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引你》 01 z市的天气变化多端，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早晨沈渝步入图书馆时，天空还万里无云，阳光猛烈而毒辣，晒得她满脸通红。等到她下午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然暗沉下来，暗色的云挤压着灰沉沉的天，掩去了刚才的明媚晨曦。 像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一样，她脑洞大开，胡思乱想着。 这个时间在图书馆外的人并不多，或许是因为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也或许是因为都还呆在图书馆内，通往图书馆旁边的一条路很是冷清，基本没看到什么人。 路旁的树上偶尔有翠绿色的叶子飘落，随着清风，在空气中转了个圈，缓缓落到地面。这样的天气，配上这样的景色，倒有一丝萧瑟凄清的味道。 沈渝站在原地，也没因为天空这山雨欲来的架势而着急着回家。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走进图书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慢腾腾地在店里转悠着。 突然间，像是感觉到他人的注视，沈渝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然而，店里除了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店员，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在闲逛的人。 错觉吗？ 沈渝没多想。她收回思绪，又晃悠了一圈。感觉没什么想买的，却又不想空着手离开，便走到冰柜旁拿了一瓶豆奶，这才向收银台走去。 沈渝把豆奶放到收银台上，低头打开手机。 店员随意地将手机塞进裤子的口袋，神情懒散。他用机器扫了下条形码，眼都不抬，吐了句：“三块。” 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他的声音伴随着雨点落下，淅淅沥沥的，像珠子掉落到地板上。原本干燥的水泥地也慢慢的被雨水沾湿，呈现出零零散散的黑色小点。 沈渝抿了抿唇，往外头看了几眼。想起现在时间还早，家里也没人，干脆在收银台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个三明治，递到店员面前。 “加上这个吧。” 闻言，店员瞟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摆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的声音清润而明亮，像是一块打磨过的璞玉。 “加上这个三块？” “……”沈渝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眼睛瞪大了些，显然是因为店员的不按常理出牌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这个意思。”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店员的表情很苦恼，如同遇到了巨大的麻烦。他挠了挠脸颊，自言自语道：“这可不行。” 沈渝急了：“我的意思是……” 这次店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坚决地说：“小利润经营，不讲价。” 沈渝：“……” 行。大哥，你可以。你厉害。就你最能说。 沈渝的的心情有些郁闷，但一抬眼，发现对方的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比起刁难她，倒像是闲暇之时找她逗乐几句。 “多少钱？”沈渝也没太放在心上。怕他再说出什么，又补充了句，“我是说两个加起来。” 店员扯了扯嘴角，不再捉弄她，他抬手指着机器上显示的数字，示意她自己看。 沈渝道了声谢，用手机付款，随后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她拆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了一口，假装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实际上注意力都集中在店员的身上。 身材颀长，套了件宽松的黑色短袖，显得十分清瘦。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毛，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蓬松，像是刚睡醒。 他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背靠墙。手指修长白皙，把玩着手机。面上不带任何表情，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仿佛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好像……有点眼熟。 沈渝费劲地想着，有点想开口问他，又怕被认作是搭讪，而且她也没那个勇气主动搭话。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作罢。 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自己的偷偷注视，已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观察。 店员突然开口：“好看吗？” 他朝沈渝挑了挑眉，眼睛黑亮，总是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勾人意味。 是突如其来的搭话，沈渝一时还不太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发现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犹豫几秒后，她强装镇定地回：“什么？” “觉得我很帅？” “……” 这毫无铺垫的话让沈渝嘴里的豆奶差点喷了出来，她低下头，内心是近似无语的想笑，她忍不住看了过去，琢磨着怎么回答。 要不要问问到底认不认识？ 这个念头一出，立刻就被沈渝否定掉。现在这个状况问好像更像搭讪了…… 沈渝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低头喝了口豆奶，想就这样敷衍过去，余光却注意到店员一直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忍了一会儿，看店员像是不得到回答不罢休，沈渝只好点点头，低着头，无奈地应道：“还行。” 声音十分清脆，有些温婉，但又带着点少女的活泼，异常好听。 得到回应，店员似乎很满意，拧开桌上的一瓶水喝了两口，喉结滑动了几下。他的眉眼微挑，更加没皮没脸，低声笑：“喜欢我？” “……” 这次沈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太适应这种自来熟般的来往，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生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 怕跟他开玩笑了，他会当真，又怕玩笑开过头了，会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的手心莫名冒了汗，脑袋垂得更低了，像是低到了尘埃里。等沈渝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严肃而认真：“不是。” 这样正经的回答，让场面变得有一丝尴尬。 店员也收起了笑容，不再说话，纳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这时，便利店外面响起了很大的动静。 玻璃门被推开，有几个女生跑进来避雨。店里因为开了空调，比外面的温度低了不少，被空调风一吹，她们猛地哆嗦着身子，抱臂大呼好冷。 雨势越来越大，天已经完全黑了，偶尔还有雷声响起。路上的行人走得匆匆忙忙的，身上也都湿了大半。 沈渝的注意力被外面的雨吸引，她忽然没了留下来的兴致，收拾好东西，又在便利店里逛了一圈，找到卖伞的架子，选了把墨绿色的伞便去付款。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挑选着零食，笑闹着，眉眼十分生动。沈渝的眼睛更加黯淡了，神情带着羡慕，她勉强的扯起嘴角，询问店员伞的价格。 店员看了她一眼，眼神狐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认得我吗？” 沈渝愣了，原来真的见过？她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诚实答：“好像见过。你是不是还在别的地方工作过？” 毕竟她是第一次来这家便利店。 “……” 听到这个答案，店员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双眸漆黑不见底，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眉眼还夹杂着几丝戾气。这表情只维持了几秒就收敛了起来，他像是气乐了，直接笑出了声。 随后无视了她的问题，用讨债般的语气说：“四十块。” 沈渝蹙眉，看着机器上上显示的二十元，觉得莫名其妙。她忍了忍，但还是不太高兴，忍不住道：“这儿写着二十元。” 店员低眼看她，硬邦邦而又幼稚地重复了一遍：“小利润经营，不讲价。” “……”沈渝顿了下，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听到笑声，店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沈渝立刻抿着唇瓣，收敛笑意，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她觉得自己的笑点有点奇怪，但也因此没再计较，妥协地从钱包里拿了四十块，递给他。 他毫不客气地把钱收起来，眉峰微微舒展，脸上挂着的阴霾也随之消散。还微微掀起眼睑，鸦羽般的眼睫衬得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平静地看她，不知道在表达什么情绪。 仿佛在置气。 像个还未长大的大男孩。略微稚气的表情让沈渝有些手痒，想伸手去捏捏他的脸。 沈渝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她拿起雨伞，匆匆推开门，刚想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店员的表情重新沉了下来，他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眼，一副又困又气的模样。 旁边的女生们有些激动，推搡着其中最漂亮的女生在说着什么。 长得也挺撩人的，沈渝暗暗想。她打开雨伞，看着被大雨打得发颤摇摆的树枝，把书包背到了胸前，缓缓步入雨幕中。 - 回到家里。如她所料，父母还没回家。 沈渝脱了鞋子，把伞挂在鞋柜旁边的伞架上，就着鱼缸的灯走到房间。放下书包，她直奔浴室，慢悠悠地泡了个澡才出来。 沈渝用毛巾擦着头发，回房间翻出手机放入兜里，到客厅去泡了杯牛奶。盘腿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她捧着牛奶，点亮手机屏幕。 安安静静的，除了软件的应用通知，没有任何消息。 沈渝象征性地点开微信看了两眼，发了会儿呆，随后放松了精神，像平时一样，打开了个漫画app，点了里边唯一一个收藏来看。 没两分钟就看完了，她认真思考了其中的剧情，留下评论。 很快，沈渝退出了app，百无聊赖地翻了翻微博。她的眼神顿了下，突然打开网页，在搜索栏上输入“如何正确跟人开玩笑”，扫了两眼后，没过多久就放下了手机。 向后一倒，沈渝整个人躺在沙发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失了神。 闪电呼啸而过，雷声轰鸣而起，而后便只剩下大雨的磅礴声，空调的运作声，还有鱼缸发出的潺潺的水声。孤独与悲戚像是一片巨大的迷雾将她笼罩起来。 她莫名想起今天的那个男生。 满眼的笑意，嘴唇因为刚喝过水显得十分红润，戏谑道：“喜欢我？” 02 第二天清早。 沈渝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昨晚忘了关窗，此刻房间里全是清新的雨后气息。 往窗外望去，天空稀稀疏疏的飘着几片云，碧蓝色的背景，地面还是湿的。这场大雨像是将整个城市冲刷的干干净。 沈渝在冰箱里随便折腾了点吃的，然后习惯性地回房间刷题。午饭时间也懒得出门，她叫了个外卖，像是应付般地吃了两口后，又放下。 做完好几套试卷，困意袭来，沈渝揉了揉眼，回床睡了个回笼觉。再度醒来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上一届高考生的战场正式结束。她醒了醒神，把东西收拾好。 走出房门时，才发现母亲回来了。 此时，沈母正站在玄关里脱鞋。听到动静后，她朝沈渝的方向看了过来，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要去学校了？” 没想到母亲会回来，沈渝走了过去，惊喜道：“你怎么回来了？昨晚电话里不是说这个月都很忙吗？” “回来看看你呀。”沈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含愧疚，“最近公司太忙了，你爸在外头出差也赶不回来。我那边的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就抽空回来一趟，剩点收尾的事情晚点再回去解决。” 随后，沈母从钱包里拿了两千块，递给她，又开口道：“这次要去一个月，拿多点，别亏待自己。明天的水平测试好好考，别有太大的压力。” 还是絮絮叨叨的模样，沈渝却丝毫不觉得不耐烦，乖巧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沈渝的家境很好，父母与朋友合资联合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年收入过千万。但也有坏处。得到的越多，所耗的时间也就越多。 因为是独生女，沈父和沈母都十分宠爱她，虽是忙碌，但别的孩子有的，她一样都没有少，甚至更多。在这种环境下，沈渝没有被宠坏，倒也是令人惊讶。 前年公司上市了之后，他们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沈渝也渐渐从一个眉目开朗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孤僻又话少的女生。 这样的转变是潜移默化的，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知道从何问起了。 “还有，学习这方面尽力就好，放宽心，心态很重要。”沈母叹了口气，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比起成绩，你对妈妈来说更重要。” 说完她便牵起沈渝的手站了起来，柔声道：“走吧，今天妈妈送你去。” 心头一暖，沈渝弯着眼，跟着母亲走到玄关。她刚想拿起平时用惯的伞，目光一顿，而后鬼使神差地拿了挂在它旁边的那把墨绿色的伞。 - z中的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为方便沈渝去学校，沈父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买了一套房，算是在这边安了个窝。他还特地选了一套跟沈渝的初中同学唐钊文在同一栋楼的房子，让沈渝非常高兴。 这边虽离公司较远，但除了出差和沈渝住宿的期间，其他时候沈父沈母都会到这边休息，雷打不动。 高一走读的时候，沈渝和唐钊文天天结伴而行，并且高二开始住宿的时候，他们回学校也会约好一起去。但从高二上学期的后半段时间开始，因为某些事情，唐钊文开始躲着她。 一开始她还有些难过和不知所措，久了便习惯了。她从没跟父母提过这件事情，省得他们在忙碌之际还要替她操心。 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在等待电梯的期间，沈母用手机跟客户发着短信，沈渝闲着无事便把伞折叠了起来，放入书包里。整理好之后，电梯也恰好到了。她喊了母亲一声，刚想走进去，视线触及电梯里的人时，面色一僵，不自觉地停下了步伐。 沈母将目光从手机转移到电梯里，看见里面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她拍了拍沈渝的脑袋，笑骂道：“傻愣愣的干什么，快进去呀。” 看到那人一反常态地按着开门键，沈渝绞着手指，紧张地跟着母亲进了电梯。 沈母看着两个孩子，笑着问：“钊文啊，你又和渝渝约好了吧？” 唐钊文顿了一下，冷淡地看了沈渝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 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沈渝刚松了口气，沈母却突然摆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也是，我都忘了你们一直都是一起约好一起回学校的。行吧，那我就不妨碍你们了。” 沈渝愣住了，想说点什么，却又想不到该如何说。 沈母没注意到她的反常，继续道：“渝渝，那妈就直接去公司了啊，你自己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钊文，帮阿姨按一下负一层。” 沈渝心不在焉地说：“……嗯，妈妈你开车小心点。” 到一楼后，两人前后出了电梯，双双回头跟沈母道别。等电梯门关上了，唐钊文收起笑容，表情立刻变得冷若冰霜，生硬道：“别跟着我。” 沈渝顿时心头一涩，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她手足无措地从书包里把伞拿了出来，放在手上。有了实物在手中，像是给她支撑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她的心情也因此镇定了不少。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唐钊文的身影了。 他走的很快，根本不会给她追上去的机会。 - 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沈渝顿时生了不想太早回学校的情绪。 恰好到了晚饭的点，她垂头思索片刻，继续往前走，进了附近了一家快餐店。 因为这家店就在学校和小区的旁边，沾了地理位置的光，生意特别兴旺。在这个时间段，店里店外的座椅都已坐满。 此时已经五点出头，但正值盛夏，阳光依然猛烈，星星点点的光顺着破了洞的顶棚往下照射，落了几颗在沈渝的脸上。她微微皱了眼，跟老板点了个手撕鸡饭。没有空桌，她也不可能会主动去跟人拼桌，只好补充了一句“打包”。 随后拿着号码牌站在外头等。 六月的天，暑气难掩。原本被大雨冲湿的地面被蒸腾，热气扑面而来。沈渝刚从舒适的空调房里出来，此时十分不适应，背脊都是湿的，额前也渗出了细细的汗。 沈渝忍不住用手掌给自己扇了扇风，长长地呼了口气。因为这密密麻麻的人，也因为这闷躁的天气，等得有些不耐烦。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去催促一下老板的时候。恰好，一个穿着围裙的服务员走了出来，环顾四周，大喊着：“一个手撕鸡饭打包！号码牌不要被挡着了！不然我看不到啊！” 没有人有动静。 沈渝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号码牌，下意识走了过去，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身后突然抬起一只修长结实的手臂，伴随着清浅而凛冽的薄荷气息，以及少年略带懒散的声音：“34号？” 服务员立刻点头：“诶！对对对！” 沈渝的身体有点僵硬，对这忽如其来的，近在咫尺间的距离毫无防备。 少年宛若不自知，声音又近了一些，带着呵笑，语气悠悠地，是在跟服务员说话，却又给了沈渝一点他在跟自己说话的错觉。 “啊，是我的。” - 等沈渝再抬头时，就只能看到少年离去的背影。 高大挺拔的身姿，蓝白条纹的校服，白色的球鞋，背着个纯黑色的书包。走路时步子很大，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认识的同学揽住肩膀。 他没防备，下意识向前酿跄，很快就稳住，肩膀颤了颤，像是在笑。 少年气张扬桀骜。 沈渝莫名失神。 不知过了几分钟，耳边又响起了服务员的叫号声。她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那怪异的心跳，微笑着把号码牌递了过去。 03 因为带来的东西不算少，到校后，沈渝先回了一趟宿舍。 宿舍已经有两个人回来了，此时一个坐在床上，另一个背靠爬梯，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昨日新播的电视剧。看到她回来，声音半点没停顿，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 沈渝沉默着走到柜子旁边，快速整理好带来的衣物，然后背起书包离开了宿舍。她的手里还提着刚刚打包好的晚饭，茫然地思考着，很快便到饭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沈渝吃饭的速度很慢。直到饭堂里连灯都关上了，她才出了饭堂，往实验楼的方向走去。 - 在放假之前，学校就给了通知：12级的学生在八号下午五点之前不得到校，免得弄出喧哗，影响考生发挥。 所以沈渝才拖到这个时间点才过来。 虽然高考已经结束，但教学楼仍然是封闭的，要为接下来的学业水平测试安排考场。 返校准备学业水平测试的这些学生被安排在了实验楼自习。高考刚结束，此时高考生在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回家，动静并不小，学校便将他们的晚修时间从七点推迟到了八点。 实验楼在学校的一个较偏的位置。 越往那边走，听到的人声就淡了些。到实验楼的时候，沈渝几乎已经听不到那些刚高考完的学生兴奋的吼叫声和笑声了。 周围很安静，一路上也没见到有什么人。 按照每个班的教室安排，她顺着楼梯，慢吞吞地上了四楼。 走廊的灯没有开，实验楼的教室没有窗户。尽头处的教室亮着灯，有白亮的光从门里射了出来，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 刚好就是他们班被安排到的教室。 沈渝走进了教室。 此时才七点出头，教室已经来了十几个人，包括唐钊文。大多同学都坐在位置上复习，少许几个女生围成一团，笑嘻嘻地在说些什么。说话声音也不大，没有影响到其他人。 那几个在说话的女生刚好就坐在沈渝附近。 坐在最中心的那个女生叫陈玥，眉眼生的十分好看，明眸皓齿，笑起来唇边有个小梨涡。注意到沈渝的到来，她抱着臂，声音突然扬了起来：“实验楼怎么这么破啊。” 另一个女生回道：“毕竟旧楼嘛。” 陈玥的声音脆脆的，娇纵不悦：“厕所脏的要死，而且门还没有锁。连灯都没有，我服了。反正等会儿天完全黑了，我肯定不会再去的。” - 沈渝没继续听她们说话，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放进口袋里，出了教室。 之前上实验课的时候，沈渝也来过实验楼这边，但基本都是上了课就走，没来过这边的厕所。进去一看，空间虽狭隘，却也没有陈玥所说的那么糟糕。 厕所的窗户很小，紧闭着，外面的光线几乎透不进来。也不是陈玥所说的那样，连灯都没有。此刻灯大亮着，气味不太好闻，但还算能接受。 沈渝进了靠里的隔间。 下一刻，外头突然有了点动静，窸窸窣窣的，不算大。能听到有女生用气音在说话，像是在阻止些什么。另一个人则固执地说着：“你别管！” 伴随而来的是，像一层纱一样笼罩下来的黑暗，以及突然的关门声。 有人把厕所的灯关了。 像是认为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恶作剧。 沈渝的动作一顿，能听到外面响起女生克制着的笑声，有些尖利，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在她的头上。 这漫无边际的漆黑与安静令她觉得恐惧，也令她觉得厌恶。 沈渝低着眼，突然懂了些什么，自嘲了一下，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出了厕所。 回到教室里。 原本聚成一团的那几个女生此刻已经散开来，各自回到位置上学习。陈玥独自坐在位置上，翻阅着手中的练习册，似乎心情很好。 前座的男生转头跟她说话，她还笑眼弯弯地回应了几句。 沈渝走回自己的位置，路过陈玥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她眼睫低垂，面容苍白如纸。体型偏胖，却仍没有一种健康向上的精神。 沈渝就站在她的旁边，一直没有说话。 原本陈玥还一直忽略她，依然笑嘻嘻地跟前座的男生讲着话。时间久了，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突然收回视线，极其不耐烦地用将踢了踢桌脚，抬头看她。 “站我这儿干什么？嫌我不够热？” 听到她的话，沈渝抬眼看向她。好半晌，沈渝的脑袋一歪，表情不算好看，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你看得见我？” 前座的男生笑出声来：“这什么话啊。” “你有毛病吗？”陈玥的口气极差，“我瞎了？你当自己多瘦小？这多大一个身躯，我是瞎了我才我看不到。” 她一生起气来，说话的嗓门就格外大，整个教室的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女班长坐在位置上没动，但也皱着眉看了过来，却将矛头全指在沈渝的身上：“沈渝，其他人都在学习，别吵了行不？” “哦，我以为你看不到我。”沈渝宛如没听到，平静地说，“那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是看不到我，才把厕所的灯关掉的。” 陈玥的表情僵住，勉强勾起唇，皮笑肉不笑道：“什么关灯。” 沈渝没再解释，定定地与她对视了几秒，轻声道：“别再做这种事情了。” “……” 她回到了位置，眼一抬。突然与斜前方的唐钊文对上了视线。沈渝没看清他的表情，因为对上还不到一秒，她便低下了眼。 陈玥反应过来后，又开始骂骂咧咧。她的声线又细又尖锐，此刻像是被拉长了，如同铁制品相互摩擦发出来的声音，格外不适。 班长过去安慰她，扯着她往外走，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 晚修结束后。 周围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沈渝不急着回宿舍，坐在位置上继续做题。下课时间的教室并没有上课时那般安静，她才书包里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的时候，沈渝才写完了手里的试卷。 沈渝长吁了口气，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她低着脑袋，并没有注意周围。 下一刻，其中一侧的耳机突然被人摘下。 沈渝下意识往那一侧看去，眉眼呆呆地，似是措手不及。她又低下了头，动作慢了起来，也没有主动吭声。 唐钊文站在她的桌旁，面上没带什么表情，低声道：“今天怎么回事。” 沈渝抿了抿唇：“没什么。” 此时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空气仿佛也闷沉了下来。 唐钊文的耐心并不好，声音烦躁：“你们无不无聊？又在说什么事情？都快高考了整天闹来闹去，有病吗？” 沈渝收拾东西的速度又快了起来，全部塞进书包里，而后抬起头看他。她沉默了几秒，像是没有精力去跟他辩解，只是轻声答：“知道了。” “……”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沈渝背上书包，“没有我就先走了。” 唐钊文站在原地，力道全部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觉得发泄出火，心情更是闷。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04 学业水平测试结束后，学校又安排了一次分班考。 z中每个学期都会安排一次分班考，以此来分出重点班。高一上学期还未分科，所以只有一个重点班。等到下学期分文理后，就变成两个，分别是文重和理重。 靠前边的排名一般不会有太大的浮动，每个学期只会有一小批学生掉出重点班，再由考进重点班的人替补进去。 因为已经高三了，这次分班之后，不会再有分班考试。所以除了重点班之外，别的班级也有大的调动，差不多是随机分配。 这次，只有两个人被分出了理重，沈渝也在其中。 这个消息让许多人大跌眼镜。毕竟沈渝从高一到现在大大小小的考试，排名从来没有超出全年级前五。 晚修后，她原本的班主任为此找她谈话。 也许是天色太晚，办公室里只剩几个老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灯光很亮，明晃晃地照射着沈渝的眼，让她有了一丝的恍惚。 “来了？”班主任喝了口茶，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坐吧。” 沈渝摇摇头，轻声道：“我站着就行。” 班主任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这次考试是怎么回事？” 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老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沈渝还是觉得有点心虚，却又莫名有种即将远离禁锢的快感。她低着脑袋，小声道：“就没有考好。” “我都听改卷老师说了。”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数学后面六道大题一个字都没写，语文作文一个字没动……怎么没考好？是你压根不想考好！” 沈渝抿着唇，没说话。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老师也不想干涉你太多，但也怕你会走了歧路。”班主任苦心婆娑道，“你是觉得在重点班压力太大了吗？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你可以跟老师说。你现在成绩很好，再努力一下，什么大学你都能考得上。我只是怕你以后后悔。” 沈渝依然没吭声，却莫名因为老师的话红了眼。 班主任又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我可以跟学校说一声，让你继续留在重点班——” “不用。”沈渝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了口气，忍着哽咽说，“真的不用。谢谢老师，我去了普通班也会好好学习的。” 班主任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有点失望，却也没再强求：“你要知道，现在你做的每个细小的决定，可能对未来都会造成千丝万缕的变化。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来决定，老师只是给你做一个引导，希望你别走偏。但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会再固执地给你做选择。” 沈渝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班主任挥了挥手，似乎被她这幅固执地模样气到了，没好气道：“行了回去吧，在普通班如果成绩下降了，别回来找我哭。我是不会安慰你的，我只会把你轰出去。” “……” 沈渝揉了揉眼睛，因老师这样的话语忍俊不禁，再次道谢，转身离开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朝里开的。沈渝打开门，刚走出办公室，就撞到了一个刚好要进来的人。她低头道歉，捋了捋头发，又掩饰般地用手摸着通红的眼。 见那人没有动静，她便主动向右挪动一步，想从那人旁边绕过去。 像是故意一般，那个人学着她向右挪了一步，挡在她面前，很刻意地轻哼了一声，也不多做停留。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办公室。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沈渝回头，办公室的门却已经关上，连个背影都看不到。 莫名其妙地，就让她想起的那天的便利店店员，以及在快餐店的那个少年。 两者结合起来…… 回想起那天店员眼里的不可置信和后来的一系列不正常的举动，沈渝心虚地想着：所以是一个被她遗忘了的同学？ 还是她想多了，只是相像而已。 不能证实结果，沈渝也不再纠结。她走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通红的眼睛，嫌弃地洗了把脸。 几秒钟的光景，又让沈渝想起刚刚的那个男生。 因为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纯白的运动鞋，还有修长的腿，虽然没有看到脸，但她心里已经倾向于他是那个“店员”了。 那人又幼稚的哼了一声，很明显带着赌气的意味，仍旧没有任何的恶意。 镜子里的人弯起嘴角，想抿唇忍住，却还是笑出了声。 - 走回教室的一路，能看到很多同学都搬着书籍和物品走向高三楼。 沈渝愣了愣，突然想起还要搬教室，她没了悠哉的心情，加快脚步回到教室。 高考生考完后，高三楼就空了。恰好遇上分班，学校便安排他们这些准高三生过去。高三楼地理位置很好，离宿舍和饭堂都很近，倒是为学生们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学习。 沈渝回到自己的课桌前，将东西收拾好，看着堆成两座小山的书籍，有些苦恼。 余光看到旁边的男生主动问女生要不要帮忙，她叹了口气，决定自食其力。将不需要的东西扔掉，剩下的分几次运过去。 正当她还在思索着要不要把这堆做完的练习册丢掉的时候，原本坐在角落的陈玥走了过来。她的眉眼隐隐夹带着点幸灾乐祸，模样美艳动人，被校服掩去了几分媚色，显得娇憨纯真。 陈玥坐在她的位置前面，歪着头，支着腮帮子笑：“听说你被分出重点班了？”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同学都去了新教室，教室里剩的人并不多。除了还在整理书籍的，部分还在学习的，剩下的都是留下来清洁卫生的。 陈玥说话的声音不算大，可在安静的教室里却显得十分突兀。 有几个同学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竖起耳朵，将注意力集中在她们两个身上。 沈渝不太想搭理她，平静地收拾着东西：“你有事吗？” 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抵触的情绪，陈玥笑眯眯地说：“跟你聊聊天啊，毕竟当了一年的同班同学。” 沈渝低下眼，继续收拾东西：“哦，我不想。” “胖得五官都看不清了。”陈玥没在意她的态度，坐在前面，伸手戳了戳她桌上的书，“那唐钊文可还行，不以貌取人。不过要是他觉得你好看，那我可得怀疑一下他的审美。” 沈渝手中的动作没停，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连成绩好这个唯一的优势都没了。”陈玥笑了起来，“倒是只剩满身的肥肉。” 沈渝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她：“你说完了吗？” “你这人怎么这种态度。”陈玥像是很委屈，“我觉得你这样不好啊。学生就是得学习，你总想别的事情做什么。作为同学，我只是想给你一点忠告而已。” “你留着给自己就行了。”沈渝的声音很低，半带嘲讽。 “你——” “到底谁整天想别的事情。”沈渝的情绪本就不算好，被她一闹更是烦躁。她不想让自己的模样太失态，强忍着脾气，认真地说，“从头到尾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应该把火气撒在我的身上。” 陈玥不怒反笑：“什么叫跟你没关系，我对你撒什么火。我这不就来跟你聊聊天吗？” 沈渝突然没话说了，也不再想反驳些什么：“那你说吧。” 随后，她继续低头收拾东西。陈玥再说什么，她也不再有任何动静。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笑意满面，却不达眼里；一个安静异常，一个话中带刺。 表达出来的气氛完全不像是和谐的，而是僵持不下的，对立的一个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男生打闹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是谁讲到一个好笑的事情，突然传来一阵爆笑声。直至他们步入教室，看到这个场面才骤然噤声。 短暂的沉默后，声音再度响起。 其中一个男生拍了拍唐钊文的肩膀，揶揄道：“唐钊文，两女争一男的场面啊。你可真真真的抢手，嫉妒死了啦！” 另一个男生恶劣地笑：“文文啊，胖的你来，瘦的交给我。” 原本唐钊文的脸色还不算难看，却立刻因为这样的话沉下了脸。他骂了句“你俩有病吧”，随后毫不客气地把那个男生的手甩掉。 唐钊文往里走。路过沈渝时，他突然停下步伐，冷嘲热讽地丢下一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绩说不定就不会掉得这么快了”，之后才走回自己的位置。 气氛安静片刻。 很快，陈玥笑出声来。 沈渝的表情僵住了。前几天，唐钊文对她说那样的话的时候，她其实也很难过。一直安慰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考虑太多。 此时他的话，他的态度，又让那样的情绪顿时升起。让她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功课似乎都白费掉了，一点作用都没有。 沈渝的心情顿时低落到了极点。鼻尖一酸，眼眶也莫名发红。 其实被别人说的时候没有这种心情，只觉得难堪，生气，以及莫名其妙。但被在乎的朋友这样说的时候—— 就会觉得很难过。 05 沈渝低下头，没再吭声。陈玥又在旁边说了几句，见她半天不搭腔，这次也没了兴致，心情大好地离开。 随后，沈渝抱起桌上的一摞书，走出教室。 夏日的晚间，空气依然是闷躁的。走廊上的灯管很亮，吸引了几只小飞虫围绕。夜色如同暗色的帘幕，是压抑的，也是漫无边际的。 沈渝的心情很差。去高三楼还要一段时间，她叹了口气，看着边上的楼梯，本想往下走，却莫名地绕开，开始向上爬，上了顶楼。 学校的顶楼很空旷，因为有不少学生早上会来这里晨读，学校还特地在角落搭了一个让学生遮阳和避雨的棚，在里面放了几张桌子和椅子。 沈渝随手把书放在地上，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趴在栏杆上。 清风拂过脸颊，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沈渝的情绪好了些，却仍旧觉得胸口堵得慌，想找人倾诉一下，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她说话。她想了想，在最近联系人里找到母亲，按了拨通键。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起来，传来沈母温柔又带着点疲惫的声音，她那边似乎有些忙碌，隐隐约约能听到其他人碰杯的闹腾声。 “渝渝，怎么了？” 听到沈母的声音，沈渝的眼前浮起了一层水雾，忍着哭腔随便扯了个理由：“妈妈，我被分出重点班了。” 沈母似乎换了个地方，电话里的喧嚣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想怎么安慰她，过了几秒才轻声说：“没关系啊，慢慢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普通班可以努力就行了。别想太多了，知道吗？” 沈渝吸了吸鼻子：“我想你和爸爸了。” “……”沈母的声音带了几丝抱歉，“你爸爸不在我旁边，他现在应该在忙。你要不给他打个电话？我现在有点事情，晚点给你回个电话好不好？别难过了啊。” 沈渝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乖乖点头：“好。” 她揉了揉眼睛，小声说：“我先去收拾东西，现在要搬教室。妈妈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沈渝拿着手机，双臂撑在在栏杆上，从上往下看。这个高度让她有些眩晕，她深深地呼了口气，神情放空，慢吞吞地平复着心情。 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一时之间，除了正在忙的父母，她居然找不到任何人。 是不是活得有点太失败了。 夜晚，高楼，清风，空气中不知名的花香。一切都像是蛊惑。 沈渝的看着楼下的世界，仿佛在看另一个国度。 沈渝眨了眨眼，隐隐能从远方听到学生的欢声笑语。她朝下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也许是因为她的身高不够，视角被挡住了。她开始发愁。 那里好像有人在笑，好像有人在叫她。 好像有人需要她。 可她看不到是谁，她想看看是谁。 沈渝转过身，突然看到地上的那堆书，思忖半晌，将它挪动到栏杆旁，得意地夸赞自己的聪明。她正想踩上去——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渝？” 听到这个声音，沈渝像是从梦魇中挣脱开，她回过神，收回了脚，僵硬地回头。 抬头一看，发现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顶楼并没有灯光，只有月亮发出朦胧的光线，沈渝看不太清，她眯了眯眼，正想开口问是谁，那人就打开了手机的电筒。 视野瞬间亮了起来。而她也瞬间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表情变得有些呆滞。 是那天的便利店店员。 电筒的光向上照射着，显得他的脸有些阴森，但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容，倒不会让人心生畏惧。 “你在这做什么？”少年眉眼一抬，声音吊儿郎当的，“同学，这还没高考呢，你就学着那些哥哥姐姐们开始践踏书了？” 沈渝勉强地笑了下，没回答他的话。神情不太自然，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沉默一瞬。 少年脸上的笑意收起，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你真不记得我？” 沈渝顿了下，没搭腔。 这个反应在少年的眼里，就如同默认。 又沉默一瞬，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他大步地朝她走了过来，五官曲线还带着少年的柔和，不算硬朗，情绪也说不上好。 注意到他的表情，以及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模样，沈渝莫名有些心虚，她压了压心里的情绪，开始胡说八道：“我记起来了，之前我们同班过。” 这话没有一点儿作用。少年仍然顶着一脸不信任，连语气都带着十分明显的狐疑：“哦，之前是什么时候？” “……”其实沈渝对他这种穷追猛打的态度有点无言以对，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下，“高一。” 从高二上学期开始被一些人针对，到下学期的时候已经完全被孤立，印象里并没有他。 而他……也不像是那种人。 少年的眉峰舒展，语气也不如刚才那般生硬，听起来稍微柔和了点。像调查户口一样，他再度问道：“上学期还是下学期？” ……真是够了。 沈渝眼神飘忽，纠结了半晌，感觉有点印象却又不太确定。看到少年刚转好的脸色又开始发黑，她有些着急，刚想随便蒙一个。 下一秒，少年突然故作凶狠地戳了戳她的脑门，一字一顿道：“上学期。” 沈渝怔愣。 很久前，唐钊文也对她做过这样的动作。 朋友间总会有些较陌生人来说，亲密一点的行为，但都只是因为是朋友。根本没有其他的念头。 被误解觉得很生气，发现生气没有用之后，原本被生气覆盖着的难过就会显现出来，并成倍成倍地叠加。 沈渝的眼前浮起一层雾气，被她压抑的很久的情绪一下子涌了起来。喉头一涩，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嚎啕大哭。 这是突如其来的发展。 少年明显呆住了，嘴角一抽，表情瞬间僵硬，良久才反应过来。他尴尬地收回手，握着拳虚晃了下，厚着脸皮说道：“我这手，最近有点不受控制……” 没听到她的回应，他又不知廉耻地再接再厉：“就是，那什么……最近它不太听我的话，我也挺苦恼的。总之——”他破罐子破摔，理直气壮地说：“戳你是它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没过多久，少年又心虚地问：“……我戳疼你了？” 沈渝哭得撕心裂肺，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她蹲了下来，将脸埋在臂弯里，像是要把这一年所受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少年挠挠头，不知所措道：“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 听到他的话，沈渝的声音停顿了下。像是想给他点面子一样，她压低了声音，却依然忍不住想哭的冲动，小声啜泣着。 但少年显然对她仅仅只压低声音的态度很不满。他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带着恐吓。 “你再哭我揍你了啊。” “……” 这样的恐吓对于一个正在难过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威慑力。就算有，起的也只是反作用。 沈渝的哭声停住，声音猛地又嘹亮起来。像是更委屈了。 少年张牙舞爪的气势立刻消失不见：“我错了……” 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少年也默默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问：“很疼？” 沈渝没吭声，眼泪低落到膝盖上，形成星星点点的深色水渍。 沉默中。 少年神色难辨，一副自己被碰瓷了的模样，硬着头皮说：“以我的角度来看，我认为，我刚刚用的力气还不足以碾死一只蚂蚁。” “……” “但以你的角度来看。”少年沉痛地说，“也许就是有这种可能性，让这个情况升级成，我的力道重到能杀人。” 因他这话，沈渝瞬间有些破功，哭声停了下来。但因为哭久了，喉咙里总发出一些不受控制的哭嗝，停不下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这样的声音还是让少年很烦躁，他郁闷地揪揪头发，声线压低，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搞得我也有点想哭了。” 这像是小孩子说出来的话。 沈渝埋在臂弯里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随即，他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像是没了耐性：“你别逼我。” 这样的转变，让沈渝措手不及，哭嗝也因为惊吓停了下来。她呆滞地吸着鼻子，有些担心他会生气。 刚想抬起头看看少年的表情，便听到他再度开口。 “我今天话就给你撂这了，你要敢再哭一声——”少年表情讳莫如深，他故意压低声音，再次威胁道，“我就当场哭给你看。” “……” 沈渝终于抬起头，哑然失笑。她蹲在地上，眼里还含着泪水。皮肤白皙，显得眼眶和鼻子越发的红润，像只兔子，十分滑稽。 看到她的笑容，少年明显松了口气。下一秒，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眉眼还含着委屈，声音硬邦邦的，幼稚地吐槽了一句：“变脸神速。” 沈渝后知后觉，听到他这话才反应过来，低头尴尬地捂住脸，耳根发烫。 微风吹过，将月亮藏在了大片的云里。楼下的大树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还传来学生用力关门的声音。 “喂，别捂了。” 少年站了起来，神色又变得懒洋洋地，尾音拖长，像是在调侃。 沈渝默默放下手，抬眼。 他手里拿着唯一的光源。这个角度看去，显得越发的清俊高大，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鼻息间的那股花香似乎更浓郁了，仿佛在里面掺杂了什么迷药。沈渝的心脏怦怦怦直跳，呼吸莫名也停住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站在那儿，校服的扣子没扣好，露出半截锁骨。身姿俊朗卓越，眉眼如画，身后是繁星点点，光彩却不及他半分。 “我叫周徐引，别再忘了。” 沈渝曾经看书，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是形容三国时期的著名美男嵇康的。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意思是，他像松树间沙沙作响的风声，高远而舒缓悠长。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原来一个人的名字是会说话的。像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告诉她，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极其贴切而让人觉得有共鸣的形容。 06 过了好半天，直到周徐引出声提醒，沈渝才回过神，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揉了揉蹲到有些发麻的腿，没有说话。 周徐引的表情略带犹豫，试探道：“你大晚上的在顶楼做什么？” 沈渝低着头，随口道：“心情不太好，上来透透气。” 似乎不太在意这个答案，周徐引无所谓地轻笑一声。他把手机的电筒关掉，放入校服裤的袋子里，随后弯腰搬起地上的一摞书，单手捧着，另一只手扯住沈渝的马尾辫，很自然地说：“走了，热死了。” 被他扯了一小会儿，虽然他用的力气并不大，但沈渝还是觉得这样走路很不自在，便稍稍用力把头发揪了回来，小跑着跟着他。 “一班？”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冒出两个字，虽然是在问她，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一班是理科重点班。 沈渝立刻摇头，突然反应到他看不到，便出声说：“不是，分到十班了。” 语气听不出情绪。 前面的人倏地停下了脚步。 沈渝低着头，能清楚地看到他急刹车般的脚，却因为惯性停不下来，直接撞到他的背上。她疼得立刻捂住鼻子，郁闷地看着他，表情有些疑惑。 “怎么了？” 周徐引转过身，恍然大悟般地喃喃着：“原来如此。” 随后，他望向沈渝，眉间挂着一丝同情，他用右手抓了抓脸，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成绩其实没那么重要，也没必要为了这个就……” 后面的话他似乎说不下去了，沈渝看着他在沉默过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 虽然知道他好像是误会了点什么。但是，真的欠揍。沈渝捏了捏拳头。 说完之后，周徐引继续快步向前走，模样显然很愉悦。半晌后，他头也没回，又问道：“哦，对了，你刚刚说分到哪个班来着？” 沈渝沉默半晌，然后不情不愿地回道：“十班。” 周徐引又停了下来。 这次沈渝及时刹住了脚，庆幸地倒抽一口气。这次如果又撞上去估计会把他推下楼梯。她后怕地皱眉，语气不太好，提醒他。 “你别老停下来，很危险。我刚刚都差点把你推下去了。” 闻言，周徐引再次回首，勾了勾唇，并没有理会她的责怪。他眼里带着点艳羡，轻笑道：“真羡慕你，能跟我这样帅的人同班。” “……” 沈渝盯着他不说话，表情难以揣测。 本来周徐引只是想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此时看到她这样的神情，他也有些不自在了，抬手挠着脑袋，移开了眼。 他刚想当做若无其事的继续下楼。恰在此时，沈渝开口了，语气冷漠，在这样的黑夜里显得有些阴森。 “我现在推还来得及吗？” “……” 周徐引被她这句话噎住，他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摸了摸鼻子，用鼻音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泰然自若地继续往下走。 看着他的背影，沈渝有点想笑，弯起了唇。 又走了几步，周徐引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警惕地说：“你敢推我我就报警。” “……” - 谈笑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班门口。 沈渝在顶楼呆的时间不算短，此时时间不早了，或许是以为人都走光了，教室的门已经被某个学生关上，里面漆黑一片。 这个状况显然出乎她的意料，沈渝瞪大眼睛，走过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很快她就接受了现实，转过头对周徐引说：“门被人关上了。没办法了，你把书给我吧。我带回宿舍，等明天再搬过来。” 听到她的话，周徐引直接走到她旁边，将书塞到她的怀里，轻声嘱咐着“拿好”。随即，他挑起眉，用手推了推门旁边的窗户。 如他所料，被锁住了。 沈渝没有注意他的举动，以为他的话是指书很重，让她好好拿着。她点点头，拿到书便打算走了：“今天真的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 在她说话的期间，周徐引已经把窗户拆下来了，动作驾轻就熟，像是个专业拆窗的。他将拆下来的那块窗户放在地上，用墙支撑着。 下一刻，周徐引让扯过沈渝怀里的书，对着窗户抬了抬下巴，沉声说：“扶着。” 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双手，沈渝愣了愣，却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按照他说的话，听话地走过去扶着地上的窗户。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书本掉在地上的哗啦啦的响声。 沈渝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转过头，看着两手空空的周徐引，两人正好对视。 “……” 短暂的安静过后。 沈渝眼神呆滞，一字一顿地说：“你、在、做、什、么？” 周徐引没回答。 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沈渝气笑了，明知故问道：“你把我的书丢进去了？” 注意到到沈渝表情不太好，周徐引紧抿着唇，随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周徐引妥协般的将手从窗户伸了进去，很熟练地往门的方向一摸，“咔嚓”一声，门开了。随后，他抬起地上的窗户，轻松地安了回去。 动作一气呵成。 他的举动让沈渝的脸色立刻放晴。她推开门，把教室的灯打开，走到窗边把将地上的书捡了起来。 周徐引跟在她后面，表情不霁，嘟囔着：“没良心。” 用指节叩了叩身前的桌子，他阴阳怪气地说：“同学，今天你就不用谢了，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便走向教室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翻出抽屉里的书包，臭着脸就要离开。 余光注意到他真的要走，沈渝有些着急，书都来不及捡完便抬头喊他：“周徐引！” 周徐引停下步伐，转头沉默地看向她。 “你生气了？”她不确定地问。 周徐引露出一个微笑，抬手搓了搓后脑勺，面上平静，真实的情绪完全相反。 像是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一样，不可置信地在心中指责着她：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最好。这种情况能不生气吗？是你你不生气？到底怎么可以这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我绞尽脑汁为你想办法开门的时候，能做出那种拍拍屁股，直接不等我就走的恬不知耻而不讲义气的事情！ 心理活动那么丰富的周徐引摆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淡淡道：“嗯？什么？” 沈渝松了口气，笑道：“没生气就好。行了，你回去吧，明天见。” 周徐引：“……” 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发展，原本冰封的表情裂了几分。 周徐引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之后，决定不再跟她计较这些事情，随口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宿舍门禁时间都过了半小时了。” 沈渝把书整理好，找到教室唯一的空位置坐下。 刚好是周徐引位置的前面。 听到他的问题，沈渝下意识答道：“我还有一些书在之前那个教室，而且高三的门禁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不用担心。” 周徐引在原地思考了下，长腿一跨，坐到他自己的位置上。他趴在桌子上，像个大男孩一样，扯了扯她的衣袖。 “要不要我帮你？” 沈渝有些犹豫：“我的东西有点多……” 周徐引微微一哂，松开她的衣袖，站起身来。他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身材挺拔，虽然脸上带着笑，却仍然给人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少了我还懒得帮呢。” 话音刚落，他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见沈渝还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便催促道：“快跟上。” 沈渝回过神，立刻背起书包匆匆跑到他旁边，笑容灿烂，感激道：“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周徐引瞟了她一眼，随口说道：“给我带份早餐就好。” 沈渝一口应下：“好，你要吃什么？” “能吃就行。” 周徐引个子高，步子自然大，走路速度很快。没过多久，他用余光观察到，因为两人身高差距太大的缘故，沈渝只能一路小跑的跟着他。 周徐引扯了扯嘴角，假惺惺地说：“累吗？要不我走慢点？” 沈渝不太好意思，嘴角翘着，气息有些不稳，口是心非道：“不用。” 周徐引了然的“哦”了一声，然后走的更快。 沈渝：“……” “这样的速度还行吗？”他笑得恶劣。 沈渝这才发现他是在逗着她玩，立刻合上了嘴，不再说话。 看到她瞬间气得鼓了起来的脸，周徐引直接笑出声，放慢步伐，走到她身后。因为忍笑，声音被他压低，略显低沉：“你走前面吧，按你的速度。” 沈渝面无表情地看他，随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都到了。” 周徐引挠了挠头，也不觉得尴尬，抬脚跟上。 - 一班的教室还灯火通明，在一栋漆黑的教学楼里，显得格格不入。 除了沈渝的桌子，其他人的位置都空荡荡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只剩几个边打闹边打扫卫生的同学，还有坐在位置上整理东西的唐钊文。 收起与周徐引玩闹的情绪，沈渝走回自己的位置。 唐钊文的位置在前排。听到动静，他看了过来，神情冷漠，目光划过几秒就收回。很快，他突然注意到沈渝身后的周徐引，视线顿住，又挪了回来。 沈渝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快速搬了一摞书放进书包，然后抬眼看着周徐引。刚刚那点小小的闷气早已散去，她指着桌上的书，打着商量问：“这些你能搬得动吗？” 周徐引站在她旁边，拿下书包，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书装进书包中。闻言，他稍稍挑眉，轻笑：“问这种话，你看不起我？” 沈渝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表情意味深长，最后还是没吭声。 因她这反应，周徐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正想说些什么。另一边，坐在前排的唐钊文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嗤笑了起来：“周徐引？” 周徐引看了过去。 唐钊文：“听说你这次又垫底了。” 沈渝一愣，不知道唐钊文为什么莫名其妙来找周徐引的毛病。她下意识扯了扯周徐引的衣服下摆，想替他说点话。 还没等她开口，此时心情正不佳的周徐引冷笑起来，扬着脑袋，盯着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长的真丑。” 唐钊文：“……” 07 对着他这张脸，唐钊文真的没法反驳，一口气就含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把火气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周徐引的心情明显好了一些，却还是因为沈渝刚刚的反应而小心眼。他将沈渝手中的书包拿过，也背了起来。 这样的举动，使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亲昵。 周徐引又往自己的书包里塞了一堆书，背好。然后用双手把剩下的书抱起，用脚尖碰了碰沈渝的鞋，示意她：“走了。” 沈渝默默跟上，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上唐钊文的双眼。犹豫片刻，她板起脸，又给了他一击：“唐钊文，就你那成绩，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说完沈渝走出了教室，徒留唐钊文一个人在原地气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 周徐引在门口等她，看到她出来，他抬了抬下巴，说：“你走前面。” 沈渝看着他怀里高高的书本，伸手拿了三分之一，想了想，又拿多了几本。注意到他背上的两个书包，她顿时想起里面装着的满当当的书，立刻道：“把我的书包给我，太重了。” 周徐引皱起眉头，似乎很不爽她的质疑，他别开脸，沉着声音说：“不用，我可以。” 沈渝眨眨眼，这次没再拒绝，抬脚走在前面。 两人刚认识，而且都不是话多的人，周徐引似乎还在生着不知名的闷气。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在安静的走廊里，两人的沉默显得更尴尬了。 沈渝垂着脑袋，看着封皮上的字眼，刚想说几句话，和缓一下气氛。还没等她说出话来，下一刻就听到周徐引十分窘迫的声音：“沈渝，我感觉我的肩膀要断了……” “……”沈渝顿了下，莫名笑出了声。 两人都把手中的书放到了地上，周徐引把书包给她，将自己的书包双肩背好。沈渝背好书包后，才满含笑意地问：“这次应该不会断了吧？” 周徐引：“……” 这段小插曲过后，很快就到了教室。 周徐引把书放在沈渝的桌子旁边，转了转手腕放松。随后，他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拉开拉链。 沈渝坐在位置上，抬头看他，忍不住问：“你和唐钊文认识？” “谁？” “……”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沈渝挠了挠头，声音一下子就低了下来，“就刚刚说你垫底的那个。” “噢。”周徐引神情懒散，把书包里的书拿了出来，放在沈渝桌子上，“以前同班，有点印象，但不记得名字了。” 沈渝不太相信：“不是同班吗？怎么会不记得名字。” 闻言，周徐引忽然抬头，盯着她，僵硬地勾起半边唇，自以为很和蔼地说：“怎么不会，你不是连我的脸都认不出来了吗？” “……”沈渝立刻闭嘴。 沈渝的话又让周徐引回忆起了刚刚唐钊文的话，脸色又黑了几分，咬牙切齿道：“呵呵，他居然说我垫底。” “……” 对于他这种幼稚的言行举止，沈渝莫名弯了弯眼，她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心情欢快地说：“走吧，宿舍门禁时间快到了。” 看着她散乱地堆在桌上的书，周徐引提醒她：“不把书整理好？” 沈渝边说边背起书包：“不了，明天我早点来弄。” 周徐引没再说话。 两人并肩一起走向宿舍，一路上依然保持着像是陌生人般的沉默。 时间已经不早了，夜色暗如墨，一路上有清风在吹，带来了不知名的花香，清新的气味扑人。这个时间点，路上基本看不到别的人，气氛幽静沉沉。 直到快到女生宿舍，沈渝才打破了宁静，讷讷道：“你怎么了？” 气息阴沉到她觉得不开口不行。 刚好走到女生宿舍门口，两人停下了脚步。 听到她关心似的问话，周徐引才微微舒展眉峰，抿着唇挠了挠脸，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半晌，他叹了口气，没什么底气地说：“我这次只是考差了。” 沈渝顿时反应过来，立刻安慰他：“你别听他的，他成绩也不怎么样。” 闻言，周徐引眉峰间的阴霾一挥而散，嘴唇一扯，原本下垂着的眼也扬了起来：“他不是重点班的？” “……”沈渝沉默了一会儿，她盯着周徐引笑的灿烂的脸，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撒谎，“他一直在重点班。” 周徐引：“……” 两人相对无言。 周徐引收回笑容，表情分不清喜怒。良久，他诚恳地说：“你还是别安慰我了吧。” “……” 身后传来宿管阿姨催促的声音。 沈渝回头看了一眼，重新看向他，快速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可以帮你”。随后，她放大音量，说了声再见，立刻跑进宿舍。 周徐引没时间去反应她的话，听到宿管阿姨的话也迅速冲向宿舍。 所幸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离得很近，他跑了十几秒就到了。进了宿舍楼，周徐引放慢脚步，慢腾腾地爬着楼梯，边开始想着沈渝的话。 帮他吗？ 周徐引勾起嘴角，好像还不错。 - 回到宿舍。 因为刚刚猛地对周徐引冒出来的话，沈渝的心脏还跳的很快，脸颊红扑扑的。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心里却莫名发酵出点别的情绪。 那是很难形容的一种情绪。 有种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的快感，难以自控的喜悦在内心深处升腾着；但又因自己的唐突而后怕，会让对方觉得莫名其妙。 沈渝深吸了口气，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这么小声，对方也不一定听得到。她开始自我安慰，那种后怕的情绪不算浓烈，总体的情绪还算很好。 时间不早了，沈渝进宿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她的速度很快，出浴室后将放置换洗衣物的桶放到阳台，这才走向柜子旁拿出书包里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两条未接电话。 宿舍内静悄悄的，另外三个舍友此时都开着小灯在床上学习。 沈渝不想吵到她们，直接走到阳台，关上了门。刚巧，那头正好打了电话过来，沈渝接了起来，边用毛巾擦拭头发边说：“妈妈。” 沉默了几秒，沈母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愧疚：“渝渝，对不起啊。妈妈今天太忙了，你刚刚说你被分出了重点班是吗？还难过吗？” 沈渝弯起嘴角，安抚道：“没事，今天就是被老师骂了不太高兴。” 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笑意，沈母松了口气：“嗯？那现在高兴了？” 沈渝笑了笑，不置可否。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沈母有些好奇。 这次沈渝没再沉默，她低头斟酌了一下用词，却想不到什么好的语句去形容今天发生的事情。最后，她言简意赅，只说了一句话。 “就是，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好到，令周围那些出类拔萃的人也都黯然失色。 好到，让她觉得之前所受的委屈，好像都不再值得一提。 08 挂了电话，沈渝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在阳台一系列事情做好，回到宿舍里。 已经熄灯了，宿舍内安静得像是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沈渝的床位在上铺，虽然已经放轻了动作，却仍旧发出了细小的“吱吱”声。 虽然每个学期都会分班，但学生的宿舍却是固定的，从来不换，所以沈渝的舍友一直是重点班那几个没被分出去过的同学。 高一刚开学，沈渝申请了走读，因此她和舍友的关系就跟普通同学差不多，并不亲近。等到她高二回来住宿的时候，想要跟她们打好关系，却已经融不进她们的小天地了。 此时，宿舍里只能看到微弱的光，还有动笔的唰唰声，纸张翻动的声音。在这样的静默中，沈渝的下铺突然开口：“沈渝，你这次怎么考那么差？” 按照过去她们对待自己的态度，沈渝并不觉得她这样的问话是在关心自己，所以只是随口敷衍道：“太简单了，不想写。” “……” 不知道是谁冷笑了声，沈渝也没在意，她打开小灯看了会物理大题，想出解题思路才开始动笔，写完之后又背了会儿单词。 再看时间已经两点了，她揉着困得有些睁不开的眼，调了个五点半的闹钟，眼睛一闭，立刻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渝醒来的时候，天空才蒙蒙亮。 沈渝爬下床，到阳台洗漱。整理干净后，她理了理头发，本想披散下来，却又突然想起昨天被揪住的马尾。她的视线一顿，咬着唇把头发绑了起来。 宿舍的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一个擦过她的肩走到阳台，另外两个个还坐在床上，神情呆滞，眼睛还半闭着，似乎还未从睡意中挣脱开。 换好校服，沈渝检查好书包里的物品，离开了宿舍。走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跑着回宿舍拿出她的保温盒。 走出宿舍楼，沈渝到饭堂里买早餐。她不太清楚周徐引的口味，干脆看到顺眼的就买一份。加起来差不多有四人份。所幸是保温盒的容量大，倒也装得下。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走到教室门口时，看着紧闭着的门，沈渝才想起她没有钥匙。 因为时间尚早，教室还没有人来。 沈渝等了一会儿，郁闷地走到办公室，也没有人。她走回教室门口，动了动窗户，正想着周徐引是怎么拆的，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沈渝。”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到来人，惊讶地瞪大眼，跟他打了个招呼。 周徐引边打哈欠边走到她旁边，重复昨天的动作，开好门才问她：“等多久了？” “没多久，刚来。”沈渝眨眨眼，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你怎么也那么早？” 看着她满当当的双手，周徐引替她拿过保温盒，走进教室。把保温盒放在她桌上，他坐到位置上。似乎困极了，直接就趴到桌面，闭着眼回答她的话。 “来开门。” 沈渝愣了下，迟疑道：“班里没钥匙吗？” 周徐引没睁眼，懒洋洋地问：“什么没钥匙。” “不然以后都要你这样早起拆窗户开门吗？” “……”周徐引突然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像是气乐了，“我就起这一次。” “这样啊。”沈渝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低头打开保温盒，把最顶层的取了出来，剩下的都放在周徐引的桌子上，然后又放了一瓶豆奶。 看着桌上的保温盒，周徐引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把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个馒头三个包一碗粥，还有一瓶豆奶。周徐引挑了挑眉，心情一下子就好了，长腿一伸，跨到沈渝的椅子下方踢了下：“不错啊，知道我的饭量。” 沈渝呆呆地回头：“啊？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四人份的。” “……”周徐引瞬间敛去笑意，为了顾及形象，他故意说，“拿走，我吃不了那么多。” 沈渝哦了一声，配合地问他：“拿哪个？” 周徐引深吸了口气，被她的低情商噎到，没有回答，又不想让她把东西拿走，只是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远离自己的视线。 然而沈渝不懂他的意思，见他没有开口的欲望，她迟疑地问：“不好吃吗？” 然而周徐引还是没有开口，她只好默默转回去，继续边啃馒头边收拾着桌子。 “……”这是什么绝世低情商？ - 等他们两个吃完，班里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 把分类好的书籍放在书桌下面的柜子里，沈渝又放了一堆常用的在桌子上。然后转头把周徐引桌子上已经空了的保温盒收好，拿出一套新的数学题，开始动笔。 在她还在思考最后一道填空题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洪亮又粗犷的声音。 “哟，哥儿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啊，吓得我以为要迟到了。”一个长相憨厚的男生拍了拍周徐引的肩膀，然后从椅子后面的空位挤了过去，坐在他的旁边。 周徐引看了他一眼，暗讽道：“你也够早啊，之前不都踩点到吗？” 提到这个，男生气得磨牙：“你还好意思说，整个宿舍都被你吵醒了！动静那么大！” 沈渝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下意识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眨了眨眼，跟他打了个招呼：“李煜德。” 看到沈渝，李煜德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笑嘻嘻地应下：“这不是沈渝吗，你也被分到十班了啊？”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周徐引因为入学考试的成绩被分进了重点班，跟同班的李煜德在同一个宿舍。三人都曾在重点班同班过，如今又能重新聚在一个班里，倒是有缘。 在听到沈渝喊出李煜德的名字时，周徐引的表情瞬间变得不悦，他拧起眉头，用指节叩了叩桌子，质问道：“你怎么记得他不记得我？” 听到他不服气的声音，李煜德猛地笑出了声，对他比了个剪刀手：“噗——我跟你可不同，我在重点班呆了一年呢！哪像你，第二学期就被刷下去。” “还不是出来了。”周徐引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而后周徐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李煜德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两人眼里似乎有火花正在激烈地对抗着。 沈渝突然笑了起来，指着他们两个说道：“你们两个好像在含情脉脉地对望。” 周徐引：“……” 李煜德：“……” 李煜德讪讪地收回目光，过了几秒，他又望向沈渝，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他因为你不记得他生气了？” 沈渝犹豫了下，看了看周徐引。他并没有表态，她便没有回答。 李煜德却把她的沉默当作默认，他侧身，伸手勾了勾周徐引的脖子，戏谑道：“周哥，对人家沈渝有想法？” 周徐引不置可否，但表情却坦荡荡的，让李煜德完全打消了那个念头。 沈渝因为他的反应有些愣神。她想，他真的跟唐钊文一点都不一样。 之前唐钊文听到这样的玩笑，会气得立刻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奋力地辩解，完全不顾她这个当事人的表情有多尴尬。 他的反应让李煜德更好奇了，勾住周徐引脖子的力道加重了些，而后将他的脸挪了过来，用自己的脸蛋蹭了蹭，捏着嗓子，故作娇态：“那到底为什么呀？” 周徐引立刻嫌恶地掰开他的手，用手心擦了擦脸，看他还靠得那么近，就用擦完脸的那只手狠狠地将他推远些，怒道：“你离我远点说话。” 见周徐引还是不回答，沈渝也有些好奇了。 她思考了下，开始为自己辩解：“周徐引，我感觉我们两个之前估计是那种在走廊见到也不会打招呼的关系吧？所以我不记得你也情有可原啊……” 听到她理直气壮的辩驳，周徐引感觉原本已经受伤的心灵又被人补了一刀，他委屈地哼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假寐，不再理会他们两个。 - 很多年后，他们三个再次聚到一起。 李煜德和沈渝闲聊的时候，又开口问起了这个问题。 沈渝认真的思考了半晌，按她这些年来对他的了解…… 没考虑多久，沈渝表情坚定，一副事实就该是如此的样子，对他说：“我觉得按他那种自信的有些厚颜无耻的人，估计是觉得他长得那么好看，我却对他没什么印象，而且——”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主要是他记得我我却不记得他，让他觉得面子过不去，心情估计是震惊又……” 沈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已经付完款回来的周徐引。 “……” 她立刻沉默了下来，佯装镇定，转了个话题。周徐引坐在她旁边，捏住她的手，冷漠地睨着她。嘴唇淡抿，全是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说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 09 这次周徐引装睡后，像是铁了心肠，怎么叫都不再有动静。 沈渝和李煜德的关系本就不算熟悉，少了周徐引这个媒介，他们也没了聊天的话题，又扯了几句便各干各的事情。 很快，早读的铃声响了起来，可沈渝旁边的位置依然空着。 与此同时，一位身材又高又瘦的女生踩着铃声踏入了教室，她似乎是跑过来的，一坐到位置上就瘫在椅背上，气喘吁吁地休息了一阵子。她转头，喘着气，很开朗地跟沈渝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同桌，我叫余萧萧。” 这是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女生。豆蔻年华，正是最美好的年纪，浑身散发着蓬勃向上的朝气，像是一束毫不掩饰的光。她生了对桃花眼，略微上挑，瞳仁大而明澈。笑起来右脸上还有一个小酒窝，十分可爱。 这种长相，是没有任何压迫的美好，平易近人。 沈渝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她笑了笑，回应道：“我叫沈渝，矢志不渝的渝。” 听她这话，余萧萧也补了一句，用手比划着：“我的萧就是那个萧瑟的萧。” 在她们两个交谈的期间，班主任走了进来，全班顿时鸦雀无声。 沈渝回头，注意到周徐引还趴在桌子上，敲了敲他的桌子，低声提醒：“别睡了，老师来了。” 周徐引没什么动静，反应很慢。过了好几秒才坐了起来，神情懒散，脸颊处还睡出了个红痕。他伸了个懒腰，然后用右手撑着脸，继续闭着眼休息。 “同学们好。我姓叶，是你们未来一年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表情和蔼，“这节本来是英语早读，但是我们刚分班，我就跟你们英语老师要了这节早读课，开个短暂的班会。” 说完后，她在黑板上写了个巨大的“叶”字，随即讲了一大堆班级的注意事项，安排班干部。 沈渝撑着下巴，听了一会儿后，百无聊赖地写着数学大题。 指定好最后一个班委后，班主任突然从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一叠纸，说道：“这是这次分班考试的成绩条，前面的同学帮老师发一下。我们班的座位就先这样，等下个月的期末考试考完之后，下学期按那个成绩再分一次座位，排名前的同学优先选择位置。” 班主任说话并不啰嗦，很快就讲完了她要讲的事情，她看着还剩十五分钟才下课的时钟：“这次每个班都大调动了，你们应该有很多人互相不认识吧。要不每个人都来个自我介绍？简短点，别太长了，不够时间。” 看同学们没有异议，班主任便指了指第一组的同学，说道：“那就一列一列的自我介绍吧。” 因为每个同学的自我介绍都说得很简短，基本都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和之前的班级，像是应付一般，没有花多少时间。 很快就轮到沈渝，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要说的话，站了起来，快速地说：“我叫沈渝，矢志不渝的渝。” 沈渝之后，便是周徐引。 周徐引一副困极的样子，像她一样没有说之前的班级，厚着脸皮开口：“我叫周徐引，城北徐公的徐，招蜂引蝶的引。” 这句恬不知耻的自我介绍让同学们猛地笑了起来，气氛也因此热闹了不少。 沈渝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撞上了视线。 周徐引勾起唇，无声地吐出了三个字：“有意见？” 盯着他看，沈渝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故意点了点头，转了回去。 “……” 这排轮完，没过多久就轮到余萧萧了，她似乎很擅长应对这种事情，站起来望向四周，语气很活泼：“我叫余萧萧，之前是三班的，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啦。” 身后的李煜德快速地自我介绍完，坐下之后跟周徐引挤眉弄眼：“周徐引，前面那妞好像还挺漂亮啊。” 周徐引没有评价，像是懒得搭理。他随手拿起刚刚发下来的成绩条，低眼一看。虽然早就看过，但再看到一遍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差。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阴沉。 李煜德一瞟，突然爆笑起来：“哈哈哈你语文怎么才60分？这次语文很简单啊！” 周徐引咬牙切齿：“你能不能闭嘴。” 闻言，沈渝转过头，中规中矩地安慰道：“没事，下次考好点就行了。” 周徐引松了松眉头，表情缓和下来，他伸手扯住她的发尾，看起来心情还是不太好，声音有些低沉，闷闷不乐道：“把你的成绩条给我看看。” 沈渝顺从地把成绩条递给他。 沈渝—— 语文：96；数学：70；英语：90；理综：157；总分：406；年级排名：836。 周徐引愣了，勾起嘴角，对比了下自己的—— 语文：60；数学：102；英语：67；理综：180；总分：409；年级排名：829 他们年级的理科生就一千人，他俩处于下游。 周徐引眉眼间的阴霾瞬间散去，鸦羽般的睫毛往上一掀，眼尾一扬，单手托着腮，声音明朗了不少：“看来还是得我帮你啊。” 沈渝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但想到他们两个现在应该算是朋友，还是诚实地说：“我是故意的。我语文作文没写，数学大题一道都没写，英语也是没写作文，理综我忘了，反正是看哪道顺眼就写哪道。” 周徐引：“……” 李煜德和余萧萧闻言都转过头，一副“大神受我一拜”的样子，沈渝不太懂怎么回应他们的反应，只能尴尬地朝他俩笑了笑，又看向周徐引。 看着周徐引僵在脸上的笑容，沈渝有些愧疚，但又怕之后考得太好让他觉得受到了欺骗，只好咬牙坚持说完：“昨天我去老师办公室就是因为这个。” 提起办公室，沈渝突然想起昨天在办公室门口撞到的那个跟他很相似的人，问道：“对了，你昨天去办公室了吗？我感觉好像在那看到你了。” 周徐引还因为她刚刚的话大受刺激，忧伤地点了点头。 沈渝顺着台阶扯开话题，好奇地问：“你去干什么呀？” 听到这个问题，周徐引故作悲痛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随口胡诌，信誓旦旦地说：“去问老师我分到哪个班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去跟老师理论为什么他语文认认真真填满了整张卷子居然只有六十分，然后被老师轰了出去。 两人聊得认真，根本没注意到班主任已经站到他们身旁。 这个回答显然太过敷衍，沈渝狐疑地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在公告那里看？按学号排的，一下就能找到。” 看蒙混不过去，周徐引没有回答，又趴下来装睡。 沈渝有些郁闷：“你怎么又睡觉？” 周徐引不理她。 沈渝思考了下，猜测道：“你是不是不想回答？” 周徐引还是不理她。 沈渝觉得他这种反应有点好玩，用手指戳他的手臂，声音低了下来，再接再厉道：“一个遇事就逃避，不懂的面对现实的男人。” 听到这话，周徐引憋不住了，抬起头，正想起来跟她理论，就看到此时正站在沈渝后面的班主任，好奇地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 “……” 周徐引瞬间咽回了他所有的话，他跟沈渝使了个眼色，看沈渝半天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只能挫败地将手撑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沈渝担忧地问：“你眼睛怎么了吗？进东西了？” 周徐引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着将刚刚写的东西放在她的面前。 【老师在你后面。】 沈渝低头看了一眼，看到内容后浑身一僵，又抬头望向周徐引，琢磨着这句话的真实性。察觉到他沉重的表情，她才面对了事实，视死如归般地转了回去。 下课铃刚好响起，班主任笑了下，也没刁难他们两个，看到沈渝坐端正了便走回了讲台。 沈渝松了口气，表情还有些尴尬，她望了望四周，发现同学们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才放心下来。 身后的周徐引低声嘟囔道：“一点默契都没有。” “这次就算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以后各位要注意了，上课不要说话，你们现在就算是高三生了，要把握好每一分每一秒。好了，下课吧。” 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像是被打开了开关，教室猛地喧闹了起来，像是一瞬间从图书馆变成了菜市场。 身后的周徐引和李煜德似乎在聊着一款游戏，余萧萧也转头加入了他们的话题，沈渝感觉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便没有回头，思考着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不过没聊多久，周徐引就失去了兴致，立刻转移了目标。他踢了踢沈渝的椅子，说：“转过来。” 沈渝没回头，继续琢磨着试卷上的题，很小声地回了句：“等会儿。” 大概是没听到她的回应，周徐引觉得自己遭到了忽视。他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他的眼睛很亮，是纯色的黑，像是装了漫天的星星。 此刻，他故意绷着脸，一脸严肃，压去几分桀骜气。 见沈渝依然低头看着试卷，半天都没有抬头的欲望，周徐引绷直嘴角，义正词严地说：“你不回头这件事情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刚写了个“解”字就被他打断了，沈渝蹙眉，抬起头，不解地问：“怎么不公平了？” 周徐引理直气壮：“你要跟我说话直接回头就行了，我要跟你说话还得让你主动回头，主动权都掌握在你的手里，这难道公平？” 听到这段看似有理的话，沈渝仔细地想了想，问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周徐引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你刚刚不是很精彩的向我展示了你的主动权吗？” “什么？” “趴在桌子上装睡。” 周徐引：“……” 10 早读结束后的课间时间很短，区区不过五分钟。几乎是在沈渝声音落下的同时，铃声就响起来了。周徐引却完全没有要走的趋势，仍然站在她的位置面前。 见周围都安静下来了，沈渝催促着他赶紧回位置。 周徐引莫名勾起唇，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个无赖，死活不肯走。他弯下身子，吊儿郎当地说：“诶，同学。要不要我再给你展示一个主动权？” 沈渝的视线放在门口，小声道：“什么。” 他的头更低了些，双眸与她的对视了起来，内双一敛，泛着淡淡的春意：“美色.诱惑啊。” 声音拖腔带调的，没有任何正行。 “……”听到这话，沈渝倒是认真了起来，“在哪？” 周徐引一愣：“嗯？” 沈渝：“美色.诱惑在哪？” “……” 周徐引沉默几秒，这次她还没再催促，他便主动回了位置。 等他一走，余萧萧立刻转头看向沈渝，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你和周徐引认识很久了吗？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对这个问题措手不及，沈渝表情一愣。 细想了一下，她和周徐引高一的时候同班，可她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他们也没怎么说过话。这样算起来，其实他们认识的时间很短。 但是周徐引的性格确实好相处，和他相处起来，总有一种特别顺理成章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笑了笑。 没听到她的回答，余萧萧也不介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这一节是语文课。 上课五分钟了老师才走进教室，手上拿着一片纸巾，在擦汗：“对不起啊同学们，第一次来十班，有点找不到教室。” 沈渝抬头看了看老师。 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长得有点像弥勒佛。似乎热极了，上衣湿了大半。胖乎乎的脸，笑起来脸上的肉挤成一团，看起来很平易近人。 下一刻，她似乎听到了身后周徐引不可置信地爆了句脏话。等她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又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 沈渝盯着他，纳闷地想着，听错了吗？ 在她怀疑自己的时候，李煜德适时地开口，引来了沈渝和余萧萧的目光：“同学啊，这位同学。你怎么能在如此神圣的课堂里说脏话呢？” 周徐引硬着头皮死不承认：“……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了？” 李煜德无辜地眨眨眼，抬起两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两只都。” “……” “来，上课了啊。”语文老师将夹在腋下的公文包放下，拿出里面的试卷，“现在，我念到谁，谁就上来拿自己这次考试的试卷，算是认识一下。” 这句话让周徐引感受到了晴天霹雳，他皱着眼，挠了挠脑袋，低声对李煜德说：“你一会儿帮我拿吧。” 李煜德立刻拒绝：“我一个人怎么拿两份？你别犯懒。” 周徐引啧了一声，又抓了抓头发，有苦说不出。很快，他又去求助沈渝。 看着他一副火烧眉头的姿态，沈渝纳闷道：“你怎么了？” 还没等周徐引说出个所以然。 讲台上的老师翻出一张新的试卷，喊道：“周徐引。” 周徐引瞬间把嘴巴合上，深深地望了沈渝一眼。他烦躁地挠了挠头，狠狠啧了一声：“当我倒霉。” 周徐引站了起来，将表情调整好，走上讲台。拿到试卷后立刻转身，像是怕被老师看到脸一样，他立刻往回走。 沈渝一头雾水，她奇怪地回头问李煜德：“他到底怎么了？” 李煜德也不明的耸耸肩。 走到一半，老师的表情若有所思的，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突然呵呵地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周徐引？这么巧，又见面了。” 周徐引的脚步一顿，又转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故作乖巧地点点头。 “这同学真逗。”老师摇着头笑，调侃着，“大概是对成绩不满意吧。听说试卷是我改的，昨天就到办公室来找我，质问我为什么语文试卷填满了却只给他六十分，说我这种行为是在质疑他是个中国人。” “不过按你的语文水平，确实不太像。”老师默默补刀。 “……” 全班哄然大笑，沈渝也忍不住笑出声。想到他刚刚那副绝望的神情，眉眼间的笑意更是藏不住。 被羞辱完的周徐引坐回位置，深吸了口气，憋着火跟李煜德说：“这老头昨天直接把我轰出去了，我怀疑他就是为了今天在课堂上当众羞辱我。” “……”李煜德快要笑死了，“怎么就老头了，看起来才四十多岁好吗？” 听到他俩的动静，沈渝转过头，拿了周徐引的试卷看了起来，然后替老师说了句公道话：“我觉得老师能给你六十分都给了你面子。” 周徐引瞪着她，良久，才用双手把她的头拧了回去，哀怨道：“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沈渝无辜地眨了眨眼。 因为这件事情，教室里的气氛明显闹腾了起来，班里的同学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 沈渝的试卷被压在最下面，是班里最后一个拿到试卷的。老师翻了翻她的试卷，突然发现试卷背面的网格空白一片，惊讶地问：“你怎么没写作文？” 沈渝低下头，心虚地扯了个谎：“不小心睡着了……” “……睡着了？” 看到老师惊讶到石化的表情，沈渝的脑袋低得更下了：“太困了……” 老师轻咳了两声，没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再次补刀：“不错啊，没写作文还比周徐引这个全写了的高了三十多分。” 莫名又中枪的周徐引： “……” 沈渝回到座位后，突然注意到此时正闷闷不乐的周徐引。她的视线停住，良心发现地开始思考是不是伤到他的自尊了。 很快，她又回头翻了翻他的试卷，这次没再损他，安慰道：“其实你内容写的都还算正确，就是字写的太潦草了，根本看不清你写的什么。” 周徐引望向她，疑惑道：“那你怎么看得出我写的是对的？” “……”沈渝被他噎的哑口无言，她沉默了半晌，默默地重复了他昨晚说的那句话，“我还是别安慰你了吧。” 周徐引被她逗乐了，心情也恢复了大半，提醒她：“行了，傻乎乎的。转回去吧，好好听课。” 下课后，周徐引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 因为昨晚睡得不多，沈渝课上的状态并不算好，困到一直用下巴钓鱼。铃声一响，她便立刻趴在桌上睡了一个课间，醒来才发现他回来了。 但已经上课了，她也没有问他去干什么，等到再次下课的时候，她也忘了再问。 上午的课结束后，铃声一响，班里的学生立刻像是饿狼一样冲向饭堂。 但其实高三生的很多事情都比其他两个年级便利很多。 比如楼离饭堂很近，而且学校还将饭堂的其中一层楼当做高三饭堂，只有高三生的饭卡才能刷。又比如高三生中午比其他年级提前十分钟下课。 所以根本没必要那么着急。他们估计只是习惯了，也或者是想要争取多点时间。 沈渝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把要用的东西都放进书包里，翻出保温盒。刚想走，却发现她旁边的三个人都还坐在位置上，她疑惑地扫了他们一眼，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才起身。 周徐引早已提前跟李煜德说好，今天中午他们三个一起吃饭。此时不作声地在原地坐着，也只是觉得女生的动作比较慢，耐心地等着她而已。 看到沈渝毫不留恋的走了，旁边的李煜德突然笑出声来。 周徐引立刻气乐了，动作很快地扯住她的马尾，冷声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义气。” 沈渝摸了摸头发，发觉已经乱作一团了，她干脆直接把皮筋解了下来，用手梳了梳头发，讷讷道：“你不是跟李煜德吃吗？” 周徐引回头叫了下李煜德，才说道：“咱仨一起。” 这时，余萧萧起身走到沈渝的旁边，可怜巴巴地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一个人吃饭太惨了。” 盯着她漂亮的脸蛋，沈渝问：“你在班里没有认识的人吗？” 提到这个，余萧萧突然瞟了周徐引一眼，表情纳闷：“有是有，但是都不熟啊。” 沈渝回头看了两个男生，看他们没有表态，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立刻应承了下来。 四人一同走向饭堂。 路上，沈渝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周徐引：“对了，语文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干什么？” 周徐引挠了挠头，想起这个又有些郁闷：“让我当语文课代表。” 李煜德原本在玩着手机，听到他这话猛地笑出声，上前捶了捶他的手臂，暧昧地开了个玩笑：“看上你了？” 周徐引想起语文老师那笑里藏刀的模样，恶寒了下，但还是十分认同他的话：“我也觉得他垂涎我的美色。” 原先一直沉默地跟在沈渝身后的余萧萧也笑着赞同：“是挺帅的。” 闻言，沈渝看了看周徐引的脸，倒是没吭声。 周徐引挑了挑眉，看她：“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我这人脾气好，不容易生气。” 这下沈渝倒是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周徐引也不介意，自信地让她观察着。半晌，她开玩笑似地说：“是挺有当小白脸的本钱的。” “……” 11 周徐引额角的青筋冒起，皮笑肉不笑道，“是吗。” “你是要生气了吗？”沈渝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是说脾气好，不容易生气吗？” 周徐引勉强忍住怒火，这次连皮都笑不起来了：“什么生气，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煜德在一旁笑得癫狂。 “不生气就好，我确实还有点意见。”沈渝忍着笑，“昨天你给我搬书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身体素质不太行，身上一定一块腹肌都没有。平时一定很缺乏锻炼，我在你身上一点男性荷尔蒙都感受不到。” 李煜德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我还是觉得我这种男人味爆表的比较吃香。” 说完，李煜德给沈渝比了个五，两人愉快地击掌。 这次周徐引忍不了了，他故作凶狠，一副炸了毛的样子，一句“你摸过吗？”刚要脱口而出。 下一刻，余萧萧开了口。她的表情十分明朗，声音也听不出恶意：“沈渝，怪不得你们关系好，你看起来平时也不怎么锻炼呀。” 气氛在一时间似乎淡了下来。 沈渝愣了一下，注意到余萧萧的表情似乎没有针对她的意思。她稍稍松了口气，勉强扯起了嘴角，“哈哈”了两声，装作不在意她的话。 冷场一瞬。 似乎察觉到了沈渝的尴尬。 周徐引突然停下了步伐，原本脸上故意摆出的凶狠表情收了起来。他抬手搓了搓脖颈，气息骤压，眼里似乎夹杂着暴风雪，碎冰直掉，令人望而生畏。 他似乎向来不是那种很在意别人感受的人，说话直来直往的，不知道如何给人台阶下。他能清晰地从别人的话里感受到这句话有没有恶意，如果感受到了，不会退缩，只会毫不客气地回敬。 就像是昨天他对唐钊文那样。 也像是现在，他对余萧萧这样。 周徐引突然勾起唇角，压低声线，一字一顿道：“关你什么事。” 他的反应让余萧萧怔住了。片刻后，她拧眉，疑惑地问：“我就开个玩笑，沈渝都没说什么，你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周徐引收起嘴角的弧度，没说话。 正值盛夏，暑气顺着水泥地向上蒸腾，整个世界像是变成了一个烤炉。他们四人正好停在路道的中央，被烈日暴晒着，脸颊都发了红，却依旧没选择挪到一个阴凉的地方。 路过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们。 随后，余萧萧转头看向沈渝。像是才反应过来，她的表情有些愧疚，唯唯诺诺地说：“沈渝，我这人说话有点直，但我没恶意，我没有想说你胖的意思，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生气了吗？” 沈渝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下意识往周徐引的方向看去。 他的侧脸线条很好看，被阳光勾勒出金色的边，泛着光。深邃的眼窝，鼻梁挺直，嘴唇紧抿着，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像是一个选择题。 如果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就说明她站在周徐引的那边；然而，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则好像是立刻打了周徐引的脸，令他刚刚为她出头的做法像是个笑话。 沈渝原本已经准备摇了的头立刻顿住，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很正经地说：“有一点。” 本来周徐引还有点不悦，侧头注意到沈渝一副小孩子抱团站队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玩。脸上的冰碴渐渐瓦解，稀稀疏疏地掉了几颗，露出原本柔和的眉眼。 “……”显然，余萧萧没有想过，她这样说了之后，沈渝还会承认得那么直接。她的表情瞬间有些难堪，没一会儿又恢复如常，无奈地说，“好吧。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再次冷场。 沈渝又看了周徐引一眼，见他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便犹豫着开口：“嗯，没关系了。我们去吃饭吧。” 见气氛终于回暖了，李煜德松了口气，也跳出来打了个圆场，嘻嘻哈哈地说：“对啊都几点了，你们中午吃什么啊？我想吃煲仔饭。” 周徐引瞟了他一眼，神情冷淡，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李煜德猝不及防的话：“你们去吃，我和沈渝去吃面。”说完便继续大步走向饭堂，也不怕沈渝不跟上去。 沈渝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走到周徐引的旁边后，才回头跟他俩摆了摆手，道了声别。 等她再度看向周徐引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又拉大了。这次她直接跑了过去，扯住他的衣角，说：“你走慢点。” 闻言，周徐引放慢脚步，嘴角微微上扬，嘲笑她：“腿真短。” 徒留余萧萧和李煜德在原地面面相觑。 李煜德在心里狠狠地谴责周徐引这个关键时刻就背叛队友的混蛋，而后尴尬地问余萧萧：“你还吃吗？” “……”余萧萧似乎反应不太过来，愣愣地说，“我说的话有这么过分吗？我不都道歉了，他怎么还这个态度。” 李煜德咽了咽口水，把锅全往周徐引身上盖：“没有没有，就周徐引那人脾气太差了，什么事情都要计较半天，你不用管。” 余萧萧低下眼，突然很轻很轻地冒出了一句：“而且我又不是在说他。” 李煜德没听清，啊了一声，问：“什么？” 余萧萧没再重复，收起刚刚的表情，扬起一个笑脸，对他摆了摆手：“没什么。抱歉，我不吃了，你去吃吧。” - 另外一边，沈渝和周徐引已经到高三饭堂了。 因为来的晚，其他人早已打完饭了，所以打饭的窗口基本没什么人排队。两人迅速的点了两份排骨面，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沈渝吃饭的速度很慢，每一口都要嚼几十下才咽下去。 桌上一直沉默，不知是两人吃饭时都没有说话的习惯，还是周徐引的情绪仍旧不太好。 还没等沈渝吃到一半，周徐引的碗就空了，连汤汁都不剩。他单手托着下巴，冷淡的眼被眼睑遮住一半，平静地看着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渝被他盯得无所适从，都有点吃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 周徐引回过神，挑了下眉：“没看你，我在发呆。” “哦。”沈渝也不尴尬，很直接地说，“那你换个方向可以吗。” 周徐引没说什么，听话地坐直起来，依然直视她的方向，只不过这次，目光直接从她头顶掠过。 “……”沈渝把口中的面咽了下去，低着眼。想起刚刚的事情，她的思绪有些乱，随意地扯起一个话题，“其实很多人都这样说过我，余萧萧那样还算好的了。其他人都是背着我，然后说的很难听。我每次听到都装作没听到而已。” 周徐引皱了眉：“什么时候。” “没听到这些话之前。”沈渝没回答他这句话，继续说，“以前我也没觉得我这样有什么不好，别人该有的我都有，还比别人多了些肉。” 她不回答，周徐引也不再追问。他舔了舔嘴角，眼神真挚，看不出敷衍。 “是没什么不好。” 沈渝叹了口气，推翻了之前的话，声音发涩：“但被别人说的多了，我的想法就慢慢变了啊。照镜子的时候想起别人说的恶心，我也会突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有点恶心。” “可能余萧萧说的话真的没什么意思，但现在的我听到了之后，心里确实会觉得不舒服，也不会觉得这是一句玩笑话。” 周徐引的声音淡淡的，似乎不觉得她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戳着其他人的痛处开的玩笑本来就不是玩笑话。” 沈渝突然说不出话来。良久后，她吸了吸鼻子，笑道：“你说的对。” “是吧。”周徐引突然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看，轻笑了声，“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很有哲理，像个哲学家一样？” “……”沈渝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她想了想，认真道，“嗯，听起来不像是语文只考了六十分的人说的。” 周徐引被她的话噎到，轻哼了声，也没跟她计较：“快点吃。” 沈渝乖乖低头吃面。 周徐引坐在她的对面，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看她。他的眼睑低垂，黑色的瞳仁被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打出斑驳的色彩。 面前的沈渝的眼眶还有些红，像是因为刚刚的对话而涌出来的情绪。她是天生的笑唇，此刻扬着嘴角，莫名显得可怜巴巴。 周徐引晃了神。 他突然想起了高一的时候，他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沈渝的时候。 那个上一刻还笑容可掬地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学习的女孩，下一秒却坐在位置上，忍着呜咽用力地用橡皮擦擦掉纸上的字，眼泪一滴两滴的将纸染湿。 明明开朗的像是光一样，却因为其他人的话语，黯淡地像是快要熄灭。 那时候他就想，如果他才是沈渝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么他绝对不会让她陷入那个进退两难的处境。如今她怯懦地坐在他对面，眉眼再无那时的明媚生动。 周徐引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刺痛了一下，纷至沓来的便是强烈的酸胀感。 回想起那天在一班时，唐钊文对待沈渝的态度，以及刚刚沈渝说的那些话，他突然想通了些什么。 周徐引用指腹蹭着唇，轻呵了口气，低着嗓子喊她：“沈渝。” 沈渝抬头，对上他璨若星辰的眼：“啊？” 他的神色隐晦，光影交错。从他的目光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又莫名显得有些暧昧。 良久，周徐引轻声问。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12 “……”沈渝愣了下，猛地抬头，猝不及防般地回答，“同，同学啊。” 周徐引面不改色，直截了当道：“我从不跟同学一起吃饭。” 沈渝差点被呛到，完全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制止着自己往别的方向联想，但看着他这副神态，她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心中那莫名冒起的小九九。 其实完全不认为他会对这样的自己有那种心思。 但莫名的，以前不管谁对自己做了再亲密的事情，都不会冒起的念头，在他仅仅的几句话之间，就冒出头来。 良久后，沈渝掩饰般地继续吃东西，含糊不清地说：“好好学习。” “……”周徐引懵了，“我问你关系，你突然让我好好学习是什么意思？” 这次周徐引不再等她再开口，扬起下巴，直接下了个定论：“咱俩是朋友，知道吗？” 气氛安静一瞬。 沈渝的双脸猛地涨得通红，她立刻低下了头，掩饰般地用头发盖住自己的侧脸，磕磕绊绊地说：“对，我、我就是这样想的。咱俩是朋友，是朋……” 她的话还没说话，突然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抬起眼看他，讷讷道：“我，我们是朋友吗？” 周徐引立刻沉下了脸，低哼了一声：“你又有意见？” 本来确实是把他当成朋友的。 但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也所以每次在心里想起来的时候，都会加个“应该”。 他们应该是朋友吧。 这一刻，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沈渝怔住了，呆呆地摇头：“没有。”说着，她重复了一遍，像个傻子一样：“我们是朋友。” 看着沈渝这副傻兮兮的模样，周徐引忽然也有点想笑，他扯起嘴角，低声转了个话题：“快吃吧，一会直接回教室，宿舍现在也关门了。” “我吃好了。” 沈渝边说边从书包拿出一包纸巾，递了一片给周徐引。她的心情显然很好，还有情绪去调侃他。表情故作嫌弃，笑意却藏都藏不住：“我刚刚就想说了，你吃完饭怎么不擦嘴。” 周徐引：“……” 他被她气得直笑，接过纸巾，愤愤地擦了擦嘴，动作粗糙又大，像是在表达着对她的意见。然后猛地起身，端起碗走向泔水桶，将剩菜倒入其中。 沈渝坐在原地，没有像之前那样着急地跟上他，她看着周徐引装腔作势的愤怒，觉得有些好笑。 周徐引回过头，看她还坐在位置上，纳闷地催促道：“快过来。” 她站起身，朝他的方向走去：“来了。” …… 沈渝的愿望并不多。 她有一对很恩爱也很疼爱她的父母，有一个很好的家境，成绩也不差，性格还算是不错，虽然胖，长相也不算难看。 她觉得她拥有的东西并不少，所以想要的东西并没有很多。 她向来人缘不错，可在短短的一年间，身边突然变得一个人都没有。像是有了道屏障，将她与她曾经的朋友都隔离开来，还施展了让她朋友都不再喜欢她的魔法。 是一道只要其他人轻轻打破，就能立刻破碎的屏障。 沈渝在其中痛苦难耐，无法挣脱，也无人拯救。 没有人愿意替她打破这道屏障。他们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最令人无法容忍的东西。明明是很小的事情，明明是很小的忙，却因为没有人愿意靠近，而放大了起来。 她真的没有别的愿望，只想要一个朋友。 只要有一个朋友，她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孤独，时间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熬。 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大概没有人懂她此刻的感受。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好像确实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愿望。是一个不需要诚心恳求而来的东西。 可她等待了一年的时光。 在这样漫长的等待中。 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却只有周徐引替她实现了。 - 两人回了教室。 此时一点出头，学校进入了午休时间。住宿生大多都回了宿舍休息，仅剩几个走读生留在教室自习，亦或者趴在桌子上午睡着。教室里十分安静。 他们立刻停下了聊天，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周徐引似乎有永远睡不完的觉，一沾座便趴在桌子上睡了。 沈渝被这样的气氛影响得有些犯困，眼睛酸涩，不受控制地合上。她打了个哈欠，也不想争取这一点点的时间，让下午的课程都没精神上。她把东西堆在旁边，趴在试卷上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睡得醉生梦死，铃声响了沈渝也没有察觉。 直到周徐引倾身，伸手摇了摇她的背部，沈渝才一下子被惊醒。她回头迷茫地看着周徐引，睡眼惺忪，脸侧边的头发因为被压到的关系，还翘了起来。 周徐引的模样倒是精神，黑眸清亮，挂着吊儿郎当的痞气。瞧见她呆滞的眼神，他不由得笑了出来：“同学，睡个觉就认不出我了？” 沈渝的脑子还迷迷糊糊的，下意识点点头。 周徐引的手肘搭在一旁的书上，手臂修长白皙，曲着，勾勒出有力的轮廓，能清晰看到上边的血管青筋。他的眉眼低垂，光线打在他的脸上，鸦羽般的睫毛卷起，在眼睛下方形成一个浅浅的阴影。 眼睛是浅浅的内双，眼尾上扬，深黑色的眼睛，从这个角度望去，又染上了一层浅色的温柔。周徐引弯起唇，像是逗弄似的呵笑一声，懒洋洋道：“我是你班班草。” “……”沈渝还没反应过来，迟疑地问，“什么时候选的？” 周徐引理所当然道：“公认的。” 沈渝歪着脑袋思考起来：“谁是公？” 周徐引：“……” - 午休结束的预备铃响起，过了五分钟，又响起了正式的铃声。老师还没有来，教室却反常的安静，被还未散去的睡意笼罩着。 跟周徐引说完话，沈渝转了回去，趴在桌子上发呆。 没一会儿，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着的余萧萧突然侧了侧身，指尖捏着一张便利贴，快速放到她眼前。沈渝揉了揉眼，垂眸看了一眼。 【沈渝，你们是还在生气吗……】 余萧萧不提的话，沈渝都快要忘掉这件事情了。看着她有些紧张的表情，沈渝犹豫了下，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周徐引。 用余光注意到她的视线，周徐引抬眼。 两人的视线撞上。 他的眼一瞥，瞬间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随后又对上她的眼，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仿佛不甚在意。 不太明白他想表达的含义，沈渝不再考虑其他，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她把纸条放回余萧萧的面前，很认真地回答：“没有。” 听到这话，余萧萧轻轻说了句“这样吗”，可神态却没有放松，眼睑一抬，棕色的瞳仁转了转，故作不经意地看向周徐引。 注意到余萧萧的表情，沈渝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没掺和这件事情。她伸手，在桌上翻找着这节课需要用的物理课本，没再去注意旁边的动静。 距离上课铃响起已经过了几分钟，老师仍旧未到，原本静谧的教室渐渐躁动起来，动静越来越大。 沈渝其实不怎么受外界的影响，可这次她想静下心来写试卷，心思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后放。她有点不理解自己现在的情绪，停下了笔，闷闷地叹了口气。 她低下眼，盯着纸上的习题，背脊挺得笔直。 不知不觉间，沈渝的注意力全放到了身后，眼前的东西似乎都变成的糊块，让她辨认不清。 沈渝能听到，周徐引没有任何动静。 李煜德跟身后的男生聊着天，嬉皮笑脸的，占了教室里大半的声响。不知是说的到什么话题，他像是被戳到了笑穴，笑得整个人都抽搐了，桌子顺着他的动作颤动着。 周徐引正在桌面上写着字，被他影响到，立刻伸腿踹了下他的椅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有病吗。” 李煜德毫不在意，他单手撑着周徐引的手臂，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直到老师来了都停不下来。他想克制住自己的笑声，却适得其反，在瞬间鸦雀无声的教室里，笑出一声非常响亮的猪叫声。 “……” 这样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十分突兀，把此刻正站在讲台上准备说话的物理老师吓得后退了两步。 时间像是静止了下来，沉默了两秒后，教室里哄然大笑。 这个小插曲，让原本一直停不住笑声的李煜德瞬间停了下来。 而刚刚还骂着李煜德的周徐引在此时却笑到全身发抖，面上明朗，笑出浅浅的气息声。他用手扶住李煜德的肩膀。 像是找到了个支柱，又像是重复了刚刚李煜德的动作。 李煜德按捺着把他揍死的情绪，直接拍掉周徐引的手，尴尬地垂头，欲哭无泪。 物理老师也笑了两声，开玩笑道：“你们班还养猪啊？” 周徐引完全不给李煜德面子，也没有想给他台阶下的意思。他生性贪玩，在一群半大的孩子里就像是带头的那个。听到物理老师的话，他笑得更猖狂了，忍着笑声附和道：“刚准备杀的时候您就来了，它在跟您求救呢。” 李煜德伸手揍了周徐引一拳，咬牙切齿：“你赶紧给我闭嘴，我中午的账还没给你算呢！” 用余光注意到他俩的举动，沈渝看了老师一眼，忍不住回头提醒周徐引：“别笑了，小心等会儿你也那样。” 莫名又被捅了一刀的李煜德：“……” 13 “行了，安静下来。”物理老师适时地控制住他们的情绪，清了下嗓子，收起笑意，“刚刚开了个会，晚到了五分钟，先跟你们道声歉。我跟高三物理组的老师沟通讨论了一下，发现在分班之前，每个班都把课本的知识讲完了。所以我们现在就先把试卷讲了，之后就开始从高一的知识复习。至于期末考试，大家自己看着办吧。” 周围的同学象征性地哀嚎一声，也都明白高三的重要性，放得快收得也快。很快就收起打闹的心思，拿出课本认真听课。 - 下课后，周徐引用笔戳了戳沈渝的后背，神态懒懒散散的，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细碎的发丝垂在额前，眉眼薄凉，少年感十足。 沈渝回头：“怎么了？” 周徐引的下巴搁在桌面上，说话含糊不清的：“我想坐这一组的第二排。” “什么意思？” “这一组在中间，第二排在前排。”周徐引收起笔，冷静分析，“前排能让我认真学习，但又不至于离老师那么近，给我造成压迫感。” 沈渝完全不懂他这突然冒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脸愣怔，后知后觉地猜测：“你是想让我去帮你跟老师说换位的事情吗？” “……”周徐引也不懂自己哪里表述有错，让她的理解偏成那样。他的嘴角抽了抽，用笔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无可奈何道，“是要你帮忙换位。” “那我……” “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沈渝的神情一顿，突然想起老师在班会课上说的话，立刻点头：“啊，班主任说的那个吗？那个是按排名来挑位置的。那我到时候帮你霸占一个吗？” 想了想，沈渝憋出了句话：“我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 周徐引的表情瞬间变得不善：“我是那种靠女人的男人？” “……”沈渝改口，“那你平时早上几点到班里？” “基本不迟到。” 他坐的端正，说出这话时脊梁挺得笔直，看起来理直气壮。 沈渝愣了下，继而拧眉，瞬间像是变成了个老古董，用说教般的语气说：“你这样不行，以后最迟六点半到。都高三了，要争取多点时间。期末考试虽然不重要，但是进步一些也能给你增强一些自信心。” 这样的话周徐引听过不同的人说过成百上千次，每次都当耳边风。但这次却没令周徐引感到不耐烦，他点点头，勾起唇，乖乖回答：“好的。” 李煜德坐在他俩旁边，听到他们的对话时也忍不住凑过来：“要不要带上我一起，人多力量大。说不定我一下子就能把周徐引的语文从六十提到一百六呢。” 沈渝：“满分才一百五十……” 周徐引直接给了李煜德一脚：“闭嘴。” 恰在此时，余萧萧也凑了过来，笑吟吟的：“我们一起呀，我也想把成绩带上来……我的理综太差了。” 周徐引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没有针对余萧萧的意思，轻哼一声，双眸盯着沈渝。他的眼尾天生上扬，内双一敛，就有种勾人的味道。 但此刻，他给沈渝的感觉就是——像是一条十分忠诚的狗，但只要主人有那个意向想要新养一条狗，他就会立刻扑上来把她咬死。 沈渝咽了咽口水，十分识时务，疑惑地低喃了句：“早起为什么还要人带。” 说完后她便拿起周徐引的物理卷子，找出他掌握不好的知识点，认真替他讲解着，并把这个知识点会出的题型一一列举了出来。 旁边的两个人死皮赖脸的凑在旁边听。 周徐引倒也没多在意，低着眼看沈渝写在试卷上的字迹，时不时应几下。 讲完之后，沈渝把笔放下，让他自己消化。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不动声色地，带着点打量。 他的校服永远穿不好，上边的两颗扣子永远不扣，露出一节锁骨，校服掩去几分张狂之意。笑容带着一股邪气，总是懒散而漫不经心的。 长相是标准的坏男孩。 可此时周徐拿着笔，垂着眼，细长的睫毛覆在瞳仁上边，眉头因为思考而皱了起来，是在认认真真地学习。白光打在他的身上，形成浅浅的光晕。 是反差。 也是极大的魅力。 沈渝的心脏一悸，突然别开眼，转了回去。 注意到她的动静，周徐引抬起眼，纳闷道：“回来，我还没弄懂。” 闻言，沈渝瞬间回过神，抬手挠了挠脑袋，也对自己刚刚的反应觉得莫名其妙。她用力抿了抿唇，又凑到周徐引的面前，小声说：“哪里不懂？” - 隔天一早，沈渝按照她平时的时间到了教室。因为她基本是最早到班里的，昨天就主动跟班主任拿了钥匙，充当每天的开门使者。 沈渝把班里的窗户打开通风。 z中的地理位置很偏，离市区远，建立在郊区。因此环境很好，占地面积也大。从这个角度望去，能看到一大片的翠绿色，配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让人心旷神怡。 回到位置，沈渝拿起水瓶，刚想去打水，注意到周徐引桌子上那个空空如也的黑色水瓶时，她直接拿了起来。心想，顺手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沈渝边吃早餐边背单词。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但也乐得自在。 很快，教室外响起了脚步声。余光注意到少年高大的身影停在门口，沈渝才下意识望了过去。 是周徐引。 沈渝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早，才六点。” 周徐引的眉眼还挂着困意，眼睑低垂，像是完全睁不开，可语气却郁闷又得意：“我还以为能比你早。” 沈渝打击他：“我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 周徐引也没在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注意到她手中的馒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可怜巴巴地说：“我还没吃早餐。” 对他不吃早餐的行为，沈渝十分不解：“又不是不够时间，你为什么不吃？” 周徐引没回答。 沈渝很大方，把桌子上那碗没喝过的白粥递给他：“这份给你吧，我没吃过。” 周徐引没拿：“没事。你吃吧，一会李煜德给我带。” 话音刚落，李煜德刚巧拿了一袋早餐走进了教室，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周徐引时，直接“呵呵”了两声，冷嘲热讽道：“大爷，您的早餐我给您送到了。” 说完便直接把早餐丢在他的桌子上。 周徐引什么都没说，伸手打开早餐，撕扯着包装着筷子的袋子。 沈渝下意识回头看，一下子就看到饭盒里的东西。 一盒油的腻人的炒粉。 沈渝：“你早餐吃这么油腻不会不舒服吗？” 周徐引点头：“会啊。” 沈渝又把粥端到他的面前，建议道：“那你还是吃这个吧。” “没事。”周徐引笑了下，轻描淡写道，“我吃习惯了估计就免疫了。” 沈渝不理解他的想法，纳闷道：“你就不能让李煜德给你打点其他的吗？” 周徐引叹息了声：“他活得很粗糙，不在意这些的。” 在一旁听着的李煜德气乐了：“你当我聋的吗？” “……”沈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不自己去打？” 李煜德连忙附和：“就是就是。” 周徐引没回答。 沈渝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懂了他的想法，犹疑地问：“那我以后给你带？” 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周徐引不动声色地扯起唇角，但表面上还是装腔作势的，推辞着：“这不好吧，太麻烦你了。” 沈渝盯着他看了两秒，也不强人所难，点了点头：“那算了。” 周徐引：“……” 对沈渝果然不能用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手段。 周徐引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无视她的话：“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带早餐，我请你吃午饭。” 沈渝想到早餐要比午饭便宜不少，摇了摇头：“我给你带就行了，午饭就不用了。” 周徐引的脸黑了一半，想起她昨天说的话，不悦道：“你把我当小白脸？” 闻言，沈渝立刻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样，语气很是坚定而不容置喙：“绝对没有。” 周徐引：“……” 为什么得到意想中的答案，他好像也没有很开心。 14 这个话题走向，让李煜德瞬间抬起头，吐槽他：“周徐引，你哪来的脸皮认为自己有那个资本当小白脸。” “我，谦虚点是说自己是班草。”周徐引轻嗤一声，扬着下巴，看起来桀骜不驯，“但老子是公认的校草，明白？” “沈渝，你别听他吹。”李煜德丝毫不给他面子，跟她提起了别的事情，“文重班的苏在在你认识吗？” 沈渝不太关心其他事情，所以别的班基本没有认识的人，诚实地回答：“不认识，怎么了？” 李煜德：“那你还记得张陆让不？高一结束之后就转学的。” 沈渝立刻点头，回想了起来。 印象里，张陆让是一个很冷漠的男生，话很少，性子却温润有礼。模样生得周正极好，细碎的短发，像是含了星光的黑眸，冷淡的红唇。和周徐引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正是最贪玩的年纪，可沈渝从未见过张陆让掺和别的事情。就算是休息时间，他的手里总会拿着知识点在看。下午放学之后，也不会回宿舍，通常是到阅览室学习。 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是听话到不需要大人多说一句的少年。 李煜德突然笑了起来：“高一的时候，苏在在以为张陆让叫周徐引，来找过他一次。后来发现自己认错人之后，每次在张陆让面前看到周徐引，她都会强调几百次——” 沈渝好奇了：“什么？” 周徐引虽知道这事，但也不清楚苏在在说过什么，此刻也看了过去。 李煜德其实只听到过一次，忍不住笑出声来，捏着嗓子学着苏在在的语气，说：“他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呢！长得还没你的一根头发丝好看！” “……” 听到这话，沈渝莫名也笑出了声。 脑海里突然涌起高一时，有时候她不经意地一瞥，好像确实是有个高高瘦瘦的女生经常跟在张陆让的旁边。 身上全是活力，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儿，天生就像是带了光。喜欢跟着张陆让，总是笑嘻嘻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也从来都是有分寸的。 而那个清冷的少年，多适应她的存在。从未有过一丝的不耐烦。 “而且高一的时候，有张陆让在，周徐引的女生人缘基本为零。”李煜德夸张地说，“零，你懂吗？你懂零是什么概念吗？就是我都有一，周徐引才零。” 周徐引冷笑：“你该闭嘴了吧？” 李煜德不肯：“这不是说八卦呢嘛。” “你举个张陆让对象的例子跟我扯？”周徐引用指节叩了叩桌面，眉眼利落干脆，“能说出那种话不是因为眼睛自带滤镜吗？” 听到这话，李煜德又幼稚地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沈渝我跟你说，张陆让从来不在意这些话，因为注定是赢家。” 这次周徐引连眼皮都懒得抬了，冷声道：“赶紧给我滚。” “行。”李煜德转头看向沈渝，“为公平起见，沈渝，你以一个路人的眼光，来评判一下，周徐引和张陆让哪个长得好看。” 沈渝愣了。 说实话，他们两个完全不是同样的类型。 一个桀骜张狂，一个清冷寡言。站在一块儿，不会显得谁更加耀眼，只会吸引来自不同方向的光。是同样吸引人眼球的两个存在。 李煜德玩心重，喜欢损周徐引。但都只是在开玩笑。 沈渝笑了笑，没配合他，但也没给出答案。 场面安静一刻。 本以为话题会直接这样过去了，但原本一直情绪淡淡的周徐引忽然炸了毛。 像是很期待沈渝的答案，却迟迟等不到她的回答，然后直接把她这个沉默当作是“觉得张陆让比较帅，但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的意思。 周徐引的眼神变得幽深了起来，像是深不见底的黑井，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他突然呵笑一声，扯过一旁挂着的书包，动静很大地摸索着什么。 没过多久，他把书包放了回去，侧头看着李煜德：“手机带了没？” 李煜德摸了摸口袋，翻出手机，纳闷道：“带了啊，你要干嘛？” “给张陆让打电话。” “……”李煜德懵了，又问了一遍，“你要干什么？” 周徐引扯过他手里的手机，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倒要问清楚了，他是觉得我帅一点还是他帅一点。” 李煜德：“……” 周徐引的表情硬邦邦的，嘴唇抿的很紧，像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一样，在通讯录里寻找着张陆让。 沈渝摆了摆手，打断他的举动：“别闹了，学习吧。” 闻言，周徐引看了过去，神态仍旧不善，但倒是很听话地把手机扔回给了李煜德：“我哪里无理取闹了？” 沈渝：“……” 她什么时候说了无理取闹？ 没有想过就一个早餐的事情能扯到这里来，沈渝有点头疼，生硬地把话题扯了回去：“我以后给你带早餐，你请我吃午饭？” 周徐引的表情显然好看了些，不甘心地看了她几眼，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再跟她计较，垂头吃早餐。 李煜德看着他俩的互动，突然低嗤了一声。 “呵，男人。” 沈渝没听清他的话，只是疑惑地看了过去。 倒是旁边的周徐引听得一清二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抬起手，在脖子前划了一下，做出一个想要杀人灭口的姿势。 李煜德没再掺和他俩的事情，翻出自己的习题做了起来。 沈渝也没太在意，从书桌下面的柜子翻出一本英语第一册的书，放到周徐引的桌子上：“快吃吧，吃完之后背十五个单词，背完再做别的。” 周徐引嘴里吃着东西，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沈渝又补充道：“每天都要背十五个，放假的时候也一样。” 听到这话，周徐引又开始没事找事，想起刚刚沈渝的反应，他十分记仇：“如果我不背会怎样？” 沈渝表情一顿，纳闷道：“会英语不及格啊。” “……”周徐引当没听见，“你会觉得张陆让长得比我帅？” 沈渝很无语：“这两个有什么联系。” “没有。”周徐引盯着她，瞳色沉沉，很快就垂下了眼，“成，我背。” - 像是记仇记上了瘾，接下来的日子，周徐引总有事没事就提起这一茬，不管前言搭不搭后语，找准机会就进攻。 比如，沈渝给他带了早餐，分量比之前少了一些。他会说：“噢，大概是因为我吃的太多了，让你觉得张陆让长得比我帅。” 又比如，沈渝给他讲题，讲了两遍他还没听懂的时候。他会说：“对不起，我脑子转不过来，要想好久。所以会让你觉得张陆让长得比我帅。” 再比如，在某个课间，沈渝没有跟他说话。他会说：“我明白了，是因为你觉得张陆让长得比我帅吧，所以没跟我说话。” 沈渝百受折磨，不堪忍受。 连带着坐在周徐引旁边的李煜德也因为他这种小心眼而无以言对。在某天下午放学后，他拿出手机，给躺枪的张陆让打了个电话。 本来并不指望他能接电话。毕竟按照李煜德跟张陆让同寝的那一年，对张陆让的了解就是，这个时间段会去阅览室学习，在教学楼不会带手机。 哪知，响了不到三声，那头就接了起来。 李煜德吃惊之余，还是迅速地喊了他一声：“张陆让？” 清冷低沉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嗯。” “周徐引那家伙有话跟你说。”李煜德翻了个白眼，“我把电话给他。” 看着周徐引拿过电话，沈渝小声道：“真的问啊？” 周徐引看向她，脸上没带什么情绪：“你说呢。” 说着他就把耳朵贴上了话筒，语气漫不经心又不太客气：“张陆让，问你个事儿。” 周徐引跟张陆让当了一个学期的同桌，一年的舍友，关系算很好。只是因为后来张陆让转校了，两人各忙各的，联系才少了下来。 张陆让没吭声。 周徐引直入主题：“你觉得我和你谁帅点。” 那头沉默一瞬。 张陆让开始委婉送客：“你还有别的事情？” 周徐引冷笑：“你那小女朋友高一的时候先看上的我吧？” 沉默一瞬。 不知道听到什么，周徐引的表情有了点变化。他深吸了口气，把手机拿开，似是气乐了，眼中的怒火更甚，直视着沈渝。 李煜德好奇道：“他说什么了啊。” 周徐引把手机扔回给他：“屁话没说，挂电话了。” “……” 感觉自己如果不说点什么，这事情估计一辈子都没法过去。沈渝垂着眼睑思考片刻，觉得自己完全不用跟这个像小孩的人僵持那么久。 “其实我是这样觉得的，一直不好意思说。”沈渝轻叹了一声，“我觉得在容貌这一方面，周徐引更胜一筹。” 闻言，周徐引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说实话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沈渝：“……” 他心情大好，又从李煜德手里扯过手机，喃喃低语：“诶，我得给张陆让那个老古董解释一下，免得他真以为他那对象看上我了。” “……” 15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沈渝收拾好东西，从考场回到班级。 学校每次考试给学生安排的考场都是随机分配的，所以沈渝在考场免不了遇见几个之前的同学，因此心情也差了不少，回到班级的时候表情仍旧冷冰冰的。 周徐引的考场刚好就在本班级。 一回到教室，沈渝就看到周徐引坐在位置上。 考场布置过，椅子还没摆回原处。 周徐引双腿撑着地，靠着椅子后背，往后倾。他生的清瘦却高大，普通的桌位间隔总觉得狭窄。他还特意把后桌的桌子推远了些，腾出一大块儿位置给自己瞎晃，像是永远坐不住的大男孩。 沈渝走了过去，见到他之后，心情明显好了一些，但依然一副恹恹的样子。 看到她这副模样，周徐引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立刻收了回去，眉眼稍稍一动，了然地敛眸，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跟沈渝诉苦。 “这次的英语好难啊。” 闻言，沈渝的表情变得难以置信，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徐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张了张嘴，还来不及改口。下一刻，沈渝的表情一言难尽，轻声说：“这次的英语是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题，一模一样。” “……”他怎么不知道？ 沈渝继续补刀：“我觉得我能考满分。” “……” 没过多久，余萧萧和李煜德也从考场回来了。 看到周徐引，李煜德立刻激动地扑了过去，喊道：“兄弟！我英语肯定能破一百一十！没有我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上次就因为英语我被分出了重点班，然后我整个寒假都在琢磨那张卷子，结果这次居然考了哈哈哈！” 余萧萧却有些郁闷，因为她本身英语水平就不错，所以反而吃亏了些。 周徐引原本的好心情顿时全数消散，他啧了一声，把李煜德推开，满脸不爽地说：“滚吧，我不想坐。” “……” 沈渝对李煜德的话也不太赞同，小声道：“让人坐这个……你这话怎么像威胁一样。” 李煜德：“……” 话题因老师的到来中止。 这场考试结束后，他们的高二生涯也就随之结束了，伴随而来的是他们成为高三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成绩会直接发到家长的手机上，也不用再回来参加什么散学典礼。 说了几点放假的注意事项和回校的时间，老师再统一把各科的暑假作业布置了：“行了就这样吧。回去别玩疯了，学习这事不能忘！” 有个调皮的男生笑嘻嘻道：“别担心，老师，我一定会忘的！” 把老师气得翻了个白眼，其余的学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收拾好东西，沈渝想了想，突然想起还得回宿舍拿点东西，便转头跟周徐引说：“一会儿我要回宿舍拿点东西，你跟李煜德先走？” 周徐引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听到这话，他摇了摇头：“李煜德他爸来接他。一起吧，我也要回去。” 沈渝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出了教室，往宿舍楼的方向走。没走几步，沈渝突然想起什么，跟他说：“对了，下学期我可能就申请走读了。” 闻言，原本拿着手机给父母发短信的周徐引望向她，表情困惑：“为什么？” “高三了呀，宿舍不好弄到太晚。我家离学校很近，走过来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也没多麻烦。” 而且她不是很喜欢宿舍的那个氛围。沈渝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周徐引啊了一声，挠挠头：“我家离得有点远。” “我的意思也不是叫你一起走读啊。”沈渝失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可能以后晚修第二节下课我就要走了，没办法呆那么久。” 提起这个，周徐引的表情透露出一股忧伤。 沈渝又补充道：“还有，以后早餐可能就要你来买了，我从校门口来教室不会路过饭堂，在校外买早餐的话不太顺路。” 周徐引更忧伤了。 正好到达女生宿舍，沈渝停下了脚步，想要接过他帮她提的袋子，周徐引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淡淡道：“我来拿就行。” 沈渝没有拒绝，低声提醒了他一句，便走进了宿舍。 “一会就在这等。” 昨天晚上沈渝就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她进了宿舍，立刻拿起放在柜子旁的袋子，而后便离开了宿舍。 正在宿舍里的舍友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沈渝也没有。 她原本以为她这么迅速，还要等周徐引好一会儿。结果出了宿舍楼却发现他依然站在她走时的位置，没有挪动半分。 太阳还没下山，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金灿灿的，周边染上斑驳的光晕，显得他的五官越发的立体分明。 细碎的发丝略长，遮盖眉眼。点漆似的瞳仁，天生就带着凉薄之意。 但看到她的同时，那冷漠的眉眼竟然稍稍柔和了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还露出淡淡的笑意。 沈渝的心脏漏了半拍，脸也莫名发烫。 瞧见她手中的东西，周徐引动了动，随后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沈渝突然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站到她的面前，周徐引奇怪地瞟了她一眼，把她刚拿来的袋子提到手上，疑惑地问：“就这点东西？” 沈渝低下头，随口敷衍道：“其他不急着拿。” 周徐引突然注意到她的脸色，表情更疑惑了：“怎么脸这么红？跑回去的？” 闻言，沈渝感觉脸颊的热度似乎又加剧了，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周徐引也没再问，他似乎没什么要带回去的，身上的行李只有背上的一个书包。但他两手都是满当当的，全是沈渝要带回去的东西。 见状，沈渝有点愧疚，主动道：“我自己拿吧。” 这样的话让周徐引的眼皮动了动，想起之前她说的话，翻起了旧账，并借题发挥：“在我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男性荷尔蒙？” 沈渝心中的愧疚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别开了视线，心虚地转了个话题。 “你怎么没回宿舍？” 听到这话，周徐引的不悦也顿时一扫而空，抬脚往前走，不自然地敷衍道：“突然觉得没什么要拿的。” “……”沈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走到校门口，沈渝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这个月没回去过，我都没问你家在哪。” 校门口的人流辆不少，因为是放假时间，学校是开放的，大门开启着。外边还停着不少车辆，全是来接学生回去的家长。 看到这个场面，沈渝下意识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看到没有未接电话才松了口气。 周徐引说：“在市图书馆那边。” “平时我都住学校这边……”沈渝想了想，补充了句，“但八月份开学，这段时间我估计会回市区的房子住，离我爸妈的公司近。” 周徐引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吊儿郎当道：“特地跟我强调一声？” “不是特地，也不是强调。”沈渝很认真，“我就是随口说的。” “……” 提起市图书馆，沈渝又想起之前在便利店遇到他的事情：“对了，你之前怎么在那家便利店兼职？第二天就学业水平测试了啊。” 周徐引顿了下，回想了一阵子：“那是我家开的店。那天值班的员工突然有事，我爸就让我过去顶个班，就那一次。” 沈渝也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收起笑意，面无表情道：“二十块钱的东西你收了我四十块？” 这事沈渝不提的话，周徐引早忘得一干二净了。此时她一说，他立刻记起来了，心虚地低下头，死鸭子嘴硬道：“二十块钱能买我不值得吗？” 他的话让沈渝愣了几秒，随后思索了下，赞同般地点点头：“你是挺便宜的。” 周徐引还想辩解些什么，还没等他开口。下一秒，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成熟：“小渝渝！” 两人的话题被打断。 沈渝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看到来人，惊喜地喊了声：“爸爸。” 随后，她蹦跶着跑到男人的面前，笑眯眯道：“你怎么来了，我刚刚还特地看了下手机，没见你给我打电话呀。” 沈父笑起来：“懂不懂惊喜？” 他上下瞅了瞅沈渝的模样，叹息了声：“最近又熬夜学习了？我怎么感觉你瘦了。” 沈渝捏了捏脸上的肉，嘟囔道：“爸爸，这种绝对会令一个胖子高兴的话，你为什么要用一种这么悲伤的表情来说？” 一个多月没见父亲，沈渝便多说了几句。余光看到周徐引不太自然的神情，才突然想起来要介绍：“爸爸，这是我朋友，叫周徐引。” 沈父微笑着：“新朋友？” 周徐引站的笔直，原本插在兜里的手也下意识地抽了出来，垂落在身体两侧。眉眼淡淡，薄唇淡抿，五官立体分明。 他侧头，看着沈渝在不知不觉消瘦下来的脸。 沈渝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但下巴尖了不少。眼睛大而清澈，闪着水润的光芒，说完话后，便转头对他弯了弯眼。 像是被触到了心头的弦，周徐引的耳根瞬间红了起来，他点点头，扯出一个笑容。 “叔叔好。” “你好。”沈父和蔼地朝他点点头，指了个方向，“先走吧，这里人太多了。叔叔的车在那边，顺便送你回去。” 三人同时朝那边走。 很快，沈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凑近周徐引，盯着他的耳朵，不可置信道：“周徐引，我是不是热昏了出现幻觉，我居然看到你的耳朵红了诶。” 周徐引直接无视她，对着沈父说道：“那谢谢叔叔了。” “你不会害羞了吧。”沈渝也不介意他的冷漠，她锲而不舍，仍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现在有点不敢相信，你脸皮那么厚——” “……”周徐引仿佛忍无可忍，却又不想在长辈面前破坏自己的形象，只好咬着牙，凑到她耳边，用沈父听不到的音量打断她的话，“你给我闭嘴。” 沈渝顿了下，眼中闪过一起狡黠。她突然提高音量，特意让沈父能听到她的话：“什么？你叫我闭嘴？” 周徐引：“……” 16 沈父也没参与他们这两个孩子之间的玩闹，只是笑了笑，随后替周徐引提过一袋东西，一人走在前头。周徐引和沈渝并肩而行，跟在他的后面。 打开后车厢，沈父和周徐引都把手中的东西放进去，之后才上了车。 沈渝早已坐在车的后座，此刻车门也没关，周徐引直接顺着开着的那道门进了车内，坐在她的旁边。他一改之前慵懒的姿态，变得正襟危坐起来。 他这副反常的模样莫名戳中了沈渝的笑点，她突然别过脸笑了起来，全身颤动着，最后像是忍不住那般地笑出声来。 这次她不再克制自己，哈哈地笑了起来。 周徐引本来就紧张和不自然，此刻被她的笑声气得牙痒痒。但沈父在前面，他只好咽下这口气，不敢说什么。 注意到沈渝这副模样，沈父也忍不住笑：“笑什么呢。” “没什么，就想起个笑话。”沈渝的脸上还洋溢着笑容，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浅浅的气息声，似是笑多了，是让人心情很好的一个语气，“爸爸，先回嘉园一趟吧，我拿点东西，然后就回市区那边。” 嘉园是沈渝上学期间在学校旁住的那个小区。 沈父点点头，转动着方向盘，问道：“周徐引的家住哪儿？” 周徐引立刻朝沈父的方向望去，一本正经地回答：“叔叔，我家住市图书馆那边。” 提起这个，沈渝突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顺口跟沈父提了起来。 “对了，爸爸。我之前还在图书馆那边遇到他了，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不过你们不在家，第二天又要上课，我就没回市区那个家，坐出租车回学校那边了。” 沈父想了想：“什么时候？” 沈渝说：“就学业水平测试的前一天呀。” 周徐引没再保持沉默：“那天我就帮我爸去看了一下家里的店，然后刚好遇到了。” 沈父说：“这样啊。” “他家开了一家便利店的。”说到这，沈渝突然看了他一眼，“我当时还不认得他，然后他二十块钱的东西收了我——” 听到这话，周徐引的头皮发麻，猛地打断了她的话。 “沈渝！” 沈渝顿了下，纳闷地看向他：“怎么了。” “……”周徐引按捺着揍她的冲动，咬着牙关扯开话题，“你刚刚想起的那个笑话是什么，我有点好奇。” 沈渝眨眨眼，无辜道：“不就是你——” 周徐引再度打断她的话：“算了，我突然又不好奇了。” 沈渝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人怎么反复无常的。” “……” 察觉到后座热闹的气氛，趁着在等红灯的时候，沈父用后视镜看了看他们之间的互动。 此时，周徐引似乎被她气到了，板着脸坐在原位。他的坐姿很端正，眉眼俊秀，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出了个雏形，气质出众逼人。 注意力都放在沈渝的身上，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 沈渝坐在他的旁边，嬉皮笑脸的，时不时还说几句像是在哄他的话，周徐引也就顺着她的话松了眉头。 沈父已经很久没见过沈渝这副眉目开朗的模样了，他收回视线，原本积压在心中的石子瞬间像是被人挪开了，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 车窗外，有被树枝切碎的阳光投射下来，光影交错。车子内，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停歇，伴随着轻音乐，很快就到了嘉园。 沈父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周徐引和沈渝把书包留在了车中，三人一同下车。 上了电梯，沈渝先走了进去，按了九楼。她按着开门键，等他们两个都进来了才松开。 电梯上升，没过多久就在一楼停了下来。 门开启，沈渝抬眼，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电梯内的人目光一顿，门外的人似乎也有些意外，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朝着沈父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沈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沈渝一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周徐引和沈渝都没有说话。 电梯移动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到达九楼。 唐钊文跟他们说了声再见。沈父回了一句，沈渝也跟着回了句再见，而周徐引只是跟他摆了摆手。 唐钊文看着他们三个人走了出去，没有立刻按关门键，神情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他抿了抿唇，抬手关上了电梯门。 另一边。 沈渝拿着钥匙打开门，三人走进房子里。她换了鞋子，从鞋柜里给周徐引拿了双新的拖鞋，随后才走进房间里收拾东西。 沈渝打开衣柜，犹豫了下，觉得好像没必要带衣服，那边都有。她随手关上衣柜门，眼一瞥，恰好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沈渝想起父亲的话，观察了好一会儿。脸好像是小了点，但是身上的肉完全没变少啊。 她郁闷地走到书柜前，把放在这里的高一课本都搬了出来，全部塞入行李箱里，看到旁边还有好几个笔记本，里面都是她整理的知识点和必考题型，她也全拿了出来。 没有注意到里面夹杂着一本到高二中旬就再也没有动过的日记本。 - 房子不算大，大约六七十平米，但能看得出沈渝在家中很受宠。 客厅有一面墙上挂满了沈渝的照片，旁边还手写了拍这张照片的时间和地点，字迹一笔一划的，写得很认真，带着满满的爱意。 整个房子的色调都是偏粉嫩的，似乎是按着沈渝喜欢的风格来装修的。沙发上放了几个造型可爱的抱枕，电视柜摆放着许多小饰品，连餐桌的椅子上都有两个兔耳朵。 周徐引把视线挪回了照片墙上，正想细看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沈父突然开口，声音压低，带着小心翼翼：“徐引，叔叔问你个事儿。沈渝之前在学校是不是过得不太开心？” 闻言，周徐引看向沈父，抿了抿唇，含糊不清地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们两个是最近分班之后，关系才好起来的。” “这样啊。” “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周徐引说，“但最近都挺好的。” 在他俩谈话的期间，沈渝已经收拾好东西出来了。她拉着行李箱，看上去似乎装了不少东西，十分笨重。 周徐引坐的位置靠她比较近，看到后直接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收拾好东西，三人没再继续呆在房子里，又回到停车场，坐上了车。 车上，沈渝拿出手机看漫画，周徐引闲着无事，突然注意到她手机上的内容，表情有点难以描述：“你喜欢看这个吗？” 沈渝愣了下，突然之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回头：“对啊，怎么了？” 周徐引却没再说什么，眉眼垂下，却不是心情不好的感觉。 沈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看，收起了手机。 进了市区，沈父突然问他：“徐引啊，一会我们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算是感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那么照顾沈渝了。” 听到这话，周徐引转过头，抓了抓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叔叔，我没做什么，反而是我成绩不好，沈渝一直在帮我。” 沈父笑了笑：“朋友互相帮助，正常的。” 周徐引点点头，但还是婉拒了：“叔叔，下次吧。我爸妈一直发短信催我回去，我不好临时说不回家吃饭。” 闻言，沈父应了声好，没再强求。 车已经开到市图书馆了，沈父又问：“你家住哪儿？我直接开到你家的小区门口吧。” 沈渝闲着无事，刚刚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困极了，她的眼睛半阖，昏昏欲睡。听到沈父的话，她突然睁开双眼，问道：“周徐引你要走了吗？” 回答了沈父的问题后，周徐引才看向沈渝。 看到她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眼里还带着水光，皮肤白皙粉嫩，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莫名多了种不舍的意味。 周徐引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掩饰般地勾起唇角，半开玩笑：“舍不得我？” 17 沈渝的神志还有些迷糊。盯着周徐引红润的唇, 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她诚实地点了点头，小声地“嗯”了一下。 本来只是一句调侃的话，得到肯定的答案，周徐引反倒成了那个狼狈的人。他的神情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下意识朝沈父的方向看去。 恰好与沈父的视线撞上。 恰好到他住的小区门口，周徐引收回视线, 立刻跟他们道了别，走之前又跟沈渝说了声“放假微信联系”, 然后快速地下了车, 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周徐引进了小区之后, 沈父才发动车子。开了一小段路程便忍不住了, 一副女大不中留的样子，训斥道：“小渝渝，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听到这句话, 沈渝原本呆滞的神色突然清明起来，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脸瞬间红了起来, 捂着脸, 懊恼地哀嚎了一声。 - 因为父母不断地催促，周徐引的步伐都比先前快了不少。 进门后, 却发现家里空荡荡的, 连灯都没有开。他不可置信地扫了客厅一圈, 没多停留, 心怀不忿地进了房间，连灯都不想开，负气似地把书包直接丢在床上。 几秒后，周徐引还是忍不住踹了被子一脚：“催我回来看门吗？” “……” 又过了片刻，正当周徐引犹豫着要不要出门找点吃的，房间的灯突然被人打开。 周徐引抬头一看，父亲的脸映入眼中。 周父一脸得意洋洋，看着周徐引还板着的脸，嘲笑道：“就知道你这个幼稚鬼会生气，你妈还不信，我跟她打赌了一百块，又有钱买烟了嘿嘿嘿。” “……”被摆了一道，周徐引气得直咬牙，强行憋出一个笑容，皮笑肉不笑道，“我才没有生气，你少骗我妈的钱。” “行了，快出来吧。你妈在厨房呢，饭都差不多做好了。”周父催促着他，想起他刚刚的反应，又补充道，“客厅关着灯就以为我们都不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儿子。” 说完便翘着尾巴走到客厅把灯打开。 周徐引顺了口气，慢悠悠地走到厨房，跟母亲打了声招呼才坐到餐桌上。 吃饭的时候，周父突然收敛了刚刚的顽皮，按照惯例认真的问了句：“最近没出什么问题吧？” 周徐引早就习惯他的这句问话了，他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咽得差不多了，才无奈道：“能有什么问题啊？” 他的回答让周父松了口气，夹了块肉到他的碗里，转了个话题：“成绩怎么样？” 周母不赞同的看着周父，直接塞了一大块猪蹄到他嘴里，怒道：“饭桌上能不能不要讲这种让孩子吃不下饭的问题？” 周徐引：“……” 周父把嘴里猪蹄吐了出来，也十分不赞同她的说法：“孩子他妈，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他再蠢，也是我们的儿子啊。哪有你这么当妈的，我们不能对他的愚蠢避而不谈，难道他像个智障就不是我们的儿子了？” 周徐引忍住要掀桌的冲动，狠狠刨饭，吃完之后立刻把碗整理好，放到厨房里。他没有着急地进房间，反而特地走到他俩的面前，严肃的说：“今年年度最像后爹妈的亲生父母奖我替你们提名了。” 周父和周母冷漠地继续吃饭，没有搭理他。 “……”他一定是捡来的。 回到房间。 周徐引拿起桌上的手机，垂眼扫了微信的多条未读消息，翻了翻，没有沈渝的。他也不在意，打开几条，回复了几句话，便拿起衣物走进浴室洗澡。 想起今天在沈渝面前那两次不自然的反应，他揉了揉心脏的位置，纳闷地皱起了眉。 什么情况？ - 到家后，沈渝洗完澡，也没做其他事情，一直窝在房间里刷题，刷完一套理综卷子，她才默默的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还是没有未读消息。 沈渝莫名有点失望，嘴角耷拉下来，默默地将周徐引置顶。随后按了电源键，将手机熄屏，开始对刚刚做的那套卷子的答案。 良久，沈渝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恰好看到房间角落的行李箱。她走了过去，打开行李箱。看着里面凌乱的书籍，她叹了口气，决定把东西收拾好再睡。 将里边的所有的书本都拿出来，塞进书柜后，行李箱里就只剩她的笔记本了。 沈渝整理了一会儿，突然看到本子堆里的那本纯白色封皮的日记本。 是一本她很久没再动过的东西，上面还被她用粉红色的马克笔画了两个兔耳朵。 沈渝抚了抚日记本封面的皱折之处，好奇地翻了几页，就没那个兴致再继续翻下去。但她突然想起和周徐引同班的高一上学期，神情一顿，这次她直接坐到地板上。 再度翻开了日记本。 2012年9月3日 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班级是按中考成绩分的，所以又跟唐钊文一个班了，而且还是同桌。本来到新班级很紧张的，怕找不到新朋友会很孤单。现在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了。 …… 2012年9月30日 明天就放国庆了，本来跟唐钊文约好一起去图书馆的，不过他又不愿意了，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报名的数学竞赛也快到了，希望能拿个好成绩。 …… 2012年10月9日 今天班里有个男生请假了，好像是生病了，张陆让带他去了校医室，之后就没再回来了。长得好像还挺好看的，而且还很能闹腾，叫啥来着…… 完了，我什么记性，我想不起来了…… …… 2012年10月25日 今天学校校运会，那个请假的男生刚好回来了，变得好阴沉啊，班里的人都不怎么敢跟他说话了。不过我今天跟他说话他还笑了一下，真的还挺帅的诶tat。叫周徐引，名字好好听啊。……还有，没有去数学竞赛。挺难过的。 看到“阴沉”两个字后，沈渝愣了足足五分钟后，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合上了日记本，坐在原地没有出声。 阴沉？说的周徐引？ 怎么可能。 可就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只要她仔细回想的话，记忆里确实是有这样一个原本特别贪玩，但在请假了两周之后就变得不怎么说话的男生。 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里，那些热闹似乎都再与他无关，成了教室里的一个影子。 是比张陆让还要沉默的一个存在。 沈渝的心脏像是被人刺疼了，不敢再回想那个画面，喉头一哽。她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回到桌子旁。又拿出已经放回抽屉里的手机，按电源键亮屏，手机突然亮起的光度刺得她的眼睛有些发疼。 两条未读消息。 她伸手点开。 周徐引：【同学，你是不是有点没良心了啊。不是说了微信联系？】 间隔了十几分钟，似乎看她一直没回复，又讨好似的发了一句。 周徐引：【小渝渝^_^】 沈渝的眼泪蓦地掉了下来。 一滴两滴，正好掉到了备注上的那个“引”字，使它比别的字稍大了一些。也仿佛，加大了周徐引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动了动手指，回复了句：【怎么叫我小渝渝。】 发送成功后又打开了那个日记本，翻到之前那一页，在旁边补了一句： 2014年6月12日，我和他分到同一个班了，成为了朋友，但这次阴沉的人变成了我，不再是他。然而那时候没有靠近他的我，却在这一天，受到了来自他的善待。 - 手机又响了一声。 周徐引：【听叔叔叫的，还挺好玩。】 沈渝想了一下，艰难地按着手机屏幕上的九宫格，输入了一句：【你高一上学期的时候为什么请假了两个星期？】 很快，她又全部删除了。 看起来像是他的伤疤，那就不要再揭了吧。沈渝揉了揉眼，吸着鼻子重新输入了一句：【那是我爸对我的爱称。】 周徐引：【行啊，以后也是我对你的爱称了。】 沈渝失笑，提起另外一件事情：【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徐引厚脸无耻地回：【啊，想约我？】 沈渝：【嗯。】 周徐引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拖腔带调的，听起来莫名欠揍：“啧，小渝渝想约我，这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怎么还征询我的意见。” 听到“小渝渝”三个字，沈渝不免有些脸热，想起今天被周徐引的美色迷惑，脸颊的热度似乎更加剧烈了，她捂着脸回复道：【我今天把高一的课本都带到家里来了，所以从后天开始你就来我家吧。】 这个走向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周徐引回：【嗯？】 沈渝理所当然地说：【这半个月你就别想玩了，好好学习吧。】 周徐引：【……】 周徐引：【残忍。】 很快，沈渝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半个月的时间都是他们两个人独处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若是和其他人这样，沈渝一定不会有这种想法，但和周徐引待在一块儿，她莫名就有种做贼心虚的情绪。 她犹豫着，又问了句：【对了，我要不要叫上李煜德和余萧萧他们？】 这次那边回复的很慢，沈渝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复。她没再继续等，到厕所洗漱完，回到床上刷微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因为生物钟的关系，沈渝在隔天早晨六点就起来了，她揉了揉眼，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发现没有未读消息，便放下手机，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再起来时，已经是大中午了，父母早已出门上班，沈渝再度拿起手机，点亮。 四条未读消息。 周徐引：【李煜德这个假期报了好几个补习班，估计没时间。】 周徐引：【至于余萧萧。】 周徐引：【随便啊。】 周徐引：【你想叫就叫吧。】 这四句话也没说到底希不希望余萧萧来。 刚睡醒，沈渝的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她想了想，直接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成，那我一会儿叫吧。】 周徐引：“……” 18 说完后, 沈渝退出对话框，找到余萧萧：【你这个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看到发送成功了，她放下手机去洗漱。 到楼下后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海鲜粥。沈渝去厨房拿了个勺子, 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等她再度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的时候，却发现这次不仅有未读消息，还有两个未接电话。她愣了, 觉得有些奇怪，直接回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来势汹汹的，连打声招呼的机会都不给沈渝。 “你刚刚怎么又不回我微信又不接我电话。” 沈渝拧眉, 对他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有些不满：“我刚刚在吃午饭。” 沈渝的声音好听, 顺着电流传过去，声线跟平时有一点点区别，近在咫尺的距离, 宛若贴近在耳边。 周徐引下意识拿开手机, 揉了揉耳朵，声音软了不少：“为什么吃饭就不能接电话。” 坐到书桌前，沈渝翻开面前的课本, 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手机放在房间里。” 周徐引也没在纠结这个话题，随口问起：“你跟余萧萧说要一起复习了吗？” “还没, 一会儿就说。” 沉默几秒, 周徐引的语气变得心虚起来：“我刚刚问她了, 她说比较想自己复习。” 沈渝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课本上, 也没注意到他的不正常，敷衍的“嗯”了一声。 “同学。”察觉到她话里的敷衍，周徐引又开始借题发挥，尾音高扬，轻啧道，“你语气里的那点应付能藏得稍微好一点吗？” 听到这个指责，沈渝立刻合上课本：“抱歉抱歉，刚刚在看书，不太能一心二用。我现在不看了，绝对不看了。” 周徐引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的人，尝到甜头就开始提要求。 “事先跟你说清楚。以后不管是吃饭洗澡睡觉，只要我打给你你就要立刻接，而且跟我聊天的时候要全心全意的跟我聊，知道吗？” 这句完全大爷似的话让沈渝觉得十分荒唐，话还没经过大脑便直接脱口而出：“什么鬼？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两人沉默了数秒。 周徐引像是被呛到了似的，半天没吭声。 细嚼了刚刚沈渝说的那句话，周徐引突然用手背抵着唇，耳根瞬间烫了起来，他又拿开手机，捂着心跳加速的心脏。 沈渝也后知后觉的涨红了脸，反应过来之后就立刻挂了电话，懊恼地扑到床上哀嚎着打滚。等周徐引再把手机放到耳边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挂机的“嘟”的一声。 “……” 这次周徐引却没有对这个行为感到不满，他直接把手机放在床上，走到厕所洗了把脸，抬头才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嘴角挂着笑容。 笑容莫名透露出一种……春心荡漾的意味。 周徐引愣了一下，联想起今天莫名其妙的脸红和心跳加速，突然明白过来。 他好像。 对沈渝有那么一点的……喜欢。 另外一边。 沈渝打滚完，艰难地拿起手机，看了看未读消息。此时周徐引和余萧萧都回复她了。看着周徐引的名字，联想起刚刚她的口不择言，沈渝没敢点进去，先点了余萧萧的对话框。 余萧萧：【没什么安排啊，就复习。】 余萧萧：【对了沈渝，我能跟你一起复习吗？我太多地方不懂了……】 想起刚刚周徐引在电话里说的话，沈渝有些疑惑，受好奇心驱使，她大着胆子打开了跟周徐引的对话框。 周徐引：【……】 周徐引：【我正在跟她聊天呢，我顺便问了吧，你就别问了。】 周徐引：【你怎么不理我？你不会问了吧？】 “……”沈渝有些无语，这些话，再加上刚刚电话里的内容，很明显就是周徐引不想余萧萧也来，跟她说谎了。 她嘴角抽了抽，直接把跟余萧萧的聊天记录截给周徐引看。 过了五分钟，沈渝收到了周徐引的回复，依旧是在不知廉耻地扯谎：【她刚刚真的跟我说想自己复习。】 沈渝面无表情，善良地没有拆穿他：【哦，我去问问。】 这次周徐引回复的很快：【好吧我没问。】 周徐引：【我怎么可能跟她聊天？你也不好好想想，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就你最有理。 想起刚刚她对周徐引说的话，沈渝心里的忐忑又出现了。她明白现在周徐引对她的好，纯属是建立在友谊之上的。如果让他觉得她对他有企图的话…… 他会不会就此疏远她？ 沈渝走到衣柜前，看着镜子里肉肉的身躯，突然有点心塞。她垂眸看手机，良久后，很有自知之明的说：【我刚刚电话里说的话纯属口无遮拦，你千万别介意啊。】 发送成功后，又觉得力度不够，沈渝补充了一句：【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不用担心。】 看到这两句话的周徐引的好心情顿时全无，他的心情低落，完全没有了想回复沈渝的心情，把手机扔到一旁，趴在了床上。 同时，沈渝还在胡思乱想着：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独处，他会不会更误会什么了啊。不行，必须把这种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怕自己的心思被暴露，沈渝立刻决定，虽然不知道周徐引为什么不太想余萧萧过来，但是多一个人的存在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她先通知了周徐引一声，这才去找余萧萧说话。 一旁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心塞到无与伦比的周徐引瞅了一眼，又颓靡地趴了回去。很快，他决定坚强点，决定撑住。 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他捂着心脏，长臂一伸，拿到手机后瞟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沈渝：【还是让余萧萧一起吧，我去跟她说了啊。】 周徐引：“……” 好的，没有意外。 - 沈渝给余萧萧发了个“ok”的表情。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好的，谢谢你啦。那我下周再过去，这周有点事。】 今天周四，周徐引明天过来，余萧萧下周一过来的话，算起来就是三天。 三天应该没关系吧？沈渝很有私心地想。 手机响了两声，沈渝低头看了一眼，是周徐引的消息。 周徐引：【嗯。】 周徐引：【知道了。】 前面的“嗯”应该是相信了她说的那句绝对不喜欢他的话吧？沈渝分析着。得出结论后，她高兴地弯了弯眼，精神没刚刚那般紧绷，宛若逃过一劫。 这边的周徐引却与沈渝的反应完全不同。 他着急地等待着回复，急的抓耳挠腮，等来的却是沈渝平淡又愉快的一句话：【好，那我去写作业了。】 “……” 这都没看出来他生气了？ 他突然有些没辙，叹了口气，无奈地扶着额，满脸的忧愁。半晌后，又像个傻子一般的无声的笑了起来。 ——虽然觉得有点火大，但反应迟钝的低情商，还挺可爱啊。 - 隔天一早。 按照沈渝昨天给的指示，周徐引到车站，坐上99路公交车。路途不算远，大概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沈渝家附近的车站了。 一下车，周徐引就能看到车站旁的沈渝。 她正低着头玩手机，身着一件宽松的粉蓝色连帽短袖，一条深黑色的休闲长裤。 或许是因为穿着，看起来比平时稍微瘦了一些，头发散落在胸前，透出一股慵懒的气质。但整体上，跟周徐引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穿的差不多。 周徐引挠了挠脸颊，嘴唇抿了起来，有些不高兴。 他的直男思维，让他觉得，两人第一次约出来见面，就勉强算是约会吧。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没有为了他特地打扮一下。 想着想着，周徐引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现在关系是好。 但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关系好，说不定沈渝以为自己把她当兄弟了，沈渝也就顺着也把他当成自己的姐妹了？ 那不就是压根就没把他当男的看？ 沈渝看似在玩手机，实际上却用余光观察着周徐引。 白色t恤，五分宽松浅蓝色牛仔裤，一双纯白色的鞋子，俊朗的模样将最简单的短袖牛仔裤穿得格外好看。 随后，沈渝抬起头，假装一副刚发现他的样子，跟他摆了摆手，喊了声“过来”，然后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手机，连一步都没挪动。 周徐引额角一抽，对她这种冷淡的方式非常不满，他僵着嘴角走到沈渝的旁边，想起刚刚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忍不住问道：“沈渝，你觉得我是个男人吗？” “……” 沈渝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情绪因为他这句无厘头的问话顿时化为乌有，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扫了一眼周徐引不可描述的地方，摇了摇头。 看到沈渝的头是左右摇，而不是上下摆动的瞬间，周徐引的表情像是被冰冻了一样，看起来完全不能接受沈渝的回答，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显然大受刺激。 很快，沈渝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问我？” 周徐引被她的回答搞的心脏大起大落，这才明白过来她摇头的意思是不清楚。 他才稍微平复了心情，但仔细回味一下，反应过来他便气得牙痒痒：“什么叫不清楚？你这样看不出来？” 沈渝觉得他这个问题不可理喻，她拧眉，想起刚刚刷到的帖子帖子——“结了婚才发现老公细短小怎么办？” 话又没经大脑，直接说了出来，神情疑惑。 “细小还是粗长隔着裤子怎么看的出来？” 周徐引：“……” 这句话让周徐引有些不可置信，过了半晌，他才愣愣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19 “……”又因为嘴快吃了亏, 而且这次说的还是这种话，让沈渝很难为情。她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生硬的转了个话题, “对了，你吃早餐了吗？” 这次轮到周徐引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了，他的喉结滚了滚, 锲而不舍地追问起来。 “你刚刚问我，隔着裤子？” 沈渝做作地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无视他的追问：“我还没吃, 陪我去吃个早餐吧。” 说完后，还没等到周徐引的回应，她直接往车站旁的一家早餐店走去。 周徐引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背影, 没多久就追了上去, 扯住她衣服上的帽子，靠近她的耳际，拖着腔调说：“等等我啊, 小渝渝。” 沈渝嫌弃地把他推远了些，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 还是不理他, 直接走进了早餐店。 正值高峰期, 店里坐满了人, 两人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店里一位看起来年近半百的服务员刚好端着茶水路过，在他们的桌子上放了两杯，沈渝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显然是经常来这里吃东西。 喝了口茶后，看周徐引没反应，沈渝便把桌上的菜单递给他，问道：“看看你要吃什么？” 听到这话，周徐引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要我告诉你刚刚你问我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这次沈渝再也不能装作听不到了，她一副不堪忍受的样子，皱起鼻子，恼羞成怒道：“我现在只希望你能闭嘴。” 周徐引的眼睫毛又密又长，眼睛睁大，内双十分明显。他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我只是问你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想吃什么，你为什么生气？” “……”沈渝闷闷地瞪了周徐引一眼，不想再搭理他，叫住旁边的一个服务员，“你好，这里来一碗云吞。” 周徐引挠了挠头，看着菜单有些无从下手。瞟见沈渝冷着的面庞，他凑近她，讨好似地说：“我想跟你吃一样的。” 沈渝看着他，没再跟他计较，又喊了一次：“这里要多三碗云吞。” “……”周徐引动了动唇，想反驳些什么。 注意到他的表情，沈渝的表情一顿，笑唇上扬，认真地解释：“我没故意点多，你的饭量真的要吃三碗才够。” 周徐引看了她一眼，乖巧地应了一声：“哦。” 大概是听错了，服务员王叔只端了三碗云吞上来。沈渝默数了下，低声提醒他：“王叔，我们这要四碗，你少拿了一碗。” “啊，小姑娘。你们两个怎么吃四碗啊。”王叔的嗓门很大，“你不是每次来连一碗都吃不完吗。” 因为沈渝常来这家店吃饭，王叔也在这里工作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当然记得她的饭量。 沈渝点点头，指了指周徐引：“对啊，有三碗是他的。” 周徐引莫名觉得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 “哦，这样啊！”王叔明白过来，微妙地看了周徐引一眼，“现在的小伙子越来越能吃了。诶，挺好。” 周徐引：“……” 等沈渝吃完后，周徐引还剩一碗没动。她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后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想起身先去结账。 察觉到她的意图，周徐引抬头，不悦道：“坐着，一会儿我去付。” 两人为此争执了一番。 沈渝主要是觉得，因为是她请周徐引到家里来的，所以她请客这件事情是天经地义的；而周徐引却觉得自己是一个男生，怎么可以让女生花钱。 他的逻辑让沈渝有些不满，她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朋友哪有分什么男女的？而且现在都讲究男女平等，你别那么大男子主义。” 解决完最后一颗云吞，周徐引用纸巾擦了擦嘴，无奈道：“我想去付个钱我就大男子主义了？”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沈渝想起之前的事情，顺口说，“以前我和唐钊文出来的时候，他就不会像你这样硬是要付钱……” 周徐引的声音低了下来：“是吗。” “就是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呀。”沈渝说，“就是我也不能总让你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沈渝很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像是冷了下来。她侧头，注意到周徐引立刻沉下来的脸色，顿时噤了声。 下一刻，周徐引自嘲般笑了起来，原本无奈纵容的眉眼变得锋利刺人，眼神冰冷得像是从未认识过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宛若是对着情人的呢喃声。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在了沈渝的心窝子上。 “以前你和唐钊文。”周徐引轻笑一声，淡淡道，“拿我跟他比什么？” 沈渝的喉咙被扼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眶也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她被他的反应吓得无所适从，掐着手指，小声解释：“我不是……” 周徐引打断她的话，语气冒了火：“他那么好你去找他啊。” “……” 沉默一刻。 周徐引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实在失态，他深吸了口气，眼睛闭上又睁开。刚才的锐利已经消失不见，眼神变得无波无澜。 他轻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想付就付吧，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他便起身，大步往外走。 看着周徐引的身影，沈渝连愣神的时间都没有。她用力擦了擦眼，从书包里拿出了三十块，把钱放在桌子上便立刻追了上去。 周徐引也没走远，此刻就站在门口。 白衣蓝色牛仔裤，五官俊秀，身材颀长而清瘦，像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朗朗少年。 此时此刻，他却带着周身的戾气，不复平时的鲜活，充满感染力。 也让沈渝第一次有了不敢接近他的念头。 这一刻她才明白，周徐引这样的人，想不想跟你交朋友，只用看他愿不愿意。 他有能力用短暂的时间侵入你的内心，将之占为己有；也有能力在一瞬间竖起一道屏障，将你拒之门外。 沈渝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周徐引，你生气了吗？” 她的示弱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周徐引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看向了别处，没有回答。 这样的反应让沈渝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了下来，她用力握拳，指甲刺痛了手心，再度鼓起勇气：“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闻言，周徐引垂头看她，表情难以揣测，依稀能看到眼里压抑的怒火。 她满脸的怯懦，语气卑微到了极点，恳求道：“你不要生气了，不然……” 沈渝顿了顿，强忍着哽咽，低下头避开周徐引望过来的视线，假装捋头发，实际上却用手心蹭去眼泪：“不然，我不敢跟你说话……” 周徐引的眉眼松动，火气瞬间散去大半。他伸出手，正想把她的脑袋抬起来。 还没触碰到她，一滴眼泪正好砸在他的手指上。周徐引愣了愣，心中的那点怒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徐引猝不及防地抓了抓脑袋，生硬道：“别哭了，我不生气了。” 沈渝顺从地“嗯”了一声，紧抿着唇，用另一只手不断地揉着眼睛，直至将眼泪擦干了才停下来。 周徐引看着她的举动，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环顾四周，看着这周围最近的别墅区，问她：“你家是不是在那儿？” 沈渝点了点头，又怕他觉得她在敷衍他，带着鼻音补充了句：“就是在那里。” 听到她的回答后，周徐引扯着她的手腕走了过去。 沈渝跟在他身后，步子跟得很紧，一句话也没有说，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很听话。 这个时间段，小区内闲逛的人很少，偶尔有个几个晨跑的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剩下的便是两人在此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有些明显的脚步声。 终于，周徐引先沉不住气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渝，稍微弯下了腰与她平视：“你在怕什么？我再生气我能怎样。” “……” “我难道能动手打你？” 沈渝的眼泪又掉了出来，这次她连哭声都忍不住，抽抽噎噎了起来。 周徐引被她的哭声扰的心烦意乱，心底闷闷的。但是他还是耐心地哄着她，主动承认错误，有点狼狈：“别哭了，我是脾气有点大……” 本来觉得眼泪还是能憋住，但一听到他像是服软般的哄声，沈渝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忍不了。 得到一点点的冷脸忍不了；他不搭理自己忍不了；他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自己忍不了；他对自己生气忍不了；他来哄自己……也忍不了。 只想掉眼泪，像是要不到糖就崩溃的小孩。 周徐引有些束手无策。 感性胜过理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沈渝扯入怀里，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捂在沈渝的后脑勺上。稍稍用力，使她的脸都埋在他的胸前。 还是一个内心脆弱敏感到不堪一击的女孩。 周徐引的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他揉了揉沈渝的脑袋，轻声哄道：“别哭了。” 真的……别哭了。 哭得他都想回到过去，将那个冲着沈渝发火的“他”狠狠揍一顿。如果事先能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会让她这么难过，那他绝对不会把那些话说出口。 想起他们在顶楼见面的那一次，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沈渝，他只有一种将她弄哭的心虚感。 那时候的周徐引还不知道。 将来有一天，他会因为沈渝的眼泪，难受得百爪挠心，难受得……红了眼眶。 20 不知过了多久, 沈渝的情绪恢复了大半，也渐渐发现了此时这个尴尬而又暧昧的处境。她很不自然地从周徐引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走在前面。 看着不远处的房子，周徐引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地追了上去。注意到沈渝哭得红肿的眼睛, 抓了抓头发, 像是更紧张了：“你爸妈在家吗？” 沈渝诚实的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让周徐引松了口气。他又用手掌搓了搓后劲, 而后再度牵起她的手腕，厚着脸皮说道：“朋友之间，牵个手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沈渝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挣脱开。 本以为会得到她的训斥, 却得到她这般配合的反应。 周徐引莫名觉得浑身难受，因沈渝这反常的态度，他低声道：“你怎么不跟我说话了？” 沉默了一路, 除了安静便是哭的沈渝终于开口了，她的嗓子因为哭过有些嘶哑，带着重重的鼻音：“我不知道说什么。” 周徐引侧头看她，突然明白过来，低着头自嘲道：“不想跟我说话了？” 听到这话，沈渝原本还红着的眼眶又浮起了泪水, 立刻解释起来, 声音磕磕绊绊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连周徐引都不敢说话了, 他盯着沈渝, 沉默半晌后, 妥协道：“别哭了，不想说话就不说吧。” 沈渝咬了咬唇，讷讷道：“我不知道说什么你才不会生气。” “……”周徐引皱起眉头，眼尾扬起，声音恶狠狠的，“就因为凶了你那么一句，我在你眼里就变得十恶不赦了？” 沈渝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听到这话，她似乎也有些理亏，语气谨慎又小心：“没有。” 听到这话，周徐引的表情才好看了一些。 沈渝看着他的脸色，用低得听不清的音量说：“但你生气的时候确实有点吓人……” 周徐引却听得一清二楚：“哪吓人。” 沈渝不敢吱声了。 “说啊，哪吓人？”周徐引抬手挠了挠脸，认真道，“我改。” “……” - 再抬眼，两人已经走到沈渝的家门前了。 沈渝家是一个三层楼的独栋小楼，屋子前还带了个小院子，其中一侧全是盆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另一边是一棵老槐树，底下挂着秋千。 像个世外桃源。 沈渝拿着钥匙打开门。 心情完全恢复后，她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渝低头看着周徐引牵着自己手腕的手，脸颊一热，很不自然地挣脱开。然后若无其事的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拖鞋，放在他的脚边，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讨好。 “我昨天特地出去买的。” 周徐引看着突然被她挣开的手，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才穿上。 随后，沈渝扯了扯他的衣角：“走，我们上楼。” 上到三楼，楼梯的休息平台前有扇纯白色的门。 打开后，放眼望去，是两扇对立的门以及一大片米色的毛茸茸的地毯。沈渝打开了左边那个门，里面的空间很大，但也不显得空旷，装饰的十分温馨。 床的旁边有一个飘窗，飘窗的两侧是两个对称的淡粉色柜子，上面放了不少的装饰品。而床的对面还有一台电视，此时用布遮盖起来，似乎不常使用，旁边还摆放着几个糖果色的懒人沙发。电视机的右侧两米处便是角落，放着一台小型的冰箱，左侧有两扇纯白色的门，上面标着“衣帽间”和“浴室”。 飘窗的对面是一个深粉色的小型书柜，里面大部分放置的都是学习资料。但很显眼的是，其中一个架子上只放了十几本漫画杂志。 书柜的旁边放着同色系的一张书桌和两张椅子，再旁边便是房门。剩下的，便是淡粉色的地毯以及贴满了碎花墙纸的墙壁。 两人在书桌的旁边找了个空的位置，直接在地上盘腿而坐。周徐引环顾了四周：“你的房间平时就这么整齐？” 闻言，沈渝心虚地揉了揉鼻子，很刻意地说：“平时就这样，我比较爱干净，有点小小的洁癖。” 周徐引轻笑出声，顶着一副“你继续吹吧，反正我一个字都不信”的表情，他扯了扯沈渝的发尾，也没戳穿她：“对了，余萧萧不是也要来？” “是啊，不过她下周才过来。” 注意到他热得冒了汗的额头，沈渝站起身，走到房间里的小冰箱旁：“你要喝什么吗？我这有水，牛奶，豆奶，可乐，还有橙汁。”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周徐引的意料，他勾起嘴角，心情大好道：“水就行。” 沈渝拿了两瓶水出来，直接扔了一瓶给他。 周徐引立刻伸手，利落地接住。两人面对面坐着。 沈渝拧开水，喝了两口，斟酌半响后，认真的开口解释道：“我觉得我还是得解释一下……我没有想要总拿你跟唐钊文对比的意思，也没有觉得你那样不好。只是之前他们都是这样说的，我家里比他们家有钱，所以我付钱才是天经地义的。” 周徐引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太大了，尴尬的摸了摸鼻梁，低低地应了一声。 沈渝突然顿了顿，觉得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卑微，但她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你比他们所有的人都对我好，所以我不想让你吃亏，我可以不用你花任何钱，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只要你一直跟我当朋友。” “……” “我跟唐钊文认识了五年，关系那就那样。但我仅仅只跟你相处了一个月，我就变得……很喜欢很喜欢你。”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区区的耳根发烫已经完全不能表达周徐引的心情了，几乎是一瞬间，他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心脏快的像是要冲破身体，整个人僵在原地。 沈渝突然发现这话说的有些不妥，迅速生硬地改成另外一个意思。 “很喜欢跟你当朋友……” 听到这句话的周徐引突然站了起来，沈渝被他吓了一跳，慌张地问道：“怎么了？” 他看了她半晌，喉结动了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我肚子不太舒服。” 随后便是长久的对视与沉默。 沈渝反应过来，默默地给他指了个方向，眼神呆滞，张了张嘴，想要化解周徐引的尴尬：“那个门进去就是，你去吧。” “……” 周徐引进了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细碎的水珠挂在眼睫上，眼里翻涌的确实藏不住的愉悦。 等冷静下来后，方才打开门出去。 此时，沈渝正坐在原地玩手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余光看到周徐引出来还随口问了句：“怎么这么快？” “……”听到这话，周徐引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嘴角一抽。他本想忍忍，但还是觉得忍不住，决定为自己挽回点面子，“我没在你的厕所……清理内存。” 沈渝对他摆了摆手，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行了，我又不嫌弃你。” 周徐引被这种解释不清的状况扰的烦躁不堪，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决定就此翻篇，再也不提这茬。 他走到沈渝的旁边坐了下来，余光注意到沈渝悄悄地向远离他的方向挪动了一下。 “……” 周徐引面无表情，看似没有什么情绪，但说话的力度却差点咬碎了他的后槽牙：“你刚刚是往那边挪了吗？” 知道被发现了，沈渝还是死皮赖脸地否认：“我没有，你看错了。” 周徐引被她这副厚颜无耻的模样气得牙痒痒，完全不给她向下走的台阶。 “我绝对没看错，你刚刚不是说不嫌弃我？” 而且有什么好嫌弃的？他根本就没有！没有！你听到冲水声了吗？！他连厕所都没上！就洗了把脸！ 沈渝被他这个模样逗笑了，她又凑近回来，笑眯眯道：“周徐引，你怎么这么好玩啊。生起气来像个小孩一样。” 周徐引身上的气焰顿时又增加了数百倍：“你是在说我幼稚吗？” “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听出来了。”沈渝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还以为我说的很含蓄。” “……”周徐引不想理她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周徐引直接躺到地上，扔开手里的手里，状似无意地问：“问你个事儿，你跟唐钊文以前不是关系很好吗？” 沈渝点头：“我跟他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 周徐引没看她，懒洋洋道：“那怎么没看你们两个说话了。” 其实沈渝对这事也不太在意了，无所谓地笑笑：“其实我们两个不说话了，是重点班的同学基本都不跟我说话了。” 对着周徐引，沈渝除了喜欢他的这件事情，其他什么都不想隐瞒。 她想了想，慢吞吞道：“本来高一的时候，我和他们关系都挺好的。但高二上学期开始，有个女生考进了重点班，她好像喜欢唐钊文吧。虽然她没有说过，但我猜应该是这样的。不过，唐钊文只跟我一个女生玩。”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唐钊文只是觉得女生很麻烦，懒得跟她们说话。而且我跟他认识的时候才初一，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性别意识。久而久之，他也从来没有把我当女生看待过。” “但是其他人就不会这样想啊，陈玥被唐钊文多次甩脸色之后，她就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在我的身上了。”沈渝叹了口气，很无奈，“而且刚好，重点班人缘最好的班长，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密。” “后来好像是因为那个女生在唐钊文那里又碰了壁吧，然后班长就很生气，到处散布谣言，说是我把她骂哭的。说我在他们面前那么友好，其实总是在背后说他们的坏话，说我基本把全班的人都骂遍了。” “但他们也不想想，我能跟谁骂他们。” “后来又说我喜欢唐钊文，唐钊文只是因为把我当朋友才对我那么好，我还狼心狗肺到处跟别人说我跟他在一起了。”沈渝突然自嘲般地笑了一声，这大概让她觉得最失望的事情了，“然后，唐钊文也相信了。” 21 “之后再有人问起为什么都不喜欢我的时候, 他们就只说，‘你看那么多人都不喜欢她，肯定是她的原因。’” 周徐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脏难受得发麻。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低哑, 带着安抚：“跟你没什么关系。” 沈渝笑笑, 声音也轻快起来：“我当然知道。” 见她确实是不在意了, 周徐引才松了口气：“别管那些了。” 想起后来的事情，沈渝叹了口气，垂下头，神情低落, 语气有些自卑：“后来他们基本就只拿我胖来说事了。”随后，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周徐引：“你觉得我胖吗？” 闻言，周徐引上下看了她几眼, 犹豫了一会儿，诚实道：“一点点。” 沈渝的眼神黯淡下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周徐引立刻补充道：“不过我觉得你长的挺好看的。” 沈渝的眼睛蓦地又亮了起来，像只求主人夸奖的小狗：“比余萧萧还好看吗？” “在其他人眼里就不一定了，”周徐引的眼神认真，说出来的话十分刻意, 力求得到她的夸奖, “但在我眼里, 她是哪里都比不上你。” 但沈渝却没因为这话感到高兴, 反倒是失望地“哦”了一声。 周徐引立刻炸毛, 表情很不好看。他坐直起来，眉眼带着浅浅的不悦，阴阳怪气道：“不然你还想让谁觉得你好看？” 沈渝看着他，突然喃喃道：“等高考完，我会好好减肥的。” “……” 减肥？为什么要减？我都觉得你很漂亮了你为什么要减？！ 希望沈渝凡事以他为中心的幼稚周徐引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强盗逻辑，同时想起刚刚沈渝说的那句话——“后来又说我喜欢唐钊文。” 唐钊文？ 周徐引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我一直没问你一件事情，”沈渝突然又问，“其实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跟我玩的，我跟你之前也没说过话，一直也不熟。” “……” “而且你也不是人缘不好。” 至少就很多人愿意跟他说话，愿意跟他玩。 “确实对你印象不太好。”周徐引没说什么好听的话，吊儿郎当的，格外欠揍，“不记得我就算了，后来还想冒充我，拿走我的手撕鸡饭。” “……”沈渝有点懵，“什么手撕鸡饭。” 周徐引没说话。 沉默之中，沈渝忽地想起学业水平测试的前一天，她因为心情不好，不想太早去学校，便到学校附近的店买了一份手撕鸡饭。 然后，等得烦躁的时候，在那见到了一个跟她同点了手撕鸡饭的高高瘦瘦的男生。 沈渝恍然：“那个是你啊……” 周徐引看她一眼，低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觉得我是要抢你的饭？”反应过来后，沈渝皱起眉，“我想起来了，你当时还很刻意地说了句‘是我的’，对不对。” 听到这话，周徐引挠了挠头：“不记得了。” “你这人。”沈渝无语，“什么都不看重，只看重饭。饿一顿，少吃一点，跟天塌了一样。我都不想说你了。” “……” “你这个话，按照你的逻辑来说。”沈渝想了想，“你不应该把我当成仇人吗？” “……”周徐引表情很尴尬，想为自己挽回点面子，“也没有那么看重，就当时下意识就那样以为。” 沈渝很疑惑：“那后来是什么情况。” “就。”周徐引舔了舔嘴唇，不太好意思。他的神色不太自然，淡淡道，“觉得不能以一两件事就认为自己看清了一个人是什么样啊。” “……” 见蒙混不过去，周徐引皱了皱眼，没再继续瞒着：“我喜欢你的声音。” 这个回答让沈渝有点反应不过来：“啊？” “就是喜欢听你说话，”周徐引别开脸，没看她，“连带着也喜欢跟你待在一块儿。” 沈渝完全没有想到原因是这个，她动了动唇，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所以啊，”周徐引挑起眉头，开着玩笑吓她，“说不定哪天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就变心去找别人玩了。” 沈渝突然瞪大眼，不高兴道：“你诅咒我以后不能说话呢？” 周徐引笑起来：“我哪来的胆子。”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扯到了另一个话题，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对了，你真的喜欢唐钊文吗？” 沈渝愣了愣，低头思考了下，不确定道：“可能吧。” 周徐引皱眉，不满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什么叫可能？” “原本不觉得喜欢。”沈渝认真地分析起来，“但他们一直那样传，突然就觉得，是不是我真的喜欢他，只不过自己没有发现，不然其他人也不会没有根据的就那样说。” 闻言，周徐引的眉头豁然一松，心情也放松下来，理所当然道：“他们就是毫无根据乱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唐钊文。” “……” 看着他的脸，沈渝的心脏突然漏了半拍，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借着唐钊文，周徐引问出了自己这两天一直想问的问题：“既然你不喜欢唐钊文，那你有喜欢的男生类型吗？” 沈渝想了想，迟疑地说：“和你这样的……” 周徐引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喜滋滋地等待接下来的话：“完全相反的类型。” 呵呵？ 这话让周徐引立刻收回嘴角的弧度，他忍着怒火，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追问道：“那是怎样的？” 沈渝托着下巴仔细地考虑着：“聪明的。” 被父母称为智障的周徐引强行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还有呢？” “不要太高。” 还没成年就已经高达一八五的周徐引冷漠地看着她，失去了开口继续问的欲望。 沈渝也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掐着手指继续道：“长得丑一点的。” 嗯，反着说的话，这样应该就不会被怀疑了吧。沈渝想。 对自己的容貌超级无敌自信的周徐引已经彻底绝望。 他深吸了口气，直接捂住沈渝的嘴，表情分不出喜怒，声音因为按捺着怒火显得有些低沉：“好了闭嘴吧，该学习了。” “……” - 他们这一扯，一个早上就这样过去了。 在周徐引的压迫下，沈渝拿着他的手机上网叫了两份外卖。两人在一楼的餐厅吃饱喝足后，前后回到沈渝的房间，开始复习。 才刚放假，两人的生物钟基本还和上学期间一样。 周徐引本就嗜睡，此时又到了午睡的时间，因此题还没做几题，人就差不多要睡着了。 用余光注意到到他现在的状态，沈渝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朝床的方向指了指。 “去床上睡，给你睡半个小时。” 周徐引迷茫地看了她一眼，仔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又继续趴下，声音因为埋在臂弯里显得闷闷的：“不用了，我趴会就好。” 沈渝也没强求，她拿起遥控把温度调高，被他影响的也有点想睡觉。 但是周徐引在这里她也不好去床上睡，便轻手轻脚的走到厕所洗了把脸精神一下。 等到她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此刻应该坐在椅子上的周徐引已经转移到地上，就在她床旁边的地毯上。 他正面躺着，用右臂挡着眼睛，胸前的起伏十分平稳，仿佛已经睡着了。 见状，沈渝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走过去跪坐在周徐引的旁边，轻声重复着：“去床上睡。” 周徐引的半张脸被他的手臂挡住，只露出挺立的鼻梁和微微弯起的唇。 听到她的声音，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她，距离离她更近了些，手臂也因此放了下来：“睡吧，你不也困了？” 沈渝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我怎么可能让你睡地板我自己睡床？” 她的话让周徐引忍不住睁开眼，看向她，语气有些古怪：“女孩子的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在上面睡？” “……”沈渝被他这种变来变去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反问道，“你刚刚不也同意朋友不分男女吗？” 下一刻，周徐引直接坐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事情一样，忽地凑到她的面前，眼里带着几丝玩味，以及不太真切的引诱。 沈渝的呼吸一滞。 “那——”周徐引勾起唇，拖着腔调，表情痞坏，“我们两个一起睡？” 沉默几秒。 凝固着的空气突然碎裂，沈渝表情僵硬，狠狠瞪了他一眼。似是不想再搭理他，直接站了起来。但这样还不能解气，她又用脚踢了下他的大腿，这才走回位置继续写题。 这样一闹，周徐引也没了睡意。他尴尬得摸了摸鼻子，也对自己的话感到不齿，但心情又莫名的飘忽忽的。 周徐引走回位置，单手支着脸，讨好道：“生气了？” 沈渝无动于衷。 连着跟她说了好几句话，沈渝都没什么回应。 周徐引这才发现了事情了严重性。这条路行不通，他干脆换一条路走。 周徐引垂眸扫了眼试卷，找到其中最难的题，装作一副陷入困境的模样，问她：“小渝渝，这道题好难，我不知道怎么做。” “什么。”沈渝终于有了动静，低眼一看，“哪道。” 周徐引指着填空题的最后一道：“这道。” 看到试卷上的内容，沈渝原本转好了的脸色重新沉了下来，似是不可置信到了极点：“这道难？你想骗我也认真找一道难题给我行吗？” 周徐引：“……” 他是真的觉得很难。 22 之后沈渝像是更生气了, 用左手撑着太阳穴，以手臂为墙将他隔绝开。她低着头写题，任由他说什么都不再回应。 周徐引很挫败，用笔挠着头，思考起那道题来。然后……心情更挫败了。 大概是用余光注意到了周徐引的动静, 以及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丧气。很快，沈渝烦躁地转了回来, 开始为他讲解这道题。 确定他听懂之后, 沈渝的火气还未消，对着眉眼明朗的周徐引说：“我可以跟你明说，我现在还很不高兴。现在是下午两点，到六点之前都别跟我说话，好好做题, 不会的也等到明天再问我。” 原本以为已经雨过天晴的周徐引顿了下，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 下一刻，沈渝从抽屉里拿出一副耳机，戴上后按到最大声。 她向来有这个习惯, 听音乐喜欢戴耳机听, 喜欢按到很大声，让她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整个人就沦陷在音乐之中。 察觉到到她的动作, 周徐引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他也顾不上此刻正在生气的沈渝, 直接伸手把她的两个耳机都摘下来, 教训道：“不要调那么大声, 对耳朵不好。” “……”沈渝愣了下，破天荒地没反驳，直接把耳机拔了出来，收回抽屉里。 见状，周徐引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隔了半晌。 “那什么。”周徐引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说，“你本人因为周某人的行为举止，刚刚明确的说了还很不高兴，让周某人不要跟你说话。不知你现下心情如何。” “……” “如果你心情仍旧不好，那就当做我的话不是跟你说的。” 沈渝莫名觉得好笑：“现下心情稍稍好转。” “哦。”周徐引的眉眼扬起，“那我这话就是跟你说的。” 她看了他一眼，原本强行绷着的脸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行了，学习吧。” 两人没再闹腾，进入学习状态。 认真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光起光落，世界交替，太阳缓慢落下。 转眼间，已经到了晚饭的点了。沈母的一通电话打破了他们学习的氛围，沈渝揉着眼睛，接起电话，讲了几句后挂断。 随后，沈渝对着还在研究物理大题的周徐引说：“我爸妈叫我出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 周徐引伸手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看了下信息：“不了，我爸妈叫我回去。” 沈渝点了点头。 两人没磨蹭，快速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路上，周徐引问：“你爸妈不来接你去吃饭？” 沈渝给母亲回了条短信，随口答道：“他们刚从公司出发，没那么快，我先送你到车站。” “……”周徐引嘴角绷直，神情别扭，坏情绪来的莫名而异常，“我哪有让你送我。而且女生送男生，像什么话？” 沈渝的视线从手机抬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是不像话。” “那——” “但你不太一样，你就没做过什么像话的事情。”沈渝说，“那就别计较那么多了吧。” “……” - 到了饭店。 坐到位置上，看着正在谈公事的父母，沈渝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给周徐引发了一条微信：【到家了吗？】 几乎是发送出去的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渝扫了一眼，周徐引没有回复。她疑惑地打开通知栏看了一眼，是余萧萧。 余萧萧：【沈渝，我后天大概就可以过来了。】 沈渝：【好，到时候我出去接你。】 她也没再注意余萧萧回了些什么，又打开了和周徐引的对话框，手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注意到他还没有回复，也不再把注意力都放在上边。 沈渝关了数据，按了下电源键，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跟父母聊起了天。 回到家后，沈渝直接上了楼，回到房间。她连上家里的无线网络，手机立刻震动了两下，沈渝不由自主的弯了弯唇，伸手点开。 周徐引：【到了，吃饭了没？】 周徐引：【挺好的，一吃饭就不理我。】 沈渝忍不住笑了出声，她边走进衣帽间拿了套睡衣，边回复道：【没开数据而已。】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我现在去洗澡，别又说我不理你。】 另一边。 周徐引看到消息后，顿了下，恶劣地回了句“一起啊”。之后看着上边的话，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也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一个小时后。 沈渝从浴室走了出来，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走到桌子前拿起手机，看到周徐引的回复，她愣了一下，头一个反应就是拨通他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那头就接了起来。 少年的声音十分清润，透过电话听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磁性，一开口便是调侃：“小渝渝，分开还没三个小时就想我了？” 一时冲动打了个电话，拨通了后沈渝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憋了半天也只憋了句：“你刚刚微信里说的那三个字……” 周徐引在那头等了一阵子，见她没再继续说下去，便接了话，声音听起来是故作的不解。 “怎么了？” 沈渝没说话，那边又继续道：“你去洗澡，刚好我也要去洗，不就是一起吗？” 捂了捂被热气蒸红的脸，沈渝暗骂自己的思想邪恶，不自然地扯到另一件事。 “你知道怎么来我家了吗？” 周徐引嗯了声，刚想说让她明天不用出来接他了。还没开口，就听到沈渝愉快地回道：“那你明天自己到我家门口？我就不出去接你了！” 周徐引：“……” 虽然一开始就打算这么说的。 但自己主动说和她主动提出的感觉完全不同好吗？这瞬间不爽了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周徐引的心情十分别扭：“你就不想早点见到我？” 为了能晚半小时起床的沈渝装作没听见，故意扯开了话题：“对了，你来的时候帮我在今天那家早餐店买份早餐，我明天要吃豆浆和油条。” 这种熟稔的态度，让周徐引很是受用，他脸色稍霁，但声音还是硬邦邦的。 “知道了。” 两人又随意地扯了几句，之后沈渝便挂了电话。她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走回浴室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才坐到书桌前继续刷题。 因为中午没睡午觉，沈渝刚做完一套英语试卷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揉了揉眼，强行撑着又写了一套理综选择题，才决定剩下的明天再战。 沈渝扑到床上，整个人埋进被窝里。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想起周徐引今天的举动，牵她的手腕，还有暧昧的话。 是不是对她有点好感呢？ 还没想通，睡意猛地袭来，将她拖入了无意识的梦乡中。 - 第二天一早，沈渝调的闹钟还没响，就被一通电话吵醒。她皱着眼，被吵醒时心情莫名烦躁，嘟囔了一声，连来电显示都没有看，闭着眼就接起了电话。 “喂——” 尾音被她拖长，声音显得软软糯糯的。 周徐引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听出她还没睡醒的状态，他放轻声音，带着笑意：“我现在到那家早餐店了，你该起来了。” 沈渝的不耐烦顿消。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松开了电话，继续睡。 听到那边传来匀速的呼吸声，周徐引忍不住弯起嘴角。他挂了电话，走进了早餐店里。 沈渝也没赖床多久，很快她就踢开被子，硬逼着自己起床。她揉着惺忪的眼，到卫生间里洗漱，随后换了身衣服。 到楼下的时候门铃刚好响起，沈渝加快脚步，小跑着过去开门。 看到她呆滞的表情和有些凌乱的头发，周徐引莫名有些想笑。他勾起唇，弯腰换了双室内拖鞋，调侃道：“这么困？” 沈渝揉揉眼，小声道：“在家就忍不住想睡觉。” 周徐引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没再说什么，提着早餐走到餐厅。 两人面对面坐下，安静地吃着东西。 周徐引的吃饭速度向来快，没过多久就把他的那份解决完了。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沈渝对面，单手支着下巴。眼尾稍扬，薄薄的内双敛起，泛着春意。视线直视着她。 房子里本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渝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原本细小的举动也瞬间放大了起来。 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流转。 察觉到他久久不挪开的目光，沈渝的举动渐渐变得不太自然，她突然想起昨天睡前的想法。 刚睡醒，脑袋还像一袋浆糊一样，还没考虑清楚到这句话的影响性，便冲动地脱口而出。 “周徐引，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闻言，周徐引表情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确定自己没听错，他尴尬的摸了摸鼻梁，别开视线，装作没听清。 “嗯？什么。” 话刚出口，沈渝立刻就后悔了。他这个反应像是没有听清，也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沈渝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情绪，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沉默了几秒后，她咽了咽口水，十分刻意又磕绊地加了几个字：“你、你是不是有点喜、喜欢和我交朋友？” 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周徐引也没了刚才的不知所措。他抿起唇，表情变得幽深了起来，不再狼狈而不知所措。 而是带着一点侵略性的，并且还有些意有所指。 “喜欢啊。” 23 他的神情坦荡, 那点小勾人的意味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沈渝的呼吸顿住，想抬头看看他此刻的表情，却没有那个勇气。她咬着嘴里的东西，也不敢去问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怕立刻被他说自己自作多情。她低下脑袋，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 说完那句话，周徐引的情绪像是后劲儿一样猛地涌了起来, 他低头平复了下心情，感觉脸上的热度消退后，才抬起头看向沈渝。 沈渝还在慢悠悠地啃着油条。 看了她几眼，周徐引闲着没事便环顾了下周围的装饰。 这个房子的装修风格和嘉园的不太一样, 比起那边的少女系, 这边显得雅致和大气了不少。餐厅是开放式的，从这里望去，客厅旁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透过那可以看到院子里的风光。 很多东西都和嘉园的不太一样, 但一成不变的是，还是有一面墙上挂满了沈渝的照片，还是有充满爱意的字一笔一划的写在旁边。 周徐引突然转头看向沈渝。 少女正值芳华, 眼睛大而水润，鼻子小巧挺立, 嘴唇饱满红润。总体来看, 五官秀气精致, 就是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 破坏了些美感，像个稚气未脱的女孩。 察觉他的注视，以为他等得不耐烦了，沈渝有些不好意思的加快速度，说道：“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好了。今天我都想好了，准备教你数学。” 声音好听，成绩好，家里有钱。 周徐引在脑海里帮沈渝安了三个标签。想到这，他突然一点自信都没有了，讷讷道：“小渝渝，你还是别减肥了吧？” 沈渝已经喝完了碗里的豆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周徐引趴在桌子上，没再说话，神情却忧愁而无奈。 - 沈渝没再磨蹭，迅速把剩余的东西解决完。两人把桌面收拾了下，上了楼。 站在沈渝房间门口，周徐引注意到对面的门，问道：“这是你爸妈的房间吗？” 闻言，沈渝也看了一眼，随口说道：“是我的书房，不过平时不怎么用，等明天余萧萧就过来了之后我们就换到那里复习。” 周徐引点了点头，听到“余萧萧”三个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高兴地说：“她不是下星期才过来？怎么明天就来了？” 沈渝边打开房间的门，边说道：“好像原本有事，现在没事了就直接过来了。” 周徐引跟着沈渝走进了房间，原本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开始翻旧账。 “你为什么要叫上她一起？” 坐到书桌前，沈渝拿了一套试卷放在周徐引面前：“人多一点学习的氛围才好一点。” 还没等周徐引再说什么，沈渝又道：“先把这张试卷做了，然后我再给你讲解，昨天浪费的时间太多了，今天补回来。” 他本想说些什么，唇瓣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 在沈渝身旁，周徐引总是很容易被感染。看到她认真严肃的模样，他也就不由自主地进入学习状态。 到了午饭的时间，两人吃得匆匆忙忙的，想争取多一点时间，连午觉的时间都省去了。 少去一个休息的时间，造成的影响就是——在沈渝给他讲解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突然发现周徐引用手撑着脑门，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见状，沈渝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像是抓到学生开小差的老师。她毫不客气地，直接将他的手一推。 周徐引整个人立刻被惊醒，看着沈渝，迷茫地问：“怎么了？” 用笔敲了敲试卷，沈渝的语气十分不好，凉飕飕的。 “告诉我，你在我讲到哪道题的时候睡着的？” 注意到沈渝的表情，周徐引立刻皱了皱眼，然后睁大了些。感觉清醒了不少后，才面不改色的撒谎：“你讲到最后一道题的第三问我才睡着的。” 沈渝冷笑了一声，身上的寒气更重了：“我还没讲到第三问。” “……”周徐引懊恼地闭了闭眼，瞟了眼试卷，思考了下，可怜兮兮地扯了扯沈渝的衣角，“倒数第三题……” 沈渝冷着脸将他的手扯开，再次认真地把刚才说的知识点都重复了一遍。 因为沈渝是把每道题所涵盖的知识点都给他一一的指出来，并将会考的题型也一一的拓展出来告诉他，所以讲完两套试卷后，也差不多到晚饭的点了。 沈渝面无表情地催促着他将东西收拾好，看他背上书包后，伸手扯住他的书包将他推出房间门，一副送客的模样：“快点走。” 周徐引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但也没太在意。他皱了皱眼，挠着脑袋，随口扯了句不知廉耻的话：“你送我去车站吧，我一个人不敢走夜路。” 沈渝很冷漠：“不送。” “……”周徐引顿了下，眼角耷拉下来，被她这副迫不及待地想赶他走的模样伤害到了。可怜巴巴地捧着心脏，硬着头皮解释，“我刚刚就是太困了。” 此时，周徐引走在前边，沈渝跟在他的身后，还揪着他的书包，像是在押犯人一样。 沈渝依旧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是，都怪我。说话的声音太催眠了。” 周徐引任由她扯，被她的语气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换了个说法。 “你的声音听着很舒服，不是催眠。” 这句话让沈渝立刻就炸了，气急败坏道：“我听到我喜欢的声音可是越听越激动，哪像你，听到喜欢的声音睡的跟头猪一样。” 闻言，周徐引了然，顿时明白了她生气的原因。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门外传来了沈父沈母聊天的声音。 沈渝深深地吐了口气，生硬地扯起绷直的嘴角，提醒他：“我爸妈回来了。” “……”周徐引忽然紧张起来，抬手理了理头发，将左手从裤袋里抽了出来，笔直地放在身侧。 下一刻，沈父沈母从玄关处走了进来。 周徐引礼貌颔首，唇畔勾勒着温和的笑意，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好。” 看到他，沈父露出个笑容，跟他点了点头，才转头跟旁边的沈母道：“这就是上次小渝渝跟你提起的周徐引。” 闻言，沈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微不可察地观察着面前的少年。五官俊朗，气质出众却不高傲，姿态十分谦卑。她点了点头，温声道：“这是要回去了？” 看到周徐引点了点头，沈母好客地邀请：“都到饭点了，把晚饭吃完了再回去吧？” 周徐引刚想答应，旁边的沈渝匆忙地替他回答了起来，表情惋惜：“妈妈，周徐引他爸妈催他回家吃饭呢，刚刚就一直催着，他得回去了。” 沈母也十分遗憾：“这样也没办法了。” 周徐引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渝一眼，随后装腔作势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面带歉意，对着三人说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在这聊天的期间，沈父沈母已经换好鞋子走了进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沈渝也走了过去坐在他俩的旁边。 周徐引走到一旁，将手机放在耳边，声音不算大，但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爸，怎么了？……嗯，没事，我自己在外面吃完再回去。……没事，随便吃点就行。……嗯，好的，爸你开车小心点。” 沈渝：“……” 刚刚电话根本没响好吗？ 挂了电话，周徐引走向他们的位置。 沈母收回了刚才遗憾的表情，笑意满面：“我都听到了，那就在这吃吧，吃完让你叔叔送你回去。” 闻言，周徐引微不可察地看了沈渝一眼，表情带了些玩味。他也不拘谨，带着微笑大方的应了下来。 随后，沈父跟着沈母进了厨房帮忙，剩下两人便继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 沈渝将调到新闻频道，“哼”了一声，提醒道：“认真看，说不定可以当作文素材。” 周徐引凑近她耳边，笑着调侃道：“你刚刚还挺能胡说八道。” 这话让沈渝狠狠地掐了下他的大腿，表情不霁：“比不上你自说自话的能力。” 周徐引无辜的揉了揉大腿，另一只手戳着她气的鼓起来的脸：“别生气了，我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只有听喜欢的声音才能听睡着。” 沈渝的表情丝毫没有缓和：“别说话，认真看。” 她的反应也没打击到他，周徐引锲而不舍地举了个例子：“你有见过我上课的时候睡觉吗？顶多犯困，没睡着过。” 沈渝的视线虽然放在电视上，但是心思却完全不在那。 她的声音闷闷地，没有被他这话哄到，还是不太高兴：“只能说你这人没胆子上课睡觉。” “……” 24 周徐引被她的话噎到, 良久后才道：“我的意思明明是老师说话那么催眠我都没睡着，就是觉得有点刺耳，不然我拿课间来举例也行。” “……”沈渝没再搭话，看了他一眼，眉眼明显软化了一些。 周徐引也不再说话, 缓缓的勾起嘴角。 晚间新闻还没结束，晚饭就做好了。沈母喊他们两个过去吃饭。沈父坐在主位, 两侧坐着沈母和沈渝, 周徐引坐在沈渝的旁边。 饭桌上，沈母用公筷夹了一块肉放进周徐引的碗里，柔声问：“徐引啊，以后就要拜托你好好照顾沈渝了，她这孩子整天就只知道学习, 别的什么都不会。” 将口中的饭咽了下去，周徐引瞟了沈渝一眼，才耐人寻味地说：“阿姨，我跟沈渝相处的很好。她会的东西很多, 脾气也好得很, 我从来没见过她生气。” 一天到晚都在生气的沈渝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她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碗，腾出左手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沈父刚好看到, 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沈渝, 掐人家干什么？多不礼貌。” “叔叔, 没事。她就跟我闹着玩, 根本没使劲。”周徐引连忙说道，余光看到沈渝低头弯眼笑，像是有点小得意。他恶从心起，不禁补充了句：“这力度比平时小多了。” 话毕，沈渝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到父母瞬间变得责备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忍气吞声的低头吃饭。 周徐引乐了，补救般地夹了块沈渝最喜欢吃的鸡翅膀放进她的碗里。 瞧见碗里多出的东西，沈渝看了半晌，十分给面子地啃了起来。 两人的气氛非常的和谐，像是关系极好，认识了很长时间。一举一动都不觉得刻意，十分自然。 吃完晚饭，时间也不早了。沈父拿起车钥匙，准备送周徐引回去。 周徐引对沈母道了声别，看向沈渝，笑着跟她摆了摆手：“沈渝，明天见。” 沈渝爱理不理的“哦”了一声，便立刻跑回楼上去。 出了沈渝家，周徐引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许多店点亮了霓虹灯。 旁边一条空旷的街上摆起了大大小小的夜市摊位，路上有许多结伴而行的人笑闹着吃着刚买来的小吃，显得热闹非凡。 改天跟沈渝一起过来好了。周徐引坐在副驾上，暗自想着。 回到家后，周徐引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沈渝的气似乎已经完全消了，此刻给他发了条微信，他弯起嘴角打开看了一眼。 沈渝：【明天余萧萧过来，是我出去接她还是你顺便把她带进来？】 他的嘴角瞬间僵住，周徐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两遍后，瞬间炸了，立刻发了条语音过去：“你疯了？你让我和她单独相处？” 说完之后，周徐引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复，便快速洗了个澡。 等他出来时，发现沈渝还是没有回复。 周徐引也不再纠结这个，从书包里拿出那套沈渝让他回家做的理综卷子，抓着半湿的头发，慢慢的进入了状态。 还没写完选择题，手机响了两声，周徐引笔尖一顿，哼了一声便继续动笔，随后手机又响了一声。 终于，他忍不住般的拿起了手机，看到沈渝和李煜德都给他发了微信。丝毫没有犹豫，他先点开了沈渝的对话框。 典型的重色轻友。 沈渝：【那我明天出去接她，你如果先到了就在那家早餐店等我。】 沈渝：【我整理了个房间，给你睡午觉=w=】 后边的这句话像是在顺他的毛，周徐引的整个眉眼都明朗了起来。他用手背抵着唇，嘴角上翘，心情大好。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润带笑，再次回了句语音。 “好，早点睡，晚安。” 发送成功之后，周徐引靠在椅背上，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心情振奋地定不下心学习。他拿着手机滚到床上。 激动的情绪散了大半过后，周徐引坐起来喝了口水，心情大好地打开与李煜德的对话框：【哥们儿，明天一起去打球吧？】 周徐引手指动了动，姿态如同大笔一挥，连个敷衍的理由都没有。 【不去。】 - 关上手机，沈渝回到浴室，从柜子里拿出吹风筒，边吹着头发边想着：感觉周徐引对待余萧萧的态度很特别的样子。 她的嘴角不禁向下弯了些，因为失神，没注意，猛地被吹风机卷住了头发。 沈渝“嘶”了一声，立刻拔掉插头。扯了半天也扯不出来被卡住的头发，她从柜子里翻出剪刀，一刀剪掉。 解决完后，沈渝将手中的头发丢入垃圾桶中，打开吹风机的后盖，清理着里面的发丝。良久后，她才抬起头，看着镜子中那个发丝凌乱的胖女生，不禁苦笑了起来。 沈渝突然想起今天脱口问出的那句话。 ——“周徐引，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如果他听清楚了，一定会说：当然啊，你可是我的朋友。 一定会这样回答吧，沈渝想。 - 隔日一早，沈渝按照周徐引这两天到达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出门。 出了小区门，向右转，直行一百米左右，就能看到最近的车站。几乎是同时，沈渝就看到了周徐引的身影。 此时，他正靠在车站牌的旁边，手里捧着个单词本，眼睑低垂，细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出了浅浅的阴影。神态懒散，眼睛困得像是要睁不开，也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清晨的阳光温和地洒了下来，打在他的发丝与睫毛上，形成了淡淡的光晕。身穿沈渝在便利店见到他时穿的那件黑色短袖，一条浅灰色的运动长裤，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板鞋。 郎朗的少年。 走了过去，沈渝扯过他手中的书，看着周徐引睡出来还未消退的痕迹。 “怎么这么早？” 周徐引打了个哈欠，看了她一眼，将书从她手里拿了回来，边放进书包里边说：“不想让你等。” 闻言，沈渝抬眼看着他的眼睛，却没说什么。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扯着周徐引的衣服下摆往早餐店走。 “余萧萧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到，我们先去吃早餐。” 周徐引任由她扯着，用鼻音“嗯”了一声。 两人随意地点了两碗粥，加一笼小笼包，安静地吃了起来。等沈渝差不多吃完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下，余萧萧发来了一条微信。 余萧萧：【沈渝，我到你说的那个车站了。】 沈渝放下勺子，动了动指尖，回复了句：【你吃早餐了吗？】 那边回复的很快：【没有……】 她的粥还没喝完，沈渝犹豫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口，然后跟周徐引说：“我出去接下余萧萧。” 周徐引已经吃完了，此时靠着椅背假寐着。 听到沈渝的话时，他不高兴地低哼一声，算是回应。 沈渝弯唇笑了下，走出早餐店。 到达车站，很快就看到穿着一身格子连衣裙的余萧萧。她打着一把遮阳伞，站在那儿四处张望。收腰的设计衬得她的腰身更加的纤细，两条腿笔直修长，亭亭玉立。 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沈渝叹了口气，走过去跟余萧萧打了个招呼，带着她进了早餐店。 余萧萧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周徐引，她勾起涂了淡粉色唇彩的唇瓣，惊讶道：“周徐引，你也在这？” 睁开双眼，周徐引对她这种明知故问的话很不耐烦，低声嘲讽：“我不在啊，我在家睡觉。” 余萧萧也不介意，坐到他的对面，也是沈渝原本坐的位置上。她拿着菜单扫了两眼，对沈渝说道：“我要吃这个。” 沈渝原本想坐到她旁边的位置，还没等她有动静，坐在对面的周徐引拍了拍他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去。随后，他看向余萧萧，伸手指了指她想吃的那个早餐，轻笑着问：“想吃这个？” 余萧萧点点头：“对，就那个。” 周徐引也不着急，他先将沈渝没喝完的那碗粥移到沈渝面前，才道：“自己不会点？” 他的话让余萧萧的表情瞬间一僵，很快就恢复如常，开玩笑道：“小气。 ” 随后她叫住路过的服务员，快速的点了单，撑着下巴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气氛好像不对。” 在她点单的期间，沈渝已经把剩下的粥喝完了，此时正拿着昨天让周徐引回去做的试卷检查着。听到余萧萧的话，她抬头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周徐引依然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没什么动静。 因为他们的冷漠，余萧萧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委屈道：“三天没见你们能不能对我热情点？” 沈渝也觉得不理她不太好，回了句：“没什么不对呀。” 随后，沈渝猛地推了推周徐引的脑袋。 周徐引立刻睁开眼，眼神清明，划过一丝无措：“怎么了。” 余萧萧也因她的举动愣了一下，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下一刻沈渝就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这道题我前天给你讲了三次还错？” “……”周徐引仔细看了看，随后死皮赖脸的辩解：“我只是看错选项了。” 沈渝面无表情：“那你现在详细的给我讲一遍解题过程。” “……我想想先。” 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余萧萧的目光淡淡的，很快便低下了头，将脸埋进刚端上来的碗里，不再吭声。 25 等余萧萧吃完, 三人不再逗留，直接动身去沈渝家。进了门，沈渝带着他们两个上了三楼，到书房学习。 书房的空间比沈渝的房间要大两倍还多, 里面有好几排大型的书架，装满了书籍，像是把一整个书店的书都搬了过来。 书房的正中央, 有一张长型书桌，上面放着几摞书，都是高中的课本。 沈渝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周徐引跟在她的后面，很自然地靠着她坐了下来。看到这个画面, 余萧萧抿了抿唇嘴, 很有自知之明地坐到了对面。 看到她的举动，沈渝纳闷地动了动唇，却没说什么。 各自打开自己带来的作业, 然后各学各的。 过了好半晌, 余萧萧突然发现坐在这个位置格外不方便，她要问沈渝问题，隔着张桌子根本不好解答, 最后她还是灰溜溜地跑过去坐到了沈渝的旁边。 一个上午相处的还算和谐，余萧萧因为霸占了沈渝太多时间, 偶尔收到来自周徐引的几个不太高兴地眼神, 其他都算相安无事。 午饭时间, 周徐引的手机响了一声。 沈渝停下了笔, 目光依然盯着试卷，随口问他：“是不是外卖到了？你看看。” 周徐引嗯了一声，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外卖。”随后，他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漫不经心地说：“你们慢慢来，我去拿外卖。” “好。” 余萧萧还在整理着刚刚沈渝给她讲解的题，此刻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 沈渝盯着她看了两秒，也没催促，小声地提议：“你是不是想写完？要不你继续写，我先下去了，在楼下餐厅等你。” 听到这话，余萧萧立刻抬起头，走过去挽住她的手，笑嘻嘻的：“别，我跟你一起下去，我还不知道你家餐厅在哪呢。” 沈渝看着臂弯间的手，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挣脱开。 等她们到楼下，周徐引已经拿好外卖了，正走向餐厅的位置。 看到后，沈渝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小跑了过去。她从餐桌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两张报纸，平铺在餐桌上。 周徐引正好过来把外卖的袋子放了上去，两人间的举动默契十足。 余萧萧在原地站了片刻，走了过去。 周徐引把袋子里的饭盒都拿了出来，将余萧萧的那份放在了对面。沈渝和周徐引并排坐着，而余萧萧则坐在了周徐引的对面。 沈渝打开自己的那份，用筷子拨了一半的饭到周徐引的饭盒里，看着他饭盒里的炸鱿鱼圈，她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今天就一直在纠结这两份点哪份好。” 周徐引拿起筷子，轻笑了两声：“想吃自己夹。” 沈渝立刻眉目开朗起来，从他的饭盒里夹了一块炸鱿鱼圈，然后从自己的饭盒里夹了两块鸡翅给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才慢腾腾地啃起了饭盒里鸡翅膀。 余萧萧嚼着口中的饭，被他们虐到食之无味，忍着心中的酸涩，怪异地问了句：“你俩什么情况啊，是不是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沈渝呆滞地抬起头，想了想刚才两人的互动，解释道：“你想多了。周徐引的饭量比较大，我怕他吃不饱而已。” 余萧萧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随即又问道：“要不要我分点给你？你分了一半给周徐引我怕你不够吃。” 沈渝用筷子将鸡翅的骨头放到饭盒的盖子上，笑道：“不用，我是易胖体质，吃得多胖的更快，所以要控制饮食。” 一旁的周徐引看着她饭盒里的鸡翅，调侃道：“哪控制了？” 沈渝瞪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说：“我现在比以前吃的少很多了。” 他们两个的互动让余萧萧轻笑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 看着吃完饭后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周徐引，沈渝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你去睡觉吧，走廊最尽头的左边那间，我给你收拾好了。” 周徐引没有拒绝，起身伸了个懒腰，边打着哈欠边向那个房间走去：“那我去了啊。” 过了十分钟，剩下两人也吃完了。 沈渝给余萧萧指了另一个房间，低声说：“你也去睡吧，我来收拾就好。” 余萧萧点点头，却路过了沈渝指的那个位置，径直走到最里头，打开了周徐引所在的那个房间，然后轻轻地合上门。 被这轻微的动静扰到。本以为是沈渝进来了，周徐引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掀起眼皮，发现是余萧萧后，唇畔的弧度慢慢的收了回去。 “你有事？” 余萧萧眯着眼笑：“看看你住的房间长什么样嘛。” “看完了吗？”周徐引重新合上了眼睛，耐性极差，摆出要送客的姿态，“我要睡觉了。” “诶，你干嘛这样，聊聊天呗。”余萧萧笑了两声，走到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托着脸问，“对了，你进过沈渝的房间吗？我刚刚问她能不能跟她一起午睡，她说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 周徐引没理她，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像是被他的反应激到，堆积了一个早上的怒火将她的理智全部冲垮，余萧萧将发丝向后捋，她靠近周徐引的耳边，嘴角挂起一个冷淡的笑容。 “你认识唐钊文吗？” “……” “沈渝好像喜欢他诶。”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说一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以前缠着唐钊文，倒贴到让人恶心。现在换了个人，倒是轻轻松松就成功了。” 房间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好半晌，周徐引扯下被子，慢条斯理地坐了起来，眼睛漆黑得像是染了墨，似笑非笑的：“快出去吧，在我好好说话之前。” “以前也不见你跟哪个女生关系好啊。”余萧萧没听他的，依然笑着，神色却僵硬到了极点，“沈渝又不漂亮，而且胖成那样。就家里挺有钱的。你喜欢这样的？” 下一刻，周徐引抿着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起身，用力拽着她往房门的方向走。力道很重，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红痕。 余萧萧吃痛地挣脱开，立刻喊了起来：“你有病啊！” 周徐引倒是很随意地就松开了她的手，定在原地。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细碎的发留下浅浅的阴影。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眉眼间带着浓郁的戾气，脸上的肌肉似乎都是僵着的，按捺着脾气。 他低下脑袋，轻轻笑了一声，嘲讽道：“谁给你惯的一身毛病？” “……”余萧萧狼狈地低下头。 周徐引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站直起来，朝着一旁的镜子抬了抬下巴：“自己照照镜子，到底谁难看点。” 余萧萧没动，披散下来的头发掩去了她的情绪。 周徐引走回床边，在床头柜旁扯了两张纸巾，低着眼擦手，心情完全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再开口时说的话却牛头不对马嘴。 “如果你对沈渝有一分的好，以她的性格，她会报以十分还给你。”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周徐引的声调倏地压低，“如果你真的对她好，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你。” 他的声音满是嘲意，冷漠到了极点：“连她那么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你的不善——” 话还没完，沈渝从外面拧开了门。似乎没想过里面会有两个人，她的表情一愣，站在原地，竟然说不出话来，傻傻呆呆的。 三人都没说话。 过了好几分钟，沈渝回过神，小声问：“你们在干嘛？” 看到沈渝后，周徐引收敛了满身的戾气，深吸了口气。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语气完全不给余萧萧面子：“明天不要让她过来了。” 陈述句，不是征求意见。 注意到他紧抿的唇，下颚紧绷，表情僵硬的没有温度。沈渝张了张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很小声地问了句：“怎么了啊……” 26 没人回答。 沈渝挠了挠头, 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转头看向余萧萧，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歉意：“抱歉啊，余萧萧。要不你明天别过来了……你不会的问题可以打电话或者微信上问我都行。” 说这种话, 沈渝自己都觉得尴尬，摸了摸鼻子：“就是，周徐引的脾气不太好。我觉得你呆着应该也不怎么开心……” 余萧萧低着头，眼眶红红的, 声音带着鼻音, 冷冷道：“我没不开心。” 周徐引站在边上，笑了起来：“那我能让你想过得多不开心就能有多不开心。” “……” 他们两个的对话让沈渝表情变得有些纳闷, 她实在好奇, 语气带了满满的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余萧萧沉默了下来。 看到他们两个没有再说话的欲望，沈渝突然有了些脾气, 她眨了眨困得发涩的眼睛，看了周徐引一眼，情绪不佳。她打了个哈欠, 不想再管了。 “别吵了，睡觉吧。” 说完，沈渝又莫名地, 很刻意地看了周徐引一眼, 说了句“我回房间睡觉了”后, 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因这事, 周徐引早就没了继续睡觉的心情。他没多考虑, 跟了上去，走在沈渝的后头，扯着唇角道：“我不想睡了，去你房间玩会儿电脑。” 沈渝不太乐意，自以为很委婉地拒绝：“我很困。” 周徐引伸手抵着她的脑袋，吊儿郎当道：“那你睡啊。” 被他这话噎到，沈渝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他一眼，不高兴地嘟囔着：“那个房间我昨天收拾了很久。” “知道了，也没说不喜欢啊。” 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余萧萧慢慢走到了沈渝给她指的那个房间，里面空荡荡的，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长久没有人居住的霉味，只有床上放着干净的被褥。 不如刚才那间的窗明几净，整个房间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余萧萧突然想起周徐引刚刚说的话。 ——“如果你对沈渝有一分的好，以她的性格，她会报以十分还给你。” 谁稀罕了。 余萧萧的眼泪滚落了下来，她后知后觉地揉了揉自己红了一圈的手腕，冷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 另外一边。 周徐引跟着沈渝走进了她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床旁边的那片地上放在一张厚厚的床垫，上面铺着放着一张叠好的被子和枕头。 他走过去扑了上去，震得旁边的床也晃了两下。 沈渝皱眉，边爬上床边骂他：“动作小一点。” 周徐引笑了两声，翻了个身面对沈渝，这个角度隐隐能看到她的侧脸，他半开玩笑：“这下你收拾的那个房间估计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沈渝拿起床上的一个玩偶砸向他。 周徐引稳稳地接住，放在一旁，不再开口。 沈渝打了个滚，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小声道：“你要用电脑就用，我睡一会儿。” 周徐引嗯了一声。 随即安静的氛围笼罩了下来，耳边只能听到空调呼呼的声音，格外催眠。沈渝有了一丝睡意的时候，周徐引突然状似随意地问：“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听到他的声音，沈渝费劲地睁开眼，头昏脑胀地思索着他的问题，然后突然紧张地嗫嚅道：“没、没有啊。” 周徐引舔了舔唇，只想知道余萧萧有没有在她面前说过类似的话，有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却没有跟他说。他看着天花板，平静地说：“说实话。” 沈渝没吭声，周徐引也没再主动说话。两人像是陷入僵持般的沉默。 片刻后，沈渝忍着睡意，心虚地坐了起来。她探出脑袋，低头俯视周徐引，带着讨好的笑容：“昨天说好一起写试卷写到两点，我一点就睡了……” “……” 看到周徐引顿了几秒，而后瞬间变了的脸色，沈渝又救急似地为自己辩解：“我昨天真的！太困了！” 她这副轻快地模样，让周徐引紧绷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但一股无名火却猛地冒了起来，他气乐了，神情难以置信：“那你一点的时候还让我千万别睡？” 沈渝默默避开他的视线转，厚着脸皮否认：“我说了吗？” 周徐引憋屈的把被子丢了回去，忍了忍，觉得忍不住，又咬牙切齿的开口：“我昨天十二点就困到要死，硬生生的撑到了两点。” 沈渝不敢再说话，缩了回去，埋进被子里偷笑。 又安静了下来。 下一刻，沈渝的手机响了一声，她闭着眼，从被子里伸出手，胡乱地寻找着手机，然后缩在被窝里看微信。 是余萧萧发来的：【我有事，先回去了。】 沈渝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跟她说了句抱歉，然后才说了声好。她的心情不知道为何有些闷，轻声道：“你睡了吗？” 周徐引立刻答应了一声，声音懒懒的：“没。” “余萧萧回去了。” “回就回吧。”周徐引的声音很淡，没多大情绪，“你喜欢跟她玩？” “还好，一般般吧。”沈渝犹疑地动了动唇，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反问道，“你喜欢吗？” 这话显然完全不在周徐引的接受范围内，他猛地坐了起来，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倾身狠狠掐住沈渝的脸：“脑子被鸡翅膀堵住了？” 说完后周徐引直接躺了下来，侧身背对着沈渝，不论她再怎么喊他都不再开口。 良久，沈渝抿了抿唇，很小声地说：“余萧萧也不喜欢我，她喜欢你。” 听话这话，原本睡在地上装成死人的周徐引终于憋不住了，沉声道：“知道她喜欢我还让她来？” 沈渝闷闷道：“之前不怎么确定。” 周徐引也没再说什么，硬邦邦道：“别再跟她玩了。” 沈渝点了点头，没做什么考虑便顺从地“嗯”了一声。 随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沈渝拿起手机调了个闹钟，实在忍受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闭上眼开始睡觉。 听着沈渝渐渐平稳的呼吸声，周徐引转头看向她。他本就没什么睡意了，这么一聊，那浅淡的困意早就消散。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掩藏在内心深处，一直不敢做的念头。 周徐引的喉结滚了滚，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在沈渝面前晃了晃。他的眼睛黝黑深邃，染上一层光泽，倒映着沈渝安静的睡颜。 距离越来越近，鼻息间全是少女洗发水的味道。气氛安静，空气中仿佛有气流在涌动。他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被子，抓出浅浅的痕迹。 周围像是拂过一阵风。 他低下了头，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 一触即离，如同蜻蜓点水那般。 速度很快，周徐引立刻滚了一圈，趴回原来的位置，心脏怦怦怦直跳，不敢看身后的沈渝是什么反应，也不敢看她有没有醒来。 他伸手捂着心脏。良久，手背抵着唇，眉眼低垂，像是在笑。 - 到了饭点，沈渝因为父母临时有饭局，无法跟她一起吃饭。 两人商量了一番，随后，周徐引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他们出了门，往周徐引上次看到的那条小吃街的方向走。 路途也不远，走过去大概十五分钟。两人并肩走着，气氛莫名有些沉闷。不过很快，这种气氛就消散开来。 沈渝拿着手机，笑眯眯地跟他说着刚刚在微博上看到的趣事。 周徐引低笑着应了几声，回的话很是简短，却不敷衍。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就走到小吃街的位置。 两人走向一家牛杂小摊位，对比起别家，这家的生意不算好。旁边摆放的桌椅上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人。 他们不想去多人的店跟其他人挤，沈渝犹豫了下，指了指小摊的位置，问道：“要不吃这个吧？我闻着觉得还挺香的。” “嗯。”周徐引点点头，抬脚走了过去。两人叫了两碗牛杂面，走到一旁选了一张空着的桌子。 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她边下着面，边乐呵呵地对着他俩说道：“小伙子真俊，旁边这个是你对象吧？” 沈渝顿了下，刻意坐的离周徐引远了些，解释道：“奶奶，我们就是朋友。” 老奶奶也不反驳，笑容满面，慈祥的说起话来，像打开了话匣子，停都停不住：“我这眼睛不好使了，小姑娘你别介意啊。之前就是不知道从哪传的，说在我这吃了东西的情侣都分手了，后来我看啊，还真是。原本两个人一起来的，到后来都变成了一个人。幸好你们没在一起啊……不然，唉……” 在老奶奶的叹息中，面也端了上来。沈渝喝了口汤之后，才默默地反驳道：“奶奶，他们只是挑在你的店里说分手吧？” 闻言，老奶奶笑得见牙不见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歇了会，才道：“也不是，是我编的。” 周徐引：“……” 沈渝：“……” 两人吃完后，沈渝快速地从包里拿出钱递给老奶奶。 拿着找回来的钱，沈渝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位，卖着钵仔糕。她扯了扯周徐引的衣袖，高兴道：“我们去买那个吃吧！吃完我们就回去。” 周徐引从她手里拿了三块，挑着眉对她挥了挥手：“你先过去，我买多一串牛杂吃。” 沈渝盯着他看了两秒，沉重的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你以后养不活自己。” “……” 27 周徐引满头黑线, 看着她笑嘻嘻地走到那个摊位，才转头看向老奶奶。他将手中的钱递给她，然后从面前的竹签里拿起一串牛杂，缓缓开口：“奶奶，我和她以后会在一起的。” 老奶奶和蔼的笑着, 没说话。 他忽然转头看向远处给大爷递着钱的沈渝, 微微一哂, 重复了一遍，语气坚信不疑：“会在一起的。” 沈渝注意到他的目光，弯起了眼，举起手中的糕点，对着他摇了摇。周徐引眼中的笑意更甚，他对老奶奶轻点了下头, 将竹签丢入摊位旁的垃圾桶, 向她走去。 ——而且，不会分手。 - 当认真做起某件事情来, 时间就过的格外快。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 周徐引雷打不动的往沈渝的家里跑, 除了回家后会跟父母聊聊天散散步, 根本没把任何时间腾给其他人。 也因此，这个假期一直在约周徐引, 却一次也没约成功过的李煜德在学校见到他的那一刻立刻爆发, 拽着他的衣领狂吼：“如果你现在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们的友谊在这一刻到此为止！！！” “……”将他那张气得扭曲的脸推开, 周徐引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随后愉悦地鼓了鼓掌，“好啊。” 李煜德气得快喘不过气来，不再搭理他，直接到走廊里背单词。他趴在栏杆上，眼睛一眯，远远地就看到此时从一楼爬上来的沈渝。 李煜德扬起笑容，大声地对她打了个招呼。 听到李煜德的声音，沈渝向着声源望去，因为手里抱着一摞书，她腾不出手跟他打招呼，便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随后，李煜德回到教室，走到周徐引的旁边，对他态度仍旧不怎么好，但还是非常体贴地提醒他：“喂！沈渝来了，拿了好多东西。” 周徐引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懒洋洋地应了声“知道了”，随后便站起身，往教室外走。 李煜德跟在他后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些什么，周徐引瞥他一眼，他又立刻愤愤又怂地收住声。 两人一同朝沈渝的方向走去。 一人替她搬过手中的书籍，另一人直接将她的书包扯下，单肩背起。 李煜德捧着书走在最前面，他回想起自己这个暑假的悲惨，想要引起共鸣，心怀不忿地对沈渝说道：“沈渝，这个假期你见过周徐引吗？” 这个假期，沈渝似乎又瘦了些，头发剪短到胸前，皮肤白皙光滑，饱满的胶原蛋白。看起来漂亮了不少。她垂着头，将周徐引翘起的衣摆拉扯下来，诚实地说：“除了放假的第一天没见，每天都见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李煜德僵在原地。 沈渝疑惑地看着他，见周徐引的脚步未停，她没没停。 李煜德就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走进了教室，回过神后才怒气冲冲追了上去：“你俩什么情况，怎么天天都见面？” 此时沈渝和周徐引已经各自坐到位置上了。 沈渝翻了翻拿过来的袋子，从里边拿出一瓶豆奶放在周徐引的桌子上，注意到李煜德激动的神情，讷讷道：“我帮他补习。” 听到这个回答，李煜德的怒气顿时消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高兴：“沈渝，你不仗义啊，补习居然不叫上我。” 沈渝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周徐引跟我说你报了很多补习班。” 矛头顿时指向了一个人，李煜德冷笑，对着周徐引做着抹脖子的手势：“我什么时候报了补习班？连我本人都不知道。” 周徐引将吸管插进豆奶里，喝了一口才厚着脸皮道：“哦，我记错了。” 早就清楚了周徐引的臭不要脸，李煜德没再揪着这点不放，他捏着粗犷的声线，对着沈渝撒娇：“沈渝，为什么就周徐引有豆奶我没有？” 沈渝笑着把手中的那瓶递给了他，她的反应倒让李煜德有些不好意思了，腼腆地说：“我开玩笑而已，你喝吧。” 周徐引直接从沈渝手中拿过那瓶豆奶，放到了李煜德的桌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组六盒的豆奶，拆开一瓶，将吸管插进瓶口的铝箔纸后，递给沈渝。轻声开了口，声音却是对着李煜德的：“喝吧，她喝我买的。” 算是有一小段时间没见过，假期发生的事情不算少，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氛热络，良久都没消散。 过了好一会儿，余萧萧也到学校了。 她走到位置上，把书包放到桌面，注意到三人手上的豆奶，露出个笑容，亲切道：“有我的份吗？” 其余两人没说话。李煜德不明他们之间的气氛，主动指了指周徐引桌上剩下的五瓶。 与此同时，周徐引像是没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一样，面无表情地把豆奶都扔回抽屉里，动静不小，丝毫不给她一点面子。 余萧萧面色一僵，脸皮有些挂不住。 她盯着周徐引看了好一阵，气郁不顺地冷笑了一声。像是心情极差，拉开椅子的动静很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引起周围同学莫名其妙的眼神。 沈渝看了看周徐引，又看了看余萧萧，也没了聊天的兴致。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套新买的数学卷子，放在周徐引的桌子上，道：“你随便拿一套写。现在四点，六点半停笔，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闻言，周徐引点点头，随意抽了一张试卷出来。他低着眼，漫不经心瞟了眼第一道题，思索片刻，很快便勾出了答案。随即他抬眼，看向此刻还没转过头、依然注视着他的沈渝，扯起唇角。 沈渝扶着额，似乎很无奈：“错了。”说完便转了回去。 “……”周徐引又看了一眼，飞快的改了答案，轻咳了两声，为自己挽回面子，“眼睛花了，看错选项而已。” 等沈渝转回去后，一旁的李煜德突然凑近周徐引，压低音量，好奇地问：“喂，你和余萧萧咋回事啊？” 周徐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空着的左手将他的头推开，声音很平静，带着隐隐的笑意：“诶兄弟，别打扰我啊。我没做完会被沈渝打死。” - 距离最后一节晚修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走了进来。因为其他班还在晚修，他没有拿麦克风说话。 “现在换位置，全部都出去。我点到谁谁就进来选位置。” 这次的期末考试，沈渝拿了全年级第一。年级第一没在重点班，反倒前所未见的出现在普通班。念到她名字的时候，班主任的表情莫名带了点骄傲。 沈渝走了进去，毫不犹豫地选了之前周徐引说的第二排的位置，安静坐了下来。 李煜德的成绩一直都算不错，在年级的排名也挺靠前，就是比不过重点班的人。他排班里第三，进来后便坐在了沈渝的后面，笑嘻嘻地说：“同桌我就不跟周哥抢了，但我还是得离你这个大神近点，抱抱大腿。” 沈渝跟他也算熟悉，此刻很高兴，没因他的调侃感到不自在。 随着陆陆续续进来的同学，又有一个和李煜德关系不错的男生坐到了他的旁边，两人兴奋地拥抱起来，看起来像是许久没见的老友。 周徐引这次发挥的也算不错，在年级里前进了一百五十名左右。班级排名恰好在余萧萧的后面一名。 此刻班里已经坐了十来个人，沈渝没太把心思都放在这上边，又翻出一张试卷来做。 下一刻，老师念到余萧萧的名字。 沈渝的眼皮一跳，突然抬眼望门口的方向看去。恰好与余萧萧的视线对上，她弯起唇，往沈渝的方向走来，笑眯眯地问：“同桌，咱俩继续当同桌？” 28 沈渝愣了下, 显然没想过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毕竟之前周徐引说想要坐这个位置的时候，余萧萧当时也在旁边，同样听到了他的话。 沈渝抿了抿唇，犹豫着指了指前边的位置，问她：“这个位置不行, 要不你坐前面？” “……”余萧萧站在原地没动，沉默了几秒后, 她没退让, 坚持道，“可我不想坐第一排。” 说完，没等到沈渝再回答，她便坐了下来，喃喃低语：“让周徐引坐前面也没关系吧, 而且老师说了，先进来的可以先选位置。” 身后的李煜德小声地说了句：“什么情况啊……” 沈渝也没生气，盯着余萧萧看了两秒，妥协道：“行, 你坐吧。” 随后, 她拿起手中的东西，很自然地走到最靠窗的那一组的第二排坐下。 在她坐下的同时，周徐引刚好走进教室。注意到她坐的位置不是他之前说的那个, 周徐引的眉梢一挑, 也没多在意, 抬脚走了过去。 李煜德和他同桌也迅速把位置换到周徐引两人的后面。 余萧萧的位置旁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渐渐被后进来的几个同学占了。她的新同桌是个比较贪玩的男生，此刻似乎在跟她搭话。但她立刻冷着脸别开，完全没有跟他闹的心情。 最后一名同学进来的同时，晚修的下课铃声刚好响起。班主任嘱咐了几句后，宣布下课，离开。一瞬间，整个教室响起了桌子挪动的声音，却像是毫无征兆般的尖锐刺耳。 周徐引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他摸了摸耳朵，扯住李煜德：“你帮沈渝搬一下，我去趟厕所。” 沈渝的耳朵灵，立刻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注意到他的神色，她的表情变得担忧了起来：“你怎么了？” 周徐引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出了教室。 沈渝愣了一下，收回视线，故作镇定地继续收拾东西。没收拾多久，就因心乱如麻的情绪，站了起来。她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很快就走了出去。 徒留李煜德站在原地咆哮：“我一个人搬三张？！” - 厕所在走廊的尽头。不知是因为时间晚了，还是被哪个学生关掉了开关，走廊的灯没亮，一路黑漆漆的，只能顺着月光和某个教室里发出的光往前走。 沈渝的心脏提着，站在男厕所门外等他。里面很安静，外面也很安静，完全没听到什么动静。她低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用鞋子在光滑的地面上蹭了蹭。 忽然觉得就这样直接站在男厕所门口似乎有点不太好，沈渝摸了摸鼻子，朝着旁边的栏杆走去。刚抬脚，她便听到了厕所里传来难受而隐忍的一声闷哼，随后又陷入了寂静。 像是周徐引的声音。 沈渝的呼吸一顿，不敢太肯定。她咬了咬唇，一时也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好，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 很快，厕所里传来了拧开水龙头的声音，水流哗啦啦的。 随着流水声的停止，周徐引从厕所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和嘴唇都是苍白的，发丝和眼睫上还沾着细细的水珠，眼角微微泛红，整个人看起来病态了不少。 注意到此刻站在外头的沈渝，周徐引的目光稍滞，眸色偏深，像是把这整个夜幕装在里边。他的脑袋稍稍低了些，走了过去。 沉默片刻。 沈渝犹豫着问：“你怎么了？” 周徐引站得懒懒散散的，往前走，然后背靠身后的栏杆，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淡淡道：“上厕所啊。” “……”沈渝皱了眉，显然对他这像是敷衍一样的话很不满，她盯着周徐引的眼，没提刚刚听到的动静，猜测道，“你不舒服吗？” 周徐引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别的方向。注意到她这得不到答案绝对不会放弃的态度，只好顺着这话：“嗯，就今天吃撑了吧。有点反胃，回去休息一下就行了。” 这下沈渝显然相信了他的话，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摆，催促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周徐引低低地应了声，顺着她扯的力道往前走。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脑袋稍垂，细碎的发丝散落额前，微微遮挡眉眼。眸色点漆，侧脸轮廓不算清晰。隐晦不明。 -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回教室。 沈渝突然想起今晚他们两个是一起吃的饭，觉得有些奇怪：“不对啊。你今天晚上吃的量和平时差不多，怎么会吃撑？” “中午吃太多了。”周徐引含糊地回答了句，随后轻扯了下沈渝的发尾，委婉地说，“我可能一会儿会请假回去看医生。” 沈渝摸了摸被他碰了一下的发尾，听到这话时满头雾水，似乎觉得有点奇怪：“有这么严重吗？还要看医生？” 周徐引难得沉默，他漫不经心地垂着眼眸，没回答她的问题。 沈渝看着他，越发觉得有些古怪：“算了，赶紧回教室收拾东西，然后你就回去睡觉吧。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不用早起了。早餐我来买就好。” 闻言，周徐引侧头看了她一眼，忧伤地说：“我都忘了这件事了。”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沈渝眨了眨眼，好奇道：“什么事情？” “就你走读的事情。”周徐引挠了挠头，“走吧。明天早餐我来买，你赶紧回家，晚了更不安全了。” 沈渝摇了摇头，显然还不太放心。她鼓了下腮帮子，语气分不出喜怒：“你试试看明天七点之前到教室。” 周徐引莫名觉得好笑，勉强扯起唇角：“知道了，我明天不迟到我不是人。” 一进教室，两人立刻看到此刻正坐在位置上气势汹汹地等待着他们的李煜德。 沈渝走回自己的位置，没什么心思开玩笑，轻声道：“李煜德，周徐引不太舒服，你记得照顾一下他。。” 李煜德瞬间将脾气收了回去，转头看向周徐引：“咋了？” 在此期间，周徐引已经坐到位置上，开始收拾东西。听到他的问题，只是机械般地重复了刚才的话：“就今天吃撑了，没事。” 这话让李煜德瞬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之前看你一顿吃了五碗饭都一点事儿都没有，你这次是吃了十碗吗？” 因为脑海里的那个念头，周徐引的心情极差。他抿着唇，继续收拾着东西，没有像平时那样跟李煜德呛。 李煜德也不再开玩笑，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抽纸，丢在他的桌子上：“真不明白你这么能吃的人为什么会有胃病。” 听到这话，沈渝的表情呆住了，显然是因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转头，看向周徐引，道：“你有胃病？” 周徐引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敷衍道：“嗯，没多严重。” 他的敷衍了事让沈渝表情变得有些不悦，原本一直刻意向上扯的嘴唇渐渐敛起，声音也带了一丝火气：“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徐引闭了闭眼，似乎烦躁到了极点，却仍然想将自己的脾气收敛住。他的咬肌收紧，将手中的纸巾捏成一团，声音渐渐失去耐性。 “这点小事没什么好说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冒火了，沈渝沉默了几秒，捏紧拳头。假装不在意他恶劣的语气，继续说：“生病对你来说也算小事？” 这话一出，周徐引的表情难看了极点，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沈渝，冷淡地背起书包，站了起来，眼里毫无笑意：“不算。行了吧？” 他停顿了下，随后一字一顿道：“你能不要再问了吗？” 旁边的李煜德张了张嘴，捏了把冷汗：“行了行了，咱回去吧。” 沈渝直视着周徐引的双眼，神情平静：“为什么。” 周徐引轻笑一声，表情却一寸寸地冷了下来，他的额角泛着青筋，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因为我很难受，所以你不要再问了。” 沈渝这次没再出声，视线依然放在他的身上。 仿佛难受得无处发泄，周徐引的脾气完全没有软化，反而更加的猖狂。心情极差的时候，耐性也是极差的。说出来的话一点儿也不过脑，就算手握利刃，本人也毫不知情。 周徐引低下头，直视着她，说出来的话一点温度都没有：“我也有不想告诉你的事情，我不是非得什么事情都一一的报告给你听。” “所以，”他站直了起来，声音低沉冷淡，不夹带任何情绪，“不要再管我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李煜德也立刻背上书包，拍了拍沈渝的肩膀，尴尬地安慰道：“沈渝，你别介意啊。他一犯胃病就发神经，每次都这样，不是针对你一个。” 沈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李煜德往周徐引的方向看了看，又朝沈渝看了看，像是很为难。 沈渝对他摆了摆手，故作轻松道：“你去吧，好好照顾他。” “那我去了啊。”李煜德边朝外走边嘱咐道，“你也快回去，路上小心啊！” 看着李煜德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沈渝坐回位置上，呆滞地拿起那套让周徐引做的试卷，慢慢检查了起来。她眼睛用力一眨，眼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汹涌掉了出来。 一滴两滴，将周徐引写的字染的有些模糊。沈渝快速的抽出一张纸巾擦了起来，却治标不治本，眼泪依旧不断地砸到了卷子上。 他一定会回来的，沈渝想。 他一定说完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这样坚定不移的信念，却在时间一秒又一秒的过去后，慢慢的被磨灭了。等到保安来赶人的时候，沈渝的身旁仍旧一个人都没有。 周徐引没再回来。 从教室里出来的那一刻，走下黑漆漆的楼梯时。 看着安静和空荡荡的路道。 一时间，沈渝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那段孤零零的时光。 29 隔日一早, 沈渝按照平常的时间起床。她想忽略昨天的事情，故意没去回想，可红润的眼眶还是掩藏不住她的情绪。 沈渝绕路走到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两份早餐，把其中一份放进了保温盒里。 依然还是第一个到教室，但却没了之前那样愉快的心情。 沈渝的心情沉重, 慢吞吞地把自己那份早餐解决完。等到早读铃声响起, 旁边的座位依然是空的。 注意到她不断张望的样子, 李煜德啊了一声，才记起要告诉她：“对了，沈渝。我忘了告诉你了，周徐引昨晚就被他爸接回家了。” 沈渝回头看他，恍然大悟，笑着答道：“这样啊。” 随后, 她看着保温盒里装着的可供两人吃的早餐, 默默地合上了盖子。 她从来没有在上课的时候，觉得这样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节课下课, 李煜德跟她道了声别，跟其他人勾肩搭背的走向饭堂。沈渝也没有去饭堂吃的打算, 她打开保温盒, 拿出早上剩下的馒头慢慢的啃着。 没过多久, 旁边传来了拉开椅子的挪动声。沈渝侧头看了一眼，默默地转了回去, 咬掉手中的最后一口馒头。 旁边的人轻笑着, 托着腮帮子问：“要不要一起吃饭？” 沈渝又拿了个肉包出来, 合上盖子，声音口齿不清：“不用了，我吃这个就好。” 余萧萧随手拿起周徐引桌子上的笔，晃动了两下，然后突然冒出了一句：“你还真是没了周徐引就不行。” 沈渝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余萧萧又在她旁边坐了一会儿，似乎极其看不惯她这副因为少了个人就变得阴沉缄默的模样，轻嗤一声后便离开。 - 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周徐引还没回学校。 沈渝一天的情绪都很低落，她再度打开那个保温盒，只剩一个肉包。她也不想因为情绪就虐待自己，本想吃完这个肉包就去饭堂。 刚想拿起那个包子，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抢先拿了起来。少年的身上还散发着沐浴露的味道，面色比昨天好看了不少。他挑着眉，咬了一口，边咀嚼边说。 “同桌，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样虐待自己？” “……”沈渝的动作一顿，没看他，没说话，也没计较他的不问自取。她低着眼，拿起盖子，慢吞吞地盖上了饭盒的盖子。 “还挺好吃的，不像是学校的啊。”周徐引将脸凑近她，嬉皮笑脸道，“特地在外边给我买的？” 沈渝依然没吭声。 周徐引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到昨天自己说的话，他束手无策地抓了抓头发，干巴巴道：“我们去饭堂吃怎么样？我还没吃饭。” 沈渝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表情十分冷淡，语气像是在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话。 “关我什么事。” 这个时间，班里的同学都去吃饭了。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安静又尴尬，像是山雨欲来。 周徐引沉默几秒，原本硬堆起的云淡风轻和蒙混过关瞬间消散，他抿了抿唇，脑袋也随之垂了下来，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对不起，昨天是我口不择言了。” 见沈渝依然没反应，周徐引便可怜巴巴而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腕，像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沈渝沉默着挣扎了一下，桌面上的笔因为两人之间的拉扯被撞掉，应声而落。 周徐引愣了一下，刚想弯下腰帮她捡起来。 沈渝的反应很快，瞬间捡了起来。她似乎也不耐烦了，眉眼冷漠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吗？” 她头一回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周徐引也觉得不知所措，心情愧疚到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眉眼夹杂中一丝委屈，讷讷道：“我今天看完医生就立刻回来了……” 这句话让沈渝瞬间爆发，她轻笑了一声，完全没因他的话而开心分毫。眼中的寒冰冷冽，几乎要刺穿周徐引的心脏。 “是我让你回来的？” 周徐引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毫无压迫力，微微耷拉着：“我以为你会想见我。” 听到这句话，沈渝猛地想起中午余萧萧对她说话。她的鼻尖一酸，自暴自弃地承认了：“是啊，我没了你就不行。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 “我去吃饭了。”沈渝别开脸，揉了揉眼，“谢谢你了。但不用你来提醒我，我知道自己像个笑话。我清楚得很。” 周徐引的声音发涩：“我不是那个意思。” 气氛安静一刻。 “我不应该发脾气的，抱歉。”沈渝闭了闭眼，声音很轻，“昨天你说了那样的话，我觉得很难过，但也觉得不应该怪你。因为觉得你可能是真的很难受，我也可能管太多了。” 周徐引愣了，立刻就是否认：“不是——” 沈渝打断了他的话：“我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坐在位置上，想了很久。感觉确实吧……” “确实可能是我……”她的声音变得哽咽，尾音轻轻的，把喉间涌起的那股酸意憋下，勉强憋出一个笑容，“因为很久都没人像你这样跟我说话跟我一起玩了嘛……然后有点把你当成溺水时看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抓的太重了。是我没考虑太多，忘了这可能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困扰。” 听完她的话，周徐引深吸了口气：“我困扰个屁。” 他的这个语气，让原本一直憋着眼泪的沈渝突然就忍不住了，用力地用手心擦着眼，喉间含着极其难耐的哽咽。她的眼泪像是源源不断的，一滴又一滴的，将周徐引所有的理智浇灭。 “我脾气差。”周徐引的喉结滚了滚，“一直是很差的。面对你的时候会好一些，但本质就是一个臭脾气的人。面对不喜欢的，没有兴趣的人，我连伪装的想法都没有。所以一般很少人会主动接近我，我的人缘算不上好。” “……” “我是说过过分的话。”周徐引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尾，“因为当时想着别的事情，所以口不择言说的话。如果我真的觉得困扰——” “……” “你要相信，我是绝对不会忍受的。” 沈渝将他的手扯开，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 周徐引也侧头趴了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她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声音压低了不少，像是对情人的呢喃声：“别哭了。” 趴在桌上的沈渝连动都没动一下。 周徐引眼神无奈，勾起嘴角，在原地跟她僵持了半天，恳求道：“跟我说说话行吗？然后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闻言，沈渝妥协般地从臂弯里露出两只眼睛，微红，亮晶晶的，含着水光，夹带着的全是难过的痕迹。 像是被戳中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周徐引叹了口气。也并不觉得那是多不能说的事情，轻描淡写道：“我去医院不是去看胃。” 沈渝立刻抬起头，整张脸都露了出来，眼眶里还有一颗尚未掉落的泪水。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周徐引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可她却不想就此打断他。 “高一跟你同班的时候，我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周徐引说，“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沈渝点了点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闷闷道：“有一点印象。” 周徐引好像也不在乎她的回答，他安抚般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收了回来，指着自己的左耳：“那时候，突聋了。” 不知道是他说的太快，还是沈渝的意识里不愿意相信，她呆了两秒，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什么？” 早就习惯了她的迟钝，周徐引耐心地解释道：“突发性耳聋，当时左耳听力突然下降，发现的早，住院治疗了两个星期，听力基本完全恢复了。” 沈渝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冷僵硬。 周徐引想起之前的事情，一一告诉她：“后来还是有些耳鸣，有时候声音大得几乎听不到其他人说话。虽然不影响生活，但是实在太难受了。” “所以不是胃病，那是我瞎掰的。” “……”沈渝咽了咽口水，声音沙哑艰涩，“那你现在……” 现在吗？ 仿佛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周徐引忽然盯着沈渝的双眼，眼里满含不知名的情绪：“后来回学校的时候，你跟我说话了。” 沈渝愣了：“我吗？” 话刚脱口，她立刻想起日记里的内容。的确是有一天是跟他说话了……然后他还笑了。 “本来听不到，你一说话我就听得见了。”提到这个，他的情绪一下子就好了不少，身后像是翘着一条不断的摇晃着的尾巴，“高一下学期虽然换班了，但是每天下午你的广播，我都一定会听。” 沈渝抿着唇，大脑像是一袋浆糊，对着突如其来的，从未想过的事情而迷茫无措。 高一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兴趣爱好，沈渝报了学校的广播站。因为声音好听，成功入选。负责每天下午放学到晚修开始这段时间的广播。 “反正就很神奇的。”周徐引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反正听着听着你的声音，耳鸣声慢慢就消失了。后来偶尔也有轻微的耳鸣，但都不严重。” “本来以为早就没事了。”周徐引苦笑，“昨天突然那么严重，我以为复发了。” 说完这话，周徐引扯住她的手腕：“我说真的，昨天真的没那个意思。” 沈渝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歉：“对不起。” 曾经对自己说，不要揭他的伤疤，现在却在他的旧伤上，再次捅了一刀。 “道什么歉？”周徐引从抽屉里扯了几张纸巾出来，递给她，边说，“我今早去检查了，半点事都没有，可能是因为我最近没休息好。” 沈渝松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脸上依旧带着深深的歉意。 周徐引突然叹息了声，想起她刚刚说的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语气带着诱哄：“没了我不行，不好吗？” 沈渝没有回答，眼眶又再度红了起来。 周徐引摸了摸她的脑袋，眉眼漆黑，挂着浅浅的情绪：“我一直都记得你。不是因为在便利店才重新记起你，是我一直……一直都记得你。” 曾经，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我为了拯救自己，用力地，不愿意让你逃脱地把你抓在了手中。时间长了，便放不开了。 你以为我是稻草，其实我才是那个溺水的人。 30 十月底, 学校迎来了校运会。也是高三生作为高中生的最后一次校运会。 因为高三学业繁忙, 按以往的惯例，大部分项目, 高三生都可以不参与。唯有一个篮球友谊赛的项目是每个班都一定要参加的。 大部分人对此都没有什么兴趣，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李煜德是体育委员，整天拿着表在班里大吼大叫, 甚至对着几个跟他关系好的男生动了手, 却依然拉不到足够的人数。 周徐引的心思都放在每天沈渝给他布置的作业中，压根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也不认为这件事情会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但却在报名表早就已经被交上去的时候，被李煜德告知帮他报了名。 打了个周徐引一个措手不及, 气得他一个课间都在跟沈渝吐槽这事情。 沈渝觉得好笑, 刚开始还跟着附和了他几句。时间久了, 发现他一直没完没了，之后便收回精力, 偶尔敷衍般的应付他几句。 这样的态度让周徐引瞬间炸了。他抿紧唇, 眼睫敛起，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后, 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发出很大的动静声。 沈渝被他这样粗暴而张扬的情绪表达方式吸引了注意, 她无奈地放下笔，伸手揪了揪他的头发，道：“你不喜欢打篮球？” 周徐引不理她。 “篮球打得好的话, 很帅的呀。”沈渝也不介意他的不搭理, 她顿了下, 自顾自地说，“我希望在明天的篮球赛，你能在万众美男中脱颖而出。” “……” “——却只拿我手中的水。” 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沈渝收回手，没太在意，转回去继续写题。 良久，周徐引稍稍抬了头，双眸露在臂弯外边，乌黑而明亮，像是装满了星星的水晶球，光彩而夺目。他的半张脸都埋在白皙有力的手臂中，可仍旧能看出他是在笑着的。 少年盯着她，声音低润而轻，化在了空气之中。 “我听到你的愿望了。” - 隔天下午，周徐引换上班委早就统一买好的黑色球服，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体育馆。他站在一群男生堆的中央，肤白腿长，气质朗朗。异常出众。 友谊赛通过每个班的代表抽签，选择比赛的对手。这次十班抽签抽到的班级刚好是理科重点班。 到场地后，沈渝往隔壁一看，一下子就能注意到那群熟悉的面孔。来给本班的人加油助威，是班主任强制要求的。重点班大概也是如此。 所以两个班的人基本都来齐了。 沈渝在看台处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人群中当中的周徐引，短袖短裤，此刻正被李煜德搭着肩膀，他不耐烦地挣扎了一下，视线滑动。 恰好撞上了沈渝的目光。他的表情一顿，嘴角勾起，笑容略带邪气，吊儿郎当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沈渝笑了笑，低下头背单词。 她跟同班的女生坐在一块儿，隔壁就是重点班的人。同在第一排的位置，还能看到陈玥和她之前的舍友。隐隐传来了她们的窃窃私语。 “那个是不是沈渝啊？感觉瘦了好多……” “不是吧，沈渝哪有那么瘦。” “你看清楚啊，怎么不是。沈渝去了十班，这个就是十班啊。她吃减肥药了吗？怎么感变漂亮了好多……” 下一刻，陈玥的声音猛地扬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嘲讽：“你什么时候瞎的？哪一点好看了。而且还不是胖？抱歉，如果是我，胖成那副德行一定不敢出来见人。” 音量毫不克制，附近的人基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渝的表情未变，抬手将耳边的发丝挽到而后，嘴巴一张一合，默念着单词。 站在球场内的周徐引看了过去。他的目光冷漠淡然，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最后视线锁定在陈玥的身上。他敛颚，轻嗤一声，回头朝李煜德说了句：“我当替补，一会儿再上。” 说完，周徐引大步向陈玥的方向走去。 他在年级里算是比较出名的人，陈玥虽然没跟他说过话，但还是认识他。 此刻见周徐引走过来了，高大挺拔的身姿看起来尤为清俊，陈玥莫名紧张了起来，一改刚才的尖酸刻薄，低下头，小声问：“有什么事吗？” 周徐引站在她面前，眼睑低垂，看起来懒懒散散的：“也没什么事。就刚刚听到贱人两个字，想过来看看是什么样的。” “……” 陈玥愣住了，显然没反应过来。 旁边也有人在问：“什么贱人啊……谁说贱人了？” “是不是……”另一个声音低的很，“刚刚陈玥不是说了一句，‘如果是我，胖成那副德行一定不敢出来见人’。” 沈渝忽然抬起头，看着此刻情绪显然很不好的周徐引，抿着唇笑了起来。 随后，周徐引也不等陈玥接下来的反应，转身走到沈渝的旁边坐了下来。他侧了身，凑近她，仔细观察了她好一会儿。 沈渝被他盯着也没心思继续背单词，有些脸热，忍不住问：“怎么了？” 周徐引一瞬间破功，笑出声来。喉结随着笑声颤动了几下，呼吸时的热气扑到她的脸上，低哑着声音说：“真漂亮。” “……”沈渝的心脏猛跳了起来，她不知所措地抬手摸了摸脸颊，细声说，“说我？” 周徐引本来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红了大半。听到她这话时，眉头皱了起来，硬邦邦道：“不然我还能说谁？” 沈渝摇摇头：“嗯，谢谢。” 她这个回答让周徐引沉默了一瞬，后古古怪怪地说：“你就这反应？” 沈渝无辜地眨了眨眼：“那我还要说什么。” “我夸你了啊。”周徐引眉眼一抬，理直气壮地笑，“这位漂亮的同学，你不得夸回来礼尚往来一下？” “哦。”沈渝看着他，明白了过来，“我觉得你今天——” 她的尾音刻意拉长，让周徐引忍不住催促着：“什么？” “眼光还挺好。” “……” 周徐引安静下来，良久后轻声冒出了句：“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恰在此时，裁判高双手手掌向上肩碰了两下，吹着哨子。示意可以暂停换人。周徐引立刻站了起来，闷着气对她说：“我准备上场了。” 他轻哼了一声，往篮球场内走。 沈渝笑眯眯地坐在原地，对他喊了句“加油”。 周徐引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原本那点小小的不开心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像是个大男孩。他抵了抵腮帮子，勾着笑：“好的。收到你的油了。” - 下场的球员好是小前锋，本来周徐引应该要替换他的位置。但因为身高方面的优势，他跟原本的中锋李煜德商量了一番，两人替换了位置。 重点班的小前锋恰好是唐钊文。 周徐引抬手搓了搓后颈，耳根处的那点热度早已消散开。他垂下眼睑，很快又抬起。目光不带任何情绪。薄唇张合，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此刻，周徐引和唐钊文两人的目光是对上的。 唐钊文清楚地看见了他的唇形，也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话。他的表情一僵，冷笑了一声。 因为第一节比赛是十班拿到了发球权，所以第二节便是对方先发球。 哨声响起的同时，唐钊文带着球直线冲向十班的篮筐，被十班的大前锋堵着。他的视线快速掠过，策略在脑海中飞快闪过。他迅速向左拐，将球传给了他们班的控球员。 却因为力道不够，在空中被李煜德拦截了下来。 抢到球后，李煜德向反方向冲去。 周徐引也变换了方向，跑向了自家的三秒区外。中途，李煜德将球传给了得分后卫，却被一班的人堵了个十足。 得分喊了一声，伸手用力一抛，将球传给了周徐引。 接过球，周徐引背身单手拍打着球，从三秒区外面往里一挤。唐钊文在他身后无从下手，只知道要围堵他，分不清他是打算向内直接上篮还是向外转身进攻。 周徐引的身材高大，唐钊文一人完全堵不住他。 他突然觉得格外好玩，朝唐钊文露出一个恶劣地笑容。随后向前做了个假动作，引得唐钊文也自然地向前防守—— 下一刻，周徐引猛地转身，向上勾球，球在篮筐内旋转了一圈。 而后，毫无悬念地入筐。 十班的女生倏地站了起来，疯狂尖叫。 沈渝也在其中，脸蛋儿红扑扑的，忍住口中将要脱口的尖叫声。 似乎也清楚自己刚刚的发挥格外不错，周徐引扬着下巴，将视线转移到沈渝的方向，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洋洋，高调地举着右手，笑得牙龈肉都露了出来。 “喂！那边那个叫沈渝的小朋友。”周徐引伸手擦着额间的汗，气质桀骜张扬，“刚刚我那样够不够脱颖而出？” 31 全场安静一瞬, 又瞬间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沈渝忍不住红了脸, 拿着单词本捂住自己的脸，没回答他的话。 坐在不远处的陈玥表情变得越发难看，她忍不住站起身, 往馆外的方向走, 路过沈渝的位置时, 冷嘲热讽道：“周徐引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沈渝抬起头, 刚想说些什么。 本坐在沈渝后头，一直没有吭声的余萧萧突然开口，抢先对陈玥说：“他再怎么重口都不会对你有兴趣的，放心吧。” 陈玥的脚步停了下来, 气得直瞪她，然后也笑了：“说的对你有兴趣一样？” 余萧萧没再说话。 因为余萧萧的这个反应, 沈渝愣住，回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盯得她恼羞成怒。余萧萧咬着唇，恶狠狠道：“看屁啊？” “是啊。”沈渝默默地转回了头。 余萧萧：“……” - 很快，场上的周徐引收敛了笑意，转身奔向一班的三秒区附近。 三秒区即限制区，也就是禁区。规矩是不得停留在对方队的限制区内超过持续的三秒钟, 否则就算违规。 清楚这个规矩，周徐引没有完全站进对方的三秒区内, 二十一只脚在外, 一只脚在内。将唐钊文每次要进的球都挡了出来。手段极为无耻。 同样, 在全部球员奔向十班的篮筐的时候，他依旧驻守在原地一动不动。 仿佛就在告诉其他人——“我就是和你唐钊文杠上了。” 直到第二节结束，因为周徐引的铜墙铁壁，一班一个球都没进。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唐钊文忍不住走到他旁边，黑着脸骂道：“脸皮够厚的。” “厚颜无耻这种事情，我可是一点都比不上你。”周徐引呛了回去，重复了刚刚那两个字，“矮子。” “……”永远只会人身攻击的周徐引。 在周徐引眼里又丑又矮的唐钊文站在原地，不知是因为热的还是气的，脸色又黑又红。 他没再搭理唐钊文。周徐引热得浑身冒汗，掀起衣服下摆给自己扇了扇风，然后朝沈渝走去。班里的女生拿着矿泉水兴奋地向他跑去，周徐引轻声道谢，然后一一绕过。 目光定在沈渝的位置上，半刻没挪开。 莫名有些不知所措，沈渝移开了眼，暗自捏紧了握在手中的矿泉水。余光能注意到此刻周徐引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我来实现你的愿望了。” 沈渝转回视线，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动弹。 面前的人将右手摊平，垂在额前的发丝滴着汗，似乎累极了，他还重重喘着气。随后，周徐引将掌心放在她眼前，提醒道：“水。” 沈渝乖乖地把手中的水给他。 周徐引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大半瓶，汗水顺着侧脸向下滑，聚在下巴，然后滴落到地面上。他的心情极好，站了起来。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沈渝主动开口：“你今天也很好看。” “……” 注意到他愣了一下的表情，沈渝摸了摸鼻子，稍稍低下头，小声说：“就，礼尚往来一下。” - 校运会一结束，高三的最后一个娱乐活动也就结束了。 整个高三年级全身心地进入复习阶段，开始备战高考。这段时间大概是整个人生里，最为心无旁骛的一个阶段。时间也像是川流不息的流水，哗哗地流走，迅猛而猝不及防。 仿佛就是眼皮子一眨的那个瞬间，几个月的时光就过去了。隔年三月，z中组织学生到市中心医院高考体检。 从早上开始，沈渝就紧张着，那样的心情到现在都还没消散。她拿着体检表，跟着周徐引走到外科那一栏，表情忐忑不安。 注意到她的神情，排在沈渝后面的周徐引看了过来，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体重这种东西，看一眼就过去了。不要在意。” 沈渝叹了口气，闷闷地问道：“你身高体重大概多少啊？” 周徐引抓了抓脸，想了想：“身高大概一八八吧，体重六十五公斤？” 他的话让沈渝深深叹了口气，心情不佳：“我好像还比你重五公斤？” 还没等周徐引再说出什么安慰她的话，队伍就轮到沈渝了。她揣揣不安地脱下鞋子，站上体重秤。很快，医生冷静地报了两个数字，说：“身高一六五，体重六十三公斤。” 这个数字让沈渝完全愣了，她走到桌子前填写着这两个数字，忍不住问：“医生。我想问一下，体重是不是错了？” 医生的耐性并不好，对她大喊了两声：“没有没有！下一个。” 沈渝纳闷地走到一旁穿鞋。等待周徐引的时候，因为距离离得近，他的身高体重十分清晰地传入沈渝的耳中：“身高一八七，体重七十公斤。” “……”周徐引也完全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整个人撑在桌上，质问道，“医生你确定没搞错？” 旁边的沈渝侧过脸装作不认识他。 周徐引认清事实，走过来站在他的旁边。 身上的气压极低，让她无法不开口。沈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重复了一遍刚才他说的话：“体重这种东西，看一眼就过去了，不要在意。” “……” 沈渝继而感慨：“我很久没称体重了，上一次已经是高一下学期的事情了，没想到克制饮食能轻那么多……” 周徐引嫉妒地哼了一声，幼稚地吐槽了一句：“你哪里克制了？” 闻言，沈渝转头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句：“是，就你克制了胖了十斤。” “……” “这么一看，你好像的确是发福了。” “……你够了。” 沈渝回头，突然注意到身后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女生。生得十分漂亮，还是天生的笑眼，眼角弯弯的，像是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 跟沈渝对上视线时，女生也不显尴尬，反倒十分自然地又朝她笑了笑。 沈渝愣了下，莫名被她的笑容感染到，也笑了起来。 周徐引心情还不好着，注意到她的笑脸，脸色更加差了：“你不知道我不开心吗？你为什么还这么开心。” 沈渝笑眯眯地指着女生的方向，说：“那个女生好漂亮。” 顺着沈渝的视线，周徐引看了过去。看到女生的模样时，他的视线顿住，眉眼微挑，恍然般地说：“啊，张陆让的对象。” “哦。”沈渝突然回想起之前李煜德说的话，兴奋道，“她就是苏在在啊？” “是啊。”周徐引没太把这事情放心上，继续跟她无理取闹，“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漂亮？” “……” - 高考体检结束，就代表着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两人几乎把生活的所有重心都放在学习上，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前一个星期。 之前的紧迫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都变得慢了下来。 两人只在固定的时间刷题，放松的时间比先前多了不少。周徐引按照平时的习惯到了沈渝家，两人复习完之后，开始各做各的事情。 周徐引躺在地上，脸上盖在一本书。沉默半晌，他突然说：“你别故意考差。” 沈渝盘腿坐在床上翻阅着一本漫画杂志，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她愣了一下，随即郑重地说：“我不会的。” 闻言，周徐引轻嗤了一声，完全不相信她的话：“别装了。” 沈渝抿了抿唇，翻了一页书，闷闷地回：“……哦。” 周徐引突然将脸上的书拿开，坐了起来，趴在沈渝的床沿边上。他的头发被睡得凌乱蓬松，眉眼慵懒，问她：“回答的哪个？” 将手中的那一页漫画看完，沈渝呆滞地抬头，疑惑道：“什么？” 对她的迟钝有些无奈，周徐引耐心地解释道：“我说你的‘哦’回答的我哪句话。” 沈渝恍然大悟的“哦——”的一声。 “嗯？”周徐引故意低下嗓子，用鼻音发声，听起来异常性感。 沈渝已经把视线转回了书中，冷淡地开口：“别装了。” “……” 32 注意到周徐引瞬间沉默了下来, 沈渝想了一会儿, 突然反应过来，讷讷补充：“我的‘哦’回复的你那句‘别装了’, 别误会。” 周徐引没对她的解释发表什么评论。 他的视线一垂，注意到她正在看的漫画的内容，联想起之前看到她用手机app看过这部漫画, 还有书柜里唯一的漫画杂志, 唇角勾了起来。 他明知故问道：“你喜欢这个漫画？” 沈渝点点头，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漫画里：“对，很喜欢。” 听到这句话, 周徐引的脸上忍不住挂起笑容, 他也凑近看了一眼, 装腔作势地问：“为什么啊？我感觉画得不是很好看。” 沈渝转头看向他，赞同地说：“是吧？我也觉得画的挺丑。” “……” 周徐引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哼了一声, 重新躺回了床上。 而后，沈渝再度开口：“不过情节特别好啊, 而且就只有人物画的丑。” 炸毛的周徐引眉峰舒展，嘴角依然僵硬着。 “反正我超级喜欢的。”沈渝的声音透出一股崇拜, 随即，又染上一些雀跃，“听说暑假他要出第一本单行本了！我要买一百本来支持他。” 因为她的崇拜, 周徐引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忍不住说了句：“一百本是不是太多了？” 沈渝看了他一眼, 似乎对他这种朽木疙瘩的反应觉得有些无趣，继而说道：“所以我只是说说而已。” “……” 周徐引在床下愤愤地咬床单。 - 剩下这点时间，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好复习的了，主要还是要放宽心态。两人的心态都放得挺宽，沈渝是因为成绩确实好，而周徐引则是因为被父母打击的完全没考虑心态那东西了。 高考前一天下午，周徐引收拾完东西，走出房间。 此刻，周母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周徐引直接坐到椅子上，端起碗动筷。周父坐在他旁边，好奇地问：“儿子，你紧张吗？” 周徐引口里还有饭，不想说话，只是敷衍般地摇了摇头。 他这个反应，在周父的眼里就是绝望到说不出话来。周父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十分淡然：“没事，大不了复读。” “……”周徐引嘴里的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周母不太高兴，伸手狠狠地掐着周父的耳朵，力道不轻，惹得他连连抽气：“你这老东西是不是有毛病？怎么每次都这样？还能不能让孩子好好吃饭？” 说完，周母松开手，看向周徐引，安抚道：“没事，别听你爸的，不用复读，我们都存好钱把你送出国了。” 周徐引：“……” - 隔日清晨，沈渝睡到八点才起床，出房门洗漱。 到客厅才发现父母都还在家里。沈母正在厨房给她准备早餐，沈父则坐在沙发前看着报纸。看到她，沈父对她招了招手。 沈渝乖巧地走了过去，坐在父亲的旁边。 沈父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多说什么。明明是沈渝要高考，他看起来反倒更紧张：“女儿啊，别紧张啊，就一场小考试，正常发挥就好。” 沈渝一点儿也不紧张，对父亲点了点头。余光看到沈母端着早餐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站起身走过去帮忙。 餐桌上。 注意到父母强装镇定的表情，沈渝弯起唇，倒是开始安慰他们了：“高考而已呀，我肯定能考好，也不会紧张的。” “……” “你们应该紧张的是，”沈渝半开玩笑，“现在时间不早了，再不准备一下送我去考场，那我连考好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沈父沈母悬了一晚上的心被她略显娇气的声音安抚了些，同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 两人都在本校考试。 高考结束后，还没等到周徐引，沈渝就在父母的电话下出了校门。 周徐引因为住宿的关系，还得先将宿舍里的东西清空，等到他坐上父亲的车时沈渝已经开始吃饭了。 从高二那个暑假就开始想这事，为了不影响她学习，周徐引整整憋了两个学期。他不想再等，再继续维持这种状态，拿到手机就飞快地给沈渝发了条微信。 另外一边，沈渝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看着对面聊得正欢的父母，她低下头偷偷点亮手机。 周徐引：【小渝渝，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徐引：【我有话跟你说。】 指尖的动作顿了一下，沈渝犹豫了一下，回复了句：【什么话？】 那边没再回复，沈渝却被他忽如其来的话扰乱了心绪，整顿饭都吃的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后，看到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沈渝忍不住拨通了周徐引的电话。 没有人接。 沈渝叹了口气，没再纠结这个，她扑到平时周徐引躺的那个位置，深深吸了口气，唇边挂起一抹满足的笑容。随即她打开浏览器，搜索着如何健康地减肥。 刚制定好计划，周徐引恰好打了通电话过来。沈渝清了清嗓子，快速的接了起来。 对方的声音里满含笑意，似乎带着世间上所有的溺爱，像是个藏着糖果的沼泽地，吸引她进去，然后一点一点的，让她沉溺其中。 “小渝渝？” “嗯。” “刚刚在吃饭，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沈渝也没介意，她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再度问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顺着电流，隐隐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略带急促。良久后，他低声道：“出来说吧，我想当面说。” “周徐引。” 她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周徐引愣了一下，语气有些呆滞：“怎么了？” “我应该知道你想说什么……” “……嗯、嗯？” “但是，再等等好不好。” “…什么意思。” “等我……瘦下来之后再说。好不好？” 沉默良久。 “其实我根本不介意，而且我觉得你这样已经很好了……”周徐引突然叹了口气，顺从道，“不过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沈渝的耳尖微微发烫，声音低低的，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喜悦。 “嗯，那我挂了。” 说完，她也不顾那边的回应，直接挂了电话，将脸埋在周徐引平时用的那个枕头上，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在房间里回荡着。 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她忍不住又打了个滚。 看了看时间，沈渝决定从今天开始夜跑。她立刻起身，换了身衣服，出门走到小区的跑道里，在一旁做了几个热身运动，坚持跑了四十分钟才停了下来。 摸着汗涔涔的额头，拖着累得走不动的双腿，沈渝却依然带着神采奕奕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跑了十圈还是冷静不下来怎么办…… 另外一边。 周徐引的心情完全跟此刻的沈渝相反，也完全不像在电话里的镇定从容，他看着被沈渝立刻挂了的电话，忍着把手机砸了的冲动，满脸阴沉。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郁闷地走出房间。 看着在客厅看着电视剧的母亲，周徐引深深叹了口气，满脸的烦恼与忧愁：“妈，我问你个问题。” 周母扫了他一眼，用右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吧。” 周徐引坐了过去，思索片刻，状似随意地开口：“我有个朋友，想跟他喜欢的女生告白，但是那个女生却要他等三个月，你觉得他要怎么办？” 他这副别扭的样子让周母的少女心爆棚，也没了看电视剧的兴趣，立刻转头问他：“那女生怎么样？漂亮吗？” 说起这个，周徐引的表情变得很骄傲：“很漂亮，成绩又好，声音很好听，家里还很有钱。” 周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般地总结起来：“你喜欢一个女生，然后她让你不要太早告白？” 见被戳穿，周徐引也不再否认，直接点了点头。 周母连一秒都没有多犹豫，丝毫不给他面子：“对你没兴趣吧。” 周徐引猛地站了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气急败坏地说：“不可能！她明明……”后来的话他似乎说不下去了，耳根慢慢红了起来。 他的反应让周母有些无语，她喝了口水，奇怪地问：“怎么不可能？就你形容的那四点，只要有一点，都不可能看上你，更何况四点全有。” 观察到周徐引渐渐变得阴沉的表情，周母突然良心发现，扯了另外一茬。 “我教你那些撩妹的技巧你都用了吗？” 周徐引完全不回答，气愤地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又打开了一个小缝隙，闷闷地说：“都用了。” “……” 33 说了减肥, 沈渝也不是说说而已, 按照规划好的每天执行，像完全作业一样认真。高考完了, 她的精神松懈了不少，每天除了运动，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看漫画。 周徐引的生活也算忙碌, 除了报考学车, 他还重操旧业起来。 从小周徐引就对画画颇有兴趣和天赋，以前只是在纸上涂涂画画，后来看他实在喜欢, 周父便给他买了个手绘板。 周徐引自行琢磨了大半年, 后来给自己起了一个笔名, 叫步引。他按照自己的构思画了一部生涩的漫画。投稿后被拒，他也没因为这个气馁, 反反复复修改后再次投。 这次投稿过了, 编辑敲他，想要签这部作品。 当时周徐引才高一, 因为耳朵的问题，变得格外阴沉。他还没成年, 这些事情都要经过父母同意。 周父和周母本不想同意，觉得这事情太影响学习，而且也赚不到多少钱。但周徐引变得实在孤僻, 他们希望这件事情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便同意了。 因为还在上学, 周徐引只能做到一个月更新一次。 恰好在高三前，他完成了这部漫画，也渐渐积累了一些人气。虽不算火，但喜欢他的人也不算少，更何况沈渝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让周徐引格外惊喜的一件事情。 前段时间，编辑联系了他。询问他有没有想创作新作品的意图，以及跟他商量他之前那部作品出单行本的事情。 最近这段时间，周徐引在构思新作品的内容。 构思到烦躁的时候，看到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周徐引更是烦躁。他抿着唇，用笔戳着自己的脑门，直接拨了个电话给沈渝。 此时，沈渝正躺在床上翻阅着漫画杂志。 听到手机的铃声，沈渝还陷在剧情当中，视线没有转移半分，直接就着声源用手摸索着。 她整个人漫不经心的，不急切，完全不介意让对面的人等。 等到沈渝接起电话的时候，周徐引的耐心全无，因为等待了那短短的几十秒，甚至愤怒了起来。想到沈渝近期的克制饮食，他笑得恶劣，明知故问道：“你在减肥？” 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怀好意，沈渝将视线从书中挪开，认真地跟他聊起天来。 “是啊，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 “想吃什么？”他突然把话题扯到别的上边，声音带着一丝大发慈悲。沈渝刚想说什么，便听到他补充道，“我嚼给你听。” 沈渝沉默了一瞬，冷笑道：“想吃屎。” “……” 周徐引被她这句意料之外的话噎住了，他动了动唇，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察觉到他的不知所措，沈渝的眼神得意起来，她催促着：“快点吧。” 这下周徐引干脆直接不说话了。 “你觉得你总这样暴饮暴食合适吗？”随即，沈渝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赞同，似乎还有些暗示，“我比较喜欢，瘦一点的男生。” 胖了十斤的周徐引：“……知道了。” 挂了电话，被沈渝嫌弃的周徐引有些郁闷。纠结了一会儿他便下定决心——这个假期，除了学车和构思新漫画，再加个健身吧。 先把这一话的大纲写完先…… 周徐引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在数位板上快速动笔。明明是在写凶手在杀人的片段，唇边却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渝渝是他的脑残粉呢，要不单行本印好了之后先跟编辑拿一本，告白的时候用…… 周徐引立刻摇了摇头，将精力集中在漫画里。 毕竟，还早着呢。想到这个，他的脸色又黑了下来，心情瞬间又差了，下意识把情绪发泄在笔下的内容里。 ——这个人活着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又泡不到女朋友。 - 高考成绩出来这天。 周徐引拒绝了李煜德的邀请，动身到沈渝的家里查成绩。他特地在中午之前就到她家，两人也没着急，吃完午饭才打开电脑。 因为人多，系统有些慢。 在输入准考证那里，沈渝顿了顿，先输了自己的准考证号，按回车键的时候，周徐引突然抓住沈渝的手，低声道：“你紧张吗？” 沈渝扫了他一眼，泰然自若道：“不，我考的很好。” 成绩已经出来了，沈渝发挥得跟平时差不多，上b大绰绰有余。周徐引坐在她的旁边，嬉皮笑脸地揪了揪她的发尾，表情高兴得像是这是他考出来的一样。 “该夸。” 虽说不紧张，看到成绩时，沈渝还是松了口气。但又猛地替周徐引紧张起来。 她烂熟于心地输入周徐引的准考证号和出生年月。等待成绩出来的时候，她的手心冒汗，嘴唇不禁咬得发白。 看着她这副摸样，周徐引不免觉得有些好玩，他恶劣地勾起唇，故意吓她：“其实我考得很差，但是我后台有人……” 还没等他说完，成绩加载出来了。 比起沈渝的正常发挥，周徐引发挥的很不错，成绩比重本线高出了六十分，比他的一模成绩高出了许多。周徐引虽然知道自己考得还行，但看到这个成绩也完全出乎意料，愣愣的坐在原地。 反倒是旁边的沈渝高兴的尖叫了起来，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举止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兴奋地扑过去用搂住他的脖子。 “你说的真的假的？你后台真的有人？” 周徐引本来已经回过神了，又因沈渝扑过来的动作呆住了。他的神情一滞，感觉到胸前软绵绵的触感，尴尬地推开她，故作淡定地说：“是吧，我就说没必要紧张。” 沈渝依然很激动，她站了起来，喃喃道：“不行，我得去洗把脸冷静一下。”随后她走向厕所，进去前转头看向周徐引：“一会我们来研究一下学什么专业。” 周徐引淡定地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微微屈起腿，额角冒起了几滴汗。 天啊。他是什么纯情绝世大处男吗？就因为这…… 居、居然，硬了。 周徐引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依然没什么用。他有点着急地站了起来，在原地跳了两下。与此同时，厕所响起了门把转动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周徐引立刻坐了下来，盘起脚，想利用裤子的宽松遮盖了过去。 下一秒，沈渝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在书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擦手。 周徐引的喉结滚了滚，故作镇定地按着鼠标，突然发现浏览器开了两个。他顿了下，点开另一个。 ……这什么玩意儿？ 满屏的“喘息”、“呻.吟”、“亲吻”。重点是，主角是两个男人。 周徐引瞬间萎了。 他抿着唇，拉到最下面，看到最新的一条评论显示着：大大大大！你是什么神仙啊！为什么你写出来的东西这么符合我的口味啊啊啊啊！这个后入式太刺激了吧！！！ 用户名：肉肉不够吃怎么破。 周徐引冷着脸，重新将页面拉到最上面，看着右上角的用户名。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此刻站在他对面那个眼神清澈的少女，在他来之前，其实就面不改色地坐在电脑前看着小黄文。 对着满屏的粗俗黄暴，她还能淡定的评价自己喜欢什么姿势。 周徐引抬头盯着沈渝，眼神有些微妙，似乎看穿了什么。 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沈渝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脸色一变，走了过去，迅速盖上了周徐引面前的电脑，讪讪道：“别看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34 周徐引将电脑放在一旁, 直接躺在了地上, 用手臂挡住眼睛，语气闷闷的：“不去。” 沈渝坐了下来, 推着他的手臂：“为什么呀？不吃东西我们去看电影啊，最近新上了个悬疑片，评分好高。” 闻言, 周徐引将手放了下来, 睁眼看着她，认真地问：“主角是两个男的吗？” 沈渝：“……” 被发现了啊。 她硬着头皮解释：“其实，我就是想找小说看的的时候不小心点开的。我根本没有仔细看, 你就来了……” 周徐引打断她, 完全不给她面子：“我看到你的评论了。” 沈渝噎了一下, 她轻咳了两声，将话题转回了电影：“起来了, 去看那部电影, 虽然主角真的是两个男的。但是他们绝对是纯友谊，真的！”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自己意淫的好吗？ 听到这话, 周徐引的脑袋一歪，突然扯住她的手, 用力一拉。下一刻，沈渝整个人扑到周徐引的面前，唇擦过他的唇角。 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周徐引呆住了, 随后突然笑出声, 声音清透明亮, 带着显而易见的引诱。 “啊，那我们是纯友谊吗？” 气氛安静下来。 沈渝嘴边的笑意僵住了，沉默着摸了摸唇角，然后撑住地板坐了起来，将他的手甩开，面无表情地说：“起来。” 这反应好像不对…… 周徐引很识时务地坐了起来，挠了挠头，极其狗腿地转换了态度。 “走吧，去看电影。” 沈渝冷哼一声：“不看了，你回去吧。” 她的拒绝没让周徐引的热情减少半分，他想了想，换了个切入点，锲而不舍道：“不是要讨论一下学什么专业？” 这个问题让沈渝的脸色稍微缓和。她抿着唇，脸颊后知后觉地涨红起来。沈渝低下头，欲盖弥彰地遮掩起来，声音依然硬邦邦的：“你已经想好了？” “没有。” 沈渝立刻抬起头，表情疑惑：“不选动漫设计？”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但又认为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笔名，勉强地笑着，“什么动漫设计。” “还是你觉得你画得挺好的了？”沈渝想，“这样也对，要不还是选别的？” 这下周徐引完全无法维持自然的神情，讷讷道：“你在说什么。” 他震惊的表情让沈渝也愣住了，有些无言以对，她沉默了半晌，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我知道了。” 周徐引差点泪奔：“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笔名，步引。”说起这个名字，沈渝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联想一下你那天的反应，傻子都能猜的出来。” 说到这，沈渝突然拍了拍他的大腿，兴奋道：“单行本听说有全新的番外，你画完没有？给我看看。” 周徐引抓了抓脸，犹豫道：“这个不能给的……” “……” 沈渝的笑容瞬间收回，直视着他。周徐引没躲闪。 僵持一瞬，沈渝改成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拖着他往门的方向走：“哦，那你回去吧。” “……”周徐引在地上誓死反抗，“等会儿，我给，我马上给……” 他这样反应，沈渝顿时松开他的手，乐得不可开支。 “行了，我到时候自己买来看。” 两人玩闹过后，又谈起了学校和专业的事情。 周徐引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之前查过，b大旁边有一所重本大学。我打算报那所，专业在那所选就好了。” 这话让沈渝愣了，她呆呆地看着他：“你要跟我一起去b市吗？离家里很远的。” “本来以为考不上，就没跟你说，既然现在考上了，就肯定得去啊。” 周徐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而且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去那么远。” 沈渝也没再纠结于这件事情，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那你专业呢？” “那就动漫设计吧，毕竟现在画的不够专业，”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轻飘飘的扫了沈渝一眼，“人物也画的非常的丑。” 沈渝捏了把汗，装作没听到他后面的话，点点头，随即说起自己的意向。 “我跟爸妈商量过了，估计选心理学吧。” 周徐引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我的好朋友周某人很奇怪。”沈渝一本正经的，“我怀疑他是得了精神疾病，想了解一下这方面的内容。” “……” - 按照考出来的分数，在省内的排名，以及去年各院校的分数线，两人很顺利地被自己想要的专业录取了。 时间跳转到沈渝入学的前两天。 不同的学校，报到的时间也不同。沈渝的开学时间比周徐引早了一周，但因为路途遥远，两人还是约好到时候一起过去那边。 连坐飞机都要三个小时，两所城市离得实在远。沈渝拒绝了父亲提出的送她过去的建议，强调了很多遍周徐引会跟她一起过去。 次数多了，沈父也不再强求，但还是要求送他们两个到机场。 这个假期，因为坚持锻炼，沈渝又瘦了十斤。基本已经看不出她是高二时候被孤立的那个胖姑娘了。她整个人都小了一圈，脸上的婴儿肥消了下来，鹅蛋脸格外好看。 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弯，小巧的鼻梁，红唇皓齿。她身着淡粉色衬衫和白色短裤，衬得腰身盈盈一握，站在阳光下。发丝微微泛着金色，肤色白的将近雪色，格外吸引目光。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 周徐引学车，健身，还开一个漫画的新坑。而沈渝除了减肥和学车，还在做一份家教的工作。两人基本没怎么见面。 沟通都是通过微信和电话，所以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周徐引的表情都呆了。 扫了她的短裤一眼，他阴阳怪气地说：“这裤子真丑。” 这话让沈渝忍不住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裤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冷漠道：“没事，反正不是穿给你看的。” 周徐引立刻炸毛，刚想说什么，沈父的车便开到他们两个的面前。他的气焰立刻被浇熄，压低声音，生硬道：“你给我等着。” 上了车，沈父用后视镜扫了周徐引两眼，随即笑道：“徐引是不是锻炼了啊，身材看起来强壮了不少啊。” 周徐引扯起嘴角笑了笑，唇瓣微张，却被旁边的沈渝抢先说了话：“我爸的意思是你原本的身材太差了。” “……” 沈父皱眉：“沈渝，别乱说话。” 沈渝也没因为父亲的呵斥而感到不高兴，反而扬起眉眼，狡黠而得意的看了周徐引一眼。这一眼看得他心痒痒的，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腕，像是在惩罚。 到了机场，沈父也没打扰他们，多嘱咐了几句便开车离开。 两人都没带什么行李，准备到学校那边再买。轻装上阵，果然一路上都轻松了不少，过了安检后两人在候机室里等待。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周围的气氛低沉安静。时不时还能听到某个人的酣睡声，节奏规律，像是催眠一般。 下一刻，周徐引突然侧头看她：“现在行了吗？” 沈渝正玩着手机，听到这话，奇怪地看他：“什么？” 她这次的迟钝让周徐引有些尴尬，他抓了抓脑袋，神色自若道：“就，那什么，你现在不是瘦下来了吗？” 沈渝明白过来，为难道：“这场合也太……” 周徐引期待的看着她。 她顿了顿，毫无留情道：“反正我一定会拒绝的。” 周徐引：“……哦。” 呵呵。 35 昨晚沈渝熬夜看小说, 上飞机不久后, 她便靠着椅背睡着了。醒来后也差不多到b市了，她垂头, 看着腿上不知不觉多了的毛毯。转头看向周徐引。 他还在睡。 沈渝眨了眨眼，凑过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像是受到了蛊惑，沈渝吞了吞口水, 往四周看了一圈, 然后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立刻坐好，心脏怦怦怦直跳, 闭眼装睡。 下一刻, 周徐引的眼睛立刻睁开, 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声笑了起来。 毫不掩饰, 一声又一声地传入沈渝耳中。 沈渝别过脸, 因这笑声，后劲儿一下子就涌了起来, 整张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下了飞机，两人拦了辆计程车, 直接开到b大学校门口。 正是新生报道的时候，此刻校门口格外热闹，搭着各式各样的帐篷, 里边站着穿着各种会服的学生, 色彩斑斓。 那些学长学姐显然对这对高颜值的新生很感兴趣, 一下子涌了上来，兴奋地问：“学弟！学妹！什么专业！” 沈渝被这阵仗吓到了，呆滞着没有回答。 倒是旁边的周徐引替她搭腔，冷静道：“她读心理学的。我不是，我陪她过来而已。” 一群人失望地回到自己的阵营，旁边一个男生挤了过来。 “学妹，跟我来。心理学在这边注册。” 一系列的不算繁琐的流程，沈渝在这个学长的帮助下，顺利的完成。随后，学长带着他们到沈渝被分配到的宿舍。 是健谈的人，学长一路上嘴没听过，还随口问了句：“学妹，这是你哥吗？” 被认为是沈渝哥哥的周徐引额角一抽，语气冷漠：“我是她……” 说到这，周徐引的声音停了下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对于沈渝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注意到周徐引一直没有回答，沈渝默默地帮他接下去：“他是我朋友，不是我哥。” “……”哦，朋友。 周徐引轻飘飘的扫了沈渝一眼，表情很不好看。 是朋友你还偷亲我。 沈渝心虚地转移目光，眼一瞥，恰好看到路道旁的湖泊，倒映着阳光，莹莹发亮。她赞叹道：“好漂亮。” 看出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学长笑了笑，没说什么，将他们送到宿舍便离开。 沈渝的宿舍在二楼，四人间，上床下桌，环境还算不错。此时已经来了两个女生了，她便在剩下的两个位置随便挑了一个。 跟舍友打了声招呼，沈渝跟着周徐引出去买欠缺的生活用品。安顿好一切，两人在外头吃了晚饭。 沈渝本来还想跟周徐引一起去他学校，不过因为天色不早了，就被周徐引拒绝了。将她送到宿舍门口，他才启程向自己的学校走去。 沈渝回到宿舍后，宿舍剩下的一个人也来了，四人各报了名字。比沈渝先来的一个女生小静突然激动地问：“刚刚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吗？超帅的啊！” 沈渝笑了，完全不像在周徐引面前那般矫情。她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嗯，男朋友。” 反正迟早都是。 最后到的女生陈琳好奇地问：“很帅吗？” 另外两人异口同声：“超级帅啊！” 陈琳哀嚎道：“天哪！我怎么不早点来！” 沈渝有些不好意思，她没再开口，抿着唇收拾东西。她琢磨了一下，衣服没带几套，还得上网买，周徐引应该跟她差不多…… 那顺便把他的也买了？ 想到这，沈渝给周徐引发了个微信：【到了吗？】 等了一会儿，他没有回复。沈渝便愉快地到网上看衣服。在关键词那犹豫了一下，随后快速地输入了个“情侣装”。一个人傻乐的时候，周徐引打了通电话过来。 沈渝愉快的接了起来。 “我到了，宿舍已经提前开放了，不过现在还不能注册。环境挺好的，”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虽然一个人很寂寞。” 声音带着点委屈。 沈渝突然笑了，无奈道：“我明天有好多会要开，要不你跟我一起。” 周徐引也笑，之前那点小委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拖腔带调的，气息悠悠长长地呵笑一声：“还是算了。你跟舍友好好相处，认识多点朋友，毕竟——” 他顿了顿，吊儿郎当道：“很快我就不是你的朋友了。” 沈渝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耳根微微发烫。她摸了摸耳朵，低下声音说：“如果我军训完不丑的话，我们就见一面吧。” 对面沉默了一瞬，而后闷闷道：“丑的话也要见。” “好。”沈渝因为他的孩子气有些好笑，随后问道， “周徐引，你缺不缺衣服？我上网帮你看了几件……嗯，两个人一起穿的那种。” 宿舍里本就不算吵，她的音量虽然不高，但旁边的三个舍友依然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在旁边起哄。 周徐引顿住，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浅浅的气息声，像是在笑。良久，他终于开口，心情大好：“缺啊。我从没这么缺过衣服。” 沈渝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随便买。”周徐引压低声线，像个霸道总裁一样，刻意道，“反正我有的是钱。” 沈渝想了想，说道：“你不用给我转钱了，就几件衣服。” 她的话让周徐引有些不满：“几件怎么够？” 请来一份可以穿一个月都不重样的情侣装。 听到这话，沈渝头疼地扶了扶额：“那我买多几件，反正你不用给我转。”说完她快速道了声别，直接挂了电话。 旁边的三个舍友立刻扑到她的旁边，全是带着求知欲的八卦脸。小静眨着星星眼：“怎么说怎么说的？！霸道总裁？让你买买买，钱不用放在心上？！” 沈渝吓了一跳，捏了把汗，厚着脸皮说道：“没有，他是被我包养的。” “包养的？”另一个舍友阿雯立刻握住她的手，深情道，“渝渝，你告诉我，告诉我！怎样才能包养到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 还没等沈渝回答，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沈渝下意识地点开看了一眼，是支付宝鄂通知。 ——周徐引已成功向你转了1笔钱 她愣愣的点开，五位数…… 旁边的舍友们也凑上来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十分微妙，猛地同时尖叫起来，陈琳捧着心脏喊道：“天啊，我的少女心！长得帅又有钱还宠你！” “……” 因为这话，原本只想买几件的沈渝—— 一高兴就买了十几件。 - 军训时期，趁着训练之外的空闲时间，沈渝向学校广播站的学长递了一份申请表，成功了进了广播站。 也意外地被一见钟情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的沈渝慌了阵脚，对这个看到她就对她献殷勤的学长完全没辙，他没对她告白，直接拒绝好像又不太对，但这种接近又让她不知所措和难以接受。 沈渝只能看到他就躲着他。 终于，在军训结束过后的一个星期，这位学长在自己的猛烈攻势下，终于正式向沈渝提出了一起吃晚饭的邀请。 沈渝没考虑太久，很快就同意了。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但让沈渝意想不到的是，在她同意了没多久后，今天刚军训完的周徐引也给她打了个电话，跟那个学长提出了同样的邀请。 “小渝渝，我来你学校了，今晚一起吃饭。” 沈渝挠了挠脸，咬着牙拒绝：“改天吧，我有约了。” 察觉到她不太正常的语气，周徐引警铃大作：“跟谁？” 沈渝不想跟周徐引撒谎，但第一次跟他说起这种事情也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她还是秉着对周徐引毫无隐瞒的原则，诚实地说：“一个追了我一阵子的学长。” “……” 他的沉默让沈渝有些心虚，突然有种自己出轨了的错觉：“怎么了？” 周徐引冷笑一声，语气毫不客气。 “你等着。” 36 抛下这句话, 那边立刻挂了电话。 沈渝揪了揪头发, 一副束手无措的样子，神情焦灼地打了回去。 周徐引也没因为不高兴就不接她的电话，响了一声便就接了起来, 语气很不好：“让你好好等着, 我现在拿刀过去了。” 闻言, 沈渝原本紧张的情绪完全消失了，她被他的语气逗得直笑。良久后, 才道：“我就跟他说清楚, 又没什么。” 周徐引还是很不高兴, 他看着人来人往的b大正门, 可怜巴巴地说：“我都到你学校门口了，你让我一个人回去？” 沈渝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一套衣服，语气十分理所当然：“你走回去才十分钟，别跟我装委屈。” 他依旧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声。 随后，沈渝突然笑了声，声音带着一丝安抚：“我不喜欢他。” 好了, 是时候该制止她了。周徐引在心中默默的想。 “就喜欢你。” 还没来得及阻止, 沈渝的话便脱口而出。 周徐引表情呆滞, 眉眼间的喜悦渐渐溢出, 他抬手搓了搓脑袋, 神情不太自然地说：“那在一起？” 沈渝低头, 无声地笑了起来：“好啊。” 沉默几秒, 两人都没说话。 隔着个电话, 粉红色的气氛像是互通的，挥散到各自的空气之中。 周徐引摸着鼻子，突然笑了：“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早点回来。” 听到这话，沈渝嗯了一声，将手中的衣服放了回去，认真地挑选了一条新的裙子换上。 - 到了时间，沈渝出门到跟学长约定好的店。 学长已经到了，此刻正坐在位置上点菜。 沈渝坐到位置上的时候，他恰好举手把服务员叫了过来，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随后看向沈渝：“来了？” 沈渝坐到他的对面，点点头：“嗯。” 注意到学长直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神，沈渝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不算朋友的关系，气氛尴尬得很。 沈渝本来就不是擅长交际的性格，回答的话像冷场帝一样。 所幸是这位学长话倒是多，陆陆续续地跟她说了很多内容，涉及了各方面。 等菜上齐了，学长突然单刀直入道：“沈渝，我喜欢你。” 因为他的直接，沈渝反倒松了口气。她垂着眼，静静思索片刻，然后认真回道：“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学长的表情一愣，但倒也豁达，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诶，倒是忘了先问你这个问题。。” 沈渝笑了笑。 “哈哈哈真是抱歉。”学长半开玩笑，似乎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吃饭吧。希望你别把这事情告诉你男朋友。怕被揍。” 想到周徐引刚刚的反应，沈渝弯起唇。 除开之前学长对她的猛烈攻势，沈渝发现这个学长人还算不错，就是有点外貌协会，很容易对女生一见钟情，被拒绝的次数也多得很。心倒是大。 出了饭店，沈渝婉拒了学长提出的送她回宿舍的要求，着急地小跑回宿舍楼。她喘着气，往四周环顾一圈，出乎她的意料，周徐引还没有到。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因为迫不及待想见到他，沈渝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有女生的说话声，显得有些吵闹，周徐引的声音含着笑意：“你等我一会儿，我有点事。” 沈渝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想起刚刚听到的女声，沈渝莫名有点不开心。她呼了口气，闷闷地走进旁边的超市里，拿了两瓶豆奶。排队的时候，她低头给周徐引发了条短信。 精力都集中在这上面，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女生满脸雀跃，正在讨论着什么。 沈渝把豆奶放在收银台上，刚准备扫码付款的时候，前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六块。” 沈渝猛地抬头，愣愣地看着前面的人，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 周徐引被她的反应逗乐了，看着她呆滞的眼神，唇边的弧度越发的上扬：“怎么这样看我。” “……” “觉得我很帅？” 沈渝顿时反应过来，想起了他们在便利店里见到的那一次，想起了他们当时的对话。她笑着配合道：“嗯，觉得你超级帅。” 像是重演了那时候的场面。 少年勾着痞坏的笑，吊儿郎当道:“喜欢我？” 面前的周徐引一如初见时候的朗朗少年，依然是能让周围都变得黯然失色的存在。庆幸的是，现在的沈渝却不再像当年的那般怯懦自卑。 “很喜欢。”再度听到这个问题，沈渝的眼角微微发红，说的话像是弥补了当年的遗憾，“我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对那个主动跟我说话的你。 对那个自带光芒，却愿意将我从沼泽中拉出来的你。 对那个在我最差劲的时候，依然喜欢上我的你。 她的话让周徐引始料未及，他顿了顿，眸色渐渐深了起来。他从收银台后面走了出来，对老板道了声谢，随后拉着沈渝走了出去。 沈渝被他扯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旁边有一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似乎天生晒不黑，周徐引因为军训黑了一大圈，但她的肤色依然像军训前那般，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此时她的眼眶红润，含着浅浅的水光，明澈干净。 周徐引背对着光，面容影影绰绰。沈渝看不清他的表情。下一刻，他用指腹摸了摸她的眼角，叹了口气：“喜极而泣？” 沈渝皱眉，立刻反驳：“才不是。” “对我一见钟情？”周徐引直接忽略了她的否认，凑近她低声笑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是没看出来。” 沈渝的脸倏地烧了起来，低下头没说话。 周徐引朝她的方向迈了一步，引得沈渝不自觉的向后退，直到被身后的墙壁堵着，无路可退。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带着几丝引诱：“抬头。” 沈渝的手不自觉地捏起了拳，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她神情有些紧张，慢慢地抬起头。随后，铺天盖地的吻随着他的话应声而落。 “方便我亲你。” - 在一起后，周徐引的脸皮像是厚出了天际。 明明是初次，本应该是蜻蜓点水般的碰触后分开，然后各自因为这个亲密的接触而脸红心跳。可现实却完全不是沈渝所想的那样。 亲了半个小时，沈渝的心情已经从原本的脸红心跳变成了……深深的嫌弃。她皱了皱眉，轻轻地咬了下他的舌头，却被他当作是回应。 然后，亲的更猛烈了…… 沈渝：“……” 她不想再客气了，用力推着他的胸膛。 注意到她的反抗，周徐引顿了下，勾着她的舌尖舔了舔，才不舍地离开她的唇齿，气息不稳，眉眼含春：“怎么了？” 沈渝面无表情，微喘着气：“别亲了。” 这话让周徐引有些不满，不服气地低头又啃了一口，才道：“为什么不让亲？” 沈渝抱怨道：“你太高了，踮着脚简直要累死。” 周徐引无辜地眨眨眼：“明明是你太矮了。” “……”沈渝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盯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才往宿舍方向走，“那你去找个跟你一样高的女人抱着亲吧，再见。” 周徐引笑出声，立刻将她扯了回来，搂进怀里：“再亲一会儿。” “……都亲肿了。” 他假惺惺地问：“疼吗？” 沈渝非常坚决地点了点头。 闻言，周徐引瞬间低下头，用右手扶着她的后脑勺，重重的吻了下去，唇齿间还含着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亲亲就不疼了。” 沈渝：“……” - 恋爱后的日子跟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沈渝自己也很奇怪，总以为是她和周徐引当朋友的时间太长了，下意识没法从这个身份转换过来。但在她跟舍友讨论了一番之后—— 才发现，原来是她和周徐引原本的相处方式就跟情侣没什么差别了…… 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 周徐引从一条小奶狗变成了一条小狼狗。 动不动就要抱抱亲亲。 - 十一月底，b市接连下了一周的大雨，太阳被藏在厚重的浓云背后。温度直降，寒风凛冽如刀，枯黄的叶子被雨滴打落了下来，徒留剩下的几片在枝条上瑟瑟发抖。 冬天就这样在雨声的陪伴中到来。 宿舍的空调没有制热的功能，沈渝只能穿多几件衣服，把自己裹成一个球来取暖。她刷着一套英语四级真题，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随意地扫了眼，恰好看到是周徐引发来的微信。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两个男生搂着肩膀对着镜头笑。 没有放大之前，能很清晰地看出其中一个男生是李煜德，另一个……沈渝琢磨了一下，好像有点像周徐引，不过比他丑很多。她点开大图看了很久，也想不通他发这张照片的意义。 难道，这上面这个男生是被丑化了的他？ 好像又不太像。 还被等她想清楚，周徐引瞬间发来了三句话。 周徐引：【李煜德说这个很像我。不止是他，其他人都说像我。】 周徐引：【哪里像了，我有那么丑吗？】 周徐引：【小渝渝，你来讲讲道理，这个到底像不像我？】 沈渝直接笑出声，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模样。忍不住弯着腰笑了半天，回复道：【嗯，好像是有点。】 沉默片刻，那头回：【……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个样子。】 周徐引：【我跟李煜德你帮谁？赶紧说！】 动了动手指，刚想说是他，沈渝却突然有了想要耍弄他的心情：【周徐引，你要坚强。】 周徐引：【？】 沈渝：【你不坚强，没人替你勇敢。】 周徐引：“……” 周徐引：【既然你那么帮李煜德，你找他当男朋友吧。】 醋味儿大的能把她熏死。 沈渝也不敢太过分，很快就妥协地回了句：【好吧。】接着，又继续在对话框输入了一句：【其实一点都不像。】 还没按到发送按键，沈母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沈渝高兴地接了起来。然后……聊了半个小时。等她再看手机的时候，周徐引已经杀到她宿舍楼下了。 沈渝：“……” 37 她的本意不是这样子的…… 沈渝走到阳台向下看, 看到周徐引身上穿的衣服，然后从衣柜里拿出跟他配套的那一件。快速地换好后, 她跟舍友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的跑下楼。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夜幕笼罩。雨也早就停了，但地面都还是湿的。湿冷的空气弥漫在四周, 形成了雾气。 周徐引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身着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一条修身的黑色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兜里, 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等待她。 这样的画面，让沈渝的心突然软的一塌糊涂。她走了过去, 将手伸向周徐引。 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 周徐引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他轻哼一声, 牵住她的手, 往校外走：“想吃什么？” 他的手掌宽厚, 散发着热度，声音却冷冰冰的。 “火锅。”沈渝乖巧的回应他, 然后又提前刚才的事情，“刚刚我还没把话说完，我妈妈就给我打电话了。我的意思是‘好吧, 你一点都不像那个人’。” 注意到周徐引的脸色依旧很差, 她又再接再厉地晃了晃他的手, 死缠烂打地说：“别生气了啊……我真的只是没发完！没那个意思！” 周徐引叹息了声，小声道：“以后别吓我了。” “我真没有。”沈渝跨了一步，面对着他站在他的面前，周徐引也因此停下了步伐，低下头看她。她眯眼笑了起来，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最喜欢你了。” “……”周徐引的嘴角翘了起来，“嗯。” 周徐引向来好哄，只因她的一句话心情就能大起大落。 沈渝低着头，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也像是闲不下来一样玩着他的手指，笑嘻嘻地跟他说起今天发生的趣事。 两人走出宿舍区，走到了学校里一条十分通风的路。冷风猛地袭来，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无处可避，将沈渝的头发吹得四处飞扬。 她浑身哆嗦，忍不住抱怨：“今天好冷啊。” 周徐引不禁用手摩挲了下她的手，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简直要冻成狗。” 周徐引直接反驳：“你才是狗。” 注意到他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沈渝顿了下，十分不满：“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同甘共苦？” 要当狗就一起当不行吗？ 周徐引轻笑出声，振振有词道：“我顶多是浑身发抖着牵着一条狗出去。” “……” 沈渝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她直接甩开周徐引的手走在前面，脚步迈得很快，奈何腿太短，一下子就被他追上来了。 周徐引重新抓住她的手，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戳穿她：“你笑了。” 沈渝不动声色地抿着唇，将上扬的嘴角收了回来：“我没有。” 周徐引坚持道：“你就是笑了。” “我没有。” 她的否认让周徐引有些疑惑，他挠了挠头，奇怪地说：“我没看错啊……你就是笑了。” 沈渝瞬间炸了，她气得用手掐了下周徐引的腰，惹得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才怒气冲冲的问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让着我？哪有男朋友是这样的？！” 周徐引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怎么不让着你了？” “你哪里让着我了？” “我哪里不让着你了？” 沈渝冷笑：“你现在这种一直跟我对着干的行为就是不让着我！” “对着干？” 最后那个字的发音他刻意的咬重了些。 沈渝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得抓狂，她狠狠地掰开他的手，耍着小性子：“我不吃了，我要回去了，再见。” 说话的期间，两人走进了一条小路，从这条小路穿过便是学校后面的一条小吃街。这个时间，往来的人流量非常大，沈渝被前方的人挤得有些不舒服。 周徐引将她扯入怀里，护着她挤开人群，然后走到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四周光线暗沉，连一盏灯光都没有，被黑暗吞没。但声音半点没被掩盖，依然是吵闹的，在此刻却像是断了线。 沈渝看不清周徐引的表情，只能隐隐听到他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似乎将她心里的那点怒火引到她的耳根，微微发烫。 感受到怀里的人抓住他胸前的毛衣，似是有些紧张看，周徐引突然笑了，低头凑近她的耳边，：“要我怎么让你？” 他重回刚刚那个话题，声音宛若用气音，满满的全是不由自主的宠溺。 沈渝的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让你亲吗？” 沈渝忍不住将头偏向一边，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都跟谁学的这些？” 周徐引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扳了回来，低下头。 两人间的距离拉近，她微微抬头便能碰到他的唇。沈渝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些，觉得自己几乎就要窒息在这样的亲昵里。 “快点。”周徐引催促道。 像是受到了蛊惑，沈渝下意识地扬起头，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瓣，如同蜻蜓点水那般。脚后跟刚要触地，便被周徐引托着加深了这个吻。 沈渝完全呆住了，张着嘴任由他索取。愣了一分钟后，她突然反应过来，而后重重地咬住他的舌尖。 惹得周徐引松开她的唇瓣，低头看她。这才发现怀里的少女眼里满是羞恼。周徐引一顿，垂头注意到自己手所在的位置，而后心虚地收了回来。 沈渝盯着他看，冷不丁地冒出了句：“你碰的哪。” 本来周徐引还有点心虚，听到这话，瞬间理直气壮了起来。 “我碰的我老婆。” “……” 沈渝被他的话噎到，狠狠瞪他一眼，率先走出了小路。 她似乎真的气到了，但大多是恼羞成怒，整张脸都是红的。沈渝走在前头，周徐引跟在她的后面，笑嘻嘻地牵起她的手，也被立刻甩开。 两人穿着情侣装，模样又出众，在这街道上倒也显眼。 沈渝耍着小孩子脾气，绷着张脸不搭理他。 周徐引的脸皮厚，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火上浇油似的凑过去逗她：“哪来的漂亮小妞，生起气来都别有韵味。” “小伙子。”沈渝被他缠的又不好意思又生气，故意提高音量说，“我今年八十岁了，能不能不要骚扰我？” “八十了？”周徐引挑起眉，“可以啊，我刚好想来场忘年恋。” “……” 沈渝铁了心地不想理他：“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诶，很巧。我也有女朋友了。”周徐引笑眯眯地凑过来，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所以我们得低调点，别被发现了。” “……” 沈渝被他气得直乐，火气却渐渐消散，骂他的声音也显得软软糯糯的，没有任何震慑力：“你这人好烦。” “哪有好烦。”周徐引笑起来，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就一点点烦吧。” 沈渝哼了一声。 周徐引直接将她搂紧怀里。周围全是行人，在这近似路中央的地方拥抱，是极其高调的事情。他的眉眼稍抬，声音低哑。 “还生气啊，小朋友。” 沈渝板着脸，再次强调：“我说了我今年八十。” “知道了。”周徐引扯着她往前走，“八十岁的小朋友。” “……” 一到冷天，热气腾腾的食物便成了大众的选择，学校附近的火锅店更是最热门，人山人海的，有些店外还排着长队。 两人走进沈渝推荐的那家店，如他们所料的坐满了人。满满当当，也不存在拼桌的可能。 本以为这么冷的天，大部分人不愿意出来吃饭。但眼前的场面将沈渝心中的那点侥幸打破。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小声道：“看来没位置了。” 随后失望扯着周徐引往外走。 看到她这副可怜的小模样，周徐引突然觉得心痒痒的。趁着周围人少的时候，低头在她唇上啃了一口，然后低声哄道：“那么想吃？那要不等会儿？” 沈渝摇了摇头，像是也记不起来还在跟周徐引生气了，表情恹恹的：“这家店我上次跟部门的人来吃过，觉得很好吃，就想跟你一起来吃一次。” 已经过了这么久。 遇到好的东西，遇到好的事情，遇到好的人。跟他分享，似乎已经成了沈渝的习惯。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最先想到，似乎都是彼此。 周徐引呼吸一顿，脑袋低了下来，心脏也随之柔软。他伸手揉了揉揉沈渝的脑袋，压低声音应了一声。 “嗯。” “今天先吃别的吧。”沈渝看向他，沮丧的心情一过，又瞬间想起了自己此刻似乎在单方面的跟他生气，“下次你来占位置，占不到我就要更生气了。” 他又应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亮晶晶的双眼。 之后，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川菜馆。 晚饭结束，周徐引去付款的时候，沈渝突然接到陈琳的电话，她眨了眨眼，把口中的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接了起来：“喂——” 陈琳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激动：“渝渝，你看学校论坛了吗？” 38 “没有, 怎么了？” “就有个新帖子。”陈琳说, “有人拍了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传上去了，一个多小时前发的。你去看看, 就你和你那个超级无敌帅气的男朋友！” 沈渝愣了一会儿才道：“把链接发给我看看。” “好。哈哈哈天啊，之前小静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结果这么一看——”陈琳吼了起来, “你男朋友也太帅了吧！” 陈琳的态度让沈渝觉得有点好笑, 无奈地跟她多说了几句。很快，她挂了电话，打开陈琳给自己发的链接。 学校的论坛不算热闹, 但在那头活跃的人也不算少。 此时, 一个巨大的标题挂在网页的最上端：问问这对情侣是今年的新生吗？我突然明白了我找不到男朋友的理由, 人丑要求高tat 沈渝的手指向下滑了滑。 楼主：今天北风那个吹啊，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冷。真的是冷, 气氛真的是萧条。我和我的小伙伴决定到学校后街吃火锅, 吃到一半，突然进来了一对颜值爆表的情侣啊啊啊！当时我的小伙伴就跟我说了一句：果然, 丑八怪都是单身的，帅哥是美女的=w= 2楼：楼主你也是逗？没图说个几把。 3楼：没图说个你。 5楼（楼主）：“呵呵,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说，不好意思我拍了照片，一会儿上。” 12楼：楼主你能不能快点？妈的等了五分钟了还没上！ 27楼：再不发我要举报这个帖子了, 虚假情报:) 28楼：楼上+1 29楼：+2 …… 99楼（楼主）：发了发了！我刚刚去结账呢！[/图片]你们就说美不美, 帅不帅！我还抓拍到男神低头亲妹子的那一瞬间！妈的！！心都酥了！！！！！ 帖子瞬间炸了。 103楼：？？这两个是谁？？？我来这学校三年了怎么从来没见过？ 120楼：表示妹子是今年的新生, 我们班的。真人更美！而且军训半个月之后一点没黑！！我都不敢站她旁边！不过这帅哥没见过。 195楼：求同款情侣装，以前没觉得高领毛衣这么好看？ 333楼：弱弱地说一句……帅哥好像是隔壁y大的新生…… 489楼：所以谁能告诉我，这两只是怎么搞在一起的？！不同学校啊！而且还都是新生！ 621楼：只有我觉得这个妹子长得很普通吗？而且还有点胖…… 633楼：表示跟这两个人一个高中……妹子高中的时候超级胖，不过胖子果然是潜力股，瘦下来超级漂亮啊！！！ 745楼：楼主你的标题被打脸了啊，妹子认识该男神的时候还不漂亮呢~ 沈渝看评论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在意某些恶劣地吐槽他们的言论。现在她也不会因为其他人的三言两语影响心情了。本想退出那个帖子的时候，她想了想，又拉到最上方，把那张照片存了下来。 确实拍的不错。 周徐引早就回来了，此刻正坐在她的对面，注意到着她脸上的笑容，他的眉眼一抬，笑道：“看什么呢。” 沈渝将照片翻了出来，递给他看。 周徐引垂眼，也没问这张图从哪里来的，只是皱起了眉，不悦道：“这张图把我拍丑了，我的腿没那么短，鼻子也没那么扁。” 闻言，沈渝仔细的对比了一下照片和真人，良久才讷讷道：“没啊，照片比真人好看。” “……” 不要太计较。周徐引忍耐着心中的怒火。 但沈渝这副异常认真诚恳的模样还是让他非常不悦。 周徐引没忍住，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把脸凑到她的面前。 距离一下子就变得很近。 沈渝还能清晰地看清他的睫毛有几根，她的呼吸一顿，下意识往后缩。 却又在下一刻，被周徐引扣住后脑勺定住，往前推。 咫尺之间全是他的气息。 沈渝舔了舔唇，小声说：“你要干什么。” “你现在才多大，居然说出这种话。”周徐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好好看着我，我可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 “我会心疼的。” “……快滚。” “所以真人好看还是照片好看。” 沈渝抬眸，想继续反驳，却撞上他如墨般的眼，被他那带着勾人意味的眼卷入其中。她突然也说不出违心的话了，闷闷道：“你好看。” 周徐引愣了：“嗯？” 沈渝的表情很认真，盯着他的脸：“都好看。” “……” 周徐引摸着鼻子，别开脸，小声应了下来。 原本周徐引还想着，如果她依然咬定不改口，他还有很多方式能逼着她改答案，各种下作而恬不知耻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但只要她一出现这样的神态，一说出这样的话。 仅仅只是简短的两句话。 莫名就能让他溃不成军，连正常自然的表情都维持不了。 - 两人从饭店走了出去。 店里开了暖气，所以在里面并不觉得冷，但出来的瞬间却像是掉入了冰窟。 沈渝的全身开始发抖，牙也开始打颤。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软软糯糯的：“以前我那么胖的时候，冬天还是觉得很冷……我的脂肪都背叛我。” 周徐引也没办法脱衣服给她穿，看她冻的嘴都白了，抿着唇搓了搓她的手掌，教训道：“那你不穿多一点？” 沈渝揪了揪他的衣角，声音带着点孩子气：“我要跟你穿一样的。” “我不一样，我没你那么怕冷。” 他的手裸露在空气中那么久，依旧带着热乎乎的温度，跟沈渝冰凉的双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渝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突然将手从他衣服的下摆处伸了进去，贴住他的腰，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冷不冷？” 周徐引的身体一僵，立刻按住她的手，向下挪了挪，挪到下腹部的肌肉，用力固定住，不让她动弹，声音变得低哑暗沉：“更热了。” 沈渝：“……” - 一进宿舍，沈渝就觉得这个气氛不太对劲儿。 明明宿舍另外三只都对着电脑看剧，却莫名让她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注视。她回到位置，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似乎更热烈了。 沈渝犹豫了一下，无奈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几乎是在这句话下来的同时，宿舍三人立刻扑到沈渝的旁边。小静蹲在她的旁边，笑眯眯地问：“你跟你男朋友是高中同学？！” 沈渝点了点头。 陈琳紧接着问道：“那你高中真的很胖吗？！” 沈渝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比现在胖三十多斤吧。” 三人全愣住。 良久后，陈琳才喃喃道：“我操，真爱啊。” 阿雯捏了捏她脸上的婴儿肥，嫉妒道：“可是完全看不出你原本那么胖啊，我还以为你是从小漂亮到大的那种类型。你男朋友也太有先见之明了……” 陈琳和小静附和起来：“对啊对啊！” 沈渝笑了笑，没再说话。 过了几秒，阿雯想到了另一个事情，忍不住问：“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真的觉得你俩很配的。就是觉得，你以前胖胖的，然后你男朋友好像也是很帅诶。颜值高的人眼光不是也会高一点吗？” 听到这话，沈渝也没生气，只是低下头思忖了半晌。很快，她想通了过来，露出一个笑容，声音里满是肯定：“他喜欢胖子。” 小静、陈琳、阿雯：“……” 有道理。 39 临近英语四级考试, 沈渝在这两天的刷题量又多了起来。她突然想到周徐引也要参加考试，上微信提醒了他记得刷题，随后把手机放到一旁，全神贯注的投入卷子当中。 等到她刷完一套题, 周徐引还没有回她。 在刷题吗？沈渝异想天开。 不过她也没去打扰他，靠在椅背上刷起了微博，忽然看到了一句话觉得很有趣, 便复制黏贴，发给了周徐引：【头发怎么那么难干，就跟你一样。】 沈渝笑了半天，也没期待周徐引能秒回, 刚想重新回到微博的页面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垂眸一看，挑起了眉头。 这次周徐引还回复的挺快的。 周徐引：【我头发十分钟就干了。】 “……” 真是个思维模式化的直男。 沈渝表情嫌弃，无语道：【你居然不懂？】 周徐引依然秒回, 这次却牛头不对马嘴：【我去找你？】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扯到这边, 沈渝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对话框上输了个“啊？”。还没发出去，对方又发了一句话承接了上一句：【然后干你？】 沈渝：“……” 这家伙今天是想死了吧。 这话一出来, 沈渝立刻联想到了那种画面，完全不受控制的。她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 对方也如她的意料, 立刻接了起来, 语气是故作的淡定。 “小渝渝, 怎么了？” 沈渝直奔主题：“你刚刚说的什么话。现在，再说一次给我听。” 周徐引当然没愚蠢到认为她想再听一次，他顿了下，厚着脸皮装作不知情，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刚刚在写试卷，没玩手机。”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哦。就是那什么……”周徐引又顿了下，语气瞬间软了下来，低低的，像是做错事情了一样，承认错误，“我错了。” “错哪了？” 周徐引用指腹蹭了蹭下唇，想了一会儿，不确定的回：“错在……想干你？” “……” 说完这话，周徐引突然有些委屈，闷闷地将额头靠在桌子上，不服气地说：“你不能因为你对那方面有兴趣，就强制性的要求我也对男人有兴趣。” 沈渝：“……”她对什么方面有兴趣？ 对他能扯到那方面觉得十分无语，沈渝忍无可忍地反驳：“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说话太粗俗了好吗？你不觉得难听？” 那头沉默一刻，周徐引突然笑出声来，顺着电流过来，气息像是环绕在周边。 “所以你是同意了？” 沈渝顿住，突然发现自己刚刚的回答确实有歧义：“你闭嘴。” 周徐引却没完没了了：“什么时候？” 沈渝面无表情，声音里满是恼羞成怒：“别说了。” “酒店？宾馆？”周徐引拖腔带调地，慢条斯理地报着能想到的地点，“还是……你想来点刺激的？” 沈渝直接挂了电话。 周徐引立刻就回拨了过来。 沈渝抿着唇，不甘不愿地接了起来，语气很不好：“干什么？” 她的语气让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低声哄道：“别生气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今晚去找你吃饭，我去霸位置。” 沈渝哼了一下，当作是回应。 周徐引那头想起浅浅的气息声，像是又在笑，仿佛早就习惯了她生气的方式。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随口跟她提起：“对了，我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饭堂遇到余萧萧了，她好像也在y大。” 自从高三换了座位之后，沈渝就很少跟余萧萧来往，所以也不清楚她考上了哪所大学。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她确实惊讶，顷刻间便忘记了自己还在跟周徐引置气，酸溜溜地问：“你们一起吃饭了？” 周徐引莫名其妙地：“我没事跟她吃什么饭？” “我以前一提到她你就好激动。”沈渝故作大度，抛下了个鱼饵，“你诚实的告诉我，我不生气，你以前是不是喜欢过她？” “……”周徐引瞬间冷了脸。这下轮到他生气了，他重复着沈渝刚刚的话，连语气都一模一样：“你刚刚说的什么话。现在，再说一次给我听。” 沈渝心虚地把气焰收了回来，强行把话扯成了：“以前的同桌，我说的是你是不是喜欢她的同桌。就是我，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周徐引拧眉，纠正她：“你的同桌是我。” 沈渝顺从地“嗯”了一声：“自攻自受。” 周徐引：“……” 你还是闭嘴吧。 挂了电话，再看时间也才三点，沈渝刚想回床睡个觉，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揉了揉眼，下意识点开。神奇的是，给她发消息的正好是刚刚周徐引跟她提起的那个人。 余萧萧：【沈渝，我在你学校门口，出来见一面吧。】 沈渝打了个哈欠，也不好奇她突如其来的找上门是为了什么事情：【不。】 看到这个回复，余萧萧简直气炸了，她气得字都打不稳，咬着牙问：【你不好奇我想跟你说什么？】 沈渝已经上了一半的爬梯：【不好奇。】 这次余萧萧直接发了条语音：“出来吧，那么久没见了。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算是看在一年的同学情分，快点出来！” 说到后面，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沈渝：【我和你哪来的情分。】 话是这么说，她却慢腾腾地从爬梯下来了。走到衣柜旁，从里边拿出一套迷彩卫衣，换好后给周徐引发了条微信：【我今天穿那件军绿色的迷彩卫衣。】 再点开和余萧萧的对话框时，那边发了一大串的发怒的表情，一句“你到底出不出来”后面还带着十几个感叹号。 沈渝笑出声：【你在校门口等我。】 - 到校门口时，沈渝一眼就认出了余萧萧。 高中的时候，余萧萧不施粉黛就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上大学后，她的那种美完全淋淋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不需要任何言语，只需要站在那，就是一个张扬的存在。 在她面前，沈渝那点自卑的小情绪似乎又瞬间冒了出来，她叹了口气，扯起嘴角，跟她打了个招呼。 听到她的声音，余萧萧立刻朝她的方向望去。看到沈渝的模样，她满脸诧异，脱口而出：“你瘦了不少啊，变漂亮了。” 沈渝没回答。 余萧萧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肘，往校门口的一家咖啡厅走去：“走，去聊聊天。”似乎知道沈渝不喜欢她的触碰，她只扯了一下便松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路上都是余萧萧主动问她问题，她不咸不淡地回答，态度不算热络。 走进咖啡厅内，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看余萧萧还有寒暄的欲望，沈渝疑惑地看着她：“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气氛一下子就沉闷下来。 良久。 “这次来是跟你说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不好，但没勇气承认。”余萧萧抿唇，表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高三前的那个暑假，我去你家的那次，我跟周徐引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关于你的。” 沈渝回想了一下，抬起头，拿起面前的奶茶喝了一口：“你说了什么？” 沈渝的不知情让余萧萧有些意外，随后她自嘲的笑了声，像是认清了事实：“我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就一直和周徐引在一个班里，偏偏却是因为你他才记住我。” 这话让沈渝有些纳闷：“你怎么知道他之前不记得你？” 余萧萧的神情理所当然：“他从来没有主动跟我说过话，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这样不是因为对我完全没有印象？” 沈渝更纳闷了：“他没事为什么要跟你说话？” 余萧萧拧起眉，被她这种刨根知底的问法问得有些烦躁，把问题丢回了给她：“那他为什么没事要跟你说话？” 闻言，沈渝的表情带了一丝同情：“你别拿你跟我比，我怕你受伤。” 余萧萧：“……” 40 余萧萧还想说些什么, 沈渝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轻声问：“介意我接个电话吗？” 余萧萧点点头，没太在意：“你接吧。” 沈渝接了起来。 周徐引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听着他的问题, 沈渝下意识环顾了四周，随后道：“我和余萧萧在我学校门口的这家咖啡店。” 这个回答让周徐引愣了一下，情绪不佳：“你怎么跟她呆在一块。” 沈渝没多言：“就出来聊聊天。” “有什么好聊的。”他的语气硬邦邦地，“我现在过去。” 周徐引这突然其来的怒气让沈渝有些莫名, 她一头雾水地回道：“那你过来呀，慢慢来, 不急。路上小心。” 因为最近学校附近的飞车党不少, 沈渝有些不放心, 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 在她说话的这段时间, 周徐引迅速套好鞋子，边跟她说话边走出了宿舍门, 语气像是没事找事：“我就想快点怎么了？怎样！” “……”沈渝沉默片刻，突然冷笑起来, “怎样？怎样怎样？我想怎样就怎样, 你有反抗的余地吗？” 周徐引：“……” 的确没有。 周徐引的气焰全数被她的语气抹去，嚣张的气势维持不到一秒，立刻唯唯诺诺地低下声：“您消气, 您想怎样都行。” “所以是快还是慢？” 周徐引非常识相：“慢。” 对面的余萧萧托着腮, 看到她挂了电话后轻笑了两声, 手指随意的拨动着咖啡杯里的勺子：“热恋期？还真是黏糊。” 沈渝面无表情的否认：“不是。” 余萧萧愣了。难道还没在一起？ 很快, 沈渝又补充了一句：“这算平淡的了。” “……”真是够了。 顿了顿，余萧萧终于开口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反正我这次是来跟你道歉的。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说话不经大脑，觉得这世上就自己可怜。跟你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内心确实是有一点恶意的。对不起。” 沈渝愣了愣，好奇心又被她扯了起来：“你说了什么？” 余萧萧抿抿唇，小声道：“就是说你倒贴唐钊文那些话。其实这些事情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没得到证实，下意识就当成真的了。” “……” “那时候就是，你应该也知道吧。”余萧萧苦笑起来，“我喜欢周徐引，很嫉妒他对你好。因为自己的有色眼镜，觉得你没有哪点好。听到别人说的话，就瞬间找到了个理由。觉得那都是真的，你就是像倒贴唐钊文一样倒贴周徐引。” 沈渝沉默片刻，突然说：“你其实没必要告诉我这个事情。” “是没什么必要，我这个行为就像是在背后嚼人舌根吧。”余萧萧说，“但不对的事情就是不对。我只是来跟你道歉，并不是想寻求你的原谅。跟你相处的那段时间，其实早就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就是自己不想相信而已。” “……” “反正以后应该也不会见面了。”余萧萧勉强地弯了弯唇，“就是担心你知道了这件事情，知道了我曾说过的话，会因为这个造成一些情绪上的影响。我本身也不是什么真善美的人，但也不希望因为我曾经的黑暗面而影响到你。” “其实那些话。”沈渝看向她，神情淡淡，“你既然能知道，也应该知道是很多人说过同样的话，然后才传到你的耳中。” “是……” “没人跟我道过歉。”沈渝轻笑了一声，“除了你，一个都没有。” 余萧萧顿住。 “你是第一个跟我道歉的，事实上对我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沈渝指了指面前的奶茶，笑道，“那我就原谅你了吧。” 余萧萧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那我这杯的钱就你来付了。”沈渝站了起来，“希望你能找到更喜欢的人，用更好的方式来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再觊觎我的男朋友了啊。” 听到这话，余萧萧低下眼，低哑着声音：“想什么呢，早就没兴趣了好吗？” “这样最好。” 沉默了一阵。 余萧萧对着窗外抬了抬下巴，对她说：“那个是不是周徐引，他找你呢吧。你快去吧，我也有事情。” “那我走了啊。”沈渝往外看了眼，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回头，“诶，还有。谢谢你篮球赛的时候替我说话。” - 走出咖啡厅，沈渝站在原地，看着正低头准备打电话给她的周徐引，没有吭声。 下一刻，周徐引像是用余光注意到了她的身影，突然抬起头看向她，然后收起手机，大步地走了过来。他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像是没有任何温度。 周徐引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将身上特意多穿了的那件外套裹在她身上：“怎么出来了？在咖啡厅里等我不就行了，我又不是找不到你。” 他的表情很臭，语气里的怒气满满：“就知道你还会穿那么一点点。我没说不同意穿一样的，但你平时不能在外面加多一件吗？别给我糟蹋自己的身体。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把那些衣服全丢了。” 沈渝忽然抱住他，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脸蛋埋在他的胸膛前，声音显得闷闷的。 “周徐引。” 这像是在撒娇的情绪，让周徐引异常受用，原本可以憋起来的严肃一下子消散。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是嘴硬道：“怎么了。我又不是故意要凶你，但是你这样很容易生病，你生病了还不是要我来照顾，我这是为自己着想……” “我爱你。” “你知道照顾一个人有多——”周徐引还自顾自地说着，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话，“你刚刚说什么……” 沈渝手上的力道又紧了些，重复道：“我爱你。” 周徐引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他挠了挠头，磕磕绊绊地回应：“你怎、怎么突、突然说这个……大街上的，这种话还是得找个，嗯，找个比较有情调点的地方……” 见沈渝没再说话，周徐引低下头，将下巴枕在她的颈窝，眼里闪着愉悦的光芒，脸颊还泛着红晕。他压低声音，像是在用气音，一字一顿道：“我也是。” 我也爱你。 - 察觉到沈渝的心情并没有不开心，周徐引也没问余萧萧跟她说了什么话。 反倒是沈渝主动开了口：“我听余萧萧说，她之前跟你说过，我以前倒贴唐钊文的事情？” 周徐引嗯了一声。 谈话期间，两人走进上次那家满人的火锅店。 这个时间比常人的饭点稍微早一些，所以店里的人并不多，只坐了几桌的人。此时正喝着饮料吃着肉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沈渝选了个角落的位置，一坐下来便立刻把外套脱掉，纳闷道：“你不会觉得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周徐引也纳闷：“你以前不是已经给我解释过了吗？” “但万一我是骗你的呢。” 周徐引直截了当道：“不会。” “啊？为什么。” “我长得比唐钊文帅多了。”周徐引的神情理所当然，“也没见你来倒贴我，反倒是老子一个劲儿的往前凑。” “……” “所以你怎么可能是骗我的。”周徐引说，“那种家伙哪有资本让你倒贴。” “……” 沈渝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好，她没在继续这个话题，笑眯眯地把卫衣的袖子伸到周徐引的面前，问道：“这衣服好不好看，我每件都选了好久的。” 像是在献宝。 距离军训结束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周徐引的皮肤白回来了一些，五官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更加硬朗。军绿色的迷彩卫衣衬得他的模样更显英气，清瘦而挺拔。 “不好看的衣服我从来不穿。”周徐引得心应手地哄着她，随后把菜单放到她面前，“看看要吃什么。” 沈渝眨了眨眼，认真翻阅起菜单，按照两人的口味点了汤底和配菜。正当她还在想着要不要加点什么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没什么反应，周徐引提醒她：“手机响了。” 沈渝随口道：“你帮我看看。” 两人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秘密，听到她这话，周徐引也没什么想法，直接拿起她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是垃圾短信。 他将页面按回主菜单，百无聊赖地翻了几下，正好看到沈渝手机上的倒数日。 只有两个日期，上面那个显示的是“距离英语四级还有12天”。周徐引的眉头一皱，表情瞬间变得忧愁。他把手机屏幕正对着沈渝，说：“你上面这个好可怕。” 沈渝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重新垂下，轻飘飘地说了句：“我觉得下面那个比较可怕。” 下面那个？ 将手机转回来，周徐引下意识看了一眼，就见下面显示的内容是—— “跟周徐引在一起已经89天”。 周徐引：“……” 41 加入学校广播站, 沈渝录制的第一期广播放出来后, 声音惊艳了不少人。接下来就陷入了陈琳无限的纠缠之中，不断恳求沈渝加入她所处的一个网配社团。 沈渝一开始觉得自己的事多, 而且对这方面也没有很大的兴趣，直接回绝了。 后来，在陈琳没日没夜的话语攻势下。 在大二下学期, 听了陈琳给的他们社团的某段作品后。沈渝犹豫了好一阵子, 先是在网上搜索了那个社团的名字“绘声”，翻了翻资料，看着网页中显示的资料。 好像在圈里还挺有名的…… 沈渝突然来了兴致, 终于一口应下。 没过多久, 陈琳注意到群里的消息, 脸色突然变得不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说：“渝渝, 抱歉啊。还得试一下音, 你介意吗？” 沈渝：“不介意，在哪里试？” 闻言, 陈琳快速的敲打着键盘，说了句：“你等一下。” 沈渝“嗯”了一声,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百无聊赖地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恰好看到周徐引给她发了几条微信。 周徐引：【？？？】 周徐引：【这三个问号代表了三个字。】 周徐引：【在你猜出来之前我是不会理你的。】 发的内容后迅速打了个双引号, 在双引号里面打了三个字：“我阳痿”。 周徐引：“……” 他立刻回复：【/微笑】 沈渝很愉快：【看来猜对了呢。】 周徐引：“……” 可以重新再来一次吗？ 周徐引气得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幼稚地发了个：【狗↓】 看到这个回复后, 沈渝挑了挑眉，不再搭理他。她将手机放在一旁。 此时，陈琳已经在在qq上给她发了条消息：【我给你发了yy的频道号，你进去就可以了。】 沈渝点点头，上网下载了个yy，双击打开。 频道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七八个人。沈渝进去后，被他们一拥而上的热情整的有些晕乎。 cv-似是而非：【妹子怎么称呼！！】 cv-安小然：【妹子妹子！快说句话！！！！我要听！！】 后期-越过此间：【请不要吓到我的人好吗！】 旁边的陈琳突然开口：“越过此间是我，你想好马甲名了没有？” 沈渝转着眼珠子想了想，也没多做考虑，按着f2说道：“大家好，这里是不渝。” 不渝。 步引。 是她莫名其妙而突如其来的小心思。 频道里安静了一瞬，随后疯狂的刷起屏，格外热情。 编剧-雾霭清渡：【妹子的声音有点好听啊……好仙啊我爆哭！！】 cv-似是而非：【我知道她估计是女主了，我能申请当下本的男主吗？我要跟她对戏qaq】 导演-若然：【渝妹，来一发吗~】 沈渝犹豫片刻，在频道里说了句：“可我没受过什么训练，情感表达这方面估计做的不会太好，主角这种还是算了吧……” cv-安小然：【没事，你可以先试一下呀！】 导演-若然：【对，主要是觉得你的声线很贴合主角的形象。女主的cv我们已经找了好久了，希望你能尝试一下。】 编剧-雾霭清渡：【不渝大大！！你就演嘛呜呜呜，不行再看！！！我们这个进度都拖了好久了，以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沈渝还想拒绝，却看到屏幕上的一句话。 导演-若然：【非非你的大叔音怎么演出阿引那种温润清越的感觉啊！！别闹！】 看到这个名字，沈渝瞬间失去了原则，指尖在键盘上敲打了两下。 不渝：【好，那我试试吧。】 另一边。 见沈渝一点想要回复的迹象都没有，周徐引烦躁地拿着手机在宿舍里走来走去，惹得舍友频频注视。最终还是他先忍不住了，又发了个：【无效↑】 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沈渝侧头看了一眼，突然笑出声。 “……” 沈渝：【哈哈哈哈周徐引你怎么这么傻，怪不得你爸妈说你是智障。】 随后沈渝进了群，收到编剧发来的剧本。她翻了几页，慢慢陷入了这个故事当中。 - 悬崖边上。 白衣女子手持长剑，剑气煞人，直逼对面那个唇边带着一抹血丝的妖艳女子。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他的命是我救的。是谁给你的胆子。” 菡影被这剑气煞得拧起眉心，忍不住捂住胸口，口里吐出血沫。她张嘴冷笑，牙齿被血染红，整个人狼狈不堪，隐隐看得出曾经的风华绝代。 菡影眼泪都掉下来了，边说边笑，像是在嘲讽：“相信吗？你今天杀了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闻言，如笙的眼里划过了一丝黯然，却义无反顾地将剑刺入她的胸口，神情寡淡。 “无妨。” 刀影疾飞，光影交错之间。 菡影倒了下来，鲜血从她的胸前喷涌而出。她的唇边也不断涌出鲜血，她看着如笙在她身侧蹲了下来，白衣上毫无污渍，半滴血都没染上。 眉目清澈，一如初见般的谪仙。 如笙面容平静，声音空灵淡淡：“一命偿一命，以后我们无拖无欠。” 菡影的身体随着血流抽搐了一下，她喘着粗气，眼中含着血泪：“我从来没觉得欠你什么。反倒是你，把我的帝君抢走了。” 与此同时，如笙的身上浮起一团黑色的戾气，原本清冷的眉目渐渐透出一股妖媚，她轻笑着：“他是我救回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上神本不能杀人，而如笙破了杀戒。 妖魔化。自入魔障，她已无法回头。 菡影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她咬着牙关，拼死把口中的那句话说了出来：“凡界发生的一切，他都不会再记得。你救了他又如何？不过是他短暂的一世中的过客。” “而且，你确定他对你的是爱，而不是感激？” 抱着这样的想法，菡影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起来，唇边还带着一抹得志的笑容。 临死之前，她忽然想起了下凡前，帝君位居高位，手执酒杯，淡抿了一口。望过来时，眼里无情无欲，除了苍生，再无其他。 那个眼里满含爱意的男人，绝对，绝对不是她的帝君。 帝君下凡渡劫，菡萏仙子尾随其后，却因地府办事不灵，依旧带着仙界的记忆。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爱了几千年的帝君，对一个伪装成凡人的上神，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的情劫明明是我……为什么却爱上了其他人。 再睁眼时，她便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菡萏仙子。 而如笙，却永入不归之路。 你把爱着我的阿引杀了，却跟我说他不爱我吗？如笙低头看着指尖，原本泛着淡粉色的指甲，变成一团墨色。她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已被她的魔气染成黑色。 如笙苦笑起来。 阿引，我配不上你了。 她蜷缩在跟阿引居住了半年的林间小屋，周围是开得正艳的桃花。三天后，仙界找上门，领头的是渡劫成功，重归帝君身份的，她爱着的那个阿引。 看到他的出现，如笙激动得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满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披散了下来，她赤裸着玉足，缓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唇瓣红艳渗人，在她脸上却透出一股自然而发的媚态。 “阿引，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周围的仙者被她身上的魔气所刺，帝君也不禁拧起了眉，他长臂一摆，强大的仙气将如笙逼得后退了几步，她忽然抬头，注意到帝君眼中的淡漠，绝望地闭了闭眼。 终归，是把她忘了。 “如笙上神，仙界经过商榷，此次到来，是为洗尽你的魔髓，将你从神籍剔除。念在往日仙魔之战时，你为仙界击退魔神，便从轻发落，免除魂飞魄散之刑。但从此永入轮回之道，再无修仙之质。” 声音清冷寡淡，慢慢的宣判了她的下场。 如笙毫不在意，她扯住帝君的袖摆，声音嘶哑着问：“轮回里，有你吗？” 后面的仙者看到帝君的白衣瞬间被她手上的魔气染成一团墨色，忍不住凝神，无形的刀刃划过她的手背，划出一道深的见骨的的痕迹。 “大胆！” 如笙完全没有被这样的举动影响到，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着，眼里依然带着期许，直直地盯着帝君。 帝君的下颚绷直，眼里毫无温度。 下一秒，如笙从他面前弹了起来，撞在墙上，然后重重地摔倒到地上。她的额头被撞出了一个大口子，依然快速愈合着，身上的魔气随之加重。 帝君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按这种情况，假以时日，她的力量足以吞没整个仙界。 如笙站了起来，右手用力一掰，将左臂的断骨接了回去。她看着帝君，眼里满是哀莫大于心死，她举起右手，凝起一团魔刃，朝帝君身后的仙者刺去。 “还不如杀了我。” 完全没意料到她会突然攻击，身后的仙者毫无防备，口中喷出一口黑血，用剑撑住地，半跪在地上。 帝君冷笑：“冥顽不顾。” 随后，八名上仙猛地一跃，围住了站在中间的如笙，凝神念起了咒语。 此次一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吧。如笙想。 如笙忍着魂魄被撕裂的痛苦，毫不反抗地站在原地，身姿站得笔直，乌黑的长裙也随着咒语慢慢的回归无暇的白色，一如初见。她的眼中含泪，丝毫没有怨恨，也丝毫没有后悔，声音气若游丝。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会选择爱你。” 帝君一愣。 “可是，没有了。”她的语气满是遗憾，像是一缕青烟，完全湮没在了这茫茫的人世中。 他的心脏像是被人凌迟了一般，铺天盖地的疼痛向他席卷而来。 他忽然想起来了。 在他满身是伤，被狼群围攻的时候，她像是救世主一般的出现，替他击退了所有的危险。 她将他安置在这间小屋里。醒来后，他从小屋中走了出来。 看到她身着一袭白衣，恰好站在门前的桃花丛中，手执一枝轻闻着。 注意到他的身影，她忽然转头，朝他一笑。那笑容，竟比那开的正好的桃花还要艳上几分。 “这么一瞧，你还长得挺俊。” 他的心头微微一麻，从此，陷入了爱欲之中。 42 剧名, 也就是小说名，以女主如笙为名。是一部短篇小说，由一个比较低调小众的作者所创作，陈琳在微博私信了她好几次, 才拿到这本书的非商用广播剧版权。 编剧雾霭清渡按照原文制作剧本，全文基本没有任何改动。 一期就完结的广播剧。 导演对女主的声线要求极高。 沈渝没有任何经验，前期频频出错，就算台词说对了, 感情也不到位。她因为这个很挫败，本想放弃, 但在其他成员的鼓励下也慢慢坚持了下来。 到最后, 出来的效果竟然是令人惊艳的好。 社团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但剧的进度每一天都在增加。虽是一个兴趣性的网配社团, 但做出来的效果也不显得差，十分精致。 除了制作广播剧, 再加上宣传，大概花了半年左右的时间。 陈琳熬了一个通宵, 将这部剧的后期收尾。 沈渝睡得熟, 没发现她一整晚都没回床，以为她只是起得早。她打着哈欠到厕所洗漱，出来后才发现陈琳红肿的双眼。 沈渝一愣, 走了过去：“怎么了。” 此时陈琳还戴着耳机, 眼眶和鼻子都是红的, 话也说不清楚, 一开口就抽噎：“我，我做《如笙》的广播剧啊……我，我呜呜呜我要哭死了！” “……” 陈琳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转过身来抱住她的腰，嚎啕大哭：“如笙啊！呜呜呜，你为什么那么惨……啊啊啊啊我的如笙啊！” 沈渝哭笑不得地摸摸她的脑袋。 陈琳的话也让沈渝回想起剧本的内容，以及她配出来的剧情，沈渝勾着唇，安抚道：“没事，帝君更惨，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 闻言，陈琳从她的怀里爬了出来：“我好想给作者寄刀片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你敢吗！” “……不敢。”陈琳想了想，退而求其次，“既然这样，我就去骂死那个制作剧本的清渡好了！！！” 说完，陈琳直接拔掉了耳机，她此时正在听的《如笙》广播剧成品还没播完，此刻正好到如笙将菡影杀死的那个剧情。 里面菡影说的一句话在宿舍里回荡着—— “而且，你确定他对你的是爱，而不是感激？” 沈渝的呼吸一滞，那句话莫名就在自己脑海里回荡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瞬间感觉有些怪异的心脏，闷闷地吐了口气。 - 接下来的一个月。 在陈琳的带动下，无辜的雾霭清渡活在了整个群的唾沫中。 编剧-雾霭清渡：【你们怎么回事啊！我只是编剧啊，我不是原作啊！我也因为如笙很心痛好吗！为什么骂我啊！我好冤啊！我也很绝望啊！】 后期-越过此间：【呵呵。】 导演-若然：【呵呵。】 cv-安小然：【呵呵。】 cv-似是而非：【我觉得……主要是渝妹砸演的太好了吧……不怪清渡。】 后期-越过此间：【你的意思是怪我渝？】 似是而非立刻闭嘴，沈渝看着屏幕上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声。 cv-不渝：【话说什么时候发？ 】 导演-若然：【初定是元旦节的时候，你们觉得呢？我今天已经把预告片放上去了，反响不错。而且元旦的话流量估计会大一点。】 编剧-雾霭清渡：【元旦不都出去玩了吗？】 cv-安小然：【单身狗表示没人约。】 cv-似是而非：【+1】 后期-越过此间：【+2】 后期-越过此间：【不过渝妹不一样，她要跟男盆友过的。】 cv-似是而非：【啊啊啊！谁拐跑了我的女神！】 导演-若然：【喝喝，我因为这声音已经弯了，渝妹你要对我负责啊~】 后期-越过此间：【不是我吹牛，她男朋友简直帅到没朋友。这么一提，她男朋友的名字里好像也带了个引字……】 沈渝正在跟周徐引聊天，没看电脑屏幕，等她打完想说的那句话之后，抬眼时，眉心不禁拧了起来，她低声提醒：“陈琳，别说这些。” 别把现实的事情牵扯到网络上。 陈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她应了一声，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我刚刚瞎掰的哈哈哈哈！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 沈渝松了口气，没有继续在群里聊天的心情，她又低头拿起手机，看着周徐引又在抽风。 周徐引：【我今天被篮球砸脑袋了。】 沈渝：【哦。】 周徐引：【你什么反应！我说我脑袋被砸了！我现在失忆了我告诉你！】 沈渝：【哦。】 周徐引怒了：【呵呵，我什么都忘记了，我连你是人是狗我都不记得了。】 沈渝拧眉，不再回复，盯着周徐引一直在疯狂的刷屏。她冷着脸，下定决心般地戳了下周徐引的头像，按了一下右上角的下拉键，截图。在“拉入黑名单”那一栏里标了红，然后发给他。 周徐引：“……” 周徐引：【我好像突然恢复了记忆。】 周徐引：【噢，原来你是我的老婆。】 “……” - 大三开始，沈渝每天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她在大二上学期的时候就退出学校广播站，大多数精力都放在学习和周徐引上边，最近加上了个网配社团，偶尔会觉得累，但日子却过得十分快乐。 广播剧的事情完成了，沈渝开始把重心放回学业上。她给周徐引发了一份调查问卷，催促他赶紧填好。这个是近期的作业。 另一边。 周徐引叹着气将游戏关掉，认命般地打开了那个文件。 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填好，确认发给沈渝之后，周徐引才慢悠悠地重新打开游戏。 没过多久，沈渝又在微信上找他，给他发了一个截图，语气不太好。 沈渝：【你搞事情？】 那个截图是问卷里的一个问题——“我对本测验的每一个问题，都能做到诚实的回答。”他填了“c”，也就是“不是的”。 他对本测验的每一个问题，都不能做到诚实的回答。那这个问卷调查他填来有个屁用？！ 周徐引也觉得这个人似乎在没事找事，犹豫地问：【……这我填的？】 随即他突然反应过来：【好像是，但我真的没诚实回答啊……这些回答都是给你看的，那我肯定都要处处往好的方面回答啊！】 沈渝皱眉，在对话框里输了一句：【这点小事你说谎也可以。】 还没发出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立刻删了这句话：【你就这个问题诚实有个屁用。】 周徐引不满：【你在你亲爱的男朋友面前，说话怎么可以这么粗俗？】 沈渝：【因为我男朋友太娇媚了。】 周徐引：【……】 周徐引：【？】 沈渝：【我得粗俗一点，跟他中和一下。】 周徐引：“……” 当天晚上，两人约到外边一起吃晚饭。 周徐引知道她加入了这个网配社团的事情，也听了她在《如笙》中的表现。他虽然夸了她对声音的塑造能力很强，但也因为她和男主的互动，吃醋了好一阵子。 跟她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动不动就冒出几句她在剧里的台词。 比如这天。 周徐引坐在她的对面，嘴里还嚼着东西，突然就盯着她，干巴巴地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会选择爱你。” 沈渝：“什……” “可以的。”周徐引皮笑肉不笑，“这话居然不是跟我说的。” “……” “可真是天大的绿帽盖下来。” “……”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总感觉，只要大一时期过去了，大学的时间就变得飞快了起来。什么都是快节奏的，亦或者是晚人一步，但时间都在不停流逝着。 转眼间，沈渝的本科生涯就要结束了。 录好新接的这部广播剧的最后一个片段，沈渝长长地呼了口气，放松地跟社团里的人道了声别，之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考研这方面上。 因为她优异的成绩，导师给她提供了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沈渝没有考虑半分，委婉拒绝了，理由是比较想在国内发展，并没有想出国的念头。 理由确实是这个，但也有周徐引的原因。 一旦她出国了，他们两个之间就变成异地恋了吧。沈渝总觉得异地恋是情侣分手的前兆，是一个会吃人的东西，让她半分都不敢尝试。 虽然心理学这个专业出国前景会更好，但她本身就没什么大的志向。 对沈渝来说，能有个稳定的工作，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能经常见到父母，每天见到周徐引，就已经很满足了。 沈渝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垂眸看着手机。突然注意到她和周徐引的微信聊天窗还处于她问他“今天在做什么”的话。 但已经隔了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他还没有回复。 沈渝愣了愣，随即拧起眉头，拨通了周徐引的电话。 这个月因为太忙，两人只有前期的时候见过几次面，后来基本都是通过微信沟通，偶尔会打打电话。但从这个礼拜开始，周徐引的回复变得缓慢而简短，似乎一直在敷衍她。 沈渝翻了翻聊天记录。之前因为忙，她没注意到，此时静下心来再看一遍，好像真的有一种被嫌弃了的感觉。 周徐引的回复里，字字句句都很短，似乎懒得搭理她但又怕她不高兴。 什么情况？电话也不接。 沈渝莫名有点小愧疚，也因为周徐引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而生气和烦躁。 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对他的冷淡让他不开心了，在单方面的跟自己冷战。沈渝的心情闷闷地，心想他不开心也不跟她直说。 沈渝在座位上想了一会儿，随后站了起来，快速而匆忙的换好衣服。她边往外走，边给周徐引发了条短信：【我去你学校找你。】 43 本来沈渝也不算着急, 觉得周徐引可能只是耍点小脾气，她去找他，然后哄哄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情，也不是多能影响她的一件事情。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 只觉得这是她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 是和周徐引的恋爱中，一段无关紧要的吵闹。 是她过去跟他撒个娇，或者假装自己更生气, 用更深的怒火来压制他，是用这些小手段就能解决的事情。 然而都不是。 大概是很多事情都不会有预兆的吧。 - 出了宿舍楼。 沈渝还在纠结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来哄周徐引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她低头一看，是周徐引。 周徐引：【沈渝。】 沈渝的表情顿住，眉眼露出点小无奈。 因为周徐引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她了, 除了生气或者故意逗她玩的时候。可现在的情况，逗她玩好像不太符合。 这就让她更加确信此刻周徐引是在生她的气。 沈渝正想再次给他打个电话过去。 周徐引打字的速度很快，又发了条消息过来：【别过来了。】 沈渝皱眉：【为什么？】 周徐引：【我有事情要做。】 沈渝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想打扰你，但我们已经一个月没见了。我就给你带个晚饭。】 沈渝：【或者跟你说几句话我就走？】 周徐引：【不用。】 沈渝：【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沈渝：【你生气就直说嘛qaq】 周徐引：【没有，我去忙了。】 看着周徐引发来的话，沈渝强忍着脾气，胸腔处全是闷闷的气。她抿着唇继续往前走，捏着手机的力道收紧。 她没听周徐引的话，现在只想把他揪出来一顿打。 从b大走到周徐引的学校还不用十分钟, 沈渝熟悉地穿过校内的小道。走到男生宿舍楼前, 她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在周徐引的宿舍门前停了下来, 憋着火敲门。 很快，里头有人开了门。是周徐引的舍友。 沈渝来找周徐引的次数并不少，久而久之也就认识他的舍友了。各自都能叫上各自的名字，虽不算熟悉，但偶尔周徐引跟他们吃饭的时候，也会带上沈渝。 男生的表情惊讶：“啊，沈渝。你怎么来了？” “我找周徐引。”沈渝站在门外没动，“他在不在。” 男生愣住，疑惑道：“周徐引请假了啊，他请了两周，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说的挺含糊的。他没跟你说吗？” 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沈渝心中的那点怒火瞬间荡然无存，只余下深深的惶恐和不安。一时间，那种被孤立时的无助心情又重新涌起。甚至更甚。 她的嘴巴张了张，讷讷道：“我不知道。” 因为她这个反应，男生明显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无措地回头看向别的舍友，想解释点什么：“等、等等，我帮你问问？诶不是，我觉得周徐引可能是……” 沈渝猛地打断他的话：“没事，打扰了。我先走了。” 她往后退，摸着额头又出了宿舍楼。 沈渝慢慢地往外走，却是漫无目的而茫然的。 这些年，这是她头一回从别人口中得知周徐引发生了什么事情。多么讽刺啊，他们是男女朋友，她前一刻还在跟周徐引说话，她说要来找他。 他的话却全是敷衍。 明明刚刚他还在微信上跟她说话，却连他请假了两个星期的事都没有告诉她。 沈渝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怀疑他。 认识了那么久，她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可是，真的很难过。 是真的太难过了。 - 沈渝站在路边，神情平静地给周徐引发短信：【我去你宿舍了，你舍友说你请了两个星期的假。】 等了一会儿，那头没回复。 沈渝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喉间的哽咽，继续敲字：【我现在是真的很生气，我真的很想说很过分的话，我想告诉你我现在有多难过。】 沈渝：【但我不敢……】 沈渝：【我怕你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沈渝：【我怕说了会让你更难过。】 只要用理智去想。 沈渝是知道的，她了解周徐引。 他不会这样无故消失，也不会这样无故变得冷漠。他活得像是光，是给人带来感染力的，是令人向往的，那一束最温暖的阳光。 他会变成这个模样，究竟是发生了多不好的事情。不好到，让他难以启齿，让他宁可躲着她，都不愿意将那件事情告诉她。 沈渝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气。 下一秒，周徐引终于回复：【对不起。】 周徐引：【对不起，你别哭。】 周徐引：【我在中心医院。】 沈渝的眼泪还没掉出来，只是眼眶红得像是染了血。神情刚好看了一些，又因为他的话顿住：【你去医院做什么。】 这次，又过了好几分钟。 他才回：【突聋复发了。】 会不会有这样一个瞬间。 明明是站在暖和的阳光之下，却如同身置冰窟之中。明明周围热闹非凡，都是学生呐喊奔跑的声音，却像是与世界断了线，耳边只有蜂鸣声，脑袋疼的几乎要炸裂。 沈渝的视线定定的，突然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她的面容仍是平静的，却令人觉得浑浑噩噩。 沈渝没有时间去僵在原地考虑这句话的真实性，只知道周徐引不会拿这种事情吓她，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她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像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与着急般地奔跑了起来。 大风从她眼前刮过，吹到她眼里，将她的泪水吹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啪嗒。 明明上一次见面，他还笑着跟她说。 就算再忙，也要每天都找他说话，给他打电话，不然他一定会生气地跑过来找她，惩罚她这个变心的女人去吃烧烤变胖。 然后，只要她亲他一下，他就不会生气了。 明明，那时候，他还是那么高兴的。 - 原本应该要走十分钟的路程，被她压减到五分钟。 走出校外，沈渝着急地等待着出租车，脸上满是泪痕，她咬着唇，忍住呜咽。 她依然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沈渝。 但这么久了，很多事情，她不再只靠自己。对于她来说，周徐引就像是个为她撑着天的依靠，是让她不用再觉得世间难熬的，天赐的一个宝贝。 可是，这次她的身边，却不再有周徐引。 赶到周徐引的病房前。 沈渝的模样憔悴了不少，眼眶依然红红的，眼泪被她擦的一干二净。因为着急，开门的动静很大，可病床上的人却毫无动静。 他的周围没有任何人，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瘦了不少。 沈渝悄悄走了过去，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插着吊针，眼泪又立刻掉了下来。她知道周徐引比她更难过，更难熬。 她不应该给他带来那么负面的情绪。 沈渝再次擦干，坐在周徐引病床的边上，握住他那因为打点滴变得冰冷的手。她吸着鼻子，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一发音就是哭腔，只能静静地盯着他看。 反倒是周徐引感受到手背的温暖，主动睁开眼。 他的视线呆滞，整个人昏暗了不少，嘴唇干燥的要掉皮。身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乌黑色的发垂至额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波而无澜。 像是被剥夺了身上所有的光芒。 看到她，周徐引的神情才有了一丝的变化。 他勉强勾起唇，抬手蹭了蹭她的眼尾，声音沙哑：“就知道你会哭鼻子。” “没哭。”沈渝用力揉了揉眼睛，没承认，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话，“你难不难受，你怎么不跟我说啊，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呆在这……” 周徐引盯着她的嘴唇，神态很认真。但在下一刻，他又挫败似的笑了起来，眉眼黯淡，叫住她。 沈渝顿住，轻声说：“怎么了。” 周徐引勾着笑，无所谓般地说：“我现在听不见，我只能看你的口型才能知道你说了什么。你说慢一点。” “……”沈渝的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这件事情对周徐引的影响有多大。他有多难熬，有多痛恨这个病，以及它的再次到来。 沈渝盯着他看，眼前渐渐浮起一层迷雾，汇聚成一团，然后掉下来。她的声音发颤，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 周徐引唇边的笑意僵住。 她看着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啊。 真的对不起。 这个月，她的事情太多，有时候烦躁地连手机都不想看。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有时候他的态度敷衍，她也不甚在意。 只觉得是两个人都有事情要做，那就各忙各的。 等空闲下来了，再见面。 如果是她对他态度这么敷衍。 周徐引应该在当天就会找上门来，看看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还是情绪上有什么问题。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而她呢。 他住院快两周，她才发现了他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完全忙完了，松下一口气的之后，才发现的。 周徐引愣愣地看着她，傻乎乎道：“道什么歉。” “……” “你不想慢慢说就不说，好不好？”周徐引凑过去给她擦眼泪，亲了亲她的额头，“别哭了，是我考虑的不够好。” 沈渝没吭声，只是不断摇着头。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眼泪濡湿了他的病号服。她真的不想哭，不想影响他，不想让他除了生病还要花心思在哄她身上。 可是真的，她在他面前，真的什么都忍受不了。 周徐引低着眼，神色难辨，眼睛用力闭了闭，又睁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渝因为哭泣在发颤，能感受到她那温热的眼泪。可他看不到她的脸，耳边一片轰鸣声。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不知道她有没有说话。 自卑的情绪一涌而来。 周徐引沉默着，全身紧绷着。他抬起了手，想揉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抚，动作却又莫名顿住。手慢慢握成拳，放回了身侧。 良久。 沈渝克制住情绪，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她的眼里还挂着泪，却开始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做。她吸了吸鼻子，认真地问：“你跟你父母说了这事情吗？” 周徐引读着她的口型，神色吊儿郎当的：“我忘了。” 沈渝倒抽了口气，不太敢相信。她立刻拿起他的手机，解锁，在通讯录里找着周父的号码：“这不是小事，你以往还有病史，你父母比较有照顾你的经验。而且，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能瞒……” 察觉到她的举动，周徐引的神色一变，猛地将身子向前倾，将她手中的手机扯了回来。 吊针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从他的手背抽了出来，渗出几滴红艳的鲜血。他却仿佛不知道痛，压低着声线，语气一丝情绪都不带。 “不要碰我的手机。” 似是因为太过着急，也似是因为烦躁过度，耐心不足。像是划清界限，像是被绝望困住，又像是迁怒。 周徐引握着手机，放在身侧，没有看她，胸前起伏着。 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沈渝的话被他打断，完全没反应过来。随后抬了头，呆滞地看着周徐引。半晌后，才指着他的伤口说：“我去叫护士。” 没等周徐引再说话，沈渝起身，神色无措地走了出去。 她找到前台，对值班的护士说了下此时的情况。等护士应了声，她才原路返回，走到那扇门前，脚步停了下来。 想到周徐引刚刚的模样，却没了走进去的勇气。 不能这样。 沈渝在门外调整着情绪。很快，她扯起一个笑容，推门而入。 周徐引还坐在病床上，姿势一动未动。余光注意到她的身影，他才僵硬地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沈渝对他笑了笑。 两人相对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护士拿着托盘走了进来，嘟嘟囔囔地说了几句后，得心应手地替周徐引处理着伤口。完成后，她像是赶时间般地走了出去。 病房里又陷入了沉默。 周徐引忽然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沈渝走了过去，这次她没再坐在周徐引的病床上，而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慢慢握住了他的手。眼里笑意盎然，半点委屈都不带。 周徐引几乎都要怀疑，刚刚是否真的冲她发火了。 两人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 又过了好半晌，周徐引将她扯入怀中，声音发着颤抖，很低，宛若用气音：“对不起。” 沈渝的眼眶也红了。 他用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浑身上下透露着脆弱和自卑的气息。 像是完全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觉得太过卑微。但想到那样的可能性，就觉得是未知的恐惧在等待着自己。 周徐引需要沈渝的承诺。 需要她的话支撑起自己的内心，。 “我现在。”周徐引的眼睑微颤，声音嘶哑道，“左耳完全失聪，右耳只剩两成听力。还有很严重的耳鸣声。” “……” “是真的太难熬了。”顿了下，他说，“你会不会嫌弃我。” 沈渝伸手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闷声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问了。” 周徐引没再吭声，只发出了浅浅的气息声。过了好几分钟，他扯了扯嘴角，突然问：“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语气里满是失望。 但话刚出口，周徐引就想起自己根本听不到。高频的耳鸣声，将他仅剩的那两成听力的作用都剥夺了。 下一刻，沈渝从他怀里抬起头，望向他，亲了下他的下巴。随后，她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像是自己刚才真的没有说话一样。 “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问了。” - 沈渝问了医生此时周徐引的状况。 听力测试82分贝，已经是重度听力损失。两周前他自己来医院，耳朵听不清，自己办住院手续，做各种化验，输液等。 进行各种治疗，高压氧，打针，输液，针灸…… 沈渝不想让他孤零零的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沈渝在学校和医院两边跑。 b市的交通本来就算比较拥堵，并且b大这边比较偏僻，去市中心的公交车只有一辆，沈渝经历了数次等了很久才坐上车的经历后。之后的每一次，她都选择打车。 好几次，她从学校赶到医院的时候，周徐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因为生病，周徐引变得更加易怒阴沉，对待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好脸色，只愿意跟沈渝说话，见不到她的时候就会郁郁地坐在原地沉默一天，连饭都不吃。 他像是变得对生活没有任何希望。 只有见到沈渝的时候偶尔会笑，但多数时候，他都是不快乐的。他觉得日子很难熬，每天睡不着觉，听不到声音，被那难耐的耳鸣声折磨得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一次突聋的时候就觉得难捱绝望。 偏偏这种事情却来了第二次。 沈渝从护士口中得知了他在医院里的情况，在医院呆的时间更加多。 周徐引每次都等到沈渝来了之后才开始吃饭，等久了会不开心，看到她进来就阴沉着脸吃着医院提供的饭菜，下颚绷的僵直。 吃饭的速度也很慢，像是一口都吃不下。 看着他越发消瘦的模样，沈渝越发心疼，只想让他心情稍微好转些，她不断说一些话来逗他开心，可周徐引却完全不顾沈渝在一旁的讨好，只是低着头，不断强调着—— “你下次得早点过来。” 正文完 两个前往附近的一件小诊所。 沈渝边走边玩着他的手指。周徐引的手很好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透着浅色的光泽，掌骨根根凸起，向五指延伸。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问：“病情复发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父母？” 周徐引抿了抿唇：“我妈心脏不太好。” “那你为什么不通知我？而且对我还那么敷衍。”想起这个, 沈渝的眉眼都委屈了不少。 “我不想……”周徐引顿了顿，看到沈渝的表情后, 艰难地继续说,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缺陷。不想让你看到，我最自卑的地方。” “我那么胖的样子都被你见过了我都没说什么……”沈渝不满地嘟囔道，“而且我看上的一直是你的脸, 又不是你的耳朵。” 周徐引不服气：“那我毁容了呢？” 沈渝挠了挠脸颊，犹豫了一会儿, 回答的很没有感情：“嗯, 还是喜欢。” 被她这副模样气笑了，周徐引冷哼了一声, 完全不想跟她说话，但还是憋着气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犹豫了吗？” 沈渝无辜的眨眨眼：“我犹豫了吗？” 周徐引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沈渝又道：“而且别提这种事情好不好？想想就觉得可怕。” 周徐引：“……” 两人并肩走进了诊所里, 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周徐引去替沈渝挂了号, 没等多久, 便排到了她。 半个小时后，沈渝冷着脸走出了诊所，脸上还挂着眼泪。 周徐引跟在她后面，讨好的牵住她的手，说：“很疼吗？不是，主要是那个护士阿姨说打在屁股上比较有用，而且比打手臂的疼痛感少一点……” 沈渝甩开他的手，沉默地擦了擦眼泪。 周徐引笑出声，在街道的中央直接把她搂入怀里，不顾周围人的注视，调侃道：“刚刚人家还没打呢你就哭出来了，丢不丢人。” 沈渝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哽咽道：“我都没说你什么，你还嫌我丢人。” “我哪里是嫌你丢人，你为什么听不出我的画外音。”周徐引很冤枉，委屈地替自己申辩，“我明明是在想，我老婆怎么这么可爱。” 沈渝抽抽噎噎着：“我不是你老婆。” “你怎么就不是了？” “你还没求婚呢！少占我便宜。” 周徐引：“……好，我不占，你别哭了。” 你刚刚还叫我老公呢，呵呵。 - 时间不早了，两人在外头吃完晚饭。到家后，他们一起窝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各自洗澡回房间睡觉。 今天发生了那么激烈的争吵，让沈渝的心久久都不能平静。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良久，也没睡着。终于还是抱着被子走到周徐引的房间门口。 沈渝犹豫了一下，轻轻拧动着门把。 依然是预料中的没有锁。 房间里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小灯，跟沈渝那个漆黑一片的房间比起来增添了些温暖。 周徐引的被子半盖在身上，露出了两只健壮白皙的手臂，光线打在他的睫毛上，眼睛下呈现了墨色的剪影。 他的呼吸缓慢匀速，像是睡着了那般。 沈渝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自以为没吵醒他。 但周徐引也还没睡着，在门打开的那一瞬就清醒了，也知道是她，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开口：“你干嘛呢。” 沈渝沉默着爬上他的床，果断把自己带来的被子扔到一旁，直接钻入他的被窝，将他的手臂放在她的腰侧，缩在他的怀里。 周徐引忍不住抬眼扫了她一眼，微微侧身，将她整个身子都笼入自己的怀中，才压低声调警告道：“好好睡觉，别搞事情。” 沈渝乖巧的点了点头。 良久后，她忽然开口：“周徐引。” 周徐引闲散的应了一声。 “我不想出国了，我想考z大的研究生。” “嗯。” “我们的家人都在那，你毕业了也回z市，好不好？” “好。” “然后我们就结婚。” 周徐引的睡意渐消，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盯着沈渝看了半晌，没有说话。 沈渝的眼睛亮晶晶的，直视着他：“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良久，他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我也。” 这辈子，只想跟你一直过下去。 - 毕业后，沈渝顺利地考上了z大的研究生。 周徐引的左耳听力依然没有好转，但耳鸣声已经好了不少，就算不带助听器也对生活没有什么影响。 两人订了机票，火速了回了z市。 偶然间，沈渝发现周徐引要在她生日的时候跟她求婚。她默默地激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陈琳。 “陈琳！” 那边接的很快，听到沈渝难得这么激动也忍不住起了兴致：“怎么了？” “周徐引要在我生日的时候跟我求婚！”沈渝压低声音，“我好兴奋啊，我真的好开心，我又不好跟他说我的情绪。” 沈渝话里的喜悦也感染了陈琳，她笑了出声，好一会儿后才建议道：“让他换个时间吧。” 沈渝一愣：“为什么……” “如果在你生日的时候求婚了，求婚纪念日和生日两个日子合为一天，那你一年下来就少了一份礼物了！” 这么想也没错…… 沈渝立刻同意了她的说法：“好，那我打个电话给周徐引，先挂啦！拜拜！” 听到她的话，陈琳一个激灵：“等等……” 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声，陈琳忍不住扶额，叹息了一声。 委婉点说啊……朋友。 - 沈渝给周徐引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画画。他给沈渝调了专属的铃声，虽然因为铃声被打断了思路令他有些烦躁，但他依然立刻接了起来。 “怎么了？” “周徐引，你还是别在我生日的时候跟我求婚了吧？” 周徐引：“……” 这种感觉，就像是晴天霹雳。 她怎么会知道？！ 周徐引沉默了一会儿，才无奈的问道：“为什么？” 沈渝掰着手指心虚的答道：“我想过多一个节日，那就有多一份礼物收了。” 这话完全出乎了周徐引的意料，他呼吸一滞，随即按捺的怒火说道：“你这话说的好像平时你想要什么东西我没给你买一样？” 而且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现在跟他说改期。 察觉到他的怒火，沈渝讨好道：“要不我来……我来求……” “……想我挂电话吗？” 沈渝看了看时间，扯开话题：“今天一起吃饭吧！好不好？” “嗯，等我画完这一话，你别那么快出门。” “没事，那家店很火的！我先去霸位。” 周徐引拧眉，似乎对她的风风火火有些不满：“一会儿我去接你，别乱跑，一起去。” 沈渝撇了撇嘴，满脸不服气：“就在我学校附近，哪里用接啊。我不管，一会儿你来我学校旁边那条街上的唯一的一家烤肉店，我先去啦。” 话一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周徐引看着电话，火气无处发泄，随即看向画板，看着那个原本已经被他画的有了一丝生机的配角，他眸子一沉，快速地动起笔。 还是死了吧。 - 沈渝在烤肉店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唐钊文。 他坐在不远处，跟一桌人热烈的碰着杯。余光一扫，看到沈渝的时候，他明显一愣，随后盯了她很久，才确定是她。 唐钊文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声，便起身朝沈渝的方向走去。站在她旁边，他露出个笑容，温和地打了声招呼：“沈渝，好久不见。” 沈渝微微点了点头，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机，并没有开口的欲望。 “你现在过得好吗？”唐钊文叹了口气，诚恳的说道，“真的抱歉。当年不懂事，后来听陈玥说了，那些话都是她瞎说的。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了，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对不起。” 沉默一瞬。 “唐钊文，你不用道歉。”沈渝低头想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向他，正好看到打开门进来的周徐引，轻轻一笑，“你那时候能那样对我，真的是太好了。” 唐钊文被她这样的反应弄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滞的站在原地。 “如果你真诚的对我，善待我，那我永远都不可能故意考差，从而离开重点班。”想到这个，她的笑意加深，直直的盯着周徐引，“我也不可能，再次遇见周徐引。” 沈渝的话毫不客气：“毕竟你也知道，你和周徐引，真的差太多了。” 唐钊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他也再没说什么，再次道了声歉，便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等唐钊文走了后，周徐引才走了过来。坐在她对面，脸色不虞，语气酸溜溜的：“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沈渝含笑：“说你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 闻言，周徐引的眉峰舒展开来，嘴角也勾起一个笑容：“小渝渝，没想到啊。” 这走向好像不对…… 沈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 周徐引故作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声音也随之低了下来：“老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其他人面前宣扬我们的关系。” 沈渝：“……” 这个的确有过，她无法反驳。 看到她的反应，周徐引又笑出声，这次连牙龈肉都露了出来：“在我面前说也没关系啊，我还会配合你啊！” 沈渝：“……你闭嘴。” - z中二十周年校庆的时候，两人约好一起回母校逛逛。 学校里变了不少，好几栋教学楼都翻修了一遍，从原本的白色变成了红色。四周原本茂密的树林被砍伐了不少，建成了一栋新的教学楼，整个学校看起来比之前漂亮了很多，但沈渝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样子。 两人慢慢的上楼，不自不觉就上了教学楼的顶层。以前简陋的那个棚已经没有了，变成了用水泥堆砌起来的一间小屋。 沈渝走过去扑在栏杆上，迎着秋季吹来的清凉的风，心里满是感慨。 “怎么这么快啊。”沈渝长叹了一口气，“这么快，五年就过去了。” “嗯，是很快。” 周徐引的声音却带着笑：“五年过去了，我们还在一起。” 沈渝一愣，也笑了：“对啊。” 下一刻。 “沈渝。”身后的周徐引忽然喊她，语气认真而虔诚，“转过头来。” 沈渝疑惑的转头看他。 楼顶满是呼啸的风声，刮过沈渝的耳边，风声很大，但周徐引的话，依然清晰的传入沈渝的耳中。 “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以什么方式，来恳求你接下来的一辈子，都是跟我度过的。” 沈渝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认真的听他继续说。 “本来在你生日的时候在那家你最喜欢的餐厅订了位置，想给你一个很烂漫的求婚。但你说要改天后，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方式虽然浪漫，但似乎和其他人的求婚没什么不同。” “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补给你一次。” “那时候在这个地方，我们再次遇见了。也曾听你说，这个地方，改变了你的一生，那么我就在这里，将你改变后的一生纳入囊中，可好？” 沈渝的眼里渐渐含了泪，但笑容却丝毫没有收敛。 “现在这里没有满地的鲜花，没有观众，没有欢呼声，只有你和我，还有我手中的这枚戒指，”周徐引走到她面前，单膝下跪，嘴角含着深深的笑意，“尽管只有这样。” “我还是相信，你一定会嫁给我。” 沈渝笑了：“还是你最懂我。” “所以，沈渝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呀，周徐引先生。” - 漫画圈那个人物画的巨丑的悬疑漫画大触，在微博上发了一张手绘，上面的女人顾盼生姿，破天荒的美得不可一世。 而网配圈那个可御姐可萌妹，接的每一部剧都演的活灵活现，却从来不唱歌的女神，破天荒的发了一首自己改编的情歌。 重点是，这两个人都圈了对方。 粉丝崩溃了…… 【谁能告诉我，我男神和我女神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这女的谁啊！】 【女神好美哦，舔舔舔！】 【呜呜呜这也太好听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打开微博的时候，周徐引愣了一下，眉眼挑起，瞳色亮晶晶的。他点开了沈渝发的那首歌，女人温婉动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所有的歌词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结尾的那段话。 …… …… 在我几乎放弃这个世界的时候 幸好，你出现了 幸好，遇到了你 感谢，遇到你。 —正文完— 余萧萧番外 余萧萧很喜欢一个男生。 一个看起来明明那么阳光开朗的男生, 却仿佛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安静孤僻，半步都容不得他人闯入。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周徐引。 她经常听到班里的女生在讨论他。无非是说他高傲，长得帅就不爱搭理人，那些如同屁一样的话。 因为余萧萧知道, 他不是这样的。 她曾经亲眼看到, 一个很胖的女生抱着一大叠试卷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在走廊上被两个在打闹的人推倒。全部的试卷都掉落到地上，散乱成一堆, 乱糟糟的。 而那两个人只是回头道了声歉, 便再度在走廊上追赶着。 女生没说什么，立刻弯下腰开始捡试卷。 她的身旁恰好路过了一个男生，女生似乎认识他, 便在原地跟他招了招手，喊他：“唐钊文, 你过来帮我一下吧！” 那个男生有些不耐烦, 但还是朝她走了过去，捡了几张之后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余萧萧拧眉, 刚想走过去帮忙，就看到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出现了。 周徐引似乎是刚从厕所出来，手上还沾着水。 看到这样的状况后, 他用衣服蹭了蹭手心, 直接往女生的方向走去, 弯腰沉默着帮她捡起了一张又一张的试卷。 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女生愣了一下，突然弯了弯眼睛，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但她像是突然记不上名字了，只能“嗨”了一声。 周徐引也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余萧萧仿佛在那一瞬，就被那个笑容迷惑了。 她想，周徐引绝对不是以貌取人的那种人。 因为喜欢，所以控制不住自己。 后来余萧萧每天的所有注意力，几乎全部都放在他的身上。她经常借着各种名义去找他说话，但每次都是被他的冷漠所逼退。 余萧萧时不时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像之前那样露出那般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再热情一点有用吗？ 她再做多一点有用吗？ 还是等待，等他敞开心扉，这样更有用一些？ 这世界不应该是公平的吗？ 只要她一直坚持，一直努力，是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吧。 - 被分到理科班之后，余萧萧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学不来理科。她的脑子转的慢，很多内容，老师再三解释，她都还是听不懂。 本来想在这个学期末申请转回文科班，但她却因为周徐引，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果她转到理科班了，就不能在跟周徐引在一个班了吧，也没有再靠近他的理由了。不管怎么样，周徐引对她冷漠又怎样？她也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生和颜悦色过。 谁都是一样的。 只要他没有喜欢上任何人，她就还是有机会。 她相信。 她是可以成为那个唯一走进周徐引心里的人。 但这样卑微的想法，从学业水平测试后的分班，开始有了变化。 - 周徐引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女生。 身上肉乎乎的，虽然有些胖，但看起来还是十分可爱。余萧萧看到她的第一眼的时候，觉得她长得很眼熟。但余萧萧也没多想，愉快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第一印象很好。 总之，她对这个女生，讨厌不上来。 一开始她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后来班会课的时候，余光注意到她和周徐引的举动，以及周徐引脸上的笑容时，她愣了。 余萧萧可以很确定，在过去的三个学期里，她从来没有见过周徐引对哪个女生这般温和过。 所以，余萧萧忍不住开口问她，也就是沈渝。 “你和周徐引认识很久了吗？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可她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朝她笑了一下。 这一下似乎只是无话可说时，尴尬地露出的笑容。然而嫉妒心瞬间冒起的余萧萧却认为，那个笑容是在跟她示威。 似乎在跟她说：没有认识很久啊，就是聊得来而已。 余萧萧咬着唇，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以最深的恶意去揣度别人的想法，不要因为自己的嫉妒心就随意的对他人发泄你的不甘。 她无时无刻不在这样告诉自己。 但终于，在她看到周徐引和沈渝那般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打闹，强烈的嫉妒心猛地将她所有的理智全数烧尽。她笑着，但眼神完全冷了下来。 那张饱满红润的唇，一字一顿的吐出了那句如同蛇蝎般狠毒的话：“沈渝，怪不得你们关系好，你看起来平时也不怎么锻炼呀！” 平时你会骂一个人胖，那么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并不是很胖。 真正胖的人，正常人都不会拿这个去讽刺她。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人。 话刚脱口的时候，余萧萧就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但周徐引完全护着沈渝的态度让她越发的恼怒，她在心中冷笑了声，不耐烦的话脱口而出：“我就开个玩笑，沈渝都没说什么，你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沈渝和周徐引之间默契的举动让她的心几乎要揪成一团，她狠狠地握着拳，强行地扯出笑容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太难受了。 原本一个似乎对女生完全没有任何兴趣的男生，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对一个任何方面都不算出色的女生那么好。 沈渝长得没她漂亮，身材没她好，性格也没她开朗，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午休时，余萧萧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自己错了，想通了之后，她终于放松了下来，慢慢的陷入了睡梦之中。 临睡之前，还在心中想着，下午一定要去道歉。 - 沈渝和周徐引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好到让余萧萧都觉得，连跟周徐引同宿舍了两年的李煜德都无法撼动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他们两个像是活在了另一个世界里，眼里只有彼此。 她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只能冷眼旁观。 看着周徐引一步一步的，陷入对沈渝的爱恋之中。 旁观者清。 他们自己没有察觉到，但余萧萧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他们两个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两情相悦，太恶心了吧。 余萧萧红着眼眶，不断的在心中质问着周徐引，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一点都注意不到我？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然而，没有人会告诉她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可能事事顺你心。 这个世界并不一定是公平的。 她努力了那么久都得不到的东西。 沈渝什么都没有做，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放假的那一天晚上，沈渝问她这个假期有什么安排。 那个时候，她下意识的就认为，只要能出现在沈渝的周围，一定就能见到周徐引。如她所料，她猜的一点都没有错。 进入早餐店的时候，余萧萧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处的周徐引。 看着周徐引对沈渝亲密无间的举动，余萧萧的心情越来月难受，眼里差点就涌出了泪水，只能故作镇定地问：“三天没见你们能不能对我热情点？” 不需要对我热情，只要你们不要那么亲密就好。 也许是她的话有的作用。 沈渝确实对周徐引的态度没那么亲密的。 可那样的默契，在各种小细节中，是根本就藏不住的东西。 - 对周徐引说出那样的话的那一瞬，她立刻就后悔了。那些事情，她全部都是道听途说。她没有证实过，但就是觉得那些话就是对的。 可那时候，那句话似乎成为了她唯一的筹码，是让她觉得能让周徐引的情绪有一丝波动，能让周徐引对沈渝有一丝的嫌弃与厌恶。 但是，又怎么可能呢？她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周徐引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余萧萧最讨厌这样的人。 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去伤害另一个无辜而又善良的人。 最后啊，她居然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 高考结束之后，余萧萧没再见过沈渝。 她也没再听过沈渝和周徐引的消息，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局限在他们两个之间。她开始去做别的事情，去找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是不应该的吧。 是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生，放弃那么多事情，甚至连自己的原则都丧失。 后来。 余萧萧几乎都已经快忘记他们两个人了，却在这个时候，在大学的饭堂里遇见了周徐引。她确信，周徐引一定会跟沈渝呆在同一个城市。 而这个城市，最好的大学就是b大。 她犹豫了一个中午，最后还是觉得去跟沈渝道歉。 余萧萧想认认真真地跟她道一个歉，为了从前那个年少无知的自己，为了那个为了自己的喜欢，不顾一切去践踏其他人的自己。 最后沈渝跟她说了什么呢？ ——“你是第一个跟我道歉的，事实上对我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那我就原谅你了吧。” 是一句让她瞬间有种，这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的话。 坐在咖啡厅里，余萧萧看向窗外。 盯着那个匆匆赶来的男人，将门外的沈渝搂入怀里，看着他眼里的心疼慢慢的转变成幸福满满的笑意。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第一次见到沈渝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因为沈渝就是那个很胖很胖，却依然能得到周徐引温柔以对的人。 余萧萧突然意识到，她爱上的应该只是那个在沈渝面前的周徐引。 周徐引到底是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呢？现在她也不清楚了。 余萧萧只知道。 他的所有温柔，都只给了沈渝一人。 两个番外 【周徐引番外】 我听不到了。 其实右耳的听力一点都没有丧失, 就是耳鸣声太大了。左耳的听力也一天天的在恢复，但是耳鸣声基本没有转好。 我是不是要一辈子都这样了。 住院两周, 周徐引左耳的听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耳鸣声也好了不少，只是断断续续的。他听从医生的意见离院, 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后返校。 回到学校，操场似乎在举办校运会，教学楼空荡荡的。 周徐引经过操场的时候, 班里的一个男生跑了过来拦下他，给他递了一张纸条，嘴巴一张一合。 可他听不到, 也看不懂。 周徐引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等男生走了之后才扫了一眼纸条，外面写着三个字：“给沈渝”。他打开了纸条, 上面用铅笔写着几句话。 【如果你一会没来看我的比赛, 我们就别当朋友了。你明知道我为了这个练习了多久，你都不来看, 算什么朋友？】 周徐引愣了愣, 好像不小心看了别人的隐私…… 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 折回原样, 抬脚向教学楼走去。耳鸣声似乎越来越大了，他皱眉, 烦躁的扯了扯头发。 班里空无一人, 周徐引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抽屉里积了不少的试卷，不过都叠的整整齐齐的，他拿出来翻了翻，完全看不懂。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声音也同时响起：“周徐引？” 他听到了声音。 原本以为又严重了的耳鸣声，在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瞬间消失了。周徐引转过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胖胖的女生。 女生眉目开朗的朝他笑了笑，自我介绍道：“你认得我吗？我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沈渝。” 周徐引点了点头，他认得，虽然名字和样子对不上号。 “你这两个星期没来，老师让我给你整理一份试卷出来，你看看，这两个星期的都在这里，如果有缺的再跟我说。”她挠了挠头，眼睛弯弯的，十分好看，“不会的也可以找我，这两个星期学的内容挺多的……加油！好好学习！” 说完，看他没什么反应，她也没尴尬，直接走向了自己的位置。两人都坐在教室的第三排，沈渝向左走两组便是她的位置。 周徐引突然叫住她：“沈渝。” 沈渝转头：“嗯？” 周徐引将手中的纸条举了起来，对她笑了一下：“你的。” 沈渝愣愣地走回去接过了纸条，看到上面的字迹，突然明白过来：“谢谢。” 周徐引点了点头，直接趴在了桌上，他突然很想知道沈渝的反应。他侧过头，假装在睡觉，实际却眯着眼盯着她看。 看到内容之后，沈渝原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从笔袋里拿出橡皮擦，一点一点的把上面的内容擦掉，眼泪也一滴一滴的砸向了纸上。 沈渝咬着唇，忍着呜咽，将纸上的内容擦干净后，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题册。 看到这个，她的眼泪掉的更加的汹涌，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随后，她走到班级的垃圾桶旁，将题册扔了进去，擦干了眼泪后，便朝操场走去。 周徐引站了起来，走到垃圾桶旁将之捡了起来，盯着看了一阵，数学奥数题，他打开翻了翻，里面还夹着一张纸，写着竞赛的时间。他想了想，是今天下午。 叹了口气，周徐引坐回位置，将题册放进抽屉里，胡思乱想着：真像个傻子。 什么是友谊？ 那样的算什么友谊，只不过是施舍罢了。 - 后来，听沈渝的广播似乎已经成为了周徐引每日必不可少的事情。 再后来，他被分出了重点班。 耳鸣声在沈渝声音的陪伴下日益转好。 他对她，确实是存了一丝的感激的，但也只是一点点。 在发现自己的耳鸣已经消失了的时候，也恰好是沈渝不再录广播的时候了。久而久之，周徐引也早已把她放置脑后。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学业水平测试的前两天。 周徐引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他所在的新班级跟重点班的教室不在同一层，自从分出重点班之后，他基本就没有见过她了。 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周徐引就知道，她过得很不好。 她瘦了很多，整个人也没了之前的风采亮人，走路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像是自卑到了极点。 周徐引忍不住开口跟她开玩笑，话刚脱口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惊讶了。 他本不是这样随意跟人搭话的人。 跟沈渝说话的时候，周徐引一直以为，她是记得他的。当他发现事实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的时候，他确实恼羞成怒了。 虽然他不是一直把她放在心里念念不忘，但至少，她在瘦了那么多的情况下他都把她认出来了。而他基本没什么变化，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周徐引怒了。 可他愤怒的方式太幼稚了，反而……因此走进了沈渝的心中。 隔天下午，周徐引买手撕鸡饭的时候。再次见到了沈渝，她居然想冒充他，拿他的饭。因为这个，周徐引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不受控地对她吐出了一句：“是我的。” 后来沈渝虽然对这个事情觉得很无语，但周徐引却不甚在意。 没错啊。 说的的确没什么错。 到后来，沈渝确实变成了他的啊。 - 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了。 却在分班那天，再次见到了沈渝。周徐引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沈渝神情恍惚的走向了教学楼的顶层。 原本他是不打算管的，可能她上去吹吹风，或者跟人打个电话。 根本没有必要想到那么极端。 周徐引都已经走到新的教室里了，都已经背上书包准备走人了，却忽然想起了前几天遇到沈渝时她那惨白的几乎没有任何生气的脸，还有……被他逗笑时眉眼里的喜意。 周徐引狠狠地踹了下桌子，把书包重重的塞进抽屉里，转身大步的朝楼顶跑去。 到那的时候，沈渝正挪动着她搬到顶层的书，周徐引郁闷地走到角落观察着她的行为。 下一秒，她一脚抬起，想踩上那摞书。 他瞬间明白了。 也因此，不受控制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沈渝！” 可惜，那时候神情恍惚的沈渝，却没听出他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有多么的慌张。 从此，两人的一生，像是被一条坚韧得无法扯裂的细绳捆绑在了一起。 这样的两个人，本身就注定要在一起。 - 为什么会和沈渝做朋友？ 算是一时冲动，也算是……一直以来的一个期盼吧。 至少，在他说出那句“咱俩是朋友，知道吗？”，之后的任何一个日夜里，他都没有过一瞬间的后悔。 周徐引想让她知道，什么样才是真正的朋友。 但唯有两个当事人没看出来，周徐引完完全全，就是把沈渝当作女朋友来宠的。 大概是这种感觉，跟你当着当着朋友，突然有一天，觉得你长的很好看，觉得你身上有很多地方和自己不同，慢慢的，就有了别的想法。 不想当朋友了。 想不顾一切的去拥抱你，亲吻你，还有……上你。 那天，周徐引紧张的满手冒汗，一寸一寸的凑近沈渝的脸时，他在想什么呢？ 如果沈渝忽然像电视剧里那样，在他亲上去的那一刻睁开双眼怎么办？如果她生气了怎么办？如果她不再愿意跟他继续这样来往了……那么他该怎么办？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亲了上去。 在他紧张地扑回自己的位置，但后来又忍不住回头看她的时候。 却发现，如他所料，那个女孩确实是醒着的。但庆幸的是，又和意想中的有些不一样。 沈渝强装镇定，自以为毫无动静。但她的嘴角微微扬起，脸颊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甚至连眼睫毛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周徐引轻笑出声，堆积在心头已久的阴霾终于因为她这样的反应一扫而光。 两情相悦。 原来是那么令人值得愉快的事情。 小样儿，跟大爷我装睡呢？ 周徐引又凑了过去，勾着笑再亲了一次。 【婚后番外】 1. 结婚两年后，沈渝生了个大胖小子。 本以为是另一种美好日子的开端，但出乎周徐引的意料。 从此他过上了惨绝人寰的日子。 等沈渝坐完了月子，周徐引还考虑着她的身体，一个月都没碰她。但后来他渐渐发现，他想碰也没机会碰。 跟以往的二人世界完全不同。 以前回到了家之后，所有的空间都只剩下他们彼此。 但现在，他的老婆每天从学校回来后，像是完全看不见他了一样，变成了生活里只剩下他们的儿子。 这天，周徐引跟沈渝说着话，突然侧头吻她。 他儿子突然开始哭闹，沈渝条件反射般地把身上的周徐引一把推开，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周徐引忍了一下，把她按回床，开口：“你睡吧，我去。” 随后，周徐引到婴儿床前抱起儿子，替他换了尿布。看到儿子又安然入睡后，他才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爬回床。 周徐引憋着一口气，从背后搂住沈渝，很不是滋味地说了句：“小渝渝，你跟我结婚是不是就是为了生这臭小子？” 听到他的话，沈渝回搂他，淡淡道：“别乱说。” 周徐引非常幼稚地说：“你一点都不爱我！” 沈渝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无语随后坐了起来，低头亲吻着他的唇角，轻声道：“小声点，别吵到孩子了。” 周徐引的气焰全消。 不知过了多久，沈渝的倦意袭来，缓缓地合上了眼。临睡之前，想起今天他的话，她还是强撑着眼皮，抬起头看他，含糊不清地说：“别跟孩子吃醋。” 周徐引抱着她，没说话。 沈渝皱眉：“你怎么不理我？” 周徐引勉强吭了声：“……嗯，知道了。” - 隔天，沈渝从学校回来，看到周徐引坐在婴儿床旁，拿着个玩偶逗弄着儿子，嘴里还不断喊着两个字：“半半。” 沈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半半？” 周徐引转头看向她，很快又心虚重新低下头逗着儿子：“我给儿子起的名字。” 沈渝来了兴致，两人因为还没起好孩子的名字，到现在都还没去上户口：“大名还是小名？” 周徐引盯着儿子，冷笑了声，闭着眼狠下心吐了两个字，“大名。” “全名是啥？” “周月半。” 晚上临睡之前，沈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推了推旁边的周徐引，问道：“你起的月是哪个月？” “月亮的月。” “半呢？” “多半的半。” 沈渝的脸色冷了下来，但还是按捺着怒火问了一句，说不定会有些转机：“你起这个名字的寓意是什么？” 周徐引随口胡诌：“嗯，纪念儿子在月中时候终于半个月大了。” 沈渝气的狠狠的用脚踹他，似乎还不解气，扑到他身上重重的咬了一下他的下巴，呼吸稍微急促了些：“你这理由还真有意义。” 周徐引捏了把汗，推开她转了个身，将身子往床边挪了挪，没再说话。 沈渝直接拆穿他：“你是在讽刺我儿子胖吧？” 周月半。 周胖。 “……” “昨天不才答应我不跟孩子吃醋？” “……” 看他一句话都不说，沈渝简直气死，她坐了起来，深呼了口气，还是冷静不下来，随她又再度伸脚踹了下他的屁股，快速的下了床，“我去客房睡。” 周徐引忙不迭的一把拉住她，哄道：“小名，我起的小名。” “小名又怎样！小名你就有理了？！还不是说我儿子胖！” 周徐引也不高兴了，哼唧了一声：“你就是不爱我了！你还说不是！我给半半起个小名你都骂我！” “……他不叫半半。” 周徐引又哼了一声，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似乎下一秒就有眼泪从中落下：“今天我话就撂这了，儿子小名不叫半半就证明你不爱我。” “……知道了。” 沈渝泪奔，感觉生了两个儿子怎么破。 周月半小朋友……妈妈对不起你。受不了你爸的美色.诱惑。 - 很多年后，周月半小朋友长大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他面前秀恩爱的父母，问道：“所以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我妈是爱我爸的吗？” 周徐引冷哼一声，将手中刚剥好的桔子放到沈渝的嘴边，嘲讽道：“你哪有那么大的作用，你纯粹是证明了一件事情。” 虽然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周月半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事情？” “世界上居然会有那么胖的婴儿。” “……”看着毫无反应的母亲，周月半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别再说了！我要离家出走！ 2. 周月半小朋友刚满一周岁的时候，在沈渝的多方面忽视下，周徐引终于爆发了。 这天，周徐引趁着沈渝去上班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儿子带到父亲家里，托他们照顾几天。摆脱了这样一个累赘，周徐引神清气爽的回到家，高兴的在床上打滚。 真好，已经准备好怎么跟老婆撒娇了。 沈渝下班回到家的时候，一进家门就觉得不对劲。平时哪有那么安静啊。她郁闷的走进房间，看着在床上睡觉的周徐引，眉头一皱，随即转头看向婴儿床。 ……她儿子呢？ 她忍不住坐到床边，用手指戳了戳周徐引的脸，直到他睁开惺忪的眼才问道：“深深呢？你带哪去了？” 周月半小朋友的大名也是周徐引起的。 叫周遇深。 名字反过来就是shenyu。 周徐引平时喊他半半，沈渝则喊他深深。 周徐引看了她一眼，对她这种一回来就只知道找儿子的举动很不满，他直接转了个身，背对她，闷闷道：“放爸妈那了。” 沈渝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他的大腿，提议道：“我们出去外面吃吧？” 周徐引悲愤地坐了起来，怒道：“结婚那么久，你一顿饭都没给我做给过，一回来就知道找半半！对你来说到底什么是儿子！” 沈渝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比老公更重要的男人。” 周徐引：“……” 随即沈渝再次补刀：“我第一次下厨给你做的粥被你直接摔地上了，每次想到那个画面我就非常的难过。我现在对做饭有阴影，你不要逼我。” 周徐引心虚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做。” 看着周徐引立刻起身朝厨房走去，沈渝也立马跟了上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眉眼愉悦道：“我从今天开始学做饭吧！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周徐引笑了下，调侃道：“还是算了吧，不想出钱再装修一次厨房。” 沈渝不满的轻咬了下他的后背，听着他娴熟的在砧板上切菜的声音，幸福感猛地充盈了整个心脏，她突然轻声喊了他一下：“周徐引。” 周徐引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以为她只是闲着无聊喊了一声。便再度把精力放在做菜上，随口应了一声，“嗯？” “因为深深是我儿子。” 周徐引奇怪的问了一句：“什么？” “而你，只因为你就是你。” 周徐引瞬间听懂，在前面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悦耳醇听。觉得她这种傲娇的表白方式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我爱你，仅仅只因为你是周徐引。 3. 看着最近体重飙到了75公斤的周徐引，却依然毫无节制的吃东西。沈渝忍不住掐了掐他脸上的肉，周徐引嘴里的东西差点因为她这个举动喷了出来。 一看到她这个眼神，周徐引立刻明白了过来，冷笑道：“你是不是嫉妒我？” 旁边的周遇深安静的吃饭，耳朵却悄然无声的竖了起来。 沈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嫉妒你什么？” 一瞬间，周徐引的话像是机关枪般的迸射了出来。 “嫉妒我胖。” “你承认了，呵呵。” “你就是嫉妒我！你一直在嫉妒我！” 沈渝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饭，淡淡的说了一句：“不，我为你感到骄傲。” “……” 周遇深猛地笑出声来，注意到父亲立刻扫视过去的威胁眼神，笑的更猖狂了。 周徐引：“……” 没地位了。 4. 周徐引虽然表面上对着周遇深半点爱都没有，但是事实上又怎么可能呢？很多时候，他看着一对上沈渝就变得十分乖巧的儿子，还是很羡慕的。 但是，他还是更喜欢这种相爱相杀的相处方式。 所以，周徐引不但活在了沈渝的吐槽之下，还活在了……自家儿子的唾沫之中。 周遇深的家长会基本都是周徐引去的，偶尔沈渝也会特地请假去几次，但次数多了就发现每次讲的内容都差不多，久而久之，她就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周徐引。 周遇深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周徐引特地打扮了一番才出发到儿子的学校，到那之后，他才发现儿子的座位是最后一排，而且教室里的麦克风还坏了。 周徐引抿了抿唇，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周遇深，肆意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惹得他怒目而视。 看到他这副模样，周徐引笑的露出了牙龈肉，“长得真像个包子。” 然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助听器戴到了自己的左耳上。 随后，周徐引直接将周遇深抱到腿上让他坐着，旁边的家长也效仿，将自己的女儿抱到腿上，柔声跟她说着话。 周遇深在周徐引的怀里还十分不老实，这里动一下，那里动一下，最后还好奇的拔了一根周徐引没剃干净的胡子。 周徐引痛的差点喊了出来，咬着牙忍着没发火。 老师在讲台上表扬着几个孩子，其中还说到了周遇深特别乐于助人，听到这话周徐引非常骄傲的亲了下他的脸颊，用哄孩子的语气吐了句：“真棒。” 周遇深立刻用小肉手抹了抹被周徐引亲了一口的脸颊，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脸蛋却红了起来，傲娇的说道：“这算什么。” 周徐引笑了笑，继续认真的听着老师说话。 旁边的小女孩突然抬头问自己的母亲，好奇的问道：“妈妈，那个叔叔耳朵里的东西是什么啊？” 那个女人穿的光鲜亮丽，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听到女儿的话，她转头看向周徐引，眼里闪过一丝蔑视，“聋子才会带的东西。” 听到这话，周徐引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女人有些慌乱的移开了双眼。 周徐引确实没什么感觉，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在了哪里，身体上的缺陷并不是其他人嘲笑自己的理由。 但怀里的周遇深却猛地从他怀里爬了下来，瞪着那个女人，身高不够，还得仰头看着她，气势上就弱了不少。但他像是憋足了火，声音大的传遍了整个教室，“跟我爸爸道歉！” 周徐引愣了一下，刚想把他揪回来说自己没关系的时候，眼前的小人儿猛地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小奶音软软糯糯的，“你为什么要骂我爸爸？” 老师停下了发言，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旁边的家长也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女人突然觉得很尴尬，笑着哄着周遇深，“没有啊，阿姨没有骂你爸爸，就开个玩笑。” 周遇深大吼：“我爸爸才不喜欢别人开这种玩笑！” 周徐引喉间一涩，将周遇深抱了回来，安抚般的摸着他的背，冷着脸对着对面的女人说道：“我认为，你的确应该跟我道声歉。” 女人表情一僵，希望赶紧翻篇，她只能灰头土脸的、匆匆的道了声歉。 听到她的道歉，周徐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情绪，他低头对着周遇深说道：“她跟爸爸道歉了，别哭了。” 周遇深哭的满脸是泪，鼻涕都流了出来，脸上狼狈不堪，他勉强的止住了哭声，但还是很生气的对着女人怀里的小女孩说道：“你妈妈骂了我爸爸，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然后……对面的小女孩也立刻哭了出来。 周徐引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幼稚的可爱，他笑了一声，抱着儿子起身朝厕所走去。 他将周遇深放在洗手台上，拿出一包纸巾沾了些水，慢慢的擦干净周遇深脸上的泪痕，边说还边笑道：“干嘛把气撒在人家小姑娘上？又不关她的事情。” 周遇深还吸着鼻子，不高兴的说道：“我就要！她妈妈太坏了！” 周徐引笑出了声，没说什么。 “爸爸。”周遇深突然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开口。 周徐引弯腰，平视着他的双眼，温和的问道：“怎么了？” “我以后，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他的声音里满是童真，小脸肉乎乎的，看起来十分可爱，但他的眼神，却坚定的不可思议，“那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周徐引的眼眶微微一红，他清了清嗓子，捏了捏他的脸，“好，爸爸等着。” 回家的时候，周徐引开着车，李煜德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个孩子已经在后座睡着了。他提起这件事情，感叹道：“看到你儿子之后，我突然发现生个儿子也不错啊！” 周徐引没开口，李煜德以为他因为开车不能分心，也没再说话。 哪知，很久很久之后，周徐引才哑着嗓子说道：“他大喊的时候只说了那个女人骂了我，却完全不提她骂的词。” 一般的小孩子不是应该都这样子吗？ “你好蠢啊！” “你为什么要骂我蠢！” “聋子才会带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骂我爸爸是聋子！” 可他，却只说，“你为什么要骂我爸爸？” 他还那么小，就已经知道要去顾虑他的情绪，连生气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小心翼翼的，怕自己无心的举动会伤到周徐引。 周徐引找了个车位停下，然后缓缓的看向李煜德，眼眶微微湿润：“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再带助听器了。” 我儿子，也不会再因为这个原因感到愤怒又……难过了。 也不会，那么心疼他的爸爸。 4. 周徐引和沈渝在婚后的第十七个年头时，爆发了一次巨大的争吵。 ……沈渝单方面认为的。 原因来自他们两个唯一的儿子的一条微信：【是不是因为你妈太矮了啊？我感觉你不会再长了。】 沈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要气炸了。 刚在一起的时候嫌弃她矮就算了，现在都结婚那么久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老是揪着这个不放？ 平时遇到公司聚餐这种事情，沈渝一般都是能多早回就多早回，当她听到那句话后，她毫不犹豫的对着同事点头，“下一场我也去。” 然后，接起周徐引打来的电话，听着他在对面那讨好的语气，她冷笑了声：“对不起啊，影响了你儿子的基因，我今天不回去了，再见。” 周徐引：“……你在哪？” 沈渝委屈的要死，直接挂了电话。 结果她进ktv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直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也完全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那人此刻有多不知所措。 沈渝正坐在一旁发呆的时候，包间的门被人重重的推开，打断了她的思绪，也让她不由自主的转头将视线挪到那个人身上。 沈渝一愣，还没等她出声喊他的时候，周徐引快速的扫视了包间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她身上，大步的朝她走来。眼神阴翳，周身带满了戾气。 他直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大力的将她往门外的方向拖去。听到她在后头吃痛的喊了一声，周徐引才瞬间清醒过来，放松了力道。 周徐引慢慢的松开她的手腕，将手向下挪了些，握住她那略显冰冷的手。 两人从ktv走到停车场的一路都默契的沉默着，沈渝是不敢说话，周徐引则是被她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上车之后，周徐引没有立刻开车，手指敲打着方向盘，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语气如同山雨欲来。 沈渝也知道自己理亏，低头嗫嚅道：“手机在包里，没听到声音……” 看到她这副模样，周徐引的火气全消，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了她一口，随即委委屈屈地说：“以后再生气也不能说不回家。” 他的话让沈渝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向他，周徐引的脸还近在咫尺，岁月似乎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仍还像是当初的模样。 沈渝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苦笑着说道：“周徐引，我有皱纹了。” 听到她的话，周徐引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她指的位置，右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轻轻的吻了吻她的眼角，“真漂亮。” 因为他这样的举动，沈渝的眼眶慢慢红了，“我在慢慢变老。” 多么可怕啊。 似乎上一刻，那个少年还站在学校的顶楼，手里握着亮着光的手机，那眉眼，竟让世间的所有事物都变得黯淡起来，他笑着对她说：“我叫周徐引，别再忘了。” 但这一刻，那些过往早已挥之而去，留给她的，只有岁月不断在她脸上种下的痕迹。 周徐引却没有安慰她，只是无所谓的说道：“那又怎么样？” 谁都会变老，很多事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的变化。但，周徐引对沈渝的爱，永恒不变。 周徐引倾身将沈渝搂入怀中，眼里带着笑意，眼角的笑纹明显可见。 “不管怎样，我老婆最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