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地下城》 第一章 欢迎来到地下城 滚烫的日光之下，整片金色的沙漠像被放在巨大的烘烤机里一样被炙烤得格外灼热。一阵干燥的风吹过，激起阵阵黄沙，弥漫了明亮的眼界。 一辆马车从水平线的尽头缓缓驶过来，沿着一条并不清晰的小道徐徐前进。轻飘飘的黄沙在它的身后飞舞。 坐在马车上的中年车夫半眯着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前方，一座又一座小小的沙丘在眼前绵延开去。他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掉额头上如雨一般的汗水。 “小兄弟，不要怪我多嘴。”车夫笑着说，“你为什么会想要来这种地方？” “来见一个朋友。” 回话的是一个模样颇英俊的少年，名叫苏牧。此刻，他正坐在微暗的车篷里，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格外明亮。 这里哪会有什么朋友，能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就只有幽灵了。车夫心想，但没有说出口。 坐在后面的苏牧当然不知道车夫此刻心里所想。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点开信箱，再次阅读起那封邮件。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阅读这封邮件了，邮件里的每一个字的位置他都清晰地记得。 “……求求你，苏牧，一定要把我从这里救出去！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求求你！” 这是歌瑶发给他的最后一封邮件。从那以后，歌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了无音讯。 苏牧一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定义他和歌瑶之间的关系。一年以来，他们一直在通过邮件了解彼此的一切。可是，他们从未见过面，甚至连照片都没交换过，所以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模样。但是，他却完全相信这样的一个陌生人。他们通过邮件分享各自生活里的一切，倾听对方的烦恼，倾吐自己所遭遇的不快。 苏牧在现实生活里的朋友很少。多年来，他始终学不会与另一个人建立起长久而普通的朋友关系。所以，他只能对歌瑶敞开心扉。明明连歌瑶的模样都未见过，却有一种奇妙的信任感。这大概是因为歌瑶总能恰到好处地说出他想要听的那些话，就好像两人很早以前就认识一样。 所以，当歌瑶发来最后一封求救信并彻底从网络上消失时，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必须将她从那个所谓的铁笼子里救出来！ 不多久，马车慢悠悠地停下来。棕黑皮肤的老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一扇巨大的用钢筋水泥建成的城门伫立在面前。因为风沙侵蚀，城门破碎得十分严重，钢筋裸露在外，摇摇欲坠地，似乎随时都将倾倒在脚下厚实的黄沙中。 “到了。”车夫说。 “谢啦，大叔。”苏牧轻快地说着，跳下马车，迫不及待地走进老旧的城门。 车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漫天飞舞的黄沙中，微微地摇头叹气：“真是一个不走运的孩子，居然会想要来这种鬼地方。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说着，他挥鞭驱赶着老马离开。 苏牧走进老旧的城门后，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残破的低矮建筑，倒塌破败的房屋，荒芜的沙地，遍布的碎石，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黄沙掩埋。 “这里怎么会是一片废墟？”他愣外原地，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歌瑶曾在邮件中描述过她所居住的地方，那是一个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苏牧按照她给的路线来到这片沙漠时也曾感到十分困惑，怎么可能在这种寸草不生的炎热之地修建起一座城市？而当他亲眼目睹这片荒芜的废墟时，错愕像一只强壮的手，紧紧地攫住他的心脏，似乎想将他身上的水分一点点挤出。 身后忽然响起尖利的猫叫声。 苏牧一个激灵，回过头，看见几只野猫正蹲在一块高高的石板上，笔直地盯着他。 野猫们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舔毛茸茸的脸颊，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只令它们垂涎欲滴的老鼠一样。 苏牧觉得这些猫有些不对劲，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它们的身形都圆滚滚的。他实在想不通在这片荒芜的废墟它们是靠吃什么把自己养得肥肥胖胖的。 野猫们突然摇了摇尾巴，灵活地跳下石板，四散离开。 苏牧转过身，始料不及地撞上一面高高的墙壁。不，不是墙壁，而是形如墙壁的两个彪形大汉。 两个彪形大汉都戴着墨镜，一脸严肃地俯视着他。 我x，这两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在心里惊讶地喃喃道，警惕地后退半步。 “你是来找歌小姐的？”其中的寸头男问。 “歌小姐？”苏牧微蹙眉头，“歌瑶吗？” “你叫苏牧？” “你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彪形大汉侧过头，对视了一眼。其中的寸头男向另一人点点头，然后面不改色地朝苏牧的腹部抡出沉重的一拳。 苏牧只觉得腹部一阵痉挛般的剧烈疼痛，而后，疼痛突然消失。 他失去了意识。 苏牧醒来的时候，诧异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眼前是一个布置高雅，气派非凡的房间，就像高级酒店里的总统套房一样。身上那件被汗渍浸湿的白色t恤被人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背心以及套在外面的格子衬衫。 他有些困惑地走下床，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 窗外，一幢幢雄伟的大厦如山峦一般绵延开去，川流不息的车道像河流一样穿行其中，拥挤的人潮像密密麻麻的蚂蚁遍布楼宇之间。 “这是哪里？”他困惑地喃喃道，用手轻轻地抚摸腹部。腹部的疼痛虽然减轻许多，但没有彻底消失。 一阵轻微的转动把手的声音，房门被打开。 苏牧警觉地回过头。 一个身着深色西装，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一脸微笑地走进来。因为体型的缘故，男人的衬衫看起来就像快被撑爆了一样。他的皮肤十分白皙，脸庞打理得异常干净，似乎属于一丝不苟的那类人。 他昂贵的西装上面别着一枚徽章。徽章上，一只凤凰在熊熊的火焰中展翅高飞，昂头嘶鸣。 “欢迎来到地下城，我的朋友。”中年男人说着，张开双臂，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是？”苏牧狐疑地看着他。这个身形圆滚滚的男人令他想起了刚才所见的废墟之上的那几只野猫。 “我是歌渊，也就是……歌瑶的父亲。” “歌瑶的父亲……”苏牧惊讶地喃喃道。 歌渊露出抱歉的微笑：“真是对不起，刚才我的那两名保镖对你实在太粗鲁了些，我代他们向你道歉。不过，你也不要怪他们，他们之所以让你晕倒，只是为了不泄露通往地下城的路径。毕竟这是地下城里的每个人都得遵守的规则。” “地下城？”苏牧似乎明白了什么，惊异地看了一眼窗外繁华的都市，“你所说的地下城难道是指……” “是的。你现在正身处于地下城中。这是一座建于沙漠之下的城市。”歌渊的语气里充满了极度的自豪，“地下城就像一个世外桃源，这里没有世俗世界里困扰人的一切。各个行业的精英都汇聚于此，让自己的身心彻底地沉醉于令人流连忘返的娱乐场所里。这里拥有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地下城里没有阻碍人自由的法律，所有的人都平等而富足……” 歌渊滔滔不绝地说着，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激动。 苏牧眼中的戒备没有放松丝毫。他清晰地记得歌瑶曾在邮件里这样形容过她生活的城市：“这里美得不像话，像令人眼花缭乱的万花筒，但是，实质上却是一个积满污秽的肮脏的铁笼子。” 这里是个铁笼子。苏牧在心里再次确认了一遍，然后说：“我是来找歌瑶的。” “哦，当然。我当然知道你是找我的宝贝女儿的。” “我能和她见一面吗？” “当然可以。”歌渊的脸上依然挂着油腻的微笑，“知道你来了后，她很开心，此刻正在梳妆打扮。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 “谢谢。” “不过，我感到有些奇怪。”歌渊用那双老鼠般机灵的小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你为什么会因为我女儿的一封邮件不远万里地来到上面那片沙漠呢？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据我所知，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虽然成绩上面没有什么突出表现，却一直惹是生非，在学校里各种闹事。不仅如此，因为母亲离世，父亲失踪，你不得不靠打工养活自己。” 苏牧惊讶地看着他，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 “别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我和我的宝贝女儿可是无话不谈的，所以你曾告诉她的一切我都知道。” 这时，一个戴着墨镜，面目阴沉的男人走进来，在歌渊的身后耳语了几句，然后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我的宝贝女儿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歌渊再次露出微笑，“请跟我来。” 苏牧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房间，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厅。在他的面前有一条宽阔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扇漆白的门。 “她就在那扇门后等你。”歌渊说。 苏牧迟疑了片刻，看了一眼别在歌渊西装上的那枚凤凰嘶鸣的徽章，然后朝那扇门走去。当他站在门前时，他犹豫了片晌，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正怦怦地跳动着。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推开门，走进去。 门的另一边，光亮得有些刺眼。苏牧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了缓。耳边充斥着如潮水般一浪又一浪激动的欢呼声。 他睁开眼睛，惊诧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古罗马式的斗兽场内。成千上万的陌生面孔坐在上方的观众席里，高高地俯视着他。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赤裸裸的嘲笑。 砰的一声！门在他的身后关上。 “各位观众，我是今天这场决斗的主持人，阿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斗兽场内的数个喇叭里传出来，“想必大家都已经急不可耐了吧。今天的挑战者终于出现了！他可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类。大家期待已久的变异种和普通人类的决斗终于来临了。为挑战者的勇气欢呼吧！” 站在底部的苏牧环视了一眼斗兽场。突然，他望见了歌渊的身影。 歌渊正站在观众席的最上方，一脸微笑地俯视着他，眼底的轻蔑一览无遗。 苏牧的心脏咯噔一下沉入冰冷的深海。他明白，自己被骗了。 此刻的自己就像个卑微的小丑，站在即将倒塌的舞台上，被无数双眼睛注视。 “在这场决斗里，获胜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置对方于死地。让我们看看，这个可怜的家伙在变异种的攻击下能挺过几秒吧！”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观众席里再次爆发出如海潮般的欢呼声。 第二章 跟我一起逃走吧！ 决斗开始了！ 苏牧不安地看着距离自己十多米远的那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男人看起来30岁左右的样子，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十分紧实。他的左边眉毛上有一道显眼的刃形伤疤。 他就是这场决斗中我的对手？可是，喇叭里所说的变异种又是什么意思？ 正当苏牧的脑中不断冒出各种问题时，那个男人突然轻轻一跃，像头敏捷的豹子一样轻松地跳过十米的距离，迅疾地来到他的身前。 苏牧微微一惊，后退了半步。 “你好，我叫陆达。”男人说着，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他的神情看起来十分轻松，似乎完全不受斗兽场内的气氛的影响，“你叫什么名字？” “苏牧。”苏牧谨慎地答道。 “你一定是被骗进斗兽场的吧？” “你怎么知道？” 陆达笑道：“就算是傻子，也不敢来斗兽场与变异人决斗。”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个斗兽场只是用来取悦坐在观众席上的那些富有之人的娱乐场所而已。他们总喜欢看一些血腥厮杀的场面。每一次我把对手开膛破肚的时候，他们都笑得异常开心。” 苏牧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笑容，不安地咽了咽唾液。 “你……不是地下城的人吧？” 苏牧略微点点头。虽然不明白这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只好如实回答。 陆达盘腿坐下，手臂支撑着脑袋：“你一个普通人为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这个城市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这个所谓的地下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陆达歪着头，略微沉吟，“这个地下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的大都市没有差别，实际上却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许多国际间闻名的通缉犯为了逃脱追捕都躲在这里。在这个城市的许多隐秘的地方都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人体实验。这些恐怖的实验制造了许多变异人。变异人不仅身体得到了极大的强化，还获得了各种异能。” “而你就是其中一个变异人？” 陆达点点头，嘴角含着浅浅的微笑。 “看来今天这个对手很讨变异种的喜欢。”喇叭里再次传出主持人的声音，“不过，我想大家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吧。看样子得用一点手段让决斗快点开始才行。” 话音刚落，上方突然传来接连不断的开枪的声音，像迅疾的气流不断刺破空气一样。紧接着，数十发子弹从空中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向斗兽场内的两人迅猛地射击而来。 苏牧怔怔地站在原地。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某种巨物破壳而出。紧接着，他惊愕地看见眼前这个悠闲地坐在地上的男人的后背突然长出一双巨大的翼龙翅膀。这双翅膀巨大到足以遮挡住他的半个视野。 陆达仍一脸惬意地坐在原地，但是他后背的那双翼龙一般的翅膀却迅猛地扇动起来，卷起一阵漩涡般的飓风，轻松地改变了数十发子弹的方向。 因狂暴的飓风改变方向的数十发子弹向观众席射击而去，轻而易举地击中几十个正哈哈大笑的观众。顿时，温热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上汩汩地淌出，死亡的阴影笼罩于斗兽场之上。可是，斗兽场内的气氛却没有低落丝毫，反而越发高涨，那些没有收到一丁点伤害的观众仿佛觉得这几十人的死亡只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小插曲。 “你想要逃出斗兽场吗？”陆达丝毫不在意观众席里爆发出的欢呼声，只是笔直地看着苏牧，“或者说，你想要逃离地下城吗？” 苏牧突然有些佩服自己，即使见识到如此奇异的场面，也没有吓得呆若木鸡，反而还能冷静地思考他的问题。 “怎么可能逃出去？这里的守卫如此森严。”他说着，抬头望了一眼斗兽场的顶楼。那上面肃穆地站着近百名手握长枪的守卫。 “只要时机到了，我们就有逃出去的机会。” “时机？”苏牧有些纳闷。 “你看见那个像太阳一样的东西了吗？”陆达说着，指向空中。 苏牧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遥远的空中悬挂着一个如太阳一般的巨大的发光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在沙漠之下的地下城，按理说，没有日光后，眼前应该昏暗一片，可是实际上，这里就跟白天一样，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样子，这都是那颗发光体的缘故。 “那个东西叫凤凰之眼。”陆达说，“只要有它在，这座地下城就跟上面的城市没有任何差别。” “可是，逃出去的时机和那个……凤凰之眼有什么关系？” “这里也是有白天黑夜的，我们只需要等待天黑就行了。” 天黑？苏牧微蹙眉头，暗自思忖，难道这个凤凰之眼会想电灯泡一样啪的一声熄灭吗？ 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不耐烦的叫嚷声，他们都希望变异种能将这个普通的人类快点干掉。 突然间，苏牧发现凤凰之眼的左右两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漆黑的半球壳。两个比凤凰之眼更加巨大的半球壳向中间靠拢，遮挡住发光的凤凰之眼，然后悄无声息地合并成一个异常巨大的球体。凤凰之眼以及它耀眼的光芒则被包裹于其中。 霎时间，黑夜降临，眼前的一切彻底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但是，黑暗仅仅维持了一瞬，明晃晃的光亮便再次霸占了整个斗兽场——斗兽场的顶楼亮起几十根耀眼的光柱。光柱围绕着整个斗兽场，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圆。它们的光芒令整个斗兽场亮如白日。 “看来变异种今天有些异常，迟迟不肯动手。”喇叭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既然他不愿意为我们表演手撕人类，那只好惩罚一下他了。” 话音刚落，站在顶楼上的近百名守卫立刻端起长枪，瞄准陆达，只待一声令下。 陆达面容上的悠然自得的情绪此刻也隐去了一些。 “只要你帮我，我一定会让你离开地下城。”他说。 苏牧点点头。此刻除了与他合作，也没有其他选择。“可是我要如何帮你？我只是个普通人。” 陆达微微一笑：“把你的身体借给我。放心，一点也不会痛的。” “啊？” 苏牧还不明白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身体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提起来。 第三章 会说话的猎犬 陆达双手抱着苏牧的腰身，咬牙憋气。当整张脸因蓄力而变得通红时，他拼尽全力将苏牧猛地扔向空中。 苏牧就像被掷出的铁饼，向着空中极速飞驰。他只觉得脑袋像被搅拌的浆糊，一阵眩晕，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坐过山车一般的尖叫声。 苏牧的身体像运动员踢出的香蕉球，以一道越发弯曲的弧形飞向顶楼。 啪的一声，苏牧的后背撞碎了一根光柱。 这时，他明白了陆达的用意。陆达打算利用他的身体破坏所有的光柱。当斗兽场陷入黑暗时，他们便有机会逃走。 苏牧的身体接连不断地撞碎光柱。与此同时，一道道光芒消失，黑暗瞬间吞没了大半个斗兽场。 发现了异常的守卫们紧追着苏牧不放，向他连连开枪。可是，奇怪的是，这些子弹却无法对苏牧的身体造成丝毫伤害，就像击中了某种异常坚硬的物体，子弹只能乖乖从他身上掉落。而且，苏牧感受不到一丁点被击中的疼痛。 当所有光柱被飞在空中的苏牧撞碎后，整个斗兽场彻底地陷入慌乱的黑暗中。霎时间，惊慌失措的叫嚷声四起。所有的观众都被始料不及的黑暗，光柱破碎的声音以及枪声吓破了胆。他们都害怕自己会撞向看不见方向的枪口。 站在下方的陆达挥动巨大的翼龙翅膀，腾空而起，稳稳地接住坠落的苏牧。 “走吧。”他说着，飞到斗兽场的顶楼，炫耀一般从每一个慌乱的守卫面前飞过。然后，他收回翅膀，停在顶楼的一条走廊的入口前。 陆达放下苏牧，警惕地看向身后。虽然一片黑暗，但能清晰地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手握长枪的守卫们正向他们迅猛地追来。 “为什么停在这里，不直接从空中飞走？”苏牧不解地问。 “跟我来。”陆达说着，冲他招招手，然后疾步走进走廊。苏牧只好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走廊里一片通亮，陆达没走一会儿，便在一个转角处停下，将耳朵靠在漆白的墙壁上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似乎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什么。 “你的目的不是从这里逃走吧？”苏牧警觉地问，“你打算把斗兽场的所有守卫都吸引过来吗？” 陆达看向苏牧，露出略显惊奇的神色：“原来你已经发现了。” “我实在难以想象，凭你的异能，之前竟会乖乖地被斗兽场囚禁。而且，如果你的目的是逃走的话，你根本不会走进走廊里。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根本没办法展开翅膀，你的战斗力会大大地下降。” “我此前之所以一直待在这里，都是为了完成今天的计划。”陆达说，“你说的对，我制造了如此大的混乱，的确是打算把斗兽场内的所有守卫都吸引过来。” “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抓捕我，斗兽场的所有守卫都会聚集在顶楼。这样的话，地牢的防卫就会变得十分空虚。我的搭档便能趁这个时机将那些被困在地牢里的伙伴救出来了。” “伙伴……”苏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也是变异人？” 陆达点点头：“我们都是同属亡徒的成员。” 这时，他们的左右两边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有两队守卫向他们迅速靠过来。 苏牧看着一片通亮的前方，几个手握长枪的人影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闪现，且越来越近。他不安地擦拭掉额头上细密的的冷汗。 “不用担心。有隐形的盔甲保护你，你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陆达说。 “隐形的盔甲？”苏牧面露困惑的神色。 “这是我的其中一个异能。它的强度完全能够抵御子弹的攻击。” 苏牧突然想起来，刚才他的身体接连撞碎光柱的时候，守卫曾向他连连开枪，但是，子弹却无法对他造成丝毫伤害。原来是他的身上穿有【隐形的盔甲】的缘故。 “你用不着感谢我。只是因为这项异能无法对我自己使用，所以我才用在你的身上。”陆达嘟囔道，“我可没有丝毫想要保护你的想法。” “这项异能对你来说，岂不是没用？” “也不尽然，”陆达突然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至少还可以把你当做武器使用。” 话音未落，他便抱起苏牧的身体，用力地往右边的走廊扔去。 像保龄球利落地击倒所有的球瓶一样，如箭矢一般疾速飞出去的苏牧将那些从走廊尽头冲过来的守卫们一个不剩地击倒在地。 他躺在晕倒在地的守卫们的身上，目光略显呆滞地望着木制的天花板，有枪声在耳边响起。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过了一会儿才变得清晰。 他看见陆达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嘴角拉扯着一个难看的笑容。 突然，砰的一声！陆达像失去了平衡的重物，猛地倒在地上。 苏牧急忙站起来，跑到他的身边。他惊愕地发现，陆达的后背上有几十处血淋淋的枪伤。每一发子弹都差点贯穿身体。温热的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地淌出。 苏牧惊诧地抬起头，发现另一队守卫正向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过来，即使陆达倒下，他们的警惕性也没有减少丝毫。这些守卫们手中的长枪的枪口都冒着一缕白烟。 “要是隐形的盔甲能对我自己使用就好了。”陆达说着，勉强拉扯出一个笑容，发出连连的咳嗽声。 “不要勉强自己说话了。”苏牧说着，试图将他背起来。 “不用管我了。一旦我失去意识，异能便会解除，到时候你也死定了。”陆达从腰间取出一把手枪，递到他手中，“你必须立刻离开，逃出斗兽场，然后沿着北边的街道一直跑，直到看见那幢废弃的两层楼建筑。那是我和搭档约定会和的地点。只要你向他说明情况，他一定会帮你逃离这座城市。快走！” 话音刚落，陆达立刻晕倒在地。 此时，悬在守卫们心中的警惕也终于放下来了。 一个黝黑的守卫走上前，将伤口笔直地对准苏牧，厉声道：“把枪放下！” 苏牧充耳不闻地看着手中的枪，像在看一件喜爱的玩具。 “呼，好久没有用过真枪了。”他轻声喃喃道，然后迅速地朝木制的天花板连开数枪。 破碎的天花板向守卫们压了下去。顿时，烟尘四起。 趁着短暂的混乱，苏牧背起晕倒的陆达，转身逃走。 但是，在绕过一条又一条走廊后，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是瓮中之鳖。四周都能清晰地听见守卫们的脚步声。只要走错一步，他便会和他们迎面撞上。可是，无论拖延多久，他都无法逃出这里。 苏牧背着失去意识的陆达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走廊的两边整齐地排列着数个紧闭的房间。 这时，前后两边的转角处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已经到此为止了吗？ 突然间，他身旁的那道漆红的门咔啦一声向外打开了。 一只米白色的拉布拉多猎犬从房间里走出来，直直地盯着苏牧：“快进来。” 苏牧震惊地呆立在原地，瞳孔因惊讶而睁得浑圆。过了片刻，他才不可置信地吞吞吐吐道：“会……会说话的……狗！” 拉布拉多似乎对于他的震惊有些不耐烦，淡淡地说：“快进来。守卫马上就要过来了。” 虽然心里感到十分震惊和奇怪，但是因为前后都有追兵，苏牧只好跟在这条会说话的狗身后，走进房间。 他将房门关上，靠在墙壁上细细听着，当守卫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安下心来。 “那个……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救我们……总之，谢谢了。”苏牧一边感激地说着，一边将陆达放下来。虽然身中数十发子弹，失去意识，但他的呼吸仍然十分平稳。看样子，变异人不会那么容易就一命呜呼。 “终于见面了，苏牧。”拉布拉多猎犬笔直地盯着他，脸上甚至隐隐含着笑意，“我是歌瑶。” 第四章 如瓷器一般破碎之后 “怎……怎么可能？”苏牧不可置信地看着它。 “真是抱歉，因为我的一封邮件，把你害到这种地步。”拉布拉多语气平淡地说。 “这不是真的吧？歌瑶竟然是一条……” “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有些奇怪，但是我的确是歌瑶。” “如果你真的是她，那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骗进斗兽场。” “不，我没有。”拉布拉多走到他的面前，“我父亲发现了我写给你的邮件，所以他打算利用你。我曾试图阻止他，可是却因为他的异能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苏牧不再言语，犹疑地看着它。 “我根本没有理由欺骗你，如果我和父亲是一伙的，现在就不会来救你了。”拉布拉多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你还记得我以前在邮件里向你承诺的话吗？‘我不会对你说任何一句谎话’。” 苏牧微张嘴唇，正欲说话时，门外突然响起了焦急的脚步声以及谈话的声音。 “队长，没有在这层楼找到那两人。”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个变异种身受重伤。他们一定还在这层楼里。”另一人说，“将每一个房间仔细搜查一遍，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走！” “是。” 焦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拉布拉多猎犬走到房间的角落，用前爪将一块方形的地砖掀开。地砖下是一条暗道的漆黑寂静的入口。 “这条暗道直接通往斗兽场的外面。”拉布拉多说，“快跟我来。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被那些守卫发现。” 苏牧略微迟疑了片刻，费力地背起健壮的陆达，沉默地跟在拉布拉多的身后，走下狭窄而静谧的暗道。 暗道里一片漆黑，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苏牧只能凭借走在前面的猎犬的脚步声来辨别方向。暗道弯弯曲曲的，十分复杂，就像一个幽暗之地的绝境迷宫，如若不是有猎犬带路，他一定会迷失在其中。 “你跟背上这家伙才刚认识吧，为什么不把他抛下？那些守卫想要的只是变异人而已。”拉布拉多温润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暗道里的静谧。 “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苏牧说着，顿了一下，“而且他答应过我，会帮助我离开地下城。” “你相信他？” “对他而言，用自己的异能保护我逃出斗兽场完全是多此一举。不过，他却没有将我弃之不顾。这样的人，我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他？” 拉布拉多猎犬发出一阵含混不请的声音，似乎欲言又止。 “歌瑶，你也想要离开地下城，对吧？”苏牧说，“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 拉布拉多似乎发出了浅浅的温柔的笑声：“谢谢。” 暗道的尽头是一条废弃的下水道。不多久，他们攀着生锈的铁梯，从井盖下费力地爬出来。眼前是一条繁华的十字路口，高楼林立，人潮拥挤，豪华的轿车从他们身边驰骋而过。但是，似乎没有人在意突然从井盖下爬出来的他们。 苏牧看了看四周。如巨大的鸟巢一般的斗兽场正威严地矗立在他们的身后。他仔细地看了看路口旁的路标，找到了陆达所说的那条街道。 不敢休息片刻，苏牧背着陆达，沿着北边的街道往前走。米白色的拉布拉多猎犬像听话的宠物，摇着尾巴跟在他的身后。 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在这条街道的尽头找到了陆达和搭档的会和地点——一幢废弃的两层楼建筑。这幢建筑因为年久失修，外墙破损得十分严重，看起来摇摇欲坠。 苏牧和拉布拉多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推开积满厚厚灰尘的木门。 顿时，一股令人反胃的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苏牧连连细微地咳嗽了几声。 因为墙壁上的窗户都破碎了，街道上的灯光得以投射进来，屋子里显得一片通亮，所以苏牧清清楚楚地看清了站在屋子里的9人的模样。 被围在中心的那个年轻男人身材十分魁梧，一头狮毛一样的蓬松的金发，穿着一件满是金色铆钉的黑色皮衣。他似乎就是陆达所说的搭档。 另外8个穿着黑白相间的囚服的人应该就是从斗兽场的地牢里救出来的伙伴。只是这8个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认为他们是人类。虽然每一个的形体和人类毫无差别，但是脖子上的那张脸却是其他动物的脸。猫脸，狗脸，牛脸……甚至有一张奇特的脸让人感到极其陌生，苏牧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一张蟑螂脸。 “喂，不要看见什么就一副惊讶的样子。”拉布拉多走到苏牧的脚边低声说道，“这些人是变异人，他们的异能应该都和兽化有关，所以才这副模样。” 苏牧想起陆达的后背长出一双翼龙翅膀的模样，意识到他的那个异能应该也和兽化有关，安下心来。 魁梧的金发男子注意到走进来的苏牧，向前走了几步，正打算问他是谁，便一眼看见他后背上的脸色惨白，失去意识的陆达。 “陆达！”金发男惊叫一声，急忙走过来。 苏牧将陆达放下来，简略地解释了一遍在斗兽场发生的事。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一定不会受如此重的伤。”苏牧歉仄地说，“真是抱歉。” “不，这不是你的错。陆达执行这项任务前就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如今虽然身受重伤，但对他而言，却是捡回了一条性命。”金发男说着，用宽厚的手掌拍拍他的肩膀，“既然陆达答应了会帮你逃出地下城，那我们亡徒的成员定会全力协助。” 苏牧感激地点点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拉布拉多。拉布拉多趴在地上，****着前爪，和普通的家狗看起来毫无差别。 “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金发男热络地说。 “我叫苏牧。” “苏牧……”金发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叫闫峰。大家都习惯叫我闫大哥。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像发生了猛烈的地震一样。因为这栋建筑本就破败不堪，经不住摇晃，一些碎石块迅速坠落下来，激起阵阵灰色的烟尘。紧接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愕然听见外面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这声响巨大而奇怪，像漆黑的深海海底，某种拥有尖利獠牙的猛兽吞食另一个庞然大物的声音。 透过破碎的窗户，众人惊诧地向外望去。 尖锐的嗖的一声！一道看不见模样的长长的黑影从窗口前如风一般迅速飘过，吓得兽脸人身的8人连连尖叫。 苏牧不安地看着四周，细密的恐惧像呼出的空气，在这幢空荡荡的建筑里迅速蔓延开来。 颤抖地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猫脸男突然用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其他人，慌张地跑向门口。当他的手差点碰到房门时，整个人却唰地一下消失了，紧接着，他的身体回到闫峰的身旁，像被巨大的引力吸引回去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苏牧诧异地看着被强制回到闫峰身边的猫脸男。 “不要一惊一乍的，你的下巴都快吓得掉在地上了。”拉布拉多猎犬压低声音，见怪不怪地说，“我以前听父亲提起过闫峰，因为他总是找斗兽场的麻烦。这是闫峰的异能——谁也别想逃出我的生命范围。只要中了这项异能，便无法离开闫峰五米之远。” “这能力倒是挺方便的，只是这名字有点……”苏牧轻蹙眉头，不知该如何吐槽。 闫峰蛮横地抓住猫脸男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问：“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斗兽场的杀手已经追来了，再不跑就死定了！”猫脸男满脸欲泣，看起来被吓坏了。 闫峰愤怒地将猫脸男扔到地上，骂道：“真是个软货。”说着，他突然发现猫脸男的囚服里有一个闪着微弱的红外线光芒的东西。他急忙弯下腰，从猫脸男的身上取下。那个东西看起来就像一个红色的按钮。 “这是追踪器？”此时的闫峰看起来就像一个随时都将爆炸的火药桶。 “这是那个杀手逼我带在身上的。如果我取下来，她就会杀了我！”猫脸男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混蛋！竟然将追杀的人引过来！”闫峰恼怒地说着，朝那张毛茸茸的猫脸抡出沉重的一拳。 猫脸男口齿不清地连连求饶，眼泪、鼻涕和鲜血模糊了他的面容。但是，闫峰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挥出的拳头如铁锤一般连续不断地砸在猫脸男的身上。 突然，只听见猫脸男的身体发出咔的一声，像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突然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随着身体里发出的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响，裂痕也越来越多，很快就遍布全身。此时的猫脸男就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 一把锋利的尖刀迅速且悄无声息地从猫脸男脸上的裂痕里探出来，向闫峰迅猛地刺去。 闫峰急忙向后跳开，但脸上仍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站在原地，惊诧地盯着破碎的猫脸男。 一只巨大的虫子从这具破碎的身体里飞了出来，悬在空中，用那双凸出的复眼死死地盯着闫峰。这只虫子和一个五岁小孩一般大，模样十分恶心，就像蟑螂和蜂鸟的合成体。它的脑袋上有一把尖刀一样的利角，背后是一双半透明的翅膀，尾巴上长着一根血红的毒刺。 第五章 噬心虫以及小乖 闫峰简单地活动了下手腕，看起来十分兴奋。 “注意你的身后！”苏牧提醒道。 在闫峰的身后，另外7个兽脸人身的变异人痛苦地跪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身体的变化。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出现长长的裂痕，然后像陶瓷一样破碎。7只一模一样的巨大的虫子从他们的破碎的身体里飞出来。 “看来父亲早就料到亡徒会派人来救这8人，所以在他们的身体里养了噬心虫，以便对付亡徒。”趴在苏牧脚边的拉布拉多说。 “噬心虫？就是这种看起来恶心到吐的虫子？” “只要把这种虫子种在人的身体里，它便会从内到外将人蚕食到空，然后长得越来越大。” “看样子，你父亲要把我们害死了。”苏牧说着，举起手枪，严阵以待。 可是，这8只噬心虫似乎全然不把一旁的一人一狗放在眼里，只是死死地盯着闫峰。 只见8只噬心虫的翅膀迅速震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它们如同离弦之箭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将闫峰围困住。 一时间，站在一旁的苏牧完全捕捉不到闫峰的身影。 只听见从噬心虫包围的中心响起激烈的枪声。才过几秒，所有的噬心虫都一命呜呼地坠落在地上。无一例外的，它们的脑袋都被精准的子弹击中，爆裂开来，腥臭的血浆洒落一地。 闫峰像电视剧里的英雄一样，潇洒地对着长枪枪口吹了吹冒出来的白烟。 然而，真正的危机还未解除。地面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响仍在窗外持续。 “你待在这里，保护好陆达，我去把外面的杀手解决掉。”闫峰对苏牧说道，然后推开门走出去。 他站在被晕黄色的街灯照亮的门口，看了看四周，然后脸上露出了因惊恐而扭曲的神情。 尖利的嗖的一声！ 闫峰被一条巨蟒般的长长的黑影迅速卷走，从门口消失了。 紧接着，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叫声从外面传来，但仅仅只维持了一瞬便彻底消失了。 一具尸体被扔了进来，恰好落在苏牧的脚边。 虽然这具尸体仿佛被曝晒了多年，变得如同一具木乃伊一般，只剩下骨架和干皱的皮囊，全身没有丝毫血色，但他仍然认出来这是闫峰的尸体。 仅仅只过去了几秒，闫峰就因外面的怪物变成了这副模样。苏牧不禁担忧地咽了咽唾液。 身旁的拉布拉多突然惊慌地站了起来，抖了抖沾在毛发上的鲜血。 鲜血？苏牧惊讶地看向地面。 不知何时，鲜红的血液从建筑外面渗了进来，在他的脚边静静流淌。 “这是闫峰的血吗？”他喃喃道。 一个婀娜多姿的红发女人走进来，一双涂着紫色眼影的眼睛立刻看见了站在血泊中的苏牧。 “咦，原来还有活人啊。”她有些不满地撇了撇鲜艳的红唇，“小乖，下来吧。” 话音刚落，整幢建筑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在上方凶猛地撕扯一样。 轰然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建筑终于倒塌，无数或大或小的石块向下猛然坠落，激起厚重的烟尘。 苏牧急忙躲开，将昏迷的陆达拖到安全的地方。 “歌瑶，你没事吧？”他说着，在烟尘和石块之间找寻拉布拉多的身影。 “我没事。”拉布拉多的声音从一块石板后传来，“你看上面。” 苏牧抬头望去，整个人愕然怔住了。这一次，他的下巴真的吓得快掉在地上了。 一只比高楼大厦更加庞大的章鱼正盘踞在他的头顶，几乎将他眼前的一切都遮蔽住了。章鱼的触腕的前端几乎和成人的身体一样粗壮，上面遍布坚硬的利刺和巨大的吸盘。 章鱼的8只触腕像灵活的蟒蛇一样卷起地上的8具噬心虫尸体。才过几秒，噬心虫的尸体就变成了干瘪的皮囊，而血液则全部被吸盘吸入了章鱼的身体里。因为充血的缘故，它的头部看起来十分饱满。 似乎觉得很满足，章鱼突然发出近乎疯狂的笑声，庞大的身体也微微发颤。只是这笑声在苏牧听来，恐怖到头皮发麻，像死亡的提前昭示。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还想喝更多的血。”红发女温柔地抚摸着章鱼的一条触腕，“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吗？快把他解决掉。” 章鱼发出一阵低沉浑厚的声音，高高地俯视着苏牧。 一条巨大的触腕迅猛地挥出，向他袭来。 苏牧立即朝右方奋力地跳去，但小腿仍被触腕上的尖刺划伤。他咬牙忍住疼痛，转身朝触腕连开数枪。 每一发子弹都精准无误地击中触腕，但是，却没有对表面比钢铁更加坚硬的触腕造成丝毫伤害。 触腕的攻击再次猛烈袭来。 他翻身逃开，身后的石板被触腕击成碎块。 在比枪林弹雨更加猛烈的数条触腕的攻势下，苏牧拼尽全力躲避，气喘吁吁地跑到章鱼头部的正下方。 “你疯了吗！”拉布拉多在他身后叫道。 苏牧仰视着章鱼那因充血而显得十分饱满的头部，将枪口笔直地对准了它。他的手腕渗出细密的汗水，微微发颤。 正当他准备扣下扳机时，他惊愕地看见章鱼头部里的鲜血突然迅速地渗出来，像有生命的活物一样向下凝聚，形成一根巨大而坚硬的血锥。 血锥笔直地向下坠落，朝苏牧凶狠地刺来！ 苏牧怔怔地愣在原地，几乎忘了开枪。他的双眼绝望地注视着迅速逼近，且越发巨大的血锥。 一道身影从他眼前闪过。 紧接着，他听见一声嘶哑的惨叫——千钧一发之际，拉布拉多猎犬纵身一跃，跳到他的头顶之上，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挡下了血锥的攻击。坚硬的血锥几乎刺穿了它的身体，像被扎破的血袋，鲜红的血液直接喷洒出来，染红了苏牧的视野。 一条触腕迅猛地挥了过来，像强有力的长鞭，毫不留情地鞭打在拉布拉多的身上。 拉布拉多直接被抡飞了出去，落在一块碎石板上。血肉模糊的身体发出了几声无助的嘶哑声后，便再没了动静。那双温柔的眼睛仍直直地盯着苏牧。 “歌瑶！”苏牧跪在地上，发疯一般痛声尖叫道。手枪无助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一条狗居然也敢和歌小姐叫同样的名字。”红发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小乖，快把这人解决掉。” 因为章鱼头部里的鲜血渗出来大部分，所以此刻它的头部看起来有些干瘪，但它仍然发出了恐怖的笑声。 这时，苏牧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溪水流动的声音。他回过头，瞳孔因震惊而微微睁大。 此时，拉布拉多的鲜血像获得生命一样从它的身体里流动出来，聚集在一起，然后向上跳动，形成一根血柱。片刻过后，这根血柱化成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形，就好像这人从拉布拉多猎犬的尸体里爬了出来一样。 这人的模样完全称得上美丽动人，海藻般长长的卷发，一双透澈的眼眸，光滑的嘴唇如柳叶一般薄。她的身形也十分曼妙，凹凸有致。 “歌瑶？”苏牧怔怔地看着她。 “我父亲利用他的异能将我的身体藏进猎犬里，如今猎犬丧命，我终于得以出来了。”她说着，眼里满是笑意。 一旁的红发女惊诧地看着歌瑶，脸色惨白，恐慌地连连后退：“歌……歌小姐？怎么会是你？” 歌瑶侧过头，看向红发女，眼里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轻蔑的冷意。 一道锋利的冷光在她眼里闪过。她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下一秒，她赫然出现在红发女的眼前，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红发女的脖子。 红发女惊恐地看着她：“歌小姐，求求你……” 话还未说出口，红发女的脑袋就像被铡刀砍过一样利落地掉在地上。鲜血从脖子上喷洒出来，染红了歌瑶白皙的脸庞。 随着红发女的死亡，盘踞在头顶之上的庞大的章鱼像气泡一样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不见。 歌瑶一手抹掉脸上湿黏的血迹，回过头冲苏牧嫣然一笑。 “下次要记得，只要将异能的使用者干净利落地杀掉就行了。”她说。 第六章 窥探之眼 苏牧怔怔地看着她，如脑袋空白一片一般呆滞地点点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喂，你不会被我吓傻了吧。”歌瑶笑着走过来。 苏牧急忙转过身，脸上浮现两朵羞赧的红晕，吞吞吐吐道：“那……那个……你要不先找件衣服穿上？” 歌瑶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没有一丝遮挡物，光滑白皙的身体裸露在烟尘飞舞的空气中，一丝不挂。但是，她似乎一点也不慌张，脸上没有丝毫羞赧的神情。她平静地转过身，将红发女的尸体上的外衣脱下，然后穿在自己的身上。 苏牧看着满地的碎石块和死相恐怖的尸体，眉头不自觉地紧皱起来，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吗？”他问。 “你受伤了？” 苏牧摇摇头：“我们总不能放着陆达不管吧。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必须尽快医治才行。” “如果去了医院，行踪很快就会泄露。我父亲在这一片区域安了很多眼线。” “那怎么办？” “交给我就行了。”歌瑶说着，走到昏迷的陆达身边。 她半蹲下身子，在陆达的身上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帮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苏牧点点头，将陆达身上那件被血浸透的灰色背心脱了下来。 被数十颗子弹击中，几乎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的后背露了出来。从伤口里流出的血几乎快凝固了。 歌瑶小心翼翼地用刀子的尖端将子弹挑出来，扔在地上。她的面容十分平静，似乎面对血肉模糊的场面，将细小的子弹从深入骨肉的伤口里挑出来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变异人的身体经过高度强化，所以恢复能力很强。只要把阻止血肉生长的子弹取出来就行了。” 苏牧明白似的点点头，脱下衬衫，用来包扎陆达后背上的伤口。 歌瑶站起身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待会儿他醒来后，不要告诉他我是歌渊的女儿。我担心他可能会误会。” “我明白。” 陆达的身体被苏牧移到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面。自从子弹取出来后，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不到半个小时，陆达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苏牧赶紧走到他的身边，向他解释了在会和地点发生的一切。只是隐去了歌瑶的身份。 “没想到任务最终还是失败了。”陆达看着闫峰那具木乃伊一般僵硬的干尸，略微叹了口气。 站在他面前的苏牧微张嘴唇，欲言又止。 “不过幸好我们都还活着。多谢你了。”陆达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站在一旁的歌瑶走去。 清冷的夜风微微拂起她的长发，似一缕缓缓流动的浅溪。 “听苏牧说，是你解决掉斗兽场派来的杀手，救了我们。”陆达说，“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歌瑶轻轻地点点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接下来怎么办？”苏牧问。 “你们都跟我回大本营吧。”陆达说着，看向苏牧，“我答应过你，会带你离开地下城。我不会食言的。” “这些尸体要处理吗？”歌瑶问。 陆达走到闫峰的尸体前，一拳抡向它的头颅。干瘪的头颅立即爆裂开来。紧接着，他连续朝干尸挥出沉重的拳头。当他停下来的时候，闫峰的尸体已经被轰成碎渣，如灰烬一般散落一地。 “这样就不会给斗兽场的那些人留下追踪的线索了。”他说。面色毫无波动。 苏牧似乎察觉到什么，警觉地抬头望去。虽然夜空中一片漆黑，但他仍隐约地看见一个巨大的黑色铁球悬挂于遥远的夜空中。他知道那是囚禁凤凰之眼的巨壳。紧接着，他望见一只羽翼发光的大鸟从铁球前飞过。 “怎么了，苏牧？”歌瑶问，“你在看什么？” “我看见一只……”苏牧再抬头望去时，那只发光的大鸟已经不见踪影，漆黑的夜空平静如冰冻的湖面。“没什么，我看错了。”他说。 在去大本营的途中，陆达向他们说了一些有关亡徒的事。亡徒是地下城最大的一个反抗组织，组织的成员全为变异人。如今，亡徒的成员虽然遍布地下城，但主要集中在四个区域。他们要去的便是其中之一的b区的大本营。 因为成员的特殊性加上组织的性质较灰暗，所以亡徒的大本营一般都建在比较隐秘的地方。其中，b区的大本营设在一幢被废弃的高楼里。 当苏牧远远地看见这幢摇摇欲坠的高楼时，他完全不相信如此破败的建筑里竟然可以住人。可是，刚走进几步，热闹的笑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与外面破败不堪的模样截然不同，高楼里的装潢布置简直是另一个次元。漆白的墙壁，光滑的木制地板，宽大的欧式沙发，明亮的水晶琉璃灯，其他设施也应有尽有，简直就像一座高级酒店。 苏牧和歌瑶跟在陆达的身后来到宽敞的大厅。 大厅里聚集着有说有笑的十几个人，可是，当他们看见这三人走进来后，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了，就像被用力地剥掉了面具一样。他们面容黯然地看着三人，眼神里甚至藏着些许的警惕。 很快，尴尬地待在一旁的苏牧便明白了这些人为何露出这副神情了。他们本来都期待着陆达和闫峰两人今天能将被囚禁在斗兽场的8个伙伴救回来，可是此刻，回来的却只有陆达和另外两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从陆达脸上的抱歉的神情，他们大概都猜到了闫峰的死亡。 这时，一个身形颀长的金发男子从里间焦急地走出来，直奔到陆达的面前。 “那个……布莱克……” 还未等陆达将完整的一句话说出来，金发男便劈头盖脸地抛出一连串问题：“这是怎么回事？任务失败了？闫峰呢？这两个家伙又是谁？” 陆达只好把他拉到一旁，歉仄地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苏牧和歌瑶尴尬地待在原地，面面相觑。 大厅里的十几个人都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们，然后三两成群地谈论着什么。虽然知道他们的眼里没有恶意，但是这种被人细声细语地指指点点的感觉让人有些不好受。苏牧发现，在大厅里的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个独自坐在角落，戴着无框眼镜的长发女人完全漠视他和歌瑶的存在。那个女人沉默地看着手里厚重的书本，似乎丝毫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苏牧突然察觉到，与陆达交谈的金发男正在仔细地打量着自己。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深邃的宝石蓝瞳孔笔直地注视着苏牧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像逃避恐惧一样，苏牧不自觉地转过身，避开了他的目光，但仍觉得芒刺在背。 后来，苏牧回想起与金发男初次见面，相互对视的这一刻时，终于明白了自己避开他目光的原因。因为他在金发男的眼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掩藏许久的恐惧，如果要形容这种恐惧的话——仿佛那双深邃的瞳孔里盘踞着庞大的金瞳毒蟒。 陆达和金发男似乎已经交谈完毕。他俩向苏牧和歌瑶走过来。 “你们好，我叫安迪·布莱克。”金发男说着，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我刚才听陆达解释了所发生的一切。总之，多谢你们了。” 苏牧和歌瑶简单地自我介绍后，便被金发的布莱克带到一个不大的会客厅里。 “两位先在这里等待一下，我马上会为你们安排休息的房间。” “多谢。”歌瑶微笑着说。 布莱克离开后，苏牧如释重负地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半天之前，他还在一望无际的炎热沙漠里，可是此刻，却身处在全是变异人的组织里。这是他以前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事。仅仅半天，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亡徒竟会把这样的地方作为大本营。”歌瑶说着，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说起来，陆达曾告诉我，亡徒里的人都是因为地下城里的某些地方进行的人体实验而发生变异的。我不明白摆脱了实验的他们为什么不逃出去，反而要组织起来反抗地下城？” “亡徒反抗的其实不是地下城，而是地下城背后的统辖者，凤凰教。” “凤凰教？”苏牧疑惑地说着，坐直身子。 “虽然地下城的每一个人都听说过凤凰教，但很少人知道它的真实面目，只知道这个教会是支撑地下城运转下去的最大的金主。凤凰之眼也是在它的资助下建成的。” “这个教会和亡徒有什么关系？” “听说，令亡徒里的人发生变异的人体实验便是由凤凰教一手策划的，而且，直到现在，这些人体实验仍在地下城的某些地方进行。” “这是什么鬼教会，竟然做人体实验！” 歌瑶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凤凰教……”苏牧低着头略微沉吟，突然想起歌渊西装上的那枚徽章。徽章上，一只凤凰在熊熊的火焰中展翅高飞，昂头嘶鸣。“歌瑶，”他试探性地问道，“你父亲不会是……” 歌瑶轻轻地点了点头，刚才轻松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 “我父亲一直希望我也能加入凤凰教，可是我根本不愿意被莫名其妙的信仰所禁锢。”她说着，撇了撇嘴角，“不说这些了，聊聊你吧。刚才对付章鱼的时候，没想到你用枪这么熟练。” “小时候，我老爸硬逼着我学枪。我一直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那么固执。现在想起来，他的固执救了我一命。” “我记得你在邮件里说过，你父亲一年前为了躲避债务失踪了。” 苏牧无奈地笑了笑：“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此时，刚刚换了身干净的淡灰色长衫的陆达正待在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诧异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布莱克。 “你怀疑苏牧？”他问。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因为一封连一面都未见过的人的邮件，不远万里来到这个鬼地方，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陆达沉默地看着他。 “而且，这只是他告诉你的理由。谁也不知道他来到地下城的真实目的。”布莱克说着，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他一直躲着我的眼睛。” “谁叫你拥有一双能看到他人心中最不愿被揭开的记忆的窥探之眼。”陆达撇了撇嘴角，“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觉得这双眼睛不可怕。” “只有心里藏着鬼魅的人才会害怕我。”布莱克直视着他说。 陆达迟疑了片刻，问：“你在他的心里看到了什么？” “他曾亲手杀掉自己的心爱之人。”布莱克说。 另一边，全然不知道这两人谈话的苏牧已经安然地进入了梦乡。他躺在宽大的沙发上，面容恬然而平静。 坐在对面的歌瑶面露微笑地看了一眼他熟睡的模样，然后站起来，走到微风吹拂的窗边。 她咬破自己的食指，用鲜血在干净的窗台上写下了十多个字—— “我已成功潜入亡徒b区的大本营。” 这些血字像拥有生命的动物一样扑腾腾地跳离窗台，化成十多只红色的小鸟，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飞去。 第七章 夜深，晚安 苏牧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张轻薄的淡紫色花纹毛毯。 窗外夜色已深，淡淡的寒意随着清冷的夜风徐徐飘进来。因为漆黑的夜色太过浓稠，悬在头顶的灯光像墨水一样氤氲开来。 坐在对面的歌瑶冲他轻轻地笑了下：“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不到一个小时。” “抱歉，我实在太累了。”苏牧说着，掀开毛毯，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歌瑶端起放在玻璃茶几上的茶杯，呷了口热茶。苏牧发现她的食指上贴了张创可贴。 “你的手怎么了？”他问。 “啊，没什么大碍。”她笑道。 这时，房间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两位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苏牧和歌瑶对视了一眼，然后走出会客厅。 刚踏出房门，一股草药的香气便直窜进两人的心房。这香气不仅浓郁，而且似乎有令人心神安宁的作用。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脸上有着些许雀斑的长发女人。她的腰间挂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看来那浓厚的草药香气便是从这其中散发出来的。 长发女冲两人露出直爽的笑容：“两位跟我来。” 苏牧和歌瑶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沿着旋转楼梯向上。他们和一些人擦肩而过。那些人都用一种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两人，仿佛在提防某种不可预见的恶意。 “我叫陈晨，你们叫我阿晨就行了。”似乎是为了打破令人不舒适的沉默，陈晨突然笑着说。她的声音十分爽朗，听起来是属于自来熟的那类人。 陈晨又说：“初次来到这里，你们一定有些不习惯吧。我刚来b区的时候也是这样，完全无法跟不认识的变异人交往，但慢慢地就习惯了。你们不要太介意大家的眼神，他们并不是对你们充满敌意，只是习惯了对外来的人产生一种……排斥。”陈晨掂量着词语说，“毕竟b区里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因为凤凰教的缘故？”苏牧问。 “你知道凤凰教？”陈晨略显惊讶。 “这不是地下城里的每个人都听说过的教会吗？”苏牧尴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歌瑶。歌瑶面色淡然，似乎全然没在听陈晨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凤凰教是不会允许亡徒这样的异类存在的。”陈晨说，“之前曾发生过凤凰教的人伪装成亡徒成员潜入b区的事，所以大家对外来的人都非常警惕。” “原来是这样啊。”苏牧嘟囔道。 “这个香囊是你做的吗？”一直沉默的歌瑶突然问道。 “啊，这个吗？”陈晨轻轻地掂了掂腰间的香囊，“这是小绫送给我的。” “小绫？” “她是前几天我们从凤凰教的一个实验室里救出来的变异人。凤凰教的实验极其残忍，即使能从那里逃出来，心理方面也会出现或大或小的问题。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这几天我一直在照顾她。” “所以为了表示感激，她特地做了个香囊送给你？” “嗯。她说这个香囊会带给我好运。因为我和她都姓陈，所以她一直把我当做姐姐一样看待。可是……”陈晨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牧问。 “大概是因为她之前在实验室里的那段日子实在太苦了，而且也没有人对她施以援手，所以她现在特别依赖我。可是我不可能永远照顾她。我希望她能学会用自己的异能保护自己……”陈晨说着，顿了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好像说得太多了。” 谈话间，三人来到铺着酒红色地毯的4楼走廊。苏牧和歌瑶的房间被安排在走廊的尽头。两人的房间面对着面。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叫我。虽然听陆达说，你们俩很快就会离开地下城，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大家都是朋友，所以需要帮忙的时候一定不要客气。”陈晨爽直地说道。 “嗯。谢谢了。”苏牧说。 陈晨笑了笑，转身离开。 “看样子她是个好人。”歌瑶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 苏牧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有点困意了。明天见。” “明天见。” 两人打开各自房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歌瑶刚一踏进房间，面容上的淡然悠闲立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警惕的神色。但这神色仅仅维持了一瞬，当她看出站在房间里的这人是谁后，淡然镇定的神色如透过纸背的颜料一样再次浮现于她姣好的脸上，像精致光滑的瓷器一样伪装得恰到好处。 站在房间里的安迪?布莱克冲她轻轻地点头致意。穿过窗户的夜风将他金色的长发轻轻拂起。 “有什么事吗？”歌瑶问。 “当然是为了表示感谢。”布莱克面露微笑，“如果不是你，陆达早就死在斗兽场派去的杀手的手中了。” 歌瑶没有言语。她知道，他的感谢只是一个幌子。 “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布莱克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你和陆达素不相识，当时为何救他？为了一个无关之人，和凤凰教为敌，可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因为我需要亡徒的帮助。”歌瑶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哦？” “我需要亡徒帮我离开地下城。” “所以才会对身为亡徒成员的陆达出手相助吗？”布莱克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说，“那么，名叫苏牧的少年只是你救下陆达的额外赠送品？” “如果不是他幸运，他早就和陆达的搭档一样一命呜呼了。” “你知道那个少年只身来到地下城的目的吗？” “我和他几个小时前才认识，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他似乎是因为一个未见过面的女人的邮件来到这里的。” “那女人和他什么关系？” “这个倒不清楚。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布莱克说着，向前踏了几步，离歌瑶仅有一寸的距离，“他既是为了那个女人来到地下城，那么一定会去寻找她。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改变主意，完全不顾那个女人的存在，而是想要尽快地逃离这里。这是为什么？” “这种问题应该问他本人吧。”歌瑶面色平静地说，“而且，在这种鬼地方，无论是谁都想尽快地离开吧。” 布莱克笑了笑：“的确，的确。”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 “据我所知，亡徒分为4个区。每一个区都由区域的中心人物——队长管辖。你是b区的队长吗？” 布莱克摇了摇头：“队长因为一项任务暂时离开了大本营。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b区大本营的所有事由我全权管理。” “那之后请多多照顾。”歌瑶微笑着说。 布莱克微微点头致意，说：“夜已经很深了。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 歌瑶看着他的颀长的背影走出房门，心里的波澜归于平静。看来他还不知道发出邮件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又或者他已经猜到了，想用这些话试探我。她暗自思忖。 走出房门后，安迪?布莱克沿着长长的走廊向楼梯走去。 这时，一个身材健壮的方脸男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面前。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布莱克……” “怎么了？这么急匆匆地。” “陈晨……”方脸男忙不迭地喘了口气，“陈晨出事了！” 第八章 香囊 当安迪?布莱克跟在方脸男的身后，急迫地赶到2楼的用餐室时，眼前的一切令他震惊地愣了一下，宝石蓝的瞳孔甚至微微地颤了颤。 此刻，陈晨正躺在光滑的木制地板上。但是，如果不是方脸男告知了这人的名字的话，布莱克完全辨认不出她就是长着些许雀斑，总是一脸爽朗笑容的陈晨。 在他赶到之前，陈晨就魂归黄泉了。 而且，她离开的方式实在太过糟糕！ 像全身被浸泡在极具腐蚀性的高浓度液体里一样，她的身体迅速溃烂，皮肤糜烂，血肉成浆，露出森森白骨，最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渗人模样。 她的面容则像被烧毁了一样，一团焦黑，两个眼窝深陷，像小小的黑洞。 污浊的黑血缓缓淌出，于她的身下形成一个不大的血泊。 在临死之前，陈晨经过了一阵苦痛的挣扎。她的左手僵直地伸向空中，已变成白骨的五根手指向内弯曲，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直到咽气之后，她也没有放下左臂。而她的右手却放在地上，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 直到布莱克走进，他才看出那东西是个香囊。虽然陈晨的身体已经腐蚀溃烂得不成人形，但她手中的香囊却完好无缺。 这时，b区大本营里的一些人也来到了用餐室。他们站在一旁，不安地看着死相恐怖的尸体。 陆达也焦急地赶到了用餐室，他冲布莱克微微点头致意，表示明白了眼前的状况。 “我刚才……打算来用餐室吃点东西，可是刚一走进来，就看见陈晨躺在地上。”站在布莱克身后的方脸男哆哆嗦嗦地说，“她的身体正在腐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去找你了。” “当时还有其它人在用餐室吗？”布莱克问。 方脸男犹豫了下，然后用力地摇摇头。 布莱克若有所思地半蹲下身子，将尸体从头到脚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刚一碰到尸体身下的血泊，就听见嘶嘶的声音——被污血腐蚀的手指表皮正冒着白气。 他站起身子，看向一旁的陆达。陆达和陈晨颇有交情，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阴郁。 “布莱克，陈晨的尸体……怎么处理？”陆达不忍地问道。 “尽快安葬进后面的墓园里。小心一点，她的血液有很强的腐蚀性。”布莱克说着，转身离开，正好和急切地走进来的短发少女面对着面。 短发少女的目光越过布莱克的肩膀，笔直地看向陈晨溃烂的尸体。 惊惧像带刺的网，瞬间捕获了她，令她瘦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那是阿晨姐？”她不可置信地问道。微颤的瞳孔里满是震惊。 这个短发少女即是陈绫——陈晨口中的小绫。 苏牧和歌瑶也从其他人的交谈中了解了陈晨离奇死亡的事。第二天早上，他们来到用餐室时，用餐室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昨夜尸体的痕迹，只是空气中似乎还飘散着若有似无的草药香气。 一些用餐的人远远地避开他们，眼神里满是充满敌意的排斥。 苏牧和歌瑶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反应，倒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此刻的他们只能算是借住在他人屋檐下的落难鸟。 而且，他们十分清楚，有关陈晨死亡的原因、死亡的手段和躲在背后的凶手几乎都没有线索，怀疑和恐惧自然会在这座高楼里滋生，如藤蔓一般迅速蔓延。虽然b区大本营里的每个人都拥有异能，看似保险，但是当信任不复存在时，异能反而会成为最危险的工具。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外来客的苏牧和歌瑶自然成为了凶手的头号怀疑人选。只是现在没有证据，加上他俩曾救过陆达一命，所以这些人虽然心生怀疑，但暂时未做出行动。 这天下午，苏牧正倚在床头思索亡徒和凤凰教的事时，陆达来到他的房间找他。 “抱歉。”陆达歉仄地说，“因为这几天要处理陈晨的事情，我暂时无法离开，所以只能让你和歌瑶在这里多待几天了。等陈晨的事情处理完后，我一定尽快带你们离开地下城。” “我明白。”苏牧说，“找到杀害陈晨的凶手的线索了吗？” 陆达摇摇头，面色有些疲倦，看来昨晚一夜未睡。 “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行凶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然后隐藏自己的行踪，凶手一定对这里十分熟悉。”苏牧说。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内鬼。” “我听说，之前曾发生过凤凰教的人伪装成亡徒成员潜入b区的事。也许这一次，杀害陈晨的人便是凤凰教的卧底。” 陆达摇摇头：“不可能。虽然之前的确发生过那样的事，但是如今b区大本营里的所有成员我都非常熟悉，他们不可能是凤凰教的卧底。” 苏牧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他顿了顿，说：“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疑惑。亡徒的成员都是拥有异能的变异人，与其在地下城和对手殊死搏斗，为什么不选择离开这里？” “因为我们不能离开地下城。”陆达说，“作为变异人的我们之所以能够躲过凤凰教的毒手，顺利活下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亡徒首领的领导。只有作为首领的那人才能将大家团结起来，成为一股能够对抗凤凰教的力量。而那人想要彻底地摧毁凤凰教。” “亡徒里的所有人都服从于他？”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首领的，但那些人仍无法离开地下城，因为有一个更加可怕的东西挡住了他们逃离地下城的去路。”陆达说，“想要离开地下城，只能通过位于城市东路和西路尽头的两扇巨门。每个进出巨门的人都必须接受检查，如果被确认为变异人，便会立刻被送进凤凰教的实验室。” “即使被检查出来，不也可以用异能强行突破吗？” 陆达轻轻地摇摇头：“在两扇巨门那里，有非常可怕的东西在把守。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心里都十分清楚，那东西可怕到令那些想要逃跑的变异人宁愿选择留下来和凤凰教战斗。”说着，他撇着嘴角轻松地笑了笑，“不过你放心，你只是普通的人类。我有办法让你通过巨门，离开这里。” “我发现b区里的人似乎都很害怕凤凰教，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曾经历过那种听说惨无人道的实验吧？” “因为凤凰教里的许多人都和我们一样。” “什么意思？”苏牧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凤凰教内部也有大量的变异人，数量甚至是亡徒的数十倍。这也是我们无法战胜他们的原因。”陆达说，“他们一直在地下城用无辜的生命做各种改造人体的实验。通过这些实验提炼出没有副作用的实验成果，然后将实验成果注射进信徒的身体中，使他们的身体发生良好的变异。” 苏牧惊诧地愣在原地，半晌无言。 “这些都是我们亡徒和凤凰教的恩怨，你不必淌这趟浑水。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一切咽回肚子里，安安全全地离开这座地下城就行了。”陆达说。 “就算我想淌这趟浑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苏牧笑道，心下却一片黯然。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我，面对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变异人，除了尽快逃离这里，又能做什么呢？他在心里自嘲道。 陆达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拍了下脑袋。“我差点忘了。我来这里是想请你帮个忙。”他说。 “什么？” “帮我把这个还给陈绫吧。”陆达说着，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递到苏牧的身前。 第九章 只有死路一条 苏牧接过沾着几丝污浊血迹的香囊。香囊的香气仍十分浓郁。 “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香囊竟然完好无缺。”他说。 “因为直到临死之前，陈晨都在用自己仅存的力量保护这个香囊。”陆达说着，微微叹了口气，“阿晨总是在说，一定要摆脱小绫的依赖，可是即使在死亡的前一刻，她也不愿撒手，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小绫。” 苏牧看着手中的香囊，想起了陈晨谈论它时的音容。 “我不太习惯和陈绫这样的女孩子打交道，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陆达不好意思地笑道，“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苏牧爽快地应道，“陈绫现在在哪里？” “阿晨的墓碑前。” 在b区大本营的背后，有一个不大的墓园。墓园里已经埋葬了数十位被凤凰教所杀，或因其他原因而死亡的亡徒成员。每一个成员的墓碑上只刻上了名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陈晨的墓碑立在一个寂寥的角落里，在它的背后，是杂草丛生的荒地。 苏牧来到陈晨的墓碑前的时候，时间已近黄昏，金橙色的日光像徐徐的流水一样倾泻下来，在墓园里染上一层老旧的色彩。 一头齐耳短发的陈绫站在冰冷的墓碑前，白色的裙摆随清风微微拂动。暗淡的夕阳为她勾勒出一个冷色调的孤绝的背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陈绫回过头，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笔直地看着走来的苏牧。 “你是昨晚被陆达带回来的那个人？”她问。 “我叫苏牧。” “你来这里干什么？”陈绫冷冷地问道。 苏牧急忙拿出香囊，递到她的身前：“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这个东西。” 陈绫愣了一下。“我还以为这个已经……”她说着，接过香囊，冷冰冰的神情也随之缓和了些，“谢谢你。” “那我先离开了。”苏牧转身离开。 “别忙。”陈绫突然叫住他的背影。 苏牧疑惑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阿晨姐说起过你。” “什么？” “就在她……被杀之前。”陈绫说，“昨天晚上，阿晨姐将你和那个女人带到各自的房间后，便来用餐室，陪我一起吃晚饭。吃饭的时候，她跟我说起过你。后来，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可是再回来的时候，她却已经……”陈绫埋着头，双肩微微颤抖，无法再说下去。 “我感到很抱歉。”苏牧说。 “你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这个……我很抱歉，如果你想知道谁是凶手的话，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不，你一定知道些什么。”陈绫直直地看着他，右手却指向b区大本营，“你一定也察觉到了吧，有内鬼潜伏在那里面！就是那个内鬼，杀死了阿晨！” 苏牧迎着她的目光，沉默无语。 “我明白了。”她说着，擦拭掉眼角渗出的泪水，“我一定会找出凶手，让他为阿晨姐的死付出代价的。” 见她似乎打算离开，苏牧急忙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陈晨说了我些什么。” 陈绫冷冷地笑了一声：“阿晨姐说，如果你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言毕，她转身离开。 死路一条？这是什么意思？苏牧紧皱眉头，因为我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吗？ 苏牧回到大本营的4楼时，发现走廊里多了几个人。这几个人倚在墙边，似乎不打算离开，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只是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古装电视剧里的守卫看牢狱之犯的眼神，充满敌意的警惕性，仿佛只要他做一个多余的动作，他们便会掏出绳索将他五花大绑，然后扔进监牢里。 苏牧小心翼翼地从他们身旁走过，来到自己的房门前，当他正准备打开自己的房门时，却又转身敲响了歌瑶的房门。 “歌瑶，是我。” “门没锁，进来吧。” 苏牧走进房门，只见歌瑶正神态自若地坐在窗前。 “那几个人还没走吗？”她问。 “嗯。” “在他们人眼中，我们铁定是杀害陈晨的凶手了。” “没那么严重吧，那几个人只是怀疑罢了。”苏牧说，“我们一来到这里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被人怀疑也在所难免。等布莱克调查清楚后，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但愿吧。”虽然这样说着，但歌瑶似乎对此没有任何希冀。 斗兽场，位于顶楼的办公室。 体态臃肿的歌渊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肥胖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谦卑地站在一旁的男仆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没有新的消息飞回来！”歌渊焦急地念叨道。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不下五十次了。 昨晚深夜，十多只红色的小鸟飞了回来，依次落在办公桌上，形成十多个字：“我已成功潜入亡徒b区的大本营。”——这是歌瑶利用她的异能【血信】所带回来的消息。 可是，从这个消息之后，已经过去将近一天，却再也没有出现新的红色小鸟带回新的消息。 歌渊不免焦急起来。如果女儿的身份被拆穿了，那只有死路一条。 似乎终于无法再等下去，歌渊的拳头急躁地砸向办公桌，发出巨大的响声。 “阿楠，把艾赫兄弟给我叫上来！”他吩咐道。 “是。”男仆丝毫未受主人暴脾气的影响，淡然地退了出去。 不久，男仆再次回到办公室。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 高个子男人名叫艾迟，身形消瘦，木讷地看了一眼歌渊，然后低下头玩起手中的小盒子。他的面目犹如被坚硬的物体挤压过一样，时时刻刻都是一副呆滞的深情。 站在他身旁的矮个男人看起来倒是精明多了。矮个男人名叫艾赫，肥硕的体型几乎能和歌渊相比。他冲歌渊露出谄媚的笑容，殷勤地说：“歌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我需要你们俩尽快赶去亡徒b区的大本营，协助歌瑶的行动。”歌渊说，“你们俩到达那里后，迅速与歌瑶取得联系，等待她下达的命令。记住，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为了躲避教会，亡徒b区经常更换大本营的所在地。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如今又躲藏在哪里。”艾赫说。 一只红色的小鸟从歌渊胸前的口袋里扑腾腾地飞出来，飞到艾赫的面前，落在他的肩上。 “这是歌瑶的血化作的小鸟，跟着它，你们就可以找到亡徒b区大本营的所在地，并和歌瑶取得联系。” “明白了，我和艾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艾赫笑着说。 歌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两人转身离开办公室。 刚一走出办公室，艾赫脸上谄媚的笑意立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鄙夷。 “歌渊这个老家伙以为自己是谁！总是摆着一副架子，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只是条走狗罢了！”他不屑地说道。肥大的下巴甚至因为极度的不满而微微颤动了下。 “是的。艾赫说的是。”走在他的身旁，兀自玩着小盒子的艾迟呆板地附和道。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歌渊跪在我的面前。”艾赫说着，似乎还不太满意，砸了砸嘴，“不，我要让他的女儿跪在我的面前！”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他们的手下做事吗？”艾迟呆滞地看着他。 “笨蛋！我们这叫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懂不懂！” “是的。艾赫说的是。”艾迟继续埋着头玩着小盒子。这个小盒子看起来十分普通，只是用薄薄的木片拼接而成的密封盒子罢了。 只听见犹如气球爆炸的啪的一声，小盒子被艾迟一不小心捏碎了。 艾迟呆呆地看着手心上的碎片，似乎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过了一会儿，他才懊恼地说了一句：“怎么办？我把它捏碎了。” 艾赫瞥了一眼：“我再帮你做一个就行了。” “艾赫再帮我做一个就行了。”像得到糖果奖励的小孩子，艾迟开心地说着，将手心里的碎木片放进嘴巴里。 咔嚓，咔嚓，咔嚓。 他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一旁的艾赫突然觉得右手手心有些痒。他摊开手心，只见充满血色的皮肤赫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在这个锯齿状的裂口下面不是血淋淋的骨肉，而是尖利的獠牙——这个手心上的裂口就像一个野兽的血盆大嘴。 “别急，小宝贝。”艾赫用充满爱怜的语气疼惜地说，“很快就有美味的奖励吃了。” 第十章 穿墙术 清晨，天灰蒙蒙的，万物都被慵懒的梦境拖着，未从舒适的沉睡中醒来。 此时，从外表看，b区大本营的所在之地俨然一座死气沉沉的高楼，和四周荒芜的景象毫无差别，可是内里的装潢布置却是另一番天地。 歌瑶轻轻地推开门，走出房间。她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地放了下来。看来昨晚守在走廊里的那几人已经离开了。 她站在苏牧的放门前，抬起手正欲敲门，却突然停下动作，收回了手。略微思索片刻，她转身离开。 歌瑶刻意放轻了脚步，空荡荡的走廊上只能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当她沿着楼梯走下4楼后，4楼的走廊重回彻底的寂静。几个人从走廊两旁的漆白的墙壁里无声地探出身子。他们正是昨晚守在走廊里的那几个人。他们沉默地相互看了看对方，似乎在传递某种信息，然后又收回身子，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悄无声息地隐没于白色的墙壁之中。 歌瑶沿着楼梯一路向下。她打算趁着所有人仍在睡梦中的时候，将b区大本营的防卫情况调查清楚，如果之后计划有变，需要清除掉b区，那么她也能很快做出应对的对策。可是，当她来到1楼时，整个人却出乎意料地愣了一下——她清楚地听见，从1楼的大厅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歌瑶倒也不慌张，面色淡然，迅速躲在墙壁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朝大厅看了一眼。 此时，陆达和安迪?布莱克正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交谈着什么。 “你让我现在去哨位？”陆达诧异道。 布莱克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宝石蓝瞳孔里的眼神不容置疑。 陆达十分清楚，整个b区的范围不止这幢高楼，而是一条长街。大本营所在的高楼位于街尾，用于警戒的哨位则位于街头。如果哨位里的守卫发现有人进入这条长街，便可通知大本营里的其他成员，早做准备。 “可是陈晨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我怎么能够离开？” “你我心里清楚，陈晨的死很可能和凤凰教有关。如果我们身边真的有凤凰教的内鬼，那整个b区就陷入危机之中了。”布莱克说，“我让你去哨位警戒，是为了提防凤凰教惯用的内外夹击的招数。如果你发现有凤凰教的其他教徒前来协助内鬼的行动，那我们也可以早做应对，而不至于束手无策。” 陆达笔直地看着他，略微沉吟，问：“其实你早就想到了如何查出是谁杀害了陈晨，对吗？” 布莱克微微一笑：“很快就可以知道凶手是谁了，而且还可以查出那人到底是不是凤凰教的教徒。” 陆达点点头：“我相信你。” 言毕，他转身离开，高大健壮的背影消失于高楼外的微弱的晨曦中。 歌瑶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奔上4楼。4楼的走廊依然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她走到苏牧的房门前，正欲敲门，却发现房门已经开了一条不大的缝，于是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一阵惊叫声！ ——此时的苏牧正坦荡荡地裸|露着光滑白皙的年轻肉体，全身上下只穿了条淡灰色的四角内裤。 他急忙拿起一旁的床单，围在身上，慌张地说：“你……你突然闯进来干嘛？” 歌瑶摆出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她背过身，淡然地说：“你快把衣服穿好。” 苏牧一边穿衣服，一边问：“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啊？”苏牧疑惑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里的人似乎都认为我们俩就是杀害陈晨的凶手。” “原来你还在担心这个问题啊。”苏牧穿好衣服后，走到她的身前，“你昨天不是担心守在走廊上的那几个人吗？可是他们早就离开了。” “那几个人根本没有离开。”歌瑶压低声音认真地说道。 “怎么可能？”苏牧笑了笑，“我刚才去了一趟洗手间，走廊上根本没有一个人。” “他们没有待在走廊上，而是在走廊两旁的墙壁里。” 苏牧诧异地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几个人的异能大概就是类似穿墙术之类的东西，所以能够藏身于墙壁之中。”歌瑶轻声说，“我虽然看不见他们，但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是把我们当做囚犯一样监视着。”苏牧不可置信地说道。 “而且，陆达被布莱克支走了。”歌瑶说，“布莱克一直碍于陆达的存在，而不敢对我们怎么样，如今陆达离开大本营，他便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调查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无论那个结果是不是事实。” “你的意思是……” “地下城里是不存在法律的，特别是在亡徒这样的组织里，你没有任何权利为自己申诉。” 苏牧终于看清了眼下的处境。他向歌瑶投以询问的目光：“我们该怎么办？” “趁他们还未察觉到我们已经了解到这一情况，立刻离开这里。”她说着，抓住他的手腕，朝房间的出口走去。 可是刚一打开房门，却惊诧地看见一个身穿酒红色长裙，一头波浪卷发的女人正站在门口。 她冲他们微微一笑，说：“布莱克有事找两位，请立刻跟我来。” 在这个女人的背后，站着数位年轻的男人。他们正是将身体藏进墙壁里的那几人。像拦路抢劫的匪徒一样，他们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威吓地盯着苏牧和歌瑶。 苏牧愣了一下，看向身旁的歌瑶。 歌瑶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慌张，然后面露微笑地看着卷发女：“麻烦你带一下路。” 两人跟在卷发女的身后，前往布莱克的办公室。 幸而那几个会“穿墙术”的男人没有跟上来，这令苏牧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低了些许。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如何从卷发女的眼皮底下逃走，而不用引起骚动的办法，而歌瑶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早已料到这一情况。 长长的走廊里只能听见三人的脚步声，这声音越发清晰，快令苏牧头皮发麻。 终于，脚步声停止，他们来到布莱克的办公室前。 卷发女走上前，抬手正欲敲响房门。 这时，一个身体正在腐蚀溃烂的人突然从右边走廊的转角处，向他们冲来！ 一块块湿黏而污浊的血肉从这人的身上掉落。 第十一章 替罪羔羊 听见奇怪动静的卷发女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头看向右边的走廊。眼前的一切令她惊恐地愣在原地。 一个身体正在迅速腐烂的男人向她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这人身形佝偻，似乎脊柱被剧烈的疼痛压得弯曲，再直不起身子。他的皮肤都已溃烂，形成密密麻麻的疮孔；头颅一团焦黑，只能依稀辨认模糊的模样，两颗眼珠子挂在上面，似乎下一秒就会掉落，被露出白骨的双脚踩得粉碎。 随着他踉踉跄跄的脚步，一块块粘稠的血肉从腐烂的身体上掉落下来，铺了一地，污浊的血液从其中浸透出来。 “救我……救我……”他干枯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恢复镇定的卷发女急忙走过去，焦急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喉咙里发出呜咽的类似哭泣的声音。像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抬起因血肉褪尽，变为白骨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卷发女的肩膀。 “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卷发女说着，突然感觉到被抓住的肩膀处传来火烧一般的尖锐的疼痛。她愕然发现自己的肩膀正在迅速腐烂，像滋生了无数恶虫一样，腐烂的范围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肩膀蔓延全身。 她惊恐地推搡着这人：“快放开我！放开我！”然而这人似乎完全听不见，仍死死地钳住她的肩膀。 卷发女拼尽全力想要从这人的钳制下逃走，却不料在挣扎中突然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身体已彻底腐烂的这人直接压在她的身上，两颗眼珠子晃了晃，然后掉落在卷发女的面容之上，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 走投无路的卷发女拔下一根长发。长发于她的手中化作一根尖锐的银针。她手握银针，刺进他的胸口。 像刺中了豆腐，银针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他的胸腔。 只听见这人的喉咙发出一丝无助的呻吟，然后整个已经腐烂得彻彻底底的身体便再没了动静。 卷发女松了口气，然后用力地推开他，却惊诧地发现些人的身体纹丝不动，像粘在她的身上一样。 这时，她才绝望地发现，他的双手已经深深地嵌入自己腐烂的肩膀里了，而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皮肤腐臭，血肉脱落，污血淌出，在身下形成一个不大的血泊。 卷发女终于放弃了挣扎。她撇过头，紧紧地注视着苏牧和歌瑶，浑浊的瞳孔满是无尽的痛楚。 “救救我……”她沙哑而颤抖的声音和刚刚死去的男人如出一辙。 话音刚落，她的手臂便无力地垂下，像沙滩上渴死的鱼，再无任何动静。两颗无神的惨白眼珠像死去的鱼眼，空洞地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站在一旁的苏牧从震惊中缓过来。他仔细地打量着两具腐烂的尸体，似乎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向其走了过去。 “你想要做什么？”歌瑶疑惑地说，“你刚才也看见了，如果不小心碰到他们的尸体，很可能会落得同一个下场。” “我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苏牧说，“我只是觉得刚才冲出来的这个男人的尸体有些奇怪。” 他半蹲在尸体的不远处，微蹙眉头，陷入沉思。仔细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具已经腐烂得几乎看不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的男性尸体上。 似乎发现了什么，苏牧前倾身体，在男人的尸体上找寻什么。 突然，男性尸体下的卷发女的尸体猛地颤了一下，吓得苏牧连连后退。等他再次走上前查看的时候，才确认卷发女彻底没了气息。 “歌瑶，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如果被人看见这种场面，我们就百口莫辩了。”他说。 “我们已经没机会离开了。” “啊？”苏牧疑惑地抬起头，惊讶地发现b区大本营里的其他人不知何时已经围在了他们的四周。 这些人愤恨地盯着他和歌瑶，瞳孔里满是洪水般的敌意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苏牧正欲解释。只听见身后响起咔啦一声，办公室的房门打开了。 安迪?布莱克走出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这是……”他难以置信地说着，冷冷地看向站在两具尸体旁的苏牧和歌瑶。 苏牧急忙解释道：“他俩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话音未落，他的后脑勺就遭到重击。整个人瞬间失去意识，晕倒在地。 等苏牧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漆黑的密闭房间里，手脚都被绳索紧紧地束缚着。房间不大，四面都是高高的墙壁。一片微暗，唯有从头顶的窗口倾泻进来了些许微光，使得他能够辨认身边的一切。 歌瑶坐在他的身旁，面带笑意地看着他。虽然手脚也被束缚着，但她依然一副不慌不急的淡然神情。 “这是哪里？”苏牧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挣脱绳索，但无论多用力，都丝毫无用，反而被束缚得越来越紧，似乎快深深地勒进血肉里了。 “这里是他们的囚室。” “我刚才是怎么了？突然就晕倒了。” “是我将你打晕的。” “啊？”苏牧面露不解。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他们根本不会听任何解释。已经被认定为凶手的你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只会令他们更加愤怒罢了。为了防止你说错话，直接被恼羞成怒的他们杀掉，只好先将你打晕了。” “就算是这样，至少也通知一声吧。”苏牧摸了摸仍有些痛楚的后脑勺。 “可惜，我这样做，只能让你晚死一会儿罢了。到头来，我们还是逃不过死路一条。”歌瑶说，“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被拖去进行审判。对于我们这样的人，亡徒的审判是没有活路的。” “在死之前，一定要找出陷害我们的那个凶手。”苏牧目光坚毅地说。 “你说什么？”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那个杀害陈晨的凶手想让我们成为他的替罪羔羊，所以才会设计这一切。” “你是指那个突然冲出来的身体腐烂的男人？” 苏牧点点头：“那个身体腐烂的人之所以那时候会冲出来，就是因为躲在背后的凶手想要制造出我们就是杀害那人，并令那人身体腐烂的凶手的假象，以便将陈晨的死也推到我们的身上。” “一切如他所愿。” 苏牧撇着嘴角笑了笑：“不过，做得多了，也容易露出马脚。” 这时，铁门突然咔啦一声打开了。 一头短发的陈绫面露微笑地走进来，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尖刀。 阴暗之下，看不见她瞳孔中的眼神。 第十二章 腐烂 陈绫手握锋利的尖刀，缓步走到苏牧的身前，高高地俯视着他。 躺在地上的苏牧清晰地感觉到从她的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他向阴暗的墙角靠了靠，不安地咽了咽唾液。 陈绫高高地举起尖刀。从窗口倾泻进的微光如轻柔的薄纱覆盖其上，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然后，尖刀迅疾地落下。 苏牧两眼一闭，但料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如期而至。他试探性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捆住双手的绳索已经被利落地割断了。 站在他身前的陈绫一言不发，将束缚住他双脚的绳索也割断了。她走到歌瑶的身前，割断了束缚住她双手双脚的绳索。 歌瑶站起身子，简单地活动了下手腕，警惕地看着她：“为什么救我们？” 陈绫冷着一张脸，用审视的目光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片刻后，她回过头，淡淡地说：“现在不是问这种话的时候。跟我来，必须在他们发现之前离开这里。” 苏牧和歌瑶看了看对方，然后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囚室。 囚室外躺着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他的后颈部有着明显的淤伤，看来是突然遭到陈绫的重击，来不及反应便晕倒了。 “跟我来。”陈绫说着，向右边的通道快步走去。 苏牧和歌瑶急忙跟上她的脚步。空荡而寂静的通道里只能听见三人焦急的脚步声。 很快，他们来到通道的出口——一扇巨大而厚重的铁门前。 “只要离开这里就安全了。”陈绫似乎松了口气。 “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后果？”歌瑶问，“一旦被他们发现，你定会被逐出亡徒。” “用不着担心我。我自然有应对的办法。”陈绫说，“阿晨姐说得对，我不能再依赖别人了。” “可是，即使这样做，你也得不到她的原谅的。”站在一旁的苏牧笔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陈绫面露困惑。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害陈晨？”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现在是在救你，你却污蔑我！” “我知道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救我们。” 陈绫愤怒地盯着他，脸色发红。她气恼地咬了咬嘴唇，转身朝铁门走去。 “我闻到香气了。”苏牧说。 陈绫在他的声音里怔怔地停下了脚步。 “在布莱克的办公室前，从右边走廊里冲出来的那具腐烂的男人尸体上有一股香气，这香气和你送给陈晨的香囊的草药香气一样。”苏牧说，“虽然香气很弱，但是只要靠近那具尸体，仔细嗅的话，还是能够嗅出来。” 所以当时苏牧才会走近打量那具尸体吗？歌瑶暗自思忖。 “那具尸体之所以会沾上香囊的香气，是因为他和佩戴香囊的你发生过激烈的肢体接触吧。” 随着苏牧的话语，歌瑶的背影变得僵直，像被冻住了一样。 “我猜，你的异能发动的时候，需要和目标发生肢体接触，所以那个男人才有机会反抗，不过，当他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为时已晚了。”苏牧冷静地说，“我之前只是猜想，不过当我看见这个的时候，才终于确定了。”说着，他指向陈绫腰间的香囊。 香囊上的丝线纹路不似之前的精致，反而杂乱无章，似乎之前经过激烈的撕扯。一些新鲜的血痕布于其上。 “看来这个香囊对你真的很重要，即使它的香气快被血气掩盖了，你也不愿丢弃。” 陈绫的肩膀激动地颤抖着，不知是哭泣，还是愤怒。 “因为这是我送给阿晨姐的礼物，即使在临死之前，她也保护着它，就像之前保护着我一样。” “可是，你杀了她。” 陈绫回过头，坦荡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苏牧本以为她会十分愤怒，然而事实上，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像张冷漠的白纸，面无表情。 “为什么非要将阿晨姐的死推到我的身上，她的死全赖她自己活该。”她歪着头，冷冷地说。 “你什么意思？”苏牧疑惑道，“她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异能而死的吗？”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异能能够使一切有生命的物体腐烂。”陈绫说，“b区的人来实验室救我的时候，我的异能觉醒实验正进行到一半，还未成功。他们终止了实验，将我救走。所以我被他们救出来后，其实根本不会使用异能。在亡徒这样的组织里，这样的我只好依赖别人生存。可是，阿晨却固执地想让我用异能保护自己。为了让她满意，我只好不断逼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在实验室里所经历的一切。那天晚上，我终于知道该如何使用异能了。可是，我却无法控制它。因为之前我从未使用过，甚至一点也不了解它。我根本不知道，使用异能的时候，一旦我碰到他人，他人的身体就会开始腐烂……” “因为陈晨当时就在你的身边，所以你的异能波及到了她，令她的身体开始腐烂？” “这全怪她自己！如果她不逼我，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陈绫说着，用力地抓紧腰间的香囊，“阿晨姐死后，我感到十分害怕。一旦他们发现凶手是我，定会把我逐出亡徒。身为变异人的我没了亡徒的保护，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打算让我们当你的替罪羔羊？” “你们简直是上帝送给我的礼物。”陈绫瞪大了瞳孔，面露渗人的笑意，“当我发现你们被所有人怀疑时，像看见了曙光。于是，我顺水推舟，设计让那具腐烂的尸体在恰好的时机冲出来，死在你们的面前，让你们‘名正言顺’地成为杀人凶手。” “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已经是你的替罪羔羊了。”歌瑶说，“可是，你现在又为何来囚室救我们？” “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因我而死了。”陈绫说，“你们离开这里后，b区的人会认为凶手已经逃脱。他们会派人找寻你们，但不会再调查这件事的真相。这样，我就不会暴露了。我想要的只是继续在b区安稳地活下去罢了。至于你们的存活，我帮助你们逃离这里已经是最大善意，之后是生是死，全看你们自己。” 苏牧微微摇头叹气：“为什么这种时候你还要说谎？你之所以打算将我们救出去，是为了在b区之外将我们杀害，以免被他们发现。这样，再没有第二个人了解事情的真相，而你也可以真正地高枕无忧。对你而言，这才是最保险的方式。” “有时候，把事情看得太清楚可不是一件好事。”陈绫冷冷地说着，走上前，“大不了我现在就将你们杀掉。” “我们对你的异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想要施展成功，可不是一件易事。”歌瑶说着，挡在苏牧的身前，面无惧色。 苏牧抓住她的手腕，轻声说：“交给我就行了。” “好了，你们打算怎么办呢？”陈绫面露微笑，“跟我离开这里，还是留在这儿死去？” 苏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陈绫刚说出口的不是一句威胁，而是一句笑话。 “你笑什么？”陈绫有些发怒。 “你真的以为其他人没有发现你是杀害陈晨的凶手吗？” 陈绫冷冷地哼了一声：“别以为这种话能够吓到我。” 苏牧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米粒大小的金属颗粒，灯光之下，颗粒的表面闪着微弱的亮光。 “这是什么东西？” “极微型的追踪器。现在，b区大本营所有人的身体里应该都有这个小东西。”苏牧说，“布莱克大概打算利用它找出杀害陈晨的凶手。” “我的身体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只要你这几天吃过大本营内的事物。”苏牧说，“即使是地下城内的变异人应该也很少看见这样微小的追踪器吧。不过，虽然微小，但要将它悄无声息地藏进每个人的身体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中吃下去。” “你的意思是，布莱克把这种东西放进了食物里！”陈绫面露惊色。 第十三章 人面蛛 “这种追踪器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而且会随着排泄排出身体，所以只要不坦露出来，不会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行踪随时随地被另一个人掌握。”苏牧说。 “所以，你是在排泄之后，在‘那个’里面找到了这样东西？”一旁的歌瑶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根本就没吃下去！”苏牧急忙解释道，然后看向陈绫继续说，“让b区大本营里的所有人怀疑我和歌瑶，也是布莱克的计划，他知道，只要这样做，躲在背后的凶手一定会行动起来。” 陈绫不屑地轻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利用那具腐烂的尸体陷害你们也在布莱克的意料之中？” “这个追踪器会向布莱克传达宿主的行踪信息。所以，那个腐烂的男人在死之前，和谁发生过接触，他一清二楚。因此，他能通过那人的行踪信息调查出，在那人的身体腐烂之前，和你发生过接触，是你的异能造成了这一切。”苏牧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陈绫，你早就被他抓住了尾巴。” “不，我不相信。”陈绫难以置信地说着，身体微颤，双脚不住地后退，“如果他知道我是凶手，又为何要将你们关入囚室？” “为了知道你真正的目的。他大概以为你是凤凰教派来的卧底吧。”苏牧说着，撇了撇嘴角，“不过他多虑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你为了从我手中逃脱而编的一面之词。布莱克根本没有发现我是凶手！别想骗我！”陈绫双手紧紧地抱着身体，但身体仍止不住地发抖。恐惧像密密麻麻的虫子，爬上了她的脸庞。 这时，她身后的铁门咔的一声打开了。 一头金耀长发的安迪?布莱克从容地走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位亡徒b区的成员。 布莱克一眼也未看面露惊恐之色的陈绫，而是笔直地走向苏牧，面露赞赏的微笑：“我之前小看你了。没想到我的计划全被你猜了个透。” 苏牧微微点头致意，没有言语。 陈绫惊恐地看着围住她的数十个人，他们都用一种打量异物的眼神看着她，这种眼神里既有防卫性的警惕，又参杂着火烧般的愤怒，而前一天他们的眼中还是属于伙伴的关切。 “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陈绫抱着颤抖的身体，激动地吼道，“全是阿晨的错。她的死是咎由自取！” “他们之所以对你充满敌意，不是因为你杀了陈晨，而是因为在杀掉她之后，你仍未罢手。另外两个因你而死的人是无辜的。”布莱克说。 “如果阿晨不逼我，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我的错，不是……”陈绫抱着脑袋跪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想要避开每个人冷漠的眼神。 “啧，这样的败类，直接杀掉吧。”一个脸颊瘦削，眼睛细小如缝的年轻男人鄙夷地说着，走出人群。他的腰间佩着一把长剑。银制的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 “韩奇，不要冲动。”布莱克提醒道。 “你就是太婆婆妈妈了，布莱克。这种人留着也没用了。”名叫韩奇的男人不爽地说着，拔出长剑，不由分说地朝陈绫冲去。 “喂！”苏牧似乎打算阻止他，刚走上前一步，却被歌瑶拽住了手腕。 歌瑶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这是他们内部的事。” 跪在地上的陈绫似乎不打算反抗，只是目光空洞地看着向自己刺来的长剑。 长剑如锋，笔直地刺向她的眉心。就在差之毫厘的千钧一发之际，几百颗发黑的小东西突然从她腰间的香囊里迅猛地冲出来，向韩奇凶狠地扑去。 韩奇急忙向后一闪，敏捷地躲过了攻击。 这几百颗发黑的小东西落在地上，密密麻麻一片，将陈绫围在中心，保护着她。直到这时，其他人才看出来这些小东西竟是蜘蛛。 这些蜘蛛迅速膨胀，体型从最开始的小指头大小立即增大了数十倍，目光厉厉地盯着四周。令人惊诧的是，在所有蜘蛛的背上都有一张人脸。这张人脸不是别人，正是陈晨。陈晨的模样像被囚禁于蜘蛛的身体里一样，瞪大了瞳孔，目光慑人地盯着外面。 看着这些蜘蛛渗人的模样，苏牧微蹙眉头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陈晨的异能，人面蛛。”布莱克说。 “陈晨？”苏牧诧异道。“她不是已经……” “如果死去的变异人怨念极强的话，他的异能在一定的时间内不仅不会消失，甚至力量会增强。”布莱克说，“陈晨大概在死之前，将‘人面蛛’的所有能量藏进了香囊里。因为有这股能量的保护，所以香囊没有被腐蚀。” “没有想到她明知自己因陈绫而死，却在死后仍想保护陈绫。”苏牧看着脚边模样渗人的人面蛛，不忍地说道。 “也许不是想保护她，只是不允许其他人将自己的猎物杀掉罢了。”一直沉默的歌瑶轻声说道。 “啧！即使人死了，也要妨碍我吗？真是麻烦！”韩奇不满地说着，手握长剑走上前，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几百只巨大的人面蛛悍戾地盯着他，锐利的尖牙剧烈地打颤，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韩奇谨慎地后退半步，更加用力地握紧长剑。他手中的剑看起来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钝。 “这些人面蛛的牙齿异常锋利，即使是钢铁巨石，也能轻而易举地咬碎。”布莱克说。 站在一旁的数十人都警惕地打量着这些绝非善类的人面蛛。 “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呢，阿晨姐？我已经如你所愿，能够用异能保护自己了，可是你仍不放手。”陈绫站起身子，面目低垂，满脸泪痕。 “别乱动！”人群中的某人呵斥道。 陈绫轻轻地笑了笑，瘦弱的双肩也随之一颤。她打开腰间的香囊，将它放在地上。一阵浓厚的草药香气从其中飘出来。 像被奇妙的香气吸引，所有人面蛛迅速朝香囊涌去。随着它们的快速移动，体型越来越小，甚至缩小成黑色颗粒般的小蜘蛛。 很快，密密麻麻一片的小蜘蛛争先恐后地涌进香囊，消失于众人的眼前。 陈绫捡起香囊，拉紧丝线，合上开口。她走到布莱克的身前，递出香囊。她的眼中没了愤怒，也没了悲怆，只剩下令人哀然的乞求。 “布莱克，让我离开这里吧。”她面色苍白地说。 “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 她无力地撇了撇嘴角：“我只是不愿和阿晨姐死在同一个地方，因为我不想死后仍要面对她。” “我明白了。”布莱克接过香囊。 “谢谢。” 陈绫转身离开。面前的数十人为她让开道路，但他们的目光里满是轻蔑和愤怒，如冰冷的芒刺。 她低着头，走过众人。颓丧的背影消失于铁门之外。 “喂，布莱克！你就这样让她离开了？”韩奇不满地说道。 “没了亡徒的保护，她很快就会落入凤凰教的手中，成为实验品。你应该清楚，这是比死亡更加残忍的酷刑。”布莱克说。 第十四章 从手心里长出嘴巴 离开b区大本营所在的高楼后，陈绫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踉踉跄跄地走着。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唯有清冷的风吹起昏黄的落叶从她的面前飘过。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她怅然若失地想。 走了一会儿后，她抬起头，凝滞地望向前方。 巨大的凤凰之眼悬挂于遥远的空中，惨白的阳光之下，一切都明晃晃的，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远远地，她看见有两个人影向她走来。这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子身形消瘦，像根竹竿；矮个子却身宽体胖，像个秤砣。看他们的穿着，似乎不是寻常人。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平安无事地走进b区的管辖范围？陈绫略微思索了下，但也没有细想。此刻的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走到她的面前。 高个子木讷地看着她，呆呆地说：“艾赫，她之前好像哭过。” 关你屁事！陈绫在心里骂道。 一旁的矮个子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陈绫不想搭理这两人，便低着头从他们身旁走过，却不料被矮个子紧紧地抓住手腕。 “你是亡徒的人吗？”矮个子问。 陈绫刚想给出肯定的回答，脑子里却跳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她摇了摇头：“不是。” “艾赫，看来她一点用处也没有。”高个子像个天真的小孩子，鼓着腮帮子说。 “没有用处的人直接抹杀掉就行了。” 话音刚落，被矮个子抓住的手腕像被凶猛的野兽凶残地咬了一口一样，直接断裂了。鲜血喷薄，骨肉成渣，另一截小臂掉落在地上。 意想不到的剧烈痛楚疯狂地撕扯着陈绫的神经。她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另一条手臂则向矮个子的脑袋伸过去。 只要碰到他的身体，令他开始腐烂，我就可以逃脱了。只要…… 然而，她的另一条手臂却被高个子轻而易举地抓住了。 高个子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把脸庞贴在她的眼前，嘻嘻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像个做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 陈绫用力地伸着手指，却始终碰不到矮个子的身体。 “不！不要！”她痛苦地尖叫道。 “好了，小宝贝，该享受美味的奖励了。”矮个子愉悦地说着，伸出右手，张开肥大的手掌，朝她劈头盖下。 他的右手手心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里面不是新鲜的血肉，而是尖利的獠牙，似凶猛野兽的大嘴。 一条淌满粘稠唾液的宽大的舌头从大嘴里伸出来，舔|舐着她的脸庞。因为极度的恐惧，她的脸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后，陈绫绝望地看见，矮个子手心上的血盆大口朝她凶悍地袭来！ 在她身后的不远处，b区大本营所在的破旧高楼一如既往安静地伫立着。 陈绫离开后，大本营重归平静。在布莱克井井有条的安排下，所有成员的生活重回往日轨道，安宁平常。 无人看见陈绫遭遇了什么，无人听见她死时绝望而痛苦的尖叫。 安迪?布莱克回到办公室里。 他背着双手，站在敞开的玻璃窗前，入神地望着高楼后面的墓地，深邃的瞳孔里流露出伤感的意味。 短短几天，那里已经多了三座坟墓。 他微微叹了口气。轻柔的微风将他的长发吹起，像一缕缕流动的金色波浪，高贵而华丽。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腰间佩着长剑的韩奇走进来，直截了当地问：“布莱克，你找我有什么事？” “想请你帮个忙。” “我没听错吧，布莱克居然会请我帮忙。”韩奇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讥讽，“你平常不是都让陆达帮你做事吗？” “这个忙陆达可帮不了。” 韩奇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说来听听，你要帮你什么忙？” “帮我盯着苏牧。” “苏牧？陆达带回来的那个少年？”韩奇诧异道。 布莱克点点头，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种问题你应该问陆达。” 布莱克摇摇头：“陆达太感情用事，看人一向不准。” “所以才找上我吗？”韩奇略微沉吟，说，“虽然我之前也觉得那个少年有些不寻常，以为他是杀害陈晨的凶手，但事实证明我猜错了。他仅仅是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而已” “他有没有异能，我不清楚。但我敢肯定，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至少和大多数普通人不同。” “为什么这样说？” 布莱克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颗米粒大小的金属颗粒：“你觉得一个普通人会知道这个小东西是极微型的追踪器吗？” 韩奇微蹙眉头。即使是身为变异人的自己，如果不是布莱克道明了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是追踪器的话，也不可能猜到这是什么，甚至完全不会注意到。 “这样微小的东西放在一盘食物里，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他却敏锐地将它找了出来。”布莱克说，“而且，听他所言，他似乎对极微型追踪器十分了解。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东西如此熟悉？” “所以你怀疑他？” 布莱克倚在办公桌旁，轻轻地摇摇头：“我相信他对亡徒没有恶意。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需要你盯着他，一旦他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立刻向我报告。” 韩奇明白似的点点头：“我会帮你这个忙的。”说着，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对了，队长知道陈绫这件事吗？” 布莱克略微笑了笑，说：“虽然看上去，队长无心管理b区内的事务，但实际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 此时，苏牧正独自待在歌瑶的房间里。为了消遣时间，他在不大的房里里来回踱步，左右张望。 等了一会儿，歌瑶终于回来了。 “哎，你一直在等我吗？”她问。 “闲着没事，所以想跟你聊聊天。”苏牧笑着说。 “抱歉，我刚才去了趟洗手间。” 苏牧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日光照亮的景色。 “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说。 “不过，离地下城的出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离开地下城后，你想要做什么？” 歌瑶略微沉吟，说：“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几年了，虽然也通过其他人了解到外面世界的变化，但亲身经历的一切肯定和那些人所说的有些不同。” “没关系。我会帮你熟悉外面的世界的。”苏牧笑道。 正聊着天，他们忽然听见房间外面传来焦急而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看了看对方，疑惑地打开房门。 房间外，一群人沿着走廊神色匆慌地跑下楼。 苏牧拦下一个年轻的瓜子脸女人，抱歉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腐烂的尸体又出现了！” “什么？” “我听其他人说的，在一楼大厅，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 苏牧怔怔地回过头，看向同样一脸诧异的歌瑶。 腐烂的尸体…… 拥有这项异能的陈绫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第十五章 禁闭空间（一） b区，哨位。 用于警戒的哨位位于长街街头的灰色塔楼内，与大本营所在的高楼相距约两公里。塔楼共7层，外表颇有古韵。 陆达站在塔楼的木门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敲了敲门，朝塔内大声喊道：“阿康！阿明！” 阿康和阿明乃是哨位里的守卫，每日监视塔楼四周的情况，提防怀有恶意的人踏进b区的范围。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这两个家伙不会又睡过头了吧。”陆达嘟囔了一句。他抬头看了眼灰塔二楼的窗口，然后轻松地纵身一跃，从二楼窗口跳进了塔楼内，稳稳地落在木制的地板上。 塔楼内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明晃晃的日光穿过窗口照射进来，能够清晰地看见在光柱中漂浮的尘埃。 “阿康！阿明！”陆达朝塔楼顶部再次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塔楼内缭绕了一会儿才散去。 然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陆达暗暗骂了一声：“之后一定要让布莱克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玩忽职守的家伙。” 说着，他顺着楼梯快速奔上楼。木制的楼梯因为岁月的侵蚀，显得异常老旧，踩在上面，能够清晰地听见类似老人喘息般的吱吱呀呀的响声。 刚踏上5楼，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令人不安的静谧的空气中漂浮着几丝甜腥的鲜血的气味。 “遭了！” 他急迫地向塔顶跑去。 位于塔顶的房间的房门半掩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里面蹿出来。房门上布满杂乱的血手印，似乎有人临死前，曾绝望地敲打着这扇老旧的木门。 陆达脸色顿时紧张起来，警戒地掏出一把手枪。他悬着一颗不安的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谨慎地推开房门。 房间里的景象顿时令他惊愕地愣在原地。 名叫阿康的灰发男人面容惊恐地躺在地上，目光绝望地盯着天花板。他的身上布满类似野兽的獠牙撕咬后的伤口，仿佛凶猛的兽群从他瘦弱的身躯上碾压过一样。他的嘴里含着某种东西，导致他的被血染红的脸庞臃肿起来。陆达走近一看，震愕地发现他嘴里含着的东西正是他自己的十根短短的脚趾头。 躺在阿康身边的人应该就是阿明了。之所以用‘应该’，是因为完全无法靠外表辨认这人是阿明。阿明的脸庞遭受到无情而凶狠的撕咬，像被几条野狗将他的脸当做美味的食物进食一样，面容尽毁，只留下已成一团红色泥浆般的血肉。和阿康不同，他的身上没有多少伤口，只是胸口上被咬出了一个洞，没了心脏。他的左手紧紧地攥着某样东西。透过手指间的缝隙，陆达看出那样东西正是阿明的两颗浑浊的眼珠。 看着眼前这暴虐而狠毒的画面，陆达的心里不免涌起一股愤恨的怒意。过了片晌，他才从这股怒意中稍稍缓过来。 陆达打量着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大概因为之间经过恶斗，所以房间里一片狼藉，污浊的鲜血泼洒了满地。但是，整个房间里却没有留下丝毫凶手的痕迹。无法知道凶手是使用了什么手段令阿康和阿明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死去，更无法了解到凶手是谁。 难道是凤凰教的教徒所为？陆达思忖道，也许真的被布莱克说中了，有凤凰教的卧底潜伏在b区里。这个卧底和其他教徒取得联系，计划对b区内外夹击！ 陆达不忍地看了眼两人的尸体。他们的死亡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将他们杀害的那人一定已经到达了大本营。再不快点赶回去，就糟了…… “等我替你们报完仇后，再将你们安葬。”陆达郑重其事地说道。 言毕，他跳上一旁的窗口，一跃而下。身体笔直地向下坠落。与此同时，他的后背长出一双巨大的翼龙般的翅膀。 然后，他向着大本营的方向迅疾地飞去。 b区，大本营所在的高楼内。 一楼大厅出现的腐烂的尸体引起了恐慌。几乎所有人都向着大厅奔去。苏牧也在这样的人群之中。 而歌瑶却以一种与己无关的姿态站在原地，淡然地看着走廊里如同羊群狂奔的人们，透澈的眼眸里甚至隐隐含着些许的轻蔑。 她背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轻掩房门，然后咬伤右手的食指，用鲜血在白皙的左手手背上写下“行动”二字。 两个血字如获得生命的活物一般，扑腾腾地跳离手背，化作两只红色的小鸟，向窗外飞去。 苏牧急匆匆地赶到大厅时，大厅里已经聚集了数十人。人群里议论纷纷，像群叽叽喳喳的小鸟。他们都认为这具尸体是陈绫的‘杰作’。陈绫并没有离开，而是潜伏在大本营内，准备对所有人下杀手。 苏牧只得站在人群的外围，费力地踮起脚，向里面看去。 一具腐烂的男性尸体躺在大厅的中心。安迪·布莱克神色谨严地站在一旁，仔细地打量着尸体。 这具尸体腐蚀溃烂的程度十分严重，特别是上半身，几乎只剩下森森白骨。尸体的脑袋却十分完整，似乎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只是和身体分了家。像被铡刀断头一样，颈部的伤口十分利落，几乎不见鲜血渗出。 苏牧微蹙眉头，一眼注意到这具尸体的不对劲之处。 之前因陈绫的异能而死的那几个人，他们的尸体的腐烂程度是蔓延式的，由被碰触到的一点迅速蔓延至全身，所以他们身上没有一处不被腐蚀掉。而眼前的这具尸体却不同，全身上下的腐烂程度相差甚远，因此形成了深深浅浅的伤口，甚至一些部位完好无缺，就好像将极具腐蚀性的酸性液体泼在这人的胸口上，所以他的上半身腐蚀得特别严重，一些被酸性液体溅到的部位的腐蚀程度比较轻，而另一些没有被酸性液体溅到的地方却完好无缺。这也正好解释了尸体的下半身为何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苏牧轻轻地收紧鼻翼，发觉空气里飘着几缕类似氯气般的刺激性气味。 果然，这不是陈绫所为，而是某人为了某种目的蓄意为之。 苏牧一边向前挤去，一边大声说道：“布莱克，这不是陈绫……” 话音未落，一只手突然捂住他的嘴巴，将他向后拖去，离开了大厅。 听见苏牧声音的布莱克向这边看过来，却根本没有见到苏牧的身影，仿佛刚才所听见的那句话只是幻觉。 人群之中，恐慌和愤怒再次高涨。所有人再次将矛头指向陈绫，然而，无人知道陈绫已经死于他手。 “布莱克，我早就说过了吧，应该将陈绫杀掉才对。”韩奇从人群中走出来，不满地说。 “这不是陈绫所为。”布莱克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 “这具尸体腐烂的程度和之前那几具明显不同，更像是用某种极具腐蚀性的东西人为造成的，而不是受陈绫的异能的影响。而且，这人并不是因为身体腐烂而死亡，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没命了。”布莱克说着，指向与身体分了家的脑袋。 “你是说，有人将他杀害，然后再用某种手段将他的死伪造成陈绫所为？”韩奇诧异道。 布莱克略微点点头，半蹲下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具尸体的颈部的伤口。伤口十分利落，像被横刀切过。 这时，地面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像发生了猛烈的地震一般。 在大厅里拥挤的人群一下炸开了锅，所有人警惕地看着四周。 只听见响亮的啪的一声，像电灯泡破碎的声音，大厅立刻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此刻明明是白天，外面的光线却丝毫照不进来。 “门……消失了。”黑暗之中，有人颤抖地说道。 第十六章 禁闭空间（二） 响亮的啪的一声之后，本来还十分明亮的大厅突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像夜晚倏地降临一样，眼前本清晰无比的一切立刻被静默的黑暗取代。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因这倏然而至的黑暗而愣住了，半晌没有出声。但是很快，当大家从这种短暂性的惊讶中反应过来时，疑惑和恐惧才慢慢浮出水面。 所有人警惕地看着漆黑如墨的四周，像在森林里迷路的鸟群一般，慌张地议论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天怎么突然黑了！” “凤凰之眼出问题了吗？” “是凤凰教！一定是凤凰教的人来了！” “喂！别想趁机吃我豆腐！” “谁有照亮的工具？我要回房间。” …… “安静一点！”布莱克正色道。他的声音里含有某种不可置疑的东西。 人群瞬间安静了许多，但还是能听到一些细碎而轻微的话语声。 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门……不见了。” 门不见了？布莱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向右走去。虽然视线里一片漆黑，但他走得异常平稳。很快，他的右手摸到了墙壁。 他清楚地记得一楼大厅的四面墙壁经过精心的装潢，都贴上了纹路精致的墙纸，墙面光滑而平整。可是，此刻他所摸到的墙壁却冰冷而坚硬，像凹凸不平的石壁。 “阿杰！”他朝黑暗中喊道。 “什么事，布莱克？”一个年轻的声音回应道。 “用你的异能把周围照亮。” “好嘞！”阿杰轻松地说道。 只听见一个响亮的响指，一团明亮的火焰于他食指上熊熊燃烧起来，瞬时照亮了四周。火光将他肉嘟嘟的脸庞映得红红的。他颇觉自豪地笑了笑，然后张望着四周。霎时，前一秒还轻松无比的笑容突然消失，换上了副凝重的神情。 众人惊愕地发现，此时的他们根本不是在一楼的大厅里面。像被神秘力量突然转移到另一个空间一样，此时的他们正身处于一个漆黑而潮湿的密室之中。密室的四周皆是无法推测厚度的坚硬的石壁，没有任何门窗之类的东西，也没有离开的出口，甚至连墙壁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都没有。这个密室就像一个用石块砌成的巨大的密封盒子，而他们则是里面的小白鼠。 “这是怎么回事？”韩奇惊诧地看着四面石壁，疑惑道，“我们刚才不是还在大厅里面，怎么会突然来到这种鬼地方？” “我们中计了。”布莱克说。 “中计了？” “有人故意将这具尸体伪造成陈绫所为，目的是引起大本营里所有人的恐慌，将大家吸引到大厅里来，然后再将大家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面，一网打尽。” “可是我们怎么会被突然转移到这个鬼地方来？” “我们并没有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我们仍在大厅里。” “这怎么可能？”韩奇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和大厅截然不同的密室。 “估计是有人利用特殊的异能从外面改变了大厅的结构，将大厅变成了无法逃出去的密室。” “妈的！到底是谁在背后使这些阴招！等我出去后，一定把那人打成残废。”韩奇恼怒地说着，一拳打在坚硬的石壁上，疼得龇牙咧嘴。他半蹲在石壁旁，泄气般地看着其他人恐慌的表情。过了片晌，他似乎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地跳起来，跑到布莱克的身边。 “布莱克，我知道是谁设圈套把我们困在这里面了！” “嗯？”布莱克借着阿杰的火光，仔细地打量着石壁，头也不回地应道。 “一定是苏牧和歌瑶！”韩奇愤愤地说，“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个密室里，他俩却不见了。不是他们做的，还能有谁！陆达这个笨蛋，居然带回来了两个祸害。”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纠结这些，而是想想该如何逃出去。” “陆达和队长都不在这里，怎么可能逃出去？” 布莱克看了看大厅里的其他成员，微微地叹口气，心里不得不承认韩奇所说的话。只靠眼前的这群人，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b区的大部分精英成员都被安排去执行亡徒总部发布的任务了，短时间内是无法赶回来的。而且，此时自己被困在这里面，也根本没办法和他们取得联系。而眼前的这些成员大部分都是前一段时间从凤凰教的实验室里营救出来的变异人。他们对于异能的使用还不够娴熟，且【能力值】的开发程度也较低，在现在这个时候几乎排不上任何用场。 突然，一声痛苦的尖叫打断了布莱克的思绪。 布莱克撇过头，向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站在墙角的长发女人惊慌失措地远离墙壁，面目因剧烈的疼痛显得有些煞白。然而没走几步，她却猛地跌倒在地，身体不住地抽搐起来。她的左脚嘶嘶地冒着白色的轻烟，整个脚掌像被撕扯掉一块新鲜的血肉一样，能看见森森白骨。 站在一旁的身形高大的男人将她抱起来，移到密室的中心。 这时，其他人才注意到，一种带着刺激性气味的粘稠的液体正从四个墙角不断地渗出来，像流动的浅溪一般，向着密室的中心缓缓地漫过来。这种液体的腐蚀性极强，像沉默的野兽，能在不知不觉间吞噬掉一切。长发女人的脚掌便是因为不小心碰到了这种液体而失掉了一块血肉。 为了避免碰到这种液体，所有人急忙向密室的中心靠去。 像动物为了消化食物而分泌胃液一样。这间密室也在不断地分泌极具腐蚀性的粘稠液体。液体从墙角渗出来，汇聚在一起，不疾不徐地朝他们漫过来。 “布莱克，快想想办法，不然我们都死定了！”韩奇焦急地说道。他的额头上已经冷汗直流了。 布莱克看了眼脚边的头身分离的尸体，然后抬起头不安地盯着从墙角渗出来的腐蚀性的液体。 这时，四面巨大的石壁像从沉睡中苏醒的猛兽一样微微颤了颤，蠢蠢欲动起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厚重的响声。 然后，像某人于黑暗中按下了启动按钮，四面石壁立即朝中心缓缓地挤压过来。 密室里没有丝毫的风，然而阿杰手中的火焰却不安地摇晃起来。 终于，火焰熄灭，视线里一片漆黑。 耳边只能听见石壁移动时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响声。 第十七章 原地踏步 苏牧待在一间狭窄的房间里，警戒地看着面前的歌瑶。 歌瑶站在门口，面容精致，神情一如既往地淡然不惊。她用一种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眼神打量着苏牧。 刚才，跟着拥挤的人群来到大厅的苏牧一眼注意到那具腐烂的尸体的不对劲之处。当他正要说出“这不是陈绫所为”时，歌瑶突然从背后出现，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拖离大厅，来到这个房间里。 苏牧本想从她手中逃脱，却诧异地发现歌瑶虽然看起来纤细瘦弱，力气却出奇地大。他的身体像被死死地钳住一样，没有丝毫逃脱的机会。直到被拖进这个房间里，她才松开手。 “为什么突然这样做？”苏牧直视着她的眼神，略显愠怒地问道。 歌瑶没有回答，只是说：“待在这里，不要离开。”言毕，她转身离开。 “等一下！”苏牧急忙说道，“你也是变异人，对吗？” 歌瑶回过头，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角。 “大厅里那具腐烂的尸体是你的‘杰作’吧？” 歌瑶轻笑一声：“被你发现了？” “那人的死并不是因为身体腐烂，而是因为脑袋和身体分了家。他脖子上的伤口和之前你杀掉红发女时所造成的伤口一模一样。”苏牧说，“之前我去你的房间里找你，你却不在。回来后，你说你刚才去了趟洗手间，而事实上，你去了一楼大厅，把那具腐烂的尸体悄悄地放在了那里。” 歌瑶的脸上依然勾勒着精致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把b区的所有人都集中到大厅里，然后全部杀掉咯。”歌瑶若无其事地说着，仿佛对她而言，这仅仅是个小小的消遣而已。 苏牧轻蔑地哼了一声，“这样说来，你果然是凤凰教的人？” “看你这副神情，似乎早就猜到了？” 苏牧摇摇头，无奈地轻笑一声：“不，直到这一刻我才确定。”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这一次的目的只是毁掉b区而已，你只要乖乖地待在这里，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骗我？”苏牧笔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什么？” “你之前跟我承诺过，绝对不会对我说任何一句谎话。可是，你却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歌瑶声音清亮地笑起来，“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真话。那么多封邮件都只是为了引你上钩罢了。从你收到我的第一封邮件开始，我就一直在欺骗你。” 她说着，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即使在这种时候，她的姿态也一如既往的轻盈而优雅。 “喂，你别走！”苏牧说着，急忙转动把手，然而无论费多大的力，都打不开房门。 “fuck！”他愤怒地踹了一脚房门。 苏牧倚在门边，懊丧地抓着头发，思考现在的情形。 歌瑶的目的是为了毁掉这个b区。但是，只靠她一个人，根本不可做到。而且，如果打算杀掉如此多的变异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他们困在同一个地方，然后一网打尽，所以歌瑶才会利用那具腐烂的尸体把所有人吸引到大厅里去。但是，要将那些人困在大厅里，一定需要别的手段。所以，除了歌瑶，肯定还有其他教徒来到这里，协助歌瑶的行动。 虽然不清楚歌瑶和她的搭档是用怎样的手段将那些人困在了大厅里，但是，可以料想的是，一旦他们被困住，便很难从其中逃出来了，所以歌瑶才会表现得如此轻松，仿佛胜券在握。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救那些人，必须想办法破坏困住他们的手段。可是，仅凭身为普通人的我，别说破坏了，还未走上前，就会被秒杀。 对了！苏牧突然想起来什么，心里一喜。歌瑶之前说过，陆达被布莱克支走了。也就是说，陆达此刻并没有被凤凰教的人困住。只要找到他，也许就有办法应对现在的困境，至少不会如此束手无策。 可是…… 苏牧意识到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我该如何从这个房间里出去呢？ 他焦急地在这个狭窄的房间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墙角的废弃的盒子里找到了一把生锈的榔头。 他握紧榔头，朝房门用力地砸去。 连连几十下后，房门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不大的裂口。紧接着，他朝已经生出裂纹的地方用力一踹。 砰地一声！虽然整个房门没被踢得粉碎，但是至少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苏牧急忙弯腰，穿过房门的裂口，走出去。生锈的榔头一直被他紧握在手中。 “呼，终于出来……”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却惊诧地发现自己仍站在狭窄的房间里。他诧异地看了看房间里的布置，又看了眼面前几近破碎的房门。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不是走出去了吗？他有些疑惑。 苏牧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铁榔头，微蹙眉头，然后再次弯腰穿过房门的裂口。 然而，他发现自己仍然还在狭窄的房间里。 难道是歌瑶的异能在作怪吗？类似结界之类的东西？苏牧紧锁眉头，暗自思忖。 之后，他又试了几次。但是，无一例外的，当他穿过房门的裂口后，并没有走出去，而是再次回到了这个房间，像原地踏步一样，根本无法逃离。 他扔掉手中的铁榔头，无奈地倚在墙边，妥协一般地微微叹口气。 这时，房间外突然响起令人不安的脚步声。 一个****丰胸，带着无框眼镜的长发女人欠身穿过几近破碎的房门，走了进来。 “原来这里被人设置了结界啊。”她语气冷淡地说道。 苏牧记得这个女人的模样。当他和歌瑶跟在陆达的身后，第一次走进b区大本营时，他曾见到过这个女人。当时，b区的人几乎都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和歌瑶，然而这个女人却独自坐在角落，一直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书本，完全漠视他俩的存在。 她刚才没有去大厅吗？苏牧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惊喜，像掉落悬崖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下有救了，必须立刻告诉她眼下的情况。 苏牧急切地走上前，却不料她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瞬时抵在他的脖子上。 她冷傲地看着苏牧，眼里没有一丝善意，像头准确咬住猎物要害之处的白狼。 第十八章 欢迎来到黑心书店（一） 歌瑶将苏牧关在狭窄的房间里，并用异能设下无法逃离的结界后，便快步赶到一楼。 从外面看，一楼的大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门窗都紧紧地关闭着。 高高瘦瘦的艾迟和身宽体胖的艾赫正站在大厅的门前。 见歌瑶朝自己走来，艾赫立即咧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肥胖的下巴殷勤地颤了颤。 “歌小姐，您来了。”他点头哈腰地说着。 歌瑶冷淡地点点头，略带讥讽地说：“艾赫，你不觉得你少了条尾巴吗？” 艾赫谀媚地堆出油腻的笑容：“就算小的有十条尾巴，也只会冲您和歌老板摇。” “不枉我们当时把你们俩从圣徒的手中救下。” “若不是您和歌老板出手阻止，我们俩早就和其他变异人一样，被当做实验废品抹杀掉了。”艾赫低下头，语气极其恭敬地说，“我和艾迟一定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歌瑶略微点点头，看了一眼关闭着的大厅，问：“情况怎么样？” “您放心。一旦被困在艾迟的‘禁闭空间’里，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那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歌瑶略显迟疑地看了眼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的大厅，“无论怎么看，这还是之前的那个大厅。你们是如何将那些人困住的？” 艾赫露出得意的笑容，“被困在‘禁闭空间’里面的那些人所面对的东西可和我们看见的不一样。不可能有人能从那种必死的困境里逃脱出来的。” 歌瑶看着他自鸣得意的神情，颇觉犹疑。她走到大门前，侧耳倾听。能细微地听见从大厅里面传出石壁移动时发出的咔嚓咔嚓的沉重响声以及一群人恐慌的尖叫声。 “多亏了歌小姐，我们才能如此顺利地完成任务。”艾赫奉承地说，“若不是歌小姐想出这绝妙的计策，将b区里的人骗到大厅里，并趁所有人慌乱之时，用‘血信’给我俩发送‘行动’的消息，我们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将他们困在艾迟的‘禁闭空间’里。” “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你还是留着给我爸说吧。”歌瑶说，“任务还没有结束，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歌小姐不用担心。”艾赫笑道，“反正b区的队长不在这里，其他人不足为惧。” “希望如此。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漏网之鱼。”歌瑶说着，转身离开。 看着歌瑶离开的背影，艾赫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眼里满是轻蔑，两颊的肥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暗暗说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和歌渊跪在我的面前，体验我当时所受的那份屈辱！” “艾赫，歌小姐离开了，我们该怎么办？”站在一旁的艾迟傻傻地问。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其他地方看看。b区的大本营里一定藏着许多宝贵的东西，很可能还有亡徒从凤凰教的实验室里偷出来的武器。我必须比歌瑶先一步找到这些东西。功劳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全占了。”艾赫说着，朝左边的走廊走去。 一脸呆滞的艾迟木讷地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然后低下头，把玩手中的小盒子。 歌瑶沿着空荡荡的走廊，朝关着苏牧的房间的方向走去。刚转过第二个转角，她忽然听见从那个方向传来苏牧的惊声尖叫。 “不！不要！”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叫声。 “遭了。”她暗暗说道，急忙朝关着苏牧的房间的方向跑去。 当她迅疾地赶到时，惊讶地发现房门被破坏掉了。似乎是用某种坚硬的东西将房门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苏牧？”她试探性地叫道。 没有一丝回应。四周安静得有些不寻常，像声音被吞噬掉了一样。 迟疑了片刻后，她欠身穿过几近破碎的房门，走了进去。 然而，眼前却不是之前关着苏牧的那个狭窄的房间，而是一个篮球场一般大的书店！ 在她的身旁，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架。温柔的灯光如流水一般倾泻下来，烘托出和悦的气氛，轻盈悠扬的纯音乐则如流纱一般在四周飘摇。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一个书店——在她的身前，甚至还有一个收银台。 这是怎么回事？ 歌瑶急忙回过头，惊异地发现那个几近破碎的房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漆白的墙壁。她向四周看了看，愕然发现这个书店没有出入口，四面都是完完整整的墙壁。 歌瑶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自己穿过被破坏掉的房门，本应该走进关着苏牧的那个房间，却出其意料地来到这里。 难道是另一个人的异能在作祟吗？她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面色倒不慌张，十分平静。这样说来，这座高楼里还有漏网之鱼，而且这条鱼不简单，居然利用苏牧将我引来，并将我困在【异空间】里。那人打算把我困在这里，拖延时间吗？无论怎样，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歌瑶走到漆白的墙壁旁，打算直接破坏掉这里。可是，当她抬起手腕时，却愕然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异能了。就好像异能被吞噬掉一样，身体里没有丝毫力量的涌动。 这时，她的脸色才稍稍警惕起来，像察觉到危险之后，将身体警戒地盘在一切的蛇。 她审慎地打量着四周。无论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书店。可是，自己的异能却离奇地消失了。看来，这个【异空间】一定有古怪。 耳边突然响起嘶嘶的类似广播故障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冷冰冰的电子合成音在她耳边响起：“欢迎来到黑心书店。” 歌瑶一个激灵，警觉地看向四周。可是，这个空无一人的书店里根本不存在类似喇叭的能够传送声音的仪器。看来，这个声音是直接覆盖整个【异空间】的。 “黑心书店……”她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在她的身后，一排摆放着科普书籍的书架悄无声息地向左边移动了几寸。 第十九章 欢迎来到黑心书店（二） 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那个冷冰冰的电子合成音却没有再次响起，于是歌瑶决定把整个书店逛逛。既然现在没办法使用异能，只能寻找其他线索离开这里了。 歌瑶简单地逛了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可是，她却没有因此而放下戒心，反而更加警惕起来，审慎地打量着四周。因为，对于身处于【异空间】的她来说，没有异常反而是最大的异常。 一般来说，【异空间】里一定存在机关之类的东西。只要破坏掉机关，便可离开【异空间】。 歌瑶的当务之急便是离开这里，如果她不能找到机关并破坏掉，便会被困在这里，直到躲在背后的变异人解除异能。 歌瑶再次环视了一眼这个书店，突然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眼前的这个书店和之前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差别，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不过，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她却说不上来。 她摇了摇头，心里自嘲道：大概是我想多了。只是一个【异空间】而已，用不着如此提心吊胆。 她走到收银台前，本想找一找柜台里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却赫然看见收银台旁边的杂志架上摆着一本类似宣传手册的白色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写着八个黑色的宋体字：“黑心书店，为您服务。” 歌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手册，然后拿起来，翻到第一页。 第一页上面只有一张彩色寸照。寸照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袭柔顺的直发，带着无框眼镜，脸上有着些许的雀斑。这个女人的表情里含着一种天然的冷酷威严，即使只是看着这张照片，歌瑶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寒意，仿佛那人正附在这张照片里，笔直地盯着自己。 歌瑶对这个女人的模样有些印象。当她和苏牧跟着陆达来到b区大本营时，她曾见到过这个女人。当时，b区的人几乎都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她和苏牧，然而这个女人却独自待在一旁，完全不在乎突然来到b区的他们。 这张寸照下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店长。” 看样子，这个女人便是这个所谓的黑心书店的店长。这样说来，她即是这个【异空间】的操纵者。 歌瑶抬起头，环视着四周。虽然看不见这个女人的身影，但她知道这人一定正偷偷地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中了漏网之鱼的陷阱。歌瑶有些自责，自己本应该更谨慎才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如果艾赫兄弟那一边也出差错就糟了。 歌瑶继续翻看手册。手册的第二页只有一条给顾客的注意事项：“黑心书店爱好和平，禁止一切暴力。所以为了防止不和谐的现象发生，每一个顾客的异能都将被暂时剥夺，以免造成意外事故。希望您理解我们的善意。” 这句话的末尾还配了一个欠揍的笑脸。 手册的第三页是目录。目录的前半部分是关于黑心书店的历史和经营理念之类的东西。 明明只是个虚拟的书店，却弄得有模有样的。不过，歌瑶此刻可没空了解这个书店的过往，她直接向后看去，一眼看见最后的一条目录——顾客指南。 她迅速地翻到顾客指南的页码，然后一目十行地阅读起来。不知道这个手册是谁编写的，遣词造句十分欠揍。 终于，歌瑶在倒数第三页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虽然本书店的服务无微不至，令顾客感到宾至如归，但仍有某些执迷不悟的顾客想要离开。对此，本店表示十分痛心。但秉着你情我愿的原则，本店当然会敞开大门，还顾客自由。不过……”手册上的文字话锋一转，歌瑶甚至能隐隐感觉到编写这套指南的人在这一刻发出的冷笑，“在离开之前，顾客需要和本店玩一个游戏。这个游戏也是本店对顾客深深爱意的体现。为了留下你们，本店费尽了心思。因为本店一些善意的要求，顾客暂时失去了异能。虽然这是为了顾客好，但肯定存在某些不知好歹的人无法理解本店的善意。虽然这不是本书店的错，但本着顾客乃是上帝的原则，本店将会作出补偿——赠送500人民币。顾客可以用这500元购买本店的书籍。在这些书籍中，有些可以帮助顾客离开这里，有些则会带来麻烦。所以，能不能离开这里全看你的运气了。因为打开一本书即相当于购买，会花掉部分资金，当500元全部花完了，你便彻底失去了离开这里的机会，所以，请粗心大意地选择书籍吧。游戏时间为一个小时，计时结束后，无论你有没有用完资金，即算有游戏失败。当身为顾客的你看完这个游戏介绍后，一定切身体会到本店对你的浓浓爱意了吧。所以，请做出你的选择吧。当你合上这个手册时，即代表游戏开始……” 歌瑶几乎想都没想，立即合上手册。 然后，她看见了手册的背面上所写的温馨提示：“抱歉，忘了说，已经有48名顾客因为游戏失败，而永远地留在了本书店。” 这时，歌瑶才惊异地注意到，自己面前的玻璃柜台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型人偶。不多不少，正是48个。这些人偶的表情永远地凝固在最痛苦的一瞬间。它们歪歪斜斜地躺在密封而透明的玻璃柜台里，模样丑陋，像因品质不合格而扔掉的次等品。 歌瑶面色冷淡地看着柜台里的人偶。她弯下腰，从里面拿出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生人偶，细细地打量着。小女生人偶的扭曲的神情离她的眼睛只差毫厘。 “这难道是小欣？”她略显疑惑地喃喃道。 和她一样，小欣也是凤凰教的教徒。一个月前，小欣在执行对付b区的任务中离奇消失。之后，再没人见到过她。 “原来在这里啊。”歌瑶轻轻地笑了笑，手指掐在人偶的脖子上，稍稍用力。 未听见一丝声音，只感觉到空气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名为小欣的人偶的脑袋突然从脖子上脱落，直直地掉在地上。 “凤凰教不需要无法完成任务的次等人。”歌瑶轻声说着，失去了兴致一般扔掉手中的人偶的残躯。她转过身，朝书架走去。 “咦？”这一次，她终于察觉到这个书店的不对劲之处。 此刻，摆放着各类漫画的书架正横在她的面前。 可是，她清楚地记得，这个书架之前在她的左手边。 第二十章 欢迎来到黑心书店（三） 歌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横在自己身前的书架，浅色的瞳孔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困惑。她轻微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两侧，发现之前横在自己面前的摆满科普书籍的书架此时却在自己的右侧。 在我未察觉到的时候，这些书架改变了位置吗？她暗自思忖。 歌瑶按下心里泛起的疑惑的波澜，收敛起略显讶异的神色，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若无其事地绕过面前的书架，朝前缓步走去。 这一次，刻意放轻脚步的歌瑶终于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细微的书架在地板上滑动的摩擦声。 摩擦声十分细小，加上书店里放着悠扬的轻音乐，若不警觉地竖起耳朵，根本察觉不到，怪不得之前歌瑶一直未注意到。 她用眼角的余光向身后瞄了一眼——摆满漫画的书架正缓缓向左边移动，像一个因为体型太多臃肿，而不得不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小偷。 歌瑶向右边转过身，装作什么也没察觉到的样子在面前的书架里找寻着书籍。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正在移动的书架立刻停住，简直像安装了极其灵敏的感应器一样。 虽然，书架会移动这一点的确比较奇怪，不过，这里是利用异能制造出来的【异空间】，什么古怪离奇的事都有可能发生。而且，歌瑶必须尽快找到可以帮助她离开这里的书籍，而书架会移动这一点看起来并不会对她的目的产生任何影响，所以她并没有将这一点放在心上，而是立刻开始寻找书籍。 手册上说，能不能找到那些可以帮助自己离开的书籍全看运气。可是，这个书店里少说也有上万本书，若真靠运气，即使花光那500元，也几乎没可能找到。所以，那些书很可能与其他的书有所不同。而我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不同之处。 可是…… 歌瑶环视了一眼这个偌大的书店，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找出最特殊的不同之处，非得将所有书的封面浏览一遍才行，可是，时限只有一个小时，很可能自己才检查完几个书架，就会因游戏失败而变成柜台里的人偶。 歌瑶可不愿意变成模样那么丑陋的人偶。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在书架和书架间走着，目光迅速扫过上面摆放着的书籍。在她身后，一些书架移动得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就像因为未受到警告，而玩闹得越发猖狂的小孩子一样。这些书架的移动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造成的摩擦声也大了许多，几乎快盖过耳边响起的轻音乐了。 不过，歌瑶此刻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会移动的书架。她一心放在寻找那些可以帮助自己离开的书籍上面，然而十多分钟过去后，仍无所获，甚至连一丝新的线索都没有。这些书籍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难道我的思考方向错了？”她低声喃喃道，向前看去，发现一本砖头般厚重的书籍放在地板上。 她看了眼左边的书架。书架的第三排有个空隙。看来，这本书是从这上面掉落下来了。 歌瑶捡起书籍，发现这本书比看起来更加笨重。即使是双手拿着，过一会儿也会手酸。她粗略地看了一眼这本书的封面。封面十分简单，只有几头模样十分霸气凶猛的恐龙，外加一行金色大字：“地球的霸主：恐龙篇”。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她要找的那本书。于是，她毫无兴致地摇摇头，打算将书放回原位。 当她正要把书塞进书架里时，突然听见从身后传来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和烈烈的风声。她警觉地向后看去，赫然看见一个书架正迅猛地向自己冲来，那凶狠的架势令歌瑶瞬间想到战场上手握长枪冲锋陷阵的战士。她急忙向右边躲开，刚刚和书架的攻击擦肩而过。可是，不料右边的书架也突然移动起来，猛地撞上她的肩膀。 受到重击的歌瑶跌坐在地上，书籍也从手中掉落。她忍着疼痛，急忙远离书架，移动到墙边。 本以为接下来会有更加猛烈的攻击，然而，所有的书架却突然停止了移动，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一样，呆立在原地。 歌瑶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悬着的一颗心始终没有放下。 这时，她发现那本掉落在地上的名为《地球的霸主：恐龙篇》的书籍已经打开了。打开的页码为164页，上面画着一头凶神恶煞的恐龙。 因为是从我的手中掉落到地上然后打开的，所以算作是我打开了这本书吗？歌瑶思索道。她记得手册上说，打开一本书即相当于购买。如果算作我打开了这本书的话，那么之前得到的500元便会被扣掉一部分。看样子，这部分钱白花了。因为此刻的她仍待在黑心书店里。 她走上前，打算把书合上，放进书架里。 可是，一阵刺眼的白光突然从书本里蹿出来。 歌瑶不得不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然后，她惊愕地看见一头模样狰狞的恐龙从书本里爬了出来！ 这头恐龙和之前她所见到的164页上的恐龙画像几乎一模一样。大概是因为这个【异空间】本身的高度的限制，这头恐龙并没有她曾在电影里所看见的那些巨型恐龙般庞大，但体型仍是她的数倍。 从书本里爬出来的恐龙似乎许久都未进食，一眼捕捉面前的猎物，两颗黑亮的眼珠兴奋地动了动，然后冲歌瑶发出尖锐的嘶吼声，露出满嘴尖利的獠牙。浑浊的粘液从齿缝间淌下。 无法使用异能的歌瑶只得立马逃跑。可是，她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恐龙。于是，她只好躲在高高的书架背后，屏气凝神地听着恐龙的脚步声。一旦察觉到恐龙靠近，便立刻改变位置，躲到其他书架背后。然而，这头恐龙似乎了解她的意图，用粗壮的尾巴将面前碍事的书架一个个劈得粉碎。书籍则散落一地。 很快，半个书店的书架都被破坏掉了。书店里顿时看起来空旷了许多。 恐龙踩着散落一地的书籍，焦急地搜寻着猎物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令人战栗的低吼声。 此时，歌瑶正躲在墙角。在她面前，横着一排高高的书架。幸而，书架没有像之前那般移动。如果书架移开了，那连藏身之地也没有了。 歌瑶冷静地思索着眼下的事态。看样子，只要我打开某本书，书里的事物便会变为现实，出现在这个书店里。也就是说，我还没有陷入绝境。只要从某本书里找到可以对付这头恐龙的东西，就可以摆脱眼下的困境。 她迅速扫了一眼面前的书架。这个书架上摆放着西方文学之类的书籍。她在第二排找到了一本名为《降龙之剑》的书。这本书记载了古时候战胜恶龙的勇士们所用的宝剑，包括其制造过程、外形、杀伤力和其他事迹等等。 虽然这本书里的剑都是用来对付西方的恶龙的，不一定对恐龙管用，但眼下只好试试了。 她打开《降龙之剑》。顿时，一道刺眼的亮光从书里蹿出来。 当光芒消失后，歌瑶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华丽而锋利的宝剑。 而这时，被亮光吸引的恐龙来到她的附近，向她面前的书架挥下粗壮有力的尾巴。 书架被劈碎，书籍散落一地。纤瘦的歌瑶彻底地暴露于贪婪的恐龙面前。 恐龙发出凶狠的嘶吼，朝她迅猛地咬来！ 歌瑶毫不畏惧地站起身子，目光凛然，向恐龙的脑袋果决地挥出闪着寒光的宝剑。 锋利的宝剑和尖利的獠牙猛然相击。 咔—— 剑断了。 第二十一章 欢迎来到黑心书店（四） 一声凛冽而清脆的声响——闪着寒光的宝剑锐利地击中恐龙的獠牙。 然后，看似华丽的宝剑却咔的一声断了。 剑的碎片掉落在地上，发出清亮的响声。 ……说好的降龙之剑呢！ 歌瑶紧握剑柄，急忙向墙角靠去，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她不安地咽了咽唾液，谨慎地盯着面前的恐龙，手中的断剑笔直地对准恐龙的脑袋。一丝冷汗从她美丽的侧脸滑落。 宝剑刚才的攻击并未对恐龙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令它稍稍愣了一下。 黑亮的眼珠子灵活地转动了下，似乎在打量那把断剑。确认没有丝毫危险后，它一步步逼近歌瑶。浊臭的白气从齿缝间呼哧呼哧地呼出来。 恐龙一脚踩中掉落在地上的名为《降龙之剑》的书籍，嘶吼着朝歌瑶袭来。 ……难道就这样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从脑袋里蹦出来。歌瑶立刻惊诧地看见一阵耀眼的光芒从那本被恐龙踩中的名为《降龙之剑》的书籍里绽放出来。 紧接着，无数闪耀如光的剑影以飓风之势从书本里迅猛地冲出来，轻而易举地贯穿恐龙的身体。 恐龙仰天嘶吼。痛苦的吼叫声响彻耳际。 一瞬之后，剑影和恐龙都从眼前彻底地消失不见。唯有空气中残留着刚才的颤动。 在恐龙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一件橙色的救生衣。 呼，原来这本书要这样使用才行。歌瑶在心里轻轻叹道。紧绷的双肩终于放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断剑，走上前，疑惑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救生衣。在救生衣的旁边放着一张类似产品介绍的薄薄的卡片。 歌瑶捡起卡片，阅读起来。 【万能救生衣】 名称：不会看上面吗 功能：与普通的用于游泳的救生衣不同，这是真正的可以于危难之中拯救性命的万能救生衣。只要穿上它，10秒之内的任何攻击或者其他形式的危险都对自己无效。不过，10秒之后，这就只是一件普通的救生衣了（而且还是劣质版的……） 备注：赠送礼品。当顾客在本店的消费满350元后，便可以得到这件礼品 温馨提示：救生衣的型号是随机的，无论大小，都不接受退换（反正只是一件不能带出异空间的免费礼品，不要介意哦） ……编写这张卡片的人和编写手册的一定不是同一个。 歌瑶拿起救生衣，用眼睛大致地估量了下。这件救生衣比自己的身型稍稍大了些，不过，眼下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另一点——刚才的两本书居然花掉了350元！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黑心书店…… 大概是因为充分了解了书店的机关——一旦翻开某本书，书里的事物便会具现化，出现在书店里这一点，歌瑶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利用这一点，离开这里。她一面想着，一面看着因恐龙的破坏而变得狼藉的书店。 离计时结束不到10分钟，歌瑶在散落一地的书籍中急切地寻找着那本可以帮助她离开这里的书。 鉴赏类、科普类、教辅类、心理学类……她的目光匆匆扫过面前的书籍。但是，无论怎么看，这些书里的事物即使具现化后出现在她的眼前，也不会起多大的作用。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后的死亡线离她越来越近。 终于，歌瑶在墙角找到一本名为《世界末日》的书籍。这本书的装帧十分精致华贵，边角镶金，文字镀银，封面上的花纹精细而华丽。在书腰上用血色的文字写着这样一段推荐语：“黑暗吞噬人间，众生消亡，一切成灰……” 看来，这本书描绘的是一个世界化为灰烬的末日景象。歌瑶思忖道，既然书里的事物可以化为现实出现在书店里，那么，只要我打开这本书，末日便会降临于这个书店，令书店像书里的世界一样化为灰烬。为了避免自己被末日的毁灭力量所波及，可以穿上万能救生衣。当整个书店化为灰烬，我便可以逃出【异空间】。 歌瑶看了眼救生衣，然后打算翻开手中的《世界末日》。 咦？她诧异地看着这本书。这本书并没有被密封或者使用胶水将之粘牢，可是，奇怪的是，无论她使多大的劲，都没办法打开书，就好像这本书成了一块咬不动的砖头一样。 “警告！您所持有的资金不足以购买这本书籍。”冷冰冰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请您选择其他书籍进行购买。” 什么？钱不够！ 歌瑶急忙看了眼价格：180元。 这家书店的风格真的对得起它的名字。她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之前的两本书花掉了350元，也就是说，我现在只能翻开（购买）150元以下的书了。 她放下《世界末日》，打算抓紧时间去寻找其他可以帮她离开这里的书。可是，刚一放下，她却似乎注意到什么，急忙又拿起这本书，扫视了一眼封面。 “果然。”她轻轻地喃喃道。 在《世界末日》的封面下方，歌瑶看见了三个镀银的字：“精装版”。 既然这本书有精装版，那说明肯定也有价格便宜一些的平装版。 她急忙在找到精装版《世界末日》的墙角的书堆里搜寻起来。 死亡线以嘀嗒嘀嗒的计时声向她追赶而来。 很快，她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平装版《世界末日》，价格：116.58元。 歌瑶急切地打开这本书。 与前两次一样，在书打开的这瞬间，有亮眼的光蹿出来。当光芒消失后，整个书店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像有一只巨人的手，在墙壁之外猛烈地击打着书店。 歌瑶半蹲下身体，降低身高以维持平衡，然后迅速地穿上万能救生衣。 名为末日的足以毁灭世界的恐怖力量从书本里凶猛地冲出来，像被囚禁许久，终于得以释放的猛兽一样在书店里横冲直撞。书店在这股异常巨大的力量面前迅速崩溃。 墙壁、天花板、书架、书籍……所有的一切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所撕碎，化为灰烬。 因为有救生衣的保护，歌瑶没有被这股恐怖的力量所波及。当她身边的一切都开始碎裂，然后化为灰烬时，她仍完好无缺。她感觉自己就像漂浮于宇宙之中一样，四周都是被强大的引力撕成碎片的太空垃圾。 因为之前用于照亮书店的电灯也以化为灰烬，所以眼前一片漆黑。歌瑶一边听着末日力量撕毁周遭一切的恐怖声响，一边在心里数着救生衣维持保护效用的时间。她知道这是一个赌博，从书本里具现化出来的末日力量能否在10秒内彻底地毁灭【异空间】的赌博。 “……8、7、6……” 突然，歌瑶感觉到一只比野兽更加强壮的爪子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脚腕。她猛然想起书腰上的推荐语“黑暗吞噬人间，众生消亡，一切成灰”的后面有一句被她忽略的话：“……唯有潜伏于黑暗中的恶兽得以生存。” 不仅末日的恐怖力量被释放出来了，恶兽也从那本书里爬了出来。而此刻，那头恶兽正抓住了她的脚踝。 “……5、4、3……” 因为眼前一片黑暗，歌瑶看不见恶兽的模样，只得用脚向下方猛踹。 “……2、1、0……” 时限已到。漆黑如墨的四周突然变得一片静谧，像声音被吞噬了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救生衣的保护效用消失了，无法令她悬在空中，还是因为恶兽的爪子将她用力地往下拉拽。总之，她感觉但自己的身体正迅速地往黑暗的深渊笔直地坠落。 在这种迅疾的坠落感中，歌瑶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从【异空间】里逃出来了，此时正站在用来关苏牧的房间里。 看来我赌赢了。歌瑶轻轻地笑了笑。从书里释放出来的末日力量刚好在10秒内将整个书店以及其中的一切彻底地化为灰烬，因为【异空间】遭到毁灭，所以我也得以离开。 歌瑶看了眼这个狭窄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和之前一样，只是根本没有苏牧的身影。她想起自己听见的苏牧的尖叫声。 难道他真的遭到不测？是将我困在【异空间】的那个女人下的手？她思索道，走出房间。 一个身材姣好，戴着无框眼镜的长发女人正站在走廊里，神色冷酷地等着她。 对于这女人的模样，歌瑶的记忆再清晰不不过了。 在黑心书店的手册上写着“店长”的地方，正是贴着这人面貌的寸照。 也就是说，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将她困在了【异空间】里。 第二十二章 拟声器 歌瑶收敛起情绪，淡然不惊地看着面前的长发女人。 长发女人身形高挑，面色冷酷，眉眼之间给人一种强烈的威严感。 “你是歌渊的女儿，对吗？”长发女人直视着她问道。 歌瑶略微怔了怔，瞳孔中再次浮现出警惕的神色。 “苏牧呢？”她问。 长发女拿出一个类似录音机的电子仪器，然后按下播放键。 “不！不要！”苏牧撕心裂肺般的痛声尖叫从电子仪器里传出来。 “这是？”歌瑶问道。 “一个拟声器而已。没想到还挺好用的。” 歌瑶的神色如清风拂过的湖面，微微波动了下。“你就是用这个东西模拟出苏牧的尖叫声，然后将我骗过来？”她问。 “一旦猎物出了差错，猎人一定会过来看看情况。”长发女说，“不过，我现在倒觉得，对你而言，那个少年不像是猎物，更像是宠物。” “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一直在欺骗、利用他。所以我以为他只是你为了接近亡徒b区的踏板而已。可是，现在看到你为了他差点慌了手脚的样子。看来他对你挺重要的。” 歌瑶紧紧地握住拳头，精致的脸庞被冰霜般的冷漠的神色覆盖。她迅速扫了眼四周。走廊上空荡荡的，除了她们，再无其他人影。 我被困在【异空间】里一个小时左右，不知道艾赫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如果布莱克和其他b区的成员都被清除掉了，那眼前的这个人便丝毫不足为惧。只要威胁她交出苏牧就行了。她思忖道。 似乎看透了歌瑶心里所想，长发女推了推镜框，厚厚的镜片折射出轻蔑的光。 “不用担心，此刻的时间只比你进入黑心书店的时候晚了几分钟而已。”她说，“刚才你在那里的一个小时就像梦境一样。在现实世界里，时间并没有过去那么久。” “黑心书店的一切都是虚拟的？” “书店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那里的时间流逝不会影响到你现在所处的现实世界而已。当然，前提是你能够从那里逃出来。”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歌瑶警戒地看着她。 长发女轻微地撇了撇嘴角：“因为你还没有危险到我需要隐瞒这件事的地步。” 歌瑶低着头，冷笑一声。“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真是讨厌。”她喃喃道，然后抬起头，目如冷箭般笔直地看着长发女，“我倒想知道，有胆说出这些话的你到底是谁？” “她是我们亡徒b区的队长，王蕴扬。”身后突然传来安迪?布莱克的声音。 歌瑶略微一惊，回头向后看去。 布莱克和数十个b区的成员缓步走来。他们的面容上都有一种绝处逢生的侥幸感。 高高瘦瘦的艾迟踉踉跄跄地走在布莱克的左边，双手被一旁的韩奇死死地钳制住，像古时被带去审讯的犯人一样。他的身上布满深深浅浅的伤口，像被一群啮齿动物撕咬过一样。他的神色依然木讷，呆滞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抱歉，队长。”布莱克看着长发女王蕴扬，歉仄地说，“是我太过疏忽大意，才会害得大家都被困住。” 王蕴扬微微点点头，没有言语。 队长？歌瑶有些诧异。她之前问过布莱克关于b区队长的问题，当时他告诉她，队长因为一项任务离开了b区。可是，事实却截然相反。 “你之前骗了我？”她有些愠怒地看向布莱克。 布莱克面露微笑：“我当时就有些怀疑你。如果你是亡徒的敌人，那么，无论你潜入b区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你以为b区的队长不在此地，你便一定会掉以轻心。我只是为此做了个准备而已。”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王蕴扬问。发现布莱克和其他成员被困在大厅后，她曾试图靠蛮力将他们救出来。可是，之前能轻松击碎的墙壁在艾迟的异能的作用下，变得坚硬无比，像钢铁铸成的囚笼。于是，她想出了一个计策，打算先将歌瑶擒住，再用歌瑶的性命威胁另外两人打开大厅。 “这人的异能可把我们害惨了。”韩奇说着，略显愤怒地给了艾迟一拳。艾迟的喉咙发出一阵呜咽的声音，但目光依然呆滞，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 “要不是布莱克在最后关头想到逃出来的方法，我们所有人都会被石壁压成肉饼，然后被酸液腐蚀了。”韩奇继续说。 “我们能够从禁闭空间逃出来，其实多亏了陈晨的异能。”布莱克说着，掏出一个香囊，香囊里的香气已经消失殆尽，“陈绫离开前将这个香囊给了我，这里面藏着阿晨的异能，人面蛛。在紧要关头，我将人面蛛放出来。人面蛛的牙齿异常锋利，即使是钢铁，也能轻而易举地咬断。它们在石壁上咬出一个洞爬出去，然后袭击守在大厅外的这人。因为他身体受到重伤，无法维持异能，禁闭空间消失，我们才得以逃出来。只是人面蛛也因此用尽陈晨临死前残余的力量，消失了。” “另一个人逃掉了吗？”王蕴扬问。 另一个人？难道是指艾赫？歌瑶暗自思忖，王蕴扬之前几乎未曾露面，可是却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就好像这栋高楼都处于她的监视之中一样。 “我之前用了一点手段对这人审问。”布莱克看了眼身旁的艾迟，“据他所言，他的确还有一个搭档，名叫艾赫。不过，我们从大厅里出来后，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 艾赫逃走了？不，不可能。他应该十分清楚，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逃走的人会被其他教徒追杀，难逃一死。歌瑶思忖道，不管怎样，艾赫没有被抓住，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而且，当务之急是确认苏牧的安危。对那人来说，苏牧是一件很重要的物品，所以必须保他周全。 “歌瑶，你的计划失败了。”布莱克走到她面前。 歌瑶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地笑了笑，看起来毫不在意。 此时，苏牧正在二楼的走廊上谨慎地走着，并且不时地左右打量。 突然，从前面的敞开房门的房间里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声。 他急忙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当走到传出响声的房门旁时，探出半个头，向里看去。 房间里面，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肥胖的男人正在墙角的柜子里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什么。 “这个b区也太不像话了，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男人不耐烦地说着。 这人是谁？苏牧疑惑地想道。 这时，一直背对着他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转过身，目光贪婪地看着他，像蛇直直地盯着老鼠一样。 苏牧惊愕地看着这人的模样，愣在原地。 这人的腹部像被横刀切开一样，出现一条长且深的裂口，但是这裂口没有淌下一滴鲜血，反而形成一个巨大的野兽般的大嘴。粘稠的唾液从尖利的獠牙上淌落。 这人正是艾赫。 第二十三章 逃跑 苏牧之所以会碰见艾赫，还得从几分钟前讲起。 当时，他被困在歌瑶用异能设下结界的房间里。一旦穿过几近破碎的房门走出去，便会立刻回到原地。 这时，戴着无框眼镜，身材前凸|后翘的长发女人王蕴扬走进来。 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苏牧惊喜地走上前，却不料王蕴扬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直抵他的喉咙。 苏牧怔怔地看着她，不安地咽了咽唾液，试探性地说：“那个……” “可以叫两声吗？”王蕴扬打断他说道。镜片后面的目光十分冷傲。 “啊？”苏牧一脸诧异，完全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很痛苦的那种求饶的尖叫。” “……” “让你叫两声就快叫，别磨磨蹭蹭地！”王蕴扬说着，更加用力地握紧锋利的小刀，紧贴他的皮肤表面。 虽然不明白眼前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但迫于性命的威胁，苏牧还是略带疑惑地轻轻地叫道：“不，不要？” 王蕴扬似乎有些不满意，撇着嘴角，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收回了小刀。她从背后拿出一个类似录音机的电子仪器，按下暂停按钮，喃喃道：“只要调试一下，应该就能做出我要的那种效果。” “这是录音机？” “这是我从布莱克的仓库里拿出来的拟声器，那家伙就喜欢改进各种奇奇怪怪的电子仪器。”王蕴扬说着，看了眼苏牧，“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离开？” “你刚才不是一直试图离开这个房间吗？”她说着，看了眼被破坏掉的房门，“设置在房门外的结界已经被我解开了，你可以自由地出去了。” “你知道布莱克他们……” “我很清楚布莱克和其他成员现在的处境，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但是，你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会妨碍我的行动，所以请快点离开。”歌瑶说，“现在b区大本营里，除了歌瑶，还有其他凤凰教的教徒，你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苏牧迟疑了片刻，微微点头致意，走出房间。 在王蕴扬看来，没有异能的他大概只是废物一个，但苏牧仍然认为，一定有他能做的，不，应该说，只有他能做的事。 离开狭窄的房间后，苏牧沿着远离大厅的方向走去。他本打算去大厅寻找歌瑶，但临时改变了主意。这并不是因为他猜到此时有教徒守在大厅外而心生惧意，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此时若前去大厅，定会妨碍到长发女的行动。 说起来，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苏牧一边沿着走廊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沉默地思忖道，她收集了我的声音，然后让我离开那里。看她的样子，似乎很从容。 难道说……苏牧恍然大悟，她打算利用我的叫声欺骗歌瑶，将歌瑶擒住。 哐当！ 这时，从二楼传来一阵响声。 苏牧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头顶漆白的天花板，能清楚地听见从楼上传下来的细碎的响声。 除了刚才那个女人之外，难道还有其他没有前去大厅的成员？ 苏牧狐疑地走上二楼，因为不知道这响声是怎么回事，所以走得格外小心谨慎。 突然，从前面那间房门敞开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他走到那扇门旁，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向里面看去，然后惊讶地看见腹部裂开一个野兽般的大嘴的艾赫。 艾赫站起身子，腰间的肥肉一颤一颤地。他贪婪地看着苏牧，咧出一个兴奋而油腻的笑容，露出锯齿般的尖牙。 “原来还有漏网之鱼。真是太诱人了。一看见美味的事物，身体就忍不住发痒。”他歪着嘴角说着，急躁地抓挠着自己的双臂和上半身。像发了疯一样，身上遍布红色的血痕。 像沉睡的眼睛缓缓苏醒一样，他的双臂和上半身裂开一个又一个长着尖牙和长舌的嘴巴。很快，像病毒侵蚀全身一样，这些嘴巴遍布他的身体。一张张渴望****鲜血的兽嘴之下是无尽的漆黑，仿佛他的身体只是一个空壳。空壳的表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渗人的兽嘴。 “宝贝们，该享用美味的奖励了。”艾赫兴奋地说着，舔了舔嘴唇，突然目露凶光，朝苏牧迅猛地冲来。遍布身体的嘴巴发出刺耳而猖狂的笑声。 苏牧来不及思考，急忙转身，沿着左边的走廊迅速逃跑。 艾赫虽然肥胖，但是身为变异人，身体的每个方面都得到强化，所以他的速度丝毫不落下风。 苏牧拼尽全力逃跑，但很快就被逼到了死路——漆白的墙壁横在面前，宣告此路不通。 艾赫站在他的身后，不到10米。像猎人在最后关头刻意地折磨猎物一样，艾赫一步步逼近他，腹部上的大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苏牧急忙转动右边房门的把手，然而，这扇门却被紧锁。于是，他立刻用身体撞门。 就在艾赫张开遍布全身的嘴巴，凶狠地扑上来的那瞬间，苏牧撞开房门逃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卧室，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防卫。 苏牧跑到窗户边，一手拿起旁边的木椅。他警惕地盯着门口，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脏快提到嗓子眼了。 艾赫走进来，看起来似乎很享受猎人和猎物间的追逐戏码。他奋力一跳，朝苏牧凶悍地扑来。 苏牧抬起木椅，拼尽全力向他的脑袋挥去。 砰！ 木椅散架。因为太过用力，苏牧的手臂甚至被震得微微颤了颤。 艾赫受到重击，歪倒在一旁。他的脸部变得鼻青脸肿，右脸甚至被椅角重伤，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血肉掉落。 然而，像没受到丝毫伤害一样，艾赫轻松地站起来，遍布身体的嘴巴龇牙咧嘴地发出恼怒的声音。 紧接着，苏牧震惊地看见他脸部的伤正在迅速地愈合。很快，伤口消失不见。 “猎物如果太不听话，我会感到很苦恼的。”艾赫说着，咧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第二十四章 肉要好吃才行 苏牧清晰地感觉到从这个全身遍布兽嘴的怪物体内散发出浓烈的杀意。如果要形容的话，就仿佛一团团包裹着无尽恶意的漆黑的气体从这人身上的兽嘴里冲出来，如同来自黑暗中的恶魔的手，企图以恐惧钳制住他的身体。 他急忙转身推开窗户，迅疾地跳上窗台。 艾赫如恶狼捕食般冲上前，企图抓住苏牧的脚踝。 就在他手心上裂开的利嘴即将咬中苏牧的脚踝的时候，苏牧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砰！ 苏牧落在了庭院里的一辆废弃的汽车上。他抬起头向上看去，只见艾赫已经攀上了窗台。于是，他急忙跳下车，朝庭院的铁门跑去，完全顾不得双腿的疼痛。 可是，他低估了变异人身体强化的程度。即使是身体比大多数人更加肥壮的艾赫，一旦经过强化，弹跳能力也远超常人。 他站在窗台上，不急不缓地看了眼苏牧逃跑的方向，然后纵身一跃，砰的一声落在苏牧面前的汽车上。整个汽车剧烈地震颤了下，车顶被压成了凹字形。 “为什么非要拼命地逃跑，我身上的宝贝们可忍不了了。”艾赫身上的每一张嘴巴都一开一合，做出咀嚼的动作。一条长长的舌头从腹部上的大嘴里伸出来，淌着粘液的舌头上长满青苔般的绿色疙瘩。 大汗淋漓的苏牧退了半步，警惕地提防着艾赫的突然袭击。他用眼角的余光撇了眼四周，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逃跑，都不能保他安全。 而艾赫已经展开攻击。 “作为食物，就应该乖乖地被我的宝贝们吃掉。” 话音刚落，艾赫如野兽一般迅疾而凶猛地扑过来，遍布全身的嘴巴以最大限度张开着，露出尖利的獠牙，似乎想将苏牧啃噬得一干二净。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艾赫扑了个空，甚至连苏牧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 他诧异地看向四周，明明前一秒还在自己面前的苏牧却突然消失不见，像人间蒸发一样，整个庭院里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 人呢？艾赫急躁地抓挠着脸庞，眼珠子不停地左右转动。突然，他听见了奇怪的风声，然后向上看去。 空中，挥着翼龙般巨大的翅膀的陆达高高地俯视着艾赫。巨大的翅膀卷起一阵又一阵风势。他的右臂抱着刚从艾赫的利嘴下救下来的苏牧。 “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苏牧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多谢了，陆达。你又救了我一命。” “大本营里的情况怎么样？”陆达问。 “不太清楚。不过，根据我的猜测，大多数成员可能都被困住了。” “看来得快点解决这人。” “这人看起来不容易对付，要不像斗兽场那次一样，你把我当武器用。反正你可以用‘隐形的盔甲’保护我。”苏牧笑道。 “这人身上的嘴巴有些奇怪。如果我把你当武器扔过去，岂不是送入虎口了。”陆达说着，稳稳地落在庭院的一角，然后放下苏牧，“这人交给我一个人解决就行了。” 一旁的艾赫对突然打断他好事的陆达似乎十分憎恶，焦躁地抓挠着脸庞。遍布全身的野兽般的嘴巴龇牙咧嘴地发出厌恶的声音。 陆达收回巨大的翅膀，走上前，目光坚决地问：“b区哨位上的两个守卫是你杀的？” “你是说那两个废物吗？”艾赫嫌恶地咂咂嘴，“他们的肉难吃到用来塞牙缝都觉得多余，我的宝贝们一点也吃不下去。” “果然是你……”陆达目露冷光。他举起一辆废弃的汽车，愤怒地朝他砸去。 来不及反应的艾赫直接被汽车撞到庭院的墙壁上。汽车将他整个人压得死死的。 “搞定了？”苏牧问。 压住艾赫的汽车颤了颤，然后猛地被推开。 艾赫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看起来伤势不轻。污浊的血液从遍布全身的利嘴的齿缝间淌落。他肥胖的身体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响，仿佛有东西在他的体内乱窜一样。 他表情扭曲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突然勾起一个狰狞的笑容。 紧接着，一个身上包裹着透明粘液的人从他腹部裂开的长长的大嘴里爬出来，像巨婴直接从母体里爬出来一样，那场面血腥而诡异。这人的全身上下同样遍布拥有尖利獠牙的野兽般的嘴巴。 在这人的后面，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人也从艾赫腹部裂开的大嘴里爬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从身体里分解出两个新的个体的原因，艾赫的体型猛地瘦了几圈，与之前肥胖的外型截然不同，只能依稀从眼眉间模糊地看出之前的模样。 就这样，三个全身遍布尖牙兽嘴的怪物赫然出现。 “……这是什么鬼情况？”苏牧惊讶道。 “小心一点，不要离我太远。”陆达说。 两人谈话间，艾赫和两个分裂体已经如捕食的猎豹一般迅猛地冲了过来。 一人分裂成三人之后，不仅体型瘦了几圈，速度也提高了几个层次。与此刻相比，艾赫之前的速度几乎可以用笨拙来形容。三人冲过来的气势仿若在森林里穿行的野兽。 陆达用力地举起一辆废弃的汽车，朝右边那个分裂体扔去。 分裂体敏捷地向上一跳，轻松地躲过这辆汽车的攻击，却不料这辆汽车只是一个幌子，第二辆被陆达扔过来的汽车笔直地朝他的脑袋飞来，准确无误地砸中了他。 和之前被汽车砸中的艾赫不同，这个分裂体的身体十分脆弱，立刻爆裂，鲜血飞溅，染红了破碎的车窗。 陆达正准备用汽车故计重施，却发现艾赫和另外一个分裂体突然不见了。 “小心，你的头上！”苏牧提醒道。 陆达急忙抬头一看，只见艾赫和分裂体从空中笔直地向他冲来。两人身上的兽嘴都张开着，露出森森獠牙。 陆达向后躲闪，与艾赫手心上裂开的尖牙兽嘴刚刚擦过。 两人并没有给陆达一丝空隙，趁着他躲闪后身体没有稳住的那一刻，分裂体凶狠地向他扑去。 陆达没有再次躲避，而是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果决地刺入分裂体的身体。 然而，分裂体像感觉不到一丁点痛楚一样，没有丝毫退缩，紧紧地抓住陆达的肩膀。手心上的长满尖利獠牙的嘴巴狠狠地咬下肩膀上的血肉。 陆达忍着剧烈的疼痛，抽出尖刀，用力地朝分裂体的脑袋挥去。 分裂体像被破坏掉的空壳人偶一样直接飞出几米远，喉咙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声音后再无动静。很快，他的身体化为一滩污血。 艾赫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了。陆达紧握尖刀，警惕地盯着四周，不敢漏下一个角落。 “苏牧，你看见他躲哪去了吗？”陆达问。 苏牧摇摇头：“他这次躲藏的速度太快了，我没有看清。” 在两人的右边，停着一辆废弃的面包车。体型瘦了几圈的艾赫正悄无声息地趴在车底，目如冷箭般紧盯着两人。 第二十五章 食魂虫 艾赫小心翼翼地趴在面包车的车底下，屏气凝神地看着苏牧和陆达的背影。他看着两人如无头苍蝇一般慌张地四处寻找他的模样，窃窃地笑了笑。 居然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一定得让你们付出代价。他在心里暗暗想道，爱怜地抚摸着左臂上大大小小的嘴巴。因为许久未进食，这些嘴巴已经有些干裂，像被扔到沙滩上的鱼，嘴巴一开一合地呼吸着，但又因为害怕被两人发现，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艾赫抓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从车底下探出手臂，将石头扔到一辆被灰尘覆盖的汽车上，发出响亮的敲击声。 只要这两人前去查看这辆汽车，我便可以从背后偷袭。艾赫想道，露出阴狠的笑容。 如他所想，一直在庭院里搜寻艾赫身影的两人果然被这辆汽车发出的响声吸引了注意力。 陆达警觉地看了眼这辆被灰尘覆盖的汽车，车底下一片阴暗，看不出是否有人躲在那里。他略微思索了片刻，正欲朝汽车走去，却被苏牧拦住了。 苏牧默不作声地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右手边的面包车的倒车镜。 倒车镜里，艾赫刚刚探出来的手臂正悄悄地缩回车底。 陆达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右边的面包车，然后冲苏牧会心一笑。 躲藏在车底的艾赫疑惑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因为听不见两人交谈的声音，所以完全不清楚陆达为何停下了前去查看汽车的脚步。 难道被他们发现了？他焦躁地思忖道，身体也越发地痒起来。 这时，苏牧突然朝那辆汽车走去。 因为心存疑虑，所以让比较弱的家伙前去查看吗？艾赫思索道，这样也好，我可以将这人抓住，然后利用他威胁另一个家伙。 当苏牧走到汽车旁，装作十分疑惑的样子弯下腰查看车底时，艾赫立刻从面包车的车底冲出来，凶悍地扑来。遍布全身的嘴巴里的尖牙咯吱咯吱地打颤，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笑意。 就在他手心上裂开的兽嘴即将咬中苏牧的那一刻，陆达突然从右侧出现，将锋利的尖刀直直地刺入他的胸腔，然后将他整个人钉在地面上。 艾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容惊恐，像被太阳暴晒的鱼，渗出鲜血的身体不停地挣扎，但因为尖刀插入胸腔，钳制住他的身体，所以他的挣扎只能换来越发剧烈的疼痛，像身体在渐渐被撕裂一样。 似乎觉得还不解气，陆达愤怒地朝他的脑袋挥出数拳，像坚硬的石头一样连续不断地砸上去。 艾赫的脸上，鲜血和眼泪混在一起。他急忙求饶道：“只要你放过，我一定会把凤凰教的秘密……” 话音未落，艾赫整个人突然变得僵硬冰冷，目光呆滞，像失了魂一样，再无动静。 陆达半蹲下身子，将食指放在他的鼻前，然而，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呼吸。 一条血色的长虫从艾赫的左耳里缓缓爬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陆达拔下插入艾赫胸腔的尖刀，向长虫扔去。刀刃利落地斩断长虫。 “这是什么？”苏牧看着被斩断的长虫蜷缩在一起的模样，微蹙眉头。 “食魂虫。”陆达略显嫌恶地看了眼血色的虫子，“没想到凤凰教里居然有人使用这种恶心的东西。这种虫子经常被一些心思险恶的人用来操控其他人的生死。看样子，这个家伙对于自己体内有食魂虫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也就是说，他背后的人察觉到他可能会说出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所以使用某种手段让他体内的食魂虫杀掉了他？”苏牧惊异地望向四周，却捕捉不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影。 “也可能是他背后的人料到他已经没有用了，所以直接抹杀掉。”陆达说。 此时，大本营一楼，歌瑶被王蕴扬、布莱克以及众多b区的成员围困住。 虽然摧毁b区的行动已经彻底宣告失败，但她的神色看起来云淡风轻，似乎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歌瑶的双手背在身后。手心里紧握着一张刚刚被她悄悄撕碎的纸片人。薄薄的纸片人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艾赫”。 “先把她关紧囚室。”王蕴扬冷冷地看着她说道。 站在歌瑶身旁的两位成员急忙走上前，钳制住她的双臂。 确认艾赫一命呜呼后，苏牧和陆达急匆匆地赶到一楼大厅，正好碰到歌瑶被钳制住双臂，押去囚室的场面。 海藻般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她的半张面孔。 注意到苏牧的目光后，她冲他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回过头，跟着带路的人，朝囚室走去。步伐轻松而悠然。 苏牧紧紧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半晌无言。 囚室的空间不大，四面均是由巨大的石块砌成的墙壁，中间摆放着一张老旧的木床。十分阴暗潮湿，墙角处甚至长着湿冷的青苔。正对着铁门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刺眼的光从那里照射进来。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窗台上，两只墨绿色的眼珠格外显眼。 歌瑶走进囚室后，仔细地打量着不大的囚室。在确认没有安装监控器之类的东西后，她松了口气，在木床上坐下。 乌鸦似乎并不怕生，飞到她的肩头停下，小声地、哇哇地叫着，像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样。它的羽毛柔软而充满光泽。 歌瑶没有一惊一乍地跳起来，而是任凭它停在自己的肩头舒展翅膀。她安然地坐在木床上，笔直地看着面前生出锈斑的铁门。 咔的一声！铁门突然打开。 乌鸦受了惊讶，扑腾着翅膀飞离她的肩膀，然后从窗口飞了出去。 苏牧走进来。他似乎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但最终还是拉扯出一个微笑。可是眼底却藏着被欺骗后的不甘心。 “我想和你聊聊。”他说。 歌瑶自然地笑了，“我知道。被欺骗的傻瓜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嘲讽骗子的绝妙机会呢。” 第二十六章 你真的是个傻瓜 苏牧在她的身旁坐下，说：“我从布莱克那里听说了你为了摧毁b区所做的一切。” “可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歌瑶说，语气里却没有明显的失落，“他们没有因为我的缘故而怀疑你吧？” 苏牧简单地摇摇头。 “他们打算怎样利用我？用我的性命威胁我父亲毁掉斗兽场？”歌瑶侧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不知道。”苏牧撇了撇嘴角。 “倒也是。他们怎么可能将这种事透露给你。”歌瑶轻轻地笑了笑。 潮湿的空气中沉淀着冰块一样的沉默。 过了片刻，苏牧说：“我明天就会离开这里。” “恭喜你。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歌瑶的嘴角翘起略显淘气的笑意，“我把你骗来地下城，你一定很恨我吧？” 苏牧沉默不语，过了片晌，侧过脸看着她说：“歌瑶，你为什么会选我做你进入b区的踏板？” 歌瑶笑着说：“因为你傻啊。” 苏牧愣了愣，然后兀自一笑，浅浅地低下头说：“能被你这样的人花如此大的精力想尽办法欺骗，深感荣幸。” 歌瑶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生气，愠怒地站到他的身前：“你又在隐藏自己的情绪，对吗？我之前看你发来的邮件时就发现了，你这个人啊，从不肯坦荡荡地表露自己的情绪，总是藏着掖着，就好像情绪是个秘密一样。恨也好，爱也罢，都应该直白地表现出来才对。” 苏牧仰起头，笔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情绪难道不是秘密吗？” 歌瑶简单地“切”了一声，“真是无可救药。” “歌瑶，你为什么加入凤凰教？”他问。 “为了活下去。”歌瑶直白而坦荡地回答道。 “活下去？”苏牧疑惑地蹙起眉头。 “你以后就会明白。只有信仰永生火凤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苏牧不理解地摇摇头：“真是疯狂的说法。” 歌瑶重新坐在他的身旁，问：“你为什么会为了我来到地下城？为了我这个连一面也没见过的人来到这种地方，值得吗？” “难道你认为我在收到你最后的一封邮件时，还能装作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过我的生活吗？”苏牧直视着她的眼睛。 歌瑶撇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说：“你真的是个傻瓜。” 苏牧轻轻地笑了笑：“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她叫林橙，她也总是说我傻。我喜欢了她三年，但一直不敢表白。我完全不了解，在她的心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越是猜测，便越是不安。你知道吗？有时候，越是喜欢一个人，便越不敢靠近对方，越不敢戳破那层外人已经看透的窗户。”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她死了。”苏牧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暗淡下来，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一样。 “什么！” “如果不是我的话，她大概不会以那种方式离开吧。” “……”歌瑶微启嘴唇，欲言又止。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可是我无论如何都忘不了。我不知道那些人当时为什么会盯上我，但是当某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他们绑架了。”苏牧说，“那些人是当时臭名昭著的罪犯团伙。他们之所以做那些恐怖的勾当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仅仅觉得好玩。” “所以你成了他们的玩具？” “林橙也一样。我被那些人带到郊区一幢废弃的大楼里，在那个地方，很多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都被折磨至死。很快，我也成了被折磨的对象。”苏牧说，“可是，那些人没有用很残忍的方式折磨我，而是给了我一把刀，让我在林橙和另外十个陌生人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 “什么意思？” “那些人承诺，只要我杀了林橙，便放掉另外十个人。如果我想救林橙，就必须杀掉那十个人。” “对那些人而言，承诺是随时可以撕碎的东西。他们只是想看你手足无措的样子，以此为乐而已。”歌瑶说。 “我知道。可是当时的我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权利。” “你做出选择了？” 苏牧摇摇头，“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林橙向我撞了过来。我手里的刀一下刺穿了她的身体。她替我做出了选择。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出什么选择，我会不会果断一点。可是，答案依然是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再去等待另一个人替我做出选择，我想要改变自己，我想要主动地去选择我想要的一切，想要做出不后悔的选择，即使那个选择是错误的。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地来到地下城找你。” “我不明白。” “这一年，你给我发来了很多邮件。虽然你说这些邮件都是用来欺骗我的，但是我仍然认为，我通过邮件认识的那个人就是真正的你。”苏牧紧紧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你总是喜欢听我在邮件里谈论外面的世界，就好像因为无法亲身经历，所以更加憧憬一样。那时候，我就在想，也许你被囚禁在一个可怕的地方。” “……”歌瑶沉默地看着他。 “你一定在心里笑我傻吧。但是，我是真的想救你，想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苏牧说着，停顿了下，“至少那时候是。” “你真的是个傻瓜。总有一天，你的善良会毁了你的。” 苏牧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他站起身子，向铁门走去。 “苏牧，有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在两难之间做出选择。只要你足够强大，便可无视其他人为你制造的困境，做到两全其美。”歌瑶冲他的背影说道。 苏牧摆了摆手，说：“这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在地下城，每个人都有梦。而且，每个梦都有机会实现。” 苏牧回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梦见过自己离开地下城吗？” 歌瑶怔怔地看着她，沉默不语，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苏牧无奈地撇了撇嘴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他转过身，把手放在门把上，正欲打开门。 可是，下一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苏牧整个人便直直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乌鸦 歌瑶站在苏牧的身旁，目光淡然地俯视着他。刚才，她突然从背后袭击，将他打晕在地。 她半蹲下身子，似乎打算将他扶起，可是，刚伸出手，却似乎想起来什么，眼里的目光犹豫地颤了颤，然后重新站起身子。 “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苏牧。”她轻轻地说道，然后打开铁门，走了出去。 囚室外，一个刺猬头的年轻男人懒散地守在门前，昏昏欲睡。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他一个激灵，立刻睁开眼睛，惊诧地看见走出来的不是刚才进去的少年，而是被关在里面的女人。 刺猬男愣了一下，立刻缓过神来，拔出腰间的手枪，迅速而笔直地瞄准歌瑶。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时，歌瑶已经闪身跃到他的身前，与他冒着冷汗的鼻翼仅仅差之毫厘。 歌瑶纤细的手指如美丽的藤蔓一般攀上他的脖子。象牙般洁净的指甲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划出一道痕迹。 然后，仿佛两人之间的空气微微地颤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脑袋便从脖子上利落地掉了下来。两只眼睛仍绝望地盯着苍白的天空。 歌瑶掏出手帕，轻柔地擦拭掉手上的血渍，然后冷淡地扔掉。手帕轻飘飘地盖在男人的脸上。 她转身朝右边空荡荡的通道走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b区大本营所在的高楼。 此时，b区的成员大部分都集中在大本营所在的高楼内，所以高楼之外，几乎没有人影，只有几幢废弃的楼房，看起来寂寥而落魄。 尽管如此，歌瑶仍然十分警惕，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行走，如敏捷的燕子一般在房子和房子之间迅疾地跳跃和隐藏。 很快，她离开了亡徒b区的主要势力范围。可是，在她看来，这一次的逃走轻松得有些异常，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在她的身后，立着一座因岁月腐蚀而摇摇欲坠的楼房。楼顶之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两个身形健壮的男人。其中一个短发男穿着一件灰色大衣，警戒地望着歌瑶的背影。另一个男人满脸胡渣，手上拿着一张大弓，背上背着装了几十支利箭的箭筒。 胡渣男冷眼俯视着歌瑶的背影，轻蔑地说：“这个女人果然逃走了。” “布莱克之前吩咐过，不要阻拦她，就让她这样离开就行了。”短发男冷静地说道。 胡渣男冷冷地哼了一声，“她害得我们差点没了命，我可不会让她如此轻易地逃走，必须让她负点伤才行。”说着，他抽出一支利箭，然后拉开大弓。 “喂，你别乱来！”短发男急忙说道。 可是，胡渣男手中的箭已经迅疾地飞了出去，朝歌瑶凶狠地射击而来。 如撕裂空气一般，利箭迅猛地射中歌瑶，轻而易举地贯穿她的胸腔。 还未感觉到一丝痛楚，死亡的阴影却先一步笼罩于头顶。歌瑶惊愕看着淌下鲜血的箭头，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站在楼顶的短发男懊恼地扶住额头，叹气道：“这下可糟了，如果她死了，我们如何向布莱克交代。你坏大事了！” “凤凰教的人，杀了倒也解气。”胡渣男不以为意地说道。 “现在可怎么办？我得赶快把这事通知给布莱克。”短发男焦急地转过身，打算离开。 “你等等。那是怎么回事？”胡渣男疑惑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歌瑶。 短发男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里立刻充满了惊异。 像被火焰炙烤的奶油一样，歌瑶的身体突然变得柔软。利箭从她的身体里被排斥出来。很快，柔软的身体变得粘稠，然后化为了一滩血水！ 血水正在迅速地渗进地面。 “这是那个女人的异能？”胡渣男说着，发觉脚下湿湿的，像水漫了过来一样。他对短发男取笑道：“喂，你不会被吓得尿裤子了吧？” “你他妈才尿……”短发男说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看向脚下，惊愕地发现两人的脚边渗出了一滩血水！ 紧接着，一个人从粘稠的血水里笔直地站起来，被鲜艳的血色染红的双眸冷冷地看着他们。这人正是歌瑶。 胡渣男立即取箭拉弓。可是，箭还未放出，歌瑶却已逼近他的身前，白皙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 像解决掉囚室外的刺猬头一样，她的指甲轻轻地划出一道痕迹，胡渣男的脑袋便利落地与身体分了家。 一旁的短发男从背后偷袭，趁他杀掉胡渣男的那一刻，向她的后脑勺凶狠地踢去。 像身后长了双眼睛一样，歌瑶没有回头，冷冷地背对着他，一手抓住他的小腿，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短发男的后背和坚硬的石板相撞，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声。 歌瑶走到他的身旁，面色冷峻地俯视着他，然后一拳贯穿了他的胸膛，果决而利落。 鲜血从嘴角渗出，但短发男仍然咧出了一丝笑意。 “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亡徒也有办法找到你……” 话音未落，短发男就已一命呜呼了。 歌瑶望向b区大本营所在的高楼，心里暗暗想道：布莱克，太过自负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转身跳下楼房，向远离b区的方向悠然走去。 一只羽毛柔软而充满光泽的黑乌鸦不知从哪个方向飞出来，停在她的肩上。这只乌鸦眼珠呈墨绿色，正是之前在囚室里的那一只。 “刚才为什么特意嘱咐我，不让我带苏牧离开，他不是很重要的物品吗？”歌瑶问。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果子熟透了，才能采摘。”乌鸦没有张开嘴巴，但是，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却从它的身体里传出来。 “可是，如果一直让他和亡徒的人在一起……” “你已经完成了这次的任务，顺利收集到亡徒b区所有人的能力值。其他事就不要多问了。”乌鸦的语气冷然而峻厉。 “是。”歌瑶点点头。 “你还没有察觉到吗？”乌鸦问。 “什么？” “你的左手腕。” 歌瑶疑惑地抬起左手腕，仔细地打量起来。很快，她惊诧地发现手腕上有一个细小的红色斑点。用手触摸，能模糊地感觉到一丁点异物感。 她用指甲轻轻划破红色斑点周围的皮肤。一颗极其微小的金属颗粒状的东西从那里掉落出来。 极微型追踪器？ 歌瑶想起短发男临死前所说的那句话——“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亡徒也有办法找到你。” 原来如此。她思忖道，当时，布莱克安排人将我押入囚室时，趁我不注意，将极微型追踪器注射进我的身体，打算利用这个时刻了解我的行踪，并凭此调查教会，所以才没有对我严加看守，阻止我离开这里。 “抱歉，我太疏忽了。”她说。 乌鸦没有再说话，而是挥着漆黑的翅膀飞走了。 遥远的空中，巨大的凤凰之眼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第二十八章 一日一剑 苏牧醒来时，已是夜晚。漆黑的夜色如墨一般在冷清的窗外晕染开来。 他撑起身体，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囚室里，而是在自己的房间，身下是柔软舒适的大床，身上盖着一张轻薄的羊角纹饰的毛毯。 后脑勺仍能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像被一只小虫子咬了一下一样。 虽然晕倒时几乎未察觉到任何痛楚，但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是突然遭到袭击而晕倒的。而当时在囚室里的，除了自己，便只剩下歌瑶。 房门咔啦一声打开，高达健壮的陆达走了进来。 一看见苏牧，他微皱的眉头便舒展开来，脸色也轻松了许多。 “你终于醒了。”他笑道。 “我怎么在这里？” “我去检查囚室时，发现你晕倒在地，便把你抬了上来。”陆达说着，倚在漆白的墙边，“是歌瑶下的手？” 苏牧点点头：“歌谣她……” “她逃走了。” “什么？”苏牧诧异道。 “不仅如此，她还杀掉了三个成员。” “抱歉，都是我的错。”苏牧歉仄地说，“如果我当时不去囚室，她也没机会……” “这和你没关系。”陆达打断他说道，“是我们疏忽了。她的逃走全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可是，我们终究太过自作聪明，本打算利用她调查凤凰教的内部，但是，没想到被她识破了。”他说着，微微叹了口气，“果然，万事不能太投机取巧。” “之后怎么办？”苏牧问，“一旦她与其他教徒接触，b区大本营的位置、防卫以及其他重要的信息都会彻底暴露。” “队长和布莱克已经商量过这件事了。他们计划明天凌晨转移大本营。” “转移？” 陆达点点头：“凤凰教的眼线众多，所以我们的行踪被发现其实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为了防止被他们抓到，我们在许多隐蔽之地设置了据点。” “狡兔三窟？” “是的。”陆达笑了笑，“除了这里，我们在许多地方设下了大本营的预备据点。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他们打算明天早上就转移到离此地最近的一个预备据点。” 苏牧明白似的点点头。 “另外，明天早上我和你也要离开这里，前往地下城的东门。” “我们？” 陆达点点头：“我之前答应过你，会帮你离开地下城，现在是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谢谢。”苏牧感激道。 这时，礼貌的敲门声响起。一个长发的中年女人走进来，看着苏牧彬彬有礼地说：“队长想请你去她的房间一趟。” 苏牧疑惑地看向陆达。陆达冲他轻微地点点头。 于是，虽然有些困惑，但苏牧还是跟着中年女人来到王蕴扬的房门前。 苏牧敲了敲门。 “进来吧。”王蕴扬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苏牧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的右面墙壁旁并列着两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王蕴扬站在书架前，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有什么事吗？”苏牧问。 王蕴扬推了推眼镜，合上书本，一边把书放在书架上，一边说：“明天陆达会带你离开这里。” “嗯。我知道。”苏牧点点头。 “虽然表面上地下城和其他城市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表面之下，却藏着许多的危险，特别是对于变异人来说。你应该明白吧？” “已经见识过了。” “陆达是个很重情义的人，所以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帮助你离开地下城。虽然我是亡徒b区的队长，有保护这里每个成员的责任，但是，我是不会阻止他的。”王蕴扬说，“你应该清楚，逃离地下城的这段路途会十分艰险，很可能你们还未抵达最后的东门，就会被教会发现，然后捕获。之后，如果你幸运的话，会成为实验小白鼠，不幸的话，会被立刻抹杀掉。” “我明白。” 王蕴扬审视着他，问：“你相信陆达的力量能够帮助你离开地下城？” “当然。”苏牧肯定地答道。 像听见了一个笑话一样，王蕴扬突然笑起来。顿了顿，她说：“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只能依靠他的力量吧。” 苏牧愣了一下，急忙说：“不是这样的。” 王蕴扬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是这样也好，不是这样也罢。实话告诉你，只凭陆达的力量，别说离开地下城，你连守门之地都无法抵达。”她说。 “……”苏牧无法反驳。 “不过，我不希望你和陆达死在半路。”王蕴扬说，“所以我会借给你一份力量。” “什么？”苏牧面露惊奇的神色。 王蕴扬背过身，用右手移动了下书架第三排金色封面的书籍。 咔的一声，两排书架向左右两边打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黑漆漆的房间。 王蕴扬走了进去。不多久，她从里面走出来，手里多了把木剑。 这把木剑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有些老旧，上面没有任何装饰性的物件，似乎什么东西也无法刺穿。 “这是一日一剑。”王蕴扬说。 “一日一剑？”苏牧疑惑地微蹙眉头。 “这是凤凰教的实验室制造出的一件武器。虽然看起来普通，但使用的时候力量不可小觑。即使是我，也不愿意正面对抗这把剑。” 可是无论怎么看，这不就是一把普通的木剑吗？苏牧心想。 “但是，这把剑有一个缺点。” “不会是一天只能使用一次吧？” “……是的。”王蕴扬说，“所以，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要使用。” “可是，这把剑这么厉害，为什么要借给我？” “因为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件事。” “我一个普通人，能帮你做什么？” “如果最终你幸运地离开了地下城，我希望你能将地下城的一切披露给全世界。” “你想借外界的力量毁掉地下城和凤凰教？” “可以答应我这个请求吗？”王蕴扬说着，将剑递到他的身前。 苏牧迎着她的目光，坚决地点点头，然后收下一日一剑。 王蕴扬撇着嘴角笑了笑，说：“对了，除了陆达，这趟路途中你还会有另一个伙伴。” “另一个伙伴？” “布莱克担心你俩无法应对这趟路途的艰险，所以特意安排韩奇成为你们的伙伴。” 韩奇？苏牧回想起这人瘦削的模样。 第二十九章 她后背上的奇怪痕迹 第二天早上，天灰蒙蒙的，像笼罩上一层薄纱。抬头望去，悬于遥远的空中的凤凰之眼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腰间佩着一日一剑的苏牧站在一座废弃的高楼旁，清晨的微风将他额前的碎发轻轻吹起。为了防止被凤凰教的教徒认出腰间的是一日一剑，他特地把木剑放进纹饰华丽的青铜剑鞘里。 在他的身旁，站着高大的陆达和腰间佩着银剑的韩奇。 三人都笔直地望着前方。在那个方向，b区大本营的其他人在王蕴扬的带领下，浩浩汤汤地向街头走去。离开这条长街后，所有人会分成数十个几人一组的队伍，分别前往离此地最近的大本营的预备据点，然后在那里集合。这是因为队伍太过庞大，会引起他人注意，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凤凰教的眼线察觉，他们必须分散队伍。 在三人的眼里，这个队伍越来越小，很快就成了地平线上的一片小小的黑影。 “我们也该走了。”陆达说。 “希望我们不会死得太早。”韩奇似乎对这趟逃离地下城的路途不抱有任何幸运的期望。 苏牧转过身，沉默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三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离开之前，陆达给苏牧简单地讲了下这趟路途的路线。为了尽快抵达地下城的东门，陆达选择了最短的一条路线。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安格镇，之后再绕过莱克湖，然后便可直达东门。 出入地下城，只有两个选择——位于城市东路和西路尽头的东门和西门。据陆达所说，在这两个地方，有非常可怕的东西在把守，可怕到令所有的变异人宁愿选择留下来与凤凰教战斗。但是，身为普通人的苏牧则有很大的机会通过那扇巨门。 这天晚上，三人抵达安格镇。安格镇看起来十分普通，一条宽大的长河从镇头流至镇尾，许多房子建在河岸边。在河流最宽的地方，架着一座巨大的吊桥。因为吊桥上的灯光的缘故，夜色之下，吊桥隐隐发着白光。 苏牧看着镇上过着安宁和平的生活的人们，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里的一切和他所熟悉的普普通通的城市几乎没有差别。 “地下城里有许多个这样的地方，看起来和外面的普通城市一模一样。”陆达说，“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人们大多是经过层层审查，来到这里工作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不知道建造这个城市背后的真相，不知道身边隐藏着许多变异人，甚至可能连凤凰教的存在都不知道。” “对于这些人来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种幸运。”韩奇的语气里掺杂着些许的轻蔑。 苏牧看着在暖黄色的街灯下来来往往的人们，问：“我们今晚在哪里休息？” “跟我来。”陆达说着，朝右边的街道走去。 苏牧本以为他们会在某个酒店入住，可是，陆达却把他们带到一个普通人的家门前。暖暖的灯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三人的脸上。 “比起需要登记个人信息的酒店，这样的地方更安全。”陆达说。 陆达之所以将这户人家选作他们今晚的休息之地，是因为他与这家人本就相互熟识。 这户人家一共三口人。主人名叫李承，他有一个妻子：冉燕，和一个女儿：李嫣。大约一年前，一个在地下城经商的人向李承借下巨债未归还，于是李承上门讨债，反而被欠债的人威胁。欠债的人心知自己无钱还债，于是心生歹意，打算了结掉李承的性命。当天，他以还债的谎言把李承骗到一个死胡同里，然后对李承下杀手。 李承着实幸运。在外执行任务的陆达恰好路过那条死胡同，于是将他救下。李承并不知陆达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个身强力壮的散打高手。 陆达站在透过窗户的暖黄色的灯光里，敲了敲门。 “谁啊？这么晚了。”一个略显沙哑的男人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满脸胡渣的李承探出头来。刚一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是陆达，略显厌烦的神色立刻消失，换上了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 “陆达，你怎么来了？要来也不通知一声。”他惊喜道，“我和阿燕可想你了！” “我和朋友路过安格镇，没有找到酒店入住，所以能不能在你这里借住一晚？” “你这是什么话？当然可以。快进来，快进来。”李承说着，朝屋内喊道，“阿燕，快过来看看谁来了。” 一个长发扎在一起的中年女人走过来。这人正是李承的妻子，冉燕。 “啊，陆达，好久没见，我们可想你了！”冉燕说着，笑起来。嘴角两边出现浅浅的皱纹。 苏牧和韩奇对视了一眼，然后跟在他们的身后，走进屋子。 李承和冉燕十分欢迎陆达的到来，像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兴奋地交谈着。坐在一旁的韩奇也不时插上几句话。 苏牧对这种寒暄类的聊天没有任何兴趣。他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间普通的客厅。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面色苍白的少女从走廊上走下来，来到客厅。这人即是李承的女儿，李嫣。 李嫣淡漠地看了一眼坐在客厅里的众人，即使多了三个陌生的面孔，她苍白的面容上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嫣儿，快过来，和陆达打个招呼。”李承说，“当初要不是他出手相救，你老爸可就没命了。” 李嫣像没有听见一样没做出任何反应。她走到客厅角落的冰箱前，拿出一罐酸奶，然后穿过客厅，回到楼上。 李承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之后，李承将三人安排在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这间房间大概一直被用作客房，不仅宽敞，而且十分整洁。 苏牧突然觉得内急，便离开房间，急忙走向厕所。厕所位于走廊的中间。解决完内急，他沿着走廊走回房间。 可是，刚一打开门，他就惊讶地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此时自己走进的是走廊另一头的房间。 因为，不仅房间的装潢布置不一样，而且，裸|露着身体的李嫣正站在他的身前，背对着他。她似乎刚梳洗完毕，光滑的皮肤上还有着些许的水珠。 苏牧正欲立刻退出房间，却惊诧地发现李嫣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她纤瘦的后背上有两道浅浅的痕迹，像用某种尖细的物体划过一样。以这两道痕迹为分界线，她后背的皮肤被分成上中下三部分。令人诧异的是，每一部分的皮肤的色泽都有着细微的差别，仿佛不是同一个人的皮肤。 苏牧突然觉得，这两道痕迹就像是把不同的肌肤拼接在一起而造成的淡淡的印痕。 第三十章 帮忙 因为太过专注于李嫣后背上奇怪的拼接的痕迹，苏牧竟忘了离开房间。 察觉到背后有人的李嫣回过头，笔直地看着他，目光冷淡如冰。就这样，她赤|裸的身体一丝不挂地呈现在苏牧的眼前。 苏牧的注意力立刻从刚才的思索中抽离出来。 “那……那个，我不是……故意进来的……”他面红耳赤地解释道，仿佛脑袋快冒出青烟一样。 “……”李嫣无言地看着他。 “对……对不起，我马上离开。”他歉仄地说着，像逃跑一样匆慌地退出房间。 在他的身后，李嫣拿起放在一旁的浴巾围在身上，苍白的面容上依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眼里有些茫然，像不明白苏牧为何匆忙逃出房间一样。 苏牧急忙回到走廊尽头的客房，心里苦恼地想道：被她误会可就惨了，我不会背上色鬼的骂名吧？ “你怎么面红耳赤的？”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茶的韩奇问。 “啊，有吗？”苏牧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装傻充愣般笑了笑。 “……”韩奇狐疑地打量着他的窘态，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没有再言语。 陆达走到韩奇的身旁，冲他略微歪了歪头，示意他跟过来。 韩奇困惑地蹙起眉头，跟着他来到阳台。 阳台和客房之间只隔着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站在阳台上，可以将安格镇的街景尽收眼底。许多街灯如星星点点的光芒点缀于黑暗之中。 韩奇趴在栏杆上问：“怎么了？” “我就直说了吧。”陆达倚在落地窗旁，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说，“是布莱克安排你来监视苏牧的，对吗？” 韩奇毫不顾忌地点点头：“他可不会像你和队长一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一个外人。” “你也怀疑苏牧？” 韩奇笑起来，“那家伙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只有布莱克那样多疑的人才会怀疑他吧。” “那你为何接受布莱克的安排？” “这是布莱克向队长提出的请求，无论我愿不愿意，都没有资格反对。” “你应该清楚，这趟路途不会轻松，我不希望因为相互猜忌而发生差错。” “干嘛摆出这么严肃的模样。布莱克安排给我的任务只是监视他而已。只要他不做出令人怀疑的举动，我便会把他当做伙伴。”韩奇说着，撇着嘴角笑了下，又添上一句，“至少表面上是。”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苏牧走过去打开房门。 站在门前的是李承和冉燕两人。他们的神色看起来既有些焦急，又有些难为情。 李承向客房内看了看，发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影，问：“陆达不在房间里吗？” “啊，我在。”陆达推开落地窗从阳台回到客房，“两位有什么事吗？” 李承和冉燕走进客房。两人看了看对方，欲言又止，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 “两位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陆达笑着说。 李承看了看冉燕，下定决心一般说：“其实，我们想你帮个忙。” “出什么事了吗？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全力帮忙。”陆达爽快地说。 李承感激地点点头，说：“陆达，我们想请你救救我们的女儿。” “啊？”陆达面露困惑之色，“你们的女儿不就在家里吗？” “你们今天也看见了，嫣儿现在冷冰冰的，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几乎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很活泼，总是粘着他老爸。”冉燕不无伤感地说，“而且，嫣儿最近有些不对劲。这几天晚上她的行为很奇怪，总是很晚的时候出门，一个小时后又回来，可是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漉漉的，像淋了一场大雨一样。我们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搭理我们。”她说着，不好意思地擦拭掉从眼角渗出的泪水。 “发生了这种事，我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在这里居住了很久，但每天忙于工作，跟周围的人根本不熟悉，所以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李承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这全都要怪你，当初若不是你非要为了那点钱来这里，嫣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冉燕埋怨道。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她行为有些奇怪的？”一旁的苏牧突然问。 “大概……一周前。”李承不确定地说，“那天她感冒了，去了趟附近的诊所，等她再回来，人就有点不对劲了。可是我们最开始根本没有在意，以为她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没想到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陆达，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帮我们调查下嫣儿到底怎么了，她晚上去了哪里。”冉燕请求道，“只有你能够帮我们了。” “我们会尽力的。你们先等一会儿。让我们商量一下。”韩奇笑着将两人送出房门，把他们请求帮忙的话语硬生生地挡在门外。 他回过头，看向陆达说：“你不会真的打算帮这个忙吧？” 陆达不容置疑地点点头。 韩奇又向苏牧投以询问的目光。 “我们今晚借住在这里，如果连这点忙都不帮，太过意不去了吧。”苏牧说。 “这件事和我们没有一丁点关系，用不着为此多花精力。”韩奇有些愠怒，“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待一晚，然后第二天离开就行了。别忘了，我们需要尽快赶到东门。” “只是帮忙调查一下他女儿晚上去了哪里，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吧。” “他们今晚留我们在这里借住，便是把我们当朋友。”陆达说，“既然是朋友，怎么能不帮这个忙。” “他们之所以留我们在这里借住，就是为了找借口请我们帮忙。”韩奇说。 “一情还一情，两不亏欠。”陆达的语气颇为爽朗。 “啧，你们还真是长了一颗多管闲事的圣母心。”韩奇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苏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什么，正色道：“我觉得李嫣的确有些不对劲。” “你发现了什么？”陆达问。 苏牧将他看见的李嫣后背上的肌肤拼接痕迹告诉给了两人。 “看样子，这件事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陆达说。 第三十一章 跟踪 清冷的夜色之下，晕黄色的街灯如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点缀于寂静的黑暗之中。 苏牧站在阳台上，警觉地听着楼下的动静。陆达和韩奇缄默地站在他的身旁。 三人答应了李承和冉燕，替他们调查出李嫣夜晚到底去了哪里。为此，他们待在这里等待李嫣的出现，之后再对她进行跟踪。 虽然韩奇起初并不同意陆达和苏牧的做法，但秉着一个团队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他还是加入了行动。 等了一会儿，楼下果然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 身形高挑的李嫣走出来，沿着屋前的小巷快步走去。 “现在是什么时间？”陆达压低声音问。 苏牧回头看了眼客房的墙壁上挂着的时钟，说：“刚到11点。” “这么晚了，她到底去哪？”陆达低声思索道。 “说不定是跟情郎幽会。小女生当然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父母啦。”韩奇笑道。 “我们先跟上去吧。谨慎一点，不要被她察觉。”陆达说着，架起苏牧，纵身跳下阳台，稳稳地落在地上，几乎未发出任何声音。 韩奇也跟着跳了下来。 三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李嫣身后的不远处，为了防止被她察觉到，始终保持着近一百米的距离。 李嫣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上依旧是副冷冰冰的神情。身穿白色长衫的背影在明亮的街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冷冽，像深夜里渐渐融化，冒着寒气的冰人。 因为时间已晚，四周静悄悄的，不见其他人影，不闻其他人声，只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在狭窄的小路上走着，所以这画面竟有些恐怖的意味。 很快，李嫣走出小路，来到宽敞的主街道。此时的主街道空荡荡的，道路两旁的街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她到底要去哪里？”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韩奇压低声音疑惑地问道。 陆达把食指放在唇前，做出禁声的动作。他似乎听到了什么，警觉地向四周看去。 紧接着，细微的脚步声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立即看了看身边的苏牧和韩奇，用眼神示意他们跟过来。 三人躲在旁边的小巷里，警惕地探出头向外看去。 然后，他们惊诧地看见几个同样身穿白色长衫的少女从主街道两旁的几条小巷里走出来，缄默不言地跟在李嫣的身后向前走去。 她们以相同的神情，相同的步伐，相同的力度向前走着，就像一个工厂生产出来的人偶一样。 三人疑惑地面面相觑，急忙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随着这几名少女沿着主街道机械般地向前走着，越来越多的身穿白色长衫的女人从两旁狭窄的小巷里走出来，加入她们的队伍，向前走着。 很快，这条街道上已经聚集了几百名白衣少女。宽敞的街道因此变得拥挤起来。 虽然人数众多，但她们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踩在石砖上的细微的脚步声立刻消融于暖色的街灯下。 她们沉默地向前走着，没有任何交流，像夜色之下秘密行进的游行队伍。 在后面跟踪的三人眼里，几百名白衣少女在夜色之下沿着街道不发一言地行走的场面实在有些诡异。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韩奇小声地惊异道，“安格镇的女孩子们都喜欢在大晚上散步吗？” “这些女孩子都有些奇怪。”苏牧思索着说，“虽然模样看起来不同，但她们的动作就像是另一个的复制品一样。” 陆达点点头：“虽然隔得有些远，不过还是能够模糊地看见，一些人的脖子上、手臂上都有皮肤拼接的痕迹。” “可是，她们到底要去哪里？”韩奇问。 陆达摇了摇头：“先跟上去吧。” 不多久，这些白衣少女走出主街道，来到一条宽广的长河旁。一座巨大的吊桥架在河流之上。 漆黑之下，吊桥上的灯柱发出荧荧的白光。 少女们走上吊桥，然后停了下来。桥上的微风将她们的长衫和长发徐徐吹起。 苏牧三人谨慎地躲在桥头的阴影里，向桥上看去。 “她们怎么停下来了？”韩奇问。 陆达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不敢放松丝毫。 苏牧打量了下周围，赫然发现桥头旁立着一座石碑。石碑上面，写着几个暗红色的血字——“黄泉桥”。 黄泉桥？这座吊桥的名字吗？他思忖道。 “那里有人！”这时，韩奇突然惊讶道，指着河岸边的一棵叶已落尽的死树。 陆达和苏牧急忙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从死树背后走出来，迅速向后逃去，躲进一条狭窄的小巷里，消失于三人的眼前。 “那人也在跟踪这些人，还是说，他在跟踪我们？”韩奇说着，正欲追过去，却被陆达拽住了手臂。 陆达摇摇头说：“先不要管那人……” 话音未落，三人愕然听见身后传来响亮的落水声。 他们急忙抬头看去，惊愕地看见许多白衣少女正站在吊桥的边缘。夜风将她们的长发和衣衫轻轻吹起，使得她们的身姿看起来异常脆弱。 紧接着，她们一个接一个地纵身一跳，像被折断翅膀的白色鸟儿，坠进无尽漆黑的河流之中。 “噗通——” “噗通——” “噗通——” …… 不到半分钟，站在吊桥上的所有白衣少女都跳进了河中。 河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但只过了一会儿便重新归于平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唯有待在桥头的阴影里的三人处于震惊之中。 夜风继续徐徐地吹着，河水继续潺潺地流着。 没有一个少女浮出水面挣扎。 “卧槽，这是集体自杀啊。”韩奇说。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下去看看。”陆达说着，转身跳入河中，潜了下去。 河面上荡起水花和涟漪。 过了片刻，他全身湿透地走上来，神色郁然。 “怎么样？”苏牧问。 “所有人都不见了。”陆达说，“河面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第三十二章 黄泉桥 几百名白衣少女从吊桥上纵身跳入缓缓流淌的河中，然后离奇消失了。 陆达、苏牧和韩奇三人惊诧地面面相觑。 “她们都消失了？”韩奇惊异道，急躁地挠挠后脑勺。 陆达沉郁着面容点点头，说：“我们在周围找找吧，看能不能找到她们到底去了哪里的蛛丝马迹？” 苏牧和韩奇点点头。 三人分成三路，苏牧沿着河流上游找寻，韩奇在河流的下游四处搜寻，陆达则通过吊桥去到河流的对面，沿着河岸仔细地察看，搜寻那几百名少女去了哪里。 十分钟后，他们回到原地，脸上都凝固着郁闷和困惑的神情。 “一个人影也没看见，更别说刚才跳河的那些女人了。她们都变成鱼游走了吗！”韩奇眉头紧皱，看起来有些不爽。 “我刚才沿着上游搜寻，没有看见一个人上岸的痕迹。”苏牧说，“河面也一直很平静，没有一个人突然从水面下冒出来。” “我之前在河里查看过，河底没有任何的机关，她们没理由突然消失，只可能像鱼一样在河面下游动，然后离开这里。”陆达说。 苏牧略微沉吟，说：“可是我们沿着河岸搜寻了十分钟左右，都没看见一个人浮出河面。她们是如何做到在水中十分钟不换气的？” 陆达沉默地思索了片刻，最后只得摇摇头作罢。 “我们先回去吧。”他说。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此时夜色清冷，如行道树般整齐地立在街道两旁的街灯仿佛也被寒冷的气息所侵蚀，暖光色的灯光变得暗淡了些，只能照亮几米之外的距离。 苏牧抬头望向没有星辰的夜空，呼出一口白气。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错乱的恍惚感：这里明明是修建于地下的城市，可所接触到的一切几乎和外面的世界毫无差别。难以想象躲在其后的凤凰教是如何做到这种地步的？ 不多久，他们回到李承的住所。可是，本应一片漆黑的房屋此时却一片通亮。 三人有些疑惑地穿过大门，走进一楼的客厅，然后，眼前的一切令他们明白了原因。 李嫣用玻璃杯端着一杯刚接好的白开水，在客厅里走着。她的全身湿透了，几缕还在滴水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两侧，白衣被水浸湿而变得有些透明，能隐约看见光滑的皮肤。 李嫣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沿着楼梯走上二楼。在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泥鞋印。 苏牧看着地板上的满是泥垢的鞋印，暗自思索：和冉燕所说的一样，李嫣深夜出门，不多久又回来，可是全身却湿透了。现在她全身湿透的原因算是弄明白了，可是，最重要的是，她和那些女孩子跳河之后去了哪里，又为何要这样做？之前，他还担心李嫣会真的消失不见，不再出现，那样就没办法继续调查了。 李嫣走上二楼之后，不多久，李承和冉燕沿着楼梯急匆匆地走下来，面色十分焦急，看起来他们一直没睡。 “嫣儿刚才回来的时候全身又是湿透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冉燕焦躁道，眼角的皱纹看起来深了一些。 “你们看见她今晚去了哪里吗？”李承问道，眼里满含着期待 陆达轻轻地摇摇头。 李承眼中名为期待的火焰一下熄灭了，“我的老天，她不会发现你们在后面跟踪她了吧。如果被她发现了，我们该怎么办？” 为避免两人更加担心，陆达隐瞒了李嫣和几百名白衣少女跳河的事，而是用其他的话简单地搪塞了几句。 “那个……能问一下黄泉桥的事吗？”一直沉默地待在一旁的苏牧突然问道。 “黄泉桥？”李承面露诧异的神色，“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陆达和韩奇也向苏牧投以疑惑的眼神。 “刚才我们跟踪李嫣的时候，路过了黄泉桥。我觉得这桥的名字有些奇怪，所以想问问。”苏牧说着，尴尬地笑了笑，向陆达使了使眼神。 “是啊，是啊。”陆达立刻配合地说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座吊桥取这么不祥的名字？” “因为那就是一座不详的桥。”李承说，“半年前，那座吊桥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事故。桥从中间突然断裂了。当时，许多人和车辆在桥上，可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因为这起事故受伤或死亡。所以当时很多迷信的人还认为那座吊桥有神灵保佑。但是吊桥被重新修建完成后，有三个人接连不断地从那座桥上离奇地消失，而且听说那三个人不仅身型都差不多，而且都是那次断桥事故的经历者。从那以后，关于那座桥的不详传言便传开了。很多人说那是座会锁魂的通往黄泉的吊桥，于是在桥头上立了个石碑，写上黄泉桥三个字。” “好了，别说这些了。”冉燕拉扯着丈夫的衣角说，“已经这么晚了，大家都去睡吧。明天还要继续麻烦你们帮忙调查嫣儿的事。先说声谢谢了。” 陆达轻轻地点点头：“我们一定会把一切调查清楚的。” 身旁的韩奇有些不满地砸了砸嘴。 冉燕挽着丈夫的手臂，向二楼走去。陆达和韩奇则跟在他们的身后。 苏牧走在最后，步子缓慢，仔细地看着楼梯上李嫣留下的泥鞋印。因为鞋子被水浸湿，所以在走路的时候，沾上了这些泥垢吗？他想。 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半蹲下身子看去——一个泥鞋印里竟有一张半黄半绿的树叶。树叶的一半都陷在泥垢里。 他拿起这张树叶，打量起来。 这是黄果树叶？他有些疑惑。因为在地下城的这些天里，他很少看见那种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的景象。 “等一下。”苏牧冲前面的四人说道。 四人回过头，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这附近有黄果树？”苏牧问。 李承点点头说：“虽然在地下城，因为土壤、气候等缘故，花草树木之类的东西是很难存活的，所以周围几乎看不见这些植物，但附近的确有一棵黄果树，长势还挺好的。” “在哪里？” “在街尾的诊所门口。”李承说着，顿了顿，“离这里不远。” 第三十三章 移花接木（一） 深夜，全身湿透的李嫣回来时，在地板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泥鞋印。苏牧在这些泥鞋印里赫然找到一张半黄半绿的黄果树叶。这说明李嫣和那几百名少女一起跳入河中消失之后，去了铺满黄果树叶的地方。而附近唯一种着黄果树的地方便是位于街尾的一家私人诊所门口。 之前李承曾说过，李嫣是在一周前去了趟附近的诊所之后变得有些不对劲的。 所以，三人料想，李嫣和另外几百名少女的异常情况一定和那家私人诊所有关。 因为情况实在有些诡异，加上深夜行动无法确保自身的安全，所以三人决定暂且休息一番，第二天前去诊所调查。 第二天早晨，陆达、苏牧和韩奇三人在李承家简单地吃了个早饭，便出门了。 宽阔的主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数人都穿着西装急匆匆地赶去工作。街道两旁摆着一些卖早餐和小吃的小摊，一些妇女和小孩子围在小摊前。一切看起来祥和而安宁。 苏牧出神地看着站在一个小摊前，长得胖嘟嘟的小孩子。小孩子津津有味地舔着柔软的糖人，等待妈妈买来早餐，他的嘴边满是糖渍。 这种平常的生活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才来到地下城不久，但近日的经历却令他生出这种异样的感觉。 “我们被人跟踪了。”陆达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苏牧诧异道。他稍稍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向后扫视了一眼。 身后，人群熙来攘往。每个人都是普通市民的装扮，脸上挂着属于小镇的那副悠然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来谁是跟踪他们的那人。 “跟我来。不要让那人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他了。”陆达轻声说道。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然后向右拐了个弯，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两边是高高的石砖砌成的墙壁。 他们进入小巷之后不久，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肃穆的深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也走进了小巷。这个男人的长相十分普通，称不上英俊，也说不上丑陋。一双淡灰色的瞳孔里隐隐透露出严谨的神色。 刚一走进小巷，西装男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才那三名被自己跟踪着的男人消失了，小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糟了，被他们发现了！ 西装男转身向小巷的出口跑去。不料，腰间佩着银剑的瘦削男子从右边的高墙上跳下来，硬生生地挡在他的身前。 西装男没有迟疑一秒，立即转身向后逃去。然而，这一边也被一个高大健朗的男子和一个少年堵住了。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陆达一边严正地问道，一边逼近西装男。 西装男却也不慌张，小心翼翼地向后靠在墙壁上，将右手伸进外套的内置口袋里，正欲取出藏于其中的手枪。 陆达机敏地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即从腰间取出手枪，笔直地瞄准西装男的右手腕，警告道：“别做多余的动作，我可不想我手里的枪突然走火。” 西装男只好将双手举过头顶：“有话好好说，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韩奇狐疑地打量着他，恍然大悟地说：“你是昨晚躲在岸边的那个人？” 西装男点点头说：“我和你们一样，也在调查昨晚那些奇怪的白衣少女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陆达问。 “我叫三泽彻夫，是一名侦探。”他说着，放下双手。 “侦探？” 三泽彻夫点点头：“大概两周前，我和一个朋友来到安格镇。可是没过几天，我的那位朋友突然离奇死亡。我发现她的尸体上有很奇怪的痕迹，就好像她的身体是由其他人的肢体拼接在一起的。后来我听她的房东说，她死之前的行为有些异常，每晚都会离开住所，不多久又会回来，但身上却湿透了。你们应该知道，这座城市里没有警察，也没有政府，所以我只好独自调查。于是，我发现在这个小镇上有很多和我的朋友相同遭遇的人。” “那你为什么跟踪我们？”陆达问。 “我想和你们合作。”三泽彻夫说，“我可以将我调查出来的一切告诉你们。” 陆达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角说：“我们对你调查出来的东西不感兴趣。” “你们需要我的帮忙。你们正在调查的事情远远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简单！”三泽彻夫急忙说道。 韩奇无所顾忌地笑起来。他走到三泽彻夫的跟前，勾起嘲讽的笑意：“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像你这样的人，就不要大义凛然地说出这种话了。” “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忙。”陆达说，“如果你再跟踪我们，我们可不会手软了。” 三人转身离开。 三泽彻夫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不甘地握紧拳头。 “为什么不和那人合作？他也许知道我们不了解的事。”苏牧问。 “我觉得这件事和变异人有关，所以不希望普通人掺合进来。这也是为了那人的安全着想。”陆达回答道。 离开小巷后，他们继续沿着主街道往前走去，很快便来到位于街尾的私人诊所前。 一棵粗壮的黄果树笔直地立于诊所门口。树下，铺着一层地毯般的半黄半绿的树叶。一辆轿车驶过，激起一阵风，吹得黄果树哗哗作响，地面上的树影也随之微微颤动。 诊所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看起来十分冷清。 “你们在外面盯着，我进去看看。”言毕，陆达走进诊所。 诊所里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左边是和病人谈论病情的桌子，右边是放着药材的柜台。可奇怪的是，诊所里空无一人。 陆达没有出声，而是谨慎地向诊所的里间走去。里间的右边是一条微暗的走道。他沿着走道继续向前走，小心地提防着四周。 忽然，他听见前面的房间里传出轻微的声响。 他立即放轻脚步，倚着墙壁走到那个房间的窗户旁，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透过玻璃窗向里面看去。 房间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在和一个长发女人说着什么。看样子，这个男人便是这家诊所的医生，而那个女人则是病人。 因为玻璃窗紧闭着，所以听不见两人在交谈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长发女走到手术台旁，然后躺了上去。医生在她的手腕上注射了一针后，她便像睡着了一样恬然地闭上双眼。 医生温柔地抬起她的手臂，像欣赏某种精致的工艺品一样目光贪婪地注视着她手臂的线条和光滑白皙的皮肤，然后，他伸出食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肘。 像机械制品被拧下螺丝然后散架一样，长发女的前臂轻而易举地脱离身体，落在医生的手中。而手肘的伤口处像一个光滑平整的切面，能看见新鲜的骨肉，但没有淌落一滴鲜血。 第三十四章 移花接木（二） 这个医生是变异人？ 陆达惊愕地看着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用食指轻轻地碰了碰长发女人的手肘，然后，长发女人的半截手臂像老旧的机械制品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卸下，落在他的手中。 躺在手术台上的长发女像沉沉地陷入美妙的梦境中一样，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楚，面容恬静而安宁，胸口因缓缓的呼吸而平稳地起伏着。 医生面色淡然地将这截前臂放进摆在墙角的透明储存柜里，然后又从储存柜的下层拿出一截大小模样差不多，只是皮肤的颜色有些暗沉的前臂。 这截前臂表面的皮肤看起来十分普通，但是内里却十分奇怪，竟没有血肉和骨头，只是一个空空的壳。手腕前端的五根手指软绵绵的，像皮囊做成的手套。 医生从储存柜旁边的抽屉里拿出几根短短的缠绕着许多电线的金属制品，放进空壳般的前臂里。这种金属制品虽然和火腿肠差不多大小，但结构十分精密复杂，只凭奇怪的外形，对它的用处完全不得要领。这半截手臂被这种奇怪的金属制品撑得鼓鼓的，看起来十分饱满。 之后，像拼接积木一样，医生将这截前臂接在长发女的手肘的伤口处。 如奇幻故事里魔女施展了愈合魔法一般，这半截手臂竟和长发女的手肘完好无缺地接合了，没有丝毫伤口的痕迹，仿佛她的手臂本就如此一般。只是手肘接合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拼接的痕迹，而上臂和前臂的皮肤表面的色泽也有细微的差别。 昨晚那些跳河的女孩子们的身上也有皮肤拼接的痕迹，她们也被这人像拆卸机器一样卸下身体的某个部分，然后往身体里装进那个奇怪的金属制品吗？那个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躲在窗户背后的陆达暗自思忖道，看样子，这人一直在利用医生的便利做这样诡异的事情。可是，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忽然，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向身后的玻璃窗看去。 玻璃窗的后面空无一人，没有任何让人生疑的东西——因为陆达在医生回过头的那瞬间急忙收回探出去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躲在墙壁背后。 多疑的医生似乎还是觉得有些异样。他刚才明明清晰地感觉到有人躲在窗户后面静悄悄地窥视着他。他狐疑地思索了片刻，轻手轻脚地走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的台式电脑前。 虽然作为医生，他需要经常在电脑上记录病人的病情，但是他本身并不喜欢这类电子仪器。而且，他之所以会在诊所里安装一台电脑，也是为了另一个目的——他操控着鼠标，调出走道上的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里，左边眉毛上有一道显眼的刃形伤疤的陆达正谨慎地倚在墙壁边，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地暴露于医生的眼前。 陆达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地听着房间里面的动静，打算以此来判断医生在做什么。然而，房间里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他有些困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愕然发现走道的天花板上悬着一个闪着红外线光芒的监控摄像头。 糟了，被他发现了！ 陆达急忙走到房门前，破门而入。 房间里，长发女人熟睡一般安然地躺在手术台上，电脑的屏幕上依然是走道的监控画面，后门大开着，而医生已经不见了。 陆达急忙从后门追出去。 诊所的后面是一个荒芜的庭院，看起来十分破败，甚至有些落寞。庭院的四周都是石砖砌成的高墙，唯一的出口是位于正前方的巨大的铁门。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匆慌地向铁门跑去，虽然模样狼狈如恶犬，但速度却快如猎豹。 “站住！”陆达高声喊道，向那人迅疾地追去。 医生气喘吁吁地跑到铁门前。但是他没有直接推门离开，而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铁门被锁住了，而他的身上没有钥匙。 巨大而厚重的铁门像堵坚硬无比的墙壁冷酷地挡住他的去路。 陆达来到他的身前，说：“你逃不了了。” 医生回过头，轻蔑地看着他，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他将双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稍稍用力扭动脖子。 像用螺丝刀拧下螺丝钉一样，他竟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捧着脑袋用力地拋向铁门的另一边。 直到这颗脑袋消失之前，陆达仍能看见他脸上赤裸裸的嘲讽的笑容。 失去了脑袋的身体像断电的机器，很快便停止了活动，直直地倒在地上。脖子上的伤口光滑而平整，没有淌出一滴鲜血。 陆达立即张开翼龙般巨大的翅膀，飞到空中，向铁门的另一边看去。然而，医生的脑袋已经彻底地没了踪影。 他收回翅膀，稳稳地落回原地，打量着地上这具失去脑袋的尸体。 “没想到这人为了逃跑，竟然能对自己的身体使用如此残忍的异能。”他轻轻地叹了一句，语气里甚至稍稍带着些许的佩服。 陆达转身回到诊所。 可是，本应躺在手术台上的长发女却已经不见了。 醒来后离开了，还是被人带走了？他疑惑地思索道。 之后，为了调查这名拥有异能的医生，陆达在诊所的其他房间里仔细地搜寻了一番，看能否找到与他有关的东西。 不多久，将其他房间搜寻完毕却一无所获的陆达来到走道尽头的房间门前。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是医生的卧室。装潢布置十分简单朴素，一张洁白的单人床，一个不大的衣柜和一张放在窗台旁的木桌子。 陆达走到木桌前，疑惑地看着桌子上的被利刀狠狠划出来的杂乱痕迹。 他拉开桌子的抽屉，发现抽屉里放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许志扬亲启”。 许志扬？这个医生的名字吗？陆达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细想却又找不到对应的人。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拆开信封，拿出信纸。 白色的信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放手吧。” 第三十五章 尸骨已寒 陆达微皱眉头，疑惑地看着手中的信。 放手吧？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困惑地将信封的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可是除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信息，没有寄信人的名字，更没有寄信地址，完全无法推测这封信是谁寄给这个名叫许志扬的医生的。而且，在这座地下城，怎么会有人使用如此古老的方式和他通信？ 陆达略微思索了片刻，还是不得要领，只得摇摇头作罢，将这些问题拋于脑后。 “至少知道了有人在与这名医生联系。”他轻声喃喃道。 陆达将信封放回抽屉里，继续仔细地查看这个房间的一切。 房间里的装潢布置虽然简单，但是十分整洁，即使是木桌底下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但是，在这片干净整洁之中，陆达看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在墙角处放着一个沾满厚厚的灰尘的纸箱子。 许志扬在打扫清理房间时，偏偏遗漏了这个纸箱子？陆达思索着摇摇头，不，不是遗漏，他应该根本不想碰这个纸箱子，所以才会任由它的表面落满灰尘而不去打扫。 陆达走到纸箱前，半蹲下身子。这个纸箱除了有些脏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他用手背揩掉表面的灰尘，然后打开纸箱。 纸箱里并没有任何特殊的东西，只有一摞厚厚的散发着霉味的报纸。 陆达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报纸粗略地浏览起来。 这张报纸是半年前发行的，上面用很大的版面报道了那起吊桥断裂的事故。虽然事故十分严重，但幸运的是，没有任何伤亡。可是吊桥重新建成后不久，有三个身高体型差不多的男人接连不断地从桥上离奇消失。于是，安格镇的人将那座吊桥称为黄泉桥。 在新闻报道的右侧配了张记者拍摄的吊桥断裂的照片。陆达诧异地发现，这张照片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用力地划破了。 他继续翻看下面的报纸，但是，奇怪的是，纸箱里的所有报纸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每一份报纸上面的吊桥断裂的照片都被划破了，好像许志扬之所以买这么多份相同的报纸，只是为了将每一份报纸上的照片都用力地划破，好将囚禁于心里的某种情绪疯狂地发泄出来一样。 陆达狐疑地审视着这些相同的散发着霉味的报纸。他清楚地意识到，许志扬一定与半年前的那起吊桥断裂的事故有很深的关系。 放下报纸后，他又将这个卧室仔细地翻找了一番，但是再无所获，于是，他转身离开诊所。 苏牧和韩奇站在诊所门口的黄果树下等他。 悠悠的微风吹过，头顶繁密的树叶如流水般哗哗作响，脚下的黄叶被轻风卷起，轻飘飘地飞到街道上。 见陆达走出诊所，两人急忙走上前。 “怎么样？”韩奇急切地问道。 陆达将刚才在诊所里经历的一起简单地告诉给了两人。 “没想到这个叫许志扬的医生竟然是变异人，而且他的异能似乎很难对付。”听完陆达所说的一切，苏牧惊讶道。 “我对他的名字有些熟悉。他也许曾是亡徒的人，但之后离开亡徒，隐瞒变异人的身份，在这个远离凤凰教势力范围的小镇生活了下来。”陆达猜测道。 “你认为他和那起吊桥断裂的事故有关？” “嗯。”陆达微微地点了点头。 “啧，居然被他逃跑了。”韩奇有些不满地说，“陆达，听你的描述，那家伙的异能十分特殊，之后我们很难再有机会抓到他。” “这倒不一定。”苏牧说，“他花了如此大的精力改变那些女孩子的身体，一定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他的目的没有达成，他便会行动下去。所以我们仍可以通过那些女孩子找到他的踪迹。” “对了，你们有看到那个长发女人从诊所里走出来吗？”陆达问。 苏牧简单地摇摇头：“在你出来之前，没有一个人进出诊所。” 陆达困惑地皱起眉头，略微沉吟，轻声喃喃道：“怎么会……” “三泽彻夫！”韩奇突然惊异地说道。 苏牧和陆达侧头看去，只见身穿严谨的深黑色西装的三泽彻夫正站在他们身前的不远处，嘴角含着彬彬有礼的微笑。 韩奇走到他的身前，嘴角咧出一个不爽的弧度：“之前警告过你了，不要跟踪我们。” “你们需要我的帮助。”三泽彻夫面色从容地说。 “我们不会与你合作。而且，我劝你不要再掺合这件事了，这件事比你以为的更加危险。”陆达走到他的面前说，“我们会替你调查出你朋友死亡的真相。” “合作的事暂且不提。”三泽彻夫说，“我想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什么？” “我在黄泉桥下发现的东西。” “黄泉桥？”陆达露出惊异的神色。 “嗯。”三泽彻夫沉着地点点头。 陆达回过头，和苏牧相互看了一眼。苏牧向他轻轻地点点头。 “带我们去看看吧。”陆达说。 大约十分钟后，三泽彻夫将三人带到一个旅馆三楼的宽敞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明亮且通风，但是空气里却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心的味道，犹如埋葬于地下的尸体渐渐腐烂的尸臭。 “这是什么味道？”韩奇急忙掩住鼻子，厌恶地说道。 三泽彻夫轻轻地笑了一下，仿佛对这股恶臭已经习以为常。他走到床边，掀开盖在上面的白色薄毯。 三人立刻明白了这股恶臭的原因。 在这张宽大的床上，竟然躺着三具森森尸骨！ 这三具模样渗人的尸骨仿佛刚刚从阴暗的坟墓中挖出来一样，浊臭逼人，上面甚至还沾着污黑的泥土。 奇怪的是，每一具尸骨都不完整。左边的尸骨缺少了上半身，中间的尸骨缺少了盆骨和左腿，右边的尸骨缺少了右腿。 苏牧惊异地发现，这三具尸骨缺少的部分恰好组成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 第三十六章 合作 “这是你在黄泉桥下发现的？”苏牧疑惑地问道。 三泽彻夫点点头说：“我之前听旅馆的老板说起过黄泉桥上发生的离奇事件，曾有三个人从桥上突然消失。我有些在意，便去了趟黄泉桥，结果看见几条野狗正在桥头旁刨坑。一股腐烂的恶臭从那个凹坑里飘出来。我这个人天生有些多疑，所以我把那些狗赶走，然后找了把铁铲刨土，最后找到这三具尸骨。” “你认为这三具尸骨就是当时从桥上消失的那三个人？”陆达掩着鼻子问。 “据旅馆的老板说，当时消失的三个人的体型都差不多，而这三具尸骨的体型同样几乎没有差别。”三泽彻夫说，“而且，我觉得这三具尸骨和昨晚那些奇怪的少女有关。” “为什么？” “这三具尸骨都是残缺的，应该是某人刻意取走了某部分。”说着，他指向右边尸骨的右腿残缺的地方，“这具尸骨缺少了右腿。你们看它的盆骨处，骨头断裂的切面异常得光滑平整，就像打磨的一样。” “这又能说明什么？”韩奇嫌恶地捂着口鼻问道。 “你们昨晚也看见了吧，那些少女的皮肤表面都有几条淡淡的痕迹。我最开始以为那是将皮肤缝合的痕迹，但是我错了，那应该是将身体的不同部位拼接在一起而留下的痕迹。虽然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觉得将身体的不同部位拼接在一起和取走身体某个部位应该是同一种手法。所以，这两件事应该是同一人所为。”三泽彻夫说。 陆达掩着鼻子走上前，看了眼床上的三具尸骨。尸骨散发着恶心的浊臭，表面仍沾着许多污黑色的泥土。一只乳白色的蛆虫从中间那具尸骨的窟窿般的眼洞里缓缓爬出来。 “另外，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三泽彻夫说。 “嗯？”陆达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这三具尸骨缺少的部分恰好能够组成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我认为这和躲在背后的罪魁祸首的目的有关。可是，我始终无法把这一点和那几百名少女的异常行为联系起来。”三泽彻夫的淡灰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之色。 陆达若有所思地微蹙眉头。他立即回想起许志扬为了逃走，将自己的脑袋硬生生地卸下的场面。失去脑袋的身体很快成了一堆冰冷的死肉。 如果凭许志扬的异能，的确能够轻而易举地卸下这三具尸骨的肢体。他暗自思忖道。 “如果刚才陆达将那人抓住了，那一切就能够问个清楚了。”韩奇遗憾道。 “那人？”三泽彻夫诧异地看向陆达，“你们找到罪魁祸首了？” 陆达微微叹口气：“可是被他逃走了。” “那人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行动一定会倍加小心。这样的话，之后就更难找到他的漏洞了。”三泽彻夫说着，略微沉吟，“看来，还得靠那几百名少女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我们今晚会行动，你要加入我们吗？”陆达爽直地问道。 三泽彻夫面露惊喜之色，说：“终于答应与我合作了？” “因为你看起来比我们以为的历害多了。而且，就算我们拒绝你，你也会单独行动，不是吗？” 三泽彻夫轻轻地笑了笑：“我们需要相互帮忙。” 站在一旁的苏牧轻掩鼻子，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床上的三具模样骇人的尸骨。尸骨上的污黑的泥土落在白色的床单上，像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 “好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这味道太恶心了。”韩奇嫌恶地说着，打开房门，“真不知道服务员之后该如何打扫这个房间。” 三泽彻夫笑着摇摇头，轻声喃喃道：“直接毁掉这里不就行了。” “啊？你说什么？”走在身旁的陆达问。 “没什么。”三泽彻夫语气自然地说着，轻轻地笑了笑。 地下城的夜晚总是来得很突然，不给人丝毫准备的机会。当那两个巨大的半球壳将散发光亮的凤凰之眼困住时，无尽的漆黑便如一个巨大的罩子一样扣在地下城的上方。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整个视野，清冷的夜风从北边徐徐吹来。 深夜时分，李嫣和前几天一样走出屋子，来到主街道，像头顶悬着一根丝线的木偶，机械地朝前走去。 苏牧、陆达、韩奇和三泽彻夫四人悄无声息地躲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小心谨慎地跟踪着她。 和昨晚一样，不断有身穿白衣的少女从街道两旁的小巷里走出来，同她一起朝黄泉桥走去。她们像同一个工厂生产出来的洋娃娃，表情冷淡，步伐一致。 可是，奇怪的是，今晚的数目却少了许多，与李嫣一同前往黄泉桥的只有几十个女孩子，和昨夜的几百名少女相比只有十分之一。 “奇怪……”苏牧喃喃道，“难道每一天前去黄泉桥的少女的数目不一样吗？还是说，这是那人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后所做出的应对之策？” “今晚少女的数目和昨晚不一样，这说明那人很可能有某种办法操控她们，所以才能改变数目。”三泽彻夫说。 “可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另外那些少女又去了哪里？”陆达思索着说道。 不多久，数十名白衣少女来到黄泉桥上，走到黄泉桥的边缘。 苏牧四人躲在桥头的阴影里。 “糟了，等她们跳入河中，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跟踪她们了。”韩奇说。 “我有办法。”三泽彻夫冷静地说着，从怀里掏出手枪，迅速地向李嫣开了一枪。 手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根银针般细小的东西从枪口无声地射出，像蚊虫叮咬一样刺进她的脖子里。 李嫣似乎未感觉到丝毫疼痛，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那是微型信号发射器，只要那东西在她的身上，我们就不会失去她的踪迹。”三泽彻夫说。 紧接着，所有白衣少女纵身一跳，坠入河中。河面激起一阵水花，然后归于平静。 三泽彻夫从外套的内置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代表跟踪信号的红色小点正沿着一条弯曲的线迅速向下移动。 “看样子，她们正往下游游去，而且速度十分迅速。”他说。 “我们赶快跟上去吧。”陆达说。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上的红色小点突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三泽彻夫疑惑地说着，急忙用手指滑动屏幕，然而，红色的小点始终没有出现。 “怎么了？”陆达问。 三泽彻夫悻悻地看着他：“跟踪信号断了。” 第三十七章 等待 “什么？信号断了！”韩奇不可置信地讶异道。 “怎么回事？跟踪信号怎么会断了？”陆达问。 “只有一种可能，信号发射器被她们发现，然后破坏掉了。因为，如果发射器只是从她的脖子上脱落的话，信号是不会消失的。”三泽彻夫说。 韩奇懊丧地握紧拳头，不甘地说：“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还以为一定能通过这些女人找到那个混蛋！” “抱歉，我把她们想得太简单了。”三泽彻夫歉仄地说着，看了眼手中的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无声地暗下去了。 陆达无奈地摇摇头：“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那人知道有人在调查自己后，一定会让那些被他改变了身体的女人们的行动更加小心。通过跟踪她们找到那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苏牧侧过头，看向缓缓流淌的河面。清冷的夜风拂过，漾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 “这条河的下游有许多分支，如果不知道她们前往的方向，我们根本不可能追上她们。”他说。 韩奇急躁地左右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下怎么办？”他问。 “我们今晚先回去吧，明天再商量应对的办法。”三泽彻夫说，“既然每晚那些少女都会来黄泉桥，我们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陆达看了看焦急的韩奇，又侧过头看了看面色较为平静的苏牧，然后点点头说：“今晚先回去吧。” 陆达、苏牧和韩奇三人沿着原路往李承的住所的方向走去，三泽彻夫则返回旅馆。四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于漆黑的夜色之中。 当陆达三人回到住所的时候，他们看见一楼客厅的灯亮着。暖暖的灯光穿过玻璃窗，如薄纱一般轻柔地铺在窗台前，消融于夜色里。 三人以为李嫣早早地回来了，急忙走进屋子。然而，客厅里没有李嫣全身湿透的身影，只有因为几夜没有睡个安稳觉而越发苍老的李承和冉燕两人。 他们坐在沙发上，身上披着薄薄的毯子，相互依偎在一起，就像在寒冷的冬夜相互取暖一样。 见三人回来，冉燕立刻焦急地走到他们身前。 苏牧发现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两鬓也冒出了些许的白发，才过去几天，却像老了十多岁。 “嫣儿呢？她去了哪里？”她急切地问道。 陆达不忍将李嫣跳入河中然后消失的事告诉她，只好摇摇头说：“抱歉，我们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们只需要在后面跟着她就行了，为什么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这个……真的很对不起。”陆达歉仄地说。 “你们一定知道她去了哪里，你们一定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她声音沙哑地痛哭道。 李承走过来，拽住情绪有些失控的她。 “我们先回房间吧，如果嫣儿回来时看见我们待在客厅里，会起疑心的。”他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不，我要在这里等她回来。”冉燕说着，甩开他的手，坐到沙发上，“我已经受不了了。我要把事情问个清楚。就算她讨厌我，恨我也罢，我也要听她亲口说出她到底怎么了，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已经没办法再忍耐下去了。” 李承无奈地摇摇头，在她身旁坐下。他拿起薄薄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陆达三人没有走上二楼，而是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 “如果你们早点像今晚这么果断，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韩奇低声喃喃道。 悬于天花板的灯光如流水一般温柔地倾泻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沉默地等待着李嫣像前几晚一样全身湿透地回来。 然而，这一夜，李嫣没有再回来。 当午夜钟声响起，当冰冷的寂静缓缓降临，当凤凰之眼再次散发出明亮的光芒，晨曦从地平线随风而至，李嫣始终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早晨，众人于疲倦的等待之中渐渐被困意攥住，沉沉地陷入睡眠之中。唯有李承强撑着没有睡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睡在对面沙发上的三人。大概是因为许久未睡，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像失去了视觉的焦点一样。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睡着的四人立刻被惊醒。 “是嫣儿回来了？”冉燕惊喜地说着，急忙走上前打开门。 当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时，她面容上的惊喜立刻消失殆尽。 站在门外的人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个面色棕黄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和她家算是邻居关系，但两家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往来。 “有什么事吗？”她冷淡地问道。 中年男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露出同情的神色，然后转身走开。 不知道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冉燕立刻怔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像失了魂一样。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面色惨白，瞳孔无神，嘴唇不住地哆嗦，双肩剧烈地颤抖。 另外四人急忙围上来，担忧而疑惑地看着她。 陆达和苏牧将她瘫软的身体搀扶到沙发上。 面色苍白的李承看着她仿佛失了魂的模样，半晌说不出话来。 “发生什么事了？”陆达问。 “嫣儿……那人说……他看见了嫣儿的……尸体。”冉燕哆哆嗦嗦地说道。 “……”陆达、苏牧和韩奇惊愕地面面相觑。 “那人一定在说谎！他一定看错了！嫣儿怎么会……怎么可能……”冉燕拽着李承的手臂，满脸泪水地看着他。 李承沉默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干裂的嘴唇微张，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达欲言又止，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才那人是在哪里看见了……你的女儿？”苏牧斟字酌句，试探性地问道。 “他说是在桥对面的广场上。”冉燕无力地松开拽住李承的手，面色黯然如霜，目光略显呆滞地看着苏牧，“这一定是他的谎言，对不对？” “……”苏牧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