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骗很大》 第一章 她失业了！ 杜雨恩抱着枕头、卷着棉被赖床，嘴角还有笑意，一点都没有阴暗、沮丧的模样。 她原本是一家小餐厅的柜台人员，前一阵子店主决定关了这家店，到外地去发展，所以给了她一笔丰厚的资遣费，还心怀愧疚的向她道歉，连员工餐都做得特别丰盛。 失去了这个工作虽然有点遗憾──工作内容单纯，薪水也很不错，而且供餐好吃、老板好看，养眼又养身──不过她也不算受到太大的打击，反正工作再找就有了，偶尔过一下睡到自然醒的悠闲生活也很惬意。 「杜雨恩！你是要睡到几点？都快中午了！」 就在她又想要昏迷过去的时候，一道洪亮的叫喊声由远而近的朝她靠近，杜雨恩皱起眉，飞快的撑起身，挺直的坐在床上。 「你是要两餐当作一餐吃吗……咦？」杜妈妈一边碎碎念，一边推开房门，原以为还赖在床上的女儿此时却神清气爽似的坐着，让她吓了一跳，「我以为你还在睡呢！」 「我起来了。」 「起来了怎么不下楼吃早餐？」 「我在禅坐。」杜雨恩一本正经的回道，阳光从背后的窗户照射进来，还真有种佛光普照的感觉。 杜妈妈呆愕的瞪着女儿，脸上的表情净是「这家伙是谁」的疑问，「禅坐？！」 「对，而且我待会儿还要念经两小时，求菩萨保佑我们全家平安健康、生意兴隆。」她闭上眼睛，一脸肃穆的培养睡意，「所以等下不要吵我，让我安静的修行。」 没想到杜妈妈马上识破女儿的诡计！「赖床就赖床，还牵拖菩萨！你是不怕被雷劈死喔？」说完用力打了杜雨恩的大腿一下，痛得她哀叫出声，「快点下楼，你爸有事跟你说。」 真不愧是怀胎十月、血肉连心的母女，这么了解她……杜雨恩龇牙咧嘴的离开温暖的床铺，梳洗整理过后才悠哉的下楼。 「爸，你找我？」坐到餐桌前，杜雨恩一边吃早餐，一边跟正在柜台前看报纸的父亲闲聊。 她家里开的是中药行，父母都在店里工作，之前考上中医执照的姊姊在大型中医诊所执业，妹妹还在念书，而她则是姊妹中的异类，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但却对那些复杂的中药材一窍不通，所以毕业之后就直接往外求职，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当个普普通通的行政职员，免得经营得好好的家业被她给搞得一塌糊涂！ 对于她的选择，双亲也都抱着随她高兴的态度，反正只要女儿健康快乐的成长，然后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 毕竟强迫她来店里帮忙也没什么好处，她可是连当归和人参都分不清楚啊…… 原本以为杜雨恩会平平顺顺的在公司里工作，也许在职场遇到一个好男人，两人组织一个小家庭，继续过着平淡的生活时，可她却辞职了！ 大家总是免不了的问她为什么要辞职，是待遇不好，上司无良，还是同事机车？结果她只是笑笑，说是自己无法适应，所以想换工作。 虽然对她的理由半信半疑，但杜家人都没再继续追问。 杜雨恩的个性虽然随和好相处，人也开朗爱笑，但是她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把她吊起来毒打，她还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口的。 所以，既然她这么说，那就当作是这样吧！ 后来她找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工作，连工作地点都和之前公司的方向相反，让人忍不住猜想她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上一个工作，但杜雨恩依然是笑嘻嘻的，什么也没说。 杜爸爸看向正在啃三明治的二女儿，小心翼翼的开口唤道：「雨恩啊……」 「嗯？」 「之前的工作开心吗？」 「开心啊！」 「那就好。」跨出成功的第一步了，「那～～有没有男朋友呀？」 这才是重点吧？杜雨恩瞄了爸爸一眼，「没有。」 「我女儿这么漂亮，都可以上电视了，竟然没有男朋友！天底下的男人是瞎了吗？！」杜爸爸将报纸往桌上一拍，满脸的义愤填膺。「放心！爸爸帮你介绍，保证好！」 「放什么心？」将塑料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杜雨恩啼笑皆非的问道：「你要介绍谁给我？」 见她没有反对，杜爸爸继续兴高采烈的说道：「就那个隔壁街水果店老陈的外甥啊！我前几天跟他泡茶聊天，他说他外甥在科学园区当工程师，又乖巧、又聪明，只是个性比较正经，不会讲好听话，工作又忙，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我是想说那你们年轻人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也不错啊……怎样？雨恩，要不要跟人家见个面？」 「唉……」杜雨恩望着父亲，一脸哀凄，「爸爸，没想到你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我还想留在家里多孝顺你们几年啊……」 杜爸爸一听，一颗爱女的慈心马上沸腾起来，又感动、又着急，「雨恩～～你不要误会，爸爸只是希望你们姊妹有个好归宿，不然想到你们要出嫁，我也是很舍不得啊！」 「那就不要去了。」 「呃……」看着女儿笑咪咪的脸，杜爸爸稍微察觉到不对劲，「不过去看看也不错，反正住得这么近，你要是真的嫁过去，爸爸也不会寂寞。」 「如果是相亲的话，那我不要去。」她也才二十六岁，就要像面包店打烊前的打折特卖一样贴上促销标签吗？未免太早了吧！就算她不像花蝴蝶一般男友不断，也不要以为她这么没行情啊！ 「不是相亲啦！认识而已，交个朋友。」杜爸爸赶紧澄清，「之后的发展看你们年轻人自己的缘分啦……」当然能修成正果是最好。 她默默的喝着牛奶，父亲的心思她不是不懂，可她丝毫没有交男朋友的意愿；但是双亲偶尔的试探，以及他们期待的模样，杜雨恩实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那……就只是先交朋友而已喔！」要是让她发现双方家长开始讨论起聘金或喜饼的话题，她就马上逃走！ 「放心！」听见女儿的退让，杜爸爸马上笑逐颜开，「那我先跟老陈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 杜雨恩看着父亲兴高采烈的背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开心就好…… ＊＊＊ 她被骗了！ 什么交朋友，这完完全全就是相亲的阵仗啊！ 出门前她就被叮咛着要打扮得像个淑女──原本总是扎成马尾的长发被强迫放下来，梳得又直又亮；习惯穿的t恤和牛仔裤则被没收，换成一袭飘逸秀气的洋装；球鞋更是一早就消失无踪，鞋柜里只剩下一双吃喜酒专用的高跟鞋，无辜的和蹲在鞋柜前的她大眼瞪小眼。 认识普通朋友哪里需要这么隆重？摆明了是要她认识男朋友吧！ 杜雨恩还来不及说出反悔的话，杜爸爸就兴匆匆的拉着女儿出门，准备前往约定好的地点赴会。 「爸，我还是觉得不要……」她苦着一张脸，在踏进咖啡厅前做最后的挣扎。 「人都来了，聊聊天也好。」杜爸爸朝店里东张西望着，「老陈说明天是初一，他店里现在比较忙，得晚一点才抽得出空；不过他外甥会先来，要我们先跟他聊聊。嗯……白衬衫、西装裤、戴眼镜，还带本书……」 听了父亲的描述，杜雨恩往店内随意张望了一眼，然后将目光定在坐在角落位子，一个正低头看书的男客身上，「是那个人吗？」 那男人独自坐在隐蔽的座位，如同父亲所描述的一般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再普通不过的装扮；相较之下，她穿得还真是有够隆重的！ 「哪个？」杜爸爸探头一望，那散发着儒雅气质的身影让他心头一乐，「应该是吧！这店里也没有其它符合的人了。」 生意很差……除了那个年轻人之外，就只剩下两个在下棋的老头，看起来年纪都比他还大了！ 「你去跟他聊聊，爸爸不打扰你们。」杜爸爸绽出别有所指的笑容，「我坐别的位子，要是他对你乱来的话马上大声叫，我立刻来救你！」 杜雨恩翻了个白眼，「你坐远一点。」 「为什么？」他想密集追踪最新进度！ 她故作娇羞道：「爸，你都不懂女生的心情，有些话……我没办法让你听到啦！」 例如：对那男的说自己目前没有交男朋友，或是想结婚的心情之类的。 女儿长大了啊……杜爸爸略显落寞的在门口附近坐了下来，「好吧！我坐这边，你们年轻人自己聊。」 杜雨恩做了个无奈的深呼吸，然后鼓起勇气朝那个男人的方向走过去。 「请问是邹先生吗？」快说你不是！那她就可以回家了，爸爸是不会等迟到的人的。 正在看书的周青玉抬起头，虽然表情无波，但看得出他眼中闪着一丝疑惑。 「呃……我是。」虽然这位小姐的发音不是很标准，但他早就习惯人们对卷舌音的忽略，反正知道是在叫他就好了。 不过，她是谁？ 唉……杜雨恩在心里因为事与愿违而叹了一口气，脸上则是扯出笑容，「我可以坐下吗？」 「请坐。」周青玉的神情依然未变，看不出什么高兴或困扰，只是淡淡的请她坐下，好像已经很习惯这种打扰。 他的诊所就在附近，开业一年多来，这一带的居民他几乎都见过，大家遇到他时偶尔也会跑来请教一些保健或疾病方面的问题，所以像这种突然打扰的情况并不少见。 但是这位小姐，他倒是没见过。 也许是新搬来的，听邻居的介绍而找到他的吧！ 「我是杜雨恩，你好。」向服务生点了饮料后，杜雨恩微笑着自我介绍。 「你好。」 打完招呼之后，一片安静…… 杜雨恩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心中忍不住暗忖──他还真如水果店陈伯伯所说的一般，个性正经，不太会讲话，可惜了他长得一张斯文俊秀的脸，要是再开朗一些的话，自愿当他女朋友的人肯定会挤破他家大门，哪还需要亲戚介绍？ 但他虽然口才欠佳，那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虽然藏在镜片下，却掩不住那灼亮逼人的宝光灿烂，让她差点看到走神。 「最近……工作如何？」既然他坚持不主动开口，看不得气氛冷淡的杜雨恩只好自己想办法，找个最普通的问题来问。 「跟以前差不多。」 「那很好啊！我以为景气不好，对你们的影响会很大。」不过她对科技业也是一知半解就是了。 「不会。」生病的人还是得看医生，而且诊所的挂号费比大医院便宜，再说最近正值季节交替，感冒的人比前阵子多了不少。 他还真是沉默寡言，就不能轮流发言一下吗？比如问问她有什么兴趣之类的啊！ 「你平常的兴趣是什么？」唉！独脚戏真难唱。 「看书。」 面对一个没有打算要继续发展的对象，杜雨恩很快的就忘了要保持淑女形象这件事，她双手交叉着搁在桌上，微微倾身向前，好奇的看着他桌上那本厚厚的书，「真了不起……我看不懂。」 那大概是德文之类的专业书籍，而且一张插图也没有，整页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再度陷入沉默。 两人之间的气氛这么干燥乏味，她觉得她已经撑不下去了，正想说点场面话之后就撤退离开，一个细致精巧的小东西却吸引了杜雨恩的注意力──那是一条纯白与墨绿相间的编带，尾端系着一块温润小巧的绿玉，上头刻着「青玉」两字的篆体。 「青玉……」杜雨恩看着那块玉，喃喃念出声，既不知道自己无意间亲昵的喊了他的名字，也没注意到对面的男人略微紧绷了身体，盯视着她的目光变得有点深奥。 周青玉不明白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想求身体健康，是要解决疑难杂症，还是单纯前来搭讪？ 如果平常遇到这种人，他会借口有事而先行离开，请对方到他的诊所挂号就诊。 但是这个叫作杜雨恩的女人，她那种有点无奈、有点伤脑筋的神情让他很好奇，很想知道她何时才会进入正题。 「你知道吗？『青玉』也是一种药喔！」杜雨恩抬起头，看见他那双英气浓眉微抬，于是冲着他一笑，「我没骗你，我家开中药行，《本草纲目》里就是这样写的。」 「是吗？」他依然凝视着她，原本平静的心情因为那灿烂的笑容而微微起了波动。 「是啊！只不过我跟中医药界没有缘分，那些药材我从小看到大，认得的也没几样，店里面我最熟悉的就是给小朋友开胃或配药吃的山楂饼，还有泡茶喝的罗汉果。」杜雨恩自嘲着，但神情却又不以为意。 「山楂饼很不错。」周青玉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就这么莫名的附和着她的随兴聊天。 杜雨恩坐直身子，笑看着眼前这个寡言到让她想笑的男人，「邹先生，其实你人不错，外表和气质都好，只要放开心胸，不要这么沉默寡言的话，不怕交不到女朋友。」 所以她是来关心他的交友状况的吗？周青玉又混乱了。「谢谢，我只是比较不爱聊天。那你……」找我有什么问题？ 「哦，我是个不识货的人，没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以为他在探询她的想法，杜雨恩爽朗的笑道：「我老实跟你说，我目前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你应该也看不上我就是了！」 周青玉没吭声，只是微微皱起眉，不太能茍同她的说法。 他不喜欢杜雨恩这样贬低自己，不然的话，因为她而感到迷惑的他岂不是更瞎？ 不过，她到底来找他做什么？如果说是来搭讪，可是她又说配不上他，难道是以退为进？但她的眼中一片坦然，完全没有其它的意图……这女人的言行举止让他愈来愈一头雾水了。 「为了顾全你的面子，我待会儿就跟我爸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要他们老人家别再撮合我们了，不然你一个大好青年硬是跟我送作堆，多可惜！我可舍不得你就这么葬送在我手里。」杜雨恩笑咪咪的说，似乎不觉得这种略显轻佻的玩笑有何不妥。 她的话让周青玉忍不住冲动的问：「你有什么不好？」 「我也没什么好啊……」她的目光又移到那条编带上头，手指轻轻的抚过那块玉，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随即又抬起头，朝他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祝你早日交到女朋友。」 他没有回握，只是直直的盯着她，原本混乱的脑中渐渐厘清了复杂的思绪── 她应该是来跟家长介绍的某位男子见面的。 而他跟那个男人的姓氏相同或是相近。 那个人可能是爽约或是迟到了，她并不知道，因此他阴错阳差的被误以为是那个男人。 而被赶鸭子上架的杜雨恩认错了人，他也错估了她的目的，两人就这样鸡同鸭讲了起来。 这个乌龙情况让周青玉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涌到喉头的笑意，从皮夹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她的手上，「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有机会再见面。」 「呵呵！」真会说客套话啊这位先生。 杜雨恩假笑两声，本能的往手中的名片看去，原本完美的温柔假笑顿时多了一些困惑，「咦……周青玉？」 谁啊？ 「我就是。」 她眨眨眼，看看他，又看看名片，「『艾生诊所』？医师？」 「请多指教。」 杜雨恩莫名其妙的盯着对面的男人，「你不是在科技公司当工程师吗？何时转行的？」 「我一直都是医生。」 她沉默的看着名片，好一会儿之后才又抬头看向他，眼中已经有了戒备，「所以，是我认错人了吗？你不是邹……邹……」 邹什么？她已想不太起来了，「你不是在科技公司当工程师的邹先生，开水果店的陈伯伯也不是你舅舅？」 「不是。」 杜雨恩又呆了一会儿，之后霍然站起身，往后方的一个中年男子奔去。「哎哟！爸，不是他啦！怎么办……」 周青玉拉长了耳朵，勉强听到她明显带着惊恐的低声求救。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扬起笑容，原本温文儒雅的脸庞也因此多了几丝兴味。 他说想再见到她是认真的，这女人所流露的情绪与想法勾起他的好奇与探究心，难得的让他有了兴趣。 当杜雨恩发现认错人之后的模样，就已经让他忍不住喷笑；要是她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建立起错误的认知印象之后，不知会有多可爱的反应…… 想到这里，周青玉突然觉得好期待，心里痒痒的，脑中也不停的冒出各种想象，原本正气凛然的面孔此时看来竟然变得有些邪气的俊美。 杜雨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 安静的下午，杜雨恩坐在店里的柜台前，一边打呵欠，一边翻着手中的漫画书。 下午的生意一向清淡，爸爸出门去找邻居闲聊泡茶，妈妈则偷闲睡午觉，她这个失业在家的女儿自然不好意思打混，自告奋勇的到店里来帮忙看店。 反正顾客都是街坊邻居，一看到是她坐镇，就知道最好晚点再来。 描写医疗背景的漫画让杜雨恩想起前两天的「意外」──她竟然将一个陌生人误以为是长辈介绍的对象！还跟他说了些有的没的，后来发现对方根本不是陈伯伯的外甥时，她跟爸爸吓得目瞪口呆，匆匆的向对方道歉后，父女俩就夺门而出，然后很有默契的约定谁都不准把这件糗事给传出去。 所以后来陈伯伯打了迟来的电话，向他们道歉说他外甥临时被公司叫回去处理事情，没办法过来时，爸爸也只是干笑两声，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说，他们两人在店里坐了一下，喝了杯咖啡就回家了，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 回想起来还真是有够丢脸！ 那个男人虽然话不多，但长相和气质皆属上等，看起来温柔又优雅，就算他身处阳盛阴衰的科技业，肯定也很容易被女性锁定成为目标，哪需要靠长辈来帮忙凑和？ 倒是她，都还搞不清楚情况，就为了让对方跟她一起打退堂鼓，拚命把自己的短处给揭出来，真是有够笨的～～ 只不过这能怪她吗？ 他们杜家既然身为中医药界的一分子，平常感冒、肚子痛，甚至跌打损伤之类的轻微症状，全都交由她大姊杜晴恩来诊断开药；要是真有什么大问题的话，再到地区医院看诊，也难怪周青玉到这一带开业都一年多了，她跟爸爸还不知道他是谁。 唉！真是一想心就烦，再想更心酸…… 总之杜雨恩是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再跟周青玉碰到面，就算在路上遇到当时那个医生，也要赶快躲得远远的，最好不要再有让双方想起那段惨剧的机会。 希望有机会再见面…… 脑中莫名的响起两人道别之前，周青玉对着她所吐出那低沉轻柔的嗓音，以及不知是客套或是别有所指的话语。 杜雨恩心中泛过一阵细微的战栗，分不清是莫名的兴奋，或是不祥的恶寒？ 多想无益，赶快忘记这件事吧！ 努力催眠自己遗忘这件惨事，杜雨恩换了本漫画，继续将注意力投入到剧情当中。 没多久，挂在玻璃拉门上的铜铃轻轻响了起来，不仅打破了午间的静谧，也告知了有客来访。 「你好……」杜雨恩习惯性的打了招呼，抬起头一看，却愕然发现自己才刚决定要远远避开的人，现在就站在眼前。 「你好，杜雨恩小姐。」相较于杜雨恩惊讶得嘴巴微张的呆样，周青玉则是一脸正经的与她礼貌应对，唇边隐约的笑意却藏得极密，让人难以察觉。「又见面了。」 第二章 「你……」杜雨恩瞠目结舌的等着往自己走来的周青玉，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许久之后才硬挤出一句让她自己都想撞墙的话来，「你……你来做什么？」 亏她之前还当了那么久的柜台人员，竟然连驾校装死都扮不出来！ 「趁着诊所休诊的时间来买东西。」不计较她有些失礼的反应，周青玉依然认真的回应，然后坐上了她对面的高脚椅，两人就这么隔着柜台，表情迥异的对望着。 「买、买东西？这里是中药行。」他不是西医吗？ 「我知道。」周青玉好整以暇的打量了店里一圈，目光最后又移回到她脸上。 瞪了他好一会儿，杜雨恩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你才不知道，大家只要看到是我顾店，就跟挂了‘休息中’的牌子是一样的一丝喔！」 快点回去吧！她负责看店的中药行是很危险的。 「哪有这么夸张？」听到她这么自暴自弃的说法，原本一脸沉稳的周青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到他的笑容，杜雨恩真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明明看起来是个正经严肃的大男人，怎么一笑起来却又闪亮得让她觉得好耀眼？ 她无奈的放下漫画书，「我叫我妈下来帮你好了。」免得数十年老店的招牌砸在她这个不孝女手上。 「我只不过来买个小东西，不需要劳烦令堂了吧？」周青玉敛起了笑，嘴里吐出的温柔斥责让杜雨恩停下了动作，「身为子女，为父母分忧解劳是应该的，你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到吗？」 她挑起眉，无言的瞄了他一眼，他今天倒是很有说话的兴致，怎么那天就像个闷葫芦似的放她一人自言自语？ 「好吧！」杜雨恩双手一摊，无奈的望着他，「那就由我来为你服务，请问你需要些什么？」 既然他有这个勇气，她就成全他。 而且她也懒得继续跟他多费唇舌，只想赶快把这个惹她心烦的麻烦人物给送走，还她一个清静的午后。 望着杜雨恩有如壮士断腕般的神情，周青玉忍不住又微微一笑，「山楂饼和罗汉果。」 「咦？」 「我记得你说你只会这个，那就麻烦你了。」 他当然知道她只会这个，因为是她自暴其短告诉他的！ 杜雨恩不发一言，转身拿塑胶袋的同时也困惑的皱起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话里听起来好像有点故意？ 不，她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别因为那个意外而乱了阵脚，要保持平常心…… 就在杜雨恩包装着他要的东西时，沉默了片刻的周青玉望着她的背影，缓缓开口道：「你上次……」 一听到他起的话题，她的平常心在瞬间崩裂，迅速的截断他的话头，「我不想提上次的事！」 他该不会真的是特地来找她「闲聊」的吧…… 她上次道歉之后已经求他不要放在心上了，为什么他还跑来跟她聊这个丢脸的秘密？是要逼她杀人灭口吗？ 「呃……是在相亲吗？」他不顾她的拒绝以及威胁的口气，依然坚持问完。 她背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将装着山楂饼的袋子往他面前一放，「不是相亲，是认识新朋友。」 「认识新的男朋友？」 「要这样说也是可以。」他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嘛！ 「你没有男朋友吗？」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有的话还需要认识新的吗？」她没好气的回答。 「哦~~」周青玉长长的沉吟一声，打开一块山楂饼放入嘴里，让那酸甜甘香的味道在口中融化开来。「那结果呢？」 「结果……」杜雨恩瞪着他，脸上的假笑因为咬牙切齿，已经悄悄出现裂痕，「跟你没关系！」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好歹我当天也参与了这件事，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周青玉则是表现出一副关怀乡亲的亲切模样。 杜雨恩先是深深的呼吸之后，双手叉腰，忍着心中的焦躁，面无表情的瞪着坐在面前吃东西，还擅自倒了开水来配的男人，「结果他没来。」这样可以了吧！高兴了没有？赶快回去看病啊医生！ 「别难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周青玉一脸同情的望着她，然后从袋子里抓出几颗山楂饼放到她面前，「一起吃吧！」 「谢谢，不用了，而且我也没难过。」她不理会他的示好，依然皱着眉头瞪他。 这个男人跟她之前遇到的那个真是同一个人吗？她还以为他沉默少言，结果今天不仅话很多，还句句说得让她心烦意乱。 「你今天……很有说话的兴致。」心中的疑惑愈来愈膨胀，杜雨恩终于还是忍不住委婉的说出口。「你不是不爱聊天吗？」 「我对自己有兴趣的人都比较热情一点。」周青玉微笑回道。 「你对我有兴趣？！」杜雨恩大吃一惊，身子又后退了两步，紧紧的贴靠在背后的药柜上，一脸的惊恐样。「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兴趣吧……」 「不是。」她想太多了，他目前还只是认为她有趣而已，没什么男女之间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之前那件事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既然这么碰巧地发生在我们身上，那不妨就依照你当初的目的，大家交个朋友也不错。」 她依然抿唇不语。 「还是其实你比较想跟我交往？我可以考虑看看。」他是很随和的。 「并不想！」杜雨恩想也没想就一口否决。 「你干嘛一听到交往或男女朋友之类的字眼，就变得这么紧张？」他觉得她的心里肯定有鬼！ 这个疑问让杜雨恩的身子绷得更紧，「因为我不想谈这个。」 「好吧！」瞧她像只被蛇盯住的青蛙似的紧张兮兮，他也没再继续追问，「反对得这么快，也许以后你会后悔呢……」 周青玉一首撑颊，轻轻笑道，似乎对杜雨恩的困窘反应很引以为荣。 被他逗弄得团团转的杜雨恩戏中满是困惑与懊恼——她错了！这家伙根本不如她所以为的不擅言辞！ 是她自以为他沉默寡言，还因此给他那些「做人要开朗」之类的建议，让她的出糗人生再添一笔。 他不讲话的时候确实像个温文儒雅的书生，但聊个几句之后就开始显得妖气弥漫，连笑容都渐渐有种不纯洁的诱惑感，害她虽然被他惹得气急败坏，但心里的小鹿却又很不争气的为他紧张、失控起来。 她正想开口反驳，一阵脚步声突然由楼上往下传来，杜雨恩赶紧脱离周青玉的影响范围，迎向刚从午觉中醒来的母亲。「妈~~」 「怎样？有客人？「杜妈妈顺了顺睡乱的头发，随口问道。 「有……」有无赖在调戏你女儿啊！ 「谁啊？」杜妈妈探头往店里一看，忍不住笑开怀，「原来是周医生，你好。」 「杜妈妈你好，之前里民健诊的时候，你说你的胃不太舒服，现在又好一点吗？」瞬间敛起之前的调笑模样，周青玉马上摆出专业的认真表情，连表情都显得相当诚恳。 「没什么啦！老毛病而已。」杜妈妈连忙摆手说道。 之前里长办了个里民健诊活动，邀请这个年轻的周医师来帮忙，家里其他人不是没空，就是懒得去，结果只有她一个人参加，却也因此对「细心踏实」的周青玉留下良好的印象。 「胃痛也不能小看，一定要好好照顾才行。」周青玉无视杜雨恩目瞪口呆的傻模样，继续扮演着善良好医生的角色，「我知道你们家习惯用中药调养，不过要是有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的话，我也可以帮忙介绍几个不错的医生。」 他的体贴、关怀，让杜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不好意思，让你这样费心，还照顾我们家生意……你来买山楂饼啊？」 「小朋友不喜欢吃药，送这个给他们甜嘴，吃这个比吃糖果要来得好。」他微笑说道，高洁得仿佛背后还会散发出光芒。 相较于母亲的心花朵朵开，刚刚才被周青玉扰得心烦意乱的杜雨恩，在接收到他朝她传来几个捉弄的眨眼，一转头又马上变回好青年的模样之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她误解了他，而是他故意要让所有人都误解！ 要不是她刚才确确实实被周青玉惹得又恼又羞，杜雨恩恐怕也会被他这个假像给骗倒，以为他是个亲切善良的好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没有其他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吗？ 他就一直以那种善良斯文的模样来欺骗世人吗？ 那为什么他要对她显露本性，讲那些有的没的？因为他对她有兴趣吗？不小心认错人也在她的生命力留下了创伤，他有必要继续这样惩罚她吗…… 其实杜雨恩比较希望周青玉用他虚伪的一面来跟她相处，就像跟大家一样，虽然亲切，但又保有某种程度的距离，相处起来也轻松许多；而不要让她成为某个特别的存在，毕竟她没打算跟他深交，要是对他了解太多，她会很不自在。 想是这么想，但是好像来不急了…… 「我也该回去准备晚上的门诊了。」 他的话唤回了杜雨恩神游的心智，她看着他下了高脚椅，站直身子的模样，修长匀称的身材衬着优美文雅的气质，俊美得足以令大部分女性感到意乱情迷…… 但是一想到他的个性，杜雨恩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雨恩，你送一下周医生。」被哄得服服帖帖的杜妈妈笑呵呵的差遣女儿送客。 走两步就到外面了，是要送去哪…… 虽然在心里嘀咕，但杜雨恩还是乖乖的跟在周青玉后头，送他出了店门，然后扯出一脸假笑，「谢谢光临，下次再来。」 「你这么欢迎我，真是令我感动。」虽然他的表情和话语都散发着诚恳的感觉，但突然放柔的嗓音却让这简单的两句话平添一种魅惑气息。 杜雨恩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不必这样。」她只是在说客套话而已。 「你有空的话，也可以来我的诊所，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她怎么觉得这个邀请怪怪的，有种唱衰她的感觉？「一般人是不会邀请朋友去诊所玩吧？」 「我又不是一般人。」周青玉大言不惭的回道。 「那倒是。」是双面人。 似乎看出杜雨恩暗藏的心里话，周青玉挑起眉，故意倾身向她，让她像只受到威胁的猫一般紧绷起身子，「偷偷在心里说我坏话吗？」 他的逼近让杜雨恩吓了一跳，一张脸也不受控制的涨红起来，但她仍强自镇定的回视着他，「难道你比较希望我说出来吗？」 她的反应让周青玉又笑了出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一副亲昵模样，「下次我再听你慢慢说，再见。」 谁跟你下次啊！ 抚着被他捏过的脸，杜雨恩又羞又怒的瞪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禁气结，但被他的手指触碰过的肌肤却又不自禁的微微发热起来…… *** 「医生！有个撞到头的病人，你待会儿可以出来看吗？」 正在替面前的小男孩看诊的周青玉听到柜台小姐的呼唤，以及诊疗室外的一阵喧哗，先是不动声色的放下了听诊器，然后一边向站在一旁的小男孩母亲解释病情，一边开立药单。 完成诊疗，送走他们之后，他才起身走到外头，看向真被几个附近居民包围住的病患。 「怎么回事？」他盯着那个一身狼狈，却还是倔强的咬牙忍耐着的女病人，淡淡的问道。 杜雨恩抬起头，往穿着白袍，浑身散发出专业气质的周青玉瞄了一眼，随即又垂下睫毛，唇角抿得更紧。 「哎哟！啊就刚刚我在浇花的时候，看到雨恩骑脚踏车经过，跟她打了一下招呼，结果喔~~路边突然跑出来一只狗，也不知道是怎样，就直接往雨恩冲过去，啊然后就害她摔车了啦！」送杜雨恩来的大婶热心的解说着过程，完全没发现杜雨恩脸上又痛又窘的表情。 周青玉弯下身，检查着她额际的擦伤，「有撞到头吗？」 「撞到我的花盆啦！」大婶继续抢答。 「会不会头晕，或是想吐？」他继续问道。 这下子邻居没办法帮杜雨恩代答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紧紧的盯着她，像是在等待什么揭晓似的。 而备受期待的杜雨恩则是因为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目，让她有点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同事避开周青玉的指尖，然后才小声回道：「不会，就是撞到的地方有点痛。」 虽然周青玉目前是以认真的表情面对她，但只要一想起他之前那些戏言闹语，杜雨恩就忍不住心怀别扭，不仅他的靠近让她紧张，连听见他低沉的嗓音都让她坐立不安，更别说肢体的触碰，或是他身上传来的清爽气味了。 「虽然看起来不严重，但还是先休息一下，观察有没有脑震荡比较好。」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对他的细微抵抗，周青玉反而伸手将她扶进了诊疗室，让她躺在病床上，然后状若无事的问道：「家里有人在吗？」 「唔……没有。」杜雨恩不情不愿的回道。 父母和几个亲戚相约到外地旅游，姐姐也说要参加研讨会，至于妹妹则是原本就住在外地。 她原本还抱着家中没大人，宅女当大王的悠闲心态，睡到自然醒之后准备出门吃个午餐，谁知道这么快就遭遇血光之灾，还被送进他的诊所来。 最令她伤心的是，那只始作俑者的狗——她昨天还喂过它啊！真是恩将仇报…… 「那我先帮你消毒、包扎伤口，你就先在这里休息，晚一点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再送你回去。」交代过后，周青玉便拉上床边的帘幕，走到外头向柜台小姐交代事宜。 原本一直屏气凝神的杜雨恩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此时的他看起来再正经不过，连一丝笑意都没有，让她渐渐的放松了戒备，不再虽是提防着这个男人会不会趁着她动弹不得、无力招架的时候，又突然露出邪恶的真面目。 过了一阵子，帘幕又被拉开，周青玉拖着药车坐到病床边，「会有点痛，别哭喔！」 「我才不会哭！」她又不是小孩子。 「这么勇敢。」 他唇边扬起的笑让杜雨恩忍不住又紧张起来，分不清突然失序狂跳的心事因为周青玉笑起来很好看，还是那突然冒出的不好预感…… 「哦！」伤口传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低叫出声，同时也拉回了杜雨恩的心思，她下意识的想缩手，偏偏被周青玉牢牢握住了手腕，根本动弹不得。 对于她的痛呼，他只是瞄了她一眼，「跟你说会痛了，忍耐一下，擦药之后才会好得快。」然后继续细心的处理着杜雨恩的伤口。 「你、你可以让柜台小姐帮我擦药吗？」不然他一靠近她，她就心跳加快，她很怕伤口的血会流得更多。 「为什么？」周青玉反问，手上的动作没停，「她擦药比我还粗鲁，我来就好了。」 重点不在这里，「没关系，我可以忍。」 「你喜欢粗鲁的？」他一边帮她上纱布，一边摇头叹息，口中还啧啧有声，「真是看不出来你的口味这么重……」 杜雨恩先是困惑的呆了半晌，随即气急败坏的坐起身反驳，「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叫你躺好了，你还不听话，是希望我陪你一起躺吗？」 就算她没有失血过多而死，也会被他的这张嘴给气死！ 要是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她还能当作他是在开玩笑，偏偏他讲这种话的时候还一脸认真，好像真的马上就要撩起医师炮的下摆爬上床来似的，害她吓得不知该乖乖躺好，还是该狂奔逃走？ 「你……你讲这种话，不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吗？」他不是都在大家面前装乖吗？ 要是这么不正经的对话被别人听到，他那种善良温厚好青年的形象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不过你不用烦恼这件事，现在是休诊时间，大家都回去吃午饭了。」包扎结束，周青玉满意的看着自己完美的作品，朝她扬起得意的微笑，「柜台小姐也回去了，我让她晚上门诊一个小时前再来，放心了吧！」 这哪里可以放心啊！「也就是说，现在这间诊所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吗？！」 「是啊！可以展开我们的谈心时间了。」朝一脸惊愕的杜雨恩眨眨眼，他将药车归回原位，然后到柜台拿来空白病历表，坐回病床边。「你继续躺着，我帮你写。」 杜雨恩懒得再跟他做无谓的抗争，一脸无奈的盯着他高大的身影在屋内穿梭来回，最后又停在她身边。 「叫什么名字？」 「杜雨恩，杜鹃的杜，雨天的雨，恩怨的恩。」他这是明知故问！ 「性别……」他瞟过她略嫌平板的身材一眼，「女的吧！」 混账！「你故意的吧？」 周青玉不理会她的抗议，继续问道：「生日？」 「xx年四月一日。」 噗哧，「快要到了，二十七岁的生日快乐啊！」 她刚刚有听到笑声！但是……「谢谢。」她不想再跟他计较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才决定省下无谓的抵抗，好好养足精神和身体，从他的地盘安然离开，这才是比较有建设性的办法。 对于杜雨恩的乖顺，他只是挑了挑眉，似乎感到有些趣味，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问了电话、位址、病史……等等个人资料。「嗯，最后一项……」 终于到最后了！明明是简单的一张纸，却被他问得像是有三大页的问题似的，答得她都累了。 「你讨厌我吗？」 咦？ 杜雨恩转过头，惊讶的看着一脸诚恳的周青玉，脑中乱哄哄的，很难分辨他究竟是认真想知道，还是又在捉弄她？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谨慎的回问。 「因为我不想被你讨厌。」他则是回答得很直率，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她，平时正经，私底下赖皮的俊脸上则是带着些许落寞。 杜雨恩一看，心忍不住软了，「我……我也不是讨厌你……」 只是看到他就会让她想起自己的蠢事，再加上他难以捉摸的个性，重视惹得她失控的暧昧言词，让杜雨恩既尴尬、又难以招架，只好消极的选择与他保持距离。 偏偏她愈躲，周青玉就跟得愈紧，杜雨恩被他扰得心烦意乱，才会忍不住对他摆脸色、大小声。 但是要说讨厌的话……凭良心讲，并没有。 「所以我们可以当朋友啰？」 杜雨恩咬着下唇，发现自己很难抗拒他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的模样，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微微的点点头。「但是你不要再……」讲那些会让人误会的话。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周青玉已经抢先开口，「既然身为朋友，那你是不是应该宽宏大量的包容我的真性情？」 啊？ 他巧妙的说法让杜雨恩又垮下了连，不爽的别开脸，「我比较想跟你的假面具交朋友。」 「干嘛这么说？以后你两种都见得到啊！」他故意伸手捏她的脸，然后再杜雨恩转头瞪他时笑得一脸无赖，「一个选择，两种享受喔！」 享受个头！「是折磨吧？」她怒瞪着他，咬牙切齿的回道：「这样当双面人，你不累吗？」 「怎么会？我乐在其中。」周青玉笑得更灿烂了。 「你这种变态的样子，要是被病人看到的话，你的诊所就要关门了……」她现在就恨不得出去敲锣打鼓、昭告世人；偏偏他的表面工夫做得滴水不漏，大家反而搞不好会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而她是在挟怨报复。 「所以才要掩饰啊！稳重一点的医生，比较能让病人安心吧？」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派悠闲轻松的模样，「生病的人容易精神紧张，要是我用这种随兴的样子跟他们讲解病情，有些人会觉得不受到重视，或是认为我只是随便看看、做做样子，这样会很麻烦；不如一开始就让他们觉得我很认真，这样的话我治疗起来也比较顺利。」 听了他的解释，杜雨恩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的原因竟然是这么的为病人着想，但是…… 「我也是病人啊！」她精神都快虚弱了耶！杜雨恩欲哭无泪的抗议，为什么她就要遭受不平等待遇？ 「不一样，你比较特别。」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杜雨恩的心里起了涟漪，有种受宠若惊，却又不太敢相信的感觉。 她一边暗骂自己的脑波怎么这么弱，这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说？」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那我也不需要在你面前装模作样了吧？」 听他这么说，杜雨恩还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意思是她以后都得面对他的无赖本性了吗…… 「再说，」周青玉敛起笑容，反常的叹了一口气，「要是女孩子们因为我的亲切、风趣而迷上我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 他……这是在炫耀吗？ 「之前我们比较生疏，所以其实我有稍微收敛一点；不过既然现在成了朋友，以后你会见到更多‘真正的我’喔！有没有很开心？」她又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真是可爱得让他心花开，忍不住就伸手去戳她白嫩的脸颊。 有什么可以开心的吗？她才不想跟他熟哩！怒瞪他一眼，杜雨恩挪了挪身子，转开脸，默默的表现出不爽的模样。 想到这个麻烦的「新朋友」，杜雨恩烦闷的闭起眼，突然觉得头有点痛，连眉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她是不是触怒了哪个神明，所以老天才罚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像只老鼠一般，落进他这只恶猫的手里？ 「累了吗？你休息吧！」他站起身，再度伸出手，将落在杜雨恩额前的发丝拂开，然后绽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晚一点我再送你回家。」 隐约的人声传入脑中，杜雨恩霍地睁开双眼，盯着洁白的天花板，顿时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困惑。 「哦……是吗？我知道了。」 「这么突然真是抱歉，那下个月……」 「没关系，身体最重要，那你先回去吧！我来收拾就好……」 若隐若现的低声对话隔着淡绿色的帘幕传进她的耳中，让脑袋还有点混沌的杜宇恩想起中午出门时发生的意外，以及他单方面的对她敞开心胸，让她不情愿的对他的怪异本性更加了解…… 第三章 她坐起身，肌肉马上泛起抗议的酸痛。 摔车时虽然身子狼狈得又跌又滑，让她身上多了不少擦伤，幸好头部撞到花盆的力度不重，现在并不怎么痛，只不过肚子好饿，毕竟她出门就是要去吃饭的，没想到食物还没入口，就先躺进这个龙潭虎穴，被那只披着白袍的狼给心灵折磨了一番。 杜雨恩还有点恍惚，一旁的布帘已被唰的一声拉开来，周青玉背着灯光站在床边，看不清表情的高大身影让她顿时有种自己变得很渺小，无处可逃的慌乱感。 「终于醒了？」他挑起眉，一脸兴味地盯着睡到脸都发呆的杜雨恩，平时面对旁人时总是面无表情地脸也微微泛出笑意。 「嗯……现在几点了？」外头好像很安静，究竟是她睡得太久，还是他的诊所生意清淡？ 「晚上十点多一点，又休诊了……你还真能睡。」看见她闻言之后一脸震惊、慌乱的模样，周青玉忍不住伸出手顺了顺她睡得微乱的长发，手劲轻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头晕、想吐吗？」 她睡了这么久？ 真是不可思议——周青玉明明害她气得七窍生烟，她却在他的诊所睡得这么香甜，除了隐约做了个想不起来的梦之外，就这么安安稳稳的睡到自然醒，真不知该说她大胆，还是没神经，搞不好那个双面人偷偷乘机在她脸上写字画图，她都没有感觉！ 只不过她不知道，被她这场长觉吓到的不只她自己！ 杜雨恩足足睡了八、九个小时，让周青玉差点以为真的出现了脑震荡的昏睡症状，正想叫醒她时，就听到床架轻微晃动的声音，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肚子好饿……」她熬夜看漫画到天亮，今天又一整天没吃东西，在加上摔车之后的肌肉疼痛，杜雨恩现在只觉得身体又痛、又重。「谢谢你的照顾，我要回家了。」说着就要下床。 结果周青玉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制止杜雨恩的动作。「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你确定吗？照你现在这种落魄的惨状，要是遇到坏人的话，可是跑不动喔！」 他的「好意」让她听了为之气结，「你少乌鸦嘴！」 「我把东西收一收，你先别乱跑。」周青玉不理她气呼呼的模样，俐落迅速地整理起桌上的物品。「哦！还有，等会记得把上衣的扣子扣好，免得吓到路人。」 扣子？杜雨恩低头一看，惊吓的发现上衣的扣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数颗，微微的露出胸前洁白的肌肤，连内衣的暗扣都被松开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畜生！ 「我看你睡得不太舒服，所以让柜台小姐帮你把扣子打开，好让你轻松一点。」真是好心没好报，也不想想她是托了谁的福，才能一觉睡这么久。 「而且你放心吧！你的跟别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在我眼里都是人体的一部分。更何况……」他停下话，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怎样？」干嘛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我什么都没看见。」周青玉摇摇头，充满同情，随即端着待清洗的东西走向洗手间。 他那是……什么意思？ 暗中笑她没料吗？这家伙~~ 气呼呼的杜雨恩才不理会他要她等他的叮咛，趁他去洗杯子时下了病床，才刚迈开步伐，一阵刺痛就狂猛的袭来，让她的脸不禁扭成一团。 当周青玉走出洗手间时，就看见她狼狈地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喘，他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不置可否的扔下风凉话，「跟你说过了，你就不信。」真是自找苦吃。 她狠狠瞪他一眼，「我遇到你之后，就开始变倒楣了！」她当然是在牵拖啦！ 「居然对好心帮助你的朋友，讲出这种恩将仇报的话，杜雨恩，你让我好失望。」嘴里说着失望，语气听起来倒是挺愉快的。 杜雨恩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安静的看着他走进诊疗室收拾、关灯，再出现时他已脱下了白袍，穿着普通的衬衫和长裤朝她走来。 「能走吗？」他蹲在她身旁，仔细地看着她的伤口。「伤口不严重，应该是肌肉疼痛比较麻烦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站起身，「我可以走。」她家就在几条街外而已，忍一下就过了！ 「别勉强比较好，要我背你吗？还是你比较想要公主抱？」他上下打量着她，「不然我就在诊所楼上，你想住我家也可以。」 「我要自己走回我家。」爬也要爬回去。 见她这么坚持，周青玉也没再说什么，关了灯、锁了门之后，就跟在像个老婆婆一般弯腰驼背、举步维艰的杜雨恩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默默走着。 「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你今天没去上班，也没有请假，这样没关系吗？」周青玉打破沉默，随口问道。 「没关系，我在待业中。」 「那太好了！」不同于他人的尴尬或是无谓安抚，他反而扬起笑容，一副惊喜的模样。 杜雨恩回过头狠瞪他一眼，「哪里好？」 「我诊所的柜台小姐怀孕了，家人希望她辞职回家好好养胎，所以她只做到这个月底，我也答应了。」周青玉顿了一会儿，继续问道：「你要不要来我的诊所上班？工作轻松、薪水优渥、福利良好，老板还能任你调戏，我保证会乖乖承受，绝不反抗。」 瞧他一副牺牲奉献的模样，杜雨恩莫名的想笑，「你确定是你被调戏，而不是我被捉弄吗？」 「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我也是可以配合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怎样？考虑看看。」 她原本想一口拒绝，但是想到找工作的辛苦、通勤时间的挤迫，说不定还会遇到难相处的老板或同事，相较之下周青玉提供的这个机会算是相当难得了！ 不仅离家近，环境和工作内容也单纯，除了老板的个性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其余条件可说是相当不错。 再说她对家里的生意一窍不通，总不能老是待在家什么都不做，迟早还是要出门找工作的，现在难得有这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机会…… 考虑了这么多之后，杜雨恩实在很难再豪气的直接推辞，这就是习惯为五斗米折腰的现实社会人的悲哀吗…… 唉…… 「工作内容是什么？」她开口问道，有医疗行为的话，她可不行。 「很普通啊！诊所里的打扫清洁，帮病人挂号，给他们处方笺，也可以跟患者聊聊天之类的，反正这一带的居民你应该多少都是熟的吧？他们看到你也比较有亲切感。」周青玉想了想，继续补充，「还要陪医生闲聊、取悦医生、和医生做到心灵上的交流。」 「这是什么？」后面那几项根本就不普通吧！ 「我想我们还没熟道可以做肉体上的交流，那就姑且先交流一下心灵……还是你觉得这样的进度太慢？没想到你这么心急……」对于她的气怒质问，他只是摇摇头，叹口气，「医者父母心，你既然这么迫切地需要我，我只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不用这么委屈！」杜雨恩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回道。 「不会，我很乐意的。」周青玉故意走到她身边，然后俯下身，在她耳畔轻声低语，「怎样，要去你家，还是我家？」 她连耳朵都红了！他看见她在夜色中同样显得脸色红艳的羞怯神情，忍不住又笑了。 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那随兴、不在乎的言辞让他误以为她是个习惯嘴上轻浮的女人，但当她发现自己认错人时，那瞬间的呆愣与下意识的慌乱也让他明白杜雨恩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大概是想吓跑那个可能不会再见到第二次的男人。 这样的她让周青玉觉得很有趣，忍不住露出本性来戏弄她，看她为了自己而气恼，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可爱模样，他就莫名的开心，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继续逗着她玩。 但是看杜雨恩起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又觉得还是暂时收敛一点比较好，不然要是她一怒之下拒绝跟他来往，那他会觉得很可惜的。 「周青玉！你要是再讲这种性骚扰的话，我就不去你的诊所上班了！」杜雨恩严正地警告。 要是整天听他将这些不三不四的疯话，她迟早会精神衰弱。 「所以你决定要来了吗？」哟呼！ 「你要先答应我不能再讲这些有的没的！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给我朋友的尊重，在工作的场所，你也应该严肃认真，表现出一个医生的专业形象！」她气呼呼地指责道。 「好吧！」看出她就快要抓狂，周青玉倒是很干脆的答应了，「为了你，我愿意抹杀我的本性。」瞧他牺牲多大。 「少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自己明明就变换自如，还说是为了我。」她怎么这么倒楣！ 他一脸忧郁地望着杜雨恩，「但你是目前我身边唯一一个了解我的人……既然你不希望我这么做的话，我会忍耐的……」说着还别过头去，一脸的寂寞凄凉。 他，他还敢装可怜！ 杜雨恩瞪着他，明知周青玉是装的，却还是很不争气的心软，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皱着眉头让步，「总之……你不要太过分就是了！」随即转身继续往前走。 刚才还哭丧着脸的周青玉抬步跟上，俊美的脸上完全没了刚才低落的郁闷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料之中的愉快微笑。「你明天记得要换药，要是自己动手不方便的话，可以来诊所换。」 不同于之前的戏谑玩笑，他的殷切叮咛听起来亲切温柔，让垂着眼走在前头的杜雨恩不禁又莫名的烧红了脸颊，默默不语地听着他在她背后细细嘱咐，心中五味陈杂。 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虽然有种令人难以亲近的距离感，但优雅的气质与出色的外表仍然足以让女性心中的小鹿乱撞，只是碍于他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以及沉默冷淡的模样，不敢随意靠近。 但私底下的他，不仅爱说爱笑，还荤腥不忌，总是让她羞恼不已却又束手无策，心里被他扰得乱糟糟的，说不清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 之前她在餐厅里工作，免不了也会遇到一些言行轻佻的客人，当时她的反应也没像现在面对周青玉时这么的强烈，简直像涉世未深的纯情少女，一点细微的的撩拨就能让她不知所措。 莫非她对周青玉有了不同的感觉，所以才会对他的言行举止特别有反应吗？ 不不不，不可能！她早就决定不要再谈恋爱，怎会对这个表里不一，以捉弄她为乐的男人又什么异样的心思呢？ 「洗澡的时候要注意保持伤口干燥，如果觉得很困难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喔！」周青玉一脸诚恳的对她说着下流的建议。 杜雨恩一边转头瞪着他，一边在心中忖道：她又不是被虐狂，怎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 杜雨恩觉得，也许她真的有点被虐狂的倾向…… 倒不是说她对周青玉已经意乱情迷到不可自拔的地步，而是她到诊所上班之后，对他的印象开始有了转变—— 在平常看诊时，他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神情，但又不过于严厉，对病人倾诉展现出无比的耐心，解说病因也是浅显易懂、简单明了，让人不会有听没有听懂。 由于诊所里没有其他护士，检查和打针全都由他一手包办，手法也相当纯熟迅速，甚至没有多余的闲聊，只是很平淡地交代她工作上的事情，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这对第二次见面就被强迫接受他不为人知真面目的杜雨恩而言，虽然如释重负，但又莫名的有种隐约的失落。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周青玉一定又会对她说些有的没的惹她心乱，所以早就提升了自己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沉稳功夫。 就算他又打开贱嘴戏弄，杜雨恩也有把握自己可以应付，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像只小母鸡般随随便便就被逗得拍翅扑飞。 没想到她的这番心思和防范，全都落了空…… 虽然他的循规蹈矩让杜雨恩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周青玉对自己和别人一视同仁，都是同样的冷淡矜持，她又有点不是滋味。 之前她明明没有很想跟他熟络，他偏要贴上来，现在他如她所愿的与她保持距离，她却又感到失落…… 人性还真是不可思议到杜雨恩都开始为自己感到悲哀了。 看看时间，她站起身走到诊疗室，敲了敲半敞的门板，探进头问道：「中午了，你今天要吃什么？」 当初为了诱拐她点头，周青玉还答应和她的前一个工作一样，大方提供午、晚餐——反正他自己也是要吃，多出她那一份也没什么，于是他出钱供餐，她出力跑腿，共创美好的用餐时间。 「大碗的大肠米线，烫青菜……其他随便，谢谢。」周青玉低头专注的看着桌上的一迭资料，头也没抬的回道。 还是一如往常的淡漠有礼，杜雨恩撇撇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在意他的态度问题。 也许是因为他之前的说法，让她觉得自己对周青玉而言是特别的存在，虽然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让她有点难以消受，但是那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还是让杜雨恩有种小小的刺激感。 所以说，她真的有被虐狂倾向吧…… 「对了。」 正想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的叫唤止住了她的脚步，杜雨恩回过头，脸上有着疑惑，同时还有一丝不自觉的好奇与期待。 「我要上楼找些资料，你待会儿把门锁好，也一起来楼上吃吧！」周青玉收拾着桌上的那些纸张，同时不带情绪的吩咐道，眉间则是微微的皱起，像是在烦恼什么似的，随即便转身走出诊疗室，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迅速爬上二楼，留下杜雨恩一个人傻傻地盯着他的背影。 就……就这样？ 困惑地抓了抓头发，杜雨恩觉得心里越来越不自在。 她是不希望他有事没事就讲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话，可是也没必要这么冷淡吧？ 他还说他们是朋友呢？ 难道真要如他所说，由她来调戏他吗？ 没发觉自己已经慢慢踏进陷阱的杜雨恩，依旧烦恼着自己是否要推翻之前的立场，悄悄暗示周青玉——其实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偶尔像之前那样说一点不正经的话，她还是可以承受的…… 「面线你先拿去吃，我经过市场的时候卖菜的阿姨说要收摊了，可以便宜卖我，我看那些菜还不错，就想说可以自己烫来吃……你厨房借我，我马上准备好。」提着好几个袋子上楼的杜雨恩，朝着坐在桌前看资料的周青玉说道，同时熟门熟路的往他的厨房走去。 诊所楼上就是他的住处，杜雨恩也上来过好几次，一开始她还以为他邀她上楼有什么不良意图，结果每次都是吃饭，连座位都保持三十公分以上的距离，让她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抓着他摇晃，问他是不是又在计画什么阴谋？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就是懒得再跟她玩那些好朋友的游戏了。 两人默默地吃着午餐，看着午间新闻，杜雨恩瞄着飞快的吃饱，收拾之后又回到那一迭档面前的周青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东西？最近没病人的时候你就一直看这些，是论文吗？」 她有偷偷地望了几眼，结果上头全是日文字，让她有看没有懂。 听到她的疑问，周青玉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想知道吗？」 「要是可以说的话，我就听。」 「你可能不太喜欢。」他皱起眉头，状似很烦恼。 「我心胸很宽大的。」顶多就是不懂吧。 见她这么锲而不舍，他坐直身子，清了清喉咙，开始朗读手上那神秘的作品—— 「真理子衣襟半敞、酥胸微露，泛红的脸颊除了羞怯还带着隐约的情欲，她抓住太郎的手，缓缓往自己胸口探去，红唇微张的轻轻说道，‘医生，我的身体怪怪的……’」 「等一下！」杜雨恩听得满面通红，赶紧拍桌喊停，「这这这是什么？」 「嗯……」周青玉翻到第一页，瞄了一下篇名。「《制服诱惑之医生来检查身体》。」 这书名一听就觉得好情色，亏他刚刚还能这么一本正经念出那种内容！「你，你一早上就看这个？」 「作者是我的一个日本朋友，他每次写了新作就会寄来给我看，让我给他意见。」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杜雨恩仍然是一脸震惊，连目光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他说这次比较赶，所以我就趁没病人的时候顺便赶一下进度。」 她还以为周青玉最近都压抑着本性，心里还有点同情他，没想到他只是没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罢了！ 「我还想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安分，原来是在别的地方找到逍遥了。」杜雨恩拾起刚刚吓得掉在桌上的筷子，没好气地继续吃完她的午餐，「害我还担心了。」 周青玉挑起眉，淡淡追问：「担心什么？」 「担心你都没有让你的本性出来透气，会不会闷坏了？」她故意粗声粗气道，掩饰自己的扭捏，「看来是我多心了。」 他盯着杜雨恩收拾碗盘的动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不是希望我正经一点，不要再说些奇怪的话吗？」 「呃……」她是有说过…… 「所以我尊重你的意见，对你就像对其他人一样，这么一来，你应该比较自在了吧？」 「是没错……」但是…… 「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习惯了。」周青玉朝杜雨恩轻轻一笑，看似清淡无谓，但又隐约透着寂寞与谅解。 什么嘛！他根本是存心让她难受的吧？ 杜雨恩闷闷地洗好了碗盘，踌躇了一下后，有些别扭的坐到他对面，看似勉强的低头说道：「其实……你不要讲得太过分的话，我不会怎样啦！」 要是她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个性，或许也不会欣赏他的成熟稳重，可周青玉让他见到他的另一面，窥见了他平常不轻易流露的真性情，就算她不能完全地欣赏或是接受，但是明知他在忍耐、压抑，杜雨恩就是有点不忍心。 不过要是任他自由奔放，火力全开，她恐怕也很难招架，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各退一步啦…… 似乎看穿了杜雨恩的困扰与示好，周青玉目光转来，对她的忍让和体谅有点感动，但脸上还是挂着无辜的神情。「你确定了吗？」 杜雨恩有如壮士断腕般的神情点点头，随即又不由自主的补充道，「不过……要是你有其他朋友可以让你讲真心话的话，那、那你可以不用理会我的提议没关系。」她这是口是心非。 周青玉哪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他微微一笑，对杜雨恩这种疑似暧昧的情绪竟意外的不感到排斥，「没这种事，我身边能让我这么做的，就只有你而已……谢谢。」 这句话配上他低沉柔和地嗓音，简直就像一颗强力炸弹似的，在杜雨恩心中猛烈地爆发开来，让她羞窘得脸上一片火热，却又忍不住的雀跃开心。 原来被当成独一无二的存在，真的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 只是杜雨恩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令她又开心、又感动的人，同时也是让她烦恼、既想亲近又想逃走的周青玉。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赶紧站起身，「我、我先下去整理东西！」赶快落跑！ 「今天没什么病人，有什么好整理的？」既然她都主动开口了，他不配合欺负她一下的话，就显得很没人性了。「不如留在这里陪我聊天吧！」 「一直没病人的话，你就要吃老本了。」口中碎碎念着，杜雨恩还是挑了个离他有点远的位置坐下来。 她听似责怪，实则关心地话语让周青玉微微一笑，「大家都很健康的话是好事啊！不过你这么关心我，真令我开心。」 「我我我我才没关心你！我只是担心我又失业而已。」被说中心事，杜雨恩又莫名的慌乱了起来。 「放心吧！只要乖乖跟着我，保证你不怕没饭吃。」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暧昧的调戏，周青玉在杜雨恩发作之前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哼！果然一解禁就开始肆无忌惮的讲话！ 虽然心中有点羞恼，但杜雨恩没再追究，免得自取其扰，「是快到了。」她简单地回道。 「我看看……」他看了一眼月历，「刚好是星期六，你有什么计画？」 「没有。」她对节日没有太大的热情。 「那诊所休诊一天，你陪我去看电影，我请你吃饭。」金主大方出手。 「为什么？」无功不受禄，再说没事献殷勤必定有诈，油漆是周青玉的邀约更需要小心谨慎。 「因为我想看电影。」她干嘛摆出一副好像他别有心机的样子？「还是你觉得电影太普通了，想要刺激一点的活动？那我想想看有什么可以满足你的……」 「就看电影！」杜雨恩飞快的决定了庆生活动，生怕他请出什么足以让她心脏麻痹的「刺激活动」，心里则同时冒出了不确定的迷惘与一点点的后悔…… 也许她向周青玉释出善意，是错误的决定…… 第四章 不管她是否步上岐途，对于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是约会的庆生活动，杜雨恩心里还是偷偷的期待着。 终于到了生日当天，杜雨恩光是衣着就烦恼了好久——她平常都走大剌剌路线路线，穿裙子感觉太不柔美；但是若是穿得跟平常一样的t恤、牛仔裤的话，就显得太随便…… 对着衣柜发呆、烦恼的杜雨恩突然常见得很好笑，只不过是借着庆生的名义一起出去消磨假日，又不是男女朋友的约会，她干嘛这么慎重其事？ 一边感叹自己太久没有正常的社交生活，搞得现在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她挑了件有点可爱的上衣，配上惯穿的牛仔裤，抓了外套就匆匆准备出门。 「雨恩，要出去玩啊？」正在楼下看报纸的杜爸爸瞧见女儿打份得俏丽可爱，还满面春风的，心里又欣慰，又复杂。 「是啊！」下一句要问她是不是去约会了。 「是约会吗？」 果然，「不是约会。」 杜爸爸依然笑容可掬的再接再历，「晚上可以带朋友一起回来吃饭啊！」年轻人都嘛说不是，这种烟雾弹他老人家看多了！ 「是我老板。」杜雨恩懒得辩解，直接公布答案，无情的粉碎父亲的奇怪幻想。 「咦？」杜爸爸果然大惊失色，「是那个认错的……」他和女儿人生中的秘密小污点？！ 「就是那个认错的。」 「你什么时候跟他……发展得这么快的？」杜爸爸丢下报纸，紧张的冲到鞋柜前瞪着低头穿鞋的杜雨恩，「他、他是西医耶！会不会跟我们家不合啊？雨恩，你不要太冲动，多认识别人也不错，我再去问问水果店的老陈，看他外甥怎么样……」 穿好鞋，杜雨恩站直身子，先是看了不知道在慌什么的父亲一眼，然后装出一副的模样，拍了拍爸爸的肩，「爸，你别想太多了！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赶快死了这条心吧！ 虽然她这话是自己揣测的，但一开始她就对表明了自己不想交男朋友们，周青玉也说过他只是对她有兴趣——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兴趣，他们之间……也就是普通的的朋友和主雇关系吧！ 虽然认清了这个事实，但不知为何，杜雨恩的心情却有点沉重，明明应该轻松的…… 女儿永远是自己的最好，杜爸爸一听她这么说，果然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是嫌你配不上他吗？！」大胆！ 「没有什么配不配的问题。」老爸想太多了。 「凭我杜天泉的女儿就算配偶像明星也绰绰有余！」自己的女儿在父母眼中总是最好的，只不过杜爸爸对于女儿的美化效果特别显著，「还是你比较喜欢那个现在很红的什么小天王，叫什么什么的了……」 「我也没有想认识什么小天王。」 「也对，要是到时候狗仔队整天在我们家外面偷拍，那我不就每天都得烦恼该穿什么才好？还要减肥一下，不然上镜头不好看……」 杜雨恩啼笑皆非的看了被自己转移掉注意力的爸爸一眼，随即整理一下衣服，确认东西都有带之后，朝依然在作白日梦的父亲挥挥手，「那我出门了，拜！」 她和周青玉约在电影院门口见面，一方面是她独立惯了，不习惯别人接送，再者也免得被爸爸问东问西，第一次见面就搞得人家好像是要来下聘似的。 人家说懂得示弱，适时撒娇的女孩子，男人的才会疼爱呵护；要是一副「我自己也办得到」的勇猛女强人模样，就算没有吓跑对方，男人也会因得不到成就感，而无法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独自坐在公车上的杜雨恩望着窗外，莫名的想起这段理论，有点想笑，却也有点复杂。 她不是没有试过，但是那种等着别人为自己做什么的感觉，令杜雨恩觉得疲倦又不踏实，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到的事情，却非得让对方来做，当成是表白前，对方就先察觉，然后率先完成吗？ 杜雨恩曾和朋友们聊过这个话题，在情场中悠游自在的美丽友人只是露出神秘又怜悯的微笑，然后对她说她保持现状就很好了。 既然如此，为何又会有那种「女人要当个弱者」的论点？是她不适合当弱者，还是说她比较适合去照顾别人？ 不经意的想起过去，杜雨因沉下了脸，强迫自己想些其他快乐的事情，别再自寻烦恼。 于是，她又想到了周青玉这几天的举动—— 平常看诊时间，他还是一如往常的不苟言笑，但中午休诊的时候，两人会边吃饭边聊些有的没的，虽然无法避免的仍会有些令她脸红的劲爆发言，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比起一开始已经融洽许多。 而且她下班后，周青玉总是说女孩子走夜路危险，即使这个地方是她从小长大的城镇，附近都住着她熟悉的邻居，他仍然坚持陪她一起走回家。 虽然周青玉说话不正经、个性又奇怪，但是扣掉那张嘴，他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 杜雨恩现在对他唯一的的期望，就是希望他不要再用苦恼的表情来骗她的注意，然后烦恼的念出那些官能小说的煽情句子，问她觉得这样写好不好，有没有感觉…… 周青玉明明一开始就用这个方法来拐她，偏偏她就是学不乖，看到他一脸愁云惨雾，就忍不住问他发生什么事，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情色攻击……屡试不爽，只能怪自己不争气。 还是说，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想到自己可能不知不觉的走上了变态之路，杜雨恩一边叹气，一边下了车，随着四周的人群慢慢往电影院走去。 站在路边，和电影院还隔着一条马路，杜雨恩已经望见对面的行人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周青玉的穿著打扮和四周的旁人无异，甚至还更低调些，但他的端正外表与体态仍是让大家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而他放松的坐姿，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在看，更是在他明星般的俊秀模样里增添了一丝随兴的气质。 虽然这样想有点超现实，不过杜雨恩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在发光…… 不过要是她不明白他的底细，猜不到他手中看的是什么书，恐怕也会像一旁的女孩们要样兴奋的和同伴一起对他产生热烈的妄想吧！ 无知有时候还真是很幸福的。 灯号转绿，杜雨恩走过了马路，突然间玩心一起，在众多路人的偷偷注视之下笔直的往周青玉走近。 「先生，一个人吗？」既然他要扮纯洁小书生，那就来演个邪佞女恶煞。 周青玉抬起头，气定神闲的看向一脸恶笑的杜雨恩，很配合的扮出温文柔弱的模样，「我在等人。」 「竟然让你这个大美人这样风吹日晒的等？肯定是个不懂得珍惜你的家伙！」她干嘛这样诋毁自己啊？「不如陪我去玩吧？」 他望着她，眼中闪着笑意与奇妙的光芒，然后一脸认真的回道：「别这么说，她是个好人，只是偶尔比较没良心一点……」 谁没良心？！杜雨恩怒瞪他一眼，正准备反击，突然一阵香风飘过，一个穿着入时，妆容易艳丽的时尚女子挨了过来，亲昵的搂住周青玉的臂膀，让两位当事人同时一楞。 这谁？ 「亲爱的～～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女人出门总是比较麻烦一点，你会原谅我的吧？」在一旁偷看到美男被调戏，她马上自告奋勇的出手解救，搞不好还有机会跟他假戏真作。「这位小姐，请你不要随便纠缠别人的‘男朋友’！」嘻嘻！ 杜雨恩简直是啼笑皆非，抬头望向周青玉，希望他出声说明，没想到这家伙也只是笑着看她，像是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似乎没想要出手相助的样子。 盯着那女人贴在他身边，丰满的胸部还大方的紧紧靠着他的手臂，她心中掠过一股奇怪的感受，有点刺刺麻麻的，不太舒服，但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到。 现在该怎么办？ 反派配角准备退场吗？ 既然是自己挑起的，那也只好硬着头皮演完——杜雨恩抬起头，扬起一个假笑，搬出连续剧常看到的台词，「两位果然是郎才女貌，都怪我一时色迷心窍，才会不自量力的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祝两位幸福！」随即状似哀怨的瞄了一脸愕然的周青玉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老是把问题丢给她，现在看他怎么摆脱那个妖娆艳女！哼！ 而且说不定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才不想摆脱呢！ 心中莫名的酸味让杜雨恩愈走愈快，一直到红绿灯之前才停下脚步，茫然的想着自己该往哪里去。 她今天出门是因为跟周青玉约好了，所以才大老远的跑到这个人挤人的地方，但现在呢？ 要自己去闲逛，还是干脆回家？ 灯号转绿，杜雨恩虽然还没决定接下来的行程，但还是下意识的抬起脚步，想跟着人群一起穿越马路。 突然间手腕一紧，腰间也被环住，她的身子无可避免的往后退，偎进一片温暖。 「就说你没良心。」听似抱怨，却又带着熟悉低语在杜雨恩的头上响起，伴随着身后传来的温度，让她不自觉的红了双颊。 突来的亲密让杜雨恩有点不习惯，正想挣脱，周青玉已先一步放开她，双手环胸的盯着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转身与他对视。 「我在制造你和美女相处的机会。」她口是心非的说道，掩盖心中冒个不停的酸泡泡。「怎么没看到她？」 杜雨恩还作势四处张望，用来掩饰心中的不自在。 「我跟她说谢谢她出手相助，但我‘男朋友’很快说要来了，我不希望被他误解，毕竟我跟他之间经历了许多折磨苦难才终能在一起，要是因为一些小误会又情海生波，我脆弱的心灵会无法负荷的……」流利的说出一大段不矢从哪看来的故事，末了他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男朋友’？」刚才搞不好还在看着有火辣美女的咸湿小说哩！「那可是个大美女，真浪费。」 她口是心非的说道，但心里还是对他「弃明投暗」的举动默默的感到开心，还有一丝丝的甜蜜。 她知道自己算不上美女，化妆打扮也都很随兴，身材更是样样比、样样输，顶多就是腰比别人细一点，勉强称得上是骨感路线。 但是比不刚才那种丰胸、细腰、翘臀的都会美女……只能说，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但他还是在片刻间就选择了追上自己，这让杜雨恩有种小小的虚荣感。 不过他那个理由……嗯，算了，不重要。 「嗯……她的身材太火辣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杜雨恩没好气的回问：「是喔，那你喜欢哪一种？下次我有看到的话，再到她面前调戏你。」 「我喜欢会调戏人的平胸女恶霸。」 他说得一本正经，她却听得满面通红，搞不懂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两人就这么僵持在路边——一个轻松、一个慌乱的对看着。 周青玉好整以睱的看着杜雨恩既羞又窘的模样，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实现上被逗得很乐。 她的反应总是很直接的表现出来，就算努力隐藏，在他这个戏精的眼中看来仍然掩饰得很拙劣，让他像在逗弄猫儿似的将她耍得扑过来，又扑过去，气到呲牙咧嘴时再她拍拍头、顺顺毛，她就又忘了刚才气些什么，很快的被转移开注意力。 虽然杜雨恩的情绪很容易被他的撩拨牵动，但根据他平常偷偷视察她工作时的情况，杜雨恩对待老人和小孩子时的温柔与耐性，却是他望着尘莫及的。 或许是从小看习惯家里做生意的情况，或是多少跟病患认识，但她和老人们聊儿女家事，和小孩们聊漫画，和太太们聊八卦或连续剧…… 总之她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融洽，而且总能很巧妙的找到让对方打开话匣子的话题，而她则是安静的的倾听，并适时的回应几句。 这一点，周青玉无法不佩服她，就算他不需要维持沉默寡言的形象，也没办法跟别人东南西北的聊得这么热烈。 而且经由和杜雨恩的闲聊，不少病人受到病痛折磨的恶劣心情舒坦了许多，进诊间让他看诊时相对的也就比较温和好相处，算是间接帮了他的忙。 对于他若有所指的戏弄，杜雨恩气不过的瞪着他回问：「你说谁平胸？」过分！专戳她的痛处！ 周青玉则是依然一脸淡然的无辜样，「调戏人的女恶霸。」谁应声就是在说谁啰！ 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实在很有趣，但是看到她因为开心或有趣的事物而露出笑容时，就算原本心里有点郁闷，他也会莫名的愉快起来…… 能让他的心情这么轻易就好转的人，杜雨恩是头一个。 这样的她，对他而言应该算是特别的吧？ 但究竟是怎样的特别，他对她是什么的感情……周青玉还是不能确定，但也不急着去追究。 他不是非要什么都得清清楚楚才会安心的人，有些情绪、有些状况在暧昧的时候更有乐趣，只要事情没有脱出他掌控的范围，周青玉都乐于享受这种细致的趣味。 例如眼前这个又开始冒火的小家伙，真可爱啊～～ 「你是故意要激怒我吗？」杜雨恩的焦点完全放在「平胸」上头，完全忽略另外两项指控，以及他轻淡带过的喜欢两字。 「你想太多了，而且你不要以为对我大小声，我就会忘记你刚刚没良心，没义气的举动。」他放下原本环在胸前的双手，改为插进外套口袋，让原本就醒目抢眼的模样更添一丝率性。 呃……「我哪知道你不喜欢那一型的……」杜雨恩随口胡诌推，这也是她的错吗？她哪猜测得到真有会有美女见色勇为？ 借口。「总之我已经想好要怎么惩罚你了，你最好乖乖接受。」 「你想做什么时候？我今天是寿星，你不要搞些惨无人道的招数来整我——」行刑前的惨叫。 「别紧张，很温馨的。」周青玉掏出电影票，送人一笑，「一起去看‘僵尸大战杀人狂’吧！」 电影散场，一脸满足的周青玉走出放映厅，身旁的杜雨恩则是苍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的像根风中的芦苇。 「有这么糟吗？我觉得那些内脏做得满逼真的啊！」周青玉发现身旁的女人一虚弱得就快往生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将她按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坐好，自己也跟着坐到她身边，然后继续火上加油。「血浆的浓度也调得不错……」 「你闭嘴啦！」杜雨恩狠狠的瞪他一眼，心中冒的斥喝道，可惜受创的心灵发挥不出强烈的力量，看起来反而像只小猫咪在喵喵叫着抗议。 她早就在周青玉提议要看这部片的时候就大力否决，偏偏他只是笑一笑就模糊带过，而她也没要求他亲口承认；本以为他要到电影院再决定看哪一部片，没想到…… 她真是太嫩了！ 「没那么恐怕吧？你不是都知道那是假的？」她几乎整部片都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口中喃喃念着「这是假的这是特效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到我的」之类的自我催眠，要不是这部片的票房惨澹，观众都离得远远的，不然他们真有可能被赶出去。 「假的也是很恶心……」杜雨恩低声呢喃，双眼放空的望着前方，努力的用意志力将刚才那些讨厌的画面赶出脑中。「生日就看到这些东西，我接下来的一年该如何是好……」 她的自言自语让周青玉低低的笑了两声，忍不住伸出手轻拉她的马尾，然后站起，「我去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乖乖的不要乱跑。」 怎么把她当成小孩子似的……她微哮着嘴，懒洋洋的看着四周的电影海报。 「刚才那部片，真是超～～难看的！什么僵尸大战杀人狂，根本就一直在重复杀人，僵尸；杀人，变僵尸……」 一个妖滴滴的抱怨声从身后飘进了杜雨恩的耳中，那让她深感同意的甜美骂声让她忍不住处竖起耳朵，无声的心中附和着。 「这不是你说要看的吗？」身旁的男伴则是无奈的回道。 「杨威廷！你在跟我顶嘴吗？」雌虎继续发彪，将被僵尸与杀人狂惹恼的火气被男友反驳的老羞成怒一并奉还，「你下次带我来看这么难看的电影，我就跟你分手！」 对于女友的无理取闹，男朋友也只能低声下气的无奈赔罪，「好啦！不要生气，待会我们去吃大餐，哦？」 「这还差不多……」 小俩口又开始甜蜜笑闹起来，丝毫没发现与他们背对而坐的女人苍白着脸，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用力到连指节都泛白了。 杜雨恩听着身后传来的笑语，压抑着心中的荒乱，想要起身离开，双脚却像是被打了水泥似的动也不动，丝毫不听使唤。 「你不是还想去百货公司买衣服吗？再不走的话，就没时间逛啰！」体贴的男朋友哄着娇贵女友起身，准备继续下一个行程，却在瞥见背对着自己的那个身影时，原本笑着的嘴角也顿时僵住。 「呃……杜雨恩？」杨威廷看着那纤瘦的身躯在他试探般的叫唤之后明显一震，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但久违重逢不见得一定是令人开心的事，他看着杜雨恩连连连不愿回头面对自己的模样，也有点后悔方才的鲁莽，想起过去的不欢而散，就算见了面也什么话好说吧…… 杨威廷正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离开的，偏偏好不容易才安抚妥当的女友一听到他的低语，马上又发作起来。 「杨威廷，你刚刚在叫谁？」竟敢在她面前叫其他女人的名字！真是罪该万死！ 而且这名字好熟，感觉在哪里听过，「那个女人……喂！她是不是你之前说分手还一直纠缠不清的前女友？」 「晓恬，别这样。」杨威廷拉住气势汹汹的走向杜雨恩的女友，神情显得很苦恼。 他这个女友长相和声音都是甜美可人，连外号都叫小甜甜，偏偏脾气很大、个性很娇，稍有一点不合意就大发娇嗔，然后他就得一旁好声好气的安抚伺候，求公主殿下息怒。 平常田晓恬使性子时，他总会顺着她、让着她，等她发够了脾气之后就没事儿；但他和杜雨恩的过往不是田晓恬所以为的这么简单—— 当时他们都很年轻，都做了一些让对方愉快的事，结果匆匆的不欢而散之下，留下了一些谣言和误会。 虽然当事人不再提起，但有些只知道片段的好事者，仍然加油添醋的将夸大扭曲过后的情况告诉田晓恬，让她先入为主的对杜雨恩怀抱关恶劣的印象，就连他好几次试图解释，也无法扭转女友的想法，甚至还质疑他是否仍对杜雨恩旧情未了，不然怎会一直帮她说话？ 两人为此吵过几次架，生来杨威廷也累了，心付也许不会再有遇见杜雨恩的机会，何必为了她而和女友闹不开心？也就不再去提想过往的那些事了。 田晓恬挥开男友试图阻止的手，一脸鄙夷的瞪着脸色苍白的杜雨恩，「你们都分手这么久了，你可以不要纠缠他了吗？很恶心耶！」 杜雨恩站起身，努力将身躯撑得笔挺，不想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你以前做了什么，我全都知道了！」见对方依然镇定的反驳自己的话，田晓恬的心火更是难以消退，「你该不会今天也是偷偷跟着我们来的吧？拜托你不要再这样好不好！变态！」 变态？！ 她恐怕没见过真正的变态是什么样子吧……杜雨恩先是啼笑皆非的这么想，但随即又为了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起来。 她咬紧牙根，虽然想冷静的反驳，但激动的情绪和想说的话全都乱糟糟的堵在胸口，只能勉强压抑住被旁对峙观者指指点点的不安，以及迅速冲上鼻间的酸意。 发生那些事之后，她离开了原本的工作，别有疏远了两人共有的朋友，逃难似的抛弃了过去数年来的生活，将杨威廷完全从她的从生中抹除；结果他不但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四处宣扬，还任由他人误解，扭曲？ 虽然杜雨恩对他这个前男友已经没什么期待，但他竟然会做出这么没品的事，仍然让她感到一阵心碎。 「随便你怎么说，我要走了。」她没办法再继续面对这出闹剧。 不过周青玉那家伙是掉进厕所里被冲走了吗？这丢久还不见人影！她不等他了！ 「等一下！」得罪了她还想走？田晓恬还没说过隐，哪能让好不容易遇见的宿敌逃之夭夭！ 就在她的手即将抓住杜雨恩肩膀的前一刻，一个身影站到了两个女人身边，然后「啪」的一声脆响，毫不留情的将田晓恬的爪子拍开，像是挥掉什么讨人厌的脏东西似的，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女人而怜香惜玉。 「这是在做什么？」周青玉沉声问道，镜片后的双眼炯炯有神的冷瞪着被他骇住的田晓恬和杨威廷，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他心中的怒气。 但是压着杜雨恩后脑勺，让她能将脆弱的神情埋藏在他胸膛里的手，则是显得坚定而温柔，无言却又直接的表现出护卫她的姿态。 额头顶着他的胸口，双手悄悄的攥着他的外套，杜雨恩从两人碰触的地方感受到他的体温与心跳，想到一向低调而不愿表现出真正情绪的周青玉，为了自己而在众人面前大发雷霆，她的心里又愧疚、又感动，忍不住往他靠得更紧，双眼则拼命的眨动，想将涌进眼眶的泪水给驱逐出境。 可恶！她要哭了…… 第五章 其实，周青玉并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当他从洗手间出来，顺便到贩卖处帮杜雨恩买了瓶水，再回到原地时，就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像是乡土剧里的恶女配角似的，对着杜雨恩那个小媳妇劈头狂骂。 而杜雨恩的反应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平常他戏弄她一下，她就气呼呼的跟他斗来斗去，怎么现在人家食指都快戳到她额头了，她还只是咬着唇，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周青玉还来不及惊讶，就先被心底涌起的怒气给占满了心思，他不明白旁边那对男女究竟跟杜雨恩有什么恩怨牵扯，但是他们让杜雨恩露出那种退缩难过的小可怜神情，他看了就不高兴！ 他将矿泉水往口袋里一塞，脚步飞快的赶到杜雨恩身边，一手将她拉开，同时拦下那女人差点落在杜雨恩肩上的九阴白骨爪。 「这是在做什么？」讲话就讲话，干嘛动手动脚？ 周青玉怒瞪着对方，他原本就已经对这个突发状况感到相当不悦了，现在杜雨恩还像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猫似的在他怀里发抖，害他的出游兴致整个被打坏，气得都忘了要装模作样。 田晓恬抚着被他打痛手背，又惊又怒——没教训到杜雨恩已让她很不爽了，没想到他身边还冒出一个帅哥帮手，不仅对杜雨恩呵护备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的玉手当成什么害虫似的用力拍开！ 她从小到大被家人、友人、男人给捧在掌心，几时受过这种冷冰冰的待遇？而且这个男人一出场，简直就像偶像剧里解救女主角的英勇男主角似的，这么一来，她岂不是变成那种无理取闹的泼辣女反派了吗？ 田晓恬咬了咬唇，瞪向那张连看了都忍不住有点被迷惑的俊俏脸孔，「你是谁？跟杜雨恩是什么关系？」 赶快给她名片、跟她自我介绍一番！要是条件不错的话，她可以考虑让他当备胎。 「跟你没有关系的关系。」周青玉才懒得跟她说明，搂着杜雨恩就准备转身离开。 「哼！那你知道她以前跟我男朋友交往，分手后还纠缠不清吗？」田晓恬向背对着自己的杜雨恩投以胜利的一眼，「搞不好她今天也是偷偷跟着我们来的，你被她给骗了！」 「晓恬！」一直沉默着的杨威廷终于忍不住，开口喝止女友继续放肆，只是气势输人，完全起不了作用。 周青玉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微微勾起唇角，一脸高傲的睨着那对闹事情侣。「你这剧情编得还真三流，光听就知道不可能，她的脑袋哪有这么灵光，这么大费周章的跟踪你们？」 原本还被他的维护举动给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杜雨恩顿时气结，忍不住戳了周青玉的腰部一记，抬头瞪他，「你说谁的脑袋不灵光？」 「不就是你？」他低头拍了拍杜雨恩那颗不灵光的脑袋，「而且你以前怎会这么没眼光……幸好现在有长进，懂得要选我，所以以后要好好听我的话，知道吗？我不会亏待你的。」 还什么选！「你不要胡说八道！」他没发现自己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 「好吧！我以后也会听你的话，你也不要亏待我，这样可以了吧？」真是爱计较。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挑拨离间会演变为打情骂俏，田晓恬简直都快气炸了，一边跺脚，一边指着杜雨恩失控尖叫，「你有没有搞错啊？她、她可是会缠着前男友不放的恐怖女人喔！简直有病！」 「我觉得你还比较有问题。」周青玉受不了她的毒舌反击，但还是妥协的放低了音量，免得那女人听到之后要是当场大哭，他会失控的冲过去打她。 「不过我说你啊……」他转向杜雨恩，一脸诚挚，「我虽然觉得你健康得很，但要是真的哪里不舒服也别怕看医生。为了保险起见，走吧！我们回诊所，让医生帮你检查身体，保证细心诊断，无一缺漏。」 杜雨恩的心思完全被这个下流医生给占得满满的，根本无暇理会那对刚才还让她恐惧、懦弱得站不直身的男女，只能专心应付周青玉的色情言语攻击。 虽然是这出闹剧的始作俑者，但始终无法介入这团混乱的杨威廷默默的望着杜雨恩——她和周青玉的热烈斗嘴、亲密触碰，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她对他的信任，以及他对她的维护。 杨威廷有点抱歉，也有点寂寞，当初他无法给杜雨恩的，现在另一个男人给得理所当然，他应该为她感到开心才是，可为何在经历这么久之后，除了对她的愧疚之外，还有一丝嫉妒？ 想起过去她对自己的心心念念、温柔体贴，仿佛他是她世界的中心点；曾经以为她会一直爱着自己，现在却已依偎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杨威廷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成功的吸引了周青玉和杜雨恩的目光。 「雨恩，我……我很抱歉，无论是以前或刚才，我都不该对你做那些事，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我想我们可以重新当朋友……」杨威廷假装没看见射来的杀人目光，温柔的轻声求和。 周青玉见到他这模样，心中一阵冷笑。真不明白这家伙是打哪来的自信！要是杜雨恩真的答应和这个软脚暇重修旧好，那他—— 他要怎么样？ 他喜欢看她笑、和她抬杠、见她精神奕奕的模样；讨厌她哭丧着脸、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状。 看到她被别人欺负，他会生气、会想要保护她；而现在她的前男友来示好，与其说那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令他生气，周青玉心中泛起的感觉反而是更加强烈的不安和妒意。 所以，他是喜欢她吗？ 骤然明白了这一点，周青玉心里有点慌，尤其是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他也只能耐心的等杜雨恩下决定。 两个男人同时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杜雨恩的答案，她看着前方那个曾经让她体会到恋爱的快乐与背叛的痛苦的前男友，缓缓垂下目光。 她知道大方和解才是成熟的应对态度，但每个人心里总有几个死穴，一旦受到伤害，就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我……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淡淡的吐出这么一句，杜雨恩的身躯微微往后一退，正想转身离开，却无意间触到周青玉护在她身侧的手，她的心中微暖，忍不住握住他的食指，抬头朝他羞涩一笑，「去吃饭吧！」 两人小手拉手指的快步离开，身后则传来田晓恬的尖叫声作为他们的退场音效—— 「杨威廷！你是死了还是想要死？竟然说要跟那个女人当朋友！你有没有把我话在眼里？你说！你说你说……」 故事发生在数年前—— 刚从大学毕业的杜雨恩顺利的找到工作，成为社会新鲜人，心中怀抱着对未来的憧憬，每天都认真的工作，也和亲切的同事们打成一片。 其中大她两岁的杨威廷，因为两人年龄相近，又刚好因为某个专案上的合作，两人在公事上有了比较频繁的接触，渐渐的就愈走愈近，最后很自然的交往了起来。 他们的恋爱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同事们也都知道这两人在交往，除了几个比较爱闹的同事会偶尔揶揄一下之外，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等着喝他们的喜酒。 直到有一天，有个女同事偷偷摸摸的跟杜雨恩说，她看见杨威廷和其他女人单独吃饭。 杜雨恩询问男友，他说那是以前的同学，下次有机会大家可以再一起吃个饭。这坦然的态度让她安了心，没再继续追问。 但是后来，愈来愈多人来跟她说看到杨威廷和别的女人逛街、喝茶、牵手，甚至拥抱、接吻…… 原本的模范情侣开始出现裂痕，他们大吵了一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改啊！」 「你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要问我、什么都听我的的，你不可以不要这么没骨气？你不烦我都嫌烦啊！」 「我是尊重你，所以先问过你的意见，不然要是我决定了你又不喜欢，那岂不是白费工夫？」 「你这是把错都推给我啰？你这样让我压力好大，我不想连你的人生也一起负责！」 不欢而散之后，杜雨恩还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依赖男友，以后要更加的独立才行…… 然后就收到一封杨威廷传来的简讯，上头只简单的写着「我没有办法继续和你交往下去，我们分手吧！」这样的冰冷字句，毫无留恋的斩断了一切。 她无法接受，打电话给他却无人回应，于是又匆匆赶到杨威廷的住处，站在寒风中痴痴苦等，只为了一个挽回的机会，或是一个和平的结束。 结果杜雨恩等到的，是杨威廷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的亲密身影。 两人无可避免的再度大吵，正好被一个也住在附近的男同事撞见，他偷偷的问了杨威廷，结果最后在公司里传开的流言，就是杜雨恩不甘分手，不惜埋伏在前男友的住处外，纠缠不清…… 流言愈传愈烈，遭逢情变的杜雨恩一方面没有心力辩驳，另一方面则天真的以为清者自清，大家都知道她的个性，她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没想到原本和她友好的同事却开始渐渐与她疏远，让她孤身一人被这些不实传言压得喘不过气。 最后，杜雨恩终于认清了事实——没人相信她、没人站在她这边，于是她默默的递了辞呈，离开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你不敢再交男朋友？怕又遇到一样事？」 杜雨恩点点头。 「还真是老套。」 两人在餐厅吃过饭后，周青玉以「救命恩人」之姿，半强迫、半纠缠的要求杜雨恩将过去的血泪心事向他坦白，没想到他听完后，却一手撑着下巴，满脸无聊的下了这个评语。 「老套？！」杜雨恩瞪大眼睛，声音忍不住微微拉高，「我那时候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在家里还要装没事的样子，结果你竟然对我的悲惨回忆说什么老套！」 她气得忍不住拿起筷子的纸套丢向那张可恶的俊脸。 周青玉灵巧的伸手捉住那张歪歪扭扭的向自己飘来的纸套，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你是真的跟踪他，从家里跟到公司再跟回家，然后再加上偷窥或窃听之类的，那我可能会称赞你有勇气、有创意吧！」 「那是犯罪！」他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脑袋里有个开关坏掉了吧？ 「你没有为了爱情豁出去的勇气吗？」他垂着眼，手上拿着筷袋折来折去，不知在搞什么鬼。 「我有正常人应有的理智。」杜雨恩没好气的回敬。 周青玉摇摇头，「那你也怨不了人，爱情本来就是没有理智的。」 「如果非要失去理智的话，那我……」她顿了顿，「还是算了。」 「胆小鬼。」嗤！ 「总比你这个人间凶器来得好！」 两人一来一往的斗着嘴，虽然周青玉的姿态实在很欠揍，但杜雨恩心里却异样的轻松起来。 这段令她重伤的往事，她后来曾经很轻描淡写的向几个好友说过，大家总是同声一气谴责杨威廷的不是，后来安慰她下个男人会更好，以后要心怀前车之鉴，仔细观察对象。 这些充满友情的话，杜雨恩听了当然很温馨，但又莫名的有点空虚。 受到伤害的人是她，其他人既无法感受到她的疼痛，也不明白她心里对爱情的退缩。 那些充满友情的鼓励对杜雨恩来说就像是一把火炬，虽然能够暂时的让她感到明亮温暖，但终究不能让她心中的荒原重现生机。 但是周青玉不仅不安慰她，甚至嘲笑她的伤痛是个老掉牙的故事，就像看到她在路上跌了一跤，既不去扶她，也不呵护的问她痛不痛，有没有流血？只是站在一帝笑她跌得好丑，然后问她到底要在路上趴多久？ 若是她真的不开心、不服气，就该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振作，而不是缩在角落，不停的回想自己有多不幸。 短短的沉默过后，周青玉再度开口，沉着声问道：「你以前很喜欢他吗？」 「嗯，是啊……不喜欢怎会交往？当时还认真的想过以后要跟他结婚呢！」还真是年少轻狂…… 虽然明知已是过去的事，杜雨恩才能这么坦然的承认，但是看见她回忆起旧爱时仍然带着伤痛、谴责、遗憾，与些微温柔的神情，周青玉心里再次无法克制的冒出妒意。 「那现在呢？」他垂着目光，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还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杜雨恩讶异的回道。 他是怎么回事？刚才的场面闹得那么僵，她连杨威廷说要当朋友的提议都拒绝了，怎还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那你喜欢谁？」周青玉一反平日在她面前的调笑模样，反而以认真又专注的目光直视着她。 这让杜雨恩呆了呆，一时之间竟无法像刚才一般嬉笑怒骂的回应。 为什么他要问这个？ 她喜欢谁很重要吗？ 他的目光在她的心底点起一簇火苗，由里到外，从体内延烧到全身每一个细胞，躁热得让杜雨恩忍不住脸颊微红，连指尖似乎都感染到不明的骚动，兴奋得微微颤抖。 她挪了挪身子，试图摆脱那奇妙的悸动，同时避开周青玉的凝视，「没、没有啊！我没有喜欢谁……」 他到底想做什么？这又是捉弄她的计画之一吗？杜雨恩心乱如麻，焦躁的暗忖。 正当她这么想，周青玉果然绽开微笑，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纸袋和一个信封，「差点忘了今天是出来帮你过生日，这给你。」他先将信封袋推到她面前。 「生日礼金吗？」对于他突然转移话题的行为，杜雨恩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笑出一朵灿烂的花，「谢谢！」 这信封袋摸起来好厚，究竟是他出手阔绰，还是他其实只是将千元钞换成了一迭百元钞票？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将信封收进包包时，周青玉又将另一个纸袋放到她面前。 「咦？这什么？」杜雨恩没伸手去拿，只是惊讶又好奇的打量着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纸袋，然后询问的目光又移到对面那个男人的脸上。 「礼物。」他简单的回道，唇边则有着奇妙的微笑。 「刚刚不是给过了吗？」现金最实用。 「那是诊所发的生日礼金，这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不一样。」周青玉看着杜雨恩一脸疑惑的可爱模样，心里同时为了她的表情以及待会儿即将上场的计谋而雀跃不已。 这么重礼数？「这样让你太破费了，不好意思……」礼多人不怪，但必定有诈。 「那你是要我把这个为你费心心思、精挑细选的礼物给退回去吗？你怎么比克里夫还要狠心！」 克里夫是方才那部烂片里的杀人狂。 他温和闲适的说出哀怨指控，显得相当诡异，让杜雨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仿佛要是真的不收的话，他背后就会冒出一群僵尸扑向她。 而且，他亲自为她挑的礼物……究竟会是什么？ 她有点开心，也好想知道。「那就谢谢你。」再次道谢过后，杜雨恩打开纸袋，掏出一本书和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她拿起书一看，脸色瞬间一黑，「‘制服诱惑’之《总裁请温柔一点》？」她怎么有种很不妙的熟悉感？ 「哦！我朋友这个系列的书终于要陆续翻译成中文版，我靠着关系请他在上市前先帮我拿到一本，很珍贵哦！有机会我再请作者帮你签名。」望着她尴尬羞红的模样，周青玉加倍温柔的询问：「喜欢吗？有没有很高兴？」 「很有创意……」赶快收起来，免得他待会儿兴致一起，叫她朗读给她听。 受到第一个礼物的冲击，杜雨恩有点不想继续拆剩下的那个小盒子，要是出现什么情趣用品的话，她很有可能会因为发狂杀死老板而登上新闻头条。 虽然百般不愿，但是在他半鼓励、半强迫的目光催促之下，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拆掉了缎带花与包装纸，露出里头的蓝色绒盒。 这、这该不会是什么贵重的首饰吧？ 虽然她很好奇，但是这么昂贵的礼物，感觉收下就要拿自己来还似的，阴谋味很重啊！ 「打开看看啊！」干嘛惊呆？他又不是送盒子。 拗不过他的催促，杜雨恩怀着忐忑不安排心情，慢慢将盒盖掀起，露出里头纤细可能的项链与链坠。 「这是……」好特别～～的小丑……「谢谢，很好看，但为什么是小丑？」 「因为很可爱啊！我一看到它，就想到你。」周青依然笑容可掬的回道，手指则轻轻的拨弄着桌上那朵缎带花，眉眼间隐隐透露出他心底正在盘算着什么的迹象。 她像小丑？！ 杜雨恩真不明白他这句话究竟是褒、是贬，只好安慰自己这个链坠还满可爱的，再说要是跟他争论这个问题的话肯定又会没完没了，既然她的口才没他好，那还是省点心力好了。 她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差不多可以准备散场感言了。「谢谢你送我这么特别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尤其是那本淫书，回家之后要马上锁进柜子里，再也不拿出来。 「也很感激你今天的的招待，下次你生日的时候再让我回请吧！」很好！完美～～只差最后一句！「我们也该回去了，太晚回家的话我爸爸……」 「等一下。」 又要干嘛？杜雨恩充满疑问的看向突然朝她凑近的周青玉，心中突然响起的警铃则是愈敲愈大声，「怎样？」 「你说等我生日的时候换你回礼？」 「是啊！」礼尚往来。 「你那知道我生日是哪一天吗？」 「嗯……十月三十一日？」万圣节，也有人说是魔鬼的生日。 察觉到她隐约的讽刺，周青玉笑了起来，「不是，是四月二日。」 真的？假的？跟她差一天，这么不巧？「就是明天耶……好巧哦！那，我是星期一再补送给你？」 「生日顶多提早庆祝，过了才补，是要庆祝明年的吗？」驳回。 「那，我请你吃甜点，再帮你唱生日快乐歌。」勉强牺牲她一点形象。 「我吃饭了。」拒绝。 「不然……」杜雨恩烦恼的咬着唇，想了一会儿之后打开包包，掏出那本散发着色情气息的书本，「这本书送你，台湾还没上市喔！很珍贵的～～」一次解决她两个烦恼，真是一举两得。 可惜她的幽默不为周青玉所接受，他笑笑的接过书，翻开其中一页，然后递还给她，「你不用再伤脑筋，我直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你站在这里，从这一页开始念，念到我说停为止。」 杜雨恩一看他所指定的内容，脸皮马上炸得通红，赶紧阖起书，手忙脚乱的又塞回包包里，「另、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周青玉颀长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不经意流露出的潇洒姿态让杜雨恩差点又被他的光芒给闪到眼花。 他勾着唇，盯着杜雨恩的目光再度转为神秘，「我要一个东西。」 「要是我找不到怎么办？」这是她临死前的挣扎。 「不会，我知道你有。」她还想跑？ 杜雨恩垂下肩，认命的问题：「你要我送你什么？」这种未知的感觉让她好紧张。 周青玉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被自己玩弄在指间的缎带花，像是在做最后的考虑与确认。 一会儿之后，他抬起手，将还粘着残胶的缎带花轻轻贴到一脸惊讶的杜雨恩额上。 「我要你。」 第六章 无预警的受到这冲击性的告白，杜雨恩只是呆呆的微张着嘴，一脸惊讶又困惑的瞪着周青玉，仿佛听不懂他刚刚说了什么。 而周青玉盯着她的傻模样好一会儿，也没再开口，只是掏出手机，将她瞪眼张嘴，额上还粘着缎带花的蠢样拍了下来，然后将萤幕转向她，让看到照片的杜雨恩打了个冷颤，立刻惊醒。 她困窘的将缎带花拔下，然后气急败坏的伸手想去抢他的手机，好消灭掉她的丑态纪录。「你、你把照片删掉啦！」 「不要。」轻松的单掌箝制住她的意图「劫机」的两只手腕，周青玉将手机放回口袋，然后倾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笑着看她的双颊顿时又红得像被染了色似的。 「别担心，我喜欢你，所以会对你很好的。」乖乖成为他的人吧！ 是哪一种好啊……杜雨恩欲哭无泪的放弃挣扎，哀怨的想象着自己的未来不知会有多悲惨。 只不过被他吻过的脸还热着、被他握过的手还暖着，之前他为了保护她而愤怒紧崩的神情也还明显的留在心里，交织着方才他表情轻松，但望着她的目光却很专注的画面…… 杜雨恩觉得脑中像是装满了融化的巧克力，卟噜噜的不停沸腾滚动，冒出了甜蜜的泡泡。 怎么办？ 杜雨恩一直认为自己对于情侣、交往之类的事已经断念，也没什么自信再跟另一个人交换更进一步的承诺，但是…… 她对周青玉抱持的感觉很矛盾——虽然常被他气得跳脚，却不觉得讨厌；虽然总被了的轻佻言行戏弄得手足无措，待在他身边时却又觉得安心；虽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他，但她总会明显的意识到他的存在、在意他的情绪、很自然的记住他的喜好…… 难道她又不小心陷进恋爱里头了吗？ 什么时候？ 为什么？ 杜雨恩的脑中塞满了震惊和疑问，连周青玉牵着她走出餐厅、穿越马路、搭上公车，甚至到站下车、往她家的方向去，她都只是沉默的随着他的脚步前进，任由他牵引摆布。 而周青玉也明白她需要思考，所以只是安静的牵着眼也踏上归途，偶尔捏捏她的手掌、玩弄她的手指来自得其乐。 「你……在干嘛？」在她的手指被第八次扭成麻花的时候，杜雨恩终于回过神来，皱着眉看向自己纠结成一团的手指。 「解闷。」周青玉淡淡的回答，眼中却有笑意，然后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似的问道：「想通了？」 那双仿佛闪烁着柔和光芒的眼睛直盯着她，深邃美丽得令她心头颤动。杜雨恩别开脸，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暖热了起来。 「你说的那句话……是愚人节的玩笑吗？」太突然了，她还是没什么真实感。 「说不定喔！」周青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故意回了个令人跳脚的答案，但他握着杜雨恩的手掌却略略收紧，像是在惩罚她的疑神疑鬼。「还有什么更荒谬的问题尽管问，不用客气！」 这是在警告她是吧…… 她稍微放慢脚步，让自己落后在他大约一步左右的距离，偷偷瞪了他高大的背影一眼，「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这问题就问得很好，问到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地方。」他深深的叹口气，「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像第一名模那种美丽与智慧于一身，高佻修长匀称细致的美人…… 「不过世事难预料，既然老天爷决定把你配给我，那我也不想浪费力气去逆天，反正人生短短几十年，几个呼吸就过了……」 「这么勉强！」杜雨恩听得简直都快气死了！ 哪有人表白却一副认命的样子，还拿她跟超级名模相比，好像她是「没鱼虾也好」的那只虾米，虽然喂不饱他，但还可以塞一下牙缝似的。 「这么遗憾，那你就不要啊！去找别人！去啊去啊去啊～～」说着还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戳着他的背，恨不得自己有好好跟父亲和姐姐学习人体穴道，就可以使出武侠小说里的点穴神功，将他整得跪地求饶。 「嘴巴叫我去，手却拉得这么紧，你这家伙还真是不诚实。」周青玉故意拉高两人牵着的手，「而且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反应干嘛这么大？应该会松一口气才对吧！」 杜雨恩顿时气结，半羞半怒的想甩脱他的牵握。 本来以为他会赖皮的紧抓不放，不想到她稍稍一挣，他就直接放开，原先互相交缠紧握的温暖手掌被夜风一吹，顿时拂过一阵失落的凉意。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想怎样？杜雨恩被他扰得心烦气躁，眼看着自家中药行的招牌已经越来越近，周青玉还是没有想要认真回答问题的迹象，她就忍不住焦急起来。 就在杜雨恩盘算着是要将他拖进暗巷逼供，免得自己晚上烦恼得睡不着时，她的腰间突然一紧，周青玉将她整个人微微抬起，然后轻松拉到路边的机车上让她侧坐着。 「你、你想做什么？」她惊魂未定的瞪着眼前那张端正俊气的脸庞，小声的问道。 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靠得好近，只要两手一环，就能将她抱进怀里，偏偏周青玉只是与她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之间除了她的膝盖微微抵着他的腿之外，其余部位完全没有碰触，但是他俯视着她的脸却又近得几乎要碰上她的鼻尖，让杜雨恩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这个人口才拙劣，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杜雨恩看着他又变成一脸正直诚恳的好青年模样，还说出那种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相信是假话的虚伪台词，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 「是喔？」他的口才拙劣？噗！「所以呢？」 「所以我决定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用实际的行动来取代空泛的言语，让你真正的感受到我的想法。」 虽然嘴上说自己口才不佳，但周青玉还是讲了落落长的一大串，让杜雨恩是越听越迷糊。 「搞不懂你在讲什么。」她伸出手轻轻的推他，想拉开两人之间近得令她快要窒息的距离，「你走开一点，不要离我这么近……」 唇上传来的温暖摩擦以及他突然倾近的脸庞，让杜雨恩突然一呆，虽然脑中反应过来他正在亲吻她，但是身体却无法立即反应，连眼睛都惊吓的圆瞠着，只有伸出去抵着他肩膀的手掌无助的蜷起，微微颤抖着揪住他的上衣。 而周青玉也没有闭上眼睛，但相对于杜雨恩的又惊又羞，他的眼中则是隐隐蕴着探索与期待，同时还有点小心翼翼，像是在捕捉她所有的情绪与反应。 杜雨恩虽然对他的亲吻显得不知所措，却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样子。 周青玉悄悄放松了比预料中还紧张许多的心情，稍微加重了这个吻，但是杜雨恩一直瞪着他的模样又让他差点笑场，只好暂时停下。 「你这么喜欢看我，让我很高兴，但现在这种非常时刻，你可以暂时闭上眼睛吗？不然我会觉得好害羞，而我一害羞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让别人也一起害羞的事情……」他暂离了她的唇瓣，温柔的嗓音缓缓呢喃着不知该说是甜蜜威胁，或是危险蛊惑的轻声低语。「乖，眼睛闭上，然后我们继续。」 杜雨恩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还真的就闭上了眼睛，而当她垂下眼帘的同时，唇上也随即感受到他的嘴唇再度印上的柔软触感。 随着他越来越强悍的厮磨吮吻，她的脑袋也越来越迷糊，原本的惊讶与羞怯慢慢融化，反而冒出了好奇与不服输的心情，以舌还舌的反攻周青玉的唇，不让他单方面的攻城掠地。 对于杜雨恩的迎合，周青玉愉悦得真想笑，于是也不遗余力的努力回应。 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对身旁人事物的注意也降到最低，只在意身前那个和自己的唇舌相交的物件。 「妈妈，他们在做什么？」嫩嫩的童稚声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响起。 「嘘！小明，不要乱看……小白，你不要乱跑！」带儿子出来遛狗的年轻妈妈涨红了脸，拉着儿子的小手就想快步离开，偏偏狗儿不识相，趄着正在激情热吻的两人奔过去，然后也热情的吠了起来。 正在等待女儿回家的杜爸爸听到狗吠，控出头来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屋外被狗叫声惊醒而稍稍拉开距离的两人。 父女两四目相望，同时一呆。 「雨恩，你……你们在门口做什么？」都已经到家外面了却不进来，还坐在他的宝马号上跟一个男人靠得那么近，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是不是在亲亲？」年幼无知、不明白情况险恶的小明张着圆圆大眼，在妈妈还未出言阻止之前，就天真的吐出了残酷的事实。「我在电视上有看过，两个人嘴巴对嘴巴，还抱在一起！」 原本热情旖旎的气氛在瞬间降到冰点，四大一小与一畜生之间洋溢着紧张的气氛，连小白都感觉到情况不对，嗷呜一声后就乖乖夹着尾巴，安静的蹭回小主人身边。 直到周青玉轻咳一声，众人的视线随即聚集到他身上。 只见他低下头，一脸淡然镇定的看向小明，以媲美华盛顿的诚实模样大方为他解惑，「没错，我们在亲亲。」 杜爸爸朝着向他们打过招呼便匆匆离去的母子点头示意，目光却一直盯着两人不放。 「你们两个，都给我进来！」 杜家客厅里，气氛诡异。 周青玉坐姿挺直，脸上带着严肃认真的神情；杜雨恩则低下头，半萎着身子，像是羞于面对自己竟然在路边上演亲热戏的事实。 而靠着沙发椅背的杜爸爸则是双手环胸，板着一张臭脸，狠狠的瞪着对面这两个在他家门口、他的机车上公然热吻的家伙。 女儿出门之前，还一副信誓旦旦的说两人只是朋友，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男女感情会亲成这样？不要以为他年纪大了就这样唬他，他也是有年轻过的！ 「所以你们两个是怎样？老实说！」 杜雨恩偷偷抬头瞟了父亲一眼，心里暗暗叫糟，「嗯……就……没怎样啊！」还想装死。 「问你没用。」连爸爸都想瞒骗的不孝女！杜爸爸目光一转，射向沉稳的坐在一旁的周青玉，「你说！你跟雨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对雨恩是认真的，请放心把您的女儿交给我。」面对咄咄逼人的杜爸爸，周青玉依然发挥着他媲美影帝的演技，表现出一副诚恳可靠的纯情好青年模样。 听他这么说，不仅杜雨恩红了脸，连坐在后面餐桌旁的杜妈妈与另外两个杜家姐妹都对不住骚动起来，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掩嘴偷笑，让杜雨恩感到更加尴尬。 「你在胡说什么？」她扯了扯周青玉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一点——没看到她老爸气得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吗？ 「我没有胡说，雨恩，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还是很不自量力的喜欢你。」他不理会她的低调指示，反而握起杜雨恩的双手，含情脉脉的望着她，「我虽然不会讲什么好听话，但我对你的心意是真诚的。」 不会讲好听话，谎话倒是说得很顺口！ 杜雨恩气急败坏的甩开他的手，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咬牙警告道：「你给我正经一点！」 「对不起。」周青玉马上像个好沉重似的低头道歉，微微弯下的背脊隐约透出令人同情的凄凉感。 这番表演马上误导了其他的杜家人，纷纷对不识好歹到「看不上人家」的杜雨恩投以不赞同但又有些敬畏的目光。 周青玉这种内外兼备的难得物件，会对平凡又普通的杜雨恩动心，不可思议的程度就已经可以角逐世界十大惊奇事件，结果她不仅嫌弃他，还凶巴巴的对他又打又骂，真不知道杜雨恩是不是对周青玉下了什么咒，让他喝了什么神秘的符水…… 「雨恩，周医生人不错啊！你也对人家客气一点，干嘛这么凶？」杜妈妈首先发难。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妈妈！「他——」 不等杜雨恩这山望着周青玉出口，身为中医师的长女杜晴恩也微笑着帮周青玉盖下优质认证，「是啊！之前我跟周医生碰巧在超市遇到，还讨论了一下中、西医的治疗方法和用药，感觉他很用功又很认真。」 你不知道他都在用功看什么书啊姐姐！「他……」 从外地返家的小妹杜雪恩继续介面，「二姐，你又不是不喜欢他，干嘛一副这么不情愿的样子？」都亲在一起了，还一副不想跟人好的样子，毫无说服力可言。 姐姐是有口难言啊妹妹！「我……」 遭到全家女性围攻的杜雨恩气结，只好转向父亲走援，「爸，你听我说——」 一直沉默着的杜爸爸挥手阻挡杜雨恩的告状，双眼微眯的打量着周青玉，看着他毫不畏惧的坦然迎视着自己的目光，心中忍不住暗暗赞许这小伙子的勇气。「你是真的喜欢雨恩吗？」 「是。」 「她既不温驯、又不聪明，长相也不算特别出色，搞不好你扮女装还比她好看，你是喜欢她什么？」 杜雨恩闻言，偷偷用力的瞪了爸爸一眼——出门之前不是还说她配得上小天王吗？怎么才过了半天，她就贬值成这样？ 「雨恩很善良，懂得体贴，对朋友和需要帮助的人也都很热心，虽然个性有点急躁，但是不会在冲动之下伤害别人。」周青玉温柔的看了杜雨恩一眼，其中的情意让她顿时又手足无措起来，「而且无论是什么年纪的人，雨恩都能轻易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大家也都很喜欢她，我觉得这是比聪明或漂亮都还要难得的。」 杜家人再次被周青玉唬得一愣一愣的，连杜雨恩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不太相信他周青玉竟会对她这般的盛赞。 「看来……」杜爸爸清了清喉咙，掩饰疑似哽咽的鼻间，「你对雨恩是认真的。」 「是。」 「那你可不能亏待她……」杜爸爸倾身向前，认真的看着周青玉，憨厚的脸上闪着感动的光芒，「女婿！」 女婿？！杜雨恩震惊的瞪着父亲。 「我保证会对雨恩很好，您放心吧！爸爸。」周青玉回握住杜爸爸伸来的手，不仅承诺了这段感情，同时也肩负起对杜雨恩的责任。 爸爸？！杜雨恩惊愕的目光又移向周青玉，最后则直勾勾瞪向两个男人交握的双手，很想从中间劈下手刀，破坏这莫名其妙的共识。 周青玉明明没多久之前才向她吐露心意，为什么才这么一下下，就已经进展成一副上她家提过亲、看好日子，可以开始准备结婚事宜的状态？ 更夸张的是，她这个当事人根本没人让她好好的说一句话，她就已经被画分进周青玉的势力范围了！ 她、她也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大家这种赶鸭子上架，恨不得快把她推销出去似的急迫模样，会让她觉得不受尊重，家庭很没有温暖…… 看着又喧闹成一团的众人，杜雨恩又气又不甘心，但又不想对家人大小声，只好开口说自己要回房了。 没想到根本没人理她，只是热情的招呼着周青玉一起吃喝玩乐。 真过分，再怎么说，她才是杜家的女儿啊！ 一边在心里碎碎念，回到自己房里的杜雨恩负气的关上门，隔绝开楼下的热闹声响，自己则趴上床铺，抓起旁边的漫画解闷。 随着漫画剧情的进展，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打起盹来。 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觉得有人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让杜雨恩觉得自己像只猫咪般，舒适的弯起嘴角，又忍不住想要撒娇般的偎近一些。 「小雨点儿，你的房间好乱。」耳边响起的嗓音虽然温和悦耳，却莫名其妙出现了琼瑶小说里的人名，以及让她瞬间惊醒的事实。 杜雨恩睁大了眼，傻傻的瞪着站在床边的周青玉。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她的房间耶！其他人究竟是太相信他的人品，还是希望她扑倒他，赶快跟他生米煮成熟饭，好让他没反悔的空间？「还有，不要叫我小雨点。」 「好吧！大雨点儿。」周青主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然后无视于杜雨恩的怒视，继续完成他的使命。「你妈妈说你肯定又看漫画看到睡着，交代我‘叫雨恩那个脏鬼先去洗澡再睡觉’。」 家人是要将她的形象破坏到什么地步呢…… 杜雨恩欲哭无泪的坐起身，看着站在她画桌前拨弄着桌上小饰品的男人，不禁有些吃味。「我的家人好像很喜欢你。」恨不得马上将她双手奉上当成供品。 「是啊！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们的交往会受到反对了。」他笑咪咪的回道。 「我没有担心这种事，你多心了。」她没好气的回道。 「你是个幸福的孩子，你的家人都很爱你。」似乎知道杜雨恩心里还在介意方才的事，周青玉温和的说道，但是目光并没看向她，反而垂下眼盯着桌上的玩偶，像是在对它说话似的，「你妈妈一直说你虽然个性大刺刺了一点，却是个好女孩；你的姐妹也叫我要好好对待你，不然她不会轻易放过我。 「还有你父亲，他说你看起来很独立，但是很多事都会放在心里不讲，然后又老是说不想交男朋友……我想他应该多少猜到你之前在感情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你选择不说，你的家人也只好不问，但还是会一直放在心上，却不知从何帮起，只能默默的为你焦急、烦恼。 「所以他们看到我跟你在一起，发现你对我的态度很不同，再加上我那么诚恳的说对你是认真的，以我在这一带的名声和形象，很自然的就相信了我这个好青年对你是痴心一片……」 「你这个诈骗集团！」听到这里，杜雨恩忍不住起身冲到他身边，用力的戳着他的手臂，「竟然连我家人都骗！混蛋！」 周青玉笑着捉住她的双手，然后将她用力抱住，「我可没骗他们，只是表演得夸大了一点。而且他们会喜欢我，也是因为你的关系。」 他的解释让杜雨恩一时之间忘了挣扎，迷糊的问道：「因为我？什么意思？」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他们也喜欢我。」 「我、我哪有喜欢你？」被戳破心事，杜雨恩又开始在他的怀中挣扎、扭动起来。 「唉！事到如今还在嘴硬，真不可爱。」周青玉惩罚似的捏着她的脸颊，恶劣的看着她扭曲的表情并微笑着，「而且你都已经坏了我的清白，还想不负责吗？」 她用力拉开他的手，瞪着他那张满是无辜的俊脸，气得牙根发痒，很想咬他一口，「我几时坏了你的清白？」真是妖言惑众！ 「你不要忘了我们在外面卿卿我我的时候，小明和他妈妈接见了我们的好事。」还有那只杀风景的狗，「明天我们两个接吻的事肯定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你还敢说没坏我清白？」 「少推到我头上！明明是你、你先开始……那样的，要说的话也应该是我的清白毁在你的手上才对！」想起那个令她脑袋糊掉的吻，杜雨恩的脸又涨红起来。 揉揉她的发，周青玉一脸遗憾，「说得也是，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推卸责任，一定会负责的。」 知道她脸皮薄，他又在杜雨恩跳脚之前抢先安慰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之间是正当的男女交往，而且都已经经过你家人的同意了，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的。」 杜雨恩的脸持续爆红，但是对他说的交往却没有否认，只是害羞却又不肯服输的瞪着他，「那……你的家人呢？」 虽然是脱口而出，但她突然发现，周青玉从没提过自己的家庭或亲人，住所里也没有任何的照片，甚至没听他说过要回家探望父母或亲人之类的话。 他是孤身一人吗？ 还是别有隐情？ 对于杜雨恩无心的询问，周青玉先是沉默了一下，脸上迅速的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咧开笑容取笑她，「我喜欢你不就好了，还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见公婆？」 她拍开他又想捏她脸颊的手，没好气的回道：「我只是想说你从来没谈过自己的的亲人，该不会……其实你已经结过婚，还有三个小孩之类的吧？！」 没想到她瞎掰胡诌却让周青玉沉下了脸，显露出难得的认真：「我再怎么不正经，也不会开那种缺德的玩笑。」 被他突然的严肃给震慑到，杜雨恩呆愣的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见她被自己吓到，周青玉微微一笑，柔化了严厉的神情。「你去洗澡吧！我该回去了，你妈妈请我明天来吃饭，我们明天再见。」随即低下身，迅速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虽然心里不愿多说，但在结束亲吻的同时，见到杜雨恩那困惑又有点受伤的神情，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叹了一口气，以平淡的口气说道：「我的家人……你迟早会见到的。」 然后在踏出她的房门之前，周青玉又补了一句令她百思不解的话。 「不过——那不会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第七章 时间慢慢接近下午的休诊时间，趁着公司午休时间来看病的人潮也散了，艾生诊所里一片安静，杜雨恩也乐得偷闲。 但是原本应该轻松的心情，却在瞥见诊疗室里的周青玉时，稍稍沉落了下来。 因为周青玉那天异常的反应，杜雨恩也不敢再追问细节，只是偶尔看着他如同往常一般的正经工作、轻松调笑时，会忍不住猜想他的家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不愉快的事。 她无法否认，自从两人开始交往之后，虽然相处上没有明显的改变，但是她对周青玉则是愈来愈好奇，总是抓到机会就会东问西问，想要再多了解他一点。 至于他的反应，除了免不了在口头上吃她几口豆腐，或是提出一些亲吻、拥抱之类的亲热举动当作交换条件，大致上还算是有问必答，无论是他的求学过程、开业经历，或者是如何认识日本官能小说家…… 除了他的家庭——她不敢直接问，他不会主动说，没有人想先提起。 「你又在偷看我了。」 就在她出神发呆的时候，周青玉的声音隔着半掩的门板，从诊疗间里传了过来，证据是只有他们两人相处时才会有的亲昵。 既然被抓包，杜雨恩干脆起身走进诊疗室，一脸倔强又微微带羞的盯着他，「偷看你又怎样？」 「没怎样，只是想说你不用那么辛苦，直接像这样走进来看不是更尽兴吗？」他一手撑颊，斜倚着身子望向她，还朝杜雨恩抛了个媚眼，「无论你想要看上面或下面、里面或外面、前面还是后面，任你选择——」 瞧他多大方。 这个下流鬼！「你之前还说这里是你神圣的工作场所，所以要保持严肃又正经的形象！结果现在讲这种话，是在自打嘴巴吗？」 「我是有说过，但你不觉得在神圣的工作场所埯做不神圣的事情，很有打破禁忌的刺激感吗？」周青玉还一脸无辜的辩驳着。「就像《医生来检查身体》里面那样……」 「刺你个头。」她才不想陪他把这里变成淫乱诊所，「你才需要检查脑袋，整天都在想这些，搞不好脑浆都变成黄色的。」 见杜雨恩不陪他起哄，周青玉坐直身子，往椅背一靠，一脸无趣的表情，「好吧！既然你不是想问我能不能在神圣的工作场所里做不神圣的事，那你是想在哪里做？有床又有浴室，很方便。」 他配合度是很高的。 跟他在这种话题上面纠缠是不会有结果的……杜雨恩沉默了一下，决定无视周青玉的调戏，直接切入正题，「其实我一直有问题想问你，但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谈，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的。」 「那我不想说。」设下这种前提，哪还问得到什么东西啊？真是憨直到傻气的女孩。 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的拒绝，杜雨恩一时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呆了一下之后才板起脸抱怨，「你先听我讲一下是会怎样？」 「你自己说不想讲的话，就直接跟你说的啊……」见她咬着唇生闷气的模样，周青玉心头不禁一柔，连撒娇都这么别扭，真是有够可爱。「好吧！你问。」 杜雨恩先是盯着他，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之前，你说见到你的家人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她还没说完，周青玉已经叹了一口气，「你还真的问到我不想讲的事情，赶快利用你这人的直觉，趁午休去买乐透吧！」 「所以你还是不想说吗？」杜雨恩凝视着他逃避的神情，真的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点失望。「或者是不能说？」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两人都沉默下来。 杜雨恩望着周青玉，他则垂眸盯着桌上的档，似乎在心里挣扎着什么。 「那不是什么快乐的事，而且想知道的话，得付出一些代价。」许多之后，周青玉才缓缓开口，语气听得出是强壮的平淡，「如果你有这个心理准备的话，那我就告诉你。」 怎么好像很恐怖的样子…… 杜雨恩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胆怯，但是好奇心和想要了解他的心情却更加强烈。 她吞了吞口水，微微点头，「好，你说吧！要付出什么代价？」总不会是要她献身吧…… 「首先，」他抬起头，认真而严肃的目光让她的心头也不禁一凛，紧张的等着他说出口的话语，「第一个代价就是……先去帮我买午餐，我肚子好饿。」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杜雨恩压根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的瞪着他，像是没听懂刚才他说了什么似的。 「不要这么惊讶，我肚子饿的话就不想讲话啊！」周青玉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快点，我想吃山东饺子馆的水饺，还要酸辣汤。」 她……就知道，在她面前，他才不会有正经的时候！ 提着任性鬼特别指名要吃的午餐，杜雨恩在走回诊所的路上，再次见识了老天爷爱开玩笑的一面。 不远处的便利商店门口前，有两个女人正站在那儿低头研究着手上的一张小纸片，脸上带着即困惑、又无助的神情，仿佛考生在教养上看见无法理解的题目似的。 其中一名弱质纤纤，看起来风大一点就会被吹跑的女人，杜雨恩并不认识，但是另外一个……她则是希望自己不认识。 正当杜雨恩想要绕小路，准备转身避开时，原本垂着眼的田晓恬突然抬起头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啊！」显然她受到的惊吓也不比杜雨恩少，田晓恬伸手指向一脸无奈的杜雨恩，大嗓门的叫声马上引来四周一些行人的注意，「杜雨恩！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这个前男友的凶悍女友还是让她有点阴影，但是之前和周青玉谈过之后，杜雨恩的心里轻松许多，对于过去的事也开始学着看淡，因此田晓恬上次对她破口大骂的惨痛经验虽然记忆犹新，但杜雨恩已经不再像个只会发抖的小可怜，反而鼓起勇气迎视着她。 「我家和上班的地方就在这附近，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跟踪我吗？」握紧手中的塑胶袋，杜雨恩努力不让情绪表现在脸上，镇定的反问道。 「我跟踪你干嘛？我们是来找人的。」田晓恬双手叉着腰，一脸不耐烦的四处张望，「谁知道这附近的路这么乱，早知道就搭计程车了！有够麻烦。」 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被这样批评，杜雨恩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忍耐着没发作，「你可以叫杨威廷来接你。」 「叫他干嘛？我们已经分手了！」田晓恬娇哼一声，小小的下巴高高昂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他后来终于跟我说你没跟踪他，那是个误会，哼！竟然因为他自己爱面子而让我这么丢脸，这种男朋友我才不要呢！」 是吗？她觉得他们倒是挺相配的啊！蛮公主与小太监的组合……杜雨恩看着田晓恬气嘟嘟的模样，觉得还是不要把心里想的讲出来比较好。 「所以，误会你这么久，真是对不起。」虽然有点别扭，但一向备受娇宠的田晓恬还是坦率的道了歉，让杜雨恩在惊讶之余，对她的反感也减弱许多。 「嗯……算了，没关系，我还要回去上班，再见。」她要赶着回去逼供。 「等一下啦！」见到别人有难还不出手相助，真是有够无情！田晓恬硬是将杜雨恩拖到另一名女子身旁，然后拿过她手中的名片递给杜雨恩，「你知道这在哪里吗？」 她盯着那张名片，神情有点怪异，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递还给她们，「呃……知道啊！」 艾生诊所，不就是她工作的地方吗？ 「可以麻烦你带我们去吗？」一直沉默着站在一边的女孩突然往前一趟，抢先在田晓恬之前开口，「拜托你！」 杜雨恩被那双散发着祈求光芒的水眸直勾勾的望着，实在很难开口拒绝，「带你们去是可以，但现在是休诊时间喔！」 她伸手指指名片上头印着看诊时间表，「你们有跟周医生约好吗？」她没听周青玉说今天有访客，而且如果他有约的话，就不会差遣她出来买吃的了。 「没有……」柔弱美女顿时像是泄了气似的，被长长的头发半掩的秀气小脸上满是沮丧。 「不能直接去吗？现在也才刚休诊没多久，他应该还在诊所吧！」田晓恬才不管这么多，直接往最乐观的方向去思考。 没想到垂头丧气的漂亮女生顿时一反方才的温柔优雅，紧张的伸手捉住田晓恬的手臂，用力的摇了两下头，「不行！他、他个性很正经，我要是在他的休息时间去打扰他的话，他一定会更不高兴……」 个性正经？也就是说，这女孩并不知道周青玉的真面目？！ 看着她们细细碎碎的讨论着，杜雨恩既好奇、又疑惑，原本猜疑的心情却也因此变得舒坦了一些。 看来这女人应该不是他始乱终弃过的对象，不然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打断周青玉的双腿！杜雨恩残暴的暗忖，任由酸溜溜的占有欲在她心里四处流窜。 「晓恬，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好了……」 「为什么？都已经来了，不然你就先打电话给他啊！」田晓恬将名片塞到好友手中，似乎不懂她为什么想临阵脱逃。 「我不敢……」她缩开手，仿佛那张名片上头镶了刀片似的。 「有什么好不敢的？你不是专程来找他的吗？而且刚刚还拜托人家带你去找他呢！」田晓恬不耐烦了。「周青玉是你哥，又不是你的仇人，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妹妹？！ 杜雨恩瞪着那个怯弱的女孩，连脸上的惊讶都忘了掩饰，「你是周青玉的妹妹？」 前几天他才不情愿的说她迟早会见到他的家人，今天又百般逃避她的询问，没想到现在就误打误撞的在路上遇到他妹妹！ 这种巧合恐怕连周青玉也猜不到吧？ 看来她真的可以去买张乐透试试手气，要是中了头奖的话，就把他的诊所买下来，从此反雇为主，命令他为自己做牛做马…… 「我叫周青黛，你好。」细柔的招呼声打断了杜雨恩的妄想，握了握周青黛伸来的手之后，她顿时也陷入苦恼。 她知道周青玉对于家人似乎不太亲近，但是人家都已经找上门了，她也答应要带她们去诊所，现在才想要拒绝感觉很不负责任；但是贸然让她们出现在他面前，要是真如周青黛所说的让他大发脾气，之后负责安抚善后的工作还不是一样落在她头上…… 杜雨恩苦恼的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提袋，心情也是一团乱。 算了！如果无论如何她都要受苦的话，那至少她可以选择完成周青黛的请求，说不定还能明白一些关于他家的事情。 「总之，我带你们去，要不要进去找他，你们自己决定。」说完便径自抬步往诊所前进。 走到诊所的大门前，杜雨恩回过头看向跟在后头的两个女生，「到了。」然后在她们惊愕的目光之下，推开了挂着休诊牌子的大门。 听见开门的声音，周青玉一边从诊疗室走出来，一边耍赖似的抱怨着，「你是真的跑去山东买了吗？我都快饿死了！下次不用这么讲究，巷口那家买一买就好了……」 话声连同他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住，连一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周青玉原本带着一丝调皮的轻松表情已经在瞬间变得冷硬。 「而且还带了多余的东西回来。」他扫了杜雨恩一眼，其中的无奈和责怪让她忍不住别开头。 结果周青黛还来不及开口，田晓恬已经率先发难，「原来是你！」上次害她丢脸的家伙！ 「青黛专程来找你，你不给她好脸色已经很过分了，还说他是‘多余的东西’？你这哥哥怎么这么过分！」 「我又不一定是说她。」含针带刺的回了一句，周青玉可没忘记上次就是这个聒噪的泼辣女人差点惹哭杜雨恩。 「你——」 周青玉懒得理她，只是将杜雨恩拉到身边，没好气的低声问道：「你怎么会跟她们在一起？带她们来做什么？」 「在路上遇到的，她们在附近迷路了，而且她说是你妹妹，好像有事要找你。」他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杜雨恩却没感受到令人生畏的怒气和冷漠，忐忑不安的心也偷偷放了下来。 「她说是我妹，你就信了？要是她说是我女朋友、我未婚妻、我老婆，你要怎么办？」她就这么好骗。 「不怎么办，就先没收你的午餐，然后把你揍到不成人形之后再马上跟你分手。」她一边低声威胁，一边故意在他面前小力挥舞拳头。「更何况你之前才说你不会这么做的。」 「还没进门就想谋杀亲夫，你好狠的心。」 「那你就给我安分一点！更何况我根本还没说要嫁你，你别想那么远。」戳了他的腰部一记，杜雨恩示意他不要再逃避现实，「她们还在看，你再胡闹下去的话，正经又专业的形象就要不保了。」 周青玉暗暗叹气，转身看向怯怯的望着自己的周青黛，脸上一片漠然，「你跟我进来。」随即拉着杜雨恩也一起走向诊疗室。 田晓恬也想肼，却被周青玉锐利的目光瞪得停下脚步，「你、你想干嘛？」 「闲杂人等出去！」 「我？！」被排除在外的田晓恬瞪大眼，但确实说不出自己和周家的家务事有什么关系，只好顺便拖别人下水，「那杜雨恩呢？」 「她是我未来的老婆，我的事就是她的事。」周青玉冷冷的回道，排除外人的同时，也抢先为自己在别人面前订下名分，免得杜雨恩以后又不认账。 一句话让杜雨恩的脸色涨红，周青黛则是以一种神奇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转向好友，轻声的请她在候诊区等待，然后三人才陆续走进诊疗室，准备进行神秘的对谈。 「你来做什么？」门一关上，周青玉就丝毫不客套的直接问明来意，一点也没有和妹妹寒暄问候的意愿。 「爸爸他……生病了，想见你……」站在门边，周青黛局促不安的小声答道，似乎对这个哥哥相当畏惧，随时都想拔腿逃走。 没想到他神色未变，眉眼间反而多了一股厌烦，「见了我，病就会好吗？」那他可以展开世界巡回了。 「不是……」 「他身边的医生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从头到脚每一科都有，我只是个小诊所里的小医生，找我回去做什么？」 「但是……」 「再说，」周青玉冷哼一声，其中的火气连一旁的杜雨恩都能清楚感受到，「你妈不怕我回去抢了她的家产吗？」 周青黛顿时脸色惨白，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杜雨恩突然觉得面前的场景似曾相识……想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引来周青玉的白眼。 「是有什么好高兴的？」还笑得这么可爱！要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他就要用独门刑罚把她整得喘不过气，到时候笑的人就是他了！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连续剧也正好演了类似的剧情……」见他危险的眯起眼睛，杜雨恩赶紧亡羊补牢，「不过男主角没你这么帅就是了。」乖喔！不要乱生气。 没想到周青玉哼了一声之后，继续问道：「连续剧是怎么演的？」他倒要看看电视剧剧情有没有比他家还荒谬。 「嗯……男主角是爸爸的前妻生的，后母进门时，带着另一个之前和男主角的爸爸暗通款曲所生来的小孩，之后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庞大的家产，后母拼命的找机会离间父子感情，还骗丈夫说男主角想非礼她，男主角终于受不了，愤而离家出走，断绝亲子关系……」别看她说来简单，这一小段可是演了一百多集啊！ 「然后呢？」无视于妹妹愈来愈难看的脸色，周青玉反而极轻微的勾起唇角，像是很有兴趣。 「然后今天晚上才要继续演。」就演到离家出走而已。 「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也像了个八分，这个编剧说不定就在我家卧底。」他虽然说得轻松，但眼底都是冰，随即又转向周青黛，冷淡的说道：「你可以回去让你妈安心了，不送。」 周青黛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见拒她于千里之外，仿佛将自己视为路人一般的哥哥，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了诊疗室。 杜雨恩跟着出去，送走了沉默不语的周青黛，以及在一旁问东问西的田晓恬，锁好门之后又回到诊疗室，盯着那个刚刚还嚷着肚子饿，现在却对一旁的午餐看也不看一眼的男人。 想了一会儿，她走到桌边，往病患受诊时的座位一坐，然后歪着头，故意装可爱的朝着周青玉嗲声细语，「医生，我有问题——」 「心血来潮的想玩医生游戏了吗？」他瞥了她一眼，很快的又将视线移回电脑萤幕，一边看着网路新闻，一边没什么兴致的回应着。 她难得这么牺牲形象，好歹捧场一下啊混蛋！ 杜雨恩忍着气，自顾自的断续演戏，「我对我男朋友的家庭背景一无所知，本来以为他跟家里不和，只是因为幼稚又爱耍脾气，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竟然跟连续剧的夸张剧情差不多。」 顺便偷骂一下，「医生——我该怎么办？」 既然她都这么认真的征询他的意见，那他也只好真心的回答了。「你应该抱着你男朋友，对他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跟你分开’，然后温柔的用身体安慰他。」现在就可以开始安慰了。 「电视上也是这样演的！」可见周青玉很适合兼职当编剧，「但是，女主角没过多久，就被男主角后母所指使的坏人绑架，后来不仅被车撞，连肚子里的小孩都不保……」 「你肚子里有小孩吗？」周青玉插嘴打断。 「没有。」她还很纯洁的！ 「那你是暗示我要赶上进度吗？」真是的——这么任性，幸好他温柔体贴，很愿意配合，「那我可以先上楼吃午餐吗？吃完后比较有体力办事，你也一起来吃吧！不然待会儿你要是因为太过激烈而昏倒的话，我也不能尽兴。」 「尽什么兴！」杜雨恩开始后悔自己干嘛提起苦命的女主角，搞得这么迂回曲折，结果被耍得团团转的还不是自己？「不要管那个女主角怎样了，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青玉起身关了诊疗室的灯，然后一手提着午餐，一手牵着杜雨恩往楼上走去。「你刚刚不是都知道了吗？」 又不一样。「那是连续剧。」 「差不多啊！」他叹了一口气，「人生如戏……」 见他突然消沉下来，杜雨恩有点慌了手脚，呆了一会儿后才伸手拍拍他的背，「别难过，至少……那部连续剧的收视率很好……」 听着她奇怪的安慰，背对着杜雨恩的周青玉忍不住无声的微笑起来，原本阴霾的心也稍稍开朗。 在沙发上坐下来，他吃着冷掉的水饺和酸辣汤，述说着过往的口吻也一样冷冷的——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妈是某家私立医院院长的独生女，因为喜欢上我爸，所以主动倒追他；而我爸对于名利、地位本来就很有野心，对于这个现成的裙带关系是求之不得，两人很快的结了婚，然后生下我。 「我出生之后，我爸大概是觉得地位稳固了，开始四处拈花惹草，甚至连医院里的护士都不放过；一开始我妈质问他时，他还会否认，后来两个人大概都累了，也懒得再去计较，干脆各玩各的，不要太过明目张胆就当作没事。」 「那你是怎么长大的？」杜雨恩生长在幸福家庭里，父母虽然有点啰嗦，但是对她们姊妹的疼爱和照顾可是无微不至，她很难想象周青玉从小看着不同床也不同心的父母，幼小的心灵里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他看了她一眼，故意伸筷子夹走她便当盒里的一颗锅贴，「只要有钱，小孩子是会自己长大的喔！」 他说着这句话时，那强颜欢笑，故作轻松的模样，令杜雨恩看得又生气、又心疼，「然后呢？」 「然后我妈在某次跟男朋友出游的途中发生意外过世，我爸也不再有什么忌惮，没多久就娶了他现在的老婆，还顺便把他在外头生的女儿给一起带进门。」 他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讲别人的事一样，杜雨恩甚至感觉不到他有压抑着任何情绪，似乎这些事对周青玉而言已经完全不重要。 「我本来以为不管他们再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更惊讶了，想到在二十岁时，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十三岁的妹妹，还是忍不住吓了一大跳。」说到这里，也不知是觉得荒谬，或是想到当初的心情，他甚至笑了起来。 「后来我从医学院毕业，考了执照，实习结束后，先到别的医院工作了几年，再用外公和母亲的遗产，以及自己存的一笔钱开了这家诊所，之后的这段时间我都没再跟他们联络过。」 周青玉虽然在笑，杜雨恩却觉得很难过，她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对你的家人都这么凶？」 「对不喜欢的人，我摆不出好脸色。」他伸手捏捏她的脸，脸上原本的自嘲变得温柔而怜惜，「对喜欢的人，就摆出好色的脸色。」 「我是很认真在跟你谈这件事的！」结果他马上就变得不正经！ 「我也是很认真的啊！你怎么都不能体会我这么努力当个君子的苦心？」故作哀怨的看了杜雨恩一眼，周青玉又变回平常那个虚假难辨，老爱一本正经的开她玩笑的家伙。 「好了，赶快吃饭吧！」大概觉得这个话题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周青玉打开电视，暗示自己不想再多谈。 杜雨恩有些无奈的望着他，虽然还有问题想问，但他的举动已经很明显的散发出拒绝回答的意思，她只好安静的吃着晚餐，心里却还是为了这个突发事件而偷偷地烦恼了起来…… 第八章 在那之后，又过了看似风平浪静的几天，诊所里的小情侣很有默契地不去提起那天的事，好像周青黛从没造访过似的。 但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周青玉早该想到的。 「雨恩。」 周六下午和周日是诊所的休诊日，周青玉正想叫女友进诊疗室来讨论下午要去哪里约会，没想到他充满爱意的呼唤却像是融进水里的砂糖，安安静静的消失在空气里，毫无回应。 「杜雨恩？」他疑惑的又唤了一声，一边想着她是不是不在位子上，一边起身往柜台走去。 打开门，那个女人好端端地坐在柜台前，只不过注意力全放在手中的几张纸上，聚精会神得连他走到她身后都没发觉。 「杜——雨——恩！」被忽略的男朋友发出危险的呼唤。 终于察觉气氛不对的杜雨恩赶紧抬起头，一脸无辜的望着他，同时不忘将手中的信件藏到身后。 她咧出一脸假笑，「你找我？」 「我叫你都快叫破喉咙了，不找你是要找谁？」周青玉没好气的回道，心里还稍微介意着她的忽略，「你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杜雨恩望着他，笑得有点诡异，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回道：「嗯……情书。」 其实不是，但她心血来潮的想看看周青玉吃醋的模样，才会故意这么说，想知道他会有什么的反应。 没想到他并没有她预想中醋味横生的摸样，只是轻轻地挑起眉头，「瞧你看得这么专心，想必相当温情并茂、动人心弦。」 「呃，是啊！」就某反面而言…… 「现在会写情书，而且还写得能让对方看得这么入迷的人已经不少了，」周青玉摇头感慨，「能遇到这种人是你的幸运，你要好好珍惜。」 咦？「什么意思？」 「既然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那我也只能祝你幸福……」说完便拖着脚步转身走回诊疗室，一副想要蹲到角落去疗伤的落寞模样。 虽然猜到他八成是在演戏，但是面临三角关系时，周青玉退出得这么干脆，却让杜雨恩感到很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跟上前追问道：「你不生气吗？不会好奇那个人是谁吗？」 「当然会啊！」周青玉回答得很淡然，一点也没有理所当然的感觉，反而显得有些敷衍。 「那你怎么不问我？」 「因为我知道你是在吊我胃口。」他才不上当。 「你——」 想要耍他却反而被捉弄的杜雨恩为之气结，正想转身走开，却被周青玉勾住腰，让她靠在桌边，他的双手则撑在她的身子两侧，那充满占有的禁锢、暧昧撩人的距离，摆明了不想让她轻易脱身。 「说谎是不好的行为，坏孩子必须受到惩罚。」他勾起邪恶的笑意，听起来严肃的字句却因低沉微哑的嗓音显得很诱惑，让人忍不住遐想起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那、那你这个骗子王不就该被关起来了吗？」瞪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杜雨恩无法控制的红着脸，力持镇定的反驳道。 他微微笑，注视着她唇瓣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蒙，「说得也是，那我先处罚完你这张嘴之后，你再把我关到你的房间好了。」 「又在胡说八道……」才抗议到一半，她的唇已被他的覆上，辗转亲吻之中，偶尔还夹杂着惩罚似的轻啃细咬，杜雨恩虽然不觉得痛，却被那细微的刺麻感给扰得心神不宁，连脑袋都宣布暂时停工，让她只能软软的瘫在周青玉怀里，任由他将自己「处罚」得喘不过起来。 周青玉收紧双臂，将神情还有点迷茫的杜雨恩搂在怀里，顺势将她藏在身后的信纸抽起，摊开一看，脸色却沉了下来。「这算什么情书？」 知道他看了那封信，杜雨恩也不生气，只是伸出手回抱着他，微微带笑的声音略显得模糊地从他的怀中传出，「是情书啊！是你妹妹写给我的，说她其实对你又爱又怕，而且也不想跟你争什么家产，是一封关于亲情的情书。」 他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但还是默默的看完了那封信，随后又故意用力抱了她一下，没好气的坐回了椅子上。 「所以呢？」他双手环胸，皱着眉头问道。 「所以什么？」干嘛突然摆出一副大爷在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不是说她跟我爸提起过你的事，我爸也想见见你吗？」记性真差。「所以呢？你要去吗？」 原来是问这个。「嗯……青黛有给我联络电话，也说随时都可以去，所以我打算下午去看看。」 「你宁愿去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想跟男朋友约会，真是有够薄情的！」周青玉一脸的不高兴，「话说在前面，我可不会陪你去。」 他充满赌气和计较的幼稚行径让杜雨恩笑了出来，也同样双手抱胸地回视着他，「没关系，我知道怎么走，而且我又没约你。」 女友的风凉话让周青玉为之气结，但又没什么正当理由阻止她的决定，只好虚张声势的吓唬她。「你也只剩现在还笑得出来，到时候发现自己踏进了龙潭虎穴，就不要怪我没先提醒你！」 *** 「嘿嘿嘿……」杜雨恩开心的往目的地前进，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似的，脸上还挂着神秘的微笑。 「你笑得也太倡狂了。」走在前头的周青玉则是一脸阴沉，牵着女友的手，心不甘、情不愿的往自己小时候当成游乐场，长大后却以为再也不会踏进一步的「慈心医院」走去。 「你不是说不去吗？」她一脸小人得志的奸笑，故意挨在周青玉身边问道。 他瞪了她一眼，俊脸上是又气又无奈，「既然我都说那里危险重重了，还能放你自己一个人去吗？笨蛋！」 他的贴心和温柔让杜雨恩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得寸进尺的消遣他，「嘴里说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嘛！」 「你也差不多啊！我说要对你这样那样的时候，你就说不要不要；等我真的对你这样那样，你还不是开心得很……」 「我哪有！你乱讲！」冤枉啊！！ 「享受过后就翻脸不认人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喜欢上你这种没良心的女人？」周青玉脸色未变，依然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嘴里却用只有身边的她听得清楚的音量，说着不实的指控。 杜雨恩用力瞪着他的背，「你就只会讲些有的没的来欺负我！」就不能偶尔放她脆弱的心灵一马吗？ 「我会的可不只是讲些有的没的，做些有的没的我也是很在行，只是你不给我机会罢了。」 「你还说！」 两人边走边耍嘴皮子，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慈心医院门口。 之前和杜雨恩约好的周青黛正好也走了出来，看见前方朝她走来的人除了杜雨恩，还有板着脸的周青玉，让她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近。 「你好。」杜雨恩笑着和周青黛打招呼，有点同情的看着她像是被周青玉这条蛇盯住的青蛙似的，动也不敢动一下。 「你好，谢谢你愿意来……」她瞟了哥哥一眼，随即又紧张的低下头。 「他在哪里？」似乎不太耐烦妹妹的温吞，周青玉一开口就冷冷的切入主题。 「咦？」 「你不是说他想见雨恩吗？」周青玉可以忽略妹妹之前到诊所找他时，说父亲想要见他的话。「你带路吧！见过之后我们就要走了。」 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周青黛看到哥哥的脸色后，又闭上嘴巴，默默的带着他们往医院里走去。 而杜雨恩虽然觉得周青黛很可怜，但是他们周家人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也不是她说几句「她是无辜的，对她好一点」就能见效的，只好以同情的目光望着她，默默的进行精神上的支持。 「我以为离家已久的少爷回来了，会有许多老员工跑过来跟你叙旧，没想到一个都没有啊……反而是年轻女护士比较在意你的美貌。」杜雨恩下意识的更加挨近周青玉，无声的宣誓主权，「你以前是不是人缘很差？怎么大家好像都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是正常的，我小时候比较常来，后来高中开始课业比较重，忙着念书；之后我爸再娶，我就再也没来过了。这期间也不晓得换过多少员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认出来？」他轻描淡写地回道，同时悄悄地指了指站在远方偷看他们的一个中年妇女，「不过以前见过的我大都还认得，像那个正在偷看我们的护士，以前就跟我爸来往过一阵子。」 呃……「你可以不用解说得这么详细没关系……」这种往事，她听了会很尴尬啊！ 周青玉耸耸肩，没再应声，只是默默的牵着杜雨恩的手，跟在妹妹身后走着。 杜雨恩感受到他略微增加的手劲，知道他对于即将见到父亲这件事，心里有点挣扎，毕竟父子俩疏离多年，如今再次见面也许又要谈到纠结多年的继承问题，自然不会是什么值得开心的状况。 「怎么？你紧张吗？」她故意用手肘顶顶他的侧腹，一脸促狭地低声问着，「别怕，要是你表现得好的话，晚上我请你吃布丁，那可是我前老板的独门秘方，吃过的都说好！」 他瞄了她一眼，「怎么不请我吃豆腐？杜雨恩特制的那种。」目光还故意往下溜，火热而暧昧地扫了她全身一眼。 「没、没有这种东西喔！」她困窘的别开头，故作无事的回道。 就在他们悄声斗嘴的时候，周青黛停下脚步，轻轻拉开一间病房的门，示意他们一起进入。 「爸，你今天觉得怎样？」周青黛率先走到病床边，柔声询问着躺在床上的人，「今天有人来探望你，是你想见的人喔！」 杜雨恩看了一进病房就顿在门边不动的周青玉一眼，无声的摇了摇他的手，然后率先往前走去，硬是将周青玉也半拖半拉的扯到病床边，看着躺在上头那个憔悴清瘦的中年男子。 「周爸爸您好，我是杜雨恩。」虽然之前听周青玉说起过往时，她对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甚谅解，但是现在看到他一副病恹恹的摸样，杜雨恩也不太忍心摆脸色，还是扬起了笑脸，亲切的打了招呼。 病床上的男人也朝她微笑着点点头，目光随即转向站在她身后的周青玉，眼中闪烁着欲言又止的愧疚与怀念。 周青玉避开了父亲的凝视，径自走到床尾拿起诊疗记录看了起来，原本漠不关心的神情却意外的闪过一丝动摇，但最后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房内四人陷入一片沉默，在变得尴尬之前，杜雨恩赶紧开口道：「我、我去买点东西，你们先聊。」 然后拉着周青黛快速离开病房，关上门前还不忘叮嘱周青玉在这里等她，不准落跑。 被硬留在病房中的周青玉盯着躺在床上的父亲，高大的身躯依然站得笔直，丝毫没有想要亲近或是坐下长谈的打算。 「青玉……」看着这个长相俊秀，和他年轻时几乎一摸一样的儿子，却因为自己的浪荡不羁而让两人渐行渐远，周云生的心里满是愧疚。「你……最近过得如何？」 「很好。」似乎不愿多提自己的生活，周青玉只是冷淡的回了两个字，「周青黛说你想见我，有什么事？」 「唉！我以前只顾着自己，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我不需要你的忏悔或道歉，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我先走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初自己最需要父母关心时，他们没有给；现在他早就靠着自己的力量脱离家庭，不再被这些阴影轻易的干扰，这时候才跟他说这些空泛无用的安慰和歉意，有什么用？ 「等等！」儿子的冷漠让周云生心惊，急忙努力撑起身子，唤住正在准备转身离开的周青玉，「你、你回来吧！你应该明白，我现在这样已经没有余力管医院的事了……」 「交给你老婆不就好了？她这么努力的把我赶走，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周青玉讥诮的扬起嘴角，不为所动。 「唉！她……她是做得过分了，但这里毕竟是你外公创立的医院，就这么交给一个外人，我心里也不好受……」 「我不在乎。」这里给他的负面回忆比正面的多太多，周青玉没兴趣再继续跟继母为了这件事情纠缠搅合，「没有这家医院就活不下去的人不是我，既然你老婆为了这个地方费尽心机，那就给她好了，免得她又来找我麻烦。」 周云生还想说什么，病房的房门突然被用力的拉开，一向秀气温柔的周青黛满脸惊惶地看向哥哥，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雨恩，雨恩她……」 不等妹妹说完，周青玉已经脸色大变地快步向前，要她负责带路之后就急忙往外走去。 对他而言，这间医院到底要交给谁、该如何处置，都不比杜雨恩来得重要。 她才是他想要留在身边的那个人。 *** 半昏半醒间，杜雨恩只觉得后脑勺好痛，再加上身旁唧唧喳喳的说话声，让她想再度昏迷都先没法专心。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有个熟悉的声音正带着明显的怒气，沉声质问着旁人。 「我、我跟雨恩在病房外头的椅子上聊天，结果不知道是谁去跟妈妈通风报信，说你们来医院，所以她就来了……」 是周青玉兄妹在对话吗？杜雨恩恍惚的边听边想着。 「为什么她来了，雨恩就受伤？她是专程带人来找碴的吗？那有关雨恩什么事！」 「不是、不是这样……」 哪有什么带人来找碴这种事啊？他是连续剧看太多了吗？杜雨恩忍耐着脑中的阵阵晕眩，有些吃力的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杜小姐，我们不在旁边看着……没关系吗？」被杜雨恩拉出房间的周青黛对于让长久交恶的父兄单独相处很不放心，神情显得相当紧张。 「叫我雨恩就好了。」她走进医院附设商店街里的超商，「他们也许有些不想让别人听见的话要说，要是我们在场的话，搞不好真的打完招呼就回家了。」 「尤其是想周青玉这么爱面子的人，我好不容易把他给带过来，怎能让他什么都不做的就回去呢？」说完还邪恶的笑了两声。 爱面子？望着杜雨恩轻松惬意的摸样，周青黛望着她的目光不禁流露出敬佩的光芒。「你跟哥哥的感情真好，他一定很喜欢你。」 而且平常总是面无表情、严肃少言的哥哥，在杜雨恩面前却有着明显的不同，不仅表情放松许多，连话也讲了不少，让她好羡慕。 她一直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有着敬畏感，两人刚开始成为家人时，虽然她很想多亲近他一些，但总被他的态度给吓得驻足不前；就算偶尔提起勇气关心他，也总是很快就被打发掉，让她没有拉近距离的机会。 后来周青玉愈来愈少回来，甚至最后直接离开了这个家，兄妹之间的感情就一直停留在原地，完全没有进展的机会。 这一次会去找周青玉，也是因为父亲在病中曾对她吐露过对儿子的歉意和自责，所以她才想办法找到哥哥的同学，知道了他工作的地点，希望他能回来见父亲一面。 虽然周家的感情原本就岌岌可危，但毕竟是她们母女成为爆炸的导火线，周青黛希望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也算是一种弥补的心理。 只不过…… 她看了杜雨恩一眼，唇边忍不住扬起微笑，没想到那个正经八百的哥哥竟然交了女朋友，而且还这么活泼亲切，不仅大方的答应她的邀约，甚至连哥哥都跟着一起来，可见哥哥一定很珍惜她。 「还可以啦！」如果平常那些调戏、捉弄就是周青玉表现爱情的方式，那……嗯，他应该是很喜欢她吧…… 买了几罐饮料，两人又边走边聊的回到病房外的走廊，杜雨恩见走廊上空无一人，猜想周青玉应该还在病房里，于是拉着周青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继续爆哥哥的料给傻妹妹听。 「青黛！」 讲得正兴起，一声尖锐的呼唤让两个女孩同时转过头去，望着从另一头快步往两人走来的人影。 那气势汹汹，眉眼间和周青黛有些许相似的中年美妇，让杜雨恩约略可以猜到她的身份。 这大概就是周青黛的母亲吧！ 「听说周青玉来了？他来做什么？」她紧张而用力地抓住女儿的手臂，厉声质问，对于周青黛脸上疼痛难受的神情视而不见。 「爸爸说想见他啊……」 「所以是你找他来的吗？你怎么这么笨啊！你爸已经准备要把医院交给你了，你还让他们见面做什么？」气得忍不住伸手去戳这个笨女儿的脑门。 「我说过我不适合，也不想接手了呀！」周青黛委屈的左躲右闪，却还是躲不过母亲的一指神功，被戳得又痛又狼狈。 「这种问题等你当上院长再来烦恼！」没好气地甩开女儿的手，她真是快被这个又笨又懦弱的孩子给气死！只好由她亲自出马了。「周青玉还在里头吗？」说着就往病房走去。 被这个突发状况给惊得呆愣的杜雨恩回过神来，赶紧起身挡在周太太面前，「他们应该快谈完了，请你等一下再进去好吗？」 「让他们谈完还得了？」要是让周青玉掌握了大权，他是不可能让她们母女继续呆在这个家里享福的！「你又是谁啊？挡什么路！」 「妈，你别这样，她是哥哥的女朋友。」对母亲不讲理的行为让周青黛对杜雨恩感到很抱歉，同时也觉得无法阻止母亲的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 女朋友？！「你不要以为跟周青玉在一起，以后就会变成少奶奶！我告诉你，既然他之前决定离开这个家，那就表示他已经放弃了这些权利；现在才想要回来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就算真的让你当上院长夫人，你也别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男人啊！只要有钱、有势就会作怪，更别说他长得人模人样，到时候……哼哼，自己送上门的女人可是多得赶不完，你若真想跟他在一起的话，还是劝他安分的当个小诊所的医生就好了！」 这是她自己的经验之谈吗？杜雨恩啼笑皆非的听着她的叫嚣，「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来探病的而已。」 不过这位周太太的反应好戏剧化，该不会也是乡土连续剧的忠实观众之一吧？ 不信的重重哼了一声，周太太伸手硬要将杜雨恩推开，「总之你给我让开，别挡路！」 周青玉这个前妻生的正牌少爷一直是她的心头刺，几年前终于将他激得自行离家，原本以为她们母女可以安稳的过好日子了，谁知道他竟会回来探病！ 哼！这对父子俩十几年来没好好说过一句话，现在周青玉却突然孝心大发的回来探望父亲，要说他没存着什么打算，她才不信！ 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推，没有心理准备的杜雨恩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跌在地上，后脑则用力的撞上了一旁的椅子，发出令旁人听了都忍不住觉得痛的巨大声响。 这一撞的力道，比起她之前摔车时的情况要惊人许多，杜雨恩虽然努力眨着眼想保持清醒，但是脑中的晕眩感来势汹汹，让她只能抓着跑过来扶住她的周青黛，看着眼前的景物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变得模糊，耳边也断断续续的听到惊觉自己闯了祸的周太太吩咐女儿好好照顾她，之后就匆匆离开的话语…… ***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中途又发生了什么，当她再度意识到四周的动静时，就听到周青玉正在咄咄逼人地质问妹妹事发经过，那凶狠的德行让杜雨恩都忍不住同情起周青黛。 后脑再度传来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哀哼出声。 为什么遇到周青玉之后，她的脑袋就特别多灾多难呢？她本来就不是很聪明绝顶的人，再撞个几次的话，很有可能变成智慧障碍的危机啊…… 听到她细微的呻吟声，周青玉要妹妹赶紧去找负责检查的医生过来，自己则挨到她身边，紧张的唤道：「雨恩？听得到吗？」 当然听得到啊！刚才你那么大声骂你妹妹，我也听得很清楚！杜雨恩没好气的想着。 原本还嫌他吵，但在微微睁开眼，看见他满是担忧的神情时，她的心却忍不住紧紧地揪了一下。 他总是用轻松笑闹的态度来面对她，虽然嘴里对她甜言蜜语、肢体与她亲密厮磨，却也常常用正经的神情来把她耍得团团转，靠着她的信任来捉弄她，总是惹得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但现在他脸上这么直接的烦恼，一心一意担心着她的专注神情，让杜雨恩一点也不怀疑这是他真实的情绪。 总是迂回曲折、难以猜透的他，难得这么诚实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杜雨恩忍不住为此心神荡漾。 在这同时，也不知为什么，杜雨恩突然想起周太太的那番「诚心建议」，她看着周青玉虽然忧心忡忡却依然不掩俊秀的出色外表，虽然明知不该被她煽动，但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安了起来。 他确实说过喜欢她，也在她父母面前说过她的优点，但是他虚实难辨的态度却让杜雨恩难以确定周青玉的真实心意。 而现在，她受了伤，也因此见到他难得流露的紧张与在乎，这让杜雨恩除了开心，也忍不住想要小小的试探他一番——很贪心的想要引出他更多的感情，同时也想偷偷回敬他一直以来的捉弄。 「雨恩？」见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周青玉又唤了一声，正准备起身按唤人铃，衣角却被轻轻扯住。 他又惊又喜的转回头，听见女友虚弱的回应，原本该放下的心却在瞬间像是落进冰库般，连脸上的表情都一并冻结。 「你……是谁？」 第九章 虽然心里想要小小的作弄他，但是这个玩笑一说出口，杜雨恩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她才刚说完，就被他脸上那震惊、呆愕，仿佛脑中的神经在瞬间断裂了好几根的悲惨神情给弄得心生愧疚，不禁惶恐地低下头来，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她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而不是想伤害他。 杜雨恩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吓唬他很过分，但是她一边后悔，一边却又忍不住想知道，面对一个遗忘了他的女朋友时，他会如何待她？ 会因为她仍是杜雨恩而态度不变，或是因为她不是以前那个杜雨恩而冷淡以对？ 这一瞬间的犹豫，让她失去了道歉澄清的第一时间，原先难掩惊愕的周青玉已经换上镇定又专业的神情，坐在窗边认真的观察着她的伤势和神情。「还很痛吗？会不会觉得晕眩或想吐？」 「还好，有一点晕晕的……」杜雨恩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冷静的反应，那若无其事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冲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让她有点困惑，不太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见到他慌乱的摸样。 见她原本皱起的眉间舒缓了一些，周青玉趁机开始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撞坏了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杜雨恩。」 「今年几岁？」 「二十七。」生日刚过没多久，又老了一岁…… 之后周青玉又问了一些家庭背景与亲人的问题，杜雨恩也都一一回答，让他不禁困惑地皱起眉头。 「你……」他直视着杜雨恩，表情凝重，目光中却有着疑问，「就只忘记我吗？」 杜雨恩心中砰咚一跳，以为他看出了她的心虚，正想坦白从宽时，周青黛匆匆带着另外两名医生走进病房，正像开口说话，周青玉已经先一步起身，示意他们到病房外等他。 然后他再度转头，看向显得惴惴不安的杜雨恩，原本习惯性地想伸手碰触她，但手才刚伸出去，在空中停了一会儿之后却又缩了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很轻的叹息。 「你先休息，我待会儿帮你联络家人。」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杜雨恩懊恼的拉起被单盖住微微抽痛的脑袋，一边后悔自己想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同时暗骂自己怎么不赶快向他澄清事实，现在搞的事情越来越大条，要是待会儿家人们来了，知道她是假装失忆，恐怕宁可打断她的腿也要逼她向周青玉下跪谢罪…… 就在她为了自己的欺骗而感到后悔不安的同时，周青玉再度回到病房，一言不发的坐在病床边，和从被单下露出一双眼睛的杜雨恩静静对视，目光复杂而深沉。 杜雨恩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正想起身向他坦诚失忆只是恶作剧，然后磕头道歉，求他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时的鬼迷心窍计较的时候，周青玉突然清了清喉咙，以认真却又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只忘了我，究竟是你把我看得最重，反而忘得越多；或是对我并不在乎，觉得忘了也没关系……」 呃，都不是…… 「但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你也许会很惊讶，也许会无法相信，但毕竟事实还是要勇于面对。我们两个人其实……」 她睁大了眼，好奇的等着周青玉要如何告诉「失忆」的自己，关于两人之间的种种。 「其实我们已经结婚了，是夫妻。」 咦？！「是、是这样吗？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忘记了。」他的锐目直直的瞅着她显然无法接受事实的模样，语气依然温柔。「平常你就在我的诊所里上班，我们夫唱妇随，过着幸福又快乐的生活。而且你最近说日子太无聊，开始计画想要生个小孩……」 杜雨恩震惊的都快说不出话来，只能瞠着一双大眼睛，傻傻的瞪着他。 夫唱妇随？ 计画生孩子？ 他……这个大骗子！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的声音微微抖颤，想确认刚才究竟是不是连自己的耳朵都出了问题。 「当然。」周青玉则是面不改色的迅速回应，但双眼仍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对她的任何一丝表情都不轻易放过。「还是你想起什么了？」 他是故意要试探她，还是想要弄假成真？ 杜雨恩被他的胡言乱语激得忘记刚才想要坦白的决定，既然他连她「失忆」时都还要捉弄她，那她就跟他一起玩下去！ 「没有啊！我只是很意外自己已经结婚，而且还计画生小孩了。」她无辜的眨眨眼，「而且我手上没有戒指耶！」 哼哼，就算他再怎么擅于巧辩，没有的东西总没办法变出来吧？ 周青玉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竟然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在她的惊吓瞪视之下套上她的无名指，「在我这里。」 妈呀！这这这这这是哪里来的戒指？！ 杜雨恩一脸惊惶的看着手上那精致素雅，而且尺寸完全合适的戒指，心里简直乱得无法思考。 他、他的口袋是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吗？怎么会她要什么就拿得出什么来？那可以顺便跟他要明星的签名照吗？ 周青玉看着她因为这个神奇事件而满是惊骇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杜雨恩的脸颊，见她困惑的望着他，他怜爱地柔声说道：「别怕，也不用急着想起来，我不会丢下你的。」 问题不在这里吧！而且……「我想不起来也无所谓吗？我忘记你也没有关系吗？」 听她这么问，周青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随即脸色未变的微笑安抚，「我不想给你压力，而且你很有可能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击而造成记忆丧失，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但是——」杜雨恩被他的态度搞得越来越迷糊。 周青玉一开始听到她忘记他的时候，不是很惊讶吗？为什么这么快就一副「你记得也好，忘掉也没差」的豁达模样？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那为什么又要编出他们是夫妻的谎言？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今天是周青玉失去记忆，忘了她这个人以及他们之间的感情，那她肯定会觉得很寂寞，希望他能早点想起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别将她视为和其他人一样普通，甚至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结果现在，明明她才是「忘记」的那一个，为什么觉得寂寞的人好像也是她呢？ 「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想太多。」他自然会去找罪魁祸首来兴师问罪的，「我有点事要处理，等一下再回来陪你。」 说完便倾过身子，原本习惯性的要吻上她的嘴唇，结果见到她头上的纱布时，硬生生地顿住了，迟疑了一会儿后只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踏出了病房，周青玉在关上房门之前，朝着依然盯着他不放的杜雨恩微微一笑；但在门板合上的那一瞬间，他原本温煦的神情顿时风云变色，身边像是笼罩着狂风暴雨，准备直扑那个从以前就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 周青玉一踏进院长办公室，看见周青黛和朱宝玉母女，以及医院里会计部门的负责人都已如他所要求的到齐，他不发一语的坐到周太太对面的空位上，对于她凶狠的瞪视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刚才我已经取得院长的委任，由现在起，在院长接受疗养的期间，我会暂代他的职务，正式的委任公告明天会发布。」她也不啰嗦，直接进入正题，「趁这个机会，我有几个决定要告诉你们。周青黛小姐，请你继续担任院长秘书的职务，协助我进行院务的处理……然后……」 原本明快俐落的话声突然停了下来，周青玉拿起刚刚一起带进来的资料翻了翻，清朗的目光不带感情的看向会计主任，让他不禁缩了缩身子，紧张的等待着这个之前传闻中决定抛弃家业，现在却突然跑回来代理院长职务的年轻人的下文。 「会计部的郭主任，请你务必为院里的开支严格把关，尤其是不需要的支出尽可能的减免——特别是周太太的各项娱乐费用，以及购物开销，不可再由医院经费买单。」 周青玉才刚说完，朱宝玉已经霍地站起身，伸出花了大钱修剪、保养得白皙漂亮的手直指他的鼻头，恶狠狠地破口大骂。「你什么东西！我是院长夫人，凭什么限制我不能用医院的钱？这是我的权利！我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 他不理会她的叫嚣，继续对郭主任下指示。 「过去的账目不归我管，我也不计较，但是从今天起，要是你再让周太太继续任性妄为，她花了多少，我就从你薪水里扣多少。我对这家医院没什么感情，不要以为我做不到。」看着郭主任惊骇的申请，周青玉只是朝他点点头，「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待会计部主任以落荒而逃的姿态匆匆离开后，周青玉双手环胸，冷淡的看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朱宝玉，俊雅的脸上没有怨恨、没有嘲笑，什么都没有，就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公事处理完了，现在，来谈私事。」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倒是有件小事要跟你说。」他将手上的资料往桌子上一丢，原本无情无绪的眼中冒出了一丝火花，「因为你个人的暴力行为，造成我女朋友的头部受创，我会在跟律师讨论后，对你提出应有的法律诉讼。你也可以去找律师，但是记得不要用医院的公款。」 这桩「小事」让原本气势凌人的朱宝玉顿时说不出话来。 就连周青黛都吓白了脸，赶紧替母亲求情，「对不起，妈妈只是一时激动，真的不是故意的……」 「求我也没用。」他站起身，看也不想看朱宝玉一点，「都已经是这个年纪的人了，应该学着适可而止，不要把别人的忍耐当成理所当然，真是得寸进尺。」随即快步离开。 以前她对他百般刁难，他可以忍，懒得跟她计较、搅合，选择自己另闯天下；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对杜雨恩动手，踩中了他的地雷，让周青玉觉得要是再不给朱宝玉一个教训的话，根本已经超过忍耐的范围。而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想到杜雨恩收到的疼痛和委屈，以及她苍白的脸色、脆弱的模样，他的心头便微微发痛，眉间也不禁皱了起来。 尤其当他好不容易等到她醒来，却听见她一脸迷惘的问他是谁的时候，周青玉只觉得自己似乎踩进了一个无底的地洞，坠落进一个黑暗的深渊，好一会儿之后才勉强回过神来。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虽然看似镇定，但整颗心都是凉的，脑中也是一片乱哄哄的，要是不努力集中精神，恐怕马上就会在她面前情绪失控。 虽然后来再回想起杜雨恩的样子，又见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他觉得这个「失忆」有点怪异，但是毕竟人的脑袋既复杂，又脆弱，周青玉也不敢掉以轻心。 只是没想到自己都陪着她一起来了，却还是让她受到伤害，这让他除了忍不住对朱宝玉发怒外，也对自己有些自责。 回到杜雨恩的病房，周青玉轻轻地拉开门，看见一向好动的她已经起身坐在窗边的的凳子，下巴则趴在交迭的双臂上，不只是在发呆，或是望着远方的风景。 他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的长发被风吹拂的微微飘起，忍不住伸出手捉住一缕，在指尖轻轻揉搓，「头还痛吗？」 「还好。」杜雨恩也没回头，依然望着窗外，「我想回家了。」 「等一下还要做检查。」他看着她丧气的脸，笑了起来，「可怜的孩子，头都被撞肿了。」 她任由周青玉对自己亲昵的又摸又捏，好一会儿之后才闷声问道：「其实我们还没有结婚吧？」快说实话！ 「迟早会的。」他也不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杜雨恩抬起头，与低头俯视她的周青玉四目相对，「那你干嘛那样说？」差点吓死她了。 不过她现在也是个小骗子，实在没什么立场责备他…… 「那是我的心愿，不如你干脆将错就错的嫁给我吧？」 将错就错？！「哪有这么随便的求婚……」真是有够无奈。 周青玉笑着低下头，在杜雨恩因为不满而噘起的唇上亲了一下，见她没抗拒，试探性的吻得更深。 虽然杜雨恩说忘了他，也发现两人是夫妻这件事是他编造的，但当他亲吻她时，她亲昵的偎近、熟悉的做出反应，也没被陌生人碰触时的抗拒和厌恶，一切就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莫非，她也是故意在跟他开个玩笑…… 如果他的猜测无误的话，那这个玩笑开得可真是大！ 周青玉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以一脸似笑非笑的高深神情，望着那个因为两人的亲密接触而脸颊微红的女人，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的确有打算在今天向你求婚，所以身上会带着戒指也是很理所当然的；没想到却发生了这个意外，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枉费了他那些精心设计的计画。 「咦？」杜雨恩心头一跳，迎视着他深奥的目光，「不会太快了吗？」他们才刚交往没多久耶！ 「这种事也没什么好拖的。」他眯起眼，捉住她的语病，「为什么说快？你不是把我忘记了吗？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已经交往了两、三年，已经准备论及婚嫁了？」 呃、呃……「从我清醒之后才开始算的话，是很快啊……」她狡辩不下去了，还是赶快认罪吧！ 「雨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周青玉双手环胸，耐心的等着她自首，刚才还带笑的眼睛，现在已经微微的冒出危险的火花。 他发现了，也生气了吧……「我——」 「杜小姐要做检查……啊！」在紧要关头，一名护士突然推门进来，在感受到房内诡异的气氛时不禁一愣，发现自己好像打扰了什么，「你们在谈事情吗？那我在外面等……」 「不用等了，你带她过去吧！」从她不安的神情中，周青玉已经得到答案，他心里虽然生气，却也忍不住放下一颗从发生意外之后就悬着的心，庆幸她没真的受到记忆上的创伤。 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他的脸色并未因此而变得比较好看，反而更加严肃了几分，显然是放松之后又想起她过分的玩笑，这让周青玉无法表现出开心的模样。 周青玉猜想，她或许只是想要报复一下平常总把她戏弄的团团转的自己，但是这种攸关两人感情的事，怎么可以随便拿来开玩笑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暂时对杜雨恩装凶个几天，好让她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他板着脸看了她一眼，随即不发一语的转身离开，留下满脸沮丧的杜雨恩，以及她来不及说出口的道歉。 坐在医院的休闲室里，杜雨恩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其他住院的婆婆妈妈们聊天，从昨晚的连续剧女主角又受了什么委屈，一直聊到陈太太的媳妇多没良心、王老先生的儿子趁他住院，擅自卖了家里那块地…… 她原本是很喜欢听这些太太之间的闲聊的，但是自从那天周青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去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了，让她就算想要道歉也找不到机会，深受压力折磨的心灵也疲惫不堪，连这些八卦闲语都无法轻松快乐的听进耳中。 杜雨恩从前来探望，并代替母亲向她道歉的周青黛口中得知，她妈妈因为被周青玉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心里虽然不悦，但也不敢继续来找他麻烦，大概是怕再度惹毛继子，日子会变得更加难过，于是干脆收拾行李出国旅行，避免双方有碰头的机会。 至于周青玉，由于他和父亲协定好暂时代理院长的职务，同时还要处理这家医院的转售事宜，因此每天都忙碌的不得了。 诊所那边也只好暂时休诊，等到将一些延后许久的事务处理完毕后，他才会将重心渐渐移回自己的事业上头。 听到他过得这么充实，杜雨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他现在很忙，但是不至于忙到连跟她见一面都没办法吧？更别说他们现在还处在同一间医院里呢！ 看来，周青玉还在生她的气，所以才会对他避不见面…… 「雨恩啊！你怎么在发呆？」聊得正兴起的太太们发现这个新成员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将恍神的她给唤回魂，「我们刚刚在问你问题哪！」 「咦？」杜雨恩如大梦初醒似的转过头，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要问我什么？」 「最近医院里来了个年轻人，好像是院长的儿子，你有没有听说过他的事呀？」 周青玉吗？「他的……什么事？」不太确定她们想问的是什么，杜雨恩保守而又谨慎的反问道。 「听说他是院长前妻生的小孩，因为跟院长那个凶巴巴的太太不合，离家出走了好几年，最近因为院长生病所以又回来帮忙，换他把那个院长夫人气~~得跑出国去啦！」 没想到医院里的八卦网也这么灵通，只可惜这些她都已经知道了，「原来有这种事啊！」有点敷衍的回道，一副不太有兴趣的样子。 见自己的八卦没引起注意，爆料的李太太不服气的继续加码，「还有啊！虽然说他回来帮忙管理医院，但是好像不是很有兴趣继承，听说有在接触一些财团，想要把这间医院给卖了！」 「哎哟！这里只是一间比较大一点的私人医院，比起那些大规模的医院还差得远，真的有人要买吗？」一旁的吴妈妈满脸怀疑的反驳。 「怎么会没有？这间医院好歹也开了不少年，再说这里地点也好，搞不好他们买回去之后，可以重新改建成更大的医院啊！」李太太没好气的回道，随即又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继续说道：「而且啊！听说有个财团的千金很中意院长的儿子，最近常常看到他们在医院里头参观聊天，搞不好最后卖掉的不止是这家医院，连少爷都一起‘赘’入豪门了！」 这下子，杜雨恩的精神来了，赶紧凑上前，悄声问道：「这是真的吗？」 「有有有！我也有听说！」看到这个话题让原本无精打采的杜雨恩也振作起来，吴妈妈也热心的加入讨论，「听说那个小姐每次一来，周少爷就形影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看来两人的感情发展的很迅速啊！」 年轻女孩就是喜欢听这些小情小爱的，果然还是讲这个比较来劲。 李太太还想补充，眼角余光正巧瞟见了远方走来的一对人影，赶紧向八卦同伴通风报信，「说人人到，你们看！」 杜雨恩将自己的身影缩在太太们的身后，默默望着那两个并肩而行的亲密身影，黯淡的脸上满是失望与倦意。 这样啊…… 没想到又是这样…… 第十章 找了个理由向太太们道别，杜雨恩回到病房，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连出院手续也没办就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医院。 其实她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负责的医生总说要继续观察，硬是不让她出院，害她每天都闷得发慌，除了到休闲室去跟其他的病人聊天，不然就只能在病房里发呆，痴痴的等着家人前来探望，以及他们带来的休闲书刊。 说不定她迟迟无法出院也是周青玉动的手脚—— 一开始或者是关心她、担心她，务必让她休养到完全康复，同时也为了方便照顾，所以指示医生暂时不要让她出院；但现在，他大概是忘了还有杜雨恩这个人，也忘了吩咐医生放她离开，让她在医院里过着度日如年的枯燥生活。 一个人坐在回家的公车上，杜雨恩想起之前来的时候，两个人亲热又甜蜜的牵手走着，鼻头不禁一酸，眼泪也差点掉下来。 才几天而已，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世事还真的是很难预料啊…… 只不过前后两段恋情，竟然有着同样的结局，她这个总是后知后觉，从别人口中得到消息的女主角到底是有什么问题，才会让这种惨事一再的发生在她的身上？ 失魂落魄的下了公车，杜雨恩先是呆呆的坐在候车亭好一会儿，然后再低头看到了手上的戒指时，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附近的邮局，买了个信封，然后从包包里翻出一张纸，简单的写了几句道歉和辞职的话，最后拔下戒指，又愣愣的看了它好一会儿，然后才连同便签一起放进信封里。 虽然和上次的恋爱一样没有好结果，但是至少这次可以低调一些，不再将其他人卷进来，也不会有人受伤…… 只除了她！ 带着信封，拖着沉重的脚步，杜雨恩走到艾生诊所门外，从皮包里摸出周青玉交给她的钥匙，踏进这个她和他曾相处了好一段时间的地方。 他们曾经在这里吵闹斗嘴，也曾在这儿亲密依偎，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里，怀念着他们之间的过去。 又叹了口气，杜雨恩将信封放到他的桌上，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回想周青玉穿着白袍，坐在这张桌子后头工作，那认真而正经，在望向她时眼中却总是隐隐含着笑意的模样……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另结新欢，杜雨恩都不怪他，毕竟会变成今天这种局面，她那个恶劣的玩笑要负大部分的责任。 是她让原本的试探超出了应有的界限，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周青玉就是个自尊心强烈的人，怎能忍受她这样的戏弄？ 她早就知道的，只是太仗势着他的疼爱，一时间忘了分寸，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平衡。 在阴暗的诊所里呆站了好一会儿后，杜雨恩将自己放在这里的一些私人物品一并收拾好，然后退出这间充满回忆的屋子，在关上门的同时，也将那些快乐的记忆锁在里头。 将钥匙丢进信箱里，杜雨恩不敢再回头，匆匆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我回来了。」 正在柜台里整理药材的杜爸爸抬起头，看着默默走进门的女儿，惊讶的出声唤道：「雨恩？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不是说还要住院吗？ 「因为我已经好了。」 「可以跟我们说一声，爸爸去接你出院呀！」这么见外，爸爸好寂寞，「你妈早上还特地去买了一副猪脑，准备待会儿炖好之后送去医院给你呢！这下子只好在家里吃了。」 杜雨恩闻言，笑了出来，「再这样吃下去，我的伤还没好，血管就会先被胆固醇堵住而爆炸了啦！」 住院的这一阵子，妈妈几乎天天都会送炖汤或补品到医院给她，让她体会到满满的亲情之外，肠胃也接受了严酷的考验。 「你妈也是担心你。」看见女儿终于露出笑脸，杜爸爸也放下了心，「好吧！爸爸待会儿帮你吃！」 「你都高血压了，还想喝猪脑汤？」不必这么奋不顾身吧？ 被吐糟得语塞，杜爸爸只好赶快转移话题，「周医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你妈说他的诊所最近也没开，是怎么了？」 「哦……他最近在忙他家里的事，没空。」说不定也要忙着陪伴漂亮的千金小姐。 「是喔！有空叫他过来一起吃饭啊！不然他一个人住，自己吃饭也无聊。」还不如偶尔来家里，让他提早过一下当岳父的干瘾。 杜雨恩笑了笑，随口应了一声，「好。」然后就准备上楼回房。 但是刚走到楼梯口，她突然停下脚步，默默的站了一会儿之后，又走回父亲面前。「爸，我跟你说一个秘密。」 「哦？」好稀奇，女儿大概有二十几年不曾跟他说秘密了啊！ 杜爸爸好奇又开心的凑上前，准备和杜雨恩分享这温馨的一刻，「什么秘密？说吧！」 杜雨恩看着一脸兴奋的父亲，有点不忍心，但还是微笑着开口说道：「我跟周青玉……大概没办法在一起了。」 原来是这样啊…… 「咦？！」他又惊又慌的看向女儿，明明是件伤心、遗憾的事，她却依然笑着，反而让人感觉更加凄凉。「为什么？你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是他欺负你吗？你们怎么会这么突然……」 「不是他，是我不好。」杜雨恩叹口气，打开桌上装着山楂饼的大罐子，抓出一把塞进口袋，「我说谎骗了他，让他生气难过，我自己也很后悔；所以……我不想又骗你。」 杜爸爸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傻傻的看着女儿剥开一颗山楂饼，然后塞进他的嘴里，任由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自己口中融化开来。 「这是我们的秘密喔！」杜雨恩伸手拍拍父亲的肩膀，然后转身回房。 杜爸爸想开口追问，但心中的惊愕和冲击却让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愣愣的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周、周先生！」一个小护士急匆匆的奔来，紧张又害怕的看着这个严肃又帅气的男人，一方面被他高大俊美的长相所迷惑，另一方面又很担心这个整顿起院务毫不留情的人，会不会在听到自己要报告的消息之后大发雷霆…… 周青玉睨了她一眼，转头向身边的女人说了声抱歉后，在她好奇的目光下走向小护士，「什么事？」 「那个，杜小姐……」他一靠近，小护士更加紧张，一边脸红，一边发抖，连话都说不完全。 周青玉心中一紧，沉声追问：「她怎么了？」 「她……不见了……私人物品也都不在，大概是自己出院回家了……」 呀啊啊啊！好可怕啊～～小护士看着面前那张俊脸在瞬间变得狰狞、恐怖，心中忍不住惨叫了起来。 但周青玉表现出的怒气就只有短短一瞬间，下一秒他自己换回了原本漠然的神情，向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工作吧！」 那个笨女人！她是跑到哪里去了？擅自出院回家了吗？是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不先跟他联络？ 周青玉又生气、又心烦，之前他委托一些医界的朋友放出消息，想替这家医院找个新的经营者，也很快的就收到了一些对这件事有兴趣的回应；而他这几天就忙着接待前来参观的各方人士，同时还要处理院内的繁杂事务。 虽然周青黛也帮他做了不少事，但他还是每天从早忙到晚，卖笑到脸皮都觉得酸。 周青玉也不是不想多去陪陪杜雨恩，毕竟放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住院，他也很过意不去，但是每天都过着这种忙碌的日子，每当他想停下来喘一口气、偷个空闲的时候，就有别人像是也发现到他突然有了时间，赶紧拿着其他工作过来，非得让他的时间充实到毫无空隙不可。 结果，他就只能在工作告一段落的深夜，像个贼似的悄悄摸进杜雨恩的病房，疲劳的坐在床边，就着微弱的光线，像是要为自己充电似的，安静而沉默的盯着她发呆。 他知道她的伤势早就已经复原，也明白她心里不快乐、很无聊、时常望着窗外发愣，但是如果让她出院回家，那他就连在半夜去看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青玉只好昧着良心，硬是让杜雨恩继续留在医院里。 结果现在，也不知道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从医院里消失，她都不知道他也是会担心的吗？ 周青玉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掏出手机，先是拨了杜雨恩的号码，在听到未开机的冷漠回应时，又再次深呼吸，然后打了杜家的电话。 「喂！」没多久，中气十足的回应声在耳边响起，是杜爸爸接的电话。 「杜爸爸你好，我是青玉，请问雨恩在家吗？」 「哦～～是你啊！」还知道打电话来问问，算这小子有情有义！「她刚回来没多久。」 周青玉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至少还有回家，没让他连去哪里找人都不知道。 「哪里好？」虽然雨恩说是她的错，但是听到周青玉一副如释重负的语气，杜爸爸一颗保护女儿的偏心就不爽了起来，「我是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在搞什么鬼，雨恩只跟我说是她对不起你，也不讲说是发生什么事……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分手啊？」 呃，虽然雨恩说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但是周青玉也是当事人，这样应该不算讲出去吧？ 分手？！「没那种事！」她也太自作主张了吧！ 「没有就好。」呼！他就放心了。 不然依照雨恩这性子，搞不好也无心再认识男朋友，结果就一辈子当老姑婆，以后他这个当爸爸的还得捐钱盖一座尼姑庵让她住……「她有时候就是冲动了点，比较没想那么多；不过我看雨恩也是很难过，有认真在反省了啦！你就让她一点……」 周青玉紧紧握住手机，努力不让叹息流出口，「很难过……她哭了吗？」 「嗯……哭了喔！」应该是躲在房间里哭吧！做爸爸的不负责任的猜测着。 他终于忍不住叹息出声，「唉！我也有……我晚上方便过去拜访吗？」 「好啊！雨恩她妈妈今晚要炖猪脑汤，一起过来喝！」一起分担胆固醇。 「谢谢杜爸爸，那我们晚上见。」结束通话，周青玉转过身，正好迎向另一个女人的充满兴味的微笑注视，他敛起脸上的情绪，温和却又带着一点疏离的向她点点头。「抱歉，让你久等。」 「没关系。」代表凌龙集团前来商讨收购案的凌芳菲笑着回答，眼中对他有着毫不保留的欣赏与兴趣。 这位周青玉先生虽然看起来温文儒雅，但做事的判断和方法都很明快果决，对于自己坚持的底限也毫不退让，若非他是个医生，凌芳菲还真想延揽他进自家公司工作，肯定也能有一番作为。 但医生也有医生的好处，她可以把他介绍给体弱多病的堂妹，如果真的有机会修成正果的话，也算是一举两得。 脑中精明的盘算着，凌芳菲继续朝他扬起笑容，「谢谢你这几天的介绍，关于你提出的条件，我想应该也没太大的问题，至于之后的细节，我会再另外和你约时间讨论。」 听她这么说，周青玉也微微一笑，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辛苦你了，希望能顺利进行。」 「周先生今晚有空吗？我有个堂妹从小被家里长辈娇宠着，再加上身体比较弱，因此很少出外走动，也没什么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觉得你们可以试着来往。」凌芳菲把话说得很明白，她是要替堂妹找物件，而且那可是个被捧在大家手掌心的天之娇女，依照总裁爷爷对小堂妹的疼爱，说她是凌龙集团的小公主也不为过。 若是真能娶到她，别说是平步青云，就算是躺着也能飞黄腾达。 周青玉自然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但是对这强大的名利诱惑，他的神情未变，甚至连眉眼也没有动一下，唇角则是依然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只有眼中的温度降为冷淡，无形的将自己与凌芳菲的距离拉得更远了。「感谢凌小姐的抬爱，不过我已经结婚了。」 「哦？」对于他的推辞，凌芳菲也不以为意，只是瞟了他的左手一眼，「真抱歉，是我冒犯了，我看周先生并没有戴婚戒，以为你仍是单身。」 周青玉没对这个试探做出回应，只是往走廊底端那个沉默等待着的高大身影瞄了一眼，「戒指的事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值得因此耽误凌小姐的行程，你的秘书也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见他无意多谈，识趣的凌芳菲微微一笑，礼貌性告别便转身往秘书的方向走去。 站在里杜家大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周青玉努力的调匀呼吸，平抚着心中的躁动和怒气。 他匆匆的将工作处理到一个段落，然后马上伸手制止周青黛又要搬到他面前的文件，直接说明自己要去找杜雨恩后，就在妹妹谅解的目光下迅速离开这个无止境的工作深渊。 这阵子因为忙碌，一直住在医院里的他刚才回了一趟诊所，赫然发现杜雨恩竟在他诊疗室的桌子上放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头那张仅有寥寥数语，而且还是写在广告传单背面的‘信件’，以及冰凉的戒指落在他手上时，让周青玉的心头火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说什么‘我很抱歉做了这么可恶的事，你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既然知道他生气，那就用身体来向他赔罪啊！ 跑得不见人影是哪门子的诚意？ 还有‘我想你或许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所以用这种方式跟你道别’这种鬼话，她随便揣测别人的心意已经够令他生气了，更何况猜的还是错误的！ 这个傻瓜。 而爱着这个傻瓜的他，还真是一失足千古恨，他都不想说自己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周青玉走上前，拉开了杜家药铺的玻璃拉门。 坐在柜台后头看电视的杜爸爸一看到他，露出了一脸放心的笑容，正想拉开嗓门亲热的打招呼，但又怕被女儿听见而躲起来，只好压低音量，小小声道：「你来啦！」乖女婿。 和杜爸爸寒暄了几句，心思早就跑到杜雨恩身上的周青玉终于忍不住焦躁，要求上楼见她。 察觉到他的坐立不安，杜爸爸一边偷笑，一边特地带他上楼，然后在杜雨恩的门前敲了两下，「雨恩，爸爸进去一下喔！」 希望乖女儿不要怪爸爸成为准女婿的共犯，还没把她给嫁出去，胳臂就一直往外弯。 「门没锁。」 模糊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让杜爸爸扬起得意的笑容，拍拍周青玉的肩，然后朝他伸出大拇指，无言的要他好好表现，随即便蹑手蹑脚的下楼，识趣的不待在门外偷听。 得到准岳父的支持，周青玉努力忍着笑，轻轻的推开房门，看到杜雨恩正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手中还拿着一本漫画。 真的是好没良心！ 嘴上说觉得对他很抱歉，却在莫名其妙的甩了他之后，还能这么悠哉的躺着看漫画，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给放在心上？ 「你这算是在反省吗？」他没好气的出生质问，心火闷闷的烧着，却在她惊讶的转过头时，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水，滋～～的一声在瞬间熄灭了。 杜雨恩慌张的坐起身，胡乱抹着被眼泪浸得湿答答的脸庞，「你、你来做什么？」 「来讨回公道。」真是的，哭成这副小可怜的模样，他哪里还气得起来？「你干嘛哭？」 惨遭分手的人可是他啊！ 「我……看漫画太感动……」她别扭的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太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失恋而痛哭流涕。 是吗？周青玉挑起眉，拿过她刚才正在看的漫画，「《极乐天国》？‘草莓君在遇见西瓜太郎之后，又会发生什么爆笑的事呢？让你笑破肚皮的第三集！’很感动吗？」 杜雨恩羞窘的一把抢过漫画，「笑得太夸张有是会流眼泪啊！」干嘛一直拆她的台？是有这么讨厌她吗？ 周青玉也懒得再跟她计较这些借口，双手环胸，一脸不悦的盯着那个可怜兮兮的女人。「为什么突然自己跑回来？」 「我觉得我早就好了啊！」一直躺下去才会生病。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很忙……」想到之前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一面，杜雨恩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似的，整个人显得枯萎没力，「然后我觉得你在生气，不想见我。」 「所以你就决定跟我分手？」她这样乱来，就算他原本不生气，也会忍不住发火啊！ 「而且我看到你跟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在一起。」她闷闷的说道，想起那一幕，她心里还是很难过，「有些住院的病人说，那是某个财团的千金小姐，不仅对医院有兴趣，对你也有意思，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也开心的样子。」 「再加上我住院的时候一次也没见过你，我想说你大概是讨厌我、忘记我了，那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这群人是连续剧看太多了吗？这种剧情也编得出来！「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你难道不把自己当成是我女朋友吗？」 他的疑问反而让杜雨恩更加退缩，「我……不敢。」 她上一次就是这么做，结果一时的勇气却得来痛苦的回忆，以及难以抹灭的伤痕；虽然杜雨恩知道可以去问他，但她……做不到！ 想起那些令她胆怯的往事，周青玉叹了一口气，板着的俊脸却依然没有放松，「把手伸出来，然后闭上眼睛。」 「做什么？」要打她的手心吗？ 「处罚你啊！」问这么多，他威吓似的瞪她一眼，让杜雨恩乖乖的伸出手，闭上眼。 一阵冰凉的缚感沿着她左手的中指指尖慢慢往手指根部滑去，杜雨恩惊讶的睁开眼，看见那个被她拔下来的戒指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她有些激动，也有些困惑的望着一脸无奈的周青玉。 他坐到床边，细细的抚着她的手，然后开口解释道：「我一开始是生你气，但是后来是真的太忙了，要处理的工作那么多，我又想赶快把事情结束掉，专心回诊所上班。」 「所以去看你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我又不想把你吵醒，所以才会让你误以为我避不见面；至于你看到的女人，是医院的买主没错，而且她今天还约我去她家吃饭，说是要介绍她堂妹给我认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报复似的伸手捏住杜雨恩满是感动的脸颊。 「要不是我说我已经结婚，恐怕就被招亲了！」这些八卦王的预言能力还真强。 「你喇有贼婚？」因为被他捏着脸，杜雨恩口齿不清的问着‘你哪有结婚’，结果连另一边的脸颊也因此惨遭指夹。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我要向你求婚，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周青玉眯着眼，一副她敢说不的话，就要继续捏着不放的威胁姿态。 看她又羞又气的瞪着他，她两边的脸颊又被他稍稍拉长，那滑稽可爱的模样，终于让周青玉笑了出来。 他松开手，转而将她抱进怀里，松懈下来的脸庞埋在她的肩上，用那种会令她颤抖发软的慵懒声调轻轻在她耳边催眠，「待会儿我就要向你爸妈提亲了，你还不答应我的求婚，待会儿要我怎么好意思跟他们说我想娶你想得要命？」 「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吗？」杜雨恩忍不住吐了周青玉一句，然后看着他坐直身子，在他带笑的凝视之下，红着脸，无语的点了点头。 「乖。」他摸摸她的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以后你要是再随便把戒指拿下来，或是闷声不吭的误会我，就要受到我的独门惩罚！」 独门惩罚？「那是什么？」杜雨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知道吗？」 「算了，你别说好了。」看他那一脸邪恶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内容。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周青玉才不管她的反对，硬是要讲，「就是罚你照着‘制服诱惑’那套书的内容，连同女主角的所以台词、动作、服装，一个不漏的全套四本演给我看，还没出中文版的部分，我可以帮你翻译。」 杜雨恩听得脸色都要发黑了，有点后悔自己对这个求婚答应得太早，「那要是你让我生气、难过呢？」 「我是觉得应该不会，但是既然要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那……」他装作一脸苦恼的考虑了好一会儿，「惹老婆生气，罪加一等，那就罚我演两遍吧！」 好处都被他占尽了！ 杜雨恩正想抗议，却见周青玉愉快的扬起唇角，快一步的吻上她，奸诈的用这个方法来让她说不出话。 一吻方休，周青玉意犹未尽的又在她的唇上轻啄了好几下，「你嘴里有酸酸甜甜的味道。」 「哦！是山楂饼。」她从店里摸来的。 周青玉是一脸做作的惊讶，「真的吗？再让我尝一下味道。」说着又将杜雨恩抱进怀里，热情甜蜜的吻了起来。 被吻得昏昏然的杜雨恩攀着他的肩，脑中突然窜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感慨——看来山楂还真是相当开胃助消化，看他现在对她的胃口多好，都快把她连人带骨给消化掉了！ 以后要是不想纵欲过度的话，还是少吃点好…… 番外篇 正宗‘制服诱惑’ 三年后—— 「亲爱的老婆，祝你生日快乐！」周青玉扬起迷人的微笑，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一脸苦瓜样的杜雨恩，「这是今天的生日礼物。」 她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收下礼物，努力勾了勾唇角，「呃……谢谢。」 「这么一来，你终于收集到‘制服诱惑’全系列了！」 唉……「是啊！」杜雨恩无奈的瞟了书架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物上。 「真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想我这辈子也无法完成这个壮举……」根本就不会去买。 她将包装纸拆开，飞快的扫了那令人无法直视的煽情封面一眼，赶紧将书本放到书架上，让它和它的伙伴们团聚。 ‘制服诱惑’系列之《总裁请温柔一点》、《机长要小心驾驶》、《主厨别狼吞虎咽》，加上刚刚收到的《医生来检查身体》，这四本书摆在一起，就像一个攻击力强大的色情结界，让杜雨恩一看到它们，心灵就有种衰弱无力的感觉。 不过，终于解脱了！ 她明年不必再收到色情小说当礼物了！ 想到这里，杜雨恩的苦闷表情终于退去，露出了开朗而欣慰的笑容。 「还有别的礼物喔！」周青玉见妻子恍神了，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庆生活动尚未结束。 哦？杜雨恩的好奇心被挑起，「还有什么？」 「为了庆祝你的生日，我决定让你任选这四本书中的其中一个场景，由我来表演给你看，无论是多复杂、多困难的情节，我都会努力达成的。」像是被绑在床上，或是被涂奶油之类的……他都有心理准备了！ 要是不管他的发言内容，只看他诚恳真挚的表情的话，杜雨恩还真觉得自己嫁了一个优秀又高尚的好男人，只不过这个世界有光明，就有黑暗；有纯洁，就有汗秽…… 在周青玉热切的催促之下，她勉强抽出其中一本，翻开—— 「目录。」很好，收工结束！ 他了没这么轻易甘休，「这个不算，重来。」 结果就这样被他驳回可好几次，杜雨恩根本不觉得是要让她‘任选’，而是要选中周青玉有兴趣的场景，这个下流游戏才能真正结束。 「好吧！」她豁出去了！「这个如何？男主角被蒙住双眼，手脚也被绑住，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任由女主角欺凌侮辱……」 这下周青玉终于满意了，「很好！就这个。」 于是，他被蒙着双眼、缚住手脚，一副柔弱娇怯的模样，就等着被女主角欺凌侮辱—— 她呼了一口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sm成品。「绑完就饿了，我去吃蛋糕。」随即丢下入戏的丈夫，径自走向厨房。 这样够欺凌、够侮辱吧！ 结果后来，杜雨恩解开他身上的束缚时，马上被愤怒不满的丈夫反攻，依照书中的确实内容，折磨了她一整个晚上。 隔年—— 「亲爱的老婆，祝你生日快乐！」周青玉扬起迷人的微笑，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一脸愉悦的杜雨恩，「这是今年的生日礼物。」 太好了！今年总算是正常的东西了吧！ 杜雨恩开心的拆开包装，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僵凝，化为无法理解的困惑。 她抬起头，望向正在帅气微笑的丈夫，「这是什么？」 「‘制服诱惑’系列第二部《护士小姐来打针》，而且附有作者签名！」 相对于周青玉神采飞扬的模样，杜雨恩已然化为一尊石像，呆滞的盯着手中书本那张爆乳美少女穿着护士服装的惹火封面。 原来，还有第二部啊…… 【全书完】 编注：欲知‘制服诱惑’系列其他故事，请看—— 1.玫瑰吻563《纯情恶总裁》 2.玫瑰吻571《肉体派型男》 3.玫瑰吻579《猛男吃到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