过,他手臂被老魔抓得生疼,忙叫唤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我认识你么?” 戮仙老魔嘿笑道:“方才我说得还不清楚么?老头是要炼化你的精血,将你体内的仙药给炼处来续命!” 王离一听此话,身上寒毛遽立,这人怎么和小黑一个性子,都喜欢炼化旁人精血,他道:“喂老头,我是个瞎子,你炼化我的精血,要是也瞎了怎么办?” 戮仙老魔桀然大笑,“能活下来,就是瞎了眼睛又怎么样。小子,你可真是浪费了天大的机缘,仙药被你这个灵脉的修士给糟蹋了,却没想到头来便宜老头我了,真乃命也!” 老汉止不住心头兴奋,他从州关内注意到王离身怀仙药之力后,便忍住心头欣喜,直到如今稳稳擒住王离后,才教兴奋完全显露出来,他仰头狂笑,尖锐的笑声将云海都震荡开来。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胸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身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身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身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身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王离听他说得残酷冷血,遂道:“尸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为什么还不死?说一套做一套,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被王离揭穿本心,老头非但没有气急,倒是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算辈分,那是我耳孙都要三十辈下去,我念及你给我老头送上了大礼,待炼化了你体内的仙药之力,给你留个全尸,放在羽山顶上,也算老头对得起你啦!” 说完便不待王离回口驳斥,他伸手一拍腰间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开鼎盖,他嘿嘿道:“这鼎乃是滔土鼎,万古前的仙器,虽然万年仙神之争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体格,用来炼化你,也是对得起你啦!” 被这老头连番说着对得起自个,王离心头烦琐,他现在灵脉被解,但体内封灵神丹的药力还未退去,还是聚集不得半点的灵气,如若强行催动仙门引,必然会引起这老头的注意,毕竟他说这羽山里头还有陆地神仙的尸骨,那想必此人修为定然不止是灵王境,他能有些信心斗得过灵王,但对敌陆地神仙,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了。 陆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药山西境大泽中可是见识过。 老头运开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变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这灰尘中都裹着无数腥气,引得王离又大声咳嗽几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来吧。” 戮仙老魔说着便一手提着王离将他扔进鼎内,王离慌忙之下摔了个实痛,他刚抬头想要出去,老头挥手却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声道:“我用滔土鼎炼你四十九天,叫你浑身仙药之力融进精血之内,四十九天之后,待你精血炼出之时,便是老头我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之日!” 王离心中大忿,这人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还说要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倒好,要将他全部给炼化了。 此时戮仙老魔已经催动了巨鼎,鼎内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将王离团团围住,但不知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身,王离被蒙住的双眼此刻也生了异变,右眼寒睛完全脱受控制,布条被冻成碎块,消融于烈焰之内。 第三百四十五章 绝灭 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若是吞化王离体内的仙药之力,一举突破神境巅峰的仙关桎梏,成就当世真仙,寿元必增一倍,到时候他又能活上三千年,根本无须担心现在的些许芝麻时间。 然而鼎内情况并非如他所愿,王离意识被黄泉泪和寒睛散露的寒气封住,浑身冻僵,却没有被炼化出精血,只是黄泉泪离开他的身体,在和滔土鼎的仙 火对抗着罢了。 黄泉泪毕竟脱离开宿体,没有寒睛的庇护,不能和仙火对抗,未几便显现颓势,仙火趁着时机一扑而上,将黄泉泪掀入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黄泉泪已被仙火完全炼化,鼎内仙火翻腾之间裹挟着寒霜,火焰冰霜本不相容,此刻却交集一处,端是神奇。 没有黄泉泪的庇护,仙火自然向鼎中冻僵的王离烧去,他身上的霜花慢慢褪去,王离意识依旧消沉不醒,就待仙火炼化王离之际,他眉间一道玄光闪烁,无数的仙火朝王离识海扑去。 鼎内仙火成了一道虹桥,王离身子不自觉盘腿而坐,仙火从四方飞入他眉间识海,场景颇为神异。 “咦?” 戮仙老魔掐指一算,现在已经过了二十来天,怎么突然仙火力见不逮呢? 不明情况,老头此时神力消耗大半,枯发完全谢落,脸上皮褶耸拉垂挂,已是将死之相,他浑浊不堪的细眼凝光一闪,继续催动滔土鼎,使仙火大盛,恢复如常。 如此又过了二十来天,距四十九天之下一天,老魔见鼎内情势稳定,心中暗自大喜,以为仙药精血已经成功,如此又过了一天,老魔见时辰已到,遂封手结了法诀,拍开鼎盖,只见鼎内寒气、灼气陡然升天,纠缠不休。 “是了!这一定是一株寒药,起初这小子才进鼎的时候,那会滔土鼎外头都有冰霜,这仙药可真是厉害,连滔鼎仙火都不能力敌!” 老魔此时宛若枯骨,一身破烂黄衣松垮垮搭在身上,他盯着烟雾升腾的鼎口,挥手想要将炼化成功的精血拿出,却见一个人影突然跳上鼎口,不由得面露骇然。 “老头,你用火烧了我七七四十九天,该轮到我来整治你了!” 这人影正是王离,他昨日便清醒过来,察觉体内并无异样后,见鼎内仙火已经完全被吸收进自己体内,心中大为奇怪,原来那些仙火被诛仙剑引导,从识海一路而下,填满了王离的十二条灵脉,就是道门和心府见也充斥不少烈焰,体内的封灵神丹的药效也已经被仙火焠炼干净。 王离细细一查,才惊觉斩桥竟然被这仙火修复了,大喜之余,又发现黄泉泪被仙火炼化进入他识海之后,一股难言的莫名力量便汇集在自个右眼中。 他清楚,这应该便是黄泉泪的“药力”,却不知是不是黄宵口中说的黄泉之力。 广寒睛魄虽然正常了,王离双目也无恙复明,但那黄泉泪终究没有因此被炼化,只是换了一种更为稳定的方式,留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中。 这却成了隐患。 见自己未出大事,没教那戮仙老魔得逞去,王离心中大定,兀自在鼎内修炼,等第二日鼎口被人掀开,心知是时候到了,遂飞身跳出巨鼎,站在鼎口之上。 一见到老头,王离便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身形俨如骨立,若不是被戮仙老魔扔进滔土鼎时听他说要将自己炼化四十九日,王离还以为已经过去数年了。 却说老魔见到那人影跳出巨鼎,微微一愣,旋即 看清那人面目后,心神震怒,自己耗尽寿元炼化精血,到头来却教这小子摘了果子,一时他又惊又怒,这人怎么被仙火烧了四十九天,身子还没被炼化成脓血,就算是陆地神仙也奈不住他催动的滔鼎仙火,这小子肉身是真仙吗! 这时王离浑身赤裸,就是头上的发丝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唯独手上拿着一张白蓝色云锦缎的手帕还是完好无损。 他盯着鼎下的戮仙老魔,见他快要油尽灯枯,猜到是为了炼化自己消耗了不少精气,但陆地神仙实力实在太过恐怖,王离赤手空拳依旧不敢犯险。 老魔虽然是将死之人,但一身修为通天,推掌凝出一道神力,抓向王离,王离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袭来,跳下巨鼎,与老魔对峙着。 “叫你逃得过滔土鼎,我便夺走你的躯壳,叫你魂飞魄散!” 老魔怒声嘶吼,飞速欺身至王离面前,王离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只觉太阳穴一痛,原来戮仙老魔双指摁住王离的头,面目恐怖狰狞。 老魔神识顺势进入王离的识海,正要将王离的灵识击散,却见他灵识优异,遂神魂大动,“你小子灵识怎么如此强大……不对,这不是灵识之力,这是仙识!” 老魔怪叫一声,赫然见到王离识海之上的那柄黑色大剑,又连连尖叫,“这是什么剑,怎么会压制住我的神识!” 诛仙剑似是无视了这股神魂,而剑尖之下的耀古之辉登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来,老魔神魂刹那间便被耀古之辉灼烫,受了重伤,他立马撤出王离的识海,连退几步,虚弱道:“这是他妈是道纹?你一个灵境修士能有道果?”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束手无策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 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王离在林中见得那几个万符派的弟子进了雷光阵门后,寻思此地应该便是东土青州,他看着手掌之中的九州梭,忍不住苦笑道:“从次州到冀州再到戎州青州,好家伙,我这几日算是将九州走去一半了。” 他驾着九州梭本是打算先去冀州,待找回玄黄袋后再回次州,可王离不会催使那阵坛,也不知如何驾驭手中小小的木梭,竟被传送到青州来了。 也罢,总归是挨着次州,若是传到天对边的一角去,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就待王离感慨之时,东边连连几道光影飞来,几人和之前万符派的弟子着装相似,几人正要进城,忽而南边遁来几道黑光,来人未到,声音先行传来。 “昨日我诡枪门常师兄一枪挑落万符派十数名弟子,今日你们还想来自取其辱吗?” 那人狂笑几声,万符派弟子大声呵道:“袁方!你们不要赢了几场就这般嘚瑟,今日沈师姐也来天雷城了,你们休得猖狂下去!” “原来是嫂子也来了,常师兄可是惦记得很呐,却不知在擂台上敢不敢和她相公对手!” 听那人出口调息自己师姐,万符派弟子纷纷面色震怒,一人抬手射出一张黄底符箓,化作一道火龙朝诡枪门前首说话那人卷去。 “哼!” 只见那人轻哼一声,便浑身化作一束黑芒,枪舞如风,瞬间便将火龙尽数挥退,顺势一枪 朝万符派弟子刺去。 “张师兄!” 万符派后头几人忙惊呼上前,想要救下万符派领队弟子,但那人枪速极快,弹指间枪尖就对在万符派领队喉前,他面露大骇,眼看就要身亡枪下,此刻一道劲风从南边传来,袁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巨力便从枪尖传来,劲道穿过枪身,他双手一麻,便不由自主松开长枪,身子连同长枪都被击飞出去。 “是谁?” 袁方稳住身形,脚踏一截枪棍,一手执着枪头,喝问是何人出手,却见下方一素衣光头男子负手立在地上,便大喝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出手干扰我诡枪门和万符派同辈修士间的比试!” 听了这话,王离笑道:“你这是比试?我若是再慢些,就要出人命了。” 说完朝着天空万符派领队那人拱手微微一拜,道:“张远兄,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当初在药山帮自己治疗伤势的万符派弟子,张远。 “王离?” 起初没有看清王离的面容,此时他头发都被鼎火烧了干净,几番确认后,张远才惊喜道:“王兄弟,你没有回忘水仙阁么,怎么来青州了?” 说着率一众万符派弟子落在地上,见王离头顶光滑,不见发丝,遂面露奇色,王离摸了摸头,摇头笑道:“说来话长,我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你这秃子,你是哪门弟子,我诡枪门和万符派比试,你来插什么手?” 空中诡枪门弟子袁方见王离扰了他本来必胜的一枪,不免气急,甩手便将手中枪头刺向王离。 王离修为恢复,自然不惧这区区一个灵侯境初品的修士,只见他抬手一掌,那锋利的枪头犹若被人从后头拽住一般,不得靠近王离身子半分,悬在空中连转几下,随王离手掌微微一推,便化作一道黑光射向袁方。 袁方只觉肩头一沉,便看到自己的灵器扎在其右肩之上,他痛吸口凉气,这人实力看去不过灵侯境初品的模样,怎么如此厉害。 “哼!张远,今日天雷城内定胜负!” 袁方不敢久留,带着一行诡枪门弟子进了天雷城。 张远见王离一招便中伤了袁方,心道这袁方虽不如诡枪门的大师兄常醉厉害,但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这王离竟然一招就打得他受了不轻的伤,看去还只是随手一击,他的实力怎么如此强劲? “王兄弟,你修复宁桥了?” 王离点了点头,世人称斩桥为宁桥,王离在恨水峡谷听了魏清影说的斩桥,便习惯了这个称呼,加之他斩桥也确实是建而后斩的,称作斩桥,却比宁桥更为贴合。 得了王离准确的答复,张远满眼震撼,宁桥被斩还能再修回来,这等奇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初在西境密林中,王离以灵脉境修为一人力敌羿门灵王境长老,现在他修为回到灵武境,那实力又将是何等可怕。 王离指了指搞得的天雷城城门,问道:“张兄弟,这是什么地方?方才出言不逊的是何派修士?” “此地是天雷城,乃是天雷宗的宗门之地。”张远道:“这几日青州仙门大比,各仙门都拿出不少宝贝来奖赏胜出的弟子,也算是激励修行。现在只剩天雷宗、诡枪门和我万符派的修士还在擂榜上,最终胜负也在这几天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未语泪先流 “方才那人名叫袁方,是诡枪门的内门弟子。”张远说道那人,便咬牙狠狠道:“这人最喜与我万符派弟子争斗,还爱呈口舌之利,若是叫我在擂台上碰到他,定饶他不得!” 方才袁方出演挑衅,王离听得真切,他拍了拍张远的肩膀,道:“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弟,沉得住气就能胜他。” 张远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得赶快进城与师父他们会合,王兄弟,你不如同我们一块进天雷城,难得来青州一趟,怎么也得好好顽顽,婷婷早就来了,要是知道你不去找她顽,肯定要背后说你的不是。” 王离听罢大笑,“婷婷在西泽救了我一命,的确得去当面感谢她。” 随张远进了天雷城,见里头极为广阔,城中也有不少凡俗之人打些杂工,供给修为较低的弟子日常所需之物。 张远要先去和派里的一众师兄弟汇合,和他约定好日昳正时在城中擂场相见之后,便兀自找了座凡俗酒楼,填饱肚子后呼呼睡了一觉,才算好时间朝城中走去。 天雷城上空不断有修士朝城中飞去,王离顺着这些人的方向,到也能找到擂场。 王离顶着一头光滑锃亮的脑勺颇为惹眼,他遂找了块布包在头上,行至擂场外,见有一座高大的蓝灰围墙阻隔着,门口都站着不少紫衣修士,腰间系着一块雷形的吊牌,王离以为是天雷宗的弟子,就打算进去,却被人拦下来。 “借光借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离回头一看,正是张远和张婷婷,张远见到王离包住头,略一思索便想到其意,他笑道:“差点认错了人。” 说着朝天雷宗修士解释一句后,那人才让王离进了擂场。 “青州诸仙门,以青宫为首,其余的便数我万符派、天雷宗和诡枪门三个,不过千年来万符派和天雷宗关系较好,诡枪门两边都不讨喜。” 张远带着王离进了擂场,边走边介绍青州各仙门的情况,“我青州地理不如冀州大,但东隔旸海,北抵险仙大漠,幅员也不小。传言上古仙族龙族一脉就在那旸海里头,虽然没什么人见过,不过孟剑仙威名可是冠绝九州的,当年外域来敌,孟剑仙一剑挑落星河,一人镇压九州命数,那可真正是仙人风姿啊,冀州仙门也只是陪衬罢了!” “外域来敌?” 听了这个王离愣了一下,张远道:“九州天宇之上有罡罩,每逢两千年,则会变得极为不稳定,一千多年前外域之人趁罡罩不稳,想闯进来占据九州,不过那些外域人和凡人无二,就是器甲颇有些厉害,但总归敌不过我们九州修士。” 王离忙激动道:“那些器甲是不是可以带人飞行?” 这回轮到张远懵逼了,他道:“这我不清楚,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了,我师父他们应该了解这些。” 王离心头激动,听张远话中描述的,这世界看来不是只有九州一个文明,天外似乎还有别 的科技文明,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一些地球的信息。 张婷婷听了二人说的话,心觉好没意思,便和王离道:“王大哥,今天我哥站第三场,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哥打气加油!我听说这回仙门大比拿出的宝物可有天雷宗的紫雷珠,这东西可稀罕了。” 三人穿过长长的甬道,终于进了擂场,见里头空间颇大,呈漏斗状向中间深入,一个巨大的擂台立在中央,四周都有各类禁制阵法。 王离见里头已有不少修士,暗道青州仙门可真会玩的,朝着张婷婷道:“那必须得给你哥加油打气,要是他得回天雷珠,到时候也给我开开眼界。” 张远苦笑道:“婷婷你就别给哥找压力了,我能挨到现在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比试的都是三大门的内门弟子,以我的修为,上去也就走个过场,较真起来,谁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模样。” 王离听罢宽慰道:“张兄弟怎么不战就退了,就算不拿第一,怎么说也得整治一番那个袁方,出出恶气啊!” “王兄弟这话说的是。”张远眼前一亮,他道:“之前在外边准备不足,这回我可是连符宝都带在身上了,若是对上那袁方,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离少见符箓,听了张远说道符宝,连忙问了,听张远细细说明之后,才恍然大悟。 符修所制符箓品轶与其他刀剑器物相差无二,不过有些符箓刻录了灵器、神器的威能,或是修为高深者的战法,可供长久使用,遂被称作“符宝”。 “我这符宝品轶达到上品次阶,威力足以媲美灵侯境修士全力一击,想要惩治那袁方可容易!” 张远颇为自信,王离道:“还是我先前说的,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和他拉开距离,再时刻稳住心神,就能胜他。” 论修为二人相差无几,万符派以符为道,符法威力不比那长枪低,只消拉开距离将符箓威力全部施展开来,那人可是应对不来。 与张远和张婷婷走至擂台上方,待人又稍多了些,擂场上空突然出现三道身影,其中一人正是在药山时请王离去天雷宗做客的天雷宗宗主,郁京。 三道身影落座擂场之顶,众人皆肃不敢言,未几场内传来一道巨大的钟声,见一紫衣男子跳上擂台,抱拳朗声道:“天雷宗是此回仙门大比的东道,天字赛也快了结,今日便由我郁重霄来开个头,诸位道友,请。” “这人是天雷宗宗主的儿子。”张远和王离道:“这人天赋极高,不比冀州那些天骄差多少,年纪与你我相仿,已经是灵侯境巅峰,在青州名声颇为响亮。” 王离见那人双目如雷,体格健强,心知他实力不弱,这会张婷婷却是嬉笑道:“王大哥,那郁宗主不是要请你来天雷城做客的么,怎么你自个先来了?” 王离指着自己的头道:“不光来了,我还剃了头,削尖脑袋往天雷城里头钻呢。” 张婷婷听罢咯咯直笑,张远 没办法,只得轻声训诫几句,此时擂台上却已经有一人跳了上去。 “诡枪门,郑宇!” 郁重霄略微一拱手,那诡枪门弟子便拾枪而上,瞬息挥舞出数道枪影,那黑色枪影犹若实质,直向郁重霄门面刺去。 却见郁重霄不慌不忙,衣摆被枪风吹动,待到枪影就到鼻前,他右脚稍一踏出,侧身躲过枪头劲气,手掌迅速拍出,只见一道雷光噼里闪过,那人胸口登时中招,被郁重霄一掌打飞出去数丈远,摔在擂台边的光幕上。 张远撇了撇嘴,“这人不过灵武境上品,就敢上擂台,郁重霄下手极轻,要是换做常醉,这人不死也得被废了。” 王离见又有人跳上去,却大多是诡枪门的修士,遂好奇道:“张兄,这擂台赛规则是什么,难道就这般打下去吗” “差不多。”张远道:“天字赛就是这种轮赛,进了天字赛的修士一直轮流上场,若是一直胜到无人敢上时,再退下进位洪字赛,擂台则让其余修士继续比试。” 擂台上那郁重霄连连克敌,且都是一招制胜,待到将万符派一弟子击败之后,擂场终于无人再上,擂场之上有一道宏大声音传来,“天雷宗郁重霄晋位洪字赛。” 王离暗自点头,这赛制残酷,要以一人之力抵抗所有修士,能脱颖而出的可不都是仙门顶尖的修士么,原来这比试是假,历练弟子方是真。 待郁重霄下了擂台,又有一诡枪门修士跳上擂台,王离定睛一看,遂和张远道:“张兄,该到你上了,若是叫旁人把这袁方给击败,你可没地去撒气。” 张远见到袁方上擂台,嘿嘿一笑,便也跳上擂台,袁方见到来人先是一怔,旋即大笑,“我倒是谁,原来是天雷城外的手下败将!” 张远先前被他以口舌激怒,这回却不上当,也不理睬袁方的嘲笑,指手捏出一张白色符宝,袁方见此心中略有慌张,但早前试探过这人,心知不是自己对手,冷笑一声,挥枪而上。 “王大哥,你说哥会赢吗?” 张婷婷见台上二人缠斗在一块,心中颇为紧张,王离看张远被袁方贴紧,不能施展出符宝的威力外来,略处下风,心中有些担心,但还是安慰道:“放心吧,你哥有符宝,肯定会赢的。” 却说张远手中符宝被催使成一道匹练剑气之后,袁方手中长枪分成两节,贴进张远挥舞枪劲,教他使不出符宝的威力来。 眼见自己被袁方压制,张远心中焦急,想到王离说的要和他拉开距离,遂顿手暗中翻出一张冰霜灵符,趁袁方刺枪挥向他左侧之际,朝他右脚挥出,只见一道薄薄的冰霜陡然封住袁方的右脚,这变故让他身形一顿,张远也趁机会连连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袁方运气震碎右脚上的冰层,却见照面一道白光射来,他连忙推枪抵挡,却被符宝的劲道击飞丈许,好容易稳住身形,又见那白色剑气从头顶斜劈下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烛火 感受到莫大压力,袁方一咬牙,便要硬抗,使出诡枪术第一招朝白光迎去,但先前在天雷城外肩膀被王离打伤,本就有伤在身,加之符宝威力堪比灵侯境修士一击,他哪里抵挡地过,遂被一剑戳倒在地,他双腿一软,瘫跪在擂台之上。 张远胜了此战,心情大为愉悦,符宝在他身周旋转,看着跪在身前的袁方,他冷哼道:“万符派修士不弱于人,袁方,日后可别再叫我听见你污口称呼沈师姐!” 诡枪门常醉心慕万符派大师姐沈谩愁,但沈谩愁与他无感,诡枪门修士却四处谣言称沈谩愁已与常醉结为道侣,颇为万符派弟子所恨。 沈谩愁仙子般的人物,怎么能叫他们玷污了。 袁方听了此话,心中就算再有不服,也无力回怼,这时突然有一灰衣修士跳上擂台,瞥眼看了袁方,冷哼道:“没用,还不下去,留在擂台上丢人现眼吗!” 气势席卷擂台,一身威压教张远衣角无风而动,甚是骇人。 见了来人一身灰衣,气势一面压倒而来,张远正不知这人什么来历,那人挥袖将袁方震下擂台,朗声道:“诡枪门,常醉!” 场中一片哗然,这人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 张远心中大惊,此人实力早就是灵侯境,他不过灵武境初品,如何能胜过常醉! 不给张远出口退出擂台的机会,常醉却是突然一指戳出,以指为枪,朝张远点来一道枪劲。 张远连忙用符宝抵挡,只听得一声脆响,符宝被常醉一指点飞,在空中震颤不已。 张远心头大骇,这人还未出枪,光凭灵力拟作的枪劲就能与符宝争锋,实力当真是可怕至极! 未等张远细想,常醉又是连连射出几道枪劲,黑影林然,指指皆刺向张远要害,张远凭借符宝吃力抵御着,终于一声脆响,满是裂痕的符宝被一道枪劲刺中,破裂成无数光影,消散不见。 见自己心头至宝就这么被人给破坏了,张远一阵肉痛,面前一阵劲风袭来,知是常醉又一指戳来,他连忙惊呼道:“我认输!我退出擂台!” 可常醉不给他认输的机会,那枪劲不弱反强,直直地朝他眉心此去,这是要下杀手了。 眼看黑色枪劲就要刺中,一朵火莲缓缓落入擂台之上,那火莲看着飘动极慢,却正巧抵在张远眉前,教枪劲不得再进分毫。 常醉眉头一皱,抬手见一女子飘然上了擂台,他忙背手笑道:“谩愁,你怎么来了?” 张远躲过一劫,见是沈谩愁救了自己,忙站到沈谩愁身后。 沈谩愁一手托着火莲符宝,示意张远下去,待张远无恙下了擂台后,才松了口气,道:“这仙门大比只消又天字赛资格者皆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方才我师弟已经说了认输,你为何还要下杀手!” 听得沈谩愁责怪,常醉道:“这战法向来都是使出便不得收回,我诡枪术使了一半,他突然 说认输,我哪里停得下。” 见常醉还敢狡辩,沈谩愁黛眉微竖,此人招数歹毒,显然是奔着取张远性命去的,这擂台比试说来不得伤及其人性命,就是张师弟被常醉杀了,难不成诡枪门还能用常醉之命相抵么! “谩愁……” “常师兄慎言!” 沈谩愁断然喝住常醉亲昵的称呼,冷冷道:“素来听说常师兄一招诡枪术炉火纯青,今日师妹便来讨教讨教!” 她素手微微张开,火莲在其掌中赫然绽放,擂台上慢慢有炽热之意,常醉见此大笑,“好!我也来见识一番师妹的炎灵符宝!” 说完双手交叉,左右两手并指射出两道枪劲,直往沈谩愁击去,沈谩愁左手托住火莲,右手顺势一推,一道火焰巨龙登时从火莲中幻化而出。 枪劲戳住火龙,便被其火焰鳞甲挡住,火龙仰天怒吼一声,朝常醉喷出一道炽灼火焰,常醉堪堪躲过,见火龙张牙舞爪飞腾而来,连连射出十余道黑影枪劲,枪劲宛若蛇形,将火龙团团缚住,随后猛然一绞,火焰巨龙登时散作无数火焰。 见这招被常醉化去,沈谩愁眉头微蹙,不再试探直接将炎灵符宝托在胸前,手掐符宝法诀,那火莲瞬间变得巨大,将她整个人都托在擂台半空之中,擂场此刻竟酷热无比,不少修为低下者耐不住高温,汗流不止。 “这是沈师姐的炎灵符法!” 张远下了擂台之后,便找到王离和张婷婷,注意着台上的局势,见沈谩愁飘在红莲之下,忍不住挥拳喝彩。 王离问道:“炎灵符法?这是什么招数?” “沈师姐可厉害了!”一边的张婷婷解释道:“这炎灵符法是沈师姐炎灵符宝最强的招数,威力堪比灵王境强者一击呢!” 张远道:“炎灵符宝乃是灵境符箓里头威力最大的符宝之一,凭沈师姐灵侯境的实力使出来,就算那常醉再厉害,也断然不能接下这招!” 王离略知晓一二,便向擂台看去,见沈谩愁站在一朵妖冶火莲之上,宛若火焰仙子临世一般,那常醉在旁都看痴了,眼中邪光一闪而逝,知晓这招不能随性对待,常醉伸手一扬,戒指中内的长枪便出现在他手上。 “谩愁,我可是喜欢你喜欢地紧呐!” 这时沈谩愁素手捏法,擂台之上宛若火海,常醉不得立身,只得从中取下一截长枪,一手执着枪头,见沈谩愁脚下红莲悠悠想自己飘来,心中一惊,连忙凝气一枪对上。 诡枪术乃是诡枪门至高战法,合有九种枪枪术,他只修行道第五种,但也能靠这枪法于同辈修士间无敌了。 诡枪术,顾名思义,诡枪也。 一枪刺出,便有数十道黑影幻化而出,枪出如蛇,数十道黑影化作一道强劲的黑气,朝红莲击去。 那红莲却无声无息,任枪劲穿莲而过,赤红火焰照在常醉眼中,变得极为可怖,他心道不好,正欲抽身脱开,那红莲赫然爆炸,一声巨大的轰响在 擂场回荡,擂台中央一道气浪朝周围散去,将台下修士发丝都吹乱开来。 待炎灵符法威势散尽,红莲又变回一朵小小的火莲飞到沈谩愁手中,众人于残火中看到浑身被黑灰覆盖的常醉,见他倒在台上咳嗽几下,又挨着长枪站起身来,张远摇头叹息道:“这人可真是……沈师姐这么强的符法都没能重伤他。” “好得很!” 常醉头一回被人如此整治,就算对手是他心爱的女人,他也不能就此罢了,见沈谩愁满脸惊色,他轻声笑道:“就这样么?” 言毕,一枪朝沈谩愁掷出,人影随行,待她愣神之际便已经靠近上来,枪影直对门面,一手却暗中朝她胸前摸去。 沈谩愁面色一青,电光火石间抽出一张符箓,定在身前,只见一层火罩登时出现在身外,那常醉手被火焰灼伤,惨叫一声,长枪也被护罩阻隔,不得前进分毫。 屡次被沈谩愁打压,常醉终于失去了理智,面目狰狞,嘶吼道:“我就还不信办不了你这娘们!” 他双眼登时犹若黑烟,沈谩愁只是看上一眼,便觉得魂魄都要被钩去,想要转移目光看向别处,却骇然发现自己意识竟然不受控制,身体木然,不能动弹。 “咦?” 王离见状眉头紧锁,这诡枪门常醉使出的招数,怎么不像枪法,心中细细想罢,灵光一闪,察觉到什么之后,大呼不妙,遂来不及做别的,小指射出一剑神门引,起身便飞身跳上擂台。 常醉正要施法控制住沈谩愁的魂魄,突然一道寒芒刺来,他头一转,便见一道白光从场中射来,直刺在他脸颊之上,剑气将他双颊刺了个对穿,鲜血汩汩流出。 王离跳上擂台,常醉中伤,沈谩愁自然脱开控制,心有余悸连连后退几步,见到王离上来,她看着有些眼熟,却不知这人是谁。 “你是何人!擂台比试,不得串场偷袭,这规矩你不懂吗!” 此刻常醉双眼已经恢复正常,不过双颊被王离剑气刺穿,说话有些漏风。他遭人偷袭,怒不可遏,恶狠地看着王离。 此时也有天雷宗长老飞身下来,看是谁破了擂台规矩,十几个天雷宗修士也飞身跳上擂台,团团将王离围住。 王离却死死盯着常醉,冷喝道:“方才你使出摄人魂魄的战法,敢问是何仙门的招数?” 常醉脸皮被沈谩愁刚刚的一招炎灵符法烫焦了半边,这时听了王离的质问,脸色更是黑沉,他眼神躲闪,色厉内荏道:“什么战法,我用什么招数还须你来指点吗?” 稍微定心,再一看王离着装不似青州人士,更不是天雷宗、万符派修士,遂追问道:“你不是我青州三大仙门修士,还坏擂台规矩,你是想死吗!” 这时数位天雷宗修士围身上前,将王离锁在一角,又有一天雷宗长老立在擂台虚空之上,皱眉看着王离,冷道:“你是何仙门修士?” “在下是忘水仙阁弟子。” 第三百八十九章 却步 王离身无灵剑,便垂手而立,常醉见他也不祭出灵器,以为是瞧不起自己,遂轻喝一声,提枪而上。 一边张远见王离和常醉打了起来,因常醉威名已久,就算知道王离连灵王境的强者都不惧,但依旧替他担心。 张婷婷脆声问道:“哥,你说王大哥能赢他吗?” 此时沈谩愁亦走到张远身边,听了张婷婷的话,她道:“常醉不过寻常灵侯,那忘水仙阁的修士灵脉境时就能和灵王境强者一较高低,现在他修为时灵武,实力定当更强。这回常醉欺负人的心思怕要落空了。” “师姐。”见到沈谩愁,张远连忙起身,见她似乎极为肯定王离能赢,遂道:“王兄弟确实叫人看不透,常醉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张婷婷听自己哥哥和派里的大师姐都说王大哥能胜过常醉,小女孩心中不免有些震惊,当初在西泽虽然见过王离出手,但她毕竟长久以来一直听旁人说及常醉的种种奇闻,自然将常醉下意识排在了无可战胜的地位,今日得知自己救了的王大哥竟然比常醉还强,难免震惊。 袁方恢复了些伤势,寻到张远观战之处,听几人大言不惭说那小子能胜过常师兄,便冷笑道:“常师兄灵侯境实力还会惧怕那灵武境的小子?那小子完蛋了,天雷城外偷袭一剑,常师兄定会给我报仇!” 张远和沈谩愁皆是不愿与他争舌,袁方见二人不回话,以为是说道他们痛楚,嘿嘿一笑,朝擂台看去。 台上王离以千水万恨掌抵御阵阵枪劲,郁京见此暗中点头,忘水仙阁不愧是大派,他听说男子只得在忘水仙阁的外阁修行,不得仙阁真传,本来对王离还有些小觑,今日一看,竟有这般实力,忘水仙阁不愧是万年的仙门,不是他们这小小门小派可比拟的。 王离招架得住常醉,他心中也松了口气,不再担忧。 而崔复和薛阗二人心思却是不同,薛阗见王离掌风横练,隐隐间竟然不落下势,眉头稍锁,若是常醉被忘水仙阁的外阁弟子给击败了,那诡枪门的脸面往哪里摆。 常醉右脚轻踏,飞身跳上王离头顶,一招腾蛇飞叶朝王离刺去,枪影闪动,如叶飘落而下,不可捉摸。 王离见罢凝气一掌挥出,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对上飘忽不定的枪影,却也不落下风,常醉见势挑枪一扭,身子悬空一转,挺枪转头刺来,枪影化作十数道长蛇朝王离纠缠过来,正是诡枪术的化影枪决。 枪影来势汹汹,王离不敢轻敌,呵气运开神门引,一手射剑气,一手排掌意,双手并用,灵力澎湃而出,化作锋利的剑气掌劲,与枪影对决一块,不落下风。 见奈何不住王离,常醉心中渐渐生了不耐,他本以为凭自己实力三招之内必然拿下王离,谁知这都超出百余招了,那人愈战愈勇,不拿兵器自己也奈何不住,这让他甚是恼怒。 他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还制伏不了一个灵武境的修士? 怒吼一声,常醉长 枪一扫,枪尖灵力迸发,与王离缠斗在一块。 台下一边的郁重霄见二人争斗激烈,心道:“这忘水仙阁的修士实力颇为不俗,至今还未展出灵器,便能和常醉斗个平手,父亲说的果然不错,不妄谈九州,单单一个青州便有无数能人,自己可万万不能骄傲自满,那常醉我固然看不上眼,可比之厉害的人又何其多哉!” 旁人皆以为王离不出灵器是胜券在握,不惧常醉,却不知他是没了灵器,只得赤手空拳与常醉对垒,见常醉心境渐乱,枪法也开始杂乱无章起来,王离知道他是后继无力了,正要凝掌拍在枪头一侧,教长枪脱开常醉之手,飞身就要趁势一掌打在常醉胸口。 常醉慌乱之下,双眼陡然变成两团黑烟,王离只往里头瞧上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只拿霎时,灵识一痛便回过神来,此刻却被常醉得了喘息间隙,他驾驭长枪朝王离后心戳来,王离只得跳身闪开。 “这人绝对有问题!” 方才常醉双眼的异变王离看得真切,那情形与若明城中许盛的状态相差无意,他心中一凛,“这人修炼的战法定然不是正道法诀,肯定和九天有关系。” 他见过尤血和许盛二人,深知九天之人法诀便是妖邪无比,方才常醉使出的双眼化作黑烟迷惑旁人心神的一招,与尤血、许盛施展的法诀极为相似。 场上郁京和崔复因留意二人争斗,也察觉到不对,他们暗中对视一眼,有意无意瞧了瞧默然的薛阗,便不做声息,内心却都开始思索王离先前说的话来。 “九天?难道青州也有九天的势力?” 常醉扳回一招后,御气驾枪,枪影如蛇,不断缠攻王离,王离被这枪术拖住,眼看枪影飞速越来越快,已经快要看不清其身影,王离紧盯其锃亮的枪头,待时机一到,右眼寒睛寒气大盛,常醉浑身一哆嗦,长枪登时慢上一拍,王离眼中幽蓝光芒闪逝,那长枪赫然被寒冰封住,跌落在擂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寒冰阻隔了灵器和常醉的感应,常醉面色大变,见王离轻飘飘一掌隔空拍来,绵绵掌劲扑面而至,他连忙叉手挡在面前,却被掌劲击在实处,被拍飞出丈许。 呕出一口鲜血,常醉眼神带着一丝疯狂,今日在三大仙门面前丢了脸面,被一个名不经传的灵武修士打成这样,他常醉日后还如何在诡枪门混! 顾不得诸多禁忌,慢慢爬起身,常醉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死死看着不远处的王离,他喉间发出“嗬嗬”之声,遂双手连连捏了一个法决,浑身黑光大盛,遂“砰”地一声,他整个人都化成一团黑烟,飘在空中。 见此情形,场中诸多修士皆哗然。 “这是什么招数?” “不知,从未见过诡枪门有这等法决……” “怎么看去阴嗖嗖的?” 王离见此心中更是确信,常醉和九州肯定有什么联系,而场上的郁京则是浑身气势全开,擂场登时风声打起,一边的 崔复见薛阗面色难堪,心中了然,他道:“郁师兄,此小辈之间的事,我们还是等他们斗完再说别事。” 说着神识完全崩在薛阗身上,郁京气势渐弱,“也好!” 却说张远和沈谩愁见常醉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纷纷面露骇然。 “这,这诡枪门何时有这等法诀了?” 张远惊疑道,沈谩愁眉头紧蹙,她道:“我看倒不像诡枪门的法决,那王公子说的却不为是错。” “师姐你是说,这常醉也是九天的人?”张远震惊道。 沈谩愁摇了摇头,“不是常翠,应该是整个诡枪门!” 张远一脸不敢相信,沈谩愁道:“这诡枪门应该是和冀州的天罡教一般,举教归顺九天了。” 张婷婷虽然有些听不懂张远和沈谩愁绕什么弯子,但心知王大哥处境不妙,三人皆是担忧地看向台上的王离,不知他如何应对。 “嘿嘿,叫你尝尝拸魂大法的威力!” 常醉浑身化作一团黑烟,朝王离卷去,整个擂台都被滚滚黑烟笼罩住,众人见不得台上动静。 郁重霄见此面色颇为不好,身边的天雷宗弟子李凯道:“少宗主,这常醉使的是什么战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止是你,我也没见过。”郁重霄叹道:“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修炼来的。” “那声势可真恐怖,忘水仙阁的修士恐怕捱不过这招了。” 却说王离被黑烟罩住,放眼看不见光亮,四面八方传来常醉的笑声,“这拸魂大法能叫你魂飞魄散,我看你还怎么防!” 王离冷笑道:“你若是死守住这招不用,我还断不得你是不是九天的人,既然说出这‘拸魂’二字,那便铁定是九天的人,你修为不过灵侯,看来应该是青州杲天的神侍罢!” 见王离知晓这么多,连自己是神侍都清楚,常醉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也好,你知道这些也好,免得你死不瞑目!” 说完便席卷着朝王离扑来,只见无数灵识之力朝王离眉心攒聚,王离有仙识之力,怎么会惧怕他,不顾常醉的灵识攻击,双手手腕星芒渐渐发烫,未几便若耀古星辰般,在黑烟中长明不息。 久不能攻入王离识海,又察觉到王离双手的动静,常醉惊呼道:“这是什么?” “破!” 回答他的确实王离一声厉喝,只见他双手运开千水万恨掌,一道星辰光柱登时破开黑烟,将擂台四周的阵法光幕都破开一个大洞。 常醉的拸魂大法也被破开,他化回人身,腹间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肠子都流了一地,模样甚是凄惨。 众人只见那擂台之上突然一束璀璨光柱破开黑烟,常醉便被那人击败,眨眼没看见方才情形之人纷纷惊呼发生了何事。 郁重霄见台上垂手而立的王离,心中生了战意,此人实力远胜常醉,不知和自己比起来,又是孰强孰弱? 第三百九十章 信心 “常醉,现在能和三位掌门宗主说说,你那拸魂大法的来历么?” 常醉捂住伤口,抓住流肠塞回肚子,连连吞了不少丹药,运气凝练疗伤片刻,脸色才缓下来,他听了王离的话,恃郁京等人没见识过这法诀,叫屈辩解,“这有什么,我虽然重伤之下敌不过你,但也不至于追问我的战法吧!输就输了,我不再和万符派争夺天雷珠就是。” 未等王离出言,台上一道冷哼,郁京挥袖落到擂台上,强大的气势瞬间制住常醉,教他不能动弹。 “郁师叔,你这是……” 常醉满脸不解,郁京仰首看着面色阴沉的薛阗,不顾三门修士俱在擂场,他道:“诡枪门内门弟子竟然是九天的走狗,薛师弟,你没有话说么?” 常醉闻言登时眼神一颤,自己以为郁京看不出拸魂大法的来历,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心中正大呼不妙时,一股巨力从他头顶吸来,身形陡然飞出擂台,只见薛阗立在虚空之上,一手提着常醉的脖子,淡淡道:“这是诡枪门的疏忽,此事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郁宗主,常醉既然输了,我诡枪门赌约在前,自然退出仙门比试,薛某就先告辞。”说着微微瞥了一眼王离,转身便兀自离开,场中诡枪门修士见掌门都已经离去,皆纷纷离开擂场,万符派与天雷宗修士大多不知生了何事,少数一些去过西泽的修士则是心头震撼。 “这常醉竟然也是九天的人?” “可不是,方才他施展的法决与羿门的那些修士一模一样……” “我看那薛掌门走得匆忙,谁知他诡枪门是不是都归顺九天了!” “嘘,慎言!” 郁京在擂台上传音与王离说了几句,王离心中了然他的意思,便回到张远等人身边,张远急切道:“王兄弟,这是怎么了,常醉是九天的人?” 沈谩愁和张婷婷也是看着王离,向听他如何说。 王离道:“方才他在擂台上施展的法决,像是灵识灵技么?那玩意他自己都说了,叫什么拸魂大法,拸魂二字,你们又不是没听过。” 张远若有所思,“当初在西泽,我们被天罡教的人困在一座大阵里头,那阵法名字就叫做拸魂,难怪郁宗主如此肯定,他可是和其他仙门长老一起破阵的,肯定很了解这些。” 沈谩愁这会浅浅朝王离拜了一下,“方才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王离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那人用阴招害你,这哪算什么比试,沈姑娘不必言谢。当初婷婷和张兄弟救我的时候,可不也没让我道谢么。” 张婷婷咯咯笑道:“我们那回不过是捎上你罢了,算不得救命。” 天字赛照旧进行,王离待比试结束,便与张远等人告别,想到郁京说予自己的话,往天雷城北面而去。 一路无阻,进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郁京早在里头等他。王离落了座,这时郁京才开口道:“诡枪门弟子修行九天功法,此事蹊跷十足,不过今日有那薛阗在场,我也不好出手相对,毕竟也是他的内事,天雷宗若插手,后患不小。” 王离知道他的意思,顺着语气附和几句,其后见他顾左言右,皆是询问王离如何来到青州云云,王离心中大惑,在擂场时郁京邀他来紫宸殿,说是要商谈诡枪门诸事,可不是这般四处唠嗑。 正待他隐隐有些坐立不安时,郁京突然问道:“小友,之前在西泽时,你使出的那凤凰虚影可是让我大开眼界,那可是忘水仙阁的宝物么?” 王离看郁京坐在殿中宝座之上,面色平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心中虽奇怪他为何要说这个,但还是道:“这只是晚辈随手得来的,我也不知道其用法,还是那位黄前辈告诉晚辈其中法门的。” 郁京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问了王离望仙筒的来处,他道:“青宫早就派人去捣灭天罡教了,不过久久没有新的消息,不知那天罡教近况如何。” 王离叹道:“此事说来晚辈也有差错,本该先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才是,谁知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天罡教顺为九天走狗,那望仙筒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揣在手中难免招来不尽的麻烦。” “不若交予我天雷宗的保管如何?” 王离心中一惊, 猛然抬头看向殿上的郁京,见他目光如电,仿佛能将他心底之事看穿一般,王离干咳一声,“郁宗主说笑了……” “这有什么说笑可言?”郁京打断道:“当初在西泽,多少人都看到王小友身怀奇宝,必然觊觎于你,不如将望仙筒暂时交给我天雷宗,也好帮你规避祸端。” 王离越听越不对劲,这是要抢夺望仙筒么,他皱眉道:“望仙筒晚辈自有办法处理,不劳郁宗主操心。” 这下郁京大笑一声,殿门登时被一股力量轰然锁上,郁京闪到王离面前,大声道:“今日小友既然来了天雷城,当日在西泽我承了你的恩情,今日也得替小友排忧解难,那望仙筒和凤钗宝物就一并交由我天雷宗保管,以免小友惹祸上身!” 王离面色极为难看,没想到郁京打的主意竟然是他! 他还一直以为,这郁宗主为人爽落,今日不料竟是一隐藏极深的笑面虎!王离连连后退,他道:“郁宗主,不论你说什么也好,望仙筒和凤钗现在都不在我手上,你若是想要拿来,就找忘水仙阁去要罢!” 郁京当然不信,他玩味地看着王离,“本来还打算特地邀你来天雷城做客,没想到你自己先送上来了,再者你之前都说是被人追杀逃到青州来的,何来时间会忘水仙阁?” 王离暗骂一声老狐狸,却听郁京继续道:“既然你自己都说那凤钗也不是忘水仙阁的宝物,那我替你保管便不碍忘水仙阁的事,小友,未免皮肉之苦,你还是乖乖将东西都交出来罢!” 说着双眼登时射出一道闪电,朝王离击去,电花霹雳,王离大惊之下,右眼寒睛下意识运转开,寒气刹那间将电花凝结,郁京见此心头惊疑,一掌就朝王离肩头拍去。 郁京毕竟是实打实的陆地神仙,与戮仙老魔不同,他实力正处巅峰,王离又落了后手,自然躲不开身,肩头一阵轻响,右肩已经被郁京拍碎,王离身子被一股巨力击飞出去,狠狠摔在紫宸殿墙壁之上。 忍着右肩的痛楚,郁京笑道:“小友还是莫要顽抗了,交出望仙筒和凤钗,我保你平安无事。” 见王离低着脸不说话,摇头叹息,“你如此年轻,和命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哼,若是我有谕仙令在身,定然教你命殒此地!”王离心中愤恨一句,只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抢走,他今日难道真要栽在这郁京手上吗? 逃得过戮仙老魔这等魔道之人的掳杀,却逃不过正道仙门的诱骗么。 王离迟迟不语,心中思量着逃命之法。 眼下紫宸殿被郁京锁住,他又在这天雷城中,身上除了一个滔土鼎,别无他物,想要逃出此难,可谓难若登天。 郁京右手一拉,王离背后被一道巨力推出,身子被拉到郁京面前,他扼住王离的喉咙,终于不再遮瞒心中所念,狠声道:“你还不肯再不交出望仙筒和凤钗么?” 王离冷眼道:“今日之仇,王离必当报还!” 郁京听罢放声大笑,“你一个小小的灵武境,竟敢口出狂言,你凭什么来报仇!” 他手爪用力,五指扣住王离的脖子,鲜血裹着熊熊鼎火登时流出,郁京手指灼痛,他连忙收手,王离点了穴位止住脖子的伤势,可还是有不少鲜血滴落在地,仙火滚滚,紫宸殿登时成了火海。 “你血液里怎么有火焰!” 郁京颇为震惊,他修为虽然不如戮仙老魔,但年纪正值巅峰,躯体之强,远胜老魔,莫说是刀枪不入,就是寻常灵境修士,也休想破其皮肤一寸,可他手指竟然被王离血液中的莫名火焰烧得灼痛,且不能熄灭,转而鼎火声势渐长,顺着指尖烧向郁京整个手掌。 剧痛之下,郁京有些慌乱,眼看右手都快被烧出一截白森森的掌骨,他咬牙挥出左掌,整个右手登时被斩断在地,鼎火也随其手掌跌落在地,在金石地砖上燃烧不止。 “好小子,身上秘密不小。”郁京止住右手伤势,损了一只手掌,他心中恼恨,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看住一边的王离,道:“原本今日还打算留你一命,你害我一手,我要将你剖心抽血,看看你这妖火能有多少!” 王离吐了口逆血,道:“只准你害人,还不许别人害你么?” 他拿出九州梭,此地没有阵坛 ,也不知九州梭有用与否,不过这能赌一把了,催动九州梭,木梭便顺着王离身子缠飞开来,却始终不见九彩光芒,王离心渐渐沉下,就待绝望之际,道门、心府内的灵力瞬间被一抽而空,脚底晃然生了断断续续的一条九彩光华。 王离心生大喜,郁京见他抽出一个木梭,那木梭绕着王离不停转圈,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忽而见一道九彩光芒在他脚底生出,心道不好,挥手一道雷电掌力就朝王离击去。 掌劲带着雷光,扑面而至,王离面颊上的细毛都突然竖立,他头皮发麻,眼看就要中招,九州梭带着他化作九彩光影,瞬息间便破开紫宸殿宫顶,胡乱在空中兜个圈子,便破开天雷城的大阵,朝西边飞渡而去。 却说一边张远回到城内万符派的住处后,突然接到一灵鸟飞符,那灵符在空中绽开,崔复的声音便入耳畔。 “来极雷府。” 极雷府是天雷宗派予万符派宗主崔复的住处,张远不知掌门为何深更半夜找自己,不敢怠慢,和张婷婷交代一句,便匆匆去了。 进了府,崔复开门见山,“今日和你一起的那人呢?” 张远道:“王兄弟说有事,今日天字赛结束时就离开擂场了。” “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崔复皱眉道。 张远不知为何掌门对王离如此感兴趣,他道:“听王兄弟说,好像是去找郁宗主了。” 崔复心中暗叹,正欲让张远退下,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飞出屋子,朝西方看去,隐隐见到一个彩光遁去,不免心头骇绝。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天雷城的空间都差点被撕裂!” 未等崔复思索天雷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城北突然有几道身影飞出夜空,追着彩光的方向而去,郁京的声音也从北边传来,“诡枪门九州余孽逃离天雷城,我已派天雷宗长老追赶,无甚大事!” 张远出了屋子,恰逢听了郁京的话,他道:“九州余孽?诡枪门修士不是早就离开天雷城了么?” 崔复冷笑一声,他心道:“郁京此人说话都得反着听,既然无甚大事,那便是出了大事!” 眼中微光闪烁,他让张远退下,又与派内长老吩咐妥当,便一人孤身出了天雷城,朝西而去。 …… 王离得幸催使开九州梭,终离开天雷城,挽回一命。 夜色之中,九州梭幻化而成的九彩仙光宛若一道流星,飞速朝天西南方向飞掠而去,不知过了多久,仙光慢慢变暗,九州梭变回原样,王离也跌落在地。 收起九州梭,抬头见星河灿烂,环视一看,满目皆是荒土,他心道:“当初九州梭把我从戎州送到青州,这回又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单这一下,九州梭便耗干了他体内的灵力,王离忙运开仙门引,待脖口肩头伤势好些,灵气运满十二条灵脉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肩骨被郁京捏碎,想要恢复,可得要些时日。 抬手将头上的布帽摘下,露出瓦亮的光头,王离恨声道:“真是瞎了眼,没想到那老狗看着是好人,谁知比常醉还不如!” 王离骂地痛快,头顶突然有几道破空之声传来,他忙噤声收气,见是三个穿着紫衣的老者飞过此地,心中一惊,“这是天雷宗的长老?难道我还在青州么?” 王离静悄悄躲在土坡背面,紧紧注意着天空三人,他们都是凭空而立,显然是灵王境的强者,王离现下没有灵器,况且伤势还未恢复,若和他们交战,多是惨败。 他不敢笃定这些人不是来找自己的,只好小心潜住气息,灵王境强者虽可灵识外探,但王离毕竟有仙识之力,想要隐藏自己身形,这些灵王境的修士还是无法察觉到他的。 几人搜寻不到,便向西而去,王离不敢出声,有等了许久,见他们还不回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正呼出一口气,身后突有一人出声道:“可还差点被你骗了去,还好我多等了片刻?” 这一声可是吓得王离不轻,他忙回首看去,见月下一男子背手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人背着月色,王离看不清容貌,待那人走进,王离才道:“崔掌门?” 王离起身道:“不知崔掌门追晚辈有何事?” 第三百九十一章 优势 这人若也是冲着自己宝物来的,想要再趁机逃出去,那可就难了。 崔复略一摆手,道:“你不必慌张,我和郁京不同。” 不是为了他身上的宝物? 王离眉头一皱,心中却不放松警惕,这人不为宝物,为何还要追着自己不放?抬眼朝崔复看去,见他面容普通,腰间扣着一张符牌,倒也潇洒,这时听他道:“小兄弟是忘水仙阁的弟子,怎么出了药山不回仙阁,反倒来青州了?难不成真的是听信郁京的话,来天雷宗做客了?” 王离道:“却都是被人惦记望仙筒,一路被追杀来的。来青州时我的储物袋已经被人夺走,身上可没什么宝物了。” 他只说望仙筒,不敢再说其余宝物,崔复听了却道:“小兄弟这话说得可就不实诚,那飞渡天宇的,可不是宝物么?” 王离心头一紧,那崔复紧接着道:“你不必慌张,我不是为了你的宝物来的。” “可怜郁京修行到现在还未明白,法缘者仙,他此般掠夺旁人之机缘,自然会少其身缘分,小兄弟,我万符派立青州数千年,虽不如贵仙阁久远,但也得了些道,知道些仙理。” 王离见他言语淡然,确实与郁京不同,不过他此次实在被人蒙骗惨了,不敢再轻易相信旁人,遂道:“那不知崔掌门来找我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崔复叹声道:“我找小兄弟所为不过一个命字。” 王离有些奇怪,往下听去,才明白其中缘由。 崔复年少时曾与师尊前往次州镇杀上古妖兽残魂,彼时九州仙门修士大多聚在南土,他因贪念妖兽猰貐残魂守护的神药,栽赃陷害同行的风雪庄修士,谁知那神药乃是毒性奇绝九州的蛟夜葵,他被毒伤,孰知那人却因祸得福逃得一难。 “那蛟夜葵模样和上品神药曦葵极为相似,但药力却恰好相反。”崔复说着解开衣襟,狰狞可怖的经脉暴涨在其皮肤表面,宛若红色恶蛟虬盘,甚是吓人。 “中了蛟夜葵的毒,经脉便会随修为增长而暴涨,直至爆体而亡。”崔复苦笑道:“数百年了,我一直找不到解毒方法,只听闻传说中次州星宿海上有一座蓬莱岛,岛上有一种凤鸣草,那凤鸣草专治蛟夜葵的奇毒。但蓬莱岛毕竟传闻极少,我也寻不到,之前在西泽中,我见你和那蓬莱岛的真仙认识,便想请求小兄弟代我询问凤鸣草的下落,若有凤鸣草,我定会以神药交换,倘若有其他要求,我也都会想办法满足小兄弟。” 王离心道:“我和黄宵也只有几面之缘,如何请他给我帮忙?” 崔复见王离面露难色,知他恐怕也有难处,遂道:“小兄弟也无须担心,若是崔某有这个福分,自然会得到机缘化解毒气,我只不过是请求小兄弟留意一二,如能有凤鸣草的消息,还望小兄弟告知。” 此举手之劳,既非要一定去蓬莱岛找那凤鸣草,只是留意,王离还是乐得助他的,且这崔掌门看去也不是恶人,王离于万符派颇有好感,自然不会拒绝。 “崔掌门,若是得知凤鸣草的消息,我一定会告知与你,只是毕竟仙阁和万符派相隔遥远,就算我找到凤鸣草,也不能即刻送与你啊。” 崔复笑道:“这我有办法。”说着抬手捏出一张宝光闪闪的长符,道:“这是点神符,如果小兄弟得知凤鸣草的消息,只消催使神符,就算你我相隔 数十万里,也能瞬息得知。” 王离接过点神符,崔复又将其法告知,王离才收好,崔复抬首朝西边看了看,道:“既然郁京下令派人追拿你,那你必得隐匿行迹,方才那三人是天雷三卫,实力强悍,小兄弟遇上他们,自然麻烦不断,不如往南而行,绕过药山再回次州,虽然多走些路,但好歹安全。” 王离摇头道:“我储物袋被人夺走,回仙阁前得去冀州找到那人,先拿回我的东西。” 这下崔复才相信之前王离不是骗他,仔细打量一番王离,果真不见有储物灵器,他遂道:“既然如此,靠脚力赶路总归太慢,我万符派不重宝器,万法皆由符起,这张神行符便赠给小兄弟,你帮我寻找凤鸣草,这神行符也算聊表心意。” 见崔复递来一张黄色符纸,王离略有犹豫,便收了下来。帮人之难,承人之惠,此天经地义之事,王离固然无话。 崔复时常挂念的心事终于有些着落,便长舒一口气,“郁京那里我会帮小友多注意,若有什么动静,便以点神符告知与你,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便飞身而起,朝天东而去。 王离拿出那张神行符,见上头银钩在月色下湛着神光,心道:“这神行符听崔复说是神符,乃是陆地神仙所用之符箓,若是以之催法赶路,行走如飞,一日间跨越青州也不是难事。我修为不过灵境,靠它去冀州,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复身中奇毒,活命的机会系在王离身上,他两此时性命相关,若叫郁京找到王离,于他也是不利,王离明白这些,便暂且松了口气,捏着神行符,照法催动,身形化作一道闪电,迅速朝西边奔去。 却说王离穿过青州边界,到了仙关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被戚怜绑着的时候,他们如此之快就到合欢宗,原是有传送阵坛。 在关内顺来一修士的储物袋,王离借来几块灵石便丢在其必经之地,他暗道:“好人一生平安,若是日后有缘,自会报答此日恩情。” 进了关楼,王离想起当日戚怜在仙关中所说的地址,便与关卫说了“冀南,擢仙谷”后,将手中阵牌端在身前,黑光一闪,整个人便至擢仙谷中。 暗暗称奇,这阵坛看去比九州梭还牛逼些,只真真是瞬息便到九州他地了,不过九州梭不受阵坛限制,却也不错。 抬手看到两壁堆开的裂缝,此时天日未到正午,谷内不见阳光,王离看到这等奇世景象,欣赏一番,就要找合欢宗的宗门所在。 顺着擢仙谷朝里走,过了一线谷缝,王离回首看着两处高大山崖,心道:“这山谷倒和琳琅城外的龙堆有些相像,不过这山体更高峻,九州地貌可真奇特,前世我却极少见过这等壮观之色。” 心中感叹,忽而听到山顶有光芒闪烁,未过多时竟然传来轰轰之声,闷响在山谷中回荡,越发清晰。 “上面有人!” 王离心中一凛,赶忙躲好身形,见山顶声响越发剧烈,他便顺着山道往上而去,靠近发觉是一蓝袍修士持剑和一女子争斗,那女子虽然柔弱,与剑修对决却不落下风,指指皆带杀意,直叫剑修连连挥挡灵气指力,淡色指力戳在剑身上,发出巨响。 原是二人争斗发出的动静,他背对着那粉衣女子,见不得容貌,对面剑修衣服倒和当初在秘境中与司墨仙、邓西楼等人一起的那蓝袍修 士所穿相似。 剑修退至谷缝边缘,见女子又是手拜兰花,数道指意凌空射来,他退无可退,便怒喝一声:“秦子夜!你私自放走天罡教的妖人,虽然旁人不晓得,我祁一诺可是一清二楚,天罡教归顺九天,意反天道,此冀州共识,你还敢做这种事,不怕被人费了修为,和天罡教妖人同罪吗!” 连连顿开指意,他又道:“你还是趁早与我说出那妖人下落,我便放你离去,此事不再追究!” 那女子咯咯一笑,“你们古剑宗的剑修都是一根筋,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冀州争着来分天罡教一杯羹的人何其之多,反正圹埌云清宫捞大头,咱们小鱼小虾喝喝汤,还不准么?小郎君,你莫不是看上姐姐,才故意借此缠着我不放的罢?” 言语魅人心智,颇为妖娆,但手中却不留情面,指意连连,不见停歇。 王离听了二人之话,那粉衣女子也恰时侧身,王离见了心中大喜,此人正是合欢宗修士秦子夜,在秘境的玉楼里,王离可是和她交过手的。 眼看祁一诺抵挡不过,手中长剑被秦子夜一指弹开,震落在地,她媚声笑道:“小郎君,没了剑,你还怎么和姐姐斗!” 说着一指朝祁一诺心口点去,祁一诺面露大骇,二人身后突然一道冷声,“秦姑娘前口小郎君,后手就直找命门,可真是‘郎情妾意’啊!” 秦子夜听罢忙回身惊呼,“什么人!” 见一素衣男子站在山石之后,头上包了一个布帽,仔细打量之后,她眉尖微微一扬,“是你?” 祁一诺躲过一招,迅速拿起地上的长剑,飞身跳开至一边,秦子夜却是不看他,盯着王离道:“你偷走天罡教的望仙筒,怎么,又要和古剑宗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 王离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戚怜和她同属一门,竟然不知道我的玄黄袋被她夺走,看来要么是合欢宗压下了这个消息,要么就是戚怜还未交给合欢宗。” 他眸光一凝,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只不过来问个路罢了。” 秦子夜奇道:“问什么路?” “不知贵宗圣女,戚怜姑娘身在何处?” 秦子夜愣了一下,才失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不浅,怎么,问她还要来找我?” 此时一边的祁一诺搞不清情势,不知王离是敌是友,一头雾水听了二人的谈话,心道这男子看去也不像是这合欢宗妖女的朋友,遂道:“这位道友,此妖女擅自放走天罡教内门首席高功,定然是收了天罡教的宝物贿赂,道友,你并我一起拿下此妖女,找到高功,此乃正道之人所行之事,届时冀州仙门定然有赏予道友啊!” 王离听着颇为尴尬,这古剑宗的修士说着好似自己不配合他一起捉拿秦子夜便不是正道一般,况且再者,自己是那种利益熏心的人么。 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回应那剑修,王离索性不理睬他,秦子夜见着咯咯直笑,她媚眼勾人,王离却对此无感,她道:“你要找那假清高的狐媚,我本不愿告诉你,不过谁叫她同我不和呢,说予你听却也无妨。” “戚怜早前离开宗门,所为何事我也不知,不过前不久回来一趟,便又匆匆出去了。” 王离忙道:“去何处?” “去南土次州。” 第三百九十一章 无解 陈逸定手结决,一个黑白交汇的“僊”字虚影浮在定仙盘上,整个福泽山脉登时风云大变,黑白光影届时由定仙盘将整个寨子笼罩住,山上众人皆不能动弹分毫。 王离心中大震,这定仙盘真是诡异,他不单身子不能动弹,就是灵脉也不能吐纳运使灵力,祁一诺、柳砚刀皆是如此,因口不能言,只得干瞪眼,心中惊奇。 陈逸见诸人果然被定住身形,不免得势哈哈大笑,“定仙盘能定上古仙人,定住尔等,可不是简单至极!” 说着大手一挥,山林震动,草木皆被他一掌劲浪推平倒地,寨民被受其害,身子被掌劲劈成碎块,陈坦见此双目怒裂,显然痛苦至极,但他也被定仙盘定住身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寨民被陈逸残杀。 掌劲推开滚滚山石,王离见过这招,他从玉楼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前来追拿他,他于那人周旋时见其使过一招推到山峰的掌劲战法,黄宵说是定仙九式中的撼山式。 这定仙九式分三大式,分别是定山式、定脉式和定原式。因传承颇为久远,就算上古典籍也不能考究,至今也只有前两大定式法诀犹在天罡教中。 撼山式便是定山式中第三法诀,其法于定山式与定脉式中威力最大,此时陈逸使出的这招掌法,便是撼山式。 掌劲推开,沙尘激扬,王离几人皆是不能动弹,眼看掌劲就要扑倒身上,王离腰间那瞎眼脖子给他的朱红葫芦赫然摇摇晃晃飞到空中,一道浩然剑气瞬间从葫芦口飞出,狠狠劈在定仙盘上。 一声轻响在寨中清晰传遍,定仙盘浑身一暗,覆在陈逸身上的黑白光影登时暗淡,他灵力加诸定仙盘,剑气劈在定仙盘上,譬如砍在他的身上。 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他脸上惨色更剧三分,体内伤势加重,他撑不住继续催动定仙盘,眼看局势大为不妙,便收起定仙盘,就要飞身离去。 定仙盘光影退去,众人身形一松,皆脱开其限制,王离见陈逸作势要跑,来不及思索为何葫芦会有这等威能,夺过祁一诺手中长剑,仙门引猛然运起,一道划开天夜的白芒剑气嗤嗤朝将陈逸击去。 “又是剑气!” 陈逸低低咒骂一声,挥袖想要搪开,孰知那剑气威力竟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剑光如劈开豆腐一般,划拉一声切开陈逸手臂,定仙盘顺势落在寨中平地上。 王离上前捉住定仙盘,一脚踏住落下的陈逸,连连隔空点手几道指劲封住他的灵脉,本就受伤不轻的陈逸又连连遭遇重创,已是奄奄一息之际,自然抵挡不住王离的指劲。 见王离拿起定仙盘,祁一诺等人又追上围住他,方才喟叹一声,眼帘低垂,“天罡教亡矣!” “天罡教?”祁一诺从其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金色长绳,将陈逸绑的严严实实的,他道:“你天罡教俯首九天,便是与我九州所有仙门为敌,亡就亡了,这路是你们自个选的!这金曳索就是陆地神仙被缠住也挣脱不开,你就乖乖与我回古剑宗去,等候发落罢!” 他指手掐了法诀,长绳金光闪烁,陈逸莫说挣脱,便是想要动弹手臂都难。 王离将长剑还给祁一诺,此时那浮在空中的葫芦也不紧不慢重新挂在王离腰间,祁一诺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他抱拳道:“陈逸此人既然已经被我拿下,王大哥也找到你的朋友,咱们就此别过罢!” 寨中百姓大多是没入修行的凡人,平常只不过听闻世上有仙人,就是寨中修为最强的陈坦也不过灵脉境界罢了,故而不见得仙人能有多神奇,今夜一见,却叫他们皆然瞠目结舌,而陈逸又以撼山式误杀不少寨民,故而场下众人看着王离等人也颇有些惧怕。 陈坦安抚好众寨民,听闻王离与祁一诺就要离去,忙上前道:“二位,他虽然是我的爹,但于我却没有什么父子情谊,你们要捉他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姑娘是我娘子,你们怎么也要带她走?” 王离眼中带着怒气,“你强迫我师妹嫁给你,这婚事有什么名分,今日我放了你一命,便是宽恕你,若非见你也还老实,没有欺辱师妹,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此地?” 被王离凌声喝问,陈坦不由垂下头,想要辩解,见柳砚刀亦是一脸恼恨地看着自己,听她道:“之前说杀了你那是气话,本姑娘可没那么嗜杀,你虽然乘人之危,逼迫我嫁给你,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女,念你也没占我便宜,今日就放过你,不过若是叫我再听道你说我是你娘子,我可必须要来拧掉你的头!” 说着斜手一劈,不远处碗口粗的小树应势而倒,众人以为仙人又要发难,散若惊鸟。 陈坦知道柳砚刀修为远远超过他,谁知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听她此话,心知自己与柳砚刀却无姻缘,不免黯然神伤,王离却是不顾,陈坦不是恶人,却帮戚怜做了恶事,就算他倾慕柳砚刀,也不该以这种方式企图占有柳砚刀。 诸般后果,却是早早就种下了因由。 祁一诺带着陈逸驾剑远去,柳砚刀在昏迷的戚怜身上找到自己的储物袋,王离拿着戚怜的储物袋,灵识破开她设下的屏障,顾及借用戚怜红绫太过另类,遂找了一柄嵌玉镶金的宝剑,与柳砚刀御剑而去。 寨中陈坦见柳砚刀飘然远去,心中羡煞王离能与柳砚刀如此亲近,捏紧拳头,心中生了修行的强烈欲望。 王离与柳砚刀带着昏迷不醒的戚怜往冀南而去,二人御剑飞行数百里,穿过一凡俗小国,因担心误创冀州仙门领地,便且买来一架马车赶路。 第二日晌午,戚怜悠悠转醒,她抚着昏涨的头,背后一阵剧痛,忙伸手向后背摸去,见已经被人用白布扎好,见自己在一马车之中,她心中奇怪,察觉自己灵脉被封,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见柳砚刀笑盈盈看着自己。 “你……” 柳砚刀见戚怜似有迷茫之色,便得意一笑,“救你一命不是可怜你,是要你带我们去合欢宗,找回王离的玄黄袋。” 眼下她与戚怜 身份陡然互换,先前她是俘虏,而此时戚怜却成了阶下囚,心想自己能出一口恶气,想怎么整治这妖女就怎么整治,真是大快人心。 王离昨夜与柳砚刀说过,让她先行回忘水仙阁去,但柳砚刀总是不答应,非要与王离一起去合欢宗,可是把王离感动良久,却不知柳砚刀主要是打算其间欺负戚怜,倒是他多想了。 凑上前看了看戚怜容貌,她面容被面纱挡着,见一双眉眼平淡如水,丝毫不见惧色,柳砚刀不见戚怜变得如她预料那般惊慌失措,心中生气,便哼道:“见你一直带着面纱,难不成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么?” 戚怜见不到王离身影,不知他去了何处,暗中凝气破开体内封住灵脉的灵气枷链,依旧平淡道:“固然没有柳姑娘这般娇艳动人。” “什么娇艳动人,姑娘我是那么俗气的人么!”柳砚刀对娇艳二字颇为忿忿,眸子神光一动,突然嬉笑道:“不如我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罢!” 戚怜终于变了神色,喝道:“你若是掀开我的面纱,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让我侥幸逃走,我便发誓要杀了你,不死不休!” 听戚怜说得这般狠厉,柳砚刀愈是动了顽心,她先是连连几指点在戚怜道门上,让她经脉酸麻,暂且不得动弹,随后欺身而前,凤眼带着戏弄,挑衅一般看着戚怜。 “我现在就揭开你的面纱,也不杀了你,看你还能如何!”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身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身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身子也被柳砚刀封住穴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性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情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 模样挺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性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身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身燥热,未过多久身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性,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情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情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热……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身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禁不住那情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热冲劲,往浑身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身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情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穴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套,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身上,王离见此登时浑身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热的身子也顿时一冷,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身,这时戚怜也从情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情况,不由羞煞欲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穴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身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第三百九十二章 对手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 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虽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 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 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灵石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灵石,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街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王离与老头皆扭头看去,只见一破衣男子由巷头飞速往街东掠去,沿路撞到不少行人。 见他衣着黑白相间,虽然灰头扑脸,但王离仍能看出他的身份。 此人赫然是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眼眸微凝,心道如今古剑宗大肆围剿天罡教之人,就是教 内顶厉害的教主都被追杀逃亡,怎地还有弟子不怕死,竟在古剑宗辖内的凡俗城镇大张旗鼓显露行踪? 那人身形极快,王离粗浅看去,不见其面容,只看出他灵武巅峰的修为,心中遐思飞逝,转眼那人就快消失于视界。 第三百九十三章 无语 定夺一二,王离便抽身离开瓦肆,向那人追赶而去。 说书老头揣着灵石,见王离突然远去,伸手空喊两声,看他朝方才那衣衫破烂之人追去,恐生旁事,才缩手摇了摇头,摸着温润的玉石,旋即眉开眼笑,兀自开心起来。 王离此去追赶那人却不是为了探问定仙盘的法门用处,前不久祁一诺刚捆走了陈逸,眼下天罡教之徒理应人人自危,那人虽身形仓皇,但敢明目张胆路过冀南,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他身怀天罡教两大宝物,望仙筒暂且知得妙用,但那定仙盘王离可是不知它有何神通,当日在福泽寨,陈逸重赏之下,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定住山头所有人,倘若教修为高深者施展出来,必然是惊天杀器。 那人修为虽比王离高出不少,但只行速竟不及王离,未过多久,王离便追上前去。 那人见到身后有动静,掉头见一白衫男子迅速追来,显然是修行之士,神色一慌,喝道:“你是何人,追我作甚!” 王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人人见之恨不杀之,我是谁关你何事?” 那人听王离出言漫骂天罡教,怒气升腾,他顿身呵斥道:“我天罡教何来勾结九天,那只是与九天一起去取仙药罢了,天生仙药,有缘者得之,我天罡教何错之有?你再出此言,休怪我不客气!” 王离冷哼道:“欲以邪阵杀害一众无辜修士,以补足九天妖蛇精气,这还不是错么!” 那人闻言气挫,被王离揭了遮羞布,不免心底震怒,他便不顾其他,挥掌朝王离扑来。 这招撼山式王离认得清楚,当初在小酉山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蹲杀他时用过这招,不过此人使出的威势与那长老相差甚远,王离一掌千水万恨掌轻松抵开,灵力透过指尖汇聚成剑气,隔空戳在那人腹间道门上。 吃痛一哼,那人面色苍白,捂着小腹倒在路边。 他此前早受了不轻的伤,但未想眼前这人不过灵武初品,竟能轻易化去自己的定仙九式,这怎不叫他心中骇然。 “你是古剑宗的弟子?” 道门受了重创,那人满头大汗,面目微微扭曲,恨恨看着面前的白衫男子。 王离上前蹲在他身前,盯住那人的眼睛,正欲询问此人行踪目的,倒在地上的破衣男子看清王离面容,忽然目眦瞪裂,切齿恨道:“是你!” 突如其来一声厉喝暂惊住王离,他皱眉道:“你认得我?” “我当然认得你!你这个无耻窃贼,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还残害我兄长性命,我恨不得生啖汝肉,痛饮汝血!” 听那人骂的起兴,王离心道:“那望仙筒确是被我拿了去,不过你天罡教与九天勾结之事败露,若归还望仙筒,必定会被古剑宗、鲁昂朗云清宫这些大派夺取,便宜旁人倒不如便宜自己!” 王离不是性子憨厚耿直之人,当初虽承诺归还望仙筒,但如今天罡教沦落污淖,他自不会傻傻将宝物拱手让人。 “至于说我害死他的兄长……” 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少与天罡教弟子接触,这人怎碰脸就说自己害死他的兄长呢? 饶有兴致看着那面目憎然的男子,问道:“我怎么就害死你的兄长了?你倒是说给我听个明白。” 男子冷笑一声,“你当然糊涂,可怜我兄长高晟向你讨回望仙筒,却在西境泽林被你残杀!” 王离听了那人说出高晟二字,隐隐耳熟,再看那男子眉眼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他恍然道:“你是那高晟的……” “嘿嘿,你想起来了?” 高功阴森道:“早听闻忘水仙阁有一弟子道貌岸然,抢我教至宝望仙筒不说,还残害我天罡教师兄弟,说我教罪大恶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仙阁名冠九州之南万年,怎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 王离听他不住咒骂自己,微锁眉关,那高晟并非他所杀,当初在西泽林内,天罡教一修士杀了高晟之后,便要来取望仙筒,被黄宵一掌扫退,此后便无他消息,莫非是他告诉了这人,是自己杀了高晟? 只是,这人是如何得知自己面貌的? “高晟不是我杀的。” 不论高功如何咒骂,王离淡淡回应一句,起身欲要一指制住那人,待好生盘问冀南事宜,就在他抬手之时,巷外突然几道破空声传来。 “古剑宗凡俗界内,何人敢于此闹事!” 人影未落,冷喝声先到。 王离迅速一指封住那人道门,转身看去,见领头一个独臂的古剑宗修士背剑而立,观其修为不过灵武初品,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俱是古剑宗弟子装束,修为更低,还是灵脉境。 为首的独臂修士?眼看过王离,见他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又衣着朴素,不是大派门人,故而心底生了不屑,正待划过目光朝将倒地的高功看去时,余光忽瞥见王离面貌,心底惊疑一声,此人竟然好生面熟! 他锁眉细细朝王离面庞盯去,终于认得王离的身份来。 “是你这贼人!” 王离被这独臂修士一声厉喝搞得莫名其妙,他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你为何恶语相向?” “素不相识?” 那独臂修士大笑三声,左手迅速祭出一柄长剑,斜指向地,“你在古仙秘境之中害我一只手臂,怎么,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看清你爷爷是谁!” 经独臂修士一提,王离这才回忆起此人身份来,不料竟是当初在玄帝秘境中,他为护住姚渐雪一众忘水仙阁女修而击退的古剑宗弟子。 那时他刚炼化广寒睛魄,寒睛不受其控制,失手之下将这人的手臂冻成了冰坨。 不过此人事先便要为难姚渐雪,王离却不是无缘无故加害于他,而今听这人嘶声厉喝,倒是冤家才聚头,这一下就遇到两个仇家,也算是机缘。 王离笑道:“怎么,丢了一只手还没长记性?” 褚横闻言大怒,提剑挥砍出一道匹练剑气,对着王离面庞劈来。 王离虽是灵武初品的修为,但经道门重塑后,体内灵力何止是灵武修士能够比拟的,故而此人 剑气在他眼中不过是粗浅招式罢了。 他侧身微微让开剑气,淡色剑浪劈开巷边的石墙,轰地激扬起漫天灰尘来,王离白衫凭风而动,一手提起被封住灵脉,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高功,瞥眼看了那独臂修士,便向远处飞奔而去。 他无意与此人闹事,毕竟这里是古剑宗辖内,若是真惹来什么老妖怪,可不好脱身。 褚横被王离一道冷眼看得浑身一个哆嗦,忽想起在秘境之中,自己被王离蓦地冻坏手臂的事来,心中禁不住一颤,暗道这人真是邪门。 固然害怕,但好歹在古剑宗的地界,褚横不愿这仇就此阁下,眼看王离就此离开,他一咬牙,挥手招呼同行师弟一道,紧朝那模糊的身影追去。 却说王离提着高功,一路飞奔出城,进了一处山林,挥手已然看不见褚横等人的身影,便将高功扔在地上,解开他的灵脉,“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说了实话,我便放你走,倘若糊弄我,我便将你丢给古剑宗的人,那下场想必你自己清楚。” 高功道门受了重伤,又遭王离封住灵脉,此刻面色铁青,满脸汗水,他狠狠看着王离,轻蔑道:“你以为我怕这个?”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你的兄长的?” 王离不顾他的挑衅,自顾问道:“还有那个古剑宗的,当初我在秘境中明明挡住脸了,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高功听了赫然大笑,“冀州上下仙门大派,如今谁人不知道你的样子!” “你可是块香饽饽呢!” 见王离紧锁眉头,高功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当初自古仙秘境出世后,我天罡教长老便将你的容貌绘刻在玉简之内,传遍冀州,以供捉拿悬赏,你夺我教至宝,冀州无论是散修亦或仙门弟子,莫不想将你生擒住,杀人越宝,可不诱惑至极。” “原来是那回……” 料是他出了玄帝秘境后,天罡教长老截杀他未成,恼羞成怒,便将他容貌在冀州仙门中广布,依照天罡教的底蕴,其余仙门也得给其面子,若能杀了他夺回望仙筒,献给天罡教,亦是机缘一桩。 只是孰知天罡教勾结九天一事突然败露,冀州上下无人不想夺走他怀中宝物,望仙筒,这可是能搜寻机缘的九州至宝! 论是真正的仙器,也不过如此。 王离自然想到这茬,不免脸色连连巨变,心道这般被人认出来,莫说取回玄黄袋了,就是能不能走到合欢宗都难说。 好歹见到制住自己的男子终于变了神色,高功心下才有些欣喜,此人实力太过骇人,看去不过灵武初品的修为,谁知自己竟然连他一招都支架不住,可见那望仙筒给他带了多少机缘好事! 不知高功心中忽而对他的望仙筒起了贪念,王离现在有些焦虑,正思索着往后对策,见身后空中隐隐有几道身影驾剑飞来,知是那古剑宗独臂修士要追来,也不再继续躲避,兀自坐在一旁等待褚横。 一边高功见此面有疑色,不知王离什么打算。 未几,褚横三人落在山林下,遥看见王离坐在一块巨石上看着自己三人,一边是倒地不起的高功,他不由心生顾忌,生怕王离耍什么花招。 却教他忘了,王离对付他们,何须阴谋诡计。 “我而今是忘水仙阁门下弟子,虽说当初失手毁了你的一只手臂,但也是你为难我仙阁仙子在前,算不得我欺负你。” “况且再者,古剑宗也不会放由你来找我忘水仙阁的麻烦!” 听了此话,褚横心中一震,这人竟然是忘水仙阁的修士,难怪手段如此高深,只是忘水仙阁一向女子才能进内阁,此人如何有这般本事的? “我古剑宗可不怕你忘水仙阁!” 褚横心里各种盘算,口上却丝毫不软。 王离自顾继续说道:“古剑宗坐镇冀南,想必其弟子见识广阔,少有不识之人、之物,此人你可认得?” 被王离一番吹捧,褚横心下稍有好受,王离虽然夸誉的是古剑宗门人,他全当是王离讨好自己了。 顺着王离手指方向,见那倒地的男子,褚横这才猛然心惊,“刚刚只顾来追这冻去我手臂的人来,没注意这人竟然是天罡教的!” 因被王离破其一手,原本在内门的褚横实力大跌,未过几日便被排出古剑宗内门,偏还被仇家使坏,排挤到这冀南边陲的凡尘世俗作巡守弟子,故而对王离的仇恨是双重刻骨的。 方才只顾着寻仇,却未注意高功所穿的竟然是天罡教弟子的衣服! “这是天罡教的人!” 见褚横瞠目结舌,王离没好气道:“我自然知道他是天罡教的,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褚横哼道:“这我如何知道……” 得,白打听了,让高功自己来说出这人的身份可是太难,本打算询问这古剑宗的独臂修士,谁想也是两眼一抹黑。 扯住高功衣襟,一手将他拎起,王离便要起身离去,这会褚横忙道:“我虽不知此人身份,但有一消息却是你绝对想听的。” “哦?” 见王离来了兴趣,褚横嘿嘿一笑,“只是不知道,传闻的望仙筒是否真的在你身上?” 王离登时明白这人的想法来,忍不住摇头嗤笑,他竟然想凭一个消息来索要望仙筒,真是可笑。 不再理会褚横,王离拉着高功飞速向林深奔去,褚横忙上前要追,耳边突然传来王离的声音,不由驻足。 “叶拘海你可认得?他尚且不敢和我动手,凭你?” 一旁的灵脉修士问道:“师兄,咱们追吗?” 褚横摸了摸断袖,脸色连连变幻几次,终于颓唐一叹,“走吧。” …… 王离拉着高功在林间穿梭,高功痛苦咳出几口黑血,咧嘴笑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人说的消息是什么?” 见王离不理睬自己,高功道:“也不是大事,不过合欢宗有麻烦喽!” 合欢宗? 他的玄黄袋还在戚怜手上,合欢宗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糟心了,到时候玄黄袋他找谁要去。 心绪烦琐,王离心知这人是想要 挟自己,面色不动,扬声道:“他合欢宗有麻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高功嗤然,“谁不知合欢宗的妖女和你交情不浅,你们两个凭着我教的望仙筒,不知窃取了秘境中多少机缘。” 说到此处,高功忽而笑道:“老相好危在旦夕,你就不去营救一二么?” 此人出言不逊,王离冷眼朝高功一扫,高功只觉心口一闷,一股寒气陡然由脚底升腾,直歘脑门,手脚登时不能动弹,浑身僵直。 高功大骇,这人怎么一个眼神就叫自己如此害怕,却听王离道:“修行之士,不说妄语,你师父没教过你么?” 他不知道高功怎么晓得自己与戚怜有关系,那天罡教长老如何也不会知道这些的,当日在场的只有司墨仙、邓西楼和叶拘海这些人,莫非是秦子夜? 在玄帝秘境之中,秦子夜等人见他和戚怜待在一处,却不知王离是被人挟持,她定会以为自己和戚怜有什么瓜葛。 王离眼眸一凝,当日在擢仙谷,祁一诺说秦子夜放走天罡教首席,难道就是这人吗? 心思瞬转,王离随口问道:“你原来是秦子夜放走的人。” 高功颜色一顿,随即大笑,“秦子夜是何人?我可不认得,难怪说你和合欢宗妖女关系不浅,果然有几分桃花缘,竟认得这么多女子。” 此人故作掩饰的神态尽收眼底,王离心中了然,知他和秦子夜干系不小,顺遂其意,也不就此戳穿高功谎话,长长哦了一声,叫高功听得心中发堵。 “合欢宗有什么麻烦?莫非是你们天罡教余孽杀上去了?” 高功自然感觉到王离话中揶揄之气,天罡教此刻自身尚且难保,怎么会去触及合欢宗的霉头,他虽心下忿忿,却不知如何回怼,只好道:“我天罡教固然不会对合欢宗有什么想法,至于其余仙门……这个我是不确定了。” 说到此处,高功哼声一笑,“毕竟如今冀南之内,大小仙门应是尽知合欢宗与我天罡教有染一事了。” 听了此话,王离更加确信,这高功定是秦子夜放走之人了,祁一诺先前追拿的,便是他。王离暗道倒霉,却被黄宵虚手扶住,黄宵道:“不错,你小子还算靠得住,还好没让那虫子得逞,不然损失更大。” 王离收起凤钗,方才西泽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凤钗了,不知多少人又要见宝其意,他心中幽幽一叹,不能漏财啊。 宁神儿见那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的仙阁修士竟然能制伏相柳,她看向王离,心中暗暗猜测王离的真实身份来。 而俞展眉则是没想那么多,他逃得一命,说来还得感谢王离,见了他手中的宝物,却也不当回事了。 这兄弟连天罡教的至宝望仙筒都有,还有什么宝贝是他拿不出来的。 “黄前辈,这九头妖蛇到底是什么来历?”王离问道:“还有那些羿门修士,他们为何称自己是九天的人?” “九天就是九天,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 话音一落,黄宵指着西泽大片血土之上萎颓的幽冥枯藤,意有所指道:“此物的仙药之精虽然被妖蛇掠取了,但也还算好东西,我是看不上眼的,你也别与他们争,还有更好的东西,就看你与之有无机缘了。” 黄宵大笑一声,便挥袖迈出一步,只此一步,他就踏出不知几万里,消失于天野之际。 场中诸人见此都是心神震惧,这人实力着实厉害,只这一手他们便从未见识过,宁神儿与俞展眉见那人离开西泽,纳闷他所为到底是什么,来这只是要出去那个九头妖蛇么? 王离还在细想黄宵说的话,这回阮欺霜等人上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突然就召唤出那么一个凤鸟虚影来?” 阮尽山看着这才入仙阁的外阁弟子,疑惑他为何能接连拿出两个仙宝,王离正欲解释糊弄过去,这时天宝阁阁主突然朗声道:“妖蛇已经离去,天罡教众人也被拿下,这仙药虽然被妖蛇拨了头筹,我等还是商讨一下如何分了这紫藤罢。” 天空之上还有众多羿门黑袍修士,他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趁乱离去,却被万符派的修士一齐拿下,万符派掌门崔复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符,将他们都困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些羿门之人联合天罡教的败类残杀我万符派弟子多人,我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教死去弟子消怨解恨!” 沈谩愁和张远看向那群黑袍人,目露恨光,显然不能释怀同门师兄弟被他们杀害之血仇,此时青宫长老李牧出言道:“尚迂阔罪恶一等,天罡教自会有人去收拾。九天出世一事兹关重大,我等要立刻禀报青帝,彼时九州各地皆要联合共商讨伐九天之大事,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九天的喽啰罢了。” 天雷宗宗主郁京乃是一紫袍中年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他此刻说道:“方才还得多谢忘水仙阁的道友,若非小友出手,药山此刻已是不生生灵。” 说着朝王离拱手一揖,众多散修感恩王离施了援手,也都纷纷揖手道谢,王离忙回礼道:“此事不必多谢,王离不为救人,也为救己,实在受不住诸位道友之谢礼,王离惭愧。” 郁京慨然,“小友真乃性情众人,若是日后有缘,来我天雷宗小坐几日,我必当扫榻欢迎。” 一宗宗主的诚挚邀请,这是何等之荣幸,西泽之中,无数散修见此大为眼红,王离都有些吃不消这等热情,连连感谢,一边柳砚刀拉住王离衣袖,悄声问道:“王君子,方才你使的是什么灵器?” 见李承志等人都注意过来,王离心道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玩意能随便说么,便没好气道:“秘密。” “真小气。” 柳砚刀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又不是和你要了去,真是没个男子气概。” 这时李牧对着诸仙门长老宗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此事我青州次州二州仙门不便插手,待青帝昭告九州,冀州仙门自会处理它。至于羿门,不知诸位道友想如何处置?” “说什么,直接杀了就是,等出了药山,我万符派定要去捣灭他羿门的仙山!” 第三百九十四章 尽头何物 “崔掌门说的是,杀了就是,何必与他们逼逼叨叨!” 众人附和,李牧便看向阮尽山,问道:“阮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忘水仙阁乃是次州仙门的巨头,如何处理羿门修士,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羿门修士为九天助虐,理应除灭。”阮尽山道:“李长老,我仙阁附议。” 李牧点了点头,便要和崔复等人一起除杀羿门修士,此刻被困在金光大符下的一个黑袍人喋声大笑,遂连连摆了几个手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金光符罡之中。 剩余几人纷纷如此,崔复见此大惊,他道:“我这画地金刚符虽不如传说中的神通画地为牢那般厉害,但困住寻常的神境修士也是极为容易的,羿门的陆地神仙已经被阮长老杀尽了,他们最多不过灵王境的修士,为何能逃出画地金刚符?” 李牧等人也是颇为不解,王离这会子与他们一般震惊,却不为他们逃走一事,而是方才他忽然听得一道熟悉却说不明是何人的声音。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是无上仙药!” 王离不知是何人说与自己的,他无意间看向符罡里的黑袍人,见到其中一人微微与自己点了头,便施法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开来,便猛然联想到在天宝阁中,和西泽边境的密林中遇上的那个黑袍人,暗自琢磨,说话之人便是他么?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 王离看了虽然枯萎但依旧高大的幽冥枯藤,幽冥花开谢间隙颇为短暂,他哪里注意到这露水落在何处了,况且,就是知道了露水滴在何处,那也是溶入西泽沼泽地中了,他怎么去收集! 再说,那人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究竟是谁? 一边崔复的心情十分糟糕,教这些羿门修士逃了出去,他不能替教内弟子报仇,这感觉宛若被人扇了两下耳光又奈何不得他一般,极为憋屈。 众人见此便商议好处理天罡教的诸多事宜,至于那幽冥枯藤,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青宫、忘水仙阁以及万符派等仙门将之斩断分摊之后,便各自离开此地。 俞展眉特地与王离道别,临别时叮嘱一句“仙器藏身,诸事小心”,便跟着青宫等人离开。 阮尽山也让王离与他一道回去,路上淡淡道:“你今日露了锋芒,也叫许多人知晓你身怀两种绝世宝物,过不了多久,次州、青州就会有很多人盯上你,这段日子你先带在仙城的接引阁楼里,等风波过去了,再乔装回仙阁。” “至于你宁桥被斩一事,这我没有办法,不过等你回了仙阁,外阁阅灵殿里的宗烨长老应该有法子修复。” 原来阮尽山是好意带着王离,怕他一人行路被眼红之人截了道,王离赶忙称谢,却听阮尽山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的望仙筒是如何得来的?那可是天罡教的至宝,以你的修为,铁定不会是去天罡教偷来的,之前在大阵中听你说,是替人保管来的?” 柳砚刀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皆是看向王离,想听他是如何解释,王离只好将当初在山林中碰见岳洋和葛茂的事一一说了,阮尽山才点头道:“难怪,原来是天罡教出叛徒了。” 阮欺霜好奇道:“现在天罡教勾结了妖道,王师弟,你还打算还回去吗?” 王离皱眉道:“此事我还没想过。” “想什么,天罡教都这样了,还还给他们做什么,宝物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王离,你就自己留着,可别便宜了别人。”柳砚刀哼道:“没听青宫的人说么,到时候冀州的仙门肯定会收拾天罡教,收拾完肯定要洗劫一通,你如果还回去,指不定便宜谁了呢。” 阮尽山听此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说得真好,王离,你就不用还回去了,先留在身边,也算是机缘。” 王离点了点头,又是道:“对了,戴师兄,东境的七彩朱蕉还在我这里,因为治疗伤势,我炼化了一片蕉叶,到了仙城,我们再分罢。” 听了王离提起七彩朱蕉,李承志心头一阵火热,这可是神药啊,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小子占了。 没想到王离提起这个,戴晓道:“说来能拿到朱蕉,也是师弟的功劳,若没有师弟在,我和柳师妹就要交代在东境了,神药虽好,我戴晓却是没脸拿。” 王离淡淡一笑:“我们一道去药山,所得自然需要平分,师兄不必多说。” 见王离如此大方,阮尽山也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这可惜没能找到乾明花,便笑道:“我药圃里头种了不少乾明花,本都是给霜儿种的,你要乾明花,不如用蕉叶与霜儿换,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阮欺霜咯咯笑道:“用神药换灵药,爹,你这是想坑王师弟吗?” 王离苦笑道:“这玩意是来修补道门的,放在身上用来防备还算不错,但谁又整天地方自己道门被废呢,我是吃过一次苦了,可不想再遭罪,阮师姐,你如果肯换,我就用七彩朱蕉的蕉叶和你换一些乾明花,保证不反悔。” 阮欺霜笑道:“我种了不少乾明花哩,但大都没有年份,也还没成熟,不过娘药圃里还有不少,有些都上百年了,娘还念道太占地方,到时候我就用那些与师弟换吧。” 柳砚刀听了也连连说要与阮欺霜换,这等好事阮欺霜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几人回到仙城,王离与戴晓、柳砚刀分了蕉叶,因只剩下六朵蕉叶,柳砚刀和戴晓又道王离功劳最大,遂摊上炼化的一朵,王离拢共分了三朵蕉叶,又以一朵蕉叶与阮欺霜换了十余株百年的乾明花,才终于解了心结。 乾明花终于有了着落,王离也算完成了此行任务。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 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帝都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 ,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欲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真情流露 见了李药首的死状,柳砚刀啧啧称奇,王离问道:“柳姑娘,这人是怎么死的?” 柳砚刀道:“和常人一般,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死去算来也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还活着一样。” 王离有些惊讶,左手中指按住李药首的仙门,见他五脏六腑俱如寻常,只是识海空空,像是被人擢取了魂魄一般。 “他识海是空的。” 收回手,王离皱眉道,听了此话,柳砚刀也颇为惊讶,识海并非修行之人专属,人皆有识海,只不过修行之人额间识海中有灵识之力,常人的只得是魂魄寄居之所,并无他用,唯有魂魄较强者能预感极近之未来罢了。 “难道是被邪修夺了魂魄吗?”柳砚刀一脸凝重道:“按照李常根说的,这若明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被杀了,那得被夺走多少魂魄!” 不知怎的,王离突然想到当初与陈元一道去北夜府时,见到尤血放出幽魂的场景,他心中暗暗道:“该不会又是赤天在搞鬼罢……” 一边披着孝衣的李家长子听不懂王离二人说的话,他不明白李讼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瞎子来,那女子看着倒是绝色,自己碰过的女人还真没一个容貌能与之相比的,只是眼神太凌冽了,看着怎么让人害怕呢。 正要询问,李常根却抢道:“兄台,能看出什么来么?” “我且问你,你爹死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些披着黑袍的人?”王离问着那李家长子,那李家长子皱眉思索片刻,才摇头道:“不曾见到过。”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日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 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听那人承认身份,王离心中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摸索着屋脊跳身下来,一众家丁像是对付什么猛兽一般,俱是连连退开,小心提防着。 见到王离眼睛蒙着布,许盛问道:“你怎么将眼睛蒙起来了?若是没有这个,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当初在天宝阁和西境边缘的密林中遇到的黑袍人,应该就是许盛了,王离大笑道:“这事说来还得怪你,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叫我去找幽冥花落下的露水。” 许盛讶然,“你找到了?那东西本来滴落幽冥花之后,会掉落至黄泉河畔,虽然只有一滴,但重若瀚海,你竟然真找到了?” 指了指被蒙住的双眼,王离道:“这玩意冲进我的眼睛里,现在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许盛道:“幽冥花瓣落下的黄泉泪,那是顶级仙药,没有品轶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传说,它既然进了你眼中,自然有其意图,毕竟机缘和厄运,从来都是相伴的。” 听闻许盛话里有话,王离 便问道:“说来,你是怎么去了九天了?当初我在北漠可是看到你的……” 许盛颇为惊讶,他道:“你去北漠了?” 王离将前事大致说了,许盛听闻后久久不语,一边的柳砚刀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离,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跟个打哑谜一样?” 见她还拿着剑,许盛道:“姑娘,你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了。说来事长,却是我许盛命运多舛,王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盛了。” 说着他放下黑袍的帽子,王离见不到他的样子,柳砚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没了人形,只是一黑烟形成的似人似鬼的模样,不禁骇然。 四周家丁见了这个,都以为是鬼魅出来索命,纷纷哭爹喊娘跑散开来。 许盛苦笑道:“我本在北漠本已经死了,可是碰上赤天的一个神将,他把我魂魄抽取出来,带回了九天,让我成了神侍,虽也能飞天遁地,但却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赤天神将?” 王离连忙问道:“赤天是九天的一个分部么?这赤天神将是什么实力?” 柳砚刀也忙看向许盛,听他细说赤天的情况,许盛道:“九天自然是有九个天部,其中次州赤天、神州阳天、青州杲天、薄州冥天、寒州玄天、幽州幽天、弇州成天、戎州朱天、冀州钧天。” “至于神将的实力。”许盛顿口,略有不确定道:“神将实力有高有低,大多是灵王境的实力,少数已经突破神关了。” 柳砚刀不可思议道:“赤天竟然有神境强者?那可是陆地神仙境的大能!” 王离问道:“前些时候,那九天在药山出动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有多少神将?” 听了这话,许盛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刚刚入了九天没多久,还是得了些机缘,才短时间内进入灵武境,也得知了一些仙药的秘密,但赤天天庭内秩序颇为严密,向我们这些底层的神侍,也只能偶尔接触到神将这些人,神将之上还有护法天君,那一人挡住青宫、忘水仙阁等数名陆地神仙的成天君,便是天庭的护法天君。” “不过护法天君之上还有不少人物,那些我却不知道了。” 王离眉头紧皱,这赤天里头强者不少,忘水仙阁想要对付他,还颇有些不易,这回许盛像是想到什么,他道:“不过我听说,前些时候赤天庭里头的一个修为参天的巨佬被人捣翻了法场,现在拿巨佬还在赤天庭里修养呢。” 王离心头一动,“那人法场可是在恨水峡谷里的妖神山?” “对!正是那个!”许盛点头道:“王公子怎么也知道此事?” 当初他可是在场的,那会子徐奉请几招就杀了那所谓的赤天正神,他还未放在心上,如今一想,还是徐奉请实力太高,教他忽视了那正神的修为实力。 修为比陆地神仙还高的,难不成就是仙了? 摇了摇头,王离道:“许盛,九天并非善道,你为何还要留在赤天呢?” 许盛黯然道:“沦落淤淖岂是本意,我被赤天的妖人搞成这幅样子,回也回不去了,只得混着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一天算过一天,离开药山之后,我见你一如往昔,便感叹你我二人各自之路如此不同,不过我本就该死,却是王公子出手得救一命,只是苟延残喘之下,不得原本的快意潇洒了。” “就叫我死在北漠,好歹留下些许名声,也死得其所,谁知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柳砚刀道:“什么鬼样子,你踏上修行之路,日后机缘无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魂魄归位,再寻肉身,这些法术神通,我可是在仙阁里的典籍上看到不少呢。” “姑娘也说了,那些是法术神通,像你我这等灵境的修士,何德何能才会碰上一个。”许盛摇头喟叹,“因我没有肉身,只得以魂养体,所以在这若明城中搜寻那些恶人,靠着他们的魂魄来度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王公子,实在是难料。” 王离心情颇为复杂,这许盛为人虽然有些瑕疵,但是纯正的君子,他在玉城时,救了他的性命,一是为答应秦佩儿,更多的则是他救了楚衣,使其免遭许况凶手,王离敬他为人,才出手救他性命,谁知二人再相见时,却是这等光景。 “许盛兄,你既然两次逃得大难,那便是老天要留着你,修行一事,就是要顺天道而改己命,你如今虽然经历此劫,谁知不是日后蜕变的潜伏?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番苦难,何尝不是日后得道正果之伏笔呢。” 许盛定定地看着王离,恍然一叹,“长恨世间真意少,至今唯有王阁卿。王公子,许盛懂了。” 听得许盛突然叫自己阁卿,王离动了臆想,回忆在京城和姚渐雪的种种,心中突然催发了动身赶回仙阁见姚渐雪的执念。 柳砚刀在一旁打趣道:“王阁卿?这是你哪门子诨号?” “小孩子,别乱问,说了你也不懂。” 柳砚刀呸了一声,不依道:“谁是小孩子,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师姐呢!” 王离摸了摸鼻子,不愿和她再纠结辈分这个事情,与许盛道:“许盛兄,既然你沦落九天并非本意,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虽未有杀及无辜,但难免滥杀凡人,这终归不是善道。之前你留给秦姑娘的信件,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若是你还存着念想,倒不如早日脱开九天,另寻他道。” 许盛听罢怔然,王离抱拳一二,与柳砚刀就此离去。 这若明城一行,却不料碰到了大姚的故人,王离忽而念及李云川来,心中担忧,如若他也被九天的人给招惹去了,不知又是什么现况。 趁着夜色,向西走至天色将明,二人才终于过了若明城所属的凡俗梁国地界,到了一片郊野。这地方岗阜起伏,莽草丛生,满目都是干枯林木,端的一片荒野景象。 第三百九十六章 嫣然 一路上柳砚刀不停追问他在凡俗的往事经历,王离被问得烦了,便都是随口敷衍了事。 柳砚刀性子活泼,到不觉得无聊,她见相思涯远不可望,遂道:“王离,不如我御剑带你吧,就这么步行着,那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仙阁。” 王离一听便摇头道:“这可不行,现在次州的仙门都知道我身上有宝贝,我们这么招摇,倘若被人盯上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是我说你,你驾着忘川剑,不日便能赶回去,何必跟着我一块赶路吃苦,再说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灵识稍比常人强上一些,认路什么的,那还不是玩意账。” 听王离又要赶自己走,柳砚刀凤眼微怒,“没我带着你,你不知道在若明城里头要遭多少罪,哼,你认得路,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到何处了,距相思涯还有多远,前头是山是河?” 王离哑然,柳砚刀得意道:“你接了仙阁的任务,就得和我一同去,一同回,怎么有舍弃的道理,况且你在药山几次救我,我可不想承你的人情。” 摇了摇头,王离抱拳笑道:“柳女侠果然高义,是王某俗了。” 柳砚刀心中欢喜,一身青衣俏丽俊秀,她也不落下风道:“王君子承让,承让。” 二人向西走到一林荫内,见有一座茅草盖的茶店,便暂且坐着歇息停脚。 叫店家上了两碗茶水,王离同柳砚刀说笑着,灵识一动,突然身后感到一道厮风杀来,忙拉住柳砚刀向一旁闪躲开来。 二人堪堪避过厮风,一道闷声传来,方才柳砚刀坐的木凳便瞬间被一道劲气斩成齑粉,余劲将地面都冲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坑。 柳砚刀见此忙冷汗簌簌从额间流下,王离将柳砚刀护在身后,冷声道:“谁人再此地偷袭?” 林间有女子娇笑声传来,“小兄弟离开秘境这才几日,竟然拜入忘水仙阁的门下,想必是得了不少机缘呢。” 这茶店本就在荒郊僻岭,店家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受了惊吓,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露头。 王离听声音耳熟,却不知那人的身份,心道这人知道我去过秘境,莫非是当时劫住自己的那个女人? 正要问她,柳砚刀一扯王离的袖子,却是那人已经出现在野店之前,女子咯咯笑道:“你怎么蒙住眼睛了,难不成是瞎了?呦,还有个美人相伴,可真是艳福不浅。” 声音魅而不淫,惑而不荡,但偏偏能挑逗人的心弦,王离如今灵识强大,心头遐思一闪而逝,他皱眉道:“你是合欢宗的?” 见王离能瞬间摆脱自己的魅术,戚怜心头讶异,她可是运起合欢宗《阴阳和合功》中的魅仙之音,这人只不过灵脉境的修为,竟然能抵得住。 她奇怪王离为何要将双眼被蒙住,看他不认得自己,便知晓他是真的瞎了,遂看了一边持剑而立的柳砚刀,兀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秘境里头抢了古神的尸首,现在拜入仙阁了,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柳砚刀听那穿着红衣,带着面纱的女人说得暧昧,遂暗中一掐王离的胳膊,传音道:“王君子,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合欢宗还有个姐姐?” 王离胳膊吃痛,忙不得哎哟一声惊叫,这人是合欢宗劫持威胁自个的那女人,我和她能有什么干系,便忙推脱关系,道:“你别瞎说,我可不认得你,当初你在秘境里头要挟我,这能是姐姐做出来的吗?” 戚怜听王离说的有趣,见他身边的俏丽的小美人眼角含怒,心思一动,便故作惊讶神态,“是么,那……那是妹妹记错了,哥哥对不起,妹妹记错了。” 声音酥麻,挑人魂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恨恨一扭王离腰间,抽剑指着戚怜,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王离搞不懂柳砚刀怎么这么大怒气,揉了揉腰,却听戚怜继续道:“妹妹和他走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让位,也教姐姐来享享福气?” “呸!” 柳砚刀啐了一声,脆声骂道:“你算谁的姐姐,我可没你这么放浪的骚蹄子姐姐!” “方才你要杀我,心肠如此歹毒,妖女,看剑!” 柳砚刀心知这一身红衣的魅惑女子是想以言语激怒自己,便一剑追去。 剑气朔起,戚怜飞身躲开,那木桌被柳砚刀一剑劈成了数块。 王离此刻已经确定了戚怜的身份,他担心柳砚刀不敌受伤,便拉住她,朝着戚怜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柳砚刀被王离拉住手臂,听他问话,便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不是见我和你待在一块,醋意成了怒气,想要杀我哩,你拉住我做什么,就让她杀了我,也好省了你的麻烦。” 王离一拍柳砚刀的头,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都不认得她的名字。说你是小孩子还不信,几句话就被人家惹怒成这样。” 柳砚刀听了王离解释,俏脸一红,却还是犟着嘴道:“你又不解释,谁知道!” 戚怜娇声笑道:“妹妹出手可不比我仁慈上多少。” 她此刻收了玩心,仔细盯着王离看这,轻声问道:“方才你们从若明城出来,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刚刚离开药山仙城不久吧?” 王离心头一凛,这合欢宗是冀州仙门,如今竟然到次州来查探药山情况,这是风声已经放出去,冀州仙门都要集中到此地了么? 之前在仙城他见汇集的修士人数慢慢变少,想来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现在仙城恐怕已经全是冀州仙门的弟子了。 “原来你是为的这个。”柳砚刀从戚怜这句话里终于摸明白了她的意图,清声道:“是又怎样?” “完了。” 王离听柳砚刀一口承认下来,心中悠悠一叹,这柳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憨了,哪有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的。 果然,戚怜面纱之上的一双美目一亮,她心道没想自己还真碰上了。她自离开冀州一路飞往次州后,听得不少修士之间流传种种仙药的秘闻,除开那什么真仙对决,流传最广的,便数忘水仙阁一修士身怀望仙筒和凤形簪两种仙器的事闻了。 戚怜行至药山西边的凡俗梁国,在一处酒楼落脚,因有地痞出言调戏,便顺手整治,未想被人看出是修行之士的身份,还询问认不认得两个穿着蓝衣青衣的仙长。 戚怜便顺势套话,得知先前不久有有两个修士路过此地,还 帮他制伏了此地的邪修。戚怜听得他们的打扮,心中猜测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便一路追了过来,不料还真是碰巧叫她遇上了。 王离身怀望仙筒的事,戚怜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能争得仙药,这人身上有两种仙器,真真是天赐的机缘!” 戚怜一想到这,眼中寒芒略闪,看着身前的王离和柳砚刀,这两人一个是灵侯境,一个只是灵脉境,她虽然在秘境中没有得到什么机缘,修为不如宁神儿和俞展眉他们暴涨,但也是灵王下巅峰的境界,想要拿下柳砚刀,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王离在玉楼中力破邓西楼和秦子夜,合欢宗不善功法,他虽然看去双眼失明,但戚怜拿不准自己能否稳胜他手,遂袖中素手一翻,从戒指中取出一枚淡白色的灵丹,捏成粉末,悄悄运气催散开去。 此刻王离道:“你追我们,定然是想要我手中的宝物,这不用多说都能猜到,不过今日我不像秘境中被你制住要害,你想要凭一人拦下我们两个人,那可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戚怜抿唇一笑,“我自然是斗不过你,当初在尸山上,你连古神都敢抢走,司墨仙都拿你没办法,我可不敢和你动手。” “不过,小女子不善争斗,其他手段可是不少哦。” 戚怜眼眸流转狡黠之光,王离听她语气不对,暗道不妙,未几便感到体内灵气提不上劲来,他骇然道:“你这是什么,用毒?” 柳砚刀此刻也察觉到道门闭塞,宁桥不通之感,连忙喝问,“你这妖女,使了什么恶毒的手段,快说!” “好妹妹,打打杀杀怎么是女儿家所为,这封灵神散本是我合欢宗灵王境的长老用来闭绝灵气、感知神力的神药,用在你们身上,也算姐姐给你的一份大礼了。” 戚怜妩媚一笑,点手挥出三道绵柔指意,正是合欢宗的镇宗战法拈花指意,劲气瞬间封住柳砚刀的经脉,叫她不能动弹。 戚怜随即上前御气控住王离,就要将他带走。 王离体内灵力不听使唤,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怜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门,疯狂催动仙门引,林间灵气一阵波动,无数灵气朝将王离汇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灵气变化,戚怜皱眉却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时灵气不断聚集王离的仙门,但灵气入体便被一股药力化去,王离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砚刀没了动静,以为是戚怜下了毒手,便横心大开仙门,教体内十二条经脉全开。 一时间林木萧然,风声大作,好容易抗住体内药力,将一道灵力顺着神门引牵至小指,王离来不及祭出秋水剑,伸手剑气激射而出,向戚怜刺去。 此剑气虽然王离鼓足了劲道,但他毕竟灵力被化,实力大不如前,戚怜挥袖将剑气抽向另一边,大片树木被强横剑气拦腰斩断,惊鸟也乱飞而出。 柳砚刀被封住经脉,虽然能看的东西,但却不能开口,王离感知到大致情况,却不知自己这一剑击中没有,连连大声问了几下柳砚刀,听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乱摸住她的手,见她还在自己身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柳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戚怜道:“她被我封住了灵脉,不能动弹,自然不能说话。” 王离忙侧耳听去,大惊道:“你,你没事?” “你都成瞎子了,都不知那一剑射中没有,就问我有事没事,实在太自信过头了。” 戚怜轻声一笑,挥袖祭出一条红绸缠住王离腰间,飘身踏在红绸另一端,带着王离朝北飞去,末了人影飞至天空,才隔空点指一道劲气,解开柳砚刀的灵脉。 柳砚刀脱开控制,忙要寻着戚怜离开的方向追去,此刻天际有戚怜的声音传来:“好妹妹,你的小男人姐姐借去一用,假以时日必然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你可莫追了。” 柳砚刀灵力本封,不能御剑追赶,眼见戚怜带着王离飞远,只得顿脚大恨,但她毕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茶店丢下一块灵石,就往北徒步追去。 却说王离被戚怜系在红绸灵气后头,在云端飞着,他只觉浑身被冷风吹着,便大叫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要抓我作人质,也好给个灵罩护着吧,我现在体内没了灵力,这么被劲风吹着,等到合欢宗也被吹傻了,到时候你要问什么东西,我可是都不知道的。” 戚怜听了莞尔一笑,“就怕你知道也说不知道呢。” 掐指运开法诀,灵罩将王离也包裹住,他这才松了口气,未过多久戚怜又听他叫唤道:“姑娘,我这人生来就怕高,你不如带着我到地上走吧,我这会反正又逃不掉,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见王离有完没完,戚怜心生怒气,她美目带着煞气,却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飞低一些,一头牵着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这样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离心知她是威胁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可他终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砚刀,她一个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岭的,若是被歹人看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姑娘,我师妹不知……” “放心,我虽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坏事做绝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开灵脉,不会有什么事,公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戚怜娇笑一声,引得王离心头一漾,他见戚怜不再说话,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说来你我也算有缘,连番两次碰面,在下姓叶名火,却不知你的芳名?” 戚怜驾着红绸,衣袂飘飞,如长虹划过天空,她道:“叶火?之前我在那个茅店可是听那姑娘一个劲叫你王君子,难道转瞬间你就更改了名姓?” 见自己编造的名字被戚怜一下识破,王离尴尬一笑,不知说些什么。 戚怜心中好笑,这人看着时常稳重,时常呆头呆脑,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说出自己名字来,“修行之辈,不作凡俗规矩,小女子姓戚名怜,却不知公子真实名姓是什么?” 她心道你这人被我掳去,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让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离见她说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还藏着掖着,忙道:“在下姓王名离,戚怜戚怜,姑娘芳名婉约缠绵,但总归带了一些凄凉的韵味。” 有你这么夸别人名字的么,戚怜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王离王离,却也是离别之象。” 王离心头一震,被她一语中的说了心事,他心道自个离开前世已有一年,这漫漫星辰如何回归,只能望眼兴叹,加之此世与姚渐雪分别不得相聚,可不是离别之象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戚怜回头看了一眼王离,见他怔怔不说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个弱女子被你调侃都没什么反应,说你一句就中伤伤心了?这算什么大男人。” 王离回过神,他将心中喟叹排除一边,听了戚怜的话,笑道:“这可是姑娘说错了,我只是想姑娘既然说中我名字中带着离别之象,何不将我放了呢,也算成人之美嘛。” 他晓得戚怜捉住自己定然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尸等物,那些东西都在玄黄袋中,自己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任她将玄黄袋夺走也拿不出里头的东西。 小黑这么眼刁的看到玄黄袋惊讶无比,老付给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强行打开玄黄袋,王离料她没这个本事。 听王离要自己放了他,戚怜不怀好意看了他腰间的玄黄袋,道:“你若是将打开储物袋的法决告诉我,我当然会放了你。” 此刻二人已经向北不知飞去多远,王离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道:“戚姑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合欢宗。” 王离心道不妙,戚怜不能打开玄黄袋,谁知道合欢宗里长老宗主能不能打开,没了玄黄袋这个筹码,自个性命可就难保了,他可不敢冒身家性命的险,遂连忙思索脱身逃命之法。 无奈封灵神丹教他体内不生灵力,虽然体魄健强,但却不能运开半点法诀,现在又被戚怜用红绸灵器捆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仙门引也没法催动了。 戚怜见王离不再说话,也乐得清静,正催发灵力,飞速向北掠去。 因药山本就在次州与青州的边界上,距冀州也不甚远,王离和柳砚刀凭脚力赶路,不能向西走太远,故而未过多久,戚怜便带着王离赶到次州与冀州交界的州关。 九州各州间皆设州关,关内规模俨然如同仙城,管领州关之人称作知关,其次还有关长、关卫等职,他们也大多经由两州仙门巨擘长老、弟子轮流派任,每百年一换,王离这回颇有些倒霉,此轮关中才换不久,守关之人皆属冀州仙门,想要仙阁长老救下他,却是无望了。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