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柔情西风问》 第一卷 序言 “永嘉之耻”是一段大顺人民铭记于心的屈辱往事。五年前,胡族与狼族趁顺帝薨逝,国内诸侯争权夺势之际,联合大军突然入侵中原,攻破国都洛阳后,不仅皇家子女、贤臣栋梁被胡狼联军俘屠殆尽,国都以及周边城池的老百姓亦遭受了七天七夜、惨绝人寰的烧杀抢掠。东海王被迫率领余下的官员以及逃出的百姓“衣冠南度”,迁都于建康,隔江而守。传闻,原镇北大将军夏侯战得到了大顺皇室宝藏“麒麟之宝”的藏宝图,并准备投靠雪狼国,以图延续其夏侯一族的荣华富贵。藏宝图的消息一出,引起了整个朝野的动荡,中原武林亦掀起了惊涛骇浪,其影响甚至可改变整个大顺的国家安危。 热血少年温太真与心上人夏侯莎,及其好友陶士衡、曹叔宝、司马茹、楚觅云等人,都无意间被卷入了这场暗流涌动的阴谋漩涡之中。 陶士衡出身江南剑术世家,其祖父曾师从“剑圣”王越。虽然家道中落,陶士衡是一脉单传,但是其剑法青出于蓝,年仅十九便悟出“惊天一剑”的绝技。时年二十三岁的陶士衡,便已挑战三十余名中原剑术高手,未尝败绩,传闻其功力造诣已接近大天境(武功高低划分为天与星两个境界,两个境界又分为大、中、小等三个段位),而普天之下成名高手中,大天境者也只是寥寥数人。然而在跟青城派“火焰剑”的对决中,失手将其杀死,而自此与青城派结下仇怨,被“青城四秀”追杀,最终化干戈为玉帛,陶士衡与青城弟子申屠薇澜喜结良缘。 曹叔宝,福州名门望族曹氏,传世名剑“青釭”为其镇门之宝。这一代的曹家在武艺上鲜有杰出人才,二十五岁的曹叔宝功力也只是勉强达到小天境,且提升缓慢,但其自小机智聪敏,且喜诗书擅音律,更赖以家族经商在各地都有分布堂点,朝堂官员上亦有结交,所以他被江湖传为“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之妙人。 司马茹,一十七岁,大顺皇族公主,五年前永嘉之战中,随生母羊皇后出逃时遇到敌军,目睹生母被雪狼王掳走,年幼的她被老太监牵走,隐藏身份抚养三年后,不幸被奸人拐带,转卖至江南地主钱员外家作奴婢,期间受尽虐待。所幸,被温太真、曹叔宝搭救,荣辱与共后,最终与曹叔宝走到了一起。 楚觅云,江湖人称“掠影浮光,妙手空空”,二十五岁便已被偷界之人尊称为“盗圣”,自称为侠盗。虽然楚觅云功力勉强只有小天位,但所习轻功可谓天下无双,曾经出入各种名门大派、高官府邸的藏宝之地进行“探宝”,却从无失手。 世事难料,一心封剑与爱妻归隐的陶士衡,中秋前期接到了雪狼国第一高手“无影快剑”卫介的挑战,在民族荣辱的缘由下,接受了挑战。此消息顿时引发中原武林的轰动!同时,这场举世瞩目的决战也成了一些别有用心且野心勃勃的人所利用的筹码。 中秋过后,大顺境内发生连连命案,死者多为爱国侠士或官员,唯一的线索只有“正道教”的符号,温太真隐约察觉出这一切一定另有蹊跷!同时,夏侯莎失踪,以及落难公主司马茹被劫持,他更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真相并阻止这场未知的阴谋。 阴霾笼罩天地,故事如何发展呢,一切都即将拉开帷幕…… 第一卷 第一章 一笔大买卖 建兴年间,由于新帝登基,朝庭局势不稳,无暇严管,各州郡均有罔失法度,草寇丛生,以致民不聊生。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多事之秋侠士辈出,温太真也是其中之一。 颍州关一个边陲小镇,某个冬日,柳条随风乱舞。一群贼匪忽然蜂拥冲入,洗劫钱庄。 “朱捕头您来了!太好了……”一个身穿绫罗绸缎裹着裘皮,头戴孔雀鹖冠,膀大腰圆的中年肥汉,他就是这回被劫的钱庄老板,他油光的脸上此刻正愁云密布,无助的望着十来个骑马匆匆而来的官差,焦急无比地对着为首的大胡子官差呼救着,“救命啊,强盗……强盗……强盗啊!他们抢了我的钱啊,您看啊……” 大胡子捕头示意其他官差下马后,用手压了压钱庄老板紧紧攥在胸前的双手,目光向钱庄方向移去,街道上已满目狼藉,墙头、房顶都有贼人把守着。 “他们有二十几个人,各个凶神恶煞的,霸占我的钱庄,挟持了我的家人,您说怎么办呀……我的小姨太……”肥汉老板慌张的诉说着。 “好了,别吵了!”大胡子捕头不耐烦地呵斥,打断了肥汉絮叨,略加思索,对手下差役瞟了个眼神,手下五人即刻会意点头,向钱庄后门包抄过去。大胡子留下两人接应,自己带着五人抽出刀具从前门缓步接近钱庄大门。镇上老百姓都躲在不远围观,个个都屏着呼吸,眼珠子不住盯着一步步逼近钱庄的官差。 大胡子右手持刀在胸前,左手伸出作势要推开钱庄大门,正在此时“咓当”一声,大门自己打开了,众人的身体皆是一颤,有甚者更是蹦了起来,满身冷汗。 “救命啊……呜……救命啊”一张神色惊恐的脸冲出了门缝,还不停呼救着。 就在惊恐脸的后脚刚迈出大门之时,“咻”一支箭飞了出来,正中其背心,“呜啊”惊恐脸应声倒地! 肥汉急忙蹒跚的跑过来,“管家,里边怎么样了……你别死,我的钱啊……” 然而管家惊恐脸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倒下,没了气。 “又死一个啊……怎么办啊”肥汉慌张地望向大胡子捕头。 “唉……”大胡子很无奈的叹息。 “啊……正道教!”大胡子的目光突然锁定在惊恐脸尸身的那支箭上,仰身后退两步。 那支箭上勾刻着一个特殊图标:一对拆分的阴阳鱼中间一个“卐”字,这正是正道教的标志! 此时钱庄内,盗匪头目坐在掌柜桌前摆弄着算盘,清点着钱庄内洗劫的金银细软,两旁分立着十数名面容狰狞的手下,他们身前跪着一排钱庄下人,个个双手被缚,瑟瑟发抖。钱庄老板的小老婆身着华贵绸袍,虽然年近三十,但依然一脸浓妆艳抹,显着几分风韵。她被反手捆绑,突然,“哼”一个头发胡须乱糟糟的胸毛大汉冷哼一声,一只手摁着她后颈将她面朝屋外按在一张木桌上。 “不要……不要杀我……”她拼命扭动身体,不停颤声求饶。 屋内众盗匪扛着刀弓,看着这挣扎呻吟的女人,都面露邪恶的“哈哈哈”笑了起来。 “哼,婆娘你给我听着……”盗匪头目突然一拍算盘“啪嗒”,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跟你那个姘头讲,半个时辰之内给我准备好白银五千两,否则我砍下你的手脚送给他!”头目低沉的声音自带威吓感。 “死老鬼!拿钱救我啊,他们要五千两……否则半个时辰后我的手脚就没了”,风韵小姨太禁不住恫吓,高声向庄外呼喊。 “怎么办呀,捕头大人……赶快救人啊”肥汉老板乞盼的望着大胡子捕头,胸前的双手越攥越紧。 “哎……”大胡子低下头,叹了一声,欲言又止,退到了一边。身边持刀警戒的差役见状也往后退了几步。 “啊……呜……”肥汉突然摔坐在地上,眼泪鼻涕一齐出,“你们在场的谁愿意冲进去救人啊……”。 周围的百姓都面面相觑,叹息摇头着。肥汉见无人应声,边哭边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我出赏银一百两……不,二百两……五百两!”。 “死鬼,快拿五千两来救我……”,钱庄内又传出小姨太呼声。 肥汉听着心碎欲裂,咬咬牙,左手一抖又掏出一摞银票,蹦地站起来,双手将银票高举头顶,“一千两!”这真是声嘶力竭的超长音。 “嘟哒嘟哒……”一阵急速的马蹄声袭来,身影穿过人群,一手夺过肥汉老板手中银票往怀中一塞,马不停蹄,飞快一跃破门冲入钱庄大门,风驰电掣之间,围观群众竟无人看清骑马之人的面容,却都记得听到一阵婉转而独特的口哨声。 盗匪头目察觉动静,怒喝“砍下她的人头……” “啊……啊……救命啊……”小姨太慌乱的身子再度拼命扭动起来,几个盗匪立马冲上去帮忙摁住她。 “啊呀!”顶门的盗匪被快马的冲门的力道冲击,仰面飞出丈许才撞倒在院内石桌上,屋顶放风的盗匪见一人一马冲入院中,“哈呀”高呼,同时挥刀劈下,势要闯入的口哨男人头落地! “吁呼……吁吁呼……”,哨声不停,口哨男急速俯下身子,右手似乎有一瞬间触及地面,起身时手中竟同时有两枚花生大小的碎石弹射而出,可怜那匪徒还在半空,手中刀刃已被击飞,左眼也被击中,鲜血飞溅而出呈一条弧线…… 口哨男借着冲力,从马背一跃而起,凌空一脚将屋门踢翻,左脚在门框上一踏,借力飞向房内的四方木桌,右脚回扫一招“神龙摆尾”将胸毛大汉以及另两个匪徒撂倒,落地瞬间抓住小姨太衣袖一拉一甩。“啊……”小姨太慌乱中直喘气,只感觉被这股力道一顿拉扯,自己整个人竟这样跌跌撞撞被送至屋外了,只是双手仍被绳索捆在身后,她站定后回身,想看一眼前来搭救自己的人。口哨男身长约七尺八,一对浓眉也刚好向她转过来,并抬眼吹了一声挑逗的哨子。她瞬间低下头来别过身子,红着脸烫着耳的向院外跑去。 “嗨呀”屋内七八个匪徒已迅速围了上来,举刀向口哨男背上砍去。 口哨男头也不抬,附身双手撑地,施展一招“横扫千军”,“啤”、“嘭”、“啪”合围的匪徒都被踢飞,倒摔在各种桌椅、房柱上,然后倒地呻吟,无力再战。 “岂有此理!”口哨男刚要起身之际,其身后的贼匪头目怒喊并瞬间出刀“嘶啦”。口哨男后背的衣服瞬间被切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衣物滑落,整个上身显露出来。细看之下,竟然发现没有伤口,嫩白的背上只有“髦”、“義”两字的纹身,分别从左右两个肩膀上露出……(纹身含义:帅气英俊;义薄云天) “居然,弄破我的新衣服!”口哨声停了下来,从咬牙间一字一字挤出了这一句话。瞬间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随着他目光犀利扫过,屋内众人惊呆,因为就在那一刹那,仿佛都真切地看到屋外大晴天闪过一道旱天雷光,并有“轰隆”声由屋外传来! “一起上,给我杀!”强盗头目一阵惊呆后,回神立马大呵一声,后院蹲守的十数名匪徒立刻破窗而入,将口哨男团团围住。 “杀呀!”强盗头子边下令,边捡起一口瓷器花瓶向口哨男砸去,众匪徒同时大喊“呀哈”举刀砍来。 口哨男面色一寒,一个朝天腿,瓷器瓶子瞬间变成碎片,他双手空中一掠,抓住了十来块碎片,两眉之间一紧,双手开屏一挥,手指弹射,十来名盗匪都惨叫倒地。 “啊……弹指神通!”盗匪头目一惊,同时猛的极速出刀,抬刀瞬间已到口哨男眉间尺许距离,俨然是小天位水准。 “当!”口哨男不紧不慢,左手中指一弹,竟已将眼前的快刀远远弹开,“咻”右手射出一枚碎瓷片正中头目右腿,接连一个神龙摆尾中其面门。 “啊”盗匪头目倒地昏厥。 “小宝贝儿,你没事吧……”肥汉见到往外跑来的小姨太,连忙蹒跚迎了上去,“里边怎么样了……” 众百姓和官差都关切地围上来,想了解院内情况,突然院门大开,被解救的钱庄下人们出来了,他们用一根粗粗的绳索,将盗匪们捆绑成一队往外押送,官差们迅速冲上去接过绳索。 此时口哨再次响起,口哨男最后走出院门。众人肃静的放眼望去。 “你是温太真!那个自称天下最英俊的臭美男……”大胡子捕头认出了此人,略一思索后忙改口,“不,你就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儿!” “哈哈……”温太真停下口哨咧嘴一笑,一抱拳微微向众人顿首。 “见者有份……哈哈哈……”将银票一把一把撒向天空,温太真环顾贫困的老百姓拾取银票露出笑容的样子,转身上马默默的远去。小镇百姓都欢呼起来“温太真……最英俊……” 谯城外戈壁滩,夏侯战与女儿夏侯莎正带领亲信家臣策马向南赶路。日薄西山,一行十余人在月牙形绿洲边休整起来,夏侯战向女儿诉说着一段“永嘉之战”的往事…… 五年前,身为大顺兵马大元帅的夏侯战一直谏言先皇帝向北备战,然而先皇帝病危后,皇权沦丧在贾太后以及皇宗亲王手中,自己多次谏言后兵符反而被夺取。夏侯战目睹权臣勾心斗角,朝纲腐化,内忧外患之际,却有余而力不足,洛阳城破前夕,他毅然决然抛下病重的妻子,率领旧部星夜兼程前往皇陵,一番辛苦后终于取得“麒麟之宝”藏宝图的下落。半个月后,当他秘密赶回之时,夏侯府已随着洛阳战火化为了一片废墟,而自己的夫人却因病情过重没能熬过来见他最后一面!所幸,自己的女儿已被手下心腹救出。这些年四处追寻,终于找到出逃的皇陵道士,拿回了画着藏宝图的折扇…… “我没有照顾好你和你娘……”说着说着,久经沙场的铁骨硬汉居然面露神伤,“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 “爹……在娘和我心里,您一直是个大英雄……”夏侯莎仰望自己父亲凝神情重的面庞,仿佛他的头发又变得花白了些,痛心不已。 “我夏侯战一生以保家卫国为己任,此番取回藏宝图,只为守住当年夏侯一族祖先协助先皇氏一起开疆辟土积攒下来的财富家底,交到当朝皇帝手上,使我大顺保有这唯一驱除胡虏收复中原的希望!”夏侯战面向夕阳,侃侃地说着。 “如今,却落得家破人亡,被同胞唾弃,为天下人所耻笑,我夏侯战还称得上什么英雄?” “爹,都是那些胡狼侵略者不好,都是那些只顾自己利益的乱臣贼子不好……我相信天下百姓迟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夏侯莎挽起她父亲的手臂安慰道,“爹,我给您唱首曲子吧,那是娘最喜欢唱的曲子……” “对啊!主公,我们也好久没有听到小姐美妙的歌声了,正好大伙赶路也累了,也可以好好欣赏欣赏,放松放松呀”,跟随夏侯战多年的老将杜凯微笑上前颔首道。 “嗯”夏侯战回身轻轻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天真烂漫的女儿,不畏困境,一心为自己分忧,脸上勉强露出了笑容。 “……几经红尘,细碎年华微嫌疼,往事纷纷……” 夏侯莎优美的歌声响起,众人都沉浸其中,冬日夕阳的余晖下仿佛蒸腾起了一丝暖辉。 一日傍晚悦来客栈内,温太真正与姿色姣好的客栈老板娘在房中相拥饮酒。 “温太真,你什么时候迎娶我过门呀?”老板娘坐在温太真怀中哼唧唧的说,将一杯酒递到他唇边。 “你想听真话呢,还是听假话呢?”温太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用手拨了拨老板娘的下巴,嘿嘿道。 “当然是真话了,哼!”老板娘放下酒杯,用手轻锤他的胸口。 “那就得我有够一百个女人之后呀呵哈哈……” 老板娘一听嗔怒“去你的!”立马仰身用力一锤。 温太真抓住她的手,呵呵道,“娶你过门呢,那我也得先存钱呀,你说是不是?” “就你这幅德行?”老板娘质疑的打量着身边这个男人,“成天想着救济别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衣服破了还是我给你补,能存下钱来才怪了,哼……” “对呀对呀,他能存钱才怪呢,哈哈哈……”窗外突然悠悠传来笑声。 “你终于来啦,哈哈哈”温太真望向窗户,扶着老板娘站起来。 随着窗户嘎吱打开,一跃进来身高约七尺的男子,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楚觅云!你祖宗十八代都是小偷吗,有门不走偏要溜窗,吓我一跳!”老板娘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哎,别生气别生气,是我约他来谈一笔大买卖的……”温太真轻拍老板娘的手道。 “温太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一个个只会到我店里来白吃白住的!” “什么话,真的是有笔大买卖,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带来的消息?”楚觅云交叉双臂放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哦,什么消息?”老板娘略有动心道。 “哼”楚觅云走到桌前自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将酒杯使劲往桌上一掷,下巴一抬,“五百两黄金的大买卖!” “啊……”老板娘睁大眼睛盯着看自己伸出的双手,像极了马上要点钱的样子,喜上眉梢望了一眼温太真,就往门外小跑,“行!你们先坐,我再去弄点小菜上来哈!” “你是不是打听到了正道教的消息?”温太真赶紧坐下,分别给楚觅云和自己倒满酒。 “当然啦!而且还有更劲爆的呢……”楚觅云看着温太真一脸期待和好奇,脸上露出得意,“所谓正道教,不过是朝廷某些贪官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借着江湖草莽之手搜刮民财,顺便清除异己的乌合之众!”抿了一口酒,楚觅云接着说,“有一件事更有意思,正道教似乎与雪狼国有染,从关外到关内,他们居然合力追杀夏侯战……” 温太真一听,浓眉之间一紧,疑云密布。 “我想,他们都是为了麒麟之宝吧!”楚觅云接着说,“镇北侯恒元子,他为了抢先得到藏宝图,已经发出五百两黄金悬赏捉拿夏侯战了。” “我们一定要抢先找到夏侯战……” “对呀对呀,一定不能让这五百两黄金落入他人之手!”老板娘刚好端着小菜进来,打断了温太真的话。 “我一直在想,夏侯战真如传闻一般卖国求荣的话,为何不直接投靠雪狼国,或者干脆自己寻宝,再招募旧部起事呢,他此行历尽艰险一路南下又是为何?”温太真看了老板娘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望着窗外那渐渐昏暗的幕空沉思起来。 “那还不简单,等找到那个什么夏侯,你亲口问问他不就好了?”老板娘摆好酒菜,略显羞愧道。 “要抢先找到夏侯战,还得先找一个人才行”楚觅云抿着酒杯说道。 “曹叔宝!”温太真立马答道。 “啊,那还等什么,尽快去找啊”老板娘疑惑。 “曼妞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温太真瞬间从后边搂着老板娘的腰,“我想跟你借样东西。” 看着这腻歪场景,楚觅云提起酒壶转过一边自己喝起来。 “你要跟我借什么呀?”老板娘心里生出一丝不妙。 “借你的女儿红一用……”温太真双手搂的更紧,嘿嘿道。 “不可以!那原本是我出嫁的时候才可以用的,你已经喝了一坛了,只剩一坛,你想都别想,哼!”老板娘厉声打断,挣脱出来,疾步到闺床坐下,慌用手扯了扯床毯,仿佛此时床底正藏着个奸夫害怕被人发现一样。 温太真偷偷给楚觅云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床边扶起老板娘,“曼妞啊,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你先去洗个澡,我在这儿等你呀?”嘿嘿说着,还用手轻轻拍了下老板娘屁股。 “哼,坏蛋!你等着我……”老板娘身子一软,手指一点温太真鼻子,转脸另一边没好气地道,“老偷子,你还不走,打算守着我们俩睡觉吗?” 楚觅云一听,从桌边蹦起来,手里还夹着菜作势往嘴里送,“这就走,嘿嘿老板娘你手艺真好呀,再吃几口……” “你!跟我一起去……”老板娘回身牵着温太真的手往屋外快步离去。 到了浴房门外,老板娘娇羞道,“你进去等着,我去叫小二准备热水……” “哎,这种事情还是我去做吧,嘿嘿”温太真坏笑打断,一手扶着老板娘后背,开门将老板娘送入房中。 “嗯……”老板娘一脸通红,耳根滚烫地答应道。 房门一关,温太真的一脸坏立马转变成了喜出望外,吹着哨子飞快地冲出了悦来客栈…… 深夜,兖州郊外秀湖别苑内。 “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呢?”曹叔宝放下手中的曲谱,从书案起身,话毕门上忽然出现一个提剑身影,顿首一阵剑气冲天,虽然门窗紧闭,但案台烛光却不住跳动起来。曹叔宝笑着继续道,“真是稀客,如果我没猜错,兄台所持宝剑实属罕见,长五尺,杀气漫天,想必就是惊鸿剑了,那么阁下是江湖人称惊天一剑的陶士衡了” “曹叔宝,你果然名不虚传,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的传说看来是真的。”陶士衡推门徐步而入,左手还提着一个包袱,在案桌前一丈处站定,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地说着。 曹叔宝打量着眼前这位绝世剑客,虽然与自己年纪相仿,但他身高八尺,一身白衣配上一脸的面无表情,心里生出“简单、冷峻、强大”的形容,微笑示意其到屋中四方桌前坐下,“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呀”。 “今天我来有事请教,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陶士衡没有动,依然面无表情,语调平淡。 “莫非是夏侯战?”曹叔宝望着他接话道,“那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吗?” “这个,你看可以吗?”陶士衡将包袱摆在案台上,一运掌力,裹布瞬间翻开,同时里边的木盒盖子也被震飞。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只身独闯漕帮总舵,一剑取下漕帮帮主周全的人头,了不起,了不起……”曹叔宝在盒盖飞起由落下的一霎间,垂眼看了眼木盒内物,抬眼向陶士衡连连点头道。 “哈哈,只不过是个勾结赃官,鱼肉百姓,猪狗不如之徒的死人头,算不得什么……”房梁上忽然传来满含不屑的声音,曹叔宝和陶士衡闻声一齐抬头望去,原来是温太真,他正怀抱一支密封的酒坛,平躺在房梁上。 “哼哼,我手上这坛子二十年陈酿女儿红,岂不是更有意思!”温太真身起一跃而下,将酒坛置于桌案正中,转脸向陶士衡吹了一个哨子,浓眉一挑,明摆着是挑衅。 “哈哈哈,今夜居然有三位江湖英杰同时光临寒舍……”曹叔宝左看看陶士衡,右看看温太真,笑着走到屋子一根柱子旁,对着柱子叩了两下,“不如你也下来吧,一起坐下,好好品尝美酒,听我讲讲故事,怎么样?” “我只是路过,既然有美酒又有故事,那真是太好了!”楚觅云一跃而下,挠了挠头嘿嘿道。 四人围坐在四方桌前,各自喝着碗里的女儿红,曹叔宝讲起了夏侯战那段由保家卫国的兵马大元帅,到变成卖国贼为万民唾弃的往事…… “夏侯战驰骋沙场二十余载,武艺高强,传闻夏侯先祖习得越女九式刀法,并且以天外陨铁打造了饮魔刀,所以夏侯战三十岁之前就已经达到了大天位的功力,现如今他恐怕已是中原无敌手了。”曹叔宝端着碗,叙述着。 “那要怎么找到夏侯战呢?”温太真问道。 “他一行人由洛阳出发一路南下,要到哪里以及要找谁,那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夏侯家族中无论男女,他们的身上都会有朝阳花的刺青印记。” “好!”温太真起身向曹叔宝一抱拳,转身就要先出门离开。 “温太真!”陶士衡将碗往桌上轻轻一放,低声道,“你打算跟我争么?” “陶士衡,人人都怕你,可我不怕你……”温太真回身桌边,躬身盯着陶士衡说道。 楚觅云一瞧情形不对,立马抱起酒坛远远退到一边,而曹叔宝也立马退到书案边。 “不如今天我们过两招,我倒要看看惊天一剑到底有多厉害!”温太真率先出掌攻向陶士衡面门。 掌风被陶一个上身后仰躲过,温身下功夫不停,躬身一个横扫千军,桌子、椅子一下子被同时踢碎,他拂手接住被击起的八只筷子,眉头一紧双手齐发。 陶向后仰身避掌,料定对方必有连招,抓起长剑,轻盈腾空躲开了扫腿,却不料温双手弹指神通能达到如此威力,当机立断旋起惊鸿剑,左手剑鞘一甩,右手拔剑而出,剑身一道剑气辐射,空中的筷子尽数炸裂。脚一着地,陶立马一剑挑起屏风向温挥出,自己则紧跟屏风之后,凌空踏步御剑出击。 温见对方攻势凶猛,退后两步,抓起案台的人头木盒,凌空抽射一脚踢出,再一个侧身右手抓起数块木片,急速射出。陶挥剑叮叮当当边退边将飞来的木片击落。木盒与屏风“啪”巨响一声撞得粉碎,温、陶二人各自站在原地,像两只红了眼的斗鸡一样,面对面怒目而视。“哔、叽”两声,曹叔宝从腰间抽出短剑、铁笛,短剑长约二尺半,旋转射向陶,跟着将二尺铁笛旋转射向温,逼得温、陶二人各自一个后空翻躲避。 “你们两个到我秀湖别苑来打斗,打烂这么多东西,把我曹叔宝当成什么人啦?”接住回旋的短剑和铁笛,曹叔宝左右看了看两人,无奈又窝气的说道。 “对啊,以和为贵嘛哈哈哈……”楚觅云对着酒坛闷了一口,也和起了稀泥。 一只信鸽忽然从窗外飞来,落在曹叔宝肩上。 “陶士衡,最新消息,青城双绝之一的火焰剑肖炎耀,公开宣布向你挑战了,想挑战夏侯战,先过了这一关!”曹叔宝将字条抛给陶士衡。 陶士衡左手抖开字条,仔细看了一眼,对温太真平淡道,“温太真,如果你提前害死夏侯战,我一定杀了你!”说完,一袭白衣往门口一掠。 “哼,等你活着回来再说吧!”温太真看着离去的白衣背影喊道,然后回脸与曹叔宝一个对视,并没有多说一句,似乎都在想同一件事情。 第一卷 第二章 一曲西风问 雪狼国都黑城宫殿内。 一个气度雍容的女子,正坐在挂着撒金纱帐的床上伤心抽泣,时不时以丝帕擦拭眼角。她大约三十五岁,樱粉色的华服上,正面、背面都以金丝绣着繁复精美的芙蓉花,头上银制的镂雕珠花和木兰金簪轻轻闪动,衬着她温和婉约的气质。 “王后,你这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寡人很担心你啊!是不是寡人哪里做得不合你的心意……”说话的正是雪狼王刘元海,他一脸担忧,一只手轻拍女子背肩。 “不,当年是大王从胡族手上搭救臣妾,还不计前嫌收留臣妾,这些年一直以礼相待,臣妾一直感念大王的恩德!只是……只是茹儿,我可怜的女儿,自从那场战火之后一直音信全无,五年前她才十二岁,我常常梦到她……” “寡人知道了,身为人母最痛心的,自然是和自己的孩子分开。其实,这些年寡人也知道,爱妃你常常会做些糕点,然后对着糕点发呆甚至自言自语……其实是在对着自己女儿爱吃的东西思念她,担心她吃不好,担心她睡不好,甚至在想她有没有心上人,毕竟长大了嘛!” 雪狼王一脸诚挚的保证道,“其实,寡人早已经向顺国派出密探打探茹儿的下落!寡人保证,等找到了茹儿,一定接她回来,封她做雪狼国最尊贵的公主,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原来,这女子正是五年前“永嘉之祸”中大顺朝被雪狼王掳走的前皇后羊艳容。 “禀报大王,张宰相有事回禀,是关于顺国的。”一个内宫宦官跪拜道。 “啊,可有茹儿消息……”羊皇后立马起身追问。 “让他在偏殿等着!”雪狼王抓住羊艳容的手轻拍安抚后对下面答道,宦官应声出去后,他悉心地扶着她安慰道,“你先急,先坐下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要紧,寡人这就去见张孟孙!” 示意几个婢女好好服侍羊艳容坐到餐桌前,雪狼王立马赶往偏殿。 “大王,舍弟张孟宾飞鸽回信称,查明夏侯战携麒麟藏宝图即将潜回江南顺国,恐怕他很快会联络旧部,等他们挖出宝藏,军费、粮草充足之时,大军必然会跨江北伐啊!我们不能放虎归山……”一脸花白胡子的张孟孙,年近花甲但一脸不服老的神情,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娓娓说着,“夏侯战深谙兵法,多年来我雪狼军也曾在他手上吃过大亏。据传,夏侯战有个义子叫冯孚,现在担任马洲总兵……” “寡人料定,夏侯战此行必然是前往马洲!”雪狼王笃定的站起来,接着踱步道,“中原兵法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也……寡人就来个将计就计,让他自寻死路!” “张宰相,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雪狼王塑严问道。张孟孙立马躬身回答,“大王好计策,臣这就去安排,舍弟那边也会依计行事的。” “此事不容有失,必要时可与正道教合力,死活不论!但是,麒麟藏宝图必须要到寡人手中……”一脸阴狠的雪狼王望向宫外雾蒙蒙的天空。“是!”张孟孙应声将要退下,忽然雪狼王神情缓和补充道,“还有,让张孟宾打探王后爱女司马茹的下落!”说完,他疾步走出偏殿向王后寝宫赶去。 青城山山脚下,严冬西风呼啸,山中树木却依然青翠茂盛。 白衣剑客站在一块巨石上,守着青城派下山的必经之路。边上一家小面馆,应着晚饭时间,所有露天的座位都坐满了食客,他们都是青城山附近煤矿窑洞的杂役。老板娘黎寡妇正忙着和粉、煮面,她五六岁的儿子久不久会帮她给炉灶添加柴火。 “虎子来,把这碗面给他送去,小心烫。”黎寡妇望着不远处那个提剑而立、沉默寡言、身材高大的白衣男人,将碗交到儿子双手上。 “叔叔,这是我娘要我给你的……”虎子捧着面碗小心翼翼地举起,见白衣男子没有搭理,便把碗放在大石块上,又加大了音量,“叔叔……叔叔,这是我娘要我给你的!” 白衣男子终于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抬眼望向道路的另一头。 “叔叔,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人!”白衣男语气冷淡。 “你等了好久了,你要等的人怎么还没有来……”虎子稚嫩的声音问着。 “你回去吧!” “哦”虎子转身回了面馆。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虎子正坐在堂屋木桌旁念书,忽然看到白衣男出现在门口。 “娘,叔叔来了!”虎子跑到一边,拉住正在收拾碗筷的黎寡妇的衣袖。 “请问还有面卖吗?”白衣男转过脸来,语气虽然淡淡的,却透着难得的一丝友善。 “有,有的,你先坐一会,马上就好”黎寡妇对视一眼,连忙垂眼转身到墙边大缸去取面粉。 “叔叔,你等的人来了没有?”虎子放下手上那本旧书,稚声问道,坐在桌子对面的白衣男只是面无表情的摇了一下头。 “那你的朋友也真是的,等了一整天也没有来……” “他不是我朋友,也许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那他怎么不出来见你啊?” “他会在我一不留神的时候,突然出现。” “哦,我明白了……”虎子似懂非懂的点着头,若有所思的望着那把五尺长剑。 青城山一夜哗啦大雨。面馆里屋的床榻上,黎寡妇抱着儿子侧卧着,用手给儿子紧了紧被褥,双眼时不时透过稀松的散木门缝,关注着那个端坐堂屋桌前随着闪电时隐时现的白色身影…… 涂中城外五十里一个黄泥断坡处,夏侯战四处扫了一眼,拉住马缰,抬起左手示意一行人停下。 “主公,什么事?”副将张力策马上前请示,只见夏侯战神情严峻,示意地往不远处的泥坡草丛上抬眼望去。 突然断坡上的草丛里窜出约五十个手持弯刀,身着绒襟衣、合裆裤,脚穿长皮靴的雪狼兵。 “哈哈哈……终于等到你们了!”一阵嚣张的笑声,一个身材壮实的雪狼兵,身背一根狼牙棒一跃而下,俨然是头目。紧跟着跳下来的是一个手持长鞭,身着黑长袍,留着山羊胡的清瘦汉子,中原人打扮。其他兵卒也蜂拥包围下来。 “没想到,我们如此机密行进,结果这么快就被狼族兵发现了行踪。”夏侯战一行都跃身下马。 “主公,那是追魂鞭,是伏牛派的高手!”老将杜凯凑上来指着山羊胡禀报。 “夏侯将军,我等奉命在此等候多时了,今天你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交出麒麟之宝的藏宝图,即保住了你身后这些人的性命,又可以避免一场生灵涂炭。正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你可要想想清楚!”山羊胡上前一步叫阵,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 “我夏侯战此行,目的就是要避免生灵涂炭,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身为中原汉人,却奉的狼族之命,前来夺取我汉人的藏宝图,岂非置大顺万民于水火的败类之举吗?”夏侯战对其厉声质问。 “卑鄙无耻之徒,总能说出些冠冕堂皇的歪理!”夏侯莎对着山羊胡唾弃道。 “主公,不需要您出手,我们几个替您收拾了这帮杂碎!”老将杜凯高声请命道。 “既然如此,给我上!”狼牙棒壮汉一声令下,自己也冲杀过来。 夏侯莎挽着夏侯战站在原地,余下九人有一人守护,另八人立马迎击上去。虽然是以寡敌众,但他们个个身经百战,对付普通兵士也可以一当十。 杜凯、张力率先冲杀。杜凯使的是双锤,一招天山雪崩将最近前的两个雪狼兵打得头眼歪斜,纵身一跃,空中施展一招风霜碎影,迎面合围上来的三个又被抡锤扫依依飞出去! “可恶至极……嗨呀呀!”壮汉头目见手下被杜凯轻易打倒,一个冲锋举着狼牙棒猛攻而来,这一棒子势大力沉。 杜凯身子灵活往边上一侧,让狼牙棒狠狠挥空砸在地上无法及时收力,然后从壮汉头目身侧一招双龙出海轻松命中,左锤取其腹部软肋,右锤击取后脑,“啪啪”壮汉头目应声栽倒,脑袋上鲜血直流,没了动静。 张力使的是双钩,一招劈星摘月放倒两个雪狼兵后,左右开合直接向山羊胡冲锋。 山羊胡见双钩来势汹汹,知道厉害,立刻后跳两步,右手同时摔鞭一招遥指星辰回击紧追不放的双钩。张力一个侧翻滚,嘿嘿一笑,一招毒蝎擒蛇,直接将长鞭用双钩咬住不放。 “啊?不好……啊……”山羊胡意识到不妙,奋力拨绞,正使劲想夺回追魂鞭之时,杜凯闪身从其身后一招月落星沉击中其后脑。 “呸,自不量力的狗东西!”山羊胡重重倒在地上,显然已经一命呜呼,但杜凯还是没有解气。夏侯莎闻声睁开眼睛,抬起头,但依然不忍看见地上的一片片猩红。 雪狼兵们见两个领头的都完蛋了,而对方却毫发无损,剩余二十几个人竟一哄而逃。 “不必追!天色不早了,我们必须尽快进城。”夏侯战止住正要追击而去的几个家臣,然后示意扶夏侯莎上马。 酉时,涂中城外十里竹林,夏侯战一行十一骑快马进入林中深处。突然,奔驰在最前面的两匹马被突然弹起的绳索绊倒,那两个家臣第一反应是高高从马背跃起,不料周围同时射来无数锋利的竹片,空中无从躲避防御,瞬间浑身中箭而亡! 夏侯战等人见状即刻下马,家臣们将夏侯战、夏侯莎护在里层,抽出武器警戒起来。忽然之间,一阵雾气随着寒风而来,林中竹叶沙沙作响。难以置信,飘落的纷纷竹叶居然散发着杀气,几个家臣身上的衣物竟多出许多划破的口子,外侧几人甚至脸上还多了好几条血口,不禁发出忍痛声,“唔……啊……” “唔啊——这美妙的痛楚!挣扎——像火炉上的蠕虫!尖叫——人间最美妙的曲调……哈哈哈……”一个身着柳叶飘飞淡绿色锦纱裙的女子,从十丈之外密林显身,一张血色红唇癫狂地笑着,一步步猫踏走来,她的长发只用一条白色丝带往后缠系,右手叉腰,左手摆弄着前额垂下的一缕发丝,她的语气音调像鹅叫像夜枭甚至像蝉嘈,诡异之极! 夏侯莎从未见过如此邪魅的女人,仿佛耳边那惨戚戚的字句都不是由人发出来的!她咬着抖动的右手双指,紧贴着自己父亲宽厚的背…… “这位姑娘,我家老爷携带小姐要到江南经商,途经贵地,未及拜访,礼数不周,多有得罪,烦请你行个方便,给我等让一条路,日后必定重谢。”杜凯上前抱拳道。 “哈哈哈……逃不掉的!太平道,道道相依!何况夏侯战一颗人头就值五百两黄金!”那个瘆人的鬼魅声音再次响起,同时寒风不停,竹林沙沙声再起。 夏侯莎双腿开始抖动,把整个脸都藏在了父亲身后。 “啊,好大的胆子!”两个夏侯战的家臣同声怒斥,提刀冲杀过去。 那鬼魅女人下巴只微微抬起,两眼便绿光闪动,一个前空翻腾而起,右手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把四尺软剑,“喺沥沥”鬼魅女还未落地,那杀将出来的两名家臣都已被一剑封喉,依次倒下。右脚一点竹树,鬼魅女凌空加速向人群飞来。 “呀!”人群靠前的两个家臣连忙同时举剑向前跃起。又是“喺沥沥”的软剑,这两名家臣应声倒下! “肉体——是你们落魄灵魂的监狱!”鬼魅的声音响起,她在近前约三丈的地方蹲伏落下,缓缓站起身后,用长长的红舌舔了舔软剑上的鲜血。突然,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夏侯战,脚下加速,软剑溪溪作响! “太平道征贰贰!”夏侯战回目对视,右手拽回挡在自己身前的杜凯,左手拇指弹出饮魔刀,一个瞬步急射出去。饮魔刀出鞘,一股碾压的杀气将满地落叶席卷而起,当它们再次恢复缓和慢慢飘落时,夏侯战已经跟鬼魅女擦身而过,没有刀剑相交的声响和火花,也没有了风声…… “死亡——原来如此轻松……”鬼魅女口吐鲜血噗将倒地,呜咽着她最后的一句台词…… “爹……”夏侯莎见饮魔刀归鞘,松了一口气,小跑到自己父亲身边。 “照这样下去,我们寸步难行。这样吧,我们五人兵分两路,杜凯、张力你们两个先行快马改走扬州,五天后能到达马洲见到冯孚;既然他们都在找我,那我就跟莎儿还有孝伯,乔装打扮步行进入涂中城,直奔新京建康。十天之后你们和冯孚在钟山战神祠跟我们汇合,商议进宫面圣的事,到时候再收拾那些无心无骨的败类,然后找胡族、狼族算算总账!”夏侯战看着仅剩的几人,惋惜而又慷慨激昂。 “可是,主公……” “怎么,你还不放心我吗?”夏侯战打断张力说出担忧的话,想让他安心出发。 “好的主公,我们两个这就出发!”杜凯也用手一拉张力,向夏侯战一抱拳。 看着两个老将上马远去,夏侯战扫过地上死去家臣的尸体,又看一眼鬼魅女尸身手臂那个特殊刺青,眉头紧锁,似有未解疑云。 次日早晨,涂中城内江北客栈客房中,夏侯莎挽着夏侯战,一切就绪,准备启程赶路。 “咳咳咳”王孝伯背着包袱进门,咳嗽不停道,“主公、小姐,咱们出发吧,咳咳咳……” “你受了伤而且染了风寒啊!”夏侯战抓起他的左手稍一号脉,关切说道。 “怪我功力不够,被竹叶割伤几处,昨晚没有睡好染了风寒。主公不能因此耽误了行程,我还撑得住……咳咳咳。”王孝伯一脸虚弱的样子。 “等你好了再启程也不迟,”夏侯战轻拍他的肩膀,“我去买药,莎儿你照看他一下……” “爹,还是我去吧。我是女儿身不容易引起杀手注意,”夏侯莎一踏步扯着她父亲的袖子,“我顺便带些干粮回来,也好继续上路。” “可是小姐……” “你放心吧,这里离新京建康只是一江之隔,我想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夏侯莎满怀信心能为父亲办好这件小事。 “嗯,莎儿,那你要小心行事。”知女莫若父,夏侯战点点头答应道。 “爹,我会的,那我出去了。”夏侯莎抓起一只红衣女孩布娃娃,兴冲冲的出门了。 夏侯莎双手抱住那个布娃娃,走在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景象,不由面露笑容,蹦跶着看看泥人偶,又摸摸花灯笼,顺便打听着附近的药铺。 “啊!”夏侯莎一下子摔倒在地,右手掌都被地板擦破了,她艰难地爬起来,望着那个从身后窜出来把自己撞倒的人已经拿着布娃娃跑远,把手放在嘴边哈着气,抬眼看到旁边就有一家药铺,便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 原来前一天傍晚进城不久,夏侯战见她听到摊贩叫卖布娃娃就一直盯着看,才特意买下来的。这么多年来,这是夏侯莎第一次收到父亲的礼物,所以爱不释手,特意跟店小二拿了针线,连夜赶制,在布娃娃里做了一个钱囊,把自己仅有的几件饰物和几张银票都收藏其中了。 “姑娘,你想买药吗?”药店掌柜见她进门热情问道。 “我……我……”夏侯莎心里没底,支支吾吾。 “你是要跌打药和金疮药吧?”掌柜的看了一眼她擦破的手,询问道。 “嗯对……对,除此之外,我还想……要点治风寒的药……” “有的,有的。”掌柜的点点头,准备给她抓药。 “掌柜,我……我身上没有银钱,刚刚有个人把我的盘缠都偷了……您能不能先赊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的……请你一定相信我……”夏侯莎恳求道。 “不行不行,你是生面孔,我们只赊给熟客的,你还是先回去拿钱,或者到其他药店问问吧!”药店掌柜一听她没带钱,立马一副赶苍蝇的表情,还摆了摆手。 夏侯莎垂头丧气地走在街头,自责自己怎么这么没用,一点小事情也没能办好,为何自己不是男儿身,那样就可以跟父亲一起上阵杀敌,做着保家卫国的大事了。 “休洗红,洗多红色淡。不惜故缝衣,记得初按茜。人寿百年能几何?后来新妇今为婆……” 夏侯莎路过一家饭馆,刚好有乐器声和歌声传出,她驻足往里看了看。 “不错,唱得不错,来来……来来……这些银子赏给你了,哎呀,小妮子手可真滑呀……哈哈哈” “爷爷,这些银子够我们好几天花销了。” 原来,是一对爷孙在给食客们卖唱,夏侯莎看着他们高兴的从自己身前离开后,犹豫了片刻,刚要决定离开。 “这五百两黄金可不好赚啊……” “哎,只要拿到那个夏侯战的藏宝图,再挖出宝藏那就发财了” “我怕到时你没命享受啊,全江湖都会找你算账!” “你说那个卖国贼东躲西藏,会不会已经自己把宝藏挖出来了?” “那种人祸国殃民,就算他得到金山银山,也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我听说他的女儿长得可水灵了,如果抓到她,不要那五百两黄金也罢,哈哈哈……” …… 听到饭馆里食客们茶余饭后聊的,竟然都是些不辨黑白,辱骂自己父亲的话,夏侯莎一抹泪痕,转身徐步走进馆里,她倒想听听他们还有什么更加难听的话。 “客官,你们想听个歌吗?”夏侯莎来到几张满座的位子之间,轻声对周围食客说道。 “哦?姑娘长得标志,还会唱歌呀!我出二十两,你给我唱吕布戏貂婢翻云覆雨吧哈哈哈……”一个胖食客猥琐地挑逗道。 “哈哈哈,好啊好啊”众人起哄,夏侯莎一阵气急,咬咬下唇转身要走。 “哎,姑娘别走,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我们一定洗耳恭听。”另一个食客连忙挽留道。 “唱吧唱吧……”猥琐胖食客接口道,同时把一锭银子摆在桌上。 夏侯莎回身,左手轻轻握着右手,略一颔首,唱道: “西风围城,谁允他携相思叩门,几经红尘,细碎年华微嫌疼,往事纷纷,誓要等一人!时光没过问,疏漏了我们,何以情深,越千山访古道辙痕?万里方寸,辗转于人世凡尘,过往三千,该如何支撑?叶落难寻根,怕是空余恨……” 一曲西风问,歌声清远出尘,仿佛空谷回响的天籁之音!所有食客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就连店小二也端着乘菜的托盘定定地听着这优美曲调。 不仅如此,她的歌声同时吸引了一个恰好路过的人,一个将要改变她一生的男人,他就是温太真。就在她刚刚唱起第一句的时候,温太真就已经深深沦陷,一对浓眉收紧着,屏气凝神地欣赏着歌声里的故事,欣赏着这个手上擦伤,却透着倔强而惹人爱怜的女孩。 “唱得真好啊!”众人都赞叹着。 “好,这二十两是你的了!”猥琐胖食客点头道。 夏侯莎伸手去拿银子的同时,猥琐胖食客瞬间抓住了她的手,“银子嘛,我有的是,如果你肯跟我洞房花烛的话哈哈哈……” “别走啊,姑娘哈哈哈”同桌吃饭的三人起哄,帮着猥琐胖男堵截收手抽身想要逃离的夏侯莎。 “不要过来,不要……”夏侯莎被逼到墙角,已经退无可退了,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无力地乞求道。 “住手!”突然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谁啊?”猥琐男等人回头不耐烦地喊道。 只听到“吁吁吁”的口哨声一响,是夏侯莎所唱歌曲的调子。 夏侯莎也好奇地放眼望去,是一个约身高七尺八,浓眉大眼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慢步走来。 “是最臭美……呸,最英俊的少侠呀,我们不知道你也这里……”几个猥琐男面露怯色,“是啊,是啊,如果你喜欢,就让给你了,呵呵,呵呵……” “好啊。”温太真浓眉紧索,两手抱胸,双目圆瞪扫了几个人一眼,淡定的答道。 夏侯莎一听,唯恐再生事端,从角落走出来,低着头擦过温太真的左肩,穿过人群向外跑去。 “姑娘,姑娘留步!”温太真转身追了上来。 夏侯莎止步回身望着他。温太真解下围脖走上前轻轻抓住她的右手,对着擦伤用嘴哈了哈,小心的包扎起来,然后在怀里摸索,拿出身上唯一的一锭银子放在她手心,然后轻轻把她的手合上,微笑点点头,温柔问道,“姑娘,你唱歌真好听,那首曲子叫什么?” “我娘教我的,叫西风问。”夏侯莎看着围脖和银锭,把手慢慢收回胸前,转过身又回身,鼓足勇气笑着问道,“少侠,你贵姓?” “姓温,他是温太真啊,哈哈……”旁边卖菜的大娘竖着大拇指笑道,似乎看穿了一切。 她看着大娘略一点头,又看一眼表情温柔的温太真,转身飞跑开去,就像快乐的小鸟一般。 午后江北客栈,夏侯莎正在煎药,她哈了哈右手上的擦伤,又继续用左手给药壶轻轻扇着火。 “莎儿,药煎好了吗?”夏侯战似乎察觉了什么。 “快了……” “需要爹帮忙吗?” “不用了,一会儿我会给孝伯喂药的!”夏侯莎将右手藏到了身后。 “嗯……”夏侯战点点头,看着自己女儿左手扇扇子,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忧容。 傍晚,夏侯莎拿来王孝伯的刀,在后院拙拙地武了起来,是他父亲以往练刀时的几个动作。 “哈!嘿!哈……啊……”才耍了两下,突然刀就从手上脱落了,她忍着痛蹲下拾刀,然后对着伤口哈了哈。不料,就在她抬头起身时,发现夏侯战正站在院前关注着自己。 “爹,我先回屋了。”夏侯莎低头走过来,低声说道。 “你的手怎么了?” “爹……你都知道了……”夏侯莎抬头望着满头灰白的父亲,轻轻抽泣了一下。 “你一回来爹就知道了,我只是想等你自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外边受了什么委屈。”夏侯战表情一向严肃,但此时却是缓和、慈爱的语气。 “爹,都是我自己不好,一出门钱就让人给偷了,还被人欺负……”夏侯莎无法再抑制,两眼泪汪汪的,将心里的委屈都倾诉给自己的父亲听,“幸好,有一位年轻少侠站出来为我解围,还给了我银两,我才能把药买回来……” 夏侯战为女儿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小心抓起她受伤的小手查看,然后看着她眼睛,欣慰温和地说,“女儿,你真的长大了!又懂事又孝顺,还能忍辱负重,爹很开心!” “爹……”夏侯莎瞬间投入父亲怀中轻轻抽泣,眼前浮现起五年前为父亲出征送别的那个场景: 母亲拉着她的手跟在父亲身后,走到院门俯身对她,“莎儿,来跟爹说‘一切顺利’。”父亲回身,期盼的看着她,可她却脱口而出,“我不!爹答应过我要多陪陪我和娘,可是他又要出门了……”说完转身跑回屋里,然后从门缝里偷看着。母亲咳嗽的很厉害,父亲也很担忧,“你没事吧”。“我没事的,你去做大事,早点回来!”母亲为了免除父亲后顾之忧,勉强支撑,一直看着他上马远去后终于体力不支…… “别哭了,快梳洗梳洗,我听说今天晚上七里洲河畔有花灯会,爹陪你去逛逛好不好?”夏侯战安慰道。 “嗯……”夏侯莎用衣袖轻轻擦拭眼角,顺从的答应道。 第一卷 第三章 朝阳花刺青 客栈浴房里,弥漫的淡淡百合香气,随着蒸腾的水汽飘散。夏侯莎正坐在一个大浴桶里,时不时捞起水中的花瓣,轻轻擦洗自己的身体,时而会捧起一片看着,然后轻轻吹扬,很舒服又很放松,所有的烦恼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这一切的香艳美好,却便宜了窗外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双浓眉像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其实,温太真从晌午开始,就一直暗中跟着这个令他一眼难忘的女孩,而且,他在客栈后院的暗处,已察觉到表情严肃实则慈爱深藏的“未来岳父”功力深不可测。眼见心爱的姑娘走进浴室,温太真一阵心猿意马,禁不住还是悄悄从纸窗缝隙里偷窥起来。在垂涎欲滴之际,他的目光定在了女孩娇嫩鲜香的右肩上,“这是……朝阳花?”他心中暗叹着,浓眉一紧,脑海中回荡起曹叔宝的一句话。 有花灯会的缘故,晚上的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小孩子们点着烟火跑着闹着,情人们相拥在石桥边说着悄悄话,摊贩们热情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夏侯莎身着一件鹅黄裙衫,上面大朵的绣着白色牡丹,宽宽的衣袖点着小小花样,显得温婉而不失大方!父女两个并肩漫步在喧闹的夜市。 “莎儿,你有没有后悔跟着爹,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夏侯战看着女儿正开心地耍着一支烟花,轻轻问道。 “当然没有,要不是这样,爹你怎么可能陪我放风和逛灯会呀?”夏侯莎知道父亲陷入了亲情和报国的两难情绪,想岔开话题,“今晚这花灯节真好,真热闹呀!” “只可惜,不是在洛阳……”夏侯战感叹。 “爹,我知道你心系报国,只可惜我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爹分担……” “莎儿,你给我记住,爹喜欢你是我的女儿,以后不许再说些可惜不是男儿的话了!”夏侯战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女儿,止住她的自责,“还有,女儿家就不要再舞刀弄枪了,将来哪还有男儿敢娶你……” “爹……”夏侯莎一听到“娶”心里浮现一张浓眉大眼的温柔脸,立马挽着夏侯战轻轻一扭捏。 “带宝图面圣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年轻一辈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亲眼看到你和我的乘龙快婿成亲!哈哈哈!”夏侯战微笑地说道。 “爹,我一辈子都不要嫁人……”夏侯莎撒着娇。 “爹,你看,那位就是我今天遇到的温少侠……”夏侯莎惊喜的指着不远处,一个斜靠桥头吹着口哨的浓眉小伙子。说完,她雀跃的小跑过去。 “公子,好巧啊,你也在这儿!” “我只是出来看看烟火的……”温太真笑着对夏侯莎回答,向她身后的夏侯战望去,“想必那位就是令尊了?” “对呀,他是我爹。”夏侯莎见温太真向父亲微笑颔首,父亲也点点头,自己也就露出笑容说道,“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替我解围,恐怕……”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美丽动人,我想一定还有很多人排着队,想要帮你的!”温太真见她略显羞涩,轻声问道,“我还不知姑娘贵姓?” “哦,我复姓夏侯。”夏侯莎抬眼看着他。 温太真心里仿佛像抓住了什么,“原来是夏侯姑娘……”他抬眼望向夏侯战。 “爹,怎么了……”突然,不远处人群中一阵骚动,夏侯战冲过来拉着夏侯莎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城外跑去,“我们先离开这里!” 温太真反应过来,目光一扫,原来一群打着红腰带的黑衣人正在人群中翻找着什么人。 夜很静,城南破庙中只有“唧唧”的蛐蛐声。 “这小子还真有本事,一下子就追上来了。”夏侯战和夏侯莎躲在神像后,小声说着。 果然,温太真正轻手轻脚地从寺庙大门摸索进来,一边四处观察,一边竖着耳朵,一路走到正殿。突然他一阵冷汗,回身发现“未来岳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只有一尺距离,不禁浓眉一紧。 “多谢少侠今日照顾小女,老夫在这里说声谢谢了!”夏侯战见他回身定神,才平静地说。 “不敢,江湖救急,理所应当!”温太真略一微笑,脚下向左侧轻轻移动。 “真是英雄出少年,你的轻功了得,追得挺紧啊!”夏侯战也向左侧缓缓移步。霎时之间,二人像是对峙周旋,相互在猜疑什么。 “啊哈,晚辈与前辈一见如故,特意赶上来问候,刚刚你们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请教前辈大名?”温太真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哼哼,人心险恶,敌我未分之前,咱们先交个朋友……”夏侯战笑着说。 “一定在里边,冲进去!”庙外传来喊声,接着是二十多个红腰带的黑衣人冲了进来,正好看到正殿的两人!两人同时转脸往外望去,夏侯莎也跑过来紧贴她父亲的身后。 “温少侠真是看得起老夫,来看我还带了这么多人!”夏侯战一阵冷哼,夏侯莎也凝重的望着温太真。 “我温太真光明磊落,这些人与我无关!”温太真双眉一紧,看了一眼这对父女,又转身走向殿外,运足内息喊道,“喂,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湘南第一大帮铁掌帮。”众黑衣人围住正殿,其中一个戴着斗笠的领头答话。 “大半夜的,你们有何贵干?”温太真又喊话。 “我们前来取夏侯战的人头,取藏宝图,与你无关!”斗笠男说完,目光盯向夏侯战。 “夏侯战是我先找到的,你们滚吧!”温太真回望夏侯战一眼,转头对黑衣人呵斥。 “爹……”夏侯莎无措的望着父亲。 夏侯战拍拍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一抖打开,画扇上居然是一副地图。 “麒麟藏宝图就在这里,你们有本事就来拿吧!”夏侯战喊了一声将折扇重新放回怀中,和夏侯莎退回正殿。 “冲啊……杀啊……”众黑衣人,像一群见了血的蚂蟥一样涌了上来。温太真见这么多人上来,还想该怎么招架呢!谁知,根本没人理他,全都一拥进了大雄宝殿。 “嘿!”夏侯战一声长唤。 温太真闻声向殿内,看到夏侯战正从怀中掏出折扇对自己示意。 “拿图走!”夏侯战对温太真喊道,同时快速将折扇向外高高掷出。 眼见温太真轻功跃起接住折扇,脚一点柱子翻身到了庙门,然后塞折扇入怀中,铁掌帮众人丢下一对父女,一窝蜂的向殿外杀出,“藏宝图留下……你别跑……站住!” 温太真翻到墙外一路狂奔到郊外树林,身后却一直有“站住”的喊声紧追不舍。 “太好了!”突然他发现有一匹马在路边,立刻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啊?我的马……还我的马……”草丛里冒出一个提着裤子的男子,狼狈的跑出来冲马去的方向跺着脚。 深夜,悦来客栈。 “你来啦……”老板娘正跟小二收拾座椅准备打烊,见温太真吹着口哨进门,招呼了一声,语气里似乎有气,“楼上有人等你呢。” “呵呵好的……曼妞你胖了……”温太真逗了一句,见老板娘朝自己瞪了一眼,立马跑上楼去。 客房里,温太真和曹叔宝碰着酒杯。 “照你的意思,夏侯战其实知道你一直跟踪他的女儿,而且他可以毫无声息地接近你,却没有与你动手?”曹叔宝询问,忽然一脸挑事的笑道,“说真的,要是他真的出刀,你挡得住吗?” “很难说……”温太真放下手中的杯,凝着眉看着杯中酒,好一会儿才答。 “哈哈哈,温太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虚了!”曹叔宝饮了一杯笑起来,手指点了点温太真的肩膀说道。 “经过此次接触,虽然不能完全了解他的为人,但是我感觉他并非传闻说的那样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温太真笃定地说。 “嗯,有可能是外邦势力为了夺宝而散布的谣言,也可能是朝堂上有人不希望他回来而给他使绊子……”曹叔宝分析道。 “我看,这件事情的背后并非江湖传的这么简单!尤其,我看他的女儿温柔又善良……”温太真双眉紧耸,眼前浮现一个唱着动听曲调的清丽少女。 “哦吼!终于说到正题了,你一定是对人家女儿有兴趣!”曹叔宝一脸笑打断道。 “谁家的姑娘把你们两个大男人迷得都合不拢嘴了,咦咦咦!快擦擦嘴吧!”老板娘没好气地说着,走到温太真身边位子坐下。 曹叔宝微笑地向温太真使了使眼色。 “哦,对了……”温太真立刻岔开话题,从怀里掏出折扇放在桌上,“我从夏侯战那里拿到了扇子。” “啊,藏宝图!”老板娘兴奋的抓起扇子,接着双手展开扇子,然后前后翻了翻,上边只有一副梅花图,一脸疑惑的样子,“这是什么?” “哎呀!我被骗了呀……”温太真站起来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回答,同时给曹叔宝使了个眼色。 “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夏侯战这么狡猾呀,”曹叔宝会意地说。他见温太真松了口气,立马又补充道,“亏得她女儿生的这么美丽啊,可惜可惜……” “你也见过他的女儿?”老板娘看向曹叔宝发问。 “没有见过,是他告诉我的,所以说可惜可惜!”曹叔宝笑着摇摇头,用手指向温太真。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温太真见老板娘一副吃人的样子,马上抬腿开溜了。 “哈哈!那我也告辞了。”曹叔宝见好戏看完,呵呵着走出房门。 “温太真,你等着瞧好吧!”老板娘恨恨地喊了一声,自饮一杯,计上心来的样子。 傍晚,青城山面馆旁,陶士衡着一袭白衣,提着剑,像前几日那样站在大石块上,凝望着道路的尽头。 “虎子,把这碗面送到煤窑边的木棚去。”黎寡妇将面交给儿子,起身时视线落到了白衣男子的背影上。 “不好了,木棚垮塌了,快去救人啊……”一个杂役突然跑到面馆对其他人喊道。 “啊……虎子!虎子……”黎寡妇想到儿子刚刚去了木棚,慌忙丢下手上的活向煤窑方向跑。 “危险啊,前几天大雨,山石不稳固,随时会再滚下来,你们先不要靠近了!”垮塌的木棚被杂役隔离起来,不让人靠近。 黎寡妇拼尽力气也挤不进去,只能一直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白衣男子冲到人群外围,一阵轻功越过众人落在木棚废墟旁,听到虎子的呼救,“娘,救我!娘,救我……”。走到离声音最近的地方,白衣男探头看到双腿被压在木头下,一直挣扎哭喊的虎子。 他右手迅速以剑身拨开那上边两根木头,左手一把抓住虎子前襟闪电般抽出。就在这一刹那,一把赤色的剑突然由废墟一侧的巨石后刺来,直指虎子背部!白衣男毫不犹豫侧开身子举起虎子,瞬间让赤色的剑扎进右侧胸膛,依然面无表情!白衣男胸膛刺痛瞬间,右手以剑柄击中对方手肘,惊鸿剑一甩,眨眼间剑身出鞘两尺再归鞘,对方已被一剑封喉!可怜这卑鄙的剑客整个身子只有上半身出场便已宣告谢幕!白衣男转身抱着虎子往外走,没有多看一眼。 夜深了,面馆堂屋内,黎寡妇给白衣男包扎好伤口后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陶士衡。”白衣男人淡淡的回答 “你明知道,那个坏蛋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就出现,那为什么要冒险救虎子呢?”黎寡妇坐在旁边的位子,看着他问道。 “当时我只知道,如果虎子出事,你一定会很难过。” 两个人对视一会儿,黎寡妇低头,她知道身边这个说话和做事都不带表情的男人,已经走进了她的心,只是她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等你的伤好点再走吧……”黎寡妇低着头小声说。 “明天就走了。”陶士衡面色平淡道。 “这么急,去哪?” “下一场决斗。” “然后呢?” “赢了的话,再找下一场决斗。”陶士衡解释道。 “再然后呢,一直决斗下去吗,最后会怎么样?”黎寡妇无奈,这个男人太纯粹,纯粹得很不解风情。 “最后就是被人赢了!”陶士衡还是很平淡的语气。 “我只希望你能偶尔想起虎子,偶尔想起……我做的面……就好!”黎寡妇起身回里屋。 陶士衡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忽然游移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伤口疼吧。第二天清早,黎寡妇只看到堂屋桌上一张纸条,“我走了——陶士衡”,她把纸条拿在手里,两眼向外望了望,最后落在路边那个大石块上…… 马洲总兵府外。 张力一脸焦虑道,“老杜,你说冯孚会答应助主公一臂之力吗?” “冯孚实乃年轻一辈中的虎将,所谓少年得志,心高气傲。切记,待会不要冲动,一切见机行事!”杜凯嘱咐。 “好,一切都听你的。”张力答应道。 马洲总兵府议事堂,左侧一排四人将校打扮,右侧一排四人谋士师爷打扮。冯孚端坐上位,三十出头。 “夏侯家将杜凯、张力拜见冯孚冯将军!”杜、张二人单膝跪下禀告。 “夏侯战如今身在何处?”冯孚问道。 “我们一行人,为避免正面与各方势力交锋,所以兵分两路。我家主公一行三人,日夜兼程直奔江南,差遣末将相约冯将军五日后于新京都建康东南钟山战神祠相见,共商大举!”杜凯如实禀报道。 “恕小人直言,夏侯战身为大将军,居然私自携皇家藏宝图出逃,实乃叛国大罪!如果将军您前往接应,恐怕会被连累一个叛国之名……”一个师爷打扮的向冯孚谏言。 “我家主公情况危急,请冯孚将军……”张力一听这话,跪不住了,立马抢话道,却被杜凯一拉胳膊打断。 “辅政大臣会稽王已经代皇上下圣旨捉拿夏侯战,由镇北侯主理。倘若我们前往接应,不仅会与镇北侯直接起冲突,还会有违抗皇命之嫌,望将军三思。”坐在最靠近冯孚的偏将也反对接应夏侯战。顿时,整个议事堂的人都叽叽喳喳发起反对的声音。跪在下边的杜、张二人都一脸凝重。 “好了!”冯孚呵斥一声,众人安静下来,他接着说,“夏侯战乃大顺猛将,战功赫赫,当初私自携藏宝图出走,一定另有隐情。何况,夏侯战于我有十年养育之恩,如今他遭此逆境,我岂能坐视不理!” “将军,三思啊……” “你们不要再说了!”冯孚止住众幕僚谏言,接着对下边说道,“劳烦二位回去禀报,我一定按时到钟山战神祠接应!” “多谢冯将军!”杜、张二人相视一笑,拜谢冯孚。 冯孚看着两个离去的身影,暗暗眯了眯眼! 江北客栈,一大早夏侯战一行三人就出门赶往渡江码头。 接近城门一处告示栏的边上围着许多议论纷纷的老百姓。 “上面写的什么呀?” “不得了,昨晚钱员外府上失窃了,是这一对父女大盗干的!” “都什么世道啊,女人也当起盗贼了……哎” “我听说啊,这对雌雄大盗臭名昭彰,手上还伤过人命呢!” “这要是抓到了还不得杀头?” “诺,城门都戒严了,只要结伴的男女看着像父女,官兵都会直接扣下盘查!” 夏侯战驻足,看了一眼告示又望了一眼城门口扎堆的官兵,侧头对夏侯莎和王孝伯小声道,“看来我们只能分开出城,你们两个假扮夫妻先出城,我随后跟上。” 夏侯莎、王孝伯两人轻轻点头,便并肩朝着城门走去,经过官兵身边到了城门口,一切无恙,两人便回头朝夏侯战点了点头,然后往外走。 “哎呦,哎呦,我要生了……”城墙外一个女人大着肚子在痛苦呼叫。 “啊,大嫂你没事吧?”夏侯莎闻声一看,小跑过去想帮忙。 “我好疼啊,走不动,我要生了……啊啊……” “哎呀,她要生了,怎么办,要不然我去叫个大夫过来吧?”王孝伯毕竟也才二十出头,而且男女有别,一时也无措起来。 “你去找人来帮忙!我在这里看着她。”夏侯莎扶着“大肚婆”对王孝伯说道。 正当王孝伯刚转身没走几步的时候,一根木棒子从后边把他打晕了过去。 “啊,你干什么?”夏侯莎一脸震惊,抬脸看向执棒的胖子质问道,突然眼前一黑,被人从身后用麻包袋从上往下套住了身子,“啊,放开我……”。 “把这个女的给我带走!”居然是刚刚那个“大肚婆”的声音! 悦来客栈,温太真刚刚蹭完早饭出来,就见到胖胖的小二背着个大麻袋神神秘秘的去了酒窖,正感到莫名其妙呢,恰好看到老板娘也回来了,他赶紧把脸转到一旁,准备脚底抹油。 “站住!”老板娘喊道,见温太真站住脚吹起了口哨,浑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再质问道,“你又要去哪啊?” “不去哪儿,到处转转,嘿嘿……”温太真耸耸浓眉道,无赖的样子。 “哼,你是想去见你的心上人吧?”老板娘哼了一声,转头走向酒窖,丢下一句话“人我给你带来了!” 温太真一听,两眉一紧,赶紧跟了过去。 夏侯莎坐在酒窖地上,被绑了手脚,嘴里塞着布块。原来,老板娘就是那个假扮的“大肚婆”! “啊?”温太真赶紧上前,准备要给她松绑。 “你要是现在放了她也行,把我的女儿红,还有你这两年多在我店里的花销还给我,哼!” 老板娘冷哼,见温太真窘迫地愣在那里,接着说,“要不然,用她跟夏侯战把藏宝图给换回来吧!” “这样也好,我也有事要向夏侯战问清楚。”温太真答话,轻轻把夏侯莎扶了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时间酉时三刻,地点是江边野墓林义庄,我已经让人给夏侯战的随从留信了。”老板娘说完,突然眼前浮现这对男女腻歪的场面,摇摇头心里一恨,立马笑着柔声地贴住温太真耳边说,“你说过,他们父女害你被一大帮人追赶了一整晚,等你拿到真的藏宝图就杀了这个女的,然后来娶我的。你别忘了!”说完,还得意的瞟了一眼夏侯莎才转身出去。 夏侯莎天真无邪,当然看不出来老板娘是在挑拨,她瞪大了湿润的双眼望着温太真,一直摇头发着“呜呜”声。 “你别听她的,我不会娶她,更不会伤你,你放心吧。”温太真柔声地对夏侯莎说,见她似乎相信自己之后,小心地扶她坐到靠墙的一把长凳上,“先委屈你一下”。 江边野墓林义庄内,温太真和手脚被缚的夏侯莎坐在天井下的台阶上。 “屈敌以害役以业,攻其软肋枉如铁。温太真果然智勇双全!”夏侯战出现在义庄门口,后边跟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王孝伯,两人驻缰下马走了进来。 夏侯莎见父亲来救自己,急忙站起来想迎上去,温太真也站起来,把她拉住了。 “夏侯战,我不需要高帽,我也可以放了你女儿,但是在这之前我有话要问你!”温太真把夏侯莎拉到身边,认真严肃的看着夏侯战说道。 “我知道你不会伤我女儿,我也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只要你能接下我十招,我还可以把麒麟之宝藏宝图送给你!”夏侯战自信地笑道,见温太真一脸疑云,又补充道,“怎么了,你害怕吗?” “夏侯战!你以为饮魔刀天下无敌,越女刀法无人能破吗,好,我今天就好好讨教一下,如果不小心拆了你的招牌,你可别后悔!”温太真明知是激将,依然耸起双眉,不卑不亢的答应道。 夏侯战满意地点头,“我夏侯战半生纵横江湖,从来说一不二。” “好!”温太真一听答道,向王孝伯瞟一眼示意他可以松开夏侯莎,接着两眼与夏侯战对视起来。 一阵风过,义庄里的铃铛泠泠响。突然,温太真一脚将一地的稻草勾向夏侯战,接着向前一跃,右脚一个边腿扫将过去。只见夏左腿向后一跨,身子后仰轻松避开。温落地下蹲,左腿一个扫堂,接着蹬腿又向前一跃,右腿凌空边腿接左腿青龙摆尾。夏连续两个后跳避开温的连招攻势,右脚踏向侧面的柱子腾空而起,换守为功,右手一个手刀鞭石入海,打在温左手向上的云手,下落同时右脚一个勾踢攻向温的左腋空档。温见势一个旋子以右手格挡,同时旋身左手肘击攻夏的颈部。夏左手一个刀身格挡接右腿高边。温看准机会蹲身一个横扫千军攻向单腿站地的夏,但温只是一惊,因为对方被扫到的左腿居然纹丝不动!夏只是一笑,右腿已蓄力踢向温下巴。温双手招架,一个向后翻腾空而起…… 唰的饮魔刀半身出鞘,夏也已踏步到温身下!温太真落地站稳,紧着眉毛喘了一口大气。 “哼哼……”夏侯战将饮魔刀归鞘,退开丈许,然后仰头挺胸微笑,右手一捋灰白的虎须。夏侯莎见两人比试结束,从夏侯战身后小跑上来挽着夏侯战右胳膊,目光却在仔细地打量查看温太真的一身上下。王孝伯慢步跟在夏侯莎的后边。 “温太真,你的武功不错,如果……”夏侯战微笑对温太真说着。 温太真还在想刚刚最后一着,自己翻腾空中之时,如果饮魔刀出鞘的话自己必然很难招架,幸好对方手下留情……突然,他看到站在夏侯战侧后的王孝伯,手里居然一下露出银光,脱口而出“小心!” 可惜一切太突然了,根本来不及!王孝伯从侧后以一把匕首插进了夏侯战的腹部,还将他一路推,顶到两丈外一根柱子上。 “爹……”夏侯莎刚刚被王孝伯冲撞,摔坐地上,看着父亲被捅得血流如注,已经惊呆。 “啊……原来是你,是你一路通风报信!难怪一路上……”夏侯战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时务!正道教已经许诺,能让我当上大将军,到时我会完成你北伐的夙愿的……”王孝伯一脸青筋暴起,唾沫横飞地说着。 突然夏侯战右手一掌,打在王孝伯胸口,将他打出丈许倒地吐血。王孝伯被打飞时,手握匕首从夏侯战身体里抽出!夏侯战体力不支,只能左手以刀支撑着身体单膝跪着,低下头去。 “爹!”夏侯莎回过神立马冲上去扶住夏侯战,用右手捂着他的伤口。 “哈哈哈!”突然,义庄天井上出现大批黑衣人! 夏侯战见状,立刻侧身向夏侯莎,悄悄从怀中快速地取出折扇递给她,让她塞进怀里后,命令道,“去找你义兄冯孚!” “我不!”夏侯莎哭道。 夏侯战一把揽住夏侯莎,手上力道一送,正好将她抛到义庄外一匹马的背上。 “爹……爹……”夏侯莎不舍。 “快走!”夏侯战斩钉截铁喊了一声,转身背对庄外。望着夏侯战的身影,夏侯莎无法再违抗父亲的命令,哭着策马离开。 夏侯战一副威严表情,拔出饮魔刀挡住门口。五十多个黑衣人,竟没有一个敢上前! 温太真躲在角落柱子后,夏侯战望见他时,他做了几个手势表达“这帮人我不认识,不是我带来的!”夏侯战只是略一点头回应他。 遥望着夏侯战带伤硬撑,温太真的眉头拧在一起,面显忧色。 夏侯战终于支撑不住,饮魔刀当当落在地上,他身子踉跄靠在右侧一根柱子上。这时,一个灰衣人从黑衣人后边走到最前边。 见到灰衣人,王孝伯艰难的爬起来,上前对着他卑躬道,“大人,你交代的事我办好了,教主在哪啊?” 灰衣人没有答话,甚至看都不看一眼,突然一个右手肘击王孝伯面门,接住又拔剑一下刺进他腹部,同时一路用力推,王孝伯后背顶在一根柱子上!灰衣人把刀狠狠抽出,王孝伯倒地身亡。这一幕落在夏侯战眼里,他摇了摇头。 “夏侯将军,你的一剑之仇算是报了,”灰衣人上前抱拳,然后右手一个邀请的手势,得意道,“我家主人请夏侯将军一叙!” 夏侯战瞪着灰衣人,一把推开他伸出的手,自行往门外走去,众黑衣人收起刀跟了上去。 第一卷 第四章 不知心恨谁 话说,夏侯莎心系父亲安危,眼眸酸楚地在野墓林一路策马急驰,却不慎在一处山麓处跌落马背,滚下山坡,昏睡在草丛里。 天色昏暗,夏侯莎挣扎地爬了起来,浑身酸痛,“啊!”突然她尖叫一声,原本迷糊的脑袋一下子被恐惧感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清醒起来。原来她脚下有一个兽骨,而周边都是乱坟墓碑!她没命的跑起来…… “我怎么这么没用……爹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受伤……我还把藏宝图弄丢了……不知道爹爹现在怎么样了……”夏侯莎蜷缩着坐在街头一处杂乱的角落,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能去找谁……此刻漆黑夜里的寒风以及身体的伤痛,都远不及她内心那针扎般的煎熬! “马儿啊马儿,如果你真的通点人性,就带我去找她吧……”温太真握着酒壶,骑着马漫步从城外回来。突然马儿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加速,温太真差点没坐稳摔下马背。 “夏侯姑娘,是你吗?” 马儿停在街角一堆杂物边上,只见一个瘦弱的身体正蜷伏在那里不停颤抖!温太真歪着脑袋细看一眼,突然像捡到了宝一样喜上眉梢,纵身下马,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太好了,真的是你啊,我一直在找你……” 夏侯莎抬头发现有人,立马勉强扶着墙想要起身逃跑。温太真扔掉酒壶,上去搀扶,打量着她,怜惜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啪”夏侯莎站定脚立马狠狠给了温太真一巴掌,两眼含泪甩开他的手,起身就要走。 “夏侯姑娘,夏侯姑娘……”温太真追着拉住她的手,满含歉意道,“都是我不好,绑着你来要挟你爹,可我真的不知道有人突然暗算他,也不知道会有一大群正道教杀手出来伏击……” “哼放开我,你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夏侯莎抽泣着又一次甩开他的手,厌弃的质问,转身过一边就要走。 “那些人还在到处找你,你现在处境很危险……”温太真挡在她面前,一脸痛心道,“这是你爹的马,还有,藏宝图在我这儿!”他指了指边上的马匹,又从怀里掏出折扇递到她面前。 “之前都是我不对,可我是真的关心你,我没有骗你啊!要是我真的只为了钱,我早就远走高飞了,何必四处寻你呢?”温太真双眉紧凑,言辞恳切。 夏侯莎深吸一口,双手接住扇子,两眼泪痕的打开查看,果然是真的藏宝图,目光缓缓移向那与众不同的眉眼。 “你爹被抓走以后,我就一路沿着去往马洲的官道找你,找到天黑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后来我让朋友们打听,也没有消息回来。于是我又回到野墓林继续找,在一个山坡上找到了这匹马,当我找到扇子的时候发现上边有血迹,我还以为你……我难过的哭了!”温太真低声说着,他担心夏侯莎还有怀疑,慌指着身旁的马儿说道,“要是你还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它!” 夏侯莎望向边上的马儿,只见它两耳往后一收,“噗”地喘了口粗气,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了,仿佛忘掉了所有的伤痛。 “来,我扶你上马,我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温太真恳切的说道。 夜晚,江边一家农户里。 “你们两个小夫妻出门在外讨生活,很不容易,还有几个馒头你们将就一下填填肚子。天都黑了,这里临近江边也没个客栈,我这老婆子家里也简陋,今晚就委屈一下你们,暂时住在这柴房吧,我去给你们拿床被褥过来!”一个花甲阿婆笑着说道,转身出门。 “那谢谢老人家了!”温太真感激地对阿婆微笑道。夏侯莎低着头,脸上有点儿发烫。温太真在木板上铺好稻草再盖上垫子,然后扶她坐上去,自己却坐在一把长凳上。 漫漫长夜,两个人都睡不着。温太真翻过身轻轻说,“夏侯姑娘,不如你给我说一说你爹的事情吧。” “你也认为我爹拿走麒麟藏宝图是为了自己?”夏侯莎也侧过身对着他。 “之前江湖上的种种说法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但我感觉你爹不像那样的人……” “关于我爹的那些传闻都是谣言!”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重伤你爹,那始作俑者是谁呢?” “我想,他很可能是镇北侯恒元子。当年在朝中,恒元子就一直反对我爹拓军镇北的主张,还仗着恒家“四大家族”之一的背景,迫使朝廷削了我爹的兵权……这次朝廷主办抓捕我爹的就是他!”夏侯莎顿了一下,语气略显酸楚地接着说,“我爹他老人家,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几经波折拿到藏宝图,背着叛国罪名,忍辱负重。他的下属也曾经劝他放弃,可我爹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夏侯莎眼前浮现父亲伟岸的身影,忽然又低下头。 “你放心,你爹现在不会有事的,”温太真安慰道,“他们其实要的是麒麟藏宝图,在没有得到之前,你爹就是他们手上的筹码,是安全的。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出你爹。” “嗯”夏侯莎知道温太真说的都是真心话。 “嘘”突然温太真蹲到地上靠着门,还做出禁声的手势。窗上居然有两个黑影在慢慢靠近。 夏侯莎反应过来也起身到他身边蹲下,眯声道,“现在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温太真见两个影子已经到了柴房门口,一把拉开门板往外一跳摆出架势。门外两人吓了一跳,退后一步,一个操起双锤,另一个取出双钩。 “杜叔叔!张叔叔!”夏侯莎小跑出来惊喜的叫道。 “没什么事吧?”几个人进到柴房,温太真刚刚把门合上,那个阿婆就从不远处的屋子披着衣服探头出来,手上举着火折子。 “没事的,只是我刚刚口渴,起来喝水,已经喝好了。”温太真留着不到一尺宽的门缝,笑脸回答,见阿婆点头回屋熄灯后,他才把门合好。 杜、张二人坐在长凳上,杜轻声讲述了两人此行的经过。“我们从冯孚那里回来,一听说主公和小姐在野墓林义庄出了事,就一路四处打探消息来到这里,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小姐。” “先前有所冒犯,请两位见谅!”温太真坐在木板旁的稻草堆向着两人抱拳道。 “温少侠拔刀相助,救了我们小姐,我们应该感谢你才是啊!”杜、张二人回敬地抱拳道。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出夏侯将军被抓去了哪里,然后想办法进行营救。”温太真看了看坐在板床上的夏侯莎,紧着眉对杜、张二人说。 “小姐请放心,天一亮我和张力就出去打听,正道教既然迫切想要得到藏宝图,我想很快就能打听到主公下落。”杜凯说道,张力跟着点点头。 第二天晌午,夏侯莎、温太真、张力三人坐在江边一个凉亭里,杜凯小跑进到凉亭里说道,“已经查到主公下落,原来他们在佛手湖旁的一个废弃村寨里。” “那我们马上出发前去营救!”张力跃跃欲试的站起身道。 “别冲动,他们有百来号人,必定守卫森严,贸然行动只会累及主公安危,我们还需从长计议!”杜凯分析道,伸手示意张力坐下。 “对,夏侯将军在他们手上,我们硬闯就算能赢,也不能保证夏侯将军安然无恙,所以……”温太真接着话说。 “那也得试一试,难道要坐以待毙吗?”张力站着急切的说。 “目前情势,他们守卫的密不透风,倘若打草惊蛇,恐怕主公……”杜凯继续晓之以理。 “你们就这么畏首畏尾!你不去,我去!”张力激切的说道,拾起双钩就往亭子外走。 “张叔叔,”夏侯莎站起来对着张力挽留说,“还是先坐下来吧,我觉得杜叔叔和温少侠说的很有道理……” “救主公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就你急吗?”杜凯上前一把捉住张力的手臂,责声道。 “唉!”张力叹了口气,终于回身坐下。 “我有办法!”温太真突然站起身道。 午时,江浦绿水山庄。 “借霹雳弹?温太真,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曹叔宝放下手里一册账本,从书案站起来,扫了一眼温太真和夏侯莎。 “叔宝,我是在帮朋友,你不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好不好?”温太真恳求的说。 “你见过做生意不收钱的商人吗?”曹叔宝瞥了一眼这对男女牵在一起的手,接着仰头说,“到底是谁这么能耐,能让你温太真学会求人呢?” 见他们两人相视一笑后,曹叔宝呵呵道,“我明白了……难怪那天晚上你那么紧张,接连三个飞鸽传书都是打听她的下落。” 夏侯莎抬头看着温太真,仿佛他那对浓眉向她发着温暖的光。温太真抓起她的手轻拍,笃定道,“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爹救出来。” 夏侯莎心里一阵温暖,深深点头,“嗯。” “这件事你要顺利进行,恐怕还得再找一个人……”曹叔宝坐下来,重新拿起账本。 “楚觅云!”温太真微笑地脱口而出。 傍晚,佛手湖旁的一个寨子大门。 “什么人,胆敢闯入我正道教驻地?”灰衣人站在寨门处厉声问道。 “我是楚觅云,哈哈哈”楚觅云,正悠哉地站在五丈外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边往嘴里抛着花生米边回答。 “原来是传说中的盗圣,你有何贵干?”灰衣人眯了眯眼,大声问话。 “我有一桩买卖,想跟你商量哈哈。”楚觅云一副贼眉鼠眼,奸诈的样子。 “有话直说!”灰衣人不耐烦道。 “我有藏宝图哈哈哈”一副得意的神情。 “藏宝图在你手上?”灰衣人眼前一亮,凑到离树两丈的位置,紧盯楚觅云。 “不不不,不过我手上有一个人,她可以让夏侯战说出藏宝图的下落哈哈哈”见灰衣人迷惑,楚觅云提醒道,“他的女儿哈哈哈,在我手上。” “那你的条件呢?”灰衣人恍然大悟,试探道。 “五百两……黄金,嘿嘿嘿”楚觅云说出“黄金”二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哈哈哈,一言为定!”灰衣人笑道。 傍晚过后,绿水山庄,一对少男少女面对面坐在小池塘边的凉亭里。温太真见夏侯莎一直没有笑容,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一切准备就绪,明天依计行事定能救出你爹。” “他们人马众多,我怕……”夏侯莎依然面露忧色。 “你别忘了,”温太真双手捂住她双手,堆着微笑道,“我和你爹都是武艺高手。” 两人往星空望去……突然夜空划过好几颗流星,夏侯莎立刻闭眼许愿,温太真温柔的看着她天真的样子。 “我许了两个愿……” “吁……”温太真一声口哨打断道,两条浓眉自信地耸了耸,“我温太真神机妙算,你的两个愿望我都已经知道了哼哼。” “不可能!”夏侯莎毫不相信的哂笑道。 “第一是希望你爹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温太真点着头说。 “哼,能猜到这个也不奇怪,第二个呢,你肯定猜不到……”夏侯莎自信笑道。 “哼哼哼,我也知道!”温太真神气道。 “我才不信!”夏侯莎不以为意的甩头看着他。 “诺”温太真小心的从怀里掏了一会,将一只红衣女孩布娃娃取出来,递到她面前。 “哈”夏侯莎惊喜地接过布娃娃抱在怀里,一脸欢笑。 温太真目睹着身边这美丽女孩展露欢颜,自己也笑了起来,“这是我之前打听你消息的时候意外找到的。” “谢谢你”夏侯莎感动的看着他。 “其实……我也许了一个愿望,你能猜到吗?”温太真走到她身前,看着她好奇的摇了摇头,便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次日午时,佛手湖旁寨子的大门。 “我要的钱你准备好了吗?”楚觅云押着夏侯莎,催问道。 “看清楚,这是五百两黄金官票!”灰衣人一抖手上的官票展示着。 “五百两?一张藏宝图才五百两,哼……我改主意了,我要一千两!”楚觅云一双眼贼溜溜的乱瞟。 “什么?”灰衣人双手抱胸,不悦道,他身后的一大群黑衣人都杀气腾腾,蠢蠢欲动。 “哎,你们敢轻举妄动,我马上杀了她,大不了一拍两散!”楚觅云一把拽住夏侯莎的手臂,同时小声耳语,“吓吓他们!” “啊……”夏侯莎立刻一脸疼痛的表情。 灰衣人果然举手示意手下不要妄动,又从怀里掏出两张票据“好!这里有三张官票一共一千五百两黄金,我们交个朋友。只要你把人送到寨子里,它们就都是你的了。” “哈哈哈,你当我傻吗?”楚觅云狡猾道。 “要不然这样,我把银票放在寨子大门,然后我们后退十步;你呢,把她带到大门。然后你拿你的钱,我要我的人,如何?”灰衣人商量道。 “好!”楚觅云眼珠子一转,答应下来。 寨子内一个屋子里,夏侯战双手被铁索固定在一个十字形木架上,木架两旁各有一名持刀的黑衣人看守,左边的个子不高但非常壮实,右边的则是一脸麻子。突然进来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他的双眉又粗又长,夏侯战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提。 “喂,你大白天的蒙着面不闷吗?”麻子脸黑衣人警觉道。 “哦,是这样的,我要做一件很秘密的事,所以不能露脸。”浓眉黑衣人故作神秘,从怀里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球状玩意摆弄着。 “眼熟,是什么来着?”麻子脸好奇地凑上来仔细看着那个球玩意。 “你猜?”浓眉黑衣人眯着眼道,突然他一肘子打在麻子脸的下巴上,麻子脸立刻昏迷倒地。可能是用力过猛的原因,浓眉的蒙面布掉落下来,是温太真! “啊?你……”壮实黑衣人看着这一幕,一下子举刀斜劈过来。温太真抢前一大步跨出左脚,左手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一扭,右手连出两拳击打其腹部,再一个手刀劈他右颈将其放倒。 “我们快走,渡口有船只接应。”温太真拿起刑具台上的饮魔刀,“噹噹”劈断十字木架上的锁链。夏侯战略一点头,接过递来的饮魔刀。 寨子门口,楚觅云跟夏侯莎刚慢慢移步来到大门下,正道教众人都躬身谨慎地盯着他们,随时冲上去的样子。 “大人,不好了!夏侯战跑了!”麻子脸突然从里边跑出来跟灰衣人禀报。 “什么?还等什么,快给我追!”灰衣人大怒,回身指着楚觅云,“给我抓住他们”。 楚觅云早已猴子偷桃般抓了地上的官票塞到怀里,嘿嘿的从怀里掏出数枚霹雳弹,然后向寨子里一掷,对着夏侯莎喊了一声“快跑!”,自己先运起掠影浮光轻功一下子飞出数丈外……夏侯莎回神跑到树下,立刻上马朝渡口赶去。“咚隆隆”正道教的人被炸倒五六人,灰衣人气得右脸一直抽动,大吼道,“给我追!” 夏侯莎策马赶到渡口时,见夏侯战和温太真已经在一艘舲船上,“爹!”夏侯莎激动的喊了一声。杜凯、张力在一旁手持船桨,“看,小姐来了”。 “小姐,快!他们跟上来了!”杜凯喊着,一只手指向十余丈外匆匆而来的黑衣人。 “马儿,你快走吧!”夏侯莎下马抱了抱马脸,一拍它大腿把它赶跑后,跑上栈道,在温太真一拉一扶下跃身上船,直接投入夏侯战怀里。 正道教的人来到渡口栈道喘息着,发现船已走远,一下子赶不上,灰衣人下令道,“飞鸽传书给教主,还有准备船,我们去江南!哼!” 晋陵郡镇北侯府内,镇北侯恒元子正欣赏着两个年轻女子在弹唱越曲。 一曲终了,恒元子对着两个女子满意的夸赞道,“好,好啊!哈哈哈!”又侧脸道,“张孟宾,你在哪找到的这两个女伶,这江南就这么大,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啊?” 张孟宾一身绸服,左手拇指上还套着个碧绿的玉扳指,一脸精明圆滑。 “回禀侯爷,前天临安城内才新开的一家怡红院,里边的敛芳阁内,哈哈哈,个个极品,小人也是刚刚知道,没能及时禀报,还请恕罪。”张孟宾起身作揖。 “哈哈哈,敛芳阁,好好,好名字!改天记得带我过去看看哈哈哈”恒元子向他摆摆手。 “报!”一个府兵回禀,见张孟宾在场,没有直接汇报。 “张师爷是自己人,你直接说吧!”恒元子一摆手。 “侯爷,探子回报,夏侯战等人已渡江前来江南,另外,他的义子马洲总兵冯孚正率领两百精锐赶往京都西郊的钟山战神祠,有消息称,他要接应夏侯战密谋起事。”府兵禀报道。 “大胆!”恒元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严肃道,“夏侯战我正找你呢,没想到你居然敢在京都密会旧部,还带了大批精锐,真是胆大包天!来人,飞鸽京都御林军,调五百精兵前往钟山战神祠,协助我捉拿叛贼!” 张孟宾将一切看在眼里,却面不改色,其实心里早有盘算。 京都建康城西郊钟山战神祠。战神祠原先的景象非常壮丽,供奉的都是开国名将,如今虽已废弃,但正殿供台上高悬正中的“战神殿”牌匾依旧引人注目,殿内的高度约有九丈。二十一根柱子都同样粗大,需要两人才能环抱,柱子上还依稀能看出刻有仙班和花卉。 温太真和夏侯战等人赶到祠堂,刚刚在正殿休整片刻,杜凯匆匆进来还把正殿门“哐”地关上,急切禀道,“主公,正道教的人追来了!”张力也赶忙从后边出来回禀,“主公,后边没有出路!” “爹!啊……”夏侯莎见夏侯战突然捂着腹部,赶紧过来扶着,突然翻开手掌,发现全是血,赶紧拿着丝巾放到他伤口上轻轻压了压,一脸担忧。 “夏侯将军,你的伤口裂开了!”温太真担忧道,“不知你们安排的救兵什么时候才到,这之前我们只有硬撑了!”说着他环顾了杜凯、张力二人。杜、张二人会意的点头,即刻把正殿大门挂上栓,然后操出兵器警戒,从缝隙观察着门外状况。 突然外边传来大队人马的步履声,并传来一声高喊,“夏侯战何在?” 杜凯往门缝一看,惊喜的回头对夏侯战禀报,“主公,是冯孚,冯孚来了!”张力也满脸笑的回过头。 夏侯战点点头,在温太真和夏侯莎搀扶下站起来。 “冯孚,你终于来了……”门一打开,夏侯战首先走了出来,温太真、夏侯莎分别扶着他两边。只见祠堂正殿外的台阶下右侧,约两百人马已经列呈方队,为首在前的正是冯孚,而正道教的百余人则退在左侧时刻警备。 冯孚下马与夏侯战对视了一会,说道,“义父恕罪,孩儿来迟了!” 这时,正道教灰衣人出列走到冯孚跟前作揖道,“冯将军,别来无恙啊!” 冯孚对灰衣人一颔首,接着高声对自己的兵马下令道,“今日,杀夏侯战者赏金百两!” “孚儿,你何出此言?”夏侯战面色一变,质问道。 “义父,虽然你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是你偷走皇家的麒麟之宝藏宝图,罪同叛国,我岂能因私废公?”冯孚与灰衣人相视一眼,露出奸笑。 “岂有此理,狗(娘)养的,我宰了你!呀……”张力气急操起双钩,跃下了殿前台阶向冯孚冲杀过去。 怎料冯孚一双秃鹫眼显露阴狠,拔刀一招猛虎出洞,一下撩开张力左手勾,再以左手一把抓住张力右手,回挽刀花一下刺进其胸膛! 正在冯孚一脚蹬开张力拔出凶刀时,杜凯挥舞双锤冲杀上去,“可恶!嗨啊!” 冯孚一招金乌乍现,双手持刀从下往上,当当左右两下猛击杜的双锤柄部,顿时杜凯双手被弹到两侧,胸前破绽显现。冯孚一招夜叉探海,一刺一拉,杜凯心口已被贯穿一个血洞,仆的倒地静止。“哼!”冯孚一甩抖开刀身的血,冷笑。 夏侯战见两名忠心耿耿的家臣片刻间都倒在血泊里,死在自以为最信任的人手上,示意温太真、夏侯莎不必搀扶,自己一步步走下台阶,义正言辞道,“我夏侯战一生光明磊落,从没有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百姓,今天之所以没能战死沙场,是因为我这一生做错了一件事,就是收养了你还传你刀法!”说话间目光一直与冯孚对视,“温太真你给我听着,今天我就把越女刀法传给你,你给我看好了!” “你公然在此时此地传刀,打的是我的脸吗?”冯孚冷哼。 “夏侯战,你简直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灰衣人补充道。 “嗨哈!”一个身影出现在祠堂右侧面红色院墙上,一个翻身轻功踏步来到正殿前。 “曹叔宝!”温太真惊喜叫道。 “夏侯将军,今日能欣赏到您的刀法,我曹叔宝三生有幸!何况温太真又是我的好朋友,我一定拼命护法,挡住杂鱼杂兵!”曹叔宝对夏侯战作揖道。 “曹叔宝?就凭你一把短刀又能成什么气候?”冯孚不屑的表情,自负的瞟了一眼曹叔宝。 “冯孚!”突然一阵剑气袭面,一个白衣身影一下从左侧高墙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正道教众人之前,面无表情对冯孚徐徐道,“加上我,应该够斤两了吧!” “陶士衡?”温太真惊讶又疑惑。 冯孚与白衣剑客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身上剑气弥漫,绝非善茬,没有搭话。夏侯战望着白衣剑客侧脸,先是惊异后又点点头。 “温太真!你给我好好看好好学,夏侯战死后我就找你代他跟我决一胜负!”陶士衡面无表情的与温太真对视。温太真哼了一口气,露出微笑点点头。 “给我上!”正道教灰衣人一声令下,黑衣众人窝蜂攻了上来!冯孚也一招手,身后人马也大喊“杀啊”冲上来! 陶士衡拔剑出鞘唰唰,上前的黑衣人瞬间倒下四个;曹叔宝铁笛格挡,短剑攻击,一下也砍倒两人。然而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有赏金利诱之下,个个情绪高涨,一直冲杀上前! 此时台阶下,对视着的夏侯战、冯孚二人也已摆开架势,以同样的刀法战在一起!温太真护着夏侯莎在台阶上,仔细看着下边二人的每一招每一式。夏侯莎一脸担忧的流着泪,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她的父亲。 二十余回合后,夏侯战左手捂着腹部!冯孚占了优势,鹰视狼顾扫了一眼正在拖延时间挡住众人的陶士衡、曹叔宝二人,回头冷哼道,“你把越女刀法教给了我,同样的路数力大者胜,哈哈哈哈……” 冯孚一边铆足了劲以凌厉刀势攻向夏侯战,一边咬牙切齿道,“义父,当年你对我颐指气使,我忍你很久了,我一直在等今天!” 夏侯战一边招架一边后退,突然右脚顶到了身后的台阶上。冯孚抓紧时机,势大力沉的一个旋身大劈,一下将夏侯战招架的刀压到肩膀!夏侯战一咬牙,用力一撑甩开冯孚的刀,突然口吐鲜血!就在此时,冯孚一个跨步奔雷,将刀刺向夏侯战腹部。夏侯战左手一把抓住刀刃,奈何身受重伤体力不支,刀尖还是扎进了他的身体! 第一卷 第五章 正道教教主 “爹!”夏侯莎一下起身想冲过去抱着父亲,被温太真一把护住。 “啊哈哈哈!”冯孚预见到夏侯战今日必死无疑,放肆的大笑着。 夏侯战突然一个抛刀式,右手松开饮魔刀,一把紧紧捉住冯孚左肩,同时右脚将落下的刀一挑上空!冯孚一双秃鹫眼一下增大,右手抽回把刀扔掉,用力掰扯夏侯战的手,同时一脚踢向夏侯战腹部伤处,导致夏侯战嘴里涌出一口鲜血!夏侯战不仅没松开右手,左手还一把扯住冯孚衣襟。片刻之间,饮魔刀下落直中冯孚后心,穿身而过! “你……留有后手……没把刀法全教给我……你不配……啊!”冯孚痛苦地抱着夏侯战,怨恨着。 夏侯战左手一把将饮魔刀抽出,看冯孚仆倒在地痛苦挣扎着,才淡然的说,“我把刀法都教授给你了,这最后一刀,是刚刚为你领悟的……咳咳咳……”夏侯战一下子不支,摔坐在台阶上! “爹……爹……”夏侯莎冲下来,右手扶着夏侯战肩膀,左手捂着他腹部的血洞,整个手掌一下子都浸红了。 温太真眉头拧成一团,走到夏侯战另一侧蹲下,关切地看着他腹部的两处伤口,见夏侯战将饮魔刀递给自己,望着他的双眼恭敬的双手接刀,“谢谢师傅!” 夏侯战点点头,又把夏侯莎的手抓住,送到温太真手上,“温太真,我现在把两件一生所爱都交到你手上了!”他见温太真点头,又转头强颜欢笑,“莎儿……帮爹整理好衣服!” “嗯……”夏侯莎抽泣着理了理她父亲的头发,轻拍整理他的衣服。当她再看到那两个淌血不止的伤口,再也忍不住一下靠在夏侯战肩头恸哭。 “你娘……有没有什么话……”夏侯战目光缓缓望向虚无的天空,轻声问道。 “爹,娘说让我不可以生你的气……”夏侯莎抽泣着,抬眼望着她父亲斑白的两鬓真切的说着,“娘还说,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嫁给你!” 夏侯战嘴角浮现微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爱妻正招手迎着他回家!渐渐的,他双眼安详的合上了。夏侯莎抱着他恸哭着摇啊摇,再也说不出话…… 突然,一阵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一个红色身影箭一般射向夏侯莎后背!曹叔宝反应灵敏,立马挥刀拦截,不料被这蒙面的红衣人一掌格档同时一把推开。 红衣人的右手一蹭夏侯莎的瞬间,饮魔刀突然出现挥向他咽喉,他一个旋子避开并向后一跃到正道教人群跟前,发现一阵刀气一路激起沙石与火花,辐射向他。 原来是温太真眼见一个红色身影突破曹叔宝,又突袭陷入迷醉的夏侯莎,急忙以饮魔刀施展越女刀法的雪后初晴逼退对方,又一招碧浪逐花释放刀气远程追击。 红衣人一个惊奇道,“越女刀法,你学的还挺快嘛,不过……火候还差远了!”然后左手一甩衣袖将追来的刀气一下弹到一旁,咚咙院墙上被炸开一个“狗洞”。 “参见教主!”正道教全体向红衣人跪拜。红衣人右手一举出现一把扇子,一抖开居然是麒麟藏宝图,得偿所愿地命令道,“哈哈哈哈,我们走!” 原来红衣人此番真实目的不是突袭夏侯莎,而是取她身上的藏宝图!一触之间已然得手,同时轻易化解对方攻势然后安然离开,说明其功力之高,恐怕是个大天位高手! “站住!”陶士衡面无表情地对着红衣人背影说道,“你这么强,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陶士衡!你想找我决斗我知道,不过你还不够资格,有机会先让我徒弟陪你玩玩,哼哈哈哈哈!”红衣人一跃上马,头也不回地笑道,率正道教教徒迅速离去。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一大批人马突然包围战神祠,镇北侯恒元子,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矮胖子,由张孟宾搀扶下马,见现场混乱便有此一问。曹叔宝一脸无解的望着恒元子等人;陶士衡面无表情似乎沉浸在红衣人的高深武艺中;夏侯莎还一直抱着夏侯战尸身,迷醉在失去父亲的沉痛中;温太真怜惜地看了看夏侯莎,又环顾着四周,准备应付随时发生的变故。 一个探子上前低声耳语了一会儿,恒元子听完目光雪亮起来,大声命令道,“御林军听命,马洲总兵冯孚,勾结正道教,致使皇家麒麟之宝藏宝图遭正道教夺走,现冯孚已死,其手下参与此事者一律带走,严查严惩,如有抗命者,杀无赦。”御林军领命将马洲剩余的百余人马尽数缴械押走。 “你就是夏侯战的女儿?”恒元子走上前在距离夏侯莎一丈处止步,见夏侯莎不能自已的样子,关切道,“事已至此,你就节哀顺便吧!”他又环顾了一下温太真、陶士衡、曹叔宝几个,仰头对天作揖,“我会如实禀告皇上,夏侯战盗图叛国……实属误判,现已查明,夏侯战为追回藏宝图奔波多年,属实有功,此等忠臣良将不能就这么被冤屈埋没了。” 看着恒元子摇头叹息的离开,温太真浓眉之间一紧,陷入沉思之中。过了三天,朝堂上果然出皇榜为夏侯战正名。 清明节,夏侯莎见温太真背着饮魔刀,以弟子之名拜祭她的亡父,而且吐露出要替她父亲完成夙愿,即追查真相,找回麒麟藏宝图,将宝藏归于造福万民,她眼眶感到无比温热,如同冬日暖阳拂面一般! 某日午后,会稽王府书房内。 “正道教教主羊瑾,叩见王爷,愿王爷千秋万载,与天同寿!”红衣人向会稽王司马道叩拜道。 “免礼!”司马道挥挥手,起身走向下边的羊瑾悠悠道。“羊国仗啊,我们一别五年,你可安好啊?” 原来,现任正道教主羊瑾就是前大顺羊国仗,即前皇后羊艳容的生父!自从羊艳容被雪狼王掳走,册封为王后的消息传开后,羊家的政治地位就遭到了严重打击。新皇文皇帝,即原东海王之子,登基之后,“四大家族”之中就有落井下石的声音,谏言称羊艳容不知廉耻,败坏国风,应当株连三族!所幸,会稽王司马道一派为阻止大家族势力继续扩张,谏言“新帝登基宜施仁政”。最终,朝廷决定将羊家剔出皇室外族之列,罢免了羊瑾职务,羊家在朝为官者皆贬为庶人。 “托王爷洪福,这五年来,老夫无时无刻不铭记在心,感王爷当年为我羊家力谏保全之恩!”羊瑾一副恳切的样子答道,“这便是麒麟之宝藏宝图,请王爷过目。”一起身,从怀中拿出折扇,并双手呈上。 “好!羊瑾,你劳苦功高,不枉本王当年在皇上面前力保你一家性命!”司马道接过折扇小心查看一番,便交到身后一名透着书生气的儒雅幕僚手中。 “能替王爷尽忠分忧,老夫感到无上荣幸!只盼王爷日后能对我羊氏一族多些关照,我羊门上下必定粉身碎骨,报答王爷!”羊瑾说着,目光瞟了瞟司马道身后的幕僚顿了顿,“王爷,老夫还有一事禀报……” “段伟健,你务必将藏宝图收好,本王择日进献皇上。先退下吧!”司马道侧脸对那儒雅幕僚道。 “遵命,小生告退。”段伟健向司马道作揖后,再向羊瑾抱拳,然后退下,并把房门合上。 “有什么要事,你说吧!”司马道坐下,拿起茶杯(吮)了一口道。 “恕老夫直言,当今皇帝乃一黄口小儿,无德无能,王爷您雄才大略,如今又得麒麟藏宝图,迟早霸业可成!”羊瑾察言观色道。 “嗯?休得胡言乱语……”司马道闻言,啪啦将茶杯摔的粉碎,嗦的站起来,一脸花白的络腮胡,仿佛受惊的刺猬挺立着刺,一手指着羊瑾怒斥道,“羊瑾你再这般胡言乱语,休怪本王无情!刚才的话,本王就当没有听见……” “王爷……”羊瑾立即跪下,言辞恳切道,“当今大顺朝纲紊乱,百姓民不聊生,急需像王爷这样一位贤明之君啊!” 司马道双手背后站着,没有说话,突然哐啷冲进来几名侍卫“王爷……”,司马道回过神,挥了挥衣袖,见侍卫退下合上门之后,背过身严厉道,“羊瑾你记住,此事以后休得再提,你退下吧!” “王爷……那老夫先行告辞了。”羊瑾见司马道背对自己不为所动,便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见羊瑾走后,司马道才正过身子坐下,若有所思道,“段先生,你对此人怎么看?” 忽然,一人从里间走出来,正是司马道的心腹段伟健,他作揖道,“依小生愚见,羊瑾此人心术不正,日后必为大祸!” “先生,何出此言?”司马道疑惑,望着段伟健问道。 “正所谓,君子役物,而小人役于物也。先说夏侯战的事情,他一向自恃功高,在朝中树敌无数,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但夏侯战夺图之事,实为尽忠,之所以会声名狼藉而众叛亲离,全拜正道教捏造事实、散布谣言所赐!这羊瑾年近花甲,仍活不明白,一直沉迷于名利之中,执着于恢复家族名望,为了获得藏宝图,夺取立功机会,而不择手段去陷害他人,不义小人也,此其一!”段伟健背着一只手侃侃道。 见司马道点点头,他接着说,“所谓仁者,心之德也。羊瑾统领的正道教,其势力渗透至江湖各派,甚至各州各郡官吏之中,名义上打的旗号是为民除害,实则专意杀伐掳掠,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不仁也,此其二!” 司马道连连点头道,“接着说……” 段伟健颔首,接着道,“人之忠者,犹鱼之有渊也。王爷身为皇上叔父,且身居内阁辅政,羊瑾口口声声忠于王爷,刚刚竟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论,倘若外间传起流言蜚语,岂非陷王爷于不忠不义乎,真乃伪忠也!” “哼!”司马道听到这里,一手攥着拳头,缓缓站起来,下定决心道,“依先生所言,羊瑾此人不得不除!” “全凭王爷决断,如有需要,小生愿尽绵薄之力!”段伟健作揖道。 司马道点点头,招他到身边小声耳语后,补充道,“此人武功高强,耳目众多,行事务必谨慎才行!” 暮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江浦绿水山庄一处凉亭,温太真和曹叔宝正在对坐品茗,楚觅云不知从哪儿忽然冒了出来。 “嘿嘿!”楚觅云自顾自抓一杯茶喝了下去,然后从怀里掏出三张帖子,把两张往旁边石桌上一撂,打开手上一张,满脸笑意道,“端午节灵隐寺的英雄大会请帖,那是你们的哈哈哈!” “奇怪,英雄大会邀请温太真和我正常,为什么你也有请帖?”曹叔宝呵呵道。 “凭什么我就不该被邀请,我可是侠盗!‘时值仲夏端午,诚邀众位英杰侠士齐聚飞来峰灵隐寺,一起商议讨伐正道教……’嗯,看来我在中原武林中,也算得上英杰侠士……”楚觅云念着自己的请帖,一阵自我陶醉。 曹叔宝摇摇头,端起茶杯,见温太真心不在焉,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道,“温太真,你的魂被哪家姑娘勾走了?” “我在想正道教红衣人夺走藏宝图的事,还有镇北侯恒元子,我记得莎莎跟我说过,恒元子跟夏侯战政见不合,甚至可能是陷害夏侯战的主谋,可是他为什么要替夏侯家平反昭雪呢?” “那夏侯莎说的,是亲眼所见呢,还是夏侯战告诉她的呢?”曹叔宝向温太真提问。 “那倒没有,她只是说,她父亲最后兵权是落到了恒元子手里,而且在朝堂上他们两个,也为“开战还是求和”起过激烈争执……”温太真一边回忆夏侯莎的话,一边陈述着。 “哎呀行了,说来说去,还不如到英雄大会上找恒元子本人聊聊呢!”楚觅云不耐烦地打断道,还用手指着请帖落款——镇北侯恒元子。曹叔宝和温太真相视一眼一点头。 “带我一起吧,我也想知道镇北侯是怎样一个人,更何况人家帮我爹正了名,当面道个谢也是应该的。”夏侯莎从廊庭走过来,向曹叔宝、楚觅云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温太真身上,恳切的说。温太真抓起她双手,看着她眼睛,点了点头。 端午前夕,温太真、夏侯莎、曹叔宝三人三马赶路前往飞来峰灵隐寺,午时途经吴兴城,在一处面馆里休整,吃着片儿川。 “你多吃点儿!”温太真将碗里的瘦肉都夹给夏侯莎。 “你们啊!哎……”曹叔宝看不下去了,端着碗到面馆外露天座位上。 面馆旁边一个庄园的后门突然啪啷被推开,一小一大两名丫鬟打扮的女子冲出,向面馆前追打而来。 “栗子,你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小贱人!”门口又走出一个衣着打扮华丽的女子,金芍药色软锦缕银长裙,蕊黄色银丝纹褙子,叉腰的双臂一边露着金环银手镯,一边露着祖母绿玉镯,纤细的腰肢上一条绣金线锦制腰带,秀发梳成繁复的双锥髻并饰以一把金丝珠钗、两支宝玉簪子,然而她是一张大饼脸,脸上点缀着粉饰不住的无数“芝麻”,还配着一双小垂眼……她那泼辣的语调,像极了树枝上鸣叫的知了! 被追打的小丫鬟,目测十七岁,她虽然衣着朴素,但是皮肤光洁细腻,如同刚剥开壳儿的鸡蛋,头发乌黑浓密,一双杏眼水灵有神,小小的瘦脸上,一对小酒窝若隐若现,是极好的美人胚子,而且骨子里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她一个趔趄“哎呀”,正好撞到曹叔宝的木桌,一下子跌坐地上。木桌一顶,曹叔宝冷不丁被手上的面泼了一脸,愣在那里望着自己双手…… “是,小姐!”那个追赶的大丫鬟,约莫二十五岁,她恭敬地回话后,转身(撸)着衣袖,张牙舞爪地向着坐在地上的小丫鬟走过来,尖锐道,“你挺能跑啊茄子,接着跑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小丫鬟一下子钻到木桌下。 “茄子,你给我自己出来!要不然,今晚关你柴房,不给你吃饭!”那个大饼脸小姐走过来,边恫吓边一手叉腰,一手指向木桌下。 “你们够了……真是倒霉”曹叔宝回过神,嗦的站起来,抖抖衣服,擦擦脸无奈道。 “哪里来的土包子!”大饼脸瞟了一眼曹叔宝,用手在鼻尖扇了扇空气,翻白眼道。 “钱府的事情你也敢管,你也不照照镜子,给我滚蛋……”大丫鬟一副狐假虎威的神情对曹叔宝吠。 温太真和夏侯莎听到一阵聒噪,两人走出来站到曹叔宝身侧。 “才一会不见,你这是落水了吗,哈哈哈”温太真看着曹叔宝的狼狈样,浓眉乱舞笑道。夏侯莎看了看这两人,也掩嘴一笑。 “诺……拜她所赐!”曹叔宝看向木桌下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抬了抬下巴道。 夏侯莎一看是个小姑娘,立马蹲身微笑的向她伸出双手。小丫鬟见夏侯莎面目和善,便握住伸来的手,慢慢爬出来,站起身后,她看到曹叔宝正看着自己先愣了一下,才小声说,“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有意的。”说完,她松开夏侯莎的手,略带胆怯而不失坚毅,看向大饼脸小姐道,“我跟你们回去,他们……是不相干的人……” “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大丫鬟一脸狠厉地环顾温太真等三人,然后趋炎附势的表情看向大饼脸小姐道,“在吴兴城里,别说有人敢跟我们钱府作对,就算是县令大人,见到我们老爷钱员外,也要礼让三分。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抢着想迎娶我们小姐,他们几乎都踏破门槛了……” “就你们小姐这……还踏破门槛?”曹叔宝蔑视地瞟了一眼大饼脸,低头拍着衣服,没好气道。 “哼哼哈……”温太真看了一眼大饼脸,忍不住笑而不语。夏侯莎和小丫鬟对视一眼,两人也掩着嘴笑起来。 “你……你们……哼!”大饼脸小姐气急的一跺脚跑回庄园。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完了,别想跑!”大丫鬟叉着腰,自负的用手一个个指着曹叔宝一行和小丫鬟。 “你们赶快走吧,她大不了打我一顿,打了就好了……”小丫鬟一双大眼睛坚定地望向曹叔宝等人,春风拂面也激不起里边一丝波澜。 “想走……走得了吗?”一个身着绸缎长袍的八字胡男子,跟着大饼脸,带着十来个持刀的家丁围了出来。 “管家,就是他们几个人羞辱我,还有茄子这个小狐狸精,她也欺负我!”大饼脸对八字胡管家道。 “小姐,你放心,我会好好收拾他们的!”八字胡弯着腰对大饼脸说完,转身责问道,“栗子,你怎么可以让人欺负小姐,他们又是什么人?” “我,我已经尽力保护小姐,……是茄子,是这小狐媚子找的帮手……”栗子推脱的说着,用手指向小丫鬟。 “钱家人你们也敢得罪,唉!面算我请你们的,我先打烊了,几位客官好自为之吧!”此时,面馆老板见情势不对,跑过来收拾了一下,匆匆转身进店,关上了门。 “吁”温太真吹了一声哨子,看向夏侯莎耸耸眉,“这下子,变得有意思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福州曹家曹叔宝,路经此地而已,无意惹是生非,”曹叔宝看了一眼八字胡和大饼脸,最后望了一眼茄子道,“只是贵府小姐、丫鬟欺人太甚,口出狂言,所以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原来是福州名门曹氏的公子,失敬了。”八字胡打量着曹叔宝几个,说着又向边上一个家丁使了使眼色,让他回去报信,接着道,“但是我家小姐,是我们钱员外唯一的掌上明珠,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像今天这样受气还是第一次,所以此事非同小可,要等我家老爷前来决断!” 不一会儿,庄园里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着暗红色上好丝绸的衣袍,衣袍上有金银相间的镶边,系宽宽的玉带腰带并配以上等紫红古玉。他大大的肚子配上时刻仰着的大饼脸,衬托一种肠肥脑满的气质! “老爷!”八字胡对老大饼脸躬身。 大饼脸钱小姐小鸟般跑上去,靠在大饼脸钱员外的肩头,故意抽泣两下,然后以知了般的嗓音撒娇道,“爹爹,他们几个人合伙欺负我,不能轻易饶了他们,特别是茄子!这小狐狸精居然勾引上门送礼的余公子,把原本该送给我的礼物给夺走了!” 钱员外轻拍钱小姐的手,抬头扫了一眼,很随意的口气对八字胡道,“打断茄子双腿,扔到后山喂狗!”接着又轻蔑地打量了曹叔宝等三人,边背身过去,边以随意的口气对八字胡吩咐道,“一个人一千两白银,赔给我女儿做补偿,否则男的废了,女的送去青楼!” “是,老爷!”八字胡躬身回答。 “不关他们的事!”茄子站了出来,略显消瘦的脸蛋透着坚毅,然而手脚都在不停打斗,“我没有拿什么礼物…更没有勾引人,是他自己非要纠缠!”。 钱员外只是瞟了她一眼,仰着脑袋,牵着他大饼脸女儿往庄园迈步。 “钱府好威风,钱员外真的好威风啊!”曹叔宝见两个家丁要上去捉茄子,他抢先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身后一拉。 “怎么,你不识好歹吗?”八字胡管家一脸恐吓,大声道。 “废tm什么话,全部抓起来!”钱员外转过身,一脸怒意道,仿佛大饼烧红了一样,“莫说现今,他曹家只是一个商贾之家,就算是他曾祖父曹彦,也不过是个落魄的亡国贵族,哼!” 八字胡管家一招手,十来个持刀家丁一齐冲了上前。曹叔宝一个侧踢,接一个旋身侧踹,放倒最前两人,抽出铁笛,使出踮步直刺、刺胸弹踢、抓腕横打等连招,一盏茶的功夫,十来名家丁都被打倒在地,哭爹喊娘。八字胡管家也倒在地上流着鼻血,七荤八素的,不过他是因为逃跑在最前面,而被钱员外拽了一把,摔了个狗吃屎!温太真手里抱着饮魔刀,把守在庄园门口,钱员外、钱小姐噗挞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我现在要带她走,你没意见吧?”曹叔宝用笛子点了下身侧的茄子,又指着地上的两人问道。 “我没有意见……”钱员外满头大汗,仿佛大饼上洒了油。 “钱大小姐,你可有意见吗?”夏侯莎也过一把惩恶扬善的瘾,挽起茄子的手臂,低头对芝麻大饼脸问道。 “她也没有意见!”钱员外一把抱住他那被吓懵的女儿,抢着回道。 “吁,我记得刚刚有人说,一千两银子一个人来着,我看他之前没少干这档子事情吧,”温太真见曹叔宝轻描淡写就要作罢的样子,提醒道,“不如这样,你们两个都这么金贵,一人一万两,今天的事情就了了。” “啊,两万两?”钱员外看着自己伸出的剪刀手。 “怎么,你不愿意吗?”温太真双手拨弄着手上的饮魔刀道。 “愿意!愿意!”钱员外猛地点头,大脸上表情痛苦得五官都紧紧地挤在一起,像极了纹着菊花图案的大烧饼。 午后吴兴城外,往飞来峰灵隐寺官道上,四人三马悠闲的赶路。 “黄河水患严重,这两万两希望能帮到一些受灾百姓……”温太真骑着马,一脸忧愁的说着,怀里的夏侯莎用手抚了抚他持缰绳的手。 曹叔宝摇摇头,把目光从前边马背上腻歪的两人身上收回,刚好看到右侧并行的小姑娘一脸愁绪,她仿佛看不到前途的希望,关切道,“茄子,不必担心,如果你实在没有地方去的话,就暂时到我曹家在兖州的别苑住。等一打听到有你家里人的消息,我就送你过去相聚……” “可以借我笛子吗?”茄子没等曹叔宝说完,一双杏眼投过来对他轻声问。 “当然……”曹叔宝递过铁笛。 茄子接过笛子,一脸心事,轻轻吹起了悠扬动听的曲调。温太真和夏侯莎闻声,相视一眼都露出惊异色,放慢马匹速度,并行到茄子右侧。夏侯莎微笑地看着茄子,和着笛声轻轻唱了起来,“西风围城……几经红尘,细碎年华微嫌疼,往事纷纷……时光没过问,疏漏了我们,何以情深,越千山访古道辙痕,万里方寸,辗转于人世凡尘……” 茄子听到夏侯莎的歌声,眼神一阵惊异,后又惊喜,接着深情吹奏,时不时回眸与夏侯莎温柔对视,目光中多了一份亲切温暖。 第一卷 第六章 误入烟花巷 傍晚,临安城东的友间客栈内。温太真、曹叔宝、楚觅云三人坐在一起,喝酒闲聊,而夏侯莎、茄子两人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吃着晚饭。 “你们总算是来了,哎,我等得花都谢了……”楚觅云举起手,点了点温太真、曹叔宝两人。 “后天才是端午节!不会这几天里,这临安达官显贵的府邸,都被你溜了一遍吧?”温太真调侃道。 “那可不是……哈哈哈”楚觅云一副收获满满的表情。 “这朋友就像是好酒啊……”曹叔宝呵呵举杯,三人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哎……”楚觅云一脸神秘地招手,让温、曹二人凑上来,然后眯着声音,“我意料之外,还得到一个新消息……” 旁边一桌,夏侯莎见茄子呆呆地盯着手里的饭碗,闷闷不乐,便给她夹了一块鸡翅道,“这鸡翅啊挺好吃的,你快尝尝。” 茄子回过神来,看着夏侯莎,感激道,“莎莎姐,谢谢你。” 夏侯莎放下筷子,抚摩茄子的手,“我看你好像有心事,你方便告诉我听吗?” “嗯,是关于我娘,她……”茄子犹豫了一下,放下筷子,双手和夏侯莎握在一起,抬头回忆着叙述道,“我和我娘走散了……五年前,家里遭难,我娘带着我逃难,可是中途遇到了一大帮坏人,我娘把我藏了起来,自己却被那些坏人抓走了……我亲眼目睹,清楚地记得,我娘最后一刻还回头对我微笑的样子……我拼命想叫喊,却被一个老随从捂住了嘴……” 夏侯莎替茄子擦拭了情不自禁的泪水,关切的问道,“那然后呢,你知道那些坏人去了哪里吗,你又怎么会到吴兴钱员外家里当了丫鬟?” 茄子定了定神,看着夏侯莎陈述道,“那些是狼族外邦人打扮!逃出来以后,老随从把我带到江南,在一处郊外的草房,一直抚养照顾我,虽然清贫,可他一直尽力把他最好的给我,还亲手给我做了一支笛子……直到两年前他病重,不能自理……我本来想进城给他抓药的,可是路上遇到了一个“孕妇”哭喊,我过去看能不能帮帮她,不料她是人贩子假扮的……把我抓了起来……” “太可恶了!”夏侯莎脱口而出道,听到这剧情,她突然想起了悦来客栈老板娘假扮“大肚婆”把自己抓走的情景。 “是可恶!”茄子被夏侯莎的反应稍稍吓到,接着说,“后来,我被人贩以一百两银子的价钱,卖到了钱府……” “钱府上下蛮横霸道、飞扬跋扈,可见你在钱府一定不好过,那个钱小姐心胸狭隘、蛮不讲理,再加上你出落得亭亭玉立,乖巧可爱,她一定是处处针对你……”夏侯莎心疼的样子,“以后你就做我的妹妹吧,你愿意吗?”。 “嗯。姐姐!”茄子一双杏眼感动的看着夏侯莎,点了点头。 夏侯莎轻轻抚了抚茄子的刘海和云鬓道,“好妹妹!”两人包在一起。 其实,这个茄子就是大顺国前皇后羊艳容那个走失的宝贝女儿司马茹,大顺青荷公主!但是,此刻的她想起老太监的话,即“见到丞相王茂宏或者骁骑将军王楚忠之前,不能轻易跟任何人表明身份”,所以没有直接向夏侯莎等人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入夜,临安城西的仁和客栈内,陶士衡正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突然出现四条红衣身影,一掠进了客栈。 “大家分开找,记住千万不要独自行动。”红衣身影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国字脸,他眯着声一口川腔地对另外的两男一女吩咐道。 “是,大师兄。”几人小说答道。 四人各自拿着一张画像,摄手摄脚的在客栈里分散开。 红衣女子走到一楼一个靠边的房间,悄悄挤开一丝窗缝,往里一看“呃……”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清秀的脸颊火烧一般转过身,两眼睁得老大,呼吸急促。原来,她刚好看到了陶士衡裸露的上身…… 另外三个男的见红衣女子的反应,都静步过来,从窗缝瞄了一眼。 “啪啷”三个红衣男一脚踹开房门!陶士衡眼睛瞬间睁开,同时左手抓起惊鸿,一挑屏风上的白色外衣,“叵洒”炸开浴桶,溅起水帘,一个旋转飞起……当水幕落下时,白色外衣已经披在身上。 “呀!”三个红衣男子同时出手,“如松之劲,如风之迅”,松风剑阵!陶士衡面无波澜,电般出剑,一道剑风击出,三个红衣男子均被击中,狠狠地飞跌出去,撞破房间隔板墙,倒地惨叫“啊呀”!隔壁房间正在行房事的一对中年夫妻,见房间的墙啪破开,还滾进来几个人,“啊?“吓得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两人望着地上爬滾的三人莫名其妙。 “啊!”红衣女子回过神,拔出剑冲了进去,与站着不动、毫无表情的陶士衡对视一眼,然后举起剑对峙,转头看着地上三人,“师兄,你们没事吧!” 中年夫妇见又来一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男的抖着声音望着几个红衣人问道,“喂,你们……你们什么人?” 三个红衣男子狼狈地爬起来,瞟了一眼这对夫妇,转头恨恨的对着白衣面僵男,川腔国字脸恫吓道,“陶士衡,我们青城派不会放过你的,我们掌门师伯就来了,你等着!”说完他看了一眼红衣女子道,“小师妹,我们走!” 原来,这四个红衣服的就是“青城四秀”,肖度水、毛雪望、莫尹玖、申屠薇澜。当日青城山的煤窑木棚,那个以赤剑偷袭陶士衡不成,反被一剑封喉杀死了的就是“青城双绝”之一的“火焰剑”肖炎耀,即肖度水的父亲。此行四人的目的就是向陶士衡寻仇,他们口中的“掌门师伯”就是另一个“青城双绝”之一的“疾风剑”莫尧庄。 次日晌午,司马茹向店小二打听了一下“骁骑将军府”的位子,便一个人悄悄地溜出了客栈。 “茄子?”正走着,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司马茹回头望了一眼,十来丈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芝麻大饼脸,说话的是栗子,旁边还有一个身穿锆黄色道袍的男人。司马茹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原来,自从上回钱府上下被曹叔宝他们收拾了以后,钱员外就花重金雇佣了两名保镖,一个叫赖九,负责保护钱小姐,一个叫鲁必烈,负责保护他自己,两人都是全真教的俗家弟子,那个穿锆黄色道袍的就是赖九了。 “小姐,真的是她!”栗子一阵兴奋地奸笑。 “赖九道长,那个女的是我们府上逃走的小丫鬟,得抓回来!”钱小姐向赖九命令道。 “是,小姐!”赖九答应后,立马朝着司马茹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今天,你落到我的手里,我要让你体会真正的绝望!”钱小姐看着自己捏紧发紫的拳头,狠狠哼道。 司马茹经过一家胭脂水粉店,看见旁边的一条约二十丈深的小巷子,两侧有很多晾晒的衣服和堆放的杂物,便灵活地钻进去,一下子蹲下,躲在一个竹筐后边。她回头观察,见那个锆黄道袍从巷口一掠而过,然后是栗子和芝麻大饼脸的身影紧随其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此刻,司马茹心里只想着,赶紧去找骁骑将军王楚忠,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跟他一起进宫面圣,恢复自己的皇室封位后,就可以让皇帝堂哥帮她救回母亲了。 不料,巷口的锆黄色身影又再次出现,他四处张望着,栗子和钱小姐也在他身后小心地扫视周围,都是双手紧紧地叉在腰间。 司马茹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向着巷子深处小跑而去,居然是死胡同!巷子尽头和两侧,都是住户的高墙,仅有的两扇小木门,她依次冲过去使劲推了推,可惜都被锁得紧紧的。 司马茹杏眼一转,回头随手扯了一身晾晒的男人衣服套在身上,这是一件老旧的深褐色的粗布长袍,很宽很大,完全将里边的灰黄色裤裙遮盖住了,加套上一条棕色长裤,刚好还有个褐色帽子,她将一头秀发一抓一盘紧,罩上帽子。可是,她依然不敢贸然走出巷口。 正在她万分焦急的时候,“啤吱”一声,其中的一扇小木门被打开了,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正端着个水盆子往外泼水! 司马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小跑上前询问道,“姑娘,可不可让我进你家的后院躲一躲?” “我怎么知道你是坏人还是好人,走开!走开……”那端盆子的女子一脸害生的样子,打量着男装司马茹。 见那个女子转身就要进去,司马茹情急地一下捉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道,“姑娘,我真的不是坏人,请你相信我,帮帮我,我躲一小会就走!” 那端盆子女子惊恐,一把甩开司马茹的手,立马闪身一下子就钻进门里了。司马茹跨上一步,想要再争取一下,但是那扇小木门“呯”一下子已经被用力一甩,从里边锁上了。司马茹挣扎地在门前连续叩了好几回,里边都没有应门的。司马茹的心一下子跌落冰窖里一般,凉了半截,她无力的靠着木门蹲下,进退两难。 司马茹想起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公主玉佩,上边刻着“大顺公主——青荷”,那是皇室信物,可也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一下子摸出来睹物思人,热泪盈眶。想到这里,司马茹心里懊悔不已——她应该向夏侯莎坦白的,夏侯莎对自己真的亲如姐妹,而且又是忠良之后!千不该万不该瞒着这个好“姐姐”,自己冒冒失失地跑出来,现在落得进退维艰,如果再被抓住,真的辜负了这几个好人的真诚相待和搭救之情! 司马茹的思维一下子天马行空起来,这回被钱府抓回去会怎样?是要痛打一顿,然后关柴房一日三餐不给饭吃吧!或者打断双腿,再丢到后山自生自灭!更甚是直接殴打致死,然后抛尸荒野…… 想到这里,她将玉佩又收进内裙,然后紧紧抱着自己,强忍着热泪,望向巷子里窄窄的天空,向上天祈祷着,让自己度过这一次难关,见到自己的母亲! 司马茹转脸,眼见那个锆黄色道袍的身影,已经在巷口张望了很久,即将要转身过来的时候,身后的小木门突然打开,一只手一下子伸出来,一把抓住她后衣襟,一阵猛拉然后松手,接着呯关门上锁!一仰头,居然是那个刚刚将司马茹拒之门外的小丫鬟,结果还是她将司马茹拉进门来的。 司马茹进门的姿势是从蹲着变成后仰躺在地上……进门瞬间,锆黄色身影的目光刚好向这边扫来,司马茹感觉自己应该没有被发现。 这小木门里的院子挺宽敞的,而且有序地挂着一排排洗好正在晾晒的衣物,红、橙、黄、绿、蓝、靛、紫……都是艳丽的色彩,而且每件衣物上都有刺绣精细的图样。 司马茹爬起身子,扶了扶帽子庆幸头发没有绽露出来,然后挤了挤笑脸,回想曹叔宝作揖的样子,抱着拳道,“姑娘,多谢!” 小丫鬟嘴巴一撅,白眼一翻,没好气道,“哎!你不用谢我,是我小姐让你进来的!”她边说边扭头示意侧前方,然后嘟囔,“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瘦小轻盈,一拽就倒,哼弱鸡!” 司马茹并没有理会这些讥讽嘲笑之言,毕竟此刻自己女扮男装。她顺着小丫鬟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株合欢树下正站着一名苗条女子,身穿着绯紫色的锦裙,群摆绣着白百合花,裙身绣着缠枝花,她手里正拈着一支粉团扇子,半张白玉脸露出来,即便如此,也可以想象那绝对是一张相当美艳的脸庞。 司马茹徐步走过去,而白玉脸只是立在那里打量着她。差不多一丈的距离,司马茹驻足抱拳作揖,“多谢小姐!” “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白玉脸有着流水清泉般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温和婉约的一个妙人,唱歌的话一定和夏侯莎一样动听。 “小姐……”小丫鬟走到白玉脸旁,一只眼瞟司马茹上下打量着,一边哔哔喃地小声耳语着,“小姐,你看看他这样的穿着,什么人呀……您就不该让他进来的……” 司马茹耳聪目明,当然能听到小丫鬟的话,她自己也好奇起来,低头细看着自身,这是一件深褐色的粗布男式长袍,还有一条棕色长裤,质地都是粗布麻衣,是真的廉价,长袍和长裤上分别有大大小小好几块同色同质的补丁,确实是显得寒酸了,难怪呢! 司马茹一下子感觉到自惭,又望了望晾晒的衣裳,目光落在白玉脸身上,轻轻抿了抿嘴唇,慌忙用衣袖擦拭了下额头的细汗……抱拳道,“再次感谢小姐,我不会待太久,一会儿就走。”说完,她走到近木门一处干燥透光的墙角,席地而坐,在阳光下抖起衣袖摩擦着小手,她突然想起和曹叔宝他们几个骑马赶路的情形,一幅夕阳下笛声和歌声优美交融,口哨和拍手一齐伴音,其自由自在而乐融融的画面……正想的出神,一个身影遮挡了阳光,一下子拉回了司马茹的思绪,是那个小丫鬟。 “我家小姐说,请你到楼上一聚!”一只手指着合欢树后边的楼阁,小丫鬟鄙夷地翻着白眼,没好气的样子。 司马茹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但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挤着微笑道,“还请姑娘带路,有劳了。” 这阁楼显然不是一般人的居所,堆金砌玉的,有这么一小会儿让司马茹想起小时候待过的皇宫,但也有不同之处,就是这里弥漫着过于厚重的脂粉味道。 “姑娘,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司马茹左顾右盼,惊奇地一把拉住小丫鬟的衣袖。 “乡下人刚出来的吧?”小丫鬟翻白眼,不屑的样子道,“也不能怪你,毕竟这怡红院不是你这样的能轻易来的,更别说我们小姐的敛芳阁……” 司马茹一下子拨开浓雾见明月的样子,心想,“也对,普通人家里,小姐的绣楼,不可能轻易让男人出入,更别说是闺房了。对比钱员外家,这里的环境装饰更加奢靡而且艳俗……今天还真的是大开眼界了呢,心里都想象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 司马茹回想在钱府的时候,八字胡管家偷偷跟大饼脸钱员外聊过,某些出了名的青楼里,住的全都是一些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姑娘,而且楼层越高的姑娘,牌头越红,据说只是第一层的姑娘,有些光是点首曲子都要给一百两银子。想起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司马茹正在修剪钱府庄园的花卉,一阵惊呆,毕竟自己被拐卖的价钱也就一百两,不小心剪掉一朵名贵的银边垂兰的花苞,当天就被关进柴房了,饿了一天。 “喏,你进去吧,我们小姐就在里边。”到了阁楼的第五层,也就是顶楼,一个房门外,小丫鬟驻足道,一脸厌弃的样子指了指房门,然后转身下楼。 司马茹疑惑,既然自己一身的穿着打扮贫寒破旧,按理来说,不被轰出去就不错了,她可是头牌,凭什么让自己上到阁楼香闺呢?虽然,有想过自己扮男装可能真的很英俊,可是心里依然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进去! 突然间,房门打开了,那小姐这回没有以团扇遮脸,一张瓜子小脸,洁白润滑,凤眼柳眉的,小嘴唇长的乖巧鲜嫩的,正露着一股微笑,平和淡雅,简直是天宫仙女一般!她的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以一只手轻轻掩着红唇笑道,“别站在外边了,请进吧,公子?” 司马茹只好点点头,心想既然这仙女头牌邀请自己,索性就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这个房间宽敞明亮,隔着淡淡的桃红色纱帘,家具陈设都很讲究,对称而且雅致。那头牌仙女一笑示意司马茹坐下,却自行进了里间的卧室。 这时,小丫鬟端了一盘子点心之类的吃食进来摆在八仙桌上,见司马茹坐着,嘴巴撅着老高。 “小蕊,给客人沏茶!”里间传来温婉的声音。 小丫鬟这才沏了一杯茶,翻着白眼端到司马茹桌前,见司马茹微微一笑点头,也不领情。 “我给你准备了一身衣裳,我想应该合你的身,进去换了吧,姑娘?”里间卧室的纱帘掀开,那头牌仙女徐徐地向司马茹走来,轻轻说道。 司马茹一张小巧脸上,本来就是大杏眼,樱桃小口的,这回一下子就惊得变成金鱼吐泡泡了! 小蕊在仙女头牌与司马茹之间左顾右看,惊讶道,“小姐,他?你是说她?是女儿身吗?” 头牌仙女见司马茹一脸惊呆,温和的看了看小蕊道,“我呀,从小就进了这怡红院,人来人往,阅人无数了,男人是怎样,女人是怎样,难道还分不清楚吗?”接着,她轻轻对司马茹作揖道,“我叫雪怡。” “真好听,我叫……茄子,见笑了。”司马茹豁然道,收了收表情,起身随雪怡进了里间。 司马茹看到的是一套精美的湛蓝色裥裙,比钱府那锻布的灰黄丫鬟服穿着舒服多了,而且很合身,她索性放下一头秀发,以一根浅蓝色的丝绦随意将头发挽起,毕竟不能随便拿别人的头饰,又想了想,还是将换下的男装打包带走,以备不时之需,而钱府丫鬟的衣物就不要了。 小蕊见到司马茹女装的样子,简直素颜仙女,一下子惊呆了!雪怡也显露了惊异之色。司马茹只是冲她们两个一笑,轻轻作揖。 “你女儿装扮的样子真美!请坐……”雪怡连连点头微笑着。 “你也很美……”司马茹虽然微笑着随她而坐,可此刻她想到今日此行的目的,内心却非常焦急,正想要道谢告辞的时候,房门噶啦猛地一把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公子哥,一脸纨绔子弟的样子,盛气凌人! “雪怡,听说你带了个穷酸相的男人进来了?”那公子哥故意拉高嗓门说着,扭动脖颈,两眼在这屋里四处搜索,目光飘过司马茹身上的时候,突然闪现一道淫光,一手拱开小蕊,径直走到司马茹跟前躬身微笑道,“这位是?” 司马茹嗦的起身对着那公子哥,淡淡笑道,“公子你误会了,这里除了你没有别的男人,刚才雪怡姑娘带上来的人就是我。” “哦?这声音呦呦呦…”公子哥感叹听到了铜铃般的嗓音,围着司马茹上下细细打量,时不时还发出吸口水叽叽的声音。听得司马茹感觉有好几只蜘蛛爬在自己身上一般。公子哥突然露出贪婪的笑,然后回头看向雪怡,“这位姑娘到底是?” “谢公子,我一个远房的妹妹,她只是来探望我的。”雪怡连忙辩护的说道。 那公子哥又回头仔细的欣赏司马茹面庞,收敛的微笑着对雪怡说,“我说怎么没见过呢,怡红院里新来哪个小姐妹不是我最先过目……既然是来探望你的,就让她多坐一会儿,顺便你们姐俩一起陪我和我的贵客坐坐,怎么样?哈哈哈,我这就去招呼贵客上来!” 雪怡见那公子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出门,拿起司马茹放在一旁的包袱,一下塞回给她,“走,快走,走后门,快!” 司马茹接着包袱,点了点头,深深的看着雪怡。她双手推司马茹往外,玉脸上露出担忧道,“我的亲戚里,没有一个家境好的,那个人经常强抢穷苦人家的女儿回去……你再不快走,当心……一会儿就真的走不了了。” 司马茹停住了脚步,突然想起曹叔宝救自己时“我管定了”的神态道,“强抢吗?那个谢公子是什么人啊?” “他是大顺四大家族之一谢家的一个远亲!据说谢家有个女儿,就是当今皇上的贵妃,所以作为谢家人,他做事自然毫无顾忌。再说了,穷苦人家的女儿就算是被他……给点银子也都乐意接受的了。至于我,至少是个怡红院头牌,我的常客里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他还不至于不给面子,太难为我……”雪怡摇头叹息着道,“快走啊。”雪怡定了定神,匆忙拉着司马茹的手就往楼下跑去。 “拦住她们,快,别让她们跑了!”是刚刚姓谢的纨绔子弟在吼叫。 后面立即追出来五六个青衣大汉,还好司马茹她们两个先起步,跑得比较快,来到之前那个小门前,雪怡一把将司马茹推了出去喊道,“你快跑啊!”,就“砰”地把门关上了。 司马茹见状,头也不回地快速奔跑,窜出巷口,一颗小心脏突突地敲打胸脯。回想起雪怡说的话,她心里既气愤又无奈,“回去以后,一定要把这事情跟曹叔宝他们说说!” 午后,太阳西斜了。街道依旧是上车水马龙,路人经过司马茹身边都会眼前一亮,回头多看几眼。司马茹意识到,自己穿着雪怡这么好看的衣服,的确是太惹眼了,于是跑到一间布匹铺里,跟掌柜大娘说了一通好话,掌柜大娘才同意司马茹借用一间屋子更衣,司马茹这才换回了包袱里的那身粗布补丁的男装,然后快速地向王楚忠的府宅走去。 传闻,朝廷念及“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在大顺南迁之中,功劳显著,赏给王氏兄弟两人各一处宅院,王楚忠的宅院就在这临安城,离着禁卫军衙门不远。司马茹虽没有去过,不过从客栈小二的口中知道大致方位,况且她口齿乖巧,不懂就问,一路打听也就找着了。 司马茹来到王楚忠的府宅外,只见门口高悬的牌匾上写着“御赐”,边上是“王府”。此时,这王楚忠府上大门紧闭,司马茹跑上台阶上前叩了叩门,没有人应门,又叩了叩,终于有人回应。 “谁啊?”大门却一直紧闭。 “我找王将军。”司马茹大声喊道。 大门之间“吱啦”裂开一道小缝,一个睡眼惺忪的看门仆役探出半个头来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啊?” “我是……”司马茹顿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那仆役见半天无应答,便上下打量着来人,然后露出一脸鄙夷,摆手赶苍蝇的样子道,“就你?你想见王将军?走开走开。” 司马茹一咬下唇,忙上去一把拉着那个仆役,“我……一定要见到王将军。”那仆役猛地甩开手,头一缩,“砰啷”一下子就把大门紧密的合上了。 司马茹再次上去“哆哆哆”叩门,叩了好一会儿,那个仆役终于不耐烦了,再次打开大门一个缝隙,露着半个脸道,“我都已经跟你讲了,就你这样的人,想见到我们将军,不存在的……”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呀!” “急事,那也不行,谁还没个急事……我都等不及吃完饭了!”他不耐烦的回答着,准备就再把大门合上。 司马茹回想这一整天的遭遇,一下子鼓满了气,用双手猛地一下子把大门抵住,“我非见不可!” 那个仆役惊住了,显然司马茹的这一着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好大叹一口气缓和道,“就算你急,就算你想见,王将军不在,你也见不着呀!” “那王将军现在身在何处呐?”司马茹一听这话,心想今天的愿望要落空? “我只是个将军府看门的,地位低下,将军的行踪我怎么能知道?”他的言语是自嘲,实际口气却是讽刺,说完迅速把大门合上了。 司马茹一脸失望,站在这高大的府邸大门外,望着御赐匾额,心里升腾起一阵阵的寒意。这世道都是怎么了,不止烟花柳巷里,就连朝廷重臣的府上的一个下人,都这般以貌取人呢?王楚忠真的不在还是那个仆役撒谎,她无从得知,而骁骑将军在禁卫军衙门做事,那里人多眼杂,说不定有记恨她母后的人,绝对是去不得的!可是,找不到骁骑将军王楚忠,这临安就再找不到信得过之臣,就没人能带她进宫面圣,该怎么恢复身份然后救自己的母后呢? 傍晚,日薄西山,天色昏暗,司马茹垂头丧气走在街道上,只能先赶回城东的友间客栈,心想曹叔宝他们几个该担心自己了吧,怪过意不去的。 “公子,慢走……”身后有人拍她肩膀,她刚回头,突然一下子眼前一黑…… 第一卷 第七章 一班老狐狸 顺国建康城皇宫御书房。殿内正中高悬着一块写有“勤政亲贤”四个大字的金匾,正下方中间是一座金漆的龙木雕座椅,龙椅宝座后,左侧和右侧各有一面丈许宽的插座屏风,用以遮蔽内室。宝座前是一张宽五尺,长一丈的檀木案台,其上披着的正黄色镶金线的锦绸垫子,一直包到案台脚跟,贴地相齐,锦绸正面生动地勾绣着一头威仪的五爪金龙。檀木案台上,有序摆放着两沓奏折、一座传国玉玺以及一套文房四宝,而那只玉石质深灰色的砚台旁,还摆了一本《江湖百晓生》。案台的两侧,对称摆列各一对香几香筒。案台正前方为御书房大堂,檀木龙案地面与大堂地面之间,有一级差层阶,而大堂两侧分别设有两个香几,每个香几上都摆着一个香雾氤氲的香炉。一切尽显着皇家的辉煌与宏大气度。 皇帝正端坐龙椅,而大堂下肃立着五人,他们分别是丞相王茂宏、司徒会稽王司马道、太尉谢安石、太傅庾子嵩以及大司马镇北侯恒元子,有趣的是他们其中的四人,正是分别代表当今顺朝“四大家族”,即王家、谢家、恒家、庾家。皇帝约莫二十,他肌肤细腻,如洁白瓷釉,虽然是长着一个香肠嘴,但是眉宇之间隐隐散发着王者的英气。 “启奏皇上,此乃我朝皇室的麒麟之宝藏宝图,请皇上过目。”司马道作揖并呈上折扇,由太监转交到皇帝手中。 “哦……果然是麒麟之宝的图纸。不过朕记得,镇北侯数日前奏报,称夏侯战携带此图回京时,先遭人追杀,后又被人出卖,最终在京城西郊的战神祠遭到伏击,重伤不治而殉国,而藏宝图也在一片混乱中,被一个叫做正道教的江湖组织给夺走了,为何今日它会出现在会稽王你的手中?”皇帝打开折扇,细看一眼后点点头,惊喜又好奇的询问道。 “回皇上,此事说来也是凑巧……”司马道捋了捋刺猬胡,见在场几个都一脸好奇,又继续卖起关子道,“皇上可记得羊瑾此人?” “羊瑾?”皇帝默念着这有点熟悉的名字,回忆了一会,眼前一亮道,“弃臣羊瑾,五年前的大顺国仗!可是,他与此事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看其他几位爱卿,他们脖子都伸得老长了,皇叔你还是直接说吧!” 王茂宏呵呵地笑了一声,接话道,“对呀,会稽王你就别吊胃口了,快说吧!大家等不及了哈哈哈。” 谢安石与庾子嵩相视一眼,又是微笑又是摇头,恒元子斜瞥了一眼谢安石,又转头看向司马道。 “不敢,老臣哪敢在圣上面前,以及众位肱骨大臣面前卖关子哈哈哈……”司马道向皇帝作揖,然后回了恒元子一眼,笑道,“皇上,恒大人所奏报之言都是真话,但是他也没有预料到一点,现今这正道教的教主正是羊瑾,这麒麟之宝的藏宝图,就是羊瑾自愿交出来的,说是为报答皇上当年免其羊家死罪之恩得的。” “果真如此,那这羊瑾和他的正道教也都是一片忠心咯?”皇帝略显喜色,嘴唇一弯,嘴角微微上扬,宛如烤熟的香肠。 可是,大殿上的谢安石、恒元子两人的神情就都是由晴转阴了。而庾子嵩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王茂宏则是不显山也不露水的微笑表情。 “启禀皇上,关于正道教,老臣有话要说……”恒元子稍加思索后,一本正经的向皇帝作揖道。 “恒爱卿请讲,我正想多了解一些江湖武林中的新鲜事呢!”皇帝点了点头,微微施手示意恒元子继续禀报。 “皇上,据老臣镇北侯府之探马调查回报,这正道教事实上是一个欺世盗名、祸国殃民的邪教组织!”恒元子一抬右手,对着脚下的地面不停指点,笃定地说。 “哦,依镇北侯此言,恒爱卿必定是掌握了一些确切的证据,可否说的详细一些!”皇帝看着恒元子点点头道。 恒元子见皇帝以及其他几个大臣都在期待的样子,便复述了一遍夏侯战夺图回京过程中,被正道教诬陷、追杀的始末,并陈述了心腹手下汇报给他的,关于正道教这几年勾结盐帮、漕帮,鱼肉百姓,搜刮民财的事,以及正道教私通雪狼国的嫌疑。 “羊瑾此番将藏宝图献给会稽王,转交给陛下,他必定另有所图!老臣料想,羊瑾不敢公然地将宝图据为己有,而背负上叛国罪,更不愿意摸黑他羊家列祖列宗的脸面。他这一着必然是放手一搏,希望重新燃起羊家在朝中的名望之火。然而正道教与雪狼国之间有暗中往来,众所周知,只是还没抓到相关的确凿证据!”恒元侃侃说着,然后向司马道抱了抱拳征询道,“请问王爷,我恒某所言可有纰漏?” “恒大人所言非虚,羊瑾献上图纸时,确有提到希望皇上开恩,可以让他羊家重回仕途的话。另外,坊间确实传闻,称正道教操纵漕帮、盐帮,向外邦走私货。”司马道一副特别友善的嘴脸,看了恒元子一眼,然后向皇帝作揖道。 皇帝听完后,点点头,香肠还未来得及张开,谢安石就站出来,向皇帝行礼恳切道,“皇上,依会稽王与恒大人所言,羊瑾此人身上真是疑点众多。倘若查明他胆敢以弃臣之身,指使正道教勾结外邦,威胁我大顺安危,渗透并操纵江湖帮派,欺压百姓,那可真是罪不容诛!请皇上将羊瑾和正道教的案件,交予微臣查办,倘若证据确凿,臣保证,定要将这乱臣贼子捉拿法办,并诛灭正道邪教相关人等!” 在场的人对谢安石的突然表现都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都知道,谢安石的大哥谢安祖,是五年前洛阳保卫战中被雪狼军焚城活活烧死的司州城守将。当年得知谢安祖阵亡的消息,谢安石就立誓,尽毕生之力对付雪狼国,此后他熟读百篇兵法,并专注钻研武艺。如今谢安石步入了不惑之年,功力也达到了大天位的境界。 “谢爱卿,你铲奸除恶的决心与担当,令朕深感钦佩,众位爱卿可有好的补充建议吗?”皇帝赞赏的表情,起身上前虚扶一把谢安石。 “皇上,谢太尉功力高强,乃我大顺之荣耀代表,这毋庸置疑,但是正道教一直潜伏阴暗之中行事,势力渗透之广,高手众多,恐不会狗急跳墙而危及京城安全,为保险起见,臣推荐由京都禁卫军骁骑将军王楚忠一起前往,助谢太尉一臂之力。这样,我朝两位大天位高手双剑合并,必然将奸佞斩草除根……”司马道向皇帝作揖,然后捋了捋刺猬须,笑着望向王茂宏,“不知王丞相对此意下如何?” 王茂宏略一顿,恢复微笑向皇帝作道,“这……全在陛下决断!” 皇帝点着头,“很好!” “回陛下,老臣亦愿意为铲除奸佞效力。此次端午节,老臣主办飞来峰灵隐寺的英雄大会,原本目的是想借着铲除正道教的名义,为朝廷招揽江湖中的年轻才俊、有志之士。这么一来,也正好了!”恒元子向皇帝行礼,涛涛侃侃,然后向谢安石一抱拳道,“希望,谢太尉能与我镇北侯府精诚合作,互通有无,才好啊。” 谢安石转向皇帝作揖道,“一切由皇上决断!” 皇帝点点头,转脸看着置身事外的庾子嵩,微笑道,“庾太傅,你对此又有何高见呢?” 庾子嵩躬身作揖,连忙道,“皇上,老臣正打算禀报呢……老臣愿亲临英雄大会现场,协助恒大人!” “好!”皇帝走到躬身的庾子嵩身边,拍了拍他肩膀,接着挺胸抬头走回龙案旁,命令道,“小丸子,拟旨!” “奴才遵旨”皇帝随身太监应道。 “真是一班老狐狸!”殿内大臣离开后,皇帝望着小丸子合上殿门,自己默默脱口而出。 小皇帝虽然年轻,但是却非常睿智。谢安石针对羊瑾纵然是因为他仇恨雪狼国,但也不能排除,事后他会借着功劳,以抬高谢家在顺朝的分量;他那个皇叔司马道,借机把王楚忠拉去蹚浑水,想必是要制衡谢家,而且肯定也料想到了后边的剧情,排挤大家族,到底还是为提升自己的权势;恒元子办英雄大会,说好听是为朝廷招贤纳士,说白了是为恒家招兵买马,之所以自己入局,那就是恒元子自负手上有兵权,还有个超中天位功力的弟弟恒冲,是为争功劳;庾子嵩当然是想明哲保身,坐山观虎斗,以便庾家坐收渔利,庾子嵩此行估计权当游玩,必然没有大的作为。 当天傍晚,怡红院内正在大摆筵席,坐满了漕帮、盐帮的人马,每个人身侧都陪侍着一名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子。此间笑声不绝于耳,一片莺歌燕舞。敛芳阁内,三个人正坐在房中八仙桌旁,边饮酒边欣赏雪怡弹奏曲子。 雪怡,着一身葡萄紫渐青色,裙身绣满了缠缠绵绵的紫罗兰,胸襟口一朵盈盈绽放的粉睡莲。两袖下部锦缎绣以小小紫薇花,更以银线刺绣,勾勒出了仿佛旋转着的朵朵贝壳花,衬着她温和大方的气质,光彩夺目。另外,杉木瑶琴在她泛音象天的指间,余韵细微悠长,时如情人间窃窃私语,时而如夜空气象,缥缈变幻,婉转多变。 其实,在座三人分别就是之前调戏司马茹的“四大家族”之一谢家的远亲谢利庭以及大饼脸钱员外、正道教灰衣人苏俊。 一曲终了,雪怡带着小蕊就先行退下了,因为谢利庭示意雪怡,他要和贵客商议机密大事。 “你是说,小皇帝已经下旨,要你们谢家严办正道教?”苏俊一脸惊惧问道。 “没错,而且王家王楚忠、恒家镇北侯也要来了,还有庾家庾子嵩那个老废物……所以今天我和钱员外,想请您把漕帮和盐帮手上往’北面’的生意暂停一下,以免被查出问题。”谢利庭解释道,他说的“北面”其实就是雪狼国。 “好,我会立即禀报我们教主,事关重大,不容耽搁,那在下先行告辞了!”苏俊起身告辞道,推门而出,独自离开。 正当谢利庭与钱员外酒兴正浓的时候,窗外路过两个身着华丽服饰的公子哥。他们正是镇北侯恒元子的两个儿子,恒仲济、恒仲标。 “大哥,你看……那不是吴兴首富钱员外嘛,他怎么跟谢利庭那个杂碎混在一起?”恒仲标指着门内两人,悄声道。 “说不定,都是来寻花问柳,恰好碰在一起了……”恒仲济不加思索道。 “大哥,有人来了……”恒仲标小声说着,示意隐蔽,两人躲到边上一个杂物间里。 只见一个青衣壮汉扛着一个麻袋子走进屋里,禀报道,“少爷,给您带来了!” “放到床上去,你先下去吧!”谢利庭命令道。 青衣壮汉点头,将麻袋放到里间卧室床上,便自行走出去了。 钱员外一张大饼脸写满好奇,轻声打听道,“谢公子,这是什么东西?” 同时,窗外的恒氏兄弟也好奇的探着脑袋。 “哈哈哈,钱员外,请随我来看……”谢利庭一脸得瑟。 只见二人走到卧床前,谢利庭将麻袋子绳口一解,一扯开,居然是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一条深褐色的长袍,还有一条棕色长裤,一顶褐色帽子打扮的“男人”,此刻正在昏睡。 “啊!谢利庭这厮居然有龙阳之好?”恒仲济一脸惊讶,悄声道。 “啊,这……谢公子真是爱好广泛啊,钱某孤陋寡闻了呵呵……”钱员外惊讶的哂笑道。 “哎……非也非也!”谢利庭猜到,眼前这大饼脸一定是认为自己男女通吃。 只见谢利庭上前,将熟睡“男子”的脸扶正一抬,然后将帽子一扯取下。霎时间,一头乌黑秀发从帽子里绽放出来,再一看那张熟睡了的小脸蛋,俨然仙女现世! “这是……茄子?”钱员外瞅着着熟悉的俏丽面庞,一脸惊讶,脱口而出。 “钱员外,你认得这小美妞吗?”谢利庭见大饼脸神情有异,询问道。 “谢公子,你喜欢就好!说来惭愧,她不过是我府上跑掉的一个小丫鬟,还差点害的老夫父女……天色已晚,那老夫不打扰谢公子的春宵一刻了,先行告辞!”钱大饼略一抱拳,便往外走了。 谢利庭听钱员外的话,却误以为钱府的女人都个个貌若天仙,一脸贪婪,好一阵子才回过神道,“好,钱员外慢走,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话说,这司马茹熟睡的样子也是极美的,虽然是素颜,但肤如凝脂,高挺的小鼻子一张一翕,樱桃红的小嘴紧紧地合着。 谢利庭一脸贪婪,哈喇子已经落下两滴,伸手轻轻去解司马茹领口的第一颗盘扣,扣子解开瞬间,他居然情不自禁嘿嘿出声,吸气咦地裂开嘴,仿佛突然吃了颗醋泡山茱萸般,酸爽而刺激!正当他抖动的双手,接近那第二颗盘扣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肩头! “钱员外,我不是说改日登门……”谢利庭不耐烦的回头,突然一脸惊恐,“啊……” 原来是恒氏兄弟两个,他们已经悄悄摸了进来,谢利庭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他们打晕过去! “大哥,你看这小美人……该如何处理?”恒仲标向边上一眼,见恒仲济盯着司马茹脸蛋的样子,浑然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便识趣的询问道。 “啊……让人抬回府,送到我房间!”恒仲济回过神,收了收目光,对其弟说道。 “好,我这就叫张孟宾来!”恒仲标笑着禀报。 是夜,镇北侯府内,一个红衣身影急掠而过,仿佛在找寻什么,各个屋子搜寻。突然,他看到张孟宾与两个下人将一个麻袋抬进一个房间,然后迅速离开。红衣人好奇,便静步上前搓开窗户纸一口,暗中观察。 “哈哈哈,小美人我来啦!”恒仲济淫笑着搓了搓手,然后一把用力将司马茹身上的深褐色长袍扯翻开。 正当红衣人感到没兴趣想离开时,听到恒仲济惊奇的声音,“这是什么……” 只见恒仲济手中掐着一枚极品白玉,一脸惊奇。红衣人细看一眼,一下子眼神睁大,直接破窗而入。 “啊!”恒仲济被啪呯破门声惊呆,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迎面袭来的红衣人以重重一掌拍打天灵盖,惨叫一声,七窍流血倒地而死! 红衣人拾取白玉,默念“大顺青荷公主”,然后走到卧床前,深深打量司马茹的鼻眼,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嗨!”正当红衣人略一走神,身后一人进门,一脸精明圆润的样子,看了一眼倒地的恒仲济,便蓄力一掌劈头盖脸而来。红衣人反应过来,迎上去对了一掌,来者被他霸道的内力弹飞,一路后退靠到墙上。但红衣人也发现手掌有异,回眼看了看来者手上那枚碧绿的玉扳指,便一个闪身遁走! “啊,仲济!”恒元子悲痛的哀嚎一声,抱着恒仲济的尸体,并用手将他睁着的眼合上,又严厉道,“张师爷,你可有看清行凶者是谁?” 张孟宾正摇摇头,突然恒仲标冲进来,扑通跪下,一脸恸哭,“大哥啊!你死的好惨……哼!爹,一定是谢家的人干的,可恶!我去找他们算账……” “啊……”司马茹醒来,挣扎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身酸痛,仿佛昏睡的时候让人狠狠蹂躏了一顿,她抬头看到屋里有几个男人,正愣愣地盯着看自己,地上还躺着个七窍流血的死人,她低头看看自己衣冠不整,便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恒元子回过神,好像想到了什么,动怒地盯着恒中标,责问道。 “这……她是……是我和大哥……从谢利庭那小子手上抢来的……一定是谢利庭报复……”恒仲标见恒元子火冒三丈的样子,支支吾吾道。 啪!恒元子没等恒仲标说完,挥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把他打得趴在地上捂脸,不敢再做声。 恒元子怒道,“混账东西!”然后仰头思考,“谢家?” “侯爷,此时蹊跷啊!”张孟宾上前抱拳。 “怎么讲?”恒元子回眼,疑惑地看着张孟宾。 “小人刚刚跟那红衣刺客拼了一掌,对方功力深厚,绝对是妥妥的大天位高手,试想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有这样的功力呀!” “你是说……谢安石?”恒元子追问。 “小人不敢妄断……但是哼哼,对方中了见血封喉之剧毒,没有我秘制解药的话,就算他以功逼毒,没有一年半载也休想完全恢复!”张孟宾稍稍把弄手上的扳指,自信道。 “无论如何,尽快查出凶手!”恒元子背过手,一脸狠色道。 “是!侯爷,明日的英雄大会,谢安石也会到场,我们可以稍作试探……”张孟宾提议道。 “好……还有,命人将仲济的尸身好生收拾一下……”恒元子一张老脸落蓦。 同时,这一幕也被屋顶角落一个黑影目睹眼中,那就是楚觅云。原来,前几日楚觅云刚到临安城时,百无聊赖便四处乱窜,却无意间听到消息称,麒麟之宝藏宝图落到了镇北侯手上。一开始他也认为荒谬,但是当日在友间客栈,温太真和曹叔宝听到他的消息后,表示事情背后定有隐情,于是他好奇,便悄悄潜入镇北侯府暗中观察。 端午节一大清早,友间客栈内,一向冷静的曹叔宝一脸焦急,温太真在沉思,夏侯莎看着两人也一脸愁容。 “茄子一个小姑娘,她不辞而别,能去哪里呢,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消息了……”曹叔宝来回踱步了一会,疑惑道。 “听说,昨天一早她跟店小二打听了骁骑将军王楚忠的府宅所在……”夏侯莎说道,“你说她会不会在那个将军府里。” “不太可能,如果她真的跟这么大的官有关系,或者有亲戚在将军府当差,那她自然会一进城就让我们送她过去。既然她是瞒着我们前往,那就说明,她另有隐情……但是她也没理由一去不回!”曹叔宝分析道。 “我有个劲爆的消息,哈哈哈……”楚觅云忽然跑进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下,见没人搭理他,又拉了拉嗓门,“喂!你们一个个的哭丧着脸干什么?” “茄子失踪了!”夏侯莎解释道。 “哦……茄子呀,我知道她在哪……”楚觅云得意的答道。 “她在哪?”曹叔宝和夏侯莎异口同声地追问,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夏侯莎退到温太真身边挽起他的手,曹叔宝凑到楚觅云身旁说道,“盗圣,你快别卖关子了!” “看你这么紧张人家,那好吧……”楚觅云将自己在镇北侯府的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你是说,茄子一天之内,先被谢家的人见色起意抓走,后又被恒家的人见色起意夺走,然后一个大天位功力的红衣人冲出来,他也想把茄子夺走,只是被暗器击中就逃了,没有得逞,只拿走一块白玉?”温太真一脸浓眉紧紧皱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就不可思议了,茄子本来就美若天仙,你说对吧……”楚觅云一双贼眼看向曹叔宝说道,接着又望向温太真道,“当然,夏侯姑娘也是极品美貌哈哈哈!” 温太真眉目间的愁色不减,分析道,“而且你说红衣人是大天位高手,随身没有携带兵器,而我印象中,这样功力顶尖的红衣人就只有一个!” “正道教主!”曹叔宝脱口而出,豁然开朗道,“这样就讲的通了……红衣人一定听到了和楚觅云一样的消息,所以悄悄进入镇北侯府搜查藏宝图,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出。至于红衣人拿走的白玉是什么来历,我们只有见到茄子后问问她……” “嗯,如果红衣人只是劫财或者劫色,那他没必要一掌打死镇北侯的儿子,看来那块白玉的秘密一定很惊人,而红衣人一定是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所以才痛下杀手……” “好了你们几个,既然茄子只是暂时被扣在镇北侯府,我想事情查清楚之前,她应该没有危险。现在我们能做的是尽快去到飞来峰灵隐寺,参加英雄大会,见一见镇北侯本人,恳请他放人。” “那我们还等什么,走吧!”曹叔宝听后,定了定神,与温太真、楚觅云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飞来峰灵隐寺。飞来峰,禅宗五山之首,山中更以摩崖石刻和七十二洞久负盛名。前者,数百尊佛门造像,包括十八罗汉、弥陀、观音、大势至等,被雕琢于峭壁岩石上,形态万千,惟妙惟肖,庄严肃穆;后者,山中共有七十二门石洞,洞中设有石床、石桌、石凳等,璧上有佛门绘画,还有前人留下的掌印,传说有佛家高人曾于洞中悟得无上佛法,并习得上层功法。灵隐寺,大顺境内规模最大,香火最旺的十方庙,主要有三殿三堂两楼一阁,佛门以引领教化、普度众生为己任,一直深得历代仁皇之心。 第一卷 第八章 真实的身份 晌午时分,云晴万里,大雄宝殿高悬的铜镀金双重匾额上,“妙庄严域”以及“大雄宝殿”八个大字金光夺目。广场上,各个江湖门派的人士已分着数十个阵列排好。正殿门前,依次呈直线摆着五顶罗伞,由左及右列上座,分别为太傅庾子嵩、太尉谢安石、主持智空大师、镇北侯恒元子、骁骑将军王楚忠。 上座几人相视一眼,均示意主持智空大师先来开场。 “今日,中原江湖各派豪杰侠士齐聚飞来峰,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一次盛会。老衲很荣幸,灵隐寺可以成为此次朝廷挑选贤才,以保护万民、报效国家之所。各位不远千里而来,我佛门之地,粗茶淡饭,招待不周之处,烦请见谅。”空智大师微笑说着,起身双掌合十施了个礼,便坐下了。 “空智大师,您太客气了!”众人纷纷恭敬答话。 恒元子喝了口茶,示意张孟宾一眼。 张孟宾会意,小跑至谢安石身侧躬身道,“太尉大人,昨夜镇北侯府发生大变故,我家侯爷身体不适,有所不便,请您来说几句吧!” 谢安石略一点头,起身抱拳道,“谢某代朝廷感谢空智大师以及灵隐寺上下,对朝廷招贤纳士之举措的大力支持,感谢在座的各位江湖好汉不辞辛劳,远道而来!” 抱拳环顾一圈,谢安石接着道,“谢某一介武夫,不懂凡俗礼仪,有话就直说了。自从胡狼外族扰乱我大顺中原疆土,北境之民深受暴虐,农商颓废,无时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危急存亡之际,竟然有不思进取之奸佞小人,私通雪狼国,敛财害民……” 听到这里,广场众人中已是议论纷纷,“太无耻了”、“竟有如此汉奸”、“一定要严惩”…… 张孟宾凑近恒元子耳边,耳语道,“观其气色,中气浑厚,四肢自然,武步生风……不像中了见血封喉,他不是凶手。” 恒元子听完,略有同感,又恨恨道,“加紧调查,天底下就这么几个大天位高手,哼!” 张孟宾点头退下,来到僻静处,左右环视无人,取两只信鸽发出传书。一个面无表情的白衣男子已悄然看到了这一这一幕! “今日在此,朝廷特招募江湖中文才、武杰入朝效力,助大顺清除内患,驱除胡狼,复我山河!有志者,或有举荐者,均可以荐书送至太尉府!”谢安石义正言辞,接着道,“另外,如有提供正道教危害社稷之罪证者,查实后,朝廷必会论功行赏!” 场中众人开始热闹起来,有忙着跟和尚取笔墨写荐书的,也有议论正道教的,有的则相互寒暄,有些门派徒子徒孙则聊飞来峰哪里好玩…… 温太真、曹叔宝等人在广场边上观察了一阵子,便径直向正殿前的恒元子走去。 “草民温太真,见过镇北侯!”温太真作揖道。 “原来是近两年江湖上以俊美与忠义闻名于世的温少侠,你今日到此,即有报效朝廷之志,本侯愿意荐你为官……”恒元子又看向一旁的曹叔宝,点点头接着道,“曹叔宝,运筹帷幄之才,本侯素有耳闻啊。” 曹叔宝、温太真二人齐抱拳道,“谢谢侯爷赏识。”边上的楚觅云不屑的转脸一边。 “夏侯莎见过镇北侯!”夏侯莎上前颔首蹲身,行礼道。 “哦,夏侯姑娘你也来了,一别多日,气色变好了许多啊……”恒元子回想夏侯莎当日丧父的恸哭情形,再想自己丧子之痛,悲从中来,不自觉叹息。 “民女今日前来,是为当面感激侯爷为亡父鸣冤之恩,请侯爷受民女一拜!”夏侯莎向恒元子行了个跪拜。 恒元子连忙上前扶起夏侯莎,“快快起来,你言重了,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侯爷,我等还有一事相求……”曹叔宝向恒元子抱拳。 “哦,说来听听!”恒元子看向曹叔宝道。 “我们有一个同行前来临安的朋友,前日晌午独自出门办事,之后便失踪了……”曹叔宝委婉道。 “既然是人口失踪案,你们可否报知官府?”恒元子疑惑道。 夏侯莎见曹叔宝言辞委婉,不愿直接戳穿楚觅云潜入镇北侯府的事情,于是抢上一步道,“回侯爷,失踪的人是我的结拜义妹,姿色俏丽,我们遍寻临安城后得到确实的消息,她是被谢家一个公子强抢而去,后又听闻,她有幸得镇北侯府小侯爷出手相救,现正她正在侯爷府上……” 恒元子一听这话,瞳孔一下放大,目光环顾几人,神情异常,若有所思。 “我义妹年纪尚小,出门一天一夜没有音讯,我作为姐姐的很是担心,恳请侯爷能让我们将其接回来。”夏侯莎接着恳切地说。 “昨夜,侯府之事,你们是否已经知晓?”恒元子面上厉色道。 几人面面相觑,楚觅云偷偷憋笑。曹叔宝接话道,“回侯爷,我等也是早晨刚刚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还请侯爷节哀顺变。” 几人一起作揖。 “嗯,曹叔宝,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果然不假。确有这么一名妙龄清丽的女子在本侯府上,晚些时候,你们可以随本侯回府见她以便确认,但是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她只能继续呆在侯府!”恒元子收了收神色,看向曹叔宝道。 夏侯莎、温太真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向恒元子抱恭敬颔首,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庾太傅,多日不见,您真是越发精神啊!”大饼脸钱员外,一脸奉承跪舔的小跑到庾子嵩跟前。 其实,庾子嵩当时正四处观赏灵隐寺内的美景造化,而且他对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吓了自己一跳的大饼脸死胖子没有任何印象。 “……哦,好巧,你是?”庾子嵩一脸疑问的笑道。 “吴兴钱贤邵啊……哈哈哈,今日钱某在西湖采茶,听闻灵隐寺有英雄大会,便前来观摩,不想遇到了太傅大人啊……”钱员外一脸尬笑,又补充道,“来得匆忙,这是钱某早晨采摘的‘御前十八棵’,权当赔罪,还请庾太傅收下啊!” “哦,此茶叶如此贵重,本官怎么好意思啊……”庾子嵩欲拒还迎的伸出手去。 “钱员外,别来无恙啊!”夏侯莎故意拉长嗓音道。 “啊?”钱员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曹叔宝、温太真、夏侯莎几个,一脸惊恐喊道,“鲁比烈!” 一个黑袍道士疾跑上前,抱拳道,“老爷唤我?” “他……他们,就是他们?”大饼像炸出了油一般,钱员外脸满头冷汗,一下子躲到鲁必烈身后。 鲁必烈立即拔剑指着曹叔宝等人。 旁观的庾子嵩、恒元子两人莫名其妙起来,周围众人的视线也都被吸引过来。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为何在佛门清净之地动武呢,有何过节讲清楚就是了。”空智大和尚走上前来,合十道,谢安石、王楚忠也跟上来。 “大师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动武的意思,只是凑巧遇到了钱员外这位熟人,所以打个招呼罢了!没想到,钱员外反应这么大……”温太真笑着说道。 “既然是误会,那这位道友可否先将兵器收起来?”空智和尚向鲁必烈笑道。 鲁必烈点头,刚收起剑,钱员外慌忙拉住空智和尚的手臂,并言辞凿凿的告状道,“大师、各位大人,你们别被他们骗了,他们简直就是强盗,哼!” 曹叔宝等人相互看了一眼,面露笑意,想看他继续表演。 钱员外见对方没有辩解,一张大饼脸像气球鼓了气一样,仰着头唾沫哔哔道,“前些日子,就是这几个人跑到吴兴城捣乱。他们仗着武艺高强,不仅将我府上数十人殴打一顿,还调戏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儿,最后还强抢了我府上的两万两银票。真是胆大妄为、目无王法啊!” “此事可否属实?”庾子嵩惊奇道,环视了一下温太真几个。 “千真万确啊,太尉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钱员外跪下拜倒,并揪住庾子嵩裤腿。 “温太真,这钱员外的话,是怎么回事?”恒元子好奇地问道。 同时,空智和尚、谢安石、王楚忠以及各派人士也都都好奇事情始末。当然,在场除了空智和尚六根清净,其他人都是各怀心事,当然也有纯粹看热闹的。 “哦,你就是温太真?我倒想听听你对此事的说辞。哼哼!”庾子嵩点点头,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一只手拍了拍抱着自己大腿的大饼脸,道“好了钱员外,你先起来吧!” “我们当时的确是拿了钱员外的两万两……”温太真解释道。 钱员外起身一听这话,立马机灵打断,“大家听听,他自己承认了,都听见了吧!” “钱员外,你光说我们打了你府上的人,拿了你的钱,你怎么不说说你勾结人口贩子的事、欺压百姓的事,还有啊,你那个女儿……哎,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而且口出狂言,仗势欺人的,除了你,真想不出有谁会觉得她如花似玉!”曹叔宝一针见血的驳斥道。 温太真和夏侯莎闻言,相视一笑。 “你……”钱员外一时语塞。 “那两万两银票,如今已经记在黄河赈灾款中,如果诸位大人要查,可以随时找经办官员刘越石问一问。我们还得感谢钱员外呢!”温太真抱拳环视一周,耸起浓眉对钱员外挑衅道。 “素问温少侠行侠仗义,而且仪表堂堂,就连皇帝也常常在《江湖百晓生》中念起你的事迹,老夫早有相交之意。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杰,不错啊,哈哈哈!”庾子嵩点头道。 “温太真不敢受太尉大人的夸奖啊,毕竟我可没有一位喝着一百两黄金一杯茶的大官朋友!”温太真盯着庾子嵩手上的茶叶饼,面上有嫌色。 恒元子、谢安石、王楚忠几个看了看温太真,又望着庾子嵩,都各有所思。 “温少侠责备的是,老夫也是一时糊涂,以为下了朝堂自己就是普通人,才收了这别有用心的人的茶叶啊!”庾子嵩啪一下把茶叶摔到钱员外怀里,接着看着温太真几个笑道,“老夫还是那句话,欣赏你的品行为人,想跟你交个朋友,如果温少侠你不嫌弃的话,改日请到府上一叙,相互交流为民办实事之心得。” “庾太尉深明大义,如有机会,草民几个一定登门拜访。”温太真抱拳道。 众人望着讪讪而去的钱员外,不禁相视一笑。 温太真心中明白,自从三年前踏足江湖,由一名藉藉无闻、四处漂泊的浪子,到如今成为《江湖百晓生》上热门的少年侠士;从憎厌炎凉世态而无能为力,到打抱不平,力所能及的维护百姓利益,其中转折与个中滋味,确实很少人能明白。而今,他更加意识到,就算是在污秽恶劣的情况中,人性依然存在那一面的光辉。他默默望着身边的红颜知己夏侯莎、好朋友曹叔宝、楚觅云,心里暖洋洋的。 会稽王府书房内,司马道正向心腹段伟健询问英雄大会的情况。 “段先生,今日灵隐寺那边可还算正常吗?”司马道(吮)了一口茶道。 “回禀王爷,暗哨来报,英雄大会一切正常。当然,特别之处和怪异之处也是有的。”段伟健一脸儒雅,说话也周到。 “哦,所谓特别之处和怪异之处,先生可否细细道来?”司马道放下茶盏,一副倾听的样子。 “王爷,我所指特别之处,即是江湖上进来炙手可热的青年豪杰温太真、曹叔宝,庾子嵩和恒元子都在争取与他们拉近关系……”段伟健边在心里分析,边向司马道描述着。 “哦,这两人不过是江湖侠客,有何特别之处吗?”司马道好奇道。 “王爷,您是否记得您之前提过,皇帝最近一直在关注一些江湖奇闻?”段伟健提醒道。 司马道点点头道,“嗯,想起来,当时我还以为皇帝年少无知,盲目崇拜一些江湖的个人英雄主义呢……” “哈哈哈,王爷睿智,这确实是一个主观原因!不过还有一个可观原因,那就是现在民间关于恢复中原,驱逐胡狼的声音越发响亮,而且朝野官员也有相同的声音……”段伟健向司马道竖了个拇指,分析道。 “你是说,朝中有人想要以北伐之名招兵买马,向皇帝投其所好,趁机增加发言权吗?”司马道似乎想通了什么。 “嗯,王爷果然才思敏捷!”段伟健赞同道。 “那奇怪之处,又是指什么呢?”司马道兴趣一下子高起来,接着问道。 “小生这就道来,据暗探来报,昨夜镇北侯府两位公子与谢家一远亲小子在青楼之地怡红院,因争夺一名女子发生冲突,当晚恒家大公子就死在了自家卧房之中……”段伟健陈述着。 司马道一下惊奇,不自觉打断道,“这当真是大消息啊,哼哼!凶手可否抓到了?” “目前凶手不详!”段伟健答话。 “嗯……这样一来恒家与谢家之间结了不小的梁子呢!”司马道仰头道,若有所思。 “王爷,因当晚之事,小生意外发现出事时间内,同时出入怡红院的还有漕帮、盐帮、吴兴首富钱贤邵,还有……正道教的人!”段伟健望着司马道一脸吃惊的样子,接着道,“小生根据之前收集的情报,可以大胆推测,正道教往外邦的生财渠道就是漕运、私盐,而中间流水洗钱是这个姓钱的。谢家远亲小子也有嫌疑负责提供情报,至于是否为谢家主家人指使,还得进一步调查!不过照此局面来看,王爷之前的计划会更加的顺利!” “好啊,哈哈哈,这一切还得先生从中多多费心啊!”司马道自得并赞扬段伟健。 午后,镇北侯府一个偏院。 “茄子……茄子,我们来看你了!”夏侯莎敲了敲房门。 “啊……姐姐!”司马茹推开房门,激动地一把抱着夏侯莎,一对杏眼眼眶已经崩出两行泪水。 “我给你带了一些李子,还有两套换洗衣物……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夏侯莎轻抚司马茹云鬓,关切道。 看到曹叔宝、温太真、楚觅云也一起来了,司马茹忙摇摇头,擦拭眼角,微笑道,“咱们进屋说吧!” 众人进屋,温太真一双浓眉耸了耸往外看了一眼,确认院内没有守卫,便合上房门。楚觅云一进屋就在屋里转悠,一双贼眼到处扫描。 “你没事吧?”曹叔宝打量着茄子一身。 “没事,你看!守卫只是说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准许我踏出院子一步,每顿都有人按时送饭……”司马茹笑着,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眼光从曹叔宝身上移向夏侯莎接着说。 司马茹身着一套精美的湛蓝色裥裙,正是当日雪怡所赠的,依然是窈窕身段,但俏丽的小脸上略显疲惫。 曹叔宝点点头,接着道,“你得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我们,我们才能尽快查出凶手,否则镇北侯不会让我们接你出去的。 司马茹愣了一会,脸上有歉意的环视了几个人,最后看着夏侯莎,低声说道,“我有件事情,其实一直瞒着你们。” 夏侯莎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理解的。如果你真有难言之隐,就说案件相关的事情就好了……” “温少侠、曹少侠,侯爷有请两位书房一叙。”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 “那你们先说说话,我们先过去应付一下。”曹叔宝深深看了一眼司马茹,然后与温太真相视点头,边走出门去。 “哎,哎,我也去,等等我!”楚觅云见只剩两个女孩子,赶紧追出门去。 司马茹突然一下抱着夏侯莎,“谢谢你,莎莎姐!” 夏侯莎笑着轻轻顺抚她的后背,好一会司马茹才松开定下神来。 “我的生父是大顺先皇孝惠皇帝,生母是大顺前皇后羊艳容,我单名茹,封号青荷。” “啊……”夏侯莎惊讶,连忙要行礼,“青荷公主!” 司马茹连忙拉住夏侯莎,并“嘘”做禁声,接着道,“姐姐你不是外人,不必如此,何况此事必须机密,这也是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的原因。” “嗯……难怪,你当日吹奏西风问的曲子,那可是宫廷乐曲,只有皇室的人与公卿大臣才有幸得听!”夏侯莎叹起眼前这位落难的金枝玉叶。 接下来,司马茹将当日情形跟夏侯莎细细陈述了一遍。 “我醒过来的时候,随身的皇家玉就找不到了……”司马茹有些失落。 “你别担心,我相信即使没有那块玉佩,温太真和曹叔宝他们也一定会想到办法帮你证明身份的!”夏侯莎安慰道。 “嗯,我相信你们!”司马茹想起曹叔宝的样子,睁着大眼睛一下把小脑袋靠在夏侯莎肩头…… “不是你们,是我们大家!”夏侯莎见她走神,轻轻摇了一下她的手臂。 “嗯,我们大家!”司马茹看着夏侯莎,两个人舒心地笑起来。 听到这里,张孟宾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扳指,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他悄悄离开窗边,与侍卫示意禁声,静步地走出这偏院。 第一卷 第九章 青城派掌门 镇北侯府恒元子的书房。 “两位少侠,请用茶!”恒元子示意温太真、曹叔宝在案台旁坐下。 “嗯,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上等的西湖龙井茶!”曹叔宝客套了一句。 “曹叔宝,你果然见多识广……”恒元子也客套了一句。 “想必,侯爷此番要我们过来,不是品茶这么简单吧?”温太真放下茶盏,看着恒元子道。 “温少侠,你快人快语,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恒元子正了正神情道,“此番请二位过来,就是想听听你们对犬子仲济之命案有什么看法……” “不瞒侯爷,我等作为茄子的朋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会去害了小侯爷的命。”曹叔宝接话道。 温太真点点头,补充道,“我们听说,贵府的张师爷有跟凶手交手,对方是个大天位的高手。据此,我等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是……” 恒元子见温太真顿了顿,追问道,“不妨直说……” 曹叔宝抱拳补充道,“首先,我们想跟侯爷证实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恒元子站起身,施手示意道。 “麒麟之宝藏宝图,是否在侯爷您的手上?”曹叔宝接着问道。 “荒谬,这个消息二位从何得来?”恒元子严肃,追问着。 “前几日,我曹家风媒得到消息称,镇北侯府上有一份麒麟藏宝图,我猜想这个消息,一定与此案件有所关联,顾此一问。”曹叔宝解释道。 “本侯可以负责的告知两位少侠,本侯没有得到藏宝图,而且里边长什么样也没见过。而且藏宝图现在已经在皇帝手上!”恒元子对天作揖道。 温太真和曹叔宝相视一眼,然后点点头。 “那就是有人放出假消息,故意引诱对方潜入侯府!”温太真紧了紧浓眉,点点头。 恒元子一脸的不解。 “侯爷,其实我们两个所怀疑的凶手就是正道教主,因为从武功招式和身形打扮上,都很相符。”曹叔宝揭晓道。 “正道教主……那他动机为何呢?”恒元子疑惑道。 “我分析,正道教主听到了藏宝图的消息,所以连夜潜入侯府查探,于是……”温太真剖析着案情。 “于是他不经意间,被小侯爷撞破,所以杀人灭口!”曹叔宝有意抢答,并看了温太真一眼点头示意。 “就算案情果真如此,那也只是二位的猜测,没有任何凭据……”恒元子已经有七层相信,但依然希望温、曹二人能找出切实的证据。 “侯爷,门外有自称陶士衡的人,说是来找温太真!”一个府兵禀报道。 “哦?”恒元子与温太真相视一眼,温太真与曹叔宝相视一眼,显然莫名其妙,恒元子答应道,“请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身量八尺有余,身着白衣长袍,手提五尺长剑,一脸面无表情的剑客便出现在书房门口。 “温太真,我有杀死镇北侯儿子凶手的消息,你想知道的话,三日后你与我一决高下,我在南山竹海的静湖小筑等着。”陶士衡进门两步,面无表情的跟温太真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一下,为了证实你没有骗我,至少你要告诉我,凶手之前是否和我交过手吧!”温太真紧着眉毛,看着陶士衡侧脸说道。 陶士衡转脸淡然地看了温太真片刻,点了一下头。 “好,三日后我会去找你的!”温太真点头,不卑不亢的答应道。 陶士衡一言不发自行离去。 “现在,我们可以基本确定凶手就是正道教主!”温太真肯定的对恒元子说道。 恒元子点了点头,“那两位少侠……” “禀报侯爷,骁骑将军王楚忠登门拜访!”府兵回报。 “快快有请!”恒元子答道。 “侯爷!哦……两位少侠也在啊?”王楚忠抱拳。 “见过将军!”温太真和曹叔宝作揖。 坐下后,下人上了茶。王楚忠吹了吹茶盏,轻轻吸了一口。 “王将军此行?”恒元子询问道。 “王某听闻……小侯爷之事,还请侯爷节哀顺变!毕竟,小侯爷是在京都交界与人发生冲突之后才不幸殒命,所以王某特意前来协助调查此案。”王楚忠客套一句,便是官话。 “不瞒王将军,温太真、曹叔宝二位少侠已经调查出真正的凶手就是正道教教主了!”恒元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王某听舍弟提过,弃臣羊瑾乃是现任正道教主!”王楚忠明了的点点头,接着提议道,“那接下来,我们可将其通敌案与谋杀案一并调查即可,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嗯,两案并查,线索互通,又可以将优势人手集中过来,好提议!”恒元子思考着,点点头道。 当天晚上,恒元子便答应放司马茹与曹叔宝一行人一起回去。而夏侯莎却和温太真耍起了小性子。 “你先跟叔宝、茄子他们去秀湖别苑!”温太真握着夏侯莎双手,恳求道。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夏侯莎两眼莹莹有泪。 “我是去决斗的,带着你不方便。”温太真紧了紧浓眉,紧了紧手。 “你明明知道我会担心,你为什么要答应陶士衡的挑战呢?”夏侯莎逼问道。 “莎莎……为了尽快查明真相,我只能这样做,你懂吗?”温太真解释道。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夏侯莎一把投入温太真怀里,“你这次必须带上我!” 曹叔宝和司马茹两人在一旁围观着,像是羡慕。 “你们还是一起去吧,我快看不下去了”曹叔宝呵呵道。 温太真看了曹叔宝一眼,实在拗不过,左手轻轻拍夏侯莎肩背,“好,那你随我一起去吧!” 话说,陶士衡从镇北侯府出来,便趋马赶路,次日午后,他便已到达南山竹海的静湖小筑。 傍晚,溧水客栈客房内,“青城四秀”肖度水、毛雪望、莫尹玖等人正垂丧着脸。 “大师兄,没想到陶士衡这么厉害,我们还是先回青城山吧……”毛雪望对正来回踱步的国字脸肖度水恳求道。 “回去?你们可别忘了,是你们两个拉着我说,会陪我一起给我父亲,你们的师伯报仇,给掌门争口气的……现在可倒好了,都成缩头乌龟了!”肖度水看着一脸颓丧的毛雪望,又看了一眼莫尹玖,以一口川腔怒怼道。 “大师兄,你也看到了,那天我们三人联手使出剑阵,而陶士衡连剑都没拔,我们就……”莫尹玖无奈地辩解道。 “对啊,如果我们再去,肯定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会连累小师妹……”毛雪望接话辩解道。 申屠薇澜叽嗒推门进来,端了一些吃食摆在桌上。 “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回青城山?”申屠薇澜边分着碗筷,边问道。 “回去?哼……如果我们不拿下陶士衡的人头,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肖度水的国字脸暴起青筋,吐着川腔道。 申屠薇澜听到“陶士衡”三个字,脑海突然浮现起一个赤裸着上身泡在浴桶里闭目冥想的冷峻男子…… 肖度水猛地坐下,灌了一杯茶,川腔道,“你们想想,像陶士衡这种人,他会有什么弱点?” 毛雪望一脸茫然道,“大师兄,陶士衡一向独来独往,又没有朋友,我们对这个人了解不多啊!” 看毛雪望灌了自己一杯茶,莫尹玖一脸奸邪道,“不如这样,我们趁他熟睡之后,一起偷袭……” “三师兄,这么下三滥的行为,我们怎么能做这种事!”申屠薇澜没等莫尹玖说完,就义正言辞道。 莫尹玖辩解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小师妹,你愿意为你师伯报仇,助我们一臂之力吗?”国字脸眼珠一转,川腔问道。 “我?”申屠薇澜一脸天真疑惑。 “大师兄,你要小师妹做什么啊?”莫尹玖一脸担忧道。 “我想到,陶士衡身为成名剑客,不杀妇孺,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肖度水一口川腔,狠狠道。 “大师兄,你们到底是要我去做什么……”申屠薇澜追问,接着一脸肯定道,“如果现在有办法替师伯报仇的话,我愿意!” “那就好,今晚你一个人到南山竹海的静湖小筑!”肖度水看着她一点头道。 “啊……”申屠薇澜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南山竹海的静湖小筑,陶士衡专门选在雅致僻静的静湖竹林边,以竹木搭建的小宅院。静湖小筑,独立的单幢小楼阁,分两层楼,一层高丈许,二楼高一丈。土地与地板间的架空层高约七尺,外围环境来看,一片翠竹环绕,绿树成荫,简约而雅致。 是夜,陶士衡正在静湖小筑内煮鱼汤。申屠薇澜犹犹豫豫地走进静湖小筑内,停在陶士衡跟前,左右观察了一下室内布置。 “陶……陶士衡,之……之前在客栈,青城派弟子有得罪之处,今天我特意来道歉……”申屠薇澜看着陶士衡,两肩耸着,吞吞吐吐道。 陶士衡自顾自地搅拌汤锅,头也不抬地淡淡道,“别装了,你身上带了迷药,你是来伺机下毒的。” 申屠薇澜喘了一口气,两肩一松,仿佛变得心安了…… 陶士衡起身转过一边,望向窗外,一袭白衣随风微动,他面无表情地警告道,“我不想杀女人,你马上给我离开!” 申屠薇澜看着陶士衡的背影,纠结着,自己既然这么轻易被识破了,那到底要不要回去呢,可是就这么回去的话,那些师兄们做的准备,岂不是就都毫无用武之地了……她突然看向竹桌上倚着的那把五尺长剑,头脑一热,抱起长剑,转身就快步离去! 陶士衡回身,看了一眼竹桌,良久才反应过来,向外望去,申屠薇澜的身影已在十余丈外的竹林里,他连忙追了出去。 清寒的月光照进了竹林,稀稀散散地斑驳着林中小径。当一阵夜风吹过,竹海层层枝叶“沙沙”地摇曳,涌起暗浪,后浪推着前浪,一层层地涌向很远处! 曲径通幽,陶士衡一路追到竹海深处,前方早已没了申屠薇澜的身影,只有一片片“沙沙”的墨绿在随风摆动,地面铺满枯死的黄叶子。竹林深处有几道银光,闪烁着隐隐杀气,他站定身子,兀自原地打转一圈,面容冷静地环顾四周……突然,前方一排尖利的竹刺射向他胸口,他一个左侧身躲过,同一瞬间发现,后方几乎同时也有一排竹刺射来,他此刻两手空空,只能一跃而起,来躲避这前后的夹击。然而,就在他跃空而起躲开竹刺时,上空一张大网落下来,将他整个人缠罩起来!陶士衡试着使劲撕扯,但是他越是挣扎这网却是收得越紧,最后他跌坐地上…… “哈哈哈!”肖度水、毛雪望、莫尹玖几人一真放肆大笑,纷纷从前后几个树丛走出来。 肖度水一口川腔嘲弄道,“陶士衡,你终于落到我们手里了!”他上去就是一大脚,踹在陶士衡的后腰,一张国字脸十分狰狞,毛雪望、莫尹玖两个上前也是一阵拳打脚踢。 只见陶士衡“唔唔”一脸忍着痛,紧紧咬着牙。申屠薇澜抱着他的长剑,站在另一旁看着,居然有些于心不忍…… 陶士衡嘴角渗血,被一根粗草绳把双手反缚背后,吊在静湖旁一颗歪脖子树上,只能勉强踮脚撑地。青城四秀三个男徒,又是对其一番毒打!申屠薇澜早已不敢看这场景,站到一旁转脸望着平静的湖面,望着水面躺着的寒月,但她每听陶士衡一声“唔”,她的心就是一揪,仿佛月影随水纹不停跳动般,她的脑海中早已波涛汹涌…… “大师兄,不如让我斩断他的手脚,再一剑杀了他,替师伯报仇吧!”莫尹玖回望一眼肖度水和毛雪望,三人都已气喘吁吁的,实在没力气再打下去了。 申屠薇澜听到这话,纠结无比,转头看了看一身伤痕被吊着的陶士衡,他还是一脸倔强的冷峻,她眼框湿润着……她又望向三个已经打人打得体力透支的师兄,默默摇了摇头。 肖度水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息,向莫尹玖同意的点了点头。 “嘿嘿……”莫尹玖抽出佩剑,盯着陶士衡,一脸兴奋地走了过去。 “快接住!”就在莫尹玖蓄力一剑刺向陶士衡的同时,申屠薇澜鬼使神差般,从另一侧将长剑一下抛向陶士衡! 莫尹玖见状,瞬间将剑转向,直取陶士衡心口!说时迟那时快,陶士衡双脚侧蹬树干,身后的双手将长剑惊鸿接住,空中接力一传,张嘴一抽剑柄,长剑唰的出鞘…… “呃!”莫尹玖瞬间倒地,脖颈上涌出鲜血。 几乎同时,陶士衡向后一甩剑,身子一晃,惊鸿准确的将身后的吊绳和捆手的绳索一并割断! 肖度水、毛雪望、申屠薇澜几个早已惊呆。只见陶士衡半蹲落地,右手反手接住惊鸿长剑,冷得冻僵的一张脸,抬头目视间,仿佛猛虎出笼,杀气四溢! “哼!”这时,青城派弟子身后突然有人吭声,三人闻声回头,发现身后十丈左右出现一个红袍人。 “掌门师叔!”肖度水细看,惊喜地跑过去。 原来,红袍人就是“青城双绝”之一的“疾风剑”莫尧庄。 “师父!”毛雪望、申屠薇澜二人反应过来,跟着跑向红袍人。 不料,跑在最前边的肖度水、毛雪望被莫尧庄突然各打一记重掌,二人分别向左右弹出丈许,倒地吐血! “看你们干的好事,青城派乃是名门正派,你们胡作非为,简直有辱师门,令我痛心之极!”莫尧庄一脸严厉地盯着肖度水,灰白的山羊须随风而动。 “师叔,这厮刚刚杀了三师弟……”国字脸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禀报道。 “这我自有主张!”莫尧庄甩脸一边道。 “师父……”申屠薇澜跑上跟前,惊讶的看着她两个倒地的师兄。 莫尧庄未等她多说什么,狠狠一掌拍在她肩锁上,将她打飞! 陶士衡见申屠薇澜倒在自己身侧,哇地吐了一大口血,他起身,语气冷冷道,“你不该处罚她!” “哼,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当日青城山煤窑,你杀我师兄肖炎耀;今日在此,你又杀我徒弟!新仇旧恨,现在就由我来跟你算吧!”莫尧庄一副不可一世的语气说道。 “那你出招吧!”陶士衡目露寒光,淡淡道。 莫尧庄对视着陶士衡,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竹树枝叶沙沙的响声,青城四秀剩下的三人也都屏气凝神,观望着对峙的两人。忽然一片黑云飘过,遮蔽了月亮,一股凛冽的杀气也随风而起,轻轻飘浮的沙粒和落叶都蠢蠢欲动。一把长约四尺,通体黑色的利剑已经出鞘,它嗡嗡作响,随着莫尧庄的手由下而上一挥,昏暗的竹林里,瞬间飞沙走石,竹树颤抖。 “呀”莫尧庄大喝一声,脚下使劲一蹬,仿佛已经融入疾风一般,快速向陶士衡迎面攻来,剑势强劲。 陶士衡眼见莫尧庄已经到达身前三丈,依然站着不动,左手握剑竖在眼前,右手紧抓惊鸿剑柄。忽然之间月光普照,黑云已过,莫尧庄扯着跳动的影子即将进入一丈身位之时,陶士衡右手拔剑,整个身体弹射而出,与莫尧庄瞬间擦身而过。 冰冷的一道光闪过申屠薇澜的双眼,她只见眼前的莫尧庄平举着黑剑,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而她转脸,两丈外的白色身影同样站着不动。一切安静的令人发慌!正在她左看右望的时候,沙沙沙,一阵风过,她看到由莫尧庄颈部喷出的血雾,正迎面笼罩着身前空间,暖暖地洒落在她脸上、胸前、头发上!申屠薇澜双目圆瞪,一身通红地昏死过去。 莫尧庄仆哒倒下,“啊……啊……”肖度水、毛雪望两人面色煞白地惨叫,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刻不停地往林子外没命地逃跑! 陶士衡撩腕剑花收惊鸿归鞘,转身缓缓走向昏倒在地的申屠薇澜…… 次日晌午,申屠薇澜睁开惺忪的双眼仰起身子,环视一眼,简单的被褥竹床,屋内装饰也很清雅简约,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静湖小筑的一张床上,挣扎着坐起来,突然胸中一阵剧痛,咳咳……她一阵狠咳。 “醒了,先把药喝了吧。”陶士衡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走进来。 申屠薇澜看到这身白衣和这张冷峻的脸,她想起当晚她师父莫尧庄血溅当场,以及他三师兄莫尹玖被一剑封喉的情景,仿佛一切正历历在目。她怨恨地盯着陶士衡,呜咽地吼道,“你不如一剑杀了我!”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因为昨晚我杀了你师父和你师兄。可就算是你要报仇,也要先养好身体。所以我劝你先把这碗药喝了。”陶士衡走近两步,坐在床边的竹凳上,伸手递上药碗。 申屠薇澜伸出颤抖的手,突然看到有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和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已经走到静湖小筑门口,啪啷,她一把将陶士衡手里的药碗推开,药汁全洒在了木地板上。 “吁陶士衡,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温太真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耸了耸浓眉,吹了声哨子哂笑道。 申屠薇澜抿了抿嘴,奋力爬起身子,套上鞋,踉跄地走动,与温太真擦肩而过,向外自顾自离去。 “原定的时间是明天,今天我并不打算动武。”陶士衡望着申屠薇澜的身影走出门口,转眼向温太真淡淡道。 “我只是想早点听到你的线索。”温太真看着陶士衡,满眼的渴望。 陶士衡略一点头,眼神示意温太真坐下后,便将自己得到的线索,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温太真。 “你是说镇北侯府的张孟宾,他是雪狼国派来的细作?”温太真惊讶道。 陶士衡倒了一杯茶,推到温太真面前,然后点点头,接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他的飞鸽纸条里,居然推断到茄子可能是大顺公主,这个张孟宾的确心思缜密,而且连正道教主都中了他的毒,看来这个人的手段真不简单!”温太真感叹着。 “还有福州曹家情报网,已经成为雪狼国首要的铲除对象了。”陶士衡说着,自顾自喝了杯中茶。 “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得赶去杭州秀湖别苑!”温太真一脸浓眉紧缩,焦急不已的起身。 “温太真,你总是想着怎样去帮别人,有没有想过,你应该让曹叔宝独自去面对一些事情。”陶士衡轻轻将茶杯搁置桌上,看向温太真。 “……”温太真似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答应道,“好,我会很快回来的。” 温太真见陶士衡轻轻点头,便迫不及待地转身,迅速往门外走去。 第一卷 第十章 快活又逍遥 静湖小筑外的竹林里,原本在等待温太真的夏侯莎,看见申屠薇澜一脸的苦大仇深,举步维艰的扶着竹树走出来,她同情心起便默默地跟了上去。 “你是什么人?”申屠薇澜扶着一簇竹树,原本清秀的脸如今却一面青,她困难地喘了喘气,疑惑地望着跟上来的夏侯莎。 “我叫夏侯莎,是跟温太真来的。你一定就是青城派的申屠薇澜吧……”夏侯莎微笑道,伸出手想去扶。 申屠薇澜起身躲开她的手,边咳边动身要走。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夏侯莎跟上去一步,但这次没有贸然去扶,接着轻柔道,“你们青城派的事,我和温太真在来的路上已经有所耳闻,我非常明白你此刻的心情……” “我的事与你无关……”申屠薇澜摇头说着。 “我理解你,换做我是你,师父、师兄被杀,我也会想去报仇的!”夏侯莎凑上半步,同感道。 “你是说,你支持我杀陶士衡?”申屠薇澜疑惑,转头看着夏侯莎。 “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这一战的前后,但是江湖尽人皆知,是你们青城派主动挑战陶士衡的……”夏侯莎试图帮她回忆着整件事。 申屠薇澜左手捂着胸口,思维也进入回忆中,右手指甲在竹树上抓扣着。 “结果呢,你们自己败了还再三逼迫,最后一个个死在人家剑下!现在看来,你们明明知道惊天一剑的厉害,却非要自己去送死,简直是自不量力!”夏侯莎将对方心里已有的答案说了出来。 “你,你……”申屠薇澜很想反驳,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师门她很生气,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你师父、师伯还有师兄,他们已经死了,你却觉得这一切后果都抛给了你,责任重大,所以你觉得喘不过气。但是你自己想想,以你的武功,又怎么能打败陶士衡,替他们报仇呢?”夏侯莎语气变得严厉,一针见血道。 申屠薇澜的情绪一下子冷静下来,眼里是失落但是也有不甘。夏侯莎一把扶住她,两人肩并肩地往静湖边徐徐而行。 “如果温太真打败陶士衡,你会怎么报答他?”夏侯莎若有所思,看着她问道。 “江湖传,温太真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宅心仁厚,恐怕他不会轻易杀人……”申屠薇澜分析道。 “你意思是说,陶士衡会打败温太真吗?”夏侯莎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似乎惊慌。 申屠薇澜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接着道,“我只希望能够亲自为师门报仇……” 夏侯莎听罢,凑到她耳边耳语了几句,突然看到迎面而来的温太真,忙收回身子,惊喜微笑道,“温太真,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申屠薇澜抢一步到温太真跟前,恳求道,“这一战,你可不能输……” 温太真站定,看着申屠薇澜道,“我知道,你师门之仇不共戴天的感受,但我与陶士衡无冤无仇,而且他剑法如神……恐怕我也帮不到你。” “至少你有机会,可以一试啊……”申屠薇澜低声恳求,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已经答应了陶士衡,我过几天会回来应战的。”温太真如实说道。 “莎莎,我们走吧!”温太真走向夏侯莎。 “我等你回来……”申屠薇澜低声恳求道。 “你保重!”温太真回看她一眼,便与夏侯莎挽手向林外不远处的马匹走去。 夏侯莎回头与申屠薇澜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某日晌午,雪狼国都黑城王宫大殿,雪狼王刘元海及其族弟刘元湖、刘元河,以及雪狼国大贵族挛鞮月、雪狼国宰相张孟孙,还有其他一众官员正在议事。 “哈哈哈,元河、元湖你们立了大功了,”刘元海开怀笑道,“这次你们兄弟俩大败五胡联军,歼灭敌军精锐近七万,哈哈哈,寡人要给你们摆庆功宴,还要犒赏三军!” 雪狼国文臣武将们一时间都纷纷笑声祝贺。 “谢我王厚爱,我们兄弟作为狼族成员,为雪狼国效力就是我们的本分!”刘元湖、刘元河二人神情激昂地拜倒,谢恩道。 “只可惜,不小心放跑了甘浙这个五胡联军的统帅……”刘元河略有惋惜,接着道,“大王,我诚挚地向您保证,您再给我们兄弟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定能够扫平五胡!” “哈哈哈,元河、元海两位将军,不愧是雪狼两员猛将啊……”张孟孙竖着拇指出列,大声夸赞两人。 见两人抱拳回礼,张孟孙接着向刘元海躬身作揖道,“大王,老臣认为,如今五胡精锐已除,他们恐怕没有五年时间再别想恢复元气,何况五胡各部已共推使节前来割地求和,我们既然已经同意,不如先让刚刚建功归来的两位将军以及雪狼大军休整一段时间,养精蓄锐,毕竟已经连续作战三个月了……” 士气正盛的刘元河听了这话不干了,仿佛怕被人抢了功劳似的,瞪了一眼张孟孙,然后跪向刘元海道,“大王,我等不需要休息,三个月,等荡平胡族,再吃庆功宴也不迟!” “对,我等不需要休息!”刘元湖也拜下求战。 其实,河、湖兄弟两个连续作战三个月,而且双方都是草原骑兵,长途奔袭之下,已经是人马疲惫了。此时刘元河之所以求战,全是因为他爱慕已久的挛鞮月在场,所以抢着出风头为的是引起挛鞮月的注意,而刘元湖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哥哥的想法,也是借机成全。 “哈哈哈,孤的两位好将军,你们先请起来……”刘元海上前见河、湖二人扶起,接着笑道,“张宰相的意思,你们不要误会,大家都是寡人的左膀右臂啊!” 河湖兄弟起身后,面上仍有不甘之色,刘元海接着解释道,“也难怪,寡人事先没有让张宰相告知你们,其实让你们好好休整,是因为要去打更大的仗……” “大王,请问是打什么更大的仗?”刘元河好奇地追问。 “哈哈哈,我们接下来要对付顺国!”张孟孙上前笑道,然后望向刘元海。 刘元海点点头道,“张宰相,你把之前商量好的战略给两位将军好好地讲一讲吧!” 张孟孙点了点头…… 当日雪狼国举国同庆。刘元海特意请羊艳容出来给立功的刘元河、刘元海等人各敬一杯酒。 “爱妃,派到顺朝的探子回报,已经有茹儿的消息了!”刘元海机灵着胡子,眯着笑握着羊艳容一只手。 “啊,真的!茹儿她怎么样,有没有把她接回来?”羊艳容一脸惊喜,但瞬间又开始落泪,“现在羊家在大顺的处境大不如前,臣妾的父亲又下落不明,茹儿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刘元海抚摩她的背顺了顺,安慰道,“爱妃放心,虽然派去的人没有第一时间接回茹儿,但是可以确定,她现在还算安全……” “还算?大王有事瞒着臣妾……”羊艳容一下子紧张起来。 “爱妃……好的,寡人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刘元海扶着她坐下,徐徐道,“茹儿,她真不愧是爱妃的亲生女儿,如今已经是个小美人了……” “大王快不要取笑臣妾了……”羊艳容心急着要得到女儿的消息,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这些甜言蜜语的话。 刘元海接着便把张孟宾捎回来的传书内容告知了她。 “什么?青楼……”羊艳容一下子抽泣起来,“我可怜的茹儿,被人拐到风尘之地,还险些被谢家的纨绔子弟轻薄……那她现在?” “爱妃请放心,飞鸽上说,茹儿只是被恒元子暂时软禁,吃的住的都还算可以,等恒元子查出他儿子死亡的真相之后,自然放了她。”刘元海安慰道,“更何况,张宰相的弟弟就在恒元子的侯府上,他一定会多多关照的,等一切时机成熟,我们就接茹儿回来,好不好?” “嗯!”看着刘元海一脸诚挚的样子,羊艳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端庄优雅的微笑。 “爱妃终于笑了,寡人放心了。”刘元海轻轻给她擦拭眼角,接着柔声道,“爱妃,今日雪狼国还有一件喜事,两位族弟打败胡族建功而归,寡人想请爱妃赏脸,给他们二人敬一杯庆功酒,不知……” “大王哪里的话,臣妾自当是荣幸之至!”羊艳容起身微笑道。 “好好,哈哈哈……”刘元海乐开怀了,携手羊艳容一同前往王宫宴席。 话说,张孟孙与刘元海提到要对付顺国,其实并非马上挥军强攻,而是以“内外腐蚀”之计谋,将顺朝慢慢拖到虚脱无力。外部,狼族零散人马对大顺北境边关频繁滋扰,抢掠钱粮,杀人放火,袭击往来商旅,弄得大顺北境鸡犬不宁,防不胜防,人心惶惶,无法休养生息;内部,张孟宾为暗探头目,联络顺朝内奸党污官、江湖邪派势力,在顺国内部陷害忠臣,暗杀义士,并激化大家族之间互斗。按照计划,他们第一个目标就是被称为中原情报大族的福州曹氏,张孟孙已经派遣了雪狼族秘密高手,分别前往福州以及杭州秀湖别苑。而这个秘密杀手的组织,一直是由雪狼大族的代表挛鞮月负责,虽说挛鞮月仅仅二十七岁,貌美如花,却心狠手辣,而且其功力已接近大天位。数年前,她带领五十名手下前往中原,隐身匿名地建立“玉浦团”,接单杀人,训练杀手。玉浦团如今剩下的杀手仅有十五名,称“七杀八灭”,多数功力达到中天位以上,最差的也有小天位。近日接到雪狼王召唤,挛鞮月才回到黑城听候差遣。 雪狼国如今已将五胡联盟的大军击败,分散的胡族不足为惧,刘元海再无后顾之忧,只要专心将大顺这只瘦死的骆驼内外腐化,他入主中原的野心便可达成了。 所谓的五胡联盟,分别是由赤胡、蓝胡、黄胡、白胡、黑胡等五个胡人部落联合而成,甘浙是赤胡部落首领。五胡之中赤胡、蓝胡、黄胡人口最多,实力也是最强,部族人口高达十五万至二十万,而且胡族人生长在马背上,都会使用弯刀弓箭,一个十五万人的部族,能挑出将近四万的精骑兵。白胡、黑胡两族实力略弱一些,部族人口都只有五万左右,作战兵马都是一万余。而顺朝的三大外部威胁,指的就是西域胡族,北方狼族、东夷倭国。 话说,曹叔宝和司马茹回到秀湖别苑后,真是度过了几天“男奏女歌心悠然,含情脉脉诉衷肠”的好日子,真是快活又逍遥。 曹叔宝牵起她的一只手,“手牵手,一起走在幸福的大街,微风缓缓地吹来,你我相依偎,爱的目光如此地热烈。” 司马茹两腮绯红,“这份爱,就像是在燃烧的火堆,炽热的火焰如同盛开的玫瑰。” 曹叔宝食指轻刮她的下巴,“不管白天、黑夜,继续地沉醉,整个世界弥漫薄荷般的气味。” 司马茹杏眼微抬,“耳边,你的呢喃不停吹,所有孤单、寂寞都被悄悄震碎。” 曹叔宝轻抚她云鬓,“你的眼神,就像流淌着的河水,流进我的身体润心扉,洗涤所有悲伤烦恼,带来安慰。” 一日傍晚,曹叔宝正与司马茹共披一张毯子,坐在阁楼上欣赏别苑外小桥流水、白鸟归巢的美景。忽然一只白鸽飞入,落在他俩跟前,曹叔宝解开信纸一看。 “不好……”曹叔宝坐直身子,一脸紧张地脱口而出。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剑客不太冷 “叔宝,你怎么了?”司马茹疑惑的看着曹叔宝。 “我得马上赶回福州一趟……”曹叔宝说着,见司马茹面显担忧,他又挤出微笑道,“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没事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司马茹依偎过来道。 “傻瓜,你还担心我跟别人跑了吗……”曹叔宝紧了紧抚摩她肩上的手,接着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小别胜新欢?” 司马茹原本一双杏眼瞪得老圆,想要不依不饶的一定跟着去的,听了他的话,便乖乖道,“那好吧!” “等我回去以后,就跟我奶奶还有姑婆长辈禀报,说我给他们找了一个公主回去做孙媳妇……”曹叔宝呵呵道。 司马茹假装嫌弃,挣开曹叔宝的怀抱道,“哼!那你可想多,从古至今,哪个公主不是嫁给王孙公子、状元郎的?” “哦?我曹叔宝虽然只是没落皇族之后,一介布衣商贾,但要我为了心爱的姑娘谋取一功名的话,我也心甘情愿!”曹叔宝认真的看着她,握起她的手,“无论如何,答应我,好好的!” “我等你!”司马茹眼神温柔而坚定地回应。 落日透着薄薄的云层,仿佛露出的是半个嫩橙的蛋黄球。 司马茹方才安睡,曹叔宝刚要出门下楼,却隐隐感觉身后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急忙转头,发现池塘凉亭顶上正立着一个黑色身影,此刻正露出邪魅笑脸!曹叔宝从阁楼上一跃而下落在地面,左右手已分别操起铁笛和短剑。对方亦从凉亭顶上纵身下来落在五丈开外,一身黑杉,双手抱胸,夹着一柄外观独特的剑,身形高瘦,比曹叔宝还高半个头,脸型尖长,黑发被钢箍环着披散两肩,一双三白眼看得人浑身起毛。 天色渐渐昏暗,夜风徐徐而来,格外清爽,池边的小青蛙咕咕咕鸣叫起来,似乎还飘起几粒闪亮的萤火虫! “大圆居上,大矩居下。凶剑大矩,你是玉浦团七杀之一!”曹叔宝面色严峻道。 “不愧是大顺风媒第一家少东家,曹叔宝名不虚传。”刺客大矩的语气似笑非笑。 “你既然早就来了,为什么这时候才出现?”曹叔宝。 大矩一抬三白眼,哼道,“你既然知道我,想必也知道,我喜欢在杀死猎物之前,慢慢戏耍。你都不知道,看着猎物从挣扎到哭喊最后绝望,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过程,哈哈哈……” 加上这个水牛发憨般的笑声,仿佛整个秀湖别苑都成了水稻野田。 “哼,谁是猎物,还尚不可知吧?”曹叔宝右手一旋短剑甩掉剑鞘,双目盯着大矩怀里的剑。 “哈哈哈!”又是一阵水牛发憨,大矩胜券在握的样子,大声道,“你现在有个女人要照顾,面对我这么一个冷血的杀手,从心理上你就已经输了!” 大矩说完,突然脚下发力,急速冲上来,“唰唰当”剑之间的碰撞声! “啊!叔宝……”原来司马茹被忽然的类似水牛发憨的笑声惊醒,揉了揉双眼,走出阁楼向下望去,正看到两人交手。 此刻,大矩剑从曹叔宝身后抵在他左侧颈部,而曹叔宝右手的短剑已被击飞,插在阁楼一层的柱子上,左手握着被削断的半截铁笛。 “你可以杀了我,但请你放过她……”曹叔宝丢掉残笛,低头恳求道。 大矩望了一眼阁楼上,那美貌的花季少女已经不知所措,面无血色,双手掩着撑到极限的小嘴! 大矩缓缓收剑入鞘,抬起下巴斜视曹叔宝道,“我今天还不会杀你,哼哼,五天后的早晨我会再来,到时必有一人死于此处,珍惜剩下的时间,想想怎么为最后的决斗增加些许乐趣吧,哈哈哈!” 曹叔宝望着转身而去的大矩,水牛般的怪笑不绝于耳,他知道自己带着司马茹绝对不可能逃得掉! 深夜难眠,两人相互依偎在阁楼上。 “铁笛被大矩斩断的同时,我以为没命了,那一刹那,我脑海里闪过的只有你……”曹叔宝无奈道。 “那个大矩真的这么厉害吗?”司马茹抬眼看着他。 “是我心虚,加上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名剑,我才会输的这么惨的……”曹叔宝轻轻摇头,低头看着她道,“要不然,你明天一个人骑快马……” “叔宝,我不会自己走掉的,要走就一起走!”司马茹按了抚摸他的手安慰。 “那样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我拖住他,你才能安全地离开!”曹叔宝严肃道。 司马茹一阵感动,忽而杏眼一转道,“一定还有办法!这样,明天你就去找温太真吧!我猜,那个陶士衡应该只是跟他点到为止地切磋……” “这很难说,陶士衡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的,性情也孤僻冷漠……”曹叔宝分析道。 “你可别忘了,就是他,这个孤僻冷漠的人,提出了镇北侯府命案的关键线索,我才能重获自由的!”司马茹睁着大眼,亮着嗓子,一副可爱的样子。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曹叔宝看着她,不放心道。 “没事的,你没回来之前,那个杀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放心去吧!”司马茹其实是非常害怕的,但为了让曹叔宝安全,她宁愿强压心底的恐惧,装出坚强。 曹叔宝聪明过人,他当然明白她所想,一把紧紧搂着她,看向阴沉沉的夜空仿似在找寻一颗明星,许诺道,“无论能不能找到温太真,我都尽量赶在明天晚上回来!” 司马茹轻轻眨眼,仿佛藏着泪。 次日大清早,曹叔宝便快马出发,却说巧不巧的,就在午时左右,他跟温太真与夏侯莎二人刚好迎面遇上。三个人便找了一间面馆坐了下来,各点了一份五丁卤子面。 “怎么就你一人?”夏侯莎见一向开朗的曹叔宝,此刻居然只顾垂头吃面,关切道。 “茄子在别苑,暂时安好……”曹叔宝略显无力答道。 “是不是雪狼国的杀手已经来了?”温太真放下面碗,问道。 “是大矩,我打不过他……四天后他会再来,到时就必须见晓生死了。”曹叔宝也放下了碗,一脸低垂。 “传闻大矩这个杀手杀人如麻,神出鬼没,而且喜欢从意志上摧残和折磨对手,看来是真的。”温太真说着,想起了陶士衡的话,神色却转缓和。 “这次,我们恐怕在劫难逃了……”曹叔宝气馁地看着温太真道。 “曹叔宝,你真的变了……”温太真伸手拍拍他的肩。 “你为什么这么说?”曹叔宝疑惑道。 “大矩根本杀不了你的,你本身有很大的优势!”见曹叔宝更加疑惑地看着自己,温太真接着道,“别忘了,你们曹家在中原江湖的这两百多年基业,凭的是什么?” 曹叔宝一知半解的点点头。 “江湖中人,有谁不知道绝世名剑青釭剑就是你们曹家的镇门之宝,大矩再厉害在青釭剑面前也只是破铜烂铁而已。”温太真接着道。 曹叔宝还是略显心虚,“你狂奔几百里,就只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温太真当然知道,曹叔宝希望自己跟着回去对付大矩,可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笑着排排曹叔宝肩膀,鼓舞道,“任何事,我都相信你,一定都能应付自如的!” 温太真见曹叔宝垂下眼,笑着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们先赶回静湖小筑了!” 曹叔宝眼中重新充满了光芒,看着温太真和夏侯莎点了点头,便也起身启程返回秀湖别苑。 “你回来了!”司马茹从阁楼上一看见骑马的曹叔宝,便迫不及待地迎到阁楼一层。 曹叔宝才刚一点头,凉亭里就传来了水牛发憨般的笑声,“哈哈哈,我以为你跑了呢!” 两人瞥了大矩一眼,便转身往阁楼里走。 “你们小两口之间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省的以后没有机会了!”大矩拿起酒壶灌了自己一口,接着道,“曹叔宝,别想着逃走,否则这个小美人的下场是怎样,你自己应该能想得到,哈哈哈!” “你没事吧?”曹叔宝边打量司马茹上下,边询问,并不理会大矩。 “嗯!”司马茹轻轻摇了摇头,接着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把温太真当成好朋友,难道他不愿意帮你吗?” “他是要我亲自出手,”曹叔宝握着她双手,诚恳道,“我还得离开一趟,回福州老家,我保证四天后一定回到这里!” 司马茹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次日傍晚,南山竹海的静湖小筑。 “温太真,你果然言而有信。”陶士衡面色平淡地从竹椅上起身,看向背负着饮魔刀,正下马栓绳的温太真道,“当日,在钟山战神祠,我就想跟夏侯战决斗一场,可惜……真是遗憾。不过,你既然成了他越女刀法的传人,那今天我也算完成那个心愿了。” “陶士衡,温太真也算跟你一起并肩作战过,而且他一心为民除害,你也是行侠仗义,你就不该跟他发起决战!”夏侯莎从温太真身后站了出来,紧盯陶士衡质问。 “莎莎……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男子汉大丈夫答应了的事,又怎么能反悔?”温太真紧着浓眉,看着陶士衡,又转眼向夏侯莎道。 申屠薇澜从竹屋后边扶着剑,满脸发青地走出来。她这几天虽然都住在静湖小筑最后边的房间,但是陶士衡送去的疗伤药,她都一概没接受,所以伤势不但没有一点好转,反而还恶化了。此时江湖都传说,申屠薇澜与青城派仇人陶士衡同吃同住,不知廉耻,背叛师门。然而,她此时心里只装着一件事,就是杀掉陶士衡为师门报仇,她相信一切谣言都将不攻自破。 夏侯莎原本还一脸的不甘心,她看见申屠薇澜后,却自顾自走到一边,悄悄与申屠薇澜对视,相互点了点头。 夕阳淡黄色的余晖,透过林子枝叶洒落地面。两旁的竹树扶风摇摆,零零星星的竹叶翻滚飘落着。夏侯莎一脸担忧,目不转睛地关注着二十丈外的两个男人。 温太真与陶士衡两人之间隔十丈相互对视着。陶左手举起长剑,右手紧握柄作势要拔剑出鞘,温同时右手握住背上的刀柄。唰啷两人的刀剑同时出鞘,剑气、刀气一下子喷涌而出,竹林内天色骤变,落叶齐飞。陶、温两人刀剑急速相交,叮叮当当不间断地碰出火花,雷鸣闪电一般。两人擦身而过,温回身立马以饮魔刀甩出刀气,陶回身同时亦挥动惊鸿射出剑气,两股力量空中相交发生爆炸,辐射开去,周围竹树分分倒下。温再一跃向前虚刀一刺,陶后仰避开,温越过其身位同时一个空中旋子回马一刀,陶翻手背后惊鸿右手换到左手,反手剑一挡饮魔刀一贴,接着两人的刀剑便帖在一起,急速搅动,不停闪着火花,陷入焦灼! 突然,竹树丛中窜出两个黑衣人,从陶士衡身后御剑刺来!情况危急,陶士衡急收刀上功力,左手一弹惊鸿剑,与陶士衡贴背而过,以运转乾坤一招拨开两名黑衣的剑。陶士衡刚回过神,发现又有两名黑衣人出现,功向正在以一第二的温太真身后,他果断一个剑气挥出,逼退两人。温、陶两人相视一眼,仿佛达成了敌对的友好协议般,同时向黑衣人发起进攻。 这些黑衣人都是玉浦团“七杀八灭”的灭字杀手,功力都在中天位左右,每人都手持越王勾践所铸造并锁禁的凶剑。张孟宾英雄大会过后,补充发回雪狼国一份“顺国少年英杰名单”,所以挛鞮月便下令派出玉浦团全员行动,想尽早除去顺国的有生力量。 然而,八灭之四在饮魔刀与惊鸿面前,他们也没有人撑过五个回合的刀剑合击,都尽数死于刀气与剑气之下。温太真、陶士衡二人,通过黑衣人所使用的武器,自然看出了他们的来历。 陶士衡见外患已除,冷峻的脸边转向温太真,两眼迸发寒光,刺出一招狂龙出海。温太真刚想横刀招架,不料他看到申屠薇澜突然窜出来,一剑向陶士衡后心刺去。 申屠薇澜这一剑是使出全力的,虽然她身受重伤,但如果被她命中,恐怕陶士衡必定遭受重创! 温太真眼前闪过夏侯战被暗算的那一幕,两道浓眉一紧,突然无视迎面的惊鸿剑一般冲了过去,刚好赶上能以饮魔刀刀尖一挡申屠薇澜剑尖,然后刀身一摆拍在她胸膛将她击退倒地。 陶士衡见温太真异常举动时,便已料想是突发状况,然而那惊天一剑已经收不住功力,只能稍稍偏斜了一些。 申屠薇澜倒地瞬间便力竭昏迷,温太真腰部衣物也被惊鸿破开了一个口子,好在没有受伤。 “温太真,你没事吧!”夏侯莎早就不顾一切的老远跑过来,她翻查温太真的衣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温太真,你输了!”陶士衡面色平淡,收剑入鞘。 “你……”夏侯莎一听,仿佛烧开的水壶,双手一叉腰刚要骂对方不识好歹,好胜心强,被救了也不道谢。 温太真拉住了她,然后收刀归鞘,看着陶士衡走过申屠薇澜身边。 “温太真,我交你这个朋友!”陶士衡抱起申屠薇澜,往竹屋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我不亏,输掉也值了!”温太真开心地笑着,看了夏侯莎一眼,便跟上陶士衡的步子。 夏侯莎见温太真笑得这么开心,自然是没再发气,也跟了上去。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温太真看着陶士衡道。 陶士衡坐在床头,以毛巾擦拭申屠薇澜的额头,面色平淡道,“你一定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见镇北侯和谢安他们,把雪狼国的情况告知朝廷。” “没错!如今这种情况,不只是你、我、曹叔宝面临着强大威胁,恐怕还有无数武林义士、朝廷忠良也身处险境之中,就凭我等几个江湖侠客也始终势单力薄,应付不过来!”温太真点点头,抬头向上分析道,“我们必须尽快上报给朝廷,让皇帝早做打算,大顺军马做好准备,以免百姓再受磨难。” “可是,我还不能离开这里。”陶士衡看着床上的申屠薇澜,轻声道。 温太真看得明白,这两人之间肯定是情根深种了,无奈道,“那我明日先行前往京城,提醒镇北侯提防张孟宾。” “好,等把她治好,我会去京城找你。”陶士衡没有回头,但语气肯定。 温太真转头向夏侯莎道,“莎莎,你留下来照顾申屠姑娘吧,京城此行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 “我陪你去!”夏侯莎不容否定道,转头看看床边,接着掩着嘴笑道,“申屠姑娘,又不是没有人照顾……” 温太真也回头看了一眼,与夏侯莎相视一笑。 第一卷 第十二章 东河大肉饼 次日晌午,乌伤城外。曹叔宝连夜赶路,人困马乏,但为了能尽快回到福州,他不打算进城,而在城外十里官道上,也仅有一家大道客栈。曹叔宝吩咐店小二帮给马匹喂食草料和水,自己草草地吃了碗手牵面,打包了一沓东河肉饼,便进客房打算先休整两三个时辰,然后接着赶路。 “喂……醒醒啊!” 正当曹叔宝酣然入梦之时,感觉有人在抖他的手臂,他突地清醒过来,做起身子,睁大了眼睛一看,原来是楚觅云。 “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一副狼狈样,身上什么味道,几天没洗澡了吧!”曹叔宝打量着一脸油腻,满身臭汗的楚觅云,向后仰起头,捂着鼻子道。 楚觅云见状,忙举起两个胳膊左右嗅了嗅,又蹲下身子道,“曹大少爷,你还说呢,要不是温太真几天前飞鸽传书告知我,说你遇到困难,如果赶回福州肯定来不及,就让我提前赶到你老家取青釭剑咯,不然,我怎么会搞成这样吗?” 说着,楚觅云从背上解下四尺半左右的条状物,放在桌子上,双手打开布条,里边显露出一把宝剑,靶上有金嵌“青釭”二字。 “啊!你把青釭剑取来了……”曹叔宝一看,立时起身,拾住宝剑细细查看,赞赏道,“扬其华,淬如芙蓉始出;观其铔,灿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深深如水溢于塘,观其断,严严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果然是我家祖传的绝世好剑!” “那当然了,我楚觅云还能拿个假货来糊弄人吗?”楚觅云得意,接着摸了摸肚子道,“你这儿有没有吃的,光顾着赶路,还没吃午饭呢!” 曹叔宝收青釭,便将包袱里的东河肉饼给他拿了来,并给他倒了碗茶水,感激道,“辛苦你了,楚觅云!” “哎,真别说……等这件事过去,你得跟曹老奶奶提一下,给我涨涨薪俸才行!”楚觅云咬了一大口肉饼,囫囵说道。 “我奶奶她老人家还好吗?”曹叔宝一脸关切道。 “好着呢,她老人家去年才见了我一面而已,没想到,我才一进门她就记起我了!她还说啊,现在你们曹家老宅里大都是老弱妇孺,下人都老了,所以让我给你们曹家做管家呢,你说她老人家这眼光是不是很好……”楚觅云边嚼着肉饼边说着。 “好……”曹叔宝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涨薪俸的事呢?”楚觅云喝了口茶水,追问道。 “涨薪俸嘛……行!”曹叔宝站起身,略显担忧地踱步道,“不过,你还得再回去福州看着!” “你是担心,那些杀手会对曹老奶奶他们不利?”楚觅云道。 “嗯!”曹叔宝点了点头,接着道,“那我先赶回秀湖别苑,等解决了眼前的事情,我会赶回福州跟你们汇合!” 楚觅云见曹叔宝握着宝剑,抓起行李就要出门,便抬起抓着半张肉饼的手挥了挥,答话道,“你放心好了,我楚觅云办事,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你啊,还是找个时间洗个澡吧,别熏着老奶奶他们了!”曹叔宝回头呛了一句,便自顾出门去了。 “有这么难闻么?”楚觅云又嗅了嗅自己两腋,不嗅还好,这一嗅整的他自己食欲尽失,还差点把刚吃下去的东河肉饼全吐出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肉饼。 深夜,南山竹海的静湖小筑。申屠薇澜一醒过来,起身就想走。靠在竹椅上的陶士衡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发烧了…” “放开我,我就不该呆在这里,我也不需要仇人的怜悯……”申屠申屠薇澜使劲想挣开他的手,却一下不支的昏了过去。 “申屠姑娘!”陶士衡一把抱起申屠薇澜,抓起长剑就往竹林外跑。 夜色昏暗,远处的山林,在笼罩在云雾之中朦朦胧胧。小镇上,只有依稀可见的几个灯笼闪烁。 “有人吗,大夫开门!”陶士衡抱着人,直跑向镇上的秦寿医馆,这是镇上唯一的医馆。 他也不管会不会三七二十一,用肘子就对医馆门口一阵狂敲,“大夫,开门!” “来啦,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来…”医馆大夫,一只手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披着个外衣,取下一块封门的木板,慵懒道。 “大夫,救她!”陶士衡把怀里脸色发青的申屠薇澜转向他。 “呦,快进来!”大夫知道来者病人严重,一下子把取下两块木板,让他们进来。 “她之前受了很重的内伤,你怎么现在才送她过来?”大夫边号脉边说道,“一直没好好治疗,现在恶化了,恐怕……我也无能为力啊!” 啪呯,陶士衡一掌把茶桌劈垮,那个大夫吓得一个机灵。申屠薇澜也有了意识,她只依稀见到陶士衡揪着大夫的领口,面容冷峻,狠狠地说着“你不治好她,我就杀了你……”便又昏睡过去。 “我下了猛药,总算是保住她一条命了,往后必须小心调养才行。可是你看,她就是不肯喝药啊……”大夫一脸无奈的看着陶士衡。 陶士衡双耳一抖,对大夫说道,“来了很多人,是来杀我们的!” “啊……那,那怎么办?”大夫慌了。 “你想活命就赶快从后门走!”陶士衡很肯定的说。 “那好吧!”大夫递过汤药便自行离开。 “喝药,你为什么不喝?”陶士衡接过汤药,送到申屠薇澜眼前。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她深感无奈,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要报仇,如果死了,你怎么杀我?”陶士衡面色淡然,接着道,“青城派的人杀过来了,恐怕已经到楼下了。” “青城派要杀我,是清理门户,你无权干涉,你走,我不要你管!”申屠薇澜看着这冷峻的男人,她也冷冷地顺道。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没等她说完,就被陶士衡紧紧抱起,向屋外走。 “给我上!”医馆门外被二三十个红衣身影包围,他们都是青城派弟子,随着一声川腔,几个红衣人挥舞着剑冲进堂屋。 呯啪呯,陶士衡一脚掀飞一张木桌,撞向医馆门板,逼退几个红衣人,便抱着申屠薇澜走了出去,见肖度水、毛雪望手执火把领着二十余人围在外边。 “放下我师妹!”川腔国字脸怒吼道。 “你们既然公布她背叛师门,把她交给你们,她一定是死路一条!”陶士衡看了一眼怀里挣扎的她,对肖度水道。 “我师妹的死活是我们青城派的事,快放下她,你滾吧!”毛雪望接呛道。 “放下我吧,放下我……”看着怀里的申屠薇澜在苦苦恳求,陶士衡决定把她放下。 就在他刚弯身将申屠薇澜靠着医馆大门放下时,肖度水一剑刺向他身后! 陶士衡右手一挽,长剑旋转格开肖度水的剑,并起身将从上前的另一个青城弟子踢翻在地,面容冷淡环视周围的红衣人道,“我不想再杀青城派的人,你们识趣的话,赶紧给我滚……” 唰,就在陶士衡说话瞬间,肖度水从身后出剑刺向申屠薇澜,同时刚刚倒地的青城弟子也起身,一剑刺向陶士衡! 申屠薇澜也是一惊,没料到自己一直敬重的大师兄,如今却为了杀陶士衡,不仅污蔑自己,还要亲手杀死自己。 陶士衡双目迸发寒光,右手溪呤抽出惊鸿,左手持剑鞘向身侧挥刺。剑鞘刺入后青城弟子的心口,贯穿到身后,他身后的毛雪望一时看愣。而肖度水持剑的右手已落在不远处的地上,他啊啊哭喊着左手挥起火把向陶士衡冲了上来,同时有两名青城弟子从旁夹击。 惊鸿一招风声水起,转身挥舞之间,两名夹击上前的红衣男便被红线封喉,反手一招剑卷梨花直刺身后肖度水胸口。 申屠薇澜眼见转瞬之间,石阶和地面已被染成猩红,双手颤抖地捂着脸,眼睛落在白衣背影上。 陶士衡抬眼环视周围剩下的红衣人,见毛雪望惊慌地伸手阻拦众人出手,才将惊鸿归鞘。 申屠薇澜见白衣背影徐徐转身,一张冷峻的脸就如同初次见面那样……他伸出了一只手。她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拒绝,起身伸手牵住了他。两人就这样离开,向静湖小筑走去,留下一杆弃剑懊悔的青城弟子…… 清晨,陶士衡熬好药,将药碗搁置床边,等凉一会儿申屠薇澜醒过来自己喝,便自行走出门外。 陶士衡牵马到静湖边浅滩,赤裸上身给马儿刷洗身子。申屠薇澜静静撑在窗前,看着这个男人,她静静的笑了,很幸福。她知道这种感觉,在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开始萌生在心底,就像一颗豆芽,慢慢地破土而出。而今,她为师门所不容,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就这样,两人无言地过了两天,申屠薇澜将他的几身衣服翻了出来,用针线细致的缝补,然后洗净晾晒。 这天一早,陶士衡出门买补给回来,只看到屋里自己的衣服被子整整齐齐的,桌上一张纸条,“我不该呆在这里,我再也无法下手杀你,跟你相处下去,我只会越陷越深!”陶士衡放下纸条转身追出门去。 “夏侯莎,你怎么在这儿?”申屠薇澜刚到竹林外,便看到夏侯莎垂头丧气而来。 “我听说昨天小镇上死了青城派的人,我猜一定是你们出事了,就过来看看……”夏侯莎走上前,一只手扯了几片竹叶又双手撕掉。 “我…没事。温太真呢,你不是应该跟他走了吗?”申屠薇澜岔话题道。 “温太真那天早晨起来就不见了,只留下纸条说让我等他回来……”夏侯莎摇头看着手上的竹叶,抬头又问道,“申屠姑娘,你这是去哪儿?” “我已经决定离开静海小筑了。”申屠蔚蓝望向虚无缥缈的天空道。 “你人是走了,你的心可是还留在这儿!”夏侯莎哂笑。 “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好了……”申屠薇澜转脸向前,起步要走。 “你不要骗自己了,这是敢恨不敢爱!”夏侯莎一把拉住她的手,言辞真诚道,“你曾经是恨他,想杀他,可是你不能否认你已经爱上了他!” “你不要再说了……”申屠薇澜停住脚,另一只手抓住一支竹树,指甲来回抠。 “你只是不愿意接受事实!你不觉得一走了之,很可惜,对双方都很不公平吗?”夏侯莎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其实你比我幸福多了,陶士衡一向冷酷无情,却能能为你做这么多,可见他冰山的心已经被你融化了……” 夏侯莎见她面显犹豫,接着道,“温太真如果能像他这样,绝对不会留下我一个人,自己独自走掉的!” “没错,夏侯莎说得对,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走掉的!”陶士衡正好追上来,言辞坚定道。 “你们两个都该刚刚留下,该走的是我!”夏侯莎看着眼前深深对视的二人,自顾自转身离去。 静湖小筑,陶士衡望着湖面出神,此刻他脑海闪过青城山面馆黎寡妇,以及她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你在想什么?”申屠薇澜走上前,望着他的脸庞。 “想一些从来没去考虑过的事!”陶士衡看向她答道。 申屠薇澜似乎能懂他的心思,点点头道,“你准备出门了吗?” “嗯,当日我答应过温太真,跟他一起面对玉浦团杀手的事,上京向朝廷揭露雪狼国的阴谋。”陶士衡如实陈述道。 “你觉得正确的事,你就去做吧!”申屠薇澜看着他,鼓励道。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尽快刚回来。”陶士衡淡淡地许诺道。 “我明白,我会等你回来的!”申屠薇澜看着他点点头转身而去,想提醒他注意安全,却欲言又止……她明白这个人将是他此生深爱的男人。 杭州秀湖别苑内,司马茹自顾自坐在阁楼里吃着午餐,而大矩坐在阳台栏杆上喝着酒。 “亏你还能吃得这么香,哼,五日期限已过,曹叔宝不会回来了!”大矩瞟着三白眼,嘲讽道。 “他答应过我,我相信他!”司马茹看都没看他一眼。 “真想不明白,你一个堂堂的公主,怎么会喜欢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大矩嘲讽着走到桌旁坐下。 “你居然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的目的其实是我,那你为什么还要等曹叔宝回来?”司马茹惊讶又疑惑。 “哈哈哈……”大矩一阵牛发憨的狂笑,接着狂妄道,“我们团主说了,公主要带回去,曹叔宝也要杀……” “阁下想要杀我,可以试试,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曹叔宝突然纵身落在阁楼阳台,蔑视道。 “叔宝,你回来了?”司马茹冲过去挽住他的手。 “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曹叔宝看着司马茹道。 “哼!”大矩将酒壶往桌上随手一撂,“看来公主的眼光还真不错,那我就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看来我们之间的账是时候结一结了!”曹叔宝满眼锐气道。 阁楼下,两人开始对峙,司马茹在阁楼上紧张的关注着曹叔宝。大矩双手紧握剑柄,依右肩竖剑而立,曹叔宝左手短剑,右手反手紧握青釭剑柄。 “呀!”大矩率先冲过来,曹叔宝嘴角上扬,笑着旋转短剑,迎面挥向大矩。大矩挥剑一拨挡来短剑,一个冲刺袭向曹叔宝左腹。不想短剑回旋从大矩身后飞回,割了大矩右肩一道半尺的口子。 “哼”曹叔宝冷笑,侧身一跃多开大矩的剑,左手接住短剑,落在凉亭顶上。接着又是旋转短剑挥向咬牙切齿的大矩。 “你以为同样的招数还会有用吗?”大矩怒吼,使出劲力地将飞来的短剑劈成三截,带柄一节落在地上,中间一节弹向亭子上的曹叔宝,末端一节插在阁楼柱子上。 曹叔宝乘隙立即一跃而下,右手抽出青釭剑对着大矩一个当头重劈,左手接住断剑一节同时弹射,直取大矩腹部。 噹啷,大矩双手持剑挡住了青釭,视线受阻,无法避开断剑,“呃啊!” 曹叔宝身法不停,下落同时双脚齐蹬大矩胸口,大矩想鱼死网破,刺出一招松风贯耳! 噹,曹叔宝左手四指将大矩剑弹开,重重蹬向阁楼柱子上的那节断剑。 “啊……你,居然会弹指神通……”大矩被断剑透胸贯穿,手中剑落地还惊异道。 “哼,你可能忘了,温太真是我朋友!”曹叔宝看了大矩最后一眼,收回青釭剑。 大矩不甘的三白眼盯着他,双手抓了抓胸口穿出的断剑,身体抽动,一哆嗦断气了。 阁楼上,司马茹给曹叔宝倒了一杯茶。 “现在我真想好好请温太真喝一杯,”曹叔宝接过茶杯,开怀笑道,“这次能够这么轻易打败大矩,多亏他将弹指神通的心法传授给我,还让楚觅云提前从福州帮我取来青釭剑,否则我很难如期赶回来。楚觅云也是,他现在正在老家帮我照顾奶奶、姑婆他们。” “这两个人都是你最要好的朋友,有他们的支持,困难就可以迎刃而解……”司马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叹道。 曹叔宝举杯敬向她,笑道,“当然还有你,为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输的!” 司马茹幸福的举杯,将茶一饮而尽,双腮菲红。接着好奇道,“你刚刚说曹家的镇门之宝青釭剑,可是你打败大矩时,真正靠的并不是它呀!” “我终于明白温太真的用意,”曹叔宝站起身望着朗朗晴空,笑道,“原本我难以突破小天位往上的瓶颈,并不是我的武器不精,也不是我不够勤奋,更不是我心有牵绊,而且从容不迫的临场心智!” “太好了,你的攻力又提升了!”司马茹杏眼大睁,走上前看着他,开心道。 “嗯,不过,还不能高兴的太早,我还得赶回去福州跟楚觅云汇合,你……”曹叔宝握住她双手道。 “我知道,我等你回来。”司马茹善解人意的看着他,帮他理了理褶皱的衣服。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妖姬献解药 五日后的傍晚,福州通潮巷曹氏老宅。 “奶奶……楚觅云,我回来了,开门!”曹叔宝一路赶到曹氏老宅大门,便迫不及待地纵身下马,还一边大声唤门。 “曹叔宝,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楚觅云推开门迎了上来,面容略显苍白。 “我是赶回来的。”曹叔宝喘着气道。 “看出来了,你的面容很疲惫……”楚觅云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怎么样,那边的事情解决完了吗?” 见曹叔宝连连点头,楚觅云接着道,“我就知道,只要你振作起来,大矩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曹叔宝微笑,用左手拍了怕楚觅云右肩,楚觅云左手一把捂着右胳膊,表情瞬间痛苦,“啊……” “你怎么了……”曹叔宝先是关切,后心里一丝不妙的预感,按照往常的情况,各位长辈知道他回来,早就一拥上来问东问西了,急忙问道,“家里的人呢,怎么这么安静?” 楚觅云面容痛苦,仿佛还在颤抖,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曹叔宝见状,心咚咙咚咙变得急速七上八下起来,赶紧冲进院子里。楚觅云一脸愧疚地默默跟了上去。 曹叔宝穿过庭院第一道廊庭,推开门,只见厅堂两侧挂着两个白色的打灯笼,上边大大的黑体“奠”字,灵堂中间的灵台上摆满了灵位,香烟萦绕,两根明晃晃的白色蜡烛静静燃烧,最前边一个赫然写着“曹家第九代长媳筠莲灵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曹叔宝口中不停念叨着,目光呆滞,一下子瘫软在地。 “我拿走青釭剑后的第二天,玉浦团杀手就突然出现了,我赶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杀了所有的人……”楚觅云在他身侧蹲了下来,双目含泪道,“都怪我没用,打不过他们,非但报不了仇,最后还只能靠轻功逃走……” 楚觅云说到这里,双眼失去了往日的机灵,两行热泪已经不能自控的流淌起来。 “是我,是我对不起曹家的列祖列宗,更对不起奶奶,曹家三十余口人的性命都是因我而亡……”曹叔宝说着,跪着爬到灵案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奶奶,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学艺不精……” 看着失声痛哭的曹叔宝,楚觅云拍了拍他的肩,轻轻摇头,深吸一口道,“跟我来吧!” 曹家老宅佛堂密室,楚觅云指了指香案,曹叔宝顺着看过去,是一串紫檀十八子菩提佛珠。 “奶奶的佛珠,是她一直不离手的物件……”曹叔宝扑通跪在案前,双手拾起佛珠细看,悲恸道,“奶奶是在这里遇害的?” “当天晚上我回到老宅这里的时候,已经一片血流成河,迎面撞上一个杀手,没过几招我就不敌……”楚觅云回忆着,下巴不停颤抖道,“深夜我偷偷潜回,看不到一个活口,后来我找到了这间密室,就只看到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老奶奶……” “原本我想着尽快把青釭剑带回来,守护大家,没想到还是迟了……”曹叔宝攥紧手里的佛珠,呜咽道。 “老奶奶临终前跟我说了,其实曹家情报网早就被敌国盯上了,这次雪狼国派玉浦团追杀你,目的是让你从老宅拿走青釭剑,再趁曹家源头没有抵御能力的时候大举攻打,然后一举毁掉这个顺国最大的情报家族。” “是我中了敌国的圈套,是不是?”曹叔宝听到真相,双目圆睁地站起来,抓住楚觅云两只胳膊使摇晃,激动地追问,“是我间接害死了曹家上下?” 见楚觅云表情痛苦,想起他的伤,曹叔宝才松手,转身一边紧紧盯着手里的佛珠,“都是我不好!” “这也不能怪你,敌人这么狡猾,而且人多势众,又在暗处……”楚觅云安慰道。 “不,不……”曹叔宝摇着头道,又深呼吸了一口,异常冷静道,“楚觅云,你已经帮了我们曹家很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玉浦团挛鞮月,作为雪狼国刺杀任务的主要负责人,她虽然此番中原行动,已将顺国民间第一风媒曹家灭了门,但是明明已派出那么多玉浦团的高手,温太真、陶士衡、曹叔宝等人还是反杀脱身,安然无恙,这样的结果令她在雪狼国实权高层的面前颜脸无光。“假如中原江湖的这些新秀真的如此厉害,那么雪狼王派给我的刺杀任务该如何完成,家族荣耀如何保全……”这是近十年,挛鞮月第一次心生惧意,这些天夜里,她时常感到前所未有的呼吸沉重,难以入眠。 半个月后,某个深夜,怡红院地下密室,即正道教总堂。挛鞮月与她手下玉浦团的十个顶尖刺客,包围正道教总堂出口,堵着正道教核心成员。 “二位堂主,小女子只是想见见你们教主,把雪狼王的合作诚意传达一下而已!”挛鞮月身着雪白束身刺客装,红唇俏脸,她的声音如同灵狐般妖艳诡媚,嘴角处一粒朱砂点般的小痣,令她嘴角微扬的神情倍添神秘。 正道教红衣教主羊瑾,虽说他四年前依靠修习正道教至上武功“五雷掌”,实力已臻达大天位的境界,促使正道教短短三年便在中原快速崛起,但是自从中了张孟宾的见血封喉之后,他如今只能使出不到五层功力,如果想要恢复到巅峰,起码需要修养半年时间,除非得到解药。他想要潜心排毒养伤,便宣布闭关,将正道教事务分为两个部分,外务交由灰衣堂主苏俊负责,内务交由黄衣堂主孙恩负责。 “姑娘,我们教主正在闭关,你有什么话跟我们说也一样,我们会如实禀报他老人家。”黄衣人孙恩边浅浅作揖说着,边细细打量这个傲态骄姿,秾纤合度的女子。 “呵哼,我不远万里而来,没想到正道教居然如此的无礼待客……”挛鞮月冷哼笑道,眼神尽显妩媚。 灰衣人苏俊先是目瞪口呆,待他环视挛鞮月身后十名按剑而立,杀气腾腾的刺客,回神厉声道,“都说了教主闭关,你改天再来吧,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哈哈哈……”挛鞮月摆手阻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刺客,一声冷笑后,又装作楚楚动人掩嘴道,“反正小女子见不到羊教主的话,回去也无聊得很,不如就留下来陪你们解解闷吧!” 她嘴角飘起一丝动人无比的微笑,纤纤手指划过腰间宝剑,锵一下子抽刃出鞘,冰冷剑气乍泄而来,像水,像月光! 苏俊这些年打滚江湖,经验丰富,单单看挛鞮月出剑的姿态,便已经判断出这女人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他退后两步拔出佩剑,同时左右示意,让属下一起围攻。 “咚啪啷!”一道剑气从挛鞮月手中宝剑甩出,堂中一张巨大桌案瞬间化为碎片,四处激溅,正道教众人立刻左右闪避。她脚下运劲,凌空衣袂翩翩地向苏俊快速飞掠而来,弥漫席卷着杀气,整个身影如同来自堕落黑莲深渊的仙子,面容如娇艳的带刺玫瑰…… “嘿伊”苏俊面色一懔,对方实力,大呵一声,运足功力迎面冲上去,同时他三五个属下也纷纷助阵上去,而孙恩也手按腰间刀具,准备随时反应。 挛鞮月掠至苏俊跟前,环手一挥,唰剑气将几个正道教弟子击飞,转手举剑朝苏俊头顶落雷下劈。 “锵”两剑相交,一股内劲犹如不可抗力一般,苏俊瞬间感觉胸口血气翻腾,双脚不停跄踉回退,等他抵住墙壁停下,嘴上已涌出二两血。 黄衣人孙恩见这情形,一丝犹豫该如何应付。他也没料到,苏俊与自己一样都是接近中天位的功力,居然被眼前这样的女子照面一下就受了内伤,看来自己不宜轻举妄动。 挛鞮月凌空向前一个翻腾落在孙恩与苏俊之间,看了一眼孙恩,手舞剑花似乎还意犹未尽,准备再出招。 苏俊身后的密室石门突然嘎吱嘎吱打开,传来羊瑾的声音,“月蚀剑,玉浦团团主!” “教主!”苏俊、孙恩以及众教徒均恭敬地抱拳作揖。 红衣人羊瑾双手后背地缓步走了出来,先是扫了一眼狼藉的现场,又看了眼受伤的苏俊,最后目光才落在雪白束身的女子身上。 “羊教主,您可终于肯露面了?”挛鞮月翻着眉眼冷哼道。 “挛鞮团主,你一来就打伤我正道教的人,难道说是他们什么地方得罪了你?”羊瑾一脸不满地明知故问道。 “哪里哪里……是小女子在向贵教苏堂主讨教武艺,承蒙苏堂主手下留情了!”挛鞮月收剑抱拳说完,故意瞧了一眼苏俊,只见他憋气的擦了嘴角,才把剑归鞘。 “哼!”羊瑾左右看了一眼两人,心里不满苏俊失利,然而再看眼前女子的功力,暗叹现今的自己都很勉强,只有忍下这口气,屏气道,“你要见老夫,所为何事?” “羊教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挛鞮月望着密室,甜美道。 她乖巧的表情在羊瑾看来却犹如毒蛇吐信,他示意苏俊退下治疗,再示意孙恩在外边警戒后,便转身走进石门密室。挛鞮月示意手下刺客原地待命后,自己紧随羊瑾身之后走入密室。 “说吧,你今天大动干戈的,到底找我什么事?”羊瑾面朝正道教烛台上供奉的卐字阴阳鱼石雕,背对挛鞮月道。 “回禀羊教主,其实是我雪狼国大王的意思,”挛鞮月一副恭敬的样子,“其实王妃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父亲,所以让小女子前来替王妃向您请安了……” 说着,挛鞮月就深鞠躬身下来。 “少给我来这一套!”羊瑾突地转身呵斥道,“自从她叛国做了雪狼国王妃,我就没有了她这个女儿,我们羊家的声名扫地便是拜她所赐!” “羊教主,您言重了!”挛鞮月微笑起身,接着言辞凿凿道,“当日情形,胡族军队见王妃衣着华贵,便已料定其身份尊贵,便强行劫持,要不是我雪狼国大王恰巧赶到恐怕……所以王妃之举实属被逼无奈!” “别以为这样说,就能改变什么,掩盖你们狼族凶残歹毒的形象和累累罪行,哼!”羊瑾讽刺,又冷哼道,“我猜得没错的话,五年前大顺军中多名将领离奇死亡,想必与你玉浦团脱不了干系吧?” “羊教主,既然您谈及了,那咱们先不说这两军交战各出奇谋,伤亡在所难免……”挛鞮月知道再这么说下去,她将哑口无言,此行目的必然无法达成,便巧妙偷换概念道,“咱们来聊一聊,这一战过后,哪家损失最重,而哪家获利最多吧!” 羊瑾抬眼看着挛鞮月没有说话,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挛鞮月见他稍有缓和的样子,徐徐陈述起了顺朝内几大世家的往事。 自从司马氏建立顺朝以来,顺国朝局就一直延续着由几名开国大员分别把持重权的一部分,以协助皇家治理朝政的局面,而那些大员的家族经过几代的袭承积累,逐渐发展成了权势大家族。正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也。直到“永嘉之祸”为止,这一代最有权势的当属王家、谢家、恒家、庾家这四个大家族,而羊家依着皇后羊艳容的帝皇恩荫进阶为第五大世家。顺朝大世家,无论是在朝堂、经商以及武林之中,还是从人才任用、户银管配乃至军事部署,都具有深远的影响力。顺朝南渡新帝登基后,一切延续:王家王茂宏为相、王楚忠为将,一文一武相得益彰;谢家,谢安石身居太尉,且族妹为新帝贵妃;恒家,恒元子挂大司马头衔,手握虎符,掌管顺朝兵马;庾家,庾子嵩为太傅,且其侄女为当今皇后。 “我明白,羊教主背负着振兴羊家名望的重担,虽被罢免官职,您也想通过正道教有所作为,这些年您没少给朝中要员进献好处吧?”挛鞮月看了眼羊瑾讪讪的样子,胸有成竹道,“可您这番努力之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我羊家的事,还不轮不到你一个黄毛丫头来置喙品评!”羊瑾背过身,冷哼道。 “哈哈哈,看来小女子不幸言中了呢……”挛鞮月故作娇羞,接着道,“我猜想羊教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力地暗中帮扶自家外孙女安全顺利地回归皇族身份吧,毕竟她可是羊家最后的希望了……” “你到底……羊某真是老了!”羊瑾惊异转身,他没想到眼前这二十余岁的女子心思如此缜密,自己的心思全被她看穿了,看着她道,“哼,你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就直说吧,不要再拐弯抹角了!” “好,羊教主这才痛快!”挛鞮月直起身子,看着羊瑾道,“我雪狼国大王说了,王妃对女儿的思念简直肝肠寸断,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公主平安,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羊瑾原本想派正道教的人暗中保护司马茹,但是朝廷以及几大家族的人都在盯着正道教,自己身上余毒未清,恐怕想隐藏司马茹身份,秘密送她进宫是难如登天的。挛鞮月这么一提,倒也正中他心意。 挛鞮月见他略有心动的沉思,接着道,“但是公主如果想要恢复皇族荣光,恐怕四大家族中定会有人从中作梗,所以希望羊教主能够答应与我们携手联防才行!” “你们是想借我正道教之力,暗中破坏了四大家族的关系,引发朝野上的内斗?”羊瑾茅塞顿开的样子。 “羊教主英明!”挛鞮月虚一揖礼道,“四大家族之间积怨已久,只是没有一根像样的导火线而已,只要我们里应外合,巧布妙计……到时您力挽狂澜,击退外敌的功劳,再加上公主荣归,那羊家岂不是一家独大了?” “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们狼族人会不会过河拆桥?”羊瑾面色一凛。 挛鞮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从怀中掏出一支小药瓶双手递上,微笑道,“为表诚意,小女子愿将见血封喉的解药先行奉上,并提供一条事关重大的可靠消息。” 羊瑾接过药瓶,打开塞子嗅了嗅,回眼怀疑道,“这药……果真有效吗?” “羊教主您放心,研毒之人打了包票,此药每日清晨一粒冲水服用,七日之后,您身上之余毒必消!”挛鞮月保证道。 “恒元子身边的师爷是你们的暗棋?”羊瑾点头,又不经意问道。 “那这样,老夫可以考虑离间四大家族,但是我羊家世代忠义,绝不会参与到叛国之事!”他见挛鞮月笑着点点头,便略有柔和道。 “您放心,玉浦头要做的事情您没有直接参与,不算叛国,而且我狼族一定会安排好一场让您重新为朝立功的好戏的!”挛鞮月矫揉媚笑道。 “那你说说你带来的消息吧!”羊瑾知道所谓蛇蝎美女指的就是眼前女子,转脸一旁正色道。 “散布恒元子手上有麒麟藏宝图消息的人是会稽王司马道。他本想以此为诱饵,引得正道教与恒家激化矛盾,坐山观虎斗的,不料您老为救公主失手打死了恒元子的儿子,正中司马道下怀,他所幸便将谢家、王家、庾家拖下水,让大家族相互削弱,从而拓展自己在朝的党羽!如今他的手下还散布说正道教有麒麟藏宝图的拓本……”说到这里,挛鞮月故意观察羊瑾神情变化,想确定是否真有这样的拓本存在。 “岂有此理,枉费老夫对会稽王一片赤诚……如果正道教真要留有藏宝图拓本,又岂会依赖于漕运、盐贩!”羊瑾一拍桌案,言辞凿凿。 挛鞮月见他不像说谎,接着道,“羊教主果然忠义,只可惜这会稽王利欲熏心,您的忠心所托非人啊!” “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尽快安排部署,你也记住你说过的话!”羊瑾收回手,一脸下好决心的样子。 “那是当然,在下虽为女子,但一向诚信!”挛鞮月娇柔作揖,接着告辞道,“那我静候佳音,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羊瑾虽然迫切想要挽回羊家名望声誉,但他修养甚深,从未想过真的去卖国,他痛恨司马道背弃自己是真,他想报复四大家族也是真,但他确定玉浦团与正道教仅仅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心底印着最后一定除掉挛鞮月和玉浦团的真实想法。 第一卷 第十四章 一剑泯恩仇 入夜,雪狼国都黑城宫殿。 “王后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雪狼王刘元海满面愁容地看着两眼紧闭的羊艳容,急切地向诊脉老太医问话。 这老太医鹤发童颜,一头银丝,面色却异常红润,目光有神,可见日常保养得非常之好。他为羊艳容切完脉,点着头捋了把雪白的胡须,退离床榻两步才恭敬跪拜在刘元海跟前洪亮道,“王后凤体之脉,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 刘元海不明医理,听得莫名其妙,更加急切,追问道,“樊神医,你说明白点!” 樊太医见刘元海脸色红胀,显然不耐烦了,微笑举手抱拳地洪亮道,“王后是喜脉,恭贺我王……” “啊?噢,喜脉……王后为寡人怀了孩子……哈哈哈!”刘元海一蹦而起,目光落在仪容俊秀的羊艳容身上,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咧嘴柔声道,“王后,你听到了吗?王后……” 刘元海叫了几声,见羊艳容胸腹轻轻起伏,没有反应,又露出忧容。 “禀告我王,王后这是凤体困乏,好好进补,休养几日就能恢复!”樊太医见刘元海回过了神,接着嘱咐道,“王后如今有孕在身,便不能再过度忧思与操劳了,否则……” “大胆贱婢,寡人专门让你们好好侍奉王后,为何她还会忧思操劳?”刘元海听到这儿,突地起身怒呵。 寝宫内四个婢女吓得一齐扑通跪下,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其中一个穿着较为华丽的首领婢女,慌慌张张地轻声禀报,“禀王上,奴婢四人每日时时紧随娘娘身旁,从不敢懈怠,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刘元海追问道。 “只是娘娘夜里常常做梦,每每惊梦醒来,口中都急切不停地念着茹儿,茹儿……奴婢等人并不知王后所指,亦不敢轻问。”首领婢女颤抖不止,俯首回道。 “哼,尔等知情不报亦是死罪……”刘元海吃人一样地扫视几个婢女。 “大王,不关她们的事,请您不要饶恕她们……”羊艳容被他那声怒吼惊醒了,急忙求情。 “王后你醒了,慢点起来!”刘元海弓下身子,关切地扶她坐起身子,又道,“她们没有照顾好你,岂能轻饶……” “大王!”羊艳容咳了两声,轻轻撒娇道,“她们几个跟着臣妾几年来,向来体贴,恳请大王网开一面……” “寡人都依王后!”刘元海握着她的双手,像握着块宝玉随时怕掉地上一样。 一旁的樊太医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回神对几个地上的婢女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谢过大王和王后!” “谢大王开恩,谢王后开恩!”四婢齐齐叩首。 刘元海亲自给羊艳容喂了碗黄芪党参汤,待她睡下才往偏殿移步,并命手下侍卫道,“去找王孟孙还有韩蛮子,让他们即刻进宫来见寡人!” 韩蛮子,本是中原人,年幼时因战乱流落北方,被刘元海收为干儿子。韩蛮子自小天赋异禀,竟从剑仙阮籍的书籍悟得那失传已久的“三分剑法”,他自十六岁起,便先后挑战并战胜狼族各部的高手以及漠北成名的武林人物,因其出招极快,对手连剑的影子都看不清就输了,所以被称为“无影快剑”。他不但武艺高强,助刘元海统一北方狼族立下了功劳,而且容貌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引得许多雪狼国女子倾慕,挛鞮贵族的挛鞮月便是其中之一!当年十五岁的挛鞮月情窦初开,对韩蛮子是一见倾心,可惜韩蛮子当时醉心于练剑而无心于美色。所谓“一见蛮子误终身”,为了接近自己心爱之人,挛鞮月不惜拜韩蛮子为师学习剑术,还自发组建刺客团,意欲建立功业吸引对方注意。如今,韩蛮子成了名副其实的雪狼国第一高手,挛鞮月的玉浦团也成了雪狼国的第一刺杀组织,然而他对她的态度依然只是像师徒一般,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蛮子,寡人要你去一趟中原。”刘元海叹息着对韩蛮子道,像是君令,也像恳求。 韩蛮子抱拳,望着自己这个干爹的皱眉神情,猜想深夜召见必定事关重大,恭敬道,“大王有命,微臣必定在所不辞!” “嗯!”刘元海点头,拍拍他的肩道,“你此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王后的女儿司马茹带回来,务必确保她安然无恙,寡人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这件事。” “遵命。”韩蛮子抱拳,点头应命。 “张宰相,你飞鸽传书给张孟宾,让他务必从旁协助办妥此事。”刘元海转头向张孟孙道。 “老臣遵旨!”张孟孙躬身道,旋即又抬头察言观色道,“挛鞮月正在中原,要不要……” “玉浦团有自己的任务,不必惊动挛鞮月。”刘元海看着张孟孙说着,又转眼示意地向韩蛮子望去。 张孟孙也望向韩蛮子然后会意的点点头。雪狼王了解挛鞮月对韩蛮子的感情,也了解她急于立功,担心她会利用司马茹去完成刺杀任务,她若得知韩蛮子也到了中原,恐怕会多生事端。 夏夜傍晚,福州曹氏老宅。一条黑影掠过前院屋顶,后边四个黑影紧随其后。 “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只见曹氏灵堂里,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正襟危坐地映着烛火在擦拭着宝剑,正是曹叔宝。 “哼,你知道我们要杀你,所以自己在这里等死吗?”为首的黑影纵身而下,持剑立在门前空地上大声嘲笑,其余四人也纷纷落在他身后哈哈笑着。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曹叔宝无视嘲弄,起身望着门前五人淡淡道,“你手持承影剑,是玉浦团七杀之一,而他们分别是八灭的色空、鱼跃、青霜、思召吧。” 原来是玉浦团七杀之一的承影,按挛鞮月指令,带着八灭剩余的四人,再次回到这里刺杀曹叔宝。 曹叔宝满眼红丝,手持青釭走出门来,距离承影约三丈位置停下,目露寒光地咬牙道,“狼族觊觎中原山河,派你们玉浦团害死我奶奶,我福州曹氏三十余口性命,这笔血债,今晚我就拿你们几颗人头和鲜血来偿还利息!” 承影听完,仰天大笑道:“你以为自己是甚么东西,以为用断剑侥幸杀了大矩那蠢蛋,你就可以上天了?告诉你,当日就是我们五个杀你满门,要报仇你尽管亮剑便是!” 六月十五,皓月当空,只见曹叔宝和承影等人怒目对峙,双方都不再说话。 曹叔宝心想,“那日我杀大矩,若不以弹指神通出奇制胜,必有一场恶斗。虽说那日之后,我武功大有进境,但承影较之大矩似乎功力更高许多,倘若与承影正当比试的话,我没有太大赢面,但无论如何,我今夜都必须杀了他们!” 承影寻思着,“曹叔宝就算功力进阶中天位,手持青釭剑气焰嚣张,但我毕竟人多势众,也没必要怕你,何况我功力比他还高了一截。” 他故意先不动手就是要运息洞察周围,看曹叔宝是否有大批帮手埋伏,发觉曹叔宝居然孤身在此,不由得心中放宽,蔑视道:“你们几个不妨睁大了眼睛,擦亮点,但看我与这曹大公子玩上一玩。” 承影在七杀中实力排在第三,他在八灭这些后辈面前一向自尊自大,回头说话间双手抱胸,下巴上仰,也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他身后四人皆点了点头,答道,“是,我等正好参详学习承影大人的精妙剑法。” 曹叔宝趁着他回头一刻,握剑的右手一抽,呛啷青釭出鞘,剑光明晃晃与月光融在一起,脚下疾步,一瞬之间与承影之间已仅丈余,双目迸着仇恨之火,紧瞪承影脖颈。 承影目光回正,竟然是没有惊异,而是奸笑寻思,“哼哼,这小子真的上钩了,看我一招‘灭魂破山’,出剑由下往上撩劈,霎时之间他腹部至喉部便肠开肚烂,五脏六腑都流出来,一剑泯恩仇!” 承影手指按着剑柄,准备抽剑出鞘之时,曹叔宝鼻腔冷哼,突地急跃上空,一个向前翻腾急速出剑向承影后心。这一着真是古怪至极,出乎众人意料,而且无比迅捷。承影毕竟身经百战,立即转攻为守,右手持剑向后一背,自信可轻易格下这一剑。而更出人意料的是,曹叔宝只以左手弹开承影剑,右手转而挥出剑气,落地间脚下一蹬,一掠两丈,鱼跃、青霜瞬间倒地! 色空、思召二人先是不可置信地一愣,便立即抽出宝剑摆起戒备架势。承影回身,察觉倒地二人已没了气息,目光落在两丈外那个样貌平平无奇的曹叔宝身上,才想明白对方是声东击西,出其不意地挑软柿子捏。他没想到自己故意露出破绽,对方不但识破,还将计就计,心里一阵惊怒交集,喝道,“是我一时疏忽了,这小子诡计多端。你们两个跟我一起上,把他碎尸万段!”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唯有泪两行 曹叔宝提起左掌,拍拍两声,打了承影两个耳光。承影怒极,但对方右手仍然按在自己心房之上,这少年内力不济,但稍一用劲,便能震坏自己心脉,这一掌如将自己就此震死,倒也一了百了,最怕的是他以第四五流的内功,震得自己死不死,活不活,那就惨了。在一刹那间他权衡轻重利害,竟不敢稍有动弹。曹叔宝打了他两记耳光,一声长笑,身子倒纵出去,已离开他有三丈远近,侧头向他瞪视,一言不发。承影挺剑欲上,但想自己以一代宗主,一招之间便落了下风,众目睽睽之下若再上前缠斗,那是痞棍无赖的打法,较之比武而输,更是羞耻百倍,虽跨出了一步,第二步却不再踏出。曹叔宝一声冷笑,转身便走,竟也不去理睬妻子。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小镇,见一家茶馆的木棚下坐满了人,都是玉浦团的,承影也在其内。他见到弟子到来,脸上变色,转过了身子。小镇上别无茶馆饭店,众人便在对面屋檐下的石阶上坐下休息。和到茶馆中去张罗了热茶来给曹叔宝喝。忽听得马蹄声响,大道上尘土飞扬,两乘马急驰而来。到得镇前,双骑勒定,马上一男一女,正是曹叔宝和yls夫妇。曹叔宝叫道:“承影,你明知我不肯干休,干么不赶快逃走?却在这里等死?”曹叔宝在骡车中听得曹叔宝的声音,问道:“是他们追上来了?”坐在车中正服侍他喝茶,当下卷起车帷,让他观看车外情景。承影坐在板凳之上,端起了一杯茶,一口口的呷着,并不理睬,将一杯茶喝干,才道:“我正要等你前来送死。”曹叔宝喝道:“好!”这“好”字刚出口,便即拔剑下马,反手挺剑刺出,跟着飞身上马,一声吆喝,和yls并骑而去。站在街边的一名八灭刺客胸口鲜血狂涌,慢慢倒下。曹叔宝这一剑出手之奇,实是令人难以想像。他拔剑下马,显是向承影攻去。承影见他拔剑相攻,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心下暗喜。料定一和他斗剑,便可取其性命。以报昨晚曹氏老宅畔的奇耻大辱,日后岳不群便来找自己的晦气,理论此事,那也是将来的事了。哪料到对方的这一剑竟会在中途转向,快如闪电般刺死一名八灭刺客,便即策马驰去。承影惊怒之下,跃起追击,但对方二人坐骑奔行迅速,再也追赶不上。 曹叔宝这一剑奇幻莫测,迅捷无伦,曹叔宝只看得桥舌不下,心想:“这一剑若是向我刺来,如果我手中没有兵刃,那是决计无法抵挡,非给他刺死不可。”他自忖以剑术而论,曹叔宝和自己相差极远,可是他适才这一招如此快法,自己却确无拆解之方。承影指着曹叔宝马后的飞尘,顿足大骂,但曹叔宝和yls早已去得远了,哪里还听得到他的骂声?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转身骂道:“你们这些臭,明知姓曹的要来,便先行过来为他助威开路。好,姓曹的小畜生逃走了,有胆子的,便过来决一死战。”弟子比玉浦团人数多上数倍,兼之有不戒和尚、yy、、田伯光等好手在内,倘若动手,玉浦团决无胜望。双方强弱悬殊,承影不是不知,但他狂怒之下,虽然向来老谋深算,这时竟也按捺不住。yh当即抽出长剑,怒道:“要打便打,谁还怕了你不成?”曹叔宝道:“yh师姊,别理会他。” yy向低声说了几句话。四人突然间飞身而起,扑向系在凉棚上的一匹马。那马便是承影的坐骑。只听得一声嘶鸣,玉浦团八灭已分别抓住那马的四条腿,四下里一拉,豁啦一声巨响,那马竟被撕成了四片,脏腑鲜血,到处飞溅。这马腿高身壮,竟然被玉浦团八灭以空手撕裂,四人膂力之强,实是罕见。玉浦团弟子无不骇然变色,连门人也都吓得心下怦怦乱跳。yy说道:“余老道,姓曹的跟你有仇。我们两不相帮,只是袖手旁观,你可别牵扯上我们。当真要打,你们不是对手,大家省些力气罢。”承影一惊之下,气势怯了,刷的一声,将长剑还入鞘中,说道:“大家既是河水不犯井水,那就各走各路,你们先请罢。”yy道:“那可不行,我们得跟着你们。”承影眉头一皱,问道:“那为甚么?”yy道:“实不相瞒,那姓曹的剑法太怪,我们须得看个清楚。”曹叔宝心头一凛,yy这句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曹叔宝剑术之奇,连“独孤九剑”也无法破解,确是非看个清楚不可。 承影道:“你要看那小子的剑法,跟我有甚么相干?”这句话一出口,便知说错了,自己与曹叔宝仇深似海,曹叔宝决不会只杀一名八灭刺客,就此罢手,定然又会再来寻仇。众人便是要看曹叔宝如何使剑,如何来杀戮他玉浦团的人众。任何学武之人,一知有奇特的武功,定欲一睹为快,人人使剑,自不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只是他们跟定了玉浦团,倒似玉浦团已成待宰的羔羊,只看屠夫如何操刀一割,世上欺人之甚,岂有更逾于此?他心下大怒,便欲反唇相讥,话到口边,终于强行忍住,鼻孔中哼了一声,心道:“这姓曹的小子只不过忽使怪招,卑鄙偷袭,两次都攻了我一个措手不及,难道他还有甚么真实本领?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不敢跟我正大光明的动手较量?好,你们跟定了,叫你们看得清楚,瞧道爷怎地一剑一剑,将这小畜生斩成肉酱。”他转过身来,回到凉棚中坐定,拿起茶壶来斟茶,只听得嗒嗒嗒之声不绝,却是右手发抖,茶壶盖震动作声。适才曹叔宝在他跟前,他镇定如恒,慢慢将一杯茶呷干,浑没将大敌当前当一回事,可是此刻心中不住说:“为甚么手发抖?为甚么手发抖?”勉力运气宁定,茶壶盖总是不住的发响。他门下弟子只道是师父气得厉害,其实承影内心深处,却知自己实在是害怕之极,曹叔宝这一剑倘若刺向自己,决计抵挡不了。承影喝了一杯茶后,心神始终不能宁定,吩咐众弟子将死去的弟子抬了,到镇外荒地掩埋,余人便在这凉棚中宿歇。镇上居民远远望见这一伙人斗殴杀人,早已吓得家家闭门,谁敢过来瞧上一眼?一行散在店铺与人家的屋檐下。yy独自坐在一辆骡车之中,与曹叔宝的骡车离得远远的。虽然她与曹叔宝的恋情早已天下知闻,但她腼腆之情,竟不稍减。女弟子替曹叔宝敷伤换药,她正眼也不去瞧。、等知她心意,不断将曹叔宝伤势情形说给她听,yy只微微点头,不置一辞。曹叔宝细思曹叔宝这一招剑法,剑招本身并没甚么特异,只是出手实在太过突兀,事先绝无半分征兆,这一招不论向谁攻出,就算是绝顶高手,只怕也难以招架。当日在黑木崖上围攻红衣教主,他手中只持一枚绣花针,可是四大高手竟然无法与之相抗,此刻细想,并非由于红衣教主内功奇高,也不是由于招数极巧,只是他行动如电,攻守进退,全然出于对手意料之外。曹叔宝在曹氏老宅旁制住承影,适才出剑刺死八灭刺客,武功路子便与红衣教主一模一样,而岳不群刺瞎王楚忠双目,显然也便是这一路功夫。青釭剑法与红衣教主所学的《五雷绝》系出同源,料来岳不群与曹叔宝所使的,自然便是“青釭剑法”了。 念及此处,不禁摇头,喃喃道:“辟邪,辟邪!辟甚么邪?这功夫本身便邪得紧。”心想:“当今之世,能对付得这门剑法的,恐怕只有风。我伤愈之后,须得再上杭州,去向风请教,求他老人家指点破解之法。风说过不见杭州派的人,我此刻可已不是杭州派了。”又想:“红衣教主已死。岳不群是我师父,曹叔宝是我师弟,他二人决计不会用这剑法来对付我,然则又何必去钻研破解这路剑法的法门?”突然间想起一事,猛地坐起身来,一动之下,骡车一震,伤口登时奇痛,忍不住哼了一声。 站在车旁,忙问:“要喝茶吗?”曹叔宝道:“不要。小师妹,请你去请任姑娘过来。”答应了。过了一会,yy随着过来,淡淡问道:“甚么事?”曹叔宝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爹爹曾说,你教中那部《五雷绝》,是他传给红衣教主的。当时我总道《五雷绝》上所载的功夫,一定不及你爹爹自己修习的神功,可是……”yy道:“可是我爹爹的武功,后来却显然不及红衣教主,是不是?”曹叔宝道:“正是。这其中的缘由,我可不明白了。”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大意失贞操 月夜,怡红院一如往日的歌舞升平的景象,敛芳阁前厅舞池内更是衣香云鬓环绕。 金碧辉煌的高起琴台,被四根精美雕纹的艳红栏杆围着四个角,里边传来柔美悠扬的琴声以及潺潺流水般的歌声。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心已愁,请明月代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月色蒙蒙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人隔千里无音讯,却待遥问终无凭,请明月代传信,寄我片纸儿慰离情……” 台下客人的耳目都聚集在琴台上,一阵夜风不大不小,刚好吹起琴台前两侧的薄薄纱帐。 “哇唔……”众人齐声惊呼,有的甚至眼光发直,垂涎三尺地发出“滋滋”声。 纱帐飘起,琴台内是头牌花魁雪怡,她一位身着银丝镶边水红纱羽缎长裙,上身绣大红蔷薇的白丝织细绸衫,嫩白凝脂的肌肤,白洁的纤细脖颈和弧线锁骨,一双完美素手在琴弦上有节奏地跳动着,嫩红小嘴轻轻张合着……明媚动人! “弹得真好……” “这声音,这容貌,美极了……” “雪怡姑娘,你是我们的女神……” 一曲终了,台下一阵欢呼。雪怡起身,玉脸微微笑着,起身福了福,台下又是一阵痴迷。 “谢谢各位!雪怡小姐的献演就到此为止了,是她歇息的时辰了,望大家谅解,明日赶早……”丫鬟小蕊走上琴台躬身万福道。 小蕊以绣山纹布袋收拾好梅花段古琴,将它背在身后,然后搀扶着雪怡小心翼翼地走上阁楼。 “小姐,您可真是宛若仙子堕凡啊!”小蕊将房门轻轻合上,放下古琴布袋,凑到雪怡身前闪耀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发自内心的夸张道。 雪怡用手指轻点她的鼻尖,淡淡微笑道,“你呀,整天就知道说些漂亮话夸我!” “你都不知道,刚刚台下的好几个客人啊,都在对着你流口水呢……”小蕊更兴奋了给雪怡倒了杯茶,不过又突然略有不爽道,“不过我看到了一个讨厌的人!” 雪怡坐下饮了一口,茶水尚温,抿了抿嘴,好奇道,“哦,是谁?” “就是那个谢公子呗!”小蕊撅了噘嘴,一脸厌恶写在鼻眼上叹息,“不知道这回啊,又是哪家姑娘倒大霉了!” “嗯?”雪怡突然放下茶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抓住小蕊的手,凝重地盯着她。 小蕊会心的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当时在琴台收拾东西,抬头刚好看到谢利庭怀抱一名女孩从人群后边快速经过,那个女孩看着是昏睡的,我想多半是被他打晕或者喂了药……” “他往哪间厢房去了?”雪怡一向心善,每当想起自己的身世,她总是不忍其他女孩步自己后尘。 小蕊见她嗽地站起来,略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但又没办法,只好老实道,“欢合西厢第二间……小姐你又要管闲事了?” 雪怡心里不停打着注意,盯着小蕊认真道,“快和我一起想想,有什么办法救救那个女孩吧!” “小姐,西厢那边是类似于死胡同,既不挨着大门,更不挨着后院小门,就只有对面往小院方向的一间杂物房而已……”小蕊也是一脸愁容。 欢合西厢第二间,谢利庭是提前跟龟鸨打了招呼,所以里边布置得相当完善,床榻前的桌子燃着的一根荧荧高烛,一枚精致香鼎冒着屡屡白烟。 “哎……哦……”夏侯莎正横躺在床上,嘴中不停呓语,显然被谢利庭下了春药。 谢利庭扔掉外衫,哇着大嘴深吸一口气,瞪大着双目,在她俏丽脸庞和凹凸有致的身材上一扫,最后目光落在她雪花花的香肩。他深深咽了一口唾沫,一个箭步到夏侯莎身边,之前屏住的一大口气,此刻如压抑多年的火山喷发般急促呼吸。 “太真……”夏侯莎低声喃喃着,浑身滚烫。 谢利庭一把将夏侯莎胸前的衣襟撕开,她里面鲑红色的海棠春睡肚兜乍现出来,半个玉洁的乳苞袒露着,令他的鼻翼一下子膨胀起来。 谢利庭埋头下去,吻着、吸着、甚至是啃噬!他的双手迅速解开她的衣带,并不停摸索和揉搓。 夏侯莎似乎敏感地眯开了眼睛,凭着最后的意思挣扎地护住心口,口中间断地哀求,“不,不要……” 谢利庭左手一把抓住夏侯莎双手,然后按到她头枕上,右手使劲一掀开,夏侯莎整个肚兜被高高扬起,又缓缓落在他身后!他暗黑的嘴唇带着粘稠的唾沫,在她上身无所不至,右手从她小腹向下游走,突然在她大腿上重重一抓! 已经身不由己的夏侯莎,轻轻扭着身子,突然被谢利庭的力道刺激,似乎恢复了两分心智,但也紧紧叫出了一声,“啊!” ...加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