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凤》 第一章 大婚 第一章大婚 众人皆云,归兮山乃是天下第一山,山中每日仙气缭绕,多少花花草草、小鱼小虾经过了百年的修炼都成了精。山中有只修行千年的大鸟,自称山中大王,名号凤兮。据说,人只要踏进山中半步,就能多活好几十年,但从古至今,无人见过那座传说中的归兮山。 …… 那日,众妖怪皆聚集在归兮山山头,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气氛极其欢快。只听某妖一声高喝:新娘子到—— 只见来者是一位浓妆艳抹的瘦小女子,许是不会打扮,脸上抹了厚厚的粉,硬是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抹得更小了,像是为了打扮得更妩媚一般,凤兮还特意涂了两朵霞色的腮红,看上去像那话本中“翠花”现世了一样,偏偏凤兮自认为胜比天仙,妖群中也陡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好似这才是他们见过的倾城之姿。 凤兮腼腆一笑,脸上的粉随即簌簌往下掉,接着笑嘻嘻地摆了摆手,道:“今日乃我大喜日子,兄弟们随便吃,随便喝!”。倘若刚才还有女子的一分娴静,如今一开口便同男子没什么分别了。众妖们也觉得,这才是他们大王正常的样子。 吆喝的小妖见状,立即高喊:”请新郎——” 只见两只妖押着一貌美男子,该男子墨发如瀑,好看的眼中似浸着水汽,肌肤白皙的不像话。在凤兮看来,眼前的男子比他们山中最好看的狐狸精还要好看,一看到他心就“噗通噗通”乱跳,诚如他现在我见犹怜的委屈模样,让凤兮看他的眼神极其炙热。男子叫卿月,据他自己说,是隔壁山修炼的一只河鱼,成形之日不知如何就游到了归兮山,正想着如何回家时,便被守山的小妖捉到了凤兮面前。凤兮那会还坐在王座上,披头散发,穿着破旧的衣服,眯着眼剔着牙,像是刚吃饱喝足的样子,也不抬眼看他,顺口就说:“外来者一律照规矩办。”卿月这才感觉到惶恐,在被拖出门的那一刹那,以毕生最高的声音喊出:“大王饶命!” 凤兮的心晃了晃,这声音貌似有些好听?紧急时刻她出声止住了小妖,缓缓睁眼,像是一只刚睡醒的狮子,但她其实是山中最早的鸟妖,她一步一步走下皇阶,向卿月走去,直到她站在他的跟前,仰头看着卿月,突然说:“真好看。”然后“砰”的一声向后倒去。后来妖们都说,卿月那天对凤兮施了法术,只有凤兮不太愿意承认,她之所以走下皇阶,是因为卿月站在门口逆着光,她看不清他长相;之所以晕倒,是因为当她看清他时,他好看的皮囊让她心怦怦乱跳,一不留神就晕倒了——被他的美色迷晕的。这说出来,让她这个山大王着实有些难堪,于是她选择了缄口不言。 后来,卿月被关在阴暗逼仄的地牢里,凤兮几乎每日都去看他一次,她把他关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每天看见他,思来想去,通过多年看人间话本的经验,她想到了娶亲的办法,让他光明正大的待在她身边,对卿月说的却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以至于卿月在被强制换上喜服之前,对凤兮都是满满的真心实意的感激。 所以,在穿着喜服面对画着浓妆的凤兮时,嘴角一阵不自觉的抽搐。一是被突如其来的婚礼吓到了,二是浓妆的凤兮,着实太丑了…… 吆喝的小妖看新郎新娘都齐了,按照人间的习惯,该拜堂成亲了。凭着他在人间积累的经验,他继续愉快地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一切水到渠成,在众妖的叫好声中,小妖正欲高喊“送入洞房”时,一声突兀的冷笑,在欢呼声中显得格外突出。 “呵”,那男子一身白衣,剑眼星眉,鼻梁高挺,说话间眉眼一片清寂。凤兮寻声望去,看到来者,眼角不自觉跳了跳,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这男子叫沉衍,是归兮山的常客,自打几百年前凤兮在山脚救了他以后,他总爱时不时地往归兮山跑。起初见到他时,凤兮觉得他长得颇好看,也曾扬言过说要娶他,但是后来族里的长老说,沉衍是上仙,而她是妖,仙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于是凤兮这才作罢,对沉衍好看的眉眼也渐渐失了感觉,就由他在归兮山进进出出,只要不触犯归兮山的规矩,他开心就好。 只是眼下,凤兮叉腰问他:“沉衍,今日我并未邀请你来,你就不要在此扰我好事!” 沉衍闻言,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杯中的茶水,道:“凤兮啊凤兮,这才过了几百年,你就把我忘了,想当初你是如何为我茶不思饭不想的?”说着还特意朝卿月那边看了看,“我瞧着——卿月公子好似不太愿意嫁你, 而我,一开始就很愿意,只是你说,我非你同类,便就此作罢而已。” 凤兮听着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么为他茶不思饭不想,什么他本来同意那门亲事的。明明是他作为上仙,把觊觎他美色的她打得好几天下不了床,嚼不动饭菜!这会倒成了她的错,众妖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但不知具体原因,只得小声讨论着,大王如何风流…… 凤兮又不是聋子,底下人讲什么听的一清二楚。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气得发抖,却笑着问他:“沉衍,今日这亲我能结完吗?” 想她也是老大不小了,除了他,几百年来好不容易又有个中意的男子,她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沉衍还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不是我同不同意你完婚,是你得问问你旁边的人,他愿不愿意。” 凤兮缓缓转头看向卿月,本来还烧着火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好像就平静了许多。她同他讲:“卿月,今日你可否留下来?若你留下来,从今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会努力去做。小时候长老们同我说天上的星星是世界最好看的,但若你想要,我一定想方设法将它摘下来送给你。不仅如此,我还会去蓬莱仙岛,为你找琉璃花,长生剑……” “求求你,留下来。” 可是,卿月淡淡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凤兮,你还该给他一个离去的选择。”沉衍又在下面看戏似地开口道。 凤兮的心紧了紧,藏在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她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开口:“但,但若你想走,也……也可直接离去。我不……不阻拦你。” 卿月双唇轻抿着,突然对着眼前不好看的女子深深鞠了一躬。他好听的声音又流入她的耳朵里,“凤兮,对不起……” 说罢,大步流星向门外走去,有小妖欲拦他去路,凤兮一声怒呵:“不许拦他!”后来,卿月的身影就淹没在了雾气之中,一场婚宴,也不欢而散。归兮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凤兮还是山里的大王,沉衍还是一有空就来山里溜达。 第二章 初见沉衍 第二章初见沉衍 夕阳染红了的山头,凤兮日常食完剔牙。沉衍在旁边躺着,感受着山风的吹拂。恍若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感慨道:“凤兮啊凤兮,当年你就是追到这来的……” 凤兮蹙眉,果然还是不施粉黛的她看起来顺眼多了,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巴掌大的小脸上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也是极其清秀。她想起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俩是没少往这跑,但是追他到这倒是从未有过。但这句话听起来就是何其别扭,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她起身要走,沉衍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忙改口:“听说有人之前在山口看见过卿月。” 凤兮不答。 “你就不想见见他?” 自那年不愉快的婚宴后,已然又过去了一年之久,这期间没人敢在凤兮面前提起卿月,而自称是隔壁山的卿月也再没有消息。其实凤兮只需仔细想想,就会意识到卿月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整座山都被她布了结界,外界无论是谁只要进入了凤兮山,她都会有所感觉,但卿月的出现毫无征兆,说明他一定使用了什么秘术,才能悄无声息进入归兮山,并且是为她而来。 “与我有何干系?”凤兮冷着眼,像是说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也是,他那么骗你,你现在也不该有所幻想。” 凤兮闻言,回过头来瞧着他,她很好奇他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怒极反笑,“呵,我对他该不该有幻想与你有何关系?他如此骗我,也比当年早已有了妾室还跟我纠缠不清的某人好多了。” “……” 当山头渐渐被黑夜笼罩起的时候,沉衍还在那闭眼沉思,回想起凤兮说的话,又忍不住无奈笑出声,凤兮却听不见笑声里的悲哀。 几百年前,凤兮才不过当上了归兮山的大王。族中长老许她外出游玩一日,在到达归兮山脚的时候,见不远处的湖边躺着个人,年少时不喑人心险恶,出于本能,救下了伤痕累累的沉衍。 她带他回到归兮山,连人间也不愿去了,就悉心地照顾他。根据族中妖医开的药方,日复一日地为他煎药。她有时候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就会忍不住去触碰。那日沉衍醒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她伏在床边,桌上还是空了的药碗。沉衍笑着望着她,动静却惊醒了浅睡的凤兮。凤兮惊坐起来,恰好就看到那个好看的男子笑吟吟地看着她,四目对相时,沉衍唤道:“兮兮……” 凤兮一愣,兮兮?随即眉头一皱,反问道:“你认识我?” 沉衍躺在床上,闻言,浅浅笑起来,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你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她叫兮兮。” 凤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巧了,我叫凤兮。你叫什么名字?”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沉衍好看的脸,一眨不眨。特别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笑起来就像一汪不知深浅的潭水,凤兮一不小心就沉陷在其中。 沉衍见她牢牢盯着自己,只好假装轻咳一声,道:“在下沉衍,可劳烦姑娘为我倒杯水来?” 凤兮闻声,这才回过神来,一瞬间脸红的像春日绽放的桃花似的,尽是羞涩。于是她赶紧低下头,支支吾吾起身去倒了杯水,顺便平复一下自己活蹦乱跳的心。 眼巴巴瞧着沉衍喝完水后,凤兮忍不住感慨道:“你肯定很喜欢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女子吧。” 这回倒是沉衍一愣,旋即温柔地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她呀,是个笨丫头罢了。” “那你伤好了要去寻她吗?” “不急”沉衍淡然地看了凤兮一眼,“等伤好了,再去也不迟。” “对了,你的伤是如何来的?那日,我本是下山游玩,却见你满身是血的躺在山脚下,要不是我,说不定你早就被山里的狼豺虎豹给吃了。”凤兮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骄傲。 “姑娘的救命之恩,沉衍定当涌泉相报。”沉衍好笑地看着她,顺着她的话说道。 “哎,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话,好歹我也是一山之主,这点小忙改帮还是得帮!”凤兮飘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不经意吧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一山之主?” 凤兮讲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往下讲了,可是面对沉衍好看的脸,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告诉他:“这里是归兮山,就是传说中看不着摸不着的那座山,我就是山主。”凤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沉衍轻笑道:“早就听闻归兮山是一座灵气汇聚之地,这里万物生来就有灵识,再稍加修炼便可化为人形。不知山主可否在闲暇之余,带沉衍看看这灵秀之山?” 族中长老总说凤兮没出息,然而她在美色面前更没出息,几乎是沉衍话刚说完,她就紧接着点头答应,不仅如此,还一边夸着沉衍说的是多么多么的好。 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当初在山脚下的时候,她一定不会救他,不救他就不会和他相识,她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夜里,凤兮躺在塌上久久难眠,突然想起卿月,她决定明天去见见他。 第三章 卿月归来(上) 第三章卿月归来(上) 凤兮终于又与卿月相见了,倒不是不能见,而是不愿见。从那段姻缘作罢之后,卿月消失了一年之久,而三个月前,他又重新出现在了归兮山入山口,并且每日都叫人通报凤兮,说要见她一面。 对于卿月能找到归兮山,凤兮倒是一点也不疑惑,因为之前他还能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破了归兮山的结界。对于卿月的重新出现,起初凤兮还觉得挺好奇的,但久而久之也没那么在意了。他喜欢在入山口等多久便等多久,总之不关她的事。要不是昨天沉衍提起,她本来都忘了,如今见他,只是因为有些问题想问。 大殿上,卿月依旧一身白衣,如那日一般,又被人押着,而凤兮却不同于往日,她坐在王座上,一袭红衣,端端正正,眉眼间尽是疏离的冷漠。 卿月跪在阶下,凤兮居高临下地瞧着他,终于开口,像审问囚犯一般,问他:“你如何又回来了?” 跪着的人,恭恭敬敬行了个跪拜礼,回道:“草民见过归兮山主。此次前来,是想归属归兮山。” 闻言,凤兮生气了,怒道:“呵,卿月,你当我归兮山是什么?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说着怒极反笑,“也对,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当日来我归兮山,我竟毫无察觉。卿月,你来我归兮山到底有何用意?” 凤兮死死盯着他,生怕错过了他脸上的一丝愧疚。可是,卿月并没有任何错了的意思,反而挺直了腰身,一字一句,不带一丝情感:“那日擅闯归兮山确是我的不对,我想归属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我做了准备,你许我归兮山山民身份,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凤兮好笑地重复了一遍,既然他没有愧疚,那么她也不必心软,“你觉得,我堂堂一归兮山山主,需要你来告诉我一些事情?况且,我如何知道你要说的那些事情是否属实?这交换未免也太可笑了些吧。” 凤兮一脸嘲讽地看着他,大殿内是突如其来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卿月才开口道:“归兮山位置已在人间暴露。” 听他这样说,凤兮心里一惊,近几日,总在山下发现人类的踪迹,这让凤兮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卿月现在这么一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思考许久,她让属下都退出大殿,只剩她和卿月两人时,凤兮突然就笑了:“位置是你泄露的吧。 卿月,你不是妖,你是人间的修仙者。可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如何要这样做!” 凤兮越说越生气,眨眼见已飞身到卿月跟前,手已经掐上了卿月纤细的脖子,只消稍一用力,这世上便再不会有卿月。 “你为何不躲?”凤兮有些纳闷,凭他悄无声息进入归兮山,她就断定他的实力不在她之下。 卿月并不慌张,反倒是轻轻笑了笑,“位置是我说的,我对不起你,你要杀我也是应该的。” 说完,轻轻地闭上了眼,等待下一刻的干脆。 凤兮早已气红了眼,见他如此平静,冷哼一声,马上就要使劲时,一道蓝色的身影突然飞到她的身前,出手制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动,凤兮想都不用想是谁,破口就大骂:“沉衍你个王八蛋!又坏我好事!” 沉衍扶额,一手按住急躁的凤兮,一边又柔声安慰:“还好止住了。凤兮,你倒不如听听这家伙能说些什么,说不定他带来的消息,比杀了他更重要呢?” 凤兮已经气地双脚蹦地了,“沉王八,你放开我好吧!我才不管什么重不重要,我今日偏要杀了他!” 沉衍一脸黑线,直接使出捆妖链,把凤兮绑了起来,再下一个禁语咒,强制要求她听卿月讲话,没办法,谁让凤兮打不过他呢? 于是凤兮瞪着俩杏眼,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男人在另一边讲话,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卿月说,他是人间修仙派中的一名弟子,因为颇有天赋,所以很受师父器重。他们派的小师妹,是师父的亲生女儿,长得水灵灵的,十分可爱,去年小师妹十九岁生辰的时候,师父把小师妹许配给了他。 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好,小师妹一直都喜欢他,他也喜欢小师妹,所以,这样的安排他觉得很满意。 凤兮在旁边气的直翻白眼,心理骂着:卿月这个王八蛋,有未婚妻了还来我勾搭我! 可是卿月不知道凤兮心里想的,于是接着讲道,修仙者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积功德才能得道升仙。那日他和小师妹在一个小村子里除妖,奈何那妖怪过于强大,危急时刻,小师妹替他挡了一掌,大夫说,她的内脏受损,只能凭药草吊着性命,且活不过一年。这时,师傅找到了他,说起了归兮山,归兮山属于上古灵山,是灵气汇聚之地,里面有味药引,能让人起死回生,只不过这归兮山看不见摸不着,找到这味药引,实属不易。 可是卿月却踏上了寻找归兮山的征程,即使再艰难,他也要去寻找,因为他喜欢的小师妹是因为他才变成了这样。 谁知老天有眼,不过多久他就找到了这座山,起初还不太相信,后来巧妙冲破了结界进到山里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灵力有所提升,才意识到这是座灵山,可当他再想出去时,却找不到来时的路了。然后他想到了每座山山都有山主,于是便想出了那样的法子见到了凤兮。 第四章 卿月归来(下) 第四章卿月归来(下) 只是,卿月没想到的是,还没来得及向山主寻求帮助的时候,凤兮便提出了成婚,成婚的原因是他长得好看。卿月当时就慌了,想到他的小师妹,想跟凤兮说清楚时,却发现除非凤兮想见他,否则他在地牢里是见不到她的。再次见到她时,就被套上了喜服,被押着去成亲了。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要搭在这时,那个叫沉衍的上仙,帮他解了围。他从山里走出来时没有丝毫不顺,连出口都正大光明显现在他的眼前,只是想到凤兮求他不要走的样子时,心里又会莫名觉得难受。 随后他顺利地回到了人间,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师妹。师妹的伤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大多时候都是昏迷状态。 卿月也没了办法,除了看着师妹慢慢失去生命,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是没想过再回一趟归兮山,请求凤兮的帮忙,可是他不敢,他不敢面对凤兮,不敢解释自己的果断的诀别。 一年已至,小师妹在他面前活生生断了气。那时候卿月才清楚地意识到,小师妹,没了。 还在他伤心痛苦之际,师傅带着一群人开始追杀他了,是他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是他去了一趟归兮山还带不回来药引,作为父亲,他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当然,这是门派对外的说法,真正的目的却是他任务失败,必须得死。 卿月来归兮山求药没错,但同时他还答应了师傅,要得到山主的信任,把归兮山公之于众,这个计划无论花多长时间,都必须完成! 可是卿月提前回去了,这就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暴露,卿月必死无疑! 在回去的当晚,师傅慈祥得像位父亲,不仅没有责怪他,还安慰他说不想去归兮山,就不要去了,陪着师妹走完一生也挺好。所以,卿月毫无防备的就说出了归兮山的大概位置,没想到小师妹一走,师傅就带人追杀他了,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所以卿月想到了投靠归兮山。讲真,危险时刻想起归兮山,他自己也觉得很没出息。可是除此之外,他没地方可去了。因为天下别的门派都已得知他去过归兮山,都想追杀他得到归兮山的下落。 这次他没有悄无声息地闯入,而是作为一名囚犯,自愿请罪和进行交易。 听完他的故事,沉衍觉得挺有道理的,同时也发出心中的疑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上仙若不信,可到人间随便问一人。” 沉衍思索良久,才转头看向凤兮,“山主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凤兮白了沉衍一眼,心里骂道:沉王八,还记得我才是山主。同时给沉衍使眼色,表示自己还被他捆着,且不能讲话。 沉衍这才一拍脑袋,差点还忘了这茬,赶紧解开禁语咒,凤兮就吼道:“姓沉的,你先给我把捆妖链解开!” “给你解开可以,但不能动手,否则还把你捆起来。” “……” 凤兮在心里默默问候了沉衍的亲戚们,然后强颜欢笑,保证自己绝不动手,沉衍这才一声“收”,把捆妖链给收回袖子里去了。 凤兮嘴一撇,到底是谁发明了这捆妖链,连她们这种善良可爱的小妖都不放过,果然可恶。 想起正事,才幽幽问卿月:“既然你都把事情交代了,那我留你还有何用?” 卿月沉吟了一会,说道:“不错,你既已知道他们有随时攻来的可能,必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但若留我在归兮山,我比你们都了解他们的招式,自然也懂得如何快速破解。” 凤兮眨眨眼,就是帮她出谋划策抵抗那群老东西呗。不过让他们自己人来研究如何对付自己人,她倒是会轻松很多。的确是个不错的交易,一个身份而已,她还是给得起的。 凤兮眼珠子一转,又说道:“可我归兮山不养闲人。” 沉衍听着眼角都忍不住跳了跳,这丫头好坏啊,非得这么压榨人家。 卿月愣了好一会,才信誓旦旦地说:“我懂医术。” 这时,凤兮眼睛发光了,赶紧捂着心口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故作柔弱地说:“那啥,卿月先生,我虽为山主,可自小体弱多病,每次一学完别的小姐姐打扮,就会变得不怎么漂亮,不知先生可否为我诊一脉,开副药什么的?”说着还不住地朝卿月眨眼。 沉衍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说道:“凤兮,你这是眼睛坏了吧。” 凤兮心里瞬间一万只羊驼跑过,沉衍这嘴巴太毒了,她不过是想学着话本子里的小姐们,向心仪的公子暗戳戳表明心意而已。 当下立马瞪圆了眼瞧着沉衍,沉衍败下阵来,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也别装了,明天给你拿两粒太上老君的驻颜丹来,保准你以后不用打扮也漂亮。赶紧去捉两只鱼来,今天吃烤鱼。” “你自己不会去啊?” “想不想要驻颜丹了?” “得嘞,”凤兮从王座上跳下来,欢快地捉鱼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说:“我本来就长得漂亮嘛。”说话时,一脸傲娇。 “说吧,你想问我什么?”卿月见沉衍支走了凤兮,就猜到他想说些什么。 沉衍回头一笑,“不是想问你什么,是警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杀了修仙者是要遭反噬的,你之前,是想拉着凤兮同归于尽吧。”沉衍好笑地看着他。 卿月脸上闪过一丝急促,开口反驳道:“我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反噬。” 哼,死鸭子嘴硬。沉衍想着,也不再深究:“我不管你来这凤兮山想做什么,但你最好不要打凤兮的主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这回换卿月笑了,“你喜欢凤兮?” 沉衍被这么一问,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心底的秘密被窥探了一般,却又强迫自己说:“不喜欢。” “不喜欢还这么担心她?” 沉衍气结,“不用你管,总之我不喜欢她,担心她是因为我亏欠她。”然后抬脚就走,否则好像要被说服了一般,好像他就是喜欢她一般。 只是沉衍没听见,在他走之后,大殿里独剩卿月一人,他说: “不喜欢的话,那我便喜欢她好了。” 第五章 灵樊之境(上) 第五章灵樊之境(上) 自那以后,卿月在归兮山任医师一职。每天除了给各妖看病外,还得不断想出防御之术的改进方法。 这些天临近归兮山二长老启巫的七百岁生辰,凤兮思来想去,决定去一趟灵樊之境,寻来那绾玉镯,作为送给启巫的生辰礼。 归兮山上最早出现的族类是鸟妖,而凤兮又是最早出现的,所以自称为山主,二长老启巫不过只比她晚了一百年,算来,启巫该唤她一声“姐姐”。 在生辰大典举行的头两天,凤兮悄悄带了几个随从就去往灵樊之境了。之所以悄悄咪咪去,不惊扰旁人,是因为众所皆知,灵樊之境乃由一头身形堪比天地的巨型苍狗看守,凡是进山取绾玉镯的,皆被其吞噬,自古以来,未有生还者。凤兮有此打算,不告诉其他人,是不想让他们担心。 凤兮离山出走一日时,众妖毫无察觉。 还是第二日,常来凤兮山吃喝的沉衍上仙,发现了凤兮的不在。起初还以为凤兮去山里头哪个河边捉鱼摘花了,可是找遍了整座山也不见她的身影,沉衍这才感到不妙,连忙去找启巫,询问此事。 当沉衍一步迈进长老殿时,就看到座椅上的男子,坐得挺直,银发随意散在肩上,一袭白衣加身,长长的银色睫毛轻轻颤着,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着,低眼漠视着座下跪着的人。 想当初,他与凤兮的婚事就是他带头反对的,理由就是他俩一仙一妖,在一起不合适。所以,沉衍对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见他匆忙而来,启巫抬眼不屑地道:“上仙今日来我长老殿有何贵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经常光顾归兮山的上仙,去遍了整座归兮山,都未曾他进过他这里一步。这回,是第一次。 沉衍走上前去,才发觉地上跪着的,是归兮山的第一个凡人——卿月。 启巫瞧见了他的微微惊讶,开口说道:“卿月先生正为我献上生辰礼。” “哦!”沉衍一拍脑袋才记起来,明日便是这归兮山二长老的生辰,好歹他也在归兮山混吃混喝了这么多年,如此盛大的一个日子,还是记得的,“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大,长老的生辰就在近日,沉衍来得匆忙些,还未曾备好贺礼,在这儿,先提前恭贺二长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罢,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还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 启巫的眼角跳了跳,他比他还不知小几百年,这样拜他,他怕承受不起。 “但我今日来并不是为此事,我来,是想问问二长老,是否知道凤兮去了何处?”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启巫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平常不都在山主殿嘛,或者在哪处玩也说不定。” “这正是在下想问的,凤兮已经一日未归山主殿了。我寻遍了整座山,都不见她的踪迹。” “这……” 启巫这才低头寻思起来,昨日好像的确一整天都未见过凤兮,她去哪了呢?但是她法力高强,去哪应该都会没事的。 这样想着,启巫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哎呀,她肯定没事的……” 话还没说完,一小妖慌慌张张地跑进殿来,“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启巫看得愣了,硬是没追究该小妖的行为成何体统。 “报……报告二长老,山主她……她被困在灵樊之境,现在还没出来……” 卿月听罢,心头一惊,就听见启巫骂道:“混账!怎么不早点来汇报!” “我们……” 不等小妖回答,启巫就看到眼前掠过一抹蓝色的身影,等他回过神来时,沉衍已经在大殿门口了,还头也不回地说道:“二长老,我去取你的生辰礼,就先行一步了!” 余声久久回荡在宽旷的大殿内。 启巫无语。 卿月无语。 小妖无语。 …… 沉衍腾着云还想着,那灵樊之境可是他早年创造的,那只头大苍狗其实也是他养的,只是那狗被他养得有些凶残,凡事觊觎他藏在境中的绾玉镯,都会被它一口吞食…… 这样想着,不觉催动了脚下的云,加快速度。 凤兮,你不要有事啊…… 灵樊之境处处仙气缭绕,紫色的天荨花开得遍地都是。 沉衍赶到灵樊之境时,整个境内空无一人,除了天荨花烂漫地开着。 沉衍走在其中,小心翼翼,深怕破坏了此刻的美好。这灵樊之境虽说是他创造的,但几百年未踏足过了,从内心来讲,还是有点点抗拒的。 可这并不耽误他寻找凤兮。 循着记忆,沉衍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灵樊之境的深处,还未进去,就看到一人一兽的身影,那人好像是坐在那头巨兽的背上,因为背着光,沉衍并不能辨别那是谁。除了那头巨兽,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养的苍狗。 只是那人…… 沉衍想着,那一人一狗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头顶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沉衍?” 沉衍抬眼望去,竟是他以为被苍狗吃了的凤兮,愣在原地,一脸惊讶。 “凤……凤兮,你……它……” 沉衍看看苍狗背上的凤兮,又看看巨型的苍狗。 “哦,”凤兮从苍狗背上轻跃而下,这才想起,之前她带着小妖与苍狗对峙,以为要和苍狗进行一番殊死搏斗时,叫小妖赶紧回去搬救兵。可没想到,小妖前脚刚离开,这巨型苍狗就趴在她的跟前,还不住吐着舌头,一脸温顺的样子。凤兮试着摸了摸它的头,它便起身带她去找绾玉镯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好像认识我一样。” 而此时,苍狗突然变成了一只普通大小的狗,满身金毛,看上去异常可爱,正冲着沉衍不停汪汪叫着,听上去,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凤兮好奇地问道:“难道它也认识你?” 沉衍瞥了一眼金毛犬,嫌弃地说:“怎么可能?怕不是被我英俊的样貌折服了。” 苍狗内心:折你个大头鬼,劳资明明是你放在这人都没有的地方养着的好吗??? 这样想着,一口就咬上了沉衍的脚踝,还打死不撒口…… 第六章 灵樊之境(下) 第六章灵樊之境(下) 等到凤兮好不容易把苍狗从沉衍脚踝上拉扯下来后,苍狗一赌气,往灵樊之境深处跑走了…… 凤兮扶额,叹气。 看了一眼地上的沉衍,关怀道:“听说这苍狗,人妖魔神都吃,你没事吧?” “……” 沉衍嘴角抽了抽,你都说它什么都吃了,还问我有没有事,我这像没事的样子吗? “我扶你起来吧。”说着,凤兮伸手去扶沉衍,“你来灵樊之境是找我的吗?” “废话,”沉衍顺着她的手起身,但也不敢完全依靠着她,怕一不小身就把她这小小的身体给压垮了,“还不是听说你遇到了危险,我这才……” 沉衍忽然停住没往下说,好像明白了什么,有些恼怒道:“凤兮,你坑我!” “唉”,凤兮叹了口气,兀自说道,“你下次,不用来救我了,我拖着一个大油瓶也是很累的。” “我可是上仙!” “嗯嗯,”凤兮点头,“我知道。” “……” 那只臭狗居然敢咬他,等他好了一定要好好收拾它! 沉衍转而又想到了什么, “凤兮。” “嗯?” “那个绾玉镯,你真的要送给启巫吗?” 凤兮点点头,“别想了,不会送你的。” “……” 沉衍再次无语,我是这个意思吗?!绾玉镯好歹也是我家祖传的东西,就这么被你拿了送人吗?!沉衍越想越觉得生气,也不知那只臭狗发什么疯,居然就把这镯子乖乖送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那镯子上雕着只凤凰,女凤男龙,你把这样的镯子送给启巫,不太合适吧?” 沉衍试着问道。 “你说的有道理,可你怎么知道上面有只凤凰?” 屁话,这只镯子本就是我的,我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心里是这样想的,到底还是不敢说出来,“怎么说我也是个上仙吧,对这镯子一早就有耳闻了。 而且我还听说,这镯子本是一对,另一只上面雕的是只战龙。” “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们天界早就传腻了好吧。” “你的意思的是,这本是鸳鸯镯,我送给启巫应该送那只雕有龙的?” 鸳鸯镯是没错,不过谁让你送他龙镯了。 沉衍汗颜。 “那另外一只在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听说过。” “……” 因为沉衍的脚伤,两人回归兮山的路变得十分漫长。 走了大半天才遇着赶来的启巫,启巫见自家山主搀扶着沉衍,一脸惊愕,“沉……沉衍上仙,你不是来援救凤兮的吗?” 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沉衍看了他一眼,不愿意解释。 倒是凤兮笑了笑:“启巫,你来扶着他吧,我手有些酸。” “什么?我扶着他,凤兮你没开玩笑吧?!” 启巫有些错愕。可是凤兮并不打算理他,越过他看到了后面的卿月。手上一松,疾步向卿月走去。 卿月温润地笑着,像极了夜里的白月光。 “卿月先生也来了啊。”凤兮狡黠地笑着,拉着卿月就往前走,丝毫不管身后沉衍与启巫的嚎叫。 “凤兮,你回来!”沉衍气急败坏地喊她。 凤兮装作没听见,“卿月先生,那灵樊之境有一只好大的狗,凤兮差点被吃了呢。” 说着,还向卿月眨了眨眼。 卿月好笑地看着她,立马心领神会,接道, “那山主我们先快快回去吧,卿月好生为您瞧瞧。” “先生说的是。”凤兮头也不回地拉着卿月就跑了,边跑还边说,“上仙,启巫,我先回归兮山让月先生替我瞧瞧,你俩慢慢来,不用担心我!” “……” 沉衍启巫满脸黑线。 山间的小道上,凤兮卿月一前一后地走着。 凤兮在前面叽叽喳喳讲着在灵樊之境的趣事,卿月就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夕阳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倒显得有些岁月静好。 “对了。”卿月突然一拍脑袋,从怀中掏出一株绿油油的草,摊在手心。道, “这是仙乌草,很难得的。我这两天寻遍整个山头才找到两株,一株给了启巫做生辰礼,还有一株给你。” “诺,吃了法力会大涨的。” 凤兮瞧着仙乌草片刻,才道:“你不要吗?” “相比于我,你更需要。”卿月依旧笑着,温润如玉,让凤兮心头一暖。“它还有驻颜的效用。” 凤兮一听驻颜,眼睛里立马闪出两道精光,“当真给我?” 说着盯着卿月手中的仙乌草,眼睛一眨不眨。 卿月见她盯着却不拿,善意地把仙乌草往前递了递,“是给你的,拿着吧。” 凤兮这才放心地接过仙乌草,光明正大的揣进自己的广袖中。还特意提醒道,“这是你白送我的啊,可不能要回去了。” 卿月好脾气地道,“是是是,白送的白送的。” 要说凤兮为何对驻颜如此执着,是因为从小看人间的话本,里面都说女子需要长久保持姣好的容颜,才不会被郎君抛弃。 虽然现在用不上,凤兮先早早收集好了能驻颜的东西,反正以后迟早用的上。要是用不上,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可是凤兮并不知道,她们妖族的生命可是长长久久,一般不会轻易老去。特别是鸟妖,生命更是漫无边际。 就这样,凤兮揣着仙乌草和绾玉镯回了归兮山,心情别提有多愉快了,就出了一趟山,收获了不少东西,可真是令人兴奋。 然而远处,沉衍和启巫互相抱怨的声音,一路上从未间断…… 第七章 狐狸精白洛青 第七章狐狸精白洛青 离启巫的生辰虽说还有几日,但整个归兮山已经开始忙起来了。 花妖们都在催着自己开出启巫喜欢的花,玲珑鸟正在编写启巫喜欢的曲子,小鱼妖们希望跳出启巫喜欢的舞…… 其实不仅是归兮山,其他山头也开始准备起来,但是每次只能允许其他山头的山主前来参加宴会。 山主来送礼,顺便捞一点归兮山的灵气。 其实就是个变相的买卖。 但只要出了这归兮山,山主都不会记得归兮山的具体位置,所以除了凤兮的邀请,是没有谁能找到归兮山的。 这些日子,凤兮就忙于去别的山头邀请山主。 这日才去完隔壁山,就看到小妖们纷纷赶往山腰。凤兮好奇,也跟着去看。一路上才得知,是山腰的那只青狐从人间历劫回来带了一样好东西,那东西差不多和琥珀一样大,外表红彤彤的,裹了一层晶莹的糖衣,咬在嘴里酸酸甜甜,今日去的小妖,都有机会尝上一颗。 说到这只青狐,他是归兮山中唯一一只狐狸。不知道什么原因,归兮山自古以来就不盛产狐狸,但这只青狐确是和凤兮一同诞生的,就法力而言,其实他俩不相上下。 狐狸狡猾,为了逍遥自在,在选山主那日硬生生装病没来,凤兮就顺理成章成了山主,那狐狸成了大长老。 算起来,她和那狐狸还算是青梅竹马。 凤兮这样想着,不觉叹了口气。 到了那狐狸的住处,看到眼前的景象,凤兮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只见一青衣男子,慵懒地躺在床上,随意挽了个发髻,媚眼如丝,露出两节莲藕似的手臂。 外面众妖排着长队,他就在里面柔柔地唤着婢女,拿出他带回来的东西,挨个发下去。 凤兮气不打一处来,拨开众妖就冲进殿里,双手叉腰霸气地站在他面前。 感到自己面前突然罩了一层阴影,青衣男子这才悠悠转醒,声音好听得如深山里的甘泉。 “谁啊。” 凤兮怒视着他,“白洛青,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白洛青微微一愣,看清来人后,连忙起身安抚道:“哎呀,凤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狐狸精天性就是这样。” “别生气嘛,来坐下,请你尝尝我带回来的好东西。” 说着一边拉着凤兮坐下,一边唤来婢女,拈起一颗红亮亮的不知什么东西,还未等凤兮开口,一不留神就塞到她的嘴里。 “你……”凤兮感到白洛青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就要吐出来。 “哎哟,”白洛青及时制止了她糟蹋美食的行为,转而劝道,“凤兮你先尝尝嘛,很好吃的。” 闻言,凤兮感到嘴里一阵香甜蔓延开来,忍不住一口咬下去,酸味又从中迸出来,酸甜混在一起,让凤兮有种沉溺其中的感觉。 见凤兮吃完一颗,白洛青询问道:“好吃吗?” 凤兮木讷地点点头,还在想着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白洛青已经递过来一袋子这个东西了。 “喏,这一袋凤兮全带走吧。我要和其他小妖们分享了。” “……” 赶我走? 凤兮一把拉住白洛青的衣袖,连忙问:“这是什么?” “放心,不是毒药。”白洛青一笑而过。 “这是什么?”凤兮也不肯轻饶,追究道。 白洛青不理她,自顾自地分发着这个小东西。凤兮见他不回话,就一直跟着他,就在他旁边,也不说话。 “唉,”过了一会儿,白洛青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交给一边站着的婢女。 他转过身来盯着凤兮,是从未有过的正经。 凤兮也瞧着他,突然紧张的气氛让她有些不自在。 “冰糖葫芦。” 白洛青突然开口,“这是冰糖葫芦。” 此时凤兮也没在追究这是什么了,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青青,你是不是,要离开归兮山了?” 对于凤兮的逼问,白洛青实在避无可避。 “凤兮,你要记得,我一直都是归兮山的妖。” “你为何要走?” 白洛青苦笑出声,“此番历劫,我遇到了一个我想要永远保护的姑娘。” “我会去凡间,守护她生生世世。” “你的情劫,没有渡成功?” 妖的情劫,若归位为妖,还记得那人的话,是渡劫失败。 仿佛过了很久,白洛青看着凤兮,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个字。 “嗯。” 凤兮吐出一口长气,要知道,妖渡情劫失败,就会把自己的一辈子,献给那人。 早已知道是不可改变的事情了,凤兮只好任由他去。 “什么时候去?” “启巫生辰完后。” “不再回来了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嗯,”凤兮假装云淡风轻,“祝你幸福。” “你也是。” 凤兮大步跨出他的住处,好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才一出来,凤兮山就刮起好大的风,吹得凤兮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揣着那一袋糖葫芦回到山头,正好启巫,沉衍在大殿里等她。 见她回来,启巫跳下来,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欢快:“凤兮,你今日去哪了?我听小妖们说,白洛青回来了……” “嗯,我去看了他。” 说罢,凤兮把手中的袋子一扬,启巫妥妥接着那袋有点重量的东西。 “这是什么?” 启巫忍不住打开来看,入眼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果子。 “冰糖葫芦,”凤兮不再看他,转身向外面走去,“青青带的礼物。我去卿月那给他送些……” 沉衍看着凤兮猩红的双眼,不觉皱了皱眉头,“凤兮!” 凤兮恍若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外走去,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白洛青要走的事实,他啊,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俩生在归兮山,长在归兮山……如今一人有难,她却只能袖手旁观。 她浑浑噩噩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晚风吹着夕阳下的山头,又吹红了凤兮的眼。 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滑落,凤兮说,是风太大了,一定是风太大了。 归兮山的山主,从未如此难受过。 (请记住我家青青小天使,后面要考的,划重点) 第八章 夜下长谈 第八章夜下长谈 “凤兮?” 听到有人叫她,凤兮抬头看去。 “卿月……” 卿月远远看到凤兮满脸泪痕,微微错愕。当下加快了脚步,向凤兮走去。 “怎么哭了?”卿月柔声问道。 “没……没有。”凤兮胡乱抹了一把脸,赶紧拿出冰糖葫芦,说:“你快尝尝,这是青青给我们带的好吃的。” “青青?” 凤兮一愣,想起卿月才来归兮山,自然是没见过白洛青的。 就着晚风,和卿月并肩坐着,就这样讲起来从前…… 那时候归兮山还只是一片荒山,山里没有一个生灵。凤兮是归兮山的第一只鸟,也是第一个修成人形的妖。 她刚修成人形不久,就去别的山头捉了只还未有灵识的青色狐狸,她把狐狸扔在草地上,转头就去找柴火,因为她看到以前的人类都是生火烤肉来填饱肚子的。 谁知,当她抱着一捆干柴回到之前的地方时,青狐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青衣男子,眉眼生得极其阴柔。 吓得凤兮怀中的柴禾散了一地,指着白洛青的手都在颤动,“你……你……” 白洛青纳闷地看着她,偏头一笑:“我什么我。” 那应该是凤兮第一次见到好看的人,白洛青朝她这么一笑,她感觉周围都化了一般,双眼一黑,直直向前倒去。 白洛青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哪知她在彻底晕过去之前,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把我的狐狸偷吃了?” 说罢,便不醒人事了。 凤兮再次醒来时,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只是不远处坐着的…… 脑袋一痛,凤兮才恍惚记起自己晕之前,好像看到了一个偷吃她狐狸的人。 白洛青感到她醒了过了,连忙回头又是一笑,“你醒啦?” “你谁啊。” “我是归兮山的妖啊。” “我也是啊。” “我是你要吃掉的那只狐狸。” “我是一只鸟。我……”凤兮愣住,反应过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你刚刚说你是只啥?” 凤兮感到后背一阵发毛,要是刚刚他心怀不轨,估计自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是只青狐,就是你要吃掉的那只。”白洛青依旧笑着,那笑容看起来纯良无害,实则却让凤兮感到阵阵悚然。 “你,你别笑了。” “怎么了?我笑起来不好看吗?”白洛青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地就用手把自己的嘴角往上提了提。 凤兮嘴角一抽,道,“行了行了,别搞了。我叫凤兮,你叫啥?” “好的,凤兮。我叫白洛青。” “……” 日子就在凤兮和白洛青的打打闹闹中过了百年。 后来就有了启巫,有了很多的妖怪化成人形。 只是归兮山再也没有狐狸一族的妖怪出现过,白洛青是归兮山的第一只狐狸,也是唯一一只狐狸。 “所以,白洛青和你是青梅竹马咯?” “对啊,好兄弟那种。” “……” “可是我的好兄弟以后都不会在归兮山了。” “为什么?” 因为,白洛青下山渡情劫,失败了呢。 他归位妖身,却没有忘记他的劫,那个姑娘,于他而言很重要吧?所以他才什么也不管,哪怕不要归兮山,也要去守着她。 可是,凤兮并没有说。白洛青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她告诉别人,他渡劫失败了呢? “卿月,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卿月忍不住笑出声,“那日你说喜欢我,是什么感觉?” 凤兮白了一眼他,“我不过是见你长得好看罢了。” 说着说着,月亮上了树梢,隐在淡淡的雾气里,朦胧却清雅。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凤兮好奇地看过去,“你不是说你喜欢你的师妹吗?” “呵,”卿月低头一笑,“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只是小师妹说喜欢我,我觉得我也应该喜欢她。更何况,我也不反感和她在一起。” “……” 凤兮听他往下说。 “在我印象中,我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我从来不理解他们说的世间冷暖,到底是什么” “你的父母呢?我记得凡人都有父母的。” “不知道,”卿月摇了摇头,“自我有记忆以来,我身边就只有师傅。他不爱笑,我错了他会狠狠训斥我,我做的好,他也不会鼓励我。” “后来,师傅成亲了,他变得爱笑了,也逐渐收了好多师弟师妹,他还把他的女儿领入师门,作为我们的师妹。” “自他成亲以后,我就发现师傅他,变得爱笑了。我一直在琢磨其中的奥秘,后来师妹告诉我,我应该要多笑笑。” “师妹活泼,可爱,让人忍不住跟她一起玩,久而久之我也学着他们,嘴角时刻挂着笑。” 凤兮听到这,有些惊讶。 学着? “你没听错,就是学着。” “他们说,笑是表达情绪的最好方法,可是……” “哪怕我都学会笑了,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是情绪,成亲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就和你想知道什么是‘喜欢‘一样,我笑着,只是想证明我并不是另类。” “所以说,凤兮,” 凤兮望向他,卿月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亮,月光下,他看起来那么开心,“别着急,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我们都会明白的……” 听完卿月的遭遇,凤兮好像有点点释怀了,雾气稍稍淡了点,月亮娇羞的露出一角,周围好像变得清明了起来。 “回去吧,夜深了。” 卿月起身,把凤兮给的糖葫芦揣在兜里,其实他在人间的闹市也见过这种东西,人间是一串一串的,小贩扛在肩头,大声吆喝着,有些父母路过时,把孩子抱起来,小孩顺手就就拿走了一串。 哪是卿月瞧着,只觉得那鲜红煞是好看,只是从未吃过。 凤兮踩着月色回去时,沉衍忽然从墙角窜出来,眉目间又是清冷之色。 “我都听见了。” 凤兮脚下一顿,有时候真猜不透眼前的男子。 “听见了又怎么样呢?” “你从未在我面前哭过。” 沉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看到凤兮与卿月相坐在月色下,相谈甚欢的情景,心里觉得特别不舒服。 他与她认识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 他觉得有些不甘。 “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凤兮绕过他,兀自走向房内,任由沉衍站在原地。 那晚夜深之时,也不知是谁,一声重重的叹息声,伤感了归兮山…… 第九章 喜宴 第九章喜宴 启巫生辰的这天,归兮山一派喜气之景。 各大山头的山主都前来祝贺。 等到歌舞表演完,是各大山主的献礼。 不知是哪座山的山主突发奇想,送的生辰礼竟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妖。 凤兮本来无太大兴致的,撑着腮在那边闭眼休息,突然听着一声欢呼,才悠悠睁眼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见那女妖,从天而降,穿着暴露,蒙着一层面纱,黑发如瀑,一双大眼水灵灵的,由此不难想象出其惊人的美貌。 凤兮撇撇嘴,心里只觉得这女妖穿成这样,有失体面。 送这女妖的山主,看到众妖的反应,自豪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乃我布谷山最漂亮的狐妖,还望启巫长老喜欢。” 启巫自小长在归兮山,对情事可谓是一窍不通,听那山主一说,小脸立马变得通红。 凤兮听罢,打了个哈欠,她以为那山主不过是把那狐妖送过来给启巫吃的,还想着自己从未吃过狐狸肉,这正好是第一次。 可是,那山主接下来说:“启巫长老若是喜欢,我便让怜儿在此好好服侍长老了。” “怜儿,还不快谢谢启巫长老?!” “是,”那被唤作怜儿的女子一开口,甜甜的嗓音就俘获了众多男妖的心,“怜儿,多谢启巫长老。” 说着,浅浅作了个揖。 凤兮一听炸毛了,这敢情不是送过来吃的啊! “那个谁,我不是说了进归兮山不能带其他妖吗!” 被叫做“那个谁”的山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好歹同为山主吧,这样叫我不太好吧。 这样想着,还是恭敬地回道:“凤山主,既然启巫长老喜欢,怜儿从今往后便是归兮的人了。” “什么叫我喜欢?” 启巫这时候再不济也听出来了,这山主是想把人留在他们归兮山啊。 “呵,我归兮山二长老都这样说了,山主把人从哪带来,待会就带回哪去吧。再说,我们归兮山也不缺狐狸精。” 说着,还瞥了一眼,那狐气十足的女妖。 在凤兮看来,真的没有他们归兮山的青青好看。 想着白洛青,这厮就刚好踏进门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小巫巫,我来看你……” 话还没说完,这厮就伸出鼻子嗅了嗅。 “凤兮啊,这大殿内怎么有股狐sao味啊……”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内心皆是无语。 凤兮扶额,青青啊,你别忘了你也是只狐狸精啊。 只见白洛青转头往那女子身上凑,闻了又闻,旋即一拍手,欣喜道:“没想到姑娘和我是同类啊!” 那女子见白洛青比较好说话,故作姿态地答道:“回公子,我乃布谷山下的小妖……” 还没等她说完,只见白洛青好看的眉头一皱,嫌弃道:“什么啊,你不是山主?不是山主也能来参加宴会吗?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吧……” 然后不再理她,自顾自地介绍自己带来的生辰礼。 众人皆以为这白洛青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却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这归兮山怕都是神仙,惹不起惹不起。然后都为这献上女人的山主,偷偷捏了一把汗。 白洛青带来的生辰礼,是西王母山的翡翠玉一块。 接下来是凤兮,众人都听说凤兮为了准备这份生辰礼,可是不畏生死去了灵樊之境,今日对那传说中的绾玉镯可终于能看一眼了。 哪知凤兮骄傲地说,“小启巫啊,我今日带来的礼物是若赤山的血莲镯一对,将来你可与我未来弟妹,每人一只。” 启巫眼角抽着,极不情愿地收下礼物,小声嘀咕道,“不是要送我绾玉镯吗?” 凤兮一听,忍不住敲了一下启巫,“想得美,绾玉镯才不给你呢!” “哼,我还那么担心你。” “你还看不上血莲镯咯?”凤兮假装生气,“不要的话我可拿回去了。” “别别别,刚刚开玩笑的。血莲镯怎么也是上古宝物不是?嘿,谢谢我山主了!” 说着,启巫把血莲镯悄悄藏进衣袖里,像极了凤兮藏驻颜丹的样子。 宴会一直持续到夜晚,归兮山的大厨今日做了一手好菜,把众妖招待得心满意足。 凤兮吃自家厨子的做的饭菜,从小吃到大,从未腻过。 其实厨子大叔本也不是归兮山的妖,凤兮想不起来是哪家山头来的了,她刚成山主那会,大叔就带着妻儿子和女儿前来投奔归兮山。 起初,凤兮是不太愿意的,后来折服于大叔的厨艺之下,大叔就为归兮山做了好几百年的饭。 不得不说一句,大叔一家都是虎妖,全都长得黑黑胖胖的,但也是凤兮感觉最亲切的。 趁着众人不注意,凤兮悄悄地溜出了宴会,像往常一样潜进了厨房,锅里正煮着鱼汤,凤兮随便找了个小勺,舀出一点砸吧了一口,香,是真香! “凤兮?” 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吓得凤兮手一抖,勺子掉进了了鱼汤里。 凤兮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嘿嘿笑着,“聂大叔。” “唉,”聂叔远,无奈地将小勺子夹出来。凤兮尴尬地只能在一旁夸鱼汤好喝。 聂叔远早已习惯了这小丫头总往厨房跑,每回都会给她私自准备一些好吃的。 “宴会上的东西不好吃?”聂叔远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宴会上的东西哪有大叔你专门为我做的好吃呀,嘿嘿。” 聂叔远从怀中掏出一只纸包着的泥鸡,凤兮没有接,有些嫌弃,“叔,这是个什么东西啊,这么脏。” 只见聂叔远的大刀一切,泥塑鸡里面的荷叶香突然散发出来,引得凤兮只咽口水。 “呵呵,”聂叔远一脸骄傲,“快来尝尝吧,这是我新发明的叫花鸡。我在鸡的内部混了些荷叶的碎屑,又在外面包了几层荷叶,然后裹一层泥,包两层蜡纸,放火上烤三四个时辰,这道菜啊,我叫它荷叶叫花鸡!” 凤兮很自然地撕下一个腿,去完外面的包装,显露在眼前的就是一只金黄的,飘着荷香的鸡腿,忍不住一口咬下去,肉质特别有弹性,皮酥酥脆脆的,肉嫩嫩的,这是凤兮吃过的最好吃的鸡! (吹爆我们聂大叔的厨艺!) 吃着吃着就变成了,凤兮油腻腻的双手,抓着最后一只鸡腿,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问道:“聂大叔,我婶儿和小笙去哪了?” 聂叔远肥肥胖胖的身子蹲坐在一旁,还在洗着菜叶。 “哈,”聂叔远的手飞快地翻动着,“前些天隔壁山有个娃子看上了我们家小笙,你婶儿今天带小笙去看看合适不,合适了就嫁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我和你婶儿都商量好了,这事要是成了再跟你们说。”聂叔远突然话锋一转,“我说闺女儿,你可有哪个心仪的人?” 凤兮很认真地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叔,你说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喜欢?这感觉吧,我也说不上来。你瞧,我喜欢你婶儿,喜欢你小笙妹妹,他们一生病或者一难受,我这心啊也跟着揪起来。” “我知道了。您说的那种喜欢,就好比我喜欢这归兮山,它好我便好。” “啊?”聂叔远着实没听懂这个比方,他就一厨子,想那么多干嘛。虽然在他的认知里,喜欢是对人的,可是对山的喜欢…… “应该是这样的吧。” “谢谢你,聂大叔!我明白了!”凤兮油着双手,欢喜地跑了出去,她好像有么些明白,喜欢是什么了吧。 (那只狐妖是想写成女二的,可是想想后面的剧情,我的心狠手辣的女二,怎么可能仅凭颜值呢?对不起这plmm了,我尽量让你多活几章。) 第十章 醉酒 第十章醉酒 月色当头,凤兮十分开心。 想起自己埋在山里最大的梧桐树下的梨花酿,迫不及待地去挖了几坛出来。 这些年来,凤兮除了对收集驻颜的东西有兴趣外,还酿得一手好酒。 趁着月色正浓,凤兮抱着几坛桃花酿,摇摇晃晃地往卿月住的方向走去。 好东西要和知己分享,好酒要和好友一起喝。 “卿月,你在吗——” 狭小的院子里回荡着凤兮的声音。 “凤兮?” 卿月闻声,立马披了件外衣出门。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卿月早已吹灯入寝,听到凤兮的呼唤,这才从睡梦中醒来。 “没事就不可找你了吗?” 凤兮小脸微红,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甘甜的酒香。 “这是你酿的?”卿月有些无奈,看她抱着一怀的散浓烈香气的酒。 “嗯,”凤兮乖乖地点点头,一边把怀里的酒放在凉亭的石桌上,“卿月,陪我说会话吧。” “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 冰凉的手要扶上凤兮的额头,却被她赌气般地拂开。 “我没醉!我只喝一点点……” “嘿嘿,都怪我酿的酒太香了……”说着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偌大的院子里听得格外清晰。 “那你想聊什么?” 卿月也无语了,既然她说没喝醉,那就没喝醉吧。 “卿月,我悄悄告诉你哦。嗝,我知道……我知道喜欢是什么了。” 凤兮醉醺醺地抱起一个空坛,把它举过头顶,不住地打量, “就如我喜欢我的梨花酿。我喜欢它的味道,可是要是它酿的不好,我便不会喜欢它了……” “卿月,你懂了吗?” 卿月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深怕一不小心就跌倒了,赶紧起身扶着她,“懂了懂了,天黑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要!”凤兮嘟着嘴,一把从卿月手中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我……我不要你送,我这么大个人了,我自己能回去!” “不对,我要妖,是妖……嘿嘿。” “卿月,”她歪着脑袋,盯着那扇木门,有些疑惑,“你家的门,怎么上上下下的啊……” 卿月叹气,还是上前扶着她,她却不住地抗拒,“不要,你不要扶我,我可以的……” 卿月正愁怎么安抚凤兮时,“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沉衍一袭蓝衣站在门口,眼里已是随时可以爆发的怒气。 凤兮听到声响,循声看去,好像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忽地就撇开卿月的手,跌跌撞撞向沉衍跑去,“噗通”一声,措不及防就落入了沉衍的怀抱,淡淡的海味环绕着凤兮,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她瘫在他的怀抱里,下意识就唤着:“沉衍,沉衍……” 月光下,那蓝色的身影显然一顿,随即柔声哄道,“凤兮,我们回去好不好?” 凤兮的意识快要模糊了,脑海中只有个声音在说“兮兮,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闻着那好闻的海味,嘴角微微上扬, “好,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回家……” 说完,便沉浸在这温暖的怀抱中,不愿再醒。 沉衍看着小猫似的凤兮,心里又气愤又心疼。气愤的是,这么大半夜她来找别的男人,心疼的是想到了凤兮和他的关系…… 总之最后,他轻轻地拦腰抱起凤兮,对卿月留下一句警告,“你最好不好打她的主意。” 然后潇洒而去。 呵,凭什么? 你沉衍亲口说不喜欢她,却又不许她和别人接触,这是什么道理? 院子里,卿月被气得笑出声,“可是凤兮,你怎么醉的时候,也能一眼认出他来呢?” 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除了卿月自己,归兮山再没人听到过这句话。 就连凤兮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偏偏能准确无误地跌入沉衍的怀抱。 第十一章 梦境 第十一章梦境 这是哪? 周遭一片白色,一眼望去除了白茫茫一片,再也见不到丁点其他的色彩,可是—— 我要去哪? 在这个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的地带,凤兮双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跑去,可是周围的景物却不见一丝变化,凤兮辨别不出方向,但十分笃定她正在往某个地方奔去。 凤兮跑得口干舌燥的时候,远处好像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小点——那是什么? 根本由不得凤兮停下来歇会,径直就跑了过去,快要接近那抹灰点时,凤兮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再次抬眼望去时,才发现之前看到的灰色小点,不过是一处石台罢了。 这一看不要紧,再看着实把凤兮惊在原地。 只见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红色飞絮,在凤兮面前渐渐汇聚成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背对着她,长发如瀑,凤兮并没有感觉到风,但女子火红的衣袍却猎猎作响。 凤兮走上前去,正打算开口询问时,心里陡然一阵莫名心酸, 眼眶突然一片温润,一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眼泪竟不受控制地接连滑落。 这里是哪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凤兮一步步走上前去,只想看清楚女子的样貌。是谁?到底是谁? 怎的如此熟悉? 凤兮越走越近,那女子好像有所感应,竟缓缓转过身来。快了!就快看清她是谁了! 千钧一发之际,凤兮心头一跳,下一刻,眼前就是熟悉的房梁,刚刚——是梦。 从梦中惊醒的凤兮,好像还未缓过神来,双眼无神地看着房梁,一声不响,只是一抬手,就触到了眼睑上温热的痕迹。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房内的另一边传过来,这熟悉的感觉,好像和梦里的那种感觉是一样的。 眼前突然放大的是陌云那张干净白皙的脸,凤兮并没有着急推开他,只听他继续阴阳怪气地说着:“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会喝酒啊?” “唷,怎么还哭过呢?” 凤兮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木讷地问了句,“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回倒是陌云愣了一下,还未等他说话,凤兮便兀自地说着:“怎么可能呢?我不过一只妖,怎么可能见过天上的神仙。” 凤兮说这话时,躺在床上安静得像只悄无声息的蝴蝶,双眼空洞,毫无生气。 陌云瞧着她这样,心里十分难受,过了好久,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凤兮的脑袋,发出一声不可捉摸的叹息, “要是我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早些遇见你,说不定我们就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了。 凤兮的空洞的眼神,让陌云顿时有些慌乱,他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急忙说: “我想起来天界还有点事儿,我先去处理,凤兮你,好好休息。” 说完,慌张地走出房门,在迈出房门的那一刻,陌云长舒了一口气,他在害怕,他怕凤兮想起之前的一切,到那时候,她肯定会恨他的吧。 但愿,她一直不要想起。 而我,会竭力弥补。 陌云如是想着,踏着白云回了天界…… “凤兮,我进来了——” 来者是卿月,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不等凤兮同意,卿月抬手就推开房门,衣袂飘动,伴风而来,温润如玉。 “我为你熬了些滋养的汤药,来,趁热喝吧。” 卿月自顾自地在床榻边坐下,端着汤药,欲要喂给凤兮,还不忘嘱咐道: “你啊,就是昨夜喝了些酒,吹了些许凉风,受了些风寒,好好休息几天,便无大碍……” 凤兮机械地张嘴,喝药,眼神却丝毫没有离开卿月头顶的房梁,卿月说了些什么她丝毫没有听见,只是忽然想起什么,才转眼看向卿月。 “卿月,你说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东西呢?” 卿月一愣,转而又恢复了温和的“招牌笑容”,“你可有想起来什么?” 凤兮闻言,转头又不说话了,嘴巴一开一合,不久便把卿月熬的汤药喝得干干净净。 卿月起身,总感觉凤兮要说些什么,可是她不愿开口,他也不想逼迫。 “凤兮,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卿月一如既往地笑着,说不定晚些来,她就会说了。 “卿月。” 在他转身要走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做了个梦。” 卿月停下来,再次坐回原处,静等着凤兮的后文。 “梦里我看到一个姑娘,她穿着红衣,背对着我。不知为何,我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可是,当我走近想要看清她时,我突然醒了,醒了以后,有个声音告诉我说,她,就是我。” “我再看陌云,也有同样的熟悉感。” “所以卿月——” 凤兮着急地望向卿月,好像他会告诉她答案一样, “我是不是之前忘了什么?看到那个女子,我为何,忍不住想哭?” 卿月静静地听她说完,此刻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安慰道, “我也不能确切告诉你,你究竟是否忘了什么。只是,看到她你会觉得难受,也许这是一段难过的回忆,面对难过的回忆,我们有很多处理方式,忘记,何尝不是一种恰当的选择呢?” 凤兮安静地听着,心里渐渐不再那么执着于过去,是啊,既然当初决定忘了,现在凭什么要想起呢? 卿月瞧着凤兮逐渐清明的眼神,心里了然那个大大咧咧的凤兮应该恢复状态了,这回起身,终于不再有所顾忌。 来时伴风,去时如风。 凤兮想着之前看的话本,里面说,假如别人让你愉悦了,千万别忘了道谢。 于是冲着卿月离去的背影,吼道,“卿月,谢谢你!我很喜欢你!” 某月脚下一顿,险些摔倒在地,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走了出去,只是凤兮眼尖,瞧到卿月差点摔倒后,无情揭穿, “卿月,你走路慢些!小心摔倒!” 没人看见卿月听见这话时,眼角不住地抽了抽。 而屋外,半路杀回的陌云看到这一幕,心里是难免的苦涩,究竟为何,他无从得知。 第十二章 别样的情愫 第十二章别样的情愫 紫色的天荨花开得遍地都是,天荨花地的正中央,直直屹立着一棵千年参天常青古树。 无论何时,古树的枝头一直都是枝繁叶茂,其中的根根青藤,从叶隙间千垂百落,远远看去,像是一处挂了珠帘的闺房。 树下的男子,背靠树身,墨发长垂,身着蓝衣,手里一壶酒,不住地灌向自己。身旁趴着的大狗,慵懒地闭着眼,感受这从上面滴下的酒水,耳朵一动一动的,似是不太耐烦。 透明的酒从滚动的喉结处滑落,从树叶间漏下来的柔光,似是一支神奇的画笔,描绘着紫色花丛中男子精致的侧颜。 “我说沉衍上仙,你能不能不喝了,我的孩儿们都被你的酒熏枯了。” 苍老的声音无奈地响起。只见沉衍身后靠着的大树,逐渐浮现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此处是凤兮熟悉的地方——灵樊之境。 在沉衍还是名声显赫的战神时,他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后来把他们家祖传的绾玉镯藏在这里,也是沉衍突发奇想,藏完后再也没有想起。 沉衍烦躁地看了一眼身下恹恹的天荨花,手一挥,还剩半壶酒的酒壶,在空中留下一道完美的痕迹,随后酒壶落下的地方,又蔫了一大片天荨花。 树里的老头再也忍不住了,化了身赶紧跳出来,迅速捡起那壶“祸害”,插着腰盯着地上枯了的花,心疼地说: “哎哟沉衍,你能少祸害我的孩儿吗?” 天空好像飞过一群乌鸦,小老头没有听见意料中的身影,为了避免尴尬,赶紧转过身吹胡子瞪眼地瞧着一脸颓然的沉衍。 “你说你小子,没事就来祸害我的孩儿,你自己好好算算,这几千年你让我多少孩儿在襁褓里就夭折了?” 沉衍丝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眼前蹦跶着的白胡子白头发的小老头,说道, “绾玉镯这账我还没跟你算。” 小老头闻言,眼珠子“轱辘”一转,立即反驳道,“我要不是那天睡着了,怎么会让那丫头片子轻易拿走呢!还不是怪你养的臭狗,不知道发什么疯要带她找那破镯子……” 被唤作“臭狗”的苍狗,听着话一下从地上蹦起来,二话不说直冲那老头“汪汪”大叫,只是老头袖子一挥,便把苍狗隔绝在了另一边。(苍狗内心:要不是老子打不过你,否则我早就把你这老不死的咬残废了!) 没了苍狗瞬间清净,小老头掏了掏耳朵,然后凑近沉衍跟前,一脸讨好地说, “沉衍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说不定老头我可以帮你一把!” 小老头常青说着,还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不过——” 常青话锋一转,突然是一脸八卦,然后清了清嗓子,捋了捋胡子,说道, “你这幅模样,老朽之前见过啊,之前月老那小子思凡的时候,跟你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你小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常老头一脸坏笑,沉衍这小子这副模样,他应该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沉衍白了他一眼,虽说这话不怎么中听,但心里的某处还是不经意被戳了一下,莫非,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对她只有亏欠,这老头乱说的。 这样想着,沉衍开口道, “死老头儿,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一直都是孤家寡人,无伴无侣的,别说女仙,女妖都怕是没见过几个,你怎么就知道我有心上人了呢?” 问题被抛回去,常青气愤地跳起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老头我好歹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再说了,我也是有喜欢的人的。” 最后一句,常老头直接不好意思地讲了出来。小眼神不断试探着沉衍的回应,只是沉衍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驾云而去,同时还不忘敷衍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喜欢彩玉山的那位娘娘。您老都说了几百上千遍了,也不见有所行动,您可要加加油,否则那位娘娘最后可不知道要嫁给哪位上仙了。” “你!臭小子——” 沉衍离去,徒留常老头气得原地跳脚。 看着沉衍的身影消失在层层白云中,常青转身想回到树身里,想起不久前拿走绾玉镯的那个丫头,不觉咕哝一句,“那丫头,怎的有些眼熟……” 又突然想到了几千年前的那只凤凰丫头,忍不住摇头叹息,自从那凤凰丫头走了后,沉衍这小子茶不思饭不想,这么多年总算有喜欢的人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好事。 “不想了不想了……”常青摇了摇头,今天这是怎么了,老想起以前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踏进树身的前一刻,常青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果然那只苍狗还在结界外瞎蹦跶,抬手一挥,大方地为它解了禁锢,苍狗冲到常青方才所在的位置时,常青早已不在原地。 (苍狗内心:死老头,又回去睡觉!) 沉衍腾着云,漫无目的地在云层里穿梭,本来是想回天界的,可不知怎么,脚下的云竟带他到了归兮山。 归兮山本就是一处灵秀之山,山外的结界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所以找到归兮山也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沉衍心里想着是赶紧回天界,脚下却不受控制的往山顶走去,心里慢慢妥协,他想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回去。 夕阳染红了整个山头,晚风轻轻吹着。 沉衍到了山头才发现早有人来了,那人在不远处站着,墨发如瀑,一袭红衣,在夕阳的映照下,沉衍的眼睛有些刺痛,她想起来了? 感受到来人,凤兮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毕竟这地方,也只有她和那个人知道。 “凤兮。” 沉衍先开口打破这神奇的静谧。 凤兮缓缓转过头来,顿时一阵风迎面而来,凤兮乌黑地长发随风而起,火红的裙角也随风飘摇。 沉衍恍惚在原地,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凤兮?” 四目相对间,沉衍好像听见自己心底的某处,别样的情愫正在发芽。 第十三章 承认喜欢她 第十三章承认喜欢她 “沉衍!”凤兮看到他,三步并作两步跨步上来,拉着他就往山下走。 “我就知道你在这,今天是聂大叔家小笙小妹妹出嫁的日子,小笙非要你去。” ? 该是沉衍疑惑了,虽说他和归兮山大厨聂叔远交情不是很深厚,但是他的女儿聂小笙差不多却是他看着长大的。 那小丫头以前是个小胖妞,平时乖巧听话,叫干啥就干啥,他带着小笙没少干过坏事,凤兮气得也拿他没办法。 可如今小笙要成亲了,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聂大叔前几天才告诉我的,我以为小笙跟你说了。像是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凤兮回头瞧了他一眼,说道。 沉衍心中的疑惑解了大半,只是还有一件事, “你怎么突然喜欢穿红色的了?” “不好看?” 沉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头答道,“不好看。” “……” “小笙让我穿红色的,她说好看。我想着今日她大喜日子,就顺着她的心意来。” 听她这样说,沉衍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刚刚见到她时,他还以为几千年的事情,她都想起来了。 前面扯着他的凤兮感到他的不对劲,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一本正经道, “你怎么有些紧张?” 沉衍看她突然停下来看着自己,之前没认真看过,突然仔细一打量,发现凤兮长得还挺好看的。 虽称不上倾国倾城的那种绝美,但凤兮胜在清秀,圆溜溜的杏眼里,似乎闪着异样的光彩。 见凤兮直勾勾盯着自己,沉衍突然有些不自在,慌忙移开视线,左顾右盼支支吾吾地答道, “没……没紧张啊……” 这左顾右盼不要紧,但一瞧就看到了凤兮紧拉住自己的手,大脑“嗡”的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我……” 凤兮看沉衍愣在那,不耐烦地回他,“你什么你!” 然后顺着他直愣愣的目光看去,就见他盯着自己的手,以及被她紧拉着的他的手。 像是被灼伤一样,下一秒凤兮“唰”的一下,赶紧抽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刚刚有些着急,没注意。” 按她以往看过的话本子里,女主牵了男主的手,就要以身相许的。 可她实在是不经意占了他的便宜。 凤兮赶紧扭头往前走着,“走了走了,小笙还在等我们呢。” 凤兮在前面走着,却没发觉身后的沉衍并没有跟上,他站在原地,耳根渐渐发烫,也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刚才凤兮牵过的手,暖暖的很舒服。 “喂,赶紧走了。” 凤兮不满地回头催他。 “来了来了……” 沉衍这一天,心里就跟被暖阳照过似的,心花怒放。 待嫁的闺房里,小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凤兮沉衍来了,连忙迎上去,甜甜地叫着, “凤姐姐,云哥哥。” 凤兮一看小笙,欢喜得不得了,牵着小笙的手就往里走,还不住地夸道, “小笙真是越长越漂亮,今天是归兮山最好看的人!” “噗嗤”,小笙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凤兮今天如她所说穿了一身红艳,毫不夸张的说,凤兮真的适合红色。 “凤姐姐今天穿红衣服也很好看哦。” 小丫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只小狐狸似的。可是众所周知,归兮山仅有白洛青一只狐狸。 凤兮被夸,老脸一红。羞涩地从袖中抽出一支金钗来,她说, “小笙你坐下,让我为你别上这支同心钗,从今往后啊,你们夫妻一条心,遇到什么困难,都一起度过。” 那只同心钗是三界仅有的一支,钗身通体金黄,钗尾是两个同心圆,中间嵌着一颗罕见的血玉,十分宝贵。 小笙眨眨眼,强忍泪意,“凤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煽情啊,这一点都不像你。” 凤兮弯下腰来,轻轻抱了抱小笙,轻声说: “以后有谁欺负你,你就回归兮山来,凤姐姐替你收拾他,在外就不要委屈了自己,我会好好照顾叔叔和婶婶的。” “知道啦,我才不会委屈自己呢,凤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小笙再也忍不住感动,趴在凤兮的肩头小声抽泣起来,突然想起什么,她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沉衍,向凤兮撒娇道, “凤姐姐,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和云哥哥说几句话。” 凤兮捏了捏小笙的脸,打趣道, “什么话我不可以听啊,小笙学坏了。” “才没呢!”聂小笙抬手打掉凤兮使坏的魔爪,“凤姐姐你就先出去嘛~” 面对小笙的撒娇,凤兮一向是没有抵抗力的,这才妥协道, “好好好,我这就出去让你俩好好说悄悄话。” 临走前,还不忘威胁沉衍,“你要是带我坏我小笙妹妹,看我饶不了你!” …… 凤兮一直觉得一天很长,当小妖吆喝道,“吉时到——”时,凤兮第一次觉得时间其实那么短。 送着小笙上了花轿,几乎归兮山的妖都随着去了隔壁山,隔壁山也是极其热闹。 喜堂内,新娘子身材窈窕,新郎官眉目清秀,看上去倒也般配。 凤兮忍不住抹了一把热泪,以前的那个小胖妞如今长大了,通过坚持多年的减肥,如今已是个落落大方的大姑娘了。 沉衍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问了句,“你哭什么?” 凤兮闻言立即就瞪过去,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啥了,是啊,她哭什么? “小笙不过是嫁到了隔壁山,想回归兮山可随时回去,所以,你哭什么?” 沉衍讨打的声音再次响起。 凤兮一直找不到适合的理由,只得转移话题,“之前小笙跟你说了些什么?” “想知道?” “也不是,就是挺好奇的。”凤兮心思被戳穿,嘴硬道。 “哦,那就不告诉你了。” ??? 不告诉我了?不告诉就,不告诉呗。 凤兮很有骨气地往旁边一挪,暗自发誓不再和沉衍讲话。可是不一会,这份骨气就随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凤兮往回一挪,手肘碰了碰正襟危坐的沉衍, “喂,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沉衍恍若没有听到,但嘴角已不自觉向上翘起,说了什么? 小笙说,云哥哥,我看得出你喜欢凤姐姐,你要加油哦,不要让别人抢了去,以后要好好对凤姐姐。 她说他喜欢凤兮,他竟然一点也不反感,如今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他承认——他喜欢她。 第十四章 莱月山(一) 第十四章莱月山(一) 自聂小笙嫁去隔壁山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归兮山看似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实际情况却让凤兮一天天脑袋疼。 据守着结界的小妖说,人间那群老东西好像发现了归兮山的入口,现在正商量着如何攻打归兮山的策对策。 这几天凤兮一有空就往卿月的住处跑,不停催促着卿月赶紧想出破解的办法。 妖怪和人类的身体结构是不一样的,要想有效对付那群人类,就要根据妖怪和人类不同的特点,制造出一种有利于妖而对人不利的东西,这样,哪怕人类发现的归兮山,但有这种东西的庇护,人类无论如何都进不来。 凤兮支着脑袋,听着卿月的想法,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想着便也就开口问道, “卿月你不也是人类吗?” 卿月侧头微微一笑,声音好听的不像话,“对啊,可是把这种东西放在结界外面,这样不就好了吗?” 凤兮醉了,被卿月的颜给迷醉的,就算再看上卿月几百年,她也不会觉得疲惫,听他这么说,不住地点点头, “卿月说得对!有道理!真聪明!可是这样,你就出不去归兮山了呀?” “归兮山这么好,我为何要走?” 卿月依旧笑得那么好看,凤兮看得痴了,都忘了回话。 卿月好笑地见她又看自己看呆了,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凤兮,回神啦!” “好的!” 凤兮这才及时收住口水,整了整衣襟,“你刚刚说啥?” 卿月笑着看着她,也不回话,等她自己想起来。 凤兮一拍脑袋,顿时想起来,刚刚卿月好像说……想到这里,凤兮不确定地问出声, “你刚刚说,你以后都不会离开归兮山?” 卿月还是不说话。 得到卿月的默认,凤兮心里忍不住窃喜了一下,还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故意问道, “当真一辈子不回人间?” “当真。” “那你的小师妹怎么办?” “故人已盍然长辞,吾辈不便扰她清净,有心记挂即可。” 凤兮又想到话本里说的,男女若互相真心喜欢,一人若去,另一人是不会轻易释怀的。 但卿月这样,倒像是释然的很。 “你真是喜欢你师妹?” “我想,也许是的。” 凤兮嘴角抽了抽,心想,也许?是的? 卿月果真是修仙正派,真够狠心的。 凤兮不愿再讨论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东西了吗?既能防止外人进入,又不会干涉山内的活动。” “此物须无形无色,覆盖面广且轻盈方便,我思来想去,唯有‘雾’,能满足这些特点。” “嗯嗯,”凤兮不住地点头,反正听也听不懂,倒不如积极配合,“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卿月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如是相告,“其实,此‘雾’的制作我一人就可完成,但是我需要一种毒草,须到归兮山外取来。” “什么草这么麻烦,在哪个山头,我可通知那山主让他送来。” “莱月山的银昙草。” 凤兮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又问了一遍,“哪座山?” “莱月山。” “什么草?” “银昙草。” “……” 莱月山是座什么山啊? 自古以来,三界都知道这莱月山是座“杂草丛生”的荒山,比那灵樊之境还要荒蛮。 所谓“杂草丛生”是说,哪里长了千千万万各种各样的草,有百年难得一见的仙草,也有世间极毒的毒草。 卿月要的银昙草,便是莱月山土生土长的一种毒草。该草每株都泛着银光,株顶一般都开着一朵雪白的小花,却没有一片叶子。 这种草虽然好看,但却剧毒无比。此种草的发现还是几千年前,仙医许昙在莱月山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的毒草。 后来为了纪念他,后人们都把这种草叫做银昙草。但世间大多的医者都只在医书上见过这种草。 凤兮犹豫再三,还是犹豫出声,“真的要这种草吗?” 要知道去一趟莱月山,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卿月坚定地点了点头,“除了这种草,别无其他选择。我答应过你要护归兮山周全,就一定会做到!” 凤兮迟疑了很久很久,她想,既然她是一山之主,就有责任要守护归兮山。于是,她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卿月转头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坚决,本想拒绝的话语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再一次确认她的想法, “你要清楚此番前去的危险。” “我知道。作为归兮山的山主,我必须要挑起守护归兮山的责任,况且,你早就是我归兮山的一员了,你都能为归兮山不顾危险,我又怎么能畏惧呢?” 卿月看着瘦小的凤兮,想当初第一次见她时,她毫无形象地剔着牙,不像一山之主却像极了山头的小土匪;现在看来,像是忽然之间长大了一样,从山匪到山主,瘦小的身躯,扛起了整座归兮山。卿月由衷地敬佩。 “给你三天时间,安排好归兮山的事情,三天后,我在出口处等你。” 卿月难得的严肃。 “过了这遭,咱以后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凤兮依旧嬉皮笑脸,想要气氛不要那么沉重。 “沉衍启巫那边……” “放心,”凤兮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保证他们不会知道的,免得他们又担心我。我都多大的人了,不对,我都多大的妖了,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卿月看她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话, “凤兮,不是照不照顾的问题。这次面临的是生与死,不是儿戏!”卿月见她如此风轻云淡,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心里生出了几分恼怒。 方才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凤兮,眼下也听出了卿月的气愤。 卿月看着她此时默不作声,闭了闭眼,选择给她留条退路, “凤兮,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就回去,我不怪……” “卿月,我不后悔,我也没想过后悔。” 不等卿月说完,凤兮突然打断, “我刚在想,倘若真的遇到危险了,我该如何让你平安回到归兮山,毕竟,只有你才能做出你所说的——‘雾’。” 凤兮认真的样子,让卿月心里一惊,胸腔处仿佛有一股暖流流过,这么多年,原来还有别人,是为他着想的,就是这个瞬间,卿月好像突然明白了,究竟什么才是笑的真正意义…… 这一次,他笑得像冬日里的第一抹春光,真心实意,他说, “凤兮,谢谢你。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活着回来,我一定能守好这座归兮山,请你不要管我,遇到危险,请你千万千万,不要管我……” 第十五章 莱月山(二) 第十五章莱月山(二) 三日后,晨,归兮山出口处。 卿月早早等在那里,平日散着的一头乌黑长发,今也高高束起。似乎是起的太早,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微露,随着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是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一般,煞是好看。 凤兮背着包袱,远远跑来,就看到卿月负手站在那,一袭白衣,好像遗世而独立的翩翩公子。 这要早几天前,凤兮肯定天天犯花痴,但这关键时刻,凤兮忍不住也得死死憋住。 于是,凤兮轻手拍了拍卿月的肩膀,道, “猜猜我带了什么?” 卿月好似一早就猜到了,淡定地回过身,淡定地反问她, “梨花酿?” “聪明啊!一猜就猜到!” “……” 卿月扶额。 “我们又不是去游玩,你带酒干嘛?” “嗯——或许,遇到危险时,我们可以喝个酒,壮壮胆?” 凤兮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勉勉强强憋出这样蹩足的借口。 “咳。”卿月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当真要带?” 凤兮犹豫了一会,道:“带!” 卿月无奈,摇了摇头,道:“你开心就好。” …… 待两人隐蔽地出了归兮山后,一路走下来,发现灵山不愧是灵山,处处充满了小妖的精气,假以时日,必当成形。 “凤兮,山里的事,你可都安排妥当了?” 卿月突然变的严肃。 “妥当了,妥当了。”凤兮漫不经心地答道,“本来是想叫白洛青那小子回来帮忙看着的,奈何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他,只好先交给启巫了。” “沉衍上仙呢?” 听到这话,凤兮笑了,“我归兮山的事儿,与他有何关系?” “我以为你信任他。” “不不不,他这人虽说是个上仙,但也是个散仙,归兮山交给他,不靠谱不靠谱。” 凤兮连连摆手道。 卿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便也不再说话。 只是走到人间岔口时,卿月突然停了下来。凤兮在前面走着,步伐轻快,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 “凤兮,”卿月开口,语气里有些犹豫,“我……我想回趟人间看看。” 前面走着的凤兮,脚步突然放慢,最后她停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兮?” 卿月试着询问。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趟人间吧!正好,我也没去过,说不定还能遇上青青!” 凤兮语气里尽是欢快,虽然她内心里对人间很反感,但是这是卿月最后一次回人间了,她总不能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卿月愣在原地有些错愕,他没想到凤兮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很好奇刚刚她想了些什么,但最终也是忍住没有问出口,只是在心底默默哀叹了一声。 …… 与此同时,归兮山。 长老殿内,沉衍阴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手中攥着的锦帛,一言不发。 启巫才处理完事务,大步跨进殿口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居然在长老殿内见到沉衍。 只见沉衍定定地站在那,似是没看见启巫。启巫感到自己被忽略了,赶紧装模作样清咳了一声,但沉衍丝毫没有反应。 启巫只得几步上前,生出五指在沉衍眼前晃了晃, “我说沉衍上仙,你在我这干嘛?” 感到一双白皙的手从眼前掠过,沉衍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启巫一眼,二话没说,直接把那帛书往桌上一拍,给启巫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启巫见他离去,想到刚刚的那一眼,不觉有些后怕,他……好像是生气了? 想不明白,启巫挠了挠头,顺手拿起沉衍拍在桌上的锦帛,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出游几日,勿念。 ——凤兮” ??? 启巫就纳了闷了,凤兮这臭不要脸的,怎么出山去玩老不带他这可不行,下次自己也得偷偷出门玩去,让她一个人处理山事。 这样想着,启巫一抬头就看到刚刚才走的人,眼下又火急火燎地回来了。启巫见他脚下生风似的直朝他疾步而来,那气势让他有些招架不住啊,还没来得及擦擦额角的汗,刚想悄咪咪抬脚往后退时,沉衍却突然停了下来,抬眼问道, “她去哪了,知道吗?” “啊?”启巫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沉衍白了他一眼,转身又离开了。 徒留启巫一个人在大殿里一脸困惑, 这都什么人嘛,一个个跟疯癫了似的……再说,我哪知那没心没肺的山主去哪了呢? 而凤兮卿月这边, 人间,梧桐林。 卿月带着凤兮穿过了一层又一层的小树林,他说小师妹的墓地在桐浅山的深处,师傅之所以把师妹葬在那,是因为桐浅山处处生着梧桐,他希望师妹来生能如那梧桐一般,安静、内敛,下一世,要投个好人家,做个大家闺秀,享尽人间欢乐。 越过层层梧桐树林,眼前屹立着的是一块还是崭新的墓碑,恰好说明了墓里的人刚去不久,墓碑两旁摆放着的白色菊花,菊花还是新鲜的,好像不久前才有人来祭拜过。 卿月低头捡拾着碑前的枯树枝,一缕墨发从耳畔不经意间滑落,这番的情景看得凤兮心潮澎湃。 这该死的好看…… 由于来得匆忙,卿月并未带任何祭品,突然想到凤兮带的梨花酿,只得与她暂借了一坛。 酒才开封时,一股清香甘美的味道立即充溢着卿月的味觉,之前他竟然没发觉这酒居然这么好闻? 凤兮不小心看见他脸上的微微惊讶,骄傲地挺了挺胸脯,道: “我酿的梨花酿可是三界一绝呢!” 卿月闻声,这才回过神来,顺着这话就问了一句:“你怎么确定世间就三界?” “嗯?”凤兮有些错愕,呆呆答道:“大家都说世间有三界呀,难道不对么?” 卿月低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却未回答这个问题,“这酒怎会如此清香?” “啊?”凤兮还未回过神来,听见卿月这么一问,脸上瞬间又洋溢着骄傲的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可是加了我的独门秘方的!” 凤兮说这话时,竟一点不觉羞愧,明明是他们山的大厨聂叔远尝过她的酒后,告诉她在酿的时候多加几滴桃花浆,这样梨花的香味会和酒味愈加混合,既不失酒的醇香,也不乏花的雅味。 如今她说这是她的独门秘方,倒也不觉脸红,山大王不愧是山大王,跟土匪没什么两样。 “秘方是什么?” “你猜。” 凤兮一脸神秘,倒是卿月十分平淡地笑了一下,答道, “加了几滴桃花浆。” “别吧!这你都知道!?” 酿酒这方面卿月也算老手了,这点小把戏他如何不知道,凤兮一惊一乍的样子倒逗笑了他。 “你笑什么?” 凤兮看他莫名一笑,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卿月转身就把怀里抱着的一摞树枝往外一扔,朝凤兮挥了挥手,愉悦道:“有空请你尝尝我酿的酒!” “你还会酿酒?” 卿月蹲在碑前摆弄着酒,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轻笑一声:“你猜。” “我……”凤兮小脸一红,别开脸小声嘟囔:“切,幼稚!” 卿月耳尖一动,一手挽着衣袖,一手举着酒杯,缓缓起身,手腕稍倾,在碑前的空地洒了一圈酒水。凤兮站在他的身后,自然瞧不见他眼神的浅浅笑意。 “葛筱筱……”凤兮歪着头,照着碑上的字念出声来,“原来你师妹叫葛筱筱啊。” 凤兮说着,边把手搭在卿月肩上,一副好兄好弟的模样。 “是呀,筱筱她……”卿月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越发上扬,语气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她呀,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闻言,凤兮皱了皱眉头。卿月真的喜欢小师妹吗……为何在她的坟地前,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伤感?修仙正派,果真绝了七情六欲吗? 卿月似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反常,伸手摸了摸冰冷的碑身,语气也淡了下来:“筱筱,是师兄对不起你,希望你来生,能遇到比师兄更适合你的人。” 突然的伤感让凤兮压下了满心的疑惑,凭着常年看话本的经验,伸手拍了拍卿月的肩膀,出声安慰道:“节哀顺……” 话还没说完,卿月突然一个回身拉着凤兮就往回跑,等到凤兮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跑了不知多久,突然一个闪身,俩人躲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此时凤兮还是一头雾水,伸手戳了戳眼前的卿月,问他:“怎么了?” “嘘,”卿月回头朝她做了个手势,小声说道:“外面有人。” 有人? 凤兮赶紧闭眼,聚气凝神放出自己的妖灵,四周探寻了一番,居然发现有几个修仙者在不远处找着他们。 可是,那时候她怎么没发现?不应该啊……难道说,卿月的实力比她强了不知多少? 凤兮对着卿月的后背,不禁又流露出痴呆的眼神,想卿月要医术有医术,要法术有法术,关键是会酿酒还长得还好看,这到底是何方圣神?竟生得如此完美。 此时的卿月,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寒凉,身形不禁颤了颤。 【小剧场】 启巫:喂——凤兮,你啥时候回来? 凤兮:啥?我会什么?我会酿酒啊。 启巫:我说,你去哪了?啥时候回来? 凤兮:啥?你想卿月了?等会啊,我这就叫他听电话。 启巫:我说!你!什么!时候!…… 凤兮:你说啥?我在山里信号不好,先挂了。 嘟——嘟——嘟—— [启巫怒摔手机,转而又跟着小妖去张大娘家审理小马归谁案] 第十六章 莱月山(三) 第十六章莱月山(三) 感受到凤兮不怀好意的目光,卿月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某女一脸痴呆地瞧着他。看了看她这副模样,卿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伸手扯了扯被她紧紧拽住的衣袍。 “凤兮,松手。” …… 某人恍若没有听见,还是呆呆地看着他,卿月也不急,任由她看着,眼角的笑意越发泛滥。 最终还是卿月先败下阵来,修长的手指在凤兮额间轻轻一点,语气里带了些打趣的玩味,“人都走了,还看!” 感到什么冰凉的东西点过自己的额头,凤兮这才从遐想的意境里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冲卿月咧嘴笑开,“刚才说了啥?” “我说,你先松开我的衣衫。”卿月好脾气地说道。 闻言,凤兮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捏着一坨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被拽皱了衣袖。凤兮讪讪一笑,假模假样乖巧地放下卿月的衣袖,还拍马屁似地顺了顺上边的褶皱。 “嘿……嘿嘿……” 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尴尬地笑两声。 然而,尴尬的时候总有应景的尴尬事情发生,就好比现在,在这狭隘的山洞里,凤兮的肚子“咕——”的一声,响了个彻底。 虽说是个山大王,在好看的男子面前,凤兮也是要面子的啊。这肚子一叫,她的脸也“唰”地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这可是几百年来的第一次啊,此时她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噗嗤,”卿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饿了?” 凤兮嘴角抽了抽,怎么之前就没发现卿月这么讨打呢?也不管尴不尴尬,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朝着卿月就是一个白眼。 这还是卿月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凤兮,不似山头那个大大咧咧,没有一点姑娘家的小头头,此番模样倒像是个腼腆的小女子,见着邻家少年郎时的娇羞姿态。 这样想着的时候,卿月眼里的笑意越发温柔。 凤兮再次看得愣了,不自觉伸手就想摸摸他的眼角,那里好像开了朵花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触碰。 “卿月,你笑起来时,眼睛里有花诶……真好看。” 听到这番话,卿月立马收敛的笑容,在她手指快要触及的一刻,伸手打掉了她的手。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任由着她胡来。 “卿月?”凤兮有些不满地看着卿月,怎么连碰一下都不可以了? 小气! 而卿月则是迅速地别开了脸,冷着脸不在看他,语气也冷了几分:“外面的人走了,我们也尽快赶路吧。” 话一说完,也不等凤兮,卿月就兀自离开了山洞。 凤兮感受到他的变化,也不来及思考刚刚哪里做得不对,连忙跟着出去了。 眼看夕阳快要没入山头,凤兮还未进一丁点食物。饿得实在没了力气,凤兮就跟在卿月的身后鬼哭狼嚎。 “啊——走不动了,好饿啊——好饿啊——” “卿月,好——饿——啊——” 此时的凤兮,饿得就差没趴在地上抱着卿月腿,赖着不走了。 后悔啊,出山的时候为了带酒,一点吃食都未曾拿,这酒还壮烈地在某某人的小师妹的墓前牺牲了…… “诶哟。”凤兮摇头晃脑地走着,突然脑袋一痛,抬头就看到面前屹立着一棵参天的大树,再四处找着卿月,凤兮看到那一抹白色的衣角时,卿月才淡定地合上了嘴,呵呵,看到我要撞墙了,都不提醒我! 凤兮一堵气,就地坐着了下来,撇了撇嘴,嚷嚷着:“我不走了!我饿了!” 本以为卿月对她再生气,这会气应该散德差不多了,谁知道卿月只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喂!卿月!” 那一抹白色直到消失在黑夜深处,都未做任何停顿。 凤兮一瞬间慌乱了,想要爬起来跟上去,奈何阵阵饥饿感让她实在没了力气,身体往后一倒,就这样躺在满是星星的天下,凤兮只觉得好累啊,或许睡一觉起来,肚子就不饿了呢……如是想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凤兮再也撑不住着困意了,脑袋昏昏欲沉,就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凤兮感到一阵烤鸡的香气勾得她心底不住酥麻,好香,这究竟是什么? 迷迷糊糊的她好像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团微亮的火光,好温暖,我……这是在哪? 眨巴了两下眼,凤兮这才看清了,卿月正坐在不远处,面前生着一堆篝火,火上好像烤着什么香气四溢的东西,还发出“滋滋——”的声响。 凤兮揉着瘪了的肚皮,慢吞吞走了过去,这一瞥不要紧,倒是瞥了见了那火上的东西!那是—— 烤鸡! 外表被烤得金黄,在火光的映射下,还泛着一层金灿灿的油亮的光芒。此时卿月还将整只鸡转动了一圈,金亮的油水顺着鸡身欲滴不下,惹得烟火一个纵跃,瞬间吞没了那滴油滴,徒留下酥脆的外表…… 凤兮眼巴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美味,不等卿月叫她,伸手就想去取下那只鸡。 “啪!” 卿月举着根短枝,猝不及防地敲了一下凤兮的手背,一脸严肃道:“这么烫不知道?坐着,我取给你。” 卿月顺手就抄起一片不知哪找的树叶铺在地上,迅速取下火中的烤鸡,放于叶片上,等它稍凉后,扯下一只肉质极嫩的鸡腿,递给凤兮。 上一刻还委屈地吹着微红地手背,下一刻凤兮就坐在了卿月的身侧,接过他递过来的肥嫩的鸡腿,一边笑嘻嘻地敷衍着说:“知道了,知道了。”,一边不顾形象的抱着鸡腿啃了起来。卿月的厨艺真是好啊,一只野山鸡都能做得这么好吃,凤兮更加期待卿月做的梨花酿了。 “咦,”凤兮顿了顿,看到卿月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你不吃吗?” 卿月捣弄着火堆,也不抬眼看她,“你不早嚷着饿了吗?快吃吧,吃完好好休息,明早该到莱月山了。” 凤兮属于那种打了她一巴掌,再给一颗糖就好的妖,对于之前的不开心早已忘得差不多了,胡乱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点着头说:“吃吃吃,吃了就休息……” “对了,卿月,”凤兮借着火光歪头看着他,突然嘿嘿一笑说:“今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闻言,火光拉长着的身影显然一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卿月将短枝往外一扔,背对着凤兮就躺下了。 凤兮满嘴糊着油,只觉得卿月今日的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罢了罢了……还是吃肉吧。便又大块朵姬了。 翌日,莱月山。 凤兮看着遍地的花花草草,突然感觉自己一个脑袋变得两个大,那些花草看上去长得都差不多,即使拿着卿月给她的银昙草图纸,也就是不知道从哪开始找起。 卿月一低头就看到她满脸困惑,开口道:“你在这先等我寻一株。” 说罢,卿月往上撸了撸袖子,露出两节白皙修长的手臂,借着阳光,凤兮看得有些头晕目眩,特别是看着卿月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凤兮差点没一跟头向前栽去。 “凤兮,你过来瞧瞧!” 温润如玉的男子回头叫她,还挥了挥手中一株通体银白的短草。像是昨日的不愉快都是想象出来的。 凤兮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故作姿态,踩着小碎步向卿月跑去。 不知为何,和卿月在一起的这几日,自从那日在山洞见了卿月的笑,那种笑跟她以往在归兮山看到的都不大一样,总感觉那时候的笑,好像是他发自内心的…… 而此时不远处,卿月看到凤兮跑来的精致小巧步伐,身形不自觉恍了恍,她的步伐为何如此精致短小? 等凤兮跑过来时,只见卿月手中躺着一株银色的小草,草顶还开着一朵精巧的小花,纤细的草身没有一片叶子。 凤兮拈起那小小的一株,不住打量,道:“还真是没有叶子的草啊?” 凤兮转头就看到卿月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你下次……好好走路。” 好好走路? 凤兮想了想刚刚跑过来的情景,并没有什么异常啊,只不过是学着话本里的姑娘而已。 带着疑惑正想问卿月时,只见他又埋头去找其他的银昙草了。凤兮便兀自嘟囔了几句,把银昙草往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一扔,抽出腰间的图纸,也开始找了起来。 莱月山到底是座仙山,连夜晚的到来都是静悄悄的,周遭的雾气慢慢聚拢在一起,皎洁的月亮也缓缓探出羞涩的脸庞。 不对! 天黑的太早了! 卿月好看的眉眼瞬间凝重起来,周围瞬间黑漆漆的,怎么回事?他感受不到凤兮的灵力! “凤兮!” 卿月朝着黑暗处叫了一声,企图听到一声回应。可是周围安静得像是从未有过生灵一般,这让卿月的心骤然一缩,连忙回忆最后一眼看到凤兮的方向,他下意识地抬脚要往前走,却看见不远处渐渐显露出一个妖娆的身影——卿月眉头一皱, 不是凤兮! 【小剧场】 沉衍:(幽幽地看了作者一眼)我不配拥有出场? 书行:急啥,一边儿玩去! 【大家可以猜猜,出现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第十七章 莱月山(四) 第十七章莱月山(四) 看清来人后,卿月冷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对面的女人,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扭着纤细的腰肢,一步一步向卿月走来。 “殿下,别来无恙啊。”女人柔媚道。 面对卿月的冷眼,她丝毫没有惧怕,反而笑着伸出手指柔柔地在卿月的胸膛处画了个缱绻的圆,两人之间暧昧无限。 卿月倏地抓住女人不安分的手,冷着脸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凤兮呢?” 闻言,女人微微一愣,看着被卿月握着的手,轻笑一声,另一只手优雅地覆了上去,来回把玩着卿月的手,答非所问:“啧啧……殿下的手还是这么凉。” 卿月好看的眉皱了皱,不动声色地从女人手中抽出手来,“来找我所为何事?” 女人看着突然空了的手,低头粲然一笑,转而把脸埋入他的胸口,吐着温气道:“妾身只是想殿下了而已。”女人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殿下放心,妾身并没有对那只土鸟动手。” 她感受着他胸膛的冰凉,却听不到所谓的心跳——是的,卿月是没有心的。 她本以为他没有心,不可能对三界的任何人动感情,可是她看得出来,他在面对那个叫凤兮的女人的时候,隐约有了感情的苗头。 “殿下该不是对那土鸟动心了吧?”这么想着,妖娆的女人也就问出了声。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卿月像是胸口被细针扎了一下,也不顾女人的感受,猛地一把就推开了她。 “殿下?”被推开的女人一脸不可置信。 刚才只不过想试探一下,怎会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映。 不止女人,卿月也在原地愣住了,他刚刚居然推开了她,只是为了凤兮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卿月,没关系,就算你回了人间,我也会想你的。” 这句话,还是之前他与凤兮的喜堂上,她为了挽留她而说的。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 女人见他不回话,娇笑着的脸瞬间暗了下去,冷笑着说道:“呵,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你可别忘了……” “够了!” 卿月只觉得脑袋一片混乱,他不耐烦地出声打断她, “我没忘,该做什么我都清楚。你先回去,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还有,我不可能喜欢她,都是做戏罢了。”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卿月的脸色,知道再说下去都是徒劳,转身便离去了,她这刚一走,周围的黑雾马上散了开来。 果然…… 卿月心里想着。 眼下清明了,他便动身去寻找凤兮,眼睛里藏着的冷意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急切的担忧。一眼看去,只见凤兮倒在原地,似是安静地睡着。 大概做了个好梦吧。 卿月这么想着,在她身侧随意坐了下来,一低头,却发现凤兮的眼角出缓缓溢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 他低下头去,抬手为她揩去眼角的泪,眉头紧缩。 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卿月手脚一阵慌乱,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看到凤兮无意识的落泪,他心里也像被只手揪着似的,道不尽的难受…… 又想到之前在山洞里的反常,刚才的女人说,他莫不是喜欢上了她,可是他不过是装模作样给归兮山,给沉衍看的吗? 只是胸膛处的这份悸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繁星当空的夜晚,卿月随意地躺在草地上,身侧是熟悉的女孩的体温,他单手摸着心口,虽然那里感觉不到跳动,但好像渐渐有了温度。 翌日,晨光初升,和煦的光芒洒在盛着昨夜露珠的草叶上,像一颗颗金灿灿的小琥珀。 凤兮辗转醒来,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昨夜好像又见到了之前梦中那个人,只是…… 卿月躺在她身侧是怎么回事?! 凤兮慌张地往四周看了看,只见除了他们待的这块地,其他地方皆是一片湿润。 昨夜下雨了——凤兮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却丝毫回忆不起来昨日的事情。 她只记得,傍晚时分她找着找着银昙草,突然眼前一黑,就再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动静扰醒了身侧的男子,卿月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转而惺忪睁眼,似是醒得不太情愿。 “凤兮?” 卿月看她慌张无措的样子,好奇地出声。 凤兮低头见他醒了过来,眨了眨眼一脸严肃地问道:“我觉得昨晚下雨了。” 卿月抬手揉了揉还不清醒的脑袋,顺着答道:“昨晚确实下雨了。” “可是我对此并未有所知觉,也不记得昨日午后发生了什么,就像……莫名其妙没了这段记忆了一样。” “嗯。” 对于凤兮的疑惑,卿月敷衍地答了一声。 …… 凤兮顿了顿,略微思考了一会,然后一脸狐疑地看着睡眼朦胧的卿月,唤他:“卿月。” “嗯?” 卿月闻言,歪头看她。 只见凤兮眼珠儿滴溜一转,半肯定半猜疑地说:“你昨晚该不是特意为我施了个结界吧?” “你觉得呢?” 卿月有些玩儿味地挑眉道。下一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严肃地问她,“你可还记得昨晚做了什么梦?” “啊?”凤兮看他突然严肃,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仔细想想,倒是记起了昨晚确实是做了个梦,并且那个梦还是不久前才梦见的。 她只记得在梦里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梦见了什么,只知道她在梦里心里赌得慌,每每一看见她,她就觉得有无数只蚂蚁似的,啃食着她的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又做了那个梦……” 凤兮回忆起来,一脸痛苦。 那个梦他是知道的。但为何总是梦见,卿月也想知道其中的缘由。见她不住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他也狠不下心再为难她。只得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说着竟抬手揉了揉凤兮的头,眼中是他毫无知觉的宠溺。 凤兮抬头,猝不及防就掉进了他的眼神中,头脑中似乎劈过一道闪电,这样的情景,她怎么如此熟悉? “卿月……”凤兮愣愣出声。 卿月的手也是一顿,他只道是她看他又看入迷了,抽回自己的手,也压下不自觉生出的温柔,转而又是熟悉的冷漠。 “好了,又是新的一天了,再去找找银昙草,找够了就回去了。”卿月起身道。 卿月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转身就去别的地方了。 他其实心里一直有所怀疑。因为昨晚他躺在她的身边,却听到她一直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待他凑近听清时,心头猛然一惊,她和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此时,凤兮心里也存着满满的疑问,譬如,昨天起了黑雾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晕了过去,而卿月还依旧清醒?按理说,卿月能感知到的危险,她也应该能感知到,可是,为什么? 千言万语,凤兮就是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看着卿月远去的背影,也忘了近日来他的阴晴不定,起身拍了拍衣衫上带着的杂草,按着昨日的记忆,也扎入草地中寻着银昙草了。 凤兮到底这个心大的妖,找了半天银昙草也没找到一株,还一不留神就凑近了卿月身边,偷瞄了一眼卿月身侧挂着的布袋,凤兮不禁感慨卿月不愧是他们归兮山的大夫,找起毒草来一人可胜一只妖! “欸,”凤兮手肘碰了碰卿月的胳膊,“那什么天医许昙的故事,你跟我讲讲呗?我还没听过完整的呢!” 闻言,卿月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天空,此时该是日中了罢,卿月想着,伸手解下了腰间另一边的布袋。 凤兮见他拎着那布袋转过身来,下意识就问:“这是什么?” 卿月看着她疑惑的样子,低头兀自解开了袋子,往手里倒了一些,伸手在凤兮面前摊开来,入眼是晶莹剔透的小红果,就像之前白洛青从人间带回去的糖葫芦似的,只不过卿月手里的个头小了很多。 “午时了,此处没有野味,这是我前日在捉山鸡的时候,摘下的野果,此果名为‘红露果’,有些酸,将就着吃些。” 凤兮嫌弃地戳了戳卿月手中的哪几个小果,道:“这么小,塞牙缝都不够呀。” 卿月哪管她一脸嫌弃,直接往她面前伸了伸手,一人作势“只有这个东西了,你必须吃!”,另一个则硬是愣着不接,有着“宁愿饿着也不吃这么小家子气的玩意儿!”的架势。 两人僵持着,眼看卿月就要伸回自己的手,凤兮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然后笑眯眯地接了过来,“吃,我吃……” 凤兮想清楚了,不吃是傻子,饿着肚子还得干活,她才不要! 看着凤兮把红露果一颗一颗往嘴里送,卿月绷着的脸忍不住笑了开了。凤兮一仰头,就看到他如沐春风的笑容,赶紧咽了口中的东西,抓紧叹道:“卿月,你就像这样该多笑笑……” 本以为卿月又会如前几次一般,听她这么说。脸一垮,有不再理她。哪知这次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嗯,是要多笑笑。” 凤兮听他这么说,甚是欣慰,看着他脸上不变的笑,凤兮又歪着头看了好一会,总感觉这个笑哪里怪怪的,就和还在归兮山看到的差不多…… “对了,”卿月任由她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道,“回去以后,别跟其他人说你尝过红露果。” “为何?” “因为……怕他们嫉妒。” 卿月说这话时,耳朵尖处泛着淡淡的红光。 第十八章 莱月山(五) 第十八章莱月山(五) 与此同时,九重天,仙君居。 一名身材窈窕的仙子,身着一身紫衣,金色流苏钗别于发间,随着女子轻盈的步伐,轻轻摇晃着,远处看来,仙子温文尔雅,走近后,更加惊叹她精致的容颜。 “见过百花仙子。” 门外的婢女看着仙子走来,恭敬地屈膝,九重天人人皆知这是战神沉衍上仙的将要过门的仙侣,百花仙子——百花凝汐。 三界都说百花仙子倾国倾城,其一颦一笑皆动人心,而见过本尊的人更是深陷其中,此话一点都不夸张。百花凝汐的确美得惊心动魄,并且为人没有一点架子,就好比现在,她对面前的小婢女微笑着说道, “快快起来吧,不用这么客气的。” “奴婢不敢!” 小婢女吓得快哭了,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婢女应该是新来的,如此谨慎倒逗得百花凝汐掩面一笑,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显得特别可爱。 她走上前去扶起婢女,忍住笑的同时,还不住安慰她,“你不要怕,我又不是什么狼豺虎豹,不会吃了你的,下次见了我,不必如此紧张。” 百花凝汐温柔的语气让小婢女心生感激,谢过百花凝汐后,小丫头忍不住夸赞道,“仙子你真好看!” 百花凝汐微愕,然后实在忍不住笑了出声来,虽说她从小到大听到的夸赞并不少,但是这个小婢女却是有趣的紧。 “谢谢你呀!” 百花凝汐清脆悦耳的声音,像极了山谷中的精灵。 沉衍刚回到自己在天界的府邸,还未跨进门,就听到院子里面的嬉笑声。近几日为了凤兮感到的疲惫,突然间像是全都烟消云散,果然,凝汐在一起才是正确的选择,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 “仙君今日也不在吗?” 凝汐的声音隔墙传了过来,沉衍这才想起,距上次回来已经过了太久了。 虽说是一方宫殿,可他这仙君居却是简陋的可以,最里面是里屋,外边儿是小小的庭院,院里种了一棵梨树,树下是一池塘水,里面养了一群仙鱼,周围种了许多珍稀的花草。 那场大战过后,天帝本来是想重新给他一处正经的宫殿,可他嫌麻烦,便一直没有搬。池塘中的小鱼成精后,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小厮和婢女,平常无事就是帮他打整院中的其他花草。 听到有人进来,凝汐赶紧回头,见到是她的未婚夫君,白皙的小脸瞬间染上两朵红晕,好比西天边的晚霞。 “仙君回来了。”凝汐见到来人,娇羞地低着头,小家碧玉的样子,煞是可爱。 “嗯。”沉衍的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今日来有何事?” 凝汐好像这才想起来此番前来的目的,连忙端过身边婢女手中的玉碗,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汤。 “凝汐听闻近日仙君多有劳累,就想着熬了碗滋补的汤,给仙君送来。” 凝汐傻傻地递了过去,两人低头,皆看见了那碗已经凉了的汤。 “啊,汤凉了,我再回去盛一碗。”凝汐不好意思地想要抽回手,沉衍却接过了那碗汤。 “无妨。” 这汤虽然凉了,但凭着经验,沉衍知道这全是用珍贵的药材熬出来的,对他虽没用,却不好拂了她的意,笑了笑,端过汤,仰头便一饮而尽。 凝汐愣愣地看他喝完了一整碗凉汤,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直到沉衍抬脚要往内屋走去。 “仙君!”凝汐想起今天来此处,她母亲的对她的嘱咐,这才急急叫住快要离去的男人。 沉衍脚下一顿,回头笑问道:“还有何事?” 在沉衍的印象中,天帝给他安排的这位未婚妻,一直是安安静静,懂得进退,温柔顾人的,说不上讨厌,便是喜欢吧,结为仙侣倒也无大碍。 而凤兮…… 一想到凤兮,沉衍心里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至今还不知道那野丫头到底去哪了,并且还和那个叫卿月俗人在一起。 沉衍想着,心里莫名蹿出一股火气,眼底忽然变得深不可测,凝汐刚要开口,见他如此,身体忍不住抖了抖,话到嘴边就成了,“母上让我来问问,若是上仙闲了,可去家里坐坐,顺便商量一下……” “嗯。” 沉衍兀自想着自己的事,也没太在意她说了什么,随口答了句,转身就往里走,凝汐也不好意思再让那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停下,兀自叹了口气带着小厮,转身离开。 不久前,她的母亲百花夫人才对她说道:“隔壁的青狐仙家都又添了一个小宝宝,那小手小脚,可爱的紧啊——凝汐,你是不是也该向你家那位提提这事了?” 可最后凝汐还是没有对沉衍提起这事,她总觉得他心里好像还没放下那个人,只是那个人不是百年前就不知所踪了吗? 凝汐重重地叹了口气,想来要是他早就放下了,也不会多次逃避他们之间婚约。 她以为,他往凡间去是为了逃避。 而此时,仙君居书房内,沉衍皱眉沉思,看来他不得不去找那个人帮忙了。 …… 莱月山 凤兮和卿月找摘了满满几袋银昙草,刚要驾云回归兮山,只感觉脚下一阵猛烈的晃动,不远处的山丘好像裂了开来,有团黑气瞬间迸发出来,笼罩着整个莱月山。 凤兮感觉到黑压压的气场,心里暗叫不妙,来者好像比她的妖力高出许多,打起来的话,算上卿月和她,估计也占下风。 慌乱之间,凤兮往卿月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巧对上卿月的目光,卿月皱着的眉头忽地舒展开来,嘴唇动了动,凤兮听不见他说话,却能从口形中辨认出来, 他说,“别怕。”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凤兮冲他笑了笑,她当然不怕,因为归兮山的那群妖们,还在等着她呢。 天边的云都染上了黑气,空中满满凝聚出一只巨蛟的身形! “哈哈哈哈……无知鼠辈,擅闯莱月山者,死!” 随着一道惊雷响起,沉闷厚重的声音也从天际传来。 卿月顶着狂风,上前一步,作了个揖,大声道,“不知此处是仙家宝地,不请自来,多有得罪,惊扰了仙家,我们这就速速离去……” 卿月的声音,在狂风中不卑不亢,可还没等他说完,那巨蛟猖狂的笑声就在头顶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仙家?”巨蛟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在不远处的空中,斜眼睥睨着两个蝼蚁似的身影,“我非仙,非妖,非人,三界于我而言,算得了什么!” 巨蛟眯了眯眼,看向卿月的眼神多了些深意,“不过,这白衣小子身上的气息,倒是挺熟悉呀。” 一句简单的话,凤兮来不及思考,只见卿月凭空化出一柄长剑,阵阵阴风鼓动着他的衣袍,卿月站地挺拔,一身正气,“非三界之物,既存天地之间,当诛!” 巨蛟看着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也不再废话,直接俯身冲过来,狂妄地笑着:“既然进了莱月山,你们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那蛟冲着卿月冲过去,周身带着强大的法力,卿月飞身而起,在它冲过来之前,轻巧地闪到了一边,巨蛟回头,以更快的速度又冲了过去,空中一人一蛟纠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啪”一声,一个白色人影跌落在地,凤兮看过去,之间卿月好看的脸上挂了彩,他吐出一口黑血,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看向凤兮,什么也没说,就淡淡地笑了起来,不远处,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蛟…… 凤兮愣在原地,就在巨蛟冲过来的那一刻,她好像被什么定住了身,一点都不能动,看着卿月逐渐占了下风,心里忍不住的慌张,她要去帮他,可是不能动,怎么也动不了…… 直到她还在原地,直愣愣看着那男人狼狈地冲她淡然一笑,心底的防线彻底崩了,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好像在哪经历过,一不留神,眼角早已有泪珠划过…… 泪珠落地,地上的一片毒草瞬间发出一道金黄的光芒,来不及思考,一道金光从中冲了出来,在巨蛟咬下去的那一刻,卿月好像看到金光里隐约有个身影,恍惚是一只凤凰,巨蛟一口咬下,像咬到了什么烫嘴的东西,迅速松口,那一瞬间,金光散去,巨蛟嘴下的凤凰恢复成人身,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划过天边,在不远处,重重地摔落…… 卿月眦着眼,看到巨蛟一步步向凤兮那边走去,一起身,胸口处被拉扯得不得不跌坐在地。 “凤兮——” 他好像费劲毕身力气叫出了那个名字,突然眼前一黑,仿佛毕生的力气突然消散了一般,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想,和她一起死,倒也不过如此。 银发划过脸颊,他却释然一笑。然后,重重地,倒在莱月山广阔的地上,扬起厚厚的尘土…… “兮兮,兮兮……” 好像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好空灵,似来自远方,是谁?是谁在叫她? 她往前走去,看不清脚下的路。 “兮兮……” 那声音还在叫她,有种说不出的魔力,引着她往前走。 脚下的路一直模糊,凤兮却突然感觉前面充满了危险,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这时,那空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兮兮,快来,我就在前面……快来——” 不知为何,随着声音的响起,凤兮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哪怕前方未知深浅,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停下来,快停下来……” ! 【作者有话说:莱月山的故事就此结束了,大家可以猜猜之后要发生的事。喜欢这个故事的话,可以下载纵横app,搜索“辞凤难归”,阅读正版哦~】 第十九章 凤兮,这不是你 第十九章凤兮,这不是你 “停下来,快停下来……” 同样是一道空灵的声音,但这声音与之前的不同,之前是个男子,而这回是个女子的嗓音。 “凤兮,快停下来……” 女子的声音里好像很着急,可是凤兮的脚步根本不受控制。 与此同时,之前的那道男声也响了起来,“兮兮,不要停,快过来,我在前面等你……” 凤兮像是受到什么蛊惑,脚下已经又变成了奔跑,他是谁?为何我迫不及待想要见他? 声音消失了,她还在跑,跑着跑着脚下一空,她好像跌入了什么深渊,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感受着重心的急速下降,她想叫出声,张了张嘴,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明明心里恐惧得紧,却也只是愣愣看着上方,像在等着什么。 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拉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了上来,直觉告诉她,他就是叫他一直往前的那个人,可是那道声音也在这时,响了起来, “兮兮,快来找我……快来找我……” 凤兮一惊,想要看清头顶拉住她的那个人,就在那句“你是谁?”快要问出来的时候,熟悉的房梁映入她的眼帘,她还是忍不住把那句话问出来, “你,到底是谁?” …… “什么?” 卿月歪头看着突然惊醒了女子,看她嘴唇微微了动了下,他听到了她那句话,只是她在问谁? 凤兮眼神逐渐清明,男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看到是卿月,心里的一块大石好像才落了地。 她笑着摇了摇头,回他之前的问题,“没什么。” “来把药喝了。” 卿月起身扶她半坐起来,一口一口喂她吃着药,眼神却不住地看向她。 “卿月,你想问什么?” 看卿月从刚刚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就猜到他有什么想说。 喂完药,卿月才开口,“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凤兮一愣,回到,“你我平安无事,最好。” 看到熟悉房间,她知道是回了归兮山,她与卿月命悬一线的场景,依旧那么清晰,但是他们都活着回到了归兮山,此刻她便什么也不想问,一切,平安就好。 卿月闻言,喉头动了动,他以为她醒来会问他们是怎样回到这里的,可是她没问,那他也不再强迫。按捺下内心的疑惑,端起床头的药碗,转身离开。 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也不回头,似乎是一种提醒,“好了就去看看启巫,他受伤了。” 启巫受伤了? 凤兮心神一晃,连忙掀开被褥就要下床,可脚还没落地,却牵扯到了胸口的伤,疼得凤兮倒吸一口凉气。 感觉到她的动静,门口的卿月又急急忙忙掉头回来,放下手中的碗,一边把凤兮扶上榻,一边柔声安慰着:“你莫要着急,莱月山一遭,险些丧命。先休息几日,伤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哪知凤兮眼巴巴看着他,待他正要转身离开时,连忙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启巫他怎么样了?” 苍白的脸上透着急不可待的关心。 “……” 见卿月不答话,凤兮作势又要下床,卿月只好使了劲按捺住她的冲动。 “……听话,伤好了再去!”卿月语气里也有了些强硬。 凤兮拗不过他,看着房梁的眼里似起了泪光,任由卿月替她掖着被褥,她强忍着语气里的哭意,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归兮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卿月停下手中的动作,归兮山的事,他也是回来才知道的。面对凤兮的猜测,他只能说:“凤兮,我会尽快做好‘毒瘴’的。” “你好好休息,晚些我再来看你。” 言罢,卿月也不再逗留,直至离去。却不知道身后的凤兮,在他前脚刚离开,眼睛里打着旋儿的泪,顺着眼角堪堪滑落。 要不是她一声不吭去了莱月山,启巫也不会受伤,都是她的不是…… 卿月回到他在归兮山的小庭院里,忍不住捏了捏紧锁的眉头,想着当时那情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同时也知道了凤兮的秘密,她的真身哪是什么大鸟,那是只凤凰啊,金色高贵的火凤凰。 想到这里,卿月抬头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云,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那只笨凤凰居然救了他,可是…… 他这一笑里,似乎有着喜悦,但其中又夹着悲凉。 …… “沉衍上仙,你太大胆了!” 宝座上的男子单手支着下颌,任凭身边的随从训斥他,沉衍屈膝跪在大殿中,一言不发。 那男子也不叫停他的随从,顺带还帮着出声,“我说沉衍,你没事你收拾什么黑蛟龙啊,搞得我在那些老头面前不罚你都不好意思了。” 说话的男子黄袍加身,是如今的天帝,也是沉衍的难兄难弟。 “老沉,你快起来吧。” 男子正要去扶他,却被沉衍一把拂开了,他一本正经地道:“天帝不必为我徇私,沉衍既犯了错,就该当受罚。” 看到沉衍赌气的样子,天帝似是猜到什么,玩笑地开口道,“你该不是因为看到他俩在一块生气了吧?” 沉衍不说话,他是生气,不仅气看到他俩倒在一处,也气自己没有早点赶去。 天帝眼看吃了瘪,傲娇地转身带着小厮就走,还大声地说着,“走了走了,他爱跪就等他跪,反正也就是一两日的事。”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沉衍听的,还是旁边站着的女子听的。 看到天帝一走,凝汐连忙小跑过去,精致的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关心,“怎么样?没事吧?” 沉衍看了她一眼,说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说来,其实在天帝宣布他俩婚约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她的未婚妻长什么样,而且对于一个被强塞给自己的女人,长什么样她不关心,也不在意。 可是后来,凝汐便开始坚持不懈地日日来找他,他这才慢慢接受了这个被天帝塞给他的人。 凝汐听了出来,他有赶她走的意思,小嘴一撅,心里莫名来了火,也不经大脑思考,心里想了什么也就说了出来, “沉衍,我与你之间的婚约都快拖了几百年了,每次跟你提起,你要么这样忙,要么那样忙,你到底是不想娶我,还是你在下界有人了?” 等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凝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看见沉衍越来越黑的脸色,连忙改口,“对不……” “凝汐,”沉衍闭了闭眼,打断她,“你还没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在他印象中,凝汐一直是个懂得进退的女子,他虽然不讨厌她,但知道如果把她赶走,又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百花凝汐被送来,所以,倒不如顺着天帝心意,与这个三界最好看的女子定下婚约。 可是,他接受她,并不代表她可以凡事过问他。 凝汐知道自己触到了他的底线,心有不甘,伸手要去扶他,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拂开了。 “沉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沉衍慌慌张张回了天界一趟,又慌慌张张下了界去,好像听说是为了救什么人。 “凝汐,你的问题有些多了。” 百花凝汐一愣,转而好看的眼里已然氤氲了热气,她眨巴着眼起身,忍着心头刀绞般的难受,却也不再纠缠,“那凝汐,先行告退。晚些再来看望仙君。” 她说完就在那等着,可是过了半天,也不见沉衍开口叫她留下,眼眶里含着的泪终于决堤,她转身,骄傲的像只孔雀,决然离去。 沉衍闭了闭眼,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只庆幸赶到的及时,否则那个女人,就要成为巨蛟的腹中物了,这时,她应该醒了吧…… 他的眼神不觉又飘向远处,思绪万千。 过了几日,凤兮才去看了启巫。刚踏进长老殿,小伙子一把就把被褥往上一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窘迫。 凤兮好笑地扯下被子,像个大姐姐一样,宠溺地笑骂道,“你这臭小子,什么样我还没见过?行了行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启巫闻言,心里又生了火气,探出头来大声喊道,“要不是你去了那什么莱月山,我会成这幅鬼样子?!” 凤兮定定地看着他那一头银发如今成了黑的,伸手摸了摸,苦涩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启巫看着她愧疚的模样,一个翻身就面对着里墙,赌气地哼哧道,“不知道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抛下我们自己去莱月山。” 凤兮张着嘴想要回答,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小伙其实是在关心她,眼底突然温柔下来,顺了顺他的黑发,道, “改明儿,叫青青回来看看你这头发……” 说起白洛青,启巫一骨碌又翻过身来面对着她,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看了她一会儿,才叹息道,“你们,没事就好。” 凤兮看见他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手臂,上面是好几道结痂的伤口,不难想象被褥下盖着的身体,究竟受了多少伤。 意识到她看到了自己的伤口,启巫“唰”地把手臂藏了回去,烦躁地说:“别看了,又死不了。” “对不……”凤兮沉下眼,此时她除了说“对不起”,什么也做不了。 “起”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启巫不耐烦地打断了,“对不起对不起,凤兮你就这么看不起自己吗?” 这是启巫第一次看见凤兮这么颓废,想着气就不打一处儿来,“你去莱月山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凤兮,你是一山之主啊——” 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善,说到最后,声音也软了些许,“你怎么就不能相信自己?怎么这点打击就让你低头认错?” “凤兮,这不是你——” 第二十章 红露果 第二十章红露果 凤兮,这不是你…… 你哪会这么轻易低头道歉?曾经阿青在你面前捧着被你烧光的尾巴,红着眼睛找你讨要说法时,你从未低过头;后来半山腰的大婶拉着被你一巴掌把嘴角呼歪的小妖来长老殿告状时,你还是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 凤兮,骄傲起来吧,你不愧对任何人。 那一瞬间,整个殿里静得可怕。到底还是启巫先叹了一声,“凤兮,我想喝聂大叔做的金花粥了。” 始终埋着头的凤兮,听到这句话后,“腾”地站了起来,连声道:“好,好,我去端我去端……” 说着踉跄地往门外走去,匆忙之间,腰间的布袋“啪”得一声掉了出来。启巫眼尖瞧见了里面隐隐约约的小红果,等到凤兮端着碗金灿灿的金花粥来时,他若有似无得问她:“你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布袋?”凤兮看了看腰间的布袋,才想起来是之前卿月给的小红果,没吃完顺手就放进布袋里了。 “卿月给的小红果,在莱月山是填肚子的。”凤兮解下布袋,在他面前摊开了来。 一颗颗红色的小圆果泛着透亮的光。 “吃吗?” 启巫看着她手中的果子,摇了摇头,试探性地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果子?” “什么果子?卿月说这叫红什么果来着……红,红……”凤兮挠了挠脑袋,一时想不起来。 “红露果。”启巫看了她一眼,替她说完,一个骨碌又转身面对墙壁,说话声里有了些翁气,“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凤兮端着碗的手一顿,只当是他小孩子脾性发作,只叮嘱了一声“好生休息”,也直直离去。 大殿只剩启巫一个人时,他才堪堪叹了句,“凤兮啊凤兮,几年前的那场喜宴,可以办完了……” 当沉衍再来到归兮山时,周围一切那么熟悉却又感到陌生。 他有些无措地拉住身旁走过的一个小妖,平时他来,这里的小妖都会打个招呼,可是现在,那小妖只是疏离地瞧着他。 不知为何他心里一阵烦躁,不耐烦地问小妖:“凤兮去哪了?” 小妖冷漠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沉衍只得挥挥手,让他离去。 找到凤兮的时候,沉衍看到的是,她和卿月一同在那破院子里熬东西。不知哪里来的气,沉衍一个箭步跨上去,挡在两人之间。 “凤兮,我有话……” 沉衍话还没说完,凤兮就冷眼打断他,“我归兮山不过一处偏陋小地,凤兮怕脏了上仙的仙履,上仙还是请回吧!” 说罢,凤兮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突然的生疏,让沉衍好半天缓不过神来,他愣愣地站在她旁边,看她娴熟地搅着锅里的银浆,他知道那是银昙草所熬成的。 “凤兮……” 沉衍的语气里带了些受伤,他想问她为什么突然对他疏离,他想说是他在去莱月山救了他们,他想叫她小心卿月。 可是,他想着的那个人并没有转身看他,他站在她身侧,于她而言,就好像是空气一样,似有若无。 院子里的三人,一时之间是无言的尴尬。 “吃饭了——” 屋外,大厨聂叔远叉腰高喊,一嗓子呼唤传遍全山。凤兮若无其事地扯起衣襟擦了擦手,转身叫着卿月就外院子外面走去。 看着凤兮自然地拉着卿月的手,心中的怒火霎时控制不住,手里攥着的拳头愈发用力, “凤兮,你非要对我这么冷淡?” 沉衍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凤兮知道他此时正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换作平时,她若见到这样的沉衍定是立马服软讨好,可现在,她虽然感到害怕,却还是昂了昂头,看似十分淡然地停了下来。 也没回头看他,凤兮只是冷笑着说了句,“既然上仙不知情义,我也不必讲理!上仙慢走,不送!” 看着凤兮果断离去的背影,沉衍只觉得院子里的风,吹得好冷。 不讲情义?不讲道理? 她不过区区一山头妖王,敢这样对他说话?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配说他不讲情义? 沉衍自我嘲笑了一番,他的情义怕是被狗儿叼走了,他才不顾危险,只身前往莱月山去救她!呵,倒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那天,他火急火燎赶到莱月山的时候,恰好看到她为了救卿月,变成凤凰的那一瞬间,但到底只是暂时的真身,连一会都抵不住那只巨蛟。最后她和卿月双双昏倒在地。 他们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回到归兮山,是沉衍救的他们。那只巨蛟本就是百年前被他封印在莱月山的,本来不去管他,他就永远不会冲破封印,可是那天他看到巨蛟口下的凤兮,来不及多想,就冲了上去。 巨蛟看到他,喜出望外。其实莱月山就是一道封印,巨蛟岁虽然出不了莱月山,可是在莱月山里却是强大不已。当初他与巨蛟的那一战,几乎是耗了千年的修为,才把它封印在这里。 而解除封印的办法就是,沉衍的血。 只要一滴沉衍的血,它就能永远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莱月山。 巨蛟看着突然出现的沉衍,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凤兮,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它大笑出声,仿佛是对沉衍满脸担忧的不屑,“你喜欢她。” 不是疑问,是直接的肯定。 沉衍皱眉下意识摇头,也不再和巨蛟废话,一人一蛟在莱月山的上空中厮打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巨蛟如愿拿到了沉衍的血,却也无力再去催动破解之咒。沉衍的修为又伤了大半,他拖着受伤的身体去救他们,把他们二人带到了安全之地。 卿月到底是个男子,不过几个时辰便醒了过来。而那时沉衍却一瞬间感到一股的强大法力,等他闭眼要再准确感受时,那股法力却突然消失了。沉衍皱了皱眉,看了眼刚刚醒过来,一脸疑惑的卿月。 那时他的身体也快扛不住了,他让卿月带着凤兮回去,还特意嘱咐他不要告诉凤兮是他救了她,于是便飞身回了天界。 私自解除巨蛟封印,他已犯了滔天大罪。封印巨蛟的是他,解除封印的也是他,天帝就算顶着天庭老头们的指桑骂槐,也不过是让沉衍跪了跪。 想到这里,卿月疲惫地揉了揉眉头,他一受完罚就下来找她,连他自己都快怀疑他该不会真的喜欢她了的时候,那个女人居然对她这样冷漠。 他扯着一丝笑意,看了看周围的花花草草,嗤之以鼻:“这归兮山,不来也罢。” 正要飞身回天界时,鬼使神差地,他偷偷去看了眼饭堂里正在吃饭的凤兮。 她和卿月并肩而坐,女子巧笑嫣兮,男子温文尔雅。凤兮笑着和周围的小妖们打打闹闹,另外一边坐了启巫,今日的启巫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但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沉衍心里一抽,好一副安好之景。 这时,卿月缓缓转过头来,两人目光对上,卿月还是那副温和的笑颜,而沉衍像是被窥到秘密的小偷。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慌乱,沉衍立马又狠狠地看回去,那个卿月的眼中像是有什么深不见底的东西。 沉衍又想起了那时莫名出现的强大法力,那种程度的法力,不在他之下,反而还有高他一筹的感觉。 他总觉得,这个卿月,计谋太深。 卿月瞧了他半天,便低头给凤兮夹菜了。凤兮巴掌大的小脸对着卿月就是仰头一笑。在躲在门口的沉衍看来,确实格外刺眼。 心里一抽,呵,好一副安好之景。 沉衍还在出神,一只花猫从房檐踩下一块灰瓦,“啪”的一声,碎在沉衍脚边,沉衍暗叫不妙,“唰”得一声,匆忙逃走。 屋内的凤兮看到门外一闪而过的衣角,心中说不出何种滋味。 卿月察觉到她的片刻失神,问道:“怎么了?” 凤兮摇了摇头,又笑了开来,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而卿月回过头看向刚才沉衍隐藏的位置,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笑意。 九重天,沉衍的脚还没迈进家门口,司命仙君捧着那方四世镜,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上仙,上仙,沉衍上仙……” 待司命仙君赶到沉衍面前时,那白胡子老头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似乎是事情很急迫,司命仙君一刻也不愿停歇,他喘着粗气说道:“仙君,那日你从我看了莱月山离去后,我看到那……” 说到此刻,司命仙君似乎有些犹豫。 本来就受了气的沉衍,此刻也不耐烦地催道:“看到什么了?” “这……”司命仙君犹豫再三,最后把那四世镜往沉衍面前一搁,“嗐,上仙,您还是自己看吧!” 想来,九重天的神仙有上神、仙君、小神之分,最古老的是上神,不老不死,容颜不改;仙君则是不死不灭,容颜渐衰。按次辈分来讲,虽然司命仙君已是白翁之貌,但相比沉衍,还是小了几百来岁。 四世镜里显示得是,莱月山的那个傍晚,夕阳下看不清两人的身影,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画面里的男子向女子摊开手掌,女子则笑着拈起男子手中东西,扔入口中,再然后接过那捧东西,塞进了自己腰间的布袋…… 沉衍认得那玩意儿,小巧漂亮得紧,他不仅知道那叫红露果,他还知道: 红露果,红露果,又名相欢果,外表玲珑,内藏蔻丹。 男子予送,则托欢喜之意; 女子偷赠,则寄相思之情。 凤兮啊凤兮,神、妖、人都知道的东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不知道? 司命仙君见上仙眼中的怒气越来越重,却还是开了口,“上仙,关于归兮山……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剧场】 书行:大儿砸!听说有人想来搞你! 沉衍:(撸起袖子)谁这么不怕死!想来搞我这个上古战神?! 书行:听说是隔壁时礼家的肉包包,你悠着点。 【作者有话说:喜欢这个故事的话,可以下载纵横app,首页搜索“辞凤难归”,即可阅读正版~】 第二十二章 再回归兮山 第二十二章再回归兮山 吉多故作深沉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说:“嘿嘿,咱这院儿里啊,就快有女主人啦!” 仙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哇!谁啊谁啊,是百花仙子吗?” “应该是百花仙子吧!长得那么好看,对我们又多加照顾,我喜欢她!” “得了吧!你也不想想我们上仙对这桩婚事拖了多久……” “吉多,你就说是不是百花仙子吧!” 吉多瞥了一眼说这话的小仙,一脸嫌弃,“我们院的女主人,可不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 说到这里,吉多眼珠子一转,故意卖了个关子,“见过凤凰吗?” 吉多一脸憧憬,“她可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一只火凤凰……”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虽说归兮山乃一座灵山,可在沉衍待在天界的这几日里,归兮山已然快过了一个月。然而就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沉衍再次来到归兮山,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了。 走着走着,沉衍来到了一片空地,四周霎时间起了朦胧大雾,沉衍当下就感觉到,这雾有毒! 可奈何他在这雾里,怎么走也走不出去。随着越走越远,沉衍只觉得脑袋越发胀痛,迷迷糊糊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正向他走来,失在去意识的前一刻,沉衍想都没想,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喃喃唤着: “兮兮……” 随后高大的身影“砰”的一声,轰然向后倒去。 周围的毒雾散了开来,雾中人眉眼逐渐清晰,凤兮走到沉衍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地上躺着的人,慢慢吐出几个字来, “死到临头了还忘不了她!” 说着,她缓缓抬起右脚,对准了地上男子的心口,此时的沉衍毫无反抗之力,凤兮聚了妖力,这要一脚踩下去,这个天界的仙家怕是生命岌岌可危。 忽然,凤兮脑袋一歪,红玉流苏耳坠在空中像小精灵似的晃了晃,和着那头墨色长发,让她看起来就像来自天山的仙女一样,周身散发一股冰冷的气息。 凤兮最终没有给他一脚,她蹲下身来扶起昏迷的沉衍。男人本长得就高大,这会昏迷过去,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凤兮脚下忍不住一颤,扯了扯抿成“一”字的嘴角,咬牙切齿地说道:“下次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听到这话,沉衍的心跳了跳,心里暗骂道:呵,恶婆娘! 沉衍乃是千年上仙,这银昙草的毒,他还能不熟悉吗?装晕,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她。 想到她刚才趁他昏迷时,在他心口上比划着的那一脚。可他做戏要做真,那会装晕可是硬生生把自己的仙气憋了回去,若她那一脚真的才在了她的心口,恐怕现在不死也是个残废了…… 细思恐极,沉衍后背渗出些许冷汗。这个女人,太恶毒了! 这样闲着,沉衍便心安理得地倚靠在凤兮身上,任由凤兮骂骂咧咧地拖着他回到归兮山。然而沉衍心里早已笑开了花,如此一来,他不仅知道了归兮山的入口,还顺便惩罚了她罪恶的行径。 凤兮一脚刚踏进大殿,下一刻手一松,便把沉衍这个摔了下去,凤兮也随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咧咧地招来几个小妖, “快快快,把这没脸没皮的人拖下去,等他醒了让他赶紧打哪来回哪去……” 小妖们点头哈腰地正准备去扶沉衍,门口一素衣男子带着风来了。 来者是卿月,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他一进来,手中端着的汤药的气味瞬间散发开来,“躺尸”的沉衍闻到这药味时,不忍眉头一皱,谁喝的药这么苦?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是谁了。 “凤兮,该喝药了。” 卿月端着药而来,看到凤兮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连忙把手中的汤药放在桌上,过去拉她,也不禁笑出声,“瞧瞧你这么大个儿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听见卿月带着些许宠溺的语气,沉衍心里莫名的很不是滋味。 像是才注意到地上有人似的,卿月愣了一下,看着沉衍问凤兮:“这……” “被瘴气困住的第一个人,等他醒了就让他滚。” 凤兮满不在意地回答,顺着卿月骨节分明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在看到那一碗黑色难闻的汤药时,笑容瞬间凝固了,“这汤药太苦了,不想喝……” 说着,还撇了撇嘴,一副极其不愿的模样。 “再苦也得喝,你日日行走在毒瘴之中检查疏漏,若不及时解毒,哪怕你是大罗神仙,也招架不住的。” 卿月说得一板一眼,满意地瞧着她把那碗汤药全部喝完。 “这毒雾确实厉害。” 凤兮吐了吐舌头,满口的苦涩让她有些头晕,小妖架着沉衍刚好从她面前经过,她看了眼“昏迷”中的沉衍,朝他那边努了努嘴,“喏,那不就迷昏了个大罗神仙?” 闻言,沉衍的额头突突直跳,什么大罗神仙,他明明是上古战神,他怎么可能被这区区一点毒给迷晕?! 沉衍心里咆哮着,就差没原地跳起来,指着凤兮的鼻子大声对质。 这么想着,他也差点这么做了,刚一用劲,架着他的两个小妖皆是脚下一滞。小妖疑惑地偏头看着他,凤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怎么连个人的扶不住?” 小妖擦了擦额头的汗,正想开口解释,却听他们归兮山的大夫说道,“你方才才喝了药,赶紧好好休息会儿,我带着他们先下去。” 卿月温和的声音适当响起,凤兮这时也感到一股浓烈的困意袭来,点了点头,便说道:“退下吧,我得休息会。” “是。” …… 沉衍被带到一处上好的房间,小妖前脚刚把门关好,沉衍跟着“腾”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理了理自认为英俊潇洒的头发,然后指着对面的衣柜, “凤兮你这个恶土匪!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都晕倒在地了还想置我于死地!” “什么?你居然说你不是恶土匪?” “你不过区区一个小山头头,不是土匪是什么?” “……” 就这样,沉衍指着空气骂了一会儿,最后把自己气得思考不能。 “你说你一天活蹦乱跳的不好,非要钻什么银昙毒雾。钻就算了,还要喝那么苦的药,活该!居然喝了还得睡觉?!” 说到这里,沉衍突然一顿,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不对劲,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睡觉……” 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个不对劲好像就要呼之欲出了,是…… ! 这时,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有人来了! 沉衍赶紧一个翻身,敛了仙气,安静地躺在床上继续装晕。 来者脚步有些慌乱,进来后直接到了沉衍的床边,那人似是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正纳闷这人想做什么时,某人的手腕上突然感到一阵冰凉,再反应过来时,那阵冰凉早已离开了,他听见有人在低声自语: “没有仙气,应该是真晕了。” 沉衍在心里直冷笑着这小偷拙劣的技艺,他装晕怎么不知也隐去仙气的脉象,也太小瞧他了,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只冰凉的手倏地就伸进了他的衣袖里,还四处摸了摸。等到沉衍从惊讶中缓过来,那只手一不留神又缩了回去。 沉衍暗自松了一口气,还纳闷着归兮山怎么混了一个小偷。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胸口冷冰冰的,一只手那在摸来摸去…… “放哪了呢?” 实施盗行的那人小声念着。 沉衍却气上头了,他等了半天,那只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忍无可忍,“啪——”沉衍抬手就按住了那只“活蹦乱跳”的凉手,冷笑着睁开了眼。 “区区一小妖,还敢来偷东西?” 沉衍抬眼看去,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不怕死。 看到那人的脸时,沉衍差点惊得没把面前人揍死。 “怎么是你?” 沉衍松开那只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间,问道。 “嘿嘿嘿,”卿月一改往日的温润,此时一脸傻笑地笑道:“你没晕啊。” “偷偷摸摸的,你想做什么?” 沉衍并不答他,直奔主题。 然而卿月只是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答非所问:“你说,要是我现在把凤兮叫过来,让她看看你现在这番模样,她会怎么做?” 沉衍躺在穿上,悠悠地往门口瞥了一眼,没有看到风风火火的身影,沉衍暗自舒了口气。转眼冷冰冰地看着那个白衣仙袂的男子。 “你拿凤兮威胁我?” 卿月收了笑,不可否置地耸了耸肩,“你不也心虚了吗?” 沉衍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得冷笑着转移话题,“呵,卿月,你偷摸着过来是想找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男子,沉衍竟感到一丝压迫。 卿月抖了抖衣袖,起身道:“听闻那上古战神有对鸳鸯镯,这其中一只藏在那灵樊之境,另外一只则在战神身上,而那灵樊之境则是由上古战神一手创立……” 卿月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轻声笑了出来,然后回头冲着榻上的沉衍微微一笑, “沉衍上仙,我可有说错?” “……” 他的声音如一泓清泉,说出话却让沉衍心头一跳。他挑了挑眉,故作镇定,道:“来偷霄云镯?” “你不好奇凤兮知不知道此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沉衍的眼角抽了抽。 “她不知道,”卿月看了一眼,了然于心,又转过身去,“我只是觉得,既然绾玉镯和霄云镯是一对,那就应该给合适的人。”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今他和凤兮,才是一对。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第二十三章 卿月这个人? 第二十三章卿月这个人?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沉衍猩红着眼,死死盯着那人始终云淡风轻的脸。 …… “你不敢。”面对沉衍越烧越旺的怒火,卿月依旧笑着笃定道。 话音刚落,一股掌风扑面而来,卿月也不闪躲,沉衍直直掐上了那白皙的脖颈,只消稍一用力,这人便会立马断气。 “不过一介凡人,你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沉衍周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他盯着卿月,就像瞧着一个随时可能被他捏死的苍蝇。 面对盛怒的沉衍,卿月依旧保持淡然,在他凶狠的注视之下,他缓缓凑到他的面前,轻声吐出几个字, “你,不,敢。” 温热的气息扫过沉衍高挺的鼻尖,两人四目相对着,一阵穿堂风悄然拂过,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然而在沉衍看来,整个屋子却是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 沉衍微愣了一下,随即加大了手上的劲道,咬牙切齿道:“那你倒试试,我究竟敢不敢?” 整个过程卿月没有一丝反抗,相反,他依旧微笑地看着盛怒的那人。 沉衍偏头愣了一下,怪不得凤兮老念着他笑起来很好看,现在看来着实有些晃眼。 但也只是一瞬间,沉衍立马就回过神来,怒极了的他才不会深究他到底有多好看。沉衍眯着眼睛,狠狠地掐着卿月,卿月白皙的脖子上隐约可以看见异样的红色…… 惊心动魄的时刻,不知持续了多久。卿月闭着眼,就等那最后的一击…… 然而! 掐着卿月脖颈的手突然一松,沉衍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从头凉到脚。 上一刻还使着劲的手蓦地垂落了下来,沉衍逐渐归于平静……他盯着卿月好看的容颜,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转身回到榻上,躺下,闭眼。期间,他一言不发,像极了一只被伤了的雄狮。 卿月说的对。 在他渐渐用力想要杀了卿月的时候,后者只是稍微动了动嘴,就让他瞬间恢复平静。 命悬一线的时候,卿月究竟说了什么呢? 沉衍闭着眼睛回想起刚才他说话的嘴型,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看懂了,不仅看懂了他说了什么,他还看懂了他的满不在乎,就像是对他那一厢情愿的讽刺。 他说:“她喜欢我。” 是啊,她喜欢他。 是卿月,而非沉衍。 是那个大婚之日不要她的凡人,而非他这个英勇无敌的天界战神。 自打从莱月山回来,归兮山大大小小的妖都看得明白,凤兮对卿月越发要好了。 倘若他刚才真的一冲动杀了他,大概这辈子,凤兮都不愿再同他讲话了。 “呵,呵呵……” 寂静的房屋里,突然响起沉衍的两声自嘲。 想他堂堂一方战神,杀个人什么时候需要这般顾忌了? 她喜欢卿月,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干系呢? 就算他承认了喜欢她,那也只是他的事而已。 可是,为何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总觉得闷得透不过气呢? 对于沉衍的突然收手,卿月到不觉得意外。只是看着沉衍默不作声地躺了回去,这也才收敛了笑,抬手摸了摸刚刚差点快断了的脖子,心想:还真下得去手。 转而看到榻上满脸苦笑的沉衍,突然觉得,虽然此番霄云镯没得手,还差点命丧于此,但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上仙此时一脸颓废,倒也觉得神清气爽,刚才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心情大好的卿月反手从窗外折了一枝初开的梨花,今年花好像开得格外繁盛,一小枝上满是小巧洁白的花朵,就像某个人笑弯了的眉眼…… 就连沉衍,都承认她欢喜他这个事实了呢。 想到这里,卿月嘴角便不自觉地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把花枝收进袖中,眉眼间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想来,今年凤兮该会酿许多梨花酿吧…… 卿月想着,就想去寻凤兮。可是抬眼就看到榻上安稳躺着的人。虽说是很平静地躺着,但卿月也嗅到了房间里的火气,一看到这人臭着个脸,就忍不住开口打趣, “上仙这般模样,看起来就像吃凤兮的醋了。在下可还清楚地记着,上仙说不会喜欢她来着。” 话音刚落,某人“腾”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俩红眼睛,梗着脖子否认道:“我吃什么醋?我能吃什么醋!她喜欢你就喜欢你了,你在这跟我显摆什么?!” 闻言,卿月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一脸不确定的看着床上的人,“上仙?你该不会真喜欢上凤兮了吧?” “我,我才没……!” 话说到一半,沉衍就没声儿了。两人就定定地看着对方,有什么话仿佛不言而喻。 沉衍赌气似的,一个翻身,又躺了下去,同时背对着卿月,以至于他没有听清沉衍后来小声嘀咕的一句话,他说, “我怎么不会喜欢她呢?我后悔了啊……” 卿月没有听清,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只得讪讪道:“上仙?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 想着心事的沉衍压根儿听不见他的问话,卿月只当这是默认,转身就往外走去。 只是…… “站住!” 卿月脚还没迈出门口,某人的声音就在身后突然响了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灵樊之境和鸳鸯镯的事情?” 沉衍冷静下来后,清晰地记着,关于这件事除了上古的几个神仙知道以外,绝不可能有凡间的人知道。 所以,卿月怎会知晓这件事? 或者,他其实并不是个凡人? 想法一出,沉衍就堪堪叫住了他。卿月的身形晃了晃,好像也不愿再隐瞒,再次回头看着他。而这次四目相对,沉衍清清楚楚感觉到了他和之前的不同! 卿月的瞳孔闪了闪,沉衍立即感觉到了那日再莱月山救下他们时,那股强大隐蔽的气息!只是再次看去,那眼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明净,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个幻觉。 还没等沉衍问出心中疑惑,卿月就淡淡地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道:“走了。” 卿月又是一个完美的转身,揣着刚折下来的花枝,欢欢喜喜地出门去找凤兮了。 …… 卿月刚一离开,沉衍里面又坐了起来。 留在原地的沉衍十分肯定以及确定,刚刚那一瞬间是真的! 那股不亚于他的强大气息,他只觉得陌生。 是神力吗?作为战神,他自然知道神的气息是怎样的。刚刚那股气息不仅与神力没有相似之处,反倒还有一种相悖的感觉。 是修仙者的仙力?他不确定。 属于妖界吗?他在归兮山待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强大的妖气是如何的。但卿月的气息只是感觉起来像妖气,却与妖气又有说不上来的不同…… 他好像在哪遇见过。 沉衍眯了眯眼,至于在哪,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但是对于卿月这个人,倒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来归兮山的目的是什么?他如此接近凤兮又是为了什么? 沉衍盘腿坐在榻中间,摸着光洁的下颌,思来想去,他觉得就这样直接去跟凤兮说,卿月这个人并不可靠。且不说凤兮是不会相信的,更有可能她会拳脚相加赶他走。 那么,只有他先回天界,把来龙去脉先搞清楚,再回来跟她说这一切。 有证据,就不怕凤兮不相信! 卿月,等着瞧吧…… 凤兮迟早会站在我这边的。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二月爆更的前菜!(本来是过年更的,一直拖到了现在,实在抱歉)迟来的祝福: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疫情严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没事就宅在家里看小说吧~】 第二十四章 我的红鸾星好像动了 第二十四章我的红鸾星好像动了 “丫头,快!赶紧滴两滴进去!” “哎,来了来了……” 此时厨房里,聂叔远和凤兮,一胖一瘦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一人手拿着一个小玉瓶,另一人则抄起树枝在瓶里蘸了蘸,举到面前的酒坛上空,两人眼巴巴地瞧着枝尖汇聚那一小滴仙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滴啊,快滴啊……” 这一老一小就等着小仙露滴到酒坛里,终于在仙露没入酒水里的那一刻,俩人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一边拉着手转圈圈,一边大笑着:“滴进去了!滴进去了!” 到底还是聂叔远年纪大,一拍脑袋想起来还坛口还没封上,拍了拍兴高采烈的人儿,“丫头,丫头,先别高兴了,坛口还没盖上呢!” “啊?”凤兮看了一眼地上的酒坛,突然反应过来,“噢,这就去!” 凤兮正提起裙摆想再蹲下去时,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凤兮。” 卿月来到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凤兮袖子挽到小臂以上,露出两节瘦的跟鸡爪似的手臂,头发也绾了起来,额头还浸出丝丝细汗。 凤兮回头冲他露出一排白齿,“卿月你来啦!” 门口的人一身素白,周身似乎还带着丝丝梨香,凤兮忍不住朝他那走去,下意识地拉起他的衣袖,就往里走,“快来看看我酿的酒!” 卿月一愣,低头看着那只拉着自己衣袖的手,随即心头像忽然间绽了朵小花似的,如同枝头盛放的小花,格外鲜艳。 卿月就这样被拉着,也跟着蹲在矮小的酒坛前。他伸出手戳了戳坛身,里面清澈的酒水瞬间漾起一圈圈浅浅的波纹,似乎还隐约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卿月回头问道:“方才你们为何蹲与地上?” 此话一出,凤兮似乎也想到了他所想的,当下咧嘴嘿嘿傻笑起来,同时两脚偷偷摸摸地往灶台边移去,两手往后一背,不知从灶台上拿了什么东西,又往聂叔远那边挨近,手肘碰了砰聂大叔粗壮的手臂,聂叔远同时也“嘿嘿嘿”笑了起来。 整个过程,动作迅速且连贯,看起来似乎毫无破绽。 然而,卿月看着不远处两个只知道傻笑的人,玩味似地勾起嘴角,凤兮这小心翼翼的动作全都落入眼底。似是不想轻易放过这个问题,他又假装继续问道: “聂大叔,你们方才可是在梨花酿里加了什么?怎的如此好闻?” 听到卿月这么一问,凤兮心里立马警铃大作,在聂叔远开口前又碰碰了碰他的手臂,缓慢地转过脸去,不住地使眼色,龇牙咧嘴小声道:“没有……” 奈何聂叔远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以为是凤兮不太好意思说。抬手挠了挠后脑,嘿嘿笑道:“嗐,上次我便尝了这丫头酿的酒,啥都好,就是缺了一股甘醇。这次,我就让她滴两滴桃花露进去。这不,刚才才滴进去呢!” “哎,我那桃花露呢……” 说着,聂叔远回身就想找刚才随手放在灶台上的那一小瓶桃花露。凤兮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不知是继续笑还是哭。 然后慢吞吞地从身后把那瓶桃花露递了出来,僵硬地说着:“在,在我这呢……” 卿月的声音好巧不巧,也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哦?那这桃花露……” 说着,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是聂大叔自己做的吧?” 这话表面上是在问聂叔远,实则凤兮心里清楚,他说的是在去莱月山之前,她曾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对他说,这桃花露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是啊,你瞧瞧……”聂叔远还未发觉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自然而然接过凤兮手中的小玉瓶,递给卿月的时候,心里还在纳闷,自己之前明明是放在灶台上的…… 在一旁的凤兮,低着头,心虚地抬眼望了望卿月那边,卿月的含笑的眼神也正好看向她这边,四目相对时,凤兮只感觉脸上突然一烫,赶紧又移开了心虚的目光。 卿月扫了一眼不远处低着头,搅着手的凤兮,耳根处浮现的那一抹红晕,让卿月不禁笑出声来。 “凤兮,赶紧把封盖拿来,再过会酒味都要散了。” 温润的嗓音再次流入凤兮的心头,恍然回过神来,凤兮一双圆眼睁的大大的,里面的疑惑丝毫没有掩藏, “啊?” 刚才只顾着胡思乱想,却没听见卿月到底说了什么。 卿月笑着摇了摇头,朝着凤兮的方向走过去,凤兮呆在原地,看着卿月逐渐放大的脸庞,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胸腔那块“噗通噗通”的,好像怎么都停不下来。 一阵梨花香扑面而来,凤兮怔怔看着卿月倾身过来,几缕青丝拂过脸庞,伸手想去抓,却在她快到捉到的那一刻,突然对上卿月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看到她停在半空的爪子,卿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修长的手掠过她,绕到她身后…… “傻瓜。”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凤兮红得发烫地脸颊上,那一瞬间,他俩的离那么近,鼻尖差点碰在一起。凤兮只觉,倘若卿月再多待一秒,她的心就要从喉咙处跳出来了。 然而卿月只是拿过她身后的封盖,转身向着酒坛走去。 凤兮愣在原地,脑袋“轰”的一声,突然变得一片空白。来不及思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鼻翼之间依旧萦绕着那清淡的花香,勾得心头一阵火热。 直到卿月把酒坛封好,凤兮都还没回过神来。卿月一把把酒坛抱在自己怀里,转身就要离去,经过发呆的凤兮时,还停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凤兮的脑袋。 “走了,去埋酒。” 感受到头顶突然多了的重量,抬头就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卿月,好看的丹凤眼弯成了月牙儿,薄唇微瞧,晃的凤兮一时失神。她知道卿月好看,可今日的好看却不同往日,瞧上一眼,心里就会乱上几分。 凤兮忘了点头,只觉手上一凉,还没反应过来,卿月就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手上的凉意让凤兮回神片刻,可也没多想,随即又心花怒放地跟了上去。 完了…… 凤兮跟在卿月身后,捂着胸膛“砰砰”直跳的心,脑袋里只有人间话本里写的,少女情窦初开时的样子,她在心里默默叹着:总感觉我的红鸾星好像动了。 此时厨房内,聂大叔傻愣着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刚刚两人亲密的举动,现在还历历在目。 聂叔元眨巴眨巴着小眼睛,短小的眼睛里透着精悍的光芒。他“啧啧”感慨道,卿月这小伙看着也不错,俩人倒也挺般配的。 只是想起几年前那场不愉快的喜宴,不知道这小伙子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毕竟他到底还是个凡人,骨子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可是瞧着凤兮那丫头高兴的样子,自打从莱月山回来,很少看到凤兮如此轻松的样子。算了,倘若那小子也是真心待凤兮的,那这样最好不过。 这样想着,接下来做饭,聂大叔都是哼着小曲儿的。 今日早早收工,回头也给小笙和自家那傻媳妇儿说一声,咱归兮山的这个小丫头啊,好像心有所属了。 卿月那个小子,看起来也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 书行:撩……撩了。(捂鼻血) 卿月:…… 凤兮:…… 沉衍:你说什么! 第二十五章 寒潭 第二十五章寒潭 凤兮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有一瞬间觉得心安。快走了两步,跟了上去与那人并肩。 春日的暖风,像一只妩媚的细手,在凤兮的心尖上轻轻一点,桃色的小花便绽了开来,惹得凤兮脸颊也泛着小家碧玉的桃红。 思春,思春,不知是春日光景十分,还是心头少年郎恼人。 凤兮只得低头在心里想着自己的小九九。 卿月瞥了一眼身侧微晃的脑袋,不自觉地勾了嘴角,春光明媚。 走着走着,凤兮突然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去她常年埋酒的梨树的路。 “卿月,我们不是去梨树下埋酒吗?” 凤兮仰头看向旁边的白衣男子,流苏耳坠垂在耳侧,和着春风,叮当作响。 卿月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去了,带你去处更好的。” 凤兮还想再问下去时,余光瞟到了沉衍休息地方,突然就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卿月停下脚步,回头询问道。 “我……我想去看看他醒了没。” 凤兮感到有些尴尬,小声嗫嚅道。虽说是个上仙,这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也该醒了。 卿月微微一愣,“他”是谁,不言而喻。旋即又笑了开来,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凤兮的发间,“去吧,毕竟也是老朋友了。” 凤兮还在纳闷怎么卿月越来越喜欢揉她的头了,突然就听到卿月这么一说,吓得赶紧摇头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他醒了没,醒了就该回他的九重天去了!” 看着凤兮慌忙解释的样子,卿月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凑到她耳边打趣道:“不必向我解释,我信你。” 凤兮眼巴巴瞧着近在咫尺的卿月,本就泛着红光的小脸”唰”的一下,红得更加明显了。鼻间全是淡淡的梨花香,让凤兮一时之间回不过神。 “还进去吗?” 卿月看她傻愣着望着自己,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捏了捏,手感还不错。 凤兮感到脸上的疼痛,这才回过神来,打掉那只在她脸上作恶上罪魁祸“手”,毅然转身向里屋走去。 太没出息了! 想她堂堂一山大王,此时居然像个话本子里的小姑娘似的,太丢人了! 卿月看了看停在空中的手,黯然地笑了笑,跨步跟了上去。 叩叩—— “沉衍,你醒了没?” 虽说归兮山乃自个儿家,凤兮还是很有耐心地敲了敲门。 “……” 花色蝴蝶一蹦一蹦地飞过眼前,无人回答。 “沉衍!沉衍!” 凤兮这暴脾气说来就来,连唤了几声都没人应答,一个抬脚就把紧锁的门踹了开来。 突然想到卿月还在身后看着自己,凤兮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尴尬地咳了两声,然后优雅地放下了脚,埋头理了理衣衫,这才迈着小步走进房内。好似刚才那狂放的样子,不过是一时的幻觉。 “沉衍上仙,你可醒了?” 凤兮难得温柔地朝屋内问道。 过了半会儿,也没人回答。 “嘿——好你个沉衍!本山主好生叫你,你还闹上脾气了?!” 说着,凤兮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冲进里屋,像是有大打一场的架势。 …… 凤兮怒目圆睁,直到看到屋内空无一人,胸中的怒火烧得更盛了。 凤兮指着窗外澄亮的天空,大骂出声:“沉王八!你当我归兮山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本事回你天界再也不要来!” “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啊欠!” 沉衍腾着云,莫名地踉跄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那毒雾可真够厉害,连他这个上古神仙都受了影响,凤兮日日钻于其中,难怪要喝那么苦的汤药。 只是对于卿月,他总归不放心,先回天界找找线索,再去找凤兮也不迟。反正如今也知道了进入归兮山的方法。 …… 卿月还未跟进房内,就听到了某人的破口大骂声。脚下只是一顿,旋即也跟了进去。看到那干干净净的床榻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沉衍,跟我斗? 气上头的凤兮,足足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稍微冷静了下来,一冷静,就想起在毒雾中不合时宜的晕倒…… ! 沉衍啊沉衍,你可真了得!连我都蒙骗了过去。 “我早该想到他是装晕的!” 凤兮兀自懊恼地啐了一口。转身就看见卿月愣愣地看着床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卿月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他把仙气都敛着了,也不怪你看不出来。” 沉衍这招真是高啊,连他也没辨认出来。 “唉,早知道这样,我那一脚就不该心软!” “哦?”这话倒引起了卿月的兴趣,他挑了挑眉,想知道在毒雾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想起上午在毒雾中发生的事,凤兮就满脸懊悔,她把自己如何遇见卿月,如何带他进来的事一股脑地全跟卿月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最后,那一脚到底为什么没有踩下去,她跟卿月说的是,作为一山之主,不能干这档趁人之危的小人之事。 实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收了回来,是因为那句“兮兮……”,虽然她知道不是在叫她,可她心里就是一动,她恍惚觉得,自己在哪听过一样。 她说的时候,卿月就抱着那坛梨花酿倚在门口。想到之前卿月也会酿梨花酿,忽地就问他:“今年梨花开得真好,卿月不考虑也酿一壶吗?” 卿月勾着的嘴角突然一滞,隔了一会才如平常一样,如无其事地回道:“好些年没酿,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明年再看吧。” “既然沉衍上仙不在,那我们就去埋酒坛吧!” 说着,卿月侧身把酒坛往门外一举,眯着眼看着那酒坛,道:“明年或者后年,不管哪一年,我总归会想起来的,我酿的梨花酿,凤兮肯定是会喝到的!” 他说这话时,一脸信誓旦旦。好像一句承诺,随着阵阵梨花香,飘进凤兮的心底,让凤兮更加依赖。 …… 走了一大半,凤兮这才反应过来,卿月带着她要去的是后山那里。 虽说在归兮山待了这么几百年,有些地方凤兮还是不太熟悉的,就比如这里。 湍急的瀑布从山头落下,溅起朵朵洁白的浪花,流水在下游处又汇集成一条缓慢的河流。河水不深不浅,恰好能看见河底凸着的几块磐石,上面布着一层的青色的苔草。河的两岸,是柔软的草地,随处开着几点娇嫩的小花,与翩翩蝴蝶相互回应。 这一处地方宛若仙境。 凤兮想起来,以前跟白洛青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如今已变了一番模样,煞有感慨。 凤兮看得愣了,还未思考卿月何故带她来这里,就听到那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处的潭水,可是好东西啊。若将梨花酿在这潭底放上个一年半载,出水时,那酒的甘醇可不是一般勾人呐——” 卿月站于凤兮身侧,突然偏头一笑,“凤兮该不会没来过此地吧?” “胡……胡说!我乃一山之主,怎会没来过此地!” 凤兮特心虚,虽说来过几次,可几百年过去了,谁还没个忘记的时候。 卿月也不回话,径直走向那清澈的水边,跪在岸上,一手挽着衣袖,一手拖着酒坛就送到了潭底。 待酒坛在潭底放稳后,这才急急把手缩回来,连忙起身,抖了抖手,小声道:“果真是处寒潭,好冷!” 看着咬着牙瑟瑟发抖的卿月,凤兮十分不厚道地大笑出声。 卿月见她笑话自己,冲她招了招手,“凤兮,过来呀!” 总觉得卿月不怀好意,凤兮果断拒绝了他的邀请。 “凤兮,你快来看看!这潭中生的是什么花,之前没见过!” 卿月说的一脸认真,凤兮的好奇心就这样被勾了起来。几番犹豫后,这才一步两步,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挪去。 哪知凤兮刚移到边上…… ! 第二十六章 梨花枝 第二十三章卿月这个人?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沉衍猩红着眼,死死盯着那人始终云淡风轻的脸。 …… “你不敢。”面对沉衍越烧越旺的怒火,卿月依旧笑着笃定道。 话音刚落,一股掌风扑面而来,卿月也不闪躲,沉衍直直掐上了那白皙的脖颈,只消稍一用力,这人便会立马断气。 “不过一介凡人,你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沉衍周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他盯着卿月,就像瞧着一个随时可能被他捏死的苍蝇。 面对盛怒的沉衍,卿月依旧保持淡然,在他凶狠的注视之下,他缓缓凑到他的面前,轻声吐出几个字, “你,不,敢。” 温热的气息扫过沉衍高挺的鼻尖,两人四目相对着,一阵穿堂风悄然拂过,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然而在沉衍看来,整个屋子却是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 沉衍微愣了一下,随即加大了手上的劲道,咬牙切齿道:“那你倒试试,我究竟敢不敢?” 整个过程卿月没有一丝反抗,相反,他依旧微笑地看着盛怒的那人。 沉衍偏头愣了一下,怪不得凤兮老念着他笑起来很好看,现在看来着实有些晃眼。 但也只是一瞬间,沉衍立马就回过神来,怒极了的他才不会深究他到底有多好看。沉衍眯着眼睛,狠狠地掐着卿月,卿月白皙的脖子上隐约可以看见异样的红色…… 惊心动魄的时刻,不知持续了多久。卿月闭着眼,就等那最后的一击…… 然而! 掐着卿月脖颈的手突然一松,沉衍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似的,从头凉到脚。 上一刻还使着劲的手蓦地垂落了下来,沉衍逐渐归于平静……他盯着卿月好看的容颜,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转身回到榻上,躺下,闭眼。期间,他一言不发,像极了一只被伤了的雄狮。 卿月说的对。 在他渐渐用力想要杀了卿月的时候,后者只是稍微动了动嘴,就让他瞬间恢复平静。 命悬一线的时候,卿月究竟说了什么呢? 沉衍闭着眼睛回想起刚才他说话的嘴型,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看懂了,不仅看懂了他说了什么,他还看懂了他的满不在乎,就像是对他那一厢情愿的讽刺。 他说:“她喜欢我。” 是啊,她喜欢他。 是卿月,而非沉衍。 是那个大婚之日不要她的凡人,而非他这个英勇无敌的天界战神。 自打从莱月山回来,归兮山大大小小的妖都看得明白,凤兮对卿月越发要好了。 倘若他刚才真的一冲动杀了他,大概这辈子,凤兮都不愿再同他讲话了。 “呵,呵呵……” 寂静的房屋里,突然响起沉衍的两声自嘲。 想他堂堂一方战神,杀个人什么时候需要这般顾忌了? 她喜欢卿月,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干系呢? 就算他承认了喜欢她,那也只是他的事而已。 可是,为何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总觉得闷得透不过气呢? 对于沉衍的突然收手,卿月到不觉得意外。只是看着沉衍默不作声地躺了回去,这也才收敛了笑,抬手摸了摸刚刚差点快断了的脖子,心想:还真下得去手。 转而看到榻上满脸苦笑的沉衍,突然觉得,虽然此番霄云镯没得手,还差点命丧于此,但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上仙此时一脸颓废,倒也觉得神清气爽,刚才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心情大好的卿月反手从窗外折了一枝初开的梨花,今年花好像开得格外繁盛,一小枝上满是小巧洁白的花朵,就像某个人笑弯了的眉眼…… 就连沉衍,都承认她欢喜他这个事实了呢。 想到这里,卿月嘴角便不自觉地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小心翼翼地把花枝收进袖中,眉眼间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想来,今年凤兮该会酿许多梨花酿吧…… 卿月想着,就想去寻凤兮。可是抬眼就看到榻上安稳躺着的人。虽说是很平静地躺着,但卿月也嗅到了房间里的火气,一看到这人臭着个脸,就忍不住开口打趣, “上仙这般模样,看起来就像吃凤兮的醋了。在下可还清楚地记着,上仙说不会喜欢她来着。” 话音刚落,某人“腾”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瞪着俩红眼睛,梗着脖子否认道:“我吃什么醋?我能吃什么醋!她喜欢你就喜欢你了,你在这跟我显摆什么?!” 闻言,卿月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一脸不确定的看着床上的人,“上仙?你该不会真喜欢上凤兮了吧?” “我,我才没……!” 话说到一半,沉衍就没声儿了。两人就定定地看着对方,有什么话仿佛不言而喻。 沉衍赌气似的,一个翻身,又躺了下去,同时背对着卿月,以至于他没有听清沉衍后来小声嘀咕的一句话,他说, “我怎么不会喜欢她呢?我后悔了啊……” 卿月没有听清,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只得讪讪道:“上仙?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 想着心事的沉衍压根儿听不见他的问话,卿月只当这是默认,转身就往外走去。 只是…… “站住!” 卿月脚还没迈出门口,某人的声音就在身后突然响了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灵樊之境和鸳鸯镯的事情?” 沉衍冷静下来后,清晰地记着,关于这件事除了上古的几个神仙知道以外,绝不可能有凡间的人知道。 所以,卿月怎会知晓这件事? 或者,他其实并不是个凡人? 想法一出,沉衍就堪堪叫住了他。卿月的身形晃了晃,好像也不愿再隐瞒,再次回头看着他。而这次四目相对,沉衍清清楚楚感觉到了他和之前的不同! 卿月的瞳孔闪了闪,沉衍立即感觉到了那日再莱月山救下他们时,那股强大隐蔽的气息!只是再次看去,那眼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明净,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个幻觉。 还没等沉衍问出心中疑惑,卿月就淡淡地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道:“走了。” 卿月又是一个完美的转身,揣着刚折下来的花枝,欢欢喜喜地出门去找凤兮了。 …… 卿月刚一离开,沉衍里面又坐了起来。 留在原地的沉衍十分肯定以及确定,刚刚那一瞬间是真的! 那股不亚于他的强大气息,他只觉得陌生。 是神力吗?作为战神,他自然知道神的气息是怎样的。刚刚那股气息不仅与神力没有相似之处,反倒还有一种相悖的感觉。 是修仙者的仙力?他不确定。 属于妖界吗?他在归兮山待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强大的妖气是如何的。但卿月的气息只是感觉起来像妖气,却与妖气又有说不上来的不同…… 他好像在哪遇见过。 沉衍眯了眯眼,至于在哪,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但是对于卿月这个人,倒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来归兮山的目的是什么?他如此接近凤兮又是为了什么? 沉衍盘腿坐在榻中间,摸着光洁的下颌,思来想去,他觉得就这样直接去跟凤兮说,卿月这个人并不可靠。且不说凤兮是不会相信的,更有可能她会拳脚相加赶他走。 那么,只有他先回天界,把来龙去脉先搞清楚,再回来跟她说这一切。 有证据,就不怕凤兮不相信! 卿月,等着瞧吧…… 凤兮迟早会站在我这边的。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二月爆更的前菜!(本来是过年更的,一直拖到了现在,实在抱歉)迟来的祝福:祝大家新年快乐!心想事成!疫情严重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没事就宅在家里看小说吧~】 【小剧场】 今天就占一秒云月cp!就一秒! 书行:不好意思,你提前暴露了。 卿月(一脸微笑):噢,你这个……坑货。 书行: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 卿月:算了,沉衍那个傻子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 沉衍:??? 第二十七章 不掐死你我就不是这归兮山的 第二十七章不掐死你我就不是这归兮山的大王 卿月看着凤兮痴痴地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手中的梨花枝,出声提醒道:“再不拿我可就要收回了。” “啊?”发呆的凤兮看他要把那开满花朵的花枝收回去,下意识伸手就去拿。 许是有点匆忙,凤兮结果接过花枝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了花下那只修长的手,在和煦的春日里,冰冰凉凉的。 凤兮心头一惊,刚想抬头问卿月,为何他的手会凉成这样,就感到手上一轻,卿月迅速地抽回了手,低着眼,两手拢在衣袖里面。 凤兮张了张嘴,想问却又觉得卿月似乎不太想提及此事。 看到凤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却也只是朝她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从小体质就偏寒。” 凤兮听着,只在心里感慨,原来是从小落下的病根,看来卿月小时候在门派里过得也不怎么好。 再想想她作为归兮山的第一只鸟,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 这么想着,凤兮就越想弥补他。 她默不作声,卿月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嘲地笑了一声,卿月转身笼着袖子往屋外走去,“跟我来,带你看样东西。” 卿月走到门口,刚要抬脚迈出房门,就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若是平常,这时候凤兮早就两三步跟了上来。 可是…… 等他回过头,看到的是凤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卿月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凤兮又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埋头看着她手里的那簇梨花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总是这样。 “凤兮?” 这次不等他第二次询问,凤兮突然就向他看了过来,坚定地叫了他一声,“卿月。” 卿月眨了眨眼,他没看错,凤兮的确是一副坚定的样子,就等着她接下来继续宣布她想的“大事”。 “你以后想要什么,就跟我说,虽然我没啥本事,好歹也是一山之主,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的!” “你要补偿我什……”卿月一头雾水的问她,立马就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你刚才他说自小就体寒这句话,她肯定以为他从小过得不太好。 但也确实,回想起他那暗无天日的童年,他也不觉得有多快乐。 “就从这间院子开始吧!我记得山主殿旁边有间房是空着的,明天你就可以搬去那!” “还有……” 凤兮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卿月就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逆着光,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只是到了最后,他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话,他说, “好啊!” 不是对她叽叽喳喳向他保证了这么多的东西,而是对她一开始说的那句话的回应。 ——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帮你去拿。 ——好啊! 他站在门口,她离她不过几米的距离,她说什么他就听着,好像岁月静好,也大抵不过如此。 那句话就像是个承诺,她给他的,一生的承诺。 “你说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凤兮已经凑到了他的跟前,仰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对上她那双睁的大大的眼睛,卿月心里忽地就漏了一拍,好像看到了正值时节的桃花,在凤兮周围绽了开来。 卿月认真地看着那双眸子,半开玩笑的问她:“你可知你刚才就像对我许下了承诺?” 凤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脑袋,理所当然地回他,“对呀,是……是承诺呀。” 只是好像“承诺”这词,有些过了吧。又想起卿月那牛头不对马嘴的诗,还是不计较了。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我一山大王,是不会食言的!” “好,那你跟我来,以这梨花树作证,你若做不到,世间就此再无梨树!” “有……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凤兮被卿月这阵势给吓住了,没了梨花树,她还能再酿梨花酿吗? 卿月愣了一下,转而道:“凤兮,这是承诺啊—— 我第一次听到,别人对我的承诺。” “我……” 凤兮清楚地感到卿月有些受伤了,第一次……她今天也是第一次收到别人对她的道歉。 也罢,就让这第一次承诺和第一次收到道歉归结在一起吧,承诺就承诺,她终究不信这世间的梨花,终有一日会全都消散。 “想清楚了吗?到底要不要对我许下这个承诺?” 卿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凤兮咬咬牙,点了点头。 那日春风正好撩逗着百花,狭小的院子里,只有簌簌飘落的梨花,和两人郑重的承诺…… 倘若凤兮知道后来要发生的变故,她一定一定不会对他许下这个,用一辈子来偿还的承诺。 …… 凤兮爽快的话音刚落,面前的梨花树猛地开始摇晃起来!纷纷飘落的梨花似乎被定格了一样,停在空中,也不往下掉。 凤兮看得呆了,结巴着问旁边的人,“这……这咋了这是?” 卿月淡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见怪不怪,“别怕。” 这哪是说不怕就不怕的。 凤兮早已颤颤巍巍地聚气了妖力,等那不知何方来的药物一显形,就打它个落花流水! 卿月看见她这一副紧张到炸毛的样子,伸手想去拉她,却被她急促的拍开了。同时还嚷着:“啊啊啊!你还说没在院里养精怪!” 卿月扶额,在她的嚷嚷声中,强制性的伸手平息了她手中的妖力。 手上一凉,凤兮一冷,低头就发现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好凉…… 也无瑕顾忌这些,凤兮只想甩掉这只冰凉的手。可卿月态度也十分坚决,硬是不让她再聚起妖力。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嘭——” 面前的梨花树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小小的白气,白气里一闪一闪的,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嗷——” 那团白气突然说话了,“我都还没睡够呢,卿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糯糯的嗓音吸引了凤兮的视线。 只见从那团白气中,走来一个身着青衣罗裙,青色的发端别着一只银色的梨花钗的女……女妖? 那女妖只有凤兮拇指大小,扑闪着金色的小翅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呀呀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小女妖看清眼前的男人握着女子的手,激动地尖叫起来,两只小手捂着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不纯洁的画面。 两人皆是一愣,卿月赶紧送开了凤兮的手,院子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小女妖手指露了个缝隙,看到两人皆是害羞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 凤兮好奇地看过去,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小小的身体,小女妖瞬间炸毛了,“你干嘛你干嘛!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小女妖一脸惊恐地望着她,边向请月那边飞了过去。 卿月温和地笑着,见小女妖飞了过来,摊出手掌心就接着她。 小女妖稳稳地落在卿月的手心,冲着凤兮大声嚷道:“你,你这个臭妖怪!离我远点!” 这么小一点就敢威胁她? 凤兮眯了眯眼,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伸出食指压了压她的小脑袋,恶狠狠威胁道:“再说我是臭妖怪,我就把你的翅膀折了!” “臭妖怪就是臭妖怪,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只臭鸟?!” 面对凤兮的威胁,小女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还说我,你不也是妖怪?”凤兮瞪着眼,看着这拇指大小的还会飞的女妖。 “她不是妖怪。”卿月这时开口了。 然而正当凤兮抬头等待卿月的下文时,小女妖突然踹了她的鼻尖一脚! 虽说小是小,可那一脚也是卯足了劲的! 凤兮捂着鼻子一脸震惊地看着飞快藏到请月身后的小女妖,似是想不到她能有这样大的劲! “别那么看着我!谁……谁让你说我是妖怪的!” 小女妖藏在卿月身后,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然而凤兮一听,这就怒了。 也不管鼻尖的疼痛,指着那小女妖就骂道:“你给我出来!我管你是妖怪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我今天不得掐死你,我就不是这归兮山的大王!” 第二十八章 洛仙儿 第二十八章洛仙儿 “我今天不把你掐死我就不是这归兮山的大王!” 凤兮怒着,作势就要来逮这只小飞虫。小女妖吓得就往卿月身后一缩,卿月是绝对不会出卖她的! 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的翅膀扇不动了。 小女妖一脸尴尬的笑,缓缓抬头看到凤兮一脸得逞地笑,心如死灰地看了一眼闪到旁边的卿月,那人一脸无辜地朝她笑了笑。 行吧,她的死期到了…… “哼哼哼……”凤兮坏笑着把她拎到眼前,假装大度的说:“临死前给你个说遗言的机会。” “……” 小女妖闭着眼,一脸从容,“别打脸。” “好的,满足你!” 凤兮爽快的答应了她要求,抬起另一只手,对着那小脑袋就是一个弹崩! “!” 猛烈的疼痛感如洪水般瞬间袭来,小女妖猛地睁开眼睛,大声控诉着凤兮,“求求你做个人好吗!能不能对小生命温柔点!” “咦,我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没有打脸吗?这还不温柔啊?还有,纠正一下,我是妖不是人。” 小女妖看着那再次对准了她额头的手指,吓得急忙手脚并用,阻碍着其发生,同时哭丧着声音:“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这蚂蚁似的手劲相比于凤兮,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刚好凤兮也停住了。 坏笑着问她:“早这样你还用得着挨打吗?说说吧,你错在哪了?” 大敌当前,只有暂时妥协。 小女妖还是抵着那手指,不让它弹出来,一边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我刚才不该踹你的鼻子!” “还有呢?” “我……我不该说你是臭妖怪!” 凤兮歪头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她,“还有呢?” 这回小女妖面露难色了,还有? 见她半天不回答,凤兮“啧啧”了两声,作势又要开始弹崩。 “等一下!我……我想起来了!” “嗯?” “我……我也是个妖……妖怪……” 上天作证,这句话她绝对是昧着良心说的,这也绝对是假的。 小女妖在凤兮的淫威下,哭丧着脸,委屈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在一边看戏的卿月,看到小女妖快要哭了,这才出手止住了凤兮。 “好了,把她给我吧。” 卿月悠悠地接过她拎着的小女妖,小女妖像是终于等到了救星,凤兮刚一松开她,她就只扑卿月的手,趴在他的手掌心里嘟着小嘴。 卿月点了点她的脑袋,温柔地向凤兮解释着:“她的确不是妖怪。” 凤兮一愣,她以为卿月揉脑袋只是对她一个人的习惯,然而现在却感觉他对这小女妖百般的好,难道是他金屋藏娇,藏在这里的小媳妇儿吗? “我知道,你都说了两次了。”凤兮偏过头去,声音闷闷的。 “……” 卿月不知道哪里又惹凤兮不开心了,只是把手往前一推,“诺,送给你。” 听到卿月又有东西要送给她,这才把头又转了回来,看到卿月手心里的东西,一脸惊讶地问道:“你要把她送给我?!” 凤兮讨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小女妖惬意地睁开眼,想看看卿月送给她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当她看到自己被卿月递到凤兮面前时,她第一感觉就是没睡醒,假的吧,再睡会…… ! 闭眼还没一刻,小女妖猛地跳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卿月大声骂道:“卿月你没毛病吧!居然要把我送给她?!” 对着两张盛怒的面孔,卿月淡定地点了点头,一伸手准确无误地逮住了小女妖扑闪的两只翅膀,拎到凤兮面前, “送你。” “……” 凤兮没接,两个人加上一只小女妖,三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 “我不敢要。” 最后还是凤兮皱着眉头,一脸纠结地出声。这还是她第一次不敢要别人送的东西。 然而卿月也没有要收回的意思,小女妖也任由他拎着,与其挣扎,不如抱着手看着对面的……臭妖怪。 “她是梨花的妖灵。” “妖灵?” 那是什么,凤兮从来没有听说过。 ……妖灵?小女妖嘴角抽了抽,亏他编的出来这样一个称呼。 “怎么说?世间的梨花都由她掌管,她开,其他梨花树也开;她落,其他梨花树也会跟着落……” “等等,”凤兮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掌管世间百花的不是天界的百花仙子吗?” “她是梨花仙子。” “她是个仙子?” “嗯,生前是,死了就成了这幅模样了。” 卿月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着凤兮。 小妖灵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她生前的确是百花仙子手下的梨花仙子,可是经历过某些事后,她差点灰飞烟灭。 危机时刻是卿月路过顺手救了她,可是无法让她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她也乐的开心,就算变小了,也还是能掌控世间的梨花。 按理说,她现在不是仙,也不是妖,卿月曾经跟她说过,活于三界之外的,是魔。他问她,你可愿意以魔的身份继续活于世间? 那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后来卿月出门了一趟,回来就把她带到了归兮山,这也是为什么卿月虽然只在归兮山呆了几年,却能养出一棵朝气蓬勃的梨树。 她打心底里,是对卿月感激的。既然他对这姑娘有意思,她也就勉为其难帮他一把好了。 “喂,那边那只妖怪!我叫洛……” 话还没说完,凤兮又嚷嚷起来,“这么说,我从踏进你院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肯定是她跟你说我在这的!” “不行,不行,这样出卖队友的小妖怪不能要!” 小妖灵算是听明白了,她还没嫌弃她,她倒先嫌弃她了! 虽然被拎着翅膀,也一点都不妨碍她对这空气拳打脚踢,“谁跟你是队友了!你一个外进进我家院子,我还不能告状了?” “……” 卿月脑袋又“嗡嗡”起来了,伸手捂着小女妖的嘴,耐心地解释道:“不是,从你飞走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你要到这来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加上小怪非得让我去山主殿,我就更加确定了。” 凤兮听着,眨了眨眼,“跟我想的一样欸!既然这么有缘的话,我就勉为其难收下那个小什么妖好了!” 小妖灵使了劲终于扒开了卿月的手,回吼道:“小妖灵!” “哦,对!”凤兮经她这么一提醒,点了点头,伸手就要去接她,“小妖灵。” 然而后者只是翘着头,也不理她。 “你是想我拎着你再来几个弹崩,还是现在乖乖跟我回去?” 凤兮看她小小的身子,还对她爱答不理,总觉得她就是欠收拾。 小妖灵一听,吓得直接跳到她的手上,一屁股坐下,“走走走,这就跟你走,别弹崩了……” 看她气鼓鼓地坐在自己手心里,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脑袋,某妖灵迫于淫威,不敢反抗。 凤兮满意地“啧”了一声,抬头再次向卿月确认,“真的送我了吗?” 卿月点点头,“嗯,带回去吧。” “那梨花枝和小妖灵,我真的就带走了?” “去吧去吧。” 卿月看着她一蹦一跳的往外走,脸上露出的笑容,竟是他从未发觉的宠溺。 这丫头…… “哎,对了,明天记得搬过来!” “好。” 似是又想起什么,凤兮低头问道小妖灵:“你叫什么来着?” 哼,这会才想起来问我! 感到头顶越来越重的压力,小妖灵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洛仙儿,我叫洛仙儿……” 【小剧场】 “哎,卿月,你认识那个破案小天才吗?叫萧……萧什么来着?” “萧也。” “对对对!听说他在凡间破案厉害了!我老喜欢看关于他的陆简的话本了!” “等你让我住进主殿,我天天给你讲他的破案趣事!” (破案神书《你好萧大人》,超级好看!) 第二十九章 我想上来 第二十九章我想上来 从卿月的小院悠闲地走回山主殿,一路上,洛仙儿趴在凤兮的手掌心里,无力的耸着脑袋,任由凤兮逗着她。 于是小妖灵的主人顺理成章的成了凤兮。 “洛仙儿,你是梨花之首呀?” “哼!”我不是,难道你一个臭妖怪是? 洛仙儿敢想不敢言,她是怕了凤兮的弹绷儿了。 “那你跟我回到山主殿,就在变成梨树呗,我还可以再酿一壶梨花酿。” “你什么意思?” 洛仙儿脑袋一掉一掉的,没有明白凤兮的言外之意。 “嘿嘿,也没啥,就是做梨花酿需要点花瓣?” 洛仙儿快要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立马从凤兮的手里飞了出来,两只小手死死捂住头顶的那朵小白花。 “凤兮,你别太过分了!” “我怎么了?”凤兮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可以摘这世间任何一株梨树的花瓣,就是不可以打我的主意!” “为什么?” 因为被摘花瓣很痛啊,她变成树以后,朵朵花瓣都是她的头发变的,摘一朵,就会被扯掉一根头发,虽然不会秃,但很痛的! 她才不要! 洛仙儿鼓着脸,停在凤兮的面前,死死瞪着她,好像只有凤兮放弃这个想法了,她才会让她走。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凤兮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搓了搓她的绿发,好言道:“好了好了,不摘你,天晚了,回去吧!” “喏,给你个东西玩玩!” 说着,凤兮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枝有些蔫了的梨花枝,递给被她握着的洛仙儿。 …… “啊啾!” 面对那一簇梨花,洛仙儿沉着脸一言不发,敢情凤兮这个妖怪不仅臭还蠢?她是不是忘了她本身也是一棵梨树来着。这么正大光明让她玩同类,真的合适吗? 一路上,洛仙儿面无表情地一次又一次把梨花枝推开,而凤兮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拿梨花枝逗她。 “拿着嘛,不要跟我客气。” “……” 客气你大爷。 “凤兮!” 才走到山主殿门口,就听见某人毛毛躁躁的喊叫声。 看着大步而来的某人,凤兮无声地皱了皱眉头,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凤兮,你这一天到晚去哪了!” 凤兮看了一眼满脸着急的启巫,嫌弃地说:“启巫啊,多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凤兮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看启巫石化的表情。 “小仙儿,一边玩去!” 说着,凤兮一手松开洛仙儿,一边径直走到案桌前,倒了杯茶水,淡然地喝了几口。 “怎么了,这么着急?” 风兮似乎这才想起,大殿里还站着一个人。 “……” 闻言,启巫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旁边飞着的小妖怪,除了发端那朵小白花和金色透明的翅膀,整个小人都是青色的。 他这么看过去,刚好小妖怪也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洛仙儿看着不远处散着一头黑发的启巫,干净的脸,幼稚的五官,她只是在想,这是谁? 启巫从未去过卿月的院子,洛仙儿自然不认识他。 启巫也走了过去,顺手倒了被热茶,嘟囔着说:“小怪说你晕倒了,我来看看。哪知道你在都不在。” “我有这么孱弱吗?”凤兮转了转眼珠。 “嗯,”启巫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这段时间你的确需要好好休息,那毒瘴太毒了!” “嗐!”启巫突然有些恨恨地说:“要不是人间那群老头,我们用得着这样封山吗?” 凤兮没有答话,却也默认了。要不是山下那群老头随时可能攻入,(像病毒似的)归兮山也不会这样拘束,她也不用喝那么苦的汤药。 “哎,那边儿上飞着那个是什么东西?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启巫突然凑了过来,小声问她。 闻言,凤兮也瞥了一眼洛仙儿那边,想了想对启巫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是卿月院子里藏着的小媳妇儿。” “什么?!”启巫正在喝茶,一听到这话,猝不及防的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看小东西,又看看凤兮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她……” 启巫惊讶得连话都抖不清了。 只见凤兮点了点头,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去打个招呼吧,她叫洛仙儿。” 启巫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了,凤兮说什么,他就要去做什么。 只是一旁的洛仙儿看到他呆滞的站起来时,洛仙儿一脸惊恐地往后飞了飞,“你,你别过来!” 糯糯的嗓音响起时,启巫这才恢复正常,面带稚气的笑了笑,只道:“别紧张,我叫启巫,是归兮山的三长老,你叫洛仙儿?” 听他这么说,洛仙儿犹豫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回,看着那张娃娃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嗯……你好,我是洛仙儿。” 得到回应的启巫一下就开心了,他觉得,只要交换了名字,她们就是好朋友了,于是往前迈了一步,想要戳一戳那小小的东西。 “慢着!”见他蠢蠢欲动的样子,洛仙儿赶紧出声止住了他。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总觉得不是好事。 “你……刚刚凤兮和你说了什么?” 她又没瞎,刚刚启巫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啊……”启巫挠了挠头,想到刚才的话,他还小,想到姻缘这些事,就忍不住害羞,“凤兮说你是卿月藏起来的小……” “小仙儿!”凤兮的大嗓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过来,休息了。” 凤兮起身就要去拉洛仙儿,启巫和洛仙儿皆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看着凤兮抱着洛仙就要回房里,启巫这才想起刚刚没说完的话,于是接着说道:“刚刚凤兮说……” 话还没说完,又被凤兮出声打断了,“启巫,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去吧去吧……” 说着,凤兮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出,大殿只剩一脸呆愣的启巫,木木地说完刚才没说完的话:“她说你是卿月藏起来的小媳妇儿……” 凤兮闪的太快,以至于洛仙儿到最后也没听清楚启巫到底说了什么。 “喂,你们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被凤兮捏在手里的洛仙儿冷着脸,她捏她怎么上手就这么快呢? “没什么没什么,今晚你打地铺?还是我给你随便铺个小窝?” 说着凤兮就把她放在窗边上,洛仙儿咬了咬牙,看着天边圆又大的月亮,极力克制住了满腔怒火。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要被凤兮气死。 正在高高兴兴找东西的凤兮突然一愣,“呀,小仙儿你不是棵树嘛?要床干什么? 洛仙儿心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翅膀就被凤兮捉住了,“树怎么能长在屋里呢,对吧?” ……所以,你想干什么? “后山那么大,你随便去找个地儿休息了吧,晚安!” 凤兮笑眯眯地,轻轻松松把她往窗外一扔,“啪”地就关紧了窗户! 对着两扇禁闭的窗户,洛仙嘴角抽了抽,呵呵,凤兮…… 忍无可忍! “凤兮你个臭妖怪,大笨鸟!不尊重仙子,你迟早会遭……” “早,嘿嘿,”凤兮的头突然就神了出来,洛仙忍不住一个颤栗,立马笑眯眯的改口。 凤兮眨了眨眼,似是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好好休息哟!” 说完,有“啪”地一声关上了窗。 停了半天,洛仙儿也很无奈,最后也只得听天由命,不舍地望了望窗户,就地扎根休息。 …… 屋内,凤兮再次掏出已经蔫下去的梨花枝,小心翼翼地捧着花朵,放到一个碧绿色的玉瓶里面,然后坐了下来,撑着腮看着那“歪头花”,像是对着某个人,赌气的说着:“你敢喜欢上别人,我就把你脑袋拧成这样!” 说着,随意的拨了拨那垂头丧气的花朵。 “叩叩叩……” 凤兮正要上床睡觉,就听见大殿的门响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找她。 不耐烦地起身,开门,凤兮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谁啊……” 门外,站着高高的男子,男子一脸狡黠地看着她,抖了抖肩上的包袱:“山主殿这么大,我想上来……” 第三十章 她叫他沉衍? 第二十九章我想上来 从卿月的小院悠闲地走回山主殿,一路上,洛仙儿趴在凤兮的手掌心里,无力的耸着脑袋,任由凤兮逗着她。 于是小妖灵的主人顺理成章的成了凤兮。 “洛仙儿,你是梨花之首呀?” “哼!”我不是,难道你一个臭妖怪是? 洛仙儿敢想不敢言,她是怕了凤兮的弹绷儿了。 “那你跟我回到山主殿,就在变成梨树呗,我还可以再酿一壶梨花酿。” “你什么意思?” 洛仙儿脑袋一掉一掉的,没有明白凤兮的言外之意。 “嘿嘿,也没啥,就是做梨花酿需要点花瓣?” 洛仙儿快要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立马从凤兮的手里飞了出来,两只小手死死捂住头顶的那朵小白花。 “凤兮,你别太过分了!” “我怎么了?”凤兮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可以摘这世间任何一株梨树的花瓣,就是不可以打我的主意!” “为什么?” 因为被摘花瓣很痛啊,她变成树以后,朵朵花瓣都是她的头发变的,摘一朵,就会被扯掉一根头发,虽然不会秃,但很痛的! 她才不要! 洛仙儿鼓着脸,停在凤兮的面前,死死瞪着她,好像只有凤兮放弃这个想法了,她才会让她走。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凤兮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搓了搓她的绿发,好言道:“好了好了,不摘你,天晚了,回去吧!” “喏,给你个东西玩玩!” 说着,凤兮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枝有些蔫了的梨花枝,递给被她握着的洛仙儿。 …… “啊啾!” 面对那一簇梨花,洛仙儿沉着脸一言不发,敢情凤兮这个妖怪不仅臭还蠢?她是不是忘了她本身也是一棵梨树来着。这么正大光明让她玩同类,真的合适吗? 一路上,洛仙儿面无表情地一次又一次把梨花枝推开,而凤兮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拿梨花枝逗她。 “拿着嘛,不要跟我客气。” “……” 客气你大爷。 “凤兮!” 才走到山主殿门口,就听见某人毛毛躁躁的喊叫声。 看着大步而来的某人,凤兮无声地皱了皱眉头,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凤兮,你这一天到晚去哪了!” 凤兮看了一眼满脸着急的启巫,嫌弃地说:“启巫啊,多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凤兮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看启巫石化的表情。 “小仙儿,一边玩去!” 说着,凤兮一手松开洛仙儿,一边径直走到案桌前,倒了杯茶水,淡然地喝了几口。 “怎么了,这么着急?” 风兮似乎这才想起,大殿里还站着一个人。 “……” 闻言,启巫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旁边飞着的小妖怪,除了发端那朵小白花和金色透明的翅膀,整个小人都是青色的。 他这么看过去,刚好小妖怪也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洛仙儿看着不远处散着一头黑发的启巫,干净的脸,幼稚的五官,她只是在想,这是谁? 启巫从未去过卿月的院子,洛仙儿自然不认识他。 启巫也走了过去,顺手倒了被热茶,嘟囔着说:“小怪说你晕倒了,我来看看。哪知道你在都不在。” “我有这么孱弱吗?”凤兮转了转眼珠。 “嗯,”启巫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这段时间你的确需要好好休息,那毒瘴太毒了!” “嗐!”启巫突然有些恨恨地说:“要不是人间那群老头,我们用得着这样封山吗?” 凤兮没有答话,却也默认了。要不是山下那群老头随时可能攻入,(像病毒似的)归兮山也不会这样拘束,她也不用喝那么苦的汤药。 “哎,那边儿上飞着那个是什么东西?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启巫突然凑了过来,小声问她。 闻言,凤兮也瞥了一眼洛仙儿那边,想了想对启巫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是卿月院子里藏着的小媳妇儿。” “什么?!”启巫正在喝茶,一听到这话,猝不及防的把刚嘴的茶水喷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看小东西,又看看凤兮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她……” 启巫惊讶得连话都抖不清了。 只见凤兮点了点头,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去打个招呼吧,她叫洛仙儿。” 启巫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了,凤兮说什么,他就要去做什么。 只是一旁的洛仙儿看到他呆滞的站起来时,洛仙儿一脸惊恐地往后飞了飞,“你,你别过来!” 糯糯的嗓音响起时,启巫这才恢复正常,面带稚气的笑了笑,只道:“别紧张,我叫启巫,是归兮山的三长老,你叫洛仙儿?” 听他这么说,洛仙儿犹豫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回,看着那张娃娃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嗯……你好,我是洛仙儿。” 得到回应的启巫一下就开心了,他觉得,只要交换了名字,她们就是好朋友了,于是往前迈了一步,想要戳一戳那小小的东西。 “慢着!”见他蠢蠢欲动的样子,洛仙儿赶紧出声止住了他。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总觉得不是好事。 “你……刚刚凤兮和你说了什么?” 她又没瞎,刚刚启巫那大惊小怪的样子,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啊……”启巫挠了挠头,想到刚才的话,他还小,想到姻缘这些事,就忍不住害羞,“凤兮说你是卿月藏起来的小……” “小仙儿!”凤兮的大嗓门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过来,休息了。” 凤兮起身就要去拉洛仙儿,启巫和洛仙儿皆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看着凤兮抱着洛仙就要回房里,启巫这才想起刚刚没说完的话,于是接着说道:“刚刚凤兮说……” 话还没说完,又被凤兮出声打断了,“启巫,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去吧去吧……” 说着,凤兮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出,大殿只剩一脸呆愣的启巫,木木地说完刚才没说完的话:“她说你是卿月藏起来的小媳妇儿……” 凤兮闪的太快,以至于洛仙儿到最后也没听清楚启巫到底说了什么。 “喂,你们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被凤兮捏在手里的洛仙儿冷着脸,她捏她怎么上手就这么快呢? “没什么没什么,今晚你打地铺?还是我给你随便铺个小窝?” 说着凤兮就把她放在窗边上,洛仙儿咬了咬牙,看着天边圆又大的月亮,极力克制住了满腔怒火。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要被凤兮气死。 正在高高兴兴找东西的凤兮突然一愣,“呀,小仙儿你不是棵树嘛?要床干什么? 洛仙儿心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翅膀就被凤兮捉住了,“树怎么能长在屋里呢,对吧?” ……所以,你想干什么? “后山那么大,你随便去找个地儿休息了吧,晚安!” 凤兮笑眯眯地,轻轻松松把她往窗外一扔,“啪”地就关紧了窗户! 对着两扇禁闭的窗户,洛仙嘴角抽了抽,呵呵,凤兮…… 忍无可忍! “凤兮你个臭妖怪,大笨鸟!不尊重仙子,你迟早会遭……” “早,嘿嘿,”凤兮的头突然就神了出来,洛仙忍不住一个颤栗,立马笑眯眯的改口。 凤兮眨了眨眼,似是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好好休息哟!” 说完,有“啪”地一声关上了窗。 停了半天,洛仙儿也很无奈,最后也只得听天由命,不舍地望了望窗户,就地扎根休息。 …… 屋内,凤兮再次掏出已经蔫下去的梨花枝,小心翼翼地捧着花朵,放到一个碧绿色的玉瓶里面,然后坐了下来,撑着腮看着那“歪头花”,像是对着某个人,赌气的说着:“你敢喜欢上别人,我就把你脑袋拧成这样!” 说着,随意的拨了拨那垂头丧气的花朵。 “叩叩叩……” 凤兮正要上床睡觉,就听见大殿的门响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找她。 不耐烦地起身,开门,凤兮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谁啊……” 门外,站着高高的男子,男子一脸狡黠地看着她,抖了抖肩上的包袱:“山主殿这么大,我想上来……” 第三十一章 九重天的一桌饭菜 第三十一章九重天的一桌饭菜 那日沉衍同百花凝汐去了百花家的府邸,百花夫人知道他要来,提前做好了一大桌子饭菜。 有好多是九重天有名的名菜,像仙浆露青、火炙天椒、拼刀梅花肉、还有龙衔丸子汤等,饭后甜点也是多的让他眼花缭乱,其中就有在天界名声响亮的百花芙蓉糕,还有玲珑果子酒。 这些菜全是百花夫人一大早就派人去百菜园摘的,百菜园乃九重天第一大菜园,当值的小仙,精确地算着每种蔬菜成熟的时间,在最佳时刻摘下来,保存好,一年四季都可食用,可谓是一座无污染、无公害的天然绿色蔬菜园。 当当值的小仙,打开百菜园大门的那一刻,九重天的各家都会派人去取菜。 仙浆露青,采用的是百菜园刚成熟小菜青尖,一刻不多,一刻不少,就在成熟的那一刻,马上摘下,此时的小菜青尖最为鲜嫩,因此得很早很早去排队,才能拿到这优质的食材。 小菜青尖全身都是营养,只需稍稍在仙池里清洗一下,在热水里焯过几遍,滤干,等锅热了,再放入小菜青尖,起锅时,加入两滴百年仙露,一道勾人味蕾的名菜就做好了。 不是九重天技艺娴熟的厨师,是做不出来的。 再说那火炙天椒,用的是百菜园矮树上的上等青椒。此种青椒瘦小而不辣,吃进口中还有一股清甜。拿回家放在小火上翻烤几圈,等其表面出现虎皮状,就可放于碟中,撒上几滴香醋,一道味美鲜香的火炙天椒就可以端上饭桌了。 拼刀梅花肉和龙衔丸子汤,都是九重天招待客人常摆的菜。这两道菜都选用上等的鲜肉,将肥瘦相间的那一块拼成片片透亮的肉片,小心地腌制几个时辰,再在油锅里翻炒一会儿,出锅放于层层咸酸菜上,夹一片放于口中,瞬间即化,肥而不腻,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龙衔丸子汤,则是将瘦肉切碎,捏成一个个小巧的球状,和着苣菜在砂锅里小火慢炖,最后端到桌上,清澈的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饭后的甜点,百花芙蓉糕,则是从百花府出名的。面团混入各种花露,揉成一个个形状精致的小点心,大火上稍加烘烤,成型的糕点各色各样,小巧可爱。 百花凝汐抱着她怀中的杂杂草草到后院去时,百花夫人和百花仙君早就热情地叫他坐下。 沉衍倒也不客气,顺手就拖开手边的一个椅子,想来他也快好几百年没吃九重天的饭菜了,自从在山脚下遇到了凤兮,他几乎都在归兮山吃的饭菜。 聂大厨手艺虽然不错,但偶尔换换花样,也还是挺不错的。至少这一桌子菜看上去,还挺有食欲的。 “欸,好贤婿!你……你能否坐这边来?” 虽说沉衍快要是他们家的女婿了,但对着上古战神,夫妻俩还是有些畏惧的。 沉衍正要坐下去,就听到百花仙君这么一喊。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出于何故,但也换了一下座位,他只想快点吃,吃完他还得回去调查那碗汤药。 起初,他还觉的这饭吃的挺不错的。梅花头肥而不腻,小菜青尖特别鲜香,可是后来他觉得食之无味了。 倒不是菜的原因,而是他终于知道,让他坐着个位置是因为想让他和百花凝汐坐在一起。而这也就算了,吃着吃着,百花夫人突然就委婉地问了这么一句, “好贤婿这回回来,打算把拖了这么久的婚事,给办了吗?我和凝汐她爹都等着……呃,呵呵……” 说着说着,她就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了。她女儿娇羞地看着她,她丈夫也看着她,眼神里好像有些看智障的感觉? 再看看那沉衍,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汤,看起来也不想回答。 百花夫人颤颤巍巍地加起一片梅花肉,又尴尬地笑了几声:“呵呵……呵……今天这菜挺不错的哈,挺不错的。” 说着,也埋头吃饭。她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没错啊。虽然沉衍是上古战神,不好惹,但他们有婚约也是九重天人人皆知的,他一直托着不完婚,她只是作为丈母娘帮女儿问一下而已嘛。 然而百花凝汐似乎遗传了他娘的榆木脑袋,傻傻的没有看出这饭桌上的尴尬,百花夫人话音刚落,她就娇羞地扭头问沉衍:“是呀,沉衍。我看了今后的日子,下个月就是人间的元宵佳节,那个日子还不错。” 沉衍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擦了擦嘴,正要开口拒绝,脑袋里突然闪过那日在房间里,卿月对他说的那番话。 他说鸳鸯镯该给合适的人,一只在凤兮那,另一只应该在他那。 他还说,凤兮喜欢他。 这么些天,她和卿月相处得很开心吧? 心里苦笑一声,沉衍抬头就对凝汐轻轻一笑。就在凝汐以为他又要像往常一样说“再等等”的时候,沉衍猝不及防就答应了。 他宠溺地笑了笑,说道:“都听你的。”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百花凝汐之前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果然,沉衍还是对她有情的。 这场家宴,沉衍到后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思。算一算,天界一个月,人间一年。下个月话,凤兮和卿月在一起一年多了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找出那碗汤药的秘密。 和沉衍愁眉苦脸的样子比起来,百花凝兮则是喜笑颜开。欢欢喜喜不停地往沉衍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想着过几日去木缘阁做嫁衣。 …… 这日,沉衍才刚坐下翻开仙术,吉多就敲门进来了。 “上仙今日去吗?不想去的话,我帮您拒绝了。”吉多恭敬地问他。 怎么能不去呢?不去的话,百花家会一个时辰派一个人过来。 沉衍揉了揉紧锁着的眉头,无奈道:“去。” 许是亲眼见过沉衍的痛苦,吉多特地耐心地补充了一句,“上仙今日不用去蟠桃园了,今日是帝后姻缘满七千年的日子。” “天帝那小子结婚这么久了?”沉衍听到今日不用再去蟠桃园赏蟠桃,心里不由地明媚了一块。 “天帝昨日就派了人来请了,上仙刚好和仙子出去了。我见上仙似乎过于疲惫,就没有上报。” “知道了。”沉衍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帮我备几株紫荨草。” “好的,”吉多愉快地就要出门去准备,走到门口又问了一句:“需要包起来吗?” 想每年的这个日子,他家上仙都不会好好准备礼物的,当天到时候了,才急急忙忙爬起来,在院子里随手摘下几株草,就往宴会赶去。 这次倒有些意料之外,且不说紫荨草乃是灵樊之境百年难得一遇的仙草,吃了对法力大有提升;这次居然让他好好包装。 不知是因为和百花仙子婚约将近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 要是因为这个的话,那曾经那只火凤凰,于他而言,又算什么呢? 然而吉多只是皱了皱眉,虽然对他们家上仙的婚事始终发自心底的反对,但是上仙做的决定,他也没有办法。 只是希望上仙,能早日想起曾经那个对他掏心掏肺的凤凰。 吉多刚从沉衍的书房走出来,周围的花花草草瞬间化作人形,一窝蜂凑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上仙这回还去吗?” 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吉多摊了摊手,“去,上仙今日去给天帝和帝后贺喜。” “啊,今天还去啊?” “这次上仙是不是又要送我们啊?”某小妖垂头丧气。 “对啊,送紫荨草。快快回去修炼吧,上仙要出门了。”吉多也是很无奈。 众小仙也是唏嘘着回到自己的花盆里,他们只觉得,这百花仙子看第一眼,还觉得温文尔雅,这越到后面就越腻。 还不如吉多哥说的那只凤凰呢! 第三十二章 突然想到他 第三十二章想起了他 归兮山 凤兮来来回回和启巫解释了好几次,这才给他解释清楚。 那日他看到的,其实是那晚两人搬完东西后,累的直接就在山主殿睡去了,谁也没在意这件事。 “这么说,以后卿月就是咱的……邻居了?” 启巫突然拔高了声音,惊讶的问道。 这些天他遭受的刺激太多了,一时缓不过来。 “你昨晚一晚都没听到动静?!”启巫转头又震惊地看向停在一边的洛仙儿。 “确实没听到,”洛仙儿翘着腿坐在案桌边上,实话实说,“她昨儿把我关在窗外,我听得见才怪。” 她这副淡定自如的样子不对啊。据他和凤兮以往看的那些人间话本,没错,以前凤兮看过的那些话本,他也悄悄地看过,还别说,挺好看的。好比《你好萧大人》,他可是为萧也那傲娇的性格几次着急的喊出话来,喜欢陆简就去说啊!扭扭捏捏的真不是个男人! 洛仙儿既然是卿月养着的小媳妇儿,今早看到他俩衣衫不整的睡了一晚,应该是要么跟卿月闹脾气,要么是当场骂卿月呀?不该是这样淡定的样子。 再看卿月,做错了事,还不向媳妇儿低头认错? 不应该啊不应该。 这么想着,启巫也就一头雾水的问出声来:“卿月,你怎么能这样?做错了事还不道歉。” “嗯?”此刻卿月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面前突然开始说胡话的黑发少年,“我做错什么了?” 不就是,一不小心和凤兮睡了个觉吗? “你不是……” “启巫!” 凤兮慌了,只见启巫快要把她瞎说的话抖出来,这抖出来不要紧,关键是两个当事人都在这。 看着凤兮急忙想要遮掩的样子,卿月挑了挑眉,道:“我不是什么?” 启巫只是悠悠看了一眼凤兮,吞了吞口水,小声说:“洛仙儿不是你媳妇儿吗?你俩怎么还怎么淡定?” “我才不是!你别瞎说!”话音刚落,一旁的洛仙儿就先跳了起啦,怒目圆睁,叉着腰大声喊道。 “哦?”然而此时卿月好像来了兴趣,他单手支着腮,弯着丹凤眼,饶有趣味的问道:“洛仙儿的确是我带来的,只是这话谁跟你说的?” 启巫心虚的望了望凤兮那边,缄口不言。 其实不用指明,卿月也知道是谁说的,他只当她是吃醋了。 “凤兮,你是不是又瞎说什么了?” “没……没有啊,”凤兮赶紧悄咪咪地往启巫那边使眼色,“对吧?启巫。” 启巫被她看得发怵,低着头,心虚地一言不发。 “可你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人。”卿月依旧不依不挠。 “那……那你说是就是吧。”凤兮也破罐子破摔。 “凤兮!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昨天就是瞎说这个!”说着,洛仙儿就要冲过来踹凤兮。 然而凤兮一个眼神看过去,洛仙儿立刻停了下来,“就是我说了,怎样?你能吃了我?” 旁人只道洛仙儿是怕她的威胁,实则是她瞅见了衣袖下手的“嗖嗖”的朝她弹着弹绷,她这才不敢过去。 卿月自然是瞧见了她的小动作,好笑的出声:“凤兮,你该不是垂涎我的美色吧?故意跟别人说我藏了媳妇儿。” 听完这话,凤兮如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好半天才低着头,嗫嚅着:“你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是我一山大王,怎么能轻易被你的美色迷惑……”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整间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沉默了一会,启巫倒吸一口凉气,拉着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凤兮就往外面走。 “欸,欸……启巫你干嘛?” 嚷嚷间,启巫已经拖着她出门了。 “喂,你很中意她吗?” 看着两人双双离去的背影,洛仙儿又重新坐回案台边,眼神里是凤兮从未见过的深邃。 不光是洛仙儿,沉衍也是暇意得理了理衣襟,虽然笑着,但那笑意却未达到眼底,或许这才是他最原本的样子。 “挺有趣的,不是吗?” 卿月也不直接回答她,只说了个“有趣”,洛仙儿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趣,但不能成为妨碍。 玩玩而已。 就想以前他对别人的女人一样,来者不拒,却也无动于衷。 幸亏她不喜欢她,她见过最可怜的那个,耗了大半生的修为,都不能走进他的心。 嘁,怎么能走的进呢?卿月这个人,是没有心的啊…… 洛仙儿笑了笑,望着敞开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不远处的墙角边苏上。 启巫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的对凤兮说:“你可不能喜欢上他呀,你这要是喜欢上了,将来可不得是把整个归兮山都送给一个凡人了。” “送了就送了呗,反正他现在也是归兮山的人了。” 凤兮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启巫被这话噎了一下,动了动嘴皮,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再次坚决地对她说:“总之,你不能喜欢他。除了他,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我瞅着沉衍还不错。” “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卿月,他长得好看,又会酿酒,法术也还行。这么好的一个人上哪找去!” 凤兮不甘示弱地回他。 “当初我嫁给沉衍的时候,不是你们说仙妖相恋没有结果的吗?他有未婚妻了,我还不要脸的凑上去啊——反正我就是不喜欢沉衍,他太坏了!” 说着说着,瞥了一眼启巫的黑发,埋怨道:“况且,当时他还没有救你……” 听到这,启巫也愣了一下,凤兮说的倒也是事实。他也以为,沉衍在他们归兮山好吃好喝了这么久,总不会是无情之人。偏偏结果很打脸,要不是白洛青,他估计现在都不能在这好好和凤兮探讨这个问题。 反观卿月,不仅抛弃了人间的一切来到归兮山,还尽心尽力帮他们的小妖看病。归兮山有了难,还第一时间冒着危险去取银昙草。 好吧,只要不把归兮山送了,凤兮还是可以喜欢他的。既然她都不计前嫌,他还能说什么呢? 凤兮看他也说不出来什么了,转身就要回去。 启巫堪堪叫住了她,“凤兮。”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的话她就要回去找卿月了,商量着今日再去毒瘴里一趟,在检查一次,估计就百无一失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之前你和卿月在莱月山的时候,他是不是给过你一种小小的,红色的果子?” “那个啊,”凤兮也记得这件事,她当时没吃完,还带了回来,“他说是野果,填肚子的,叫什么红露果。你要吃吗?我那还留了一些。” “不是,”启巫顿了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凤兮总是这么健忘, 说到此刻,司命仙君似乎有些犹豫。 本来就受了气的沉衍,此刻也不耐烦地催道:“看到什么了?” “这……”司命仙君犹豫再三,最后把那四世镜往沉衍面前一搁,“嗐,上仙,您还是自己看吧!” 想来,九重天的神仙有上神、仙君、小神之分,最古老的是上神,不老不死,容颜不改;仙君则是不死不灭,容颜渐衰。按次辈分来讲,虽然司命仙君已是白翁之貌,但相比沉衍,还是小了几百来岁。 四世镜里显示得是,莱月山的那个傍晚,夕阳下看不清两人的身影,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画面里的男子向女子摊开手掌,女子则笑着拈起男子手中东西,扔入口中,再然后接过那捧东西,塞进了自己腰间的布袋…… 沉衍认得那玩意儿,小巧漂亮得紧,他不仅知道那叫红露果,他还知道: 红露果,红露果,又名相欢果,外表玲珑,内藏蔻丹。 男子予送,则托欢喜之意; 女子偷赠,则寄相思之情。 凤兮啊凤兮,神、妖、人都知道的东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不知道? 司命仙君见上仙眼中的怒气越来越重,却还是开了口,“上仙,关于归兮山……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三十三章 喝酒去不 第三十三章喝酒去不 她怎么……会突然想到他? 自那日沉衍一声不吭离开归兮山,已然过去好几日了。他应该早就回到天上了吧?现在应该和他常提起的“汐汐……”在一起了。 ……不对,她在想些什么? 再次瞥到手掌的红露果,凤兮这才回过神来。使劲摇了摇头,似要把什么不愉快的东西甩出脑海。 虽然她和沉衍相处了几百年,按理说她该了解他的为人,不该相信山下的老头攻入归兮山时,他为了保全自身逃回了天界。但事实如此,她也不得不对他失望。 “叩叩……” 大半夜的,窗户突然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惊的凤兮猝不及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十分迅速地掀开枕头就把那小袋红露果塞了下去。 她以为又是洛仙儿在外嚷着要进来睡,于是没好气地道:“再敲也不让你进来!” …… 她这话一说完,那有节奏的敲门声马上就停了下来。 凤兮侧耳听了听,觉得洛仙儿应该是屈服了,掀开被褥正准备躺下时,一道熟悉且冷静的声音传了进来。 “凤兮,是我。” 卿月站在风兮屋外的窗户边,清清楚楚听到她怒吼的那一句:“再敲也不让你进来!”,正要继续敲的手霎时顿在了那里,即使后山只有他一人,气氛还是有些短暂的尴尬。 凤兮闻言惊坐了起来,刚刚那是卿月? 凤兮瞪大了眼,看看了摇曳着的烛火,又看了看紧闭着的窗户。赶紧批了件外衣,就去开窗。 “吱呀——” 月光下,凤兮看到了卿月精致的面容。 “不,不好意思啊,”凤兮有些羞愧地笑了笑,“我刚以为是洛仙儿。” “洛仙儿?”卿月挑了挑眉,让出一半的身子让她看清外面的景象。 整个后山静悄悄的,今晚的月色特别漂亮,皎洁的月辉洒在归兮山的一草一木上,显得特别静谧。 “她不在你房里吗?我来的时候并未瞧见她。”卿月一脸不知。 看见空荡荡的后山时,凤兮结巴地答道:“没……没有,她一般都在外面休息的。” 那日卿月搬上来怎么说的,他说“洛仙儿不在,他睡不着。” 如今让他知道洛仙儿在她这受了委屈,眼下又不见了,他会不会对她生气?说着,凤兮最后都有些心虚。 哪知卿月的回答也不按常理。 听她这么说,他只是笑了笑,说:“没关系,她应该只是去哪玩了。” 此时,飞在在幽暗的山径中的洛仙儿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要不是他被卿月那厮哄骗,她怎么会独自一人大半夜的来这个廖无人烟的破地方,还总感觉身后跟了什么东西。 凤兮绝对不会知道,几个时辰前卿月对她说,归兮山的某处风景极好,土壤特别肥沃,很适合休息。 否则,她才不会离开山主殿的后山。 “这样啊,”凤兮半信半疑地看了卿月一眼,觉得他并没有撒谎,清了清嗓子想要挽回一点作为山大王的颜面,“这么晚了,你不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待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刚说完,凤兮就觉得看到卿月笑了一下,那笑容里似乎有些得逞的意味? 之间卿月弯腰下去,再起来怀里就抱了一个酒坛,冲着看呆了的凤兮挑了挑眉,说道:“喝酒赏月去,怎么样?” 也不是试探性的询问,好像就笃定了她会点头。 事实也果真如此,看到那酒坛,凤兮眼里早就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彩,再经卿月这么一挑拨,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那你赶紧出来,带你去处赏月的好地方。” “来了!” 说着,凤兮双手攀着窗沿,正要翻身出来时,她突然停住了。 想她以往的作息都很规律,吃过晚饭,一入夜就躺在榻上,闭着眼一会就睡着了。第二日一早,要么是她自己醒来,要么就是启巫来叫她。 眼下这番情况,卿月要带她做坏事! 想了想,凤兮又从窗沿上退了下来,一脸严肃的义正言辞,“不行,要是启巫知道了,非得骂我的!” “卿月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凤兮今天真是反常,面对这么好酒这么大的诱惑,居然能抵制的住。 然而只有风兮自己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和卿月单独相处。 然而,卿月还有杀手锏。 在凤兮快要关上窗扇的那一刻,卿月及时伸手挡住了,“等一下!” “卿月!”看到卿月被窗扇夹了手,凤兮不小心惊呼出声,“怎么样?没事吧?” 然而卿月只是笑着,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手臂被狠狠的夹了一下。 “我没事,”看着凤兮满脸心疼的样子,卿月提起手中的锦袋在凤兮眼前晃了晃,“看,这是什么!” 眼前晃过的东西吸引了凤兮的注意,她伸手就要去抓,奈何抓了空。 “是什么?” 凤兮好奇地问他。 “去喝酒就告诉你。”卿月故作神秘的逗她。 …… 凤兮也一动不动跟他僵持着,丝毫不退让。 “去不去?”卿月又摇了摇手里的锦袋,鼓动着凤兮。 “不……”凤兮看了看他摇晃的锦袋,又看了看他怀里的那坛酒,一咬牙,就准备豁出去。不管了,就一次! “你退远点,我出来了!” 卿月配合的外边上一闪,凤兮刚好落在他的旁边。 “走走走,赶紧去赶紧去!我都闻见酒香了。”刚落地,凤兮就急不可耐地拉起卿月的袖子往外走。 卿月好笑的任由他拉着,“你怎么不从大门出来?” “从大门走多麻烦,还是翻窗来的快!” 静谧的山林里,窸窸窣窣的闪过两道飞快的身影,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们小声的交谈…… “哇!” 凤兮忍不住叹了一声。这也太好看了! 卿月带她来的是一处山顶,凉风悄悄的吹着他们的发丝和衣摆,还有萤火虫提着小灯笼慢慢悠悠地路过。在这里看月亮,总觉得月亮就在他们头顶,伸手便可触碰到。 她跟卿月就地坐下。卿月不知从哪变出来两个精致的小杯盏,拆了酒封,给凤兮满上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盏。 两人举杯碰了一下,整个山头,酒杯碰在一起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里,像涟漪一样漾了开来。 “来,尝尝聂大厨新做的山头小丸子。” 卿月带着笑,松开那个锦袋,入眼的就是圆圆的小丸子,安静的躺在袋子里。 “咦?怎么还会发光啊?”凤兮拈起一刻,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看,既然是聂大叔做的,那一定很好吃,想着就塞进了嘴里。 还真别说,外面包裹着的肉酥酥脆脆的,轻轻一咬,丸子里包裹着软馅儿瞬间就流了出来,满嘴都是香甜的味道。 卿月也吃了一颗小的,然后倒在草地上,让凤兮也躺下来,然后一只手支在脑袋后,另一只手抬起,在空中写了几笔。 神奇的东西出现了,随着卿月手指的舞动,他划过的地方都渐渐显出淡蓝色发光的痕迹,等到卿月手落下来,凤兮这才看清他写了什么。 寂静的夜空中闪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凤兮。 蓝光没有持续很久就慢慢化成金色的小碎光散了,凤兮看着模糊的两个字,甜甜的笑了起来。 喝了些酒,小脸也有些红。傻傻的打了个响亮的嗝,凤兮也学着卿月的样子,在空中写了两个字,卿月。 然后转头看着旁边躺着的人,嘿嘿的笑着。 喝多了的凤兮,一点不想知道,怎么自己突然有了这么奇妙的能力。 只是后来聂叔远说,他从未做过这种,吃了就让人能在空中写字的丸子。 第三十四章 往事随风 第三十四章往事随风 帝后七千年大婚之日,九重天特别热闹。 好多平时见不着的,又名的上仙,上神们都带着厚重的礼物,前来祝贺。 百花凝汐挽着沉衍一大早就来了,其他神仙看见他二位,也都顺便提前祝贺了一番。沉衍皮笑肉不笑地听着他们的祝福,一点都不像旁边的百花凝汐那样热忱。 他带着百花凝汐去给天帝那小子送贺礼的时候,天帝一脸坏笑的把他拉到了一边。 “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天帝撞了撞他的胳膊,“怎么样?这百花仙子好吧?要容貌有容貌,家世也不赖,兄弟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们家的!” 这话夸张了,谁知道真相其实是,当初天帝懒散地翻着姻缘册的时候,百花凝汐突然就过来,主动跟他说想嫁给沉衍,还望天帝批准。 天帝看了百花凝汐好一会,摸了摸光洁的下颌,大手一挥,写了一道批准折子。 自此百花凝汐就成了他温柔可亲,美貌贤惠的未婚妻。 当然这是沉衍不知道的。 当时他连天界的神仙都认不全,更别说百花凝汐了。 对于天帝一脸渴望的神情,沉衍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喂,喂!”天帝黑着脸,朝沉衍离去的背影喊着,奈何那人就像是铁了心的不回头。 旁边看着的小神仙一不小心就笑了出来。天帝回头瞪着他,“你笑什么笑,快去把本帝君的衣袍拿来!” 可能由于他和百花凝汐的婚约确定下来了,安排位置的人也就自然而然把他和百花凝汐的位置挨在了一起。 沉了抖了抖眉,只觉得百花凝汐像一颗牛皮糖,怎么一直黏在他身上? 一直待到傍晚,各路神仙才堪堪来齐。 天帝和帝后也随之出来。 年轻的天帝和帝后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然而看起来年轻,实际却比在座的许多白发白胡子老头老了几千岁。 就好比沉衍,他是最早的一批神仙。以前在凡间,还和天帝是村里的邻居,后来封神,他们一个成了战神,一个沉了天帝。 上古神仙,容颜不会轻易老去。 天帝和帝后是,沉衍也是。 高座上的两人,天帝那小子身着金边龙纹袍,一头乌发高束了起来,还加了一个金丝镂空玉冠。旁边的女子,低着眉眼,盘了一个精致的发髻,插了一支和天帝玉冠相配的金钗,衣袍也是褐底金丝凤的广袖袍,她算不上好看。却也沉着、大气。 几支歌舞完罢,就是大家伙开始聊家常。 沉衍对此没太大兴致,在座位上淡淡的喝着酒,百花凝汐见他如此,也乖巧地在一旁添置酒水。 沉衍到底很久没有吃过天界的菜了,问了一句,“不是说西山的蝙蝠汤很好喝吗?怎么没见着。” 隔壁桌的某个上神早已喝的酩酊大醉,听到他这么一句,哈哈大笑着:“我说沉衍上仙,你难道不知道人间最近流行的蝙蝠炎吗?仙医都还在研制相关医药呢!这种东西吃不得,吃不得!” ……(沉衍小贴士:拒绝野味,健康你我他!) 想起来,天帝和帝后的这段姻缘,可是一段千古流传的佳话。 很久以前,还没有神的时候。 那时候天帝和沉衍还是一个小村落里的两个孩子。天帝那时还不叫天帝,他叫王小六。每次王大娘训儿子的时候,都会提到这么一句,“你看看隔壁家的陈赤炎!哪有你这么闹过!” 隔壁家的陈赤炎,自然而然就是当今战神,沉衍了。 那会儿,两人带着村里的小孩干过不少坏事。 村里的小孩,见到他俩都得讨好地打声招呼,然而……除了东村头的那家屠户……的女儿,祝九九。 祝九九虽说生于屠户之家,但长得一点都不像会动刀子的人。 祝九九平常喜欢穿一身淡粉色,发髻每天盘的整整齐齐的,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眼就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那时候王小六总爱跟陈赤炎这样讲,下了学堂拉着他就去祝九九家的卖肉摊子对面蹲着,看着祝九九小小的鸽子,在她父亲身边忙的团团转,偶尔有几缕发丝掉了下来,祝九九也不嫌手上沾着猪血,把发丝往后一撩,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继续忙活。 这时候,王小六看的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喜欢祝九九,从小时候在学堂里看了第一眼,就喜欢了。 按王小六的说法就是,一见钟情。 他追了祝九九多久,祝九九就拒绝了他多久。 有一次,祝九九下了学堂来找陈赤炎单独说了几句话。转头王小六抡着拳头冲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丝毫不听陈赤炎的解释,一口咬定了陈赤炎勾引祝九九,俗话说‘兄弟妻不可欺’,他陈赤炎都骑到他脸上了! 于是两个人冷战了几天,王小六这才别扭着来找陈赤炎,俗话还说‘女人如衣裳,兄弟如手足’嘛,但天地可鉴,祝九九对他而言绝对不是‘衣裳’! 两人和好如初后,王小六这才知道,那天祝九九只是让陈赤炎劝劝他,让他不要再纠缠她了,她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 然而就这点困难怎么可能打败这个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的王小六呢? 只见他捏紧了拳头,往他和陈赤炎中间一竖,自己呐喊着:“王小六,你可以!” 王小六后来是真的可以。 他那一辈子就喜欢了祝九九一个。哪怕后来在战场杀敌的时候,他想着的都是祝九九在等他,他得平平安安地回去。 相比之下,陈赤炎就显得很无牵挂了。 自小到大,除了他母亲,他接触的最多的异性就是祝九九了。 王小六眼中的祝九九是好看,可爱的,然而对于这两点,陈赤炎是怎么都看不出来,他曾经一度怀疑他和王小六看到的是两个人。 可是十几年下来,最终站在王小六身边的,也确确实实是之前那个说不喜欢小六的人,祝九九。 陈赤炎这也才确定,这是人的原因。他对祝九九没有小六那么强烈的感情,所以他觉得祝九九跟他看到的其他人是一样的。 而这也是王小六始终对陈赤炎很放心的原因。作为兄弟,要什么都行,除了九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为兄弟两肋插刀。 陈赤炎唯一的那次心动,应该是祝九九及笄那会,看到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然而也是只是匆匆一眼,至今他也不记得那个女孩叫什么。 后来,村里就来了个京城里的小丫头。一眼就相中了陈赤炎,说什么都要嫁给他,陈赤炎拗不过,也没有办法。但刚好这个时候军营缺人,于是跟着王小六就报名去参军了。 停手,喜欢他的那个丫头,到军营里来找过他几次,在某次的路途中,遇上山匪,反抗之间坠入深渊,不幸发生了意外。 陈赤炎也说不清当时的感受,只是想着他一月一次固定的甜糕没有了。 再后来就是封神时期,陈赤炎凭借赫赫战功被神意选为战神,王小六那天踩了狗屎,成了天帝……前前后后神意在各州大陆封了一百多个上古神仙,自此有了天界。 那时,祝九九并未在神意的候选人里面。王小六说什么也不干了,带着祝九九跑了大半个州,最后神意终于妥协,将祝九九封为第一百零一个上仙,跟着小六一起到了天界。 自此一世一双人,王小六和祝九九都未后悔过。 …… 沉衍低头笑了笑,回忆起以前的那些事,总觉得好笑。 但也对不起之前那个追求他的丫头,哪怕几千年前他弥补了,但她最后,也是魂飞魄散,抵不过命运。 而那位小姐呢? 他记不起来了。 回忆起来,沉衍只觉得,往事随风,不复天真。 第三十五章 婚事将近 第三十五章婚事将近 “诶,沉衍上仙大婚是何日来着?” 安静喝着酒的沉衍,突然就没问到了。 那不知名的上神醉着酒,眯着一双小眼睛往他和百花凝汐这边看过来。 沉衍不想回答,继续喝着酒。百花凝汐则是娇羞的低下头,似乎也忘了回答。 “哈哈哈……”高座上传来一阵大笑,见沉衍和百花凝汐都不回话,天帝那小子沉不住气了,大声替沉衍回答:“下个月十五,是人间的上元佳节,记得来啊!” 言罢,有的上神不满意了,“可沉衍上仙还没给咱们请帖啊。” “是啊!这样我们都不知道该不该备礼。” 宴会上瞬间叽叽喳喳起来,有的神仙这样小声埋怨着。 沉衍也捺不住了,放下杯盏,也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吵闹的人群,那边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见此情景,天帝赶紧笑着打着圆场,“各位卿家,莫要恼怒,只是有些匆忙,请柬还在准备呢!来,来来!我们该吃吃,该喝喝!” 看在天帝的面子上,大家伙这才转移了这个话题,欢欢喜喜地吃就吃菜,又恢复了该有的宴会的喜乐。 九重天的今夜,歌舞升平,整夜灯火通明。 最后百花凝汐实在没忍住,也小酌了几杯,好像酒的浓度比较大,没几杯她便醉了过去,最后嚷着沉衍送她回去。 天帝在座上使劲朝他使眼色,这不就正好培养感情了吗?沉衍这个愣头青! 最后没了办法,沉衍搀扶着百花凝汐先走了一步。 许是因为这大好日子,九重天的月亮也不在吝啬它的光辉,照的一路上亮亮堂堂的,都不用沉衍再捏个火诀。 醉了的百花凝汐跟平日的样子大相径庭。平日里,沉衍从来没见过她大声说话的样子,她好像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眼下喝醉了,好像放飞了自我,什么都敢大声说出来,也不管扶着她的是沉衍,她最喜欢的沉衍。 半路上,百花凝汐突然挣脱了沉衍的禁锢,大步晃到前面,背对着沉衍,伸手指着天上的月亮大声说:“沉衍上仙!我喜欢你!我,百花凝汐,很早就喜欢你了!” 像是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凝汐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沉衍咧嘴笑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他这边走来。 沉衍就这么看着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被扯了一下,这个情景他有些熟悉。 就在百花凝汐快要走到他的面前时,“噗通”一声,百花凝汐猝不及防的就落入了他的怀里。被他身上的昙花气息包围着,凝汐像只小兔子一样,在他怀里拱了拱,似乎终于找到了最佳的位置,沉沉睡去之前还小声嘟囔了一句:“铃铛,你怎么今日没有胸?” …… 沉衍满脸黑线,他有胸才怪了! 接下来的路,百花凝汐实在是不能走了,黑着脸的沉衍只得拦腰把她抱起,将她送回百花府邸。 凝汐靠着他睡的熟,也不知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对着当下的人就把对沉衍的心思全都吐了出来。 她说当时她还是小姑娘,偶然一次,在天帝的宫殿看了刚刚凯旋的他。他跟天帝都是一身银色的铠甲,有说有笑地刚回来,其实也就是天帝在一边又说又笑,而沉衍始终面无表情的听着。 帝后在门口寝宫门口等着天帝,天帝老远看到就看到那日思夜想的那人,披着件貂衣,安静地等着他,跟沉衍说的话也不说完了,立马就飞奔到了帝后的那边,留沉衍一人站在原地。 那时她不过少女的年纪,刚好从宫殿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他,淡漠着眼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沉衍回头看见了小姑娘,只有有礼貌地对她笑了一下,就走进了宫殿里。 从那刻起,她对他,就再也忘不了了。 她听说他身边有个只凤凰,粘他粘的紧,俩人早就结了亲,只不过他对那凤凰,始终冷漠至极,她觉得她只要她不放弃,她就还有机会。 因为百花家离沉衍的小院子有些远,她从未见过那只所谓的凤凰长什么样,当然她也不在意,她的容貌她可是相当自信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机会。 说是那只凤凰突然暴毙,一夜之间,沉衍就又成了只身一人。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课上发呆,看着窗外簌簌飘落的梨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的机会到了。 后来的几百年,她试遍了世间所有变美的方法,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再稍加保养,她就成了这三界最美的那个。 这几百年的时间里,沉衍也未再娶他人,她也从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听到消息说天帝要给沉衍上仙寻门亲事,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去见了天帝。 天帝见她年纪还小,问她,你想好了吗? 嫁给一个比你大上好几千岁的上仙。 她说了什么呢? 她只是想了想了,语气十分坚决,她喜欢他,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 她醉酒醉的糊涂,只是说,他那么好看,不嫁他,是她的损失。 沉衍心颤了颤,曾几何时,那只凤凰也曾对他这么说过。 大婚之日,她迫不及待的自己就揭开了盖头,对他说:“我就嫁你!你这么好看,不嫁你,我可损失大了!” 那晚烛光下,她笑弯了眼,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说出那么不讲道理的话。 这晚,沉衍抱着睡的昏昏沉沉的百花凝汐回到了百花家,百花二老瞪着震惊的眼,直直看着沉衍把他们的女儿抱入房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百花凝汐的闺房中,沉衍闷不吭声坐了一晚。 榻上的女子睡的香香甜甜,好像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她笑魇如花。 …… 次日,百花凝汐揉着胀痛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看到衣衫完好的自己,什么东西从脑袋里一闪而过,都不顾上穿鞋,直接往前厅奔去。 “母上,母上——”人还未到,百花凝汐急切的声音就先传到了百花夫人的耳中。 百花夫人看了一眼端坐着的那人,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在百花凝汐进来之前,先行一步堵在了门口。 “瞧瞧你的样子,这么大的人了,还一惊一乍的。”百花夫人面带宠溺的笑,拉着百花凝汐出来。 “怎么了?里面有客人吗?”她母上不让她进前厅,她就猜到了里面有重要的客人。 “什么客人啊!沉衍,是沉衍上仙!”百花夫人呵呵笑着,她觉得好事将近了。 “沉衍……上仙?!”听到百花夫人的话,百花凝汐如雷劈一般,一脸惊讶的站在原地。 “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百花夫人有些不满百花凝汐的反应,“昨晚你喝得醉了过去,人家上仙照顾了你一晚上,留在我们家吃个早饭,还不应该了?” 明白了自家母上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百花凝汐赶紧摆了摆手,“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喜欢他的。” 百花夫人白了自家女儿一眼,她想什么她能不知道吗?她也无非是在想,沉衍上仙怎么可能送他回来。可,这不是好事吗? “赶去回去穿戴好了再出来,看看你这样子。”百花夫人略有些嫌弃百花凝汐,撇了撇嘴。 “我这就回去,”百花凝汐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形象,一边转身往回走去,一边叫着她的母亲,“母上母上,我快些出来,你可不要让他走了呀!”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第三十六章 木缘阁(上) 第三十六章木缘阁(上) 这是沉衍第一次在百花家过夜,百花凝汐翻出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衣裳,擦上了款式最好的胭脂水粉,想着要快些去前厅,但整个过程也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她到了前厅的时候,早饭已经吃完了,桌上孤零零地摆着她的碗筷。 “我……我来晚了。”百花凝汐不好意思得陈述着这个事实,小眼神不自觉地往沉衍那般瞟。 沉衍端坐着倒也不在意,只是说:“快些吃早饭吧,吃完今天去木缘阁选嫁衣。” 一大早的,百花凝汐就听到了两个让她震惊的消息。第一个,沉衍照顾了她一夜;第二个,沉衍在等她。 这第三个也是真的吗?! 百花夫人见状,扯了扯百花凝汐的衣衫,然而她只是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沉衍声音不大不小的又重复了一遍,“凝汐,吃完早饭,我们去木缘阁。” 第二遍声音响起,百花凝汐这才堪堪回过神来,还是一脸难以相信,“真的?” 她小声地又问了一遍。 见到女儿的失态,百花家主赶紧咳了一声,严肃的喊了一声,“凝汐!” 然而沉衍也不恼,耐心地问答第三遍:“真的。你先把早饭吃。” “好,好!”得到肯定的回答,百花凝汐立即笑了开来,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着急忙慌地坐下来就大口大口地刨着饭,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百花夫人也看不下去了,伸手戳了戳她的腰肢,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闺女啊,形象!” 百花凝汐一愣,口中还含着一口饭,她转头看了一眼沉衍,恰好沉衍也低着头看她。百花凝汐尴尬的笑了笑,咽了那口干饭,然后优雅地挑起一小撮米饭送到口中,慢嚼、细咽,然后夹菜。 整个早饭,在百花凝汐优雅而又做作的姿势下,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难得的是,沉衍并没有起身离去。相反,耐心的看着百花凝汐吃完最后一口。 百花凝汐嚼完的最后一点菜,这才堪堪放下碗筷,接过手巾擦了擦嘴,娇羞地冲沉衍一笑,“让上仙久等了。” “无碍,”沉衍也是笑了笑,起身道,“我们走吧。” 百花凝汐也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出了门口,百花夫人凑到百花家主的面前,纳闷的问他:“咱家闺女平日吃饭是这样子?” 百花夫人觉得方才就跟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虽然他们家凝汐以优雅著称,但平日也没见过优雅成这样,吃个早饭吃一个时辰的样子。 “呵呵,”百花家主笑了笑,捋了捋胡须,道:“想你当年见着我,不也是这样?” 小姑娘啊,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忍不住矫揉造作,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 木缘阁 九重天人人都知道,木缘阁乃是天界最好的制衣阁。凡事喜事,一般都会选择木缘阁,来定做合适的衣裳。 “我们就选蝉翼质感的那种喜服,沉衍你说好不好?” 百花凝汐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就跟一只小鸟似的,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嗯,都听你的。”沉衍难得的宠溺,其实是他懒得在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中选来选去,倒不如直接顺了她的意。 “唔……可是那种榆叶的款式也不错。”百花凝汐有些纠结地咬了咬手指。 还沉浸在纠结当中,沉衍突然就停住了脚步。纳闷地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木缘阁前,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身后跟了好多小仙。 是帝后。 看见沉衍和百花凝汐两人卿卿我我的走来,帝后也是一愣,然后停在木缘阁门口,直直地看着那个始终冷着脸的男子。 沉衍也毫不回避地看着她,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百花凝汐到底迟钝了一些,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奇怪。朝着帝后的方向微微欠身,“凝汐见过帝后。” 温柔的嗓音将两人的思绪拉回现下。 帝后微微一笑,对着百花凝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带着小仙,先行一步进了木缘阁。 遇到帝后来木缘阁,百花凝汐觉得特别有缘。 她从小就听说过帝后和天帝的故事了,一边感叹天帝的痴心,一边对帝后又是羡慕,又是敬佩。感觉那个女人虽然高高在上的,但也很好相处,虽然样貌不是很突出,但是很有气质。 百花凝汐从小就被她的气质所折服,她也想着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今天她是什么运气,喜欢的人对她难得的有耐心,选嫁衣又能遇上自己心中的偶像。 等到帝后,进了木缘阁,两人随后也进了来。 木缘阁的老板,是只极其臭美的花孔雀,其臭美程度与归兮山的那只狐狸精不相上下。 怎么又想到归兮山了呢? 沉衍心里叹息着。昨天晚上,在百花凝汐的闺房里,他想了一整晚。 他是喜欢凤兮没错,但也仅限于喜欢。喜欢谁不是喜欢,既然凤兮不在意他,他可以放下,试着慢慢去喜欢身边的人。 对于她昨晚说的那些话,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昨晚放飞自我的凝汐,有些像她。 “哟,沉衍上仙和百花仙子也来啦?” 正当沉衍想着,那只自大的花孔雀就摇着一把羽扇过来了。 沉衍眼角抽了抽,这花孔雀怎么还是依旧讨打。 花孔雀也是个上仙,早年封神的时候,他就在天界开了这么一家制衣阁,生意越做越大。 还没等他开口,花孔雀又悠悠说了句:“看来沉衍上仙又是好事将近啊。”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里带着轻蔑。他与沉衍差不多高,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一股火药味。 什么叫“又”。 在座的人,除了百花凝汐都知道。以前木缘阁是不叫这个名字的,以前这家店叫“结缘阁”,花孔雀还叫花无良。 那时候,花孔雀和沉衍还有天帝,还是天界的三大巨头。沉衍战神,王小六是天帝,花无良是谋臣,闲暇时候开了家制衣阁。 他和凤凰成婚那会,也是到花孔雀的店里做的嫁衣,后来凤凰没了,花无良也从朝上退了下来,专心经营着这家店。 他不准别人再叫他的名字,其他人不知道该叫他什么,久而久之就有了“花孔雀”这么一个名字。 同时,他把“结缘阁”也改成了“木缘阁。” 旁人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缘由。 结缘阁,是衷心祝福他人好事成双;而木缘阁,则是哪怕再有缘分,也抵不过一个木头似的心。 这木头似的心,说的就是曾经的沉衍。 孔雀和凤凰其实是神意一早就定下的亲事,奈何等那凤凰长大,却一颗心铺在了沉衍身上。 花孔雀作为凤凰的天选之子,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他也不反对那门亲事,甚至其中还有他的推波助澜。 他放心地把凤凰交给了沉衍,只是最后,他把她弄丢了。 …… 看到不对,百花凝汐及时出声,“凝汐见过花上仙,想要在上仙这里选一件嫁衣。” 花孔雀这也收回了视线,再转眼就是一脸奸商的标配笑容,“可以呀,不知小店可有百花姑娘中意的款式?” “我听说前些天上仙进了一批榆叶材质的嫁衣,能否让我看看?” “得以姑娘亲睐,小店荣幸至极。”花孔雀像个合格的商贩,拍着让百花凝汐心生愉悦的马屁,“还请百花姑娘随我来。” “沉衍?”百花凝汐下意识就抬头询问沉衍。 沉衍只是笑了笑,说:“去吧。” 百花凝汐这才松开他的胳膊,跟着花孔雀去了另一边。 等到百花凝汐走到他的前面时,花孔雀回头看了一眼沉衍,嘴角勾着邪魅的笑,眼里对沉衍的轻蔑一点都不遮掩。 沉衍别开了脸,总归是他对不起凤凰,花孔雀怨怪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第三十七章 木缘阁(下) 第三十七章木缘阁(下) 百花凝汐跟着花孔雀到了喜服的专区。到底是个小姑娘,见到各式各样好看的喜服时,忍住不“哇——”了一声。除了之前在路上提到的两种材质的喜服,百花凝汐又看到了另外一种吸引她的喜服——天蚕丝材质的。 女式那款,是立领,收腰,宽袖的款式,以深红色为底色,领口和袖口处都绣着展翅的金丝凤凰。没有多余的线头,针针做工精致。男款是和女款相配的,也是深红的底色,袖口处绣着金龙。 百花凝汐都不舍得移开目光,她几乎都能想象出沉衍穿着那一身喜服的模样。 许是看出她的心意,花孔雀适时地取下那套天蚕嫁衣,夸赞道:“仙子好眼光!这是小店进的最新款式,天蚕丝质,世间唯此一件。” “这……” 百花凝汐有些犹豫,世间唯此一件的话,要的代价应该会很大。 花孔雀看出了她的犹豫,将手里的嫁衣递到百花凝汐的面前,极力推荐道:“仙子要是喜欢的话,可以仙试穿一下,看了效果再做决定也行。” 百花凝汐心动了,看着近在手边的嫁衣眼睛都放光了,但也没有立刻就接过来,只是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可以的,”花孔雀轻声笑了一下,又把嫁衣往前推了推,“去吧,后面是试衣房。” “那……那拜托上仙和沉衍说一声,我先进去了。” 在花孔雀的极力推荐下,百花凝汐终究抵不过心动,拿着衣服欢欢喜喜地就去了后面。 …… 这边花孔雀刚带着百花凝汐过去,前厅就剩下帝后和沉衍了。 木缘阁的小婢女正在给帝后量尺寸,帝后闭着眼,伸开手任由小仙裁量。 一直之间,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 “你喜欢她吗?” 沉衍看着窗外的梨花开的正好,猝不及防就听到了祝九九这样一问。 喜欢? 沉衍看着一片花瓣刚刚脱离枝头,心里跟着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伸手接住了那片缓缓飘落的花瓣。 “还请帝后转一下身。”手里忙活着的小女仙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句。 帝后闭着眼转过身来,刚好对着沉衍这边,没有听到回答,她这才睁开了眼,再一次问他:“你喜欢她吗?” 这个她,自然是指百花凝汐。 沉衍收回手来,那片花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里。他也不看帝后,瞧着手心里的花瓣蓦地就笑了一下,说:“不喜欢就不会娶了。” 祝九九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知到他指的是曾经的那只凤凰,还是指眼下的百花凝汐。 在她愣神的时候,沉衍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送你。” 祝九九一脸莫名其妙地结果他掌心里的那一小片花瓣,刚哥的远,她没有看清那是什么花,等到接过来看清时,心里惊讶了一下,曾经的她那么喜欢梨花。 也不知道沉衍为何要送她这个,正要开口问时,沉衍已经转身向喜服专阁那边走去了。 “梨花没了依靠,就如同她不再需要我一样。” 沉衍不等她发问,就说出这样一句。 祝九九愣愣地看着他离开地背影,心里早就汹涌澎湃。 在沉衍快要消失在拐角地那刻,她才问出声来,“你是说,她还活着?” 如果她没想错的话,沉衍的意思是说,那只凤凰现在还存在于三界之间。 然而沉衍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身进了喜服专阁,搜寻着百花凝汐的身影。 “别看了,她去后间换嫁衣了。”花孔雀的声音悠悠地在身后响起。 “你!”沉衍眼里突然就生了火,他还这呢,他就敢对百花凝汐动手! 花孔雀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理了理前额飘逸的刘海,扯了扯嘴角,道:“上仙可真在乎仙子。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听到花孔雀这样说,沉衍紧握着的拳头这才松了开来。他们之间的账怎么算都行,可百花凝汐是局外人,不应该牵扯进来。 “沉衍,”花孔雀突然叫了他一声。他有些失神,毕竟这个称呼,他好几百年没有听到了。 花孔雀停下了手中摇着的羽扇,抬头笑着看向沉衍,两人四目相对着,似有什么东西在眼中燃烧起来。 “你能这么在乎她,我也就放心了。” 花孔雀说这话时,眼里多了一抹狠戾。 就在快要爆发的那刻,祝九九也走了进来,温婉地问了一句:“凝汐是在这个房间吗?” 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全然没瞧见一般。 花孔雀嘴角突然一勾,转头瞬间又恢复了商人的讨好,“在的在的,凝汐仙子正在换衣裳。” 帝后就着手边的一件嫁衣神了摸了摸,说道:“她自小便在天宫殿里学习,如今要成亲了,作为长辈,我也可以帮她参谋参谋。她选的是哪一件?” “回帝后,”花孔雀低眉顺眼地回答,丝毫不像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凝汐仙子选的是刚进的天蚕嫁衣,三界唯有这么一件。” 闻言,帝后捻着嫁衣的手顿了顿,天蚕嫁衣啊…… 不及多想,帝后收回了手,嘴角勾了勾,眉眼清冷地说了一句:“她眼光真不错。” 在旁人听来,这不过就是一句简单的夸赞,可是在座的三人都心知肚明,这件天蚕嫁衣是怎么来的。 当初沉衍和凤凰成婚时,也是穿的这一套天蚕喜服。 该喜服哪是什么几天前新进的,这是出自花孔雀之手,三界唯有这么一件。 百花凝汐选了,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 “我换好了。” 花孔雀和帝后正在交谈着,百花凝汐突然就从后间走了出来。掀开布帘的那一刻,在座的人都看呆了。 百花凝汐不愧是世间最好看的女子,就算是随意的一个发型,也丝毫不影响她此时的美好。 百花凝汐一抬头就看到屋里的三人惊讶的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白皙的鹅蛋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特别可爱。 沉衍也看得出神了,好像回到了当时的情景,不自觉就叫出声来,“兮兮……” 安静地房间内突然响起沉衍不合时宜的声音。 沉衍立马回过神来,对于百花凝汐看向他火热的眼神,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帝后不愧是大气之家,开口化解着当下的尴尬,“看来沉衍上仙也是看得出神了,这让亲密的称呼,让我和花上仙都忍不住羡慕呀。” 帝后走到百花凝汐的身边,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是啊是啊,”花孔雀也配合着拍马屁,“上仙对仙子可真是宠溺。” 百花凝汐只道是一句平常的祝福,而沉衍却听得出里面的讽刺。 “凝汐仙子想好了吗?要不要这件天蚕嫁衣呢?”花孔雀就算再看不起沉衍,也没忘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我……”百花凝汐低头绞着衣角,她是真的很中意这件嫁衣,却又担心代价太大,她承担不起。 正当百花凝汐还在纠结的时候,沉衍走过来了。 “就这件吧。”他并没有看百花凝汐热忱的眼神,而是直直地看向摇着羽扇的花孔雀。 花孔雀也不畏惧,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开了,“可以呀,拿上仙的心来换怎么样?” 一瞬间,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花,花上仙,我不要了!”听到花孔雀这么说,百花凝汐生气地转过头来,一脸坚定地说。 要沉衍上仙的心可怎么行!她不同意! 花孔雀一时间也没有理她,只是面带微笑看着沉衍,沉衍也直直看着他。 最终还是花孔雀先败下阵来,冲百花凝汐咧嘴一笑,“凝汐仙子,我开玩笑的。” “怎么可能要沉衍上仙的心呢?这样吧,就当是我为我的出言不逊赔个罪,这套喜服送给你们二位新人了!” 花孔雀的大度让百花凝汐有些无措,她慌忙摆手道:“不不不,这可不行!” “那就要一碟仙子亲手做的百花芙蓉糕,这总行了吧?” 花孔雀依旧笑着。 这百花芙蓉糕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更何况还是百花仙子亲手做的。百花凝汐想了想,也同意了这个交换。 愉快的做了这个约定后,沉衍和百花凝汐双双走出木缘阁。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花孔雀只在心里冷笑着:沉衍,你不要的东西,我也没有义务替你保管。 回到家中的百花凝汐,还在想着那木缘阁,只觉得其中藏了太多的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 第三十八章 请帖 第三十八章请帖 临近大婚,百花家正赶制的精致的婚帖。 百花凝汐想着要请的神仙,一边说,一边让铃铛记下来。 铃铛是她身边的小女仙,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 百花凝汐咬着笔杆,一出神就看到了一袭蓝衣的沉衍,坐在正对着她的那张案台前,认真地看着医书。 “沉衍,”她这些天叫他的名字可谓是叫的越来越顺溜了。 “嗯?”听到百花凝汐叫他,沉衍皱着眉头抬眼看去。 “你真的没有要请的人吗?” 百花凝汐还是很纳闷,虽然之前沉衍就说没什么想请的人,她来准备就好,但是她还是想要有沉衍那边的人,前来祝贺。 “没有,”沉衍听到是无关紧要的事,再次低下了头,“我这边没什么好友,你那边好友多,就都请了吧。” “噢,那好吧。”百花凝汐见他没有要说的样子,也不再做纠缠,敲着脑袋想着人名。 …… 傍晚时分,沉衍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想把白日带过去的医书放回书房,今日对于那碗汤药也没有什么进展。正要离去时,瞥到案上放着的宣纸,沉衍顿了一顿,转身有回到案台前,衣袍一掀就坐来下来。 提起狼豪,突然之间也忘了想写什么,想到几日前在木缘阁,帝后突然问了他一句,“沉衍,你的婚宴,不邀请其他人吗?” 说实话,在封神以后,除了天帝、帝后和花孔雀,这几千年下来,着实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要说非得再加一个话,应该是那只凤凰了吧。 这么想着,沉衍提笔就在纸上写了这么一段字: 归兮山大王亲启: 风兮,我是沉衍。 首先对于那次的事情,我想说声抱歉,我不是为了躲避危险,才回到九重天的,其中的缘由恕我不太方便告诉你。 自我那日离开归兮山,已有好几个月了,不知你过的怎样?和卿月那小子还好吧? 我要成亲了,对象是你早就听过的,我的未婚妻。 下月十五,是我的大喜之日,望你能来。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 沉衍 写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沉衍想了想,柔软的狼豪最终在宣纸上逶迤出几个字,“注意卿月。” 他这个人并不简单,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是人。 后面的话,沉衍没写,他知道凤兮不想看到,就算看到了她也不会相信。 就这样吧。 沉衍放下狼豪,抖了抖宣纸,满意的笑了笑。他的字还是很好看的。 然而就算这样,这封请帖看上去倒像是一封信,一封寄给老友的信。 然后冲屋外叫了一声“吉多”。 吉多问声,立马从一株狗尾巴草变成了人形,敲了敲沉衍书房的门,“上仙。” “进来吧,”沉衍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对吉多吩咐道:“你这几日去归兮山一趟,把这封请帖交给归兮山的大王。” “没问题!”吉多信誓旦旦得拍了拍胸脯,然而当看到沉衍递过来的,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方块时,眼角好像抽了抽。 确定这是请帖?人家请帖都是精致的一张小卡片,这张方块纸是个啥? 当然,吉多只能在心里这样想,也没有胆量说出来。接过来后,往衣袖里一塞,就要出去。 沉衍看到他的动作,也黑了黑脸,好歹也是他亲笔写的啊,怎么就说塞就塞,也太不友好了。 “等一下!” 不知道他家上仙又有什么奇怪的吩咐,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些天他们家上仙很不正常,整日低气压,从未见过他笑。 若说他们家上仙本来就是这样,但以前那只凤凰在的时候,他偶尔还是笑过的。 “上仙还有什么吩咐?”听到沉衍的呼唤,吉多立马带着狗腿子的笑回头。 “这个罗盘拿着,会指引你去归兮山入口,”沉衍倒有些傲娇了,“还有,把那张纸装饰一下再送过去,还有,别塞袖子里,会皱。” 这要求听的吉多一愣,他家上仙好像很宝贵这张纸? 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沉衍白了他一眼,也不责怪。 “是是是,”吉多见沉衍也不责怪,愈加有些放肆,“我这就好好的拿去装饰。” 说着,吉多从衣袖里拿出那张方块纸,当着沉衍的面做了个抚平的样子。 “快走快走!”看到吉多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沉衍冲他摆了摆手。 吉多捧着那方块纸出来的时候,夜里的凉风习习地吹着,他低头弹了一下方块纸,然后揣进怀里就往外面走去。 也不知他家上仙在凡间结识了什么好友,大婚之日也要派他下界去请。 是只妖还好说,是个人话,他还得枉费一番精力,让他能适应九重天的气压。 …… 次日,吉多带着那封装饰好了“请帖”来到了凡间。 虽说他是个神仙,但下凡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迷在了人间,跟着那罗盘走了半天,也不见一点归兮山的影子。 他听说过这座山,是座灵山,无影无形,除了接到山里的邀请,无人知道这座山的入口。 走着走着,吉多面前就浮现出了一阵白雾。 随着他的深入,白雾也越来越浓,脚下的路也越来越看不清楚,再低头看一眼罗盘,指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了一阵“抽搐”,不知是指向的哪个方向。 见罗盘没有用了,吉多当下就收了起来。 嗐,他们家上仙,什么时候能给个靠谱儿的玩意儿!这会儿还得靠他自己。 越往深处走去,吉多就越感到这雾气不对劲。 …… 不好!雾里有毒! 当吉多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意识也不清醒了,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还想着,头上那抹绿色是什么。 “砰——” 见面前的人直直倒了下去,聂小笙蹲下身来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还好,没有呜呼。 今日她是回来看凤兮的,听她老爹说,凤兮姐姐好像喜欢上了那个叫卿月的凡人,昨日和夫君说了一声,她今早就收拾了包袱回来。 今日穿的是她夫君去人间给她买的绿萝裙,很合身,也很好看。 自打她嫁到隔壁上,夫君一家都对她很好,她也乐的其中。 只是不知道归兮山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外面笼着一层瘴气,她看到盘踞在正门口那些修仙老头,愤恨的想着,这雾气应该就是为他们专门制造的。 在往后门去的路上,她就遇见了这个迷迷糊糊的人。 她跟了他一路,看他拿着个罗盘不知道往哪走,感觉到他没有杀意,正准备向前对他打个招呼的,奈何刚准备拍他时,这人就在她面前挺直了倒了下去。 “喂,喂——”聂小笙蹲在他身边,伸手戳了戳他。 没反应,好像真的是晕倒了。 敢情这瘴气是毒瘴啊! 聂小笙一边叹着毒物的厉害,一边扛起吉多往深山里走去。 看门的小妖看见是她,立马要开结界让她进来,只是看到她身边的那人时,警惕地放下了正要打开结界的手。 “那是什么人?” “我路上遇到的,好像在找什么人。” 见小妖还是一脸警惕的看着她,聂小笙又说道:“放心吧,我保证他没有恶意。” 得到了聂小笙的保证,小妖这才为他们开了结界。 聂小笙一时半会不知道要带着沉睡的人去哪里,想了想就要往以前住的地方走去。 半路上,吉多突然醒了一次,看到是一个女子扶着她,摸了摸怀里,虚弱地说:“请……请帖……” 聂小笙听得纳闷,转头要去问他刚才说了什么。 只见虚弱地那人,看到她转过头来,蓦地瞪大了言,没等她说话,又再次昏了过去,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聂小笙疑惑地看了看身后,只是一棵寻常的树罢了。 第三十九章 故人 第三十九章故人 清早的阳光透过层层枝丫,最终斑驳的照进山间的小屋里。鸟儿早早就起来,在树枝间活泼地蹦跶着,愉快地开了喉…… 归兮山好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 小屋内,床上躺着的吉多悠悠转醒过来,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痛刚睁开的眼。 不远处,一碧衣女子安静地伏在案桌上,呼吸均匀,阳光暖和的打在身上,女子不禁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 吉多抬手稍微遮住了点光芒,刚缓过来的他,还有些虚弱,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吉多嗓子一干,沙哑着出声:“水……”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醒了趴在案桌上的女子。 聂小笙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眼睛还未睁开,面上还打了个呵欠,看得出来,做完就算是趴着睡的,她也睡得很舒坦。 揉了揉还掺着困意的眼睛,聂小笙自顾地夸了一句:“今日的天气可真好。” “水……” 然而吉多可不在乎天气到底怎么样,他现在迫切地只想要喝水。 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聂小笙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倒了一杯隔夜的凉水给床上那人送去。 吉多的意识还不算太清晰,只觉得有个人替他挡住了刺眼的光芒,将他扶坐了起来,还递给了他一杯冰凉的东西。 不经意间触碰到那人的手,吉多只觉得那只手特别温暖。 聂小笙坐在床边面对着吉多,看着面前的人干裂发白的虚弱模样,皱了皱眉,怎么感觉这人的面容好生熟悉? 还在她好奇的时候,吉多已经渐渐睁开了眼。 吉多刚睁眼,面前就是一张干干净净的姑娘的脸,白净的鹅蛋脸上,两只眼睛像是有灵气一般,透着一种耀眼的光芒;上下睫毛很长,一张一合像极了两只灵秀的蝴蝶,翩翩扇动着翅膀。 真的……是她? 吉多心下一惊,原来他之前晕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跟几千年前一模一样,连眼睛下面那颗泪痣的位置都没变过。 看着熟悉的面孔,吉多讷讷出声:“如玉。” 聂小笙也疑惑着看着面前苍白着脸的男子,怎么刚一开口就她“如玉”。 可是还未等她问出心中所想,吉多伸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哽咽道:“如玉,这么多年,你去哪了?怎么都不回来看我,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在了。” 拇指摩挲的她光滑的脸颊,吉多这才觉得这是真真确确的,并不是黄粱一梦。 然而聂小笙很是厌恶地皱了皱眉,伸手打掉了他在她脸上作恶的手,一下站了起来,退了好几步。 “还请公子自重!” 看着突然落了空的手,吉多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小玉……你不认识我了吗?” 看着昔日的容颜近在咫尺,吉多着急的就想要下床去到她身边,想要抓住他的小玉。 奈何脚还没落地,吉多感到一阵虚弱,又倒了回去。 聂小笙见状,也不好只是站在那里,赶紧又上前扶住了他,将他又重新扶回榻上。 整个过程,吉多痴痴地看向他,他不说话,她也不说。 “小玉……” 吉多到底先忍不住。 “诶,我不是小玉!”聂小笙见他又叫叫她小玉,连忙出口止住了他,“我叫聂小笙,自幼在归兮山长大,从未见过生人。至于你口中的如玉,大概是因为我和她长得比较像吧,公子认错了而已。我真不叫如玉。” “不,你就是小玉。”吉多依旧笃定道。 “我不是。”聂小笙也倔强。 ……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吉多意识到正事。 “你方才说这里是哪?” “归兮山,怎么了?” 聂小笙见他不再深究,也放心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想到他迷迷糊糊念叨着的东西,好奇的问:“你晕倒时口中一直说着‘请帖,请帖’,那是什么?你来归兮山是要找谁吗?” 对于聂小笙一系列的问题,吉多并不急着回答,“听说这归兮山有位妖大王,常住山顶,妖力高强?” 好像还有些……不太好相处? “噗,”聂小笙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笑了出来,“你是说凤姐姐吧,‘妖力高强,常居于山顶’倒是没错,只是她很友好的啦。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呃,”吉多貌似没想到她居然看出了他的顾忌,有些不太好意思,“我乃九重天沉衍上仙门下的小仙,上仙派我来给大王送封请帖。” “衍哥哥?”聂小笙一听到“沉衍”二字,就忍不住激动,想来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只是听说凤姐姐喜欢上了那个卿月,想着衍哥哥心里估计也不好受,她看得出来,衍哥哥是很喜欢凤姐姐的。 “衍哥哥最近有好事将近吗?怎么还派你来送请帖,也不给我送。” “这……”吉多有些面露难色,看这样子,他们归兮山好像没有听说过他们家上仙的大婚,“是上仙快要大婚了,我……” “大婚?!” 吉多还没说完,聂小笙就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叫出来,“什么大婚!” 吉多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没毛病啊,他没说错呀。 “是呀,天界都传开了,上仙和百花仙子将于下个月十五成婚……” “不可以!” 聂小笙突然的这么吼了一句,倒让吉多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他也不赞同这门婚事,但这毕竟是上仙自己的决定。 这边聂小笙都快急哭了,她就不在了半年多,怎么就发生了怎么多事! 聂小笙拉起吉多就往外跑,丝毫没反应过来,她拉着的男子还很虚弱。 吉多倒也不在意,低头看了看女子拉着他的手,心里生出了一丝暖意,果真是他的小玉,着急忙慌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 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山主殿的时候,启巫,卿月和凤兮正在商量着对付山下虎视眈眈的修仙者的对策。 “凤姐姐,凤姐姐——” 看着急急忙忙突然闯进来的小丫头,凤兮一改刚才的严肃,笑着迎了上去。 “笙丫头,不是说明儿到吗,怎么今天就来了?”凤兮宠溺的点了点聂小笙的额头。 “咦,这位是——”凤兮眼睛一转,就看到了聂小笙身边同样气喘吁吁的男子。 吉多抬头,看见面前一身红衣的黑发女子,又是一惊。 这归兮山到底藏了多少熟人? 还未等聂小笙介绍,吉多“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开口, “小仙吉多,见过凤凰仙子!” 看到她的第一眼,吉多就明白了为何他家上仙常年流连于世间,久久不愿回去。 那日他在院子里跟其他小妖并没有信口雌黄,曾经的那只火凤凰,她还活着! 大殿里的人见他突然如此,皆是一头雾水。连凤兮也是石化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哪里是什么凤凰,她就是一只早些成了人形的大鸟而已。 “你,你快起来吧。”凤兮被这自称为小仙的男子吓得有些结巴,“你,你再仔细看看,我,我不是你口中的凤,凤凰仙子。” 说着,凤兮就在原地转了个圈,眨眼之间,一只一人高的大鸟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看,这是我本体,并不是凤凰。” 大鸟蹦跶着转了几圈,又在吉多惊讶的注视下变回了人形。 “怎,怎么可能。”该是吉多不敢相信了,“您的名讳,是不是——凤兮?” “你怎么知道?” 吉多也纳闷了,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声音,跟几千年的那只凤凰几乎没有区别。 只是她的本体,真的不是凤凰,只是一直普通的红色大鸟而已。 这到底怎么回事? 来归兮山不过一天,就接连遇到的两个故人。 归兮山,究竟有何秘密? 第四十章 成为他的妻 第四十章成为他的妻 “那个,吉多上仙,你来归兮山有何事吗?” 凤兮没记得,除了那个沉衍上仙,她还招惹过其他神仙啊? “山主谬赞了,上仙不敢当,只是一个九重天的小仙罢了。” 吉多一时半会也不纠结此事,她是谁,他们家上仙心里估摸着是清楚的。 “嗐!你倒是说啊!”站在一边的聂小笙着急的看不下去了,这个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到底是上仙还是小仙,此刻有那么重要吗? “说什么?” 眼看聂小笙就要对他动手动脚,吉多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请帖啊,你把请帖拿出来啊!” 聂小笙说着,就要往他的胸口摸去。 “你,你干嘛!” 吉多眼疾手快地赶紧护住了胸口,好似一副宁死不屈的良家妇男。 “请帖,什么请帖?” 虽然眼下就卿月一个凡人,但他冷静的语气,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使得打闹的两个人分分钟就停了下来。 吉多理了理弄皱了的衣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了,才从怀中摸出那张方块纸,毕恭毕敬地递到凤兮面前,“我受沉衍上仙之命,特地来邀请山主,在下个月十五到天界参加上仙的婚宴。” “沉衍的婚宴?” 凤兮皱了皱眉,接过那张方块纸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 此时凤兮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有一种释然,又有一种莫名的沉闷。 凤兮手上的那张方块纸,叠的整整齐齐的,面上还装饰了一圈紫色的花,凤兮在灵樊之境见过,是那里的天荨花,小朵小朵的,很漂亮。 与其说是一张请帖,倒不如说是一封信。 看到凤兮冷静的不能再冷静的样子,聂小笙又着急了,她走之前看到的一对,怎么现在一个有个心上人,一个都快要娶别人了呢! “凤姐姐,衍哥哥要成亲了诶!衍哥哥就要娶别人了!”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弯着腰的吉多也在偷偷的观察着凤兮的表情,脸上平静的他捉不到一丝波动。 怎么会这样呢?要是放在以前,凤兮绝对当场就把这张纸给撕了风风火火地,带着一伙人就去找要嫁给沉衍的那个姑娘。 现在看上去,倒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知道了,”凤兮低着眼,把那方块纸往衣袖里一塞,转身就要往里走,“仙家没事的话,就先请回吧。我今日也有些乏了,笙丫头没事也先回去吧。” 凤兮淡淡的下了逐客令,丝毫不留反驳的余地。 “凤山主,请等一下!”吉多赶紧叫住了凤兮,面色有些犹豫。 “仙家还有事?” 凤兮也不恼,好脾气地回了头。 “那个……”吉多挠了挠脑袋,说:“我能否在此留宿一日?早听闻归兮山的饭菜很是美味……” 话到最后,吉多的声音小的像蚁虫鸣叫似的,几乎快要听不见。 然而大殿里都刚好听见了,不约而同的笑了几声。凤兮最后摆了摆手,道:“去吧,笙丫头给她安排一处客房,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多,多谢山主。” 吉多被笑的满脸发红,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化作烟钻进去。 “走吧。” 见山主殿里的人都走光了,吉多还弯着腰,恭敬地作着揖。聂小笙突然觉得有些丢脸,拉了拉他的衣角,往门外走去。 …… 回到房内的凤兮,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张方块纸。 请帖?呵,沉衍,你这么久都没音讯,是回到天界成亲吗? 不知何,她打开纸张的手指微微颤着,一颗心紧张到了极点,就好像那封信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入眼是刚劲有力的毛笔字,开头就是“山大王亲启”。 山大王山大王?看到这行字,凤兮气的笑出了声。是要跟她保持距离了吗?这么生疏的称呼…… 凤兮耐着性子看完了整封信,再次叠好,放于床头,一言不发,昏暗的光线照着她晦涩不清的脸,让人看不出表情。 他说他那时有急事所以回了天界,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趁机突袭。他的意思不就是说,启巫的伤其实跟他没关系么? 是呀,没关系,怎么敢有关系呢?启巫到底不过是一只下贱的妖,何德何能让大名鼎鼎的战神惦记呢? 信的最后,他让她小心卿月。凤兮真的是气笑了,她不知道他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故作关心地告诫她? 归兮山有难,是卿月帮着出谋划策;她在莱月山生死未卜,也是卿月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更何况他都快要成亲了啊,哪里来的资格对她说这种话?! 凤兮笑着,也不知道是在笑沉衍虚情假意的关心,还是笑她自己看不清人。 “凤兮,我进来了?” 还在她暗自较劲的时候,卿月端着玩碗清亮的汤药的进来了。 “怎么了?”看到凤兮呆呆的坐在床头,卿月端着汤药就过来了,“赶紧趁热喝了,凉了可就更苦了。” 他深知凤兮十分不喜这药的苦味,这几日想了几个法子,在里面加了些蜂蜜,既不会减弱药效,又会让汤药更添甜味,很适合凤兮的口味。 卿月正要坐在她身边,一低头就看到了床头的那张方块纸,嘴角勾起了一抹凤兮注意不到的笑容。 “来,”卿月舀起一小勺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动作温柔地送到凤兮的嘴边,柔声哄道:“啊——张嘴。” 凤兮也像个提线偶人似的,听话的张开了嘴,任由倾月一勺一勺地喂着她。 今日的汤药,好像没有之前的那么苦。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凤兮突然把头转过去看着卿月,猝不及防就看到了他极其宠溺的眼神。 凤兮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小声说:“今日的汤药好像甜了些。” “是呀,这可是我改良过的。”卿月也不避讳的看着她,在看看来,如今他们俩已经是两情相悦了。 卿月搅了搅碗里的汤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看这张请帖一点也不像请帖,唉,沉衍上仙也总是这样,不太在意细节。” 经他这么一说,凤兮也看到了被她扔在床头的那张纸,嘟囔道:“别提他了,一提他就心烦。” 喂她吃着汤药的卿月,闻言挑了挑眉,问:“怎么?信里写了什么?” 本来还是低着头的,听到卿月这么一问,猛地抬起来头,定定的看着卿月,也不说话。 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跟他说,沉衍让她小心他,可是他们现在已经如此亲近了。 看出她心中的纠结,卿月理解的笑了笑,“没关系,凤兮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 凤兮就这么看着他,问了一句不相干的,“卿月,你可知道‘红露果’的含义?” 卿月脑子转的多快啊,当下就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放下了喝完的药碗,他也定定地回看着凤兮。 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卿月一字一句回答道:“自那日给你‘红露果’,我就存了这个心思。” 凤兮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许是卿月看她的眼神过于灼热,她慌乱的移开了眼神,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存了什……什么心思?”凤兮不是不知道,也是明知故问。 “红露果,红露果,又名‘相欢果’,我予你,是喜欢呀。” “凤兮,我喜欢你。” 凤兮低着头,感觉心都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一双冰冷的手扶上她红的发烫的脸颊,让她缓缓抬起头来,直面的那双火热的眼睛。 “凤兮,嫁予我,可好?” 没有话本里描写的浪漫情节,也没有提前经历过,就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卿月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他的…… 妻。 凤兮愣愣地看了他一会,说:“……” 第四十一章 我信你 第四十一章我信你 在卿月火热的注视下,对于这事,凤兮还没准备好,她说:“卿月,容我再想想。” 她现在需要冷静的思考,她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就答应了他,这是对他不负责。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刚才她忽然想到了沉衍,冷着眼,看着她的沉衍。 似乎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卿月松开了她,只是有些失落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心里有些乱。我想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看见卿月笑着的眼里的失落,凤兮心里愧疚了一下。 卿月,抱歉。容我理好自己的思绪,我不想愧对于你。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卿月也不再逗留,端着药碗就要离开,似乎有些想要逃离地样子。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以为以他和凤兮如今的情分,她应该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然而,她最后说,让她再想想。 也罢,再给她些时间吧,毕竟他也不想娶一个,心里装着其他人的凤兮。 凤兮心里特别乱,一低头又看到了床头叠着的方块纸,又急急叫住了卿月。 “卿月!” 问声的卿月也顿住了脚步,明知她不可能是改变主意,却也想听她要说什么。 “我信你!” 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一句,卿月也愣在了原地。信他?信他什么? 只听凤兮接着说:“我很抱歉,这封信里写了什么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可是我信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有你的苦衷。” 卿月低着头,脸上晦暗不清,突然回头,对凤兮就是灿烂一笑,“就这么毫无条件信我吗?” 凤兮没有立刻回答,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问,直觉觉得,卿月这个笑容里,带了些无奈。 卿月都要笑僵了,依旧没听到那人的回答。他眯着眼,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心里又凉了几分。 “对!” 就在卿月快要放弃等待的时候,凤兮坚决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凤兮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好像从天边走下来的神仙一样,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 “毫无条件的信你!卿月总归,不会害我的……是不是?” 卿月此时就像是个孩子,乞求着别人的肯定。听到凤兮坚决的回答,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突然有了温度,这是第一次,有人毫无保留的信他。 他从小就生在一个互相猜忌的环境中,心对他而言,就是累赘。 没有比有,似乎更为轻松。 于是他冰封了自己的心,从那以后,那就成了个没有心的人。 不再动情,不再感怀。 而如今,这颗心突然就热了一下,让卿月有些晃神。 可是…… 卿月还是粲然一笑,看上去就像就和平日的笑没什么区别。 可凤兮的的确确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动容,她也跟着笑了,她信他,她就是笃定了他不会害她,笃定了不会害归兮山。 “凤兮信我,自然是好的。”卿月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而道,“我先去放碗。” 说着也不等凤兮开口,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凤兮的错觉,她好像看到卿月的身影挺了挺,加下变得更加匆忙,好像比之前更加伤感了。 凤兮在他身后,自然看不清卿月脸上的表情。 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棱角分明的脸上滑落一滴晶莹的东西。 迈出第一步,他想的是,凤兮,谢谢你,谢谢你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 第二步, 可是,对不起,我却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第三步, 你会不会原谅我? 倘若有来世,你不再是归兮山的大王,而我,也不再有身份,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像人间的夫妇那样,恣意江湖…… …… 那天,卿月冰封已久的心,突然有了裂痕,不只是被温暖开的,还是他的心想要跳出来。 …… 次日,归兮山上上下下都知道聂小笙回山了,这其实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今日聂大厨肯定要做很多好吃的,大家又有口福了。 除了他们归兮山的所有人,还有一个外来者,听说也是个仙家,想来他们归兮山,除了见过沉衍一个上仙,今日来的是第二个。 晚宴开始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在往凤兮他们这一桌张望,就想看到那个传言中的新来的仙家是个什么模样。 洛仙儿在饭桌上飞了一圈,感受到来自多方面探寻的目光,腰一叉。凤兮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提前扶额,把脸转到了一边。 “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 小不点儿身体虽小,但声音里的力量却是不可忽视的。 整座山头抖了抖,看热闹的众妖齐刷刷的,瞬间就把头扭了回去,一本正经的夹菜,吃饭。 他们山大王新收的这个小不点儿,也太凶了! 虽然不大喊大叫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才大喊完的洛仙儿,转头又换上了一副温柔可爱的样子。 “话说,那位新来的仙家呢?怎么还没到?” “……” 饭桌上空好像飞过了一群乌鸦。 昨日他们和那位仙家说话的时候,她刚好跟着刚认识的小兔妖出门玩了。 见没人回话,洛仙儿刚要爆发的时候,一青衣男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了过来。 没错,是飘。 轻轻柔柔的,像是……一片云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吉多笑眯眯的越过层层妖怪,最终抵达了他们这一桌。 带走近了,大家这才瞧见他后面还跟了一个人,聂小笙。 聂小笙此时气喘吁吁的,一把甩开吉多拉着她的手,说道:“让你快点非不听,这下迟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聂小笙听到有人问,马上转身开始控诉:“这人起迟了!我叫他的时候他才起,还慢慢悠悠梳洗了一会儿……” 胳膊肘还是要往自家拐的,凤兮听说,马上就看向吉多那边。 吉多正在打理自己有些微皱的衣袍,抬头就看到了凤兮支着下巴探究的眼神,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带着小……小笙过来了吗?” 小笙? 凤兮咂了咂舌,这才短短多长的时间,这就叫小笙了? 再看过去,就见那个沉衍门下的仙家,一脸宠溺地看着笙丫头,而笙丫头埋着头,对此完全不知。 等到两人坐下,吉多倒也不客气,随便夹了一道菜就吃,不愧是盛名流传的归兮山饭菜,跟九重天大厨做的有的一比。 聂小笙旁边坐着的是聂大叔和聂大婶,两人乐呵呵的不停往小笙碗里夹菜,问她在隔壁山过得好不好,吃的香不香。 融洽的气氛持续了没多久,在吉多问了一个问题后,变得有些尴尬。 他问:“小笙去隔壁山干嘛呀?还去这么久。” 此话一出,桌上一时尴尬。 只有聂大叔依旧笑呵呵的,贴心的给吉多夹了些菜,“小多啊,吃,吃!是这样的,我家小笙半前年就嫁过去了,跟隔壁山那小子好早就认识了,呵呵……” 吉多夹着菜的手一顿,筷子间的菜猝不及防就掉了下来。 吉多僵着笑,慢慢回头又确认了一遍,“您是说,小笙她成亲了?” “对啊!”聂大叔一脸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到肯定,吉多“唰”的脸就白了,不顾众人的眼光,腾地就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归兮山上千号妖齐刷刷的看了过来,都冷着脸,似乎在问他,你想造反? 吉多瞬间怂了,打着“哈哈”,“诸位淡定,淡定……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要,要先回九重天,就……就先行一步?” 众妖:你敢! 吉多嘴角抽了抽,当下不管不顾拉起手边的聂小笙,转身就跑了…… “喂!喂!” 凤兮作为山主,象征性地叫了两声,见人跑了,聂大叔和聂大婶也没去追,反倒吆喝起了大家,山间一下又恢复了之前的热热闹闹。 众妖一点都不担心小笙被拐走,毕竟,她是只虎妖。 第四十二章 去与不去 第四十二章去与不去 吉多喝聂小笙跑了一路,终于在归兮山的出口处停了下来。 “你干嘛!”聂小笙终于忍不住挣脱了他的手,恼怒道。 “带你走。”吉多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是一脸平静。 “带我走?”聂小笙没反应过来,“我生在归兮山,嫁在隔壁山,我有一个爱我的丈夫,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她只觉得这个仙家很莫名其妙,从昨天见到他,他好像就把她当做了另一个人一样。 吉多张了张嘴,猛地就把聂小笙拉进怀里,他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块至宝一样,小心谨慎却又患得患失。 不管她的挣扎,他贴在她的耳边,语气凉凉的,“如玉,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世间的,那时候怪我,没有保护好你,现在再次找到你了,我再也不放手了。 挣扎的聂小笙心里惊了一下,随即越加想要推开他,好像被他抱着越久,心里的那种熟悉感就越加强烈。 “小笙?” 就在两人推推攘攘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像一道雷电,劈到了她的心上。 “松开!”聂小笙突然就有很大的力气,一把推了那青衣男子。 再看向不远处的那人,高高大大的,十分魁梧,看她望过来,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她的丈夫xxx。 (名字还没取好,想到的时候再来修改) “xx”聂小笙怔怔的叫了他一声,看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疼。 她怎么能当着他的面,和其他男子搂搂抱抱呢? “嘿嘿,小笙”不远处站着的xxx,嘿嘿笑着,他们家小笙,就是那么好看,好看到别的男子总是垂涎她。 “你的手镯落在家中了,娘亲让我给你送过来。” 高大魁梧的男子对着低眉顺眼地将怀中的一只玉镯递了过去。 自从聂小笙有记忆以来,这只手镯她就一直带在身边,问娘亲,娘亲也只是让她好好带着,别的从未说过。 捂着心口的吉多见到这只镯子,眼睛一亮,先一步将其抢了过来。 xxx嗷叫了一声,敢抢他们家小笙的东西,这人怕是活腻了! 看吉多像是对这镯子有所了解,在xxx快要变出原形的时候,聂小笙叫住了他。 这边叫住,那边吉多就激动起来,“如玉!这只镯子……你就是小玉!” “把镯子还给我!” 聂小笙有些不太想听他讲话了,伸手就要镯子。 “小玉,你不记得了吗?这只镯子,是我当初送你的啊。”吉多依旧自顾自说着。 …… 聂小笙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回就走。 “既然你说镯子是你的,那物归原主好了。”聂小笙不在乎地说,“xx,我们走啦!” “来啦,嘿嘿。” “慢着!”吉多犹豫再三,最终跑了过去,将镯子往聂小笙怀里一塞,又慌忙跑了开,“这只镯子你还是好好带着,总有一日,你会想起来的!” 聂小笙看了看入口站着的人,此刻笑眯眯的跟她挥手,“我先回九重天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小……” 吉多想了想,咧嘴笑了开了,到底叫了一声,“小笙。” 既然她现在不愿想起,他也不想勉强她。 聂小笙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动了动,讷讷地说了一句:“我总感觉之前见过你……” 然而急急逃走的吉多,是一点也没听见。 …… 半个月下来,凤兮没精打采的。眼看一个月后就要到了,沉衍就快大婚了。 当晚,凤兮就悄咪咪的溜进了聂小笙的房屋里。 “凤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想和小笙睡觉了?”聂小笙看着蹑手蹑脚翻窗而入的凤兮,很大方地往里给她一大块地方。 凤兮关好窗户回身,只是愣了一下。 随即也笑开来,开心地爬进了被褥。 “哼哼哼……”凤兮坏笑着把她拎到眼前,假装大度的说:“临死前给你个说遗言的机会。” “……” 小女妖闭着眼,一脸从容,“别打脸。” “好的,满足你!” 凤兮爽快的答应了她要求,抬起另一只手,对着那小脑袋就是一个弹崩! “!” 猛烈的疼痛感如洪水般瞬间袭来,小女妖猛地睁开眼睛,大声控诉着凤兮,“求求你做个人好吗!能不能对小生命温柔点!” “咦,我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没有打脸吗?这还不温柔啊?还有,纠正一下,我是妖不是人。” 小女妖看着那再次对准了她额头的手指,吓得急忙手脚并用,阻碍着其发生,同时哭丧着声音:“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这蚂蚁似的手劲相比于凤兮,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刚好凤兮也停住了。 坏笑着问她:“早这样你还用得着挨打吗?说说吧,你错在哪了?” 大敌当前,只有暂时妥协。 小女妖还是抵着那手指,不让它弹出来,一边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我刚才不该踹你的鼻子!” “还有呢?” “我……我不该说你是臭妖怪!” 凤兮歪头想了想,认同地点了点头,继续问她,“还有呢?” 这回小女妖面露难色了,还有? 见她半天不回答,凤兮“啧啧”了两声,作势又要开始弹崩。 “等一下!我……我想起来了!” “嗯?” “我……我也是个妖……妖怪……” 上天作证,这句话她绝对是昧着良心说的,这也绝对是假的。 小女妖在凤兮的淫威下,哭丧着脸,委屈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在一边看戏的卿月,看到小女妖快要哭了,这才出手止住了凤兮。 “好了,把她给我吧。” 卿月悠悠地接过她拎着的小女妖,小女妖像是终于等到了救星,凤兮刚一松开她,她就只扑卿月的手,趴在他的手掌心里嘟着小嘴。 卿月点了点她的脑袋,温柔地向凤兮解释着:“她的确不是妖怪。” 凤兮一愣,她以为卿月揉脑袋只是对她一个人的习惯,然而现在却感觉他对这小女妖百般的好,难道是他金屋藏娇,藏在这里的小媳妇儿吗? “我知道,你都说了两次了。”凤兮偏过头去,声音闷闷的。 “……” 卿月不知道哪里又惹凤兮不开心了,只是把手往前一推,“诺,送给你。” 听到卿月又有东西要送给她,这才把头又转了回来,看到卿月手心里的东西,一脸惊讶地问道:“你要把她送给我?!” 凤兮讨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小女妖惬意地睁开眼,想看看卿月送给她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当她看到自己被卿月递到凤兮面前时,她第一感觉就是没睡醒,假的吧,再睡会…… ! 闭眼还没一刻,小女妖猛地跳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卿月大声骂道:“卿月你没毛病吧!居然要把我送给她?!” 对着两张盛怒的面孔,卿月淡定地点了点头,一伸手准确无误地逮住了小女妖扑闪的两只翅膀,拎到凤兮面前, “送你。” “……” 凤兮没接,两个人加上一只小女妖,三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 “我不敢要。” 最后还是凤兮皱着眉头,一脸纠结地出声。这还是她第一次不敢要别人送的东西。 然而卿月也没有要收回的意思,小女妖也任由他拎着,与其挣扎,不如抱着手看着对面的……臭妖怪。 凤兮张了张嘴,想问却又觉得卿月似乎不太想提及此事。 看到凤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却也只是朝她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从小体质就偏寒。” 凤兮听着,只在心里感慨,原来是从小落下的病根,看来卿月小时候在门派里过得也不怎么好。 第四十三章 上天 第四十三章上天 隔了一会儿,聂小笙才叹了口气,说:“去吧,只有你心里完全放下了一个人,才能装进另一个人。” “我想,卿月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你——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自私的。” 听到小笙这么说,凤兮沉默不语。 虽然她从未经历过情爱,可话本里的故事,从来都容不下第三人。 当晚,凤兮整夜辗转难眠。她想了很多,既然她如今是喜欢卿月的,那么沉衍对她而言,就应该是个过客。 可是,她和沉衍之间的联系,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说断就断? 当然,这都是后话。 沉衍大婚的前一晚,聂小笙和凤兮共卧一榻,两人背对着,各怀鬼胎,一夜无眠。 …… 次日,雨打芭蕉的声音,滴滴答答,像是雨水对夜晚发了一夜的牢骚,一时半会儿难以停下。 聂小笙半眯着眼,隐隐约约听见山里有人在一遍遍叫着,“凤兮——凤兮——” 凤姐姐是又去哪玩了吗?大清早就让人担心。 这样想着,聂小笙就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自己身边躺着个人?! 什么情况! 意识到这一点,聂小笙没了瞬间没了睡意,三下五除二就跪坐了起来。 凤姐姐怎么在她床上? 聂小笙目瞪口呆地看着还在熟睡的凤兮,脑袋渐渐有些痛起来,她禁闭着眼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昨夜的事这才慢慢回忆起来…… 糟了! 聂小笙赶紧趴到窗户边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昨夜虽然下过大雨,但丝毫不妨碍她辨别出来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 不是要去衍哥哥的婚礼吗?这都大中午了,还不起来梳洗! 聂小笙赶紧又爬了回去,不停地摇晃凤兮。 “凤姐姐,醒醒,醒醒——” 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凤兮这才稍微醒了几分。 “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还被困意纠缠的凤兮,当着聂小笙的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婚宴!衍哥哥的婚宴!” “噢,婚宴啊。”凤兮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翻了个蹭了蹭玉枕,就要接着睡。 聂小笙则在一边叉着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 突然意识刚刚说了什么,凤兮眼睛还没完全闭上,就一下睁了开来。 沉衍的婚宴?! “今天是不是十五?”凤兮蓬着头发,也一下坐了起来,认真且着急的又问了一遍,“今天是不是要去天界?” 聂小笙被她的一惊一乍弄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木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凤兮见她没有回应,皱了眉头着急地就下榻穿鞋。看凤兮一眨眼就穿戴好正要去时,聂小笙才有些回神了。 “凤姐姐,扣子……” 两只爪子正在抓着自己的头发,听见小笙说了这么一句,她咬着发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扣子……错位了。”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聂小笙有些不太放心地吞了口口水。 “嗯?没有啊。” 咬着发钗的凤兮低头又看了一眼,发现的确从最底下的扣子就往上多扣了一个,刚刚看的太着急,她竟然没注意! 凤兮急得想要去重新扣好,可一着急就忘了手上还挽着快要成型的发髻。 两只手刚刚一松,发髻就散了开来,比之前还显得蓬乱。 凤兮哭丧着脸,顶着头上的“鸡窝”默默转身,“哇——”的就哭了出来。 聂小笙无奈地摇了摇头,多大的妖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聂小笙穿好了鞋,走到凤兮的身后,捡起地上的发簪又重新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发型。她理了理凤兮三在两肩的碎发,笑着安慰道:“好啦!绾好了!凤姐姐回山主殿收拾一下,就可以去九重天啦!” 凤兮感激涕零的握住聂小笙的手,正准备说出那番她在心里准备了好久的话,然而刚一开口…… “小笙……” “行了行了,凤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快去吧,快去吧!” 看到凤兮那正准备要干大事的样子,聂小笙就猜到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那翻来覆去感谢的话,要等她说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凤兮有些受伤地“哦”了一声,随即一蹦一跳地往外蹦去。 在到门口的时候,像意识到了什么问题,凤兮停了下来,回头问她:“笙丫头你不去吗?” “不去了,我还得回去给阿灭做饭呢!他前几日就来信说想我了。” 聂小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的都笑弯了。 可只有她心里知道,她是不想面对九重天的那个人,纵然她没有想起来,可他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好吧,”凤兮也没有勉强她,想着薛一灭和他们家笙丫头才成亲没多久,总该要多亲热的,“那替我向薛家家主和夫人问个好——” 说着,凤兮就跑了出去。她才想起,若要带着启巫和卿月上九重天,还得费点时间。 从笙丫头的屋子奔回山主殿,一路上凤兮感受到了很多道好奇的目光。 她不就是一夜未归嘛,这么好奇干什么?看来她有必要重新定规矩了。 “山主,山主!”小怪在她后面叫住了她。 听到叫唤声,凤兮停了下来,然而小怪停到她面前的时候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山主您昨晚去哪了?启巫二长老一大早就让我们到处找你。” 其实他还想说的是,您咋就跑这么快呢? “找我有什么事吗?” “二长老没说,就让您赶紧回去。” “噢,我知道了。”凤兮有些纠结地看着小怪,最后还是说:“你没看我着急忙慌正要回去吗?叫我停下来干嘛?” 说完,凤兮长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负手向山殿的方向大步走去。 徒留小怪一人在冷风冷雨中石化,好像……很有道理欸。 …… 山主殿 “凤兮,你昨晚去哪了!” 凤兮一脚刚迈进山主殿的时候,就看到卿月和启巫极其严肃地看着她。洛仙儿见她回来,一下冲到她的面前,大着嗓门质问她。 凤兮及时抬手挡住了她,避免了洛仙儿往她脸上冲。 此时此景,就像是一家人审讯着一个晚归的孩子。 “凤兮,今天是沉衍上仙的大婚之日。” 不远处,卿月平静地声音也响了起来。 凤兮闻言,干笑了两声,推开了洛仙儿,才说道:“我记着呢我记着呢!昨天去笙丫头那睡了,这不,一醒来我就赶紧回来了。” “诶,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沉衍的大婚之日?” 自从她看了那封请帖,她也没对谁说过这件事啊。 启巫扶额,道:“小笙在这待了半个多月,归兮山上上下下谁还不知道?” 呃……也对,笙丫头一早就从叫吉多的那个仙家那得到了消息。 想起吉多,凤兮突然意识到笙丫头为何不愿跟她去九重天了。 “嘿嘿,”凤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你们……都要去的吧?” 凤兮看过去,吉巫,点头;卿月,点头;洛仙儿…… “我当然得去!好歹我之前也是仙家!九重天我最熟悉了!” “……” 凤兮侧着脸,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大呼小叫特别激动的洛仙儿。 “既然这样,启巫妖力受损,不能上去;卿月是个凡人,本身也上不去。我给你们施个法,让你们能不受九重天的影响,但是只能维持一天。” 凤兮认真的说着,示意他们一定要想清楚。 “来吧!他的婚宴,怎可不去?” 启巫一咬牙,闭着眼,下了决心。 …… 一个时辰后,凤兮高高兴兴地推开了山主殿的大门,两妖一人外加一只小妖灵,看着高远澄澈的天空,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冲!我带着你们上天去!” 凤兮信誓旦旦的冲着天空喊了这么一句。 第四十四章 好久不见 第四十四章好久不见 “冲啊!我带你们上天去!” 凤兮向着天吼完了这么一句,不顾众人看傻子一样的眼光,凤兮闭着眼捏了个诀,大伙儿只觉的脚下忽然一轻,身体就慢慢飘了起来。 启巫瞪大了眼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归兮山头,一动也不敢动。之前不是说好带他们腾云上来吗,云呢?是不是他妖力不够,看不见? 凤兮手上定着型,看了两眼脚下,激动出声:“上来了!上来了!” 启巫瞟了一眼激动的凤兮,小心地往卿月那边移了两步,小声问他:“喂,你可看到我们脚下有云?” 卿月负手立着,也不看脚下,直直盯着远处,听到启巫的疑问,认真了点了点头,道:“闭上眼,你自然会看到?” “闭上眼就会看到?”启巫有些不可置信,闭上上了眼睛还怎么看? 然而卿月还是点了点头。 启巫偏头看了一眼站得直直的卿月,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虽然这么想,启巫也还是闭上了眼,眼前一片漆黑,他并没有看见应该存在的柔软洁白的云朵。 “静下来心来,”卿月温润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在哪?”启巫眯着眼伸手摸了摸前面,什么都没摸到。 “在你脑海里。” 启巫歪了歪头,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突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启巫猛地睁开了眼,白皙的脸上带了些恼怒。 “你耍我!” 面对启巫的怒气,卿月还是目不转睛看着前方,冷静地解释,“没耍你,想象不就能看到了?” “……” 好像……是哦。 启巫抽了抽嘴角,经过这么一闹,好像也有些不怕了,在那透明的“云”上来回走了几步,看到卿月还是一动不动,伸手戳了戳他,感觉他的身体有些僵硬。 “喂,卿月,你怎么站着不动啊?” …… 卿月没有理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启巫依旧不罢休,试探的问了一声,“你,你是不是害怕?” 卿月眼角抽了抽,脸色有些不好,像是被戳破了心事。 “你离我远些。” 当卿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启巫忍不住破口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卿月也有害怕的东西。 听到身后的动静,凤兮凝着神识,有些吃力。 “你们在后面干嘛呢?” 凤兮严肃地声音响起,启巫这才止住了笑,有些小声地抱怨:“不是说捏云诀带我们上来吗?” 即使是小声的说,凤兮也还是听见了。 黑了黑脸,怨回去:“你会云诀你来?” “我要是会就好了。”吉多也不示弱地低声反驳。 想来这云诀,也就是仙家才会。那日吉多只是简单说了一些诀窍,主要看悟。这半个月了来,凤兮就悟出了这种让人提心掉胆的云诀。 要是他妖力未损,他肯定早就能悟出来! …… 闹着闹着,几人就到了九重天门口。 第一次来到仙气缭绕的九重天,几人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卿月作为一介凡人,初来天界,身体不适的反应有些强烈,在天界守卫的目光下,他蹲在门口吐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启巫和凤兮不住的赔笑,守卫这才不予追究。 “你们打哪来?来天界做什么?” 守卫挺了挺胸,将手中的银枪往他们面前一插,吓得凤兮拍着胸脯后退了好几步。 “我们是归兮山的妖,受沉衍上仙的邀请前来参加他的大婚之宴,还请仙家通融通融。” 想来她一灵山之主,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要是这小仙不给面子,那她就…… “妖?”守卫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在那小小的女子面前伸出手来,“你们的请帖呢?” “这里这里。”凤兮笑眯眯地拿出那张方块纸,要是进不去,那就是沉衍着家伙不好好写请帖! 守卫正要接过来,凤兮一把就收了回去,瞪着眼道:“我们现在能进去了吗?我可都给你看了啊。” 那是请帖? 守卫哼了哼,昂了昂头,一脸正气凛然,“不好意思,你那不是请帖,你们不能进去。” 这下轮到凤兮不可置信了,撸起袖子就要大打一架的架势,“嘿——我说你不过一小小看门神,请帖你看都看了,还不让我们进去?” “你,你别乱来啊!”守卫被她散发出来的强大妖气给震慑到了,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你们那请帖是真是假都还有待考证,万一你们是来闹事的呢?” “我说真的它就是真的!” 凤兮睁圆了眼,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倔的仙! 聚了妖力的拳头就要挥过去时,卿月和启巫及时拉住了冲动的人。 连洛仙儿那拇指小的妖灵就赶紧上前帮忙,深怕一个不注意,凤兮就把人家给揍了。 这一帮人蹲在天界门口跟那守卫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内突然飘来一个红衣男子。 一帮人看着迟来的那人眼珠子都要看出来了,穿着一身还红衣的沉衍,好像比平日更好看了。 那人剑眉微皱,薄唇轻抿,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着他们,转头对门卫说:“他们乃是我的客人。” 守卫看见沉衍过来,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哆嗦着手脚,单膝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回道:“是,是,小仙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开门,这就开门。” 凤兮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还不忘嘚瑟地看那门卫一眼。 卑微的守卫见她看过来,立马低下了头,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凤兮哼了一声,转头就撞上沉衍的胸膛。看着越近的头,在她要撞上的那一瞬,沉衍往后推了一步,止住了她要撞上来的脑袋。 低眼看着她,冷哼了一声。 离他不远处的凤兮清清楚楚听见了他这声不屑,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转而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沉衍你这小子,今天穿得挺人模狗样的啊!是不是!” 然而沉衍只是冷眼看着她,也不说话。 凤兮尬笑着,坚持把那几下拍完,然后退到卿月那边。 凤兮心里闷闷的,臭着个脸干嘛,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 而此时沉衍想的是,我不是只给你一人发了请帖吗,你这拖家带口的上来,是吉多没把他的意思传达准确吗? 九重天的门口,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的沉衍,定定的看着曾经最熟悉的那些人,另一边的一群人,也在直直地看着他,哪边都不知道另一边的想法。 看了眼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凤兮,今日她戴了一只红色的宝石耳坠,低着头,宝石就在她的脸颊处一晃一晃的,那里面好像透着神秘的光。 沉衍突然就有些释然了,他笑了笑,眼里只有凤兮。 “凤兮,好久不见。” 被点到的凤兮一下就抬起来头,猝不及防掉进了那滩宠溺的柔波里。 她怔了神,那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有沉衍眼中的那到光闪闪发光。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站的的人,今日宴会的主角,愣愣的回了一句, “好久不见。” 像是来自天边的呼唤,在这一刻把所有的记忆都唤醒。 凤兮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像是看到了好久以前的那人,之前的那个梦境一晃而过,怎么回事? 凤兮的心,有点难受。 “凤兮。” 还是卿月开口把她拉回了现实,她的眼神突然就错开了那道耀眼的光,东张西望,好像看哪里都不对。 沉衍也收回了目光,好像刚才的一切就跟没有发生过似的。 低头痴痴的笑了一声,抬眼就对上卿月那深邃的目光,他倒也不退让,也是直直看着他。 凤兮低着头想着其他事,洛仙儿和启巫连个人看看沉衍又看看卿月,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第四十五章 最好看的人 第四十五章最好看的人 九重天门口,沉衍和卿月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沉衍先移开了目光。 “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沉衍优雅地转了个身,大红喜袍带起一阵淡淡的昙花香,瞬间让不愉快的氛围烟消云散。 一群来自归兮山的土妖怪,在去婚宴的路上,一刻不停地惊叹着天界美轮美奂的碧瓦朱甍,在山的那些年,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建筑。 宴会也是十分隆重。 各路仙家的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客客气气的送了许多奇珍异宝。 走到门口的时候,沉衍突然一顿,像是什么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堵在了门外。 “喂,凤兮,我的新婚贺礼呢?” 沉衍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就要礼物。 凤兮一愣,对沉衍笑了一下,伸手摸进了自己的怀里,摸到那块冰冰凉凉的东西是,手上僵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又尴尬地把手伸了出来,在衣裙上揩了两下,手里明显的空无一物。 “嗯?”沉衍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是看懂了她的意思。 “这个……”凤兮“嘶”了一声,暗戳戳地搓着手,半天找不到一个好理由。 “你是不是想说忘了没带?” 沉衍冷着声音,为她找好了理由。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忘了拿?”凤兮趁机赶紧点头。 “呵,”只见沉衍的脸越来越黑,最后扔下语句,“那你就回去拿了再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不管他们一群人愣在原地。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如何是好,像掉头回去的时候,吉多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 “凤山主,凤山主——” 一群人皆回头看着来人,是半个月前去归兮山送婚贴的仙家。 卿月笼这衣袖恭敬地拜了一拜,“不知仙家还是何要事?” 吉多单手叉腰歇了一会,迅速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妖群,转着眼珠子问道:“小笙呢?她没来吗?” 对于一开口就问小笙的人,凤兮她们给了吉多一个白眼,不想答话。 “仙家没要紧事,我就带着我们归兮山的妖回去了。” 凤兮没好气道。 “别别别,”吉多一听他们要走,吓得立马摆了摆手,许是意识到方才的不对,连忙先道了个歉,“方才是小仙鲁莽了,还请各位不要介意。上仙派我来请几位进去入座。” “哼,刚才不是不让我们进去吗?” 启巫也仰着脑袋,一脸傲娇。 “这……这是小仙的不对!”吉多扯着笑的嘴角僵了一下,赶紧先低头认错。 要不是他们家上神进去威胁他,他若不把他们请进去,他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可是他一点也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家上仙做了什么过分事!搞得他们都要回去了! 吉多心里抓狂,但也不好说出来。 “放屁!”这时候洛仙儿也跳了出来,小身板叉着腰,眼睛睁得圆圆的,“你家上仙说错了话,你错什么!” “姑娘这么想就错了,”吉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所谓君臣之道,自然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同理,上仙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小仙代表着仙家的颜面,自然要先与各位道歉。” 呵呵,姑娘你说的对啊!可是作为小仙,我还能怎么挣扎呢? 洛仙儿扇着小翅膀,听他这么一解释,呆滞地停在原地,这么一说好像挺有道理的。 …… “也罢,我们这就进去吧。” 凤兮也不再为难他,一方面看他的架势,是不会轻易让她们离去,另一方面,她也好奇那个即将和沉衍相伴一生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到了里面,除了他们一群来自大山深处的客人,其他仙家都已经坐好了,就等宴会的开始。 他们刚一进来,各位仙家的都齐刷刷转头看过来,该情景就和那日吉多在他们归兮山酒席迟到的情景如出一辙。 “呵呵……” 凤兮往后一仰,眼睛不住地看着个个一脸正经的仙家,一边小声地问卿月,“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卿月笑而不答,他也被众仙家看的一头热汗。 他们这哪是做错了什么,他这种感觉,他们这是犯了滔天大罪啊! 这滔天大罪也就是,超他们作为下届来的物种,居然还敢迟到! 然而凤兮只是看到仙家的冷漠眼神,也不知其中有几人,刚一看到她,就震惊地不能自已。 是她,就是那只凤凰!和几千年钱一模一样! 这其中就有花孔雀和高座上的帝后。 许是因为眼笨,天帝并没有一眼看出来,看着座下不知所措的那一行下界妖物,眯着眼玩味的笑出声来,下界的妖,可真有趣。 “吉多,带着他们入座吧。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到底还是天帝有威严,随意的一句话,就让当下紧张的气氛松散许多。 启巫和凤兮蹑手蹑脚地跟在吉多后面,朝空着的席位走去。相较于他俩,卿月显得跟加从容,本就生得好看的他,就这样穿过仙家走过去,引来了许多花痴的声音。 “这是谁啊?没想到妖界还有这么好看的妖!” “不知道有没有家室啊?没有的话,我可以!” “可以什么啊你可以!前些天你才勾搭了月老的小弟子!” “……” 听到这些声音,凤兮满额黑线。再可以你也不可以!卿月是他们归兮山的妖医,只有他们归兮山的妖才可以! 若不是想着在别人的地盘,凤兮估计早就一巴掌呼了过去。 敢觊觎他们家卿月,这简直是找死。 …… 然而小洛仙儿可就没有这么淡定了,自从她变成这么小后,就再也没回过九重天了,她热忱于东打声招呼,西问声好。 可是各位仙家只是直挺挺的坐着,一点都不给回应。 洛仙儿乐得也不在意。 这边他们他们刚走到座位前,就发现了他们的席位和别的仙家有些不一样。 吉多解释道:“各位请见谅,之前以为是只有山主过来,没想到几位一并过来了,临时吩咐小仙多加了几张矮凳,还请各位将就一下。小仙还有事,就先不招呼各位了。” 说完,吉多一溜烟就跑了。怕再多留一会儿,这群妖又会出现更多的“疑难杂症”。 “吉时到——” 在所有人都坐好后,门外的喜官高声喊了一嗓子。 凤兮凑在桌前,洛仙儿正软软地趴在面前的糕点上,说这是出自百花家族的百花芙蓉糕,尤其美味,她在天界只吃过几次。 “洛仙儿,你说这新娘会是谁啊?你认识吗?” 凤兮戳了戳她软软小小的身子,说道。 此时洛仙儿完全沉浸在芙蓉糕的美好里,想也不想就随口答道:“不知道呀,反正他们家百花仙子是这三界最好的人,新娘子应该没有她好看。” “哇——” 话还没说完,洛仙儿头顶就响起了一声惊叹,吓得她赶紧摇了摇脑袋。 “怎么了怎么了?”洛仙儿小手抱着那跟她差不多高的糕点,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 穿着凤衣的女子,竟然就是她曾经最为熟悉的神仙——百花仙子! 洛仙儿静的张大了嘴,嘴里的糕点“吧唧”就掉了出来。 凤兮低头看了她一眼,估计是她以前认识的。 “新娘子好漂亮啊,你以前认识吗?” 凤兮凑到洛仙儿的耳边小声问她。 洛仙儿回神,咂了两下嘴,乖乖巧巧地放下抱着的糕点,擦了擦嘴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她就是我说的百花仙子,三界最好看的人。” 第四十六章 绾玉镯,还给你 第四十六章绾玉镯,还给你 “她就是三界最好看的人。”洛仙儿说这话时,一脸严肃。 说完,又恢复了一脸看戏状,“啧啧啧,没想到这沉衍上仙要娶的就是百花仙子啊。” 想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下界,没见过传说中的上古战神,原来却在归兮山见了好几次。 凤兮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子。 天界和妖界的婚事,新娘子都是不盖盖头的,戴一顶金凤冠,就是要让大家欣赏新娘子的容貌。 沉衍抿着薄唇,剑眼星眉,脸廓棱角分明,她一直都知道,沉衍是好看的,这是这近于完美的侧脸,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身侧站着的女子,眉眼带笑,高挑的桃花眼里闪着有神的光彩,一头乌黑发亮的柔发,小巧精致的鼻梁,粉嘟嘟的小嘴,吹弹可破的肌肤,果真是三界最好看的人。 凤兮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要是她是个男儿身,估计也会喜欢上这样好看的女子吧。 “诶,”凤兮手肘戳了戳正襟危坐的卿月,他穿了一件水墨衫,面无表情的看着沉衍那边。“你说这新娘子容貌如何?” “好看。” 卿月目不转睛,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闻言,凤兮心里不高兴了,脑袋别到一边,支着腮帮,赌气不再看他。 卿月瞥了一眼凤兮的脑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暖洋洋的,不自觉就伸手揉了揉手边的脑袋。 凤兮感到头上一重,立马扭头瞪着一脸笑容的卿月。 卿月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可就算再好看,也抵不过我心里的人。” 卿月轻飘飘的语气,挠的她心底酥酥痒痒的,红着脸低着头,忸怩着说:“我又不知道你心上人是谁。” “近在天边,远在眼前。” 卿月又坐了回去,弯着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怎么好好的一个山大王,突然就成了小家碧玉呢? 不远处,正在进行着婚宴的沉衍,眼神一直漫不经心地瞟着他们这边,看到卿月和凤兮那亲昵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好,真是好极了! 他就不在归兮山一段时间,她和卿月就真的好上了! 刚好这时候百花凝汐红着小脸要来牵她的手,沉衍心下一横,还没等她伸手,就先抓住了她的凝脂小手! 这个举动让百花凝汐心里一暖,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天沉衍对她原来越包容了,只是手上那股劲道是怎么回事? 沉衍握着百花凝汐的手,越发用力,疼的百花凝汐小脸一皱,弱弱地叫了声:“沉衍……” 听到呼唤的沉衍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她的手。 百花凝汐这声刚好不大不小,在座的仙家都听的清清楚楚。 有些仙家呵呵笑着,捋着胡须,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恩爱。 洛仙儿躺在糕点上,翘着竹签般的小腿,摇头晃脑地“啧啧”了两声。 凤兮自然也听到了,抬眼打量着那看起来十分般配的金童玉女,突然就想起来几年前她和卿月的那场婚宴。 不得不承认,她们归兮山办的那场婚宴,和这九重天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菜中的小菜! 首先,请的阵容就不够九重天的豪华。那时候只是归兮山大大小小的妖聚在一起,就没有请过除了归兮山其他山头的妖……当然,沉衍除外。 再然后,是宴食,虽然口味没有聂大厨做的好吃,但摆盘和样式,可就多的让人眼花缭乱了。 况且,他们归兮山除了山主殿,那还有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那日婚宴,也过是在他们归兮山山头吹了一阵凉风。 这么一想,凤兮就极其想和天帝做朋友!太豪了! 这边凤兮吃着酒菜打量着那一对新人,那边沉衍心里直慌张,流程就快完了,怎么还不见凤兮有一点儿动脚! 凤兮吃着小菜,突然眼睛一眯,那是什么? 只见百花凝汐身上的那件天蚕丝嫁衣的袖口,用红线秀着两个字,凤兮仔细看了一会,才隐隐约约瞧了出来,上面绣着的是—— 凤兮! 脑袋突然“轰”的一声炸了开来,手中的酒杯“啪”的摔碎在地,凤兮捂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凤兮,你怎么了?凤兮!” 见次状况,卿月赶紧把凤兮搂紧怀里,皱着眉头急忙出声安慰。 想来他本就不是个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可现在脸上的着急,却是一览无余。 这突发的状况也让在座的仙家都为之一惊,身着喜服的沉衍在酒杯摔碎的那一刻,立马就到了凤兮面前,百花凝汐愣在哪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与卿月一样的,他也是满脸的着急与担忧。 “凤兮,凤兮——” 凤兮捂着脑袋,紧闭着双眼,在卿月怀中不住地抽搐着,“好痛,好痛……” 没有意识的凤兮只是喃喃着这句话。 “天医!快传天医!”见状况混乱,天帝也着急起来,刚一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帝后也着急地跑了过去,与此同时,花孔雀也想都没想就赶到了那边。 “凤兮,凤兮——”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全部都是白色的世界,熟悉的空灵的声音在她周围响起。 是谁?到底是谁! 凤兮心里慌慌的,着急地想要找出说话的那人。 “凤兮,看前面,看前面——” 空灵的女生再度响起,凤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有些破碎地记忆在她脑海中慢慢凝聚,猛地一睁眼,就看到面前站了一个红衣女子。 凤兮睁大了眼前看着她,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了下来。 面前的这个人,和她有着一样的面孔!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凤兮只是莫名的觉得伤感。就像第一次在梦里见到的时候,看见在万丈深渊前站着的,她的身影。 “你是谁?” 凤兮往前迈了一步,红着眼出声。 然而对面的“凤兮”看着她只是笑了一下,轻声道:“别怕。” 这次的声音依旧空灵,只不过让凤兮一下安心了许多。 闻言,凤兮也不再往前,她觉得面前和她有着一样面孔的人,既危险,又熟悉。 红衣“凤兮”突然张开了手臂,闭上眼往她这边飞来,她的脚没动,像是又什么吸引着她过来。 凤兮站在原地居然也不排斥,眼睁睁看着那人一下没入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好像四肢充满了力量…… …… 众伙着急地看着不停颤抖的凤兮,无论他们怎样叫,她都没有反应。 正当一筹莫展的时候,凤兮突然停了下来,悠悠的睁开了眼。 众人看着那双赤瞳,虽然和之前的一样,但总感觉现在的凤兮,有些深不可测。 凤兮刚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的沉衍,然后突然就红了眼眶。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凤兮红着眼从卿月怀里爬了起来,看着沉衍的眼神不变,从怀里掏出一早就带过来的东西——绾玉镯。 她把它递到沉衍面前,开口道:“绾玉镯,还给你。” 凤兮什么样子启巫没见过?当下的凤兮看起来,既是那么熟悉,却也有些陌生。 好像这才是她本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沉衍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只及他胸口高的女子,也没有伸手接那个镯子。 那一瞬间,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那只凤凰。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你想起来了?” 沉衍问这话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若她真想起来了,他该如何面对她? 帝后,花孔雀皆是一脸震惊,这个感觉,真的就是以前的凤凰啊。 哪知凤兮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场面太过于熟悉,突然叫醒了另外一个人。我只是替她,把这镯子还给你。” 听到她这么说,沉衍暗自松了口气,还好…… “这只镯子既然是你找到的,理应是你的。”沉衍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不,既然绾玉镯和霄云镯是一对,你有了妻妾,自该由你们保管。”然而凤兮还是一脸坚决地将绾玉镯推给了他。 看着怀里的镯子,沉衍还想再问什么,只见凤兮越过众人,头也不回地叫着归兮山的妖们,“走了,回去罢。” 那道瘦小的背影,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地的样子。 沉衍看着那离去的身影,一时也忘了挽留,只是喃喃叫了一声:“凤兮……” 凤兮,凤兮,倘若你真的想起来了,你会不会怨我? 与此同时,沉衍身边某个身影突然窜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好的,前文已甜完~ 第四十七章 像只小猫 第四十七章像只小猫 天帝早就遣散了下众位仙家,此时大殿里只有天帝帝后、沉衍、花孔雀和百花凝汐,以及归兮山的一群妖…… 沉衍手里躺着那只通体翠玉,雕着金凤的镯子,愣在原地,看着那人坚决离去的身影,口中喃喃着:“凤兮……” 凤兮红着眼紧咬着唇,散着头发,目光坚决果断,她大步走着,虽然前尘往事没有全部想起来,但这个地方着实太让她难受了,眼下只想快些离开。 特别是看到沉衍一身红衣,她的心里就更加难受。 卿月就紧跟她后面,看她岌岌可危快要倒下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再后面就是启巫和洛仙儿。 在凤兮快要走出这座华丽的殿堂时,一下体力不支,手脚一软眼看就要往后倒去,卿月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与此同时,一道花色的身影从宫殿内闪了过来,沉衍感觉一阵风刮过耳畔,定睛一看,冲过去的那道身影竟是花孔雀。 “凤兮!” 还未等花孔雀冲过去,他就瞪大了看到凤兮像一张纸似的,倒在了身后男子的怀里。 那男子身着一袭水墨衣衫,眉眼之间全是清冷之色,好像只有对着凤兮的时候,才会出现些许温情。 他的睫毛长长的,花孔雀可以毫无保留说,今日除了沉衍穿得人模狗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其容貌堪比的仙家。 花孔雀微微惊讶了一下,转眼就看到卿月那带着寒光的眼神,忍不住缩了一下,来自上仙的直觉,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绝非善类! 凤兮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看到那如一阵风飞奔过来的人,那一声呼唤,好像让什么在脑海里破土而出,看着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字眼漾在她的心头,凤兮叫了一声,“阿良……” 阿良? 他叫阿良吗?我为何……会这么熟悉? 凤兮完全晕过去时,头脑中不住地回荡着着两个问题,接着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花孔雀看着倒在男子怀里的凤兮,动了动嘴唇,似有些感慨:“是啊,我是阿良啊——” 此时卿月也感到强烈的不适,虽说凤兮之前保证过,在他身上施的法术可以让他在天界一日不受影响,可能因为那个身份,他现在有些坚持不住了。 卿月忍着胸口的不适,手臂稍一用力,就把凤兮抱了起来。 花孔雀还想再上前看一眼凤兮,却被卿月的眼神震慑在了原地,一步也不敢迈出,只能眼看着卿月抱着凤兮,大步离去。 他看得出来,抱着他的那个男人,对凤兮是有意的,只不过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见此状况,吉多和洛仙儿赶紧跟了上去,吉多身上的法术还能再撑一会儿,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卿月脸上的苍白。 他们身后,帝后叹了口气,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吗?沉衍。” 沉衍收回视线,低头默默看着手中的绾玉镯,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让她走吧,到底是我对不起她。” 帝后摇了摇头,转身也出去了。 天帝见媳妇儿要走,看了一眼沉衍,想也不想也跟着帝后走了。 “九九,你说刚才那人真的是曾经那只小凤凰吗?” 天帝挠着头,疑惑地问道。他真的没有认出来,因为他觉得,以前那么骄傲的小凤凰,怎么能变成一只“野山鸡”呢? 对此,帝后只是微微颔首。 还留在殿里的百花凝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沉衍落寞的背影,一时有些慌了神。 正要伸手扯他的衣袖的时,沉衍突然转过身来,认真地叫了她一声:“凝汐,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沉衍一说完这句话,百花凝汐伸出的手就堪堪顿在那里,继续伸过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那一刻,像是一道天雷轰在了她的头顶,整个人都是懵的。 百花凝汐干笑了两声,讪讪地把手放了下来,有些不自然地说:“沉衍,不要开玩笑了。我们不是都已经完婚了……” 话还没说完,沉衍就皱着眉出声打断她,“我说了,就此作罢。凝汐,你是个好姑娘,栽在我身上,不值得。” 话音刚落,百花凝汐一下就哭了,什么值不值得,她只知道,她喜欢他,从小时候就开始了。 面前的女子哭的稀里哗啦的,沉衍到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任由她发泄般继续哭喊,转身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日他也终于想明白了,他对凤兮的那份喜欢不是说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再者,在几百年的她厚着脸皮的纠缠下,也许就在某个不经意间,他也喜欢上了那个脸上时常挂着两个酒窝的姑娘。 看到她与别人亲近,他的内心告诉他,他在意了,他吃醋了,他就是喜欢她,不只是补偿那么简单。 他要赶紧查清楚那碗汤药究竟有何疑点,然后再去告诉凤兮所有的一切,曾经的一切和现在的一切。 …… 卿月抱着凤兮刚踏出九重天的大门,“噗”的一声就吐了好大一口血。 他的身体已经禁不住天界的气压的,可一当看到他怀里的姑娘,安安静静地睡着,就想着,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就连启巫赶紧上前来想要帮他接过凤兮,他的冷着脸拂开了他的手,说:“不用,马上就到了。” 就目前的状况,他不放心把怀里的姑娘交给任何人,连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启巫都不可以! 卿月的脸越发苍白了,然而他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在把凤兮平安地放回她的山主殿时,他不出意外地倒了…… 启巫扶着他,正要外他在山主殿外的小院走去,卿月就挣扎了一下,虚弱地说了一句:“我不走,我就待她的房门外……” 她要是出现任何不适,他也能第一时间照顾她。 然而他也没了力气继续说完,两眼一闭,“嘭”的就倒了下去。 启巫弯腰去搬他时,只见他的手紧紧抓着凤兮房门的门槛,死死不撒手。 最后他也没了办法,唤了个小妖给他打了个地铺,费了好大功夫把他搬到了铺上。 “他怎么这么犟?” 洛仙儿飞在卿月脸的上空,环抱着手,一脸疑惑地凑近看他精致的五官。 启巫收拾好一切后,顺手提着洛仙儿的两只金粉翅膀走了。 “谁知道呢?要不犟我还真不放心把凤兮交给他。” 两人走了,躺在地铺上的卿月,均匀地呼吸着,嘴角忽然一弯,安静的脸上全是喜悦,像是梦到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 几天后,卿月到底是个男子,早早就醒了过来。看了眼紧闭着的山主殿大门,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好像才是夜晚当空,月亮才稍露眉头。 他也不觉得饿,点了只蜡烛就推开凤兮所在的房门。 刚进去,就看到和衣躺着的那人不停的左右摇晃着头颅,当下放了蜡烛,两步就走了上去,她的睫毛轻颤着,额头上布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卿月温柔地替她擦了擦不停冒着的冷汗,还掖了掖被角,见她还是眉头不展,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为她揉揉眉间,刚碰到她的肌肤,就感到她的身体一阵滚烫。 好像是发烧了? 卿月舒展着她的眉头,低下头去,柔声哄着焦躁不安的她, “凤兮……” 感受到额见舒服的冰凉,凤兮有些安静下来,蹭了蹭那只冰凉的手,低咛了一声。 卿月看到她这般像小猫的样子,嘴角更弯了,看凤兮嘴唇嗫嚅着,他低头凑到她的面前,只听见凤兮喊了一声:“……” 卿月瞬间脸色一僵,像触电似的,一下把手收了回来。 第四十八章 心里不准有别人 第四十八章心里不准有别人 逼仄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烛火在不停地跳动着,晦暗的光将那坐直了的身影拉到墙上,只有火光在摇晃,卿月坐着一动不动。 他看着凤兮嗫嚅这嘴好像再说什么,身子凑了过去,就听见两个字,“沉衍……” 于是他把手收了回来,藏在袖中,看着凤兮发烫的脸,暗自捏紧了拳头,面上一言不发。 凤兮啊凤兮,你还是忘不了他啊,你这样,要我如何完完全全爱上你? 想着想着,窗外就听到了雨滴落地的声音,一声,两声……打在芭蕉叶上,打在青青瓦石板上。 雨声越来越大,差点盖过了狭小房间里突然响起的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声。 像是终于做出了妥协,卿月偏着头,看着床上面色潮红的人,眼里竟是百般温柔。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将手放在了凤兮的身侧,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 说来也很神奇,他刚把手放过去没一会儿,凤兮便扒开了被褥,准确地摸到了那只冰冰凉凉的手。 她抓着他的那只手,就往自己的脸颊上放去,这只手好像怎么也焐不暖和,让睡梦中的她忍不住蹭了蹭。 看到她这无意识的动作,卿月突然就释然一笑,哪怕她忘不了又怎样,现在在她身边的,是他啊。 想着,卿月就借着那只被她压在脸上的手,手指一弯,掐了一下那红彤彤的小脸。 心里烦躁的凤兮,被他这么一捏就更烦了,这玉石难道成精了?怎么还会掐她的脸? 凭着想要看看自己脸贴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好奇,凤兮挣扎了半天,终于微微睁开了眼,一看到她脸压着的东西,本该是惊讶的,奈何凤兮异常平静,许是被热糊涂了吧。 她摇晃着身子跪坐了起来,把玩着那只手,嘿嘿笑了两声,说话也有些不明不白。 “嘿嘿,我认识我认识!这个是卿月……” 凤兮红这个脸,又翻来覆去看了几次,最后对着那只手终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对面的卿月好笑地看着她,弯了弯手指,凤兮大惊道:“不是不是!这不是卿月!” “那卿月在哪呢?” 听她这么大叫,卿月耐心的出声循诱她,就好像在教导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卿月,卿月在——”凤兮也聪明了一下,顺着手看上去,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璨若星河的眉眼,激动地丢开捧着的手,张开手臂就抱了上去。“卿月在这呢!在这呢!” 突然被抱的卿月,也是一愣,然后又笑了开了,抬手揉了揉凤兮的脑袋,醉了的凤兮,也蛮可爱的。 从他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起,他就认定她了。 “呜呜呜……”凤兮小脑袋靠着他的肩膀,猝不及防就哭了起来,“好痛,我好痛……” 凤兮嚷着,卿月揉着她脑袋的手突然一顿,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悲伤,却又那么……清醒。 也罢,她不愿醒来,他就陪她演下去吧。 “哪里痛?”卿月还是柔声哄着。 该是凤兮一愣了,她不可置信地一把推开卿月,她不信,刚刚那么明天他看不出来她是装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揭穿我!你明明看出来了!” 凤兮带着哭声朝他吼着,怎么连卿月都也要骗她! 卿月心疼她这样。 不管她张牙舞爪,长手轻轻一捞,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别怕,凤兮,我不会骗你的……”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着一个毛躁的孩子。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卿月,是如何平静地讲这句话说出来的。 凤兮在他怀里挣扎着哭了一会儿,似乎又没了意识,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卿月意识到她的安静,低头试探着叫了一声,“凤兮?” 怀里的凤兮毫无动静。 下一刻就感到胸口一片湿热,心里一顿,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 凤兮塌软着身子被他扶着,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她就那样湿润着眼看着他,嘴上勾着凄惨的笑,任由眼泪一声不吭地往下掉。 卿月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时候只觉得她那么无助,而自己的热情突然想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清楚地知道,她的眼泪,是为了沉衍。 卿月从来就不是个爱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当下眼神一冷,胡乱地擦去她脸庞上的泪珠,起身就要离开,他也生气了。 他怎么会不生气呢? 自己心爱的女人,此刻想着别的男人。 心本就是冰封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就突然多了这些复杂的感情。 以前只觉得,只要笑着,一切就都好了。 见她要走,凤兮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卿月皱着眉正要回身拂开她的手,哪知她突然一下就扑了过来,那红烈的唇猛地就贴了上来! 卿月大白一瞬间一片空白! 唇齿相碰的那一刹,卿月有些吃痛回过神来,想要推开冲动的凤兮,奈何她扣着他的脖颈,怎么也推不动。 凤兮第一次,也不懂技巧,卿月单手握着她的腰,只觉得是一只狗,在啃着他的嘴。 强行将她拉开,卿月皱眉,心里的怒气更盛了:“凤兮!” 然而凤兮并不就此罢休,她挣扎着又要往他嘴上凑,嘴里还不听地说着:“卿月,卿月你不要走……?” 闻言,卿月的心也软了几分,低下去头,额头抵着她的,看着她迷糊不清半睁开的眼,认真道:“我不走,你也不闹了好不好?” 凤兮早就哭的眼睛肿了,看不清卿月的脸,听到的声音,感觉就点点了头,停下了挣扎。 卿月心里倒苦笑了一声,此刻说不动情是假的,可是凤兮不是为了他,他心里清楚,宁可忍下那份冲动。 凤兮迷糊,他可清醒的很。 心里有人的凤兮,他宁可不要。 凤兮也抵着他的额头,眼神里既是着急不安,又是一片清明,她说:“卿月,那日你说娶我,我现在答应好不好?你娶我,你娶我好不好?” 卿月一时没有回话,窄小的屋子里,他们二人就这样头抵着头,四目相对。 卿月看着她带着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终究还是冲动了啊。 卿月抬手按着她的脑袋,再次确认了她的决定,“想清楚了吗?嫁给我,心里就不能装着别人,连沉衍都不可以!” 卿月的语气里有了强硬,说到底他也是吃了醋的。 他给她余地,他也说过,愿意等她想清楚再做决定。 凤兮也不再流泪,使劲睁大了眼看着他,也是一脸认真。 她本就不记得沉衍,又何来念想只说? 卿月虽然冲动,倒也没完全失去理智,他又问了一遍,“想好了吗?” 凤兮依旧不出声,直勾勾看着卿月的眼睛,此时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不是为了沉衍,此时就是单纯想要嫁给眼前的男子,这个凡事为她着想的男子。 随着凤兮重重地点头,屋里的气氛恢复了些许安和。 男子笑着勾了一下凤兮的鼻尖,宠溺道:“别哭了,哭起来真难看!” 凤兮闻言,一下就破涕为笑,扯过卿月的衣襟胡乱摸了摸脸,笑道:“再难看你都得娶,你答应了的,可不许骗我!” 卿月越加弯了眉眼,揉了揉她的发顶,说:“是是是,不骗你,一辈子都不骗你!” …… 这晚,凤兮屋里的烛光亮了一夜,摇曳着的烛火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墙壁上的影子,十分亲昵。 后来卿月才明白,他这一生,说过的最大的谎,就是承诺了娶她。 倘若时间重来,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一口就答应了她。 【作有话说】 本故事第二阶段了就要开启了,卿月凤兮虐虐虐!沉衍凤兮也虐虐虐! 第四十九章 嫁娶不须啼 第四十九章嫁娶不须啼 “哎,你可知道山主今日要宣布什么吗?” “没听过,应该是什么大事吧?” “不会是山下那群人要打进来了吧……” “真要这样,我定要多砍他几个!给我们二长老报仇!” …… 小怪刚刚才醒,站在自家门口伸了个懒腰,一眼就看见叶尖上还秀昨夜雨露的芭蕉树,瞬间化作了人形。芭蕉妖正了正头上那朵大花,急急忙忙就往山顶赶去。 小怪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全是神色匆匆的妖怪,他们都忘往同一个方向赶去——山顶。 在全身都是绿色的芭蕉妖路过他面前的时候,小怪忙伸手拦住了他。 “诶诶,今日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瞧你们都在往上面赶。” 芭蕉妖面色微谔,道:“小怪大大是不是才起?今日一早山主便用归兮之音让我们赶紧去山顶。” “有这回事?” “是啊是啊,”芭蕉小妖一边说着,一边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我先过去了,小怪大大也快些来吧!” 这么一说,小怪也有些了点印象,好像还在他熟睡之际,隐隐约约是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 由于他睡得过于沉,醒来了也不把其当一回事。 眼下明白了,小怪立刻跳进屋子,随手披了件外衣,也急急忙忙顺着妖群,赶了过去。 说到这归兮之音,是说在归兮山妖力强大的妖,可以对归兮山的所有妖进行隔空传音。 这里所说的妖,既包括不在归兮山出生,但此时在归兮山生活的妖,比如聂叔远一家;也包括本就生于归兮山,此时却在外历劫的妖,如聂小笙、白洛青。 …… 等到几乎所有妖聚集在山头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由于昨晚刚下过雨,就算是出了太阳,也不是很热。 此刻,归兮山无论大妖还是小妖,无无论是男妖还是女妖,也不管是植物一类,还是动物一族,全都聚在山主殿的门口,以山主殿为中心,向四周发散,上千上百的妖眼看着他们归兮山唯一的一处宫殿。 正当妖群叽叽喳喳,讨论着山主为何还不出现的时候。 凤兮一身华丽的长袍,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她站在山主殿的顶上,今日散着墨发,一时间好像长大了许多。 她身后站着的是那个人间来的妖医——卿月。自从他在归兮上定居下来,见到每只妖都是和和气气,微笑着的。 不少女妖虽觊觎他的容貌,却也忌惮凤兮的势力。 毕竟这个好看的男人,曾经差点就成了他们的“山主夫人”。 看到卿月也站在上面,底下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了。那个人到底凭什么?他不过一界凡人,妖术不高,凭什么能和他们活了几百年的山主比肩? 今日的凤兮不同于往日,不仅从衣着上的打扮可以看出来,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些威严。 想来上次大家伙儿聚在一起,还是几年前凤兮要娶卿月的时候。这次又不知道是什么事了。 “安静!”凤兮皱着眉头喝了一声。 阳光下,可以看出凤兮的五官还是比较精致的。只是平日里她不会打扮,但是一打扮起来,又和几年前的差不多。相比之下,还是不打扮的好些。 今日她却画了个眉,将她本来就细长的眉毛,勾勒的更加温婉,由此可见,为她描眉的那人手艺不赖。 凤兮一声喝令,妖群里一下变得安静,有些胆小的妖怪,混在妖群里,大气都不敢出。 凤兮见状,回头看着卿月笑了一下,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卿月也看着今日这个不一样的女子,众人不知,她的眉就是他替她描的。 凤兮的眉本就生得好看,他只随意轻轻一勾,便锦上添花了。 “去吧。”卿月动了动了唇,用只有他俩听见的声音说。 凤兮点了点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往前迈了一步,拱手对围成圈的众妖行了个礼,道:“今日以归兮之音叫大家来,的确有件重要的事要宣布。” 凤兮严肃的身影,在上空中响起,足够每只妖都能听清,想来她好像从未这样宣布过事情。 每只妖听到她的声音,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早在几百年前,大家推我为山主,说明大家对我是信任的。对于这份信任,我想,先说声感谢。” “可接下来,我想对大家说声抱歉。” 众妖听着,皆是脸色一变。 “我虽是山主,却到底是个女儿身,如今有了心悦的男子,我想……嫁给他。” 此事妖群里已经有了几声小声的惊讶。 “在这里,为了大家的信任,我可以接受退位,但要劳烦大家再选出一个信任的王。” 凤兮扫了一眼妖群,已经有了更多的不满声。突然来的一阵风,吹动着她的一头墨发,让她显得更加清贵。 她耐心地听着他们的越来越多的抱怨声,好奇声。 但也仅限于听着,她不解释。 “凤兮!你想嫁的男子就是卿月吧!当初你要娶她,我们都没意见!怎么你现在又……” 一只大胆的妖替其他人问出了心中所想,只是说到这,他也似乎明白什么。 如他所说,之前是“娶”,那现在就是“嫁”。 一个不过只是玩笑,相对的,另一个就是认真。 如果是“嫁”,这就意味着,要把归兮山拱手送人。 一时之间,妖群里再没人发话。 凤兮也没有开口,静静地看着他们。 等到一阵风落了幕,凤兮才又重新开口,“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我们就……” “凤兮!倘若你嫁了旁人,会把咱归兮山送出去吗!” 凤兮话还没完,另一只妖也出声了,刚刚的那段时间,他来回想了几个人,除了凤兮,再没能想出有谁能胜任此位置。 凤兮一愣,眼里突然有了些波澜,他没有想到,在这一刻,还有妖会选择继续信任她。 凤兮有些动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另一个声音也蹦了出来,“凤兮!你要是能继续保证归兮山的安危,我们不介意你继续为我们的山主!” “是啊!” “是啊!” 见有妖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某些妖也开始大胆地跟着附和。 一个声音,两个声音,接连出现。凤兮好像一瞬间找到了方向,风中的她,嘴角弯了弯,也说了她这辈子,最让自己后悔的话。 “既然大家依然对我信任,我定不负众望,誓死护咱们归兮山周全!” 话音刚落,整个山顶上就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凤兮!凤兮!” 所有的妖都在齐声呐喊着这两个字,像是“凤兮”就是他们的所坚持的信仰。 那时,山顶的风知晓人意地吹着,不猛也不烈,似乎有意地擦着每只妖额头上的汗,为他们更助一力。 凤兮弯着眼看着远处,那里好像有一个花苞,突然旋了开来。 她从房顶下来时,众妖立马凑上来围得他们密不透风。 从她下来的那一刻,好像又恢复了他们之前认识的那个凤兮。 有的小妖大胆主动地说:“山主,你们大婚需要什么置办些什么啊,我去准备!” 那妖拍着胸脯一脸骄傲的样子,惹得周围的妖们哈哈大笑。 凤兮第一次重视这件事,看着那妖的样子,放心地说:“好的,那就你去操办吧!” 其他妖怪看凤兮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也竞相争着要帮他们准备婚宴。凤兮一一答应着。 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山头又只剩下卿月和凤兮。 趁着凉风,卿月悄悄为她披了一件衣裳,凤兮回头,看着卿月依旧温和笑着的脸,说了句:“卿月,你不会在意吧?” 他自然知道她所谓何事,归兮山本就不是他的,她不必为了嫁他,就弓手给他。 辽阔的苍穹之下,卿月揉了揉面前女子的脑袋,笑着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只说了句:“嫁娶不须啼。” 第五十章 捏一个卿月 第五十章捏一个卿月 归兮山近日将有好事发生! 整个山从上到下,妖妖都是一脸喜气洋洋,跑上跑下地忙碌着。 守在归兮山山口的那群老不死们,看到归兮山洋溢着如此喜悦的气息,丝毫不担心他们这群“外患”。 老头们皆是一脸懵,怎么归兮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敢横着走!简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给点教训怕是不知道担忧! 于是营帐中的某个老头,听到这个消息后,吹胡子瞪眼随手指着一个吓得发抖的小徒弟,就让他去归兮山试试水。 被点到的那个年轻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埋着脑袋一言不发。 谁不知道归兮山那毒瘴的厉害!他们凡人只要踏进去一步,就会立马毙命!在这毒瘴刚实施时,便有好几个师兄弟试过,他可还嫌命短…… 那老头瞪圆了眼,啐了一声“出息!”,长袖一甩,大步迈出了营帐。 另一个也是白胡子的老头,抱着拂尘马上追了出去,拍了拍气急败坏的老头,安慰道:“师兄无须着急,想那归兮山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这白胡子师弟说话间,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狠戾。 在师弟的安慰下,背着手的老头,怒气这才消了许多,但依旧皱着眉,“唉,师弟有所不知,我这几日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他……” “不可能!” 还没等师兄说完心中的顾虑,师弟就打断了,“师兄安心,他既然是魔界之首,说过话自然不会食言,况且,应该快了吧。” 师兄还有有些担心,“我们这样与魔界苟合,世人会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师弟有了些着急,他看着不远处的那座缥缈的山,眼神里多了些贪婪,“他们只会说,我们是大英雄!我们让他们长生不老,他们只会对我们感恩戴德!他们也只能这么做!” 师兄被他师弟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皇帝身边可有高人!” “我说笑的,哈哈……” 师弟眼神里一下又恢复了清明,师兄疑惑地看着他,好像刚才面露凶色的人,是他的出现的幻觉一样。 师兄又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师弟,的确是那个温和的人。 师弟哈哈笑着,“师兄先回去吧,我去问一下他眼下的情形,我们还要等多久。” 师兄沉思了一会,道:“也行。” 毕竟他们也等了一年多了,出了那次他急急让他们打进去,又急急让他们收手。 这么久来,就在没有过其他动静,眼下还像好事将近的样子。 “哈哈,师兄你就别多虑了。”师弟甩了一把拂尘,大步离去,“我去去就回!” …… “卿月,我穿这件怎么样?” 凤兮来来回回换了几套喜服,让卿月帮她挑选。 卿月看着笑意盈盈的凤兮,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到:“还行吧。” 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那人怎么突然就联系他了。 见卿月难得的出了神,凤兮有些不悦地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卿月卿月卿月!” 猝不及防地突然被这么一吼,想着的事一下就被凤兮吼散了。 看到面前气鼓鼓的凤兮,卿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道:“好了好了,之前那件比较好看,换那件吧。” 对于好看的人,凤兮总是不易发脾气。 看到卿月好看的眉眼,气一下就散了,既然卿月喜欢上一件,她就蹦蹦跳跳去了小妖那边。 由于外面有老头守着,置办这场婚宴,都是在山内自己准备的。 好比这几件嫁衣,都是他们归兮山有名的巧娘做的。 虽然她看上了第一件,但是卿月喜欢,她倒也不在意。 备好了衣裳,就要准备吃食。这当然由他们归兮山的顶级大叔,一一制备。 卿月和凤兮到了厨房的时候,见聂小笙和她加那傻大个薛一灭,正挽着袖子,给聂叔远打着下手。 见他俩来了,聂小笙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 “凤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嘿嘿,来看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呀!” 见聂小笙过来了,薛一灭那个大呆瓜也嘿笑着跑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地站在聂小笙身后。 聂小笙刚一回头,薛一灭就从身后拿出一张花手绢,替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 “小笙累了,就去休息吧!我有力气,我来做!” 当着凤兮他们的面,聂小笙有些不好意思,嗔怒道:“傻大个儿,你这是做什么,凤姐姐他们还在呢!” 然而薛一灭也不管,细细地为他擦着汗,固执道:“小笙累了,一灭就要给小笙擦汗!” 凤兮看着那么一个傻大个,温柔地替喜欢的人擦着汗,那么一瞬,就觉得岁月安好,凤兮由此想到了她和卿月以后的生活。 这么一想,凤兮就太套头看着身边的人。卿月许是看懂了她渴望的眼神,也不顾他人,抬手揉揉凤兮的脑袋。 凤兮知足的对他笑了笑,转头疑惑地问薛一灭,“一灭,你哪儿来的手绢呀?” 被凤兮一问,薛一灭一个傻大个儿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自打见着小笙的第一眼起,我就随身带着了。以前老想送给她,让她做事的时候带着,可她经常忘了,我就替她拿着了。” “哇,笙丫头,一灭对你可真好!”凤兮由衷的感慨。 聂小笙一下就红了脸,也不管手上粘着面粉,就急急推攘着薛一灭雄壮的身体,“哎呀!你先过去,先过去……” 总觉得她俩的之间的逸事,在别人面前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凤丫头,笙丫头,你们在门外说啥呢!”正在翻炒着菜的聂大叔听见外面的动静,喊了一声。 “爹!是凤姐姐和月哥哥来了!” “大叔,我们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两姑娘皆回了一句,惹得聂大叔大笑了几声。 “不用不用,叔我做事你还不放心?”聂大叔看着进来的几人,笑着说,“笙丫头那还有几个面食没捏,去捏个你喜欢的,大叔一会儿就替你蒸好!” “行嘞!” 凤兮一边应着,一边跟着聂小笙来到了做面食的地方。 捏个她喜欢的? 凤兮侧头想了想,一脸坏笑地拿起面团就开始揉揉捏捏。 卿月也加入了他们,挽起袖子扯了个面团,也开始揉揉搓搓。 等到两人都做完时,聂小笙傻了眼,敢情凤兮是捏了个沉衍,卿月是捏了凤兮! 相比之下,还是卿月做的好看些,凤兮的那个,只能依稀辨别出样子。 凤兮戳了戳卿月手里的面粉做的自己,见他捏的这么好,有些不甘心道:“一蒸熟我就吃了你!” 卿月看她幼稚的挑衅样子,说:“蒸好了我就藏起来,让她永远待在我身边。” “什么时候想吃了吃?” “不,”卿月看着温柔地手里的面粉人,道,“她可宝贵着呢,舍不得吃。” 凤兮听得老脸一红,聂小笙也带着八卦的笑看着她。 凤兮眼神看哪都不好,就直接看他手里的面粉“卿月”了,刚想拿起来细细打量,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把面粉小人的手给扯了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韦固掸了掸衣袖上的薄霜,这气节,才微入夜,空气中早已氤氲了朦胧的雾气。韦固踩在洒满月辉的石板上,心里想着白日里偶遇的姑娘,嘴角不自觉上扬,要是知道她叫什么,家住哪里该多好。 皎月如钩,幽草留径,溪上青石板桥早已没了烟火,韦固过了桥这头,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个清瘦的身影,白衣白发,倚在桥头,旁边的布袋像只柔顺的白猫,安静地憩在他的衣角处,在月色的映衬下,更显清寂。奇怪的是,韦固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他走过去,借着月色瞧着白发人手中的书,书上的符文是韦固从未见过的,还在他疑惑之际,白发人带着笑意开口:“书中所写可懂一二?” 第五十一章 金步摇 第五十一章金步摇 随着第一缕晨光照进山林,归兮山的第一声唢呐声也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像是回应一般,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也跟着在归兮山不同的地方鸣了一片。 许是商量好了一样,各处的唢呐声听起来并不杂乱无章,反而还谱成了一阙喜悦的旋律。 守在山外的老头们,虽气愤,但也束手无策,只能眼巴巴望着眼前的大山。 “山主,山主,该换衣啦!” “山主,山主,该梳妆了!” “山主,山主,该……” 从一大早起,山主殿里里外外挤满了各种女妖,有些挤不进去看新娘子,就化作小型本体,跳上枝丫间,从窗外观赏。 聂小笙画了个精致的妆容,一大早起来就没停下,这刚把薛一灭安排去了端菜,看了一眼日头,就又要扒开挤在山主殿门口的妖,进去看看凤兮打扮的如何了。 “凤姐姐,凤姐姐,可要梳妆完了?” “妆好了,现在正在盘发髻呢!”一个忙着团团转的小花妖,在百忙之中抽了个空答道。 聂小笙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已是满头大汗。进来就看见好几个小花妖围在凤兮的身后,手上不停地绾着。 凤兮任由她们弄着她的头发,坐在铜镜前面,嘴里含着红脂,听见聂小笙进来了,也只是透过铜镜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聂小笙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走了过来,看了眼铜镜里的凤兮,马上就笑了开了,打趣着凤兮:“凤姐姐好生打扮起来好漂亮呀!一点都不似之前那个粉扑扑掉的样子。” 一提到这个,凤兮就想到了一年前她娶卿月时,自己打扮的那模样,把粉不要钱似的狠狠往脸上摸,后来听启巫说,那时候她一眨眼,脸上的粉还不住地往下掉,看起来就跟那地狱的夺命女鬼似的。 现在想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她还在赖在床上的时候,聂小笙就把她提了起来,几个花妖在她脸上涂抹了好久,这才让她穿衣。 刚坐下来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她也有些不敢想相信,那个长着一双大眼,鼻梁高挺,小chun微翘的没人,居然是她。 看聂小笙打趣自己,凤兮就忍不住要反驳了,然而刚一张嘴,口中的红脂马上就要掉了出来,连忙又把嘴闭上。 只好瞪着铜镜里笑的花枝烂颤的人。 聂小笙笑了一会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才忍住了笑意。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我去看看喜房布置的怎么样了。” 说着又对小花妖们嘱咐了一些事,这才去了喜房。 聂小笙走了后,凤兮坐在那里十分无聊。 正东张西望着,忽然就看到另一个小女妖捧着一顶步摇进来。 凤兮眼里放了光,大吼了一声:“等一下!” 顿时,房间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东西,纷纷转头看着凤兮。 “呃……” 凤兮突然有些厌烦自己被束缚在这里,要是能一下过去就好了。 可是看此情况,除非她把被小妖攥在手里的头发给割了,否则是怎么也过不去的。 对着大家抱歉地笑了一下,凤兮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说的是刚进来那个,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 那小女妖一脸疑惑,刚好能在铜镜中看见自己,不确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凤兮看着铜镜里小女妖的动作,肯定的点了点头,“拿过来给我看下,你手里是什么?” 话刚说完,其他妖又转过身去,各做各事。 那小女妖捧着那顶金步摇赶紧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说:“回山主,这乃是金步摇,后面还有几冠,等梳妆完了,山主可选一冠最满意的。” 等近看了,才发现那步摇两边垂着几边金丝镂空球,小金球里还嵌着墨绿和血红的菱形玉石,步摇的正中间,是一直浴火而非的红凤凰,展着翅膀,昂着头颅,似在鸣嗥。 凤兮看着那顶步摇,眼神有些闪了闪,总觉得这凤凰有些熟悉。 凤兮努了努嘴,不自觉说了句:“不看了,就这顶吧。” 小女妖顿了顿,不确定地问:“山主不看其他的了吗?” “不看了不看了。” 凤兮皱着眉,摆了摆手道:“不看了,这顶挺好的。” 小女妖不好再说什么,“是”了一声,将步摇放在桌上,便就出去忙了。 启巫和洛仙儿一大早就躲在厨房里,说得好听,是在提前试菜,说的不好听,就是在偷懒。 …… 洛仙儿吃的小肚皮圆鼓鼓的,满足的闭着眼躺在桌上,拍着小肚瓜,一只小腿还翘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煞是惬意。 不得不说,聂叔远这饭菜做的比往日更好吃了。 启巫蹲在她的面前,他也差不多吃饱了,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圆滚滚的小肚皮,问:“我们这样偷懒好吗?” 洛仙儿剔了剔牙,满不在乎地答道:“怕什么,我们明明是提前帮他们试菜,尝尝哪道菜更好吃。” 虽然都挺好吃的。 聂小笙正要去后厨房检查今日的食膳,还没走进门口,老远就看到一个窸窸窣窣的身影,躲在案桌下面不知道在干嘛。 聂小笙当下就怒了,两步就了进去! 感到头顶突然笼罩下的阴影,以及身后突如其来的怒气,启巫啃着肥腻鸡腿的手一顿,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启巫正想回头看是谁的时候,耳朵一痛,就被聂小笙揪住了耳朵,揪了出来。 洛仙儿见状,卖队友卖的比谁都快,扇着俩翅膀,嘴角还啃着外酥内嫩的肉,边飞边含糊不清地说:“那个,我先走了!我去别处帮帮忙,启巫你晚点来啊——” 这边启巫被提着耳朵提了出来,聂小笙就叉着腰怒目圆睁地站在他面前。活生生一副……母老虎的样子。 趁着聂小笙松开了他,启巫一个箭步就跑了出去,也不回头,对着气急败坏的聂小笙招了招手,“笙丫头你先在这看着,我也去其他地方看看——” 聂小笙原地啐了一声,这一群群的! 我最近很郁闷,原因不过是被族人再一次催婚。 看着和我一同修成人形的月鸢和月离一家都生小月笋了,而跟我同出的那位,此刻不知正在哪儿快活逍遥,心里真是委屈。 同根而出的月月竹到一定年龄都得婚配。这是月月族一直以来墨守成规的约定。可我,居然成了第一个例外。为此族长催我不下十次。 跟我同根那位,名号月岚,他的竹心跟我们的不同——他的是红色,而据我所知,那一战过后,就再没红心之竹出现过。 月岚很讨厌我。我俩修成人形那天,他踩着晨雾而来,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自那以后,他特别不待见我。只要我一回到竹身,他准儿一脚把我踹出来,我受不住地冻天寒就跑到月鸢家去住上几日,而那几天,月鸢和月离总会很幽怨地瞪着我。我有时候都在想,从竹灵修成竹身这么几百年的时间,月岚怎么就忍住没把我踹开,重寻佳竹呢?于是,我深刻的觉着,月岚不是讨厌我,而是暗恋我,但是他怕我知道,所以要以这种暴力的方式来表达。 我就厚着脸皮揣着这样的想法回到了竹身。月岚墨发高束,静坐在台前写着小字,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让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按捺下狂躁的心跳。待我回过神来,月岚正冷笑着看着我,手中慢慢凝聚着灵力,我心下一慌,在还没被打出去之前,吼了一声: “慢着!” 月岚的脸黑了黑,但还是停下来开口道:“什么事?” 第五十二章 缔良缘 第五十一章金步摇 随着第一缕晨光照进山林,归兮山的第一声唢呐声也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像是回应一般,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也跟着在归兮山不同的地方鸣了一片。 许是商量好了一样,各处的唢呐声听起来并不杂乱无章,反而还谱成了一阙喜悦的旋律。 守在山外的老头们,虽气愤,但也束手无策,只能眼巴巴望着眼前的大山。 “山主,山主,该换衣啦!” “山主,山主,该梳妆了!” “山主,山主,该……” 从一大早起,山主殿里里外外挤满了各种女妖,有些挤不进去看新娘子,就化作小型本体,跳上枝丫间,从窗外观赏。 聂小笙画了个精致的妆容,一大早起来就没停下,这刚把薛一灭安排去了端菜,看了一眼日头,就又要扒开挤在山主殿门口的妖,进去看看凤兮打扮的如何了。 “凤姐姐,凤姐姐,可要梳妆完了?” “妆好了,现在正在盘发髻呢!”一个忙着团团转的小花妖,在百忙之中抽了个空答道。 聂小笙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已是满头大汗。进来就看见好几个小花妖围在凤兮的身后,手上不停地绾着。 凤兮任由她们弄着她的头发,坐在铜镜前面,嘴里含着红脂,听见聂小笙进来了,也只是透过铜镜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聂小笙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走了过来,看了眼铜镜里的凤兮,马上就笑了开了,打趣着凤兮:“凤姐姐好生打扮起来好漂亮呀!一点都不似之前那个粉扑扑掉的样子。” 一提到这个,凤兮就想到了一年前她娶卿月时,自己打扮的那模样,把粉不要钱似的狠狠往脸上摸,后来听启巫说,那时候她一眨眼,脸上的粉还不住地往下掉,看起来就跟那地狱的夺命女鬼似的。 现在想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她还在赖在床上的时候,聂小笙就把她提了起来,几个花妖在她脸上涂抹了好久,这才让她穿衣。 刚坐下来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她也有些不敢想相信,那个长着一双大眼,鼻梁高挺,小chun微翘的没人,居然是她。 看聂小笙打趣自己,凤兮就忍不住要反驳了,然而刚一张嘴,口中的红脂马上就要掉了出来,连忙又把嘴闭上。 只好瞪着铜镜里笑的花枝烂颤的人。 聂小笙笑了一会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才忍住了笑意。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我去看看喜房布置的怎么样了。” 说着又对小花妖们嘱咐了一些事,这才去了喜房。 聂小笙走了后,凤兮坐在那里十分无聊。 正东张西望着,忽然就看到另一个小女妖捧着一顶步摇进来。 凤兮眼里放了光,大吼了一声:“等一下!” 顿时,房间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东西,纷纷转头看着凤兮。 “呃……” 凤兮突然有些厌烦自己被束缚在这里,要是能一下过去就好了。 可是看此情况,除非她把被小妖攥在手里的头发给割了,否则是怎么也过不去的。 对着大家抱歉地笑了一下,凤兮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说的是刚进来那个,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 那小女妖一脸疑惑,刚好能在铜镜中看见自己,不确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凤兮看着铜镜里小女妖的动作,肯定的点了点头,“拿过来给我看下,你手里是什么?” 话刚说完,其他妖又转过身去,各做各事。 那小女妖捧着那顶金步摇赶紧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说:“回山主,这乃是金步摇,后面还有几冠,等梳妆完了,山主可选一冠最满意的。” 等近看了,才发现那步摇两边垂着几边金丝镂空球,小金球里还嵌着墨绿和血红的菱形玉石,步摇的正中间,是一直浴火而非的红凤凰,展着翅膀,昂着头颅,似在鸣嗥。 凤兮看着那顶步摇,眼神有些闪了闪,总觉得这凤凰有些熟悉。 凤兮努了努嘴,不自觉说了句:“不看了,就这顶吧。” 小女妖顿了顿,不确定地问:“山主不看其他的了吗?” “不看了不看了。” 凤兮皱着眉,摆了摆手道:“不看了,这顶挺好的。” 小女妖不好再说什么,“是”了一声,将步摇放在桌上,便就出去忙了。 启巫和洛仙儿一大早就躲在厨房里,说得好听,是在提前试菜,说的不好听,就是在偷懒。 …… 洛仙儿吃的小肚皮圆鼓鼓的,满足的闭着眼躺在桌上,拍着小肚瓜,一只小腿还翘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煞是惬意。 不得不说,聂叔远这饭菜做的比往日更好吃了。 启巫蹲在她的面前,他也差不多吃饱了,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圆滚滚的小肚皮,问:“我们这样偷懒好吗?” 洛仙儿剔了剔牙,满不在乎地答道:“怕什么,我们明明是提前帮他们试菜,尝尝哪道菜更好吃。” 虽然都挺好吃的。 聂小笙正要去后厨房检查今日的食膳,还没走进门口,老远就看到一个窸窸窣窣的身影,躲在案桌下面不知道在干嘛。 聂小笙当下就怒了,两步就了进去! 感到头顶突然笼罩下的阴影,以及身后突如其来的怒气,启巫啃着肥腻鸡腿的手一顿,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启巫正想回头看是谁的时候,耳朵一痛,就被聂小笙揪住了耳朵,揪了出来。 洛仙儿见状,卖队友卖的比谁都快,扇着俩翅膀,嘴角还啃着外酥内嫩的肉,边飞边含糊不清地说:“那个,我先走了!我去别处帮帮忙,启巫你晚点来啊——” 这边启巫被提着耳朵提了出来,聂小笙就叉着腰怒目圆睁地站在他面前。活生生一副……母老虎的样子。 趁着聂小笙松开了他,启巫一个箭步就跑了出去,也不回头,对着气急败坏的聂小笙招了招手,“笙丫头你先在这看着,我也去其他地方看看——” 聂小笙原地啐了一声,这一群群的! 我最近很郁闷,原因不过是被族人再一次催婚。 看着和我一同修成人形的月鸢和月离一家都生小月笋了,而跟我同出的那位,此刻不知正在哪儿快活逍遥,心里真是委屈。 同根而出的月月竹到一定年龄都得婚配。这是月月族一直以来墨守成规的约定。可我,居然成了第一个例外。为此族长催我不下十次。 跟我同根那位,名号月岚,他的竹心跟我们的不同——他的是红色,而据我所知,那一战过后,就再没红心之竹出现过。 月岚很讨厌我。我俩修成人形那天,他踩着晨雾而来,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自那以后,他特别不待见我。只要我一回到竹身,他准儿一脚把我踹出来,我受不住地冻天寒就跑到月鸢家去住上几日,而那几天,月鸢和月离总会很幽怨地瞪着我。我有时候都在想,从竹灵修成竹身这么几百年的时间,月岚怎么就忍住没把我踹开,重寻佳竹呢?于是,我深刻的觉着,月岚不是讨厌我,而是暗恋我,但是他怕我知道,所以要以这种暴力的方式来表达。 我就厚着脸皮揣着这样的想法回到了竹身。月岚墨发高束,静坐在台前写着小字,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让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按捺下狂躁的心跳。待我回过神来,月岚正冷笑着看着我,手中慢慢凝聚着灵力,我心下一慌,在还没被打出去之前,吼了一声: “慢着!” 月岚的脸黑了黑,但还是停下来开口道:“什么事?” 第五十三章 魔界 第五十三章魔界 “这是哪?” 凤兮手里端着青瓷酒杯,麻木地问他。 卿月倒也不逼着她喝,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将空了的酒杯又重新放回小厮手里的木盘上。也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喝了我就告诉你!” 脸上还是那最熟悉的笑,可现在看起来,却有些陌生。 凤兮也不看他,依旧木着个脸,将端着酒杯的手伸了出去,手腕一翻,当着他的面,就把就倒了。 清冽的酒水,顺着台阶边缘,一滴一滴“吧嗒吧嗒”地滴着,整个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水滴的声音,格外清脆。 凤兮扯着嘴角,有些挑衅般的看向卿月,似乎在说,你看,没了。 卿月看完了整个过程,只觉得凤兮幼稚的不能再幼稚。可就算这样,他心里的某处也不由抽了一下,似乎隐隐有些作痛。 他看了一会儿仰头看着他的凤兮,突然就笑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回盘中,只当是她喝完了。 然后起身背对着她,“这里是我的家。” 顿了一下,他侧目看着凤兮,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然后继续说:“从此以后,这里也会是你的家。” 坐在床榻上的凤兮也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卿月就先带着那额间有弯黑月的小厮行了一步。 只对凤兮说:“今日你先好生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看着那突然变得陌生的背影,凤兮绝望地仰天怒吼了一声,那一声里,尽显悲哀。 卿月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就听到凤兮那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心里也忍不住跟着疼了疼。她痛苦,他又如何不难过。 他们之间跨不过的沟壑,就是他们的身份,一个是风光无限的灵山山主,一个是生在阴沟的魔界魔首。 倘若他们其中一个不是这样的身份,他们也不会到头来变成这样。 是的,他是魔界之主——魔首。 极少人知道世间除了人、妖、神三界外,还有一个小小的魔界。 妖魔本就不能同时存于世间。他作为魔界之首,能让族人俯首称臣的,只有他的功绩。 有妖便无魔,所以他和人间那群贪得无厌的所谓的修仙正派,定下了约定。 他替他们得到归兮山,他们则为他提供势力。 在这场交易中,他可以一举两得,既可以破坏妖族最大的势力,又能壮大自己的家族,岂不是一桩美事? 所以,自从他踏进归兮山山的那刻起,一切阴谋就此便拉开了序幕。 …… 凤兮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身上还是那套黑底银纹袍,期间有人送过好几次饭菜,她一次都没动过。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她要见卿月,她要回去,回归兮山。 “魔首,魔首!您不能进去……” “滚开!” 门外好像有人在极力拦着某个冲动的谁,凤兮躺在那里,听见那吵闹声,只觉得缥缈。 “砰”的一声,大门终究还是被大力踹了开来。 卿月猩红着双眼,愣是踹开了一群不住阻拦他的下人,怒火冲天直朝着凤兮这边走来。 他所掠过之地,好像皆留下了一片火种,瞬间在地上炸了开来。 当那双冰凉的手掐上凤兮的喉咙的时候,她只是一时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涨红了脸干咳了两声,就把眼睛闭上,安静的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卿月迟迟没有动手。 看到她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卿月也怒极反笑,松开了细长的脖子,捏着她的下颚,强迫她看向自己。 他看着她东躲西藏的眼睛,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最好听话,否则我不保证白洛青是死是活!” 听到“白洛青”三个字后,凤兮沉寂了多日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比波澜。 凤兮饿了这么些天,自然是没了力气,这会费了好大劲才堪堪抓住卿月的手腕,她哑着嗓子,这么些天才第一次开了口。 “你把他,怎么样了?” 每一个字,都仿佛要耗尽她毕生的力气。 “你先吃饭。”卿月看着她一下瘦了好多的小脸,心疼的说道。 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带我去见他。”然而凤兮还是坚持,眼神里甚至有些恳求。 “先吃饭!”卿月低着头,也十分固执。 见他也坚持,凤兮动了动嘴,也没了说话的力气。 卿月只当她这是默认了。 见她有了一丝生机,他这些天紧绷着的神经才有了一些放松,趁着机会,回头叫人赶紧将饭菜送了过来。 卿月好脾气地端起一碗热汤,吹的凉了,才温柔地送到凤兮苍白地嘴边。 恍若他还是在归兮山的那个白衣男子。 然而凤兮只是无神地盯着那个瓷勺,也不张嘴吃。 卿月见她这样,又笑了起来,说出的话却极其狠毒,“张嘴,你可以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但那只狐狸,可能就要给你陪葬!” 凤兮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机械地张开了嘴,一开一合,吃着他送来的肉粥。 卿月倒也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了,她安静的吃着,他就温柔地喂着,心里格外珍惜这短短的和谐的时光。 虽然是他用卑劣的手段,威胁着她的。不过这也就够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能时常看着她,这就够了。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卿月从怀里掏出张手巾替她擦了擦嘴角,这个动作他看见薛一灭对聂小笙坐过,那时候凤兮渴望的眼神,他也就记在了心上。 照顾她后,他正要离开,凤兮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衣袖。 “带我回归兮山!” 凤兮看着他,眼神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卿月低头笑了笑,想要温柔地拂下她的手,奈何她攥得太紧,他费了劲才把她的手扯了下去。 他柔声哄着:“听话,这里才是你的家。” 说完,他就仓皇地想要逃离这里。 “这里不是!” 凤兮绝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让他停住了离去的脚步。 凤兮临近崩溃边缘,“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归兮山!就只有归兮山!” “卿月我求求你!让我回归兮山吧,我就回去看一眼,一眼都行……” 她的声音了已有了哭腔,她在哀求着他,他却不为所动。 他只是站在大殿中央,背对着她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凤兮哽咽完这一句后,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很久很久,就在凤兮快要放弃的时候,那边轻轻传来了一句, “对不起……” 一句话,就让空荡荡的大殿一下安静了,窗外鸟雀扑闪而过的身影,都听的清清楚楚。 凤兮心中的不安,像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爆发,红着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眼睛的哀求瞬间就变得凶狠起来! 是他!是他逼她这样做的! 她面露凶光地盯着她的背影,手中缓缓凝聚着一股强大的妖力。眼看手中的蓝色光球越聚越大,凤兮不是没有感觉妖力有所衰减,但此时……一招毙命,够了! 凤兮好歹也曾是个一山之主,在殿里的小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猛地就冲床上冲了出去,一眨眼就到了卿月身边。 卿月倒也不躲不闪,周围的小厮想要上前护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那危急之际,眼看凤兮的掌风就要落了下来,卿月快速默念着什么,两条长长的枷锁,瞬间就出现在了凤兮的手腕上,牵引着她的手腕往旁边一歪,蓝色光球瞬间穿透了整面墙,可见其威力强大。 卿月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颓废的凤兮,冷冷开口,“凤兮,你杀不了我。” “呵呵……” 第五十四章 非她不可 第五十四章黑蛟 凤兮好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身处一片夜色之下,头顶悬着一轮大月亮,明晃晃的,好像要告诉她什么…… 凤兮就那么站在凉风中,看着那轮巨月,可怖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像是有人在月亮上泼了什么东西似的,前一刻还明亮着的巨月,一瞬间就被血红色浸透了! 周围的血红色还在蔓延着,它们好像都在朝着一个方向…… 跑! 凤兮恣着眼,清清楚楚看到那滩红色瞬间变作一只血手,直直朝她伸来!那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 凤兮跑了多久,那只血手就跟了多久,紧随其后,怎么也甩不掉!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凤兮突然跨进了一个院子,刚跨进去那一刻,她就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上空还是苍茫的夜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 她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当下就觉得地上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生生硌着她的脚。 晴朗的天空瞬间闪过一道雷电,借着电光,凤兮看清楚了地上的东西! 这个院子的地上,都是白花花的尸骨,有单独的部位,也有较完整的干躯……凤兮刚刚踩着的,就是一节单独的手掌骨。 地上的血还在汩汩留着,染的整片土壤都浸了血水之中…… 凤兮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这些人……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门口的那副尸骨,是那个总喜欢扎两股发辫的笙丫头;院子西边的那个头颅,是老被她坑的启巫;他挨着的那副,是给她带冰糖葫芦的好青青白洛青;还有中间的那个,是给她做各种好吃的聂大叔……这些,都是她们归兮山的妖啊! 对她极其信任的,归兮山的妖。 还未等她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院子的尸骨都开始铮铮作响,全都漂浮在空中,正对着她。 “凤兮,跑,跑……” 那些尸骨对她喊着,叫着……她如梦初醒般醒过来,一回过身,那只血手不知什么时候追到了她的时候,凤兮瞳孔紧锁着,里面是迅速放大的血手!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及时砍断了那只快要触及到她的手。那一瞬间,空中漂浮着的尸骨,全都破碎成星星点点…… 那个黑影不过距她几步之遥,她不动,他也不动。 在他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红瞳,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以及……他手上闪过一道寒光的银枪。 凤兮瞪大了眼一下跌坐在地,望着一步步逼近的那人,拼命摇着头,手脚并用往后一动,嘴里还叨念着:“不要,不要过来……” 她能清楚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杀气。 最终,他将她逼到了墙角,她退无可退! 红月下,她睁着大大的眼,生生看着他把那银枪举过头顶,在她惊恐的目光中,迅速落下! …… 入眼是不一样的房梁,身下的床榻好像也被人换过,周围四壁是黑色的,除了四个角边吐着火星子,空荡荡的房间里,再也没有半点温度…… 身边的还是那人,只不过也有些不一样了。此时的他一身黑袍,上边绣着银白色的龙纹,一头银发散着,随意地用一条黑带绑了几缕发丝。 怎么有些冷呢? “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容貌,只不过墨发成了银丝,就感觉有些陌生了。 凤兮摇着头坐了起来,她总不能告诉他,刚才在梦里,她梦见他手执银枪,毫无表情的捅了她一枪。 一晃眼,就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变了,不是之前那套大红色的喜服,而是一身黑底宽袍,上面绣着银丝凤纹。乍一看,与卿月身上的那套,好像是同一款。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意识到不对的凤兮,问出心中所想。 卿月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头笑了一下。 几日前的事情一瞬间浮现出来。 …… 那晚,卿月醉着酒将她头顶的那顶金步摇取了下来,然而他刚取下,凤兮就晕了过去。 所以晕过去的凤兮,自然看不见他眼神里瞬间恢复的清明! 在为凤兮摘下步摇的时候,趁着凤兮的不注意,将一根沾着迷药的银针,刺进了她的后脖颈。 其实凭她的妖力,是可以及时发现的。可是她太信任他了,才让他有了机会。 药效立竿见影,分量足以让凤兮睡上几日,也足以他将事情做完。 踏出房门之前,他将那金步摇放在桌上,他不喜欢金色,在他的世界,银色象征着最宝贵的事物。她应该戴银色才对。 然后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从额头到嘴唇,他眼中充满了不舍。 凤兮,等我,从今往后,再也没人可以伤害你…… 几日前,他就收到了山外那群老头的密函,问他什么时候能动手。眼下是归兮山最松懈的时候,此时就是最好时机! 没错,他与那些老头一早就苟合了! 第一次他进归兮山,只是误打误撞。他急急离去,也只是为了出去和那些老头商量对策,再回到归兮山,也就是这场阴谋的正式开始! 计谋本来万无一失,哪知中间却突然出现了变数,而这个变数就是凤兮。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她的纯粹,甚至还有些贪恋。她的一颦一笑,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他的心里记挂着。 她若是笑,他也跟着开心;她若是难过,他也会心疼。 因为她,他明白了如何才为笑的真谛;因为她,他冰封已久的心脏再次跳动;因为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 许是他本就生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地方,遇上如烈日般的她以后,就再也离不开,放不下了。 他既要得到归兮山,也要得到她! 于是,他和她的第二次大婚当日,他联合山外那群冠冕堂皇的凡人,里应外合,屠了归兮山! 他本来是想抽了启巫和聂小笙的要妖力,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可是那群老头不同意,他只有背过身去,任由他们的刀穿过昔日好友的皮肉。 他想着,只要凤兮安全,那他也不比留情。毕竟,从他一进来,这就是个阴谋,无须生出其他的感情。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凤兮为此,将会永生永世,对他恨之入骨。 最终是血染红了整座灵山,他抱着凤兮约过层层尸堆,将她抱了回来。 就算是计谋,也不能阻止他的这场婚宴! …… 他带她回了他的地方,归兮山被那群老头占据着,他就满足他们,却也规定了,若谁敢踏出一步,就休怪他不记同盟之情。 他要把他们养着,好一网打尽! 在凤兮沉睡的这些时日里,他都在跟前守着她,想她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确实,凤兮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但却不见丝毫喜色,她一张口就问他,这是哪。 卿月也不着急回答她的闻言,扬手一挥,道:“来人,送酒来!” 想来他们成亲的合卺酒他不是很满意,他要再来一次,在他的地方。 一个小童赶紧端了两杯酒上来,他低着头,凤兮没看清长什么样,只觉得在三界里面,都未见过那样的人。 卿月笑着,一手将酒递给她,一手自己也拿起一杯,凤兮呆呆地任由他绕过自己的手,听到他说:“今生今世,你我相遇,乃是良缘。凤兮,喝了这杯酒,此生我们再也,不离不弃!”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的认真,仰头就干脆地喝了那酒。 然而凤兮并没有同他一样,举着酒杯,眼神空洞的有问了一次, “这是哪儿?” 第五十五章 黑蛟 第五十五章黑蛟 卿月也没带着火,就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水牢里阴湿得很,越接近下面,就越发不适。 之前喝了点酒,现在卿月感受着从底下传上来的喑水气,本就有些燥热地身体,此时就越发火热。 他揉了揉胀痛的脑袋,眯了眯眼,最后还是强忍着不适,到了水牢的最下面。 .他刚一进去,就看到惨白的月光下,那人一身玄衣,被铁链拉着手,搭耸这脑袋。 惨淡的清晖照在她的身上,看上去那么凄惨。 卿月心滞了一下,不由自主就唤了一声,“凤兮……” 宽阔的牢房里,他的声音显得那么突兀,跟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听到声音的凤兮,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表示她还活着。 许久,她才抬起头来,被发遮住的眼神,卿月都能看清里面的陌生。 他们到底不似从前了。 两人就几步之遥,他站在岸边,她在水中饱受着冰寒之哭。 两人就那么看着,突然凤兮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眼神里是完完全全的挑衅,“让魔君失望了,我还没死。” 看着她脸上惨烈的笑容,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疼惜一览无余,“不是的凤兮,我并没有想过要你的命……” “让我活着好好看看你是如何摧毁归兮山的,而我却丝毫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喃喃水说着,他如今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 “那是怎样?我尊敬的魔君殿下,那你告诉我,应该是怎么样?” 凤兮嘲讽地看着他,从他一出现就是个阴谋,此时他跟他说不是这样,是不是有些好笑? 卿月顿了一下,站在岸边,不知道该如何答她。 大牢里安静了一下,凤兮被突然的涌上来的寒冷折磨的低吼了一声,冷得她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这个地方,她快受不了了…… 卿月清楚地看到她手上捏紧的拳头,指甲都已经嵌进了肉里,手掌处隐约可以看见那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 卿月心疼地想要立刻就到她面前,替她舒展开紧握的手,好好看看她的痛苦。 可是脚刚一碰到喑水,卿月便感到一股锥心的炙热之感瞬间蔓延全身,疼的他一下就把脚收了回来。 于是飞身过来,在她前面捏了个冰诀,这才能站到她的面前。 卿月小心翼翼地将凤兮抱上他捏的那块冰上,虽然撑不了多长时间,但总归能让她少痛苦一会儿。 凤兮没有力气反抗他,只能任由他抱上来,可嘴里却没停过。 “呵,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现在你又何必装模作样对我好?” 卿月没有看他,撬开她紧握着的手,从怀中掏出一瓶白色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她的血窟窿上。 没了寒凉的折磨,手上这点痛,倒突然变得清晰。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手抽了抽。 卿月眼疾手快地逮住她又想握住的手,冷声道:“别握,再握就真的废了,忍着点。” 凤兮看着他温柔地替自己包扎手掌,心里说不清楚是怎么滋味,只是继续说话表示反抗,“这双手倒是废了好。” 闻言,卿月顿了顿,转而蹲下身来,扒开她糊着雪的头发,让她那双冷漠的眼能够完全露出来。 他的额头贴上她的,像极了那日,她一声声求着他,让他娶她。 真是可悲。 他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眼神,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定,终于说:“凤兮,别这样,我不会害你。” 听完他的话,凤兮笑了,是那种轻蔑的笑,“卿月,你别告诉我,在这场阴谋中,你居然爱上了我?” 卿月顿了顿,却也再次认真地开口,“若我说‘是’呢?若我说你就是这场阴谋里的意外呢?” 凤兮也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就承认了,他看着认真的眸子,心里也生出了些别样的感觉,他们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然而凤兮迅速就回过神来,脑袋往后一退,与他隔开了些距离,她还是轻蔑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啐了一口血水,吐到地上。 她说:“卿月,你真贱!若你说这也是个阴谋,我可能还会信你几分。” 见她脱离了自己的禁锢,卿月也不在意的起了身,自嘲道:“是,我是贱。哪怕我明知你是妖,哪怕我知道我们生来就不共戴天,我还是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你。” 他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有一次说过这么多话。 清冷的大佬里,他接着说出自己的心,“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可我还是要告诉你,凤兮,除了这件事,我从来都未骗过你,在归兮山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现在对你的爱,也是真的。” 凤兮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他不知,他对她说的这个谎,胜过了他说其他谎。 两人一高一低,就那样看着对方。 不知哪里吹来的一阵凉风,拂过他们他们之间,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听完他这一番话,凤兮心里动了动,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她就恢复了之前的冷清,他的爱也太厚重了些,她受不起。 过了好久好久,凤兮的嘴角才扯出一丝笑,面上是和和气气,说出的话,却让卿月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空荡荡的大牢里,她的那句话像是水波一样,轻轻漾了开来,久久不灭。 她仰着头,笑着说:“卿月,你真让我恶心。” 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那么苍白。 恶心?他的爱就这样让她恶心? 卿月笑着脸突然就僵着了,他的眉眼之间也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他也来了气。 他喜欢她,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看低他。 想来他本就是个孤傲的人,第一次这么袒露心声,却被她看过低估里的尘埃,或许连尘埃都不是,只是让她感到恶心的东西罢了。 想着,卿月长袖一甩,背过身去。他也不再看她,直直离去。 气是气到了,卿月到底也没有失去理智,走的时候依旧没有收回那冰诀,打心里还是关心的她。 凤兮,对不起,请再忍耐一会儿,当你不再是妖,我们就重新开始。 他总是这样没满地想着,七七四十九日以后,她从水牢里出来,她就是和之前一样的那个凤兮了。 可是他不知道,自她知道他是魔界之君的那时起,她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 等到卿月走了以后,她身下的冰块也慢慢融化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就又重新掉进了那喑水里,寒冷之苦一下就拥了上来,跟之前的比,只增不减。 她咬着牙,猝不及防就闷哼了一声。 “呵。” 此时水牢里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凤兮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原来这水牢里出来她,还关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当他抬起头,冲他这边粲然一笑时,她看清了他的额间也有一弯小小的黑月。和那日她看到的卿月身边的那个小厮一样。 是魔族。 凤兮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就是莫名觉得这就是身为魔族的标志。 那是个黑衣老头,看到她的面容时也愣了一下,随即叹了一句:“没想到老头有生之年还能在这见到你这丫头。” 凤兮疑惑了,多看了他几眼,硬是想不起来他们之前究竟在哪见过。 看出了他的疑惑,那黑衣老头笑眯眯解释道:“老头我叫季逍遥,之前在莱月山见过,不记得了?” 他眯了眯眼,那时候他没看错的话,好像她真身是一只凤凰吧,还是带火的那种。 见凤兮还是一脸疑惑,老头咳了两声,声音瞬间就变了,里面夹着两道声音,一粗一细,凤兮总算是听出来了。 这个黑衣老头,就是莱月山的那只巨型黑蛟! 第五十六章 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五十六章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黑衣老头就是莱月山的那只黑蛟! 凤兮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看出她心中所想,老头虽被铁索禁锢着,但也能摇身一变,瞬间成了化出了原型。 “丫头,你没想错,我就是魔族。”季清风说道,“可还记得我那日所说,我非人,非妖,亦非神?” 经他这么一说,她倒是想了起来,那日他确实这样说过。 非当下三界之物,那便是魔了。 可是这喑水域不正是魔族的地方吗?为何还要囚禁一个同类? 再次看出凤兮心中所想,季清风化作了人形,懒散地躺在喑水中,解释道:“我乃魔界的祖先,当今这司徒小儿刚上位,就想要吸食我的魔力,助他巩固地位。” “司徒小儿?” “是啊,就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司徒卿月。” 想来他就在她旁边,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估计也看了个完整。 凤兮眼神里又凉了几分,想来相处了这么久,她到底连他的名字都知道的不完全。 “怎么?”季老头见她不说话,便也有些猜到了,“他没告诉你他的名字吗?” “没有,”凤兮摇了摇头,道,“只是我没想到‘司徒’才是他的姓。” 她没想到到,他就是传说中那个苟活着的魔界王族的人。 “你不会觉得痛吗?”凤兮看他悠闲地躺在喑水中,有些纳闷。 想来他是魔的话,按理说,只要沾上了一点喑水,那便是蚀骨钻心的痛啊,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躺在那里? 闻言,季清风的眼神闪了闪,倘若他从那莱月山出来,不要回来看那个人就好了。 他本来打算着,既然自由了,便藏在人间,做个逍遥一世的散人也好,哪知他却突然想回来看看她。 他到底也没料到,那人居然以那样卑劣的手段将他迷晕,然后禁锢在这里,任由她儿子每隔一段吸食他的魔力。 她儿子,便是如今的魔君——司徒卿月。 他回来想要看望的那人,自然是她的母亲,当今魔君的母后。 可能这就是命中逃不过的劫吧,他落得这番下场,算来算去,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愿他自己,不肯轻易放下。 你不会痛吗? 他怎么会不痛呢?在莱月山的日日夜夜,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再想她,想她过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 面对凤兮的问题,他想了想,轻声说:“痛啊,不过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凤兮怔了怔,总感觉他说的不是喑水的事,倒像是在诉说心中那份无处安放的难过。 “你……”凤兮还想再问什么,就被季清风一下打断了。 “喂,丫头,我之前听见带你来等我那两个小魔说,你是君后?” 季清风翻了个身,一脸八卦地看着她。 凤兮低头笑了笑,“一厢情愿罢了。” 这一厢情愿,不知说她自己,还是说那人。 就像季老头说的,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她是忘着忘着也就当了真。 归根结底,归兮山被侵占,她可是“功不可没”。 “不会吧?”季清风张大了嘴,“那日在莱月山,我瞧那小子挺喜欢你的啊,他怎么舍得把你关在这儿?” 凤兮自嘲地笑了笑,“老者说笑了,若说他不喜欢我,倒还有些在理。” 季清风撇了撇嘴,丫头片子不想告诉他,他也不再固执于此。 只是在咂了咂嘴叹息道:“啧啧,真是可惜沉衍了。” 沉衍?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境地里,听到沉衍的名字,凤兮心里多了几分光亮。 黑夜中,她的眼睛闪了闪,终于不再似之前的灰暗。 她眨了眨眼,好像终于有了些生机,“老者认识沉衍上仙?” 季清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到那日沉衍不要命地护着她,就猜到了他们之间定有故事。 “是啊,他可是大名鼎鼎的上古战神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那日要不来,我现在估计还在莱月山呢!” 呵,要不是几千年前那场大战,他才不会被沉衍镇压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于他的“恩情”,沉衍那顽头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闻言,凤兮皱了皱眉,“老者那日见过他?” 那日不是卿月……司徒卿月救的她吗?怎么会是沉衍? “见过啊,”季清风晃着脑袋说道,“那日要不是他,你和那司徒小儿,估计早就成了我的腹中物了呢!” 怎么会? 她记得那时她醒来还因为启巫的事情,对他冷眼相待。 怪他没解释吗? 好像在之前的请帖上说了一句,“我那日不在归兮山,是有要事。” 什么要事?就是去莱月山救了他们吗? 她还记得,他在请帖中就告知过她,当心卿月,一定要当心卿月! 她怎么就不当回事?怎么就先入为主认为他是那样自私的人呢! 沉衍,你在哪?来带我走,好不好…… 我如今都知道了,是我错怪你了…… 想着,凤兮低着脑袋突然就哭了起来,她心疼她自己,更心疼沉衍。 他该告诉她的呀! 这样她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他。 季清风看到小丫头的豆大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就往下掉。一辈子没怎么见过女人哭,他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赶紧走到铁笼边,慌乱地安慰她:“嘿,丫头你哭什么啊?” “这样,老头跟你讲个笑话,”季清风挠着头,好不容易才想起笑话这一茬,“那日还好老头聪明!朝着你打过去,沉衍那小子来不及施法,堪堪受了我一掌,他这才吐出一点心头血来,老头我这才得以跑出来啊!你看那小子多鲁莽,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凤兮无声哭的更厉害了。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笑不出来,赶紧改口道, “你瞧他多喜欢你……” 凤兮还是低着头,闷不做声流着泪。 “不对不对,你瞧他多傻……” “还是不对,你看他多菜……” “……” 好像越说越不对,季清风索性闭了嘴,就那样甩手看着她哭。 凤兮难受了一会儿也没了力气,想来沉衍现在他天界,应该过得挺滋润的吧。 佳人在侧,也没了她这个累赘,恐怕他挺开心。 这么想着,凤兮心里地那点光又一点点暗了下来。 期盼着他来带她走,还如靠她自己找个出路。 看她没有反应,季清风也不再八卦此事,面前的这个小丫头估摸着已是千疮百孔,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没有在别人手伤口上再戳一刀的习惯。 只是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确定地问凤兮,“丫头,你可还记得那日你的真身?” 凤兮本就没有力气,哭了一会儿后就更加虚弱了。 听到季清风这么问,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她的真身不就是一只大鸟吗?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季清风倒不这么想,他也说了出来那日所看到了景象,“那日你为了救司徒小儿,情急之下变作一只烈火凤凰,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凤凰?她怎么可能是凤凰? 且不说凤凰本是仙家,而她乃一只鸟妖,但就凤凰这一族,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灭亡了吗? 然而季清风也是极其肯定,“我那天的确看清了,你被包在一团金气中,看那身形,就是只凤凰!” “你可能看错了吧,我本身是一只鸟妖,估计和凤凰有些像。” “我确定以及肯定!”季清风吹胡子瞪眼,拍着胸脯道。 凤兮被禁锢在团队,不想再同他争执,只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们总说她是凤凰? 天界的那群人是,一个刚见面的老头也是。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五十七章 破裂 第五十七章破裂 一个月后… “报——” “魔君!魔君!不好了!” 正在大殿里和长老们议事的卿月,听到这毛毛躁躁的喊声,不由皱了皱眉,什么事这么没大没小? 喊“报”的小魔,一进门就跪了下去,头低得快要埋到了地上。 卿月坐在王座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单手支着下颌,冷冷开口,“什么事这么着急?” “回……回魔君,”俯在地上的小魔颤颤巍巍地答道:“君后,君后她……” 还没等他说完,卿月瞬间一个闪身,就到了小魔面前,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 “她怎么样了?” 小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魔君,只感觉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吓得他都不敢睁眼。 “王后她,她刚在晕了过去,现在都还没醒来……” 卿月又再次失态了,一听到凤兮有事,直接将松开小魔,在其他长老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直奔水牢。 他是想除去她身上的妖力,却万分不想她出事! 卿月火急火燎地直接赶到了最下层的喑水域。 那里有几个小魔围在一起,着急的看着喑水域中间的那人。 早上他们送饭来的时候,便发现那只妖已经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了。 他们都知道魔君很是看重那妖,一时间派了个人去禀报魔君,其他人便守在这里干着急。 见魔君红着眼急忙赶了过来,像是要直接入那喑水域。 一群人连忙伸手拦着他,想要阻止他步入那片水域。 这可是魔君啊,万一有个好歹,魔界其他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妖没了命,虽然魔君会降他们罪,但相比之下,还是魔君比较重要。 “魔君,魔君!您不能进去啊!” “滚开!” 卿月已经气的不能思考了,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她不能死! 刚一进到喑水域,就看见惨白的月光下,那人垂着头跪在那里,要不是那枷锁吊着她,说不定早就倒了下去。 卿月拂开了那些阻拦他的手,想都没想,直接踏进了那片泛着波光的水域。 情急之下,他都没想过可以先结冰再过去。 他刚一入水,一种炙热的痛瞬间攀上心脏,他只是皱了皱眉,一刻不停地往最中间奔去。 卿月感受到他的魔力在不断流失,可哪怕这样,他也只希望她没事。 原来这就是喑水带来的折磨,钻心之痛,她硬生生受了一月之余…… 凤兮,凤兮你醒醒,我也受过你承受的痛了。 再也不会了,就算你是妖又如何?只要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我再也不会送你来这喑水域了。 卿月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眼角突然就滑落一滴泪……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流出,本不是他意,只是想到她的痛苦,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当那滴泪溢出眼眶的时候,胸膛处被他冰封的那颗心,好像一下破冰而出了。 卿月感受到它在那里,活生生地跳动着。 一股温暖从脚底升起,也不知是因为喑水的缘故,还是他恢复了心跳。 凤兮,是你将我的心打开,我不允许你从我身边逃走,绝对不许! 他也不等小魔将枷锁松开,直接聚了魔力将其断了开来,抱起那小小的人就又要踏进那喑水中。 她在他怀里,那么瘦小,卿月心疼的抵了抵她的额头,柔声道:“凤兮,忍一下,我这就带你出去。” 隐约听到声音的凤兮缓缓睁开了眼,感觉自己被一片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虚弱地说了句:“也让他走。” “谁?” 凤兮太困了,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再也没想过。 倒是在他要走时,水牢里关着的另一个人笑了起来,“司徒小儿,好久不见啊,我都快以为你要忘了这丫头了。” 闻言,卿月的身形一顿,他怎么可能忘了她?他在外面时时刻刻都在想她。 “小儿,她让你放了我,你怎么还不动?” 季清风依旧笑他,躺在那里就看他愿不愿意。 卿月低头看了看凤兮熟睡地容颜,回身冷笑道:“我自然会放你,等到你的魔力全部归我时。” 说罢,卿月大手一挥,面前一条黑冰之路便显现了出来。他抱着凤兮,头也不回的往岸上走去。 季清风在他身后“啧啧”了两声,“司徒小儿的野心不小啊。” 他眯了眯眼,看着远去的背影,丫头,你可得争点气啊…… 岸上的小魔还是拦着卿月不让他出去,有个小魔来来回回被打开了几次,嘴角都流血了,还坚持继续拦在他的面前,“魔君您不能带她走!还没到四十九天,现在带出去,怕是要出大乱!” 卿月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眼前神情坚定的小魔,他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小魔怀疑凤兮是故意这样的。 可是卿月现在哪管那么多,就算她是故意的,现在她也是危在旦夕,他绝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卿月看着眼前胆大的小魔,扯着嘴角嗤笑了一声,“是我这几日太放纵你们了吗?她可是君后!” 卿月突然变得大声了,小魔抵不住他的气息,忍不住颤了颤,却还是伸直了手拦着他。 卿月也不再废话,直接一挥,便把小魔挥出老远。 抱着凤兮一刻不停就往上跑,一边哄着她,一边拂开想要拦着他的人。 等到他终于回到自己的宫殿时,紫灵幽已经在他门口徘徊着了。 见他怀里抱着个人,一眼就认出来是关在水牢的那只妖。 她咬了咬牙,问道:“魔君这是?” 对于这个从小就在他身边的女子,他对她说不上好感,也不愿动手赶她。 “灵幽,你最好不要拦我。” 他冷着脸对她说。 紫灵幽闻声愣了愣,旋即笑开来,笑里似乎藏着某些不可琢磨的心酸。 她说:“卿月,我不会拦你。你想做什么我从来都是支持的。我来这里,只是想帮你拦住那些阻碍你的人,你带着她先进去吧。” 卿月有些愣了愣神,那一瞬间好像从来没认真了解过眼前这个长着一张妖艳脸的女人。 然而他来不及思考,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黑压压的人头,赶紧钻进了屋里。然后停了一下,回头对紫灵幽笑了一下,他说:“灵幽,谢谢你。” 紫灵幽抓着门框的手紧了一下,她要的从来都都不是“对不起”。她也明白了他的话,她要的他给不了。 然而她只是笑了笑,像个没事人一样,道,“没事的,这些天,照顾好她。” 卿月对她点了点头,他自然会将凤兮从鬼门关拉回来,哪怕耗尽他毕生修为。 紫灵幽贴心的替他们把门掩好,那一瞬间,无人看到她笑着流了一滴无声的泪。 然而她也只是吸了吸鼻子,转身对着那群魔界的高位者,坚定了眼神,施了个法,做了一方结界。 虽然她只是个女子,但她从小便在皇族里长大,魔力自然是不差的。 那群大魔停在门口,看着坚决的女子,不由的惋惜。 一络腮大胡子站出来质问她:“紫灵幽,你想好要这么做了吗?” “我自是魔君护法,必护魔君安康!”紫灵幽想都不想,一脸坚定地说。 “冥顽不灵!”那大胡子也没了办法,只感慨了这样一句。 于是几百名魔界大魔一拥而上,紫灵幽奋力抵抗着,只在心里默默说着,凤兮,你快好起来啊,我坚持不了多久…… 屋内,卿月将凤兮小心地放在床上,一边毫不犹豫将自己的魔力传给她。 妖魔两族的法力本就是相通的,卿月也不怕自己撑不撑得住,源源不断就送着自己的法力。 他只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第五十八章 故梦 第五十八章出逃 不知过了多久,凤兮才感觉到一股温柔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体内。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 好像在某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很奢华,就像她在归兮山的山主殿的布置似的。 窗口边的那堵墙上,还挂着一副女子的画像。 画中的女子,弯着嘴角,天真地笑着,两边的耳坠随着她转了个圈还在空中宕着,衬衫得她的小更加灵秀。 女子笑着,不带一丝杂质,眼睛弯着,嘴角处还有个不深不浅的酒窝,看上去十分有灵气。 凤兮刚睁眼就看到的了这样一画像,不禁怔了一下,这上面画着的不就是她以前的样子吗? 出神之际,身后的大掌一松,她感到那股温暖的气息瞬间断了源头。还没等她往后看,卿月捂着心口,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凤兮看着这一切,眼神也只是顿了顿,如今她只愿从来没认识过他。 看她醒了过来,卿月歪着头笑了一下,也不管嘴角处还淌着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瞬间就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然而在他手快要落在她的头顶时,凤兮不动声色地偏了一下,让那只手落了空。 卿月看着停在空中的手,眼神闪了闪,然后收了回来,这时候,凤兮该是恨他的。 可是就算她恨他,他也不会让她离开。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卿月又笑着问她,“凤兮,你那日想让我放了谁?除了在喑水域关着的那个老头,其他人我都可以答应。” 然而凤兮也不作任何退让,他不想放了那人,那她就偏偏想放了他。 她也不看他,嘴巴一开一合,只是说了句,“若我就想放了他,你要如何?” 大殿里瞬间安静了,他知道凤兮生他的气,可是那只巨蛟,是好不容易抓到的,他若是放了他,指不定之后会生什么祸端。 见他不回话,凤兮好笑的又自顾自说了轻笑了句,“君王果然是君王,任何东西都不过权势。” 自古君王最爱权势。 她深知这个道理,才会如此厌恶人间。 卿月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起身看着她。 他知道她在讽刺他的阴谋,无奈地笑了笑,“凤兮,若是你我其中一个不是这样的身份,我们也不必如此针锋相对。” 他也明白,可是他还是利用了她。 真是可笑。 “可我们就注定了是两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凤兮也来了兴趣,轻蔑的仰头看着那人。 卿月沉默了一会,只是说,“凤兮,我不想和你这样,你先好好休息,我再也不会送你去喑水域了。” “哦?”凤兮挑着眉,接着不依不挠,“这都还未到时日,魔君就将我带了出来,不怕众魔反对以致你这位置坐不稳吗?” 卿月捏了捏有些胀痛地太阳穴,凤兮如何变得这般不讲理了? “总之,我不会再让你回去,辰他顾虑,我自然也会解决。” “这么说,魔君有把握既然得江山又得美人?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凤兮依旧是嘲讽他,总归她们不能好好说话。 “若我说是呢?” 卿月也学着用她的话回堵着她,一脸认真。 凤兮被噎了一下,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随便你吧。不过你不放了那老头,你就别想轻易抱得美人归。” 卿月见她有了些生机,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说:“嗯,可以考虑考虑。” 凤兮一听这话,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下意识就拉着他的衣袖再次问道:“真的假的?” “只要你不虐待自己,我们好好相处,我就放了他。” “好的,绝对保证!”凤兮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听他这么说,笑的眼睛里就像装了天上的星辰一样,格外闪耀。 见她好不容易没了戾气,卿月也忍不住高兴起来,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像这就是个习惯了的动作。 “你的手怎么忽然变的热乎了?”凤兮纳闷道。 “没什么,”卿月笑了一下,“你先在此处好好休息,我去解决下门外那群人。” “去吧,我会好好休息的。”说着,凤兮就乖乖躺了下来,还扯过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卿月转身,依旧面带春风,他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凤兮了,也许这就是他们和好的前兆吧。 一时间就感觉春日已经来了。 然而回过身的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转过身去后,凤兮逐渐变冷的眼神。 司徒卿月,你想的也太好了。你一步步设计陷害我,我们之间怎么可能还会回到从前? …… 门外,紫灵幽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眼睁睁看着那一点一点破碎的结界,她也无能为力。 刚好卿月也出来了,长袖一挥,结界外的妖一下全都被弹了出去。 卿月周身散发着强烈的王者之气,他冷冷开口道:“你们难道要造反吗?” 紫灵幽已经没了力气,幽幽地倒在他的怀里,卿月低头对她笑了一下,温柔地说了句,“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 紫灵幽嘴唇泛白,也用力扯出一抹笑,缓缓摇了摇头。 卿月唤了一个随从,将紫灵幽扶了下去,然后转身面对着台阶下的那一群反对他的魔。 还是那个大胡子跳了出来,“魔君,不是我们不服您。自古君王多凉薄,您既然成为了我们的王,儿女私情就应当要放下!” “是啊,是啊!” 一瞬间,许多应和声也蹦了出来。 然卿月也只是笑了笑,道:“既然你们都成为我为魔君,我说的话岂有不遵之理?” 卿月就好像是天生的君主,说话间自带一身帝王之气。 只一句话,就让下面哑口无言。 “再者,我也不是为了儿女私情。试想我族能与妖族联姻,让两族自此永结于好,岂不是能让两族皆免于战争之苦?” 这番话听起来不错,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众魔摸着脑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个缘由。 见他们不再说话,卿月也不愿多说,只道:“行了,都下去吧,这件事我暂时不追究了。” 在卿月的气压下,众魔也不再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之后的日子是像梦似的,美好得不太真实。 凤兮在魔族闲来无事,陪他说说话的闲暇之时,还学了一手厨艺,每天都变着花样为他做上了一桌五味俱全可口饭菜。 凤兮看着不远处的英姿飒爽的男人,提着长裙,一步一步走过去,头上戴着的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晃。 她将手交给他,也就交出了她这一生。 大家伙儿守在两边,看着缓缓走过的一对新人,男子墨发高束,温润如玉,女子低着眉眼,显得温顺。他们由衷地笑着拍手叫好,祝福这对新人。 …… 整个宴会一直持续到了夜色笼罩,卿月陪着大伙儿吃完了酒,在众妖们的搀扶下,进了喜房。 他似乎是喝醉了,脚步有些漂浮。 看到安静的坐在床边的凤兮,头上还顶着一定金步摇,突然就不开心了。 旁边守着的小妖赶紧把合卺酒递了上来,两人倒也不扭捏,在众妖的叫好声中,挽过对方的手,仰头便一饮而尽。 自此以后,她便是他的妻,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妻。 喝完酒的卿月,又摇晃着起身,把哄笑的众妖全都赶了出去。而凤兮面色绯红地坐在那里,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如鼓擂。 卿月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替她将那顶金步摇取了下来,赌气般道:“这玩意儿太重,早就该放下来了。” 凤兮甜甜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就感觉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就再也不省人事…… 第五十九章 出逃 第五十九章出逃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娇小女子一身粗布麻衣,扶着个白胡子老头,一边好奇地打量热闹的街道。 “喂,老头,你说我们这样逃出来,他们能找到我们吗?” 凤兮看着不远处冒着热气的蒸笼,小贩一声声喊着,“卖包子咯——热气腾腾的包子咯——” 她不由自主就想上前。 季清风躬着身子,咳着咳着就发现了凤兮突然停了下来,不愿再走。 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凤兮,不让她上前。 小声道:“丫头不能去,就紫灵幽给咱得这点盘缠,在人间住一晚都不够!” “可是,我之前没吃过那个。” 凤兮眼巴巴看着那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包子,眼里全是渴望。 季清风扯了她几下,硬是没扯动。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了几枚铜钱出来,道:“赶紧去,赶紧去!买完我们还得快点赶路,否则那司徒小儿该追来了!” 凤兮接着铜钱,低头就是甜甜一笑,然后去小贩那买了两个大肉包。 季清风急着赶路,也没吃的心思,于是两个肉包都是凤兮的,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季清风见她回来,扯着她的衣袖就赶紧挤进人群,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好像魔族的人就潜伏在附近一样。 那日他看她来回受尽了喑水的折磨,他突然心生一计,赶紧爬到牢笼边和她商量。 “喂,丫头,你想不想出去?” 凤兮没有他自由,她被固定在那里,只有吃饭的时候会被松开。 她受着那冰寒之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这里到处都是魔界的人,他们怎么可能逃出去。 季清风知道她是以为没有办法出去,可若是她不配合,他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凤兮,你好好想想,我能带你出去,你出去后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吗? 凤兮久久没有答话,一阵一阵的冰寒懂得她意识快要麻木了。 季清风听着她小声的啜泣,正当他以为她不会再回他的时候,铁笼的另一边,小声的传来了一句,“归兮山……” “什么?” 凤兮任由泪水淌着,“若能出去,我想回归兮山……” 听到她的回应,季清风喜出望外,赶紧趁热打铁。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凤兮就晕了过去。 (凤兮:老头别急,等我先晕回来再说。) 季清风见状,咬了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伸手做了个弹指状,放于眉间口中念念有词。 转眼就看到一道蓝色的光直奔凤兮身上。 虽然在喑水域的这些时日,他的魔力大大耗损,可是也不忍心看到这丫头一昏不醒。 可能不只身上的皮肉之痛,再加上心上的伤口,这些天她不知道昏过去几次了,每次都是他将自己的魔力传送给她,她才得以清醒。 这次没过多久,凤兮就很争气的醒了过来,对季清风道了声“谢谢”,便安静地听着他心中的计划。 每隔一定的时日,紫灵幽都会亲自来给他们送吃食。 季清风看得出紫灵幽那丫头,对司徒小儿是有意思的。 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自私的。她清楚,只要凤兮在魔界一天,那她就绝对没有可能得到卿月的喜欢。 季清风好歹活了这么几千年,自然早就见惯了这种情爱之事,他们安全可以利用这一点,说服紫灵幽为他们掩护。 于是在几日后,紫灵幽端着饭菜来到水牢时,凤兮主动跟她搭话了。 “灵幽姑娘莫要急着走,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凤兮强忍着痛苦,故作镇定道。 紫灵幽一听此话,也来了兴趣,挑了挑眉,问道:“我们之前有什么好谈的?” 话虽这么说,紫灵幽却没迈一步。凤兮知道她其实还是愿意的。 “灵幽姑娘,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卿月。” 紫灵幽闻言,皱了皱眉,“凤兮姑娘难道就是为了嘲笑我一番?” “自然不是,”凤兮也不着急解释,“只是,姑娘可有想过,若是这魔界再也没有了我,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魔界再也没有她? 她倒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一次的饭菜里,她可是下了专门对付妖的慢性毒药,为了不让卿月发现,她只能让她慢慢地死去。 “听你这么说,你很愿意主动离开他?”紫灵幽还是很有兴趣继续进行这一次谈话。 “自然。”凤兮笑了笑,笃定道。 “哦?”紫灵幽越来越抑制不住自己的笑了,再次挑了挑眉,看着那狼狈却又自信的女人,道:“灵幽愿闻其详。” 她能主动离开,这样自然最好不过。 凤兮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她嘴角一勾,计谋得逞了。 …… 她说,她这几日正在想办法,如何让卿月带她出去,顺便也让季清风出去。等到时机成熟,只需要她为他们做个掩护,由季清风带她逃走,再也不回来。 听完这番话,紫灵幽有些犹豫,如果卿月发现了她也参与了这场预谋,他不会放过她的。 许是看出了紫灵幽心中所想,凤兮出声道:“灵幽姑娘莫要担心,我们自然会小心,他不会怀疑你的。” 虽然得了她的保证,紫灵幽还是有些不信,嗤了一声“不自量力!”,便掉头要走。 见她要走,凤兮急急道:“灵幽姑娘,可以再考虑考虑!” 见紫灵幽停下了脚步,凤兮又试着再次稳住她,“若是灵幽姑娘还有不满意的的地方,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紫灵幽好像动摇了,又再次确认了一声,“我可以答应掩护你们。只是,你要保证,再也不能回来了。” 凤兮见她松了口,哪怕手腕上还栓着铁链,她也艰难地做了个发誓的手势,笑道:“我保证!” 见她笑的一脸没有心机,紫灵幽这也才放下心来,然后又扭着那水蛇腰走了回来,收回她面前的饭菜,哼了句:“你走了最好,这菜里可是有剧毒,既然你要这么做,我便不堵你了。” 闻言,凤兮笑着的嘴角抽了抽,敢情她还巴不得她死。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切。 …… 人间,闹市 凤兮一边吃的肉包子,一边还在好奇地看着人间的事物。 这时有个小贩,吆喝着:“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嘞——” 冰糖葫芦? 凤兮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好像他们归兮山的那只狐狸精,之前给她带过,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吃。 凤兮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回头眼看着扛着糖葫芦的那人越来越远。 季清风只感觉手上又是一重,也拉不动那人,无奈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您又看中了什么?” 凤兮伸手一指,季清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串串红的可爱的冰糖葫芦,她说:“那个,青青带给我吃过。” 季清风扶额,“行行行。”伸手就去拿铜钱,然而他面色一僵,只怕这铜板要没几个了。 季清风眼珠子一转,既然没钱,就怨不得他“作假”了。 只见他随地捡了个石子放在手心,另一只手往那一定,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就出现在他手上。 凤兮看得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季清风说道:“这不过是个障眼法,过会儿就变回石子了,要买糖葫芦,快去快去!” 凤兮有些不好意思,“这,这不是欺骗嘛!” 季清风眼睛一瞪,“你到底拿不拿!不拿我们走了!” 虽说凤兮深知这样的行为不好,权衡了一下,拿着银子就去拦住了卖糖葫芦的小贩。 她欢欢喜喜拿了一手的糖葫芦,小贩看着那锭银子眼睛都看直了,凤兮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发现。 过了一会儿,当他再把那银子掏出来想看下时,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只剩一块破石头了! 小贩这边破口大骂,而另一边季清风和凤兮一人抓着一手糖葫芦,笑的嘴都合不拢……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切的青衣男子,忍不住笑了笑。 她还是这么古灵精怪啊…… 第六十章 人间山河 第六十章人间山河 白洛青一路跟着他们,看她跟一老头一人抓着把糖葫芦,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她此时过得如意,他便放心了。 他在人间不是没有听说,归兮山被人间的那群修仙正派联合魔族一夜之间给屠了。 他回去看过,那里已被凡人占据地满满当当,门外还有魔族的军队守着,他化作人形才得以进去。 他到到处处找了她和启巫,甚至冒险去了大牢,都没有找到他们俩。 他在归兮山里,再没有感受到一丝丝妖气。有人说,这归兮山的妖在那一完,都被屠尽了。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和启巫都不在了。 他想报仇,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大圈,却也依旧无从得知,到底是谁屠了他们归兮山。 她大婚之日他是回去看过的。 他躲在人群的角落中,笑着看着她一脸幸福地将手交给那个玉树临风的人间男子。 他陪了她这么久,不求其他感情,能亲眼看着她出嫁,就已经很满足了。 若是之后后来会发生这种变故,他那时候大抵是怎么也不会再回到人间的。 …… 季清风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眯着眼含糊不清道:“怎么办?有个人一直跟了我们一路呢!” 凤兮也嚼着满嘴的糖葫芦,开玩笑说:“拖出来揍一顿?” “我看行,”季清风又咬了一颗下来,眼神突然一变,道,“不对!那是只妖,还是只大妖。” 饶是他乃上古魔怪,但拼现在的魔力,他恐怕还对付不了那妖。 凤兮本来也应该对此有所知觉的,只是在喑水域中泡了那么久,再加上不久前自散了妖力,此时就像个普通人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 “大妖?”嚼着糖葫芦的凤兮,脸上的笑在听见这句话后,也逐渐僵了下来,她作为归兮山的山主,在妖界认识的大妖也不算少。然而现在在人间的,恐怕只有——白洛青。 季清风疑惑地看着凤兮的脸逐渐阴沉下来,只见凤兮笑了笑,转身就往走去,淡淡说了句,“走吧,不管他。” 季清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见凤兮一下就走出了好远,这才堪堪跟了上去。 “不揍他了?”季清风咬了一颗糖葫芦,八卦地问道,“你认识?” 她何止认识,他们俩还是一同长大的呢! 然而凤兮并不打算跟他说,看着手中的一颗颗惹人垂涎的糖葫芦,眼神一黯,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此时的狼狈不堪,在她看来,他眼中的凤兮应该时时刻刻都是快乐的,而不应该让他担心。 见她不想说,季清风也不再勉强。大口大口咬着糖葫芦,十分惬意。 墙角处的白洛青也是一愣,总感觉凤兮好像发现了他。 可是她为什么不愿意认他呢?白洛青也尊重她的想法,这么多年的默契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他明白,她不想让他担心。 于是他也停了下来,不再跟上去。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白洛青笑了笑,也罢,看你如今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徒留他站在原地,任凭晚风拂过苍穹。 …… 魔界 卿月已经出动了好几只军队去人间捉人,只要发现他俩的踪迹,必须马上上报给他! 他瞥了一眼跪在他脚边的紫衣女子,紫灵幽伏在那里,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本以为,那日她会明白他的心意的,只是他没想到,她奋力为他阻碍着其他魔,居然是个阴谋! 紫灵幽便是那个帮助他们逃跑的魔界内应! 卿月捏成拳头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终于按捺不住,顺手讲将旁边的茶杯一挥,就碎在紫灵幽的身侧。 “他们到底在哪!” 卿月着实怒不可遏,看着这个自己最信任的女子,居然也有背叛他的时候,就一阵一阵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紫灵幽还是低着头,身子颤了颤,说话声音也在发抖,“回,回魔君,属下……属下不知。” “不知?”卿月的生意声音一下高了起来,他看着地上头都快埋到地上的女人,他看的清楚,她在发抖,在害怕。 心头突然就软了一下,这女人好歹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在他暗无天日的童年,也是她不离不弃的陪伴,他才得以有了今日。 可她放走凤兮和记季清风也是事实,卿月有些无奈,揉了揉“突突”跳动的额角,声音软了几分:“灵幽,你不该放他们走的。” “是……属下知错。”紫灵幽依旧颤抖的身声音,可是再听完这句话后,心里就忍不住苦涩。 情至浓时,紫灵幽也不再胆怯,抬起头来红着一双眼睛,哭道:“可是魔君啊,若我不放他们走,这魔界有凤兮一日,你便不会正眼看我一日……” 空气安静了几秒,卿月看着还在抽泣的女人,皱了皱眉,说出话直寒人心,“灵幽,你要知道,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喜欢你。” 闻言,紫灵幽哭的更凶了,像是要把多年来的委屈、苦楚一并说完似的,“为什么……为什么不会?我自小便跟在你身边了,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变过啊……” “我知道,”卿月也不忍心看她这样,只是若不及时遏制住她的念想,想来今后还会更加猖狂,“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灵幽,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你我能随意左右的。我认定了她,也就认定了一辈子。” “灵幽,我从来对你都是刮目相看,因为你是我最出色的属下……” “但也,仅此而已。” 说完这番话,也不管紫灵幽再如何心痛,长袍一甩,他便负手离去。 留在那里的紫灵幽,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她是他最出色的属下,仅此而已! 也就仅此而已啊! 卿月,你的心了真凉,若你能回头看看,我其实并不比凤兮差啊…… 空荡荡的殿里,她撕心裂肺的笑声久久回荡…… 刚走出来的卿月,脑袋里灵光一闪,赶紧吩咐了下去,“来人!传乌羽军,速速随我去归兮山!” 他笃定,凤兮一定会再回去的。那里毕竟是她难舍难割的地方。 他就去那守着,她绝对会去! …… 在人间游手好闲了几日后,凤兮终于向季清风提出了要回归兮山看看。 季老头眉头紧锁,有些纠结道:“凤丫头,你可要想清楚啊,指不定司徒小儿就在那等着你呢!” 既然跑都跑出来了,他便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让人饱受折磨的地方。 凤兮知晓他的顾虑,理解道,“没事儿,老头!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你以后在人间,找个安分的活儿,继续做你的逍遥散人也挺好的!” “你不陪我了吗?”季老头伸着小脑袋,小心地问她。 他们好歹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如今要分道扬镳,他倒有些不舍了。 “不了,”凤兮笑着摇了摇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老头你就替我好好活着吧,若是有来生,我投胎到人间做你的孙女儿!” 凤兮说到“死”,好像一点都不怕,就像在谈及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样。 “丫头,你真的要去吗?”季老头还是很不放心,再次出言挽留。 “嗯,”凤兮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之前在归兮山,我也有个疼爱我的大叔,那里是我的家,我想回去看看。” 小院里的阳光正好,她仰着脑袋对那太阳笑了一下,轻声道, “人间山河固然是好,可我依旧想回家呀……” 第六十一章 好久不见 第六十一章好久不见 别了季清风,凤兮踏上了回归兮山的征程。 穿过层层山林,凤兮来到了熟悉的入口处。 她在人间的时候,不是没有听说过现在的归兮山是被一群修仙者占据着的,外面由魔族的军队守着。 可是眼下看来,似乎和传言有些出入。 此时的入口处似乎过于安静了。不是说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是几声虫鸣和风吹,让这安静的氛围越发安静。 门口处没有人守着,反而还敞开了大门,似乎是特意在等她。 稍微犹豫了一下,凤兮眼神闪了闪,咬了咬牙,也不管那里面是谁在等着他,就算是深渊,她也要闯一闯。 更何况,她来这里的目的不仅仅只是看看而已。人间的人们都在说,归兮山被破那晚,无一妖生还,她不信,除非她亲眼看见。 除此之外,她也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如果真如传言所说,她一定会与那人拼命。 看了看那如狼口一样的归兮山,她知道可能这一遭有去无回。 虽然她这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还连累着季清风。可是,若她不出来,她就没有任何可以见到归兮山的机会。 所以在来之前,她便不愿意在连累老头,于是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她倒也安心,季清风将她从魔界带出来就已经花费了不少精力,如今她不可能再让他跟着冒险了。 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进去之后会面临着什么,她脸上丝毫不露惧色。 “凤兮,你可是山头头啊……”她在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正要迈步进去时。 “凤兮?”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 山主殿外,两边整齐地站着几个额间有一道银月印子的黑衣使者。他们个个面色清冷,眼神凛冽。 他们是最听话的死士,只要主人发话,这条命都可以自己了断。 殿内,卿月银发高束着,今日他带了只银色的面具,那面具遮住了他的半边脸。远远看去,竟有些神秘之感。 他看着那把王椅,眼神有些飘忽,想着想着,嘴角就扯出了一抹笑容。 凤兮啊凤兮,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的…… “报——” 一黑衣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单膝跪于地上,尊敬地等着高座上那人发话。 那人只是抬手示意了他继续往下说。 “回魔君,”黑衣男子立刻会意道,“君后现已到达入口,需不需要属下做好埋伏?” “君后身边可还有其他人?”他的声音清冷,眼神深邃,修长的手一点一点拂过王椅的扶手。 “回魔君,属下并未看见君后身边有其他人。” 闻言,卿月的眼神冷了冷,这么说季老头没来? 也罢,他只要凤兮就好。 这么想着,就示意他下去。然而还没等那黑衣使者退出去时,另一个黑衣使者也急匆匆来报。 卿月不由地皱了皱眉,语气里有了些不耐烦,“什么事?” 来报的第二个黑衣使者听到他不善的语气,忍不住惧了惧,却也还是压制下本能的恐惧,回道:“君后要进来时,遇到个男人。” 那个男人一身水蓝色衣袍,袖口还有银色的龙纹。 想是法力应该很深厚,他才一冒出头来,就被他发觉了。那种强大的气场,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男人?”卿月小声的纳闷了一句,“难道是他?” 想要证实心中的猜想,卿月接着问他,“那男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回魔君,”黑衣使者想了想,答道,“那人的法力应该挺强,属下无能,探测不出他为哪界中人,不过倒是可以一猜。” “神?” “他的法力,属下未曾在人、妖、魔身上感受到,且比神似乎还要强些,应该是——” “上古之神。” “上古之神。”卿月听到这里,心里的想法也和黑衣使者使者的声音重合了,果然是他! 沉默了一会儿,卿月嘴角缓缓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从他眼睛底下,再一次抢走凤兮。 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退下吧。”卿月看了眼还跪着的人,道。 黑衣使者身形颤了颤,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在退出山主殿的那一刻,他似乎好像看到他们魔君,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笑? 真是奇了怪了。那打妖族来的君后,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 “凤兮?”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凤兮心下一怔,赶紧手忙脚乱将自己收拾好,再提了提自己的嘴角,让她看起来笑的很好的样子。 这才回头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沉衍上仙。” 沉衍本来还在担心,当看到她那硬生生扯出来的笑容了,掩嘴偷笑了一声,道:“好久不见。” 见他刚一见面就打笑自己,凤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笑的很丑吗?” 沉衍不好意思地忍住了笑,他知道那是她刻意装出来给他看的,不觉也有些心疼。 “这些天,你过得好吗?” 沉衍眼神突然就柔软了下来,问出了他压抑了这么久以来的问题。 自那日他大婚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其实从那时起,他便想问了。 凤兮眼眶突然就红了,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个问她过得好不好的人。 她也不说自己过得好不好,只是摇了摇头,有些事她也不必同他讲了。 到底他是个有家的人。 像是看破了她的想法,沉衍一下着急起来,慌忙解释,“你不要多想,我还没有和她成完亲!” 看着他平日里腹黑的男子,此时像个小孩子一样,着急地对她解释的样子,凤兮忍不住笑了一下。 “还没成完亲,是准备逃婚娶我吗?” 本来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沉衍却当真了,他认真地看着凤兮,语气里竟有些后悔的意味。 沉衍喉结动了动,“可我听说,你和他成婚了。这是真的吗?” 凤兮被他认真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此时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熟悉。 凤兮愣了愣,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知这心虚地感觉从何而来,只是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看到她的承认,沉衍有些晃了晃神,不由得就脱口而出,“可是你与我成婚在先的……” “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小,凤兮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话,却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 回来神来的沉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赶紧改口着急道:“凤兮,卿月那家伙不是好人!之前他让你喝的那碗药可以让妖的神经渐渐麻木!” “你说得对,”面对他的激动,凤兮只是苦涩地笑了一声,卿月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她明白的太晚了。 “你怎么……”卿月见她的反应有些一反常态,不自觉就想摸一摸她的脸,然而在手就要触碰到那张他日日思念的脸上时,身后有了的动静! 有人在偷窥他们! 然而凤兮对此动静似乎没有感觉,依旧地找脑袋在想事情。 沉衍往她左边移了一下,为她挡住那道探寻的目光。 片刻间,将自己的灵识散发了出去,直直对着那藏在树丛中的……魔。 那只魔好像有些胆小,见他强大的神力,头也不回地赶紧就跑了。 沉衍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估计归兮山被毁,就是他们这群魔捣的鬼。 看着有些落寞的小身影,沉衍只想,她的仇,他替她报!也当时弥补了几百年前他的过错…… 只有他将欠她的一点一点偿还完,他们才能不带任何杂念地重新开始。 这一次,就换他做那守护的一方。 第六十二章 离别与重逢 第六十二章离别与重逢 刚入深冬,洞外寒雪飞扬,我躺在湿气弥漫的茅草上大汗淋漓,苍九满身是血的被人从外面扔进来,他强撑着一口气,爬到我的身边,眼里全是怜惜,他握着我的手,叫我:“阿尤,快……跑……”然后他在我面前断了气,我伸手想要抓住那一点余温,洞口处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月尤,你果然在这里。” 看清来人后,我心下一凉,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要把对我好的人赶尽杀绝呢?当年是月鸢,今日是苍九,他为什么总是跟我牵扯不断?我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说道: “月岚,你放过我吧。”我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这般低声下气。到这个时候我只恨我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呢?”他走过来,冰冷的双手握住我的,“你知道吗?小妍死了,死在你逃跑后的第三天…… “当初我怎么就信了你呢?信你真的会掏出心来救小妍?然后就答应了你那——不堪的交易?” 我听着心里生出苦涩,不是我不愿救,而是我真的没法儿救。月岚还在说着,他说:“你可知,我与小妍是天定的三生? “这一世我与她本该幸福美满,却被你亲手毁于一旦……”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戟银枪,缓缓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你呢?” 我惶恐地摇了摇头,不可以,至少现在还不可以:“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月岚我求你,再等一下……”腹部一阵难以言表的痛。 月岚偏头望着我,手上的枪缓缓举过头顶:“孩子?那这孽种更留不得!” 银枪一落,直插心口。 那个山洞里,血溅了一地,月岚枪上的血还在往下滴着,他站在洞口,望着漫天飞扬的雪花,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六)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是天地间游荡的一缕孤魂。 奈何桥的孟婆告诉我,三界的生灵一旦死了便要转世投胎,可我倒是个例外,因为她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而我也不能入轮回。我蹲在奈何桥边儿上,看着来来往往赶着投胎的魂灵,笑着说:“没事儿,孟婆。大不了我给你打下手。” 她摇着头摆了摆手,“哪能啊?该是我的罪我得自己受着。” “罪?” 她神情恍了恍,叹着气走开了。 我以为,我大概就是这孤魂野魄了。可直到有一次,我偶然间在孟婆的回生镜里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曾经月月一族和大赤一族有过一场大战,我看到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军在万众的厮打声中重重倒下。我心下一动,那人冷峻着脸,我倒是觉得在哪里看到过一样,却唏嘘着他绝对魂飞魄散了。 而后周遭画面突变,几千年后的山林逐渐显现出来,天地浩荡间,月月竹的竹灵逐渐聚集,那些尚未成形的竹灵飘荡在山林间寻找着自己的配偶一同扎根。 一团怀着水心的的竹灵突然发现了另一团赤红色的灵气,那灵气特别虚弱,像是轻轻一吹就会散了似的,小竹灵喜笑颜开道, “你居然是赤色的。唔,我俩结成配偶吧,我把水心给你,你就可以生长啦。” 小竹灵吐出那颗晶莹剔透的心,轻轻地放在那团红色中,然后围了个结界,同那红灵一起潜到了地下…… 我看着这画面竟莫名觉得熟悉,抬手摸了摸眼眶,早已泪流满面。 我想起来了,我叫月尤。是月月族中唯一一棵怀有水心的竹子。在我还是竹灵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心了,所以我修不成法术,所以我保护不了爱我的人。 我以前把心给了我最喜欢的人,后来这个人,他拿着枪逼着我用心救另外的女人,我赌了一次,赌他不会伤害我,我输了,输得彻底,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死在了他的枪下…… 不远处,孟婆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完这一切,她看到那个突然间就生在世间的魂魄,终于找回了自己执着的理由,她把轮回的所有命数全都换成了在世间的执念,所以她这个天地间的例外,本来就不该存在。 看着月尤逐渐变成一缕青烟,她就快永远消失了,真真正正的灰飞烟灭,大抵不过如此。孟婆想起自己也曾为了一个人,不惜用自己的仙骨给他搭上了这一座奈何桥,生生世世的守在这里,哪怕一次又一次看到那熟悉的眉眼,哪怕一次又一次亲手递上去忘却前世的孟婆汤,他也再也不会认得她了。 是了,自己犯下的罪,总该自己受着。如孟婆,以仙骨为他铺好轮的路;如月尤,想以一颗心来换取一世长安的天真。 (月岚篇) 我花了几千年的时间来复兴我大赤一族,当年月月族以卑鄙手段使我大赤全部覆灭,这仇我一定要报。 可是我不知道我为何会与一根平凡无奇的月月竹同根而生。那竹子傻的天真,我一次又一次将她打出竹身,她也不恼,不过几日又嬉皮笑脸地回来找我说话,我不搭理她,她就自己在一旁自言自语说个不停,然后又再被我打出去。她曾问我为什么嫌弃她,我说了两个字“你丑”,自那以后,她就到处寻找变美的法子。 我与她本没有传心之术。可是那天她在狼口下的呼唤,我确实感应到了心口的悸动。我看到她背着与我有三世之命的女子狂奔在树林中,心里叹道:真是没用。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看到她安然无恙时的放心。 自从纪妍来后,她说她从上古时期一直等到现在,就等我重振大赤族,可我那时候复仇的想法已经淡了很多。如果她不曾为我挡过那一掌,我现在应该就和那傻丫头好好的吧。 我心生愧疚,决定用月月族的水心来救她,等她醒了我就送她走,然后娶了那傻丫头,就那样过一辈子也好。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那丫头居然怀有水心?我想了想,若她没了心,我就用我的去填上,然后娶她,天天欺负她。 为此,我不惜打伤了和我们一同而出的月离一家,我拖着她的那会,她说她疼,我又何尝不疼呢?只是眼下,非救纪妍不可。 后来,傻丫头跟我谈了条件,我听到时心里竟然是喜悦的。我揉了揉她的头,想象着以后儿孙满堂的日子,我以为我跟她不过就这样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丫头三天后在我眼皮子底下跑路了,她跑了多久,我便找了她多久,甚至还差点把山给掀了。 看着纪妍在我面前断了气,我心生气愤,月月族果然卑鄙无耻,非得把我大赤逼到这般地步,所以我杀了他们的族长,坐上了那万人瞩目的位置,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出来。直到后来,我遇到了苍九。他身上有着熟悉的味道,相处了这么些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气味来自谁?我想:月尤啊月尤,你终究还是被我找到了…… 那年的雪下得很大,我看到她躺在微薄的草堆上,满头大汗,死命护着凸起的肚子。我冷笑了一声,这么快她就与别人有了孩子,我不甘心,既然我得不到的,我宁愿亲手毁了也不能容忍别人拥有。 心下一横,高举的银枪被我插入她的心口,温热的血喷洒在我的脸上,我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相信。呵,真是可笑,我居然亲手杀了她,杀了那个我想执手共度一生的女子,她在冥间会恨死我的吧……眼角的泪水猝不及防地和着血划过脸庞。 一声婴儿的啼哭在山洞里突然响起,她肚子里的还是出世了…… 第六十三章 两败俱伤 第六十三章两败俱伤 看着所发生的一切,一道清泪,顺着凤兮的脸庞,落了下来…… 那一刻,脑海中全是那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下,他应该就真真正正不在了吧。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想到他要不在了,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就硌得慌。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应该是因为季老头吧,一定是这样的! …… 等到尘埃散了开来,凤兮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个身影。 一袭水蓝色长袍,上面隐约见了几滴血渍。 果真……是他啊。 同时显现出来的,还有卿月。他一手掐着季清风将他提在空中,一边对发愣的凤兮笑了一下,“凤兮,和我回去。” 季清风歪着脑袋,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已经没了生命迹象,毕竟那一掌下来,威力可算不小。 看着银发男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手里提着季清风,就像来自地狱的修罗一样。凤兮愣在那里,竟然一步都迈不出去。 只见卿月的脚要踩过沉衍的身体时,地上躺着的那人,堪堪撑住了他即将要落下的脚。 在那团光落下来的时候,还好他及时躲开了,可就算这样,他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男主光环时刻!) “嗬嗬……”原本还一动不动的沉衍,此刻渐渐直起身来,他冰冷地看着卿月,嘴角淌着血。 “我在……你就……别想……带她走……” 沉衍苍白着脸,好像每说一个字,他都上花上好大的力气。 然而卿月只是不屑地笑了一声,看都没看地上的人,脚上稍一使劲,就把沉衍踹了出去。 “噗!” 被踹出好远的卿月,一手捂着心口,喷出好大一口血来。 凤兮见状,立马跑到了他身边,蹲下身来,让他稍微靠在她怀里。 看见她泛红的眼眶,沉衍好半天才对她扯出一抹笑容,然而嘴角刚弯,心口一疼,忙又别开头,吐了好大一口血。 满嘴都沾满了鲜红的血,他还是勉强笑着。 看到他这样,凤兮忍不住哭的更汹涌了,一直说:“别笑了,沉衍你别笑了……” 感受着“吧嗒吧嗒”滴在颈窝处温热的泪水,沉衍满脸心疼地抬手扶上她的脸,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傻姑娘,你别哭呀……” “跟我的君后可别动手动脚!” 一眨眼,卿月就来到了他们身边,抬脚大力地就往沉衍胸口踩去,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沉衍一口血就喷在了凤兮白色的衣襟上。 凤兮被这凶狠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去搬那只脚。 奈何她现在连个小妖都不如,面对魔力强大的卿月,丝毫没有办法。 凤兮急得只能用那点小手劲,不住地怕打着他,“你松开!松开!” 看着他喜欢的女子拼了命的要保护另外一个人,他心里也来了怒气,眯了眯眼,出声威胁道:“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说着,还在沉衍的胸口上使劲地碾了几下,沉衍受不住,又吐了好大一口血。 见状,凤兮想都没想,急急忙忙放下沉衍,就在卿月脚下跪好,头磕得一声声响亮,她求他,“求求你,放了他……” “凤兮,不要求他,不要求他……” 另一边,沉衍看着头都快磕破的凤兮,不住地摇头,他想拉她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卿月,看着他喜欢色女子,此时为了另一个人,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为了防止她头破血流,卿月收脚的同时,一把就将凤兮拉了起来。 凤兮一个没站稳,直接被他捞到的怀里。想要推开他,奈何却被他禁锢在怀里,无法动弹。 “你这是做什么!”凤兮瞪鼓了眼睛,想不到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卿月一手搂着她的腰,轻笑了一声,凑到她耳边道:“凤兮,我要你亲眼见证他是如何消失的。这样你该不会再有所念想了吧?” 一句话,如滚雷般在耳畔炸了开来,凤兮一时间好像没有听清他的话。 “你说……什么?”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凤兮,僵硬地又问一遍。 然而卿月并没有答话,只是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她战栗着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几乎都能想象,掩在面具下的那张脸,此刻该笑的多么灿烂。 她想为沉衍求情,可就赶紧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她出不了声。 “噗——” 悲到极点时,凤兮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一瞬间就像是把自己这些日子压抑在心里的不悦,一并吐了出来。 卿月也不管她这样,只是强迫她看着地上虚弱至极的那人,在她耳边道:“忍一忍,待会就好了。” 沉衍看着卿月,虽然此时他为案板上的肉,也还是不禁“呸”了一口血水,“呸!卿月,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从他那一掌中,沉衍感受到了空前的强大,那股魔力中,似乎混杂的其他力量,并且他还对那力量有一种熟悉之感。 当看到季清风手中凝聚着魔力时,他瞬间明白了那股熟悉感来自何处。 没想到卿月为了强大自己,竟吸食了季清风的力量! 然而卿月低头冲他笑了笑,他知道沉衍在说什么,“这怎么是卑鄙呢?还得多亏沉衍上仙将黑蛟放出来啊,我这才有了机会。” 说着,卿月抬起一只脚,缓缓朝着沉衍的心口踩去…… 这时候被他晾在一边的季清风突然醒了过来,似是拼劲了毕生的力气,在那一脚要落下时,一阵风似的闪了过来。 卿月感到身后的气息,眼神一凛,迅速收回脚,带着怀里的凤兮,急速转了个圈。 同时,另一只手眨眼之间就聚了灵球,“砰”的与季清风手里的灵球撞到了一起。 季清风到底受了重伤,之前带凤兮从魔界出来也耗费了大量的魔力,如今面对毫发无损的卿月,根本不堪一击! 那魔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下准确的击在了季清风身上,正要被弹出去时,卿月手腕一转,凭空出现的一根长铁链,又把他拉到了卿月的面前。 季清风被他控制着身体,无法动弹。卿月咧嘴笑一下,“既然都送上门来了,那就先解决你再说!” 凤兮涣散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后,这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见卿月正要动手,眼疾手快忙按住了他。 卿月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凤兮瞪着一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神,对他摇了摇头。 卿月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宠溺道:“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我便再留他些许时日罢。” 说完,然后一把将季清风挥出好远,季清风重重的摔在地上,也没了力气再次爬起来。 卿月再次回过身去,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沉衍,不知是在对卿月还是对凤兮,说道:“但是今天,沉衍上仙必须死!” 卿月狠厉的笑着,也不管怀里人的挣扎,果断抬脚,凝着力量…… 沉衍也安静地闭上了眼,他如今最遗憾的,就是没来得及和凤兮好好道个别…… 归兮山的山口处,细细的微风吹动着满地的茵草,沉衍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解脱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天际直直劈了下来! 卿月一手拉过黑袍,带着凤兮飞了出去! 似乎是退的比较快,卿月依旧安然无恙。 “大胆魔族!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看到天边的来人,卿月眼神一僵,黑袍转,冷哼了一声,拉过季清风,踏着风,头也不回的走了…… 番外:题外话 番外:题外话 前言:这是一篇有感而发的小文章,看书看累了,可以稍微换一下风格。 -------------- 熠熠星光 本来不喜欢看《歌手》的,依着这个假期,追了三期。 本是冲着tia去的,无意间却被那位日本的红白会女歌手——米希亚(misia)彻底圈粉。 第一期,她穿了一身红色长裙,长头发编了好多股细辫,绑在一起,垂在一边。她从万紫千红的灯光中,款款而出,或许这就是气质吧。 我不是音乐专业的学生,对音乐的感知水平也就仅限于“好听”就行。 然而,在她开口之前,我就开始敬佩这个温柔而又低调的姐姐了。 第一眼,并不是她的样子吸引了我,而是她的情怀。 我知道《歌手》这个节目,几乎每一季都会邀请海外的嘉宾,这些嘉宾几乎都取得过令人羡煞的成就。毫无意外,米希亚也是日本以为国宝级的歌手,la都夸赞说,她相当于日本的“王菲”。 众人皆知,张靓颖的“海豚音”至今还是个经典。可节目里却十分大胆地说,米希亚是亚洲第一个唱海豚音的人。 试想一个大型节目组能毫无保留说出这样的话,肯定还是能信上几分的。 再者,说她能横跨八个音域,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准,作为一名非专业生,我只是觉得,那应该很厉害。 如果说以上都是她的成就话,那还不足以吸引我。 因为我喜欢的tia,她唱歌就已经很深得我心了。 可是她在采访中,说的那句,“通过音乐,让中日进行一个友好的交流。” 就是这句话,一下让我看到了她的情怀。 很多音乐人做音乐,不是对音乐感兴趣就是如何如何热爱音乐。这本也没错,追求自己所向往的东西,本就是一件让人充满斗志、充满激情的一件事。可真要做到米希亚这样的情怀,却是难上加难。 据米希亚自述,她在日本本来就很少参加电视节目。然而却欣然赴海外,参加了国外的节目。 首先,是不亚于其他歌手对音乐的热爱;其次,还带着两国建交的友好情怀。 就那一刻起,我对她的钦佩,尘埃落定。 不愧为国宝级的歌手,她一开口,声音就带了巨大的穿透力,仿佛以舞台中央的她为中心,变幻出一层层无形的涟漪,透过屏幕,深深地抓着听众的心灵。 这是一位既具技巧,又富情感的歌手,也是一位德艺双全的伟大艺术家! 她说,她的梦想,就是一直唱到生命的终止。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听来,一点都不掺假。 很低调,也很真实。 昨天是2月21,再一次周五。早早地就坐在电视机面前,就为守着她出场。 她的情怀仿佛是天生的,虽然隔着屏幕,也一点都不觉得做作,就好像她生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沉稳大气,却不失气质;温柔低调,亦才华横溢。 如果说第二期《骑在银龙的背上》(中文翻唱:《最初的梦想》)带来的是星点中文的意外惊喜,那么昨晚的《向着明天》就是惊喜之外的惊喜,感动之外的感动。 由于疫情的原因,她不得不就在日本进行“云录制”。 按理说,作为一名国际巨星,对于《歌手》这样的节目,随便准备一下不就好了。 然而在表演之前的那个vcr里面,就有一个镜头扫过了米希亚和她的团队排练的场景。 对于这样低调的国际巨星,我们不得不由心里生出敬佩。 为什么说这次表演是一场意外之喜? 低调温柔的米希亚,带着团队在富士山脚下,搭了一个临时演出的场地。 同时米希亚还亲自点了一万只蜡烛,表示对中国的祝福。 一万支蜡烛,将不大不小的场地,装饰成了“爱的天堂”。每一支蜡烛,像极了演唱会中每一支挥舞的荧光棒。 由于疫情,我们不能聚在一起,但米希亚通过这样的方式,不失浪漫,却又极其温暖的表达了最诚挚的祝福。 毛笔字乃是我们华夏的传统。米希亚和好友(我也不清楚那个人和米希亚的关系,姑且成为好友吧)写了一副毛笔字,上面写着整整齐齐地四个中国字:“中国加油”。 并不是刻意为之。 联系起第一期她所表现出来的博大情怀,那是极少数歌手所拥有的品质。再来看最新一期她为中国疫情祈福,好似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一种品质,让人丝毫找不出做作的破绽。 这样的人,是有一个纯粹且干净的心灵的。 她就像那银河里的一颗星,熠熠生辉。 她带给我们的这场感动,亦是一场始料不及的惊喜。 这首《向着明天》本就是她的原唱,如今她在没有混响的一小块场地中,表现出了深厚的歌唱功力。 不仅仅是歌曲方面带来的惊喜,还有她的用心。 一万只蜡烛,从场地一直摆到了台阶上,在一边还有四个闪闪亮亮的中国汉字——“一起加油”。 这首歌唱完,正如徐佳莹所说,这首歌带来的感动,是跨越了语言的。 从她一开口,整个心都是满满的震撼。 她在那一片烛光里,似乎是颗自带光芒的星种。 我不太愿意将她比作最耀眼的月亮,不是因为她不够高尚。只是因为,她生来低调,就算是国际歌手,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芸芸众生。 她只是一颗星,万千星海中,一颗普通闪耀的星。 米希亚的低调、温柔,是每个人都应该要学习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如果我们不仅限于追求,同时再有那么一点情怀,这个世界可能就会多一份感动,多一份温暖。 写书这件事是很多人的梦想。写出一本好书,能有自己的读者,这两件事应该是对于一名一名写书者,最重要的。 想到自己,我也在正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努力着。 作为一名“新手”,我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所以理应时时刻刻保持一种谦虚的态度。就连米希亚那么大神的一位老歌手,都能做到始终谦虚、低调,作为“粉丝”,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要因为自己写过几本书,就对别人所构造的“世界”随便指手画脚;不要因为自己文笔好,就看不起他人的“白话”文。 还没有到达终点前,每一位作者都是平等的。 而到达终点之后了,我们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事要去努力。我们应该想想,我们能为国家、为社会贡献什么呢? 社会是由人类组成的,有人类自然有万千职业。 好比作为写手,我们可以在自己的书里向读者传播正能量;作为教师,我们可以教导莘莘学子,成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善良、高尚的人…… 每一份职业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充分发挥它的意义,是我们作为其执行者身份的所要做出的努力。 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像米希亚那样低调且高尚的人。 不为天空独一无二的皎月,只为漫天星河中一颗熠熠生辉的星辰。 无边无际的黑夜,终将被璀璨耀眼的星光,一点一点,照亮…… 【后记】 《辞凤难归》(原名:《山头凤》)是去年六月份动的工。 这是我第一次写网络长篇。 看到米希亚的事迹后,有感而发,想到了作为一名网文圈中的新人,就算已经扑街,我应该要时刻学习。 也不知道多少人会看到这里,这算是一篇写书过半的自身文吧,等到大结局的时候,将会删了。 但愿能有能有更多的人看到这里,不为产生共鸣,只为能涨点击! 真实! 第六十四章 黯然无光 第六十四章黯然无光 卿月带着季清风和凤兮,一路狂奔回了魔界…… 从天际来的,拦下他的那人,凤兮之前见过,是黄袍加身的天帝。 天帝站在云端,身边是沉稳大气的帝后,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乃是无数天兵天将。 没想到区区一个战神,就值得天帝如此大动干戈。 卿月自知打不过,于是炸了个烟,带着季清风和风兮逃走了。 回到魔界,卿月直直奔现大殿,凤兮在他怀里窝着,目光涣散着,不知在看哪里。 一回到魔界,卿月手一挥,就将提着的季清风一把甩了进去,然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那道金光好像打中了他,他一路强忍着,直到到了魔界,这才显现出来。 然而卿月只是擦了擦嘴角,抱着凤兮冷哼道:“来人啊!” 话音刚落,几名黑衣男子就出现在了地上,卿月居高临下看着季清风,说道:“将黑蛟给我带下去!” 众人皆知黑蛟是从喑水域出来的,这要带下去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喑水域。 在回来的途中,季清风早就清醒了过来。本就没剩多少力气的他,再被卿月这么一扔,一口鲜血就喷在了亮丽的大殿中央。 看到那几个人向他逼近,季清风往旁边啐了一口血,讽刺道:“司徒小儿,老头的魔力用的可还顺手?” 卿月本来的实力虽然不差,但要想打败沉衍还是有一定差距。他的母上既然为他抓住了魔界的黑蛟,那他也不用客气,直接取用他的魔力来壮大自己便可。 听到季清风的话,卿月也不以为耻,他们家族不就是这样,靠着别人的力量,一点一点在魔界立足了脚跟吗? 那时候的回忆,他虽然不愿再想起,可是依旧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若不曾经历了那样的事,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 卿月眯了眯眼看着地上的人,说:“季清风,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利用完。” 对于他的威胁,季清风一点都不面露惧色。他好像知道卿月的过往是他心里一根难以拔起的刺,努力的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对卿月说:“卿月啊,你娘不在的那段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 “住嘴!” 卿月好像不愿提及往事,还没等季清风说完,卿月双眼一次就变得猩红。一把将凤兮松开,“唰——”的一声,就到了季清风跟前。 他好像魔怔了似的,低下身来,一手掐着季清风的脖子,一字一字狠厉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提起那件事……” 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季清风却一点都不惧怕,依旧挑衅道:“你的心究竟被谁冰封的?” “别说了……” “你冰封起自己的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说了!” 卿月似乎气到了极点,一头的银发瞬间浮了起来,双眼红的似乎就要滴出血来。好像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彻底爆发…… 看着他的样子,季清风满意地笑了,大殿里,他的声音轻轻回荡着,“我想,这些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进卿月的耳朵里,那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在一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亲手杀了偷腥的父亲,再将那个浑身发抖,身上一丝不挂的女人一点一点凌迟…… 这是他的母亲啊,让还在最无知的年纪色他,亲眼看着这一切…… 自那以后,他就将自己的心冰封了起来,这段回忆,也是他最不愿再揭起来的伤口…… 仿佛让他看到了,他其实本来就是这么黑暗的。 他羡慕凤兮身上的光,所以想完完全全占据着,也不想让她看到那么丑陋不堪的他。 然而这一切,在季清风的口中,全都破碎了…… 死!季清风必须死! 卿月已经不管不顾的,根本意识不到此刻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季清风那里好像源源不断有一股力量汇聚到卿月身上。 感受到这一股力量是,凤兮好像才回过神来,看到奄奄一息的季清风时,想也没想就要冲过去。 然而卿月周身的那股力量太过于强大,而她如今太渺小了! 刚一靠近,就被那强大的力气弹到了墙上。 凤兮被那股冲击力给震到了,顺着墙身就靠坐了下来,猝不及防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她实在是太弱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清风,她却丝毫没有办法。 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了启巫、聂小笙等人,一道清泪顺着脸庞就滑落了下来…… 季清风已经快要被吸干了,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此刻的卿月就想失了魂的疯子,完全看不见周围的情况。 季清风临终前,眼神游移到凤兮那边,见凤兮瞪大了眼看着他,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怎么也没了力气。 最终,他终于扯出了一个毕生最灿烂的笑,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凤丫头,你不要伤心,老头下辈子还做你爷爷…… 凤丫头,我还想吃糖葫芦,下辈子,我们在一起去吃,一定要把钱给人家付钱够了…… 这人间山河我怕是看不完了,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去看遍呀…… …… 这些话,他都没了力气说出口,她笑着笑着,生命似乎一瞬间就走到了尽头…… 他还有好多话没和凤丫头说啊,怎么就再也说不了了呢…… 看着定格在那里的笑容,苍老的脸上全是褶皱,一笑起来,褶子就爬上了眼角。他好像从来没看她笑的这么丑过。 虽然她和老头认识的时间不长,早些甚至还差点被他吃了。可也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就把老头当成了自己的好伙伴,就像启巫、聂小笙那样。 看着看着,凤兮就咧嘴笑了起来,也没有哭,好像毕生的眼泪都流完了一样。 直到季清风断了气,透着杀戮之气的卿月这也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好像当着凤兮的,做了不该做的事。 “哈哈哈……” 一道悲伤的笑声划过空气中的沉寂,卿月收敛了气息,回过身去,看到凤兮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仰头哈哈大笑。 他皱了皱眉,这笑声里的悲伤太浓烈了。 卿月走了过去缓缓蹲下身来,伸手将凤兮抱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他以为她会哭,却意料之外地看到那干涸的眼角。 只是那双眼睛,似乎一下灰暗了下来,好像里面的那道光,突然破灭了一样。 凤兮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任由他拍着她的背。 原来这就是他的手段,她可算是见过了。 “好了好了,不难受了,嗯?” 卿月头放在她的肩上,语气闷闷的,乍一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哄谁。 “启巫。” 眼神木讷的凤兮,动了动嘴唇,只吐出这两个字。 卿月没有听清,只是感觉凤兮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自己也有些激动起来,笑完了眼,道:“你说什么?凤兮,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摸摸,我现在全是都是热的,再没有以前那么凉了!” 一边说着,卿月拉着她的手就要她感受他的肌肤,“凤兮你可是大功臣呢!我恢复了心跳,全是因为……” “启巫是不是也是这样死的?” 凤兮也不管他的话,只是突然觉得聒噪了,冷着脸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说是疑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相信,再问一遍,只是想确认心中所想。 突然被她这么一问,卿月弯着的嘴角也渐渐落了下来,他看了一会她麻木的神情,语气里竟然也有了些无奈。 他说:“……” 第六十五章 如初岁月 第六十五章如初岁月 卿月无奈道:“若我说不是我杀的,你可信?” 这句话说明了什么呢?启巫真的不在了,不管是不是他杀的,但一定和他有关系。若不是他想夺取归兮山,指不定启巫现在还在跟她打打闹闹呢。 凤兮已经眼神空洞,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了一句,“卿月,你没有心。” 一句话,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对于昔日对他处处关照的人,他不知感恩,最终还恩将仇报。 这样的白眼狼,怎么可能有心呢? 卿月愣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感受到胸膛处活生生跳动着的东西,那是为她而生的心啊? 她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心呢? 果然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他低头自嘲了一声,就算是他早就想到她不会信他,可真正看到她果断的摇头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控制地痛了一下。 入侵归兮山那晚,他的的确确没有杀启巫。可是没有杀不代表他放了。 他将那群妖交给凡间的那些侠士,他自知没有颜面面对他们,所以没有去看。 后来就听说那群凡人将他们给杀了,他那时候就知道,总一天凤兮是不再也不会相信他的。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猛然响了起来,门外传来紫灵幽急切的声音。 “卿月,卿月!你在里面吗?” 一想到紫灵幽,卿月的眉角也忍不住突突直跳。 那笔账,他还没和她算呢。 卿月捏了捏胀痛的额头,起身道:“凤兮,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只是,我从未想过害你。今日遭遇的事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也自己冷静一下。” 说完,也不等凤兮回应,卿月就大步向着门口迈去了。 于是说是去冷静一下,倒不如是为了逃避这一切。 正要开门的他,突然又添了一句,“我将洛仙儿召了回来,这几日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她讲。” 自从归兮山被毁,她就一直在那,迟迟不回魔界。 听到“洛仙儿”,凤兮的眼神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恢复了之气毫无生气的样子。 洛仙儿,本就是他们魔界之人啊。 她突然也有些好奇,这样冷血的卿月,当初怎么会救濒危的她。 …… 另一边,紫灵幽美目含泪的跪在阶下,卿月的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支着下颌,心不在焉。 紫灵幽从跟着她一进门,就声泪俱下地一直说着自己的情意。 等她喋喋不休的差不多了,卿月也堪堪回过神来,打着呵欠问了一句,“想好要受什么罚了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紫灵幽瞬间石化在原地。 她以为她的这番情意,他或多或少会有所感动。 然而没想到,他还记着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自己想清楚要受什么罚,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擅自决定了!” 他说她是他最得力的属下,对于属下,自然是不同于心爱之人的。 对于心上人,可百般忍耐、纵容;对于属下,却只想将她磨炼成最好的一把刀。 反应过来的紫灵幽,随即赶紧吓得将脑袋埋了下去,颤抖着声音求道:“魔君,魔君您再考虑一下,我为了您付出了这么,我保证再没有下了,您再想想,再想想……灵幽,灵幽只想陪在您身边……” 最后一句话,倒全是内心话。 可是卿月看不明白,依旧说:“作为一名合格当然下属,做的事犯了规,越了矩,就算私下交情再深,罚也是在所难免的。” 卿月好像累了,不管地上的人再如何求饶,他挥了挥手,懒散道:“这样吧,就罚你去前线当督察,好好监管的同时,反思一下你对我的情感,到底应不应该。” 紫灵幽猛地抬起头,看着缓缓起身要离去的男子,拼命地摇着头。 不!她才不要去那个一点杂草都不生的前线! 操兵练兵都是将军的事,她一个下属,怎么懂得这些! 且不说她去了只会添乱,况且那里到处都是男子,让她一个女人怎么放下颜面! 她不要去! 可是卿月哪管这么多,直接无视了她的反抗,直直离开。 闲了下来的卿月直接去了凤兮的房间。 他刚要推门而入,就看到两边低头恭敬地站着的婢女。 卿月小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回魔君,”其中一个婢女微微欠身,道,“君后今日回来已经睡下了。” “睡了?” 这才刚到饭点,怎么就睡下了。 “君后说今日有些乏了,回来就让奴婢们不要进去打扰。” 卿月眨了眨眼,吩咐她俩,“去,将今日的晚宴端上来。” “是。” 两个小婢女应了正要离开,卿月又急急忙忙叫住她俩,“切记,动作一定要小,一定要小!” “是。”小婢女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准备食膳了。 卿月看到四下没人了,这才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悄悄进了去。 反手将门小心掩上的同时,卿月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这怎么进自己家门,还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不远处,床上的那人安静地躺着,双手搭在被褥外面,左手放于右手背上,平静地睡着。 卿月好久没觉得时光这么清闲了。 小心的走了过去,轻轻地坐在床头,低头温柔地看着那人安静地睡颜。 她呼吸均匀,面上平静,想来她也好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了。 卿月无奈道:“若我说不是我杀的,你可信?” 这句话说明了什么呢?启巫真的不在了,不管是不是他杀的,但一定和他有关系。若不是他想夺取归兮山,指不定启巫现在还在跟她打打闹闹呢。 凤兮已经眼神空洞,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了一句,“卿月,你没有心。” 一句话,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对于昔日对他处处关照的人,他不知感恩,最终还恩将仇报。 这样的白眼狼,怎么可能有心呢? 卿月愣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感受到胸膛处活生生跳动着的东西,那是为她而生的心啊? 她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心呢? 果然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他低头自嘲了一声,就算是他早就想到她不会信他,可真正看到她果断的摇头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控制地痛了一下。 入侵归兮山那晚,他的的确确没有杀启巫。可是没有杀不代表他放了。 他将那群妖交给凡间的那些侠士,他自知没有颜面面对他们,所以没有去看。 后来就听说那群凡人将他们给杀了,他那时候就知道,总一天凤兮是不再也不会相信他的。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猛然响了起来,门外传来紫灵幽急切的声音。 “卿月,卿月!你在里面吗?” 一想到紫灵幽,卿月的眉角也忍不住突突直跳。 那笔账,他还没和她算呢。 卿月捏了捏胀痛的额头,起身道:“凤兮,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只是,我从未想过害你。今日遭遇的事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也自己冷静一下。” 说完,也不等凤兮回应,卿月就大步向着门口迈去了。 于是说是去冷静一下,倒不如是为了逃避这一切。 正要开门的他,突然又添了一句,“我将洛仙儿召了回来,这几日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她讲。” 自从归兮山被毁,她就一直在那,迟迟不回魔界。 听到“洛仙儿”,凤兮的眼神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恢复了之气毫无生气的样子。 洛仙儿,本就是他们魔界之人啊。 第六十六章 卿月从前(上) 第六十六章卿月从前(上) “凤兮,凤兮,我带你去好吃的吧!魔界好多好吃的~” “凤兮,凤兮,我们去外面踢蹴鞠吧,今天天气很不错诶!” “凤兮,凤兮……” 洛仙儿最后还是没了办法,垂头丧气缓缓地扇动着翅膀,飞到凤兮的肩头坐着。 自那日卿月将她从归兮山召回来,她就来来回回想了面对凤兮的好几个情形,可独独这副模样,是她始料未及的。 凤兮安静地坐在床沿边上,洛仙儿抬起小脑袋瞅了她一样,这几天无论她怎样说话,凤兮都从未开过口。 她也没有像话说的那样,一伤心欲绝就茶不思,饭不想。凤兮反倒一日三餐准时吃,到点儿了也按时睡觉。 可这样的她,似乎和以前一样,洛仙儿却又明显感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今的她好像太过于安静了,那双瞳孔里日复一日的黯淡无光,好像之前里面的小亮光,在某个瞬间碎成了星星点点,不复从前。 她坐在那里,就像一堆悲伤堆在了一起。 洛仙儿虽跟她相处不久,却完完全全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她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不是不知道卿月的计划,只不过以前他讲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刻,她就自己归于魔界之人了。 然而心疼凤兮的同时,洛仙也想到了卿月的以前。可能就是那段时间的经历,让卿月变成了如今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不过最近他的心好像又重新跳动了,这全是因为现在坐在床边的这只妖。 世态也真是可笑,让他心跳动的,居然是与他天生为敌的一只妖。 洛仙儿想到这里,不可否置的笑了笑,无意中就叹息了一句,“卿月那个人啊,也很可怜的。”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凤兮,那空洞的眼神居然闪了闪。洛仙儿也只是随意一瞟,就看到那一闪而逝的光。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想了想,或许凤兮会愿意听那个人的过往吧。 虽然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但这毕竟也是让凤兮恢复的一个好的开始。 洛仙儿清咳了两声,瞬间起了范儿了。 那时候,卿月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子。 小时候的他就是一头令人惊讶的银发,除此之外,他的五官长得特别精致,虽然还未长开,但从小就可看出这个娃娃将来一定会有绝世的容貌。 那时候他还不是魔君的儿子,只是魔界一家大户人家的少爷。因着这个身份,就算是他面相不于常人,也没人敢歧视他。 他有很多玩的好的伙伴,但他们跟他玩并不是看中他的身份,而是那时候的小团子卿月,着实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孩子。 她本来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来到了魔界,她也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听的多了,她也大概了解的他的过往。 本来还是个快乐天真的孩子,有母亲宠,有父亲爱。然后美好的东西总不会太久,变故就发生在他三百岁的那一年(相当于现在7岁,我写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咋算的了)。 小卿月还在大院里和好伙伴玩的正开心的时候,他的母亲,美目含泪就走了进来。几个小孩都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母亲是魔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平时见她从来都是温和的笑着着,几个小孩从未见过哭成这样的她。 尤其是卿月,他从来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还在发愣的时候,他的母亲就直接往他这边过来了。一把抓起他的小手,又大步往外走去,也不管小卿月跟不跟得上。 小卿月被他母亲拉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她后面。因为跟不上大人的步子,小卿月就感觉加快了脚步,他的母亲第一次哭的这么伤心,他不能在这点小事上再让她伤心了。 那时候,矮矮小小的卿月,懂事的让人心疼。 “娘,娘,你怎么了?”小卿月快步跟着,光洁的小额头都冒出了密密的细汉,然而他最关心的还是母亲的心情。 然而美人娘亲并没有回答她,听到他稚嫩的声音,只是哭的更厉害了,丝毫没注意到手上加重了力道。 卿月皱着小眉头看了一眼被捏红的手腕,再抬头看看美人娘。咬紧了牙关,硬是忍住了疼痛一声不吭,甩圆了脚步跟着母亲。 美人娘哭着哭着就带着小卿月来到了一件紧锁的房门前,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卿月的手捏疼了。 到底是亲生的,美人娘赶紧松开手,蹲了下来,双手拉着她的小手,心疼道:“卿月宝贝儿,疼不疼?娘亲给你吹吹。” 小卿月好像早就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做个男子汉。 摇了摇小脑袋,笑着对娘亲说:“娘亲,我不疼的。” 说着,另一只小手还摸着娘亲的脑袋,他经常这么抚摸他的小猫,每次小猫被他这么一摸,瞬间就不再炸毛了。 他总觉得,他的美人娘,有时候跟那只猫还挺像的。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作,对于凤兮,他也喜欢这样揉她的脑袋,一摸不到,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果然,在他的顺抚之下,他的美人娘也止住了流泪。然后双手扶着他的小肩膀,怔怔看着他,“卿月宝贝,娘亲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待会儿娘把门打开的时候,你就站在一边看着,不要说话,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美人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卿月居然感受到了浓烈的悲伤。 他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只要是娘亲交代的任务,他绝对会完成的很好! “能不能答应娘亲,嗯?”美人娘眼光来回看着小卿月脸上的疑惑,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逼问道。 听到母亲的追问,小卿月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只要是母亲交代的任务,那一定就是神圣的。 美人娘看到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可能是遗传),垮了一声,“好孩子。” 说完,她就从袖子里掏出了已知金色的钥匙,正要开门时,小卿月却突然有些害怕,糯糯地问了一声,“娘,里面……里面关着的是什么啊?” 知儿莫若母,美人娘听出了小孩子的恐惧,回头柔声安慰道:“别怕,里面不是吃小孩的大老虎哦。” 小卿月站在她身后,咽了咽口水,看着美人娘将那锁,一点一点打了开来…… 陶木门渐渐被打开,卿月瞪大了眼看见里面,竟然是! “你猜,那里面是什么?”说到这里,洛仙儿感到一阵口渴,从床头展翅飞到了有茶水壶的案桌上。 凤兮好像也听得入了神,洛仙儿的小身子一边装门茶水的茶杯里,大口大口喝着水,一边偷偷往凤兮那边瞟。 她看到凤兮好像动了动嘴唇,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 洛仙儿撇了撇嘴,又飞回她的肩头,继续诱惑着她,“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凤兮默不作声。 洛仙儿还想继续挣扎,看她不出声,扯了扯她的嘴角,撒娇着:“凤兮凤兮,你就说句话嘛,就一句。” 凤兮看都不看她。 被冷落的洛仙儿,一下也来了气,小手叉着腰,怒道:“你这个臭大鸟,笨鸟妖,怎么现在就跟个木头似的,不会讲话啦!” 她后出这句,也迟迟没人回答她。 房屋里好像静默了几秒,洛仙儿一拍脑袋,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讲错了话,赶紧又开口求饶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六十七章 卿月从前(下) 第六十七章卿月从前(下) 洛仙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身在魔界,归兮山被毁于一旦,她提“妖”做什么,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太不会看形势了! 然而不论她解释了多少遍,凤兮还是眼睛都不斜一下。 最后洛仙儿又无奈了,也不打算扇动翅膀了,一屁股坐在床头边,接着讲起了卿月的过往。 …… 随着门锁慢慢脱落,卿月看清了屋里的东西。 直对门的是他的父亲,他身上还是夜衣,衣冠不整地被绑着手脚,嘴还被封住了,见到来人,他只能睁大了眼“咿咿呀呀”的哼着,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两边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扇了巴掌。 小卿月愣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进是退。 这时候,美人娘也刚好回过头来叫他,“卿月宝贝,快进来呀!” 小卿月张大了嘴,他觉得这一切不是他温柔可亲的娘亲做的,他的娘亲应该是带他来救父亲的! 美人娘看他一动不动,好像也等的有些急了,催促道:“快呀!你答应过娘的!” 小卿月被这么一催促,好像有些回过神来了,看着父亲恐慌的眼神,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父亲一定是被关怕了,他们这就带他出去! 大脑一片空白的小卿月,似乎也忘了,为何他最最亲近的美人娘,会有这间房的钥匙。 来不及思考这些,卿月就赶紧一边回着,“好,好,我们这就去救爹爹!”一边呆呆地看着房内的一切,跟了上去。 美人娘牵着他的小手走了进去,将他牵到了一边的角落。 “在这边看着好不好?” 那一刻小卿月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硬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美人娘满意地笑着起身离开,小卿月这才看到对面那张床上,还蜷缩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人。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个女人,是经常跟在父亲身边的婢女。他每次被父亲抱着,还会甜甜地唤她一声,“姐姐。” 可如今看这样子,像是她和父亲,两个人之间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 被绑着的父亲,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的美人,吓得直摇头。 就是这个女人,将他绑在这里好几天了!偶尔给口饭吃,还隔三差五地来打他一顿! 他虽然知道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对他有意思,可他对卿月母亲的衷心,天地可鉴! 美人娘看到眼神里不住流露出求饶的男人,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今天不是来打你的。” 说着,就将堵住他嘴的东西抽了出来。 终于得到解脱的男人大声叫了出来,“琉月,琉月!别这样,别这样……” 他好像要把魔怔的美人叫醒似的。 卿月的母亲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公孙琉月,卿月的父亲是司徒家的最小的孩子,叫司徒本卿。 两人本是才子佳人的戏码,从成亲到现在,一直都是恩恩爱爱,没有吵,没有闹过。 后面有了卿月,夫妻俩成天脸上都藏不住那满满的笑意,两人研究孩子的名字就研究了好些时日。最后终于一拍即合,无论男孩女孩,都叫“司徒卿月”。 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吧,小小的卿月看起来就和女子一样柔美,只不后来长大了,也就没人说他是女子了。 此时的美人娘却一点都不念昔日的情分,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尖上还冒着寒光。 美人娘恶狠狠地说:“本卿,你休要怪我不念你我夫妻情分,当初我就说过,只要我发现你有了别的女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几乎近于变态了,继续说着:“我如今自私了,本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去死的,那就你去!你去死吧!” 司徒本卿似乎不太愿意看到最爱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坚决道:“琉月!我最爱的只是你!也只有你!” 听人家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毕生所爱。 想来,司徒本卿这一生的深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罢。 然而公孙琉月倒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下就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说你爱我,可事实是,你最后还有有了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琉月,你要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信你!我都亲眼看见了还会有假?”美人娘貌似已经完全魔怔,不管不顾地说着。 在她逼近的那一刻,司徒本卿看了一眼怔怔站在一边的小卿月,大声喊道:“孩子!” 这句话好像起了作用,公孙琉月愣了一下,好像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司徒本卿趁着机会赶紧说着:“孩子他是无辜的。” “孩子?”美人娘眼神茫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狠戾之色,冷声道:“孩子?!我今天带他过来,就是要让他看清楚,背叛的下场!” !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道寒光也随之没入血肉里。 世间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卿月想要出声制止她,可是他的美人娘说,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到底最后他有没有出声,他也记不清了,反正最后看到满脸是血的美人娘,回头冲他甜甜一笑。 在她的手边,是死不瞑目张大了眼睛的父亲。 公孙琉月从冰冷滴滴尸体里拔出那把滴着红色液体的刀,一步一步又向床边走去。 床上那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在角落里缱绻着身子,好像已经疯了,木然地看着地上浑身失血一动不动的人,颤抖着身子,一声不吭。 直到那把带血的刀透过她的胸口,她也只是睁着眼,看着上方。 小卿月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看着床上那人顺着墙壁缓缓倒下去,那个“恶魔”般的女人转身就朝他走来,他心里害怕极了,想要跑出去,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娘亲? 小卿月想问,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公孙琉月走到小孩子的面前,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粲然一笑,“哐当”一声,她将手中的刀子扔在了一边,然后蹲下身来,沾满血的手捧着卿月的小脸。 “好孩子,你真是娘亲的好孩子。放心,娘亲不会杀你的。” 小卿月早就吓得发抖了,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脸他就感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好看的睫毛上,也沾了几滴血珠。 他的美人娘,好像比那地狱的修罗,都还要令人心生恐惧。 “卿月宝贝,你怕吗?你怕娘亲吗?” 小卿月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清楚的知道,如果此时说害怕,那面前的人,说不定也会当场让他毙命。 于是强按捺下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看着小卿月说不怕她,公孙琉月开心的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轻声道:“好孩子,娘亲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说:“好孩子,娘亲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卿月鼻翕之前全被血腥味萦绕着,然而他听着他美人娘地话,心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美人娘说:“小卿月呀,是不是好些天没见着你最喜欢的小猫咪了呀?告诉你哦,娘亲刚才就将它,变成了你爹那样哦。” 卿月呼吸急促着,想要一把推开面前变态的人,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依旧被公孙琉月禁锢着。 她继续说:“它现在变得很乖了哦,去吧,去看看。” 说完,手上一松,卿月一刻不停地就跑了回去…… 他的家,他的小猫。 第六十八章 直面心魔 第六十八章直面心魔 洛仙儿好像又说口渴了,再一次钻进盛满茶水的茶杯里,大口大口喝了个痛快后,舒服地靠在茶杯胖,拍了拍圆鼓鼓的小肚子,正要继续讲下去…… “我赶紧跑了回去,院子里的其他孩子都不知道去哪了,我看到那只黑白相间的那只猫,安静地躺在院子中央,那是我哭的最狠的一次。” 卿月推开大门,站在门口逆着光,洛仙儿看不清他的表情。 卿月其实早就在门外了,一直听着别人口中他的过往,心情从愤怒渐渐冷静了下来,转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听着听着,那小小清脆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等了半天再次响起时,他明白讲到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这件事必须要由他亲自告诉凤兮! 身体的反应快于他大脑的运转,还没想清楚前因后果,就推门进去了,还直接说出了后来发生的事。 说完这番话后,他自己也有些惊讶。整个魔界的人都知道这乃是他的禁忌,就连他自己都不能提起。 若是稍微一想起,他绝对会再次变回那日杀季清风嗜血如狂的模样。 洛仙儿看到来人是他,一脸惊恐地结巴着出声:“卿……卿月?” 卿月那一抹笑像是春日的一抹暖阳,安慰道:“是我,后面的事,我来讲吧。” 洛仙儿是知道他一听到这个就会暴走的,然而现在如沐春风,她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也许是由于这次面对的是他心里最在乎的人,所以他居然奇迹般地没有暴走。 意识到这一点的卿月,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床沿边坐直了的凤兮。 看到她依旧麻木的表情,卿月有些失望地笑了笑。但还是想要将之后的事自己说完,不仅是想让凤兮了解自己,更想让自己能放心这个始终缠绕着他的心魔。 卿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凤兮就像是一个空有那副驱壳,早就丢了魂的人。 直到卿月走到她面前,然后蹲下来,将头埋在她的膝盖上。他头歪在一侧,眼波里是一片似水柔情。 “凤兮,你不能离开我。你就像我的那只猫一样,它不在了,我很难过;你不在了,我更会难过。” 听到卿月的话,凤兮麻木地脸上才有了一丝动容。然而也仅限于一丝,卿月还没看到,很快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一边看到这副情景的洛仙儿,赶紧扑闪着小翅膀飞了出去。 卿月眯了会眼,享受了片刻的闲暇,这才又继续讲之后的故事。 …… 小卿月一路着急地跑回了庭院,那只黑白花纹的小猫仰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孩子好像一下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过来的路上,眼泪流了满脸。 看到猫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哭泣。许是因为哭的有些久,他一把推开门,站在门外一声声抽泣着,不愿进去又不敢进去。 公孙琉月不知什么站在了他的身后,她的眼睛也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 “小卿月,进去呀,进去看看。” 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带有一种吸引。 公孙琉月才说完,小卿月就愣愣地迈了进去,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 还有几步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唤了一声,“小艾?” 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人回答他,安静地有些让人害怕。 小卿月没有听到熟悉的回应,有些着急起来,声音里有些颤抖,小步伐也加快了一下。 几步的距离,他走了好久。终于来到它的身边,小卿月低头看着地上的小东西,看着看着,眼泪“吧嗒”就掉了出来,猫的身上瞬间湿了一大片。 孩子蹲下身来,将小猫冰冷的身体小心地捧在手心。 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抑制不住地往外流。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哭着说:“小艾,你是睡着了吧?你肯定是睡着了,你感觉醒来,我们做游戏……” 然而小猫白色腹部上那道深刻的口子,却是红的那么醒目。 最后小卿月终于妥协,将小猫放在心口处,一遍遍叫着,“小艾,小艾,你不要吓我……” 等到卿月哭的泣不成声,一抽一抽的时候,公孙琉月这才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想要将卿月抱在怀里。 “不要碰我!” 在公孙琉月指尖刚碰到小卿月的衣襟时,小家伙一个激灵,立即抱着小猫站起来跳出了几步之外,离眼前那个虚伪的女人尽量保持距离。 哪知公孙琉月也眼疾手快,在他跳出去的那一瞬间,急急施了个法拦住了他的退路。 她看了一眼突然落了空的手,不在意地低头一笑,然后施施然起身,冲怒目圆睁的孩子嫣然一笑,道:“乖宝贝,你跑什么?娘亲很吓人吗?” (作者内心os:你不吓人,你是变态!) 睁圆了眼的小卿月,依旧扭动着身子,想解脱禁锢。 小孩子的力气自然比不过大人,公孙琉月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小卿月看着越来越近的女人,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公孙琉月看着有些后怕的小孩,突然就笑了。脸上还带着血,看起来就像地狱忘川河畔那妖艳的彼岸花。 “孩子,别怕,娘亲不会害你的。” 她此时说话的声音柔柔的,似乎跟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判若两人。 小卿月不回话,抱着小艾瞪着她逐渐靠近。 许是母子相通的原因,卿月看着公孙琉月,居然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无可奈何。 公孙琉月蹲在小卿月的面前,与他平视。 突然就笑了一下,紧接着眼泪就溢出眼眶,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卿月有些错愕,到底陪伴了自己三百年的娘亲,说不心疼,怕是假的。 他也不再挣扎,任由公孙琉月伸手摩挲着他的小脸。 她说:“……” 说到这里,安静地坐在凤兮身边地卿月顿了一下,想了想,似乎在思考后面的事要怎么讲,然后开口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我的手为什么那么凉么?从她对我说完那番话的时候起,我就觉得心啊,生来可能就是累赘,感受到关心、温暖,固然是好的;可是也能感受到绝望、肮脏啊。” 自从回到魔界,卿月的话好像越来越多了。 听完卿月的话,凤兮不出意料依旧是不动声色,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 卿月也不在意,低头笑着将凤兮放在腿上的柔夷拿到自己手里,一下一下地把玩着。 也不管凤兮会不会答应,卿月说:“你好好休息几日,过些天带你去看凤尾鱼。” 说到这里,卿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一下,继续道:“那些鱼小小的,不怕胜生人,却也傲娇的很。你看去看它们,不带点鱼食,它们就当没看见你似的;但是呢,你若撒点好吃的给它们,它们就会摇着那大尾巴朝你游来。” “就跟你似的。” 卿月说最后这句话时,抬头看着发凤兮,整个眸子里明亮得像是装了漫天星河。 然而随着整个大殿的异常安静,那星河也渐渐暗了下来。 现在的凤兮,就跟一抹空气似的,若不是刻意去看她,好像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卿月低头笑了笑,将她的手原原本本放了回去,起身道:“凤梧池,我再讲后面的事情。” 不是询问,也不是征求,就是一句霸道的命令。 说完,他就大步离去。 旁人只道他蛮横霸道,却不知道他背对着凤兮,脸上是说不尽的苦涩。 语气是对凤兮的命令,倒不如是不敢面对她的拒绝,给自己的一种慰藉。 他如今能直面心中的恐惧,兜兜转转,却逃不过她的魔障。 第六十九章 闲暇岁月 第六十五章闲暇岁月 卿月无奈道:“若我说不是我杀的,你可信?” 这句话说明了什么呢?启巫真的不在了,不管是不是他杀的,但一定和他有关系。若不是他想夺取归兮山,指不定启巫现在还在跟她打打闹闹呢。 凤兮已经眼神空洞,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了一句,“卿月,你没有心。” 一句话,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对于昔日对他处处关照的人,他不知感恩,最终还恩将仇报。 这样的白眼狼,怎么可能有心呢? 卿月愣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感受到胸膛处活生生跳动着的东西,那是为她而生的心啊? 她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心呢? 果然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他低头自嘲了一声,就算是他早就想到她不会信他,可真正看到她果断的摇头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控制地痛了一下。 入侵归兮山那晚,他的的确确没有杀启巫。可是没有杀不代表他放了。 他将那群妖交给凡间的那些侠士,他自知没有颜面面对他们,所以没有去看。 后来就听说那群凡人将他们给杀了,他那时候就知道,总一天凤兮是不再也不会相信他的。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猛然响了起来,门外传来紫灵幽急切的声音。 “卿月,卿月!你在里面吗?” 一想到紫灵幽,卿月的眉角也忍不住突突直跳。 那笔账,他还没和她算呢。 卿月捏了捏胀痛的额头,起身道:“凤兮,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只是,我从未想过害你。今日遭遇的事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也自己冷静一下。” 说完,也不等凤兮回应,卿月就大步向着门口迈去了。 于是说是去冷静一下,倒不如是为了逃避这一切。 正要开门的他,突然又添了一句,“我将洛仙儿召了回来,这几日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她讲。” 自从归兮山被毁,她就一直在那,迟迟不回魔界。 听到“洛仙儿”,凤兮的眼神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恢复了之气毫无生气的样子。 洛仙儿,本就是他们魔界之人啊。 她突然也有些好奇,这样冷血的卿月,当初怎么会救濒危的她。 …… 另一边,紫灵幽美目含泪的跪在阶下,卿月的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支着下颌,心不在焉。 紫灵幽从跟着她一进门,就声泪俱下地一直说着自己的情意。 等她喋喋不休的差不多了,卿月也堪堪回过神来,打着呵欠问了一句,“想好要受什么罚了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紫灵幽瞬间石化在原地。 她以为她的这番情意,他或多或少会有所感动。 然而没想到,他还记着那天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自己想清楚要受什么罚,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擅自决定了!” 他说她是他最得力的属下,对于属下,自然是不同于心爱之人的。 对于心上人,可百般忍耐、纵容;对于属下,却只想将她磨炼成最好的一把刀。 反应过来的紫灵幽,随即赶紧吓得将脑袋埋了下去,颤抖着声音求道:“魔君,魔君您再考虑一下,我为了您付出了这么,我保证再没有下了,您再想想,再想想……灵幽,灵幽只想陪在您身边……” 最后一句话,倒全是内心话。 可是卿月看不明白,依旧说:“作为一名合格当然下属,做的事犯了规,越了矩,就算私下交情再深,罚也是在所难免的。” 卿月好像累了,不管地上的人再如何求饶,他挥了挥手,懒散道:“这样吧,就罚你去前线当督察,好好监管的同时,反思一下你对我的情感,到底应不应该。” 紫灵幽猛地抬起头,看着缓缓起身要离去的男子,拼命地摇着头。 不!她才不要去那个一点杂草都不生的前线! 操兵练兵都是将军的事,她一个下属,怎么懂得这些! 且不说她去了只会添乱,况且那里到处都是男子,让她一个女人怎么放下颜面! 她不要去! 可是卿月哪管这么多,直接无视了她的反抗,直直离开。 闲了下来的卿月直接去了凤兮的房间。 他刚要推门而入,就看到两边低头恭敬地站着的婢女。 卿月小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回魔君,”其中一个婢女微微欠身,道,“君后今日回来已经睡下了。” “睡了?” 这才刚到饭点,怎么就睡下了。 “君后说今日有些乏了,回来就让奴婢们不要进去打扰。” 卿月眨了眨眼,吩咐她俩,“去,将今日的晚宴端上来。” “是。” 两个小婢女应了正要离开,卿月又急急忙忙叫住她俩,“切记,动作一定要小,一定要小!” “是。”小婢女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准备食膳了。 卿月看到四下没人了,这才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悄悄进了去。 反手将门小心掩上的同时,卿月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这怎么进自己家门,还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不远处,床上的那人安静地躺着,双手搭在被褥外面,左手放于右手背上,平静地睡着。 卿月好久没觉得时光这么清闲了。 小心的走了过去,轻轻地坐在床头,低头温柔地看着那人安静地睡颜。 她呼吸均匀,面上平静,想来她也好久没有这样安稳的睡过了。 卿月无奈道:“若我说不是我杀的,你可信?” 这句话说明了什么呢?启巫真的不在了,不管是不是他杀的,但一定和他有关系。若不是他想夺取归兮山,指不定启巫现在还在跟她打打闹闹呢。 凤兮已经眼神空洞,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了一句,“卿月,你没有心。” 一句话,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对于昔日对他处处关照的人,他不知感恩,最终还恩将仇报。 这样的白眼狼,怎么可能有心呢? 卿月愣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感受到胸膛处活生生跳动着的东西,那是为她而生的心啊? 她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心呢? 果然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他低头自嘲了一声,就算是他早就想到她不会信他,可真正看到她果断的摇头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控制地痛了一下。 入侵归兮山那晚,他的的确确没有杀启巫。可是没有杀不代表他放了。 他将那群妖交给凡间的那些侠士,他自知没有颜面面对他们,所以没有去看。 后来就听说那群凡人将他们给杀了,他那时候就知道,总一天凤兮是不再也不会相信他的。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猛然响了起来,门外传来紫灵幽急切的声音。 “卿月,卿月!你在里面吗?” 一想到紫灵幽,卿月的眉角也忍不住突突直跳。 那笔账,他还没和她算呢。 卿月捏了捏胀痛的额头,起身道:“凤兮,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只是,我从未想过害你。今日遭遇的事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也自己冷静一下。” 说完,也不等凤兮回应,卿月就大步向着门口迈去了。 于是说是去冷静一下,倒不如是为了逃避这一切。 正要开门的他,突然又添了一句,“我将洛仙儿召了回来,这几日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她讲。” 自从归兮山被毁,她就一直在那,迟迟不回魔界。 听到“洛仙儿”,凤兮的眼神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恢复了之气毫无生气的样子。 洛仙儿,本就是他们魔界之人啊。 第七十章 卿月从前(上) 第六十六章卿月从前(上) “凤兮,凤兮,我带你去好吃的吧!魔界好多好吃的~” “凤兮,凤兮,我们去外面踢蹴鞠吧,今天天气很不错诶!” “凤兮,凤兮……” 洛仙儿最后还是没了办法,垂头丧气缓缓地扇动着翅膀,飞到凤兮的肩头坐着。 自那日卿月将她从归兮山召回来,她就来来回回想了面对凤兮的好几个情形,可独独这副模样,是她始料未及的。 凤兮安静地坐在床沿边上,洛仙儿抬起小脑袋瞅了她一样,这几天无论她怎样说话,凤兮都从未开过口。 她也没有像话说的那样,一伤心欲绝就茶不思,饭不想。凤兮反倒一日三餐准时吃,到点儿了也按时睡觉。 可这样的她,似乎和以前一样,洛仙儿却又明显感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今的她好像太过于安静了,那双瞳孔里日复一日的黯淡无光,好像之前里面的小亮光,在某个瞬间碎成了星星点点,不复从前。 她坐在那里,就像一堆悲伤堆在了一起。 洛仙儿虽跟她相处不久,却完完全全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她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不是不知道卿月的计划,只不过以前他讲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刻,她就自己归于魔界之人了。 然而心疼凤兮的同时,洛仙也想到了卿月的以前。可能就是那段时间的经历,让卿月变成了如今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不过最近他的心好像又重新跳动了,这全是因为现在坐在床边的这只妖。 世态也真是可笑,让他心跳动的,居然是与他天生为敌的一只妖。 洛仙儿想到这里,不可否置的笑了笑,无意中就叹息了一句,“卿月那个人啊,也很可怜的。”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凤兮,那空洞的眼神居然闪了闪。洛仙儿也只是随意一瞟,就看到那一闪而逝的光。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想了想,或许凤兮会愿意听那个人的过往吧。 虽然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但这毕竟也是让凤兮恢复的一个好的开始。 洛仙儿清咳了两声,瞬间起了范儿了。 那时候,卿月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子。 小时候的他就是一头令人惊讶的银发,除此之外,他的五官长得特别精致,虽然还未长开,但从小就可看出这个娃娃将来一定会有绝世的容貌。 那时候他还不是魔君的儿子,只是魔界一家大户人家的少爷。因着这个身份,就算是他面相不于常人,也没人敢歧视他。 他有很多玩的好的伙伴,但他们跟他玩并不是看中他的身份,而是那时候的小团子卿月,着实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孩子。 她本来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来到了魔界,她也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听的多了,她也大概了解的他的过往。 本来还是个快乐天真的孩子,有母亲宠,有父亲爱。然后美好的东西总不会太久,变故就发生在他三百岁的那一年(相当于现在7岁,我写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咋算的了)。 小卿月还在大院里和好伙伴玩的正开心的时候,他的母亲,美目含泪就走了进来。几个小孩都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母亲是魔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平时见她从来都是温和的笑着着,几个小孩从未见过哭成这样的她。 尤其是卿月,他从来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还在发愣的时候,他的母亲就直接往他这边过来了。一把抓起他的小手,又大步往外走去,也不管小卿月跟不跟得上。 小卿月被他母亲拉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她后面。因为跟不上大人的步子,小卿月就感觉加快了脚步,他的母亲第一次哭的这么伤心,他不能在这点小事上再让她伤心了。 那时候,矮矮小小的卿月,懂事的让人心疼。 “娘,娘,你怎么了?”小卿月快步跟着,光洁的小额头都冒出了密密的细汉,然而他最关心的还是母亲的心情。 然而美人娘亲并没有回答她,听到他稚嫩的声音,只是哭的更厉害了,丝毫没注意到手上加重了力道。 卿月皱着小眉头看了一眼被捏红的手腕,再抬头看看美人娘。咬紧了牙关,硬是忍住了疼痛一声不吭,甩圆了脚步跟着母亲。 美人娘哭着哭着就带着小卿月来到了一件紧锁的房门前,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卿月的手捏疼了。 到底是亲生的,美人娘赶紧松开手,蹲了下来,双手拉着她的小手,心疼道:“卿月宝贝儿,疼不疼?娘亲给你吹吹。” 小卿月好像早就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做个男子汉。 摇了摇小脑袋,笑着对娘亲说:“娘亲,我不疼的。” 说着,另一只小手还摸着娘亲的脑袋,他经常这么抚摸他的小猫,每次小猫被他这么一摸,瞬间就不再炸毛了。 他总觉得,他的美人娘,有时候跟那只猫还挺像的。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作,对于凤兮,他也喜欢这样揉她的脑袋,一摸不到,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果然,在他的顺抚之下,他的美人娘也止住了流泪。然后双手扶着他的小肩膀,怔怔看着他,“卿月宝贝,娘亲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待会儿娘把门打开的时候,你就站在一边看着,不要说话,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美人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卿月居然感受到了浓烈的悲伤。 他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只要是娘亲交代的任务,他绝对会完成的很好! “能不能答应娘亲,嗯?”美人娘眼光来回看着小卿月脸上的疑惑,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逼问道。 听到母亲的追问,小卿月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只要是母亲交代的任务,那一定就是神圣的。 美人娘看到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可能是遗传),垮了一声,“好孩子。” 说完,她就从袖子里掏出了已知金色的钥匙,正要开门时,小卿月却突然有些害怕,糯糯地问了一声,“娘,里面……里面关着的是什么啊?” 知儿莫若母,美人娘听出了小孩子的恐惧,回头柔声安慰道:“别怕,里面不是吃小孩的大老虎哦。” 小卿月站在她身后,咽了咽口水,看着美人娘将那锁,一点一点打了开来…… 陶木门渐渐被打开,卿月瞪大了眼看见里面,竟然是! “你猜,那里面是什么?”说到这里,洛仙儿感到一阵口渴,从床头展翅飞到了有茶水壶的案桌上。 凤兮好像也听得入了神,洛仙儿的小身子一边装门茶水的茶杯里,大口大口喝着水,一边偷偷往凤兮那边瞟。 她看到凤兮好像动了动嘴唇,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 洛仙儿撇了撇嘴,又飞回她的肩头,继续诱惑着她,“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凤兮默不作声。 洛仙儿还想继续挣扎,看她不出声,扯了扯她的嘴角,撒娇着:“凤兮凤兮,你就说句话嘛,就一句。” 凤兮看都不看她。 被冷落的洛仙儿,一下也来了气,小手叉着腰,怒道:“你这个臭大鸟,笨鸟妖,怎么现在就跟个木头似的,不会讲话啦!” 她后出这句,也迟迟没人回答她。 房屋里好像静默了几秒,洛仙儿一拍脑袋,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讲错了话,赶紧又开口求饶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七十一章 卿月从前(下) 第六十七章卿月从前(下) 洛仙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身在魔界,归兮山被毁于一旦,她提“妖”做什么,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太不会看形势了! 然而不论她解释了多少遍,凤兮还是眼睛都不斜一下。 最后洛仙儿又无奈了,也不打算扇动翅膀了,一屁股坐在床头边,接着讲起了卿月的过往。 …… 随着门锁慢慢脱落,卿月看清了屋里的东西。 直对门的是他的父亲,他身上还是夜衣,衣冠不整地被绑着手脚,嘴还被封住了,见到来人,他只能睁大了眼“咿咿呀呀”的哼着,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两边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扇了巴掌。 小卿月愣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进是退。 这时候,美人娘也刚好回过头来叫他,“卿月宝贝,快进来呀!” 小卿月张大了嘴,他觉得这一切不是他温柔可亲的娘亲做的,他的娘亲应该是带他来救父亲的! 美人娘看他一动不动,好像也等的有些急了,催促道:“快呀!你答应过娘的!” 小卿月被这么一催促,好像有些回过神来了,看着父亲恐慌的眼神,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父亲一定是被关怕了,他们这就带他出去! 大脑一片空白的小卿月,似乎也忘了,为何他最最亲近的美人娘,会有这间房的钥匙。 来不及思考这些,卿月就赶紧一边回着,“好,好,我们这就去救爹爹!”一边呆呆地看着房内的一切,跟了上去。 美人娘牵着他的小手走了进去,将他牵到了一边的角落。 “在这边看着好不好?” 那一刻小卿月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硬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美人娘满意地笑着起身离开,小卿月这才看到对面那张床上,还蜷缩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人。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个女人,是经常跟在父亲身边的婢女。他每次被父亲抱着,还会甜甜地唤她一声,“姐姐。” 可如今看这样子,像是她和父亲,两个人之间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 被绑着的父亲,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的美人,吓得直摇头。 就是这个女人,将他绑在这里好几天了!偶尔给口饭吃,还隔三差五地来打他一顿! 他虽然知道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对他有意思,可他对卿月母亲的衷心,天地可鉴! 美人娘看到眼神里不住流露出求饶的男人,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今天不是来打你的。” 说着,就将堵住他嘴的东西抽了出来。 终于得到解脱的男人大声叫了出来,“琉月,琉月!别这样,别这样……” 他好像要把魔怔的美人叫醒似的。 卿月的母亲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公孙琉月,卿月的父亲是司徒家的最小的孩子,叫司徒本卿。 两人本是才子佳人的戏码,从成亲到现在,一直都是恩恩爱爱,没有吵,没有闹过。 后面有了卿月,夫妻俩成天脸上都藏不住那满满的笑意,两人研究孩子的名字就研究了好些时日。最后终于一拍即合,无论男孩女孩,都叫“司徒卿月”。 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吧,小小的卿月看起来就和女子一样柔美,只不后来长大了,也就没人说他是女子了。 此时的美人娘却一点都不念昔日的情分,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尖上还冒着寒光。 美人娘恶狠狠地说:“本卿,你休要怪我不念你我夫妻情分,当初我就说过,只要我发现你有了别的女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几乎近于变态了,继续说着:“我如今自私了,本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去死的,那就你去!你去死吧!” 司徒本卿似乎不太愿意看到最爱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坚决道:“琉月!我最爱的只是你!也只有你!” 听人家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毕生所爱。 想来,司徒本卿这一生的深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罢。 然而公孙琉月倒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下就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说你爱我,可事实是,你最后还有有了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琉月,你要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信你!我都亲眼看见了还会有假?”美人娘貌似已经完全魔怔,不管不顾地说着。 在她逼近的那一刻,司徒本卿看了一眼怔怔站在一边的小卿月,大声喊道:“孩子!” 这句话好像起了作用,公孙琉月愣了一下,好像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司徒本卿趁着机会赶紧说着:“孩子他是无辜的。” “孩子?”美人娘眼神茫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狠戾之色,冷声道:“孩子?!我今天带他过来,就是要让他看清楚,背叛的下场!” !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道寒光也随之没入血肉里。 世间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卿月想要出声制止她,可是他的美人娘说,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到底最后他有没有出声,他也记不清了,反正最后看到满脸是血的美人娘,回头冲他甜甜一笑。 在她的手边,是死不瞑目张大了眼睛的父亲。 公孙琉月从冰冷滴滴尸体里拔出那把滴着红色液体的刀,一步一步又向床边走去。 床上那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在角落里缱绻着身子,好像已经疯了,木然地看着地上浑身失血一动不动的人,颤抖着身子,一声不吭。 直到那把带血的刀透过她的胸口,她也只是睁着眼,看着上方。 小卿月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看着床上那人顺着墙壁缓缓倒下去,那个“恶魔”般的女人转身就朝他走来,他心里害怕极了,想要跑出去,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娘亲? 小卿月想问,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公孙琉月走到小孩子的面前,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粲然一笑,“哐当”一声,她将手中的刀子扔在了一边,然后蹲下身来,沾满血的手捧着卿月的小脸。 “好孩子,你真是娘亲的好孩子。放心,娘亲不会杀你的。” 小卿月早就吓得发抖了,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脸他就感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好看的睫毛上,也沾了几滴血珠。 他的美人娘,好像比那地狱的修罗,都还要令人心生恐惧。 “卿月宝贝,你怕吗?你怕娘亲吗?” 小卿月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清楚的知道,如果此时说害怕,那面前的人,说不定也会当场让他毙命。 于是强按捺下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看着小卿月说不怕她,公孙琉月开心的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轻声道:“好孩子,娘亲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说:“好孩子,娘亲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卿月鼻翕之前全被血腥味萦绕着,然而他听着他美人娘地话,心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美人娘说:“小卿月呀,是不是好些天没见着你最喜欢的小猫咪了呀?告诉你哦,娘亲刚才就将它,变成了你爹那样哦。” 卿月呼吸急促着,想要一把推开面前变态的人,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依旧被公孙琉月禁锢着。 她继续说:“它现在变得很乖了哦,去吧,去看看。” 说完,手上一松,卿月一刻不停地就跑了回去…… 他的家,他的小猫。 第七十二章 第六十六章卿月从前(上) “凤兮,凤兮,我带你去好吃的吧!魔界好多好吃的~” “凤兮,凤兮,我们去外面踢蹴鞠吧,今天天气很不错诶!” “凤兮,凤兮……” 洛仙儿最后还是没了办法,垂头丧气缓缓地扇动着翅膀,飞到凤兮的肩头坐着。 自那日卿月将她从归兮山召回来,她就来来回回想了面对凤兮的好几个情形,可独独这副模样,是她始料未及的。 凤兮安静地坐在床沿边上,洛仙儿抬起小脑袋瞅了她一样,这几天无论她怎样说话,凤兮都从未开过口。 她也没有像话说的那样,一伤心欲绝就茶不思,饭不想。凤兮反倒一日三餐准时吃,到点儿了也按时睡觉。 可这样的她,似乎和以前一样,洛仙儿却又明显感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如今的她好像太过于安静了,那双瞳孔里日复一日的黯淡无光,好像之前里面的小亮光,在某个瞬间碎成了星星点点,不复从前。 她坐在那里,就像一堆悲伤堆在了一起。 洛仙儿虽跟她相处不久,却完完全全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她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她不是不知道卿月的计划,只不过以前他讲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刻,她就自己归于魔界之人了。 然而心疼凤兮的同时,洛仙也想到了卿月的以前。可能就是那段时间的经历,让卿月变成了如今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不过最近他的心好像又重新跳动了,这全是因为现在坐在床边的这只妖。 世态也真是可笑,让他心跳动的,居然是与他天生为敌的一只妖。 洛仙儿想到这里,不可否置的笑了笑,无意中就叹息了一句,“卿月那个人啊,也很可怜的。”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凤兮,那空洞的眼神居然闪了闪。洛仙儿也只是随意一瞟,就看到那一闪而逝的光。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想了想,或许凤兮会愿意听那个人的过往吧。 虽然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但这毕竟也是让凤兮恢复的一个好的开始。 洛仙儿清咳了两声,瞬间起了范儿了。 那时候,卿月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子。 小时候的他就是一头令人惊讶的银发,除此之外,他的五官长得特别精致,虽然还未长开,但从小就可看出这个娃娃将来一定会有绝世的容貌。 那时候他还不是魔君的儿子,只是魔界一家大户人家的少爷。因着这个身份,就算是他面相不于常人,也没人敢歧视他。 他有很多玩的好的伙伴,但他们跟他玩并不是看中他的身份,而是那时候的小团子卿月,着实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孩子。 她本来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来到了魔界,她也隐隐约约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听的多了,她也大概了解的他的过往。 本来还是个快乐天真的孩子,有母亲宠,有父亲爱。然后美好的东西总不会太久,变故就发生在他三百岁的那一年(相当于现在7岁,我写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咋算的了)。 小卿月还在大院里和好伙伴玩的正开心的时候,他的母亲,美目含泪就走了进来。几个小孩都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母亲是魔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平时见她从来都是温和的笑着着,几个小孩从未见过哭成这样的她。 尤其是卿月,他从来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还在发愣的时候,他的母亲就直接往他这边过来了。一把抓起他的小手,又大步往外走去,也不管小卿月跟不跟得上。 小卿月被他母亲拉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她后面。因为跟不上大人的步子,小卿月就感觉加快了脚步,他的母亲第一次哭的这么伤心,他不能在这点小事上再让她伤心了。 那时候,矮矮小小的卿月,懂事的让人心疼。 “娘,娘,你怎么了?”小卿月快步跟着,光洁的小额头都冒出了密密的细汉,然而他最关心的还是母亲的心情。 然而美人娘亲并没有回答她,听到他稚嫩的声音,只是哭的更厉害了,丝毫没注意到手上加重了力道。 卿月皱着小眉头看了一眼被捏红的手腕,再抬头看看美人娘。咬紧了牙关,硬是忍住了疼痛一声不吭,甩圆了脚步跟着母亲。 美人娘哭着哭着就带着小卿月来到了一件紧锁的房门前,她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卿月的手捏疼了。 到底是亲生的,美人娘赶紧松开手,蹲了下来,双手拉着她的小手,心疼道:“卿月宝贝儿,疼不疼?娘亲给你吹吹。” 小卿月好像早就意识到自己应该要做个男子汉。 摇了摇小脑袋,笑着对娘亲说:“娘亲,我不疼的。” 说着,另一只小手还摸着娘亲的脑袋,他经常这么抚摸他的小猫,每次小猫被他这么一摸,瞬间就不再炸毛了。 他总觉得,他的美人娘,有时候跟那只猫还挺像的。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作,对于凤兮,他也喜欢这样揉她的脑袋,一摸不到,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果然,在他的顺抚之下,他的美人娘也止住了流泪。然后双手扶着他的小肩膀,怔怔看着他,“卿月宝贝,娘亲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待会儿娘把门打开的时候,你就站在一边看着,不要说话,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美人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卿月居然感受到了浓烈的悲伤。 他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只要是娘亲交代的任务,他绝对会完成的很好! “能不能答应娘亲,嗯?”美人娘眼光来回看着小卿月脸上的疑惑,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逼问道。 听到母亲的追问,小卿月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只要是母亲交代的任务,那一定就是神圣的。 美人娘看到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可能是遗传),垮了一声,“好孩子。” 说完,她就从袖子里掏出了已知金色的钥匙,正要开门时,小卿月却突然有些害怕,糯糯地问了一声,“娘,里面……里面关着的是什么啊?” 知儿莫若母,美人娘听出了小孩子的恐惧,回头柔声安慰道:“别怕,里面不是吃小孩的大老虎哦。” 小卿月站在她身后,咽了咽口水,看着美人娘将那锁,一点一点打了开来…… 陶木门渐渐被打开,卿月瞪大了眼看见里面,竟然是! “你猜,那里面是什么?”说到这里,洛仙儿感到一阵口渴,从床头展翅飞到了有茶水壶的案桌上。 凤兮好像也听得入了神,洛仙儿的小身子一边装门茶水的茶杯里,大口大口喝着水,一边偷偷往凤兮那边瞟。 她看到凤兮好像动了动嘴唇,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 洛仙儿撇了撇嘴,又飞回她的肩头,继续诱惑着她,“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凤兮默不作声。 洛仙儿还想继续挣扎,看她不出声,扯了扯她的嘴角,撒娇着:“凤兮凤兮,你就说句话嘛,就一句。” 凤兮看都不看她。 被冷落的洛仙儿,一下也来了气,小手叉着腰,怒道:“你这个臭大鸟,笨鸟妖,怎么现在就跟个木头似的,不会讲话啦!” 她后出这句,也迟迟没人回答她。 房屋里好像静默了几秒,洛仙儿一拍脑袋,这才觉得自己好像讲错了话,赶紧又开口求饶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七十三章 第六十七章卿月从前(下) 洛仙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身在魔界,归兮山被毁于一旦,她提“妖”做什么,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太不会看形势了! 然而不论她解释了多少遍,凤兮还是眼睛都不斜一下。 最后洛仙儿又无奈了,也不打算扇动翅膀了,一屁股坐在床头边,接着讲起了卿月的过往。 …… 随着门锁慢慢脱落,卿月看清了屋里的东西。 直对门的是他的父亲,他身上还是夜衣,衣冠不整地被绑着手脚,嘴还被封住了,见到来人,他只能睁大了眼“咿咿呀呀”的哼着,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两边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扇了巴掌。 小卿月愣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进是退。 这时候,美人娘也刚好回过头来叫他,“卿月宝贝,快进来呀!” 小卿月张大了嘴,他觉得这一切不是他温柔可亲的娘亲做的,他的娘亲应该是带他来救父亲的! 美人娘看他一动不动,好像也等的有些急了,催促道:“快呀!你答应过娘的!” 小卿月被这么一催促,好像有些回过神来了,看着父亲恐慌的眼神,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父亲一定是被关怕了,他们这就带他出去! 大脑一片空白的小卿月,似乎也忘了,为何他最最亲近的美人娘,会有这间房的钥匙。 来不及思考这些,卿月就赶紧一边回着,“好,好,我们这就去救爹爹!”一边呆呆地看着房内的一切,跟了上去。 美人娘牵着他的小手走了进去,将他牵到了一边的角落。 “在这边看着好不好?” 那一刻小卿月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硬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美人娘满意地笑着起身离开,小卿月这才看到对面那张床上,还蜷缩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人。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个女人,是经常跟在父亲身边的婢女。他每次被父亲抱着,还会甜甜地唤她一声,“姐姐。” 可如今看这样子,像是她和父亲,两个人之间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 被绑着的父亲,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的美人,吓得直摇头。 就是这个女人,将他绑在这里好几天了!偶尔给口饭吃,还隔三差五地来打他一顿! 他虽然知道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对他有意思,可他对卿月母亲的衷心,天地可鉴! 美人娘看到眼神里不住流露出求饶的男人,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今天不是来打你的。” 说着,就将堵住他嘴的东西抽了出来。 终于得到解脱的男人大声叫了出来,“琉月,琉月!别这样,别这样……” 他好像要把魔怔的美人叫醒似的。 卿月的母亲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公孙琉月,卿月的父亲是司徒家的最小的孩子,叫司徒本卿。 两人本是才子佳人的戏码,从成亲到现在,一直都是恩恩爱爱,没有吵,没有闹过。 后面有了卿月,夫妻俩成天脸上都藏不住那满满的笑意,两人研究孩子的名字就研究了好些时日。最后终于一拍即合,无论男孩女孩,都叫“司徒卿月”。 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吧,小小的卿月看起来就和女子一样柔美,只不后来长大了,也就没人说他是女子了。 此时的美人娘却一点都不念昔日的情分,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尖上还冒着寒光。 美人娘恶狠狠地说:“本卿,你休要怪我不念你我夫妻情分,当初我就说过,只要我发现你有了别的女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几乎近于变态了,继续说着:“我如今自私了,本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去死的,那就你去!你去死吧!” 司徒本卿似乎不太愿意看到最爱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坚决道:“琉月!我最爱的只是你!也只有你!” 听人家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毕生所爱。 想来,司徒本卿这一生的深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罢。 然而公孙琉月倒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下就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说你爱我,可事实是,你最后还有有了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琉月,你要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信你!我都亲眼看见了还会有假?”美人娘貌似已经完全魔怔,不管不顾地说着。 在她逼近的那一刻,司徒本卿看了一眼怔怔站在一边的小卿月,大声喊道:“孩子!” 这句话好像起了作用,公孙琉月愣了一下,好像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司徒本卿趁着机会赶紧说着:“孩子他是无辜的。” “孩子?”美人娘眼神茫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狠戾之色,冷声道:“孩子?!我今天带他过来,就是要让他看清楚,背叛的下场!” !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道寒光也随之没入血肉里。 世间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卿月想要出声制止她,可是他的美人娘说,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到底最后他有没有出声,他也记不清了,反正最后看到满脸是血的美人娘,回头冲他甜甜一笑。 在她的手边,是死不瞑目张大了眼睛的父亲。 公孙琉月从冰冷滴滴尸体里拔出那把滴着红色液体的刀,一步一步又向床边走去。 床上那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在角落里缱绻着身子,好像已经疯了,木然地看着地上浑身失血一动不动的人,颤抖着身子,一声不吭。 直到那把带血的刀透过她的胸口,她也只是睁着眼,看着上方。 小卿月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看着床上那人顺着墙壁缓缓倒下去,那个“恶魔”般的女人转身就朝他走来,他心里害怕极了,想要跑出去,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娘亲? 小卿月想问,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公孙琉月走到小孩子的面前,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粲然一笑,“哐当”一声,她将手中的刀子扔在了一边,然后蹲下身来,沾满血的手捧着卿月的小脸。 “好孩子,你真是娘亲的好孩子。放心,娘亲不会杀你的。” 小卿月早就吓得发抖了,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脸他就感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好看的睫毛上,也沾了几滴血珠。 他的美人娘,好像比那地狱的修罗,都还要令人心生恐惧。 “卿月宝贝,你怕吗?你怕娘亲吗?” 小卿月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清楚的知道,如果此时说害怕,那面前的人,说不定也会当场让他毙命。 于是强按捺下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看着小卿月说不怕她,公孙琉月开心的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轻声道:“好孩子,娘亲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说:“好孩子,娘亲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卿月鼻翕之前全被血腥味萦绕着,然而他听着他美人娘地话,心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美人娘说:“小卿月呀,是不是好些天没见着你最喜欢的小猫咪了呀?告诉你哦,娘亲刚才就将它,变成了你爹那样哦。” 卿月呼吸急促着,想要一把推开面前变态的人,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依旧被公孙琉月禁锢着。 她继续说:“它现在变得很乖了哦,去吧,去看看。” 说完,手上一松,卿月一刻不停地就跑了回去…… 他的家,他的小猫。 第七十四章 第六十七章卿月从前(下) 洛仙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身在魔界,归兮山被毁于一旦,她提“妖”做什么,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太不会看形势了! 然而不论她解释了多少遍,凤兮还是眼睛都不斜一下。 最后洛仙儿又无奈了,也不打算扇动翅膀了,一屁股坐在床头边,接着讲起了卿月的过往。 …… 随着门锁慢慢脱落,卿月看清了屋里的东西。 直对门的是他的父亲,他身上还是夜衣,衣冠不整地被绑着手脚,嘴还被封住了,见到来人,他只能睁大了眼“咿咿呀呀”的哼着,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两边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扇了巴掌。 小卿月愣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进是退。 这时候,美人娘也刚好回过头来叫他,“卿月宝贝,快进来呀!” 小卿月张大了嘴,他觉得这一切不是他温柔可亲的娘亲做的,他的娘亲应该是带他来救父亲的! 美人娘看他一动不动,好像也等的有些急了,催促道:“快呀!你答应过娘的!” 小卿月被这么一催促,好像有些回过神来了,看着父亲恐慌的眼神,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父亲一定是被关怕了,他们这就带他出去! 大脑一片空白的小卿月,似乎也忘了,为何他最最亲近的美人娘,会有这间房的钥匙。 来不及思考这些,卿月就赶紧一边回着,“好,好,我们这就去救爹爹!”一边呆呆地看着房内的一切,跟了上去。 美人娘牵着他的小手走了进去,将他牵到了一边的角落。 “在这边看着好不好?” 那一刻小卿月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硬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美人娘满意地笑着起身离开,小卿月这才看到对面那张床上,还蜷缩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人。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个女人,是经常跟在父亲身边的婢女。他每次被父亲抱着,还会甜甜地唤她一声,“姐姐。” 可如今看这样子,像是她和父亲,两个人之间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 被绑着的父亲,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的美人,吓得直摇头。 就是这个女人,将他绑在这里好几天了!偶尔给口饭吃,还隔三差五地来打他一顿! 他虽然知道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对他有意思,可他对卿月母亲的衷心,天地可鉴! 美人娘看到眼神里不住流露出求饶的男人,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今天不是来打你的。” 说着,就将堵住他嘴的东西抽了出来。 终于得到解脱的男人大声叫了出来,“琉月,琉月!别这样,别这样……” 他好像要把魔怔的美人叫醒似的。 卿月的母亲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公孙琉月,卿月的父亲是司徒家的最小的孩子,叫司徒本卿。 两人本是才子佳人的戏码,从成亲到现在,一直都是恩恩爱爱,没有吵,没有闹过。 后面有了卿月,夫妻俩成天脸上都藏不住那满满的笑意,两人研究孩子的名字就研究了好些时日。最后终于一拍即合,无论男孩女孩,都叫“司徒卿月”。 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吧,小小的卿月看起来就和女子一样柔美,只不后来长大了,也就没人说他是女子了。 此时的美人娘却一点都不念昔日的情分,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尖上还冒着寒光。 美人娘恶狠狠地说:“本卿,你休要怪我不念你我夫妻情分,当初我就说过,只要我发现你有了别的女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几乎近于变态了,继续说着:“我如今自私了,本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去死的,那就你去!你去死吧!” 司徒本卿似乎不太愿意看到最爱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坚决道:“琉月!我最爱的只是你!也只有你!” 听人家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毕生所爱。 想来,司徒本卿这一生的深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罢。 然而公孙琉月倒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下就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说你爱我,可事实是,你最后还有有了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琉月,你要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信你!我都亲眼看见了还会有假?”美人娘貌似已经完全魔怔,不管不顾地说着。 在她逼近的那一刻,司徒本卿看了一眼怔怔站在一边的小卿月,大声喊道:“孩子!” 这句话好像起了作用,公孙琉月愣了一下,好像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司徒本卿趁着机会赶紧说着:“孩子他是无辜的。” “孩子?”美人娘眼神茫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狠戾之色,冷声道:“孩子?!我今天带他过来,就是要让他看清楚,背叛的下场!” !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道寒光也随之没入血肉里。 世间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卿月想要出声制止她,可是他的美人娘说,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到底最后他有没有出声,他也记不清了,反正最后看到满脸是血的美人娘,回头冲他甜甜一笑。 在她的手边,是死不瞑目张大了眼睛的父亲。 公孙琉月从冰冷滴滴尸体里拔出那把滴着红色液体的刀,一步一步又向床边走去。 床上那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在角落里缱绻着身子,好像已经疯了,木然地看着地上浑身失血一动不动的人,颤抖着身子,一声不吭。 直到那把带血的刀透过她的胸口,她也只是睁着眼,看着上方。 小卿月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看着床上那人顺着墙壁缓缓倒下去,那个“恶魔”般的女人转身就朝他走来,他心里害怕极了,想要跑出去,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娘亲? 小卿月想问,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公孙琉月走到小孩子的面前,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粲然一笑,“哐当”一声,她将手中的刀子扔在了一边,然后蹲下身来,沾满血的手捧着卿月的小脸。 “好孩子,你真是娘亲的好孩子。放心,娘亲不会杀你的。” 小卿月早就吓得发抖了,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脸他就感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好看的睫毛上,也沾了几滴血珠。 他的美人娘,好像比那地狱的修罗,都还要令人心生恐惧。 “卿月宝贝,你怕吗?你怕娘亲吗?” 小卿月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清楚的知道,如果此时说害怕,那面前的人,说不定也会当场让他毙命。 于是强按捺下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看着小卿月说不怕她,公孙琉月开心的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轻声道:“好孩子,娘亲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说:“好孩子,娘亲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卿月鼻翕之前全被血腥味萦绕着,然而他听着他美人娘地话,心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美人娘说:“小卿月呀,是不是好些天没见着你最喜欢的小猫咪了呀?告诉你哦,娘亲刚才就将它,变成了你爹那样哦。” 卿月呼吸急促着,想要一把推开面前变态的人,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依旧被公孙琉月禁锢着。 她继续说:“它现在变得很乖了哦,去吧,去看看。” 说完,手上一松,卿月一刻不停地就跑了回去…… 他的家,他的小猫。 第七十五章 第六十七章卿月从前(下) 洛仙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今身在魔界,归兮山被毁于一旦,她提“妖”做什么,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太不会看形势了! 然而不论她解释了多少遍,凤兮还是眼睛都不斜一下。 最后洛仙儿又无奈了,也不打算扇动翅膀了,一屁股坐在床头边,接着讲起了卿月的过往。 …… 随着门锁慢慢脱落,卿月看清了屋里的东西。 直对门的是他的父亲,他身上还是夜衣,衣冠不整地被绑着手脚,嘴还被封住了,见到来人,他只能睁大了眼“咿咿呀呀”的哼着,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两边的脸颊上印着清晰的五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扇了巴掌。 小卿月愣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进是退。 这时候,美人娘也刚好回过头来叫他,“卿月宝贝,快进来呀!” 小卿月张大了嘴,他觉得这一切不是他温柔可亲的娘亲做的,他的娘亲应该是带他来救父亲的! 美人娘看他一动不动,好像也等的有些急了,催促道:“快呀!你答应过娘的!” 小卿月被这么一催促,好像有些回过神来了,看着父亲恐慌的眼神,他在心里安慰自己,父亲一定是被关怕了,他们这就带他出去! 大脑一片空白的小卿月,似乎也忘了,为何他最最亲近的美人娘,会有这间房的钥匙。 来不及思考这些,卿月就赶紧一边回着,“好,好,我们这就去救爹爹!”一边呆呆地看着房内的一切,跟了上去。 美人娘牵着他的小手走了进去,将他牵到了一边的角落。 “在这边看着好不好?” 那一刻小卿月像是受了蛊惑一样,硬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美人娘满意地笑着起身离开,小卿月这才看到对面那张床上,还蜷缩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女人。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那个女人,是经常跟在父亲身边的婢女。他每次被父亲抱着,还会甜甜地唤她一声,“姐姐。” 可如今看这样子,像是她和父亲,两个人之间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 被绑着的父亲,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的美人,吓得直摇头。 就是这个女人,将他绑在这里好几天了!偶尔给口饭吃,还隔三差五地来打他一顿! 他虽然知道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对他有意思,可他对卿月母亲的衷心,天地可鉴! 美人娘看到眼神里不住流露出求饶的男人,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今天不是来打你的。” 说着,就将堵住他嘴的东西抽了出来。 终于得到解脱的男人大声叫了出来,“琉月,琉月!别这样,别这样……” 他好像要把魔怔的美人叫醒似的。 卿月的母亲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公孙琉月,卿月的父亲是司徒家的最小的孩子,叫司徒本卿。 两人本是才子佳人的戏码,从成亲到现在,一直都是恩恩爱爱,没有吵,没有闹过。 后面有了卿月,夫妻俩成天脸上都藏不住那满满的笑意,两人研究孩子的名字就研究了好些时日。最后终于一拍即合,无论男孩女孩,都叫“司徒卿月”。 或许也有这个原因吧,小小的卿月看起来就和女子一样柔美,只不后来长大了,也就没人说他是女子了。 此时的美人娘却一点都不念昔日的情分,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刀尖上还冒着寒光。 美人娘恶狠狠地说:“本卿,你休要怪我不念你我夫妻情分,当初我就说过,只要我发现你有了别的女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几乎近于变态了,继续说着:“我如今自私了,本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去死的,那就你去!你去死吧!” 司徒本卿似乎不太愿意看到最爱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坚决道:“琉月!我最爱的只是你!也只有你!” 听人家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毕生所爱。 想来,司徒本卿这一生的深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罢。 然而公孙琉月倒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下就大笑出声,“哈哈哈……你说你爱我,可事实是,你最后还有有了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琉月,你要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信你!我都亲眼看见了还会有假?”美人娘貌似已经完全魔怔,不管不顾地说着。 在她逼近的那一刻,司徒本卿看了一眼怔怔站在一边的小卿月,大声喊道:“孩子!” 这句话好像起了作用,公孙琉月愣了一下,好像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司徒本卿趁着机会赶紧说着:“孩子他是无辜的。” “孩子?”美人娘眼神茫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狠戾之色,冷声道:“孩子?!我今天带他过来,就是要让他看清楚,背叛的下场!” !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道寒光也随之没入血肉里。 世间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卿月想要出声制止她,可是他的美人娘说,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到底最后他有没有出声,他也记不清了,反正最后看到满脸是血的美人娘,回头冲他甜甜一笑。 在她的手边,是死不瞑目张大了眼睛的父亲。 公孙琉月从冰冷滴滴尸体里拔出那把滴着红色液体的刀,一步一步又向床边走去。 床上那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在角落里缱绻着身子,好像已经疯了,木然地看着地上浑身失血一动不动的人,颤抖着身子,一声不吭。 直到那把带血的刀透过她的胸口,她也只是睁着眼,看着上方。 小卿月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看着床上那人顺着墙壁缓缓倒下去,那个“恶魔”般的女人转身就朝他走来,他心里害怕极了,想要跑出去,却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眼前越来越近的人,究竟是不是他的娘亲? 小卿月想问,却怎么也不敢开口。 公孙琉月走到小孩子的面前,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粲然一笑,“哐当”一声,她将手中的刀子扔在了一边,然后蹲下身来,沾满血的手捧着卿月的小脸。 “好孩子,你真是娘亲的好孩子。放心,娘亲不会杀你的。” 小卿月早就吓得发抖了,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脸他就感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现她好看的睫毛上,也沾了几滴血珠。 他的美人娘,好像比那地狱的修罗,都还要令人心生恐惧。 “卿月宝贝,你怕吗?你怕娘亲吗?” 小卿月虽然害怕到了极点,却清楚的知道,如果此时说害怕,那面前的人,说不定也会当场让他毙命。 于是强按捺下心中的恐惧,强迫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看着小卿月说不怕她,公孙琉月开心的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轻声道:“好孩子,娘亲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说:“好孩子,娘亲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卿月鼻翕之前全被血腥味萦绕着,然而他听着他美人娘地话,心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美人娘说:“小卿月呀,是不是好些天没见着你最喜欢的小猫咪了呀?告诉你哦,娘亲刚才就将它,变成了你爹那样哦。” 卿月呼吸急促着,想要一把推开面前变态的人,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依旧被公孙琉月禁锢着。 她继续说:“它现在变得很乖了哦,去看看吧。” 第七十六章 第六十四章无心 卿月带着季清风和凤兮,一路狂奔回了魔界…… 从天际来的,拦下他的那人,凤兮之前见过,是黄袍加身的天帝。 天帝站在云端,身边是沉稳大气的帝后,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乃是无数天兵天将。 没想到区区一个战神,就值得天帝如此大动干戈。 卿月自知打不过,于是炸了个烟,带着季清风和风兮逃走了。 回到魔界,卿月直直奔现大殿,凤兮在他怀里窝着,目光涣散着,不知在看哪里。 一回到魔界,卿月手一挥,就将提着的季清风一把甩了进去,然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那道金光好像打中了他,他一路强忍着,直到到了魔界,这才显现出来。 然而卿月只是擦了擦嘴角,抱着凤兮冷哼道:“来人啊!” 话音刚落,几名黑衣男子就出现在了地上,卿月居高临下看着季清风,说道:“将黑蛟给我带下去!” 众人皆知黑蛟是从喑水域出来的,这要带下去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喑水域。 在回来的途中,季清风早就清醒了过来。本就没剩多少力气的他,再被卿月这么一扔,一口鲜血就喷在了亮丽的大殿中央。 看到那几个人向他逼近,季清风往旁边啐了一口血,讽刺道:“司徒小儿,老头的魔力用的可还顺手?” 卿月本来的实力虽然不差,但要想打败沉衍还是有一定差距。他的母上既然为他抓住了魔界的黑蛟,那他也不用客气,直接取用他的魔力来壮大自己便可。 听到季清风的话,卿月也不以为耻,他们家族不就是这样,靠着别人的力量,一点一点在魔界立足了脚跟吗? 那时候的回忆,他虽然不愿再想起,可是依旧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若不曾经历了那样的事,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 卿月眯了眯眼看着地上的人,说:“季清风,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利用完。” 对于他的威胁,季清风一点都不面露惧色。他好像知道卿月的过往是他心里一根难以拔起的刺,努力的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对卿月说:“卿月啊,你娘不在的那段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 “住嘴!” 卿月好像不愿提及往事,还没等季清风说完,卿月双眼一次就变得猩红。一把将凤兮松开,“唰——”的一声,就到了季清风跟前。 他好像魔怔了似的,低下身来,一手掐着季清风的脖子,一字一字狠厉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提起那件事……” 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季清风却一点都不惧怕,依旧挑衅道:“你的心究竟被谁冰封的?” “别说了……” “你冰封起自己的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说了!” 卿月似乎气到了极点,一头的银发瞬间浮了起来,双眼红的似乎就要滴出血来。好像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彻底爆发…… 看着他的样子,季清风满意地笑了,大殿里,他的声音轻轻回荡着,“我想,这些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进卿月的耳朵里,那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在一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亲手杀了偷腥的父亲,再将那个浑身发抖,身上一丝不挂的女人一点一点凌迟…… 这是他的母亲啊,让还在最无知的年纪色他,亲眼看着这一切…… 自那以后,他就将自己的心冰封了起来,这段回忆,也是他最不愿再揭起来的伤口…… 仿佛让他看到了,他其实本来就是这么黑暗的。 他羡慕凤兮身上的光,所以想完完全全占据着,也不想让她看到那么丑陋不堪的他。 然而这一切,在季清风的口中,全都破碎了…… 死!季清风必须死! 卿月已经不管不顾的,根本意识不到此刻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季清风那里好像源源不断有一股力量汇聚到卿月身上。 感受到这一股力量是,凤兮好像才回过神来,看到奄奄一息的季清风时,想也没想就要冲过去。 然而卿月周身的那股力量太过于强大,而她如今太渺小了! 刚一靠近,就被那强大的力气弹到了墙上。 凤兮被那股冲击力给震到了,顺着墙身就靠坐了下来,猝不及防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她实在是太弱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清风,她却丝毫没有办法。 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了启巫、聂小笙等人,一道清泪顺着脸庞就滑落了下来…… 季清风已经快要被吸干了,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此刻的卿月就想失了魂的疯子,完全看不见周围的情况。 季清风临终前,眼神游移到凤兮那边,见凤兮瞪大了眼看着他,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怎么也没了力气。 最终,他终于扯出了一个毕生最灿烂的笑,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凤丫头,你不要伤心,老头下辈子还做你爷爷…… 凤丫头,我还想吃糖葫芦,下辈子,我们在一起去吃,一定要把钱给人家付钱够了…… 这人间山河我怕是看不完了,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去看遍呀…… …… 这些话,他都没了力气说出口,她笑着笑着,生命似乎一瞬间就走到了尽头…… 他还有好多话没和凤丫头说啊,怎么就再也说不了了呢…… 看着定格在那里的笑容,苍老的脸上全是褶皱,一笑起来,褶子就爬上了眼角。他好像从来没看她笑的这么丑过。 虽然她和老头认识的时间不长,早些甚至还差点被他吃了。可也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就把老头当成了自己的好伙伴,就像启巫、聂小笙那样。 看着看着,凤兮就咧嘴笑了起来,也没有哭,好像毕生的眼泪都流完了一样。 直到季清风断了气,透着杀戮之气的卿月这也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好像当着凤兮的,做了不该做的事。 “哈哈哈……” 一道悲伤的笑声划过空气中的沉寂,卿月收敛了气息,回过身去,看到凤兮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仰头哈哈大笑。 他皱了皱眉,这笑声里的悲伤太浓烈了。 卿月走了过去缓缓蹲下身来,伸手将凤兮抱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他以为她会哭,却意料之外地看到那干涸的眼角。 只是那双眼睛,似乎一下灰暗了下来,好像里面的那道光,突然破灭了一样。 凤兮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任由他拍着她的背。 原来这就是他的手段,她可算是见过了。 “好了好了,不难受了,嗯?” 卿月头放在她的肩上,语气闷闷的,乍一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哄谁。 “启巫。” 眼神木讷的凤兮,动了动嘴唇,只吐出这两个字。 卿月没有听清,只是感觉凤兮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自己也有些激动起来,笑完了眼,道:“你说什么?凤兮,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摸摸,我现在全是都是热的,再没有以前那么凉了!” 一边说着,卿月拉着她的手就要她感受他的肌肤,“凤兮你可是大功臣呢!我恢复了心跳,全是因为……” “启巫是不是也是这样死的?” 凤兮也不管他的话,只是突然觉得聒噪了,冷着脸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说是疑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相信,再问一遍,只是想确认心中所想。 突然被她这么一问,卿月弯着的嘴角也渐渐落了下来,他看了一会她麻木的神情,语气里竟然也有了些无奈。 他说:“……” 第七十八章 第六十四章无心 卿月带着季清风和凤兮,一路狂奔回了魔界…… 从天际来的,拦下他的那人,凤兮之前见过,是黄袍加身的天帝。 天帝站在云端,身边是沉稳大气的帝后,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乃是无数天兵天将。 没想到区区一个战神,就值得天帝如此大动干戈。 卿月自知打不过,于是炸了个烟,带着季清风和风兮逃走了。 回到魔界,卿月直直奔现大殿,凤兮在他怀里窝着,目光涣散着,不知在看哪里。 一回到魔界,卿月手一挥,就将提着的季清风一把甩了进去,然而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那道金光好像打中了他,他一路强忍着,直到到了魔界,这才显现出来。 然而卿月只是擦了擦嘴角,抱着凤兮冷哼道:“来人啊!” 话音刚落,几名黑衣男子就出现在了地上,卿月居高临下看着季清风,说道:“将黑蛟给我带下去!” 众人皆知黑蛟是从喑水域出来的,这要带下去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喑水域。 在回来的途中,季清风早就清醒了过来。本就没剩多少力气的他,再被卿月这么一扔,一口鲜血就喷在了亮丽的大殿中央。 看到那几个人向他逼近,季清风往旁边啐了一口血,讽刺道:“司徒小儿,老头的魔力用的可还顺手?” 卿月本来的实力虽然不差,但要想打败沉衍还是有一定差距。他的母上既然为他抓住了魔界的黑蛟,那他也不用客气,直接取用他的魔力来壮大自己便可。 听到季清风的话,卿月也不以为耻,他们家族不就是这样,靠着别人的力量,一点一点在魔界立足了脚跟吗? 那时候的回忆,他虽然不愿再想起,可是依旧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若不曾经历了那样的事,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心冰封起来。 卿月眯了眯眼看着地上的人,说:“季清风,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利用完。” 对于他的威胁,季清风一点都不面露惧色。他好像知道卿月的过往是他心里一根难以拔起的刺,努力的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对卿月说:“卿月啊,你娘不在的那段日子,可真是苦了你了。” “住嘴!” 卿月好像不愿提及往事,还没等季清风说完,卿月双眼一次就变得猩红。一把将凤兮松开,“唰——”的一声,就到了季清风跟前。 他好像魔怔了似的,低下身来,一手掐着季清风的脖子,一字一字狠厉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提起那件事……” 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季清风却一点都不惧怕,依旧挑衅道:“你的心究竟被谁冰封的?” “别说了……” “你冰封起自己的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说了!” 卿月似乎气到了极点,一头的银发瞬间浮了起来,双眼红的似乎就要滴出血来。好像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彻底爆发…… 看着他的样子,季清风满意地笑了,大殿里,他的声音轻轻回荡着,“我想,这些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进卿月的耳朵里,那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在一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亲手杀了偷腥的父亲,再将那个浑身发抖,身上一丝不挂的女人一点一点凌迟…… 这是他的母亲啊,让还在最无知的年纪色他,亲眼看着这一切…… 自那以后,他就将自己的心冰封了起来,这段回忆,也是他最不愿再揭起来的伤口…… 仿佛让他看到了,他其实本来就是这么黑暗的。 他羡慕凤兮身上的光,所以想完完全全占据着,也不想让她看到那么丑陋不堪的他。 然而这一切,在季清风的口中,全都破碎了…… 死!季清风必须死! 卿月已经不管不顾的,根本意识不到此刻的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季清风那里好像源源不断有一股力量汇聚到卿月身上。 感受到这一股力量是,凤兮好像才回过神来,看到奄奄一息的季清风时,想也没想就要冲过去。 然而卿月周身的那股力量太过于强大,而她如今太渺小了! 刚一靠近,就被那强大的力气弹到了墙上。 凤兮被那股冲击力给震到了,顺着墙身就靠坐了下来,猝不及防地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她实在是太弱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清风,她却丝毫没有办法。 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了启巫、聂小笙等人,一道清泪顺着脸庞就滑落了下来…… 季清风已经快要被吸干了,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此刻的卿月就想失了魂的疯子,完全看不见周围的情况。 季清风临终前,眼神游移到凤兮那边,见凤兮瞪大了眼看着他,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怎么也没了力气。 最终,他终于扯出了一个毕生最灿烂的笑,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凤丫头,你不要伤心,老头下辈子还做你爷爷…… 凤丫头,我还想吃糖葫芦,下辈子,我们在一起去吃,一定要把钱给人家付钱够了…… 这人间山河我怕是看不完了,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去看遍呀…… …… 这些话,他都没了力气说出口,她笑着笑着,生命似乎一瞬间就走到了尽头…… 他还有好多话没和凤丫头说啊,怎么就再也说不了了呢…… 看着定格在那里的笑容,苍老的脸上全是褶皱,一笑起来,褶子就爬上了眼角。他好像从来没看她笑的这么丑过。 虽然她和老头认识的时间不长,早些甚至还差点被他吃了。可也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就把老头当成了自己的好伙伴,就像启巫、聂小笙那样。 看着看着,凤兮就咧嘴笑了起来,也没有哭,好像毕生的眼泪都流完了一样。 直到季清风断了气,透着杀戮之气的卿月这也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好像当着凤兮的,做了不该做的事。 “哈哈哈……” 一道悲伤的笑声划过空气中的沉寂,卿月收敛了气息,回过身去,看到凤兮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仰头哈哈大笑。 他皱了皱眉,这笑声里的悲伤太浓烈了。 卿月走了过去缓缓蹲下身来,伸手将凤兮抱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他以为她会哭,却意料之外地看到那干涸的眼角。 只是那双眼睛,似乎一下灰暗了下来,好像里面的那道光,突然破灭了一样。 凤兮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任由他拍着她的背。 原来这就是他的手段,她可算是见过了。 “好了好了,不难受了,嗯?” 卿月头放在她的肩上,语气闷闷的,乍一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哄谁。 “启巫。” 眼神木讷的凤兮,动了动嘴唇,只吐出这两个字。 卿月没有听清,只是感觉凤兮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自己也有些激动起来,笑完了眼,道:“你说什么?凤兮,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摸摸,我现在全是都是热的,再没有以前那么凉了!” 一边说着,卿月拉着她的手就要她感受他的肌肤,“凤兮你可是大功臣呢!我恢复了心跳,全是因为……” “启巫是不是也是这样死的?” 凤兮也不管他的话,只是突然觉得聒噪了,冷着脸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说是疑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相信,再问一遍,只是想确认心中所想。 突然被她这么一问,卿月弯着的嘴角也渐渐落了下来,他看了一会她麻木的神情,语气里竟然也有了些无奈。 他说:“……” 第七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直面心魔 洛仙儿好像又说口渴了,再一次钻进盛满茶水的茶杯里,大口大口喝了个痛快后,舒服地靠在茶杯胖,拍了拍圆鼓鼓的小肚子,正要继续讲下去…… “我赶紧跑了回去,院子里的其他孩子都不知道去哪了,我看到那只黑白相间的那只猫,安静地躺在院子中央,那是我哭的最狠的一次。” 卿月推开大门,站在门口逆着光,洛仙儿看不清他的表情。 卿月其实早就在门外了,一直听着别人口中他的过往,心情从愤怒渐渐冷静了下来,转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听着听着,那小小清脆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等了半天再次响起时,他明白讲到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这件事必须要由他亲自告诉凤兮! 身体的反应快于他大脑的运转,还没想清楚前因后果,就推门进去了,还直接说出了后来发生的事。 说完这番话后,他自己也有些惊讶。整个魔界的人都知道这乃是他的禁忌,就连他自己都不能提起。 若是稍微一想起,他绝对会再次变回那日杀季清风嗜血如狂的模样。 洛仙儿看到来人是他,一脸惊恐地结巴着出声:“卿……卿月?” 卿月那一抹笑像是春日的一抹暖阳,安慰道:“是我,后面的事,我来讲吧。” 洛仙儿是知道他一听到这个就会暴走的,然而现在如沐春风,她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也许是由于这次面对的是他心里最在乎的人,所以他居然奇迹般地没有暴走。 意识到这一点的卿月,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床沿边坐直了的凤兮。 看到她依旧麻木的表情,卿月有些失望地笑了笑。但还是想要将之后的事自己说完,不仅是想让凤兮了解自己,更想让自己能放心这个始终缠绕着他的心魔。 卿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凤兮就像是一个空有那副驱壳,早就丢了魂的人。 直到卿月走到她面前,然后蹲下来,将头埋在她的膝盖上。他头歪在一侧,眼波里是一片似水柔情。 “凤兮,你不能离开我。你就像我的那只猫一样,它不在了,我很难过;你不在了,我更会难过。” 听到卿月的话,凤兮麻木地脸上才有了一丝动容。然而也仅限于一丝,卿月还没看到,很快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一边看到这副情景的洛仙儿,赶紧扑闪着小翅膀飞了出去。 卿月眯了会眼,享受了片刻的闲暇,这才又继续讲之后的故事。 …… 小卿月一路着急地跑回了庭院,那只黑白花纹的小猫仰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孩子好像一下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过来的路上,眼泪流了满脸。 看到猫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哭泣。许是因为哭的有些久,他一把推开门,站在门外一声声抽泣着,不愿进去又不敢进去。 公孙琉月不知什么站在了他的身后,她的眼睛也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 “小卿月,进去呀,进去看看。” 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带有一种吸引。 公孙琉月才说完,小卿月就愣愣地迈了进去,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 还有几步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唤了一声,“小艾?” 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人回答他,安静地有些让人害怕。 小卿月没有听到熟悉的回应,有些着急起来,声音里有些颤抖,小步伐也加快了一下。 几步的距离,他走了好久。终于来到它的身边,小卿月低头看着地上的小东西,看着看着,眼泪“吧嗒”就掉了出来,猫的身上瞬间湿了一大片。 孩子蹲下身来,将小猫冰冷的身体小心地捧在手心。 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抑制不住地往外流。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哭着说:“小艾,你是睡着了吧?你肯定是睡着了,你感觉醒来,我们做游戏……” 然而小猫白色腹部上那道深刻的口子,却是红的那么醒目。 最后小卿月终于妥协,将小猫放在心口处,一遍遍叫着,“小艾,小艾,你不要吓我……” 等到卿月哭的泣不成声,一抽一抽的时候,公孙琉月这才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想要将卿月抱在怀里。 “不要碰我!” 在公孙琉月指尖刚碰到小卿月的衣襟时,小家伙一个激灵,立即抱着小猫站起来跳出了几步之外,离眼前那个虚伪的女人尽量保持距离。 哪知公孙琉月也眼疾手快,在他跳出去的那一瞬间,急急施了个法拦住了他的退路。 她看了一眼突然落了空的手,不在意地低头一笑,然后施施然起身,冲怒目圆睁的孩子嫣然一笑,道:“乖宝贝,你跑什么?娘亲很吓人吗?” (作者内心os:你不吓人,你是变态!) 睁圆了眼的小卿月,依旧扭动着身子,想解脱禁锢。 小孩子的力气自然比不过大人,公孙琉月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小卿月看着越来越近的女人,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公孙琉月看着有些后怕的小孩,突然就笑了。脸上还带着血,看起来就像地狱忘川河畔那妖艳的彼岸花。 “孩子,别怕,娘亲不会害你的。” 她此时说话的声音柔柔的,似乎跟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判若两人。 小卿月不回话,抱着小艾瞪着她逐渐靠近。 许是母子相通的原因,卿月看着公孙琉月,居然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无可奈何。 公孙琉月蹲在小卿月的面前,与他平视。 突然就笑了一下,紧接着眼泪就溢出眼眶,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卿月有些错愕,到底陪伴了自己三百年的娘亲,说不心疼,怕是假的。 他也不再挣扎,任由公孙琉月伸手摩挲着他的小脸。 她说:“……” 说到这里,安静地坐在凤兮身边地卿月顿了一下,想了想,似乎在思考后面的事要怎么讲,然后开口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我的手为什么那么凉么?从她对我说完那番话的时候起,我就觉得心啊,生来可能就是累赘,感受到关心、温暖,固然是好的;可是也能感受到绝望、肮脏啊。” 自从回到魔界,卿月的话好像越来越多了。 听完卿月的话,凤兮不出意料依旧是不动声色,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 卿月也不在意,低头笑着将凤兮放在腿上的柔夷拿到自己手里,一下一下地把玩着。 也不管凤兮会不会答应,卿月说:“你好好休息几日,过些天带你去看凤尾鱼。” 说到这里,卿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一下,继续道:“那些鱼小小的,不怕胜生人,却也傲娇的很。你看去看它们,不带点鱼食,它们就当没看见你似的;但是呢,你若撒点好吃的给它们,它们就会摇着那大尾巴朝你游来。” “就跟你似的。” 卿月说最后这句话时,抬头看着发凤兮,整个眸子里明亮得像是装了漫天星河。 然而随着整个大殿的异常安静,那星河也渐渐暗了下来。 现在的凤兮,就跟一抹空气似的,若不是刻意去看她,好像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卿月低头笑了笑,将她的手原原本本放了回去,起身道:“凤梧池,我再讲后面的事情。” 不是询问,也不是征求,就是一句霸道的命令。 说完,他就大步离去。 旁人只道他蛮横霸道,却不知道他背对着凤兮,脸上是说不尽的苦涩。 语气是对凤兮的命令,倒不如是不敢面对她的拒绝,给自己的一种慰藉。 他如今能直面心中的恐惧,兜兜转转,却逃不过她的魔障。 第七十九章 第六十八章直面心魔 洛仙儿好像又说口渴了,再一次钻进盛满茶水的茶杯里,大口大口喝了个痛快后,舒服地靠在茶杯胖,拍了拍圆鼓鼓的小肚子,正要继续讲下去…… “我赶紧跑了回去,院子里的其他孩子都不知道去哪了,我看到那只黑白相间的那只猫,安静地躺在院子中央,那是我哭的最狠的一次。” 卿月推开大门,站在门口逆着光,洛仙儿看不清他的表情。 卿月其实早就在门外了,一直听着别人口中他的过往,心情从愤怒渐渐冷静了下来,转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听着听着,那小小清脆的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等了半天再次响起时,他明白讲到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这件事必须要由他亲自告诉凤兮! 身体的反应快于他大脑的运转,还没想清楚前因后果,就推门进去了,还直接说出了后来发生的事。 说完这番话后,他自己也有些惊讶。整个魔界的人都知道这乃是他的禁忌,就连他自己都不能提起。 若是稍微一想起,他绝对会再次变回那日杀季清风嗜血如狂的模样。 洛仙儿看到来人是他,一脸惊恐地结巴着出声:“卿……卿月?” 卿月那一抹笑像是春日的一抹暖阳,安慰道:“是我,后面的事,我来讲吧。” 洛仙儿是知道他一听到这个就会暴走的,然而现在如沐春风,她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也许是由于这次面对的是他心里最在乎的人,所以他居然奇迹般地没有暴走。 意识到这一点的卿月,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床沿边坐直了的凤兮。 看到她依旧麻木的表情,卿月有些失望地笑了笑。但还是想要将之后的事自己说完,不仅是想让凤兮了解自己,更想让自己能放心这个始终缠绕着他的心魔。 卿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凤兮就像是一个空有那副驱壳,早就丢了魂的人。 直到卿月走到她面前,然后蹲下来,将头埋在她的膝盖上。他头歪在一侧,眼波里是一片似水柔情。 “凤兮,你不能离开我。你就像我的那只猫一样,它不在了,我很难过;你不在了,我更会难过。” 听到卿月的话,凤兮麻木地脸上才有了一丝动容。然而也仅限于一丝,卿月还没看到,很快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一边看到这副情景的洛仙儿,赶紧扑闪着小翅膀飞了出去。 卿月眯了会眼,享受了片刻的闲暇,这才又继续讲之后的故事。 …… 小卿月一路着急地跑回了庭院,那只黑白花纹的小猫仰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孩子好像一下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过来的路上,眼泪流了满脸。 看到猫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哭泣。许是因为哭的有些久,他一把推开门,站在门外一声声抽泣着,不愿进去又不敢进去。 公孙琉月不知什么站在了他的身后,她的眼睛也红红的,好像哭过一样。 “小卿月,进去呀,进去看看。” 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带有一种吸引。 公孙琉月才说完,小卿月就愣愣地迈了进去,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 还有几步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唤了一声,“小艾?” 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人回答他,安静地有些让人害怕。 小卿月没有听到熟悉的回应,有些着急起来,声音里有些颤抖,小步伐也加快了一下。 几步的距离,他走了好久。终于来到它的身边,小卿月低头看着地上的小东西,看着看着,眼泪“吧嗒”就掉了出来,猫的身上瞬间湿了一大片。 孩子蹲下身来,将小猫冰冷的身体小心地捧在手心。 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抑制不住地往外流。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哭着说:“小艾,你是睡着了吧?你肯定是睡着了,你感觉醒来,我们做游戏……” 然而小猫白色腹部上那道深刻的口子,却是红的那么醒目。 最后小卿月终于妥协,将小猫放在心口处,一遍遍叫着,“小艾,小艾,你不要吓我……” 等到卿月哭的泣不成声,一抽一抽的时候,公孙琉月这才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想要将卿月抱在怀里。 “不要碰我!” 在公孙琉月指尖刚碰到小卿月的衣襟时,小家伙一个激灵,立即抱着小猫站起来跳出了几步之外,离眼前那个虚伪的女人尽量保持距离。 哪知公孙琉月也眼疾手快,在他跳出去的那一瞬间,急急施了个法拦住了他的退路。 她看了一眼突然落了空的手,不在意地低头一笑,然后施施然起身,冲怒目圆睁的孩子嫣然一笑,道:“乖宝贝,你跑什么?娘亲很吓人吗?” (作者内心os:你不吓人,你是变态!) 睁圆了眼的小卿月,依旧扭动着身子,想解脱禁锢。 小孩子的力气自然比不过大人,公孙琉月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小卿月看着越来越近的女人,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公孙琉月看着有些后怕的小孩,突然就笑了。脸上还带着血,看起来就像地狱忘川河畔那妖艳的彼岸花。 “孩子,别怕,娘亲不会害你的。” 她此时说话的声音柔柔的,似乎跟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判若两人。 小卿月不回话,抱着小艾瞪着她逐渐靠近。 许是母子相通的原因,卿月看着公孙琉月,居然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无可奈何。 公孙琉月蹲在小卿月的面前,与他平视。 突然就笑了一下,紧接着眼泪就溢出眼眶,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卿月有些错愕,到底陪伴了自己三百年的娘亲,说不心疼,怕是假的。 他也不再挣扎,任由公孙琉月伸手摩挲着他的小脸。 她说:“……” 说到这里,安静地坐在凤兮身边地卿月顿了一下,想了想,似乎在思考后面的事要怎么讲,然后开口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我的手为什么那么凉么?从她对我说完那番话的时候起,我就觉得心啊,生来可能就是累赘,感受到关心、温暖,固然是好的;可是也能感受到绝望、肮脏啊。” 自从回到魔界,卿月的话好像越来越多了。 听完卿月的话,凤兮不出意料依旧是不动声色,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 卿月也不在意,低头笑着将凤兮放在腿上的柔夷拿到自己手里,一下一下地把玩着。 也不管凤兮会不会答应,卿月说:“你好好休息几日,过些天带你去看凤尾鱼。” 说到这里,卿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一下,继续道:“那些鱼小小的,不怕胜生人,却也傲娇的很。你看去看它们,不带点鱼食,它们就当没看见你似的;但是呢,你若撒点好吃的给它们,它们就会摇着那大尾巴朝你游来。” “就跟你似的。” 卿月说最后这句话时,抬头看着发凤兮,整个眸子里明亮得像是装了漫天星河。 然而随着整个大殿的异常安静,那星河也渐渐暗了下来。 现在的凤兮,就跟一抹空气似的,若不是刻意去看她,好像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卿月低头笑了笑,将她的手原原本本放了回去,起身道:“凤梧池,我再讲后面的事情。” 不是询问,也不是征求,就是一句霸道的命令。 说完,他就大步离去。 旁人只道他蛮横霸道,却不知道他背对着凤兮,脸上是说不尽的苦涩。 语气是对凤兮的命令,倒不如是不敢面对她的拒绝,给自己的一种慰藉。 他如今能直面心中的恐惧,兜兜转转,却逃不过她的魔障。 第八十章 开战 第八十章开战 战场是在魔界与天界的交界处。 战场上狂风大作,掀起一阵一阵的黄沙。 沉衍一身银色盔甲,手里提着把银枪,他骑着白马在军队的最前面,身后是十万大军。 卿月这边地气势也不亚于沉衍那边,他身着黑色盔甲,提着一黑色叉戟,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卿月看着不远处的那人,先开口了,“沉衍,魔族与天界向来交好,你怎么想起来要来打一仗?” 如今的卿月,跟之前那个白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判若两人。 但沉衍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丝毫不为所动,道:“天界和魔界本就势不两立,魔君怎会觉得两族交好?” “况且,我九重天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从不做盗取他人法力的小人之事。” 卿月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他吸取季清风魔力的事。 但对于他的嘲讽,卿月根本就没当回事,一语直发,“上仙怕不是觊觎我族君后,没想到您也会做这种偷摸之事。” 对于这场战争,他早就收到了密函,不会不知道,沉衍是冲着凤兮来的。 只不过凤梧池那个地方,怕是要让沉衍派去的人失望了。 没有魔界人的带领,他们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今日他还故意敞开了大门,等着那群人进去,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闻言,沉衍眼神冷了冷,看来百花凝汐给他透露的消息还不少。 不自觉握紧了银枪,沉衍冷哼道:“救不救的出,不是你说了算!” 他相信他的队友,他们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失败的。 眼下,他除了相信,再无其他办法。 卿月笑了笑,自从回到了魔界,他似乎就解锁了毒舌的技能,接着哪壶不开提哪壶,“若我没记错的话,上仙不久前才和这天地八荒最倾城的女子成亲,我与梓童先代表魔界,向上仙道喜了。” (“梓童”是古代皇帝对妻子的称呼,卿月现在好歹是个王了,我想也可以这样叫凤兮) 最后一句话直戳沉衍的心,沉衍咬了咬牙,低吼了一句,“那得看凤兮愿不愿意了!” 话音刚落,沉衍举枪大吼了一声,“冲啊——” 一句话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千军万马直直压过来,卿月邪魅一笑,拍了一下身下的马,身后的魔兵们,也跟着他义勇地冲了上去。 马蹄阵阵,扬起黄沙,仅仅一瞬间,黑白两军就相交在了一起…… 战场上瞬间一片混乱。 兵刃相接声,将士呐喊声,擂鼓轰鸣声……各种声音一刹那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聋。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有人伤,有人死。每个人脸上都溅满了温热的血,每个人都在关注着眼下面对的敌人,所有人都无暇去管那些战败的人……这是一副活生生世态炎凉的画面。 索性凤兮被卿月养在深院里,她对这场战争几乎没有耳闻,今日也只是相平时一样,坐在岸边,吃了就闭眼小憩。 对于外面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也幸好她不在那里,若是亲眼看到那血腥的画面,说不定就会想到归兮被毁的那晚,一冲动,指不定当场提着刀就去把卿月砍了。 凤兮现在还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可是却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 她如今吃了睡,睡了就吃,这种不需要担忧的日子让她觉得,就这样也好,过着过着,心也就没了。 一觉醒来,凤兮正要回房去找吃的。刚起身就看到湖中的凤尾鱼游到岸边,停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她。 应该有什么话想要说。 她和凤尾鱼的交流,只能通过她的手指。 凤兮揭开盖在腿上的毯子,走到岸边蹲了下来,手刚碰到湖水面,几只小鱼就一下蜂蛹而至。 凤兮感受着它们一下一下吻着自己的手指,眉头渐渐越锁越深。 鱼的知觉到底比现在的凤兮敏感许多。 它们说,外面现在很奇怪,街道里空无一人,想要凤兮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们总感觉心里很不安。 凤兮虽然也有感觉,但没有太过在意。现在鱼儿的一番话,倒让她有些怀疑,什么事情能让卿月这么大动干戈? 凤兮皱着眉头起身,看了湖里的凤尾鱼群一会儿,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毯子和靠椅收好,然后走了出去。 想来她自从搬进了凤梧池,就一直霸占着这里,卿月不准别人进来,她一般也不出去。总归有卿月为她准备好一切。 凤兮走到出口处,忽然有些迷茫。 她已经迟钝好久了,也有些记不清来时的路了。 想了想,也是只去外面溜达一下,便也就迈了出去。 凤尾鱼们的直觉果然是准的,整条街道上空荡荡的,一点都不像以前卿月带她来时,经过这里的景象。 那时候,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各色各样的人,各种吆喝声混在一起,极其热闹。 如今却是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门可罗雀,大概描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吧。 凤兮觉得好奇,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这条街的出口处好像有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守着,远远看去,就像两座雕像一样。 凤兮不明所以,走了过去,正想要出去时,两边的人同时出手拦住了她,其中一个面不改色地说道:“今日这里禁止通行,还请君后折回。” 凤兮有些不甘,伸着脑袋往外看了看,这一看就好像看到了会动的东西。 不远处的一个拐角,那里似乎藏了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好像是故意藏起来的,只是藏的太急了,还有一点青色皮毛在外晃动着。 可是凤兮早就是个对任何东西都是不关心、不在意的人的。 对那团毛茸茸的东西也只是瞟了一眼,然后守卫也没有催赶,自己就转身回去了。 凤尾鱼群就守在岸边眼巴巴看着她回来。 凤兮再次蹲在岸边,伸手点了点其中一条凤尾鱼的鱼头,轻声说:“外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凤尾鱼任由她摸着自己的脑袋,舒服地在水里打了个滚。 然后吻了吻她的手指,“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我也看不出来,也没人告诉我。” 凤兮看着在她掌心里打滚的鱼,温柔地笑了笑。 卿月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凤兮展开笑颜。 他也不知道,除了面对魔界,她对谁都是温柔和蔼的。 “外面打仗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凤兮回头看去,看到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自从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她对洛仙儿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一想到洛仙儿本来就是魔界之人,一早就知道沉衍的计划,可她没有说,也没有阻止。 魔族到底是魔族,凤兮面对洛仙儿,也一样笑不起来。 可能她是听到了她和鱼群的对话,洛仙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进来。 她现在越来越虚弱了,连飞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她走到凤兮的身前,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 看到凤兮前一刻对鱼群还是一脸温柔的样子,回头再看自己时,就是一脸陌生。 她心里有些难过,却还是冲凤兮一笑,“我知道你现在也不想看见我,我之前不告诉你,也有我的苦衷。” “凤兮,你是一个好人,我不想你再恨我,所以,这次我来告诉你了……” “九重天……” 小不点越说越越没力气,依旧坚持道:“九重天和魔界……开战了。” “你……你不要出……” “砰!” 洛仙儿话还没说完,就直直倒了下去,小脸苍白着,似乎已经没了力气。 第八十一章 暗度陈仓 第八十一章暗度陈仓 “九重天和魔界……开战了。” 说完这句话,洛仙儿白着脸,“砰”的就往后倒去。 凤兮歪头看了一会地上还没她脚大的人,最后叹了一口气,将那小东西捧了起来。 回到房内,将她放在大她好几倍的榻上,然后坐在一边,看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等着等着,凤兮在一边程这下颌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外面已经黑了下来。 她走到窗边,抬头看了看满是星光的夜空。 想到白天洛仙儿说的那件事,兀自喃喃了一声,“开战?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她对谁,都不再抱希望了。 “水……” 身后一道小小的声音突然响起,应该是洛仙儿醒了。 凤兮赶紧回到桌前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的递到洛仙儿的嘴边。 小洛仙儿短手短脚的,昏迷之中也时刻谨慎着,怕人一不小心将她淹死了。 洛仙自己摸到了茶杯口,然后自己捧着比她脸大的茶杯,自己喂给自己喝。喝得足够了,又稍一使力,将茶杯推开。 凤兮笑了笑,转身将茶杯放好,回过身来,恰好看到洛仙儿睁开了眼,迷茫的看着周围的景象。 凤兮及时开口道:“你醒了。” 洛仙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凤兮将她带到了屋内。 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凤兮也还是第一次和她说话了。 激动! 洛仙儿一个鲤鱼挺就翻了起来,不顾自己的身体就只往凤兮怀里扑。 凤兮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小洛仙在熟悉的怀里蹭了蹭,还是凤兮的味道,然后糯糯地说了句,“果然还是凤兮对我好,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洛仙儿说这话时,眼角还有泪珠溢出。这着实是她的真心话,她就是莫名喜欢这个没有心计的大鸟。 情绪一波动,洛仙儿的小心口又疼了起来。 凤兮感到不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东西,看她捂着心口一脸难受的样子,凤兮连忙又将她放回榻上。 “你生病了吗?我看你最近越来越虚弱了。” 洛仙儿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暖,然而嘴角往下一撇,有些委屈道:“凤兮,我觉得我快死了,我……” “别瞎说!” 洛仙儿还没说完,凤兮就急急开口打断,温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你不会死的。” 洛仙儿也是一愣,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她清楚,从法力开始,一点一点都在消散,直到某一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可她不愿意让凤兮知道,她其实是因为她,才变成的这样。 她都已经这么可怜了,她绝不能再让她心怀愧疚。 洛仙儿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凤兮,在我离开之前,你能不能多跟我说说话?我……我不会像卿月那样的。” 洛仙儿说这话时,语气里有些恳求,深怕凤兮不答应。 凤兮自然知道她说的“离开”指的是什么,她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脱了鞋袜也躺了上来,仰头看着房梁,答应着:“好,你若不好起来,就别想从我这离开了。” 凤兮吹了火烛,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洛仙儿微微哽咽道:“好。” 其实就算看不见,凤兮也知道,洛仙儿估计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凤兮安慰道:“好了,睡吧,他们的战争,我们管不着,明天一觉醒来啊,又是新的一天。” 就这样,她们一大一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好像之前和聂小笙睡在一起一样。 …… 第二天一早,又是艳阳天。 洛仙儿好久没有睡过如此美妙的一觉了,睁眼醒来,身边已经空了,看了一眼窗外,这才意识到应该都日上竿头了。 洛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飞了出来,就看到凤兮蹲在岸边喂鱼儿。 这凤梧池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有花有水,有树有草,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卿月对她是真的好。 这里本来是一处景点,只因凤兮的一句话,他就在此地为她建造了一件房屋,还不许别人进来打扰。 若是以前,说不定两人早已过上了神仙眷侣的生活。 可事违人愿,他们到底一个生于魔族,一个是妖界大王,生来就是水火不容的。 洛仙儿叹了一口气,正在喂鱼的凤兮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发现了洛仙儿已经起来了。 凤兮对她笑了一下,道,“你醒了呀。” 洛仙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抬头就看到凤兮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 “凤兮?” 一道男声自门口响起,凤兮正要去抱洛仙儿的手,硬生生顿在那里,那道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洛仙儿瞪大了眼看到凤兮的的泪一下就滑落了出来。 凤兮以为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流泪了,可一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眼泪就“哗哗”直流。 “凤兮。” 身后那人再次开口,这次似乎确定了不远处的那道背影就是凤兮。 白洛青迈着步子正要过来,凤兮听到动静,胡乱地用手背摸了摸眼泪。 强忍住哭意,在白洛仙走过来之前连忙先回过身。 她笑弯了眼,让自己开起来像是过得很好的样子,先开口问他,“青青?你怎么来了?” 白洛青看到她强装的笑意,停在那里,也不再上前。 他这么懂她,怎么看不明白那笑容下面,掩盖着无限悲伤。 他看得出来,她过得不好。看到她这番样子,忍不住心疼,纠结着开口:“你笑起来,真难看。” “嘿嘿,嘿嘿……”凤兮傻呵呵笑着,笑着笑着,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强仍的泪意一瞬间决堤,她哭着:“青青,青青,对不起,让你看到了这么狼狈的我……” 如今这世上,她也就白洛青一个亲人了,怎么能让他担心呢? 白洛青也不再像以往那么骚包,该正经时,也一丝不苟。 他走过去,将凤兮揽到怀里,不轻不重地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哭吧,哭吧……把心里的难受全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比起她强装的笑脸,他此刻更想看到她哭。 他最后悔的就是,那日在人间看到她,他就应该当场把她带走,要不然,也不会再又后来的这些事。 他一听说九重天和魔界打起来了,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魔界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找了好久,终于在昨日的墙角看到了被守卫拦着的她。 他化作青狐的样子,将门卫引开,这才有了机会跑进来。 没想到一找到凤兮,看到的就是她过得不好的样子。 凤兮哭着说:“青青,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走……” 看到白洛青的那刻,她的希望仿佛又有了光亮。 她不想在魔界了,不想再看到那个毁了他归兮山的人了。 白洛青轻拍着她的背,立马就应下来,“好好,我这就带你走,这就带你走。” 他看到她的那刻就想好了,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如若她过得挺不错的,那他也应该学会放手,继续默默守护。 听到凤兮主动要求要跟他走,他心里其实乐了一下。 然后对凤兮说:“我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去收拾好东西,我带你从别的地方出去。” 凤兮也收住了眼泪,问他,“怎么出去?”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却还是能感知到虽然成了一座空城,但守卫却比往日还要严格。 想要从这里出去,可谓是难上加难。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可一辈子待在这里,也不能连累白洛青。 然而白洛青早就想到计策,嘴角一勾,说了四个字, “暗度陈仓。” 第八十二章 再也不见 第八十二章再也不见 “暗度陈仓?” 凤兮疑惑地看着白洛青,不明白是怎么个“暗度陈仓”法。 白洛青看了她一眼,也不直接解释,只是说:“快起拿好行李,我这就带你出去。待会你就知道了。“ 凤兮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最后愣愣的说了一句:“我没有行李。” 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带什么东西。 “好,那我现在就就带你走。” 说着,白洛青想都没想,就要牵起凤兮的手往外走。 凤兮手上一暖,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紧握着自己的手,她想都没想过,自己终有一天能走出这个暗无天日的深渊。 她在魔界带了这么久,就像一只始终巴望着外面的鸟儿,如今只要有人稍一点拨,她就能振翅而飞了。 白洛青就是那个轻轻推她一把的人。 抬脚正要离去时,凤兮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不动了。 白洛青以为他反悔了,心里有些忐忑地回头问她:“凤兮,怎么了?” 然而最后是他想多了,凤兮冲他一笑,道:“可以等我回去换身衣服吗?” 她恍然一眼看到了自己身上这件酒红色的长衫,突然想到这不是她的,她来到魔界时,身上就那一套,如今要走了,她也不能将这里的东西带走一丝一毫。 白洛青忽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膈着的一块石头,在凤兮说完后,终于落下。 他松开她的手,笑了一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要换一件衣服,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过会儿也得再换一件的。 可是他并没有说,只要凤兮想做,那他就支持她做。 “好,”凤兮点了点头,转身刚好看到一脸苍白的洛仙儿,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许是因为飞的久了,洛仙儿不知什么又落了下来。 就算凤兮再怎么粗心大意,她也发现了洛仙儿不同寻常。 平时就算飞很久,洛仙儿都不会轻易落地的。按她的话来讲,落了地,就是“低人一等”。她身为一名仙家,绝不能这样委屈自己。 而这几日,只要凤兮看她,她不是躺着就是在地上站着。 想到自己就快离开这里了,凤兮到底也不忍心,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洛仙儿听她突然问到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自从那个妖孽般的男子进来时,她就站到了地上。不是因为飞的有些累,而是因为她的心,在看到他拉着凤兮的手要离去,而凤兮一点都不反抗的时候,她的心就一阵骤痛。 这其中的缘由,她不愿告诉凤兮。 她好不容易像今天这么开心,她可不能成为她离开这里的阻碍了。 她以为这一生,绝对不会对不起任何人,可是直到遇见了凤兮,她才再次感到了后悔。 不是后悔对不起凤兮,因为就算她告诉了凤兮卿月的计划,那个人到最后,还是会这样做的。 既然事情都已成为定局,除了对不起,她也没有什么能解释的了。 让他后悔的是,她们之间的遇见。 若是她当初没有跟卿月一同去归兮山,那么她这一生,估计就不会了解这个人,也更不会和她深交。 她最后悔的,就是她自己。 当凤兮问完时,洛仙儿苍白着小脸,对她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声:“我没事。” 凤兮好像还是有些放不下心,又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洛仙儿心里一暖,她没想到这样的时候,凤兮居然还会不计前嫌,想要带他走。 要是以前,她绝对会二话不说,说走就走;可是现在,她走不了了…… 她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她可不想,成为她们路上的累赘。 洛仙儿不再看她脸上的期待,将视线移到另一边,捂着心口,脸上还是淡淡的笑,说话间,突然有了一种苍老了几百年的感觉,“我就不走啦——你们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我不会和他说的,不会说的……” 洛仙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她低着头,笑容渐渐就消失了。 然而凤兮还是听见了她的话,她也不强迫她一定要和自己走,看着她有些落寞的小身影,凤兮蹲下身来,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道:“我相信你。” 温柔的话语突然落入耳中,洛仙儿一下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看着凤兮的笑容,洛仙儿眼里的茫然也消散了开来,听到她说信任她,洛仙儿也咧嘴笑了开来,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 这一次,她不能再辜负她的信任了。 “那我就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等到下次再见时,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下次再见…… 其实她们俩心里都清楚的很,这一别,下一次相见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说不定这一辈子,她们都不会再遇见。 可是她们还是相信有那么一天的,心中的所想,两人都默契的谁也不提。 洛仙儿笑了笑,觉得心就想要裂了一样,她开口“赶她”,“快点走,快点走!待会晚了我说不定就后悔了。” 她依旧假装着笑,不想让凤兮看到她狼狈的一面,特别是现在。 凤兮也不再多言,赶紧回去换了她来时的一身。 看到白洛青悠闲地环抱着手站在门口等着她,她心头一暖,小步跑了过去。 真好,她终于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面上虽无多大波澜,但心里早已十分明媚。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如今就要跟那片“桃源”说再见,虽然不喜欢魔界,但对于洛仙儿跟那群有着凤凰尾巴的凤尾鱼,她还是有些不舍。 回头的时候,她看见那群去,整整齐齐地排在水中,和岸上的小身影,一起目送着她。 凤兮到底忍不住,对他们挥了挥手,如果有缘,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挥手告别完,凤兮毅然转身就再也没有回头看过,她是不舍,可是她更想出去。 她怕她再多看一眼,她就不会跟白洛青走了。 走出门来,白洛青察觉到她的不对,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手,道:“别担心,以后还会再见的。” 凤兮回过神来,仰头对他一笑,“嗯”了一声。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凤兮问:“我们要怎么出去?” 白洛青走在前面,两人偷偷摸摸的,就跟以前去厨房偷吃的一样,莫名有些熟悉而感。 他回头粲然一笑,两颗洁白的虎牙显露了出来,“嘘,跟我来。” 凤兮跟着白洛青小心地走到一处深巷,白洛青打探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收回身来,对凤兮说:“凤兮,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 白洛青没有直接回答,狡黠一笑,道:“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他一说完,极其迅速地就溜了出去。 凤兮一个人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期间还有几个士兵经过巷口,不过就跟瞎了一样,所幸都没看到她。 等到白洛青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件士兵的盔甲。 他一手递给凤兮,一边拿着另一件就往自己身上套,一边说:“快,赶紧换上。” 凤兮有些惊讶地接了过来,一边穿着那件沉重的铁甲。 “你怎么搞来的?” “嗐,你也不想想我是谁。我那么聪明,肯定是趁人不注意打晕了两个侍卫,将她们衣服扒拉了下来呗。” 白洛青还是白洛青,自恋起来一点都不带害臊的。 “那现在那两个侍卫?”凤兮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嗐,你就别管他们了!”白洛青一点都不在意地说。 他不说,凤兮也就不问了,总归肯定是不好的事。 两人穿好后,看了对方一眼,突然就一起笑出声来。还是白洛青反应快,意识到有些大声后,连忙捂住嘴,也顺便将凤兮的嘴捂住。 然后小声说:“别笑,别笑!虽然有些难看,但我们要还是要靠这个出去。” 凤兮被他捂着嘴,眨了眨眼,严肃地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又偷偷摸摸溜了出来。 看到周围没有一个人,白洛青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然后有模有样地走了两步。 有了感觉的白洛青,冲凤兮招了招手,像呼叫小弟似的,道:“快快快,跟上!大哥带你去换班!” 凤兮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两步跟了上去,应和道:“好嘞!小弟谨遵大哥吩咐!” “哈哈哈……”白洛青听到凤兮如此配合他,顺着竿儿就向上爬。 一路上,两人遇到了好几次其他侍卫,皆是白洛青镇定地跟他们打招呼。 凤兮对其中一幕印象极其深刻。 记得那侍卫有些谨慎,一直问白洛青,“你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白洛青就一直咬紧牙关道:“兄弟,你怕是没睡醒吧?我们昨天收兵的时候都才见过,还一起去喝了酒!” 这两件事,都是白洛青昨日在空城逛了一晚,才发现的。 至于面前扥侍卫有没有去喝酒,纯属就是他瞎编的,结果这么一说,倒有些猜中了的意味。 可是那侍卫还是一脸谨慎地看着他,“那你今日要去那哪里换岗?” “就前面啊,”白洛青往前努了努嘴,反问回去:“大哥你去哪?” 听到白洛青这话,那大哥身边的另一位大哥,似乎意识到正事了。 扯了扯谨慎的大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两人这才慌慌张张离去。 但显然,凤兮看得出来那人还想再问什么,因为他离去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八十三章 有些奇怪 第八十三章有些奇怪 看着那两个侍卫离去,凤兮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白洛青吐了一口长气,听到笑声,回头瞪了凤兮一眼,“笑什么笑,你躲在后面一句话都不说,全靠我一人在前面拼搏。” 跟白洛青在一起,凤兮才有些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想都没想,凤兮就反驳道:“没听说过吗?智者无言。” 言外之意就是,白洛青愚蠢的很。 白洛青自然也听出了这言外之意,吹胡子瞪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凤兮看他吃瘪,再给他一颗糖,“好了好了,你是大功臣!你最聪明了!我们赶快去换班吧。” 对于自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拍马屁,都是十分有用且有效的。 好比如现在的白洛青,听完赞美的话后,上一刻还在生者闷气,下一刻脸上就笑了起来,骄傲地摇着尾巴,头昂得高高的,在前面带路,每走一步,都高贵得不行。 走着走着,凤兮才发现这里不是她昨日来的那个路口,想到应该是白洛青昨天探察到的,突然就对眼前高大的身影肃然起敬。 “诶,你不错嘛。这么偏僻的一条小道你都发现了。”凤兮忍不住夸赞道,往四下看了看,突然又有些担忧,“可是,这能出去吗?” “嘭!” 刚说完,凤兮撞上了一堵坚硬的人墙,鼻子都给碰痛了。 她揉了揉痛着的鼻子,抬眼就看到,她之所以撞上“墙”,不是因为她走路不长眼,而是因为前面的人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你做啥?”凤兮问。 然而白洛青回过头来,眼神有些奇怪,看她就像在看一个智障似的。 凤兮一恼,正要开口说他时。 白洛青就先发话了,“这条路绝对能出去。” 若说这句话还让凤兮有些放心,然而下一句,就让凤兮知道了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眼神。 他说:“还有,这条路不是我昨天发现的,我就是从这条路溜进来的。” 白洛青有些纠结地说了出来,他保证,他绝对不是为了让凤兮难堪,虽然这里也并没有其他人看着。 凤兮一愣,然后尴尬的笑了两声,手上一使劲,像好兄弟似的,却狠狠地拍了白洛青一掌,咬着牙,道:“看看你,多聪明啊!连这都找得到!” 白洛青实实在在受着那一掌,闷哼了一声,谁让他不跟女人计较,虽然凤兮看起来并不像个合格的女人。可他大人有大量,只是低头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一下。 然而两人就往前面的出口出走去。 果不其然,这里的出口也有两个手拿长矛的侍卫守着。 白洛青见状,手下一翻,凭空就变出来两个酒壶。然后试探了一下,他前脚刚迈出界线一步,“chua”的一下,两边的人就用长矛挡住了他。 喔,不是雕像。 一个侍卫冷着脸道:“干什么的。” 白洛青脸上立刻堆起平日的笑容,谄媚道:“大哥不要激动,小弟是来换班的。” 他恭恭敬敬地左右看了看两边的侍卫,怎么魔界的侍卫都是这个样子,高大魁梧,不近人情! 当然这只是白洛青心里的想法。 站在另一边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拎着的东西,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哪知白洛青就等这句呢,见有人问了,赶紧上前借花献佛:“噢噢,这是将军赏的酒。本来是我兄弟二人一人一壶的,来的路上小弟还想喝了来着,可我寻思着两位大哥站岗了一上午该是十分劳累了,所以我就坚持没给我二弟,将酒带来给两位大哥。”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问他:“怎么将军偏偏赏给了你酒?” “嘿嘿,”对于突然的问题,白洛青脑袋转的贼快,装作老实的样子,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昨日不是潜进一只狐狸吗?这不运气好,就让我给你碰着了,嘿嘿……” 两人似乎有些相信了,因为昨日潜进一只青狐狸,搅得他们一片混乱,将军气极了,下了军令,说,只要捉到那只狐狸,重重有赏。 但到底是魔界的士兵,最后还是谨慎道:“你二弟呢?叫过来我看看。” 白洛青谄媚一笑,道:“诶,好的好的,我这就叫他来。” 白洛青回过身,就跟表演变脸似的,之前还是一脸献媚,转头就是一脸精明。 凤兮看着他表演,心想,白洛青不去人间卖艺,真是可惜了。 白洛青哪知她心里所想,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发呆,赶紧戳了戳她的手臂,这边精明的说给那边的人听,“二弟,别害羞,两位大哥只是想看看你,不会打你的。” 幸好凤兮赶紧回过神来,看见白洛青对她使了使眼色,立马会意地低下头,任由白洛青将她拉过去。 白洛青将凤兮推了出去,一边假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嘿,我说你小子!大哥看得起你是你的福分,你低着个头干什么!” 白洛青刚说完,那侍卫也凶了一句,“就是!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抬起头来!” 既然凤兮是个不成器的“二弟”,那她就把不成器发挥到极致。 她绞了绞衣角,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缓缓抬起头来,她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柔弱弱。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凤兮明显看到面前的两个侍卫愣了愣,她以为是她演的过头了,没想到紧接着那侍卫就说, “你二弟,长得还挺清秀的!像个女娃,哈哈哈……” 没想到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了,凤兮在心里冷哼了几声,这些个王八犊子,多久没见过女人了?连男的也打趣! 然后一边为了配合白洛青的表演,一边眼里一下就蓄了泪,赶紧低下头去。 一个男子被认为是女子的时候,正常反应就是委屈,凤兮表现的本来就是个唯唯诺诺的男子,这番就更加楚楚动人了。 谁知,那两个大汉见她低下了头去,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哈……小伙子细皮嫩肉的,怕不怕苦啊?” 白洛青见状,不等“二弟”先开口,赶紧附和道:“能,能!一点苦都受不住,算什么男子汉!” 两个侍卫像是特别开心,笑起来都控制不住。 其中一个想起来正事,对着点头哈腰的白洛青嘱咐了一句,“行了行了,这个出口比较隐蔽,而且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外就是通往人界的口子了,你们俩一定要守好,不能让任何闲杂人等溜进来!否则,将军拿你们两是问!” 凤兮总感觉这话怪怪的,换个班而已,为什么还要告诉他们通往哪里? 然而那边白洛青低着身子送着两人,一口一个“是”,“是”。 眼看两人终于要走了,白洛青转过身来就是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玩意儿,都敢这样吩咐他! 凤兮看着他憋红了脸,正要笑起来时,一下就看到那两人走了没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吓得凤兮连忙又故作姿态起来,冲他使了使眼色。哪知白洛青那个憨货,怎么都没看懂她给的暗号。 一点都不避讳地大声说了句,“那两个傻大个儿真是好骗,两句话就糊弄过去了!” 哦豁,完了…… 看着白洛青浑然不知还一脸沾沾自得的样子,凤兮低着头没说话,傻子果然是傻子,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等下看他怎么原场吧。 看到凤兮一直低着头不对劲的样子,白洛青皱着眉,后知后觉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正要转过身去时,身后就传来两声清脆的咳嗽,“咳咳……” 此时,白洛青欲哭无泪,捏着个笑,就转过头去,先叫了一声:“大哥……” 他颤抖着声音,想一巴掌拍碎自己的榆木脑袋。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两个侍卫并没有跟他急起来,反倒笑问道:“傻大个儿说谁呢?” 白洛青脑子转的倒也快,直接就说:“我说我是傻大个儿……” “哈哈哈……” 白洛青刚说完,又是两声爽朗的笑,好像也没有生气。 突然,一个侍卫突然停下来,越过白洛青,直直看着他身后的凤兮,语气突然有丝严肃:“那谁,自愿的吗?” 突然被问到的凤兮一愣,什么叫自愿的?她是自愿离开的吗? 忽然就有一种错觉,凤兮感觉,好像这两个守卫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一样,问她是否自愿的,就像是在替卿月问。 凤兮茫然得发着呆时,大汉又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了,“喂,长的像女人的那个臭小子,问你话呢!是自愿要站岗的吗?” 喔,只是问她是不是自愿干活的啊。她又想多了。 不过想归想,白洛青在一边回答的倒也迅速,“自愿的!自愿的!两位大哥放心吧,我们哥儿俩绝对不会怠工的!” 得到保证的大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白洛青说了一句,“那就行!小子,你这酒不错,以后好好对你小弟,看着挺弱的!” “好,好。” 白洛青虽然答应着,但是心里也在纳闷,怎么这群士兵不仅话多,还老爱管别人家的闲事? 两个士兵也不再多言,将魔君交代好的东西问完以后,也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离开的两人,白洛青终于放心大胆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的怒火一股全发泄出来。 “呸!”白洛青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凶狠道:“敢这么对我!下次我皮都给你扒了!” 第八十四章 瓮中捉鳖 第八十四章瓮中捉鳖 白洛青和凤兮在出口处装模作样地守了一会儿后,青狐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下周围,见四下空无一人,这才松懈下来。 然后赶忙叫着凤兮,“没人了,走了走了。” 白洛青大摇大摆地走出那条界线,这下再没有拦他了,心情格外得爽。 见状,凤兮也赶紧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狭窄的小道上,白洛青愉快地吹着口哨,凤兮则也是眉眼带笑地跟在他后面。 白洛青臭屁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他突然慢了下来,侧头挑了挑眉毛,一脸骄傲地自夸道:“瞧见没,这就是我说的‘暗度成仓’,都不用打架,安安稳稳就出来了。” 凤兮也难得不反驳他,可能是认识到对付傻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他说。 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附和道:“对对对,你最聪明了,连‘暗度陈仓’这样的法子都想的出来。” 说着,凤兮还违心地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下白洛青可别提有多骄傲了,整整一路上,都是骄傲得不行。 …… 终于到了人魔两界的分界处时,白洛青突然停了下来,脸上也渐渐成了一脸严肃的样子。 他身后的凤兮也跟着他停了下来,她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不再看看了吗?” 闻言,凤兮不可否置地低头笑了一下,再看看这让她心如死灰的魔界吗? 凤兮回头看了一眼,然而也只是一眼,那一眼里不带一丝留念。 然后对白洛青说道:“走吧,我早就想清楚了,否则也不会跟你走到这。” 白洛青也点点头,然后两人一同迈了出去。 一高一矮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魔界的入口处,自此以后,魔界再无君后…… 同时,凤梧池的洛仙儿,悠然地躺在石桌上,突然心脏一下骤疼起来。她捂着心口,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然而她想的只是,凤兮总算是逃出去了…… …… 魔界的某处小巷里,两个穿着亵衣的大汉辗转醒来,互相看到对方的时候,同时捂着肚子笑出声来。 这么一笑,两人都蒙了。 其中一个问:“你笑啥?” 另一个呆呆地指着他,说:“你没穿衣服。”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对面的那人是在跟他羞辱他,跳起来就打了他一个暴栗,吼道:“你大爷的才没穿衣服!” 另一个被打脾气也上来了,跳起来一把就将他给推回去,也怒目圆睁,实话实说道:“你二舅的,你自己看看你到底穿没穿衣服!” “拜托你说我也先看看你自己!”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然后两人同时低头看自己,再然后,两人同时仰天大吼:“哪个天杀的把咱的衣服给扒了——” “咕咕咕……”一群黑色的乌鸦,扑凌着翅膀飞了过去。 …… 走在人间大道上的白洛青,走着走着,突然“啊欠!”一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第八十二章,就是白洛青这个王八羔子给扒拉的。) …… “诶,小心点儿!” 魔界内,吉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前面眼看就要栽下去的人。 这走路不看路的,就是沉衍庭院里的那株长在墙头上的草了(简称墙头草)。 前面忘了说,这墙头草名叫梓觉,人如其名,在别人严中华,他做事就是一根筋,可他却“自觉”特别圆滑。 这时吉多拉住了他,梓觉感激地看了一眼吉多,正要开口说话时,吉多嫌弃地一把扔开了他的手,还顺带拍了拍自己的衣袖。 梓觉看到他的动作,瞬间炸毛了,可幸亏没有气的丧失理智,虽然是骂语,但也是极其克制音量的,旁人看来,就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吉多,你有这么嫌弃吗?” 作为老大哥的吉多,此时把“大哥风度”发挥的极其充分。 他掏了掏耳朵,看着前面眯了眯眼,表面上是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实则就是他不想跟他说话。 梓觉也刚好正要继续发挥他的“一根筋”个性,正要说话时,吉多马上“嘘——”了一声,小声了一句:“有人来了!” 站在他身侧的梓觉,立即抬手捂住了嘴,谨慎地点了点头。 在那个小士兵要走近时,这一群人立马捏了个决,一下全都隐身了起来。 然而他们藏的快,没有人看到那小士兵,在感知到响动时,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 再抬头,小士兵又恢复了之前无知的模样,在走到巷口处时,肚子突然一疼,随眼就瞄到了这个小巷子。 吉多他们看到他要走过去时,正准备松一口气时,眼看走过去没多远的小士兵,捂着肚子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吓得一群人赶紧又屏住气息,在暗处眼睁睁看着他跑了进来,作势就要脱裤子的节奏! 吉多倒吸了一口凉气,闭上了眼睛,非礼勿视。还好这会来的全是男仙,要是女仙那可就不得了了。 那小士兵正要脱下裤子时,好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最终好奇战胜了“急迫”,他又栓好裤腰带,走到吉多的面前,细细地打量着。 吉多眯着眼睛,透过一丝缝隙看到了面前放大的人脸。 这小士兵其实还有些好看的,额头处有一弯窄小的银色细月,紫色的瞳孔,睫毛特别翘,特别是那肌肤,看起来吹弹可破,手感应该会不错…… 不对!他在想些什么! 吉多遐想着,突然一个激灵,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于是摇了摇头,索性将眼睛完全闭上,不在看面前的那人。 然而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他觉得既温暖,又别扭。 心里只盼着他快点走。 可是小士兵不仅没走,反倒更进了一步。然后凑到他面前,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紫眸,好奇地“咦”了一声。 吉多闭着眼,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紧张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他该不是……发现他了吧? “这是什么?” 随着小士兵的话音一落,吉多就感到一股张锋往他脸上呼来。 吓得他一个激灵,张嘴就要说:“别过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了小士兵从他鬓角处的墙壁上捏下来一只多脚蜈蚣。 他就张着嘴,瞪大了眼,看着小士兵提着那小虫子要转身离开。 “运气不错诶,居然逮到了一只蜈蚣,可真是上好的药材!” 那小士兵一边往回走,一边感叹道。 吉多不屑地“哼”了一声,不就是一只虫子嘛,有啥好骄傲的。 不服刚刚被小士兵吓了一跳,吉多眼珠子一转,瞬间计上心头…… 他隐着身子悄悄地走到小士兵的身后,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故意用一种很空灵的声音,说:“施主,你们这里,要怎么出去……” 这方法果然奏效了,那小士兵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身后空无一人,然后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是何方神圣?” 看着那人被吓得腿软的时候,吉多好不容易在心里憋住了笑,继续演道:“贫道乃是西山来的灵僧,无影无形,一不小心误入了贵地,还请小施主能告知一二。” 人被吓到的时候,什么都会说出来。 这不,就像现在,吉多都还没问呢,小士兵就老老实实自己交代了。 “大……大仙,你是来找君后的吧,我……我知道他在哪,我带你,求您别杀我!” 小士兵猝不及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朝着吉多这边的空气,惧怕地磕了两个响头。 一听到凤兮的消息,吉多脸色一变,当然做戏要做全套,于是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声:“哦?君后?呵呵呵……贫道的确听说魔界不久前来了一位君后,只不过听闻是只妖怪,你们魔界难道没有异议吗?” 听到大仙的问话,小士兵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之前是有异议的,可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反正她也没了妖力,也对魔界造不成什么影响。” “哦?”听到这话,吉多就猜到了,凤兮应该是被用了刑,否则她作为一只大妖,妖力怎么可能说散就散。 然而面上还是强装着镇定,“这位君后倒是有些神秘啊,不知小施主,可否带贫僧去看看?” 小士兵默认为他就是来救凤兮的,为了保命,赶紧说道:“行行行,我这就带大仙去,可是大仙您,一定要为我保密啊!” 吉多在心里笑了一下,这魔界的人,且不说之前想要随地大小便,没点礼数;现在又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长得好看又怎样?还不是窝囊废一个。 一边又说:“走吧,我能亲眼目睹一次这位传言中的君后,倒也不枉我白来一趟。” “好好,可是……”小士兵答应着,一边又面露难色,“大仙无影无形,我该怎么带大仙去呢?” “无妨,你在前面带路,我就跟在你后面。” “好!” 小士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急忙转身就要走,吉多对身后的那一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跟上,然后转身就跟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小士兵在转过身时,脸上再次划过一抹得逞的奸笑。 走到巷口时,小士兵突然不动了,吉多纳闷,问了一句:“小施主,你怎么了?” 此话一出,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吉多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 突然,吉多也不管身份暴露,后头着急地喊了一句:“快跑!” 这时,那小士兵也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小巷子里一片混乱的模样,嘲讽地轻声说了四个字, “翁,中,捉,鳖。” 第八十五章 紫临与 第八十五章紫临与 (哇,我好喜欢紫临与和吉多的cp,话不多说,咱接着看下去) “瓮,中,捉,鳖。” 小侍卫俊美的脸上,在轻吐完这四个字的时候,缓缓转过身来。 脸上一改之前的胆怯,反倒有些邪魅。 吉多带着其他人正在到处找着出口,还顺便抽空瞪了一眼在一边抱着手看热闹的某人。 “别找了,”紫临与好笑地看了他们半天,开口就是一副慵懒的样子,“这里早就被我设下了结界,你们逃不出去的。” 可恶! 听到紫临与的风凉话,吉多暗自握紧了拳头,他究竟什么时候发现的? 吉多想不明白,只能在心里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听到这句话,吉多也安静了下来,转过身看着那带着浅笑的人。 其实他的个子并不算矮小,就是盔甲有些不合身,显得有些瘦弱罢了。 此时那人正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们。看到吉多突然回过身来瞪着他,突然就想到了刚才他使小伎俩戏弄他的时候。 紫临与本就不是一个好人。 想着,手一挥,周围瞬间就出现了一圈一本正经的侍卫。然而紫临与笑了一下,吩咐道:“带下去。” “是!” 得到命令后,侍卫们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将他们团团围住。 然而等了半天,那群侍卫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紫临与先不耐烦地发话了:“我说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正在吉多也纳闷儿时,有个声音怯生生的说:“将军,这……看不到人啊。” 听到这句话,本来还很恼怒的吉多突然就笑了一下,敢情这群侍卫围着他们,一直不动,是因为他们还隐着身呢! 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他们一直还没解除这个咒语。 相反,紫临与就没那么轻松了,听到这句话后,额角瞬间多了三条黑线,然后不耐烦的踹了踹就近的一名侍卫,道:“跟我念,无知鼠辈,快快显形!” 侍卫们皆是一愣,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接他的话,因为他们总觉得,这咒语哪里怪怪的。 紫临与又不耐烦了,好像他的脾气并不小,说话的声音里不耐烦也隐约夹杂着一丝怒气,“怎么?我的话难道还有假?” 怒气已经表现地这么明显了,看不出来是傻子。 然而这群侍卫,也不是普通的魔界侍卫,都是通过层层严厉的选拔,在一百个人中挑选出来一个的精英。 本事不用多说,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当然这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十分出色的。 就好比现在,一听到这个喜怒无常的将军话里生了怒气,就算心里再怎么疑惑,也还是训练有素地一起喊了出来:“无知鼠辈,快快显性!” 一时间,狭窄逼仄的小巷子里,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句铿锵有力的呐喊。 气势是足的,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听完了这句充满力量的瞎吼后,被围成一圈的花草仙群里,紧接着就爆出了一阵毫无遮掩地笑声。 这一笑,一个一个人影就在大伙儿面前显现了出来。 他们这隐身咒法,就是不能出大气,只要一出大气,原形毕露! 看着眼前的景象,侍卫们皆面面相觑,好像一点都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情。 怎可这是活久见,太奇怪了。 然而吉多眼尖地看见,站在人群后的紫临与,看到他们自己暴露出来,脸上挂着满意的笑。 这个男人,好像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这样的感觉,让吉多有些后怕。 “还不快带下去?” 看到那群“入侵者”都显现出来全后,紫临与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生硬了,他对侍卫们吩咐道。 得令的侍卫,行动起来效率也是极其快的。 前一秒还在纳闷那句奇怪的咒语,后一秒身形一闪,瞬间就把那群人绑了起来。 吉多算起来也算是个“高龄”上神,可最终也迫于对方人手太多,还是被规规矩矩绑住了手脚。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后,吉多看到紫临与突然一下就闪到他的面前,若说之前侍卫的速度依旧够快的话,紫临与的速度却不知道比他们的速度要快上几百倍。 就连吉多都没看清,好像一不留神,他就到了他的面前。 站在吉多面前,紫临与无害地对他笑了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之前那只他从墙上捉下来的蜈蚣,看了吉多一眼,说:“敬你是条汉子,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吉多疑惑了,怎么突然就敬他是条汉子了?况且,他也不想知道他是什么什么时候识破他们的! 可是紫临与难得探究他心中所想,按照自己的理解,清了清嗓子,逼迫着吉多听下去。 吉多当时就想仰天长啸,上仙啊,你怎么没告诉我,这魔界的人,怎么还有强迫人听话的手段啊!简直比墙头草梓觉的叨念还要可怕! 说之前,紫临与先看了眼吉多的表情,在看那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时,紫临与贴心地解释了一下,“我知道你想死个明白。” (紫临与内心os:哼!不想听也给我听完!) 然而,对付傻子的最好办法就是——不理他。 吉多始终秉持着这个信念,并且长年运用在梓觉身上,效果十分显著。 对于面前这个自大爱唠叨的傻子,吉多也打算采用这个方式,然而,是他低估紫临与不要脸的水平…… “嗬嗬……”说之前紫临与清了清嗓子,从自我介绍开始。 “我是魔界的大将军,紫临与。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号吧?” “……”说实话,就算他来之前对魔界做了那么多功课,他一点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呃……之所以敬你是条汉子呢,是因为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临危不惧的人。我素来惜才,假如你现在屈服投降,说不定我还会网开一面,放了你的那些同伙。” 呵呵……你以为我九重天的神仙跟你魔族一样?遇到点困难就低头?想要我头像,门都没有! 然而吉多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毕竟现在涉及到其他人的安危,他不能因为逞一时之快,而让别的伙伴白白葬送了性命。 介绍完自己,紫临与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吉多回答。 他就昂着个头颅,一言不发。紫临与以为是他给出的条件不够,又继续加筹码,“这样,我有个美若天仙的亲妹妹,叫紫灵幽。如果你归属我魔界,我不仅立马给你加官封爵,还会将我妹妹嫁于你,如何?” 美若天仙? 三界最有名的美女,百花仙子他都看过,他都没有一丝兴趣,难道还会对其他人生兴趣? 这其他人有倒是有,只是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想到这里,吉多对魔界的憎恶又多上了几分。这魔界果然无耻至极! 紫临与都给出了自己能给的最大筹码,见吉多还是不回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抵死不屈呗。 既然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紫临与也懒得再纠缠,温和的样子瞬间就又成了一脸冷漠,“我给过你机会了,已经超过了我的容忍限度。” 紫临与突然弯下身来,掰过吉多偏在一边的脸,让他和他直直对视。 紫临与凑到吉多的耳边,轻声道:“其实,你们刚进这个巷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墙上根本就没什么蜈蚣,我只是为了诈你,才使了那么一招,没想到你这条鱼儿,可真真……狡猾啊。” 居然一点都不为多动。 “你是如何发现我在那里的。” 对于这点,吉多还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紫临与慵懒地起身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天生就看得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尤其是隐身起来的,不管人、妖、仙,还是,魔。” 紫临与好像有些困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转身就要离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其实我还知道,神仙的隐身术,只需要出一口大气,便能破解——那个我随口瞎诌的咒语,还不错吧?” 吉多听完,一下顿在那里,看着离去的背影,额头直冒冷汗。 这个家伙太恐怖了! 敢情从他们一进这巷子,他就知道了!并且还陪他们演了那么久的戏,只因为上演这么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 原来,这就是被人玩弄于手股之间感受。 这种感受,让吉多太不好受了。 他们到底是普通的犯人,且人数众多,没有被关进专门针对上仙的牢房里。 有专门正对妖魔的喑水域,自然也就有针对人仙的东西。 虽然是由于这个原因,紫临与才没将他们关进特别的牢房,让他们免去皮肉之苦;可吉多始终觉得,紫临与在专门卖他这个人情! …… “去禀报魔君,说偷袭之人已全部捕获。” 既然这场战争最主要的目的都已经得到了解决,那么那张不必要的战争,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此时,紫临与一身紫黑色长袍,一手支着下颌,轻阖着眼,手指尖一点一点这宝座的扶手,对下面的人吩咐道。 “是!” 魔界的侍卫养的是极好的,人狠话不多,就是一个合格的侍卫,该有的个性。 就比如现在,将军吩咐了什么,他们只要去做就行了。 然而在受命的侍卫刚要离去时,紫临与又堪堪叫住了他, “站住。” 他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 “是!属下亲眼所见!” 第八十六章 心尖上的刺 第八十六章心尖上的刺 她已经离开了这里。 得到属下的肯定回答,紫临与阖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长睫毛微微颤着,既然她已经离开了的话,那么就可以去接紫灵幽回来了。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卿月前前后后的改变,他们可谓是最清楚不过。 可是,卿月估计也是气急了,那日才决心让紫灵幽去驻守边防。 边塞的苦,紫临与作为长年征战的魔界大将军,哪会不知道? 可毕竟卿月是现在的魔君,他既然都发话了,就算是他亲妹妹,他也无法替她求情。 只不过,眼下那个人到底走了,紫灵幽也该回来了。 这个她,其实他们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和他们魔界始终格格不入的君后——凤兮。 放凤兮离开,其实一开始也是卿月的旨意。 他说,只要她自己想要离开,就不要阻拦;可若是有人来抢,那就一个都不能放过! 卿月早就知道有人来抢,是因为之前百花凝汐告的密。 而那日,其实侍卫早就认出了凤兮。不过,她身边的那个男子,却是之前见都没见过的。 侍卫虽心存疑惑,可看到是凤兮自己跟出来的,当下就心知肚明了。 说整个魔界都是戏精,一点都不为过。 那群侍卫也没有揭穿,反倒是配合他们俩,完成了这个“绝密”的逃跑计划。但若是他们不愿意,就算白洛青妖力再强,都不可能带着妖力尽失的凤兮,安然逃出去。 毕竟,一个人终究敌不过一群人。 但那两个侍卫到底有些不确定,临走前刻意问了那么一句,“你是自愿的吗?” 看似是不经意地对细皮嫩肉的小侍卫的关心,实则是在问她,你是自愿,要离开这里的吗? 凤兮的感觉其实并没有错的,只是侍卫“演技”过于精湛了,才让她一时有了错觉。 …… 沙场上,好久没有这样安静了。 这几天两军日夜交战,期间从未停止过。可战斗总需要一段时间来补充能量。于是两军不久前刚达成协议,休战几日,等将士们都养足了精力,再来决一死战。 可其实两边都没有再战下去的欲望。 沉衍本身就不是冲着战斗来的,他想着,这么几天,吉多那边应该有结果了;而卿月,本来也是被迫战斗。 如今休战的想法一出,两边都很爽快地答应了。 刚好,趁这个时候,沉衍可以联系一下吉多那边。卿月则可以趁机会好好修养,毕竟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守城,少数对战多数,多少还是有些吃力的。 黄沙的漫天的战场上,两军撤兵后,显得异常安静。连地上的血迹,都被风吹日晒地近乎消退了。 “报——” 卿月回到营中,刚脱下战甲,一小士兵就急急来报了。他都还顾不上喝水,就问来人,“什么事?” 小士兵是从城中来的,唯唯诺诺地看了一下四周都站着其他人,一言不发。 卿月自然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吩咐了句:“其他人先下去吧。” 等到营帐内只剩下小士兵和卿月时,小士兵说:“紫大将军差小的来告诉魔君,九重天的潜入者,已全部入狱!” 听到这里,卿月满意地笑了笑,紫临与做事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我知道了,下去吧。”卿月心情大好地朝跪在地上的小士兵挥了挥手,道。 可是那小士兵依旧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还没说完。 “怎么?还要话要说?”看到一动不动的人,卿月最讨厌别人违背他的命令了,虽然刚刚才得到一个好消息,可这时又有了些不耐。 “还有件事……”小士兵犹犹豫豫地开口,他不是没听出来魔君的不耐,这是这件事,他若现在不讲,等到魔君回到了魔界,他也一定会知道的。 小士兵想了想,反正横竖都得死,倒不如现在“早死早超生”。 “君后她……跟一个男子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后,小士兵感到头顶的气压一下就变了,低着头,再也没开口。 “她,走了?” 其实在小士兵犹豫着开口说还有一件事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了。 虽然这件事是他吩咐的,但现在听到,也是有些不可置信和生气的。 生气归生气,他站在那里,也在不住的思考。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凤兮是不属于这里的。就算她妖力尽散,再也不是一只合格的妖了,她也到底不能成为一只魔。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生来,就不能平和。 一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骗凤兮,也骗自己。 只要她不离开他身边,他们就一定可以再回到过去。 哪有那么简单? 她想走,他一开始就知道。 这次他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其实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如果离开能让她快乐,他也不介意试着放手。 那日在凤梧池看到她对那群凤尾鱼露出的渴望神情,他那时,就隐约动了恻隐之心。 最终,他的心里,由怒气一点点归于平静,握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了开来。 也罢,也罢,既然走了,那就走了罢…… 好像最后也要再挣扎一下,他苦涩地问了一句:“她……是自愿的吗?” 本来跪在地上的小士兵,之前还是胆战心惊地感受着面前的低气压的,可没一会儿,他就明显地感受到,这低气压,一点一点退却了去。 好奇地抬头一看,之间那个始终风轻云淡地魔君,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一脸无奈,显得十分颓丧。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高高在上的魔君,露出这样的模样……想来,他该是很喜欢那个妖界来的君后吧。 虽然心里五味杂陈,但小士兵还是没有忘记回答,他有些不想说出那个事实,只觉得,要是再听到肯定的回答,魔君肯定会再受打击的。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委婉的方式,“回魔君,紫将军让我带个话说,不知您想如何处置九重天的侵入者们? 小士兵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却是明白的清清楚楚。 最终也只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小士兵回去报信。 …… 沉衍那边的消息好像没有卿月这边来的快,正当他在想方设法练习吉多时,卿月就先前来光顾了。 “哎,哎……你不能进去!” 沉衍帐外的小侍卫怎么也难不住硬闯的魔君,沉衍伸手捏了捏眉心,向外吩咐了句,“让他进来。” 得令的小侍卫脸色一僵,卿月不屑地笑着看着他,调侃了一句,“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小侍卫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一样,梗着脖子收起长毛,哼了一声:“哼,进去吧!” 卿月进到军帐里的时候,正好和坐在不远处的沉衍对上了视线。 两人谁也没有躲闪,就这样看了对方一会儿,空气中似乎“滋滋”冒着火花。 然后卿月突然笑了一下,先开口问道:“怎么样了?你的那个小随从,联系到了吗?” 沉衍也不客气,冷笑道:“呵,我可不认为魔君此番前来,是要向我透露情报的。” 卿月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个上仙,还真有些自负啊。 “若是我说,我这次前来,真的就只是想给上仙透露消息的呢?” “哦?”沉衍好像也有了些兴趣,一双桃花眼向上挑着。 然而卿月却一点都不急着说,反倒是低头笑了一下,道:“这就是你们九重天的待客之道?客人来了都不带给杯茶水的?” 沉衍皱了皱眉,本来想说,你先得为客再说。可一想到他手里还掌握着吉多的消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来人,给魔君上座!” 卿月倒是没想到沉衍会答应地这么快,看着连续进来的小斯,又是搬桌子搬椅子的,有些意外地看了沉衍一眼。 哪知沉衍也刚好看着他,四目相对时,卿月反倒先有些不好意了,赶紧移开目光,只听沉衍好笑地出声:“不是你向我讨茶的吗?” 卿月难的不跟与他争辩,在沉衍的注视下,硬着头皮上了座。 先端起面前的热气腾腾的茶水抿了一小口,然后夸赞道:“不错,好茶。” 沉衍看他不着急说吉多他们的下落,自己也跟着不着急。 既然他夸这茶不错,那他也应该配合他,将表面工作做好了。 “今日天气也不错,好茶配着好日子,仙君心情也应该挺不错的吧。” 闻言,卿月挑了挑眉,不可否置,他手里握着沉衍想要知道的东西,这种感觉挺挺爽的。 只是要除开,那个人的离开。 想到这件事,卿月心里有突然疼了一下。 果然,她就是他心尖上的刺,只要稍微动一下,全身都会疼痛无比。 沉衍自然是看出了他脸上的变化,看着他慢悠悠地一杯杯喝着茶水,也终于决定不再继续废话,直接问他,“魔君此次前来,究竟有何贵干?” 看沉衍先着急了,卿月又忍不住心情大好,果然,气沉衍什么的最好玩儿了。 看他还是一言不发,沉衍也有了些脾气,但始终还是强忍着怒气,皱着眉头冷声道:“魔君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沉衍就不留了!来人,送客!” “别急呀,”见沉衍要撵人了,卿月适时开口,“说完这件事,不用上仙动手,我都会自己走的。” “你不是想知道吉多他们怎么样了吗?” “我来就是就是想跟你说,”卿月微笑着说了句,“他们正在魔界的大牢里做客呢!” “可是……” 第八十七章 成全 第八十七章成全 “可是,我可不知道紫临与有没有对他们动刑啊……” “卿月!” 额角“突突”直跳的沉衍,拳头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吼了出来。 卿月自然也不是个不识脸色的蠢人,眼下沉衍都直接叫他的名字了,再不离开,就是傻子。 卿月笑了笑,赶紧起身道:“上仙别急,我只是来和你打声招呼。作为一界之君,我也并非小人,可若是要放了他们,这场战争,您会看着办吧?” 果然是个狡猾之人,走前还不忘威胁沉衍。 虽然沉衍很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可是眼下,他除了撤兵,否则,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都要葬送在那里。 沉衍勉强忍住了心里的怒气,反过来也威胁他,“可魔君要明白,现在您是在我的地盘上。” “那又怎样?”卿月想都没想,就答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认为我会这样光明正大而来?” “……” 这倒把沉衍逼得哑口无言了。 他说的没错,以他现在的境界,他们整个军营再加上沉衍,胜负也只有六丶四分。 然而沉衍是不会鲁莽的,看了会儿卿月冷漠的样子,最后气的笑了笑,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既然魔君已将消息送达,那我便不留魔君了。” 卿月也不可否置地点点头,这回也不再想要留下来。 毕竟他们已无话可说,再呆在这里,谁见谁都不乐意。 其实卿月打心底还挺不介意的,因为他来这里本意就是气沉衍。看到他铁青这脸,他满是阴霾的心情豁然就开朗了一些。 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把掀起营帐的门帘时,沉衍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她,还好吗?” 既然这次计划已经失败,他现在只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卿月的身形显然顿了顿,他自然清楚他问的是谁。可是一提到她,他的心里就隐隐作痛。 果然,他到现在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她走了的事实。 可卿月是何等的骄傲!面对沉衍对她的关心,他心痛却也羡慕。 羡慕的是,沉衍可以这样毫无保留地表达对她的关心。而他们,却是很久很久,没有再好好说过话了。 卿月低头笑了笑,在沉衍面前,一定是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的,于是他说:“此番回九重天,你就不要来了。如今她和我恩恩爱爱,胜似人间寻常夫妻,你来了,也只会打扰她罢了。” 沉衍怎么会相信,看到他的身形顿了顿,沉衍笑道:“如真若那般,我倒是一次都不愿来了。”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感伤,就像,他好像爱了凤兮很多年一样。 可凤兮现在到底还是他的君后,怎么能容忍别的男人这样觊觎她呢? 于是专门捡了戳沉衍心窝的话说,“可我记得,之前上仙说不会喜欢凤兮的啊,对她好,只是一种补偿罢了。” 对于卿月的旁敲侧击,沉衍倒回答地十分爽快,“如今不一样了。我到现在才发现,没了她,我的生活就像突然缺了色彩,再也不明媚了。” 不知为何,沉衍的这话,此时让他有些感同身受。可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你喜欢她了?”卿月有些嘲讽地问,之前说着不喜欢,现在却也不要连累别人,就想来救她。尤其是那日,他为了她,居然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屑一顾。 他可能,对她不止喜欢那么简单吧? “不是喜欢,”沉衍摇了摇头,道,“是爱。爱可能是一种成全,如果她现在如你所说的那样,很幸福,那我想,我只要远远看着她幸福,就已经很知足了。” 爱……是一种成全? 卿月突然有些疑惑了,可也莫名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也不再做停留,大步离去。 走在黄沙中的他,始终忘不了沉衍的一席话。他不禁反思,他是不是太自私了,一心只想把凤兮捆在自己身边,也不管她到底开不开心。 …… 卿月想了一路回到了魔界军营,刚走进自己的营帐时,就看到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紫衣,歪斜地坐着。他背对着卿月,墨发如瀑,听到进来人的动静,回头一脸笑意地询问着说:“回来啦?” 看着紫临与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卿月疲惫地闭了闭眼,说:“你怎么来了?” 紫临与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疲惫,见他走来,赶紧起身给他让位,一边笑着:“你这一趟出去干嘛了?难道去找沉衍了?” 这小子真是凡事都一猜一个准,就比如那“瓮中捉鳖”的计划就是他想出来的,因为他猜,他们一定会从那个地方进来。 卿月没有答话,抬眼瞪了他一下。 紫临与顺势坐在了他旁边的一个位置上,脸色一变,开始说着正事,“什么时候撤兵?” 卿月揉了揉胀痛的脑袋,道:“一会儿就可以,沉眼不会打过来的。” 本来紫临与都还想问,怎么这么快就能撤退了,九重天那位还在那守着呢。 可一听卿月这么回答,他就知道他刚才一定是去找沉衍了。至于说了什么,那就不想而知了。 除了撤兵的事,能让他这么头疼的,就只有那个人了。 “你跟他说了没?” “没有,我说我们现在过得很不错。” 卿月背往后依靠,仰头倒在那里,只觉得浑身疲惫。 紫临与却突然有了兴趣,挑了挑眉,继续说:“怎么?你这到底是骗他,还是骗你自己?既然这么舍不得,何不再去把她带回来一次?” 再去将她带回来? 卿月苦笑了一声,第一次,他在她沉睡时。屠了归兮山,一声不吭就她回来,自那以后,她就变得安静了许多;第二次,他和季清风偷跑出去,他算计好了,强势把她带了回来,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不知道,要是第三次他再把她带到这里,她说不定,当场就跟死在他眼前。 紫临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在暗自纠结。于是自己再次提了出来,“去不去?我已经知道她的位置了!” 他就知道他这兄弟绝对放不下凤兮,在她离开时,他就在她身上施了定位咒,想着,若有朝一日,他后悔了,他还有地方能找到她。 可是卿月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到底什么也没说。 紫临与不解了,怎么突然就想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才不信,他这么强势的一个人,如今会说放手就放手? “为什么?” 卿月轻声吐了几个字,“你不懂。” 这番情景,就像大人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紫临与也上了头,正想追问下去时,卿月掀起眼皮看了看他,道:“不想让紫灵幽回来了?” 经过卿月这么一提点,紫临与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连忙道:“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是来给那丫头求情的?” 卿月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都派了人来告诉我,现在又亲自前来,除了紫灵幽,你还会为了什么不请自来?” “嗐,”紫临与被戳破心思却一点也不恼,笑问到:“那给不给个面子咯?” 卿月好笑的看了看他,道:“那你还不快去接她?” 紫临与激动的连声答着:“这就去!这就去!” 可他屁股刚抬起来,突然就像是意识了什么,又规规矩矩坐了下来,忸怩着:“可是这……我小妹她……” 卿月最受不了他这样纠结,不耐烦道:“有什么话就快说!” “这……”紫临与不好意思地看了卿月一眼,道,“我小妹,她的处罚还没到期限呢。” 原来不过一件芝麻大小的事而已,卿月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没和紫临与发火,道:“就说,是魔君说的,可还行?” 有了这句话,紫临与马上也就笑了开来,于是一个激动,夸赞的话猝不及防就蹦了出来,“魔君英明!我一定好好教导那丫头,绝对不会再让她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 本就不喜欢这种一听就是拍马屁的话,可既然是紫临与拍的,他也就勉为其难受着吧。要知道,平常他想听还听不到的。 卿月于是清了清嗓子,“去吧去吧,去接她就顺便通知下去,午时撤兵。” “得嘞!”紫临与“腾的”就站了起来,迈着大步,周身带着一股凉爽的风。 看着他激动地离去,卿月淡淡的笑也突然冷了下来,此时没有一个人,能懂他的心思。 …… 回到魔界,将士们都好久没有松下那根始终绷着的弦了,卿月也爽快,直接在宫殿里上了好几十章酒席,全全招待那些,这几天一直跟他奔波在外的士兵。 紫临与带着紫灵幽也来了,整个宴会,她安静的坐在紫临与身边,都不看卿月。 卿月倒也注意到了,她去边塞驻守人界的这些时日里,估计也受了不少苦头,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黑了一圈。 看着那抹安静的身影,他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笑颜…… “啪!” 他手中的酒杯突然就这么掉了下来,在一片热闹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看着那碎成片的酒杯,就如他的心一样。自从凤兮走了,他的心也就支离破碎了。 不愿打扰大伙儿的兴致,他抱歉地笑了笑,起身就要回去,而座下的紫灵幽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欲言又止…… 成全,成全,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要下很大的决心。 他好不容易成全了她,可还是抵不过心里的苦楚。 第八十八章 东风吹梨落 第八十八章东风吹梨落 一转眼,天下三界已是一片盎然春景。 自凤兮走后,卿月就搬到了凤梧池。 虽然他放她离开了,可始终忘不了她。在她生活过的地方,感受她隐隐约约的气息,以此来自欺欺人,好像她从未走过一样。 清早,一推开窗扇,一枝带着星点嫩绿的枝条就探了进来。 卿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原来,她已经走了这么久。 卿月低头笑了一下,将那垂落进来的柳枝捡起来往外抛出去。 就像他放手让她离开,哪怕他用了多大劲下定这个决心,却依旧心念着她。 魔界和人界两地本就相邻,每每这个时日,是人间一年一度的春节,热闹非凡。 久而久之,魔界也受到了其熏陶。不知在什么时候,魔界也突然有了这个喜庆的节日。 卿月站在她曾经生活过的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天空,怅然若思。 凤兮,愿新的一年,我们都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 在魔界处处都热热闹闹的时候,除了卿月那里,洛仙儿那里也不太好受。 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两只金粉小翅都变得几乎透明了,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她只是一个豆子般大的小人罢了。 洛仙儿现在终日躺在榻上,做什么事都没了力气。她自己清楚,她是撑不过这个春天的。 现在,她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再看那个人一眼。 其实她的病,在卿月把凤兮带回魔界的那一天,就隐约有了苗头。 旁人不知,她心里可明白的很。 说是卿月好心救她,可卿月哪是什么好人! 那日他的确是偶然遇见奄奄一息的她。卿月本就是天之骄子,一眼就看出了她梨花仙子的身份。 卿月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了一会刺眼的阳光,再稍微治疗一下,她的意识有些清醒过来。 可是刚一睁眼,就看到面前蹲了一个容貌绝美的男子,那男子笑眯眯地问她:“醒啦?想不想继续活着?” 洛仙儿本就是一个大意才被人偷袭,都做好了“此生完结”了的准备,可是濒临之人,见到一点渺茫的希望,都会滋生出强烈的生的欲望。 洛仙儿想要出声说“好”,可是伤势实在太重,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救你倒不是什么难事,”卿月依旧笑着,“可我不做没有利益的生意。” 闻言,洛仙儿愣了一下,那时她满脑袋都是“想活着”,根本就没多考虑其他事情。于是强提起气来,虚弱地说了一句,“还请恩公救我,此后,就算恩公想要再收回这条命,洛仙儿也在所不惜。” 她觉得,一个能出手就她的人,肯定不会坏到哪去。 可经过后来的事实,她才发现,卿月这个人那是不坏,那简直是坏到骨子里了,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卿月说,要他救她,可以。只是,他要在她身上下个咒。 那咒叫做定情咒,是说,若两个相爱的人在她面前许下了承诺,要是后来有一方背叛了当时的诺言,那么,她就会饱受噬心之痛,直到自己从这世间消失,三界之内,再也没有洛仙儿。 洛仙儿是明白了,敢情那个男人只是把她当作了一名工具而已,并不是想要诚心救她。 可是,她想报仇…… “想好了吗?”见她迟迟不作回应,卿月笑着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然而洛仙儿转头,一脸坚定地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救我。” 对于这个极其划算的交易,卿月也满意地笑了笑,出手地大方又干脆。 一时间,洛仙儿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等到她再醒过来时,就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大上了一圈,她一时有些适应不了。 不远处,卿月撑着腮,一脸满意地看着她,再她看过来时,还“啧啧”了两声。 洛仙儿恢复了精力,也不愿再做之前那个被人随意拿捏的伤员。 冲着卿月就要打过去。哪只,她刚想迈开步子,脚下就突然悬空了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脚下,愣神时,突然又要坠下去。 感受到耳边“呼呼”而过的疾风,洛仙儿尖叫着,怕是没被人打死,现在倒是要摔死了! 然后紧接着,她就落入了一块柔软的地方,冰冰凉凉的,还有些舒服。 她忍不住在这个“舒服”的地方打了个滚,然而面朝上时,猛地就看到某人好看却讨打的笑容。 原来刚才是卿月眼疾手快,看她刚醒过来怕是又要摔死,赶紧身形一闪,过来及时接住了她。 洛仙儿赶紧一“骨碌”爬了起来,看了看脚下的手掌,又看了看头顶上的卿月,赌气地在卿月的手上使劲地跳了两下,圆眼瞪着,不服输地看着卿月。 卿月一笑,另一只手提着她的两个小翅膀就提了起来。 洛仙儿感觉脚下一空,连忙害怕地闭上眼,大声尖叫起来。 “啊——” 声音响的卿月觉得头疼,弹了弹她小脑袋,笑着说:“别叫了,你睁开眼好好看看。” “痛!” 突然被人弹了脑袋,洛仙儿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不是变小了? 卿月提着的是什么? 难道她不仅变小了,还有了翅膀? 短短的一时间,她的拇指小脑袋里就冒出这么多猜想。震惊地想着,也就忘了脑袋上的疼痛。 卿月也好脾气地等着她睁开眼。 过了一会儿,洛仙儿睁看眼时,看到卿月身后的茶桌上,突然放大的茶杯。她石化在原地,果真如她想的那样,她不仅变小了好多,还长了一双翅膀! 僵硬地看向卿月那边,她咬着牙问:“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 卿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如你所见咯。” “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洛仙儿额角抽了抽,这人怎么这么讨打。 卿月并不着急着回答,将她先放了下来,谁知她刚一落地,就趁机扑了扑翅膀,他俩对视着,空气突然有一丝丝尴尬。 “哈哈哈,”卿月适时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你看你不是很快就习惯了!” “我……” 洛仙儿说着作势又要跳起来打他。 然而卿月只是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头顶,她就一点都不能动弹了。 “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卿月依旧没忍住笑,边笑边说,“我知道有风险,可真的一点都没料到会是这样,不过,你现在也活蹦乱跳的不是?”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有道理诶,洛仙儿也不挣扎了,在卿月松开手的时候,原地转了几圈,小声嘟囔了一句:“庸医!” …… 自那以后,他们就这样一直生活在魔界。 洛仙儿当然没有忘记她身上的那个咒语,然而看着慢慢习惯了的魔界,深深觉得,这咒语绝对不会有实现的那天的。 毕竟,她也不常接触其他人。 然而,到底世事难料,从卿月将她带出魔界的那时,她就隐约感知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那日他拉着凤兮的手,两人在她面前承诺时,她其实是开心的。 她总觉,他们最后肯定能走到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妖魔两族就冰释前嫌了呢。 那日凤兮承诺的是,“你就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句承诺如今看来是太重了,卿月只想要她的心,可凤兮偏偏给不了。 第一次将凤兮带到魔界时,洛仙儿的心就隐隐有些作痛,然而她那时候躲在归兮山,不敢面对她;接着第二次,他将凤兮硬生生再带回来,她知道她的心已经死了。 没有了心,又再怎么给他想要的? 所以,这个就是所谓的“背叛”了。 其实她也看不清楚,在这场尔虞我诈里,到底是卿月先“背叛”,还是凤兮“不守承诺”。 反正她觉得,卿月是做得过分了。 …… 刚好这时候有小婢女来送饭,看到榻上的洛仙儿奄奄一息的透明模样,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仙子,仙子您没事吧?” 还好,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她笑了笑小脑袋,虚弱道:“无碍,只是可否劳烦你,帮我叫一下卿月?” “是!是!我这就去禀报魔君,”小婢女着实被她渐渐变透明的模样吓到了,赶紧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走,出了门口,就急急狂奔了起来。 等到卿月赶到洛仙儿这里时,她还剩最后一口气。 卿月突然有些心疼,他也知道,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在她身上下的那个咒。 他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紫临与和他自己。 卿月小心地走到榻边,轻轻的为她掖了掖被角。 感知到动静的洛仙儿,闭着眼出气道:“你来啦。” 这一声,仿佛突然之间沧桑了几百岁。 卿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句:“对不起。” 洛仙儿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张开了手臂,说“抱我起来。” 卿月看着她近乎透明的小身体,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捧在了手心里,然而她只是躺在那里,没有力气站起来。 “你的手,没有以前那么凉了,”洛仙儿闭着眼回忆着从前,又加了一句,“不过也挺舒服的。” 说着,她侧着脸,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 卿月好像被她的小动作牵扯到了,语气里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温柔,“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洛仙儿点点头,“能让我,再看她最后一眼吗?” “好。”卿月也轻声回道,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紫临与。 紫临与会意,走上前来将袖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那是一块小小的水晶石,散发着幽幽的紫光。 洛仙儿费力睁眼看了那块小小的水晶…… 自那以后,东风吹梨落,世间无此花。 第八十九章 走回归兮山 第八十九章走回归兮山 嘈杂的某街道深处,屹立着一间小阁楼。 与外面的喧闹不同,这里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二楼的窗前,站着一名妙龄女子。青丝如墨,散在肩头,发间别了一只金色的飞鸾簪。手里抱着一只暖手炉,身上披着件大红色的狐裘。 屋外是一棵摇曳着的梨花树,梨花枝偶尔从窗口探进来,蹭了蹭女子的衣衫,转而又闪了出去。 就像是在与她玩闹一般。 一青衫男子推门而出,刚走到院子里,一阵春风突然吹过小院,一时间,枝头的簌簌而下。 男子忽然停住了脚步,抬头对着二楼人影,眉眼舒展开来,“凤兮,看我搞来了什么?” 男子说着,抬起来手挥了挥手里的东西,一边往屋里跑来,“你以后再也不用抱着手炉了!” 凤兮看着窗外纷飞而落的梨花,眼神闪了闪,心里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下,突然喘不过气来。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下消失了一样。 白洛青跑上阁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他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走到了凤兮的身侧,同她一起看着窗外梨花纷飞的景象。 “这三月天怎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就像大雪纷飞似的。”白洛青疑惑地问了一句。 凤兮眨了眨眼睛,偏头对身侧的男子一笑,说道:“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白洛青看了她一眼,更加奇怪了。只是看到不远处的街道上,小孩在梨花雪中追逐嬉戏,年纪稍大的人,一脸笑意地站在一边,看着玩耍的孩子。 这个样子就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好像这突然飘落的梨花,只是为平日的生活,更添了一分乐趣。 白洛青挠了挠脑袋,回道:“好看是好看,只是有些奇怪,这风这么大么?好像要把梨花吹完似的。” “是啊,”凤兮望着窗外,语气也突然多了一丝悲哀,“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梨花了。” “为什么?” 凤兮笑了笑,没有回话。 白洛青看她不愿说,也不再继续追问,于是换了个话题,“凤兮你看!” 说着,他将手里的东西在凤兮面前摊了开来,是一只血红的玉块。 凤兮低头看了看他手心里还在发着微光的红玉,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暖玉,你摸摸,是暖和的!”白洛青一脸邀功的看着她。 这暖玉比手炉还要方便,手炉到一定时候了,还得重新加炭,同时还要注意温度,否则烫手了还不好抱起来。 这红暖玉就不一样了。冬暖夏凉,就是它一个大特点。不仅实用,暖玉还很有趣。 炎炎夏日,它会变成一块蓝色的宝玉,摸起来始终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然而在寒冷冬日,它则会变成血红色,就如现在这样,握在手中,温度刚刚好。 “你从那找来的?”凤兮一手接过他手中的红玉,确实,和手炉是不同的感觉。 相比之下,暖玉更舒服一些。 “夸我才告诉你!”白洛青满脸骄傲,就等着凤兮的表扬。 凤兮垫了掂手里的玉石,笑道:“嘁,不说就算了。” “……” 白洛青被噎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那,那行吧!” 说着,还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假装是自己不想说的样子。 其实这玉石也没多大的来头,他在人间的这些年里,别的没学会,就学会看玉这一项本领。 本来是想去玉石市去看一只极好的宝玉送给凤兮的,哪知,他居然像是踩了狗屎似的。逛了没多久,就一眼看到了某个小旮旯里的这块血玉。 这块玉石是还没开光的,相比那些现成的玉石,便宜了许多。 白洛青也没花什么大价钱,就在众人震惊的眼光中,带着红暖玉,迈着骄傲的步子,一路回到了深巷的小阁楼。 这也是亏他运气好了,否则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宝玉,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且不费任何代价就得到了呢? 凤兮将暖玉收好,又看着窗外簌簌飘落的梨花发呆,这世间,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虽不知具体缘由,但看到洛仙儿日益衰退的身体,也大概猜到了大半。 恐怕,只是洛仙儿没了。 …… 洛仙儿躺在卿月的手心里,看着紫临与手里的紫色透明球。 在紫临与念了一串咒语后,那透明球突然紫光一闪,里面渐渐浮现出来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的身影,是站在窗前的凤兮。 她愣愣的看着窗外的飘落成雪的梨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仙儿看着,缓缓伸出小手,想要再触碰球里的人一下。 见状,紫临与赶紧小心地将轮回球送近了一些,以便于洛仙儿能碰到。 小手在摸到轮回球的那刻,洛仙儿知足地笑了起来,就像真的摸到了凤兮一样,一滴晶莹的东西从她的眼角滑落,一下就滴在卿月的手心里。 卿月感觉手上一暖,这才发觉洛仙儿哭了。 她的身子越来越透明,卿月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洛仙儿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声,“真好……” 这是她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她走时,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 她那么平静,好像从来就没有生于世间一般。只是说了那么一句,忽的就化作一朵洁白的小花,悠悠地落在卿月的手心。 他的手上再也感受不到重量了,洛仙儿走了,连自己的怨都还没报,看着凤兮,笑着笑着,就不见了…… 真好,大概是祝福凤兮吧。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再也不要这么难过了。 洛仙儿走了,三界的所有梨花都在一夜之间全部凋零。 九重天的百花凝汐看到着异象,也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虽掌管世间百花,却管不了每个仙子的红尘。 梨花仙选择了这样的一生,她虽觉得可惜,却也插手不了。 接下来的几百年,三界都不会再有梨花了吧,她得去寻找下一个天定的梨花仙。 那一日,东风吹梨落,自后无此花…… 凤兮也只是在心里道了一句, 洛仙儿,再见。 …… 洛仙儿离开后,卿月像往日一样,处理完公务,就回凤梧池。 作为他百年的好兄弟,紫临与可是看出来了,他忙忙碌碌的,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洛仙儿通过轮回球看凤兮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看着。 虽然是他将她放了出去,可是在重新看到凤兮的时候,紫临与却没错过卿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波澜。 他看得清楚,他还是没有完完全全放下。 这日刚处理完公务,紫临与以为他又要像往日一样,一个人走回凤梧池,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府邸。 哪知卿月快走了两步跟了上来,跟他并肩一起走着。 紫临与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也只是自顾自地往家门走去。 走了一会儿,还是紫临与先受不了这奇怪的沉默,冷哼了一句,“跟着我走干嘛?不回你那凤梧池了?” 卿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步子,笑了一下,“晚些回去。” “……” 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似的,一点屁用都没有。 于是紫临与直奔主题,“哼,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卿月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抬头看着前方,长舒了一口气,道:“临与,你陪我走走吧。” “?”紫临与看着不远处的家门,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硬着头皮问:“这不是在走吗?” “我想去别的地方。”卿月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紫家府邸,眨了眨眼道。 “你大爷的!”紫临与忍不住破口大骂,“敢情我都快走到家了,你才跟我说你要去别的地方?” 卿月没有答话,只是笑着看着他。 紫临与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最终败下阵来,“行了行了,走吧,想去哪?” “归兮山。” “走吧,”才刚跨出一步的某人,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卿月,“归兮山?不是吧,那么远?!” 卿月没有回话,笑着点了点头。 紫临与见他默认,咽了咽口水,将到底,他还是不敢和他横。于是弯了弯腰,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 卿月自然知道他不会溜回去的,也放心的大步走了上去,幽幽地说了句,“我想去拿一件东西。” 紫临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只怕这件东西,是和凤兮有关的。 得,咱啥也不说了,远就远吧,施个咒,分分钟就到了。 然而谁料得到,在走到归兮山入口时,卿月突发奇想,突然又说要走上去。 紫临与本来是想反驳几句,可在看到他一脸坚决的样子时,也只是闭了闭眼。 走就走吧,他又不是没上过山。 一路上,有人间的小姑娘的笑着对他们打招呼,紫临与回都回不过来了,卿月却理都不理。 穿过层层山林,走过条条小径。两人终于来到了风和日丽的山头。 这里有一条汩汩的溪流,有争相斗艳的各种野花,有优哉游哉飞着的蝴蝶…… 紫临与来过这里一次,本以为归兮山已经够好看了,却不曾想到,归兮山内还有一处“归兮山”。这景色,说是人间绝色,也不为过。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一边欣赏着风景的紫临与,还不忘卿月带他来是何意,“肯定不是让我来看美景这么简单吧?” 卿月没回话,径直走到小溪边,撩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跪下来,俯身就将手伸入溪水里。 一边的紫临与,看得莫名其妙。 最后终于看到他从溪水中,带出来一件东西…… 第九十章 一纸离书 第九十章一纸离书 卿月白皙的小臂刚从水中出来,还在滴着水珠,他拿着从水里捞出来的东西,回头对身后的紫临与微微一笑。 “酒?”紫临与一脸疑惑地看着卿月,显然是没想到他从水里捞出这么来一个酒坛。 卿月点了点头,用衣袖小心地将坛身擦干净,抱在怀里,往紫临与这边走来。 “去年酿的,尝尝?” 紫临与看着卿月对这坛酒如此宝贵,便也对这坛酒生出了些好奇。 听到卿月的邀请,想都没想就很是爽快地应着了。 卿月在前面走着,紫临与便在后面跟着。也不知道卿月要带他去哪,总之跟着就对了。 两人最后是来到了山主殿。 常年待在魔界的紫临与,在推开大门的那刻,就像发现了新世界一样,好奇地不能再好奇了。 他俩刚进来,里面的婢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过头来看见是他们二人,皆不好意思地低头请了个安。 卿月看了一眼他们,冷声道了一句:“下去吧。” “是。” 甜美的女声纷纷应着,就像黄鹂鸣起了悦耳的调子。 这人间的婢女也倒是听话的很,听到有了吩咐,纷纷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最后那个,还很贴心地为他们把门掩好。 紫临与“啧啧”了两声,收回了不住好奇地目光,手肘碰了碰旁边站着一言不发的人,“我说,你不考虑考虑人间的姑娘吗?看着也挺不错的。” “你喜欢你上。”卿月睨了紫临与一眼,说着,就找了个位置坐下。 “呵呵……”紫临与尴尬地笑了两声,打着“哈哈”道:“我这还不是为你好嘛。” 说着,紫临与也就顺便坐在了卿月的对面,看着他挑出两个青瓷酒杯,然后拆封。 瞬间一股淡淡的清香就溢了出来,紫临与嗅了嗅,忍不住赞叹道:“这酒怎么酿成的啊?这么香。” “梨花。”卿月眉眼带笑地给紫临与倒了一杯,同时也给自己也满了一杯。 “梨花?”紫临与明显愣了一下,他以为卿月是忘了那日洛仙儿的消失。 哪知卿月比他还心知肚明,冲他举起酒杯,笑着道:“我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梨花了,特地带你来尝尝这世间仅剩的一坛梨花酿。” “怎么?不领我情?” 卿月笑着看着对面的人发呆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紫临与听到动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卿月手中的那杯,轻轻碰了一下。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像漾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闲的两人看起来有些孤寂。 一杯美酒下肚后,紫临与有些飘飘然起来,打了个酒嗝,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欸,我说,你打算把归兮山就这么送给人界那群贪得无厌的老头了?” 本来在那晚入侵归兮山后,卿月就说,再过些时日,就把那群修仙者也给抹了。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这么久。现在还没了要夺的念头。 卿月低着头,笑着转了转手里的空酒杯,道:“不抢了,本来屠了归兮山就对不起她,我不能在让这里被血洗一遍了。”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她知道了会不开心的。” 如今,他也学会了为别人着想。要是早一些明白,说不定,他们还和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打打闹闹。 紫临与看了他一眼,心里埋怨着,又是那只妖,又是那只妖!他果真是被那人迷了心窍! 然而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满,都不能说出来,哪怕是喝了酒,他还是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于是“呵呵……”了两声,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临与,你现在……带着轮回球吗?” 卿月突然出声,似乎有些犹豫。 在他一提起时,紫临与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本着为他好的意思,想要开口骗他说忘记带了,可一抬头就看到卿月渴望的眼神。 他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卿月了。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卿月还是个想要什么都会说,情绪表露在脸上的小孩子。 那样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 可是自那件事过后,他就疏远了他们,将自己的心冰封了起来,还不准任何提起。 从那时起,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无情、不讲情面的卿月殿下。 如今,归兮山的那只妖,让他常年冰封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也是一件好事吧。 想到这里,紫临与也有些不那么讨厌凤兮了,也罢,就让他再看看罢…… 想着,紫临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道:“带了,你是要看她吧。” 说着,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只紫色的透明球,他大手一挥,透明球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就和洛仙儿去的那日一模一样。 卿月眼神闪了闪,也无奈着:“就看一眼,最后一眼。” 看着巴掌大的小球中渐渐浮现出来的画面。 卿月几乎快要冷成冰的脸上,终于软了下来,看着球里小小的人,眼里竟是那么温柔。 凤兮坐在饭桌前,面前是好多好吃的。有鸡、鸭、鱼肉,还有各类精致的点心。 除了白洛青,卿月再也想不到是谁这么费心了。 凤兮安静地吃着,呆滞的脸上偶尔有些波动。而且不跟在魔界那样,她小口吃着饭菜,还会回答着白洛青的话。 或许是白洛青突然讲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凤兮突然掩面笑了一下,小眼睛弯弯的,里面装着久违的光芒。 看着这幅画面的卿月,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而在一旁的紫临与,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凤兮在这里的时候,卿月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现在想来,相比于把凤兮禁锢在这里,或许让她离开,才是一个更好选择吧。 现在看来,不管是对卿月,还是对凤兮,都像是一件好事。 然而卿月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脸色一僵,一顿一顿地偏过头来,但看着轮回球的眼神却一点都未动过。 “我是不是该放手地彻底一些呢?” 这句话,听上去是在问紫临与,但似乎却又像在问他自己。 看到凤兮从魔界出去后,过得这么开心。卿月也有些想明白了,他要放手就应该要放得彻底一些,否则,他总以名义上的夫妻,来让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想念。 可是一旁的紫临与却被问的一头雾水。凤兮这不是已经不在魔界了吗?还要怎么放手? 卿月也不等他回答,笑着站起身来,将手边的半杯酒举了起来。 他虽笑着,似乎有些难以言表的难受。 紫临与看着,卿月笑着将那酒水洒在地上,他低头看着施了一大片的地,兀自说道:“我将这酒洒尽,不喝不念,不看不想,从此以后,再无梨花,我与她,也再无瓜葛。” 紫临与听着,心头一惊,卿月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这是想要做什么? 在他愣神之间,卿月一下将桌上的酒坛抱了起来,举过头顶,迅速地往下一掷—— “哐当!” 那酒坛刚落地,就碎成了几片。里面剩下的梨花酿,也全都散落在地。 卿月看着地上的碎片,像是终于解脱了一样,他对自己轻声说:“碎了,就好了。” 紫临与看到这番景象还是有些心疼的,这上好的梨花酿,就这么眼睁睁没了。 然而也只是心疼一下,回头就看见卿月悲伤的笑容。 他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那感觉是怎样的。可是现在看到他的笑,似乎也被感染了一般,心里莫名也有些不舒服。 “收了吧。” 卿月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说道。 紫临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自己手上的轮回球还在转着。 他愣了一下,迅速捏了诀,手一挥,那画面瞬间又消失了,轮回球也恢复了之前的透明的样子。 卿月想起什么是的,往后面的阁房走去,那是凤兮以前住的地方,也是他们成亲的地方。 虽然刚刚才说断要断个彻底,可是刚一进去,看到熟悉的布置时,心头又涌起一阵伤感。 可他到底还是走了进去,径直走到书桌前,铺好宣纸,提起狼豪,研墨轻蘸,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小字。 卿月本来就没有学过这么文艺的东西,拿笔的姿势也是及其别扭的。 一边的紫临与看不下去,硬着头皮问了一声:“要不要我代笔帮你写?”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的那个字,估计你自己的都看不懂,就不要指望别人看懂了。 卿月沉浸在其中,没有想到紫临与的言外之意,闷着声只是摇了摇头。 这封信,他一定要自己写。就算他的字不好看,他也要亲自告诉凤兮,他的想法。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她说话了,哪怕是告别,他也要亲力而为。 逶迤万最后一笔,卿月将狼豪轻轻放好。抬头问站在门口的人:“你能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紫临与一直没有进去,因为通过他的所见所闻,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女子的闺房。 再一想到卿月这样轻车熟路,不难知道这是凤兮的房间。 他作为一名“正人君子”,自是不好随便进入女子的闺阁。 突然卿月这么一问,他就顺着问道:“能探知到,你要去找她?” “是,”一眨眼,卿月已经将书信收拾在了袖袍里,向外走去,道, “我还欠她一封离书。” 第九十一章 此恨绵绵 第九十一章此恨绵绵 “我还欠她一封离书。” 卿月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么一句。 紫临与将轮回球重新收好,煞有介事地看了卿月一眼,然后说出了一个地名。 卿月大步迈了出去,头都不会地道:“你先回魔界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站在原地地紫临与,眉眼抽了抽。他从来不知道卿月翻脸能翻这么快。 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紫临与心想:他一个人去也好,到底他不过是个外人,总不好插手些什么。 …… 一路穿过烟花酒巷、走过喧嚣地集市,卿月拐了几个弯,终于找到了那栋带着孤独气氛的小阁楼。 木门紧闭着,卿月走过去,竟生生顿在了那里。 手举在空中,收回来不是,敲下去也不是。 想了想,卿月最终还是“叩叩”敲了两下,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巷里,显得有些突兀。 等了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温柔的女声,“是青青回来了吗?” 卿月的身子顿了一下,他想,或许现在,凤兮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吧。 最终也没说自己是谁,将木门轻轻推开,就看见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凤兮躺在睡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她背对着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凤兮闲暇地小憩着,听见有人进来了,笑了笑,也不回头看,就温柔道:“青青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卿月心头一痛,是凤兮,这就是凤兮。他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凤兮了。 凤兮笑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意料中的回答。 按白洛青的性子,以往要是一回来了,也不管她在没在睡,都会直接走到她身边,要么凑到她耳边大叫一声,要么就是捏着她的鼻子,让她出不了气。 这么安静的时候,倒是有些不太寻常了。 她疑惑着正要开口问是谁的时候,身后就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凤兮,是我。” 卿月沙哑着声音说道,他面对这样的凤兮,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凤兮一听这声音,当下就知道是谁了。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冷了下来,直到恢复了像在魔界时候不闻不问的样子。 凤兮头顶的那棵书应该是棵梨花书,自从那日洛仙儿去了以后,这世间的梨花树,在一夜之家就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 现在正值春日胜景,除了梨树,其他都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看着她站起来,一脸生疏的模样,突然有些紧张。 不经意就瞥到了那刻光溜溜的梨树,于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洛仙儿,去了。” 这话一说完,卿月就忍不住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没事提这茬干嘛,只怕凤兮是更不想看见他了。 然而凤兮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感,只是直直看着他,冷着声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也没有任何的做戏,直接就问了出来。 卿月眼下被问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明明就是一张纸的事情,他却觉得怎么都说不出来。 凤兮也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他救救没有回答,转身就要往屋内走去,“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这逐客令下的可真不留情的,从他进来到现在,两人不过就说了两句话。 看来凤兮现在不仅是不想见到他,活血连和他说话都觉得厌烦。 然而这只是卿月自己心中的感受,其实凤兮见到他已经快要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是见一个若有若无的人罢了。 至于不想跟他说话,自然是因为她不想说了。 看着就要没入房间里的身影,卿月及时出声,堪堪叫住了凤兮,“凤兮!” 他没想到的是,闻言凤兮竟也停了下来,等着他的后文。 看着她停下来的背影,卿月在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有机会。 “你等一下。”卿月赶紧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他有种感觉,若是刚才没有叫住凤兮,她若是进去了,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他。 “还有什么事?” 凤兮说着,不回头,也没有一丝不耐返。听起来就像是个在和陌生的人交流一样。 卿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给悲伤了一下。 现在凤兮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了吗? 想到这里,卿月也有些不甘,故作赌气般地说道:“凤兮,你别忘了,现在还是有夫妻名分。” 说完,似乎是为给自己壮气,又补充了一句,“虽无夫妻之实,可从意义上来看,你还是我的妻子。” 凤兮好半天没说话,她有些被卿月的孩子行为给逗笑了,把卿月的话当听笑话一样,满不在乎地说:“难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然而再把我抓回魔界去?” 听到凤兮的嘲讽,卿月的心高气傲瞬间也没了,一时也着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吼完,发现他的话竟这般苍白无力,说出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他刚刚那样的话,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 况且,他之前又不是没有将逃跑的她,强带回去。 卿月突然也有些丧气了,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不想你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 这回凤兮是笑了出来,“卿月,你不清楚吗?如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把彼此当成陌生人,对你、亦或是对我,都是一种最好的救赎。” “我知道,”卿月还在着急,努力地想要改变凤兮的看法,“可我宁愿,你恨着我……” “恨?”凤兮笑了两声,再说话似乎也带了些难过,“说实在话,在你把我抓回去的那次,我几乎是恨透你了!吃饭在恨着,睡觉也再恨着……我时时刻刻都恨不得你马上去死!” 凤兮有些接近崩溃地把她那些天地感受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可是说着说着,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疏远模样。 “让我恨的是你,让我不恨的也是你。” “呵呵……” “是你把我的感情,一点一点消耗殆尽的啊——是你亲自让我不恨你的,卿月。” 这是自归兮山事件一来,凤兮和他说过的最多的话。最后她叫了他的名字,像是在对过去的一切做一个了断。 “凤兮,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没资格祈求你的原谅了,”卿月笑了笑,好像也想做个了断,“以前是我不懂,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我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放手……” 卿月低着眉眼,像在做最后最诚挚地道歉。 “我后悔,如今到了现在,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可是我还是想把我所想的,和你说明白。” 凤兮又听笑了,这回过头来,像是带了一点好奇,斜睨着眼看着卿月这边,道:“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明白的。” 事实就是那样,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有什么可说的。 然而卿月不理会他的嘲笑,继续保证道:“凤兮,你听我说,说完这一切后,我自然会离开,再也不会来找你。” 这个对凤兮来说,像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她好笑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凤兮,以前我喜欢你,想着只要将你绑在我身边,对你好就行了。” “我以为,屠灭了归兮山,其实也不过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罢了,只要我还对你好,你就会原谅我的。”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对我以前的无知,想和你说你声抱歉,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对你说——” “对不起。” 说到这里,卿月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一样。 “现在呢,我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 “要断,我们之间也要断个干净。至少,你再也不会因为我而困扰了。” 凤兮好笑的讽刺了一句:“你真看得起自己,我如何要为你困扰?” 卿月也不理会她的嘲讽,低头从衣袖里拿出自己准备已久的和离书,递到凤兮的面前。 他笑着说:“这是离书,从此以后,你就彻底自由了。” 看着卿月手上的东西,凤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神,转眼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卿月,显然是不信他会这么做。 卿月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可置信,正要开口劝她时…… “我还说这是谁呢!这不就是魔界那个,吸取他人魔力,来成就自己的新任魔君吗?” 白洛青不到什么时候,眉目含笑地倚在门口,抱着手,看着那不请自来的人影。 卿月好脾气地回头对白洛青一笑,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讽刺,“卿月见过阁下。” “呸!”白洛青斜眼看了他一眼,这装模作样让他有些不适了。 他大步往凤兮那边走去,一边说道:“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没看到凤兮不想和你说话吗?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吧!” 卿月笑了笑,越过他直接看向凤兮,好久,他终于弯下腰来,把手中的离书往地上一方,然后对凤兮说:“我来,就是想把这个交给你,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就走了。” 说着,他果断地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小院。 在他迈出去地那刻,凤兮突然叫住了他,她说:“……” (作者有话说:1234567890123457802383795793289629852) 第九十二章 寻常人家 第九十二章寻常人家 “卿月,我恨你。” 凤兮平平淡淡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最后的结局,不就是卿月最想要的? 他转身大步离去,有她这句话也就够了。 自此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 卿月走后,白洛青这才回头问凤兮。“你没事吧?” 凤兮无言摇了摇头,也不看白洛青,径直走过去,将卿月之前留在地上的离书捡了起来。 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由于我司徒卿月背叛在先,意要与凤兮和离,此后各自婚嫁,不再纠缠。 卿月的字本就写的不怎么样,信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也勉勉强强能看清,凤兮也知道,他写这封信也应该是用了心的,否则,也不会看出刻意对齐的痕迹。 然而凤兮只是看了一眼,随机拿进屋内,点了桌上的火烛,肆意的火焰把一张纸瞬间就给湮没了。 凤兮没有太大的感触,抬手将那带着火的纸轻轻一抛,然后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地上的滚涌的火焰,一点都不曾留恋。 白洛青跟在她身后也进来了,看到她这副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凤兮,若你还放不下……” “我放的下,”白洛青还未说完,凤兮就出声打断道,“青青,你不用担心我,我放得下的,我比谁都放的下。” 随着离书的燃尽,对于那段在魔界受折磨的日子,凤兮也稳稳当当放了下来。她本就不是一个纠结于过去的人,可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不得不在意。 想到过去,凤兮眼里似乎有一抹亮光划了过去,转瞬即逝,连白洛青都没注意到。 过去——可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她之前错怪沉衍,心里还有些愧疚,可与凤梧池的凤尾鱼们相处了那么久,几百年前她丢失的那段记忆,也慢慢想了起来。 关于总爱做的那个梦;关于九重天;关于沉衍…… 这一切,都让她放不下,几百年前的哪些事,原来沉衍,曾经对她比卿月还要狠…… “凤兮?” 白洛青连着叫了几声,凤兮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白洛青眉眼弯了弯,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本就是与白洛青无关的事情,凤兮觉得他也不应该要知道。 于是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今日出去可有寻到什么?” 白洛青不是没有感受到她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只是她不愿意,他也不会逼她。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从来没有逼过她,可是她也是第一次,在心里和他有了隔阂。 他总感觉,现在的凤兮,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山头头了。现在的她,仿佛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一点都看不透。 白洛青低下了头,眼底有些无奈,道:“今日也未有丝毫收获。” 这几日白洛青一有空就出去打探归兮山的消息,这人间自从得到了归兮山,就骄傲的不行。 人们交谈的时候,还是不是打趣着,明年要去归兮山走一遭,以后活个长生不老。 现如今的归兮山,就是修仙门派和魔界两族的共栖之地,他们霸居在那里,就好像一开始就是归兮山的山民,妖,只不过是个传说。 凡间的其他人想要去归兮山,不仅得经过修仙门派的同意,还得经过魔界的同意。因此,从那时候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再去过归兮山,归兮山还是和以前那样,神神秘秘。 可到底是经历过的,这其中的物是人非,或许只有他们那群人心中最清楚了。 凤兮点了点头,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光,似乎也要消耗殆尽了,然而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明天,明天过后,我们就离开。” “好。” …… 上天总爱和这世间的人开玩笑,在人心近乎绝望的时候,才传来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次日,白洛青一路着急地跑回小阁楼。正午的太阳顶在头上,硬是让白洛青白皙的脸上,多了两团红晕。 “凤兮!凤兮!” 人还未到,白洛青妖孽的声音,隔着几米远的地方就传到了凤兮的耳中。 许是因为天生的缘故吧,白洛青不仅长得妖孽,声音也是那种魅惑人心的感觉。 闲来无事的凤兮,像往常一样,躺在睡椅上。不过这次她没有闭眼小憩,反倒是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头顶日渐干枯的枝丫。 相比与周围繁荣蓬勃的景色,这棵梨树显得就很沧桑了。 她透过错乱交杂的树枝,看着湛蓝的天空,偶尔几只鸟雀飞过,不禁有些思念起那个小小的人来。 她其实从未怨过她,不理她,只是因为一时的赌气罢了。 与其说她偶尔想起,倒不如是日日躺在梨花树下,以此方式,来祭奠着她。 听到白洛青的呼喊,凤兮这才不舍地回过神来,与此同时,大门一下被人推开。 白洛青站在门口弓着腰,喘着粗气,看着树下像往常一样娴静的女子,说:“凤兮,有,有消息了……” 凤兮心里一惊,掀开身上的毯子,不可置信地起身道:“什么?!” 起初白洛青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脸惊讶,看到凤兮现在的样子,也不足为奇,他歇了一会儿,才稍稍稳住了气息,“小笙,小笙还活着!” 凤兮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愣在那里,心头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想问白洛青,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那个傻里傻气的薛一灭呢?他有没有和小笙在一起? 纵然有那么多想问的,可话到嘴边,最终成了一句,“她,还好吗?” 白洛青看着她愣神的样子,笑着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臂,“好好好!你就不用担心了~小笙还让我我来带你去看她。” 听到这句话,凤兮更加走不动了,她定在那里,急忙说道:“我,我是不是该去换身衣裳,这样去见她。怕是不太……” 看凤兮一脸紧张的样子,白洛青又是一个安慰的笑,“怎么突然这么紧张了,穿什么你都是她的凤姐姐呀。” “可是,到底是我没有守好归兮山。” “不是你的错,”白洛青看她低着头,小声说着话,像是个意识到自己做错事的孩子,柔声安慰道:“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彼此,是魔界。” 凤兮还是有些紧张,白洛青握了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冰凉,不禁疑惑道:“暖玉呢?你没用吗?” 凤兮一愣,她以为是白洛青想要回去了,随即从怀里拿了出来,递给白洛青,道:“我揣着呢,一点都没损坏。” 白洛青被她这一副天真的样子给逗笑了,将暖玉推了回去,道:“我不是让你还我,既然都给你了,你拿着用便是。小笙做着饭等我们呢,再不去可就凉了啊。” 聂小笙到底是聂叔远的亲闺女,就算再不济,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自然也做得一手好菜。 凤兮怔了怔,想到聂叔远,便也就问了出来,“聂大叔和聂大婶呢?” “……” 白洛青拉着她的手突然一顿。 然而也就是这一个小动作,让凤兮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死活。 果然是她的错啊,她要是对卿月不那么执着,要是多听听启巫的意见,归兮山也不会成这般破碎飘零的日子。 凤兮突然抬头一笑,不等白洛青先开口,越过他就往门外走去,还催到旁边的人,“走啊,我们现在就去看小笙。不知道她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她身后的白洛青,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她的伤感,她的自责,他也时时刻刻感受着。看她过得不好,他也不会开心。 究其这一切,他也有错,要是之前不骗她就好了。 凤兮恰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他这一副发呆的样子,咧嘴笑了起来,两个小虎牙在灿烂的阳光下,映着白光,“青青,想什么呢?走啊。” 白洛青也不再深思,回过神来,冲凤兮回笑了一下,大步跟了上去,笑道:“来了来了,这就给我们大王带路!” “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一路上,凤兮不断催促着。 …… 小笙也在人间,没用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处小村庄。 这里周围绕着一圈小溪,扒开半人高的芦苇林,这才看到村庄完整的样貌。 凤兮拍了拍身上落下的苇草,看着眼前一派和睦之气的村庄,眼里尽是向往。 一个妙龄少女站在一个大汉的身侧,偶尔看那一米八的壮汉,低下身来为少女擦着额头上的细汗。 然而少女皱着眉头,不停地望着芦苇林的这边。 看到芦苇林中终于出来了两个身影,少女想都没想,一推开了挡在面前的大汉,撒了欢得朝芦苇林那边跑了过去…… “凤姐姐,凤姐姐——” 听到有人叫她,凤兮向来声出看去,只见一个正值年纪的少女,像风一样往她这边跑了过来。 那是聂小笙,身上的粗布麻衣,一点都不妨碍她的生机。 果然是她,看到如今聂小笙还生龙活虎的样子,她提着的心这才渐渐放了下来。 然而紧接着就开始紧张起来,想着待会要面对小笙,她该说些什么…… 现在的聂小笙,一点都不像在归兮山的样子。 穿着人间的布衣,身后还跟着眼神始终看着她的男子,在凤兮看来,他们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身边没有喧嚣,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彼此,也只有彼此。 这样纯粹的感情,才是她最羡慕不来的。 第九十三章 谁都没提起 第九十三章谁都没提起 像一阵风似的,聂小笙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飞奔到了凤兮的身边。 紧随其后的,是那个视线从未离开过聂小笙的大汉,薛一灭。 正在凤兮愣神的瞬间,聂小笙一下就撞进了她的怀里 凤兮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宠溺地反手抱着她。 最后还是一边的白洛青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将聂小笙从凤兮身上扒拉了下来。 明明两人都差不多娇小,可是凤兮现在好不容易从魔界的阴影中走出来,妖力尽散,虽然有些恢复,但还是很虚弱。 “轻点轻点,你凤姐姐现在还虚着呢……”说着,白洛青就像提小鸡似的,将聂小笙提了起来,然而放在薛一灭的身边。 聂小笙本来还想挣扎几下,可是一听到这句话,也瞬间收敛的手脚,乖巧地站在薛一灭身侧,脸上却是迫切的关心。 “凤姐姐,你没事吧?” 趁着白洛青和聂小笙两人说话之间,凤兮暗自稳了稳自己的气息,然而抬头,装作一脸没事的样子,对聂小笙笑着摇了摇头道:“并无大碍。” 薛一灭那个傻大个儿,本来眼里就只有聂小笙,所以对于正前方不远处凤兮的小动作,自然是没看到的。 然而聂小笙还是不放心,又要接着追问时,白洛青适时地开口了, “拜托,你们俩再继续叙旧,菜估计都要凉了!” 聂小笙被他这话一点醒,一拍脑袋也跟着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对凤兮笑了一下,然后过来牵起凤兮的手,“咦”了一声,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凤兮一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看来聂小笙是不知道她妖力尽散的事,而她也不打算让她知道。 然而还未等凤兮解释,聂小笙就自顾自地给找了一个原因,“肯定是这里待久了,风吹的有些凉,凤姐姐快跟我回去吧,家里暖和点。” 说着,作势就要拉着凤兮往前走。 恰好这时一个白胡子老头提着个酒葫芦笑呵呵地走了过来,看到聂小笙一群人,见怪不怪的打了声招呼,“哟,小笙,这二位是你的朋友吗?” “是啊,村长爷爷,他们来看我,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日。” “哦哦,这样啊!”被叫作“村长”的老头看着凤兮两人捋了捋胡须,大笑道:“既然是小笙的朋友,住上几日都不成问题!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于是,村长走在前面引领着众人进村,聂小笙就一直挽着凤兮的胳膊,好似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一般。 白洛青走在凤兮的另一侧,刚一低头,就看到凤兮有些紧绷的笑容,于是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感受到安慰的凤兮,心头一暖,趁聂小笙不注意,侧头对白洛青报以一个轻松的笑。 而走在他们身后的薛一灭,则是紧紧盯着凤兮被聂小笙挽着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 眼看就要走到聂小笙和薛一灭他们的住处了,前面带路的村长,突然就停了下来。 “哎呀,糟糕!”“村长”小声地说了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村长?” 老头突然回过神来,向他们报以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说:“笙丫头啊,我今日可能去不了你家了。” “为什么?我家就在前面了呀。” “我这才想起来,我老伴儿今天说要做一个什么新鲜的样式,让我回去给她带一盅泉水,看着日子,怕是有些晚了!” 这小村庄看上去一派和睦的样子,并不是刻意而为之的。 其实质就是这样。 村长和村长夫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两人都老夫老妻了,看上去却就跟刚坠入爱河的年轻人差不多,有些时候甚至还比年轻人看起来很假恩爱。 或许和谐美满,就是这个小小的村庄,最吸引人的地方了吧。 “这样啊,”聂小笙脸上明显又些不舍,想来这还是村长第一次要尝她的手艺,可是对于村长来说,还是媳妇儿的命令放在第一。 “那村长您先回去吧!有空再来哦。” “好好好……” 老头答应着就要往回走,看到身后的凤兮和白洛青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壶,又看看两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第一次见面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东西。这样,老头这一壶酒,就当作是今日的见面礼了!” 白胡子老头将自己的酒壶递了出来,虽然看起来还有些不舍。 还没等凤兮不好意思,白洛青见机立马就接了过来,“好的,那我就替小笙仙谢谢您嘞!” 准确来讲,白洛青应该是从村长手上扯过来。因为那老头紧紧攥着绳子,看起来十分不舍。 不过既然话都说了,看起来也不大好收回。 于是村长“呵呵”笑了两声,视线却是紧随着白洛青的手。 这小动作逗得当场的人都是一笑,老头到底脸皮薄,看大家伙都笑了,赶紧收回视线,灰溜溜地走了。 收回视线,不得不说聂小笙和薛一灭的小院,看起来还挺有意境的。 不远处是一方小拱桥,跨着小溪的这头和那头。正值春日,两岸的柳枝都一点不吝啬地抽着新叶,在和风的挑逗下,像碧衣女子在翩翩起舞似的。 走过了小桥,便是屹立着的一处小院,推开门来,一股饭菜香味便钻入每个人的心里。 满是春意的庭院里,摆了一桌宴席。桌上的饭菜虽然被盖着,却一点都不难看出,这将是一桌很丰盛的宴席。 四人坐在方桌的四边,揭开盖子的那一刹,酝酿已久的香气瞬间在空气里绽了开来。 薛一灭闭着眼睛,享受般的吸了吸鼻子,“还是小笙做的饭香。” 白洛青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立刻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不住的打量端坐着的聂小笙,“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一灭这意思,是说之前一直是他做饭咯?哈哈哈……” 这白洛青瞎说什么大实话! 聂小笙懊恼地看了一眼馋的快要流口水的薛一灭,又看了看好笑地看着她的白洛青,再转眼看到了凤兮一脸好奇地样子。 “……” 聂小笙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拿起手边地碗筷,随便夹了一样菜,道:“快吃快吃,菜都凉了!” 于是配着村长刚才送的酒,再吃着这样色味俱全的菜,无疑是一种享受。 然而这只是薛一灭心中的想法。 刚咬一口菜的凤兮,心里突然就一痛,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她又想到了聂叔远,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会为她做那么好吃的饭菜了。 她对不起小笙,也对不起聂大叔。 然而一边看着这一切的白洛青,也跟着不好受起来。可是在聂小笙面前,他也不能出声提醒什么。 聂小笙自然是不像薛一灭那样神经大条,在白洛青慢慢悠悠嚼着菜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饭桌上的不对劲。 以她的了解,凤兮现在肯定默默地在心里责怪自己。 其实自她刚被薛一灭从归兮山带出来的时候,她好久都是一蹶不振。 她的家没了,她的父亲母亲都没了。 可是她真的一点都没有怪过凤兮,她从不认为是她一个人的错,她也有责任,若是早些看破卿月那个人,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那日她满身是血的跪在在人间修仙派的刀下,周围全是没了气息的同类,她愤怒,却也绝望。 在人魔两族的联手下,他们归兮山,被打得措手不及。 最后眼前一黑,醒来就在这个小村庄里了。 是薛一灭在命悬的一刻,是他不顾生死,将她抢了出来。也是他,在她那段灰暗的日子里,不离不弃地陪着她。 这小村庄本就是薛一灭偶尔救下来的。几年前,这里有个横凶蛮恨的山匪一直压榨着他们,薛一灭好像是为了给聂小笙取什么东西,要经过这一带,就顺便救下了她。 大家都知道他们俩是妖,感恩战胜了恐惧,所以在他们无路可去的时候,大家收留了他们。 其实薛一灭本可以回到自己的山头的,可是聂小笙的家没了,他不能就这样抛下她不管。 除了聂小笙身边,他哪儿都不会去,就算是不要自己本来的家,他也要陪在聂小笙身边。 薛一灭对聂小笙的爱,天地可为证。 安静的饭桌上,聂小笙突然问道:“唉,凤姐姐,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凤兮显然没想到她回如此轻松地问她。本来已经想好,她可能会对她大吵大闹,也可能这辈子都不再理她,可是却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心平气和地问她去哪,像是老友叙旧一般,无关怨恨纠缠。 “我啊,”凤兮放下碗筷,也淡淡地笑了起来,“这段时间,我遇到了很多人,也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他们对我都挺好的,你呢?” 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之前在魔界受的委屈全部抹去了,就好像她过了一段四处游山玩水的闲暇日子一样。 聂小笙也回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我过的就比较安稳了呀。我和一灭还弄了一块菜地,待会吃完饭,我带你去走走呀~” 说着,聂小笙突然身体往前一倾,两只手撑着下颌,眼里有些期望:“凤姐姐一定看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吧,好羡慕……” 凤兮正想回答,有什么好羡慕的。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一名蓝衣男人,就这样直立在门外,看着院内熟悉的那抹身影…… 第九十四章 我来带你回家 第九十四章我来带你回家 “凤兮……” 门口的男子,沙哑着声音叫了一声。 院里的四个人动作皆是一顿,聂小笙坐在凤兮的对面,凤兮背对着门口,她看不到的,聂小笙却一眼就看见了。 她赶紧起身,笑着招呼着来人,“呀,是衍哥哥啊?快来坐快来坐。” 她本来以为沉衍和凤兮最后应该会走到一起,可他最后选择的是三界最倾国倾城的那位百花仙子。自那以后,聂小笙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些生疏。 沉衍也看得出来聂小笙不过是表面客气,可既然都开口了,他也不惺惺作态,径直走到凤兮的身边。 那时他正要撤兵回天界,卿月突然又找过来了。 对于卿月这个人他本来就不太愿意多说什么,可是他这次竟然是带着吉多他们来的。 吉多一群人还是离开时的那副样子,看来卿月并没有对他们施刑。 可即使是这样,沉衍也不太想和他多说一句。 只是冷眼说了一句,“多谢。”,便再无言。 他从不信卿月这次来,会这么好心只是送吉多他们回来。 于是在他抬脚快要离开时,卿月突然说了一句,“她走了。” 她? 沉衍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有些嗤笑地看着卿月,“怎么?你对她不好,所以她逃了?” 卿月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开来,就像冬日的寒梅,在凛冽的风中缓缓绽了开来,他说:“是,她在我这里,过得一点都不好,所以我求你沉衍,求你去救救她。” 冬日的梅花傲立在霜雪中,残存最后一点自己的骄傲。 沉衍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看着不远处一身傲骨的人,“你如何不去?” 卿月握紧拳头的手最后无力地松了松,笑着自己,“我现在,没有资格见她了。” 他始终记得,凤兮跟他说:“以后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他不愿看到这样的凤兮。 沉衍眼神暗了暗,看了卿月许久,最后终于忍住了想要揍他一顿的念头。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凤兮。 “她在哪儿?” 卿月也知道了沉衍这是打算和自己合作了,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在听到凤兮时,眼里不曾掺假的关心,他就知道,沉衍对凤兮的爱,从来不比他差。 况且,那时在莱月山,她昏迷着,嘴里念着其实是“沉衍”。 她该是喜欢沉衍的吧,若是他没有出现过的话。 想到这里,卿月低头自嘲了一声。到底是他硬闯进她本该幸福快乐的人生,也是他亲手把最爱的她,给毁了个彻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沉衍或许爱的比他更深刻。因为沉衍至少明白,有时候哪怕是远远看着,也好过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 “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 卿月一边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紫临与给的轮回球,一边对沉衍做最后的交代。 只有她好了,他才能彻底放心。 沉衍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往事,没有与卿月争锋相对,他答道:“一定会的。” …… 通过轮回球,他知道了凤兮此时正和聂小笙在一起,看着球中两人热泪相拥的情景,他的内心也感触颇多。 让吉多他们先回九重天,自己想都没想,就直接找了过来。 这一次,他一定要对她说清楚…… …… 春光正好的院子里,沉衍站在凤兮身侧,看着一脸冰冷的她,伸手就想要碰碰她的脸颊。 哪知凤兮也不看他,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移。 沉衍的手顿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颓然地放了下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 凤兮到底受不了他一直盯着她看,最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 沉衍收回视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前来的目的,他一笑,瞬间融化了春光。 “我啊,是来带你回家的——” 这是来自沉衍心底的声音,像遗忘了许久,终于从遥远的地方响起。 他本就不爱笑,此刻尽量弯着嘴角,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冷漠。 片片粉色的桃花瓣,翻飞在空中,随着微风,打着旋从他们之间落了下去。 那一瞬间,好像周围就只有他们两个,沉衍看着她,就像看着此生最挚爱的东西。 然而凤兮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声音里听不出来其他的感情,“家?我没有家了啊。” 沉衍发自内心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颜欢笑,“凤兮,你还记得吗?之前我们,有一个家的,很温馨,也很幸福。” 沉衍话音刚落,凤兮马上就开口,“没有,我从来,都只有归兮山,现在它没了,而我也就无家可归。” “凤兮……” “别这样叫我!” 听到沉衍有些无可奈的语气,凤兮突然有些激动,好像一点都不愿意听到他这样叫她。 旁边的人也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聂小笙敢情上前挡住了凤兮,怒视着高大的男子,“沉衍,你走吧!凤姐姐现在不想看到你。” 一边的白洛青和薛一灭一样,愣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对沉衍仅存的记忆,就只有他和凤兮打打闹闹,和那日不管归兮山,只顾自己回了天界。 他对这件事其实不太在意的,因为沉衍毕竟是上仙,哪有什么闲情逸致管他们妖界的事。 沉衍越过聂小笙,目光直直的看着她身后的凤兮,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只见凤兮漠然地转了个身,再次背对着他。 沉衍也不在勉强她,留下一句,“凤兮,我等你想清楚,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带你回去。” 他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凤兮是不是想起来了? 他们在归兮山门口相遇的那次,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她眼里的关心。 她也知道了那时归兮山受创的真相,不是他不救,而是他去莱月山救她了。 那时她说他原谅他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凤兮见到他,应该不会像个满身都是刺的刺猬,这样躲着他。也不会再他还没说是哪个“家”的时候,一点都不好奇。 那么,只有一个情况! 沉衍停在了来时门口,没有转身,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全都想起来了?” 等了一会儿,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花瓣轻轻飘落的声音。 聂小笙他们不知道沉衍说的什么,凤兮却心里明白得很。 可是对于他的话,她并不想回答,就当她还是忘记的好了,对于那段过去,她一点都不想回忆。 沉衍说,他们以前有那么多美好的过往。 是,美好的是他,于她这里,却是想都不敢想的伤疤。 沉默之中,沉衍似乎也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也没有逼她,只是说:“凤兮,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不相信,你会不爱我。” 不愧是沉衍,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那么自信。 听到这话的凤兮,心里一痛,没有说话,直接背了过去,似乎再让沉衍快走。 最终沉衍到底还是走了,可是他留下的话,却那么无奈。 聂小笙他们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凤兮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不禁安慰她,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凤兮靠在聂小笙的肩膀上,有些放松下来,然而也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聂小笙很明白她现在的心情,她不想说,他们也不逼迫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凤兮去了里屋休息。 次日,凤兮一大清早就醒了过来,下床想要去叫白洛青时,就看见外院里早就站了三人。 聂小笙在一边布置着早饭,白洛青和薛一灭则在院子里相互切磋着。 一人一剑,相互交接着,引得枝头的梨花,纷纷落下。 聂小笙眼尖,忽然就看到了愣在门口的凤兮,在围裙上胡乱抹了两把,就往凤兮这边走来。 “凤姐姐,这还早啊,要不要再回去多睡会儿?我做好了饭叫你。” 然而凤兮只是直直地看着院子里相互交换着位置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聂小笙见她直勾勾地看着院子,好奇地回头看了一下,了然道:“是不是他们大清早试剑吵醒你了?我这就去让他们别闹了。” 聂小笙气鼓鼓的叉着腰,就要过去叫薛一灭。哪知她还没走,凤兮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我要走了。” 聂小笙听见凤兮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由于周围有些嘈杂,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她回过身,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女子,想问的话,也终究堵在喉咙,什么也问不出来。 凤兮抬头看着他的眼神,又说了一遍,“小笙,我和青青可能要走了,真的很抱歉。” 聂小笙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她想开口挽留她,可是想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或许跟着白洛青去一个没有痛苦、没有难受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吧。 挽留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聂小笙低头笑了笑,像在极力掩饰自己伤感,“那,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吃了饭……再走吧。” 凤兮知道他心里不好过,上前抱了抱她,说:“好,再尝一次小笙的手艺。” 聂小笙强忍住泪意,从凤兮怀里出来,故作坚强地点了点头,红着眼道:“那你们以后,一定要回来看我!” 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如今这么快,又要再说离别。 凤兮一小,从兜里拿出那块泛着红光的暖玉,塞进聂小笙的手里,“这个你拿着。我知道从小你就体寒,往后的冬天,你就把这块暖玉,往衣袖里一塞,就再也不冷啦!” “可是……” 第九十五章 世外桃源 第九十五章世外桃源 “可是……” 还未等聂小笙说完,凤兮就出声打断她,“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常回来。” 看着凤兮不容置疑的眼神,聂小笙哽在喉咙的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看着凤兮,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去做饭。”,然后像逃走一样,不再看凤兮,直接走了。 凤兮看着仓皇走开的背影,兀自勾着嘴角笑了笑。 小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有什么好歹,她也会觉得对不起她九泉之下的父母。 可是现在,她早已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山大王了。现在的她,既没了妖力,也没了家,说白了连一个凡人都不如。 倘若继续在这里待着,也只会给小笙添麻烦而已。 倒不如和青青,就这样逃离这个,满是悲哀的世界好了。 吃过早饭后,凤兮和白洛青和聂小笙他们道别。 这时,之前遇见过的村长这时刚好过来了。 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群人,村长满脸疑惑地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昨日才来的两人,现在收拾着包袱不知道要去哪,村长提着酒壶,从后绕到前面,不住地打量着他们, “啧啧啧,不是老头我说,你们俩这是要噶啥去?” 看到来人,凤兮礼貌地笑了一下,“村长。” 老头走到聂小笙身边,没有问凤兮,转而问了聂小笙,“他们俩这就要走了吗?” 聂小笙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凤兮,也没有露出不舍的表情,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路上保重。” “会的。” 于是在老头好奇的目光下,凤兮和白洛青对他们道了一声“再见”,转身顺着来时的路,一步步离开了。 聂小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刚刚故作的坚强,一下就崩溃了。 她们离别,甚至连一个拥抱都未有过。 …… 路上,白洛青忍不住看了凤兮好几眼,但什么都没说。 最终凤兮被看得不自在了,停下脚步,歪头问他,“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 凤兮好像从未见过白洛青这样别扭的样子,。到底是被气笑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我不会生气的。” 看着凤兮一脸保证的样子,白洛青这才徐徐开口道,“凤兮,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自从昨日沉衍重现出现,还说了那么一番话后,他就有些不确定凤兮的心了。他不知道,她要跟他走的决定,是否动摇了。 凤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安,无谓地笑了笑,“青青,不要怀疑。我说过跟你走,就绝对不会食言。” “可是……沉衍说的那些事,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那日他就感觉不不对劲,再听沉衍的话,不难猜出他们以前有故事。 可是自从他和凤兮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了,她身边不可能有她认识,而他却不知道的人。 除非—— 那是上一世。 听到他提起“沉衍”,凤兮无声地皱了皱眉,“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听到这话,白洛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就生出一种恍惚来,好像现在的凤兮,不是归兮山的那个凤兮。 她跟沉衍之间的故事,是他从来不知道的。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生出这样的错觉了,这么想着,他就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和昨日沉衍问的问题一模一样。 只不过沉衍是心虚,而他,是好奇。 他想要了解她,就像以前那样。 然而凤兮不说话了,看了他一会儿,然而转身继续往前走,叫他,“走了,再晚一点,又要去住客栈了。” 白洛青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痴痴一笑,果然,他还是不肯说…… 也没等凤兮察觉出他的别样,整理好自己,几步就跟了上去。 走了大半天,两人硬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凤兮好像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走着走着,突然开口说,“青青,我不告诉你,是有我自己的原因的。” 那是她和沉衍之间的事,她并不想牵连到其他人。 对于白洛青,她只能说抱歉。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就当凤兮快要放弃等待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小声的话, “我知道。” 没有赌气,也没有不甘。 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凤兮听来,是一句最暖心的安慰。 她在那一刻明白了,白洛青,其实是理解她的。可能这一生,除了白洛青,也再不会有谁,像他这样理解她,包容她的吧。 反正九重天的那个人,她是从来没想过的。 无论她再百般对他好,他的心都像一块坚硬的石头,怎么也捂不热的那种。 突然就想起了他们在归兮山脚下的第一次相遇,他看着她向他走去,始终冰冷的脸突然就笑开了,捏着她的手掌看了半天,最终说了一句,“姑娘近日泛桃花啊!” 她看着言笑晏晏的他,脸颊一热,赶紧收回手,娇嗔地骂了他一句。 想看看来,可能那个时候,他就认出了她,他等在那里,或许只是为了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简直比空了心的卿月还可恶! …… 凤兮想了一路,白洛青就一直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突然看到她脸上一笑时,心里惊了惊。 “你在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白洛青问这句话的时候,面上虽然时笑着的,可是内心的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让风兮想起来能笑的,绝对不会是他。 听到白洛青的声音,凤兮这才收回了思绪,对他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白洛青又难受了,怎么现在的凤兮,像是藏了许多他从来不知道的秘密似的。 这回凤兮倒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悦,于是主动先开口了,“话说,我还没见过你那个在人界的心上人呢。” 听到凤兮提起这个,白洛青白皙的脸突然一红,像是想到了什么害羞的事情一样。 也不敢抬头看凤兮,只是嘟囔了一句,“问这个干嘛?” 自从凤兮在魔界走过一遭后,对别人的情绪,有时特别敏感,有时又十分迟钝。 就好比现在,凤兮只顾自己往前走着,也没发现白洛青突然的害羞。 她理所当然地答道:“八卦一下呗,你都从来没有给我讲过。” 身后的白洛青心虚地把脸往旁边一扭,故作神秘道:“现在时候未到。” “嗯?”凤兮以为是他不想说出来,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你就……给我讲讲人间好玩的事吧。” 白洛青转回脸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她没有继续问下去。 心里也舒了一口气,答应道:“好。” 其实他待在人间的那些日子里,也没有做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 他虽然不在归兮山,心里却始终挂记着那个,他土生土长的地方。 他说他是因为渡劫失败的原因,才不得已要到人间。 其实是骗她的,他跟她一样,也有自己的苦衷,从而不得不骗她,也骗过归兮山的所有人。 究其原因,他只是,现在还不能说而已。 再等等……再等一段时间,他就能全盘托出了。 他当然没给凤兮说这些,他像是陷在回忆的温柔里,说着他吃过什么绝味,尝过什么特色了。 他的话里面,几乎没有一个字,提到他心爱的姑娘。 凤兮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有些怀疑,白洛青是不是真的对那个所谓的人间女子那么痴情。 她突然出声打断他,“她叫什么?” 或许是怕他一时不理解,凤兮又接着补充道:“你喜欢的那个人,她叫什么?” 闻言,白洛青的心抖了三抖,正在想着如何糊弄过去这个问题的时候,眼前就突然一亮。 “凤兮,我们到了!”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白洛青,看到不远处仙气缭绕的山头,激动地快走了两步,上去和凤兮并肩驻足停了下来。 白洛青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那座山头,心生愉悦道,“就是那里,那里面被人叫做‘另一个仙境’。” 凤兮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一座被仙气环绕着的山头,隐约可见其山的形状。 看到和归兮山如此相似的山头,凤兮也暂时不在继续追问那个问题。 她点了点头,又重新加快了步伐,“走吧,我们快些过去。” 看着她有些匆忙的身影,白洛青不自觉在心里松了口气。 若是她再继续问下去,说不定他当即就会把那个秘密说出来了。 接下来的路程不是很累,白洛青带着没有丁点儿妖力的凤兮,轻轻松松就翻越过了一座座山头,最终到达了之前看到的地方。 那个入口出好像有一种魔力,不断吸引着凤兮想进去一探究竟。 只是在快要进去的那一瞬间,白洛青突然拉住了她。 “你真的想好了吗?进去之后,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听到他的话,凤兮也突然变得有些犹豫不决。然而看着那不断散发着魅力的入口,凤兮咬了咬牙,终于狠下心来, “我想清楚了!” 说完,也不顾白洛青的阻拦,一步便踏入了那所谓的“世外桃源”。 白洛青也跟着她,很快地进了来。 那入口像是有灵性似的,他们俩刚一进来,那入口就奇迹般的凭空消失了。 像是一个巨大的布袋,在装进了他们俩后,布袋口就被人紧紧收住了,似要把他们“困在这里”一样。 然而凤兮才无暇管那消失的入口,看着眼前亦梦亦真的景象,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果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番外之娱乐篇(上) 番外之娱乐篇(上) 那日吉多被紫临与设计抓住,说不出的恼怒。 被关着的第一晚,紫临与就风风火火,带着饭菜,来地牢里看他们了。 想来那魔界的地牢还有些特色,或许是为了防止他们聚在一起谋划,于是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关在了不同的房间,互相见不到彼此。 其实紫临与除了奸猾、狡诈一点,吉多感觉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如果他不是魔族的话,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朋友什么的。 可偏偏紫临与就是魔族,还不是一般的小喽喽,是现任魔君最得力的属下,名声显赫的紫大将军。 于是,自从紫临与迈进地牢的那一刻起,启巫就不曾给过他好脸色。 吉多记得,那晚的月色好像特别好,紫临与从黑暗中来,他一笑,就美好的不像话。 也不知道是紫临与着了迷,还是吉多入了魔。 总之,在那么多地牢里,紫临与偏偏踏进了他的那间。 按紫临与的话来说,就是,“缘分”。 这“缘分”刚好就是紫临与在一群“隐形人”中,莫名其妙就发现了他。 虽然他被关在那里,可从来没有人对他用过刑。 吃的是山珍海味,换下来的衣服也有人洗,甚至还有柔软的床榻任他休息……总之在那里,除了那道显眼的铁杠门看起来是在牢房外,他的生活简直比在九重天还要舒适。 第一晚的饭菜,是紫临与亲自送来的。 那时,吉多坐在窗边,看着光洁的地面反映着外面透过小窗照进来的月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指甲,呆呆地在思考着什么。 紫临与端着饭菜进来时,就看到他这副出神的样子。 许是由于铁锁被打开的声音,又或者是紫临与手中饭菜的香味,总之吉多是一下就回过神来了。 他看着紫临与将几盘珍馐摆在木桌上,愣是把头偏了过去,冷哼了一声。 紫临与正在摆菜,耳尖一动,他似乎听到了某人不屑地声音。 于是笑着解释道:“我只是来送饭的,你的朋友们,我也派人去送了。” “哦,”吉多听到狗尾巴草他们也无大碍时,也不介意和他说话了。 或许从内心深处来讲,他其实是渴望了解他的。 “那你怎么不派人送到我这儿?”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吉多纳闷道。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某处,紫临与狡黠一笑,随即回道,“人手不够了。” “……噢。” 对于他的回答,吉多是一点都不相信。这么大地魔界,会人手不够? 吉多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却没有揭穿他着一戳就破的谎言。 见月光下,床榻地一袭米色衣衫的男子突然不说话了,紫临与抬头看了一眼吉多。 吉多好似生来就适合似的,他和月光融在一起,眼看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感觉他是从倾斜地月光中才出浴一般,胜似天上的谪仙。 噢,忘了……他本就是九重天的神仙。 酒菜摆好,紫临与倒也不客气地就坐了下来,向吉多招着手,道,“过来吃饭了。” 凤兮看着他满是笑意的脸,突然就有些不想过去了。他这副样子看起来,怎么就像……在叫“狗”似的。 他撇了撇嘴,正想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时,“咕——”的一声,肚子就很争气的叫了一声。(此处应该有微笑) 气氛突然尴尬了一瞬,紫临与就先笑出声来,他一脸好笑地看着吉多,说,“来吃吧,我带了好多魔界的特色菜。你来尝尝,看好不好吃。” 吉多本来还想纠结一下,可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加上紫临与的不断诱惑,当即起身就往木桌前走了过去。 不顾紫临与带着笑意的眼神,拉开凳子,坐下,端起碗筷,也不看对面那如妖孽般的男子,闷头就是吃饭。 紫临与笑了笑,也端起面前的碗筷,和他一起吃了起来。 吉多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不是说他是来送饭的吗?怎么还跟他一起吃上了? 感受到吉多探究的目光,紫临与抬头和他对视了一下,就像知道他心中所想似的,说道:“今天干了件大事,还没吃饭呢,就顺便和你一起吃了。” 闻言,吉多嚼着嚼着,突然就觉得面前的饭菜有些食之乏味了,原来他不过是沾着他的福分,才能三生有幸,吃到这魔界的特色。 吉多想着,突然也就停了下来,放下碗筷,扯着嘴角,冷嘲热讽,“将军真是大忙人啊,不知是干了什么大事,让将军这样废寝忘食。” “废寝忘食”这四个字,吉多可以算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哪知紫临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好像知道了他心里的郁闷,笑了笑。 夹了一块晶莹透亮的五花肉,就在吉多以为他要夹到自己碗里的时候,紫临与突然就越过桌身,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紫临与就把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迅速放入了吉多的嘴里。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时,紫临与已经又重新做好了,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吉多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一般,想要吐出来时,一下就感到那块肉在最终融化了开来,酥酥软软的,肥而不腻。 嚼了一口,好像不错。再嚼一口,好像有些好吃…… 于是,吉多“啪啪”打脸地吃完了整片肉,还在紫临与的注视下,又伸手夹了一片。 紫临与很满意地看着他,问了一句,“怎么样?好不好吃?” 吉多听到他充满期待地问,也不作声,也不看他,自顾自的吃着,好像眼前的不过就是一片空气。 紫临与随即也反应过来,他可能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理解般地笑了笑,他解释道:“别多想,这些菜专门为你带的,不是因为我自己。”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不过吉多也没空管这些,听到他的解释,他的内心居然还一瞬间开朗了起来,也不再似之前闷闷的感觉。 于是点了点投,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嗯,好吃。” 他夹了一点炒素菜,和着米饭吃了一大口,嘴边沾了几粒米饭他都不知道。 他看着紫临与笑意越来越深的紫瞳,问了句,“你在哪买的,以后我有机会来魔界,我也去买些带回九重天。” 他可不相信这饭是紫临与专门为他做的,虽然他们好像看起来关系不错,但也不过才认识了半天的时间。 “什么叫以后?”然而紫临与抓住的是这个点,“你这么肯定你会从这里平安出去?” 紫临与看着嘴角沾了饭的他,有些快要抑制不住笑了。 “那必须的啊!我家上神那么厉害!”吉多一脸骄傲。 下一刻,紫临与又突然凑过身来了。 看着眼前逐渐放大的面孔,吉多愣在那里,突然不知道做什么好。 吉多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就在他以为紫临与要对他做什么的时候,那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刮了一下他的嘴边,然而又像没事人似的,又坐了回去。 还没等吉多开口问,紫临与就先把手伸出来给他看了,“嘴边有饭。” 吉多慌乱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米粒,又慌乱的看了看面前的饭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他低着头不想紫临与看见,然而对面的人,却把他露出来的那节红红的脖颈,看了个清楚。 紫临与弹掉手上的饭粒,忍不住笑出声来。 吉多马上就抬眼说他,“笑什么笑!” 看着吉多红彤彤的脸颊,紫临与闲暇般地,手肘靠在小木桌上,撑着下颚,答非所问,“那要是——” 紫临与笑着笑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不笑了,他低头思考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然而轻声说,“那要是,我不让你走呢?” 虽然声音不大,但吉多还是听清楚了。 他的身子颤了颤,直愣愣地看着那个低着头的男人,声音有些颤抖,“你……你说什么?” 这时紫临与突然起身,好像不愿再同他演下去了,好像之前的样子。不过就是他一时兴起,特意装出来的。 他转身,说“没什么。我知道你会出去的,所以现在先好生招待着。” 他突然就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我只是不想给魔界树敌,仅此而已。” 吉多没有看到,他说这话时,衣袖掩盖着的手,早就捏成了拳头,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而他看着紫临与离去的背影,却莫名感到一种悲伤。 自那以后,紫临与再也没有来送过饭,他像是满足他一样,派了不同的手下,轮着来给他送饭。 可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紫临与突然生疏了许多,像是在可以躲着他一样。 最后也果真像紫临与说的那样,他们一群人,被客客气气地送回了沉衍那里。他走的那日,不知为何,总想和紫临与说声再见,可是不管他再怎么找,就是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那怕一丝一毫,都再也没有见过。 …… 九重天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吉多和其他花草小仙一同再院子里,懒洋洋地沐浴阳光。 晒着晒着,吉多突然就问, “喂,在魔界的时候,你们的牢房,有床吗?” 小仙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如实答道,“我们其他人被关在一起的,牢房里什么也没有,每个人都被上了铁锁。” “那你们的饭菜怎么样?好吃吗?” 小仙莫名地看着吉多,哪里的牢房,饭菜都不好吃吧! “不好吃,白汤白水,比天界牢房的饭菜都难吃!”说着,小仙一脸嫌弃。 “……” 过了好半天,吉多缓缓睁开眼来,看着头顶微微刺眼的光芒,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他轻声笑道, “这样啊……” 嘁,紫临与,你果然对我,心怀不轨。 番外之娱乐篇(下) 番外之娱乐篇(下) 我紫临与,是魔界名震三界的大将军。 世人皆云,我这个人,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他们这么说,我一点都不生气。 我的好兄弟,现任魔君,卿月,也曾这样说过我。 我总不以为然,可真的就被他说中了一句。 他说,你要真遇到了命里的那个人,你才会明白什么是感情。 直到我遇见了九重天的那个人,我才明白—— 感情,原来是这样复杂的东西。 …… 从吉多他们刚踏进魔界的那一刻,紫临与其实就已经知道了。 按照平日里的处事方法,紫临与当即就会前去捉拿。 但也就偏偏那一天,他始终稳如泰山地坐着,突然就想和他们开个玩笑。 他自小就对“隐身”这一秘术十分敏感,三界中无论是谁隐身,在他面前,都会没有作用。 他再轮回球中看见他们躲进了那个小巷,看着最后一个躲进去的人,一身竹色青衫,神情严肃,临慌不乱地指挥着其他人。 他算不上多好看,只是看起来特别干净。 紫临与眯着眼看着他,心下一动,突然就想把他变成像他一样的人。 那应该……会很有趣。 他让士兵们先不要打草惊蛇,自己却换了一审盔甲,往深巷里赶去。 紫临与本就生的瘦弱,自己的战甲都是量身定制的,宽大的盔甲套在他身上,显得他那么弱小,但眼中的狠色,却是难以掩盖的。 按理说,作为一界魔头,本该要么是络腮大汉,或者是人高马大的将士。 可紫临与偏偏不这样,反倒是瘦小的身材,白皙的脸蛋。 哪是什么大将军,就是一副花楼小倌的模样! 但除开表面的这些不实在的东西,有一说一,紫临与实力还是很强的。 就说魔界,能打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紫临与整理好自己,忽的换上一副人人可欺的表情,装作尿急的样子,就跑进了满是人的小巷。 他很快地环视了一圈,那些仙们,看他进来,大气都不敢出,直挺挺地站在墙角,一动不动。 紫临与在心里冷笑着,这就是九重天的仙?还不如他们魔界的一个小喽啰,个个就跟懦夫似的! 揭开裤带的那一瞬间,紫临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巷口,靠在墙边的吉多。 那不是他想亲手摧毁的人吗? 紫临与突然就不动了,然后直直地看着吉多的眼睛。 他不知道,吉多早被他看的一脸心虚,没有露馅仅仅是因为,他不住得给自己心里暗示,你是现在是隐身的,他看不到你,看不到你…… 紫临与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扎紧腰带,抖了两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直往吉多这边走来。 他凑到他的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看着吉多,就在他以为吉多要自动“原形毕露”的时候,吉多突然脸一红,赶紧把眼睛闭得死死的。 眼不见为净…… 他以为吉多把他当作了一件脏了眼睛的东西。 然而紫临与的把戏,还没有结束。 他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呀!” 于是明显看到吉多的身形抖了抖,豆大的汗珠顺着发丝流了出来。 哼,明明这么紧张,却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看来他的忍耐力还挺好的。 紫临与也不再逗他,手一抬,就往吉多旁边的墙上神去。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某个时刻,他不知从那幻出来一条蜈蚣。 他捏住那蜈蚣,就像是从墙上给扒拉下来的,然后转身外外面走去,“居然还逮到了一只蜈蚣。” 这话好像就是故意说给吉多听的,像是在说,“那里没有人”。 吉多也没思考太多,听到这句话,忽的就松了一口气,赶紧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紫临与就莫名笃定,身后的那人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离开的。 果不其然,紫临与还没有出去,吉多就赶紧跟了上去,于是就上演了一幕,紫临与给吉多下跪的情景。 等到紫临与反守为攻时,他挑着吉多的下颌,坏笑地威胁道:“我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记好刚刚的下跪,我会让你还回来的。” 那时候,吉多看着他邪笑的脸,听着他的字字威胁,心里居然不是感到恐惧,反而是一种莫名的期待。 紫临与当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在让属下带他们下去时,特地吩咐了带吉多去“那间牢房”。 “那间牢房”本质上来说,一点都不能称作“牢房”。 有温暖的火炉,有柔软的床榻,有人定点送饭,还有人隔日送衣…… 吉多在那的第一晚,紫临与就急不可待地亲自去看了他。 小的时候,紫临与还不受父亲的宠爱。和母亲和妹妹终日待在那个没有一丝人气的冷苑。 看着那么小的妹妹,坐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下人们手里热腾腾的饭菜。紫临与终于在某日下定决心,夜里偷去后厨,自己钻研做菜。 刚开始的时候,一双小手被烫的满是伤痕。他母亲发现了,二话不说扯过细柳条,使了劲往他伸手抽。 她说:“我们再苦再累都不要你去偷去抢!谁让你偷学做菜!谁让你偷!” 要是平日,他早就被抽的到处乱蹿。 可那天没有,他推开小妹,咬紧牙关站在院子中间,任由柳条一下一下落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 硬生生受着一切。 最终,母亲和小妹都哭的泣不成声,而他一声不吭,身上全是伤痕。 即使这样,他也依旧在夜里去后厨偷偷做菜。 直到某一晚,他捧着刚出锅的糖醋排骨,兴奋地往冷苑跑去。 那晚母亲没有骂他,她眼睛里含着泪光,什么都没说,让他去叫上小妹,一家人第一次,吃了一顿温暖的饭菜。 可是那晚以后,他那说一不二的父亲,就知晓了这件事。 直到母亲自刎的那天,他才知道,是母亲给父亲告的秘,她这样做,是帮他赎罪。 她希望以后他们兄妹二人,不要一生负罪。 从那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做过饭了。一直到遇见卿月,他和小妹,才从那个如同深渊的地方逃了出来。 他们从此,成了魔界的第二个,紫家。 …… 想着吉多一脸愤慨的样子,紫临与鬼使神差就去了厨房。 挑选了一些上好的食材,亲自下厨,为吉多又是炒菜,又是煲汤。 一边看着的大厨,都忍不住心生羡慕了。 到底是谁这么幸运,吃到他们家将军亲手做的佳肴。 然而直到吉多离开,他都没有告诉他真相。 “牢房”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他吃的饭菜是他亲手做的,听见他说“好吃”,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是没去看过他,只是只敢在无人的夜里,一个人偷偷的去。 他是魔界的将军,绝对不能对一个势不两立的敌人动心。 他是渴望将吉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可他注定生来就是光亮的一边,就算在魔界这个深渊,他也是如天日一样的男子。 让他坠落,他舍不得。 他不是没有想过,像卿月囚禁凤兮那样,将吉多也囚禁在他身边的。 可是吃饭的时候,看到他那双向外着外面的眸子,突然就狠不下心了。 他就像是一只习惯了自由的鸟儿,哪怕是被折了翅膀关进了笼子,最终也只会为自由消逝。 要是那时候,他没有那么渴望,或许紫临与,这一辈子都不会放他走了。 紫临与清楚,他是迟早要回到自由的怀抱的,他无法禁锢他,也从来禁锢不了。 吉多离开魔界的那天,其实他去了。 只是他混在茫茫人海中,低着头,收敛着锋芒,吉多自然看不到他。 他走的那么干脆,好像没有一丝留恋。 那天,直到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各回各家以后,空旷的街道,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久久凝望着远方。 他走了,或许,再也不回来了。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萍水一相逢,直到最后,他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这段情,就这样断了也好。他是魔界人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啊,怎么能为了谁,连家都不顾了呢? 儿女情长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当初就应该谨遵母亲的教诲,去偷什么呢? 到头来还不是给自己投了一身的罪孽,还也还不清,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受着。 九重天的那个人,就是他怎么也赎不清的罪。 在那个瞬间,他想的是,只要吉多回头看他一眼,就一眼,他就奋不顾身地上去带他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长相厮守。 可是他的心凉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见过那个人回过一次头。 不是吉多没回头,是他回了,他却没看见他。 于是缘分,就此终结。 以后吉多是吉多,他也只是魔界的将军。 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偶然的一个——过客。 然而自从遇见了吉多,不通人情的紫临与,好像就在某个瞬间,一下明白了,感情这东西,既生爱,又生恨。 是这世间,最最折磨人的东西了。 …… 某天,紫临与和卿月两人喝着酒,孤零零的月亮,形单影只地挂在天边。 卿月头一侧,就看到了身边的人,手里握着酒杯,直勾勾看着远方。 “你在想什么?” 紫临与反应了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想天……” 想天上的某个人,迄今为止,他都不知道名字的人。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直到写完这篇,我才觉得圆满了!两个儿子都好心疼啊,但是写的时候,全程姨母笑啊喂! 第九十六章 她就是我 第九十六章她就是我 凤兮惊讶着站在原地,面前是一大片桃花林,纷纷似与雨落而下。 浓烈的桃花香气,直钻凤兮的鼻翼之间,与梨花的淡淡幽香不同,桃花的香味,是那种浓烈但不腻人的。 这里……居然有这么美好的景象。 白洛青站在一边看着凤兮惊喜的样子,骄傲着问她,“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凤兮不可罔置地点了点头,转头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白洛青的眼神闪了闪,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既来之则安之,你以后,可就出不去啦。” 凤兮在走进这片秘境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现在白洛青现在再一次以玩笑的口吻提起时,她还是不由地恍惚了一会儿。 白洛青看的仔细,应该说,只要是关于凤兮的一切,他都会特别上心。 她的神情,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但也没说什么,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歪着头笑了笑。 凤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才发现那诱惑着她进来的入口处,此时空荡荡的,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疑惑着问道,“入口怎么没了?” 然而她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在白洛青听起来,就像是她要反悔一样,说不定过几日,她就会离开似的。 想着,心里突然窜出一股莫名的火气,被衣袖掩盖着的手暗自握紧了拳头,他绝不可能让她离开的! 心里怒火中烧,白洛青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笑嘻嘻地,回答道:“我进来也没看清,一下就没了。凤兮忽然问这个,是想出去了吗?” 凤兮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试探,当下就摇着头说,“没想,我们往里走吧。” “好。” 听到凤兮当下十分果断的干脆,他也稍微有些沉下气来。 跟在凤兮的身后往里走着,也终究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回过头来看身后空无一物的草坪,嘴唇快速念着什么。 若说桃花林已经让凤兮很惊喜了,那穿过桃花林,看到的景象就更让她吃惊。 那是一片如茵的芳草地,草地中央,是一件不低不高的茅草屋,屋前的不远处,有一潭漾着微波的浅水,微风轻轻浮动着,眼前的景象,就像一副画一样,感觉美好又不真实。 外面的一圈,是篱笆扎起的小院。小院里,有一棵开的正艳的桃花树,落着片片桃花雨,好像在让她赶紧过去。 凤兮看得呆了,“这里……” “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白洛青像一个初送姑娘礼物的毛头小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快,快进去吧。” 凤兮纳闷,正想问他是怎么准备的。哪知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就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推了进去。 她回身就看到白洛青那双亮的耀眼的眸子,猜忌的话,也始终问不出口。 总归他是不会害她,问不问,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走进那间茅草屋,里面布置的不像她以前住过的宫殿那么奢华,但却也简单、朴素,符合她现在的样子。 可是,只有一张榻。 凤兮回头,发现白洛青还没有跟进来,于是吼了一声,“白洛青——这里怎么只有一张榻?” 吼完这一句,凤兮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归兮山,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从未变过似的。 她心里突然就有些感动的,她看得出来,白洛青为了让她能放下心中的芥蒂,确实是花了不少功夫。 或许这三界之间,也就只有他们家青青,能对她这般不离不弃了。 听到呼唤的白洛青,心下也是一惊,随即脸上就浮现出了发自心底的笑意,他知道,凤兮可能从深渊沼泽里,迈出了第一步。 于是脚步一闪,一眨眼的功夫,瞬间就到了小屋的门口。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室内的光亮,白洛青嘴角上挑着问,“怎么……了?” 看着不远处的凤兮,低着头,红着眼眶。 上一刻还笑着的脸,瞬间就僵了下来,他不知道此时的凤兮在想什么,当下心却十分慌乱。 他赶紧走了过去,着急道,“你没事吧?” 凤兮闻言,赶紧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没事,青青,就是想到你对我的好了。” “你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听到凤兮眼眶红了的原因,白洛青舒了好大一口气,原来只是因为这个,真是有些吓到他了。 “嗐,”白洛青又显露了自己难移的本性,一脸骄傲,“我不对你好,能对谁好?” 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你值得我好。 “那你的劫呢?不用管她了吗?” “呃……” 白洛青嘴角抽了抽,这凤兮怎么老关注这件事,不行,得让她转移注意力。 于是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脸神秘地说道,“走了一天了,赶紧吃饭,吃完带你去周围看看。” 也是这时候,凤兮的肚子很应景地响了一声,她尬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也对,那今天吃什么?” “啧,”白洛青好像也遇到了一个让他很是为难的一个问题,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尝一下我的手艺好了。” ……什么叫勉为其难? 当然,凤兮没有问出来,她怕她一问,白洛青一个小孩子脾气发作,今晚的晚饭,估计就没着落了。 于是笑着附和道,“是是是,就委屈我们青大神一晚,以后我好好学做饭,做给你吃!” 马屁被拍到满意地白洛青,这才一摇一摇地走到院子前。 只见他长袖一挥,一跳活蹦乱跳的鱼就从静谧的潭中升起,直直飞向白洛青的手中。 白洛青掂了掂手里的肥鱼,满意地走到一边的厨房,袖子一撩,菜刀一挥,几下就看那鱼被剖好放在案板上。 惊叹于白洛青技艺的时候,凤兮也咂了咂嘴,她好像从来没吃过白洛青做的饭,这次倒是有口福了。 看着白洛青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形,想来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心安理得地转身回到房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觉。 …… 又是那个熟悉的梦。 不过这次凤兮总算是看清了那个红衣女子,她就是她。 “你终于来了。” 见到她的第一眼,那红衣女子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凤兮有些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问:“你在这里等我?” “是,”红衣女子答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终于肯来了。” “为什么等我?”凤兮心里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下一句就听那红衣女子说,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再见凤兮,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说着,凤兮就看到她的身体逐渐透明起来,她心里一阵慌乱。 她想她消失,却又那么不舍。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凤兮抓住最后的机会,着急地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她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为什么她一看到她,就会觉得莫名悲哀? 这些她来不及问,那一刻,她只想知道她是谁。冥冥之中她觉得,只要知道了她是谁,好像一切的谜题都会解开似的。 红衣女子笑着,在最后消散的那一瞬间,她看着眼前慌乱的凤兮,眼角滑落一滴血泪。 就算她再不愿意,她也该走了。 她凄惨着笑着, “我是谁,你不知一早就知道了吗?” 这句空灵的话,始终回荡在凤兮身处的地方。 等到红衣女子完全消散时,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突然感觉头痛欲裂,然后一脸不信地摇着头,嘴里说着,“不是,不是的……” 然而以往的那些画面,在那一瞬间,通通涌入她的脑海,逐渐拼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他冷漠离去的背影,他强取她凰魄的场景…… 这些,她通通想起来了! 她在魔界的时候,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片段,可是现在,一点一滴,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她是谁? 她就是她,从来都不是两个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凤兮。 “呼——” 这次凤兮不同于往常,她这次没有从梦里惊醒,而是很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头顶的房梁,喃喃自语,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恰好这个时候,白洛青在外面叫了一声,“凤兮,吃饭了——” 凤兮的神识,一下就被拉回到这个不大的房屋,她赶紧整理好自己,对自己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了外面一声,“来了——” 凤兮掀开被褥,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看到那阳光下,那一桌的美食,赶紧就坐了下来,也不管白洛青的一脸嫌弃,扫了一眼面前的菜肴,随手就抓了一些,塞进嘴里。 看着白洛青有些抽搐的眼角,她咧嘴笑了起来,甜甜道,“好吃”。 看着凤兮笑的一脸天真,白洛青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好脾气地进到屋子里,将她的鞋袜提了出来。 他蹲在她的面前,凤兮一边吃着,他就握着她光洁的小脚,小心地为她穿好鞋袜。 美好之间,他似乎也忘了,凤兮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开心到,有些不同寻常。 他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心满意足的笑容,满脑子想的都是,只要她开心,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就算是一辈子这样,他也心甘情愿。 第九十七章 沉衍在等你 第九十七章沉衍在等你 由于两人吃完晚饭已经很晚了,白洛青收拾好碗筷,也没带凤兮出门。 凤兮站在那唯一的一张床榻前,眉头皱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大声呼唤着外面的白洛青,“青青,你晚上睡哪啊——” 听到呼唤的白洛青,赶紧洗完最后一个碗,不顾形象地,在自己的衣衫上揩了揩手上的水,然而直往凤兮的屋里跑去。 “怎么了,怎么了……” 等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凤兮一脸纠结的望着他。 “你晚上睡哪?” 白洛青刚刚踏进一步,就听到凤兮开口问。 突然玩性大发,白洛青就想逗逗她。 “呀,我准备的时候,倒是忘了这茬!”白洛青故作惊讶道。 “那……”凤兮正要说下去时,一抬眼就瞅见了某人嘴角得逞的微笑,凤兮瞬间也冷静下来,抽着嘴角冷哼着,“没事儿,那你就打地铺吧,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床”。 白洛青笑容一僵,没想到凤兮居然一点都不客气。他也不管什么循循善诱出凤兮的“良心”了,直接开口就问,“你不考虑一下我们一起睡吗?” 呵,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白洛青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还不出往凤兮这边抛着媚眼,努力发散着自己的狐媚之气…… 白洛青也太小看自己了! 凤兮瞥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愤懑地想着。 虽然她以前对美色毫无抵挡力,当眼下不同于往日了。现在的她,就算美色在前,也始终不为所动。 凤兮皮笑肉不笑地淡淡说道,“考虑,当然考虑……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好好考虑考虑……” 白洛青收敛了自己的放纵,小心地看着凤兮,见她一脸毫无波澜的样子,似是生气,又似乎没有,他一时辨别不出来。 “你,你不是生气了吧?” 白洛青不冒死地赶紧问了一句。 哪知凤兮却突然笑着抬起来来看向他,她面上笑的一脸温和,然而白洛青看起来,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气。 “没生气,怎么可能生气呢?我在好好考虑你说的建议呢……你先出去等我?嗯?” 凤兮笑着,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线。 可是白洛青见她这副样子,却一点都不敢再逗留,赶紧摆着手,解释道,“别,别考虑了……我开玩笑的……呵呵……” 他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往门外走去,“我,我回去睡觉了……你也,也好好休息!” 说完,白洛青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 凤兮一下就窜了过去,白洛青前脚刚出去,她后脚就把们“砰!”地给关上了。 白洛青眼疾手快,赶紧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及时拉出了自己的衣角。他拍了拍心口,凤兮真凶残,险些就被夹到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还传出来一声凤兮的咒骂,“白洛青!我看你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 白洛青虎躯震了震,听到凤兮充满力气的吼骂声,吻了吻心神,带着爽朗的笑意,大步离开这里。 其实他住的地方就在这件房屋的背后,只是凤兮刚来到这里,没有注意到,很正常。 绕了大半个圈回到后面的小屋时,他在门口伫立了一会儿,没有着急着进去。 直到凤兮那边熄了烛光,黑夜里,他对着那个方向,轻声说了句, “好梦。” …… 夜半无人应答,月光想个羞涩的姑娘,偷潜到凤兮的房里,躲在纱帘的后面,偷偷看着床上睡着的人。 凤兮睡的安稳,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咂了咂嘴,一夜好梦…… 第二日,白洛青早早地就来叫凤兮起床了。 凤兮睡的迷糊,隐约之间听见某个人好像在叫她,正想要走过去,“噗通”一声! 听见动静的白洛青,下意识就推开门,直接闯了进来。 看到面前的一幕,他有些不相信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倚在门口,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凤兮,你这是睡床睡的不踏实,想换一个地儿了吗?” 凤兮幽怨的看着靠在门口捧腹大笑的人,胡乱地摸了一把脸,抱着被子,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瞪着白洛青。 白洛青笑了好一会儿,发现凤兮瞪着一双杏仁,鼓着腮帮,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虽然强忍住笑意,但眼角溢出的泪花,凤兮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白洛青看着她还是瞪着他,赶紧揩了两下自己眼角,故作担心地问道,“怎么样,没摔疼吧?” 凤兮看着他就跟那人间的戏子一样,唱一出是一出,就是脸上缺了妆,否则定能成个名角儿。 “好了好了,你先梳洗,吃过早饭,我带你去周围走走。” 见她一直没有说话,白洛青怕她又再生气,毕竟她才好没多久,万一气急攻心,又成了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可就有些难办了。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凤兮这才移动的迹象。 说了句,“虚伪!”,凤兮便转过身去,想要找自己的衣裳。 白洛青也很有眼见力的,在这时将门拉上,背过身去,站在门等着她,好一副翩翩君子的气度。 当然这只是白洛青自己的想法,想他一狐媚之妖,再怎么克制,也难与“君子”二字,沾上一点关系。 两人吃过丰盛的早点后,白洛青就欢欢喜喜带着凤兮出门了。 这处桃源,简直就是惊喜不断。 刚走到一片广袤的平地时,一只花露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就蹿了出来。 在凤兮惊喜的眼神中,围着他二人,欢脱地跑了几圈,嘴里还不断发出清脆的叫声,似乎很是兴奋。 像是受到了花鹿的召唤,山间的其他小动物,也一下从四面八方就涌了出来,他们都在兴奋地嗷叫着,像是一场对新来成员的欢迎仪式。 某只奶白色的山猫,直奔她的脚下,马上就蜷伏在她的脚边,像是占据了有利地位的第一人,骄傲地“喵”了一声,似乎在向其他人宣布它的主权一样。 它的半个身子趴在她的脚上,半眯着眼,有一下每一下地,用小脑袋蹭着她的小腿。 一只花雀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在乖巧地凤兮的肩头,偏着小脑袋,“叽叽叽”地叫着。 刚伸手,一只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紫色蝴蝶,一下就落在她的手背上,还扇了两下翅膀。 …… 凤兮不可思地看着眼前充满生机的景象,这一切如梦似幻,美好的就像他们之前在归兮山那样。 她刚把白洛青带回归兮山的时候,那个荒无一物的山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时候,男女有别在凤兮意识中还不是很清楚,她觉得,只要有个能和她说话的人,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那段时间里,他们就像孪生兄妹一样,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累了困了,就随便找出平坦的地儿,和衣而卧;饿了,就去别的山头,随便抓一只野鸡或者河鱼,生火烤熟,就这样吃了。有时候饿得不行了,抓来直接吃,这也是常有的事。 其实条件是不艰苦的,就是他们懒得做而已,而且那样过着,也很自由快活。 后来,渐渐就有了启巫,有了小怪,有了……好多好多的妖。 妖多了起来,归兮山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去了人间,回来告诉他们要修房屋;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带回了话本,让凤兮从此知道了,男女授受不亲…… 之后就是白洛青下历劫,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些年来,她身边出现过沉衍、有过卿月……皆是好看的男子。 可是白洛青作为她第一眼看到的美男,她却从来都没有对他有过任何非分只想。 然而白洛青却是期待啊,期待有一天,她也会那样豪气地说要“娶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 他一直没有告诉过凤兮,他这一生过不去的劫,从来都是她。 不过现在,看着凤兮如花的笑颜,他也难得的安心。 白洛青从来都不奢求什么,他只要她,这一刻是因他而生罢了。 “青青,谢谢你……” 凤兮转过头来,冲他一笑,说了这么一句道不清情绪的话。 然而白洛青心里却突然有些失落,他看得清,凤兮对他,只有感激,从来都没有其他的情愫。 为什么?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他明明是第一个出现在凤兮身边的,却从来得不到她的亲睐?为什么她对他的爱意,从来都视而不见?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让凤兮真正明白他的心意。 可是辗转几次,话都到了嘴边,他却始终开不了口。 他大概是不想看到她为难的样子。 他收起自己的无奈,想要对凤兮摇头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突然就跑了过来。 “何事?”白洛青有些不想打断现在的美好,皱了皱眉,看着脚下的白猫说。 小猫妖的眼睛有些奇异,一只是蓝色的,另一只是红色的,在白洛青脚下,就那样一点都不胆怯地看着白洛青。 白洛青最终无奈,叹了口气,蹲下身去,白猫一下就蹿上了他的肩头。 凤兮看着白猫附在白洛青的耳边,白洛青神色渐渐凝重起来,最后有些复杂地看着凤兮。 凤兮故作轻松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白洛青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最终还是如实相告, “凤兮,沉衍他,一直在外面等你。” 第九十八章 你走吧 第九十八章你走吧 “沉衍他,一直在外面等你。” 白洛青也明白,现在沉衍和卿月,是凤兮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可他再心里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如实相告。他总觉得她和沉衍之间,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过往。 要让他骗她,他做不到。 他宁可凤兮恨他、怨他,他也不想骗她。 而听到这句话的凤兮,愣了一下,随即就像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送走了手心的蝴蝶,凤兮蹲下来,顺了顺脚边的小白猫。 白猫似乎被挠的很舒适,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眯着眼睛,舒服地叫了一声。 凤兮眼角弯着,轻挠着它的下颌,而白洛青肩上那只眼睛红蓝相间的白猫,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似乎在控诉着,为什么挠的不是它? 正当白洛青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凤兮的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我不会跟他走的”。 这句话像是给白洛青服了一颗定心丸,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看着她低头逗着猫,白洛青忽的就有些伤感起来。 他把她的往后余生,都禁锢在这里,是不是对凤兮太不公平了? “凤兮,”他哑着嗓子,突然叫了她一声,“其实……你若是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他好像就是对她说不了慌,于是继续说着,“这座桃园,其实是我一早就布置好的。只要你想,那日的入口,从未变过。” 他感怀地说着自己的难过,祈求凤兮能理解他。 “我知道。” 凤兮听到他将自己的言行自己交代了出来,其实是意料之中。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好奇,为什么白洛青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格外熟悉? 他说他之前没来过,凤兮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而且就算没有凤兮的猜忌,白洛青之前也自己亲口承认过。 好比昨日,他就曾言,“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或许是他过于高兴了,不经意间说了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白洛青却一脸惊讶,似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再问了一边,“你知道?” 充满灵性的动物们,好像也发现了他们之间暂时的奇怪。 膝前的小鹿,抖了抖头上硕大的鹿角,一溜烟就消失在了不远处;白洛青肩头的那只白猫,“噗通”一声,一跃而下,忽地就蹿了出去…… 其他的动物,也几乎是一瞬间都就消在了他们面前,就连凤兮脚边的那只慵懒的猫,也突然惊起,跟着那只眼瞳奇异的猫,一并跑了…… 凤兮起身,看着眼前突然空了的场地,像是感叹,又像是感怀, “青青,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可是我说过的,就不会再变。” 她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她觉得,有些事情,身边的这只青狐,还是不要知道得为好。 凤兮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那个,高出她半个脑袋的男子,轻声道,“青青,信我。” “除非是你不要我了,否则,我不会跟谁走,连沉衍都不行。” 白洛青心里一暖,可是看着她认真的眸子,他找不出一丝别样的感觉。 好像她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仅仅只是因为,她不想欠他。 仅此而已。 看着看着,白洛青忽然就悲哀起来。或许他于凤兮而言,可以是亲人,可以是朋友……可偏偏,就不能是她命里的红鸾。 可是那一双认真的眸子,是那样干净透彻啊,拒绝的话终究不忍说出,他笑了笑,“好,我信你。” 不是因为她对他的保证,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信她,也只能信她。 凤兮也如作清风般的笑了下,她不是没有看到白洛青眼神里的失落。 他们二人都不愿说破,她不想做那个先捅开的恶人。 彼此之间保留这点不可言说的东西,应该是他们留给自己,最后的余地了。 “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最后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或者是凤兮,或者是白洛青。 总之谁也记不清了,好像两人达成的最终共识就是,珍惜这段仅存的温暖。 到底白洛青还是对凤兮说了慌,到底也是他,亲自撇下了凤兮。 …… 一连好几天,白洛青都特别反常。 他似乎在躲着凤兮,饭不做了,也不常来找她。要是是凤兮先主动去找他的话,他要么“生病”,要么“在忙”…… 总之他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对凤兮避而不见。 凤兮却自我安慰着,也替他找好了理由,应该是他这些天比较忙,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又回到正规。 可这正轨貌似怎么也回不去了。 直到那天,白洛青从外面带了一名白衣少女回来,凤兮突然明白了。 记得那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她正午憩着,隐约就听到了门外有动静。 翻来覆去,凤兮久久不能入睡。 于是干脆从床上爬起来看一眼吧,凤兮刚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美好的画面。 翩翩俊郎手里攥着一枝刚从桃树上够下来的桃花枝,像是还精心挑选过一边,他手里的桃花上,满是朵朵小花,开的正艳。 他身前,一名素衣的女子,眉眼温顺地低着头,任由俊郎小心地将花枝别于她的发间。 等到那女子抬起来头来,凤兮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之前是从来没见过的,水灵的眼睛,精致的小鼻……饶是凤兮一界女流之辈,都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 她之前见过九重天的百花仙子,然而不远处的那名女子,虽比不上百花凝汐,但也像是湖中的碧莲,清秀温雅。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让人觉得移不开眼睛。 当然,若不是看清那乌发高束的男子是白洛青时,凤兮发誓,是绝对不会出声打断眼前这副美好的画卷的。 “白洛青,你在干什么!” 凤兮叫了他的全名,意味着她此时有些不爽。 不远处听到声音的两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她。 那素衣女子像是没见过凤兮这么霸道的样子,像只小鹿一样,被惊了一下。 白洛青细心地发现了这小动作,不动身色地往前移了一点,将小鹿般的清纯女子挡在了身后。 “凤兮,你别那么凶呀,吓着小辛了。”白洛青笑看着她,凤兮却感觉那笑似乎不同于往日,反倒是多了一种生疏。 听见白洛青如此温柔的语气,凤兮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以为白洛青不似其他的狐媚子,可现在看来,他好像跟其他的狐狸没什么两样,都喜欢随随便便勾搭长得好看的人。 “小辛?”凤兮危险地眯了眯眼,这还是她第一辞听到白洛青如此亲昵地叫一个人。 白洛青似乎没有感觉到凤兮的怒气,回头对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等到白洛青再回过头来时,只见那姑娘,小心的从他身后小步走了出来,怯生生地看着凤兮,欠了欠身,道,“小辛见过凤兮姐姐。” 凤兮炸了,语气十分不善地回道,“哦?我可从不知道我还有个叫小辛的妹妹。” 听出凤兮语气里的嘲讽以为,水灵灵地小姑娘,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洛青。 白洛青低头对她笑了笑,眼里是凤兮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捏了捏小辛的手,宠溺地说了句,“乖,别害怕。” 虽然是小声说的,但凤兮还是听见了。 她看向白洛青,嘴角扯着笑意,像是在询问他,这突然出现的人,到底是谁。 然而下一刻,白洛青就给她解释了。 之间俊郎牵着女子的手,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 桃花还在庭院里纷纷扬扬。 他们身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凤兮眯着眼睛,一时半会好像睁不开。 她听见他说,“凤兮,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我终于找到她了。” 凤兮一下就明白了,原来那个叫“小辛”的,居然就是白洛青的红尘劫。 她明白对于一个妖来说,若是渡红尘劫失败,这就意味着,这只妖,不能进入到下一个境界,而且生生世世,都得守着那人。 破解的唯一方法,就是放下。 她明白白洛青对是身边的这个姑娘,究竟是有多喜欢,喜欢到,连生他养他的归兮山,他都可以不顾。 她仰着头,尽量不让白洛青看到她的难过。 “所以呢?所以青青你要赶我走,是不是?” 她在问白洛青,又像是在问自己,何其悲伤! 然而白洛青也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偏头宠溺地看着身边的素衣女子,道,“凤兮,小辛她,受了很多苦。” 一句话,简明扼要。 凤兮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依旧仰着头,似乎在与最后的倔强做斗争。 “更何况,凤兮你知道的,她是我的劫,永生永世,都过不去的劫。” 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就算小辛不清楚,她自己也明明白白的。 小辛就是他的全部,宁可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受了诸多的苦难,也比不上她的出现。 “凤兮,入口我已经打开了——你走吧。” 不知道白洛青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这句话,反正凤兮好半天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我走,”她点着头,睁眼看着眼前的一双壁人,苦涩着,“白洛青,这是你不要我的。” “我说过,除非是你不要我,否则我不会跟谁走。” “你要记好,现在是你不要我的,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你……” 她说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似乎想要逃离当下地一切。 看着凤兮仓皇离去地背影,白洛青在后面叹了句, “凤兮,去找他吧,找沉衍去吧……” 第九十九章 言不由衷 第九十九章言不由衷 “去找沉衍吧。” 在凤兮的背影快要从视线里消失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白洛青的声音。 他说,走吧,你去找沉衍吧。 到底他终于要推开她了,话里的无奈,凤兮也分不出来真假。 然而凤兮还是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看,最后只是说,“白洛青,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稀罕别人的可怜。” 仿佛花朵离枝,掷地有声。 这是凤兮对白洛青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山水无相逢,白洛青却从未后悔过。 直到凤兮踏出了这片桃园,白洛青忽的松开了身边的小辛。他仰头看着头顶澄澈的天空,无可奈何,叹了一声, “走吧,你走了,一切都会好的……” 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几只候鸟自云端飞过,一片无声。 素衣女子在他面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白公子。” 白洛青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指尖一翻,一朵蓝色的莲花就出现在他的手上,还发着淡淡的辉光。 冰雪莲,世间难得的药材,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这是一场交易。 没错,素衣女子其实并不叫“小辛”,至于她叫什么,白洛青不知道,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她陪他演这样一出“情意缱绻”的缠绵,他给她一朵冰雪莲为代价。 要不是沉衍那日找到他说了那番话,他是绝对不会随便找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说出这般残酷的话。 沉衍说,他想对凤兮好。 白洛青心里多透彻啊。一眼就看出来他眼里的认真,他问他,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往? 是。 沉衍没有说完那个故事,最后只是认真地看着白洛青,说,她是我妻,从那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是。 沉衍说这话时,眼神里的火热,让白洛青心头一动。 他想,与其让凤兮一辈子陪着一个她永远都不可爱上的人,倒不是放手让她幸福。 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决定了放手。 不是不要她,而是,他要她幸福。 拿了冰雪莲的女子,想要离去,却有些于心不忍。看着那好看的男子满脸失落,忍不住出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还要逼她走?” 她不懂,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想自己的生命中,一点一滴都是那个人的痕迹吗?这样狠心亲手将她推远,可真是个怪人。 然而白洛青笑着低下头,摇了摇头,只说,“你不懂。” 白衣女子自然是不懂,她揣着冰雪莲,心里为刚才那个跑出去的女子,有些打抱不平,“可是‘小辛’……” “说完了就走吧。” 女子话还没说完,白洛青就苦涩地出声打断。他怕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去找凤兮跟他说明一切,他不想让人看到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觉得这片桃园,容他一人就足够了。 所以,都走吧,这言不由衷的悲哀,就由他独自一人承担好了。 …… 女子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到底也不留念地出了桃园。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人,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她也无权干涉。 这桃园最终还是只剩他一个了。 凤兮从来都不会知道,白洛青渡不过的红尘劫,从来就是她。 她也不会知道,那声“小辛”,是她在他心里的名字,他总是希望,那个小小瘦瘦的姑娘,一生不要有太多的负担,不要辛苦,不要劳累,随心所欲就好。 所以那番话,既是说给她听的,又全然不是。 可那句,“小辛,就是我命里难逃的红尘劫”,却从未骗过谁。 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无数个夜晚,他都只卑微地自己向自己承认,他喜欢她,从她不知道的时候。 下山渡劫是真,可他看清的自己的内心。 那时候人间的的确确有个对他倾心的女子,他也以为那就是她的劫。他陪着那个女子琴瑟和鸣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有孩子。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是白洛青不愿。 每每那个时候,他总爱想起远在归兮山的凤兮,于是怎么都做不到最后,久而久之,两人也不再勉强。 凡人生老病死,不过短短十年半载,于白洛青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等到那姑娘老去时,他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舍,反倒还有些释然。他想,红尘劫已了却,终于可以回去了。 然而他回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凤兮和卿月打打闹闹的画面。 那一瞬间,他的心口出就像堵了一坨软绵绵的东西,特别难受。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突然明白,原来自己的红尘劫,怕是这一生,都渡不过了。 凤兮就是他的劫,他放不下,亦不敢抢。 他跟她告别,一是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下,二是觉得,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 所以他这一躲,就躲到了归兮山被偷袭。 他担心凤兮,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化作鸟身的启巫,满身都是伤痕,让白洛青也心痛。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玩伴,看到启巫想要跟敌人同归于尽,还好他及时止住了他。 他在归兮山等了好些天,都不见凤兮影子,最终还是一个人又回了凡间。 他对他们说的都是,他为了凡间的那女子渡劫失败了;实则只有他内心自己最清楚。的确是失败了,因为是凤兮,所以他怎么也渡不过去。 这第二次离开,一去就等到了她要嫁人的消息。 归兮山的喜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在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他一开始还是满脸的不信,因为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懂“爱”是什么,“情”又是什么呢? 可是想着想着,他心里就慌张起来。 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他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凤兮是不是长大了? 如今白洛青最后悔的就是,他没能在那个时候,看着凤兮长大。 大喜之日,他去了。他不仅去了,还准备了一份贺礼。 可是直到潜入进去看到不远处般配的两人时,他心里就打了退堂鼓。现在看来,要是他的爱,不那么胆怯的话,说不定归兮现在还和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可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假设都不能变改。 他退缩了,他躲在人群里,就那样看着他们。 周围的小妖都在激动的喊着,“山主!山主!” 可只有他,将自己包裹在独自的黑暗里,与周围喜庆的一切,格格不入。 看着终成眷侣的两人,他最后也没有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送过去,在一群人的欢笑声中,没有人注意到他落寞离去的背影。 他怎么来,便怎么回去。 心里是无限悲哀,却强撑着笑颜,祝福她一生安康,他就像是在对自己安慰,哪怕无人看见,他也依旧强扯着嘴角。 回到人间的住处,似乎一切都跟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变过,可感觉什么都变了似的,不再从前。 倘使他再多流连一会儿,说不明就能发现卿月与别人的勾结了。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卿月会选在那样一个晚上。 在众人就沉浸在无限的喜乐中的时候,卿月回突然来这么重重的一击。 或许也正是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是最松懈的时候,亦是最不堪一击的时候。 不得不说,卿月真的很会挑时候。 在归兮山隐忍了这么久,突然一声长鸣,归兮山瞬间天翻地覆。 他好像就是为帝王之位而生的,就算再绝情的一个人,也不会对自己心爱的人,这么过分。 除了那帝王家,视情感为累赘。 …… 白洛青看着周围空荡荡的一切,突然就吃吃的笑了起来。 那方澄澈的鱼塘,是他专门为她修葺的,因为她爱美却又自卑,他想让她能亲眼看见自己那干净的脸庞,让她多一点自信;那棵桃花树,是他专门为她种在这里的,他知道她喜欢梨花,可是那日世间的梨花已经全然落尽,他只能找了这么一棵古树…… 还有还有……这里的一切,就连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动物,都是他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他的用心,到头来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那创造了这里的一切,从凤兮进来的那刻开始,突然就全部都有了生机,如今她走了,似乎一切又回到了那时候的样子。 他习惯了,真的早就习惯了,没有凤兮的日子。 白洛青走到那棵桃树下面,低下身来,双手刨着那湿润的泥土,也不管自己干净的手,一下就沾满了土壤。 最后终于看见他从土里挖出了一坛看上去尘封已久的酒。 那是他专门为凤兮酿的,他知道她对美酒格外想着等时机成熟了,便和她一人一只盅,尽兴地喝酒吃肉。 自那以后,这世间少了一只绝色的青狐,却多了一个独守桃园的美人。 他记了风兮一辈子,却又忘了她一辈子。 …… 凤兮不知道最后是怎么从桃园出来的,只是她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剧 爱就是费v16548713468132t54861327462873146132874628746187241328772726762351563162351624. 第一百章 刻入骨髓的习惯 第一百章刻入骨髓的习惯 凤兮看清竹林间走出来的那个人,眉眼逐渐冷了下来。 是一名蓝色衣衫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笼子,里面还有一只叫得欢快的鸟儿。凤兮也才反应过来,刚刚打破宁静的那声鸟叫,或许就是面前的那只鸟。 等那男子走近后,凤兮冷声道,“怎么是你?” 男子听见声音,身形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低头挑逗着笼子里的灵鸟,也不回答。 凤兮看了他一会儿,看着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最终也不耐烦。 但他好像是故意的,因为凤兮想要出去,就不得不经过他身后的那片翠竹林。 然而他就那样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要走开的样子。 凤兮皱了皱眉头,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各自为道,便是她最希冀的以后。 然而就在她要经过他身边时,一只白净的手,突然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那你希望是谁?” 沉衍本就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就这样扯出一丝嘲讽,直直地看着凤兮,好像要将她看个透彻一样。 她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在他听来,好像她一点都不期待他的出现。 可沉衍好像忘记了,现在的凤兮,是一切都想起来的凤兮,不是之前他在归兮山脚下遇到的那个。 凤兮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问的莫名奇妙,她现在都快成了一个散落天涯的浪人了,又能期待谁还会来找她呢? “你什么意思?” 看着凤兮一脸疑惑地样子,沉衍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怒极反笑,“我以为白洛青跟你说了,让你来找我。” 凤兮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青青让她来找他?若说他们两人之间没有私下里谋划过什么,凤兮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心里了然,所以她回望着那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凤兮语气的不是很好,毕竟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丫头了。 不,不是爱,顶多……也就是喜欢而已。 突然间就想起来了以前,凤兮的脸色似乎愈加阴沉了。 看着凤兮炽热的眼神,明明应该是他生气才对,现在反倒像被她看破了什么秘密似的,浑身不自在。 沉衍有些恍惚了一下,他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错了? 她或许就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被他误认为是在期待魔界的那个人。 道歉的话卡在嗓子眼,好像等了很久,他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 笼子里的红翎蓝身鸟好像终于看不下去了,小脑袋望了望沉衍那边,又瞅了瞅凤兮,突然间,就开始左蹦右跳地开始乱叫。 沉衍被小鸟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拍了一下鸟笼,有些怨怪道:“怎么这么快又饿了!” 然而凤兮和鸟,都看不懂沉衍的内心。他此时想的是,幸好有人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闷,虽然不是他,也不是凤兮。 小鸟看着他气红的眼睛,一下没了刚才的放肆,看着他委屈巴巴地叫唤了两声,让人忍不住想要关爱。 凤兮突然有了兴趣,瞥了一眼笼中的小不点,不知道在和小鸟说,还是在嘲讽沉衍。 她说:“幸亏还是之鸟,要是化了人形,肯定跟你主人一样,都是个没良心的勾人胚子!” 沉衍眼角抽了抽,这句话不就是在说他吗?没良心……他要真没良心,就不会一直从归兮山,到魔界再到这里,一直纠缠着她了。 沉衍想反驳,可有心却没有胆,于是附和道,“是是是,我没良心,我最没良心了!” 好像只有面对凤兮,他那张长年冰封的脸,才会出现不一样的感觉。 凤兮抬头,不经意间就对上了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心下一惊,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沉衍。 凤兮有些别扭地别过头不去看他,“你能不能……别对我笑了。” 哪知沉衍听到这句话后,笑的越加猖狂了,还特意溜达她的面前,将灿烂地笑意展现给她看。 “为什么?你以前不就爱看我笑吗?现在你想怎么看都行,我以后只会对你笑。” 沉衍没脸没皮地说着,丝毫不像世人口中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战神。 见他绕到自己面前,凤兮赶紧又把头偏向另一边,沉眼接着又移步到她的眼前……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似乎刚才冰冷的气氛,只不过是流水一逝,不以为然罢了。 沉衍没有强迫她看着自己,他只是不断改变着,想尽一切方法让凤兮再次看到他。 这是这辈子,他学到的,最有用的东西。 山间里,两人就像两个稚气未脱的孩童,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你来我往”的游戏。 灵鸟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中的欢快,看着两个幼稚的人,也跟着“叽叽喳喳”高兴起来。 凤兮和沉衍,在那一瞬间,莫名多了一种默契。 两人同时低头,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同时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叫!” 看着头顶的豺狼虎豹,一声“叽”还没叫完,小灵鸟就硬生生止住了,两只小翅膀捂着自己的小喙,睁大了眼睛,无助地看着他们二人。 两人也愣了一下,随即对望了一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无声地笑了起来。 然而尴尬地瞬间总会响起不好的声音。 比如现在,在这一片暂时的岁月静好中,“咕——”,凤兮的肚子,突然就嚎了响亮的一声。 这声响将两人的思绪一下就拉回到了现在,饶是凤兮脸皮再厚,对于这时候的肚子饿,也忍不住红了红脸。 然而沉衍并未做出一点嫌弃之色,反倒轻声问她,“饿了?” 凤兮看着无限温柔的男子,咽了咽口水,点了点。 从白洛青将她赶出来到现在,她还未进过一点吃食。 沉衍看了看手里的笼子,坏笑道:“吃烤小鸟怎么样?” 凤兮已经有些饿得不能思考了,听见有吃的,也不管是什么,胡乱地就跟着点头。 哪知在她刚答应的时候,一声震天响的号叫,就从沉衍手中传了出来,吓得凤兮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沉衍看着她一愣一愣的样子,对灵鸟笑一声,“逗你的。” 然而转头看着凤兮,关心道:“凤兮,你再撑一会儿,我就这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不能睡,他刚才看着她快要闭上的眼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他怕她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知道他不过是饿得有些困,可是他就是害怕看着鸦雀无声的她。 他不要再跟之前一样,像是丢了全世界。 沉眼召来了天边的一朵云彩,载着他二人,不过一会儿,就又回到了繁华热闹的凡间集市。 凤兮半睡半醒间认得,这是她之前和季清风来过的那地方。 那时候他们还做了“坏事”,凭着法术,迷惑了卖糖葫芦的那个小贩,硬是从他那白拿了好几大串糖葫芦。 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沉衍扶着她,一路走进了这片地方最豪华的客栈。 看着两人价值不菲的着装,店小二异常热情。 然而沉衍只顾凤兮的安危,都没有瞟一眼价格,直接要了这店里的特色菜。 凤兮见他如此奢华,又想到了那日“骗人”的把戏。 她虽然不喜欢凡人,却也觉他们可怜,活了一辈子,做点不偷不抢的小生意,不应该被骗。 迷糊间,突然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沉衍看她蠕动着苍白的嘴唇,似是有话要说,他将耳朵凑近了,才听见凤兮的声音。 “不……不要这么浪费,我……我没钱……别骗……他们……” 凤兮的话虽然是断断续续的,但沉衍到底也拼凑出来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让他不要以法术骗吃骗喝。 沉衍安慰地笑着,“放心,我有钱。” “你有钱?哪里来的?” 凤兮依稀记的,九重天的货币,好像和人界的不通,饶是他在九重天再怎么富有,也不该有人界的钱币的。 沉衍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只是……暂时没有而已。” 听到他一点都没有保证的话,凤兮手上加重了些力道,她饿得没了力气,只能以这样的小动作来示意他。 然而沉衍轻松的笑了笑,“放心,一会儿就有了,我以前可是商业奇才。” 对于这番自夸自大的话,凤兮自然是不相信的,可是听到他的保证,又不自觉安下心来。 毫无保留地相信他这件事,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就像是她的一种,刻入骨髓的习惯。 沉衍挑了挑眉,好像似乎也有些不太相信她这样直接的相信。 于是反问道:“你信我?” 这回该轮到凤兮无可奈何的笑了,她信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信他。 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这早已经是她的一种始终不变的习惯了啊。 能让他疑惑的,说到底,也只是他不信她而已。 “是,”凤兮突然觉得好累,闭了闭眼睛,到底也没有昏睡过去,只是因为沉衍说过,他要带她吃好吃的,所以她不能睡。 “我信你,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信你。” 凤兮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也不管沉衍相不相信。 然而水蓝色衣衫的男子,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一百零一章 十五 第一百零一章十五 沉衍没说话,凤兮亦没有说。 等到小二将菜全都上完后,沉衍舀起好大一碗米饭,又夹了满满的一大碗菜,递给凤兮。 “趁热吃。”沉衍温柔地笑着。 凤兮虚弱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几近堆成小山的饭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谁让她信他呢? 凤兮自嘲了一声,低下去头,小口地刨着碗里地东西。 被安放在另一边的小灵鸟看到那一桌有荤有素的饭菜时,小眼珠里瞬间迸发出两道渴望的光,对着沉衍就是一通乱叫。 沉衍瞧见了突然乱蹦的灵鸟,顺手拿起手边的一副筷子,夹了一小块肉,伸进笼子里喂它。 看着近在眼前的没事,小灵鸟蹦跶着一口就咬住了那小块瘦肉,吧唧着嘴,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它是一只吃过肉的鸟。 “吃吧,我知道你也饿了。”沉衍看着它骄傲的小样子,温柔道。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倒让灵鸟吓了一跳。 自从被那老头送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它一直以为沉衍的脸估计是少了什么,因为除了日复一日的漠然,它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还有其他的表情。 今天好像已经好几次了,好像从见到那个瘦弱的女子开始。 它看到了他的落寞,也见过了他的温柔。 小灵鸟一下对不远处那个默默扒着饭的女子生了好奇,它偏着脑袋,视线越过沉衍,看着凤兮,嘴里嚼着肉,好像越吃越有味。 凤兮这时也感到了一道炙热的眼光在她身上不住打量,然后突然停下了筷子,抬起来头来猛地就对上了小灵鸟不住打量的视线。 被发现的小灵鸟,毛绒绒的小脸上一烫,别扭地赶紧赶紧扭开了脑袋,不安的“叽叽喳叽叽喳”地叫着。 还好它毛厚,否则沉衍可就看到了它意图对凤兮的“不轨”。 到底是养了一段时间的小鸟。沉衍看它偏过了小脑袋,也察觉到了它的不正常。但对于让它这么别扭的原因,他懒得去深究。 可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知道了是因为凤兮的话,说不定一个冲动,当场就把这只不老实的鸟给掐死。 也不管灵鸟的别扭,沉衍放下筷子,就站了起来。 感到身边一阵“海风”的气息,凤兮也停下来抬眼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你要上哪去? 沉衍笑了笑,轻声道,“不是不许我骗人吗?我去找饭钱。” 凤兮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饭,正要问他,上哪找去? 沉衍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着急,柔声道:“别担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会把你扔在这的。” 凤兮脑袋一“嗡”,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怕他将自己扔在着?被他一眼识破,不好意思又有些惊讶。 “你先在这好好吃着,我等会就回来。” 沉衍安慰着她,转身正要走时,凤兮幽幽地在后面小声说了句,“我才没有不让你骗人呢……” 虽然有些距离,但沉衍还是听清楚了她这一句小小的抱怨,好脾气地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嗯?” 凤兮被看得有些心虚,移开了眼神不知道看哪,嘴硬地解释了一句,“只是骗人不好,你快去吧!” 沉衍看着她死鸭子嘴硬的不承认,无奈地摇了摇头,问了句,“等我?” 他期待着凤兮的回答,然而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听见想要听到的声音,最终也只是自己的心失落了一下,叹着气走了出去。 凤兮看着大步离去的背影,有些恍惚。她能感觉到,沉衍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论这个“以前”指的是以前的以前,还是在归兮山的以前,跟现在的他相比,都不一样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耐心询问她的想法,他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从来不会听他人的看法。 可现在的他,好像话变多了,也更有耐心了。凡事好像都会以她的感受为先,她反感,他便不去做。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棱角被磨平的样子呢? 答案只有沉衍最清楚不过。 是爱,只有懂得了如何爱一个人,才会愿意为了她,变成她最想要的样子。 沉衍走的急,所以没有听见,身后的凤兮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答了一声,“好。” 像是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明明她应该是这三界中,最恨他的那个,可偏偏,她总是忍不下心来。 她一想到要恨沉衍,就觉得百般受折磨。 这世间,或许也只有沉衍,才能让她如此难过吧。 …… 沉衍果真信守承诺,等到凤兮自个儿吃饱喝足后,就看到某人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她的身边。 “这么高兴,发大财了?”凤兮瞥了他一眼,不认为他会在这么短短的一个时辰内,找到那么多的钱财。 沉衍大手一挥,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从自己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拍在桌上,一脸骄傲着, “看!这是什么!” 好像只有在凤兮面前,他才能洒脱得像个孩子。 凤兮好奇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漠然的眼神瞬间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眼光。 好像凤兮的反应是他意料之中的样子,沉衍昂了昂脑袋,问道:“吃好了吗?” 凤兮怀着满心的疑惑,眼光桌上光亮的银锭转到沉衍的身上,木着点了点头,小声问他,“你……你怎么弄来的?” 之所以小声,怕他要么是偷,要么是抢来的,让其他人听见了,可得多尴尬。 沉衍看着她小心翼翼就跟做贼似的,狡黠一笑,“我用神力变的,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他也凑到她的耳边,配合着她的小心。 哪知凤兮一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眼看凤兮正要发怒,沉衍又赶紧出声及时止住了她的怒火,“诶,别气,别气!这银锭,是我不偷不抢自己卖艺赚来的!” 凤兮听到他的解释,凤兮的脸色这才有些转好,但也还存着一丝火气,谁让他敢骗她。 凤兮危险地笑着,探究的看这个他。 沉衍直了直身子,好像现在不愿告诉她,只是说:“我们出去,晚点告诉你。” 像是怕凤兮不相信,又赶紧伸出手指起誓,“这银子真的是我赚来的,我发誓!” 看着沉衍一脸紧张的样子,凤兮最终也绷不住了。“噗嗤”笑了一下,好像自己也跟着沉衍变幼稚了。 她从来曾想过,也不敢向想过,那个始终高高在上的男人,现在在她面前,居然比一个小儿还幼稚。 从没脸没皮地嬉笑打闹,到现在的向天发誓。她好像生来就对这个男人没有一丁点抵抗力。 不管他是那个不苟言笑的上神,还是现在不顾形象跟她打闹的玩伴。 小灵鸟好像特别会察言观色,看到小声亲昵这咬耳朵的两人,也忍不住叽叫起来。 好像不管是悲伤,还是愉悦,灵鸟都会以它清脆的叫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事实上,它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因为它终究还没有神识。 最后,是沉衍一手提着镂空鸟笼,一手牵着凤兮,一副纨绔子弟地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到掌柜面前结账。 那掌柜看了一眼面前华冠丽服的男子,虽然之前没见过,可看这不俗的穿着,猜测着应该是哪个大家子弟,于是也不敢怠慢,手指迅速地播着算盘,下一刻带着一脸敬业的微笑,恭敬地说出了那顿奢华饭菜的总价钱。 凤兮听着那数字,心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哪知沉衍硬是把纨绔之气做到底,松开凤兮的手,从怀中摸出两枚银锭,趾高气昂地放在掌柜面前的案桌上,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情冷高贵之气。 淡掌柜喜笑颜开的接着银锭子,让他们等等,找他们余下的钱币。 沉衍淡淡说了句,“不用找了。” 说完再次牵着凤兮,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的闹市,两人这才停了下来。沉衍松开凤兮的手,爽朗地笑了两声,看着喧嚣的集市,说:“我演的还行吧?” 凤兮抬头就看到了他泛着红光的耳尖,大概也猜到了他或许是害羞,也笑道:“天界第一人。” 于是两人站在街道的一边,看着忙碌的人群,无言了一会儿。 “对了,”凤兮突然仰头看着她菱角分明的侧脸,“你要带我去哪?” 经她一提醒,沉衍瞬间也想到了那个地方,眼神忽明忽暗,凤兮猜不出他的情绪。 他看着不远处卖面具的小贩,若有所思道:“明早吧,明早带你去。” 凤兮猜不透他的心思,看着繁华热闹的街市,也不介意再在人间逗留一晚。 这天,沉衍拉着她,逛遍了人间的每个角落,他用余下的碎银,给她买了面具,买了点心,买了胭脂水粉……全都是她喜欢的。 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凤兮也第一次发现了人间夜市的热闹。 沉衍带着她在各种各样的花灯中穿梭,处处都是人们的欢声笑语,今晚的人,好像特别多。 某个瞬间,凤兮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直的看着不远处。 沉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一个满是胡茬的大汉,低下身来要背一个小姑娘。 小丫头一跃上他宽大的背,大汉轻松起身,大步往前走去,还吆喝了一句,“好闺女,我们走咯——” 背上的小丫头“咯咯”的笑着,满脸都是幸福。 凤兮看得羡慕了,身侧的沉衍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说了句,“今天是人间的十五。” 凤兮不知他的意思,只见沉衍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来,回头看了愣在原地的凤兮,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背,柔声唤她:“快上来。” 第一百零二章 背起余生 第一百零二章背起余生 看到面前蹲着的人,一阵晚风拂过凤兮的脸庞,风中还带着些许水汽,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她愣一下,看着沉衍笑弯了的眉眼,一脸温柔的看着她,身侧的灵鸟也叫着,好像在催促她赶紧过来。 凤兮身形动了动,人群嘈杂中,不过几步距离,她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沉衍。 人群另一端的沉衍,似乎看出了她的彷徨,他也不急,对她伸出了一只手,耐心地等着她过来。 以前是他走的太急,从未停下来看过,身后别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她。 凤兮心动了,她看着那只修长的手,心“噗通噗通”有节奏地跳着,那一刻,天地之间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心跳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 她好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本以为背叛与失去早已让她的心如木灰一样,飘在那片平静的水上,再也不会跳动了。 可是现在,她的心好像突然苏醒,慢慢脱离了那片平静的死水。 卿月让她学会了死心,而沉衍却唤醒了她内心久违的情感。 说到底,也只是喜欢沉衍多一些吧。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沉衍的一言一笑,就是她的毒药。 于是凤兮,鬼使神差地就过了去,沉衍一下起身,语气里全是藏不住了喜悦,他看着远方的路,脚下步步走得鉴定,“回去了。” 凤兮趴在他的背上,沉衍宽大的脊背让她感到安心,她环着他的脖子,鼻翕之间全是他身上的淡淡的海味,手里提着那只笼子,在前面一晃一晃的。 凤兮突然就觉得,要是这样过一辈子,也挺不错的。 沉衍掂了掂背后分量极轻的姑娘,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全都找来通通给她补上! 两人穿过各种各样的花灯,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有人在追逐打闹、有人聚在一起猜灯谜、有人在河岸边放着花灯,寄托着自己美好的愿望…… 然而这一切都与凤兮无关,她在沉衍的背后,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自信聆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沉衍的脊背上,让那个他感到一阵酥麻,忍不住侧脸问她:“你在做什么?” 凤兮“嘘”了一声,没有把脸移开,像是在说着什么秘密似的,小声道:“别说话,我在听你的心跳。” 沉衍面上一愣,随即低下头来吃吃地笑着,像是有一股暖流,瞬间溢在心田。 凤兮听见了他富有磁性的笑声,以为是她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起身将脑袋越了过去,声音就在沉衍的耳边响起。 “你笑什么?” 沉衍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洒在脸庞,抽不出手来,偏了偏脑袋,想要将她推回去。然而凤兮一点都不配合,不舒服地又将脑袋拱了出来。 胸口处晃动着的鸟笼重重地砸了他一下,像是为了表达心中的不满。 沉衍看着她的小动作,看着前方,笑着解释道:“怕你听不清楚心跳啊”。 凤兮当即转头就看了他一眼,脑袋一下都撞了撞沉衍好看的脸,道,“听得清清楚楚”。 沉衍有些吃痛地偏了偏脑袋,宠溺地说了句,“别闹。” 凤兮也不再理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四处望着周围的东西,有好看的好玩的忙指给沉衍看。 要不是自己的布袋已经装满,沉衍估计当下就去给买了。 再繁华的世界也终有尽头。 等到沉衍背着凤兮走出那片热闹时,沉衍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那片欢声笑语的街市,不知道在想什么。 “舍不得吗?” 凤兮也看着那片从来不属于她的繁华,偏头问了他一句。 沉衍摇着头,轻声说了句,“赶巧了,今天是十五。” 然后又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也不等凤兮反应,道了声,“走了。” 便又看着前方的黑暗,再次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十五?怎么又是十五? 这已经是凤兮第二次听见他说这个日子了,她从来不懂人间的习俗,自然想破了脑袋,也不能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心里疑惑,凤兮也就问了出来,“十五?这是什么好日子吗?” 沉衍好像也预料到了凤兮会这么问,笑了笑解释道:“正月十五啊,是人间的上元节,猜灯谜放花灯,都是这天的活动。据说这天许下的愿望,在新的一年里,都会接连实现。” “所以刚才他们放花灯,也是寄托着自己美好的愿望?” 凤兮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问他。然而思考着自己问题的凤兮,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沉衍有些无奈的神情。 沉衍看着前方,微微点了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凤兮一听,瞬间就不开心了,有些埋怨着沉衍,“那你刚才还不让我也放一个,我也有美好的愿望想要实现。” 沉衍无声地笑了一下,他之所以不让她去,是怕到头来所有的希冀最终不仅不会变成现实,相反还会变得支离破碎。 不是反对,而是他怕。 经历了这么多,他也不再是之前那个没心没肺只知道打斗的上仙,有了凤兮,便就有了牵挂,也就不愿看到那些背道而驰的东西。 他不愿让凤兮知道他的想法,所以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你一直妖,放什么花灯。” 凤兮听他这么一说,恨不得将手中的鸟笼往旁边一抛,然后就去挠沉衍。 笼中吃着米粒的灵鸟,像是突然感知到的凤兮的想法,米粒也不吃了,慌张地扑腾着翅膀,冲着凤兮“叽叽叽”地叫。 凤兮嫌弃地看了它一眼,到底也没有扔出去,动嘴皮子反驳着沉衍:“你这是种族歧视。” “嗯,”沉衍直白的态度,倒让凤兮有些错愕,“就是歧视你。” “……” 这句话凤兮不知如何反驳。 好像她在耍嘴皮子的功夫上,从来就没有说过沉衍。不论以前,还是现在。 凤兮被说的有些气馁,收回头去,声音闷闷的,“那你之前的钱,怎么来的?” 之前没有得到的回答的凤兮,心里始终都记着这事。眼下逮到了机会,于是就要问个清楚。 沉衍好像也不太想瞒着她,只是有些别扭地先说了一句,“先说好,你可不要看不起我。” 凤兮突然来了兴趣,赶紧点头深怕他突然反悔,“好好好,你说就是。” 沉衍纠结了半天,这才幽幽开口道出了真相。 “你还记的你第一次见我,是在哪吗?” 凤兮被这问题问到了。 第一次吗?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祝九九(前文的帝后)的及笄礼上,自己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人群中,跟周围的一切全然不同的那个冷漠的少年。 她有些恍惚,只是好像沉衍说的,不是那么久的以前。 沉衍见她不说话,当下也立即明白了她心中的犹豫。于是自己就接下去, “那时你刚从归兮山出来,扒拉开了其他的人,径直就走到我面前,很霸道的让我给你看手相。” 凤兮一愣,原来他说的是这次“遇见”。 想到当日他周围那么多莺莺燕燕,也跟着笑出声来,“所以说,你又是重操旧业,去给别人看手相了?” “是啊,这可是我在人间界生存的老本行呢!”说着,沉衍也想到了当日的画面,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次,都是给那些纨绔子弟看的,一个姑娘的手都没有瞧过!” 凤兮被他这着急解释的样子给逗笑了,可笑着的同时,她也满身冰凉,原来他认为的“初见”,跟她不是同一时间。 像在对自己做最后的抵抗,凤兮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你是认为,那是我们‘第一次’遇见吗?” 沉衍的笑容僵了僵,就算在聂小笙那里的那天,她说她想起来了以前,可他终究有些不信。 像是自己骗自己,他总是期待着,凤兮最好一直不会想起来。 可是现在听到了凤兮的这一句话,心有些沉了下去,她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呵。” 沉衍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觉得在看一个没有自知的戏子。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承认了她想起了以前,可他终究还是不相信。 他们之间,也终究只有她信他了。 沉衍也感知到了凤兮的冷漠,赶紧回忆起以前的日子,可是任凭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好像自从他打了第一场胜仗,那个凤凰族的本该要嫁给孔雀的老幺,突然就倔着要嫁给他。 若真的要说第一次遇见,可能也只能从大婚当日说起吧。 沉衍自责,到底还是他对她不上心。 凤兮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也不再逼他,“你不用想了,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要嫁给你的,你不记得,倒也正常。” “我……对不起,凤兮,我不记得了……” 对于过去的错误,沉衍怨怪自己,但也不愿编出什么浪漫的话来骗她。 “不用,不用跟我讲‘对不起’的……” 凤兮摇着头,使劲眨巴着眼,睫毛上像是沾了什么晶莹的东西,与那月色的清辉,融为一物。 沉衍不知道,凤兮对他的喜欢,比他想的还要早上几百年。 他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背着骨瘦嶙峋的姑娘,大步向黑暗里走去。 身后是满地的星光,洒在两人的背上。 沉衍沉稳地背着凤兮,就像背起来自己的余生。 那么谨慎,又一点也不敢松懈。 哪怕前方再是深渊,这一次,他也要拼尽全力,为她遮风挡雨。 本来就是他先错过了那颗对他疯狂的心,他也再不奢求凤兮能再次原谅他。 往后的余生,换他来陪伴好了。 天涯海角,只要余生有你,哪里都是家。 第一 百零三章 浩瀚星河 第一百零三章浩瀚星河 今夜的星光好像特别灿烂,两人行走在黑暗中,身后是星光点点。 一路上,沉衍好像一直在说着什么,听着听着,凤兮就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抑制不住地打架,最终也忍不住,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沉衍感觉到凤兮均匀地呼吸声,侧脸问了一声,“凤兮?” 然而背上安安静静的,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凤兮的声音。 沉衍倒也觉得安心,不自觉就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当当,似乎不想把她晃醒。 他愿意给她这一份安好宁静。 载着异地的星光月辉,这幅画面,看上去旁人只得羡煞一句,岁月静好。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最终来到一座山脚。沉衍背着凤兮,立在那里久久凝望着面前的山,看了半天,像终是不愿意叫醒睡着的人儿,他叹了口气,转身将凤兮背到了身后的小木屋里。 他轻轻地将凤兮放于床榻上,动作特别轻微地为她拖了鞋袜,盖好被褥。 欢脱了一天的某只灵鸟,此刻也没了闹腾的力气,凤兮半路上刚睡着没多久,小灵鸟也在笼子里舒服地翻了个身,咂着小嘴,偶尔发出几声没意识的鸣叫,舒舒服服地,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他将笼子放在房里的木桌上,起身就走了出去,看着面前巍峨的大山,以及山顶连着的天空,繁星点点。 不得不说,除了这里,这世间再也找不到其他地方的星空,像眼前的这么浩瀚。 这一片磅礴之景下,沉衍那一点微小的身影,看起来那么的微不足道。 苍茫的天地之间,只听得沉衍幽幽的一声叹息…… 他的内心也很纠结,他不知道,带凤兮来这个地方,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一切,也只能等到凤兮醒来了,才知道答案。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这一晚能长一些,长到他能做好面对的准备。 可再长久的夜晚,也终究会有天边破晓的那一刹。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刻会来得这么早。 初春的风在夜里冷冷的吹着,还未褪去冬日剩下的余寒。 沉衍坐在门口,突然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迷糊的呼唤,“水,水……” 尽管很小声,但在这格外宁静的夜里,沉衍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继续放纵自己,他起身,又回到了身后的那间小屋。 屋里虽然没有多暖和,但比起外面的春寒料峭,总归还是温暖的。 或许就就是家的感觉吧。 以前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那么几个春夏秋冬,从来这间屋子都是一个温度。 大概是他一个人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过冷暖,所以只是单纯地以为,世间地温度,都是一种感觉。 或许现在有了凤兮,他也就有些明白了,这世间,为和会有四季之分。 沉衍倒了一杯凉水,小心的喂给凤兮。凤兮好像还未从睡梦中醒来,迷糊着伸手就胡乱摸着沉衍的手。 沉衍倒也不介意,将她扶起来做好,这才松开手,让她自己捧过去喝。 本来还是全身温暖的凤兮,突然感觉一股清凉的甘甜,瞬间从喉咙滑到了肺腑,终于解了她的口干舌燥。 这是这水好像特别凉,她再喝一口,瞬间就被冷的牙齿打颤,一个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 面前端坐着的男子,看到凤兮突然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在月色下,干净透亮,沉衍心神有些怔了怔,转而问道:“怎么了?” 凤兮眉头皱了皱,将那才喝了一口的水,递回给沉衍,委屈道:“凉。” 沉衍好笑的替她将杯子放了回去,他是故意给她这么凉的水的。 他承认,他有私心,他想要凤兮现在就醒过来,看看面前的那座山,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怕的。 之间现在凤兮醒了过来,没有第一时间问他在哪,他不觉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到底还是不希望她那么快地就发现,也是在为自己的自私作辩解。 他刻意的站起身子,正巧挡住了凤兮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窗户。 凤兮没有察觉,看着他疲惫的样子,似乎一夜没睡。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睡不着。” 沉衍如实回答,他不知道此时如果继续说谎,还有什么意义。 “你呢?怎么突然醒了?现在还早,再睡会吧。” 沉衍弯下腰来,想要扶着她躺下,然而她只顾看着沉衍温柔的举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是一片灿烂的星光。 凤兮不可否置地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手就躺了下来,闭了会儿眼睛,又突然睁开。 她看到沉衍还是站在那里,低着头,极其温柔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凤兮总感觉,那笑容里,纵有百般无奈。 “突然睡不着,”凤兮往上扯了扯被褥,只留了自己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沉衍,“要不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沉衍没拒绝,“好啊,你想聊什么?” “你不要坐下来吗?站着不累?”凤兮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沉衍笑了笑了,对于“坐下”倒是果断拒绝了,“我站会儿,不累。” 凤兮最终也没有再继续勉强他,想了想,倒也想出了一个她早就想问的问题,“你和青青,之前究竟密谋了什么?” 为什么青青看上去明明那么不舍,却还要狠下心来逼她走?为什么刚出桃园,就遇见了沉衍?为什么他会知道青青让她来找他呢? 这些疑问,在沉衍说出那句“我以为白洛青和你说过了,来找我”后,她就感觉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也没有要质问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沉衍,会不会对她如实相告,毕竟他如果不愿意说的话,她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妖力被废的那一刻起,她注定就成了累赘。 沉衍听到这个问题,无所谓地笑了笑,“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 他不是不愿告诉她,毕竟他已经想好了,从他确定心意的那时,他无论如何都要对凤兮坦诚。 只是在告诉他之前,他也好奇她想知道的原因。 可凤兮听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她以为是沉衍想继续瞒着她,于是也着急开口,“我只是突然好奇而已。你若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的。” 她越说越没声。 沉衍看着她着急解释的模样,突然酒杯逗笑了,他知道是凤兮误解了他的意思,也好脾气地解释,“凤兮,我没想瞒着你,真的。我只是好奇。” 然而凤兮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太相信他的话,露着一双圆眼,瞅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 沉衍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索性清了清嗓子,交代了自己和白洛青的那番对话。 凤兮不知道的是,从他们二人离开聂小笙的住处那会儿起,他就一直跟着他们了。 跟着他们走过了条条陌生的街道,跟着他们穿越了层层密林,还翻过了一座座山头…… 他在暗处,看着他们俩最后的影子消失在了那个绚丽多彩的入口,他也想跟着进去,可那入口突然就消失在了眼前。 于是他就在外面一直等,一直等。 他不信,他的凤兮,这一辈子都不会出来了。 凤兮妖力尽散,自然感知不到沉衍的气息。可白洛青并不是个一般的妖啊,在妖界,是可以和凤兮比肩的妖。 从沉衍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时起,他对沉衍的跟踪,也是全然知道的。 白洛青没说,也只是想看沉衍到底想做什么。 到底是白洛青一手创建的桃园,他就那样看着沉衍守在桃园的外面,一直就守了好多天。 白洛青到最后也没看出来沉衍到底想做什么,于是在某天,趁着凤兮休息的时候,他偷偷见了沉衍。 白洛青本来以为他们会打一架,然后由战胜的沉衍,带着凤兮离开这里。 可是他想多了,见到他的那刻,沉衍就沙哑着嗓子,首先问了一句,“她过得怎么样?” 白洛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想干什么,他就想要凤兮幸福。 他记得那天,他委身求了白洛青,他说凤兮一直都是他的妻子,很久以前,一直都是。 白洛青问他,为什么? 沉衍第一次,把九重天的各种讲给了别人听。像是对自己错误的正视,又或者是恳求白洛青把凤兮还给他。 白洛青那时候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应,只是让他别急,让沉衍再等等。 沉衍摸不准他的想法,便就在那里一直等,顺便还把莱月山那老头的灵鸟借了过来,只想在看到凤兮的那一刻,让她不要那么悲哀。 他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凤兮会出来的。 终于,他再次见到了她。 这一场久违的重逢,好像太久了。 从她被卿月带走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可是他误会的她的那句话,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她第一眼想见到的,是卿月。 他怒不可遏,一冲动,便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他一口气讲完了全部,看着凤兮认真听着的样子,心里好像突然化作了一滩春水。 他似乎忘了自己站着的缘由,突然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凤兮,一字一句道—— 凤兮,我本就没想过要骗你。你再信我一次,像以前那样信我,最后一次,可以吗? 他的哀求,仿佛在那一刻低入了尘埃。 凤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本来就是信他的,也从未变过。 被他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凤兮刚移开视线,猛地就看到了他身后的景象…… 沉衍看她愣在那里,不自觉紧接着逼问了一声,“答应我?” 可凤兮没有回话,沉衍的心里,一时涌上不好的感觉。 他顺着凤兮的目光往后看去,是那片星如浩瀚的夜空。 凤兮盯着窗外的景象,哑着声音,开口问他:“这是哪里?” 第一百零四章 星辰非昨夜 第一百零四章星辰非昨夜 “这是哪里?” 沉衍最不想听到的一个问题,终于还是被问了出来。 此时窗外的天,才刚刚露出一点微白,昨夜的星光,还零落的散着,不似昨晚的点点繁星。 沉衍身子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为凤兮掖了掖被角,笑着,“天还没亮,你再睡会。” 说完,就要起身出去。 可是凤兮在身后堪堪叫住了他,语气里有些撕心裂肺,“你说,这是哪里!” 沉衍看了看天,还没到时候,所以他接着回避。 他叹了口气,回头说道,“这里,是我以前在人间住的地方。” 他弯着眼睛,温柔地笑着,却说着这世间最令人心寒的谎话。 凤兮也不在床上躺着了,相比与她,她还是睡了很久的。 她一路摇摇晃晃,终于走到了沉衍面前。她揪着他的衣领,凛冽着声音,咬着牙问他,“这到底是哪里!” 她的声音可真冷啊,比屋外的风,都还让他觉得冷。 沉衍看着面前只及他下颌的姑娘,满脸怒气的看着他,他无奈,有些怀疑自己本就不该带她来这,“凤兮,你信我,再等等我就告诉你。” 他想看进凤兮的眼里,可是那双燃着的眼眸,硬生生将他拒之在外。 凤兮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突然松开沉衍,猖狂地笑着大声问他,“告诉我什么?告诉我对面就是归兮兮山?告诉我那群人间的修仙正派现在过得如何恣意潇洒吗!” 就像忘川河畔的彼岸花,生得妖艳,又忍不住让人心疼。 可是啊,凤兮—— 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是要你看他们过得比你快活,也不是要你想起过往的痛苦。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勇敢地面对自己。 归兮山的覆灭,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该受的折磨你也受够了,不必再这样自责,做你自己就好。 沉衍想说的话太多了,一时竟不知从何开口,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凤兮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就以为是他表示默认了。 这样的沉衍,是她所没有想过的。 她不明白,她曾经做了什么,能让沉衍这般恨她。她自问无愧,在九重天的时候,只要是有关他的事,她几乎都是亲历而为,她想不到,究竟是那件事让他要逼她到这般田地。 眼角的泪夺眶而出。 “扑通”一声,凤兮就在沉衍面前,直直地跪下了下来。 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可她好像就没感觉到痛似的,看着沉衍,身子伏下去,脑袋也跟着磕了下去。 一夕之间,仿佛又回来她在魔界心灰意冷的时候,此时的她也像根没有感情的木头,一起一落,求着他,“求你带我走,求你……” 沉衍也悲伤地看着她,每回头一落地的那声“咚”,都像一只尖锐的石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脏,遍体鳞伤。 凤兮不知道磕了多久,总之额角上的血已经顺着脸流下来,模糊了眼帘,她看不清未来。 沉衍的心像是终于被敲的稀碎了,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赶紧扶住了凤兮又要再下去的身子。 “凤兮你别这样……” 沉衍突然觉得嗓子干的不像话,发出来的声音那么陌生。 然而凤兮却直直地看着前面,口中喃喃有词,等到沉衍凑近了听,才听见她一直重复着那句,“求求你,求求你……” 沉衍看着如傀儡一般的她,胸中的怒气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掰过风兮的脸,强迫她看着他,吼了出来,“你清醒清醒!我什么都还没告诉你,你就这样自己作践自己?” 凤兮感到耳朵被震的一痛,面前的沉衍好像特别生气,好看的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的的确确听见了他说的那个词——作践。 她忽的就笑了起来,明艳而惨烈。 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成了人人都可作践的东西了呢? 许是从她被卿月带到魔界的那刻起,又或者是从她妖力尽散的那时起…… 总之,她现在就是一个,只能看着别人作践她,却丝毫没有反驳之力的废物。 卿月作践她,沉衍也要折磨她……到了最后,连她自己,也看不起她了。 突然之间凤兮也想明白了,这三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所以就算她现在消失了,也不会有谁为她伤心难过。 她只是一个,被世间抛弃的棋子。 沉衍看着她几乎疯癫的样子,看得触目惊心。 之间凤兮笑着笑着,突然就对沉衍咧嘴一笑,鲜红的血就这样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那一口白色的牙齿,被血水染得通红。嘴角的血还不在不断往外冒着,凤兮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地笑着。 沉衍慌了神,他怕凤兮突然就这么没了。 赶紧将她从地上抱起,意料之外的是,凤兮竟然没有反抗。 她躺在他的怀里,笑着问他,不吵也不闹,“沉衍,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 沉衍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听到这话,他有些错愕,来回看了好几眼,他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凤兮说这话时,好像对“死”有一种期待。 这的的确确吓到沉衍了。 一个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的上神,此刻看着一心求死的凤兮,慌乱地手足无措。 他将凤兮紧紧地抱在怀里,语气也是慌慌张张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说着,已经变得苍白的纯,不住摩挲着凤兮额头的完好之处,感受着她身上仅存下的一丝气息,以确认她还好好活着。 “你不会死的,我保证。” 他的语气,极其温柔且耐心。 沉衍一时忘了,再是无尽的黑暗,也终于光亮照进的那一刻。 就好比现在他的身后,日光正冉冉升起。 凤兮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同,麻木地躺在沉衍的怀里,一道刺眼的光突然就着凉了整间屋子。 凤兮睁眼,恰好可以看到窗外完整的天。 某处的山鸡已经开始打鸣,天际还残存着几许星辰。倘若晚上还只是看得见山的大概轮廓,而现在就完完全全显露无疑了。 她无声地看着沉衍身后,缓缓抬起手指,一点一点描绘着那座山的轮廓。 那是她熟悉不过的,可是也是曾经。 以前的这座灵山,没有她施咒,无论是谁在山外,都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 可也就是因为归兮山这样神秘,人间里便开始流传,倘若这人啊,要是一生能踏进那归兮山一步,便能多活上个好几十年呢!更有幸者,还能一步登天! 那时候,凤兮听到这话,很是不屑的笑着。她到底也没探究过真假,没那闲工夫,也不想知道。 可是现在,她再也没了资格,终究是她,再也配不上了那座灵山。 沉衍感到她的动静,连忙将她松开了一些。看着她静静描摹着窗外归兮山的轮廓,看得心疼,却也没有伸手打断。 静谧的屋子里,凤兮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昨晚的星星,和以前一点也不像。” 沉衍听不出来这句话里的任何情绪,他伸出手指心疼地摸了摸凤兮额头上的伤疤。 “还疼吗?” 指尖小心翼翼地在伤口边缘探着,像是怕她疼,所以没有直接摸到伤口。 凤兮没有答他,眼睛瞧着窗外,一眨不眨。 沉衍苦笑着收回手,起身去外边端了一盆温水进来,润了手帕,仔细地替她擦去额角和嘴边血块。 凤兮巴掌大的小脸,这才完全显露出来。许是因为作为闹得太厉害,两人也是脸色苍白,只不过凤兮更为虚弱。 凤兮安静地等他做完这一切,看着窗外的视线,这才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感觉来自某处的眼光,沉衍抬头安慰地笑了一下,饶是他自己也很虚弱。 “你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凤兮冷着声音,自己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乖巧地坐在床边,等着沉衍来给她穿衣服。 沉衍以为经过昨晚的闹腾,凤兮现在应该有些释然了。 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带她来这里。因为与其看到她痛苦一时,也不愿意看到她一辈子自怨自艾。 他只是想要帮她解开心结而已。 哪怕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是有哪里很奇怪,沉衍也一边答应着,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过来将他的凤兮,打扮地漂漂亮亮。 这种姑娘家的东西,他原本是不屑一顾的。可是那时在百花府上,看到了百花仙子平常用的润肤膏药什么的,就想着也要带给凤兮。 他搀扶着凤兮,怕她一不小心给摔了。 可是在出了房门的时候,凤兮突然撇开了他的手,说,“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 沉衍不让,可是看到凤兮一脸坚定的样子,心里软了几分,但还是有些担心地嘱咐了一句,“那好吧,但你一定一定,要跟紧我。” “好。” 沉衍看着她,刚刚转过身去,凤兮一下就蹲了下来。 他感到身后的动心,猛地又一回身,睁大了眼看着凤兮一脸痛苦地蹲在那里。 他想要过去,却被凤兮拦住了。她抬头,露出那两排洁白的牙齿,笑着,“别,你别过来。我自己可以的。” 沉衍看着她咬紧了牙关,一点一点从地上站了起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你能跟上吗?” 他想说的明明是“你没事吧?”,可话到嘴边,却又成了继续放她一个人的鼓励。 他的凤兮,倔强地让人心疼。 看到凤兮点头后,他一下就回过身去,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多看一眼,也许就会忍不住,立马就带她离开这里。 可是他没有,他要逼着凤兮去面对自己的内心,她要学会成长。 于是他转的太快,所以没有注意到凤兮的手中,突然多了什么东西…… 两人看着那热闹的归兮山,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往事。只是凤兮突然叹息了一句,“到底不像以往的星辰……” 沉衍看了她一眼,以为她终于想明白了,于是附和了一句,“是啊,今夜星辰非昨夜。 人活着,总是往前看的。” 第一百零五章 不是一路人 第一百零五章不是一路人 “人活着,总是往前看的。” 沉衍颇有感触地说完这句话,身侧的凤兮一声不吭。 他看着雾气缭绕的山的那边,一道金色的光,从那边蹦跃而出,带着一团金色耀眼的光辉,冉冉升起。 就在他以为这是一个新的开始,突然就听见“咚”的一声! 吓得沉衍赶紧转过头去,只见凤兮惨烈的笑着,她的心口出,一个尖锐的石头,深深地插在那里,温热的血汩汩往外流着。 沉衍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至凤兮“砰”的一声,在他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沉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扶起凤兮的,他抱着她,感受着怀里的温度,一点点消散。 他不敢动她心口的那块石头,想来应该是她让他先走那会捡上的。 凤兮在他怀里笑着,一脸释然,“终于,终于解脱了……” “凤兮,凤兮……” 他紧握着她的手,着急地抱着她就往回跑。 他不要这样,他们明明刚和解不久,她不能就这样说走就走。 让他怎么办?要他怎么办? 然而凤兮是没了生的渴望了,她笑着,在做最后的道别,也不存一丝留念。 “沉,沉衍……你说的对……” “别说了,你别说了……” 沉衍那么着急,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听,脑海里唯一念着的,就是希望她能够平安无事。 “你听,听我说……”凤兮挣扎着,想要一次把辈子的话都讲给他听,“你说的对,‘星辰非昨夜’,它再不是以前的星辰了,又怎能再相似呢?” 凤兮流了好多血,把沉衍的一身干净的衣袍,都给染红了。 她流了那么多血,他看着害怕。 “凡事往前看,是于你而言的,可在我这里,‘除却巫山不是云’,最好的就是过往——” “回不去的,也是过往。” 她好像在说,他们之间,是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他将她放在小屋子里的榻上,脸上也沾了温热的血,来不及换衣,赶紧把桌上的灵鸟放了出来,沉衍紧锁着眉头,颤巍巍的手,捏了个法诀。 只有灵鸟听得清楚,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的,只有一句话, “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灵鸟收到了他的感召,飞出去的那一刹,仰天不住地长啸,悲哀且心酸。 它一刻也不敢怠慢,凤兮危在旦夕,他要赶紧回九重天叫天医。 等天医来的过程中,沉衍就一直守在凤兮的身边,看着她满头大汗,湿润了手帕,细细替她揩去那豆大的汗珠,就像不久前那样,替她洗去脸上的血渍。 原来一个人的命运,在一天之中也可以这般多桀。 沉衍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只是昏迷中的凤兮,对过往的执着似乎一点都没有减轻。沉衍凑近了,才听见了一直在说着, “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沉衍心凉了一大半,他重新做好,审视着面前的人。 心口处虽已经止住了,却早已被血水浸透,额头上的伤已经结疤了。那么要面子的凤兮,这次无疑是最丑的,但也是最可怜的。 静静听着她微弱的气息,沉衍深怕一个不注意,这世间就再也没了她。 就像刚才那样,趁着他一大意,也不知道她就从哪儿捡了这么一块尖锐的石头。 也是趁她一个不留神,这丫头就卯足了劲,将锋利的石块往心口插。 倘若他能早点发现,或许就不会酿成这样的错误。 总归是他大意了。 于是沉衍就一直握着他的手,等着天医的到来…… …… 沉衍第一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样慢,多等一刻,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一分。 他来回踱着步,看着紧掩着的房门,手上早已捏了一手的汗。 他在紧张。 灵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安,扑翅飞到他的肩膀上,安慰似的跳了两下。 沉衍侧目看了他一眼,兀自地说了两声,“没事,没事的……” 似乎是在安慰灵鸟,但又更像在安慰自己。 等到皎洁的月亮冉冉升起时,又是一个繁星点点的夜晚。 那从未响过的门,突然就有了一声动静。 沉衍看着天医一点一点从里面走出来,像是疲惫至极。他看着,突然一愣,没有立即迎上去。 在那一刻,他在心中怕了。他怕看到天医束手无策地摇头,怕听到天医无可奈何地叹息,更怕听到他心中难以接受的那个答案。 所幸,天医没有叹息也没有摇头,看着沉衍停在原地不敢迈出的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几近崩溃边缘的灵魂,好像一下就被拉了回来。 沉衍看着天医那安慰的笑容,缓缓地,嘴角也跟着弯起来。 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沉衍踩着月辉,再也等不及了,直直冲了过去。 “她,她怎么样了?” 虽然心里早已猜到了答案,可还是想亲耳听见天医的保证。所以他颤抖着声音问。 “石块已经取出来了,没有伤到要害,放心吧,休息几天会没事的。” 不愧为九重天第一天医,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 像他们这种人,见过多少生老病死,饶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用石块扎心的病人,也是一副波澜不惊。 所以人们总是,大夫,总是这世间的菩萨,但也是这世间,最无情的人。 这句话一点没错。 沉衍听到天医的亲口确认,这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似乎激动的有些无措,嘴里叨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而一路摇晃着,径直去了凤兮的身边。 天医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疯癫的人,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灵鸟。 蹲下身来,伸出手,说:“走吗?我带你回九重天。” 小灵鸟歪着头看着面前的谦谦君子,低头看了一眼那只干净的手,又看了看他身后装满了柔情的屋子,于是欢快地跳上了天医的手心。 这灵鸟虽为成形,但这些天看着爱来很去的两人,多多少少也生了写灵识。他好像明白,现在的这里,是不需要别人的存在,哪怕它是一只身形微小的鸟,也是不被允许的。 与=于是天医负手站在云端,肩上立着灵鸟,一人一鸟,直上云霄。 …… 这是沉衍第一次照顾人,专门去买了一本《好相公居家手册》。 他看着册子里的描述,说是一个男人要想牢牢抓住一个女人的心,第一步不是从“胃”抓起,而是从洗衣做饭开始。 沉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偷着看这种书,还鬼使神差地信了它里面的邪。 几日后,昏迷的凤兮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想都不用想,就是沉衍。 只是……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样? 只见沉衍身上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弯腰扫着地。 然而最醒目的……还是他头顶上别着的两朵粉色的大花! 凤兮抽了抽嘴角,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想要咳一声来引起那人的注意,奈何一下牵动了心口的伤,痛的她不由地就连着咳了好几声。 正在哼着小曲儿,悠闲地扫着地地沉衍,一听到身后的动静,吓的虎躯一震,赶紧转过身来,有些紧张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小眼神不断的在屋子里乱瞟,就是不敢看凤兮,“你……你醒啦?” 沉衍憋了半天,这才憋出几个字。 凤兮看着他一脸别扭的样子,正想问他那身打扮是怎么回事。可一抬头,就看到窗外那座熟悉的山影,当即声音就冷了下来,“呵,我一心寻死,你又何苦救我?” 沉衍立马听出了她的冷漠,也无暇管自己伸手花里胡哨的挂饰,扔了扫帚,两步就走到凤兮面前,语气极其霸道, “我不许你再想这件事!” 他怒目看着轻阖着眼的凤兮,她不知道,几天前的事,让他一想起来就担心受怕。 凤兮闻言,倒是与他的较真不同,“我都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人了,你放着好好的九重天战神不当,对我一个废人执着什么呢?” “什么都不及你好。” 沉衍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于是屋子里两个人,皆是一愣。 凤兮先反应过来了,睁眼看着窗外的山头,兀自地坐起来,有些讽刺道:“沉衍,过了这么久,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想折磨我吗?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 她牵着着嘴角,不顾心口的痛,也直直地坐了起来。 沉衍有些错愕,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么想,赶紧解释着,“不是的,凤兮,我从未想过要害你,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凤兮听他这话,好像突然来了兴趣,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沉衍将眼底那份嘲讽,看得更加清楚,“那是怎样?” 凤兮不讳地看着他,“不要说你现在爱上我了,舍得我去死,这样做只是想让我走出自己的自责。” 她说的这些,就是沉衍想着的啊。 可是对上她那双眸子,沉衍却有些心酸,弱弱地说了句,“若我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呵,”凤兮轻笑出声,“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我信你?” 她扒拉开这一层层血肉模糊的伤口给他看,看看信他这件事,给她带来了多少痛苦。 “我信你,信你能给我一个开始,可你看你把我带到了哪里?我信你,信你会带着我远走高飞,可是你却让我在这里看着别人的欢声笑语?” “沉衍,是你太过分,还是我不信你?” 她质问着他,声音越发尖锐起来。 沉衍听着,说不出话来。因为凤兮说的,无一不是事实,可是他的心,为何就是那么痛? 凤兮见他说不出来,像是终于累了,视线又重新回到窗外人山人海的归兮山,她叹息着:“哪怕你带我回九重天,我们也不会这样。” “你想要未来,我执着过去,所以沉衍,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第一百零六章 故地重游 第一百零六章故地重游 “九……九重天……” 沉衍愣愣地重复了一句,他以为她最不想回到的地方,是九重天才对。 可是现在她这样说,好像九重天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地方。 看过归兮山在她心里的分量,他才明白九重天的那段过去,于她而言,不过举足轻重。 沉衍闭了闭眼,有些疲惫道:“凤兮你不要这样,我带你来这,真的就是想你放下自己的包袱。而九重天……” 他顿了一下,眼神忽而坚定,“我也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凤兮没有看他,依旧木讷地看着外面祥和地景象,动了动唇,“可你知道,我是回不去了。” 作为一只卑贱的鸟妖,又怎么能与那仙气缭绕的九重天比肩呢? 沉衍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顶着两朵大粉花,悲哀道:“会回去的,我们都会回去的。” 于是沉衍又骗了她,后来的后来,他们谁也没有回去。 …… 自那以后,凤兮日日坐在归兮山的面前,一坐就是一整日,从山鸡唤醒了东边的金日,一直到它沉没进西山,她就像是一块人形立石,动也不动地就是看着那座她最最熟悉的山,是曾经,最熟悉的山。 日月更替,冬去春来,凤兮就这样,在归兮山面前,看了一季又一季。 看过了春日的和风细雨,看过了夏日的烈日炎炎,看过了秋日的重阳佳节,以及寒冬的白雪皑皑。 归兮山的人们,好像一年四季都是那样,脸上的笑颜从未减过,获取关于“长生”的那个传说,是真正存在的吧。 凤兮看着不再属于她的归兮,沉衍就看着不断远离他的姑娘。 他有时会蹲在凤兮的面前,将头靠在她的双膝上,温柔的说着,“一切都会过去的……” 凤兮听见又像是没有听清,每每这个时候,总是附和着他的声音,“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们虽说的是同一句话,可沉衍不是没有感觉到其中的不一样,他也没有强求,只是安静的靠在她膝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短暂的静好。 又是一个没有梨花的春日,又到了让凤兮刻骨铭心的那个日子。 这日的天气格外晴朗,凤兮起了个大早,一出屋子就看到了端着热水迎面走来的沉衍。 沉衍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儿,当下一愣,总感觉今日的凤兮,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好像画了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比往日更有朝气。 沉衍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磕磕绊绊地结巴道:“我,我,我打来,打来了,热……热水,你,你洗洗……洗洗脸吧。” 凤兮自然知道她与往日不同了,毕竟今日是那个日子,她总要打扮地有些朝气,也能去见他们。 看到沉衍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就像那人间思春的少年郎,见到心仪的姑娘,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凤兮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就算沉衍现在是真的喜欢她,可她不喜欢了,就是不在意了。 她笑了笑,对那边的沉衍道了一声,“这支钗我别不上去,你来帮我好吗?” 这么久了,这还是凤兮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 沉衍心神一恍惚,总感觉那么不真实。可行动却出卖了他暗自的喜悦,端着木盆赶紧就跟着凤兮进了屋内。 那是一只镂空的玉钗,钗尾落着几点流苏,端庄且大气。 沉衍看着手中的钗,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凤兮什么时候喜欢这样风格的东西了。 见他迟迟不肯动手,凤兮偏头笑问了一句,“怎么了?” 沉衍摇了摇头,赶紧回过神来,仔细地为她别好了这一支玉钗。 他看着铜镜里的人,是他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脸庞。 印象中的凤兮,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稳大气,看上去就是一身秘密似的,叫人琢磨不透。 他皱了皱眉,虽说现在的凤兮比起以前好像更多了些韵味,可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让他有些不舒服。 凤兮也没有继续坐在那里让他接着想下去,起身理了理衣衫,歪头对他笑着,“今日,你能带我去处地方吗?” “什么?” 沉衍正恍惚着,忽然就听凤兮的声音,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凤兮往外走了两步,眯着眼睛伸出手,像是在比划着归兮山的样子。沉衍跟着走出来站在她身侧,他也看着那座不同于昔日的山头,心里徒生出些感慨。 “能带我去一趟归兮山吗?” 沉衍一晃神,听得有些不真切,正想再开口问一遍时,风兮先解释了他心中的疑惑,“今天……是他们的日子……” 沉衍当即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眨了眨眼,顿时也明白了为何今日的凤兮,会打扮得如此隆重。 今日是归兮山被夺之日,同时也是启巫他们的祭日。 而送给故人最好的礼物,最好不过就是让他们看到,一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想到这里,沉衍的眼神柔软了几分,他看着远处,应了一声,“好。” 上神不愧是上神,就算之前受过多大的伤,过段时间,也会恢复如初的。 沉衍捏了个云咒,带着凤兮毫不费力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归兮山。 还是那个熟悉的入口,凤兮看着突然就出了神。 那一次她本可以进去看看的,可却被突然出现的卿月,拦在了外面。 而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在野没了别人的阻拦,可里面,也再不是那些一起嬉笑打闹的伙伴了。 凤兮突然心生紧张,她看着就在脚下的入口,不知如何是好。 沉衍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适,安慰道:“别紧张,我陪你进去。” 凤兮充满感激地看了沉衍一眼,抛去之前的纠葛不说,其实沉衍还是很善解人意的。至少相比于从前,是变得体贴了的。 从前她就希冀,现在反倒成了真,她却有些反感了。 真是造化弄人,他们爱上彼此,不在合适的时间。 没想到这归兮山的守备这么严,两人刚要进去时,里面就出来了两个喝醉了的士兵。 沉衍拉过呆愣着的凤兮,迅速闪到一边的小墙角。 由于过于狭窄,沉衍不得不将瘦小的凤兮圈在自己怀里,两人靠的那么近,感受着彼此温热的气息。 沉衍倒先不好意思了,可就算红着脸庞,他也还是盯着凤兮,自己却一点都没察觉。 凤兮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咳了两声,把头偏了过去。 而目光灼热的沉衍,在听到声音后,马上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然后慌乱着松开凤兮,眼神不知道要看哪里。 “他们……走,走了吧?” 尴尬的沉衍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来掩饰自己,于是眼神不住地瞟着那块空地,明知故问。 凤兮自然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嗯”了一声,也不再继续为难。 说来倒也顺利,沉衍捏了一个隐身咒,带着凤兮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归兮山的山头。 晚风吹动着山头如茵的绿草,也牵动着两人的发丝和衣角。 不只是沉衍愣在了那里,凤兮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本来空空荡荡的那片草野,现在这里立着一块又一块地石碑。 大概是卿月做的吧,为了弥补他的错误。 凤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地一座座突兀地石碑,碑身上有些什么都没有,有些就简简单刻了个名字。 凤兮拂过那一座座冰冷的墓碑,终于在一处刻着“启巫”的石碑面前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冰冷的两个字,差点昏了过去,还好沉衍在她身边,及时扶住了她。 凤兮扶着沉衍的手,赶紧整理好自己,再抬头,便是硬生生强扯出了一个微笑。 沉衍转过头不去看她,他知道凤兮是想让这里的故人,看到一个过得还好的她。她大概是不想让伸出异界的他们,再担心她了。 因为他能理解她,所以他才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他怕自己克制不住,会不顾凤兮的反抗,强行带她回去。 凤兮笑着,像是重逢了一个久违的老友。 她轻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山头的风,好像一下就吹散的这句话,恍然如梦,没人回答,似乎也没人问过。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沉衍看不下去了,心疼着想要叫一声她,可凤兮转过脸来,冲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然而自己蹲下来,从包袱里翻出那葫芦酒,拿出两个酒杯,给自己添上,也给启巫的那杯满上。 “好久不见,你这臭小子!我先敬你一杯!” 明知道没有人会回答,可凤兮还是干脆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一边的沉衍看的心惊胆颤,刚伸出手想要夺回她手里的酒杯,凤兮见状,一下就跟护犊子似的,将酒杯护的紧紧的。 “不用你管,这不关你的事。” 她冷着眼,陌生地看着沉衍。 沉衍的手愣在那里,他也直直看了凤兮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叹息着收回自己的手。 他担心的是,凤兮身体有伤,喝不了这烈酒,可是他在他眼里看到了坚定,就决定再放纵她这一次吧……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凤兮见沉衍妥协,突然就开始大笑起来,她拿起酒葫芦,一杯又一杯地为自己添满,然后眉头都不皱一下地一饮而尽。 空阔的墓地,久久回想着她凄惨的声音。 杯杯烈酒入喉,凤兮到底撑不住,一道鲜血顺着嘴角就流了出来。 凤兮看着一滴鲜红落到了自己的白色的群褶上,心里最后绷着的那根弦,“砰”的一声,终于断成了两截…… 手中的酒葫芦,随着这根弦断,从手中脱落,“啪”的一声,葫芦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大半的酒散了满地…… 凤兮凝望着地上的一片湿润,那一瞬间,是不合时宜的安静。 第一百零七章 杯酒敬故人 第一百零七章杯酒敬故人 凤兮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脚下湿了一大片土壤,一时半会儿没点反应。 沉衍在一边屏气看着,好像不忍心去打破这份宁静,最终还是想唤回失神的人儿。 “凤兮?” 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沉衍连说话都是小心的,深怕一不注意,这稀薄的空气会突然支离破碎。 凤兮木讷着,像是没听见一样,看着地上的葫芦,就像看到了最心爱的东西突然消散了一样。 她悲伤地蹲了下来,身子往前,“咚”的就跪了下来,手指颤抖着捡起地上的葫芦,捧在手心里细细看着,好像在看是不是哪里被摔坏了。 “怎么没坏呢?怎么没坏呢?” 凤兮自言自语地问着,好像特别希望能在葫芦上找到一处裂纹,就算是一道极小的破裂,怕也会是凤兮心里的慰藉。 可葫芦终究不是易碎之物,无论凤兮来来回回看了多少遍,这葫芦硬是完好如初,没有一点破碎或者即将破碎的样子。 那时凤兮的样子,就像一个得不到满足的孩子,最后心急如焚,再也捺不住了脾气。 沉衍看着,凤兮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哭,就像泪水流尽了一样。 归兮山的山头,是人界最接近天的地方。 在那狭窄的天地之间,凤兮突然仰头撕心裂肺地长啸一声,“啊——” 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沉衍这能这么描述,因为他听着,心里也像刀绞似的。那一刻,天帝皆为她而悲伤,墓地的一草一木都像是听懂了她的哀嚎。 花断肠、叶悲泣。 那就像是故亡人,给凤兮最响亮的回应。 沉衍想要走过去抱住她,抱住这个椎心泣血的可怜姑娘。可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又或者是身上压了千斤重,他不知道该如何迈出这第一步。 像是终于吼完了全身的力气,凤兮不顾浑身早已是血,此刻,眼前的目标,就只是启巫石碑前的那个酒杯。 凤兮笑着,像是看到了昔日那个笑意晏晏的银发少年,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吃吃地笑着,端起那酒杯,混着嘴角的血和泥,一并喝了下去。 干脆而决然,一气潇洒。 而后她扶着碑身艰难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也不要谁帮她,自己就站好在了启巫的碑前。 她低头又添了一杯酒。 这葫芦装酒就是好,哪怕是洒了一大半,需要的时候,还是会存着一些。 “第一杯,敬你!” 她说的如此豪情,洒脱对酒,举杯壮饮,丝毫不顾嘴角的血。 然后她继续走到聂叔远和聂大婶的碑前,又敬了两杯。 她说:“大叔大婶儿,是我对不起你们的付出!是你们让我第一次感到了家的温暖,我无以回报,可我保证,小笙的下半辈子,定然会衣食无忧!” 她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然后转过身来,看着那一座座冰冷的石碑,眼神扫了一边,那个人生前是什么样,几乎都在脑海里闪了一遍。 是她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的信任,对不起他们的照顾。 她手一挥,将那酒杯掷了出去。然后直接举起那酒壶,对着自己就是一通乱灌。 血、泥和酒,三者混合在了一起,凤兮知道是什么味道,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 想要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去弥补,可是人不在,她也不复从前。 是无奈,也是无力,更是对自己的憎恶。 沉衍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动不了也发不了声。其实谁也没有对他施什么咒,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对自己设下了牢,也是他心里对凤兮的一种放纵。 可是看着逐渐做出疯狂举动的凤兮,他的瞳孔逐渐骤缩,就怕她会出什么事。 但他也明白,现在是不能去打扰的,过了这一遭,一切都会归于平静了。 当酒壶里面的最后一滴晶莹的酒,缓缓滴入凤兮口中的时候,她一下就将葫芦抛了开去。 就像是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直到手被烫的血肉模糊的时候,凤兮才肯将她松开。 他们都明白,这是凤兮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却也是一种救赎。 她猖狂的笑着,好似那万丈悬崖边的一朵野花,身下是望不尽的深渊,抬头是看见希望的阔天,她们一样,坚韧且不自甘。 沉衍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他对凤兮,是打心底儿里的敬佩。 “哈哈哈……好久没有喝的这么痛快了!”不燥的晚风,吹着她的骄傲,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大口喝酒吃肉,最单纯的日子。 “欸,我说小怪,你酒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差了,一杯酒才下肚,这……这就醉成什么样了,哈哈哈……” “毛毛,就你平时训我训得最凶!怎么样?现在还敢不敢了?” “哟哟哟,这不是卓枫嫂家的小妮子嘛,说!啥时候背着你娘学会喝酒的!” “小丫头不能喝酒啊,嗝……你要像你隔壁家的那个……那个悦丫头一样,什么胭脂啊,珍珠粉啦,全,全都搞上!” “……” 凤兮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又语重心长,疯疯癫癫地不成样子。 而她口中的这一切,在沉衍的眼中,都只不过是一座座孤独立着的石碑。 凤兮说着说着,突然就梗咽起来,她笑着脸蓦地就僵住了。仔细回想起来,她还没有和他们这一群人,好好的告个别呢! “可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沉衍看的心痛,若说凤兮什么都不懂的话,其实她自己是最清楚的。 话锋一转,凤兮仰起头,眨巴着眼,想要把快要溢出的那点晶莹,给拼命憋回去。 收拾好了自己,凤兮这才有重新看着那一排排的墓碑,或者说,再重新面对归兮山的老老小小。 “我们归兮山的缘分呢,大概是走到尽头了。”她好像在故作轻松,尽量维持着先前轻快的气氛,“从此以后,你们就可以背上行囊,自己想去这三界的哪里呢,马上就可以去啦!” 哪怕她再笑的开心,也终究比不过西山落日的余晖。 “但是,可别走太远了……太远了,我怕我就找不到你们了……” 她说着,越发委屈,又像在恳求。 “诶诶,悦丫头,你可不准哭啊!哭哭啼啼的,像什么归兮山的妖!” 她佯装生气道,可是就那样静默了一瞬,空旷的山头,没人哭泣,也没人回答。 凤兮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找不到……” 她的笑容突然间敛了下来,低声重复了一遍。 再次抬起头,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像是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忽的大笑道:“哈哈……是,是找不到,是找不到了!” 凤兮的眼神里突然就多了戾气,她红着眼,大步走到最接近的一个墓碑,抬起手掌,一挥而下! 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然而那石碑依旧岿然不动。 凤兮瘦弱的手一下就红了,但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忽的事失力般跪坐在了石碑的旁边。 她收回手,头低低的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们,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沉衍看着,眼神暗了几分,看到突然归于平静的凤兮,就知道这快要过去了。 “禁身咒”也在这一刻忽然被解开了,他无声地走到凤兮身边,蹲下身来,这才隐约听见她口中一直在小声呢喃着什么,但他听不清。 “没事了。” 沉衍不如如何安慰她,像平日里别人安慰自己一样,抬手轻轻拍了拍凤兮的肩膀。 他不敢太用力,就怕稍一使劲,就把凤兮给拍倒了。 然而凤兮就像不知道自己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似的,依旧兀自的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沉衍也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想起刚刚凤兮闹出的动静确实不小,只是没有人来寻他们,怕是有人在背后看着这一切。 沉衍正想着的时候,余光突然就瞟到身边的姑娘,快要支撑不住地往后仰去。 身体快如脑子,就在他的心脏窒息的那一瞬间,马上就伸手接住了她,以至于凤兮没有重重的摔在地上,怕忽然她就不见了。 凤兮留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紧紧拉着沉衍的衣袖,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 沉衍看着她微微颤着的嘴唇,感到她好像要说什么似的。将脸庞凑到了凤兮的嘴边时,他终于听见了凤兮平生最释然的一句话。 也是他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凤兮说的是,“不要怨我……我,我终于要,放下你们了……” 有那么一瞬间,沉衍是喜极而泣的,他连声回道:“不怨你不怨你,他们不会怨你的。” 被怨恨困了这么久的凤兮,终于敢于去拨开那层阴霾,要见到久违的光亮了。 他比凤兮,还要激动。 兴奋地都没有注意凤兮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抱起瘦小的她,高高兴兴地走出这片终于释然的墓地,他对她承诺, “我带你回家,凤兮,我这就带你回家去……” …… “难受吗?”紫临与狡黠地笑着,直戳身边人的心窝,“她再也不属于你了。” 看着镜中离去的背影,卿月漠然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他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这个日子,他也不敢忘。 所以他早就吩咐好了所有人,不要拦他们,也不要管他们。 这些墓碑都是在凤兮离开魔界后,他自己一个一个亲手雕的。 或许是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点宽慰吧,又或者希望凤兮看到的时候,能减少对他的恨意。 明明是自己说着不要去管,却跟紫临与躲在了这山主殿,静静地看完了那一切。 凤兮出现在镜中的第一眼,他的眼神动了动。再然后,就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完了全部。 可是他久久伫立在镜前,却出卖了自己的心思。 所以紫临与嗤笑着问他,“难受吗?” 卿月没有回答,直到镜中的人消失了,紫临与也从殿里出去了,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是难受,但不后悔。” “凤兮,祝福你。” 第一百零八章 凡鸭仙鱼 第一百零八章凡鸭仙鱼 山脚的那间小屋子里,沉衍又守了凤兮几日,可她依旧昏迷着,丝毫不见有清醒的趋势。 也许是她求生的欲望没有那么浓烈吧,昏睡期间,整个人安静的就和不存在似的,连睫毛都未曾动过。 沉衍倒也不怕麻烦,每天早早地就备好温水,然后耐心地擦净凤兮的脸庞。 他在这偷来的短暂静好中,目光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床榻上的姑娘。 凤兮的面容,仔细看去,是较好的。只是她平常要么大大咧咧,要么就是疯疯癫癫,他从来没这么认真地看过她。 虽然气息很微弱,但总归是均匀的,只要她还活着,对沉衍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怕凤兮饿着。 连着好几天都没吃顿饭了,他怕凤兮本来伤的没什么大碍,倒是饿出了一身的毛病。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买了好几本食谱,闲来无事的时候,照着拿菜谱一一都做了一遍。 作为战神的他,从来没下过厨房。除了很久之前,他还是陈赤炎的时候,见过几次母亲下厨。 不过时间长了,他记得也不是很真切了。 但是不知为何,他到现在还对在那个时候,在帝后及笄宴会上,有一面之缘的那位小姐印象深刻。 反而对那个一路追随着他上战场,不幸失命途中的那个胆大热烈的女孩,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她的样子了。 沉衍最终是归结于第一次心动,那个时候,是后来几百年来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ps:第34章) 本来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突然回想来,到有一番说不出来的滋味。 但沉衍并没有继续想下去,目前他最在意的,还是近在咫尺却昏迷不醒的凤兮。 他要把他近来学会的菜,都记下来,列成一个菜谱,让凤兮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得饱饱的。 …… 夕阳下,晚风轻拂。 她不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好像是归兮山最高的山头。 这里好像是以前的样子,只有草地,没有……墓碑。 好像有一股无名的气味,在诱惑着她往前走,那种如获新生的感觉,让她瞬间着了魔。 她跟着气味,一直走到了看不见底的悬崖边。 好像有人在蛊惑她,跳吧,跳吧…… 凤兮有感受到一阵凉风自脚底升起,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可身体却好像不受控制,眼看就要坠入那无尽深渊。 也恰好在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她费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头顶拉住她的那人,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明显感到他的紧张。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是一瞬间突然地动山摇,悬崖边的石头,也跟着裂开来。 拉着她的那个人,突然一下就消失了,她来不及思考,蓦地失去重心的那种恐慌一下就漫上心头。 凤兮紧闭着眼睛尖叫了一声…… “你醒了?” 沉衍站在窗边,听到身后的动静,立马转过身来,就看到凤兮猛地睁开了眼睛。 凤兮一时间像是没有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似乎在确认这里的真实。 然而再怎么看,都是一尘不变的房梁,也难以辨出真假来。凤兮索性也就不再思考了,不论是真是假,她总归有意识的。 沉衍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赶紧走到床边啊,满脸心疼的为她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 “做噩梦了吗?要不要紧?饿了吗?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要不先吃点?” 见她醒来,沉衍既是紧张,又是激动。于是接连问出了这样几个好无厘头的问题。 然而沉衍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逻辑不对的,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又重新开口,“要不你再休息会儿吧,现在离饭点还早。”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赶紧改口道:“还是先吃饭吧,你都好多天没吃东西了。” 沉衍起身刚想去做饭,一下就瞥到了桌上的茶水,又转身去倒了一杯水。 “还是先喝口水吧,你都几日滴水未进了。” 他将水递了出来,好像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慌乱,赶紧一下又缩回手来。 “对……不住,是我太冒失了。” 他不敢看凤兮的眼睛,与其说是冒失,倒不如是自己还没准备好要如何面对。 凤兮看着他急的像个毛头小子,轻笑了一声,伸手去接过他手里的水。 指尖相碰的那一瞬间,沉衍看着微笑的凤兮,就那样看呆了。 他觉得,他们之间的某样东西,正在慢慢变得不一样。 “看着我做什么?”凤兮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眉眼之间带着温和的笑意。 沉衍像是个被点破了心事的呆瓜,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喜欢上一个人,连如何说情话都无师自通了。 凤兮一愣,看着呆头呆脑的男子,突然感慨着叫了他一声,“沉衍……” “我在。”沉衍想都没想,马上就接话道。 凤兮就像是水中浮沉不定的一根水草,而他就是她的依靠。 然而凤兮久久看着沉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梦里坠崖的时候,听着耳边疾风的呼啸,她内心满是恐惧,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满脑子的沉衍。 她怕他跟着她,一起坠落。 可是哪怕凤兮一句话都没有说,沉衍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凤兮的释然。 之前的慌乱,好像一下就找到了方向。 沉衍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凤兮,“那现在,你就先睡会,点菜,然后我去做饭。” 凤兮一脸疑惑地接过了那本册子,翻看一看,是一系列的菜名。 凤兮翻着翻着,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上面奇奇怪怪的菜名,一看就是沉衍自己取的。像什么“一见倾心”,“再见相许”……甚至上面还端端正正、大大方方写着“凤兮”和“沉衍”。 凤兮指了指了那两个名字,忍着笑意道:“那就‘沉衍’和‘凤兮’吧,挺有趣的。” 沉衍一愣神,赶紧凑过去看那小册子,上面果真写着“沉衍”和“凤兮”。 沉衍大惊,也随即想起来,那是他在写菜名时,心里面想着凤兮,不由自主地就写下了两人的名字。事后,他居然忘得一干二净,还让凤兮带了个正着。 真是有损他堂堂战神的名誉! “怎么了?难道这两道菜是你不留神写上去的吗?” 沉衍欲哭无泪,不知是笑还是哭,扭头道:“不……不是,我这就去做。” 凤兮还在强忍着笑意,“好,那你就先去吧,我休息会儿。” “好……的。”沉衍一脸蛋疼的样子,一下一下将那菜谱折叠好,再收回自己的怀里。 凤兮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桌上的饭菜好像已经是做好好久的了,算着该是沉衍想让她多休息会儿,于是没有叫醒她。 凤兮摸了摸开始“咕咕”叫的肚皮,脚下很诚实地就移到了桌前,看着桌上那一大碗引人垂涎的鱼汤,不自觉就咽了一口唾沫。 沉衍不在屋里,却是施了法术让这一桌子的秀色可餐的菜肴,一直保持着温热。 凤兮顺手就拿起手边的竹筷,夹了旁边的一块卤香藕片,刚放进嘴里,沉衍就从外面回来了。 被抓现行的凤兮,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倒将那脆藕嚼的“蹦嘎”想,还抽空夸了句,“还不错。” 沉衍愣在门口,看着跟之前很不一样的凤兮,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心生慰藉。 好像凤兮终于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沉衍笑了笑,大步迈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拆开来,霎时间,一股甜香溢满了整个屋子。 是甜皮鸭,凤兮在人间的时候吃过。还是沉衍带她吃的。 凤兮好整以暇地坐在沉衍对面,指了指面前的鱼汤,问:“这是‘凤兮’还是‘沉衍’?” 沉衍在一边舀饭,也没回头看,就答道:“鱼是你,鸭是我。” 对于这个回答,凤兮仍不住笑了,接过沉衍递过来的米饭,继续问他:“我怎么就是只鱼了?” 沉衍低头笑笑,给她饭碗里夹了一片甜皮鸭,道:“在我这里,你就是一只鱼,一只……属于自由的鱼。” 听到这句话,凤兮心里一暖。多亏了沉衍这几天坚持不屑的努力,才让本该属于自由的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沉衍看着她又不出声了,低着脑袋,在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口都不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要开口继续解释“甜皮鸭”时,耳边突然就响起一句, “谢谢你……” 沉衍猛地一惊,看着低着头的凤兮,难以置信。 “我,我不明白。”沉衍一头雾水地问。 凤兮突然就抬起来头,对他笑着,眼睛都弯成了天上的月亮。 “我说,沉衍,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走出悲痛,谢谢你的不离不弃,谢谢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总之她有许许多多的感谢,可说出来,也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谢谢”。 沉衍亦没有说话,他明白,她想说的千言万语,都汇在了她的那句感谢中。 可是他要的从来就不是感谢,他想要的,是曾经最不管不顾的喜欢。 那一瞬间仿佛过了很久,沉衍笑了笑,眼神里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他含糊不清道:“快吃吧,菜都凉了。” 凤兮好像没有看出他的失落,又或者只是不在意。她也夹了一片甜皮鸭,笑道:“那你为什么是‘甜皮鸭’呢?” “因为我皮糙肉厚,又不值钱。”沉衍故作轻松。 “哈哈哈……” 因为,你值得悉心呵护,而我不过是落入尘间的凡鸭,朝朝暮暮看着池中的鱼儿,是相思,也是无法靠近。 凡鸭恋慕仙鱼,奈何仙鱼却再也不愿游到岸边,再拍起一串洁白的浪花,让凡鸭心生欢喜。 唯有山风知我意,吹梦寄相思。 第一百零九章 亦客亦友 第一百零九章亦客亦友 一顿饭后,两人皆是笑得合不拢嘴。但几乎都是沉衍一直在讲,而风兮则是听得笑个不停。 沉衍收拾着碗筷出去,凤兮环视了一圈周围,总感觉好像少了个什么“叽叽喳喳”的东西。 好像是小灵鸟不见了。 “诶,那只小灵鸟呢?”凤兮看着沉衍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开口问他。 沉衍马上停了手中的动作,闭眼回忆了一下,好像从天医来过后,他就再也没看到灵鸟的影子。而自己忙着照顾凤兮,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注意到。 “估计是躲哪儿凉快去了吧,放心,那只鸟精明的很。” 怎么能不精明呢?那老头从西山带回的鸟,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凤兮想了想,倒也是这样,也再没问下去,安静地坐在一边等着沉衍收拾好一切。 等到夜幕升起时,两人就坐在门口,看着那片星光灿烂的夜空。 凤兮看着归兮山,虽然说了要放下,可就这样看着它,她的心里还是有些苦涩的。 但是她没有吵,也没有闹。 或许看得习惯了,自然也就放下了。想来自己对归兮山那么依恋,也该是因为习惯。 …… 于是自鸭和鱼的那顿饭后,两人便再也没有闹过。 一切完好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但他们心底又比谁都清楚,其实什么都发生过,只是默契的谁也没提起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隐居于山林之间,她不是妖,他不是神,两人只是凡间最平常的一对夫妻。 他从未否认过他们的那段姻缘,所以他们依旧是旁人最羡煞的眷侣。 不过日子归于平淡,也终有人来打扰。 好比这天,天帝带着一大群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亲戚,风风火火来了他们的这片天帝。 “诶,诶,沉衍,还不出来接驾?” 人还未见,就听见天帝大嗓门在外面嚷嚷了。 沉衍正在屋里替凤兮绘丹青,这突然响起的一声,吓得沉衍一个手抖,一下没控制住,就往上面飘了一笔。 凤兮自然是赶到了那突兀的一笔,她挑了挑眉,一句话也没说。 沉衍眉头皱着,放下画笔,一手拖着凤兮的下颌,一手仔细地替她擦去多出来的那一笔。 这一认真,就让屋外的那群人等上了好一会儿。 天帝最后都蹲了下来,起初还是充满力气的喊叫,到了最后已经饿得没了力气。 身后的天医、天厨们看得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好,也憋得着实辛苦。 天医、天厨就是天帝所谓的“亲戚”,他之所以带他们来,一是为了让天医好好瞧瞧凤兮的身体,二来则是想让天厨做一顿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凤兮身体才恢复,自然需要吃些好的。 这其中就有那日灵鸟从天界请来的那位天医,此时他站在天帝身后的人群堆里,肩上站着一直通体水蓝的灵鸟,在这一片安静中,“叽叽喳喳”叫个不听。 众人看来好奇的目光,天医也只是解释道,灵鸟生性这样,还望仙家莫要见怪。 天帝正饿的慌,听到比他还有力气的叫唤,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天医,以及他肩上的尖嘴小鸟,翻了个白眼,却什么也没说。 谁让是那只鸟带他们来的呢?现在它就是大功臣,就是他是天帝,也得对这位“功臣”敬让三分。 一边的花无良也摇着羽扇,也等的有些着急了,正忍不住开口怨怪了一声:“这小子躲在房里到底在干嘛?怎么迟迟不来开门!” 然而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花无良皱着的眉头还没来得及松开,一下就冲到了沉衍的面前,四处张望道:“臭小子你终于来开门了!凤兮呢?她在哪呢?” 沉衍受不了一个大男人离自己这么近,特别是这种身上全是胭脂味花里胡哨的男人。 于是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自己从屋内跻身出来,看着花无良高傲的眼神里,全是抑制不住的嫌弃,“我说花孔雀,你着什么急?信不信我今天就不让你进去了。” 花无良自然是不服输的,袖子一挽,叉着腰挺起胸膛,瞪了回去,“什么花孔雀,老子我叫花无良!你是不是想打架了,啊,来啊!” 从他决定了要下界来见凤兮的那一刻,他就不要“花孔雀”那个称呼了。 怎么说也是故人老友相见,或者她还没记起他来。但不管怎样,他都要以最正式的样子来见她。 所以他想以“花无良”的样子,来重逢或者是初见。 沉衍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自然就以为是他终于意识到“花孔雀”不太好听了,心里冷哼着,还算他有些自知之明。 最沉稳的还是帝后了,她上前了一步,笑了一下,出声打断剑拔弩张的两人,“花上仙和沉上仙的个人恩怨可以私下解决,只是现在大家伙儿都累的差不多了,倘若二位再继续下去,怕是我们也能打道回府了。” 可沉衍这个人呢,现在除了再凤兮面前,否则对谁都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 正想略过祝九九的话,可恰好这时,凤兮也在里面催了,“沉衍,是天帝和帝后吗?快请他们进来呀。” 为了媳妇儿,沉衍能屈能伸。就算现在这样做有多失面子,可沉衍还是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恭敬的请他们进去,自己带着天医和天厨去后面休息。 天帝奇怪的看了沉衍一眼,“啧”了一声,感觉沉衍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但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凤兮坐在里面,看到他们进来时,忙起身迎道:“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花无良也不不觉看了凤兮一眼,怎么感觉现在他二人就跟老夫老妻似的。他们来做客,两人前前后后招待得挑不出一点刺来。 凤兮的变化,他们三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从前的凤兮是怎么也不会梳妆打扮的,可是现在的她,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反倒是将她衬托得更加玲珑小巧,却也不失女主人的大气。 天帝和花无良奇怪的看着凤兮,正要走过去坐下时,祝九九却始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她看着现在变化极大的凤兮,内心颇为感慨。同为女人,也是之前最要好的闺蜜,她看得出来,凤兮现在的这番样子,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苦痛与辛酸。 她看着曾经那个天真的丫头,变成了如今这般处事不惊,心里泛疼,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或许怀抱,是最有力的鼓励吧。 她看着凤兮,笑了笑,道:“凤兮,我能……抱下你吗?” 凤兮也久久伫立,看着门口从来就很沉稳的女子,其实心里没有多大的波澜,但就是有些想念。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祝九九一把把跟她差不过高的凤兮抱在怀里时,明显的感受到了她硌手的骨头,她太瘦了,只有亲自感受过了,才会清楚地知道,她究竟受过多少折磨。 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祝九九在她耳边轻声问:“凤兮,以前的事,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凤兮好像也不愿对她隐瞒,毕竟她是除了归兮山以外,重逢的第一眼,就想要关心她的人。 所以凤兮也附在她的耳边,以只能彼此听见的声音回答她:“嗯,我都想起来了,可我现在还不想面对他们。” 祝九九自然值得是哪们,她也答应着,就像约定了秘密的两个小丫头,那昔日的友谊,也突然间又重新找了回来。 等到沉衍从外面刚走进来时,就看见了抱在一起的两人,虽然抱的是祝九九,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大概是他生来的占有欲吧,哪怕之前不喜欢她,也不见得她跟别人男的,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但还好两人很快就松开了,见沉衍进来,祝九九忍不住先数落他两句,“我说沉衍你啊,一定要照顾好她,她太瘦了,太瘦了……” 祝九九重复了两遍“太瘦了”,在旁人听来,就是一般的感慨。可沉衍听得出来,她是在提醒他,凤兮受的苦够多了,不要再让她难过了。 沉衍自然是明白的,笑着答应,却也极其认真。 这五人终于再聚一堂,是久别的重逢,也是新的遇见。 于他们是重逢,于凤兮是初识。 激动的花无良和天帝,都没在意如今凤兮的不同。不知是谁先开口说起了往事,“凤兮你还记得吗,当初你喜欢沉衍这小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哈哈哈……” 凤兮正为他们添着茶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身形一顿。沉衍眼神一凛,祝九九也一时没有接话。 另一个人也似乎没有意识到此时空气里的尴尬,接着上一个的话道:“是啊,我还记得沉衍那会儿对他院子里的那个小婢女,突然发疯的好,还以为是和凤兮赌气,没想到人家是为了报以前的恩惠啊!” 听到这话,凤兮眼神闪了闪。其实这些事,不必旁人提醒,她也记得清楚。 只是她不能去想,因为一想起来,就会想起以前的沉衍。再看看现在,就像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一样。 那两人“哈哈”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气氛的不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这才看到沉衍黑的快要滴出水来的脸,一下也噤声不动了。 天帝胆怯地看了凤兮一眼,凤兮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是最不在乎的。 他试探着问:“凤兮凤兮,你都想起了对不对?你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然而凤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她低着头,替沉衍又重新满了一杯,然后将水壶轻轻地放回桌上,端正地坐了下来,这才道, “天帝说笑了,凤兮不过一界妖民,哪敢介意天帝。只是我对天帝说的,确实没了影响,怕不是认错了人。” 凤兮笑了笑,接着道:“能得天帝到此一游,是我沾了沉衍的福气。来者是客,既然是沉衍的朋友,我也乐意将客人,当成我的朋友,仅此而已。” 亦客亦友,都只不过是不愿面对。 第一百一十章 珠圆玉润 第一百一十章圆珠玉润 凤兮刚说完,不大不小的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天帝和花无良,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搭话。 沉衍看了他们一眼,两个二愣子自然是不会明白凤兮话里的意思。 沉衍不想气氛太过于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子,端起手边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开口说道:“我说你二人,来这这里不会是空手而来吧?” 天帝和花无良就算再不济,这句话还是听明白了。 只见天帝笑了一下,赶紧从衣袖里掏出一对镯子,递给沉衍。 沉衍垂眼看到他手中的那双镯子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小子,这绾玉镯和霄云镯本就是他的东西,将这一双镯子当成礼物送给他,沉衍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生气。 于是沉衍又气又好笑的接了过来。天帝逮着机会还邀功般似的,问他:“不知这对鸳鸯镯,上仙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特别满意。”沉衍都不想看他一眼,心口不一地回答着。 将那双镯子收进怀里,沉衍抬头,又望向花无良。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听着那特别有节奏的清脆的声音,花无良就像在听着自己的心跳似的,最后忍不住心虚,先别开了头,不再和沉衍对视。 他怎么就没想到,把木缘阁凤兮的那件嫁衣,顺手带过来呢? 嗐,都怪天帝那个混小子,准备了礼物没有事先提醒他。 “花孔雀,你的呢?” 沉衍先看不下去他默不作声的样子,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闪躲。 花无良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就这样突然响起,继续逃避下去也不是方法,于是他僵硬着回过头,脸上强装着一看就破的笑容。 “沉衍,你要信我,我准备了,就是忘了拿。诶嘿嘿……” “忘了拿?”沉衍冷笑着看着他,“那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忘了?” “这……”花无良一脸纠结。对于这个问题,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帝后和凤兮就在一边看着,眼睛里充满了淡淡的笑意,一言不发。 见花无良实在是拿不出来,沉衍最后也并没有就此作罢,反倒跟其他人说了一声:“去后院吧,今天我亲自下厨!” 花无良一脸羡慕,看他们起身,自己也连忙跟着起身跟上去。 然而沉衍似乎是知道他会跟上来,走在众人的后面,一下转过身来。花无良抬脚想要跟上去的尴尬,就这样被沉衍直接撞破了。 沉衍也不管他的尴尬,对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别,我这可不招待空手来的人,您千万别跟上来!” “沉衍,我……” 然而沉衍才懒得听他把话说完,转身带着其他三人,头也不回的就直接出了去,也不管某人愣在原地。 四人憋着笑,直到出了房门,在花无良看不见的地方,天帝突然说了一句:“喂,沉衍,可我还带了一大帮天厨过来。” 沉衍想都不想,走在前边,直接霸气地朝他挥了挥手,留了一句,“让他们都来给我打下手。” 然后大步地朝着厨房那边走去。让凤兮引导着天帝和帝后二人,一路去了后院。 凤兮刚踏进后院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一群天医和天厨,有的坐有的躺,有的站有的蹲……总之就是各种不像神仙的样子。 然而凤兮只是顿了一下,随即立马就恢复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出门在外,一举一动代表着的,就是仙家的形象。天帝也一下意识到了此时的不对,于是天帝的威严,就在此刻表现了出来。 他站在那里,声音瞬间就跟之前的不一样了,此时低沉而有威风,“这就是你们作为神仙的样子!”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整个后院里的每个人听得清楚。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之前封神的时候,会偏偏选中那个看似纨绔的少年。 在不羁的外表下,藏着帝王生来就具有的气度。 在沉衍大婚的时候,凤兮就仅仅是在台下看着,就觉得高坐上那个笑意晏晏的男子,身上莫名充满了一种震令人慑的威气。 听到声音的众人,马上一个鲤鱼挺就站了起来,而且还站的端端正正、仪表堂堂,就像刚才凤兮看到的那闲漫懒散、袒胸露乳的景象,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天帝冷笑了一声,在他们之间来回走了几圈,顺手指着最近的那个人,就大声道:“看看你们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说是神仙都丢我们九重天的脸!” 在这大气都不敢出的环境中,天帝话音刚落,居然还有人敢大声反驳! “叽!” 准确来说,那不是人,只是一直通体水蓝的灵鸟罢了。站在某位天医的肩上,又蹦又跳。 天帝强忍住着怒气看去,这只鸟儿挑战他的底线,今日算下来已经不止一次了。 他想要一巴掌把它拍扁,可他毕竟是堂堂九重天的君王啊,怎么能和一只灵识都还未俱全的小屁鸟斤斤计较呢。 于是他眯着眼,笑嘻嘻的对那边的那个天医道:“你让那鸟过来,我想好好看看它。” 假,他笑着真的假,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笑里的不怀好意。 反倒是他自己,在心里高高兴兴地想着,等他抓了那鸟儿,明的不行,他还不能私下揍它吗! 然而天医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灵鸟怯生生地看着他,往小天医背后缩了缩。 天帝本就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再看到他们唯唯诺诺不过来的样子,心里的微火一瞬间就涨了几分焰气,正忍不住要开破大骂时,余光就瞟到某个身影,先他一步,到了灵鸟的那里。 是凤兮,待天帝看清楚时,自己的温柔大气的帝后,也走了过去。天帝气的在后面跳脚,他一咬牙,大手一挥,说了句,“其他人去厨房给战神打下手!” “是!” 众伙儿整齐划一地答了一声,然后就跟逃荒似的,纷纷绕过天帝,往院子外面赶。虽然他们也知道,那上古战神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可相比于现在,战神那边才像是安全之地。 等到其他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天帝也移步到了帝后和凤兮的身后,那小天医看到是天帝,吓了一跳,忙恭敬地叫了声,“小仙见过天帝。” 天帝被叫得这气势一下又上来了,他挺了挺身,昂了昂头,故作样子地发问道:“嗯,刚才你怎么不带这只鸟过来?” 他装着样子,还不住地偷偷打量凤兮和帝后手中的那只蓝鸟。 这一看不要紧,可看到那只大笨鸟舒舒服服地躺在凤兮手中,他家帝后还在帮它挠痒痒,心里刚熄下去的火苗,“腾”地一下又燃了起来。 也没听那小天医说了什么,天帝伸手就要去揪那只肥鸟的翅膀。哪知那只鸟就像有灵气似的,在他手到达的那一瞬,它突然一睁眼,马山扇着翅膀就飞上了小天医的肩膀,似乎……还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祝九九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夫君,怎么就跟一只鸟儿较上了劲。 天帝撇了撇嘴,转头一脸委屈的看着祝九九,还像个孩童似的,跟她告状,“那只臭鸟先欺负我的。” 灵鸟听到了某人在叫它“臭鸟”,当下也就嗷嗷叫起来,小小的身子,却一点都不服输。 风兮看到它还是以前那副臭拽臭拽的小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在一旁跟媳妇儿告状的某人,只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突然就不能思考了。 他听到了什么?在他这样委屈的时候,凤兮居然还笑的出来?怕不是他听错了?估摸着就是他听错了! 哄着“孩子”的帝后,感到摇着自己的那双手,顿了一下,笑了笑,解释道:“这是凤兮他们之前的那只鸟,跟着天医跑回九重天玩了几日,凤兮是担心它。” 就算听了媳妇儿的解释,天帝还是一脸不开心,“我知道啊,不然这鸟就不会带我们来了。” 天帝胸中的气没地儿撒,一下就看到了旁边低头站着,几乎快要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的笑天医,气愤道:“那边那小子,你说,凤兮家灵鸟怎么会跑你那去了!” 突然被点到的天医也是错愕了一瞬,转而马上就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他恭恭敬敬对在座的三人,挨个儿作了个揖,然后才介绍着自己,“那晚凤凰上仙危在旦夕,是灵鸟带我来的及时,这才稳住了上仙的气数。走的时候,不知为何,这小灵鸟就不是肯从我肩膀下来,无奈小的便擅自带回天界照顾了几日,还望天帝,帝后,上仙,莫要怪罪。” 他才不会说,那日是见低头啄着草的鸟儿异常可爱,自己先生出的危险想法。 一听是他救了凤兮的性命,帝后扯了扯天帝的袖子,示意他莫要继续为难。天帝当即会意,自己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于是也没再继续追究。 那小灵鸟一会儿跳到凤兮手上,一会儿又跳回小仙医的肩上。 凤兮好笑地逗它,“小灵鸟啊,待会儿天医小哥就要回九重天啦,你要跟着他回去,还是留在我这里呀?” 小灵鸟虽还没有完整的灵识,可看着凤兮的样子,自己也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它站在凤兮手中,偏头看看小天医,又转头看看凤兮,最后低头啄了啄凤兮的手心,表示它要留在这里。 凤兮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小天医笑了笑,“就让它在这多玩几天吧。” 小天医倒也明事,本就是他“偷”过来的,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上仙客气了,这本就是上仙的灵鸟,我只不过是照看了几日。” 凤兮没再说话,低头专心地逗着小鸟,“胖了哦,你这只小肥鸟。” 她就像这只小肥鸟,被人照顾的好好的,一不留神,就变得圆珠玉润。 第一百一十一章 醉酒贪欢 第一百一十一章醉酒贪欢 那一院子的人,除了天帝,都在逗着蓝灵鸟。时不时从那狭小的院子里,传出几声清脆的鸟叫或者是爽朗的笑声。 眼看天都要黑了,沉衍也还没有来叫他们吃饭。 当沉衍黑着张脸大步迈进来时,刚一踏进门口,冲着天帝就吼了一声:“你看看你给我叫去的都是些什么帮手!” 他本来指名要的是天厨,可那王小六硬是把那些只识药材的天医也叫了过来。 沉衍回头看着挤在厨房门后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突然就不想要这些“帮手”了。 可若是没有天厨打下手,这顿饭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可若是单单只要天厨的话,对于那一群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天医来说,又不知道要造成什么样的打击。 索性就全留下吧。 于是整个下午,厨房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挤满了人。 一些懂点厨艺的天医,还没怎么帮倒忙,但是大部分都是那种一看就从来没有下过厨的。 沉衍一边手法娴熟地切着菜,一边看着他们煎药是的煲汤,看得直着急。 最后这顿百人大宴,沉衍硬生生是做了一个下午。 直到天边隐约出现了几许星点,众活儿才终于得空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在也“忙活儿”了一下午的天医和天厨面前,他满腔的怒火,怎么也不好发作。 强憋着心里的那口气,沉衍假意地对他们宽慰道:“大家伙儿都累了,先休息会儿吧。我去叫人,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他礼貌性地冲那一群又倒又瘫着的,累的跟狗似的的“外行人”,点了点头。 然而宽大的衣袖下面,覆盖着的是紧握着的拳头。 沉衍生气,十分生气!他要马上去找王小六算账! 听到沉衍的指责,天帝尴尬一笑,跟着啐了声,“嗐,那群家伙太没用了!回去我好好数落数落他们!” 沉衍自然知道这是客气话。因为术业有专攻,总不可能强迫一个长年活在药材里的人,去研究如何做一道完美的菜。 实话实说,要不是他为了照顾凤兮。依他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因为闲得发慌,而去买那一本本食谱,再一一照做。 哪怕手来来回回被烫伤过好几次,可他一想到凤兮吃着他亲手做得菜肴,满心都充满了幸福。 沉衍看他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正想叫他们去上桌摆菜,然后一眼就看到了某个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漏网之鱼”。 沉衍疑惑了一声,“他怎么在这儿?” “你认识他?”天帝也是一脸懵然。 “之前是他来救的凤兮。”沉衍眼神有些闪躲,不自觉就瞥到了凤兮那边。 那时候她一心寻死,醒来却发现自己被救了。现在说起,他既怕又看到之前的凤兮,又怕现在的一切不真实。 然而凤兮并没有躲闪,她看着沉衍看过来的眼神,对他笑了笑,好像一点不在意的样子。 沉衍松了口气,正要叫他们时,就见地上一团蓝色的东西,欢快地“哒哒哒”朝他这边跑来。 待近了一些,沉衍这才看清地上向他跑来的,是之前突然消失的小灵鸟。 只是他不懂,为何他两只翅膀看起来好好的,怎么不飞过来,反而以这样一种奇奇怪怪的姿势,朝他跑来? 难道是太想化成人形了?一时半会忘了自己还是鸟形? 这谜底,直到沉衍将它从地上捧了起来,掂了掂,这才了然。 “胖了。” 沉衍不带一丝情绪的说出了事实。 因为变得圆滚滚的,所以飞不起来了。 都怪那小天医把它养的太好了! 可灵鸟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明明带它走的天医,还夸它这样可爱来着,怎么到沉衍这,就是胖了! 于是某鸟开始不满的“叽叽喳叽叽喳”起来,像是在告诉沉衍:爷这不是胖了,是可爱了! 是可爱! 然而沉衍自动忽视了它的控诉,然后吩咐站在不远处,除开凤兮的三人,“你们仨上桌端菜吧,那天医和天厨们现在都挺累的。” “那你呢?”天帝想都没想,直接就脱口问了出来。 沉衍一笑,枝头的花朵都赶紧摇了摇,“我和凤兮去叫那孔雀。” 连舍不得凤兮劳累,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天地嘴角抽了抽,也不再深究他,为什么偏偏凤兮。 这点道理如果都不懂,那他这天帝之位,不要也罢。 谁知凤兮这边倒是看得清楚,她低头笑了一声,“沉衍,你去吧,我在这帮忙,来者是客。” 凤兮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一旦有这样和能和沉衍两人独处的机会,这么着,她也会马上放下手中的事情,无论是不是要事。 可现在的她,像是沉稳了许多。不像帝后那样天生的贤淑,她这像是,经历了太多后,终于脱胎换骨的一场蜕变。 天帝看着,突然就明白了,为何自己帝后在看到凤兮的第一眼,就想要去抱抱她。 看破她温柔背后隐藏着的坚韧,连天帝都忍不住心酸。 更何况是现在的沉衍,那么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沉衍歪了歪头,不明白天帝怎么突然就一直看着她。 帝后也意识到了自家夫君的不对劲,在他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别看了。” 不得不说,天帝果然是最听帝后的话的。就算看的在入神,也对帝后的声音极其敏感。 天帝当下立马回了神,对凤兮抱歉的笑了笑,然后转身道:“走吧,我们去端菜。” 在经过沉衍身边的时候,天帝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沉衍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年好兄弟的默契,也不是突然说有就有的。 沉衍当下就明白了天帝的意思,他虽也没说话,却在心里暗暗对自己发誓,以后一定要对凤兮,也只对凤兮,百般地好。 …… 那顿盛宴,在带着丝丝冰凉的晚风中,人人吃的心满意足。 连帝后都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期间赞叹了好几次沉衍的手艺。 凤兮听着旁人对沉衍的夸赞,也忍不住挑起了眉,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夸自己似的。 期间还有人说到了百花仙子,说是本来也要跟他们下界来的,可再知道还有凤兮时,那小脸一黑,躲在家中硬是好几天不肯出来见人。 众人听着哈哈大笑,就沉衍连忙摆手和凤兮解释。 “这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和她完婚!” 那着急的样子,就怕凤兮误会了什么。 可凤兮脸上没有一点吃醋的意味,反倒是大气地笑了笑,说:“没关系,你要是真想娶谁,我不会阻拦的。让你一直陪着我,反倒还有些不好意思的。” 沉衍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愣在那里。等到冷风再次吹过脸庞,他才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原来凤兮是真的放下了,放下了卿月,放下了归兮山,就连他,她也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彻底放下了。 他多希望此刻的凤兮能够任性一点,像以前一样,护犊子般的护在怀里,不许任何人抢走。 可是现在的他,于凤兮而言,都只不过像是这一场风,吹过了,也就散了。 帝后自然察觉到了沉衍突然的不对,于是笑着打着圆场,“突然提这个做什么。凤兮和她又不熟,这里只有我们,来,今晚不醉不归!” 她一界女流之辈,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大气,先带着众人喝了第一杯酒。 沉衍也不再继续想这件事,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就要破坏了在场的气氛。 那天晚上不知道喝到了多久,最后沉衍好像也跟着众人一起醉了。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只感觉今晚的夜空,星光特别璀璨。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里硬邦邦的东西,会心一笑,然后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凤兮面前。 凤兮本来就沉衍限制着不能喝酒,所以在众人皆醉的时候,唯独她还清醒着。 只见沉衍突然仰头看了一下天,然后一摇一晃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就算脚下此刻看上去有很多条路,就算不远处端端正正坐着的凤兮,一下变成了好几个。 沉衍依旧相信,只要认准了凤兮的方向,直直地顺着脚下的路过去,那就一定能到达她的身边。 沉衍好看的脸上染着两坨微红,眉眼间全染着笑意,他看着凤兮,正要开口说话,却抑制不住,一个响亮的酒嗝,先从口中蹦了出来。 凤兮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好像在忍着笑意。 其他趴在桌上的人,也突然被这酒嗝给提起了精神,目光齐刷刷一片,全都扭头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沉衍迷迷糊糊地自然不知道身后的视线,只独独认准了凤兮微微笑着的眼睛。 漫天星河下,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对鸳鸯镯。 然后也不管凤兮同不同意,直接拉过她的手,将其中的那只绾玉镯给她戴了上去。 然后自己也将霄云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后,沉衍深情款款地看着凤兮,然后说了一句,让在座的每一位,都瞬间欢呼的话。 在那个小院子里,众人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凤兮红着脸颊,看着手腕处的绾玉镯,一时之间,也像喝醉了一样。 那晚的所有人,全部都喝醉了,包括滴酒未沾的凤兮。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浓睡不消残酒 第一百一十二章浓睡不消残酒 昨夜星河之下,沉衍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此生最情动的话。 “凤兮,你听我说,”他是醉酒,却依旧认真地看着凤兮的眼睛。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的存在。 “繁星硕辰,日更月替;行云流水,东来西去;可我这万千相思,始终想你,给个安排处儿。” 想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嫁我为妻,此生不相负。 沉衍愉快地笑着,眼睛里的光芒,比夜空中星光,更加耀眼夺目。 凤兮看着有些恍惚,这若是从前,怕她是马上就会不管不顾,直接就答应了他的言外之意。 可现在不如从前,她认得清当下,也分得清现实。 繁星硕辰,日更月替; 行云流水,东来西去。 她还是满心欢喜的时候,他却不屑一顾;而他终于承认自己内心的时候,她却又不想在意了。 不是生不逢时,也不是不够深爱。 只是他们未在合适的时间,遇见最美好的彼此。 他们谁都没有爱错,只是一开始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爱,刚好错在了不同的时空。 这份擦肩而过的爱情,这比那戏文里唱的,君生我已老,还要令人难过。 那时的场景,像极了以前在归兮山的时候,她当着众小妖的面,后者脸皮说要“娶”他。 然而以前的那些人,现在都不知到去了何处。 所以说,这是相似,却也仅仅只是相似。 众目睽睽之下,凤兮没有当下就答应沉衍。而是依旧好端端的坐着,将那只被沉衍套上镯子的手,默不作声地收了回来。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低着头,谁也没看。 沸腾的欢呼声,在得不到主角的回应时,渐渐小了下来。 沉衍也仿佛一个激灵,似乎才发觉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凉风一吹,大半个酒气沉沉的院子,突然就清醒了大半。 沉衍看了她好一会儿,久到凤兮都以为,他走到她的面前来,只是为了看她一样。 于是沉衍突然就笑了,笑里的万般无奈,也只是凤兮看得最是清楚。 他没有逼他,眼神里似乎还藏了些愧疚,似乎是在对她道歉,仿佛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他醉酒的时候,不自觉做出来的。 凤兮可莫要怪了他才好,莫要以为他是故意趁着人多,才做出这般举动。 然而凤兮却始终低着脑袋,连沉衍眼底的愧疚,都未曾瞧见。 沉衍见她不说话,笑了笑,转身对众人说:“大家都别看热闹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不过我一时冲动的笑话而已。” 他在和其他人解释,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无非就是让大家伙儿在餐后,多了些玩笑话罢了。 可毕竟是九重天的上古战神啊,就算是他自己承认的笑话,却也没人真的敢将这当成饭后之余的笑谈。 一时间,众人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喝酒的还是喝酒,该吃肉的还是大口吃肉。 恍若刚才的一切,就和没发生过似的。就算是真的发生了,那也是他们的幻觉而已。 本就在人前有些狼狈的沉衍,在着一餐之后,也不想再留宿他们。况且本就是小院,要再装下这么多人,怕是不太容易。 于是看众人吃的差不多了,沉衍马上就推攘着天帝,叫他快点回九重天。 自刚才那凉风一吹,沉衍的酒意本就消散了大半,之后也再没有喝酒的心思,所以现在与早就喝得醉醺醺的天帝比起来,他头脑无比清醒。 迷糊之中,天帝总感觉有人再推着自己,费力的睁开眼,一下看到好几个沉衍,都在使劲将他往外推。 天帝有些微怒,却还是好奇地笑出声,“诶,沉衍,你啥时候学会了分身术?我都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你了。” 说着,他还凑到沉衍的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终觉也什么都没看出来。 沉衍扶额,忍住了一巴掌推开近在咫尺的脸的冲动,往后仰着身,尽量躲避他身上的酒气,“什么分身术,我就一个。你喝醉了,赶紧回九重天去,这里装不下你们。” “我才没喝醉!” 沉衍刚说完,天帝就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他一把推开沉衍,摇摇晃晃地开始在院子里东看一会、西摸一下,又突然仰天高歌。 帝后虽然也喝多了,可天生的自持冷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骗不了人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和自己影子玩耍的天帝,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看天帝的眼神里,慢慢都是爱意。 这两人是相爱的。 很久很久以前,沉衍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事实。如果他们能白头的话,现在的天帝和帝后,早就该是一对恩爱不移的老夫妻了。 帝后揉着胀痛的脑袋缓缓起身,摇晃着走到沉衍面前。 沉衍心里迅速地想了一下,这整个院子里,除了凤兮滴酒未沾现在还是清醒以外,估计现在最明白的人,就只有帝后了吧。 她走到他面前,依旧保持着一副温柔大气的样子,向他微微欠了欠身子,才道:“战神莫要怪罪,他只是喝多了,我现在就带他们回去。” 沉衍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把这一群人赶走,竟会如此轻而易举。 早知道他就不推天帝的了,直接找帝后,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别看帝后时候温雅娴熟之人,吩咐起来,沉衍还是能明显感到她身上母仪天下的气度。 在她一声令下,包括天帝在内,所有人在一瞬间都通通站了起来,全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帝后云袖一挥,招来了好几大片云彩,其他人有秩序的排好队,一个一个上了去,最后帝后扶着天帝,沉衍扶着花孔雀,这才将醉的半生半死的两人,送上了云彩。 沉衍和他们道别完,转身就要往回走去。 这是帝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叫住他,“沉衍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这是?” 沉衍看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张宣纸递给他,疑惑道。 “拿着吧,这是我们来之前,天医先备好的方子,本来是想让天厨做一顿好的,让天医再给凤兮瞧瞧身后后,才交给你的。” “我们这带着一大群人来,什么都没做,实在有些添麻烦了。” 帝后客客气气的说道。 “嗐”,沉衍无所谓得笑了一下,伸手结果药方,“又不是什么大事,何须跟我客气!这方子,我就先替凤兮,谢过了。” 帝后看着他将那薄薄的纸收进袖中,突然就说了一句,“你现在,好像特别爱笑。” 倒不是只有她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就连沉衍自己,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月光下,单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某人。 只消这一个动作,帝后一下就明白了一切。 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总想带给她温暖,而最温暖的方式,也就是笑容了。 想他本是一个常年不苟言笑的人,突然间变化这般大,想必是爱极了凤兮。连自己曾经最不擅长的东西,现在都能够为了她,变得信手拈来了。 帝后也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看着那经历了万般苦难的姑娘,此时脑袋一垂一垂的,睡的着实可爱。 她突然间就很想回到过去,对当初那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凤凰说,你的付出,终于有了回应。 可饶是她是九重天的帝后,对于回到过去这种事,也是无能为力的。 想着,帝后叹了一口气,对沉衍嘱咐了一句,“好好待她。” “嗯,我会的。” 一个是对那个姑娘的心疼,一个是对姑娘的抱歉和满腔爱意。 可这些,那个昏昏沉沉的姑娘,只觉得耳边有风吹过,吹的心头痒痒的。 可刚好就是那么巧,在沉衍刚走回去时,凤兮的手就撑不住脑袋了,只听“咚”的一声,她的脑袋,重重地掉在了桌面上。 这一撞,倒是把凤兮给撞得完全清醒了。 她迷糊着睁开眼,看了一圈四周,除了一边一看就在憋笑的沉衍,和眼皮子底下正呼呼大睡的灵鸟,全然不见其他人的影子。 就像做了个梦似的,梦里的热闹,醒来就剩寂然了。 沉衍看出了她的迷惑,忍着笑解释:“他们回去了,这里太小,住不下他们。” 凤兮像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远处。 看来凤兮没什么想对他说的了,沉衍也不叫她,自顾自就要走出去。 “诶,沉衍。” 天知道沉衍的步子迈的有多艰难,但最后也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当下想都没想就马上转身,笑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凤兮惊讶了一下,他转身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就像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开口留他一样。 然而凤兮的重点并不在这件事上,她看着沉衍,问了一句,这晚上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的一句话。 毫无前文铺垫,凤兮直接问道:“我想……回九重天看看。” 沉衍眨了眨眼睛,仿佛在确认自己究竟有没有听错。 看着凤兮眼里闪烁的光,他忍不住拒绝,却也没有轻易答应。 “容我考虑考虑。” …… 那一晚,沉衍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听着屋外一阵阵呼啸的风,他的心里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何凤兮想要回去? 想的多了,沉衍感觉脑袋突然就痛起来,像是某段记忆,借着残酒的余力,想要在他脑袋里炸开来似的。 于是那整晚,就算是浓睡,也始终消不散,这晚的残酒。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 第一百一十三章取次花丛懒回顾 “我想回九重天看看。” “容我考虑考虑。” …… 沉衍这一考虑,就考虑到了来年。 期间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就像那晚的风,说散就散。 凤兮倒也没着急,两人就在那处小地方,过着隐居的生活。 可是虽然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的样子,凤兮却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是缺了什么。 沉衍的厨艺也日益精湛,还真被帝后之前给说中了。 沉衍现在为了维持家计,偶尔重操旧业,去给别人看手相;偶尔做些精致的小点心,带到街上去卖。 还得多亏了他生了一副好皮相,有些姑娘买东西,只是为了能更好地看他一眼。 凤兮有时候会跟着去,可奇怪的是,只要凤兮去的那天,生意就会比往日要差一些。 发现这个现象后,久而久之,风兮也懒得再跟着他去了。 于是每回沉衍去集市挣够了钱,就会给凤兮带回一只老铺的甜皮鸭。 凤兮也乐得自在,在这一年内,看了许许多多的人间话本,也算是完成了以前的一个小目标。 吉多他们祭日那天,沉衍还是将他带去了归兮山。 这是这一次,她再没有像上次那样,若疯若狂的样子。 她是放下了,她知道,自己没有让人起死回生那么大的能力,就算她再怎么吵怎么闹,被天收走的命,也是不会再还回来的。 她和聂小笙都要好好活着,作为归兮山,最后的仅存的痕迹。 不敢说是希望,因为就算她们有能力夺回归兮山,之前的那些人,也寻不回来了;况且,她们连夺回的能力,都不曾有过。 所以只能是归兮山存在的最后的痕迹,也只能是遗迹。 凤兮偶尔看着沉衍,本该也是将他放下了的,可是突然就连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 若说真的彻底放下,可在看到他和别的姑娘有亲密接触时,心里也会有些不自在;看到他明明已经疲惫得不行,却还要对她笑的如沐春风时,她的内心也不是滋味。 想了好些天,她终于想清楚了其中了缘由。 她肯定是不会再对他动心了的,其实不一定是他,因为她的心早就破碎不堪,再没有勇气再去爱上别人。 她之所以会生出异样的情绪,归根结底,还是要怪沉衍对她太好了。 他对她好,让她不自觉对他生出依赖。 这是感激,不是心动。 她时时刻刻告诫着自己,心动和感激一定要分清楚,就算面前的人现在对她再好,曾经错了就是错了,自己的爱慕,也在那个时候就被磨完了。 然而沉衍却一定都不在意。他的确有时候会感到凤兮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可他却从未想过放弃。 他不仅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还想要凤兮那一腔孤勇的爱意。 其实他早就考虑清楚了,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九重天,是迟早要回去的。他一开始之所以没有带她直接回九重天,除了想要凤兮能够直面归兮山外,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在逃避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 凤兮的心结还未完全解开,所以这九重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 既然现在凤兮开了口,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为自己的逃避开脱。 起初他确实很犹豫,可是想通后,又暗自里通知吉多,将以前她的那间屋子给收拾出来。 这一来一去,就过了一年半载。 本以为凤兮该会为了这事,再和他闹一次的。 可是凤兮不仅没闹,还只字不提。 沉衍倒是一惊,猜测着要么是她忘记了,要么就是她一直在等,等他先开口。 然而他想了想,马上就否定了第一个想法,毕竟这么大的事,她是怎么都不会忘记了。 她果然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沉稳、大气,就像是他以前最想要的样子,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凤兮最原本的模样,才是他最欢喜的。 于是,这天吃饭的时候,沉衍不经意间提了一句,“我们过两日回九重天。” 凤兮顿了顿,她以为沉衍早就忘了这事,却没想到他那日说考虑考虑,一转眼就考虑了这么久。 她正低头吹着热汤,听到这句话,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然后又低下头来,继续吹着手里的汤,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看不出来情绪有多大的波动。 沉衍心里面却突然失落了一下,凤兮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曾经的那些过往,她都不在意了似的。 他虽也明白那些记忆大多都是不美好的,可他就是不想她忘记。他想要感受到,他和卿月,和白洛青,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然而失落的只是他自己,说要带凤兮回九重天,却是要说到做到的。 几日后,沉衍带着凤兮,悄无声息地回了九重天。 之所以是悄无声息,是因为凤兮现在一直都是处事不惊的样子。 整个过程中,除了沉衍偶尔问她几句,身体有没有不适。其余时间,两人之间,都没有其他多余的交流。 她没了妖力,要上九重天自然是不太容易的,沉衍暂时往她体内输了些仙气,让她能一时半会能跟着他上去。 可就算她没了妖力,现在也还是妖身,且还少了以前他从她身上拿走的那件东西,所以这时要她接受太多的神力,是不太容易的。 想到这里,沉衍心里又多了些许愧疚。算来还是他以前太执迷不悟,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他们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思,一直到了九重天大门口。 门口还是之前的那个守卫,见到来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凤兮。 那人看清是凤兮后,惊讶着都忘了她身边还有个战神。 “你……你怎么又来了?” 守卫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一个下界的妖,居然再次来了九重天。 “咳咳……” 被无视的沉衍先看不下去了,站在一边掩面咳嗽,意在表达自己的存在。 突然反应过来的守卫,看到她身后的沉衍时,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毕恭毕敬,“小的见过上仙。” 他面上是恭敬,实则心里却十分震惊,他完全猜不到,这妖究竟又多大的牌面,这才上来,居然还是战神亲自带来的。 然而沉衍并不打算再多说些什么,走到前面突然拉着凤兮的手,带着她越过低眉顺眼的守卫,径直往里走去。 “嗯,那你继续忙吧。”沉衍头也不回地说。 守卫悄悄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那妖跟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上次来她身上充满了一种他无法抗拒的强大妖力,现在好像突然间消失了一样,变得干干净净,跟那人间随便一个凡人,相差无几。 上次宴会上发生的事,他不是没有耳闻。只是那门,这样一个让沉衍上仙如此紧张,天帝和帝后都熟悉的妖,到底什么来头。 可他毕竟是个小守卫,对于那些上仙的事,他虽八卦,却不敢深究,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想起自己的工作,他一下也反应了过来。 在那两人从视线里消失后,这守卫也跟了进去,只不过去的方向,和他们的方向相反。 …… 沉衍带着凤兮刚踏进院子里的时候,凤兮看到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突然一种陌生的感觉就涌了上来。 院子里到处都是花花草草,跟之前荒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以前他院子里只要有一根杂草,次日他都会连根拔得干干净净;而凤兮就觉得,院子里要多些草木,才更有生机。 沉衍本就生的沉闷,院子里再荒芜一些,她岂不是要闷坏。 可是现在,当她看到那一院子随风摇摆的花草时,心里居然暖了一下。 虽然陌生,却让她觉得温暖。 沉衍也跟着愣了一下,他之前让吉多好好准备,第一眼要给凤兮一个惊喜。 可现在他们都是自己的本体,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一点儿声响。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些……是我在你走后,从四海八荒找来的。” 凤兮一下就抓到了重点,他说“四海八荒”,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找她? 然而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地笑着,说:“进去吧。” 也不等沉衍反应,凤兮就先迈开了步子走进去。 她今日刚好穿了一件青绿色的碎花衣裳,在她走进去的那一霎,就像与院子里的那一片天地,融为了一体。 沉衍再门口看着,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吉多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迎接他们。 这院子里,估计只有吉多,最了解当年发生的事了。 凤兮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吉多,是凤兮以前,在他手下极力维护的一株野草。 沉衍低头轻笑了一声,现在看来,他在某些方面,还不如吉多对凤兮了解的多。 站在院中央的凤兮,没有感到身后的动静,突然回过头来,叫了一声暗自想事的沉衍,“快进来呀。” 沉衍抬头,蓦地就看到了,点点碎碎的阳光下,他心心念念的人,在百花从中,回头对他笑着,眉眼间,全是最希冀的笑意。 正倒是应了那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花空折枝 第一百一十四章无花空折枝 不远处的人,在万绿丛中,回头笑意晏晏地等着他。 她就像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就能触碰到。 沉衍会心一笑,几步跟了上去,想要及时抓住他的星光。那一刹,他的眼里只有她。 当他刚一踏进院子的时候,周遭的一切突然开始抖动起来。凤兮和沉衍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植物,一瞬间全都变成了 花花绿绿的人形。 安静的院子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他们一群人将凤兮和沉衍围在中央,有的小仙害羞,躲在人堆里围作一团,叽叽喳喳地在讨论,原来这就是吉多之前所说的火凤凰。 相比之下,大胆的倒是挺多。尤其是以吉多为首的一群小仙,捧着悉心编制的花冠,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凤兮之前只见过吉多,而且不是很熟。对于这么大得阵仗,她始终平静如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错愕。 吉多捧着一顶紫色的花冠走了过来,将它递给惊讶的凤兮。 然后笑着退回到人群的前面,众人像是一下得令了一般,一时间全都昂首挺胸地站着。 沉衍也是愣在那里看着,显然不知道吉多他们要做什么。 只听吉多高声唤了一声,“恭祝——” 这句话就像号召似的,紧接着,院子的成百个小仙,皆对此一呼百应,同声一辞, “上仙和夫人回家!” 沉衍和凤兮明显都被声势浩大的阵势,吓了一跳。 沉衍咳嗽了两声,一瞬间自己的架势也跟着上来了,挺了挺胸膛,一派府邸主人的模样。 凤兮笑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亲自抬手将启巫扶起来,柔和道:“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身后的人,在启巫起身后,跟着也抬起来头,这才偷偷仔细地打量着面前那个,一身绿衣显得大气的女子。 由于之前百花凝汐差点成了他们府上的女主人,现在又来了一位所谓的“正牌”。 于是有的小仙便在心里,对这两位有了比较。 面前的绿衣女子,就容貌来说,是不上那位百花仙子的,眼前的这位,顶多只能算是清秀。 但从气度上来说,还是这位绿衣女子更要温和一些。 毕竟百花凝汐是从来不会亲自扶他们的,连碰一下,估计她都会接受不了。 原来这便是他们家上仙心里的人,虽然听说是只妖,但这样看来,和上仙也蛮般配的。 他们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却对凤兮生出来莫名的好感,以及对他们这段仙妖恋的好奇。 吉多定定地看着自然大气的凤兮,明显地感觉到,是她却又不是她。 是从来不曾变过的容貌,但身上的妖气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大概是她在魔界所受到的折磨吧。 想起在魔界的事,吉多恨不得立马就捅上那城府极深的魔君几刀,以此来泄满心之恨。 但更多的是埋怨自己,要是他不曾中那紫临与的计谋,说不定凤兮也不必受那么多苦。 再想到以前的事情,心里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凤兮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可对他,还是没有一丁点印象。 就连什么时候出现在沉衍身边,她都全然想不起来。好像就是凭空多了这么一个人,做事踏实,让人放心。 “你是……待在沉衍身边最久的?” 凤兮看着面前的少年,痴痴地看着她。而她对面前的少年,却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他在归兮山,对聂小笙做的那些事,其实还有些让她看不起的。要真是个男人,就应该和薛一灭公平竞争,拿个什么以前认识来当借口,不是男子汉所为。 于是对于吉多精心准备的这番热情,凤兮是不为所动了,连问他这句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吉多一愣,呆呆地“嗯”了一声,随即也马上也反应过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以前到现在,他以人形只见过凤兮一次,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他这样热情,倒是显得有些轻浮。 是他考虑不周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沉衍在一边也再装不下去,走了过来,看着有些尴尬的两人,有些莫名其妙,“你们俩不是最熟悉的吗?” 这句话倒先勾起了凤兮的兴趣,她偏头问沉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吉多仙,只有一面之缘,又何来熟悉之说?” 吉多站在一边,听到这话后,埋着头,身上悲伤的气息,让人也忍不住跟着难过。 原来在凤兮眼里,他从来都是个陌生人。 沉衍听到凤兮说“一面之缘”,也有些惊讶。明明吉多是凤兮一手创造出来的,她怎么就和不认识是的。 “他是……”沉衍正要脱口而出,一转眼就看到吉多深邃的眼神,突然就缄默了。 他来回看了几次凤兮和吉多,最终广袖一甩,赌气似的,叫了声“你跟我进来!” 然后趾高气昂地走在凤兮前面,带着她进了这个院子里,尘封已久的那间偏房。 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子,墙壁上的那副画,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发亮。 画上是一位偏偏白衣男子,眉眼间全是清冷之色,负手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远方。 回忆一瞬间就涌了上来,那是凤兮悄悄画的沉衍。 他们刚成婚那会儿,沉衍是不让凤兮和他住一间屋子的。 凤兮就住在这间偏房,这里藏了许多心底的秘密。 入眼便是这幅画,她揣着满心欢喜,偷偷画下的沉衍。 画的下面,是厚厚的两叠话本子。那时她怕沉衍会笑她一天无所事事。她喜欢看,羡慕里面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这份羡慕,也只能偷偷藏于心底,藏于这间狭隘的偏房。 还有她偷偷绣的一对鸳鸯、写下的随笔、他送她的首饰……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她面前,就像自己埋藏多年的秘密,突然被人看破了一般。 她愣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五味杂成。 沉衍笑了笑,说道:“我前些天让他们收拾了一下,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只有我翻阅过了。” 说着,他走到那幅画的下面,伸手摸了摸画上人的衣角,若有所思,“我看了这一屋子的秘密,才发现,原来你对我,藏了这么多的感情。” “凤兮,谢谢你,”他想了想,接着说,“是曾经未来得及说的‘谢谢’,而现在,我想,我心……” “这么久了,你一直住在这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凤兮突然打断了,她走过来,拿起了一本话本,随意地翻了两页,问道。 沉衍一怔,愣愣着回她,“是,一直住着。” 只是因为你在这,所以不想去熟悉别的没有你的地方。 凤兮自然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凭他的功绩,自然不会一直被安排在这个小地方。 他没去别处,定是有他的原因。 只是这个原因,她没兴趣知道了。 凤兮点了点,看了一眼手上的书,然后又放回原处,漫不经心接着问:“那吉多呢?你之前说他是什么?” 沉衍忍不住瞥了她一眼,她总是这样,在勾起某一个话题,沉衍正是满心期待的时候,下一刻就听她又突然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她现在还不愿深入,但日子那么长,总是会找到不能逃避的机会的。 “我想,还是他亲自和你说比较好。” 他在外面就已经想好了,看到吉多那副悲哀的样子,他想,某些事情还是他们之间亲自讲清楚,比旁人调解,更有意义。 这是他这几百年来,悟出的道理。 他想和凤兮能随心所欲畅谈一次,可一直找不到机会。 凤兮也没在继续追问,走到那张熟悉的榻前面,从床头一直摸到床尾,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老友。 她笑了笑,也没回头,就下了逐客令,“你还有事吗?” 现在的沉衍,何其了解她! 他现在的样子,就和几百年的凤兮一模一样。 凡事关于凤兮的一丝一毫,他都忍不住要去关心。 他最后就偏偏成为了,他以前最看不起的样子。 沉衍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以至于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刚回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做饭。” 说罢,也不去看凤兮的反应,仓皇从屋内出来,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 等到沉衍走后,凤兮走到窗边,探出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这也是她最想要回到的地方。 她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清脆地鸟鸣,心情忽然就明媚了起来。 许是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她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留恋、不舍。 也就在这时,一团蓝色的东西,朝她这边飞快地移来。 那小东西来不及停下,“噗通”一声,重重地扑了凤兮满怀。 凤兮看清手中那一团东西时,那小东西将脑袋从自己胸脯中拔了出来,还抖了抖身上细碎的羽毛。 然后眨巴着两只小小发亮的眼睛,“啾啾”叫着,就那样看着凤兮。 是那只小灵鸟,在陪了凤兮一段时候后,又突然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凤兮也不担心,一想它定是回了那个小天医那里。毕竟小天医将它养的肥滚滚的,任谁也舍不得那舒适的生活。 凤兮逗着它,语气极其温柔,“小灵鸟,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的呀?” 小灵鸟不会说话,只是在她手心里“啾啾”叫着,歪头看着她。 凤兮对它笑了一下,又抬头看着窗外春色盎然的景象,突然就笑不起来了。 她想到了之前翻话本时,不经意看到的一句话: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不是不明白沉衍的心意,只是这时—— 枝头已无花,再折空寂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昔日凤凰,今朝妖王 第一百一十五章昔日凤凰,今朝妖王 郎情妾无意,无花空折枝。 是时不相逢,就此好别离。 难道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下去不好吗? 他做他的天界战神,她为她的无能妖王,彼此不互扰,难得一清净。 也不知道到底是沉衍心有不甘,还是凤兮不忍放下。 总之纠缠着,就成了现在这副光景。 小灵鸟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开心,扑着翅膀,努力地飞到了窗沿上,然后“叽叽叽”地叫着,似乎想要吸引凤兮的注意。 小灵鸟的努力的确是没有白费,凤兮一下就被拉回神来,低头看向小灵鸟。 只见它那圆滚滚的身子,突然倒下,趴在窗沿边,从这头,一下滚到了那头;再从那头,“咯咯”地笑着,又滚了回来。 凤兮被她这动作逗笑了,抬手压了压它的小肚皮。这鸟索性还知道自己胖了,不然照它这一日一斤的趋势下去,过不了多久,就连那闪着光亮的小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时沉衍刚好也推门进来,看到屋里一人一鸟,愉快的笑着。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了弯。 听到声响,凤兮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饭好了?” “嗯,”沉衍看到哪知舒舒服服躺在凤兮手里的小肥鸟,忍不住道,“我就说吧,它肯定回九重天了。” 看到沉衍,灵鸟也忍不住活跃了起来,只不过沉衍那张臭脸,看起来就像是在说“你这只没出息的臭鸟。”似的,小灵鸟一下拱着身子,就站了起来,冲着他“嗷嗷”直叫。 就跟那看家的小狗,见到生人了似的。 沉衍看着狂躁的灵鸟,挑了挑眉,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问凤兮:“它怎么找到你的?” “不知道”凤兮摇头,道,“应该是那守卫去通报了吧。” 虽然天帝他们还没赶过来,不过既然这鸟都过来了,估计他们也快来了。 沉衍认同地点了点头,带着凤兮去吃饭。 …… 说来也奇怪,他们都回来好几天了,也不见天帝他们过来。 不过沉衍对于这事倒不是很在意,因为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院子里,被小仙们围在中间的凤兮。 有时候,他还不得不佩服他院子的这些小仙。 在与人相处这方面,他们对自来熟这方面的技巧,几乎人人信手拈来。这才过了几日,也不知道是谁,带着凤兮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这些小仙生来就在这个院子,对外面的世界可谓是一无所知。 除了有了去魔界转了两圈,对于其他东西,还是特别好奇的。 于是一大早刚吃过饭,他们就缠着凤兮,听她讲了一上午的归兮山。 提起归兮山的美好,凤兮还是怀念的。如今再想起归兮山的一切,她再也不想之前那样,反倒是有些释然。 有的小仙坐在她身边,有的蹲在她面前……他们就这样团团将她围住,津津有味地听着凤兮讲关于妖的故事。 其实妖也不全是人们口中十恶不赦的样子,就比如他们归兮山的妖,从来不会祸害别人。 小仙们听着,眼神里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就像跟着凤兮,回到了那个一派和气的山头。 有人突然问了一句,“那凤兮,你和我们家上仙,是怎么认识的啊?” 在凤兮和沉衍的强力解释下,这群小仙终于不再叫她“夫人”了。 毕竟现在,她担当不起这个称呼。一来并没有成婚;而来,她还是不能接受沉衍。 小仙们倒也理解,也不介意她是妖,直呼她的名字,相处得就和朋友一样。 凤兮想了想,不知是说哪个“从前”,于是说道:“其实……是我先纠缠的。” “啊?” “不是吧?” “……” 小仙们再听到凤兮的回答后,皆是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 因为从现在看来,明明是他们家上仙,对凤兮一直纠缠不休的。只要是关于凤兮的事,他们家上仙绝对是第一个冲在前面的那个。 然而整个院子里,明白她话的,大概也只有吉多、沉衍和她自己了。 凤兮好像也不打算多作解释,只是看着激烈讨论的小仙,笑而不语。 不远处的沉衍,刚好也听到了这句话,他抱着手倚在门口,看着温柔笑着的凤兮,自己也勾着嘴角。 在众人热闹的另一边,是沉衍低声笑着说了句:“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的,好不好?” 一个说的是从九重天的开始,一个说的是从归兮山的开始。 人声嘈杂中,突然有人又问了一句,“凤兮,那你真身是什么啊?我们从来没见过妖,你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人群中,凤兮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 每个人看着她,眼睛里都发着光。然而她心里多希望,此时有人能出来,帮她化解一下场面的尴尬。 可是没有,吉多没有,沉衍也没有。 凤兮环视了一圈周围,透过人群看到了不远处的沉衍,可沉衍就那样抱着手,冷冷地看着她,像是一步也不愿迈出来。 就像突然回到了几百年前,他对她,从来也是这般冷漠的样子。 她知道了他的想法,而后低下了头,不愿去看他们眼中的期盼之光。 她明白期待后的失落是怎样的,所以她不想看到那一片的失望。 她轻声说:“可我现在,妖力尽散,变不回妖身了呀。” 世界好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人皆是一愣,包括吉多在内。 他刚才是看出来了凤兮的纠结,可是他只是想看看,凤兮现在,究竟能不能恢复凤凰之身 他想,就算再不济,她也能变回那日那红色的大鸟,所以他并没有站出来。 可是他没想到的时,现在的凤兮,连妖身都回不去了。 是他想错了,他不该任由别人去揭她的伤疤。 而不远处的沉衍,听到凤兮的话后,眼神一凛,难以看透他在想什么。 他看了凤兮好一会儿,最终没有上去将她从人群中解救出来,而是转身往里走去。 他不该忽视她眼中的求助的,他以为,就算没了妖力,她还是那只高傲凤凰。 可是现在看来,没了凤凰之身,她好像有些失落。 她恢复不了凤凰,甚至连妖身都回不去。说到底,他还是有很大的责任的。 想到这里,沉衍心里的某处,好像开始在动摇了。 还好小仙也不介意,好像是那株墙头草,叫梓觉的,先站出来打了圆场。 “嗐,这有啥事!”墙头草拍着胸脯,一脸正气道, “咱又不是一天没见过妖了,还差现在这一时半会儿?再说了,我听说妖的真身都不怎么好看!我们凤兮长这么好,怎么能轻易让我们看她的妖身呢!” 没想到梓觉这墙头草,平时干啥都是一根筋,在圆滑方面,倒是天赋异禀,确实是对得起他作为墙头草的特质。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有人给找了台阶,大伙儿也自然就跟着下来。 他们附和着,说:“行了行了,都别围在这了,今天故事差不多了!” 小仙们熙熙攘攘地散了去,凤兮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许久,等到她再抬头时,就对上了沉衍那双认真的眼。 她不知道沉衍是什么时候有来到这的,只是他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深潭。凤兮看着看着,整个身心都要抑制不住陷了进去。 这或许就是她为沉衍最着迷的地方了吧。 从那时候,她在人群里,对上了沉衍一眼,自此,便万劫不复。 还好凤兮及时拉回了思绪,她现在不想和他说话,便将脑袋偏在一边,不去看他。 而沉衍也就这样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小灵鸟刚好和别的小仙去玩儿,否则它在的话,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估计又会忍不住叽叽喳喳叫起来。 凤兮感受着微风吹着发丝,她总觉得沉衍有话要说。于是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起身离去,还是继续坐在那里。 “你是不是,有些执着于,自己的真身?” 沉衍突然问道,一句一句,问得谨慎,似是思考了许久。 凤兮一下也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刚才的事情。 对于自己的真身么? 凤兮也思考了一下,她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却又有些不在意。 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体,怎么可能能再次成为,天地间那唯一一只,最耀眼的凤凰呢? 不可能的事,她从来不会感觉到希望。不希望,所以也就不在意了。 “我……” 她刚想回答,就听沉衍再次开口, “凤兮,我会让你再次找到,昔日的荣光的。” 他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等凤兮回答,自顾自转身往回走。 徒留凤兮一个人,愣在原地,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不知道说些什么。 沉衍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心里的话。 面对凤兮,他想说的是: 你不要难过,也不要自卑。 我害你丢了自己,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你的凰魄我去找,是我对不起你,也是——我爱你。 不要怕,不论你是那浴火而飞的九天凤凰,还是说一不二的归兮妖王,我都会为你找回往日的模样。 那日,他心里苦涩着,最终只能安慰自己,是他想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也就这样吧,她也许……会明白的。 而对于他的那番话,凤兮却是摸不着头脑。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说出那番话,她对于妖身,只是实话实说,而不想看到小仙们失望的表情而已。 所以对于这件事,她没有很在意。只当成了,零落在风中,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独忘流年草 第一百一十六章独忘流年草 说来也奇怪,灵鸟来了这么久,也不见天帝他们来。 这日,凤兮又坐在院子中央,给大伙儿讲着归兮山的趣事。 几日前关于妖身的那个问题,好像已经过去了。 这些天,她和沉衍谁也没有再提起过,凤兮也就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许是因为凤兮的回归,这几日连阳光都特别争气。 每日懒散地挂在天边,像是个也要听故事的孩童,终日不愿离去。 凤兮绘声绘色地讲着那些曾经亲身经历的事,小仙们就安静地听着她讲,几日前的尴尬,也像是从未有过。 凤兮一抬眼,刚好就看到人群中的吉多。 她笑了笑,话锋一转,突然就问道:“吉多之前是见过我吗?我虽只见过你一次,可总有一种相识好久的感觉。” 突然被叫到的吉多,整个人一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我……” 其他人的目光,一瞬间齐刷刷地往他这边看来,每个人皆是一脸好奇的样子。 吉多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还有些期待。 只是他在考虑的时候,凤兮错把他的缄默当成了紧张。 凤兮眨了眨眼睛,自以为是安慰,道:“没关系,你不用紧张,可能是我以前记忆不好,给忘记了。” “没有,”凤兮话音刚落,吉多就马上接着,“你没有见过我。” “嗯?” 凤兮满脸疑惑,也跟着其他小仙,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吉多看了一圈周围的小仙,明明凤兮才应该是被八卦的对象,不知怎么的,突然他就成了故事的主角。 然而吉多倒也不是不想说,他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记忆一下就回到了几百年前。 那时候凤兮才嫁给沉衍。 凤兮刚搬到这小院子的时候,有些震惊这里居然干净得见不到一根多余的草。 凤兮抱着自己的行李,跟在沉衍身后。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背影,默默咽了口口水,却什么也没说。 那时她就觉得,这样的院子过于单调了,哪怕是生了杂草,也好比眼下这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装饰的院子。 院子本来就不大,还没其他的装饰,就算是他们俩住着,也会感觉到孤寂的。 而且这么多年,这里不可能从来不生杂草,这其中一定有沉衍的参与,否则是不可能阻止那些生命力极强的草,疯狂生长的。 果不其然,几日后凤兮起了个大早,刚迈出房门,就看到沉衍蹲在角落里,手里好像拿着个铁锹。 凤兮走近一看,刚好看到沉衍无情地将那刚冒出一点尖角的小绿草,给连根拔了起来。 她当场就惊讶了,大声质问他:“你把草拔了做什么!不觉得你这院子少了些生机吗!” 那时候的沉衍,看都没看凤兮,直接起身,带着那草转身就走,还留了一句,“你要是看不下去,现在就可以走了。” 沉衍果然还没有把她当成亲近之人,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这院子只是他的院子,他爱做什么做什么,还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那时候,凤兮就心里巴凉巴凉地,一个人站在原地。 此后的好长时间里,凤兮经常看见沉衍很有规律的,每隔几日,就带着铁锹,挨着在院子里除草。 凤兮偶尔气的再也不想看见沉衍,看到他刚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瞪了他一眼,“砰”的一声,转头回到自己的偏房。 后来有一次,她顶着被沉衍嘲讽的风险,在沉衍要除草的前一天晚上,敲响了他的书房门。 沉衍正在看书,突然就听到了门响,想都没想,也没有问是谁,直接就说了句,“进来。” 门外的凤兮也是一愣,没有想到沉衍会直接叫她进去。 想来他平常将这间书房宝贝得很,他还专门给她下了禁足令,警告她不能进去。 然而她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在看清是凤兮后,沉衍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他不耐烦道:“谁让你进来的?” 话刚问完,两人皆是一顿。沉衍也反应过来,就是他刚刚说的“进来”。 于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眼神看向别处,假装咳了两声,在凤兮开口前,赶紧先问道,“你有什么事?” 就像刚刚问出那句无脑话的,不是他一样。 凤兮也马上回过神来,赶紧抓住机会,说:“我最近想种些花,你能不能划一点地给我?” 许是怕他不同意,凤兮又补充了句,“一小块就行了。” 沉衍的反应,和凤兮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昏暗的房间里,沉衍皱着眉,十分不情愿地说:“种什么菜,去百菜园拿不行吗?” 对于这个问题,凤兮早就心有答案了。 她理直气壮地说:“你这院子平常连只虫都没有,我闲的无聊,不如你给我找事做,比如我帮你,锄草?” 凤兮后来才发觉,她在沉衍面前说这句话,究竟是耗了多大胆量。 意外的是,沉衍没有当场就赶他走,反而挑了挑眉,像是生出了些兴趣,“锄草?你能帮我不越锄越多,我就感恩戴德了。” 凤兮撇了撇嘴,没想到沉衍的嘴可以这么毒。 见凤兮不说话,沉衍又重新低头看书,直接开口就揭穿了凤兮此前来的目的,“你是想阻止我锄草吧。可你要明白,我连草都接受不了,更不会容忍你种菜了。” 这话听起来是在劝凤兮打消她的念头,可她却莫名觉得,这几种有待商榷的意味。 于是马上接话道:“那我就栽花。” 沉衍翻书的手指一顿,像凤兮这样清奇的脑回路,他好像是第一次见。 但也难得,他没有直接赶她,反倒是极有耐心地说道:“拜托你清醒一点,这跟是菜是花没什么关联,是我从来就受不了,院子里突然多出这么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句话太长了,凤兮一时半会儿有些消化不了。 她站在门口,“哦”了一声,却久久没有离去。 沉衍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强忍住即将要爆发的脾气,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书卷放了下了,转头冷眼看着凤兮。 整个过程轻柔的没有一丝声响,凤兮却隐约感到了埋藏在其中的怒火。 “你还有事吗?” 沉衍看着月光下,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即使这样,语气也没软几分。 “没……没了。” 凤兮头摇的跟泼浪鼓似的,还在挣扎,“我就是,想要一点土……” “行了,若你能去别处种,一切都随你;可在我这,就是不行。” 还未等凤兮挣扎完,沉衍就强硬着说道,打断了她的话。 凤兮脑袋埋低低的,她怯生生地抬头看了一眼沉衍,感受到他身上不由分说的气息时,凤兮失落地说了一说,“知道了。” 她明白她现在再做任何挣扎,都是多余的。 与其继续在这等着沉衍彻底发火,还不如早点出去洗洗睡觉。 沉衍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落寞背影,心里的某处突然动了动。 在她跨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就说了句,“西南角的那一块地,随你处置。” 正要掩门的凤兮突然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正想欢呼雀跃的时候,沉衍冷冷的一个眼刀子,又“嗖嗖”飞了过来。 “再吵我就后悔了。” 凤兮吓得立马捂住嘴,两只杏眼弯成了一条缝,又蹦又跳地回了自己的偏房,最后连书房的门,都忘了关好。 连沉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或许是在看到她听到他同意后,眼中出现的星星点点,让他忍不住想放下心中的阴霾。 大概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沉衍其实早就习惯了凤兮的存在,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次日一早,凤兮和沉衍打了个照面。 沉衍像以往那样,拿着小铁锹从正房出来,刚好就碰到了凤兮扛着小铁锄从偏房出来。 沉衍显然是没想到凤兮起这么早,而凤兮倒是很自然地冲他打了声招呼,然后扛着小铁锄和竹篮,一路走到了昨夜沉衍给她安排的地儿。 沉衍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从自己面前经过。蹲在角落边,想着凤兮刚才的样子,不禁也笑出声来。 一边忙着挖坑埋种子的凤兮,根本没有听见沉衍这一声情不自禁的笑。 忙着忙着的凤兮,突然就在一片湿润的土壤中,发现了一株才冒出尖的绿芽儿。 凤兮本来想着不能影响她种菜,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拔,刚碰到那株嫩芽儿时,她突然就停住了。 想着平时沉衍毫不留情拔草的样子,凤兮看了一会儿那株嫩芽,最终还是给它腾了一块地儿。 到底是因为和沉衍较劲,所以留下这棵野生草后,凤兮就再也没有管过它。 沉衍倒也信守承诺,自从把这块地划给凤兮后,就再也没管过她在这种什么。 除了对沉衍的喜欢,凤兮本就是个难以坚持的人。 比如在埋下种子浇了几天水后,就再也没有管过这片小土地。 说来也奇怪,这片地不大不小,却就偏偏只长了这一棵草。 在凤兮走后的那些日子里,他最终修成人形,到了沉衍身边。 听完这个故事后,凤兮若有所思,问吉多:“这么说,你对以前事,事全都知道的?” 在众人打量的眼光中,吉多无奈笑了一声,“曾经的那些事,我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凤兮低头想了一下,突然又问了另一件事,“那你和小笙?” “我和她……” 吉多苦笑一声,正要继续讲下去时,门外敲锣打鼓先进来了一群人,暂时打断了这个说来话长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荼火噬银月 第一百一十七章荼火噬银月 “凤兮,沉衍——你俩不厚道啊。” 外面的人还未到,就听到了天帝那响彻庭院的一嗓子。 吉多正要说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 凤兮看着她欲言又不得不作罢的样子,理解般地冲他笑了一下,转而起身去迎接来人。 是天帝他们一群人。 凤兮带着一群小仙,见到来人后,微微福身,正要说话时,花无良一个箭步跨了过来,将弯腰低眉的凤兮,给扶了起来。 “嗐,你都回家了,还这么客气干嘛!” 花无良像是没有注意到凤兮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沉,大大咧咧地说。 然而凤兮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两步,好像故意要和他们保持距离似的。 天帝和花无良自然是察觉不到这样的小细节,大概也只有帝后发现了。 她挤开围在凤兮面前的两人,笑着拉过凤兮的手,面上是在指责两个看不懂形势的人,实则却定定地看着凤兮。 她说:“瞧你们两个没大没小的,凤兮这才刚回来,总要适应的不是?” 天帝和花无良两人站在一边,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凤兮看着祝九九坚定的眼神时,一下就明白了,她是在安慰自己,不要怕面对过去。 两人不愧是当时最要好的朋友,这种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默契,好像哪怕凤兮离开了这么久,也从未消减过一丝一毫。 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凤兮展露了一个感谢的笑容。 沉衍恰巧也在这时候回来了,看到一屋子人,微微有些惊讶。 “诶,今日这么热闹的吗?” 沉衍一边放下装满瓜果蔬菜的菜篓,一边笑着看着庭院里的不速之客。 “你还好意思说!” 沉衍才刚站起来,天帝突然一个充满力量的勾手,瞬间让沉衍往前踉跄了几步。 沉衍强忍着“突突”直跳的额头,听天帝露着一口大白牙,说道:“要不是看门的守卫来报,你俩回来,还打算瞒我们多久?” 沉衍一时也发不出脾气来,这事本来就是他们有意瞒着,他们说两句也是应该的。 于是沉衍装着一肚子的无名火气,在院子里随意一瞥,就看见了站在别人脚边,低头欢快吃着碎米的小灵鸟。 那一瞬间,他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一个泄愤口。还在天帝一直说个不停的时候,沉衍突然就发声了:“这么说,这只天天叽叽喳喳,吵得人睡不着的鸟,是你们先派来这里打探情报的?” 天帝忽然一顿,看着沉衍棱角分明的侧脸,自然就脱口而出,“哪只鸟?” 沉衍倒也没说话,直接往后退了一步,让天帝把那团蓝色的东西,看个明白。 天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连忙摆手说“没有的事”。 可那只鸟就的的确确、光明正大的先来他们几日,而他们回来这件事,也就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现在天帝对这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灵鸟,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恐惧。 好像不管走到儿,只要见到这只鸟,再理直气壮的他,也会瞬间变得百口莫辩。 好比现在。 而那边吃着碎米的灵鸟,听到动静,只是继续嚼着碎米,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他们,然后又继续低头啄着米粒。 那眼神,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灵鸟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它才不会告诉那群傻子,他是循着凤兮身上的气味自己找来的。 至于为何它偏偏只记住了凤兮的气味,其实它自己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它对凤兮,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 可这种熟悉感具体又是因为什么,它那小脑瓜,是真真想不明白了。开心吃吃吃不好吗? 也不知道闹了多久,反正最后是连一院子的小仙都看不下去了,全都打着呵欠,回了属于自己的突然里。 天帝争得累了,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边喘着粗气,边说:“我说,今天跟你借一日的凤兮,给不给?” 沉衍挑了挑眉,“你们想带她去哪儿?” “去以前的老地方转转,”天帝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沉衍,一脸狡黠地接着道,“这么担心,要不你也去?” 而一边看了好一会儿戏的凤兮,突然觉得花无良挺有先见之明的。 在两人开吵的时候,他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两包瓜子儿,帝后和她共食一包,花无良自己一包。 于是三人就站在一边,一边唠嗑一边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人。 见天帝终于提到了正事,帝后脸色突然也变得严肃起来,她转头一脸认真地问她:“凤兮,结缘阁,那里有你的东西。” 经帝后这一小声的提醒,凤兮也想起了留在结缘阁的那件东西。 结缘阁,是她和花无良以前经营的一家制衣店,特别是喜服,天界只要有人大婚,新人必然是会到他们结缘阁来定制嫁衣的。 那时他们开店的初心也很简单,所谓结缘,就是因为一世一双人,白头共偕老。 说起来她也好久好久没有去看过了。 眼下他们刚好提起,而她也不想让沉衍去,于是在沉衍回答之前,她先站了出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以呀,我去。” 沉衍张着嘴,看了看凤兮,又看了看天帝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最终撇了撇嘴,将地上的菜篓提了起来,便往厨房走去,边说:“去吧去吧,我留下来做饭,记得要回来。” 其实他是想去的,可是看到凤兮坚决的眼神后,他打住了心里的想法。 这老地方,不用说他也知道,除了那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她怀念的地方了。 …… 凤兮一路上被帝后挽着,花无良和天帝就在前面带路。 她其实依稀还记得来时的路,只是周围多了好多茂密的藤蔓,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到了。” 随着花无良的提醒,凤兮抬眼看去,却没有看到熟悉的牌匾。 反而是三个陌生的金边大字——“木缘阁”。 凤兮愣了一下,这里好像和他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她纳闷看着花无良的背影,而花无良就跟知道她的疑惑似的,突然回头对他一笑,道,“我们先进去吧。” 不知为何,凤兮就是觉得,花无良那笑容里,藏了好多的无奈,日积月累,始终藏在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下。 或许那才是真正的花无良,不在意只是表象,只是为了掩盖那从来不为人知的落寞。 此时凤兮很想抱一抱他,可现在,她只不过是九重天的一位外来客,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人的内心呢? 凤兮自持这个道理,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迈着沉稳的步子,跟他们,走进了这最陌生和最熟悉的店内。 这“木缘阁”就像花无良这个人一样,哪怕外面凤兮再陌生,可到了里面,却又像是从来没变过。 凤兮带着满心的感慨,把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角落落都看了一边。 可纵使满心感动,她现在也无处可说。 花无良看着她无声地打量着整间屋子,那一刻,莫名就笃定凤兮绝对响了起来。 他不觉跟着红了眼眶,轻声试探着问:“想起来了吗?” 凤兮背对着他们,听到这句话后,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她多想马上就点头说是,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可是她不敢,她怕她一对自己承认了,什么都回到了以前,包括她对沉衍的感情。 她不敢赌,所以在花无良他们看不见的另一边,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 花无良还想再继续问下去,帝后按住了他的冲动,冲他摇了摇头。 他明明听见了她那声微小的梗咽,虽不知道她为何不愿承认,可他却也不愿逼她。 “凤兮,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花无良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内阁,没一会儿,出来时手里多了件火红的嫁衣。 上边有金线勾勒着的凤凰,是熟悉的天蚕丝的手感。 凤兮也整理好了自己,换上了平日里那副柔和的样子。 回身看到那那件嫁衣时,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自觉往袖口处看去。 凤兮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问道:“这件嫁衣,不是百花仙子大婚时,穿的那件吗?” 花无良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道:“好眼力,我这还有一件沉衍上仙的,还劳烦你带回去还给他。” 凤兮心里也明白,花无良只不过是打着还给沉衍的幌子,想要将嫁衣还给她罢了。 凤兮看了一会儿那做过工精致的嫁衣,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于她而言,有些事,确实要做个了断了。 “多谢上仙。” 凤兮捧着那两件喜服,低着眉眼,恭敬地欠了欠身子。 …… 凤兮最后是浑浑噩噩回到了小院。 沉衍围着围裙,挽着袖子,站在门口,喜笑颜开地巴望着她回来。 然而凤兮看都没看他一眼,手里捧着他最熟悉的喜服,径直回了自己的偏方。 沉衍做好的那一桌色相俱佳的饭菜,直到如钩的银月上了枝头,也美人动过。 “吱呀”一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沉衍,突然听到了凤兮的门响。 他披了一件外衣,赤着脚,走到了窗边。 只见一片月光之下,凤兮门前火光冲天。 凤兮将那两件喜服,一并仍在了火堆里。 明亮的火光映出她冷漠的眉眼,她就那样站着,看着火舌将那承载着记忆的嫁衣,一点一点,吞耗噬尽。 沉衍就靠在自己窗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不远处的凤兮。 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她,将之前的往事,一件一件地放下。 那晚,银月的清辉,笼罩着整个院子。 肆虐的火光,咬碎他们那段往事。跳跃的火光里,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那件天蚕丝嫁衣的袖口处,绣着的两个字—— 凤兮。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神久难宁 第一百一十八章心神久难宁 那晚,凤兮木讷地回到自己的房内,脱了鞋袜,上了榻,蜷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月光一点都不通晓人的心思,凤兮想要无尽的黑暗,可它偏偏不给。 就像沉衍一样,她明明想要无穷无尽的堕落,可就在她要心灰意冷迈进深渊的那一刻,他又牢牢地抓住了她,在她黑暗的世界里,又带了些许希望的光亮。 直到又看到了这一对喜庆的嫁衣,上边还有她的名字,她才恍然大悟。 是她沉浸在沉衍给的温暖中太久了,久到她差点忘了,其实现在的他们,谁都生在黑暗里面。 沉衍从来不属于光明,而她亦自甘堕落。 嫁衣是当年九重天最好的裁缝绣的,为了追求别致,她偷偷地在她的那件上,绣上了自己的名字。 或许从这里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看到熟悉的喜服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的确是沉衍穿着的模样,以及……那日百花仙子眉开眼笑的样子。 要是没有她,说不定那个天真的姑娘,早就拥有了自己的幸福。 这样算来,其实她的存在,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个意外。 那晚,凤兮屋外的火光,亮了一整夜,也不知道最终是荼火吞尽了月色,还是月辉平复了肆火。 总之两人不过几步的距离,却遥遥相隔得像是各处一边的天涯人。 是最熟悉的彼此,和最陌生的别人。 一夜过后,什么都化作了灰烬,风一吹就散。 …… 凤兮最后不知道天是怎么亮的,在角落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走出房门时,凤兮瞥了一眼地上的昨夜留下的一堆余烬,又抬头看了看依旧是满是花草的庭院。 微风轻拂着院里的一草一木,昨夜没有雨水,凤兮却觉得今日异常清静。 除此以外,总感觉还少了些什么。 凤兮环视了一圈周围,不见那人的身影。按照以往的习惯,平时这个时候,沉衍早就做好了早饭,凤兮还在睡梦中,早就能问到那诱人的菜香味。 凤兮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厨房,鬼使神差就走了过去。 虽然早就知道里面没人,可当凤兮看到空无一人的厨房,锅碗瓢盆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 明明说好要把过去完完全全放下,可心里突然生出了些波澜,这倒让凤兮有些烦躁。 她走出厨房,再一次看到沉闷的庭院,凤兮的烦闷好像又多了几分。她终于开口唤了一声,“吉多。” 墙角下,听到呼唤的狗尾巴草,摇身一变,立马就化了人形,恭敬地走到凤兮跟前,行了个礼。 凤兮本来想问其他人都去去哪儿了,可是看到吉多,她好像就突然明白了,大概是看到了她昨晚的所作所为,所以估计现在不太想出来吧。 可毕竟人都叫出来了,凤兮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问,于是自然就脱口而出,“沉衍去哪儿了?” 话一出口,凤兮当下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问什么沉衍,这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他爱去哪去哪,她有什么资格去管。 吉多也忍不住抬头看了凤兮一眼,因为就昨晚的样子,他以为凤兮对他们家上仙是不会再伤心了,毕竟上仙走之前还吩咐他,要是凤兮没问起来,也就不要和她说他去哪儿了。 上仙那副无奈的样子,好像一早就笃定了,她不会问。 可凤兮这句话又是实实在在的,这纠结的两人,让吉多一时摸不着头脑。 既然她问了,吉多也回答的恭恭敬敬,“回姑娘,百花府一早就派了人来,说百花仙子相思成疾,想让上仙去看看。” “他去了?”凤兮有些明知故问,毕竟一大早就没见他,除了出门,凤兮再想不到其他理由。 大概他昨晚也看到了,估计他心里的繁杂,跟她的比起来,不减丝毫。 凤兮不是不相信他去了,或许只是希望现在,能出现一个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是。”吉多点了点头,说。 果然是肯定的回答,凤兮脸上的温和一下就变了,她也没多想,下意识就越过吉多,往门口走去。 步伐匆忙且慌乱,可才走了没几步,凤兮就硬生生顿在了那里。 她自嘲的笑了笑,为什么听到他去别的女人那里,她会这么慌乱呢?她以什么身份去?是被他眷养在深院里的宠物,还是当年姻缘未解的佳人。 好像全都是,又好像谁都不是。 吉多就看着她渐渐平静下来,然后重新回过身,又恢复了刚才的温和。 她笑着对吉多道:“他还留了其他的话吗?” 比如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还回不回来? 吉多如实地摇了摇头,答道:“没有了。” 凤兮一时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只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可吉多并没有发觉她的异样,听到凤兮说了声“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天地。 吉多看不明白现在的二人,上仙的爱意,现在是明眼可见,他不信凤兮看不出来;而凤兮呢,虽然表面上看着不在意,可往往细节出卖了她的放不下。 所以究竟是什么难言的苦衷,让这相爱的两人,走到如此田地呢? 然而吉多就是吉多,他不会明白沉衍爱里的那份深深的自责,和凤兮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的绝望。 小灵鸟也不在这个院子了,昨日花孔雀他们一群人来过后,它就自己回到了小天医那里。 也不知道小天医到底给它下了什么蛊,把它迷得这样晕头转向的,连自己的主人到底是谁,都已经分不清了。 没了叽叽喳喳的鸟儿,也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凤兮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可若是仔细想想,其实也算不上孤立,毕竟她一界妖人,本来就与这天界的一切格格不入,这几日的美好,就像是沉衍专门为他安排好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她也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了。 凤兮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偏房,看着秩序井然的房间,突然心里就生了烦躁。 明明回到九重天来,是想和过去做个了解,可现在怎么却觉得,她对以前的东西,越来越不舍了? 看到了那一叠堆得厚厚的话本,凤兮随意抽了一本出来,可是刚看不到几行字,凤兮就看不下去了,她心烦意乱地换了一本,可翻来覆去都是她烂记于心的情节。 最后那叠书被她翻的零零散散,她却是一个故事都没有看进去。 一抬头,又刚好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那副仙气飘飘的画。对,画画是她以前最喜欢的,今日阳光正好,她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画一幅。 可是画着画着,她的眼前就浮现除了沉衍的笑颜,就在眼前,怎么都挥之不去。 于是索性将画笔一扔,凤兮躺回了床上,可睁眼闭眼都是沉衍,她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午,知道肚子开始“抱怨”起来。 毕竟整整一天都没进食了,凤兮到底还是饿了。 饿意将她唤醒,睁眼一看,屋外的天早已笼上了黑布,空中不见一点星辰,显得好生清静。 凤兮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沉衍的身影。眼神一暗,又问了吉多,“他还没回来吗?” 吉多立着草身,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回道:“还……还没有。” “百花府在哪儿?” 既然他不回来,那她就去催催。不是为了看他究竟在如何与那三界美人卿卿我我,只是想催他回来做饭,她饿了。 吉多虽然有些不敢相信,可最终还是告知了她具体方位。 凤兮没有任何法力,仅凭着直觉,绕过曲曲折折的各种小径,最终到了还在热闹的百花府邸。 那晚的夜空,本就没有几颗星宿,夜空下还在吹着凉风,凤兮身上穿着单薄,站在灯火通明的府邸外,显得格外凄清。 凤兮最终想了想,还是没有上前让门外的小厮去通报,反而绕到了空无一人的后院。 看着面前三尺高墙,凤兮想着,作为妖的绝技,是时候该展露了。 只见她退了几步远,一下冲了过来,接着旁边的大树,几步就翻上了墙头,然后轻巧的从墙上一跃而下,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 凤兮不得不感慨,今夜她的直觉实在是太准了。 看着偌大的后院,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于是仅凭着直觉,和作为妖与生俱来的偷摸能力,一路混进了百花仙子的住处。 她躲在墙边,用手指将窗纸戳开了一个小洞。透过那点缝隙,凤兮将屋内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凤兮虽然看不清坐在床边那人的脸,可就是莫名笃定了那就是沉衍。 之间他端着药,似乎在和躺在床上的人说什么。然后他将药碗突然放下,附身凑近了床上的那人。 从凤兮的角度看去,那就像是一个缠绵的吻。 屋内温暖的烛光包裹着两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和谐。 凤兮不知道看了多久,反正沉衍一直没有起身。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凉,最终冷哼了一声,掉头就想走。 可一不小心,她转身踢到了脚下的石子,凤兮没有迟疑,在有人发现之前,循着来路,马上闪了出去。 屋内,听到动静的沉衍一下坐了起来,他僵硬着身子想要出门看看,可百花仙子拉住了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刚好一声猫叫响起,百花凝汐借机道:“沉衍,是猫。” 沉衍看不见外面,自然也听见了猫叫,他低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人,又看了看屋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可不知为何,他看着屋外那深沉的黑夜,心神久久不能安宁……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眼翩惊鸿 第一百一十九章一眼翩惊鸿 吉多看了一晚灰暗无光的夜空,庭院里一整晚寂然无声。 上仙没回来,凤兮也没回来。 次日一大早,吉多就幻了人形,一个人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墙头草梓觉,则拿着扫帚,东看看西瞅瞅,也不知道要从那里开始打扫。 整个院子里,除了他们两个无所事事的人以外,只有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安静的有些诡异。 吉多看着看着,视线里就出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沉衍一大早就从百花府邸赶了回来,不知为何,昨晚听到那动静后,他心里就始终揣揣不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喂完百花凝汐药后,原本他昨晚就要回来的,可是他们一家实在缠的紧,他不得不在那边留宿了一晚。 一路慌慌张张地赶回来,就看到吉多坐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 还未等吉多行礼,沉衍就先着急地问道:“凤兮呢?” 其实心里是希望她还在院子里等他的,可不知为什么,在很远之外看到这方小院如此清静时,他就觉得,凤兮已经不在这里了。 吉多被问的也是一愣,疑惑地反问道:“姑娘昨天不是出找你了吗?” 他看到回来的只有沉衍一个人时,也是忍不住好奇凤兮去哪儿了。 在听见吉多这句话后,沉衍当场就愣在了那里,恍若一道惊天霹雳从天而下,将他硬生生定在了那里。 恍如隔世,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颤抖着问:“她……去找我了?” 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昨晚的那一声动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一定是凤兮看到他待在百花凝汐的房中,然而误会了什么。 吉多看着自己上仙一下惨白的脸,虽然他不知道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却能猜到一定是不好的事。 虽然不愿再打击他,可吉多最终还是说出了事实,“是……是啊,昨天姑娘等了一天,什么都还吃,就出门去找你了。” 吉多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对自家上仙是满心的心疼,可说出来,却倒像一种替凤兮抱怨他不回来的感觉。 “没吃饭?我走之前不是吩咐过你,我留了些糕点在厨房吗?” 沉衍听着,心里“突”地生了一股火气。 这么久来,凤兮一直是吃的他做的饭,一日三餐,按时准点,从来没少过一顿。 要不是因为百花凝汐这事,他也不会只留下糕点,一声不吭去了百花府。 火烧嫁衣那天晚上,他的确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起初是有些难过,毕竟那是他们最美的回忆,可是看着看着,也突然想明白了,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是让他们两个面对彼此,最好的方式。 所以他并不是因为百花凝汐对他相思成疾而去的,他也是像她一样,要断,就要断的一干二净。 在听到沉衍的质问后,吉多心里苦不堪言,他不敢看沉衍烧着火的眼睛,眼神四处乱瞟,唯唯诺诺着说:“您没……没说过啊……” 绝对不是他的记忆出错了,一定是上仙忘了这茬。 院子本来就冷清,女仙们也懒得做饭。他要早知道上仙留了糕点,他能到现在还饿着? 谁知,沉衍一个冷冷的眼神看了过来,吉多立马闭上了嘴,他就勉强认为是自己记错了吧。 “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沉衍好像冷静了一些,但依旧还是着急的。 “没有过。”从她离开到现在,吉多再没见过凤兮一次。 沉衍藏在衣袖下的手,暗自紧了紧,眼神闪烁不清,最后什么也没说,转又离开了。 院子里,肩头扛着扫帚的梓觉,看到门外沉衍上仙,着急地回来又着急地离去。好奇地踱步到吉多身侧,看着那道着急忙慌的背影,问着身边的人:“上仙这是咋了,这么着急。” 吉多也看的一愣一愣的,道:“大概是,追妻去了吧。” …… 沉衍先去了花孔雀的木缘阁,那里承载着凤兮厚重的记忆,她一定一定,就在那里。 他不住安慰着自己,尽力让自己的心,不要那么慌乱。 花无良打开木缘阁大门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一身颓废之气的沉衍,直直地站在门外,宛如一座长年累月的雕像。 这样的沉衍,他倒是第一次见。 花无良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来这里,可有何事?” 沉衍依旧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凤兮可在这里?” “凤兮?”一听到凤兮的名字,花无良就不淡定了,一下如脱兔般,从台阶上蹦了下来,一刻不停地跑到了沉衍面前,“你把凤兮怎么了?” 低眼看见花无良也是一脸紧张,沉衍心里便有了个大概,他冷着脸抬手拂开花孔雀拽着他衣领的手,什么也没说,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然后他又去了小天医那里,以为凤兮是来找鸟了;他又去了百花府邸,看看凤兮是否还藏在那…… 总之找了许许多多的地方,结局都是,凤兮不在。 就和人间蒸发了似的,一夜之前,凤兮这个人,从他身边消失得没有一丝痕迹。 最后通往天帝宫殿的路上,沉衍一直在安慰自己,凤兮应该是没有离开九重天,她肯定是被其他人拉到了别处,一定是的。 天帝这会儿才下了早朝,前脚刚回到自己的宫殿,紧接着门就被人“咚咚咚”敲响了。 天帝本想不去理睬,可是那急促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像是要是他不去管,就会一直响下去的样子。 “真的不管吗?”帝后正为天帝宽衣,自然也是听见了那不罢不休的声音。 天帝皱了皱眉,心里正怨骂着,到底是那个不长眼的,刚下朝马上就赶了过来。 可就算心里再怎么烦闷,他最后也不能置之不理。 带着满心的烦闷,天帝最终还是去开了门,正要不耐烦问“是谁”的时候,就看到门外一脸焦灼的沉衍。 话锋一转,天帝出口的话成了,“怎么了?” “凤兮在这儿吗?”天帝话音刚落,沉衍紧接着就忙问道。 “凤兮,”看到是沉衍后,天帝也不得不按捺下心头的烦闷,疑惑着,“没在啊,上次带她去了木缘阁后,就没见过她了。” 见沉衍站在原地,惨白着脸,瞅着四下没人,凑近了小声问道:“你和凤兮闹别扭了?” 沉衍侧目看了他一眼,透过门外缝隙,只看到里面空荡荡的,的的确确是藏不了什么人。 听到声音的帝后,也从殿内走了出来,好像还刻意将大门敞开,让沉衍更加看个明白。 “凤兮不见了?”对于这件事,帝后也是纳闷,“有没有去其他地方看看?或许被无良拉到了木缘阁呢?” 沉衍看了一眼帝后,无力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没了办法,“去过了,没在。” “沉衍,不是我说你,”帝后好像又想起了那日在木缘阁,凤兮有苦衷但不敢说出来的样子,“凤兮的那件嫁衣,你不知道袖口绣着她的名字吗?还拿给百花凝汐穿。” “嫁衣?”沉衍好像这才想起来,那晚她把他们的回忆全都烧的干干净净后,后来就不见了。 他苦笑着出声,“我知道啊,我还亲眼看着,它一点一点化成了灰烬。” 看着沉衍受伤的样子,天帝和帝后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帝后叹息道:“唉,那名字,还是她自己绣上去的。” 此话一出,沉衍灰暗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道异样的光,他抬头又问了一便,“她会刺绣?封神以前,她可是大家闺秀?” “是……是啊,”帝后被她问的有点懵,但记忆也一下回到那时候还在村里的时光,“就和以前来我们村的那个姑娘一样。” “以前,不是来过两名姑娘?”沉衍听着,心里越发震惊,好像一开始他就先搞错了。 “两名?”帝后努力回忆着,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沉衍说的另一个,到底是谁,“只来过一个啊。” 还追你追到了天涯。 “可是……”沉衍还想继续问下去,可是话刚说一半,自己的心里马上就有了答案。 所以,祝九九及笄那年,我在人群中对上的那一眼,是你吗?凤兮。 自始至终都是你,对不对? 是他错了,曾经的那一眼翩惊鸿,他一直当成了别人。 所以在凤兮最爱他的年华里,他只把她的爱,当成了习惯,从未像这样珍惜过。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又沉重。 帝后站于天帝的身侧,两人目视沉衍的离去。 “又闹了?” “嗯。” 天帝点头时,脸上不像刚才那般玩世不恭,脸色变得严肃,眼神变得深邃,一派正经模样。 他们这两人,就像在同一个地方迷路的两人,一个看不见眼前之景,一个说不出心头之语,哑巴和瞎子,看起来是如此般配,却又坎坷不平。 纵使他们旁人看得再明白,可凤兮就像那瞎子,看不见自己的内心;而沉衍就如那哑巴,怎么也说不清自己的感情。 两人之间的那条路,显得遥遥无期而又漫长坎坷。 事已至此,沉衍只需要一个事实。 他最终去了天门,守在那里的,还是他回来时,见到的那个守卫。 他说,凤兮说要下界去帮沉衍拿什么灵丹,要用来救百花仙子。守卫不疑有他,亲自将肉体凡胎的凤兮,送下了天界。 沉衍没有惩罚这个守卫,一脸平静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凤兮走了。 这或许就是对他的惩罚,是他一眼翩惊鸿,却又回顾误错人。 他不想再追了,可能当这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却有些乏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戏幕方罢笑荒唐 第一百二十章戏幕方罢笑荒唐 凤兮站在繁华的街市口处,举目四望。 有卖甜皮鸭的店铺,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有街边摆着小摊卖各种精致小玩意的小贩,大声在吆喝着;还有卖小吃的,端着簸箕四处叫卖…… 手里举着唐人的几个小孩,嬉笑着从她身边跑过,一不小心就撞落了凤兮揣在怀里的东西。 落地一声脆响,瞬间拉回了凤兮的神识。 她低头看着掉落在地上,露出一角的镯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弯腰去捡。 本想什么都不带就走的,可偏偏忘了手腕上的绾玉镯。 一看到它,凤兮就忍不住想起了九重天的那人,一想起那人,就忘不了那晚在门外看到的一切。 他和百花凝汐看起来那么般配,她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要是没了她,他们那样郎才女貌,早就在了一起。 那时清楚的意识道这一点的凤兮,直直落荒而逃。 她一路跑到了九重天的大门口,沉衍之前渡给她的仙气,好像一下不够用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天门,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将一边昏昏欲睡的守卫给摇醒了。 守卫还是之前那个守卫,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凤兮就知道他不是很喜欢她。 对于这点自知之明,凤兮还是有的。 所以她只是客客气气地想让他帮自己一个忙,“这么晚了还叨扰仙君,着实不好意思。” “什么事?”那守卫不耐烦地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到凤兮,“腾”地一下,立马就坐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揉了揉眼,结巴道,“你……你……怎么是你?” 凤兮眉眼埋得低低的,一点都不像第一次他见到的那样,傲气十足。 虽然他是站在百花凝汐那一边的,可是看到凤兮现在的这副模样,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劳烦仙君送我下界一趟,我下去拿点东西。” 凤兮嘴唇早已泛白,可她依旧不动声色地以一种卑微地姿态,请他帮忙。 守卫没有说话,但也没马上施法送她下去。 他围着凤兮转了一圈,好像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凤兮却直接搬出了沉衍,她说:“百花仙子今日身体不适,是沉衍上仙派我下界去去东西的。” 一听到“沉衍”二字,再想到那日两人亲密的样子。守卫不疑有他,将手中的叉戟往地上一扔,直接二话不说,捏着法术,送凤兮下了天界。 直到第二日沉衍上仙找过来,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是被凤兮骗了。 …… 凤兮最终还是将地上的镯子重新捡了起来,毕竟这个镯子,还是起了一定的作用的。 她刚被送到人界,巧的是,人界刚好也是黑夜。 和九重天一样的夜空,没有闪烁的繁星,只有寂寞深远的漆黑。 她走在黑暗中,看不清脚下的路,手腕上的镯子却在无穷的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的清辉。 凤兮看着腕上的镯子,失神了片刻,最后还是借着那一点光芒,走出了黑暗。 她先回了在归兮山脚下的那间小屋,现在就算没有人陪伴,她也能直面归兮山。 她换了一套朴素的衣裳,什么都没带,留了一封信给沉衍。 绾玉镯本也是取下来的,可凤兮就把它放在手心里看了好久好久,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将它带在了身上。 她笃定了沉衍一定会找她的,也确定他一定会回去那个地方。 所以她留了一纸书信,只让沉衍不要找她。 她看着脚下的路,虽然处处人生地不熟,但这三界之大,总会有她的偏安一隅。 现在,就从这里开始,她带着季清风的愿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山水有相逢,她会遇到更好的未来。 所以凤兮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被人群挤进了一家戏院。 人声嘈杂中,她算是了解个个大概。 说今日的来的可都是名角儿,特别是唱青衣的那个女子,浓艳的戏妆下,是一张清水出芙蓉的芳容。 凤兮也不恼,既来之则安之,倒不如坐下来,好好看一出戏,也是很惬意的。 她其实不是太喜欢看戏,可是总喜欢里面的一个个刻骨铭心的故事。 和话本里的描写比起来,被人栩栩如生演出来,更让人记忆深刻。 凤兮也不知道自己走了走了什么运,在这人山人海的戏院里,她竟然被挤到了最前的位置。 小二还热情地给了她一盘香瓜子,嗑着瓜子看戏,是人生难得的一种追求。 几声重鼓响罢,几名浓妆艳抹的伶倌,咿咿呀呀唱着约定俗成的调子,从后台绕到了前面。 在做足了铺垫后,这场戏的主角,这才隆重登场。 台上的女子身子曼妙,不难揣测有一张较好的面孔,她以水袖轻掩着面,只露出一只带着戏意的桃花眼。 着实有一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凤兮也来了兴趣,嗑瓜子的动作越发变得缓慢,盯着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眼神越发灼热。 那一瞬间,好似她就是那台上的人,她的一哭一笑,都隐隐在牵扯着她的心。 凤兮赶巧儿,正赶上了当下最脍炙人口的《牡丹亭》。 那柳莺莺思君、念君、怨君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到了沉衍。 沉衍对她多好啊,可最后还是无法放下。 随着柳莺莺最后宛转哀愁的一句—— 为我慢归休,款留连,听、听这不如归春幕天。难道我再到这亭园,难道我再到这庭园则挣的个长眠和短眠? 知怎生情怅然,知怎生泪暗悬? …… 这场戏最终款款落幕,多少人听出了里面的相似,忍不住涟涟落泪;有的也只是哀声叹气,感慨此情的坎坷…… 凤兮坐在那里,听着周围一片的哀叹声,眼帘已经湿润两人,却拼命眨着眼,忍着不让泪落下。 她其实不只为这戏里动容,在戏外,她也被台上那女子的一个回眸,瞬间击破了心房。 她说不上来那个眼神的感觉,留念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最最诠释了她的内心。 不知为何,台上的女子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天涯找到了知己,彼此最明白对方的感受。 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凤兮看完整幕戏,最终得出了这个绝对的结论。 一曲哀情落幕后,四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最终只剩凤兮一人,依旧还坐在那里,手边还是一杯满满的茶水,却不似之前那样热气氤氲。 人走茶凉,大概就是这番感受吧。 他和沉衍,又何尝不似一出粉墨之戏。 纠纠缠缠这么多年,最后一切都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又想起了过去。 他们是戏里的两个伶人,来来回回,终究还是错过了彼此。 是戏子,也是傻子。 身在戏中,得一晌贪欢,也就觉得知足了。 然而再经久不衰的戏,也终有唱罢的那一刻。 待到谢了戏幕,看客笑了笑,哭的哭,笑完哭完后,又是一片人走茶凉,谁也不会为了谁而等待。 她和沉衍,就像活了两幕戏。 你方唱罢我登场, 台下他们笑荒唐。 凤兮不愿再做他们口中的荒唐,她终于从那座折磨人的戏园里逃了出来,她却又发现对那段磨人的过往,是最让人怀念的。 收拾戏台的杂役,以为又是看得入了迷,迟迟还没回过神来的戏痴。 于是动作小心地没有打扰她,先收拾了别处的,最后终于迫于无奈,忍不住打断了凤兮的沉思。 “姑娘,姑娘……” 凤兮好像听见在叫她,只是声音好像有些遥远,她听得有些恍惚。 凤兮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汇聚了视线,她一脸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人, “你是?” 小杂役也没有催赶他,好脾气地解释道:“姑娘我们打烊了,您看要不明日再来?” 话岁说的委婉,凤兮还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她笑了笑,起身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然后慌忙逃出了那处伤感之地。 看着凤兮匆忙离去的背影,小杂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小声道:“倒又是一个深情之人。” 他年纪虽小,但好歹在这个梨园工作了这么久,来来往往的人多的数不清,久而久之,他看过的人,也数不胜数。 可倒像她这样深情的,一坐就是一天的人,他从来只见过几个。 一个是她。 还有一个是好几年前,只要唱了《牡丹亭》,就在这一个人坐上一天的书生。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来没来过了。 听说是觊觎青衣的美色,被人给活活打死了;又有一种说法是,家里没钱挥霍,在那个冬天,被冻死了…… 总之是再也没来过,他们家青衣,也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只要唱《牡丹亭》,就能硬生生把人唱哭。 仿佛她就是那生在戏里的人。 凤兮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夕阳耀眼的光芒直直对上了她的瞳孔,刺得她睁不开眼。 先前一派热闹的景象早已成了一片落寞,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只留了些枯叶瘦菜。 凤兮站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任由夕风凉飕飕的吹在身上,她不禁裹了裹衣裳,也抵不住这吹进心里的寒冷。 不知走了多久,清冷的月色隐约朦胧着四下无人的街道。 凤兮突然就清了清嗓子,在深深的夜色中,高声唱着: 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 第一百二十一章 风尘 第一百二十一章风尘 天下之大,凤兮四海为家。 九重天一别,数数已经过了好几个年头。 凤兮就这样带着季清风的夙愿,走过了多少个四季交替,看遍了多少人间冷暖。 算来这么久的时间,其实于九重天而言,也才不过几日。 凤兮虽然没了妖力,但在世人的眼中,也算是不老不死的仙人了。 可她从不会在某个停留很久,她要去往下一个地方,去看看别人的生活,去找找自己的方向。 在人间待得久了,凤兮也逐渐和他们打成一片。 好多人看到她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有好意给她吃食的,也有怀着心思想要将她卖人的…… 她再不济好歹也是一介妖王。 对于那些真心相待的,她会报以最真诚的感谢;对于那些虚情假意的,她也只是逃走,等着上天的公道安排…… 她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了,有像沉衍的、像吉多的、像白洛青的…… 可到头来,她还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再相似的两个人,相处久了也会觉得他们不一样。 这三界之中,绝不可能找出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不得不说,时间,是让一个人忘却,最有效的方法。 她觉得自己终于完全放下了,那些人的容颜,好像在经历过时间的洗涤后,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她走过了山山水水,走过了繁华和偏僻,走过了艳春和寒冬…… 现在看着面前漫天的黄沙,头顶着炎炎烈日,街道两边的房屋,破的破、烂的烂,以及满身是血躺在地上的人,叫苦不迭…… 凤兮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看着眼前这一片苍凉之景,笃定是发生了战乱。 这些年来,凤兮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事。 边塞打仗,将士们挨家挨户地抓壮丁充军,甚至有时候,也不管是老的少的,皆抓去充数。 在家的妇人们皆说,这一去就不知道好几十载,叹息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那时候,凤兮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她好像终于成了一个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人。 只要是不涉及到她的事,她就从来不会去过问。 离别前,夜里满城的幽咽声,她不是没有听见,只是听见了却不想理会。 就算她见过那令人伤感的离别,却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血流成河的风尘之变。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柱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凤兮跟前路过。 见是一名干干净净、与他们满身血气完全不一样的姑娘。 老翁好意提,道:“唉,姑娘,你快走吧,待会蛮夷又要过来了,上面已经不管我们啦!” 他满声悲哀,却又是认命般的无奈。 “这是?” 凤兮并不惧怕什么蛮夷,仅仅只是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好奇。 老翁好像不太愿意和她详说,可看她一副如果不知道具体情况,就不会离开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找了个石台坐了下来。 这座小城,位于边塞和中原的皎洁地带。 自古中原和塞外从未达成长久的安宁。只要一闹起来,他们就会遭殃。 平时小打小闹他们已经受的多了,谁知今年的阵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眼看打不过,中原的君主就要放弃他们,换来短暂的安宁。 所以那将军带着苟延残喘的将士,和蛮夷签订了和平协议。 换取和平的代价就是,他们这一座边城。 人人都看的出来蛮夷这是在一点一点消磨了中原,可偏偏那君主却愿意当个瞎子,换来短暂的安宁。 “真真竭泽而渔!” 讲到一半,老翁忍不住啐了一口。 而凤兮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那君主这样做,估计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她一直相信的是,每个人做他的选择,都是有自己的理由,那怕外人并不看好,但自己必须坚定自己。 就好比她离开九重天,也是有自己不想言说的理由。 老翁继续道。 他们这座城自从被割让出去后,蛮夷人就隔三差五地带着人来烧伤抢夺。 起初他们还会反抗,可是为数不多的良民,又怎么抵得过那群嗜血如狂的恶魔呢? 在经过几番抢夺后,他们的家,全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若说以后风餐露宿,这都还好。 可是那群恶魔,不仅将食物全抢干净了,还将他们打得遍体鳞伤。就是那地上跑的畜生,都比他们过得要好。 说着,老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抹,这该是他心里最深刻的伤疤。 “他们那群畜生……昨天走之前还说,今天还要来表演一场‘大戏’……” 人间“返老还童”的说法,还是有一些道理的。 就像此时,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此时哭哭啼啼的,就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可凤兮依旧不为所动,接着问:“那你们为何不跑?” “跑?”白发老翁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声音一下就拔高了几分,“我们也想跑啊,可是你没看到外面那些人,瘦的严严实实的,只进不准出吗!” 他好像在抗议着上天的不公,“城刚被锁的时候,那群年轻的小崽子们,跑的跑散的散,现在留下的,全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啦!” 听老翁这么一说,凤兮这才注意到,街道上的,一眼看去,全是上了年纪的。 老翁嚎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估计是明白了,就算再怎么挣扎,都没什么用处了。 他湿润的小眼睛瞥了一眼淡然的凤兮,忍不住叹气道:“也就是你这傻丫头一个人,被骗进了这龙潭虎穴。” 这么想来,她的的确确是被骗进来的。 那会她在街上问路,一个尖嘴猴腮,一看就很奇怪的人,直接就给她指了这个方向。 如今听到老翁这么一说,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见凤兮并不说话,老翁打量她一遍,问道:“诶,姑娘,你是从长安那边过来的吧!” 凤兮一惊,没想到这老翁还有些眼见力。 她笑道:“正是。” 也不等凤兮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老翁自顾自就感慨道, “我家那小儿,以前从长安回来,都会给我带一串那种红珠子。” 说着,老翁努了努嘴,示意她腰间的那串红缨珠。那会儿不过是见着好看,便买了下来。 “他说那珠子是长安就盛产这样的珠子,还是长安多么的漂亮,等赚了大钱,一定要带我和我家那老婆子去一趟……” “要不是他们……” 老翁越说越哽咽,小眼睛里眨巴眨巴着,闪着亮光,“要不是我,我这么老了,我肯定早就去长安了!” 最后这句话锋一转,他没有接着前面的话,像是在和老天做最后的挣扎。 凤兮看着泪眼婆娑的老翁,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她想说几句话安慰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老翁也不再管她,嘴里却念着一句,“快走吧,你快走吧……” 然后又重新拿起他的那根陈旧的老拐杖,一瘸一拐的只留下了背影…… 可是正如老翁所说,她既然都进来了,就再不能轻易出去。 凤兮倒也不急着走,因为她还好奇,今晚的‘盛宴’,会是什么。 她就蹲在墙角边,一直等到了苍凉的夕阳,染红着整个孤寂的死城。 这是一群络腮大汉,人人扛着一把闪着冷光的大刀,横行霸道的走了进来。 前面带头的那个人,目光凛冽地扫视了一圈空城。 他看着地上那些浑身是伤的中老年人,就像是在看被圈养着的畜生一样。 “搜!” 一声令下,他身后的跟他一样的那些人,眼神里一瞬间充满了贪婪的渴望。 四下散开来,去找那些还获得好好的人,亦或者是那些伤的不是很重的人。 索性凤兮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学着地上的人,随处从地上抹了两把血,糊了自己满脸,又找了件破旧不堪的衣裳套在身上,躺进一群死人堆里,一直等到了傍晚。 只见他们将四处搜刮来的人,挨个套上了手铐,用粗麻绳牵着,排着队不知往哪里走去。 在死人堆里翻了一圈的蛮夷,最后也只是疑惑地看了她这边一眼,可是她气息藏得极好,这才躲过了这一劫。 “姑娘,快醒醒!” 就在她刚要送一口气时,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一位老妇,正压低了声音,焦灼叫着她。 见凤兮幽幽睁开眼睛,那妇人好像终于送了一口气,赶紧将她拉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周围,道:“姑娘赶紧跟我走,这里太危险了!” 凤兮冷眼看着她,对于这样莫名出现的人,她还是留有戒备心。 可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在乱葬岗中活下来的妇人,想干什么,所以最后凤兮还是跟着她,一路躲过那些人的视线,最终到了一处破烂不堪的小庙。 里面还有位老翁,见到两人终于回来,赶紧端来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野菌汤。 …… 那晚上,凤兮站在门口,刚好可以看见那片火光冲天的地方。 在那凄清的月光下,他们贪婪的样子,是凤兮看过最丑陋的模样。 他们今日的‘盛宴’,大概就是火烧活人吧。 隐约中,她好像看到了白日里遇见的那个老翁。 他被人扔进了一片火海之中,却是一脸释然的微笑。 凤兮突然就想起了白日里他哽咽着,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他没有去长安,或许是因为,他的老伴不在,儿子也不在了吧。 只是这究竟是蛮夷所为,还是遭遇不幸,凤兮无从得知。 凤兮说不上心里的感觉,就那样木讷地看着他被那火光吞尽,是可怜也是祝福。 老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悄悄为她披了一件外衣, “外面冷,看够了就进来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倾诉 第一百一十二章倾诉 “外面冷,看够了就进来吧……” 早先救了凤兮的老妇,自然也是看到了那片火光,轻声道。 凤兮依旧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婆子,你先进来吧。” 庙内,那个老头一口一口抽着大烟,“呵呵”笑着。他一说话,那稀稀散散的几颗黄牙,就露了出来。 可他一点都不在意,继续笑着,翻着火盆里的地瓜。 老妇回头看了自己老头子一眼,又担忧地看了看凤兮。 她知道这个姑娘倔强,认定的事难以更改。就像之前,明明有人劝她快些离开这里,她却犟了脾气,非要留在这里看个究竟。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又安慰了一句, “姑娘,你要是觉得冷,就赶紧进来,屋子里暖和。” 一瞬间,凤兮心里颤了颤,意料之外,她竟五味杂陈地回了一声,“好。” 她一下就想到了沉衍,虽然记忆中已经是模糊的样子了,可他带给她的温暖,却是实实在在的。 如今她就像个流浪在外的游子,沉衍给过的温暖,就像家中的火炉,可以烤去内心的孤独,让她忍不住依恋。 或许沉衍现在在四处找她;或者他和百花仙子终于修成了正果,为九重天难得的一段佳话;又或者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早已是另一个佳人了…… 她在人间游历了这么久,却忘了一点——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所以对沉衍来说,他不过才走了几日。 最终看着天边的火光逐渐熄灭,这座死城又重新恢复了长寂,凤兮这才紧了紧身上了外衣,回身进去庙里。 老头刚刚从火堆里掏出一个个头较大的熟地瓜,不停的呼着气,好不容易才把外面的皮剥了,正要递给自家老伴儿时,抬头就看到凤兮走了进来。 老头也不顾老伴儿的感受,手上方向一变,就笑眯眯地要递给凤兮,“给,吃个地瓜吧。” 那时凤兮就跟魔怔了一样,鬼使神差地就走过去接了过来。 看到老头对自己心爱的人一脸宠溺地模样,她一瞬间就想起了沉衍的温柔。 那时候恍然就有一种感觉,如果他们老了,或许也会想他们这般相濡以沫吧。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凤兮就即使掐灭在了襁褓里。 此时就算她再希冀些什么,她都不可能会回去了。 一边坐着的老妇,见此状况,一点都没有介意的样子,反倒是脸上堆满了慈善的笑容,微笑着看着凤兮一口一口地吃着地瓜。 “怎么样,好吃吗?” 看凤兮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老妇人突然问道。 然而还没等凤兮回答,她又赶紧起身,走到了后面。 凤兮正纳闷着她在找什么的时候,帘子后面传来了老妇的声音,“欸老头,咱家那青梅酒放哪儿去了,小姑娘吃了那么多地瓜,该是渴了。” 听到他们叫她小姑娘,凤兮忍不住了低头笑了一声。 算起来,他们两个半百之人的年龄加起来,估计都还没有她这一世活得久。 要叫“小姑娘”,也应该是她叫才对。 这一声轻笑,马上就引来了老头的疑惑,可是回答老伴儿要紧,于是先扯着嗓子号了一声,“在床底下藏着呢,还不是怕那群没良心的畜生给带走!” 说完,老头又重新看向了凤兮,一边翻着火堆里的几个地瓜,一边不经心地问道:“你笑什么?” 啃了大半会儿,凤兮手里依旧还抱着大半个地瓜。她看了一眼老头别扭的样子,突然就心生好奇,“我在笑,你心里明明把她放在第一位,可是……”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地瓜,似笑非笑,“你却将最大的这个地瓜,先给了我。” 她刚说完,一身粗布短衣的老妇人就刚好抱着两大坛青梅酒走了出来。 她看着有些尴尬的两人,笑着一人倒了一大碗青梅酒,“我说你们两个,刚才背着我说什么呢!” 若不是人终有一老,凤兮还是看得出来,这老妇人年轻的时候,定是个倾城美人。 只是现在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上了痕迹,显得沧桑,却又风韵犹存。 然而还没等凤兮说话,老头子就先开口解释了,“这小丫头笑我不给你最大的地瓜!” 说着,这老头吹胡子瞪眼地看了凤兮一眼,像个小孩子在告状似的。 让凤兮有些大跌眼镜的是,老妇人居然没有嫌弃老头这副幼稚的模样,反倒是配合着,像在哄一个孩子,“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呀?” 老头一瞬间又重新坐得端端正正,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对凤兮说,“我了解她。她一直是一个心地善良、任劳任怨的好姑娘,若我先给她,她一定会转头就给你的。那倒不如先给你,省的她再想方设法给你,自己却忘了吃。” 说着,老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温柔之色,好像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初最开始的怦然心动。 老妇人却突然娇羞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红着脸,小声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老头子你瞎说什么呢,这还当着外人的面呢!” 话虽如此,可凤兮最后还是看了一会儿他们打情骂俏、恩恩爱爱的样子。 说实话,凤兮打心底儿是羡慕的。 她羡慕他们之间能如此坦诚相待,没有阴谋诡计、没有相互欺瞒,有的就只是这一辈子不管不顾的信任。 而反观她这一生,除了欺骗就是互相折磨,她突然就觉得,还不如做一世想要自在的凡人好。 下一辈子,抛却往事,重新开始。 她低头暗自笑了笑,正好把最后一口地瓜吃了个干净。 火堆另一边恩恩爱爱的两人,好像终于发现了凤兮的存在,老妇人尴尬的笑了两声,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正经,问凤兮,“姑娘,还要吗?” 凤兮盯着火堆里忽明忽暗的火光,端起手边的青梅酒,喝了好大一口,然后摇了摇头。 东西虽好,却不能贪。 就像沉衍的好,她多贪了一时,醒来就是遍体鳞伤。 她不得不承认,那晚看到的画面,着实灼伤了她的心。 所以她也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是她还是放不下他。 “你们,”凤兮突然歪头问道,“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是老妇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的她,而不是老头? 倘若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了,是舍不得她去冒险的。 老夫人看到她有些纠结的样子,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想法,笑着道, “你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不是他冒险就你,而是我吧?” 心里的想法被一语道破,凤兮有些赞许地看了老妇人一眼。 可是她大笑着,却不着急回答凤兮的问题。 她说,从她们这件破庙里,可以完完全全看到城里的一切。 老头子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在门前巴望。这天就正好看到了一身干净的凤兮。 老头一猜就知道她是被骗进来的,柱着拐杖那个老头他也认识,以前隔壁的邻居。 不用看也知道他在劝她快些离开。 之后就看见凤兮一个人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最终把自己打扮成了勉强能和周围融为一体的人。 好不容易看到一次有趣的画面,老头自然多看了两眼。 她好像跟以往进来的人不同,她自持冷静,没有他们身上的那种慌乱。 可是他猜不透这么一个小姑娘躺在死人堆里想要干什么,可是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如果放任她一直躺在那,可能会有危险。 他本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愿意让陪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伴儿去冒险。 可不知为何,他总想对那个姑娘伸出援手。 所以他最后还是告知了自己那个世上最最善良的老婆子,最后心惊胆战地将她救了回来。 之所以不是他去,老妇人笑了笑,对老头使了个眼色。 老头立马会意,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凤兮这才看清,他支撑着整个上半身的,只有一只腿,另一只裤脚空荡荡的悬在空中。 凤兮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难以置信,“这……” 她说不出来话,只因为心里翻涌着的感动。 老妇重新扶着老头坐下,低着眉眼解释道,“曾经他为了我,偷了一个包子,被别人打断了腿。所以往后,我愿意一直做他的双腿,代他去看人间山河。” 凤兮没想到的事,他们如此恩爱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两位老人也不介意把陈年旧事再讲一遍。 原来以前女方家里是拮据的,她嫁给他后,某日说了一句想吃肉,老头不敢去屠户家里偷,怕被一刀砍死。 可好巧不巧,就偏偏偷到了一少爷兜里的肉包,当场就被打了个半死,却还紧紧护着怀里唯一的一个肉包。 姑娘捧着那个被捂热的包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从那以后,他没了腿,她就全心全意地对他好。 直到蛮夷封城,他们也始终不离不弃。 凤兮感慨着他们的故事,又想起了自己。 “好姑娘,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老妇人拍着她的手,和善道,“可你一定要相信那个人,把一切都问清楚了,那时候再决定要不要离开,也不迟呀。” 不愧为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了凤兮心事重重的样子。 凤兮像是憋了很久,终于找了方向,她愿意和相守一生的他们,倾诉自己内心, “可是,我亲眼看到了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故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故事 亲眼看到了他对百花凝汐百般呵护,看到了他们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一开口,凤兮才发现原来她看到了这么多,可是话到嘴边,辗转着怎么也说不出来。 老人们耐心的等了她一阵,最终还是老妇看着她欲言又罢的纠结模样,笑了笑,也不再逼迫她, “说不出来,就不必说了。” 她一年慈祥,明明是比凤兮还小上几千年的,现在却就像个祥和的长辈,耐心的为她指明前路的方向。 一瞬间,凤兮的记忆就回到了封神以前。 那时候她还是繁华之地,大户人家的女儿。 她从小活蹦乱跳,但大家闺秀该会的东西,她样样不差,像什么女红、琴棋书画之类的,她几乎都学了一遍。 在还没遇到沉衍之前,她一直幻想的都是,像她这么优秀的女子,将来一定会有某个丰神俊貌的如意郎君,在以后等着她。 其实不是她自恋,而是整个家族对她的期望都很高。久而久之,她也就觉得自己值得。 可谁能想到的是,她就偏偏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沉衍呢? 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注定要经历后来的那些事吧。 也大概从时候开始,她就着在了沉衍的迷,沦陷其中,难以自拔。 那时候她义无反顾地爱着沉衍,连父亲最后都将她放弃了,可只有母亲一直在鼓励她。 这么几千年以后,关于母亲的记忆,虽然记不清她的样子,可凤兮却一直知道,她笑起来,两只好看的眼睛弯弯的,她就像黑夜中,最明亮的月亮。 而此时,这对老夫妻带给凤兮的感受,就像一瞬间回到了以前,家给的温暖。 凤兮突然就有些泪目了,她眨着眼睛,尽力不让眼眶的泪水落下。 老妪看到她这副样子,突然就有些慌乱了,连声音都紧张了几分, “姑娘你怎么了?别哭呀!” 凤兮不想让她担心,却带着哭声说道, “没事没事……” 然而她刚一出声,就让老夫妻变得更紧张了,凤兮被自己气笑了,她赶紧补充了一句, “就是你们让我想到了我的父母……” 明白了小姑娘的伤感的原因,老妪这才又重新笑了起来,她柔声安慰着她, “傻姑娘,天下的父母都是一个心呀,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 他们其实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可一直在这座小城里收养着那些被人抛弃的孩子。 哪怕他们一点不富裕,可只要手头宽了点,先想到了,就是那群本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 老人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至亲骨肉,可终究敌不过天命。 上天好像就是注定了他们夫妻二人不会有孩子似的,蛮夷入城的那天,老妪刚好去别的村卖东西,回来手里还提了一只金黄色烤鸡,想着要给孩子们好好补补。 可最终还是来晚了一步,蛮夷将一屋子的孩子,杀的杀、虏的虏,最后只剩她一个人,和脚边散落在地,沾满灰尘和鲜血的烤鸡。 如今在慌乱中看到这样一个干干净净外来的姑娘,不愿见她受蛮夷的欺负,从决定要去救她的时候起,老妪就已经想好要把她当成自己的闺女了。 算起来,如果他们有孩子的话,或男或女,到现在也估摸着和凤兮差不多大了。 可凤兮却说不出话来,只得不住地频频点头,她说的是,她的父亲母亲都那么爱她,只是她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份来自家的温暖了。 沉衍给过她一瞬间的美好,可当看清楚现实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假象,又或者是沉衍的怜悯。 或许因为此时感情过于浓烈,凤兮终究还是讲了一个故事。 哪怕现在仅仅是浮世中的萍水相逢,凤兮还是决定要讲故事倾诉。 她以小姑娘自比,以“他”代替沉衍。 她说,曾经有个小姑娘,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少年清冷的眼神。 自那以后,小姑娘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那个少年。 起初她不过以为,自己只是想要引起那个少年的注意罢了。 因为她这么优秀,走到那里都是被万众瞩目的那颗耀眼之星。 可就他和旁人不一样,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就在看周围的一切似的,没有一点惊艳之光。 于是,为了让少年对她刮目相看,小姑娘自那以后,每天让负责她熟悉的姐姐,帮她画着美美的妆容,然后带着各种小零食,去不断“骚扰”少年。 可少年依旧对她不咸不淡,就算她直接大开口跟别人说,她喜欢他,当她一脸挑衅地看着那少年时,他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清心寡欲的样子。 虽然还是毫无波澜,但少年却渐渐开始接下了姑娘的东西,从小点心到大糕点,收下的次数越来越多。 就在她以为少年要接受她的时候,那少年就跟着邻居家好伙伴,一同跑到的战场上,开始了“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的征战生活。 那时候把小姑娘急的呀,她都还没说出自己的心意,他怎么就跑了呢? 最后也不顾家人的劝阻,小姑娘将包袱收拾了,独自一人向着边关前进。 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遇到个生人都赶紧低下头,快步离开;可来回的次数多了,她也才明白,那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她一姑娘,就算走到了军营,看守的人也不让她进去。 每回她都是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沉衍,给他偷摸着带些好吃的,或者是些穿的。 他每次都是拿完东西就走,也不和小姑娘再多说些话。所以小姑娘,从来就没有表明心思的机会。 久而久之,她也就忘了这茬,满身心沉浸在,一个月两次和他见面的喜悦中。 她想,等他行军回去,大概就可以水到渠成了吧。 她那时候把一切都早早盘算好了,只要他同意,她立马就带着假装,嫁过去。 可是天公总是见不得别人好。 在某次他满怀期待地去给他送吃的地途中,不幸遭遇到了劫匪。 她被逼下悬崖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以后的吃的,可怎么办? 讲到这里,凤兮看了一眼满脸紧张的两人,笑了笑,接着说, 小姑娘掉下去后并没有死,正好被半山腰的树枝给撑住了,可那包点心,却掉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峡谷中。 她艰难地从下面爬上来,自那以后,就再也记不住以前的往事了。 包括对少年的喜欢,也一并尘封了记忆深处。 就像凤凰涅槃,她开始了新的人生。 而后她也是等到了众人期待的那个对的人,可是在经历很多事后,她才发现,那个她自认为最正确的人,却从一开始就对她心有图谋。 最终他为了权势,一夜之间,毁了她的所有家人。 她在外流浪着,正巧又被以前的那个少年捡到了。 这一次心生,他终于不再排斥她,终于看到了他眼中真切的关心。 他说他找了她好久,在她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他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他带她回了他的家,又给了她家的温暖。 可就在她的希望要被点燃的时候,她就那样看到他对别的女子温柔。 那一切就好像是她的幻觉,看似完整美好,实则支离破碎。 所以她悄悄地逃了出来,她觉得,他的身边已有佳人,是她不配了。 …… 听完整个故事,在座的三个人,不用明说,都知道这就是凤兮自己的故事。 本来有三世,可凤兮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个普通人,于是直接讲作了一世,免去了他们两人的惊讶,也将故事简而言之。 听明白的两位老人,皆是叹了一口气。 老头问道,“唉,你也是个可怜的姑娘,怎么就一个人刚好跑到了我们这里呢?” 他不住地摇头叹息,都怪造化弄人。 老妪则起身,坐在凤兮身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布满皱纹的手,一下一下安抚着凤兮,就像母亲在为女儿解疑答惑一样, “傻姑娘呀,你是不是放不下那个少年?” 老妪也是过来人,自然比老头更清楚凤兮的心事。 心里压抑了这么久的心事,此刻被人说破,凤兮鼻尖一酸,豆大的泪珠顺着鼻梁就掉了下来。 她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老妪任由她无声地哭着,哭着哭着,凤兮就点了点头。 是啊,她明明逃出来就是为了忘却他的,她也搞不明白,怎么现在倒越来越思念了。 “唉,”老妪叹了一口气,“傻姑娘,可那只是你看到的呀,你有没有亲口问他呢?有些事,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要敞开了心扉讲,才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一语醍醐灌顶,凤兮瞬间被点醒。 疑惑着看着老妪,茫然道:“你要我亲自问?” 老妪起身,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不是我要你,是看你自己想不想。” 她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叫着旁边的老头,“老头子,天晚了,该睡觉了……” 闻言,老头也跟着起身往后面走去,还不忘和凤兮交代, “你的床我已经铺好了,就在那边,困了就早点睡。” 老头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一边黑暗的角落。 凤兮却在破庙里坐了一晚上,好像要想明白什么事一样。 …… 次日,老夫妻起了个大早。 老妪瞥了一眼角落里空荡荡的稻草榻,道, “走了?” 老头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最终和老妪一起看向了屋外。 清脆的鸟叫声,繁茂的绿草……又是新的一天,山下城中又是一片死寂。 “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呼唤 第一百二十四章呼唤 月黑风高夜,某个小身影从高高的墙头上一跃而下。 她轻轻松松地拍了拍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高大的城墙,黑暗中,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一座死城就能拦住我? 凤兮无所谓地抖了抖衣裳上刚刚翻墙时,不经意间沾上的尘土,然后一刻也不停留,直接迈进了更深的黑夜中。 她清楚仅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是救不出破庙里的那两个人。 可是看他们哪怕在逆境中,好像只要有彼此,就算再苦再累,都能够笑着面对余生。 凤兮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也明白,无论带不带他们出来,他们都已经做好了面对余生的准备。 只是这余生,仅是长短的问题。 凤兮将自己身上背着的所有干粮,最后都留给了他们。 一是为了让他们生活富足一点,二来则是为了感谢他们的开导。 老妪说的话一下就点醒了她,确实,那晚隔着窗纸,她仅仅只是隐约看到了沉衍低头去吻百花凝汐。 她其实没看真切,所以是要回去亲自问清楚了。 她不介意和他重新开始,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一切从新开始。 夜空中,凤兮踩着满满的夜色,顺着来时的路,步伐轻快的往回走去。 凤兮没了包袱,一身轻松。 她记不得归兮山具体在哪个方位了,可是她相信,只要顺着来时的路再走回去,一切都将会拨云见日。 她一路游着山水走到这里,花上了好些年的时间,可是现在回去,她却是一刻都不敢停留。 她怕沉衍已经看到了她留在那间小屋的信,已经离开了。 她怕他们就这样,好不容易要重新开始的时候,硬生生又错过额彼此。 她的头脑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快点回去,再快点回去,一定不能让沉衍离开…… 她穿过了黄山满天的沙漠、经过了繁华热闹的街市、翻越了一座座高耸的山峰,穿过了一片片茂密的树林…… 她看见了好多好吃的,或者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的玩意儿,可是这期间,她丝毫不曾驻足过,因为她的眼前,就只有对她无微不至的沉衍。 饿的时候吃野果,困的时候随便找个草垛就躺着睡了,有时候看着那漫天星辰的天空,凤兮觉得一天的疲惫瞬间都消退了。 她想到再过不久,就能再次见到那个,她心里始终放不下的那个人了。 她凭借着心里的这点慰藉,当成了坚定自己前进的信念。 就算不记得来路,也始终相信着自己的直觉,沉衍一定在就那里等着她。 凤兮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但也从来没有过这般强大的力量。 她跨过草木山川,只为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星海归落日上头,风吹日晒不停留。 …… 凤兮走这一遭,仔细算下来,也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她满怀期待地回到那里,入眼的就是,涧涧不断的小溪流,欢快地绕着小屋,奔流不息。 清脆的鸟叫一声声回荡在那片熟悉的地上,像是在高声欢唱着,在欢迎一个迟而归来的人。 凤兮站在门前,突然就有些紧张。 她看着那一片和气美好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走到了木屋门前。 从她从小屋那边缓缓移过来的这期间,她一直在期待着,沉衍会不会刚好就出来了呢? 然后看见是她,马上就将她迎了进去,还亲手做了一桌色香俱全的菜肴。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他就她对面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笑。 他还怕她噎着,默默地为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然而笑着说:“终于回来了。” 她甚至都还在脑海里勾勒了一边他的模样,说不定他一直在这里等她,忘了收拾自己,长了满颌的胡茬。 可是随着她越走越近,那扇们始终没有一点动静,她心里的那束光,就跟着暗淡了几分。 最后走到了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慰着,既然他不愿出来见她,那她就自己进去。 她已经为他找好了绝佳的借口,说不定,他现在正在睡觉。 她不会怪他的,因为她这次回来,就是想要重新开始。 你若不认识我,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欢迎我。 凤兮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始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木门。 只听“吱呀——”一声,随着门渐渐被打开,那门上厚厚的灰,“簌簌”地掉下来好几层。 凤兮转过头去咳嗽了几声,这灰尘还呛得她忍不住了咳出了眼泪。 等到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明后,凤兮这才又缓缓转头看去。 屋外是嘈杂不绝的鸟叫,屋内是尘封不变的一切。 除了桌上少了那张本该泛黄的纸,以及始终扰乱着自己内心的那个人,其他的一切,都还是她走时的那个样子。 她来晚了。 那是凤兮就愣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没有他,她又回来做什么呢? 最后凤兮苦笑着,还是踏着满地的灰尘,走了进去。 她看着桌上,他来过的痕迹,只怨着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他们到底还是又错过了。 凤兮也不管床上全是灰,反正现在的自己,早已经破旧不堪,再沉沦到尘埃里,又有何妨呢? 她和衣躺在那间床上,窗外正是归兮山最好的日落之时。 那不带一丝温度的余晖,毫无遗漏地就照了进来,像是特意来看他的笑话似的。 隔着归兮山老远,凤兮都能听见那人欢马叫的喧闹声,相比而言,她这里就更加空旷了。 她看着房梁,最终无声地合上了双眼…… 她好像有些累了,也许睡一觉起来,沉衍就会回来了吧。 她这样想着,伴着残阳,在满是尘埃的旧榻上,渐渐进入了梦想…… 看着脚下的路,凤兮觉得莫名的熟悉。那一刻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她就那样鬼使神差地顺着那条路一直走过去。 有个声音一直在叫着她,凤兮对那声音也是格外熟悉,只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直到到了路途的尽头,那里有站着一名红衣女子,长着和凤兮一模一样的脸。 “你是谁?” 不知为何,凤兮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是想亲近她。 红衣女子笑了笑,空灵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凤兮皱着眉头想着,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她的记忆。 “很担心他吗?” 还没等凤兮回答,红衣的凤兮就先笑着问道,“是担心他,还是担心你自己?” “担心我自己?” 那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戳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可她终是不愿承认,连面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可她在想什么,红衣依旧一清二楚。 “别再逃避了,我就是你,你想什么我都清清楚楚。” 红衣的凤兮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反倒是一脸温和,“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回来,不是担心这次自己的付出,再付做一江东区不回的春水吗?” “我……” 凤兮想要回答,却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说的事实,她这次回来,的的确确是以为能够重新开始,这次沉衍绝对不会再辜负她了。 可是…… 只听红衣继续问道:“还是不原谅他吗?” “我原谅……” “你没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最终还是红衣说出了事实,“看看自己的内心吧,你还是忘不了他取了你的凰魄,让你一辈子都再也回不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凤凰之身。” “你还在怪他,还在怨他,你口口声声说放下,其实只有你最清楚不过,你从来都没有放下。” 她的话就像魔咒似的,一直萦绕在凤兮耳边,挥之不去。 就算她再怎么抗拒着她的话,最终还是认同,她就是放不下,否则也不会轻易就烧了那件满载着回忆的嫁衣;她就不会看到沉衍对百话凝兮那样亲昵的动作后,仓皇而逃;她就不会这一路上心心念念的还是沉衍…… 说到底,她放过了卿月,放过了归兮山的一切,就是不肯放过她自己,不肯放过沉衍。 她最忘却不了的,就是沉衍。 红衣冷眼看着她逐渐恢复了平静,最终笑了出来。 凤兮心里的变化,她比任何人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所以凤兮,别再怪他了,你最放不下的,一直都是他。” 说完这句话,红衣开始逐渐消散,凤兮抱头蹲在地上,再抬头时,面前已经没了红衣…… 脚下的路又在继续延续,她好奇地看向路的身处,仿佛看到了当年在人群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忽然对她粲然一笑…… 斜阳已经完全没入了山头,旧屋里,凤兮安静地躺在那张床榻上,睫毛轻轻颤着,一行清泪,顺着眼角,猝不及防就滑了出来…… 沉衍,你在哪里? 你可不可以,也顺着来时的路,重新回到这里,再看我一眼? 都说妖这一辈子,注定有一场情劫,过得去,得道飞仙;过不去,痴守一生。 原来我在成为妖之前,就注定了渡不过你那里的劫数。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大概是……想你了。 睡梦中的凤兮,像是梦见了悲哀,她在内心深处,一遍一遍地呼唤着他,呼唤着她最最喜爱的人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黄泉 第一百二十五章黄泉 凤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她睁眼看到屋子里的一切都还是灰蒙蒙的,整间屋子除了窗户那边透着暗淡的光以外,再也没有一点光亮。 凤兮被那唯一的一缕光芒给刺痛了双眼,她不禁抬手挡了挡,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推开了房门。 这天是没有明媚阳光的一天,天空灰沉沉的,四周的一切都寂静的不像话,鸟儿没有鸣叫了,连湍湍而过的小溪,也只是急匆匆地从门前流过,像是在做一件习以为常的无聊之事。 凤兮身上全是灰尘,她站在门口,久久未动。 最终她看着那灰暗的天边,嘴角终于扯出了一抹安慰的笑容。 她相信沉衍会回来的,所以她就在这里等着他回头吧。 这样先安慰了自己,凤兮回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屋子,想着,就从打扫卫生开始。 之前一直都是沉在做这件事,现在就换她来试试,要是沉衍回来看到这么干净的屋子,绝对夸赞她的。 她要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她是真的想要和他重新开始。 就算再也不做妖,就算没了凰魄,再也恢复不了凤凰之身。 只要身边有他,哪怕是短短的凡人一辈子,她也乐意。 那座破庙里的老夫妻告诉她,真心相爱的两人,是互相信任的。他们之间的爱没有隔阂,就算彼此在不同的时空,心也还是在一起的。 人的一辈子很短,可是和爱的人在一起,就有意义。 这一天,凤兮花了一整日的时间将这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边;第二日,天气依旧昏昏沉沉,但她把该洗的东西都清洗了一遍,就像她对沉衍的感情,从新开始。 第三日,好不容易有了一天朝气的太阳。 凤兮起了个大早,心情愉悦地看着处处都是井井有条的样子,她望了一眼屋外的天空,想着沉衍会不会今日就回来了? 于是她在门口坐了一日,像个乖巧等着自己郎君回家的小媳妇儿。 可是望眼欲穿,直到夕阳没落,凤兮也一点没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 她不免有些失望,但心里的那份期待,却始终没有变过。 她不会离开这里,因为说不定,她一刚走,沉衍就回来了呢? 这样她们又会再次错过,倒不如有一个人就在原地等待。 第四日,她偷溜回了归兮山,祭奠了老友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卿月专门吩咐的,反正她一路进去,畅通无阻,有些人明明是看见她的,却马上别开了头,就当没看见似的。 但是凤兮才不去管那么多,是卿月吩咐的也好,不是也罢,总之,她对那个人再也没了感情。 没有不舍,也提不上恨。 就像两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交情淡如水。 第五日,她看着沉衍留下来的食谱,想要学着做一顿饭菜,奈何不仅把手指给烫出了几个跑,还差点把厨房烧了。 夜里,她无奈地看着手上的跑,轻轻一戳,马上疼的热泪盈眶。 她叹了一口气,知道亲身体验过了,她才明白,原来沉衍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且不说她身为女子,都学起来要命外,沉衍他还是个男子。 她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在她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沉衍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练就了那一手好厨艺。 第六日,她又差点炸了厨房,可是比前一日有了些进步,至少,她能做出来一盘烧焦了的菜了。 第七日、第八日…… 她日日夜夜重复着这件事情,她心里固执地想着,她就不信她做不出来了。 可是一直重复了十几日,凤兮看着眼前还是有些焦糊,压根不能下咽的菜,一瞬间就感到了莫大的无助。 心里的委屈好像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了,她低着头,转身出了厨房,快步走回到房里,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始无声的抹眼泪。 她开始责怪自己,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呢,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就是怎么都做不好。 这一想,就又想到了沉衍。 沉衍不喜欢她的时候,她拼了命地往他身边挤;沉衍想要对他好的时候,她又自顾自地离开了他,根本就没有问过他的意思。 她太自私了,一边想自己放下,一边又希冀着沉衍的爱。 她想,沉衍到底去了哪里,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她想他,太想太想了。 可是她这满腹的疑问,终究是没有人回答。 哭着哭着,凤兮就这样倒头睡了过去。 梦里还是沉衍,想来她现在的梦,全部都只剩沉衍了。 她后来是被饿醒的,房门敞的大开,凤兮一坐起来,就看到了外面满是星宿的夜空。 她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想着明儿又是个好天气,沉衍终于要回来了吧。 他们作为妖,其实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可是不吃不喝久了,到最后也会感到无力。 现在的凤兮就像是以前被养刁了的一只猫,除了沉衍做的,其他的都再也吃不下去。 她走到厨房里,灶台上还放着她做的跟狗屎似的菜,可若和前几天做的一比较,就会发现,这其实是凤兮手下最成功的一道菜。 凤兮看着它,撇了撇嘴,刚好这时,肚子“咕——”的一声,适时响起。 她再“吃”与“不吃”之间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抽出了一双竹筷,眼睛一闭,随手夹起来就吃,硬是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味同嚼蜡般吃完了整盘菜,凤兮虽然还没有觉得饱,可是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想,只有吃了东西,才能在最后等到沉衍的那刻,有力气第一时间飞到他的身边。 这晚,凤兮终于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再也不是看着远在天边的沉衍,而是好端端地站在他身边,却看着他对身侧的佳人,眉目传情、甜言蜜语。 无论她在他面前叫了多少次,他就和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地拥着别人从她面前走过。 …… 凤兮一下就惊坐起来,额头还冒着豆大的汗水,她喘着粗气,后怕地拍着心口,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梦,是梦而已,沉衍绝对不对这样做的…… 可是她到底连安慰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她心里最怕的就是这个啊。 她怕她回头,却发现沉衍不在了原地。他身边好的姑娘一抓一大把,她怕他终于想通了,不再执着于她。 所以她不得不有些担心,要是那个梦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一夜无眠。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凤兮就起来收拾包袱了。 她心里始终还是担心的,她要去找沉衍问个清楚,她再也不想等沉衍没有尽头的回眸了。 临走前,她最后一次看了朦胧晨晓中的山间小屋,她想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等找到了沉衍,不论他接受或者拒绝了她的心意,她都要背着包袱自此游山玩水,做个随遇而安的人间浪子。 她看着看着,心中竟然生出了些不舍,像对老友似的,挥手告别以后,凤兮转身,重新将怀里的绾玉镯掏了出来。 夜色中,它还是像那日一样闪着微微的光芒。 只不过那时她是将它取了下来,现在,她由重新戴上。 那么就让一切从这里开始吧,等到不久后重逢的那天,就当她没有走过,当他没有离开过。 她一直都相信,她一定会和沉衍重逢的。 凤兮还记得,那日她在信上留下的是—— 勿念,勿扰,勿寻找。 世事真是可笑,她明明笃定了沉衍会到处找她,却还是留了那样的一封信;她明明让他不要找她,自己却先破了这个规矩。 凤兮低头看着手上的绾玉镯,若有所思的想着,最后缓缓笑了起来。 破了就破了吧,反正她说的话,也没有什么时候是履行的了。 又走到了那个岔路口,一边是她以前走过的,一边是她从未去过的。 凤兮想了想,她和沉衍总是这么容易错过,说不定他就去了另一边呢? 所以这一次,凤兮不再是逃走,而是去寻找。 她又重新塌上了新的一条路,一条充满未知的路。 其实她在跟自己赌,也在和苍天斗,她就是相信,重来的这条路上,他们一定会再重逢的。 早就错过了那么多次,她不可能再坐以待毙,她要力挽狂澜,改变这条让人唏嘘轨迹。 凤兮这次走的很仔细,她穿过大街小巷,每个旮旯角落都不会放过,无论是下雨天还是大风天,她都会锲而不舍地敲响每一家禁闭着的门,好生好气地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如谪仙一般的男子经过。 有的人见她是个瘦弱的女子,难免会想捉弄她,就说看见过。 于是她顺着他们指的方向一路走去,要么是遇上了凶猛野兽,要么就是一处断壁悬崖…… 凤兮有时候心里也清楚,他们是故意骗她的,可是她就是想赌一把,万一沉衍就刚好在那呢? 所以就算是满心怀疑,她到最后也还是去了。 被骗的次数多了,凤兮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好像再也不是自己了。 她在这黄泉里找着沉衍,她好像再也不知冷暖,只有听到哪怕关于沉衍的一丝音讯,都开心得不得。 可是从来没有,有的只是自己一次次被骗。 但是一抬头看着那片无穷无尽的天空,身心俱疲的她又会瞬间恢复了力量。 这条路上,她一直相信着,沉衍一定一定,就在这苍穹之下的某个角落。 她只是还没有到达而已。 第一百二十六章 碧落 第一百二十六章碧落 那天大雨倾盆,凤兮在雨中敲响了某位人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个小男孩,他睁着一双无知的大大的眼睛看着衣裳湿了一大半的陌生女子。 凤兮举着的油纸伞早就已经变得破旧不堪了。每每下雨,她都是撑着这把破烂的伞,一刻不停地接着找下去。 她不是不想换,而是不敢换。 她害怕她在某处没有他的地方多停留了一刻钟,就会再次与他擦肩而过。 浪费的这些时间,他一点都不敢耽搁。 所以对于其他的身外之物都是将就,将就着那只已经用烂了的纸伞,将就着自己身上常年不变的衣裳,将就着随便吃吃,填饱肚子就好…… 她从来没受过这么多苦,但这一切皆是为了沉衍,全都值得。 正好比现在,面对着面前天真的孩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吓人,凤兮苍白的脸上勉强扯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她稳着声音,温柔道:“小朋友,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像画上的人,从这里经过呀?” 说着,她从小小的包袱里掏出了一幅画卷。 以前她就偷偷摹画过沉衍,可现在在人间的时间久了,她偏偏记不得那温柔似水的眉眼,反倒还依稀记着他冷峻的容颜。 所以仅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最终凤兮还是画了一幅出来。 洁白的梨花林中,是那人回眸,淡然一笑。 是凤兮心中,最美好的样子。 小孩子眨着大眼睛,瞧着凤兮手中的那幅画,小小的眉头轻轻皱着,像是在极力思考着什么。 凤兮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正要收回画卷告辞时,小孩子的小脑袋突然一歪,甜甜地笑道:“姐姐,我见过画上的人诶。” 凤兮收回画卷的手一顿,随即马上着急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你看见他了?” 她的语气里慌张地有些失真,她不确定孩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于是来回看着他瞳孔里的天真,没有一丝谎言的气息。 果然孩子是这世间最诚实的。 小孩子任由她打量着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 凤兮最终确认无误后,又着急的问道:“告诉姐姐,你看到他去哪里了?”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慌张,竭力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说着,她还担心小孩子害怕,从自己的袖口里摸出一只金色的凤钗。 这是她从以前到现在,一直保留着的一只金钗。不是说有多不舍,只是揣着的时间长了,她也有些习惯了。 可是只要是为了沉衍,就算是什么长长久久的习惯,她也能抛弃。 “快告诉姐姐,姐姐就将这只凤钗给你玩。” 小孩子一看到金晃晃的东西,眼睛里顿时迸发除了两道闪烁的光芒。 他咽了一口唾沫,伸手就要去接那只金钗。 可凤兮利用着他的心理,及时收回了手,“你先告诉姐姐,不然我就认为你不知道。” 一听这话,小孩突然就急了起来,马上就快口回答,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凤兮手中的金钗。 凤兮看着他小小的脸庞,干净地透彻,也罢,小孩子毕竟不会说谎的,就相信他吧。 于是他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你真的看清了吗?他真的是从这个方向走的?” 凤兮回身,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雨帘,顺着刚才小孩子指的方向又指了一遍。 小孩子看也不看那个方向,赶紧点了点头,道:“嗯,我亲眼看见的!” 回答的有些飞快,凤兮一时有些怀疑。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打消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她除了选择相信,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仅凭她的一己之力,是无论怎么样都不能从这茫茫世间,找到沉衍的。 她笑着将那支凤钗给了小孩,然后转身又撑起她那把被雨水打透,根本不遮雨的纸伞。 小孩就在门口站着看着,直到女子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大雨深处。 他那双透亮如明镜似的眼睛,一下就变得有些深沉。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金凤钗,还是一支依旧崭新的钗子。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抬头最后看了凤兮消失的地方一眼,不带一丝情感,转身重重地关上了门。 …… 凤兮从小孩家门口离开后,心里想着沉衍,越想就越着急。 她顺着小孩子指的哪个方向,大雨中看不清前路,也不顾脚下,更不顾滂沱大雨淋湿了衣裳,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越走越着急,最后几乎都是小跑起来了。 然而她满脑子都是沉衍,一点都不关心脚下的路。 脚下生风地走着,一下就绊倒了路边的一个大石头,再然后她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手中的纸伞被抛在道路一旁,短短的时间内,被风刮,被雨打,最终只剩下了稀零的油纸,和虚弱的伞架。 它好像最是生动形象地诠释了现在的凤兮。 就像一只没有目的漂泊在浮沉中的小船,最终被现实得暴风雨,击地身心破碎。 凤兮整个人倒在一片泥泞坑中,任凭瓢泼大雨打在身上,她始终一动不动。 不知道在那泥泞坑中躺了多久,天地之间的雨越下越大,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它全都重重地打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隐约间,好像听见了小声的啜泣声,凤兮就趴在那个坑中,浑身沾满了泥泞,整个人比那桥下的乞丐看着还要落魄。 显示小声的啜泣,后来好像就渐渐自暴自弃了起来。 凤兮在雨中大声地哭着,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安慰。 那一瞬间,就像这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大声控诉着老天的无常,最终却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说一句安慰。 凤兮抬起头来。不知道是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世界,还是由于雨下得太大,终究是让她看不清当下。 她的整张脸上全都是泥土,湿粘的泥土还在往下滴着,凤兮突然就不想再找下去了。 前方道路未知,她这样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究竟要往哪里走下去? 她不知道。 她压抑在心中的所有不好的情绪,好像都在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能够坚持的株的,可才才找了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下就击溃了她的所有防线。 大雨滂沱的那天,天地间久久回荡着那声, 痛不欲生的哀嚎…… 次日,最繁华的集市上,一名少年意气风发的从当铺走了出来,满意地掂了掂了手里的一袋钱财。 他先是去买了一只肥的流油的烤鸭,然后在集市上赚了几圈,最又挑了几块桂花糕,最终又去了一趟最大的药房,抓了一副最上等的药,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若是凤兮在的话,一定一眼就可以认出这个少年。 他就是那日雨中为凤兮指路的那个小孩。 他那日原先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可是直到看到了她手中那支价值连城的凤钗。 本来他就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他家里本就拮据,只有一个卖野菜养家的母亲。 他自小就被同乡人看不起,母亲也处处唯唯诺诺的。 作为家里顶梁柱的母亲,现在得了严重的风寒,卧病在床。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凤兮就带着金钗来了。 所以其实他从来没有见过画上的那人,但是为了那支救命的金凤钗,他只能博取她的信任,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他看的出来,画上的男子对她很重要,可是如果没了能换钱的金钗,他就要失去了最重要的母亲。 人到底还是自私的,所以在那场根本看不清前路的倾盆大雨中,他随随便便指了一个方向。 后来他终于带着母亲发达了,每每有人前来祝贺,他都会想到那日大雨中的情景。 如果能再见,他欠他一声,对不起。 …… 凤兮最终还马不停蹄地回了归兮山。 那日的跌倒,并没有让她放弃找沉衍的想法,只是与其那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倒不如先回天界问问清楚。 凤兮现在没了妖力,和常人没有什么分别。 上九重天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时间绝对有一个人会有办法。 凤兮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去了归兮山。 她光明正大的踏进去时,人们只是一愣,转而又各做各的,好像一点都不曾把她放在眼里。 凤兮也不恼,反正她找的也不是他们,他们不阻拦,倒是给她省了好多时间。 她直奔山主殿,去找了那个一开始就带头攻打归兮山的老头。 凤兮闯进去时,那一胖一瘦的白衣老头正坐在殿里修炼。 现在的她,和他们比起来,简直连蝼蚁都算不上。 然而凤兮也并不惧怕他们,逆着光站在门口,开门见山,“我要见卿月。” 她知道卿月并不在这里,此时应该在魔界处理着公务。 她不是找不到魔界的入口,只是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让她受尽折磨的地方罢了。 那一胖一瘦的老头就这样看着凤兮,没有动手也没有撵她走。 最终瘦的那个叹了口气,道:“唉,也罢,他早就料到你会来找他了。” 凤兮一听这话,也来不及疑惑,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要见卿月。” 不是来了解他的事情的,只是想找他帮忙。 胖的那个怔了怔,赶紧拉着瘦的出去,道:“你先在这儿等着吧。” 说罢,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凤兮就那样站着,人间找不到,她就去天上找。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就不信,真的会应了,两处茫茫皆不见。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造化 第一百二十七章造化 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就好像她从来没离开过似的。 可到底是物是人非,就算再熟悉,她也终究不是这里的人。 就在她正凝神看着那曾经和她密切相关的一切时,大门被人轻轻推了开来。 “凤兮?”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带了几分沧桑和落寞,更有一种惊喜。 然而凤兮只当是一个陌生人一般,回头默然的看着卿月,微微欠了欠身,道:“民女见过魔君。” 听到凤兮这样冷漠的语气,情愿暗自捏了捏袖下的手,极力克制住了心里的郁闷。 他的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冷淡的答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只是只有卿月自己知道,凤栖不在的这些时间里,他是极其的思念,可是他到底身为一介之君,这些儿女情长的情愫,终究也只能埋藏在自己的心中。 无法诉说,只能自宽。 听见那两个老头告诉他,说凤兮来找他的时候,他隐约就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可终究是高兴的。 他从来没忘了她,哪怕心里明白她是为了其他人,但是只要能再见她一面,他的心里都是满满的欢喜。 他刚下了朝,一听见这个消息,身上的君袍都还没来得及脱下,直接一刻不停地就往归兮山赶来了。 见到凤兮的那一刻,他满心的欢喜都想都想要一下全都倾诉给她听。 可是还来不及说出口,就看见了凤兮漠然的眉眼。 期待瞬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他就怔怔的站在那里,从头凉到脚。 他听见凤兮说,“民女想请魔君能带我上一趟九重天,对此,民女感激不尽。” 虽然一开始就料到了,她是为了别人而来,可是实打实的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他才觉得,其实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人的这一辈子,拿起来难,放下亦难。 他看着凤兮,并不比从魔界离开时好很多,反倒是更憔悴了许多,心里就没来由的痛。 他心疼他,可是作为魔君早就和她没了关系,所以就算心里再苦再疼,他也只能一个人受着。 就这么看着她,卿月讷讷的出声,“凤兮……” 然而关心的话还没说完,凤栖就及时出口打断了他的话,“还请魔君自重。” 简短的一句话瞬间就打消了他全部的念头。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就那样看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凤兮,看了好久,终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最终还是拒绝不了她的请求,他艰难地出声,说:“好……” 听见他的话,凤兮其实并不是没有听见他话里的伤感,只是眼下,她和这三界中高高在上的魔君,再没有了任何瓜葛。 就算是朋友,她也不愿再继续下去。 于是她赶紧说:“多谢魔君。” 语气竟陌生的让卿月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至少她还是愿意见他的不是? “我先出去准备准备。”凤兮接下来冷漠的说着,好像再也不愿和卿月继续两目相对着下去。 “好。” 凤兮目不转睛的从他身侧走过,在凤栖快要走出出去时,他突然叫道:“放心。” 他的话就像有魔力似的,凤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只听他继续问道:“你还恨我吗?” 我希望你是恨的,因为这样至少你的心里还有我,可是你恨都没有了的话我们之间就再也只能如陌生人一般了。 他还记得那日在小院中,凤兮曾经说过会恨他一辈子的,可是就现在看来,它不仅不恨了,连多余的情感都显得那么吝啬。 然而放心自动忽略了他无奈的语气,头也不回的说:“不恨了,我全都放下了,我希望你也能放下。” 他不是不明白卿月的难过,只是说到底他们还是相对的两人,放心,既然选择了放下过去,就应当把曾经的一切全都放下,包括卿月在内。 且不说,他现在全身心都扑在沉衍身上,在没有多余的情绪来顾及卿月。就从公平的角度上来看,他也不能对清越再多有留恋,这样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卿月没有说话,凤兮也不再多做停留。 在凤栖听不见的地方,卿月好像在对自己说,“好……” 可是于他而言,凤栖就是她黑暗之中的一缕光,带他走出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渊。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这样轻易的就将她忘了呢。 如果她还记得那个曾经在梨花树下许下的誓言,那么她就会明白,世间梨花已落尽,诺言不复,他这一生只为凤栖而活。 所以凤栖从来就不知道,她于他而言,有多么难以割舍的分量。 最终侵略还是将凤栖亲手送上了九重天,他知道九重天是那个人的故乡,所以她这一切得憔悴,都不用想,肯定是为了那个人。 他最后只是将她送到了九重天的门口,他没有进去,一是身为魔的他,本来就承受不住天界的重压;二来,他怕再多看一眼憔悴凤兮,就忍不住会将她带走,像以前那样,曾经不管不顾的,就带他回了魔界,误了自己一生。 所以他只是在门口,亲眼目送着凤兮,一步一步进了九重天。 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见她一次了,纵有百般不舍,他也只能放手。 所以他只是笑着对她说:“我就送到这里了,你进去吧。” 凤兮也没有多余的情绪,看着前方,道:“好,保重。” 她好像也明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在对他做最沉重的告别。 卿月看着她一点一点消失在天界的背影,笑了笑,最终还是不舍得将告别的话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 他虽然不舍得他黑夜里的那束光,可是现在他也明白了,只要她往后开心幸福,那么他也就放心了。 …… 看守天界大门的还是那个守卫,看到一身疲惫而归的凤兮,吓得赶紧将手中的叉戟往旁边一扔,惊慌失措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和之前凤兮走时的态度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那时他巴不得她赶紧离开,可现在看来,像是她走了以后,守卫遭受到了什么惩罚似的。 凤兮漠然的看着他,冷着声音问道:“沉衍呢?”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在人间找遍了,她就希望他在天上。 可是满心的期待还没有完全成形时,稍微的一句话又将他瞬间打回原形。 “沉衍上仙?”守卫一脸疑惑的摸着后脑勺,道,“他在你下界之后,第二天就跟着下了去,你回来的时候没有遇见他吗?” 凤兮心里突然一惊,他果然还是下去找他了呀。 那时她心里竟特别的希望,沉衍还是百年前的那沉衍,不要对她这么好。 她希望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去找她。 可是当这一切都成定局的时候,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放心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的心中,全是失望和自责。 这一次是不是她醒悟的太晚了,明明曾经那么深爱着他,怎么突然就不管不问的怀疑他了呢? 凤兮心里想不明白,而她也没时间再去弄明白。 守卫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再也没有听进去。她直接掠过他,往这一切发生的源头走了去。 明明只去过百花府一次,她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就像是走了几百遍。 凤兮赶到百花府邸的时候,百花凝汐正被人搀扶着,在百花盛开的院子里,悠闲自在的赏花。 她的小脸还是苍白的,就像大病初愈的样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好透。 可就算凤兮以前是一个多么怜香惜玉的人,到了现在,她的一切就只剩沉衍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百花府邸的几十号人,都难不住气势汹汹的她。 百花凝汐看到是她后,一声令下,让所有的人都不要再阻拦她。 那一刻的百花凝汐,好像突然间有了力气,她越过众人,直直走到凤栖的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一声清脆的声响划过了天空。 百花凝汐就这样给了凤兮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知用了多少力气,凤兮的头偏在一边,竟然没有还手。 余下的人都看得惊,谁也不敢上前拦着他们。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听见百花凝汐颤抖着声音说:“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凤兮听着这话,不顾嘴角沁出的血,自嘲的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我是没脸回来,可是这一切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百花凝汐被这胡话噎住了,气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一中一口鲜血喷在了凤兮破旧的群褶上。 “你,你……” 众人见此状况,赶紧上前来扶着她。 在众人的搀扶下,百花凝汐,颤巍巍的伸手指着她,说:“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你才下界的,如今你回来了,可他呢?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要去哪儿,他只说他要去找你!要去找回你的凰魄!让你风风光光的回来!” 她越说越激动,最终又喷了一口血,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她说的倒也没错,可如今她不是风风光光的回来,而他也终于不知所踪。 这就是造化弄人,从百年前,一直就错过了。 像是终于想起来了正事,凤兮突然回头问她,“那天你叫他来做了什么?” 百花凝汐听着她的疑惑,突然明白了什么,不管嘴角的血,就这样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凰魄 第一百二十八章凰魄 “哈哈哈……” 偌大的院子里,百花凝汐惨烈地仰天大笑着。 随后她看向一边的凤兮,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笑话似的。 凤兮是不在意她如何看她,因为她来这里,本就是问了弄清楚那日的事情。 就算现在沉衍已经不在了,她还是要将这一切弄明白,因为这是她欠他的,如果她一开始就相信他的话,他们也就不再会错过。 虽然凤兮不关心百花凝汐,可她下一刻说出的话,却让凤兮心头一跳。 只见百花凝汐一手拂开了搀扶着她的人,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走到凤兮的面前。 她没有力气抬手指着凤兮,边苦笑着边说:“凤兮,你永远都不知道沉衍有多爱你……” 她说这话时,那么悲伤。要不是她话里的对象说的是沉衍,指不定凤兮她一介女身,都要忍不住心疼了。 凤兮怔在原地,只听她继续说:“那晚在屋外的是你吧,你是不是看到他俯身吻了我?” “……呵呵,”百花凝汐笑了两声,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凤兮的眼睛,“你以为他是吻了我吗?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事情的真相吗?” 凤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移开视线,可是百花凝汐看着她的目光那么灼热,让她难以逃避。 百花凝汐接着说:“你配不上他啊,凤兮,他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可你从来不信她,怪你不信!” 凤兮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承认,百花凝汐的每一句,说的都是事实。 她沙哑着声音问:“……他,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百花凝汐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脸嘲讽地看着凤兮,声音一下就拔高了几分。 与其不让她知道真相,百花凝汐心里清楚,告诉她真相,其实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她既然逼走了沉衍,那么她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本来之前她已经在不断强迫自己要放下,沉衍心中不是她,从来不是她。 可是当看到他把传说中的凤兮带回到天界时,她心里就生了醋意。 再看到凤兮对他一脸冷漠,而他却始终热忱时,她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沉衍就像她心尖上的一根刺,想拔却又扎得她满手是血。 她相思成疾,最终还是派人去叫了沉衍。 她想,最后一次,这就是最后一次再见沉衍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打扰他们两个。 可是偏偏凤兮跑了,沉衍也跟着去找她了。 她就算不去打扰他们,因为只要沉衍还在九重天,她隔着一扇薄窗,继续相思也好。 可偏偏她就带走了沉衍。 所以她要让凤兮收到痛苦,她说:“凤兮啊凤兮,你要是多相信他一点,我也不会逼你到这个地步。那晚他在我耳边说——” “‘百花凝汐,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我心爱的姑娘,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因为你的小把戏和我生气,你最好安分点。’” 想起了这件事,百花凝汐好像也心有不甘,她大笑着,眼角好像浸出了丝丝晶莹。 “……哈哈……,他居然说我这是‘小把戏’?凤兮你看看,他为了你。从来不曾回头看过我这么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人……” “你究竟有什么好,让他对你这么如痴如醉……” 说到最后,她哀婉的声音中,竟然还带了些无奈和羡慕。 然而凤兮只是惊讶地站在那里,她从来不知道沉衍这么爱她,她以为他是突然心下一动,毕竟百花凝汐生了一副好的相貌。 如今看来,至始至终都是她错了。 她欠沉衍一句对不起,可是怎么都说不了了。 她最终稳了稳心神,强迫着自己大方一笑。和百花凝汐的疯癫不同,她显得十分淡然。 只听她不咸不淡却又掷地有声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 礼貌而又客气,就像是布娃娃,那副笑容始终是绣上去地似的。 说完这句话,凤兮转身就离开了。 庭院地花丛中,百花凝汐还在疯癫地大声笑着…… 没有人看见,凤兮在走出百花府邸的时候,眼泪终于决堤,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冷暖自知,她的悲伤和后悔,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接着又回了那座小院,吉多和梓觉慵懒地在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见到凤兮回来,眼神里突然亮起一瞬间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们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低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就像没有看见门口的人似的。 凤兮从来没有见过这里居然会落叶,看到他们二人的反应,也就明白他们也在生气。 凤兮没有犹豫,在他们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听到这声如苍蝇般的道歉时,直性子梓觉立马将手里的扫帚一扔,头不回地冲进了厨房。 相比之下,还是吉多显得比较客气。他转身冷冷淡淡地朝凤兮做了揖,道:“姑娘回来了。” 到底是养出他的人,就算心里再为上仙生气,也终是对她发不起火来。 “他……不在这里吗?” 明明知道沉衍已经下界去了,可凤兮还是倔强的又问了一边,心里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老天从来都是不公的,戏弄一个人,就从来不会有可怜的时候。 所以在看到吉多缓缓摇着头,她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终于破灭了。 吉多说:“姑娘去百花府邸地第二日,上仙在九重天内找了一天,第三日,只跟我吩咐了几句,就下界去找姑娘的凰魄了。” “上仙说,这是他欠你的,一定要还清了。” 凤兮听着,心里的悲哀越来越浓烈,吉多冷眼看着,却也生不出同情。 要是她能早些接受上仙,也不会闹得现在所有人都不愉快。 还未等凤兮说话,吉多又试探地说了一句,“姑娘,上仙他有话留给你。” 听到这句话后,凤兮一下抬眸,仿佛又看了渺茫的希望。 吉多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扫帚,转身道:“请姑娘跟我来。” 于是凤兮就怀揣着那最后一丝希望,跟着吉多进了那间书房。 还是熟悉的布置,吉多从其中拿出一本书来,翻了几页,从中抽出一张信信纸。 他们也就在留言这一方面上有默契了。 他好像也是料到她会回来,那封信上写着:风兮,你如果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我会带回你的凰魄,这是我欠你的。 不要来找我——沉衍。 还是他强劲有力的字体,凤兮轻柔地摸着那些字迹,眼前一瞬间就浮现出了沉衍的容颜,渐渐地,眼前变得模糊,凤兮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满脸的泪水。 就算沉衍本事再厉害,可现在终究生死未卜。 既然都找了这么多地方,凤兮也不介意继续找下去。 她小心地将那封信给收好,和吉多他们到了个别,哪怕除了吉多,院子里再没人理她。 最后吉多还是问了一句,“小笙她,还好吗?” 他隐约中觉得,凤兮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和沉衍,谁都不会回来了。 所以趁着最后的机会,他还是想着聂小笙。 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凤兮也知道了,寻一个人的痛苦。 她不愿她亲自养大的后生,再步入她的后尘,所以她并没有隐瞒,“她和薛一灭,在归兮山脚下的小村里,过得很幸福。” 之后,凤兮就再次踏上了寻找沉衍的路途。 想到好多年前的事,那事他从人间带回来一个清秀的女子。 她记不清那女子的样貌了,反正小心翼翼的,也不爱说话。 那是沉衍第一次对她低身下气,在那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认真地看着她说:“凤兮,你那凰魄救她,我们重新开始。” 凤兮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问:“她是谁?” “……她是,”沉衍突然停下,思考了一会,最终说,“她是我这一生,唯一心动过的姑娘。” 凤兮从来没有想到,他那会儿居然还会对其他人心动。她意外的同时,也很难过,让他心动的不是她。 那是她趾高气昂地拒绝了他,于是在那个人间女子终于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亲手抽出了她的凰魄。 没了凰魄的她,越来越不适应九重天,于是在某个沉衍和那女子卿卿我我的时候,凤兮趁人不注意,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幻妖池。 所以重新开始的她,自成了归兮山的鸟大王。 她再也不能变成凤凰,只因她少了凰魄。 最后那女子估摸着也没有活下来,因为她能感知到,她的凰魄,好像散落在三界的各个角落。 于是她顺着有关她对凰魄的感觉一直往下走,她觉得那些都是沉衍走过的路,现在她再走一遍,再经历过沉衍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她相信,只要她加快点脚步,就能赶上疲惫不堪的沉衍。 那会儿她要对他说,“别找了,我不要了,你欠我的,就用余生来还。” 可是终究没有说这句话的机会,因为这一路上,人人都说见过沉衍,可她却再也没有见过。 这一切,是从最开始的那灵樊之境开始。 所以凤兮想都没想,直接去了曾经藏着绾玉镯的那片境地—— 灵樊之境。 第一百二十九章 鸣凤 第一百二十九章鸣凤 白胡子老头躺在一片紫色的天荨草地上,惬意地吹着晨风,一职通体黑色的小犬,懒懒的趴在他的身侧。 老头看着高远的天空,不可捉摸地叹了一口气,他暗恋多年西山的那位美人,终于还是成了他人的娇妻。 他虽心有不服,可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天生的怂。 可是就算这样,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留恋,或许他这一生,是注定了只能一个人。 想来他曾经还嘲笑过沉衍那毛头小子,说他是个不懂感情的愣头青,可是现在看来,他其实还不如沉衍那小子。 一想到沉衍,他就想起了那个孤身前来取绾玉镯的丫头,总觉得那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头眯了眯眼,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因为好像看见了某个熟人…… 凤兮着匆匆走近时,就看到灵樊之境的老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地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可凤兮是来寻找沉衍的,也不等常青开口,先礼貌地作了个揖,道:“晚辈见过老神仙,今日来,是想问问可有见过沉衍?” “沉衍小子?”常青嘟着嘴重复了一遍,一边回忆着,一边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想着想着,他突然就跳了起来,激动地拉着凤兮的手,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 “你是百年前的那个姑娘!”他兴奋地打量着她,惊喜又意外。 “老叟之前见过我?”凤兮一脸疑惑,饶是她想起来了以前的所有,可还是对面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没有任何印象。 常青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绾玉镯,忽的叹了口气,说:“唉,果然这镯子,至始至终,都是属于你的。” 凤兮猜不透他话里的意思,值得疑惑着看着他。 常青笑着顺了顺胡须,这才娓娓道来。 几百年前,他还正视年少气盛的时候。沉衍来这灵樊之境,交给他一个镯子,让他好好保管。 那镯子就和她现在手腕上戴着的是一模一样的,那时候他说,等他想清楚了对某个姑娘的感情,他再回来取,,否则这镯子要是丢了,就扒了他的皮。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放在灵樊之境深处,从他满头青丝变成了白发,沉衍都没有来取过。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灵樊之境的一棵算不上神仙的树,没有像沉衍那样上古战神不死不老的身躯。 那时魔界出了个季清风,法力无边,对当时的九重天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 对那场战争,凤兮还是有印象的。 为了对付季清风,天帝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勉强的理由,最终发动了那场让魔界伤亡的大战。 那时候沉衍还是叱咤风云的战神,领了命,就带着天兵天将打到了魔界。 可是季清风好像一点都不必沉衍弱,在人间饱受了炼狱之苦后,最终沉衍用自己大半生的仙力,将季清风那只巨蛟封印在了归兮山。 大战结束后,凤兮见沉衍久久没有回去,于是直接到了封印巨蛟的这片灵樊之境,来寻找沉衍的踪影。 她找到沉衍的时候,他正疲惫不堪地躺在那里,那时候这里还没有天荨花的,他就躺在草地上,意识模糊不清。 凤兮凑近,就听见他说“水……水……”。可是她第一次来这地方,对周围的一切还是陌生的,为了节省时间,她小小的身躯就那样扶着沉衍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在灵樊之境内寻找水源…… 那是后常青刚好去了西山,回来时,就看到一名女子,疲惫地靠在它的树身上,沉衍那小子,安稳地睡在她的膝上,好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常青不忍打扰,但也就从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沉衍上次说的那个姑娘,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 于是他就那样放心地回树身休息了,可是再醒来时,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而只有风兮清楚,前一天晚上,她怕沉衍醒过来看到是她,会觉得厌烦。因为那时他本就不待见凤兮,要是觉得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她看到的话,自己面子会挂不住。 所以她就先悄悄回了九重天,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而沉衍再回来时,就带了那个凡间的女子。 后面这些事常青不知道的,但凤兮也没有说。 常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手上的绾玉镯,感慨道:“那小子,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还死活不承认。” 凤兮听着,看着手腕上的镯子,眼神柔了几分,原来那个男子并不是对她没有感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启齿。 “对了,”常青忽然歪着头看着她,“你刚才问我,有没有见过沉衍?” 凤兮好像这也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然而常青疑惑了,他想不明白地道:“不对呀,他前几日才来过这里。” 老头好像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一下不太想的起来,他思索了半天,最后说:“他好像让我转告你,让你不要再找他了。” 凤兮心里瞬间感慨万分,原来他连着一切都想好了,他料到了他会后悔,可怎么他就不愿再等等,她现在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沉衍能够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凤兮木讷地站在那里,愣愣地开口:“那他……还留了其他的话吗?” 像是最后的执着,只要是关于沉衍的事,她就想再知道的更多。 他对她好时,她不愿意了解她,现在她后悔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然而结局总是让她失望的。 常青看着像是失了魂的她,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想再告诉她更多的沉衍的事,可是事实就是那样,他连平常最擅长的哄骗,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凤兮好像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她对常青笑了笑,不哭也不闹,“我知道了,多谢老神仙。” “不客气,多多保重。” 看着如此悲伤的人,他忍不住想要将她留下,可冥冥之中就觉得她是那只属于自由的鸟儿,不该被禁锢在某个牢笼里。 所以他最后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苍狗像是有感应一般,在凤兮走远后,这才辗转睁开了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 它慵懒地起身,抖了抖身体,然后站在常青的脚边,一起目送着凤兮的离开。 直到凤兮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常青这才弯下腰来,摸了摸脚边的苍狗,叹息着:“走吧,回去了。” 他转身回到树身里去,苍狗就跟在他的后面。算来他和这狗相互陪伴着也有了这么多年,一开始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狗,本想赶走,却看到它小小孤单的身影,最终还是留在了身边。 这一留就是几百年,苍狗从来都是这副模样,不知道是缺了什么,从来没有变作人形。 不过常青也懒得在意,只要还有东西继续陪着他,是人也好,是狗也罢,他终是不会孤单的。 一人一狗的身影,一眨眼就这样消失了,那阳光照耀着的灵樊之境,只剩孤独的风,吹着满地的天荨花…… 后来的一路,凤兮都像是找对了方向,她顺着她对凰魄的感觉一路找了下去。 可是虽然方向是正确的,但结果却让她那么难受。 这一路上,有艳阳下的红花绿柳,有像凤兮鱼那样的鱼群,还有鸟群,还有极寒之地的雪莲等等,这些上面,全都残留着她凰魄的痕迹。 她问花花草草,问鸟群鱼群,一直都重复着一句,“有没有见过沉衍?” 而这一次,所有人都回答她了,他们一致都说,“他让你不要再找下去了。” 凤兮起初听着,心里还有些难受,可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在意这些话语,反而她觉得开心,因为就算还没有找到沉衍,但这一路上全是他的气息,于是时时刻刻充满着前进的动力。 她总觉得,沉衍一直就在她身边。 那日是什么感觉呢? 凤兮往前走着,突然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皱着眉头,依旧往前艰难地走着,只因为,心中那股对凰魄强烈的感觉。 她觉得沉衍就在前面,前所未有的这么肯定,沉衍就在前面。 于是凤兮不管不管,捂着越来越痛的心口,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往前面走去。 她穿过一片深沉的树林,看到正要冉冉升起的红日,就在山巅那边,就在那边…… 心里的不适越来越强烈,可她凭着意念终于还是走到了山顶。 就在那时,那轮巨大的太阳从地平线跳了出来,凤兮受不住那刺眼的光芒,抬手遮住眼睛,却眯着眼,从缝隙中直直地看着那轮巨日…… 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心口的疼痛感达到了顶峰,她感觉有什么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四边八方汇聚而来。 树林里的鸟儿开始叫唤起来,山涧里的鱼儿接连不断地跳出水面,世间的花纷纷绽了开来…… 可凤兮不管那些四面八方的力量,手脚并用着向着巨日爬去,眼睛被刺得流出了两行血泪,但她始终没有闭眼。 只因为她在那轮巨日里,看到了一只盘旋的凤凰…… 一声清脆凤鸣,划破天际…… 第一百三十章 不归(完) 第一百三十章不归 那轮耀眼的巨日里面,一只火色的凤凰在里面盘旋,高贵的它仰天长啸,最终从里面飞了出来,直奔地上的凤兮…… 那一瞬间,凤兮只感觉眼前金光一闪,它一只浴火的凤凰之间,就像又股巨大的吸引。 天地间在震动着,凤兮感觉双目留着热血,在火凤凰和她终于融为一体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在闭上双眼的那刻,她仿佛看见,那轮巨日里面,渐渐浮现出沉衍的身影,他负手站在桃花深处,就这样突然回眸。 他在对她温柔地笑着,亦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凤兮还在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它们和体内那只凤凰渐渐融合,凤凰在她体内越来越大,终于再也受不住,凤兮捂着心口,最终倒在了山巅之上…… 此时灵樊之境一片地动山摇,苍狗冲着远方“汪汪”地叫着,却止不住紫色的天荨花在慢慢凋落。 常青顺了顺自己的一把白胡须,目光深邃的看着天边闪耀着金光的那一边,他知道, 这世间唯一的火凤凰,就快要归位了。 本来这里是没有天荨花的,大概是受了火凤的影响,在这里开了百年。 如今要归去,就算他再不舍,也阻止不了这一切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于是常青常老头,就这样望着泛着红光的那边,任由苍狗不断吠着,他第一次没有觉得吵。 …… 卿月刚下朝回到凤梧池,就看到不远处的天空,突然乍现了一片红光。紧接着,池里的凤尾鱼就开始不断跃出水面,看着它们一点点虚弱下去,那五颜六色的灵气最终汇聚成了一团,向着天边那处红光飞去,好像那才是原本的归宿。 卿月站在那里,并没有追过去,因为他总觉得,那边的某个人,好像终于要重生了。 于是在那片四季长春的凤梧池,卿月负手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任由轻拂过的风,卷曲他鬓角的发丝。 …… 天帝和帝后,两人站在九重天的大门口,紧张地看着泛着红光的那片天。 花孔雀也跟着紧张,心里不断默念着:“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啊……” 百花凝汐终日坐在院子里,今日看到她院里的某些花草,开始迅速地凋零。 她作为掌管世间百花的仙子,赶紧施了仙力护住它们,可是它们的灵气就跟在找寻回家方向的孩童一样,硬是冲破了她设下的屏障,往天边飞去。 吉多和梓觉扫着院子里的落叶,忽的就看见院子的好多花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临走时,不知是谁对他们笑了一下,说:“我们要回去了,再见……” 吉多一下就扔下扫帚,跟着那团灵气冲到了外面,猛地就看见了那边泛着红光的天空,忽的就停下了脚步…… 此时天界的上仙们看到这幅异象,心里同时响起一句——火凤凰要归位了。 凤兮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记得最终沉衍好像在她眼前彻底消失了,他还在对她笑着…… 感受着周围越来越火热,最终到达了极限,“嘭”的一声,围在她周围的结界,瞬间像镜子般破碎了。 昔日的以前瞬间暴露在她的周围。 她好像之前一直将自己禁锢在某个特别平静的地方,始终望着还有这样血迹斑斑的过去。 在不断变换着的画面中,她的脚下就这样突然生出一条路来。 两片是火红的彼岸花,在路的尽头,一颗发着金光的内丹,似乎在引诱着她往那边走去。 路面很平坦,可每走一步,都是那样艰难。 她看到她从那悬崖边上掉落时,山崖的风还呼啸着从耳畔刮过时,她的周身瞬间散发出了万道耀眼的金光。 一只火色的凤凰从她的体内钻出,她悬在空中,凤凰问她,你可愿意接纳我,让我从此成为你的一部分? 那时她满脑子都是沉衍再边关,吹着冷风穿着单薄军衣的样子,所以想都没想,直接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凤凰鸣叫了一声,在金光中,瞬间和她融为一体。 自此,三界火凤,重新归位。 她就是凤凰,凤凰就是她。 她也是生来就被上天选中的人,只不过先早沉衍一步,步入了九重天,成了凤凰上仙。 区区人间数十载,她没过多久就等到了沉衍归位。 那时凤凰一族与孔雀一族十分交好,她原先是被天意许定给的花孔雀,也就是花无良。 可是终于找到沉衍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决然地解除了那段天定的姻缘,最终求得了沉衍身侧的一个名分。 可沉衍好像没有认出她来,始终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不管不顾。 凤兮倒也没介意,拿出和在人间一样的热情,她就不信有朝一日,沉衍会认不出来。 下一步,她看到了是大婚当日,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她就穿着火红的嫁衣,坐在石阶上,撑着腮,吹了一晚的凉风…… 接下去,是她和花孔雀一起兴高采烈开办“结缘阁”的日子,欢欢喜喜、热热闹闹,每天来的客人,都络绎不绝…… 然后画风一转,又看到了他带着那个姑娘回来,在她面前小心地将她护在身后…… 他向她求取凰魄;他将她的凰魄亲自取出,毫不留恋的拿去救了另一个人;她还看到,她穿着一身大红衣袍,果断地跳入轮回…… 曾经的那些画片,接连不断地出现在她眼前,一边在告诉她,你不能再往前了;而另一边则再说,快恢复往日的光彩…… 最终那颗金光闪闪的珠子,战胜了以前的回忆。 凤兮总是觉得,那边有沉衍的存在。 于是心下一狠,闭着眼睛逼着自己不要再去看那些东西,最终终于摸索到了那颗本该属于她的珠子。 她看着眼前闪着金光的珠子,深吸了一口气,前所未有的紧张。 凤兮伸手去拿,在指尖碰到它的那一刻,微弱的金光突然迸散了出来! 千万道金光中,逐渐浮现出了沉衍的容颜。 那一刻他就像是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虽然不是实实在在的感触,但凤兮就固执的觉得,他就是存在。 “别在找他了。” 这句话她这一路上听了不下千遍,可是这最后一遍,却让她的眼泪彻底决了堤。 沉衍笑着,温柔说了最后一句话:“回去吧,别在找我了。” 凤兮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开始微笑,笑着笑着,温热的清泪就这样顺着眼眶落了下来。 面前的沉衍在说完这句话后,渐渐变得透明,就像是蒲公英一样,风一吹,马上就散了。 凤兮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起来,她故作坚强道:“好。” 我听你的话,再也不找了,我这就回去。 可是到底是最后的分别,彼此都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心声。 凤兮最终和那金珠融合,手腕上的镯子慢慢破碎,她最终莞尔一笑。 就像陷入这片虚空之前,沉衍对她笑着,她也就那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是的,安静地对他笑着。 …… 天边的闪耀的红光渐渐淡了下去,凡间的人都以为不过是虚惊一场,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 天帝心里始终悬着的那块石头,最终还是沉稳落地,他大手一挥,对着身后众多神仙,大声下着命令, “众仙家听令!准备恭迎我天界火凤上仙归位!” “是!” 众同齐声,响亮地答道,颇有阵势。 帝后看着那片天空,感慨着,总算是要回来了…… 凤兮再次睁眼,面前还是那座微微吹着风的山头,那轮巨日已经跃到了正空中。 此时的凤兮和之前那个一身颓丧的样子完全不同。 山风轻轻拉着她的衣角,仔细看去,那双不同于之前的黑瞳,此时是火一般的红色,还露着果断和坚决! 她迈着稳稳当当的步子,迅速下山,谁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总归不是之前走的那个方向。 凤兮最后是回了归兮山。 因为一切的发生都是从这里开始,从哪里开始,便就从哪里结束吧。 她如今恢复的不同寻常的仙力,可是并没有气势汹汹地铩回归兮山。 她任由凡间那些贪婪的人继续住在那里,只是她霸踞着山头,谁也不敢上去。 就从那个冬日开始,凤兮日日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画着浓烈的妆,只身一人待在归兮山的山头。 上天最终还是对她有了怜悯,自那以后,这世间,归兮山终日大雪纷飞,本来一座朝气蓬勃、到处充满欢声笑语的山,最终被银白的大雪,层层覆盖着。 人们受不了这寒冬,长年累月,最后终于一个人都不愿留在这里。 归兮山,最终成了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少个岁月,山头的雪一如既往地下着…… 一身大红的凤兮,提着一个酒壶,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面走着。 大雪早就淹没了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这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走到累了,她就靠在一块石头旁,喝两口酒水,双颊不知道是醉的,还是被寒冬冻红的。 最终她沉沉睡去,在梦里,又见到了那个世无双的公子…… (本书完) 番外一:司徒卿月 番外一:司徒卿月 野鬼 我叫卿月,全名是司徒卿月。 那日我站在曾经我和凤兮一起待过的凤池,看着天边那耀眼的红色,我才恍惚记起,原来她就是百年前的那只凤凰。 传说这世间有座灵山,里面住满了大大小小的妖怪。人们毕生只要能迈进那山一步,便能多活个十年半载。 那座山叫归兮山,奈何只闻其声,却不见其形状,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那时候窗外春光正好,一不留神,就倾斜进了魔界懒懒散散的学堂。 卿月撑着腮帮,木讷地看着从外面飘落到手指尖的梨花瓣,心里却在想着另外的事。 他就那样笃定,那归兮山,一定不是传说。 既然是座妖山,那就可以,从它开始,一步一步,完成自己的宏图大计。 教书先生以为他在神游,猝不及防就叫了他一声。 这位先生看着这个外来的皇子,此时如木头一般站在原地,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眼里有些不屑,果然外来就是外来,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其实却没多大的本事。 于是那天,卿月在其他人的嘲笑声和先生不屑的眼神中,在门口站了一大早,看了一天的梨花。 但是想要找到归兮山的这个念头,却从来没有变过。 又是几百年后,他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光中,成为了魔界的殿下,是和太子最有竞争力的地位。 人们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名外来的野子,居然有朝一日,能站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这一切也只有卿月自己清楚,其实那帝王欢喜的不是他,对于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他又怎么能像个父亲一样呢? 这全都是他的那个美人娘,在帝王临终前,用劲了一切的手段,逼他立下了这个遗照。 自古红颜多祸水,大概说的就是他的母亲吧。 可是他从来没有把那朵心狠手辣的“毒玫瑰”当成自己的娘,就算是她做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可是完全失去了母爱的本质,卿月倒也不介意和她成为平行路上的两个陌生人。 所以在他成为魔界殿下的那一刻,他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 因为这位置本就不属于他,他也从不奢求。 在那之后,他的美人娘,公孙琉月对他说:“你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成为魔界的王!” 她说这番话时的样子,就像那日她带着小小的他,去房里捉奸的狠戾。 但跟之前不一样的是,他现在真的不害怕了。 他之所以答应她的要求,起初仅仅是因为,她让他从那座神神秘秘的归兮山开始。 他饶有兴趣的接受了美人娘给他安排的一切身份。 比如第一次进去时,骗到山主的信任,匆忙逃走;第二次再主动请求归属,让她彻底放下防备。 去之前,卿月还信誓旦旦地想着,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听她的话,不过区区一座隐蔽的妖山罢了,他怎么会可能再去第二次。 这样想着,他就被送到了人间的修仙门派里面。 那里全是白衣飘飘的人飞来飞去,卿月一路看着,倒觉得作假的很。 直到见到那一胖一瘦的掌门,听到他们和公孙琉月的合作时,卿月这才扯着嘴角笑着,原来人间所谓的修仙正派,倒也是这样一群人模狗样的小人。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倡议正义的人,这样阴悄悄的作风,本来就和魔界的差不多。 所以卿月倒也见怪不怪。 在他第一次进山之前,老头给他的身份是,隔壁山的一只刚修炼成精的河鱼,顺着水流就飘到了这里。 他本来也没多大在意,与生俱来的演戏天赋,让他轻轻松松蒙混过了守卫的那一关。 不知道为什么,他来过一遍归兮山后,自此就认识了路。 那群人间的老头之所以找不到,可能是因为千百年前,妖和魔,本就是一家吧。 只是自从那场仙魔大战后,他们魔界没了季清风,便逐渐衰落下去,于是妖界便趁着那个机会,迅速占领了出神、人两界以外的第三界。 说来也好笑,他后来才知道,季清风居然还是他美人娘的老相好。 他不禁被气笑,他不知道,在和自己父亲生活在一起的那些时日里,她究竟背着父亲,有过多少相好,可最终还亲自带着自己,去捉父亲的奸。 一想到那场大战,那时候他还小,却在某个偶然的时候,见到了一直金色的凤凰,从天边掠过,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但他没有想那么多,只要见到了山主就可以了。 所以在被小妖押着去他们的主殿时,卿月还在默默地想,原来归兮山,也不过就这样。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归兮山的山主,居然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丫头。 她像是刚吃完东西,一脸满足地躺在她的妖王椅上,悠闲地剔着牙齿,也不睁眼看他,只是说:“带下去吧,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没想到这时,居然是他的声音救了他一命,他看到那个女子,缓缓从石阶上走下来,他以为她走到他面前是要对他说什么,谁知道她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直接都仰头倒了下去。 于是卿月就这样在他们的牢房里,被关了几日。 这期间,那个看起来有些傻的山主,还经常跑来看他,拍着胸脯自信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 他半信半疑地答应着,哪知她的这句话背后,却藏着一个天大的圈套。 那天他早早就听见牢房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估计是有什么喜庆的事情。 一群身着异服的小娘子,娇笑着走了进来,还是不是看了他几眼。 卿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但此时他只是一只模糊的鱼,所以强装着笑问:“姐姐们,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吗?这么热闹?” 其中一个马上掩面“咯咯”地笑了起来,“小郎君不知道,我们家山主要娶夫君啦!” “啊?她不是……”女的吗?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那群妖精打断了,一个个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边笑边说:“快让我们将小郎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马上就去成亲啦!” 卿月不好动用魔力反抗,最后半推半就着任由那群妖精,给自己套上了一身大红的衣裳。 还在他绞尽心思想着要如何脱身时,就被带到了满是人的山主殿。 他回过神来,刚好对上了凤兮那浓妆艳抹的脸。 她眨巴着眼睛,脸上的粗粉还在簌簌往下掉。 卿月强忍住心头的不适,别过头去不再看她,他不明白,为什么看着清清秀秀的一个丫头,却给自己打扮了这么一副吓人的妆容。 于是在他愣神的期间,就被人拉着鞠了两次躬。 就在他满心担忧,忐忑地等着那声“夫妻对拜”响起时,上天一下就来了机会。 一身水蓝色衣衫的男子,忽的就笑了一声,打断了这场荒唐的婚宴。 那个男子好像天生就带着一种华贵之气,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听他的命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个丫头祈求他不要走时,他居然有个一丝的犹豫。 可是最终他还是离开了,因为他的觉得,他的任务,不过就是要颠覆这座妖山,重振魔界威风而已。 于是第二次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不喑人事的丫头,本来她就不像魔界的那些女子,一个个卖弄风姿,她姿色不够,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 再次回到归兮山的时候,他忍不住顺手将洛仙儿一并带来了,好像真的要像故事里面那样,要完完全全投靠归兮山。 这一次,他是背叛人间的修仙者,有一个根本就不存在,却十分深爱的师妹。 然后在长久的相处之中,他渐渐发现,好像自己对她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 孤魂野鬼做习惯了,对这一道突然照进他黑暗世界中的亮光,他忍不住想去靠近。 他看到凤兮,就想到了自己被公孙琉月掐死的那只小猫,就算心被他封存了,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抓住那道光亮。 有时候他有很责怪自己,因为他总是把感情和责任拎得那么清楚。他始终都记得,他身为魔族,和凤兮生来,就是敌人。 可是他就是心有不甘,他就不信了这命运。 于是在他们终于大婚的当日,他还是将凤兮带回了魔界。 他以为凤兮会像那只猫一样,只要圈养久了,就会不计前嫌。 可他们之间,哪里还是什么嫌了,最后只剩下,灭族之仇。 他后来想,哪怕凤兮依旧恨着他也好,因为这样,他是真真切切在凤兮的一生中,留下过痕迹的。 可是最后,爱没有,恨也不剩。 凤兮最终回归了凤凰之身,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她就是他小时候见到了那只火凤。 这世间,不是母亲教会了他爱,亦没有父亲教他什么是责任。 他只身一人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在陷入迷途的时候,是那个叫凤兮的妖,及时拉了他一把。 倘若凤兮还记的梨花树下的那个誓约,她或许就还记得,只要谁违背了誓言,这世间的梨花,将不再开放,而他这一生,所有挚爱皆不可得。 是他心甘情愿,也是凤兮对他的诅咒。 所以这一辈子,不会再对谁心动。 胸膛里装着一刻跳动的心,却活得像只野鬼。 白洛青:情字归时 白洛青:情字归时 火凤凰归位那日,他就在那片桃园里,静静看着那一片异象。 看着红光一点点衰退下去,白洛青突然就释然一笑—— 凤兮,祝福你。 白洛青是凤兮带回归兮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其实他才是归兮山第一个外来者。 他早就记不清自己最开始是在哪个荒野山头,只觉得迷迷糊糊一觉醒来,自己就再归兮山了。 他旁边不知是谁生者一堆旺火,然后四下看去,却不见一个人的踪影。 想着自己肚子突然饿了,白洛青就化作人形,随意找了几个野果,悠闲地坐在火旁,烤着果子。 然而还没等果子变熟,他一偏头,就看见某个矮小的人,抱着一捆干柴走来。 由于个头太小,她怀里的柴将她整个头给遮住了。白洛青见人来了,赶紧起身,很有礼数地作了个揖。 然而偏着头看到面前高大的男子时,凤兮被吓得手上一松,怀里的柴瞬间散了满地。 她一脸错愕地问:“我的狐狸呢?” 她自来就生在这山中,什么东西没吃过?但虽然什么都吃,可凤兮还是很有原则的,身为鸟妖的她,是坚决不对吃同类的。 只是归兮山,好像从来不生产狐狸这种东西。 每每看到那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团,欢脱地在地上跑来跑去,看着看着,凤兮就忍住不住想象,经过这长久的活蹦乱跳后,狐狸的肉,是不是特别嫩呢? 于是在这天刚好去别的山头的时候,凤兮就盯上了那只正在闭眼休息的青皮狐狸。 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她悄悄溜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毛狐狸,揣进了怀里。 那是青狐在族里可是出了名的嗜睡,这会儿就是突然感觉周围暖和了一些,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的昏沉,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带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以前他是最不屑妖的情劫的,看到和自己一同生长出来的妖,有的为了情劫,这一辈子都误了修炼,他着实看不起。 那是他就对自己保证过,说,“情”这个字,他一辈子都不会碰,毕竟他可是要成为神的人。 可是他好像忘了,渡劫成妖,是谁都必须经历情劫。 凤兮低头看到了他放在火上,正在烤着的野果,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她不等白洛青开口解释,双手叉腰,立马就怒目圆睁:“是不是你把我的狐狸给吃了!” 白洛青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面前的这个人,将他带到这里来,是想将他吃了,那脚边的火堆…… 白洛青心有余悸地往地上看了一下,颤巍巍地咽了口口水,有些怪自己过于粗心了。 要是他现在没醒来,估计早就变成了一直被拔毛的狐狸。他下次再也不能这个大胆了,否则自己命丧黄泉,他自己都不知道。 心里虽然后怕地这么想着,但白洛青面上却笑眯眯地说:“姑娘你好,我叫白洛青,白是雪白的白,洛是白洛青的洛,青是……” “我是问你,我的狐狸呢!”凤兮不跟他打哈哈,皱着眉头打断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白洛青如此心虚,见现如今也躲不过去了,眼神慌乱地看着周围,突然摇身一变,一只青色的狐狸,就这样出现在凤兮面前。 刚才还怒目圆睁的样子,一瞬间就变得柔软了下来。她提着裙摆蹲了下来,看到地上软绵绵趴着,睁着连着又大又圆的瞳孔,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凤兮忍不住想要将他捧起来。 然而就在她的手刚碰到一点毛时,“砰”的一声,青狐狸瞬间又变回了大汉的形象。 白洛青就这样站在凤兮跟前,眼神四处乱瞟,如果看得更加仔细的话,可能会发现他的耳尖处,泛着一点点红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你想吃的那只狐狸。” 凤兮被说的有些尴尬,连忙起身摆了摆手,道:“不吃了不吃了……” 然而她话好像还没有说完,之间凤兮偏着脑袋,看了害羞的白洛青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说:“要不,你就留在我归兮山好了,我归兮山从来没有过狐狸。” 白洛青正想拒绝地干干脆脆,可是一转眼就看到了凤兮认认真真思考的样子,最终居然鬼使神差地就应着了。 凤兮一天,突然就对她咧嘴一笑,友好地伸出双手,笑着道:“我叫凤兮,以后多多关照……” 那时,他看着凤兮的笑颜,先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凤兮的提议,再是不由自主地就握住了凤兮的手,又愣愣地重复了一边自己的名字, “白洛青。” 这一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的如此严肃,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就是想让面前的这个姑娘,能好好记住他的名字。 后来他才明白,什么是一见钟情。 他既然比凤兮先动情,自然情劫也就跟着来了。 只不过在他完完全全意识情劫的时候,归兮山已经不似之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样子了。 后面又了启巫,有了小怪,有了其他的精精怪怪……总之,归兮山是越来越热闹了。 人多了起来,自然要选出一个合适的人,来做这归兮山的山主。最后大家推选出来的,就是白洛青和凤兮他们二人,因为他们俩是这归兮山最早的妖。 白洛青从来就懒散惯了,所以在选山主那日,他假装要下山买东西,于是最后凤兮一个人呆头呆脑的去了,最后理所当然就她一个人当选。 所以这归兮的的山大王,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白洛青,自从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在人间遇到了一个酷似凤兮的姑娘,只不过那个姑娘和凤兮不一样的是,见过一面后,她整日里缠着他,始终在他身边唧唧歪歪,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起初他还觉得不怎么耐烦,他想,为什么她可以对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就能这样一直说下去? 可是渐渐的,他就发现,其实自己跟她差不了多少,他好像对凤兮,也有这种感觉,只要她想听,他就会一直说下去。 然而那个小姑娘,只是长得像凤兮,却终究不是凤兮。 白洛青在人间逗留了许久,最终和那丫头说明一切的时候,她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眼睛笑的眯了起来,“你傻呀,你这分明就是喜欢那个姑娘,就和我喜欢你一样。” “喜欢?” “对啊,可是阿青,”小姑娘嘴角一撇,突然就有些委屈,“你们妖有那么多的十年半载,于我们只不过是短短一瞬,你能不能先陪我走完这短暂的一生,再去寻你心爱的人呢?” 没错,白洛青连自己是妖,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那时他皱着眉头,到底有些犹豫不决。 可是正如她所说的那样,人的一生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姑娘心里这样想着她,他不能自私地只为自己着想,况且,他还要捋一捋自己对凤兮的……“喜欢”。 最后,他答应了。和小姑娘生活在一间小院子里,不受外界所扰,平静地走完了这一生。 姑娘临终前,像是终于解脱,她的脸上满是皱纹,躺在床上撑着最后一口气道:“阿青,谢谢你,现在你可以去寻找你的姑娘了。” 从一开始,他们是别人眼中的模范夫妇;再然后,别人以为他们是母子。 可只有她心里一直清楚,他们不是夫妻也不是母子,只是单单纯纯的,朋友关系。 姑娘走了,白洛青也收拾好自己,要回去归兮山了。 想来第一次回去,还是刚好准备要留下来陪姑娘的。那时,他买了好几串糖葫芦,嫌麻烦,一个一个将它们取下来,装在自己的小袋子里,装了满满的好几袋。 他始终都还记得,凤兮接过他递过去的糖葫芦时,那失落的样子。 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而这一次信心满满的回去时,却看到了启巫那孩子,变作鸟身,独自一人面对着浩浩荡荡的人间正派。 还好在他要同归于尽的时候,他赶了回来。可是受的内伤,他却无能为力。 凤兮不在归兮山,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离开了这么久。 像是逃避自己的懦弱,最终他又找了借口回到了人间。 他躲在人间的角落,时不时回去看看凤兮。只要见到她脸上挂着真心的笑,他在暗处,也会觉得开心。 其实凤兮就是他的情劫,他这一辈子,都渡不过去的劫。 最后一次看她,是她宣布要和卿月成婚了。 其实沉衍和卿月,他都不太了解,但只要能对凤兮好,他都能放心地交给他。 最后他是带着祝福却又不甘,回到了人间。 可是谁知道世事多变,她嫁给的那个人,最终亲手毁了他们的家园。 而这回,他终于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在某个山头,花了好几年地时间,建了那座桃园。 可是终于在他勇于迈出这一步,从魔界带出凤兮后,他又狠了心地将她推开。 自始至终,凤兮从来不曾明白他的欢喜。 妖的情劫败之,独守一世。 白洛青就是那个胆怯了一辈子的人,后来一人守着桃园,再不管外界喧嚣。 凤兮是凤凰,他一早就猜到了,因为她的身份,总是那么漏洞百出,听说百年前世间有凤凰降落,估计就是凤兮成妖。 对白洛青,对凤兮而言—— 待到情字归时,已是遥遥无期。 启巫:此间少年 启巫:此间少年 启巫是继凤兮后,归兮山天然出现的第二只鸟妖。 但他与凤兮不同,他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山间青鸾。 许是因为占据的地势好,长年累月吸收着归兮山的大把灵气,这才比别的青鸾,先早一步化了人形。 初成人形那会儿,他还是孩童身,身上破破烂烂地挂着几片烂叶,睁着大大的迷茫的双眼,漫无目的地在山间里行走。 那会儿凤兮肩上扛着两只水桶,大清早地哼着小曲儿,正往山涧那边走去。美好的一天,从挑两桶清澈的山水开始。 凤兮像往常一样走到山涧,正要放下水桶时,一眼就看到了某个影子,躺在溪水边儿上,大半个身子已经陷进了水中,湍急的河水,一遍遍扯着他的裤脚,一点点将他往水里拖。 凤兮看到这幅画面,着实被下了一跳。水桶都来不及放平稳,她就如一阵风似的,直奔岸边的那个人。 待到走近了,凤兮这才看清地上的原来是个少年。 他闭着眼,苍白着脸,哪怕赤裸裸的身上已经被沾上了泥土,那稚嫩的小脸,却始终干净得一尘不染。 像是天生的性格,凤兮对长得好看的人,从来没有抵抗力,什么样的美,她都能接受。 她看得呆了,最终蹲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少年那吹弹可破的脸蛋。 “喂,醒醒……” 然而地上的少年,只是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睫毛轻微颤了颤,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风兮最终没了办法,那会她也还只是一个小丫头,只能勉强将少年拖到岸边,然后飞快地跑回了那间稻草屋。 没错,那时候她和白洛青就是这样风餐露宿,连那一间狭隘的稻草屋,都是白洛青闲来无事堆砌的。 虽然有时候凤一刮或者雨一打,稻草瞬间就被掀飞,或者受了潮直接塌陷了下来,但是第二日,他俩又会找来新的稻草,又重新覆盖上去。 凤兮一刻都不敢耽误地跑回了那间得过且过的房屋,气喘吁吁道:“我,我捡到一个人……在,在水边……” 白洛青以为她又在说什么胡话,悠哉地递了杯茶水过来,道:“歇会儿再说。” 凤兮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没有接那杯水。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怎么还能耽搁呢! 于是凤兮气还没接上来,拉起安稳坐着的白洛青,两人像两阵疾风,一眨眼就飞奔到了溪水边。 白洛青有些佩服凤兮的体力,忍不住向她投去一道钦佩的目光,凤兮瞬间就挺了挺胸脯,好像在告诉他,我们鸟妖天生就跑这么快。 白洛青轻笑一声,低头就看到了是岸边赤裸裸的少年。 风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少年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可那时的凤兮不知道男女有别,看到少年白皙的皮肤时,竟也不自觉的地害羞了,她眼神看向别处,忸怩道:“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但白洛青还是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了一下,在凤兮各种别扭中,将地上的美少年,轻轻松松带了回去。 回到那间简陋的稻草屋内,给少年套上了一身保暖的衣裳,盖了舒服的被褥,喝了水喂了点吃食,晚些时候,少年这才悠悠转醒。 醒来的少年看见面前两个活生生的人,好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慌张地把头一下蒙在杯子里。 凤兮和白洛青见此状况,两人相视一笑,凤兮赶紧上前拍了拍躲在杯被子里的人,笑道:“快出来吧,待会闷坏了。” 经凤兮这一提醒,少年这才感到逐渐有些透不过气,可是一想到外面是两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生物,最终胆怯地只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转着圈不断打量着他俩。 凤兮想要逗他,从桌上挑了一块花状的小点心,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刚化成人形的小少年,对什么都是好奇。那块小点心就像一直招摇而过的小蝴蝶,少年忍不住心生好奇,下意识就伸手去捉。 然而在少年快要得手的那一刻,凤兮眼疾手快地收了回来,一脸奸笑道:“想要啊?跟我说你叫什么,我就给你。” 少年渴望的眼神始终盯着凤兮手中的点心,然而最终哈斯hi什么都没有说。 一边的白洛青看笑了,上前来从她手中拿过点心,温柔地递给少年,看着他心满意足地接了过去,白洛青笑道:“别闹了,先让他吃饱再说。” 谁知白洛青这一招真的管用,小少年再吃饱喝足后,最终满意地躺在床上,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瓜,再也不怕生了。 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后,带着懒意道:“启巫。” 那是他化为人形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妖的学习能力好像天生就很强,他不知道如何表达,但是看到了那一男一女在他面前叽叽喳喳了这么久,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他们的表达方式。 “什么?” 就在凤兮一直叽叽喳喳不停歇,以为少年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时,少年突然发出的声音,让她突然一惊,自然就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被喂饱的少年,也不在意,闭着眼睛又说了一遍, “启巫,我叫启巫。” 这会凤兮是听清了,她笑嘻嘻地介绍着自己,一把拉过一边的白洛青,高高兴兴地接受了归兮山出现的第三个人。 那时她友好地说:“我们两都比你大,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哥哥姐姐啦!” 她拍着胸脯骄傲地说着,自此启巫就成了这归兮山最单纯的那个少年。 后来归兮山有越来越多的妖化作了人形,可偏偏没有狐狸精这一类极其诱人的种族。 再加上小启巫被凤兮和白洛青保护得太好,打小开始,他的世界里面,就只有那份厚重的亲情。 所以从来不懂情爱的他,在那次生辰宴上,看到从隔壁山来的那个身着暴露的女子,不禁有些害羞。 若说这世间最单纯的人是谁,那莫过于是归兮山的启巫了。 他是整个归兮山的心尖宠,关于情爱的事,从来不会和他说,每个人都不像将这么干净的一个人,染上世俗的不堪。 也正因为这样,他从来不会经历情劫,而且他的志向也不在于成为大名鼎鼎的上仙,只想安稳地过完这一生,和最最亲爱的归兮山的众人,一起看遍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他一直都是这世间最干净的少年,热忱地守护着这座归兮山,哪怕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 白洛青回来的那日,他心里感动地一塌糊涂。 卿月带着凤兮去了别处,那就只能他暂时担任大任。 那一刻,就像一个孩子突然间长大,身上肩负着巨大的责任,懂事地让人心疼。 在那时能感受到家人的保护,他心里突然就觉得,以后的风风雨雨再也不会怕了。 雏鹰就在那时从美好的岁月中,鸣叫着振翅而飞。 他明白,人总有要长大的时候,他不得不面对,也不得不坚强。 这些都是他自己内心的想法,他谁都没说,自己却付诸了行动。 在凤兮终于要决定嫁给卿月的时候,他冥冥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看到凤兮日日纠结的样子,启巫突然就想到了以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无论他想要什么,白洛青和她,都竭尽全力为她寻找。 一直活在蜜罐里的他,突然就想要给那个陷入迷茫中的人,给她一份家人的温暖。 所以他对她说,想要什么就去做吧,他会一直支持她。 可他从来没想到,这份代价居然会这么大。 大婚当晚,他们一群人看着凤兮娇笑着和新郎官卿月回了房内,他坐在门口吹着凉风,总有一种不舍。 就像是那种,看着自己自己亲自悉心照顾长大的花朵,在终于绽放时,他还来不及欣赏,就被一位来的客人,给仙摘走了。 但明明他才是那个被呵护着长大的孩子。 他心里说不出滋味,但发自内心的祝福,却不是假的。 入夜,在众人都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启巫隐约就听到了一声哨声,像是在发送什么信号,紧接着就看到越来越猛的火势,迅速往他们这边袭来! 启巫不敢再睡下去,一下跳起来赶紧叫醒众人。可是到底还是晚了,这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刻,也是外面虎视眈眈的一群豺狼入侵的最好时机。 在那群白袍修仙者中,启巫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红色的身影。 他被人押着送到他的面前,启巫直勾勾地看着卿月,冷哼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卿月被他看得不自在了,背过身去,对旁边的人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道:“随你们处置。” 说完他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他们一群落魄的妖,一个一个被掏妖丹,被刺穿…… 启巫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可他再没了资格记住。在所有人都被杀尽后,他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生命的结束…… 他死的时候其实没有过多的挣扎,只是在心里想着,凤兮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份祝福。 说来也好笑,归兮山被屠的那晚,夜空中的星宿是一颗一颗暗下去的。 好像代表着他们每一个人,一个接一个地陨落。 启巫走的时候,天边最亮的那颗星突然闪烁了一下,最终也久久的暗淡了下去。 夜空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只剩一轮孤月,高高的挂在天空,那天晚上,好像过得特别漫长…… 启巫坦然地接受了生命的结束,虽一生不懂何为情爱,但有那么一群家人,便也知足了。 后来哪怕旧景不复从前,可启巫依旧是,归兮山记忆里—— 永恒的此间少年。 聂小笙:与君长相知 聂小笙:与君长相知 聂小笙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她是归兮山的外来者,却是归兮山唯一一个幸运儿。 她隐约还记得,在她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是不在归兮山的。 在某个年头,他们身处的那座山头,遭到了歹人的破坏,他们一家三口,被那些人四处通缉,无处可去。 而那群歹人,正好就是和守在归兮山脚下,一直虎视眈眈的那些人,是一个门派。 所以聂小笙打一开始,就十分厌恶那群装模作样的人间“正派”。 那时她年纪小,受不住到处奔波,所以每每趴在父亲的背上,就会睡上一天。 她好像出生,就注定了是那个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就算在乱境中,她的父亲母亲对她的爱,从来就没有减少过。 一路上她就这样睡着睡着,某天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到了周围不再是一片马乱兵慌的景象。 她的母亲见她醒来,温柔地笑着,拿来一套粉色的衣裙,道:“醒了就赶紧起来,你老爹做都好饭等着我们呢!” 聂小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她愣愣地换上了衣服,跟着母亲到了前厅,就看到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而她的父亲,就坐在桌边,笑着朝她们招手。 那是逃亡以来第一次,他们一家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吃饭。 聂小笙吃着吃着父亲最拿手的菜,一瞬间就落下了热泪。 她总觉得眼前的一切一点也不真切,他们一直在四处奔波,怎么突然会安定了下来。 她怕这场温馨的梦醒来以后,现实依旧还是那么多坎坷。 “诶哟,我们家小笙怎么哭啦?” 聂妈见到自己闺女突然就落了泪,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满是茧的手赶紧为她揩去脸上的泪。 “娘,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怕这都是我想象的。” 闺女在母亲面前是没有隐瞒的,聂小笙带着哭意,向他们求证着事实。 聂叔远看着自己可爱的闺女,不禁就笑出声来,“傻丫头,你老爹我亲自找的地方,怎么能有假呢?” 听到这话,聂小笙瞬间停止了哭泣,疑惑地看着骄傲的老爹,“您找的?” 聂叔远不管她的惊讶,继续说:“嗐,你忘了你老爹练得一手好厨艺吗?” “……什么,意思?” 聂小笙瞬间都不开心了,聂叔远的那一手好厨艺,都是为了她和娘练的,且不说他曾经保证只会做给她们娘俩吃,就他在以前的山头,还是山主最得力的手下。 就这个身份而言,他怎么能委屈给别的山头当大厨呢? 听着聂小笙又要哭了的样子,聂叔远瞬间慌了,“没事儿的,你老爹我喜欢做饭,而且那归兮山的大王,也没让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说着,他还夹了最肥美的那块肉,放到聂小笙的碗里。 “归兮山?” 聂小笙一愣,这名字她曾经听过,只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座始终神神秘秘的山。 这座妖山是妖界最老且影响力最大的山,除非有什么正事,否则那山主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但只要一毁,其他妖山,也会接着落魄。 聂小笙好像很意外居然是这座对外宣称从不接受外来妖族的山,最终收留了他们。 “是啊是啊,”抱着她的聂妈,点头解释道,“这归兮山的山主原来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姑娘,一边说着不养闲人,一边吃了一口你爹做的菜,马上就改口让我们以后都住在这里。” “她啊,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聂小笙听着没有再说话,窝在母亲怀里,冷哼了一声,还算那山主有眼光,他们留在这里,就是她得了块宝! 嘴上虽这么说着,其实从那时起,她的心里,就对凤兮生了敬佩之情。 所以后来,她从来就没怨恨过凤兮。 在哪个年纪,她不仅遇见了凤兮这一个她始终责怪不起来的朋友,还遇见了感动她一辈子的那个傻子——薛一灭。 她是在一次外出采买的途中,遇见的薛一灭。 薛一灭是另外山头的熊妖,好像脑袋有些不好使。 在聂小笙买完菜后,站在人群中,茫然不知道往哪走的傻大个儿,一眼就认准了她,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心得生怕打扰了她。 聂小笙早就有所察觉,起初还以为是捉她的人,谁知道走了很久,那人都没有跟上来。 于是她突然停下,猛地回头,看着是一个大个儿男子,愣了一下,还是没输了气势,“你,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薛一灭见自己被识破,不好意思地眼睛四处乱瞟,小声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聂小笙又是一愣,随即皱着眉头问道:“你找不到回家的路跟着我干嘛?” 你不是个傻子吧,我跟你又不住在一起。 后面这句话聂小笙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觉得,如果就这样说出来,会伤了面前男人的自尊。 谁知薛一灭好像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他憨笑着挠了挠头,道:“嘿嘿,我能感觉到你是妖,妖本就是一家嘛……” 聂小笙惊了一下,她都没有看出来他是只妖,他就遮掩一眼从茫茫人群中认出她来了。 她不知道此刻该笑还是该哭,这跟着他的人,妖力不知道比她高多少,要是他一个不耐心,威胁她怎么办,可是又让她宽心的是,他又是个傻子。 本想干脆直接转身离去,可走了几步后,聂小笙终归是不忍将这么一个傻大个扔在人间。 于是又掉头回去,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傻大个儿,还在原地等着她,见到她回来,还冲她傻傻地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白牙。 聂小笙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你是那座妖山的,你先跟我回我家?” 她明明知道归兮山是不接受外人的,可是就是狠不下心将他留在这里。 一路上,聂小笙不住地叮嘱他,到了他们家,一定不能导出乱跑,等到了时机,她再带他回家。 薛一灭就这样傻傻的笑着跟他回了归兮山,一路上听话的很。 聂小笙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禁就舒了一口气。 收留薛一灭的那晚,她在心里犹豫了好久,最终才决定第二日就去和凤兮承认,可是在他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薛一灭整个人就消失了。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聂小笙有些怀疑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最后要去上报的想法也被她打消了,这件事仿佛就此作罢。 聂小笙本来以为,薛一灭不过就是匆匆一位过客,转头就要忘了。 然而下个月又是她出门采购的日子,谁知道刚出归兮山,就看到了某个大汉,憨憨地对她笑着,他的面前,是几箩筐的果蔬青菜。 聂小笙吃了一惊,结巴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薛……薛一灭?” “嘿嘿,是我。”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还带了这么多菜。” 她都可以不用出山了。 薛一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两座山头挨得近,第二天我就自己找回来了。嘿嘿,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娘让我带了这些菜来给你。” “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入口,这能在这里一直等你了。” 薛一灭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一丝不耐烦,依旧憨憨地笑着,仿佛只要见到聂小笙,就那么开心。 聂小笙自然是不想下山走那么多路的,看着地上的菜筐,心里一动却又不好意思,于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递给薛一灭,“喏,傻大个儿,给你擦擦汗,这些东西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她示意了一下地上的箩筐,薛一灭憨笑地接着,不住地说着“好,好……” 就在薛一灭接过去,正要搬起地上的箩筐时,聂小笙及时止住了他,“别别,让我来,我自己搬回去。” 薛一灭可不能再进归兮山了,否则被旁人看见,她百口莫辩。 然而薛一灭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起身退到了一边,没有问他问什么。 好像薛一灭从来都没有问过聂小笙到底是为什么,就算见到了她看吉多时候的的样子,他也不会问其原缘由,因为他始终相信,他的小笙,无论做什么,都有她自己的原因。 他从来不会逼迫她不想做的事,包括不想说的话。 最后薛一灭是眼睁睁看着聂小笙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才将所有菜搬回去。 可聂小笙本来就是虎妖,这点东西算不了什么,但就是被薛一灭看着,有些不自在罢了。 也就从此以后,聂小笙从来没有担心过采购的问题,只要到她出门的那天,定会看到薛一灭带着菜,站在归兮山外面等着她。 后来长大了,聂小笙本以为他不懂情爱。哪知某天,他就憨笑着说喜欢她,想要娶她。 她被吓了一跳,考了好久,终于答应了他。 傻大个儿对她是真的好,从来不会勉强她,也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 直到她跟着薛一灭去了隔壁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薛一灭,是那山主的亲生儿子。 聂小笙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是做了天大的善事,能让她遇见的人,都这么好。 她嫁过去从来没有受到委屈,薛一灭的父亲母亲,就把她当自己家女儿一样,有时候对她还比对薛一灭好。 只要她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所以聂小笙,从来就没有过委屈。 在那场大屠杀里,她是一只漏网的鱼。 躺在早没了气息的父母身边睡去,最后是薛一灭不吃不喝扒过每一具冰冷的身体,才找到了她。 他带着她去了一处人间的村落,他为了她,连自己家都不回。在那里,他们就像一对恩爱不移的夫妻。 聂小笙始终没有想起吉多,自从最后一次见了凤兮,她就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要和她的傻大个儿,好好生活。 许多年后,老了的聂小笙依偎在老了的薛一灭怀里,她感受着岁月静好,却始终记得—— 她用了两辈子的功德,才换来的这么一个,爱她到骨子里的,傻大个。 长伴君身侧,与君长相知。 吉多:可念不可说 吉多:可念不可说 我本是凤兮无意中养出来的,最后却成了最讨厌花草的上仙身边的小厮。 等我化作人形的时候,凤兮已经不在九重天的,而我一个人正好在沉衍盛怒的时候,化作了人形,独自面对着他。 我至今还记着,那时凤兮刚入轮回,那个始终清新寡淡的男人,在一尘不染的院子里,一个人就那样坐了几日。 我怯生生地走到他面前,小声地叫了一声,“上仙?” 目光涣散的沉衍,好像过了半个世纪,他才找回了自己,不带一丝感情地瞥了一眼我,就在我以为他要将我一章拍散时,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这倒是让我有些一惊,但是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那些岁月里,我作为一棵墙角的草,比他们两人更看透了这间院子里的故事。 看到沉衍如今这副颓丧的样子,我只是想,那些岁月只如歌,他一个旁人都看得出来,沉衍其实早就对凤兮懂了其他感情,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也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直到那个人真的走了后,他才有了些后悔。 而也在那段岁月如歌的日子里,我始终对凤兮身边跟着的那个姑娘,念念不忘。 她至今都想不起来的事,我来替她讲。 几千年前的九重天,凤兮并不是一个人嫁到这座庭院的,她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小姑娘,模样看起来比凤兮小点,吉多常常听见风兮叫她,小白。 在吉多刚冒出头来的时候,并不是“爱草人士”凤兮先发现的他,而是她身边那个叫“小白”的仙子。 某日她蹲在他的面前,将小小的他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里面,她甜美地笑着,道:“呀,又多了一棵小草。” 说着,玉手还轻轻拍落掉他身上残留着的昨夜的露水。 那日沉衍和凤兮,好像去参加了某个宴会。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小白和闲来无事和他聊着天。 她好像就把那棵小草当作了人一样,抱着膝盖就这样坐在旁边,低头看着他,有些悲哀道:“唉,也不知道你生出来是不是好事,再过几日,不知道上仙会不会把你拔了。” 那时吉多虽然才出生不久,可是却早早有了模糊的灵识。 他像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惋惜,虽然说不了话,却努力地摆了摆自己的两骗小绿叶,表示自己对这件事从未听过。 小白一下像是发现了新的世界,抑制不住地惊喜道:“呀,你能听懂我说话?” 吉多又赶紧摆了摆身子,表示他能听懂。 小白像是瞬间就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又重新蹲在他的面前,最开始还是灿烂地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她又突然撅下嘴来,闷闷不乐道:“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上仙的,有我家凤姐姐这么喜欢他,真是得积了多大的福呀!” 一委屈,她就低头在地上画圈圈,继续说着:“要是也有一个人能这么喜欢我就好了。” 她说这话时,眼底透露着满满的希冀。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吉多就突然确定了自己的性别。他觉得小白笑起来可真好看,他不想让她整日愁眉苦脸的。 于是在后来幻形的时候,他终于成了一个有担当的人。 那晚凤兮他们回来后,小白开开心心地跑到凤兮的偏房里,对她讲了今天院子里又多了一棵刚冒头的草,而且还很有灵性。 她虽没提到想要将着草留下来,但是眼神里透着的光亮,却暴露了她的满心期许。 凤兮笑了笑,想来这丫头自从她归位成仙后,一直跟在她的身边,默默无闻的,至今还没有求过什么。 倒不如就冒险一回,让小丫头开心开心也好,而且如果能成功的话,想来也是为这平淡无奇、单调乏味的院子里,多添了一抹新鲜的色彩。 于是凤兮便壮着胆子,和那人商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争取下了那片土地。 本就是为了小丫头求来的,凤兮在里面种了些蔬菜,也不过是为了在沉衍面前装装样子。 久了自己也就忘了这事,而小白估计是怕她的那些菜会挡住那棵草的阳光,所以任由他们最后全都枯萎,她也没有替凤兮管过一回,甚至到最后连提醒,都懒得提醒了。 在小白的精心照料下,吉多渐渐可以说话了。 只不过每次都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才敢于和自己最亲近的小白说话。 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小白在说,他就静静地听着。 而小白左右不过说的是这些天来的烦心事,比如为什么沉衍上仙一定要取了凤姐姐的凰魄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也比如为什么沉衍上仙就是看不到凤姐姐的好…… 总之在那段一切都还合适的岁月里,吉多偶尔会看见沉衍上仙对妻子的不忍,却不会对任何人而言。 那时吉多看得清楚,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小白说。 他觉得,只要是两心相悦的人,有朝一日一定会不计前嫌在一起的。 他觉得听小白说这些也好,因为她能将心中压抑的不快说出来,他也愿意去分担她的烦恼。这样早晚会有一个喜笑颜开的笑白。 可是那段时间,他忙于修炼,有些没怎么忽略了小白的情绪,就连后来她几日没找他倾诉,他都有些没注意。 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早日幻成人形,他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小白。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想一守护她,一直守着她的开心和快乐。 谁知刚好就是那天,他终于幻作人形的时候,就听到凤兮跳进了轮回的消息。 而那时他才知道,是沉衍最后将凤兮的凰魄硬生生抽了出来,拿去救那个人间来的不速之客。 他心里也清楚,他心心念念的小白,终是跟着凤兮去了。 他放不下小白,亦如她放不下凤兮。 最后他是怎么回到沉衍的院子的,他不知道。 他只记得几日后,一眼看见某个愣愣坐在院子里的上仙时,他瞬间来了气。 听说人间那个女人,得了凤兮的凰魄后,身体渐渐好转,沉衍就心血来潮地带着她四处去游玩。 可终究好景不长,那女人肉体凡胎,最终接受不了凤兮凰魄的强大力量,两者不合,最终凰魄在她体内破碎,流散到了三界各处;而她,自然也就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了。 看到沉衍满身颓废地坐在那里时,吉多居然莫名地笃定,他是在想念凤兮。 可是人都被他亲自逼走了,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无动于衷呢? 而也正式因为他这不清不楚的行为,他的小白,也再不会看见他人形的样子了。 所以最后吉多下定决定要将自己暴露在沉衍面前,完全是处于内心的一种敢怒不敢言。 他知道沉衍本就不喜欢他们这种杂草,所以他才想让他看看,这些年来就算他将院子里的草拔得干干净净又怎样,最后还是不有漏网之鱼,还成了形。 然而让吉多惊讶的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后来他去三界各地找凤兮的,同时还带回了各种奇花异草,最终那座院子,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也是吉多后来才知道,因为他是凤兮留下的,所以他想着,将这里变成凤兮喜欢的样子,她会不会就重新回来了? 可事实证明,这个头脑一直冷静清晰的沉衍,突然生出的荒诞想法,终究还是没有实现。 不过那些年沉衍的努力,他全看在眼里,所以时间久了,自然对他的坚持不懈,给深深感染。 他心中也一直装着那个人,始终没有变过。 吉多都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小白了,直到那日,沉衍让他去归兮山送请帖。 远远地,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的背影。 只是有些不敢确定,待看到她的正脸时,他一下就愣在原地。 她和以前几乎没有变过,只是现在换了个名字,叫聂小笙。 别人都只道他对聂小笙时一件倾心,可只有吉多自己知道,那是长年陪伴出来的深爱。 可是小白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他了。他一时冲动,不顾她的挣扎,就想要带她回去。 可是在那里看到那个叫薛一灭的安静地站在一边,看到小白来的时候,突然咧嘴嘿嘿一笑,道:“小笙。” 而小白,也真是因为他,才极力不跟他走的。 他那会儿才知道,原来小白她作为聂小笙,早就和薛一灭成婚了。 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落荒而逃,事后冷静下来,他才有些想通。 从进入轮回的那刻开始,小白就不再是小白了,她重新拥有了新的人生,新的幸福。 而他有的,不过只是记忆里的小白,而不是一点都不记得他的小笙。 但就算是这样想,他还是放不下这个人。 归兮山被屠的那刻,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担心,因为她还在那里。 那一刻不管是小白,还是小笙。 可是他到底也只是小仙,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私自下界的。 所以他极力配合着沉衍,到处寻找失踪了的凤兮,只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问一句,她还好吗? 可真又等到沉衍上仙带着凤兮回九重天时,他忽然又提不起勇气了。只能远远地站在人群里,看着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的凤兮,将那句话压在了心里。 最后一次见凤兮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时他手中紧紧握着扫帚,深怕最后听到的,是一个令他悲痛欲绝的消息。 可是还好,凤兮临走前,告诉了他一个人间的地址,她说,小笙现在过得很好,和薛一灭一起。 不是没有动过想要去看她的念头,只是最后他终于放过了自己。 所以一直到那里变成了一座荒园,吉多都没有再下过界。 那时她新的幸福,就算他再怎么想要她想起来,可小笙的人生里,没有他就是没有他。 爱情这种东西,是怎么都强迫不来了。 唯有可念不可说,这就是吉多对小白的思念,对小笙的祝福。 薛一灭:一生只够一个人 薛一灭:一生只够一个人 他自出生,就被人当作是傻子。人情世故他不懂,却偏偏生了个好人家。 可正因为是什么不懂,薛一灭才从来不会对别人说他是“傻子”而生气。 而“傻人有傻福”那句话,却他身上体现德淋漓尽致。作为凌栖山山主的儿子,从小便被众人众星拱月地捧着,后来还遇见了携手余生的那个人。 人人都说妖的一辈子很长,可是薛一灭爱着聂小笙,有时候会觉得,这一生太短,心里的那份欢喜,又怎么都说不完。 所以一生只够一个人,爱而无尽。 小时候,薛一灭被奶娘带着去人间买菜,可是街上车水马龙,奶娘一松手掏钱,他就不知被挤到了哪里。 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薛一灭那时已经是个少年了。他们山上,像他那么大得妖,早就能够只身一人去别的地方闯荡了。 可他像是怎么都学不会长大,依旧像个孩子一样,不知如何独立。 被人群冲散的薛一灭,虽然对眼前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人们,皆是一脸茫然,可到底没有像孩子一样,当场就“哇哇”乱叫。 他第一次来人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于是就像个傻大个儿一样,定定地站在原地。 或许是只要他站在那里不动,奶娘就会顺着路来找到他吧,又或者他万一等到了某个熟人呢? 谁知最后谁也没等到,倒是一眼看到了蹲在墙角处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子。 薛一灭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了一道娇小的背影,倏地闪进了京城铺子。 薛一灭就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某个眉开眼笑的姑娘,从那间铺子里走出来,两手提满了好多瓜果蔬菜,还不忘笑着和老板说再见。 她就像春日里的黄鹂鸟,让薛一灭一时半会看得呆了。 等到反应过来时,就看到那黄衣姑娘正要离开,墙角的两名男子开始行动了。 薛一灭这看呆不要紧,但是居然看出了姑娘身上的妖气! 他偏着脑袋想了想,既然他们都身为妖的话,那他不介意,救那女妖一命。而且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妖,万一能带他回家呢? 这样想着,薛一灭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同时还在身后不断警告着跟在后面的两名男子。 聂小笙估计是过于开心了,于是没有注意到薛一灭散出过妖力。只是在那两名男子没有跟上来时,她却突然注意到了身后的薛一灭。 最后她终于心软说,先将他带回她所在的山头,再找机会带他回家。 其实走到归兮山入口的时候,薛一灭就想起来自己的家在哪儿了。只不过他莫名就想跟着她回家看看,以至于后来聂小笙问他,你家的山头叫什么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摇头说,不知道。 那可能是他这一辈子,对聂小笙说过的,唯一的谎话。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下意识的谎话,才让薛一灭后来有了更多接近她的机会。 薛一灭虽然傻,但是特别听话。 聂小笙不让他到处乱跑,他从进山的那一刻起,就老老实实的,大气都不敢出。 说他傻,其实有时候他又不傻。 他看得出来聂小笙的为难,虽然她没有说,但是薛一灭看着,心里也跟着难受。 所以再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偷溜回自己家了。 他一夜未归,爹爹和娘亲都着急了,听说还训斥了那位带他出去的奶娘。 看着自己娘亲气急败坏的模样,薛一灭先低头小声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后趁着娘亲的火气小了一些,马上就“嘿嘿”笑着过去,给她捏肩捶背。 山主夫人被傻儿子哄得开心了,倒也不是真生气,只是为了小小的惩戒一下傻儿子,让他下次不能再这么让人担心了。 于是假装冷哼道:“哼,臭小子,昨晚一天都去哪儿了?” 薛一灭傻归傻,但对生养自己这么多年的娘亲,还是特别了解的。 此话一说,薛一灭马上就知道了,她已经没有生气了。 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又咧嘴笑着,一声声叫着“好娘亲,好娘亲……” 跑到她对面坐下,才将昨日发生的一切,一字不落地说给娘亲听。 听完这一切后,山主夫人看着自己傻儿子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敢情她家傻儿子是对归兮山那小丫头有意思了,可是他懂事就比别人晚些,自然也不强求,现在他就意识到什么是喜欢。 为了帮自己儿子一把,山主夫人悠悠起身,给自家儿子备了好几箩筐的瓜果蔬菜。 想来那丫头下山就是为了买这些东西,估计是有什么用处吧。 薛一灭挠着头看着眼前的东西,疑惑地问道:“娘啊,那我要怎么给她呢?我进不去归兮山。” 山主夫人伸出细长的手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傻呀你,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她肯定还要出山买东西的,你就看着那几日,早去个一两天,不就等到了吗?” 薛一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直到到了他娘亲说的日子,他早早就被娘亲轰出了山,还被警告到,如果这些东西送不到姑娘手中,就不要回来了。 所以薛一灭乖乖地扛着那几箩筐,凭着记忆走到了归兮山那看不见的入口。 前几日没人出来,夜里他就侧卧在草地上,任由蚊虫叮咬,也打死不回去。 黄天不负有心人,薛一灭终于等到了聂小笙。 聂小笙笑着一脸惊讶地看着地上有些蔫儿了的菜,不过好歹比她下山再去买强的多,听说薛一灭是特地带着这些来向她道谢的,聂小笙顿时有多了收下的底气。 她装模作样地将手帕给了薛一灭,这边薛一灭还在傻乐着手绢的事,那边聂小笙就已经要开始搬东西了。 虽然傻,但他总没完了夫子教给的东西,重物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拎,薛一灭始终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在看到聂小笙动手去搬地上的菜筐时,吓得薛一灭赶紧将手帕揣好,忙去帮他。 可是他刚一触碰到箩筐,聂小笙就着急地让她助手。 薛一灭突然想起那日她带她进归兮山的纠结,也没有再多思考,直接就闪到了一边。 他也明白归兮山是不能随便进外人的,为了不让聂小笙为难,最终他只能做个袖手旁观的“伪君子”了。 也就是从那刻开始,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聂小笙再也不跟他客气,不仅叫他“傻大个儿”,还特别不客气地,每个月叫他去帮她采购东西。 而薛一灭从来没觉得辛苦,好像只要能为聂小笙多做一些事,她开心了,他也会跟着开心。 薛一灭自己娘亲也是个神助攻,看到自家傻儿子被别人来回使唤,竟也没有生气,反而是优哉游哉地和旁人说,我儿子正在追媳妇儿呢,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可山头就那么大块地,每个人说的多了,薛一灭自然也就听说了。 他愣愣地问那些人,“什么是媳妇儿?” 那群人只是笑笑,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让他回去问自己娘亲。 薛一灭果真很听话地去问了娘亲,然而娘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笑而不语,这回却是慈爱地摸了摸已经比她高处好几个头的青年,和蔼地为他解释:“媳妇儿呢,就是陪你度过此生的人。她开心,你也开心;她难过,你就会想方设法让他开心。你见不得她旁边有其他人,可只要她眼里有你,你就会高兴地忘了自己。” 薛一灭懵懵懂懂地听着,一边脑袋里就浮现出了聂小笙甜甜的笑容,他看着娘亲,一脸认真地问:“娘啊,那我能娶小笙做媳妇儿不。” 山主夫人听着自家傻儿子的话,别人在跟心仪的对象表明心意的时候,都是会焦虑地先问,她会不会答应? 谁知他们家傻儿子就像笃定了一般,直接先问她可不可以。 她当然是巴不得薛一灭能马上娶回那个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姑娘,她可从来都是从自己儿子嘴里听见那姑娘多么多么地好,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然是想赶紧看到自家的儿媳妇的。 可是这种事情一时半会着急不得。 果然在薛一灭兴高采烈地跑去和聂小笙说这件事的时候,聂小笙硬是大半个月没有见他。 但所幸的是,聂小笙最后还是答应了。 山主夫人在看到那个玲珑小巧的姑娘时,一眼就确定了,她就是他们凌栖山认定的少夫人。 本以为小两口会就这样打打闹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谁知道归兮山却从来不是个安稳之地。 那时聂小笙刚好回去看望父母,薛一灭本来说等几日再过去,谁知突然就传来了归兮山的噩耗,说是被人间的那群禽兽,给灭了。 山主夫人听着下人的话,吓得瞳孔一缩,慌慌张张地跑到薛一灭那里,看到他还在傻傻地烙着聂小笙最爱吃的饼。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咧嘴道:“娘您来啦?” 一边说着,手里还一边翻了一张饼。 “你这是?” 山主夫人心里一惊,好像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 “嘿嘿,我这烙几张小笙爱吃的饼,过会儿就去找她,嗯……给她一个……”他偏着头想了想,说了一个旁人教他的词,“惊喜?” 山主夫人一下就着急起来,她急急忙忙一下夺过他手中的铁铲,饶是他们平时再喜欢聂小笙,可薛一灭到底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作为母亲。舍不得孩子去冒险。 “不能去,你不能去!” 那一刻,相比于娘亲的慌乱,薛一灭眼神平静地让人忘了他是一个傻子。 最终她还是将归兮山的一切告诉了薛一灭,薛一灭要走,她终是拦不住。 她看着天边黯淡无光的夜空,雏鹰大了,自然不再依靠长辈。 她知道薛一灭此刻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她作为母亲,只能祝福。 最终薛一灭是在死人堆里找到了聂小笙,他带她去了一个人间的村里,自此一生,只配着她,再也没有回过家。 一生只够一个人,薛一灭这个傻子,认定了聂小笙,眼里就再没别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聂小笙和薛一灭两个世间的幸运儿,最终陪着彼此,走完了余生。 百花凝汐:曲终人散 百花凝汐:曲终人散 九重天的百花仙子降临那天,三界的花全都在一瞬间绽放了。 那是一个只有枯枝落叶的秋日,天地间的生命,还不算太多。她不是封神时期从凡间来的上仙,而是被孕育了很久的,天定的百花仙子。 想来也算是一片异象了,以前在那个时候看过那片百花齐放的景象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伴随着百花的祝福,小小婴儿在百花府邸诞生了。 看着怀里小小的婴儿,还阖着眼睛,却不哭不吵,皮肤嫩的像是都能掐出水来。 于是百花仙君笑呵呵地捏了捏小丫头地脸蛋,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了“凝汐”二字。 “小凝汐,小凝汐,以后就娘亲和爹爹就叫你汐汐好不好呀……” 中年男子面上笑呵呵的轻轻摇着怀里的小人,小丫头咬着手指,睁大了眼睛看着男子,没一会儿就安然睡去…… 都说时光荏苒,哪怕是天界,也抵不住岁月匆匆。 眨眼间,百花凝汐就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不得不时,那丫头真的是从小美到大,小的时候,别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个美人胚子。 和她一起长大的,是隔壁赤脚大仙家的小孙子,零穹。 那小子比百花凝汐大了两百年,却像小孩子一样都百花凝汐玩。 这小子坏到什么程度呢?就算百花凝汐委屈到,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他依旧还是笑嘻嘻地冲她做着鬼脸,骂她“小哭包”。 然而这小子好像从来不记揍,每回被打的惨叫,可事后没多久,他又跑去逗小丫头了。 但是说他调皮吧,他好像对其他人却又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好像除了对百花家的丫头,他对谁都是一副温顺的样子。 就连帝后都曾夸过他懂事。 随着年纪的增长,百花凝紫自然也发现了他对她和旁人的不同,不止一次地问零穹, “欸,我说你自己就欺负我一个人啊?” “估计从小到大欺负惯了吧,嘿嘿。” 他每次都以这个理由来塞搪她,可是小小的他却知道,其实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别的男的来接近她,她身边有他一个就够了。 可是任凭他保护得再好,也不能始终让百花凝汐待在他为她准备好的牢笼里一辈子。 那日他家中有事,不能同百花凝汐一同下学堂。 赶回家前,零穹不止一次地嘱咐她说,你下了课就直接回去,不准多看,多听,多停! 百花凝汐趴在桌上正酣睡着,迷迷糊糊就赶紧点头,心里只希望这只叽叽喳喳地小鸟赶紧走才好。 那日正是春光正好,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枝头欢快地蹦着,直到那轮红日没落,早先的热闹依旧没有减少一丝。 听见课堂一下变得热闹了,百花凝汐凭着习惯,自然就知道这会儿该是下课了。 于是直起身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就下意识要叫零穹。 可是转头看到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时,百花凝汐偏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先回家了,让自己回去。 于是小丫头自己收拾好书,耸了耸肩,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她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冥冥中就注定了是那天,她像一朵含苞已久的花,就在那天肆意地开放。 零穹走前的叮嘱,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从天帝宫殿出来时,她猝不及防就对上了迎面走来,一身银色盔甲的人。 百花凝汐从来见过那么英姿飒爽的男子,他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时,身后带起的风,还带着一丝丝淡淡的海味。 她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早已热得发烫。 百花凝汐不是不懂情事,只是从小到大一直被自己的青梅竹马,保护在一片温地中,那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以前她对零穹的行为是从来没有觉得烦过,有时候还挺感谢他这种行为的,毕竟帮她挡去了不少麻烦。可是在遇见沉衍后,她就突然间心生烦闷。 她不想再看到零穹,不想继续待在他为自己布置好的笼里。她想要飞出去,她想要不顾一切飞到沉衍身边,她觉得这世间,除了沉衍,再没有谁能配的上她。 百花凝汐始终还记得,在她四处打探沉衍的消息时,零穹冷着脸亲口告诉她,“你不知道吗?他已经成亲了。” 她听到这话时,愣在了原地,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零穹,越来越黑的脸。 百花凝汐颤抖着声音问他:“……成,成亲了?” 零穹看着她脸色苍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很久之后,冷哼了一声,留下了一句“好自为之!”后,从此再也没有主动找过百花凝汐。 自那以后,零穹就主动要求夫子将他们的座位调开,他坐到了后面,有了一个新的女同桌。 零穹下了学堂后,也不再等她一起回家。没过几日,听说他还回来自己的家,不在她隔壁了。 而那一切发生的时候,百花凝汐满脑子都是沉衍,她想,只要她坚持不懈,沉衍终有一日会看到她的真心的。 只是偶尔看到零穹和他同桌的姑娘嬉笑打闹的时候,她心里会有些不自在罢了。 也就从那时起,她和零穹就像走到了彼此的岔路口,不得不跟最熟悉的对方道别。 她那时不懂得零穹的心意,只是觉得,作为好哥们,不是应该会祝福她的吗? 可直到经历了太多以后,她才明白,这世上最爱她的,不过是零穹;最包容她一切的,也还是零穹。 可一颗心只要交付了出去,任凭自己心里再清楚一切,都忍不住要走歧路。 她爱沉衍,最终爱的不可自拔。 她原以为,她等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沉衍面前了。 于是再听说天帝要给他招亲时,她不过一介小姑娘,壮着胆子就去自告奋勇了。 可就算天帝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只要沉衍没松口,她就一直还是传说中那人的备胎。 天知道最终沉衍说要娶她的时候,她心里有多高兴。 就像她再院子里种的一棵仙人球,长年浇水都不开花,突然某天发出了一点黄色小芽,她就毫无保留的相信,那就是希望。 可是那星点希望也太渺小了。 在她终于穿上火红的嫁衣和他比肩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始终占据着沉衍的心,让她嫉妒地发狂的女人。 平心而论,她长得其实没有多让人惊艳,就像是那种,只要扔进人堆里,就再也认不出来的样子。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身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丝让人忍不住侧目的气息。 在看到沉衍看她的眼神时,她好像突然就明白,自己就算再等一辈子,都不会等到身边同样也是一身火红嫁衣的男子的心。 那一刻她就这样想起了零穹。在她穿上嫁衣的那晚,他终于又舍得来见她了。 他不再似以前那个青葱的干净少年,下颌上多了好多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就像是饱经沧桑一样。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久久没有说话。 百花凝汐正高兴地试着明日地胭脂,看到镜子中突然多出的人影,没有多想,先开口问:“你怎么来了?” 零穹深邃的眼神里闪了闪,最终他从嗓子眼跳出了几个字,“你还好吗?” 这些年他有多想她,只有旁人看得清楚,他和她都不知道。 那毕竟也是个骄傲的少年,看着自己心尖上的姑娘最终喜欢上了别人,说不生气,那是骗人的。 既然他喜欢上的别人,那他就故作大方,主动退出吧。 所以这些年,他从来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因为他从来没有来过。 直到听说了她要成亲了,他想来没有任何留念地说声祝福,可看到还是昔日的那个姑娘时,他就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百花凝汐好像不愿多留她,花语里一直在赶他走。 最终他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留下来一句“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了,我会等你。” 然后就像以前那样,潇洒地离开了。 最终她还是没有成为沉衍的妻,饶是她再生的漂亮,对他的爱再是炽热,可终究还是比不过他心里一直装着的那人。 她知道她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却从不甘心。 在得知凤兮被魔界魔君禁锢时,她就想要和那魔君做一场交易。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就让她再冒最后险吧,如果还是同样的结果,那么她就放手。 可事实证明,就算她倾家荡产,在沉衍眼里,她做错了就是错了,根本没有情分可言。 于是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被关在自己家的府中,有人守着,她出不去一步,也不想出去。 后来是她的青梅竹马零穹,终于要成亲了。新娘子听说就是之前在学堂和她同桌的那个姑娘。 成亲前一天,零穹又来见她了。 他还是问了和那日一样的话,“你愿意跟我走吗?只要你点头,我当下就带你远走高飞,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百花凝汐看着她认真的眼,那一刻答应的话已经在喉咙了。可是她知道,从她喜欢上沉衍,不惜一切和他断了联系的时候,她就再也没了资格。 而且她也明白,零穹既然这样说,就一定会做得到。 就像小时候那样,虽然他骗了她那么多次,她还是毫无保留地信任她。 最终百花凝汐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悲哀,就让另一个本该幸福的人也悲哀。 零穹最终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了,沉衍也没有来过。 她忘不了沉衍,也对不住零穹。 她揣着那些事,就一个人默默地守候在那个院子里。 最后她等到了曲终人散,谁都不曾在原地继续等待了。 洛仙儿:一泯恩仇 洛仙儿:一泯恩仇 这世间,百花仙子掌管着的百花;而花仙子,则掌管着三界中的这类花。 火凤凰归位后,这世间好几百年没有梨花。可是那归兮山飘着的鹅毛大雪,却有像一片片春日的梨花,在空中翻飞。 世间再次出现梨花时,大伙都高兴的手舞足蹈。但是他们似乎都没有人记得,曾经掌管世间梨花的那个花仙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洛仙儿。 这依旧是一个仙子和情郎的故事。 洛仙儿是在凡间的一见农户的篱笆院子里成形的。户主人是一对勤劳踏实的人间夫妇,他们有一个儿子,叫丰钺。 而洛仙的人间情郎,就叫丰钺。 她喜欢上他,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朝夕相处。 丰家虽然不算大户人家,可老夫妻俩却十分重视学习,他们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丰钺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带他们去繁华的京城里转转。 而丰钺也十分争气,从入学堂起,不论那哪一个夫子,都会很满意地夸他是一个天资聪慧的孩子。 那时丰钺也十分努力,每每学习累了的时候,总会到篱笆院子里走两圈。 洛仙儿那会儿才有了灵识,整日地看着一圈圈绕着她书身,边走边低头思考的少年,也不知道想什么那么入迷,偶尔嘴里还在叨念着什么。 最后看他又突然茅塞顿开跑回屋内去的样子,洛仙儿总觉得很有趣。 洛仙看着他冥思苦想的样子,有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他。 起初她还没那么大胆,只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稍微抖落几片花瓣落在他的青衫上,他也不恼,轻轻地从衣衫上捻起那片花瓣,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页之间,格外珍惜。 他总是哀叹着说:“时光不复从前,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珍惜。” 洛仙儿那时还懵懵懂懂的不是很明白,可是后来当她经历过那段欢乐的时光后,她才真正明白了,原来留不住,是那样得可悲。 后来渐渐地胆子大了起来,洛仙儿偶尔会突然长出一小截枝干,丰钺从来不会注意脚下,所以前几次,总是被绊了个狗吃屎。可是再一回头看罪魁祸首的时候,却找不到一点儿破绽。 但丰钺并不是个傻子,他可是天意注定的秀才。 几次过后,丰钺就再不去那棵诡异的桃花树下转悠了,他每回都坐在一边等书看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要去看看,到底是谁总跟他过不去。 所以他再一次去转悠的时候,特地留了个心眼。他假装低着头像往常那样在思考着什么,然而却时刻注意着脚下的树干。 洛仙儿看他好久没来过她这里转悠了,不得不承认那几天她心里始终都是郁闷的。如今看到丰钺就像突然间找回了以前的习惯,洛仙儿自然没有多想,也像往常那样,在某个自认为合适的时刻,缓缓伸出一小截枝丫。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丰越埋着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脚下的一切,他抬起一只脚,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继续走下去还是瘦回来。 于是他就这样,一只脚停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洛仙儿看着他这奇怪的动作,有些后知后觉觉得他看到了这一切,虽然看不到脸,可她却感觉周身一烫,特别不好意思地迅速收回了那截枝干,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丰钺愣在半天,好久好久才有些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 “你……你是妖吧?”他收回那只尴尬的脚,盯着洛仙儿的树身,结巴地问道。 洛仙儿始终记得作为仙的第一条原则就是,不要轻易和凡间的人搭话,尤其是她们这种自凡间而生的花仙。 洛仙儿极力想要解释,可始终为了那条原则在憋着。她想,可能他一直听不到回答,就会自己离开吧。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洛仙儿就看到树下的那人,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身就离开了。 可是洛仙儿的目光就随着他的背影看去,在某个角落里,只见丰钺不知道捣鼓了一会儿什么东西,再然后就折回往她这边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洛仙儿瞪大了眼,她绝对没有看错,丰钺再回来,手里提着把冒着寒光的大刀! 丰钺拿刀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会儿,最终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然而突然一笑,恶狠狠地威胁道:“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只要跟我过不去,我就一刀砍了你!” 洛仙儿看着他并非开玩笑的样子,吓得赶紧开口大声道:“别!好汉留情!” 一道甜糯的惊呼,瞬间在院子里响起,幸好及时止住了迅速落下的刀锋。 然而洛仙儿见刀口依旧比在自己的枝干上,赶紧又开口解释:“我乃九重的梨花仙子,负责三界一切梨花开放,只因九重天有个规矩,我方才才不便和阁下说话。” “仙子?”丰钺侧头低声呢喃了一句,又问:“那你要如何证明你是九重天的神仙?” 一句话问得洛仙儿紧张了起来,现在又不是又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她总不能让梨花就这么不合时宜地绽放吧?那样上头若是怪罪下来,她可担当不起。 于是她着急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周围,一个妙计突然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她心一横,直接提起自己的树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这边一下就跑到了那边,又在丰钺震惊的目光下,飞快地跑了回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周,深怕还有什么人看到这一切。 “呼,这下你该信了吧?”洛仙儿长舒了一口气,要是现在有手的话,她估计早就不住地拍着心口了。 可是丰钺依旧是半信半疑地状态,好像自从知道自己庭院里的这棵理化室,是棵怪树后,无论再见到什么,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大刀,疑惑道:“我听说九重天的神仙都会幻做人形,和凡人没有任何差别。你为何不变作人形和我解释呢?”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拖着这么大得树身,来回跑了两圈,难道不累吗? 洛仙儿一听这话,心里瞬间就毛了,哪有全部都会化形的!像她这种刚上任的小仙,才只有灵识好不好! 然而心里有太多的抱怨,可是一看到地上那明晃晃的大刀时,任何脾气都被按捺了下去。 洛仙儿好声好气解释说:“我现在仙力还不够,还要再等些时日才能化形。” 这话说完,洛仙儿就看到丰钺低着头看着地上,没有回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久之后,他才晦涩不明地说了个“哦”,然后转头就问她:“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九重天的规矩?” 洛仙儿本来是想实话实说的,可是低头看到少年那干净的脸庞时,忽然就改了口,“我们天帝说,不能轻易和好看的人讲话,不然就回不过神儿来啦!” 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可丰钺还是挺受用的。 他如沐春风地轻笑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大刀,回了房再也没出来过。 自此以后,就像是一切都又恢复了从前。丰钺依旧还是在她树身前转悠,累了就靠在树下,偶尔还睡了过去。 洛仙儿修成人形的那一天,丰钺正好过了当地的乡试。 当他一路喜笑颜开地跑回家时,就看到梨花树下,一身青绿色衣衫的姑娘,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树下的她,不知为何,就那样笃定了她就是梨花仙子。她本就如天仙下凡似的,瞬间惊艳了他的时间,更何况她本就是天仙。 趁着两人正在兴头上,最终两人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在一起了。 那段时间是洛仙儿最最开心地日子,她和他们一家,就那样生活在不受外界纷扰的小院里,就这样忘了那个更古不变的道理。 凡是好看的花,必定带着剧毒。 丰钺最终道了别去了京城,然而就在京城,他一次次受到失败无情的打击。 刚好宰相家的千金,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他。宰相为了自己姑娘的幸福,和他说,聘礼我就不要了,你要是能拿出一件体面的贺礼,他不仅把女儿许配给他,还助他成为金科状元。 丰钺想了很久,最终红了眼,动了心。 可是他明白那对宰相而言的“体面”,并不是那么简单,于是在那时,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洛仙儿。 他仗着洛仙儿爱与信任,最终用着江湖术士教他的邪门歪道,将洛仙儿的仙丹给取了出来。 那会儿洛仙儿刚化成人形没多久,没了仙丹,自然危在旦夕。 她被丰钺扔在荒郊野外的时候,就无比怀念以前那些单纯美好的日子。 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去了,可是卿月的出现,却让她心底的憎恨,瞬间打败了最后的留念。 她最终堕落成了一个魔,却依旧有着掌管世间百花的能力。 这是卿月给她最大的限度,而她也从不后悔,因为自己就是凭着对丰钺的恨,而选择继续苟活下来的。 听说在她去了魔界后,丰钺拿着她的仙丹,换了一个美人在侧和至高无上的荣誉。 他带着他的父母,去了繁华的京城,却忘了在那个地方,还有一个爱着他的洛仙儿。 可是自从遇见了凤兮,作为旁观者看完了她的坎坷,她就觉得,其实凤兮和她,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她不忍心帮着卿月,欺骗这个和她同是天涯沦落的人。 所以她想要赎罪,而卿月给她身上设下的咒,也就是她的罚。 洛仙儿最后在无声无迹的消失时,突然就看开了始终禁锢着自己的仇恨。 她这一生被伤的多,也欠的多,在生命的最后,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一泯去恩仇,自此无关人。 她早该知道的。可就是自己自己上了道锁,怎么都走不出来,直到临终的时候。 世间的梨花谢了几百年,最终终于又在某个春天,只染了最纯粹的色彩,烂漫地开着。 花无良:梦里不知身是客 花无良:梦里不知身是客 如果问这世间哪个种族最会卖弄风骚,那么一定是趾高气昂的孔雀一族。 花无良就是九重天的一只孔雀,且还是孔雀族最光彩夺目的那一只。 他和沉衍他们一样,是从人间历劫飞升上来的。但是比沉衍和天帝两人先归位成仙,等到他二人跟着上来时,三人就这样成为了天界的三巨头。 可是在他们飞升上来之前,天意就将他和凤凰一族的火凤凰的姻缘线,绑在了一起。 火凤凰也归位的早,在天意宣布完这个消息之后,他曾悄悄地溜进凤凰族,看了一眼他未来的妻子。 那时凤兮正在和人在假山前踢蹴鞠,花无良就躲在山后,仔细地打量着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个头有些小,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反倒有些资质平平,但也能看的过去。可是当他的实现扫到那一蹦一跳的女子的胸前,只觉得她好像还没发育一样,让他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娶个女儿。 最后自己又回去纠结了好些天,心中这才勉勉强强地接受这段被强绑起来的姻缘。 可是对于凤兮那边来说,就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一样。该睡睡,该吃还是吃,好像对天意定下的未来的郎君,一点都不好奇似的。 花无良待在自己府中的那些天,时刻提防着凤兮是不是会会像他一样,不带一点儿声响地来看他。 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他过节给人家送的礼,全部都被那边给收下了,却从来没有一点儿回应。 久而久之,花无良也不去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自己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必要为了天定的姻缘,和一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女子,而去改变原来的自己。 再次见到凤兮,是在一家小酒楼里。 那会儿还没有沉衍和天帝,某日他闲来无事,被一群狐朋狗友们拉着去了酒楼喝酒,然后不知是哪个小子,不住地小声着说:“你们看你们看,隔壁桌的那仙子,长得不错诶……” 这中间,不乏某些好色之徒,马上就明目张胆地往旁边看去,而花无良,则是无奈地摇着头,自顾自地夹着桌上的菜,没有同他们一起。 左不过是某家的小仙子罢了,他对他们捉弄小仙子这样的事情,早已不足为奇了。 虽说捉弄,但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点到为止,他们从来不会做特别过分的事情。相反有时候,还会和他们中的某个兄弟,成了一桩美事。 后面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说是看隔壁仙子是一个人,派个人去请她喝酒,看看能不能和仙子交个朋友什么的。 谁知被派去的那个人也是个二愣子,他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招呼都不打,一屁股就坐在人家对面,还自以为很帅气地抬了抬下颌,欠揍道:“看姑娘也叫了酒,想来酒量应该不错,要不我和姑娘比比,你要是输了,就去我们那桌吃饭?” 说着,那二愣子还往他们这边挑了挑眉,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花无良无聊地听着,结局从来要么是姑娘不理他们,要么有些大胆的会答应,最后却还是被拐来了这边。 如若不是听到了那句话,他好像都猜到了结局是后者。 那姑娘面对这样赤裸裸地挑衅,不卑不亢地笑了一下,温柔着说道:“那要是你输了呢?” 也不知道那仙子究竟有多好看,总之她一笑,花无良就听见耳旁齐刷刷的一声“哇——” 然而再听见这句话,他不仅生出了些兴趣,这个姑娘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样,似乎……很有底气? 二愣子似乎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那……那你说,想要我做什么?” 那姑娘像是早就想好了,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他们这边,像是故意提高了些声音,说道:“要是你输了,你和他们马上离开这里,一个月不许来这里,还有,这顿饭你们请。” 这赌注貌似有些大,二愣子怯生生地看了他们这边一眼,像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大家伙儿见不过就是一个小姑娘,皆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叫他快点答应。 于是在狭窄的酒楼里,一场男女对饮大赛,正式拉开了序幕。 许是派去的二愣子酒量不太好,没一会儿就被对面的姑娘给灌倒了。 独自吃着菜的花无良,听着周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这才忍不住回头去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第一次赢下了他们。 那的确是一个让人惊艳的姑娘,可精致的眉眼下,看起却是那么安静,不争不抢,仿佛天地间就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动容。 然而这个想法一出,马上就被现实打破了。 只见一个红衣丫头,大大咧咧地从外面走进来,花无良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诶诶诶,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咋这么热闹?” 她扒开众人,径直走到刚才那姑娘旁边,而姑娘一看到是她,好看的眼睛马上就弯了起来,里面亮着星星,一时让人移不开眼。 而花无良却愣住了,因为走进来的那个红衣女子,正是他天定的未婚妻,凤凰一族的火凤凰——凤兮。 “你怎么才来啊,戏看完了?”眼中亮着星星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拉着她坐下,还让小二又添了副碗筷。 “嗐,表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着手痒,上去玩了一会儿,嘿嘿。”凤兮低头扒着饭菜,含糊不清道。 花无良正纳闷是什么戏还能看着看着就去玩的,下一刻就听见被凤兮叫做“表姐”的姑娘说:“你呀,就是这么喜欢斗鸡。” 斗鸡?花无良听着心里“呵呵”,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有这样的一面,然而眼神却不自觉看向那个始终温柔笑着的姑娘。 “喂,姑娘!我们要走了哦!”不知道是哪个混小子,突然对着他们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花无良就正好坐在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正好就这样对上了凤兮和那姑娘的眼神。 他一时间不知道要看谁,最终只得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心虚地就像被捉奸了似的。 正当他在心里默念着,凤兮不要认出他来的时候,余光就瞥见某个红色的身影,手里掂着一袋东西,正径直往他这边走来。 “咦?”耳边突然响起某个熟悉的声音,花无良心头一跳,认命般地睁眼对上凤兮那张突然放大的脸。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没……没有。”花无良不断躲闪着目光,心虚道。 然而凤兮根本不停他解释,自己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就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你不是和我有婚约的那只孔雀吗?” 花无良的脸瞬间就红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他原以为凤兮是不会记得他的,谁知道在人群中,这个长年收着他礼品的姑娘,居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此时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凤兮却好像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东西。” 然后不等花无良反应,又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在人群中,就这么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凤兮离去的背影,却在最后一眼,看了看那个惊艳了大家的姑娘,她正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凤兮的行为,还是那姑娘的眼神惹恼了他,总之那天回去之后,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自此他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凤兮,却也没催着她赶紧成婚。 后来沉衍和天帝归位后,就等来了凤兮想要解除婚约的消息。 那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伤心亦或者难过,反倒有一丝丝解脱。他并没有多做纠缠,最终很爽快地答应了凤兮的请求。 于是一转眼,他就风风火火带着贺礼又去了凤凰族,只为求取几年前见到的那个女子,凤兮的表姐。 说来也是有缘,表姐也一直在等待着花无良,她说,就算凤兮和他有婚约,她也一直相信,他们是没结果的。 可是表姐自小就身体不好,天医说活不过三千岁。但花无良却从来没有在意过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依旧将表姐风光地娶了回去。 也正是因为表姐的原因,凤兮和花无良,最终成了极其要好的“哥们儿”。 后来表姐确实没有活过三千岁,但能和心中人相爱了大半辈子,她也觉得此生无憾了。 表姐走后,花无良并未再娶,也没有就此颓丧。相反,她还和刚为人妻的凤兮,兴致高昂地联手合办了一间专门做衣裳的裁缝店,叫“结缘阁”。 看着凤兮为了爱,一天天变得不再像她原来的样子,花无良就看着心疼。 他答应过他最爱的姑娘,等她去后,要代替她好好照顾凤兮。而这,也就是他唯一坚持下去的理由。 后来凤兮被沉衍逼着入了轮回,他想去找她,却有心无力。 最终只是守着他们的裁缝店,是守着凤兮和他的共同努力,也是守着他再黄泉下的妻的希冀。 他后来再也不叫“花无良”了,而“结缘阁”也不再叫“结缘阁”了,他擅作主张地给它改了一个意思相反的名字,“木缘阁”。 他和表姐虽然相爱着彼此,却逃不过天命,终究无缘;凤兮和沉衍本就不是天定,也不存在喜欢,强迫着在一起,违了天命,自然是一番虐情。 他就在这等着她们回来吧,哪怕在梦里相见,他也就知足了。 自己的名字被自己遗忘得久了,旁人也只是叫他“花孔雀”。 他每每闲来无事,就摇着蒲扇,在木缘阁中小憩,因为梦里有她们,所以不愿醒。 梦是个好去处,因为不知身是客,便一晌贪欢。 陈赤炎:还如暗香 陈赤炎:还如暗香 “诶,陈大哥,挑水去呀——” “是呀,小炎马上去学堂了,还得烧水做饭……” 清晨天还没亮,一处小村落里,已经忙碌起来了。各家各户都依次摸黑起来,要给自己的快要去上学堂的孩子,提早做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饭。 黑夜还朦胧着村庄的影子,而其中却已经炊烟袅袅了。 陈赤炎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小地方,许是收到环境的影响,整个人的性格就是那样不温不火,不会轻易生气,但也不会轻易主动去关心某个人的。 但说来也奇怪,王小六和祝九九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虽然祝九九和陈赤炎性格差不多,但是却有温柔地一面,而王小六呢?就完全跟他们俩不一样,古灵精怪的,经常带着村里的孩子们,到处打打闹闹,带的村庄极其热闹。 但也就是这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很要好的伙伴,在同一个学堂,三人每天一块儿去上学。 可是久而久之,王小六就不愿再和陈赤炎一起走了。 因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心里就对祝九九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他怕跟陈赤炎走的多了,他的祝九九就不再是他的了。 而且就冲陈赤炎生得的那一副人见人爱的好皮相,王小六是不得不提防。 但陈赤炎本身好像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就算身边一下没了两个伙伴,对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而心里唯一的一次悸动,可能就是祝九九及笄会上的时候。 但是在那之前,先出现了一个城里来的大家姑娘,跟王小六一样,都是古灵精怪的,而且似乎根本不懂的女儿家的娇羞。 陈赤炎已经记不得那个姑娘的名字了,记忆里只存留着,她第一次跟随家人来到他们村里时,第一眼就看上了陈赤炎,没几天还在全村人的面前夸下海口,说此生非陈赤炎不嫁。 于是此话一出,每每她兴高采烈来找他的时候,若是旁边有其他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会一副了然的样子,笑着看着陈赤炎。 更有些大人,更是在那个姑娘来找他的时候,在一边大声笑着:“哟,小炎,你小媳妇儿又来找你啦?” 此时那个丫头也不做解释,只是回头对那人甜甜一笑,然后走到陈赤炎身边,娇羞地要去扯他的衣袖。 陈赤炎总会被这莫名其妙的舆论,给彻底搅乱了心里的安宁。 他总会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将那丫头一把拂开,然后冷眼看着在一边打趣的人,冷声道:“她不是!” 可就算陈赤炎再怎么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丫头就好像从来没当回事儿似的,反而还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经常给陈赤炎买来各种小零食。 她们家的大人好像很宠她似的,就算她已经在大家伙儿面前夸下了这样没有一点儿矜持的海口,可他们好像就觉得,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罢了,也就任由她胡闹。 丫头那边跟着胡闹也就算了,让陈赤炎更加气恼的是,他的父母亲,好像对这桩婚事也是极其满意的样子,不止一次看到丫头来的时候,赶紧笑呵呵地将她迎了进来。 起初,陈赤炎也没有多在意这件事,他想着,左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时生了兴趣罢了,他依旧该去学堂去学堂,该回家吃饭就回家吃饭,想着不理她几日,估计小丫头自己就打退堂鼓了。 可是小丫头的毅力好像不像他想的那般脆弱,在他都明了地拒绝了好几次后,小丫头依旧高高兴兴地跟在他后面,做个叽叽喳喳的小跟屁虫。 陈赤炎后来渐渐就烦了,可是小姑娘没有跟着她家的大人回去,反倒跟着一位将近半百的爷爷,一个人就这样住在了这里。 她的眼里好像就只有陈赤炎,只要她一得了空,陈赤炎去哪儿,她便跟着去去哪儿。其他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记得有一次陈赤炎上街去帮母亲买东西,那丫头就在他的后面,眼巴巴地望着他。 本来丫头都好几次跟上他了,可是陈赤炎余光一瞥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一皱眉,马上就又往前快走了几步,又将丫头甩在了身后。 于是一路上,两人就这么一会快一会儿慢的来回,最终回了自己的院子,丫头低头一看自己的腰间,挂在那里的钱袋早就不翼而飞! 陈赤炎看小丫头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本来想心一横,直接将她关在门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定,心一软,又重新打开门走了过去。 “你别哭了。”那是陈赤炎第一次不像往常一张,总是冷眼相待。 然而小丫头却根本没哭,听到陈赤炎有些别扭的安慰,硬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赶紧在眼角边抹了两行口水,竭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刚哭完似的。 然后转头一看到陈赤炎脸上的着急,小丫头立马就笑开来了,反过来安慰他:“没事,没事,不就一袋钱而已嘛,就当……我做好事了!”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能让她见到陈赤炎对她的关心,她不介意再多掉几袋钱币。 陈赤炎本就不是傻子,在她回头突然笑起来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她的小动作。他被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最终瞪了一眼“哈哈”笑着的丫头,气冲冲地回了自己院子。 也不知道究竟是忘了关门,还是故意没关的,陈赤炎最后给她留了一道门,她还顺便在他们家蹭了一顿饭。 这之后,就是祝九九及笄的日子了。 前几天就听她屠夫爹在村里挨家挨户的说,他家女儿过几日就要及笄了,届时欢迎大家到他们家去玩耍。 而那时候的人们,总是陈赤炎后来想来最淳朴的。 一家有难,全村人都会伸出援手;同样,一家有喜,家家户户都会去捧场。 于是祝九九及笄那天,她家小院子里很热闹。 屠夫大叔看着这样一片热闹非凡的场面,也亲自杀了自家喂养了好几天的大肥猪,用来招待来客。 陈赤炎本来是不想来的,最后硬是被王小六那个小混子给拖了过来,说是要让陈赤炎在旁边给他壮胆,实则自己却笑呵呵地将自己准备的礼物当着大家的面送给了祝九九,被遗忘的陈赤炎,也不恼,只是在人群外面站着,悠闲地一口一口吃着肉。 可就是在人群中不经意的一瞥,陈赤炎的心,就像那初春刚化冰的湖面上,一尾小鱼,突然跃出水面,转眼又“噗通”一声,没入了水中,溅起一圈圈的涟漪,难以消散。 安静地站在人群中的那个姑娘,看穿着和一直烦他的那个丫头差不多,估计是祝九九从外村请来的某家深闺里的小姐。 她就站在人群里,温柔地笑着看着祝九九,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静静地鼓掌。 许是隔得太远,以至于这一面之后,陈赤炎再也想不起来她的模样,印象中只有一身粉色的姑娘,站在他的对岸,在阳光的辉映下,周身散着一圈金色耀眼的亮光,一下就吸引了陈赤炎的视线。 陈赤炎就这样着了迷似的,在人潮散去后,想要去寻找那个让他怦然一动的姑娘,她却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听说军队招兵,陈赤炎就这样跟着王小六跑路了。 他一方面是想出去见识一下,一方面却又藏了私心,想要摆脱那个“烦人精”。 谁知道去了军营里没几日,他就忽然有些想念身边那个叽叽喳喳的丫头了。 可是大漠夜明朗,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以为小丫头见他来了塞外,或许也就这样会放弃对他的念想。 谁知道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正好在值岗,老远就看到雪地的尽头,渐渐出现一个一摇一摆的弱小身影。 是她,她独自一人跨过了山川河流,最终在寒天雪地里,不住地搓着被冻红的手,冲他笑道:“边关天凉,我给你带了些厚衣服,还有一些你爱吃的小糕点。” 本来他知道自己是不该接受的,可是看到在雪天里瑟瑟发抖的她,他就觉得心窝一暖,鬼使神差地就受着了。 包括后面她一个月来一次,他渐渐都觉得习以为常。可是在其他将士面前,他总表现地很不在意地样子。甚至在听说,她在来的途中,遇到了山贼,他都当作无关紧要的说:“小姑娘罢了,终究是受不住苦的。” 别人问他,你不担心她是死是活吗? 他说了什么呢?他一边忙着擦自己的枪,一边冷着声音说:“和我没关系。” 别人听了只是唏嘘几句,而如果丫头听到了这句话,估计整个跳动的心,立马就死寂了下去。 可是陈赤炎又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在听到她遇到山贼的消息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要亲眼看看那个姑娘是否还健健康康。 就连对自己,他也不愿承认。 等到他来年回到小村庄时,在人们的欢庆声中,他问,她呢? 方才还大声笑着的人们,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她死了,就在去给他送东西的路上,被一伙儿山贼,逼下了悬崖。 陈赤炎一直以为自己心动的是那惊恐一眼的姑娘,可是等到后来没了丫头,他才发现自己却是那么思恋。 他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后来在成为沉衍的时候,没有珍惜那个姑娘。 他也恨自己,没有一早确认,曾经让他心动的姑娘,就是丫头,就是凤兮。 所以他要弥补自己的错误,哪怕牺牲自己。 所以他只希望,还如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