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桃不是妖》 今生情 第1章 再也不要受压迫了! 阿桃化成人形的第一天,第一句话就是:你妹的长烨!老娘再也不要受你压迫了! 长烨懒散地剥桔子,血色丹眸里带着戏谑的神情:“不过披了张人皮,就如此得瑟。退一万步,就算你成了仙,升了天也不过是颗桃子,佛祖是不会收一个水果做弟子的。”薄唇一张一合,就像说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 “那是,不过听说,桃仙还能在蟠桃会上露个脸,却没听说土鳖山大王能露脸的。”阿桃嫌恶地拿起五彩披襟擦了擦鼻子,不甘示弱对上那张妖孽脸。 “肥桃,我看你是活腻了吧!信不信我召唤山上的小妖把你碎尸万段。”这次换长烨冷脸。 阿桃幸灾乐祸地笑了。 长烨的逆鳞,整个杻阳山无人不知,叫他什么都行就是别叫他山大王。用他的话说,那是叫妖怪的,不能辱没他这个半仙。 现在放眼整个杻阳山,也只有阿桃敢挑衅这个底线。 谁要山大王对她三百年无休无止的毒舌,难得她能开口说话。 俗话说出来混总要还的! 而且阿桃也不在乎得罪一两个半仙,她迟早要登上九天成仙,到时谁还认识谁啊! 不过长烨到底是山大王,道行深,他用实际行动告诉阿桃,除了毒舌他还有很多法子让她求死不能。 比如,抄写经文,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阿桃看着可以把她活埋的一摞摞经书,忽然后悔,当初真不该逞口舌之快叫他“山大王”,应该叫“大王八”才对! 然而心里骂了千万遍,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她拿着玉管狼毫,在砚台里胡乱摆弄几下,就嘤嘤哭起来。 开始是小泣,屋里没人理她,尤其是站在十步之外的长烨,连头都没抬一下,只听见哗啦哗啦的翻书声。 你妹!聋了! 阿桃无声呸了一口,又把哭声放大了些。 果然翻书声停止了。 阿桃暗喜一下,把已打好和解腹稿又想了一遍,正要开口,就见长烨一边把手上的书放回架子上,一边自言自语道:“奇怪,那本《八荒经》怎么不见了?” 不装会死啊! 阿桃挑了挑眉,既然对方无情,自己也不用留什么脸面。于是就在众婢妖睽睽之下,她突然扑倒在案几上,捏个屏气诀,把气息调到最弱,就这么有出气没进气等着大家手忙脚乱。 然而等了很久,也安静了很久,连个上前询问的小妖都没有。 阿桃有些不耐烦,睁了一只眼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一只百灵跳到她脸前,小声道:“阿桃,别装了,长烨大人是听不见的。” “为什么?”阿桃露出疑惑的表情。 百灵摊了摊娇小的翅膀,叹气道:“难道你不知道,长烨大人在书殿里长设了静音界?” 难怪听不到老娘的哭声! 阿桃保持姿势,恍然大悟地动着嘴唇:“原来是设了静音界啊!”可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刚才我为什么能听见他的声音?” 百灵抽了抽嘴角,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嘛……” “快说!” 百灵看着阿桃手指间即将幻化出的老鹰,咽了咽口水,往后退几步,赔笑道:“因为长烨大人在大结界里又设了小结界,就围在那边,你没发现吗?” 也就是说,他把她彻底隔绝了? 尼玛!够狠! 阿桃猛地爬起来,恶狠狠盯着长烨的背影半晌,突然喷出一口血倒在案几上,就在昏迷前如期而至听见屋里惊叫一片。 再醒来,已是几个时辰后。 阿桃睁开眼,只见如豆大的灯芯晃啊晃,她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摸摸自己的脸,很快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变回原形。 一想到三百年只能听不能说,暗无天日被毒舌的日子,她就一哆嗦。 “你冷吗?” 长烨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再次哆嗦一下。 “你走路出点声会死啊!” “我一直就坐在这里,是你眼瞎没看到。” “我呸!你那么大个人影坐在那我能看不见!?” 阿桃忽地坐起来,真想一巴掌拍飞那张妖孽脸,事实上她在想法过脑之前,五彩披襟已经如剑般,划破空气,直朝长烨飞去。 长烨条件反射地偏了偏头,人还稳稳坐着,身影一晃,凭空消失,只听青峰剑鸣,再等阿桃反应过来,剑刃不偏不倚横在她颈项,稍有差池,见血封喉。 “看样子,你没事了。”长烨眯起眼眸,似笑非笑凑近脸庞。 高挺的鼻梁,微翘的薄唇,配着那双血色丹眸万般风情,说不出的妖娆,说不出的好看,好在一双剑眉透着英武之气,才不至于太过阴柔。 阿桃看的有些出神,只觉得这一秒好长,心跳漏了好几拍,直到长烨收起青锋剑,揶揄她:“记住下次念屏气诀的时候不要激动,否则走火入魔,杻阳山可不要魔界中人。” 阿桃“嘁”了声,别过脸,心想性格这么差,长得再好看也白瞎。 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百灵就跟阿桃的想法完全相悖,态度也很是坚决:“阿桃,你不能因为长烨大人要你抄经书就如此诋毁他。别说是我,就连隔壁山的兔子精,都说长烨大人是四海八荒长得最俊的男仙。” 最俊的男仙?阿桃抽了抽嘴角,一阵无语后,决定还是埋头抄经书才是正事。 这完全是无声的挑衅,百灵很是不服,不停在阿桃头上来回盘旋,反复问着:“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我说错了?” 阿桃被搅得不甚其烦,挥了挥手:“没有没有,古往今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是奇葩爱奇葩,绝对没错。” “我是鸟,哪是奇葩!” 百灵彻底怒了,俯冲下来,对着阿桃的脑门又抓又啄,要不是阿桃反应快捏了幻鹰赶走她,只怕这鸟人要把一翅膀的毛都拍掉才甘心。 阿桃摸着被抓伤眉心,哼了声:“一开嗓只会唱老旦的百灵,除了长烨那个奇葩,谁还受得了。” 果然奇葩爱奇葩,奇葩护着奇葩,奇葩都是小心眼。 也不知百灵跟长烨怎么说的,总之没隔几天,阿桃抄书的殿里殿外都排满了经书,连窗户都遮得密不透风,大有不抄废她一只胳膊不罢休之势。 “长烨!不要欺人太甚!” 就在七七四十九天后,阿桃红着双眼,誓死从大殿里冲出去。 不过她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就愣了愣,随即很识时务地退回去,关上殿门,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到案几前继续抄书。 然后抄着抄着,寻思出一个道理,妖活着不能光有一身胆,还得配上高深的修为才圆满。否则遇到今天的情况,就是十个她也抵不过两只千年山猫兽和一根捆仙索的威力。 所谓敌众我寡,敌强我弱。 阿桃想明白了,只有平了长烨心中那口气,她才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于是就在她老老实实,消消停停抄到第九九八十一天时,长烨本尊终于出现在书殿门口。 “看来经书果然有修身养性的作用。”长烨随手捡了本经书,翻了几页,一本正经地道,“既然化成人形,总归不能像以前那样胡闹,让你抄抄经文,养养性子,顺道练练书法。免得日后去了九天成了仙,被其他上仙耻笑你没规矩事小,损害我杻阳山脸面事大。” 要不是不想被抄书折磨,阿桃早就跟他翻脸了,只笑道:“嗯,是啊,还是长烨大人说得对,经书果然有修身养性之功效。” 长烨挑了挑眉,指着她手上的玉管狼毫:“你确定经书对你真的有效吗?” 阿桃明眸皓齿,笑如夏花:“是啊,我觉得有用。” “可是,”长烨稍作停顿,“你怎么把玉管狼毫捏断了?” “怎,怎么可能。” 阿桃呵呵地笑着,低头看了眼被紧紧攥着的毛笔,笑容僵在嘴角,原来整支狼毫已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她惊讶地“啊”了声,松开手,手心那截笔杆已经碎成粉末。 长烨看着她良久不语,末了说了句:“看来下次要换三十六纲经来试试。”便摇着头离开大殿。 阿桃就这样失去一次绝佳的表现机会。 当然,长烨也绝不是刚愎自用的山大王,看在她略有收敛的进步上,还是允许她偶尔可以在殿外走走,晒晒太阳什么的。 能出来总是好的。 阿桃躺在玉兰雕漆的长椅上,闭着眼安慰自己。 自从她不再禁足后,很明显抄经书的进度就慢下来。长烨来她就装模作样地写一写,长烨走,她也就把书丢在一旁,马上叫守门的两个小妖过来聊天。 经过几天的大聊特聊后,阿桃又悟出一个道理,小瞧低等妖怪是不对的。 别看这守门的两个小妖位阶低微,知道的事倒不少,上至四海八荒的上仙八卦,下至杻阳山谁家又生几个娃,可以说上几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阿桃听了几天,来了兴致,接连一个月没事就叫守门小妖过来聊天,于是聊着聊着,她心里另有了盘算。 长烨就想这么把她关在书殿没日没夜的抄经书,可大错特错。 士可杀不可辱!堂堂未来桃仙怎么能被一个半仙困在山里,这要传出去,她将来在四海八荒还怎么混呐! 今生情 第2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番思量后,阿桃觉得想瞒过长烨,独自下山是个难题。 且不说山门那边里三层外层的结界,就连守卫的妖精也是两个时辰换次班,一班十二个。别看只有十二个守卫,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不低于五百年修为。 阿桃太清楚自己的实力,以卵击石绝不是她的风格。但就这么守着一堆经书度日,阿桃觉得还不如以卵击石,总比抄废一只胳膊强。这就好比英雄脸上的刀疤,是战绩的表现,实力的彰显,有谁听过英雄脸上的疤是桌子上磕出来的。 所以万一自己不幸被打伤留了疤,日后出去还能编个大战十二怪的故事得瑟一下,可要废了胳膊,难道要她一脸淡定地说,啊,没什么,抄经书抄的。 啊呸!那她以后还在四海八荒混个屁啊,干脆买个锹爱埋哪儿埋哪算了!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阿桃觉得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只有小妖嘴里那扇狗洞了。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达到预想的结果,过程猥琐一点,下作一点也是可以的。 当然不要小看这个狗洞,虽然它没正门难度大,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去的。据守书殿的小妖说,这狗洞是唯一没有布置结界的出入口,不过难点不在这,而是外有穷凶极恶的环狗看着,内有守卫巡逻,别说是体型娇小的妖精,就是只母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阿桃不禁感叹:长烨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山大王,连个狗洞都严密防范,可见是个不好对付的奇葩。 不过有难度才有挑战,有挑战才能激发战斗的欲望。 若连一个狗洞都摆不平,何以面对四海八荒的众仙! 阿桃站在一大摞经书前,一番豪言壮语后,立即将想法付诸行动。 她先是聚集神识,将杻阳山上上下下探了个遍,找到狗洞的具体位置。位置倒不难找,而且也没有想象中困难。 只是这狗洞,长得不太像个洞,横看竖看都像个草垛子。 阿桃汗颜又窃喜,再往上看,热汗变冷汗,窃喜变惆怅。 所谓草垛子,那是阿桃眼里的。在环狗眼里,那哪是草垛,充其量只算专供大狗睡觉的稻草抱枕。 阿桃用神识看着挂在尖锐狗牙上的亮晶晶口水,小心脏不自觉颤了颤。 她想想,决定还是算了,大战十二门将,虽败犹荣。可大战环狗,她最多算个狗粮,留不到全尸不说,死得也太轻于鸿毛了。 于是,阿桃更加惆怅,不止一天而是很多天。 原因有二:一是环狗太震撼;二是她明白流言不可信,八卦更不可信! 眼见一个月就这样惆怅过去,她望着几根自己拔下的白头发,颓废地叹口气,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凡间书,有两句话很是应景—— 壮士未捷身先死,姑娘一夜愁白头。 阿桃看了眼墨绿繁花的书殿大顶,心想今生怕是要葬在这了。 显然她的低气压笼罩了整个书殿,就连从不敢主动说话的守门小妖都忍不住一探究竟:“桃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阿桃无力地摆了摆手,要门口的小妖出去。 其中一个小妖机灵,抖着胆子爬了进去,跪在案几边,小声道:“桃大人是不是想出去苦于无门?” 嗯?这是个有前途的!阿桃想以后成了仙必定带这孩子去四海八荒逛一逛,多见见世面好好栽培。 于是阿桃将狗洞那边的情况说了遍。 那小妖捂嘴一笑,宽慰道:“环狗虽凶猛但也不是没破绽,小的曾见过长烨大人用绣球逗那畜生。” 绣球!? 阿桃恍然大悟,原来但凡狗类,无论天上地下,都喜欢圆溜溜的东西。既然知道敌方弱点,未必非要硬拼,智取也是好的嘛。 只是,这绣球…… 阿桃猫着身子,趁着夜色从长烨寝殿顶上爬过去时,心里骂了无数遍,她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个绣球吗?还非得是专属的那个,难道狗只对臭口水有兴趣? 单单这样也罢,难道长烨也喜欢狗的口水? 不然怎么解释,他把绣球放在自己寝殿的举动。 阿桃忍不住暴青筋,好歹自己也是堂堂未来桃仙,怎么就跟这样重口味的半仙同流合污,还同住一个山头三百年,真是失策啊,失策! 不过错误归错误,趁早改还来得及。 阿桃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轻手轻脚撬开一块已经松动的琉璃瓦,正要往里探,就听见正后方传来涓涓细流的水声,空气里带着桃花酿的醉人香气。 她一惊,扭头朝水声的地方望去,而后就石化了,直到水池里的人发现并投来疑惑的目光。 “肥桃,你站在屋顶上,是偷看我洗澡?” 阿桃警觉过来:“什么偷看你洗澡,谁知道你喜欢在大半夜搓皮。” 长烨举了举手中的酒盅,轻笑一声:“那你在我的寝殿顶上干什么?” 阿桃偷偷用脚把撬开的瓦片拨回去,一边指着清月,结巴道:“我,我,我晚上吃多了,出来消食,顺便赏月不行吗?” 长烨玩味地看着她,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几分回味后,突然站起身,一丝不挂对着阿桃,笑道:“当然可以。” 阿桃嗷了一嗓子,拔腿要跑,慌张之下正好踩在还没盖紧的瓦片上,就听见哗啦啦一声,一只脚踩漏了房顶,整个人扑倒在琉璃瓦上,半天不能动弹。 不远处还传来长烨的笑声:“我看到有只蚊子从头上飞过,刚要打,你激动什么?” 打你妹的蚊子!不装会死的山大王! 阿桃咬牙切齿,一心想把脚从屋顶拔出来,可是越心急越拔不出来。 “喂!你赶紧出来帮帮我啊!”阿桃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长烨,气不打一处来。 长烨眯着眼看着她,问:“你确定要我现在过来帮你?” 阿桃没会过意,嚷嚷道:“废话!难道你要等到天亮,整个杻阳山的妖怪都起床,看见我插在你房顶上才满意?” 长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沉吟了片刻,说了句“你果然是来看我洗澡的”,就华丽丽出水芙蓉般,从水池走到岸边,垂至股间的青丝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显出欣长的身材。 他抬头看着她,眼带桃花,波光潋滟:“肥桃,你流鼻血了。” 事后,阿桃回想起来,觉得都怪天边那轮脸盆大小的明月,要不是月光太亮,她怎么能把长烨的身体看得那么清楚而流鼻血呢? 最让她难堪的是,她还被赤果果的长烨从房顶上抱下来,再被抱进寝殿,此情此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阿桃觉得为了能更好在四海八荒有尊严、有脸面的活下去,离开是非之地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今生情 第3章 真是作孽啊!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阿桃来说,是出山容易下山难。 她踏在祥云上一路飞奔的过程中,终于悟出长烨那个山大王为何不在狗洞布置结界了,都怪她实在太小看环狗的速度、耐力和金刚铁骨的头颅了。 听着身后树林传来各种树枝、树干撞断的声音,阿桃的小心脏不停地抖啊抖,她设想一千种死在环狗利牙的景象,唯独现在这种她没想过,因为在被咬死前,她肯定先累死。 所以说,阿桃觉得长烨是个奇葩,不是没有道理。 区区一个半仙,竟然养只杀人于无形的凶兽,大概除了杻阳山,隔壁的山,隔壁的隔壁的山都不会饲养这种奇珍异兽了。 阿桃心里一边骂着怨着,一边双手护脸,生怕横生的枝叶划破了相,只是顾得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就听见啪嗤一声,华丽丽的水纱袖挂在树叉上随风摇摆。 顿时某桃泪流满面,那是前天才做的新衣服啊啊啊啊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还没缓过劲,突然觉得脚下一轻,“啊”一声惨叫,整个人从祥云上跌下去,眼见就要跟地面接触,她果断变回原形,本想减轻疼痛,却悲催发现一滚,根本停不下来。 如果就这样滚下山,甩掉环狗也是极好的。 但她似乎忘记,但凡狗类都喜欢圆溜溜的东西。 于是,远远看去,就见一只口水飞溅的大狗可劲撵着一只拼命翻滚的桃子。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阿桃觉得快滚成榨桃汁前,忽见远处有人影闪过,身影和长烨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长烨那厮良心发现来救她了吗? 阿桃不计前嫌地想了想,觉得生死关头,该低头低头,有命才有自尊心。 即便心里有千万般不愿,她还是化成人形,光着脚,哭得梨花带雨,狼狈不堪直直朝人影的方向奔去,嘴里还还喊着:“长烨,救我啊!” 而后她就狠狠撞到那人的背后,两人齐齐喊了声“啊”字后,以恶狗扑食的姿势冲下十步台阶。 等阿桃再回过神时,就听见身下有人在“哎哟哎哟”的哀嚎。 “山大王,你今天想扮樵夫吗?” 阿桃看着垫底的人一身麻灰色衣衫,戳了戳腰带上挂着的酒葫芦,啧啧了两声。 “樵夫你个头!”那人愤怒地把阿桃从背上赶下去,然后颤颤巍巍站起来,恶狠狠盯着她,自报姓名道,“我是白家第九代单传除妖师白子,记住了!我叫白子!” 桃子一时没听清:“啥?儿子?” “是白子!白子!” 白子觉得七窍都要生烟了,还要说什么,看着阿桃,突然神色一僵。 阿桃倒没多想,她满脑子都是环狗冲撞白子菊花的精彩画面。 可让她很不解的是,这厮赶走了环狗,捡回一条命,却蹲在地上整整哭了一个时辰。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自从跟着白子下山后,阿桃一路听到这个男人的哀嚎。 一开始她还是很有耐心的劝道:“白子呀,这事不能怪我,是环狗撞坏的,又不是我撞坏的。怎么能扯到我身上呢?再说你的搜妖灯不坏,说不定现在留下的就是搜妖灯而不是你的命了。” 白子似乎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出不来,自顾自继续说:“那可是我们白家家传之宝,现在就这样坏在我手里,要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啊!” 就坏了个搜妖灯,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阿桃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心思自己不会是遇到碰瓷了吧。 想到这,阿桃突然觉得长烨在她心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许多,虽然这三百年他没对她说过几句人话,不过经常告诫她人心叵测,不可轻信尔尔。如此熏陶一番后,阿桃本能对凡人有种防备和警惕。 要不是长烨太过分,阿桃觉得还可以再忍受三百年的。 可眼下,她闯了祸,私自出山又伤了山大王的爱犬,要回去,不知长烨会不会把她削成八瓣,然后做成水果拼盘巴结九天那些闲得发慌的神仙们。 阿桃想想,小心脏不自觉抖了一下。 几番思虑,性命攸关,她决定不再回山,索性去凡间转转,听说多做善事多积功德,有助于提升修为。 阿桃又左右衡量了会,觉得早日飞上九天才是正道。至于会不会在凡间碰到坏人,她想只要不是高阶妖魔,以她三百年的修为还是能应付的。 几经考虑,阿桃心情大好,她觉得普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般通情达理,思想成熟,自尊自爱的桃妖了。 “哎哎,要不我赔你一个搜妖灯,你带我到凡间转转如何?” 阿桃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废材除妖师除了好哭,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长得还蛮耐看。 “赔?”白子很不买账的“嘁”了声,“就凭你个三百年的修为能找到搜妖灯上一个鎏金盖子就不错了。” 你妹的,搜妖灯又不是老娘弄坏的! 阿桃额头青筋浮起,纠正道:“我再说一遍,你那搜妖灯是山大王的爱犬撞坏的,你要不高兴就回山上去,该找谁找谁!” “明明就是你,还想抵赖!”白子投来怨恨的目光,停下脚步,喷了阿桃一脸口水,“要不是你摔在我身上撞裂了灯体,就凭那畜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以为这是三流法器吗?!噢,不,这是我家传的!是我曾曾曾祖父亲手打制的!” 要不是老娘不认识去凡间的路,管你曾曾曾祖父还是曾曾曾祖母! 阿桃在心里不耻了一百遍,想想还是按捺住脾气,换了副和颜悦色的神情,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白大哥,那您说怎么办?要不阿桃陪您去人间走一趟,看看这搜妖灯能修好不。” 说软话这个法子屡试不爽。 白子很受用点点头:“要不是看你长得几分可爱,真想把你打回原形。” 就凭你个废柴除妖师? 阿桃心里翻了几个白眼,嘴角有些抽筋:“白大哥果然眼光犀利。”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阿桃无语很久,她不禁怀疑难道是作孽太多,所以这辈子遇到的除了奇葩还是奇葩…… 今生情 第4章 高利润都伴有高风险 不过这种困惑和烦恼在踏入临近杻阳山脚集镇的那一刻,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话本子上说,凡间热闹非凡,果然不是吹嘘。 现在正值三月,阳光和煦,微风徐徐,吹得青石街道两边的杨柳轻轻舞动,街边各种小贩兜售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让阿桃一时挑花了眼。 “真没见识。” 白子一脸鄙视斜了斜眼,也不管阿桃愿不愿意,就拉着她往最近的一间布庄走去。 “喂!不要拉拉扯扯的,你没看见别人都看着我们吗?” 阿桃发现所经之处,路过的人对他俩一副避之不及样子,还有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水蛇细腰的姑娘捂着帕子窃笑不已。 笑你妹啊!阿桃毫不客气回瞪一眼,没想到那几个姑娘笑声更大了。 就在阿桃孰不可忍卷着袖子上前要个说法时,白子毫不客气把她拉进布庄,然后推到店里那面大铜镜跟前,不忍直视:“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我跟你一起都嫌丢人!” 阿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愣了愣,散乱的发髻歪在一旁,刘海凌乱不堪搭在额前,破掉的袖子一长一短搭在挂满细小口子的胳膊上,刮破的裙摆若隐若现透着里面白色绸裤,光着的脚丫里还夹着一片残破的树叶。 这就是未来堂堂桃仙第一次来人间的形象? 阿桃嗷了一嗓子,就听见自己的小心脏“咔兹”一声,碎了一地。 布庄老板娘倒是个和善的人,好不嫌弃地把阿桃请到里间量了身样,又挑了几件色彩粉嫩的衣裳给她试试。 这让阿桃十分感动,她想凡间其实也不是像长烨说得那么可怕。 不过就在她换好新衣服,心情略有好转时,听见外面老板娘跟白子说:“这位公子,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把你妹妹带去百草堂的邱大夫那瞧瞧,失心疯这病早治早好。” 果然人心叵测! 阿桃再次听见小心脏碎了一地。 因为白子一口气在布庄替阿桃买了三件衣服,老板娘心情大好就帮阿桃重新梳了头,送了支桃木簪子作为优惠。 临走前,老板娘在门口挥着帕子,十分好心提醒道:“公子,记得去找邱大夫啊!” 找你妹的大夫! 阿桃回头狠狠剜了眼老板娘,被白子一把挡住。 “你怎么不懂知恩图报呢?” 阿桃咬得牙齿咯咯响:“她说我是疯子!” 白子打了个哈哈:“你那样子实在不雅嘛。” 阿桃转了下眼珠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你一个时辰前,明明还说过我长得可爱。” 白子嘴角抽了下,继续打哈哈:“哦?我有说过这话吗?错觉,错觉而已。” 阿桃要不是看在白日青天,人潮涌动,真想用五彩披襟捅死他。 后来她发现,错过机会没动手是不对的。 眼见天色将晚,白子说要先找个地方歇脚,阿桃想反正她是混吃混喝的,便由着白子去了。客栈的店小二是个有眼力劲的,一句“两位客官是要……”的询问还未说完,就瞅着阿桃瞪得溜圆的眼睛,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立即领着二人去了两间坐北朝南的上房。 上房配备自然是不能跟长烨的寝殿比,但比书殿还是好很多,阿桃在房里环顾一圈,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白子默默跟在后面,摸着并不丰满的银钱袋又开始别嘴,随即迎来阿桃杀气满满的眼神,吓得他嘴角立即上扬,笑得无比灿烂。 “我说桃姑娘,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待店小二退出去后,白子就摆出一副我不是冤大头的表情,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谈什么?” 阿桃虽然心里很不乐意,可看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份上,硬着头皮接了话。 白子别别嘴,轻咳了一声:“你看,我本着一颗菩萨心肠带你到凡间来吃喝玩乐,又花银两让你住这么好的客栈,全是因为和桃姑娘你合眼缘。不过一码归一码,先前你可是答应过帮我修搜妖灯的,这事吧,我思来想去觉得以你的修为去完成有点困难。但看在你一片赤诚之心上,我实在不忍拂了你的好意,要不你看这样如何?” 在白子大段大段口水后,阿桃终于听明白,他要她做引妖诱饵来顶替搜妖灯的空缺。 “啊呸!搜妖灯坏了还能修!我的命只有一条!” 阿桃跳脚起来,额头青筋爆出,那眼神恨不得要在白子身上挖个窟窿。 白子笑得十分诚恳:“桃姑娘,你要知道,替黎明百姓除妖斩魔可是功德一件啊,佛祖都会记着,搞不好还会增加修为,多少生灵想寻这样好机会都寻不来。” 唔,这点倒让阿桃很是心动,她之前决定跟着白子来凡间不就是为了提升修为的吗? “那会有性命之忧吗?” 白子想了想,带着诱拐的语气一本正经道:“高利润都伴有高风险,桃姑娘要是怕死也可以不去,不过听说生灵成仙前都要经历天劫,只怕天劫比捉妖难多了吧。” “那我还是跟你去吧。”阿桃捏紧了拳头,心中一番热血,抱着若成仙不畏死的决心。 白子十分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桃姑娘果然是好样的,那么我们下楼吃饭吧。” 阿桃抽了抽眼角,心里默默数着五个大白包子、两个肉饼、三个油膜、两串糖葫芦、一包蜜饯……那厮一口都没分给她,现在竟然还要下楼吃饭。 白子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哭丧着脸:“我的搜妖灯坏了,只有靠最老土的办法收集情报,看看妖魔出现在哪里。” 吃饭能搜集情报?阿桃一阵无语,任由白子推着下了楼。 晚饭时,店内果然人声鼎沸,原本还算清静的大厅现在坐满了食客。白子带着阿桃在一个角落的空桌边落座,屁股还没坐热,两桌外的一桌人的对话陆陆续续飘过来:“听说百草堂最近新请了个大夫,医术了得!竟把咽气小半个时辰的人又给救活了……” 阿桃听了半天没听出不妥,不过她见白子皱了皱眉头,以为他要说两句正经话,没想到下一秒这废材拿出一把怎么看都很普通的弯刀,一把拍在桌上,一脸义气道:“桃姑娘,这是千年玄铁精铸的短刀,可以对付任何妖魔,你拿去防身吧。” 不等阿桃反应,白子继续道,“你不必谢我,以后就看你的了。”说完,十分潇洒豪气对着店小二吆喝道:“小二,六斤牛肉和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送到我房里。”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十分得瑟上了楼。 阿桃觉得自己丢不起四海八荒的脸面,一边装作不认识,一边淡然拿起那把弯刀,细细地端详了会,突然发现弯刀还没开刃…… 你妹的不但废材,还脑袋有坑! 阿桃心里骂了千百遍,正想着如何丢了这把碍眼的刀,一抬眼,神色一僵,难道是她气得眼花了? 店外血色残阳下,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天飞过,稍纵即逝。 今生情 第5章 追杀与路痴啊! “桃妹子,哥果然没看错你!”一大早白子就敲开阿桃的房门,带着愉悦的心情端来昨晚没吃完的牛肉,还不忘叮嘱,“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千万别不好意思。” 你妹才不好意思!吃剩菜还需不好意思?! 阿桃黑着眼圈,面无表情拿过那包牛肉,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丢出窗外,只听“噗通”一声,落入中庭的荷花池。 没过一会,楼下传来财大气粗的叫骂:“奶奶个胸!是谁一大早拿隔夜牛肉喂鱼,坏老子雅兴是不是!” 白子听见没吱声,阿桃也没吱声。 长烨说过,跟凡人,尤其跟富甲一方,富得流油的凡人,不要计较,这类人命中带金,得高深修为的神仙才能镇得住。 阿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算了。 于是等了好一会,直到听见中庭再没出动静,她才松了口气,白子则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朝窗边探了探,惋惜道:“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阿桃毫不同情:“活该,谁要你昨天点那么多。” 白子咬着嘴唇,恨恨看着她,怨念不已:“你把牛肉吃完了,不就没有浪费了。” 阿桃呸了他一口,闭着眼躺回床上,一副下逐客令的样子:“我有三百年修为,不吃不喝也没关系。” 白子熟视无睹,压根不打算出去,还大大方方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你还不出去!”阿桃不耐烦地“啧”了声。 白子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露出讨好的笑脸:“啊!对了,对了,我来是要跟你说件正事的。” 敢情牛肉只是前奏…… 阿桃挑了挑眉,又听白子道:“我白某没想到桃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悟性极高,竟然凭借一把未开刃的千年玄铁弯刀就把百草堂的妖怪杀得干干净净,可谓功德一件,也说明桃姑娘潜力非凡。” 这话没让阿桃多高兴,很明显废材除妖师搞错了什么:“什么杀妖,什么功德,我看你昨晚牛肉吃撑了,发梦魇了吧?” 白子继续发扬脸皮厚骂不死的功力,摆摆手:“桃姑娘此言差矣,白某就是吃得多,肠胃还是极好的,别说是一斤牛肉,就是一斤砒霜下去也不在话下,只是那玩意跟鹤顶红一样,不能当下酒菜啊!” 阿桃终于忍不住额头冒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姓白的,你的正事就是告诉我你能吃砒霜是吧?” 白子一边感受她浓浓杀气,一边很识时务往门口挪步,咽了咽口水:“那个,其实我就是来告诉你,下次除妖别烧毁民房,小心天谴。” “滚!” 当阿桃的一只鞋飞起来时,白子侧身一闪,躲到门外,只听“咚”的一声,鞋子重重砸在门上,硬是把实木做的房门打出个鞋底大小的凸印。 看着直逼鼻尖的木板,白子冒出冷汗,好在是门,这要是砸在他脸上,怕是他的脸这辈子只能跟“一马平川”相伴了。 “再有下次,不把你捶得满地找牙,我就不是桃!” 阿桃鼓足中气吼了一嗓子后,精神不济地躺了下去。她本来做了一晚噩梦,头疼欲裂,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准备睡个回笼觉,却被人膈应个没完。 还让不让人活了! 于是在气呼呼中,她又沉沉睡去,但噩梦却成了连续剧,最终长烨成功追杀她,提着青峰剑把她削成八瓣,摆盘时还不忘削了桃子皮。 简直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阿桃再次醒来,一身冷汗,只觉得心突突地跳着,呼吸十分沉重。 我去!难不成昨天看到不是眼花?! 阿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又想到什么跳下床,急匆匆去了白子房间。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百草堂被烧了?” 白子露出奇怪的表情:“是啊,你自己做的好事你忘记了?” 忘你妹啊! 阿桃咬咬牙,忍下这口气,又问:“那药堂烧成什么样子?是不是东西黑乎乎的,但外形完好无损,一碰就碎?” 白子拍了拍手:“你怎么知道?看来你想起来了。” “那是红莲烈火,长烨的独门绝技,比三味真火还猛!” 阿桃翻了个白眼,心思不好,一把拉起白子就要出门。 “什么烨?什么火?”白子没听清,一脸莫名其妙,“哎哎”两声,一个劲问这要去哪? “逃命!” 阿桃被问得不耐烦,狠狠瞪他一眼,叫他闭嘴。 “为什么要逃命?是你得罪仇家,又不是我。”白子极不情愿被拉到走廊上,死活不愿多走一步,哭丧着脸,“桃姑娘,客栈规定不到时辰退房,是不退押金的,两间上房光押金就二十两纹银,二十两纹银啊!你的明白?” “我的不明白!” 阿桃无言以对,她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被毒舌、被狗撵、还遇到像猪一样的队友! “你不走,我走!” 她逼急了,真后悔跟了这么个人下山! 只是她太小看白子的无耻。 “你也不能走!”正当阿桃绕过白子独自准备下楼时,那厮一把揪住她的五彩披襟,“你要走了,我那十两纹银就泡汤了!” 你妹的除了钱就不能有点别的追求啊! 阿桃后脑一个劲爆青筋,见白子不松手,咬牙切齿问:“那你说……” 可话未说完,她余光突然瞥见一楼正门走进一个欣长身影,一身玄袍,手里提得正是青锋剑。 我去!找上门了! 阿桃二话不说,又把白子往回赶,边赶边把五彩披襟顶着他,沉声道:“别出声,不然我捅死你。” 白子现在就算有千万个为什么,也不敢问出半个字,只等进了屋,关上门,落了锁,才喘口气:“桃姑娘,你到底得罪了那位大家,如此紧张?” 阿桃守在门后,听着外面动静,脱口而出:“山大王。” “山大王?”白子还没明白过来,“我怎么没听过这方圆百里还有山大王这号人物。” 嘘! 阿桃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窗户,示意跳窗出逃。 白子的头顿时摇得像拨浪鼓:“桃姑娘这是三楼,跳下去非死即残,不不不,我还没娶媳妇,不行,不行!” “别废话!快跳!” 白子紧紧抱着窗框,泪流满面,死活不撒手。 “你当真不跳?” “不跳。” “你个废材除妖师!” 阿桃正要捶他,就听见门被推了两下,没推开。她知道这个房门对长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索性,心一横,牙一咬,她抱起白子的腰“咻”的一声,跃窗跳下。 “咦?还跑得挺快。” 阿桃挂在二楼廊檐上,听着头顶传来长烨疑惑的声音,默默佩服自己一把,她捏了个隐身诀,还没被山大王发现,实属不易。 正当阿桃自我陶醉时,白子发颤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那,那个,我们能下去了吗?” “知道了。” 阿桃不耐烦地看向他,却愣了愣,头一次她知道,原来鼻血也可以如涓涓溪水般淌下的。 “你到底怎么了?” 阿桃顺着白子的发抖的手指看去,只见临近的窗户里,透明纱帐内四肢交缠,满地凌乱衣裳,整个木床摇晃的时快时慢,发出“嘎吱嘎吱”轻响。 难道凡人睡觉聊天都用“嗯嗯哦哦啊啊”? 阿桃一时没弄明白,又听了下,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是“嗯嗯哦哦啊啊”,就扭头问白子:“他们说什么呢?怎么全是嗯嗯啊啊哦哦的?” 白子忍得浑身直抖,呜呜噜噜说了什么,还没等阿桃听明白,一口气没上来,头一歪,昏过去了。 阿桃顶着一头问号,戳了戳如腊肉般来回晃荡的白子,可以确定,鼻血流多了,也是会出人命的。 真不中用! 阿桃嫌弃地撇撇嘴,见二楼离地也没多高,便收回缠在白子身上的五彩披襟,只听“咚”的一响,那厮面朝地自由落体,掉进了牡丹丛,还压折了好几支名贵品种。 后来,阿桃坐在祥云上一路向西时想,其实她不是不愿意救白子,而是她带着他,总是个拖累,更容易被长烨抓到。 若连自己性命都无法保证,又拿什么来搭救别人呢? 她心中小小惆怅了一下,无限感慨之后,算算时辰,她已飞大半天,肯定离集镇已经很远,可天色渐渐暗下来,让她心有不安,听说最近荒郊野岭的很不安全。 阿桃想,最好能在天黑前找个下一个集镇,投宿一晚,再考虑明天上路的问题。 可她飞了半个时辰,别说是店家,就连个人影都没瞅见。 难道今晚真要睁着眼睛,扛一宿? 阿桃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寒颤。 这什么鬼地方,昼夜温差也太大了……她抱紧双臂,朝四周望去,除了满山头的绿树林荫,还是绿树林荫。 不得已,阿桃把祥云高度又降了降,一心期待能快点找个暖和的位置歇一歇,哪怕喝口热水也是好的,似乎并未察觉身后树林里,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朝她的方向悄悄靠近。 今生情 第6章 小伙伴,我们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啊嚏! 一个奋力的喷嚏后,阿桃使劲吸了吸快要流下的清鼻涕,眼见天黑了下来,原本还算暖和的空气似乎跟着太阳一同落山,只剩寒凉,她把两只手伸进袖子,再也不愿拿出来。 尼玛!太冷了!太冷了! 阿桃就想不通了,不过一天路程,怎么就从春末一下变回初冬去了,连带着林间都下起薄薄白雾,吸口气,真是沁人心脾,发自肺腑的冷啊! 真是个鬼地方! 阿桃继续吸着鼻水,把这股怨气记在长烨身上,要不是他吃饱撑的跑出来追杀她,她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成桃仙,成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桃妖也是好的,可成为冻桃,叫她情何以堪…… 于是阿桃拍了拍脚下如棉花般柔软的祥云,带着极尽讨好的语气笑道:“小云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好吗?” 祥云果然抖了抖,像是反应,但又不太情愿的样子。 阿桃当作完全没看见,咂咂嘴,继续笑嘻嘻:“好歹你也是我的小伙伴之一,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吧,更不会看着我还未飞上九天就冻死吧,对吧,对吧?” 一连两个“对吧”问得祥云一点动静都没了。 “你不动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阿桃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泰然自若仰面躺下,扭了两下身子,把腿插进云里,就像钻进被子一样,却很明显感到祥云往下猛地一沉。 “小云,你果然很暖和。”阿桃不以为地呼了一口气。 以前在杻阳山她就经常干这事,不过那时被褥一等床上用品不缺,即便受不了冬日寒冷,她也只是招来祥云捂脚。 没想到捂脚暖宝宝祥云还能做薄被,阿桃又一次佩服了下自己的智慧,怕是四海八荒也没几个发现御风祥云还有这功能。 只是,她的祥云太小,只能盖住两条腿,上身还继续在夜风中吹啊吹。 阿桃觉得也不能太为难祥云,好歹还有又宽又长的五彩披襟可以盖住上身,当个小被,御个寒什么的问题不大。 于是她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突然愣了愣—— 五彩披襟不见了! 我去!这家伙闹情绪也不看个时间场合! 阿桃有些炸毛,又碍着刚刚麻烦了祥云,不好发作,只得整个身子趴在云面上,用温柔她都想呕的声音,甜腻腻地请求道:“亲,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转回去带我去找小彩彩吗?” 果然这次祥云抖了很久,以至于阿桃坐在上面差点咬到舌头。 不就被恶心了一下,至于吗? 阿桃翻了个白眼,心里小小惆怅,虽说自己修为只有三百年,好歹内心很强大,为何身边的法器个个都是玻璃心? 早知如此,她应该走之前去长烨寝殿偷几个像样的法器,比如乾坤圈、乾天绫什么的,啧啧,光听人家的名字就很霸气。 不过霸气归霸气,也得自己用得上才行。 阿桃怅然地叹口气,就感觉身子往前一顿,差点恶狗扑食般栽下去。 “你到底是有多不满啊!”她忍不住爆青筋,狠狠戳了戳云面。 祥云又抖了抖,延伸出一朵小云,变成箭头的形状指着不远处树林。 阿桃顺着箭头定睛看了看,只见五彩披襟和一只浑身白毛的怪物缠斗得难解难分。 我去!都说荒郊野岭不安全,还真碰上妖怪了! 阿桃捏了诀,一下从云里跳出来,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指着白毛怪就喊:“呔!何方妖怪,速速受死!” 不知是她的声音太清悦说出来感觉不对,还是摆得姿势威风不足,总之白毛怪和五彩披襟同时顿了一下,朝她看了眼后,又自顾地打起来。 “老娘在说话啊啊啊啊啊!” 阿桃下意识自己被无视了,十分愤怒从祥云上跳下来,正要冲过去,可没走两步就见刚刚还黑漆漆的林间突然多出几十双绿莹莹的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包围她,数量逐渐增多,让人毛骨悚然。 谁说荒郊野岭不安全?是太不安全了好不好! 阿桃见寡不敌众,毫不犹豫跳上祥云,召唤回五彩披襟,也顾不上夜风习习还是寒风阵阵,沿着回来的路狂奔而去,就在她以为会甩掉那群怪物时,一回头,成百上千双绿得发亮的眼睛都跟在后面,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妹啊!这就是把自己切成丁也不够分啊! 阿桃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恨恨地想,早知长烨那个大王八没安好心,当初不好好教她修炼,只叫她一味抄经书,还说什么修身养性! 现在看来有用吗? 显然面对低阶妖怪非常没用! 人家不抄经书,没有修养,连人话都不会说,一样可以打败她这个三百年修为的桃妖,靠得是什么,是人海战术! 何况在这种喊破喉咙都没人冒头的野林子里,撇开森森白牙和利爪不说,光一怪一口唾沫就够淹死她了。 阿桃一连飞了两个时辰,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气都喘得不顺,寒风打在脸上,刀割一样疼,她连哭得心思都没了,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死后,杻阳山的小妖们会不会刮分她平日里收集的话本子,一本也不烧给她。 要是那样,她死也不会瞑目! 重重叹口气后,阿桃决定放弃了,疲累地躺在祥云上,认命自己是活不过今晚了。 于是她等啊等,等着被大卸成渣,等得快要睡着时,蓦地发觉身下的祥云突然加快了速度往前飞行,与此同时一阵灼得人发疼的热浪迎面扑来,身后传来凄厉地哀嚎,响彻整个林间。 红莲烈火! 阿桃一骨碌爬起来,怔怔看着火光冲天的朱红火焰,不自觉打了个寒战——长烨放大招了?! 果然头顶不远处,长烨正抓着白子的衣领,悬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长,长烨……”阿桃觉得喉咙里发紧,咽了好几口口水,才憋出三个字来。 “连环狗都没把你叼回来,果然我是小瞧你了。” 长烨背对着光,一张脸隐没在暗影里,阿桃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听他说话的语气,十分不悦。 刚捡回一条命,又碰见山大王…… 阿桃觉得自己倒霉透顶,正要转身逃跑,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你!” 她最讨厌长烨这种欺行霸市的禁锢行为,尤其针对她。 “你什么你?”长烨声音冷冷的,指了指身后的熊熊烈火,“我问你,你是跟我回杻阳山,还是要留在这里?” 火烧和分尸有区别吗? 阿桃想,横竖都是一死,还有何惧,便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回应道:“我志不在杻阳山,也不想被烧死。我不过想去凡间多做善事,多多修炼,早日成仙而已,有何不可?” “去凡间修炼?”长烨眯起眼,指着还在昏睡中的白子,“这个老怪物告诉你的?” 阿桃本想纠正他,除妖师不是老怪物,可转念一想,山大王日日护着满山妖精肯定不喜欢除妖师,便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继续严词道:“是,这人虽品性稍差,但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经书里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既然他救了我,我就会答应他任何要求。” “蠢货。” 长烨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身后的红莲烈火燃得更猛,树林间不断传出噼噼啪啪爆裂声,而惊叫声、哀嚎声起此彼伏,连带着熊熊火光,回荡在整个林间,如千万金戈铁马毫不留情烧杀直入,耳边刮过的热风带着腥咸的味道,不管看着还是听着都很渗人。 阿桃知道长烨真的生气了,她暗暗吞了口唾沫,据说红莲烈火只烧元神不烧身,可照长烨这么个烧法,估计什么都要烧成渣了。 她又默默咽了口口水,全然忘记“死亦何惧”的大义凛然,很没出息地腿肚子一软,一屁股跌坐在祥云上,看着高高在上的长烨,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们这是要烤肉吗?” 白子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长烨生气的时候醒了,阿桃猜想大概这厮也要葬身火海了。 果然长烨哼了声,修长的手指一松,只见白子就那么直直的掉入一片汪洋大火中。 “白子!” 阿桃本能冲下去要救,突然感觉身子一僵,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一个温热的触感贴着她的身体,而后就听见长烨的声音很冷,很近:“有闲心关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我看你还是变成桃子比较安分。” 你妹啊!老娘不要变成桃子啊!不要变成桃子啊! 阿桃心里一遍遍呐喊,又害怕变成焦桃,只能拼命抖动头顶那枚绿叶,希望打动长烨。 不过山大王真的小气啊! 最终她抖得都快抽筋了,还是一个咕噜滚到玄色繁花的袖子里,和一个白檀香味的帕子挤在一起。 真恶心的味道!阿桃呕了无数下,一口桃汁吐在帕子上,才觉得舒服许多。 谁要山大王拿她最讨厌的味道膈应她!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任性是不对的。 白子当然没死,而且和山大王还聊得很开心。至于两人到底说了什么,阿桃一个字都没听见,因为长烨设了静音界。 只是她恢复成人形时,白子带着一脸笑告诉她,长烨也要去凡间修炼、积德、升仙。 “什,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阿桃瞪大眼睛,看着长烨。 今生情 第7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长烨十分淡然,擦着青锋剑,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跟着你顺便还能指导一二。” 阿桃看着对面山头一片焦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你指导。” 白子不以为然:“桃姑娘,多一个人陪你有什么不好,这叫什么来着。”他想了一下,轻咳了一声:“哦,对了,这叫双修,双修。” 阿桃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叫双修?” 白子看了眼脸色发沉的长烨,笑得无比自然:“双修,顾名思义,就是两人一起修炼。”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阿桃想了想,心里其实不大愿意和长烨双修,可又怕他放大招,很违心地点点头:“好吧,那我愿意跟长烨双修。” “你确定?”长烨的血色丹眸露出复杂的神情。 阿桃使劲地点点头。 “那好吧。”长烨犹豫了一下,把袖兜里的帕子拿出来,“既然是你提出的要求,在我答应前,你把这块帕子洗干净还给我再说。” 果然山大王道行深啊! 阿桃捏着被她吐了桃汁的帕子,欲哭无泪。 洗帕子不难,难的是水被烧干的地方,怎么洗?拿口水洗吗? 山大王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张扬自己的本性! 阿桃暗地里呸了两口后,拿着帕子一路去寻找水源。 白子看着远去的背影,瞥了眼坐在一旁的长烨,窃笑一声:“你就不怕她走远了,再遇到妖怪?” 长烨淡淡抬了抬眼睑:“这山头的妖怪都被烧死了,要说没死的就你一个。” 白子打着哈哈道:“凡间有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句话再适合你不过。过去这么多年,即便不在九天,还是一副死臭屁的样子,难怪那桃子要逃跑,就是换我,也呆不下去。” “你个没心的家伙懂个屁!” 长烨冷笑一声,脸色一沉,单手一个翻转,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向对方的胸膛。 白子双手合十,“啪”得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夹住剑身,剑锋离胸口只差分毫,似乎对方稍稍用力,便能刺进去。 “即便我无心,也容不得他人糟蹋我肉身。”白子故作轻松地一笑,手上却费了不少力气抵住长烨的进攻,而后又瞥了眼阿桃离去的方向,“我猜要不了一会,那丫头就该回来,若让她看见这一幕,不太好吧。” 一句话像是劝告又像是威胁。 长烨眯起眼,眼神里隐隐含着怒气:“姓白的,我没烧死你,算你万幸。至于其他,没得商量,今晚我就会带她回杻阳山。”说着,他嚯地站起身,收起剑,朝阿桃的方向走去。 白子勾起嘴角,朝着长烨的背影喊道:“不是说好一起修炼吗?这么快就食言了,难道你就不怕她什么都知道了?” 长烨脚步一顿,突然身影一晃,直逼到白子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举起拳头就狠狠地砸下去,而后一拳接着一拳,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温热的液体喷溅到长烨的衣服、下巴和眼角,衬得那双怒不可遏地血色丹眸异常明亮,如同岸边一朵张牙舞爪怒放的彼岸花。 “除了红莲烈火,你是杀不死我的。” 白子突然抬起一只胳膊挡住急急落下的拳头,另一只手扶了扶被打歪的下巴,对着长烨笑得无比灿烂,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恢复。 长烨咬牙切齿,将白子用力定在枯树干上,然后揪起他后脑的头发,怒气几乎喷在对方脸上:“你敢跟那傻桃说一个字,我就烧死你!” 白子依旧笑着:“我第一次见那丫头就有所怀疑,看来我的怀疑没错。不过你要我保密也行,那就答应我的条件,否则就是烧死我也于事无补。谁要你当初傻,带个蟠桃下界,现在四海八荒都知道那丫头的真身,要抓她是迟早的事,单凭你一人之力,杻阳山未必是安全之地,留着我还能多个帮手。” “你以为我不知道消息是谁散播出去的?!” 长烨的手上力又多了几分,只听对方闷哼一声。 白子呛出两口血,依旧面不改色:“到底是肉身,抵不住仙家招数。不过长烨,”他擦了擦嘴边的血,“你是聪明人,就算知道是我做的,你没烧死我就证明你已经做好考量,而我也不会白出力。” 长烨沉默了半晌,松开了紧捏的拳头,像是确认又像是威胁:“日后你敢食言试试。” 白子扭了扭被松开的胳膊,啧啧两声,试探道:“我觉得你不如把三百年前的事告诉那傻丫头,也许她一感动,哪也不去了,乖乖跟在你身边,你也不用浪费时间精力去护她周全。” 长烨哼了一声,反唇相讥:“你不也浪费时间精力去找一个根本不可能找到的人吗?还有脸说我?” 白子愣了愣,然后悠悠叹口气,说:“你们九天的上仙不懂。” 长烨懒懒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一时间,空气如同静止一般,阿桃远远地站住,张着嘴愣了好半天,就连手里的帕子何时从手上滑落,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因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山大王和白子的站姿实在太诡异了……就好像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压在那颗摇摇欲坠的树干上,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阿桃百转千回,再百转千回想了想,大致明白为什么山大王守山三百年,孑然一身,且从不进女色,即便喜欢他的女妖精都快建立粉丝会了,长烨仍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原,原来……山大王喜欢的不是女的! 这个消息太劲爆了! 阿桃一头黑线地想,百灵那鸟人天天对着山大王画像犯痴一千遍,也没戏了。 转念,她又顿悟为什么山大王总喜欢毒舌她、刁难她了,难不成长烨在她还是一颗桃子的时候,就看出她是女儿身了? 只是,阿桃又想不通了,为什么山大王就对她“特别待遇”,对百灵她们还算礼遇? 一番思量后,她得出结论是:山大王对于普天下的女性,只有两种感情,不喜欢和厌恶。而在这两种升级关系的情感上,她很荣幸,属于少数后者。 试想被人讨厌了,能过上舒坦日子吗? 当然不能。 阿桃终于明白她和山大王关系恶化的症结所在,既然如此,为了保住这条小命继续升仙之路,只好委屈自己一下。 正当她变身成功,兴匆匆跑到长烨面前,交出那条被洗黄的帕子时,对方似乎并不高兴。 阿桃轻咳了一声,压低嗓音,学着少年的口气,道:“啊,那个,这附近水源不太好,所以帕子只能洗成这样了,你要嫌弃,等我们到了集镇上再洗一次就是了。” 长烨挑了挑眉,并不伸手去接,只是上下打量遍阿桃变出装扮,皱了皱眉头,说了句“这帕子我不要了”,就揉着眉心,转身离开。 “哎哎,长烨,你的帕子……” 阿桃摇着手中的丝帕,话未说完,被一旁的白子搂住肩膀,阴阳怪气地赞叹:“桃姑娘这身女扮男装,好俊的少儿郎啊!” 我去,老娘又不是断袖! 阿桃突然想起,刚才白子很是迎合山大王,赶紧从他身边躲开,护着胸跑到老远,一脸嫌恶道:“我这身又不是为你变的。” “那你是为了谁变的?”白子沉吟了一下,恍然过来,指了指阿桃,又指了指长烨的背影,惊讶道,“难不成你们两个已经发展到变装诱惑的地步了?” 变你妹的诱惑! 阿桃翻了个白眼,揶揄道:“我再变装也比不过你的真男儿身啊。” “我的真男儿身?” 白子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看自己,还要问什么,一抬头就见阿桃一蹦一跳,屁颠屁颠跑到长烨身后,一脸谄笑说着什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子无奈地叹口气,阿桃跟了他几天,别的没学会,膈应人的本事倒是大增惹。 今生情 第8章 最近荒野很不安全 不过事隔三天后,阿桃就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她蓦地发现山大王不是正太控,而是大叔控……这让她几度撞墙想死,少年她还能勉强装一装,可要变成大叔,她实在无能为力。 果真奇葩山大王的口味也相当奇葩! 阿桃一边忙着打扫出行的马车,一边心中咒骂不停。 也不知白子到底跟山大王说了什么,就过了两个晚上,山大王就决定体验凡人生活,非要吃住行同凡人一样。 光这样不够,因为他是半仙,即便扮作凡人也不能失了身份,所以还得配备小厮,是那种呼之则来招之则去的。白子是他心上人,自然不行,所以这份光荣落到阿桃头上。 悔不该当初啊!悔不该! 要知道山大王心计如此可怕,她就是被红莲烈火烧成灰,也不能答应与长烨同行。 阿桃胡乱擦了擦马车上的矮几,觉得不能被山大王这么欺负,立即把沾满黑灰的抹布使劲在绣工精致的座垫上蹭了几下,才心情微好。 她想,既然打不过山大王,只能另辟蹊径。 以前在杻阳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长烨爱干净至极,从寝殿到游廊,只要他经过的地方必然一尘不染,如今让他坐在脏垫子上,不知他什么心情。 想到此,阿桃窃笑起来,只是她嘴还没咧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肥桃,你傻笑什么?” 你才傻笑,你全家都傻笑! 阿桃恨恨转过头,一本正经道:“长烨,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 长烨修长的手指,指着她方才擦过的座垫:“好好的苏绣被你糟蹋了。” 难不成做坏事不留名,被抓到了? 阿桃心里沉了沉,面上却“嘁”了声,硬着脖子道:“什么酥绣,硬绣,我只是负责来打扫的,听不懂你说什么。” 长烨拖长尾音“哦”了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肥桃,说你傻,真是夸奖你了。” 啊呸! 阿桃啐了一口,转过身理直气壮对着长烨,“对啊,我就是傻,要不是我们一群傻子在杻阳山围着你转,怎能衬托你的睿智?” “嗯,真没看出来,开了眼界后,嘴巴也变刁钻了。”长烨自顾自点点头后,又指了指阿桃手上的脏抹布,轻描淡写道了句,“记得下次打扫时多备一块干净抹布,别把座垫上的白鹤又擦成灰的了。” 阿桃瞬间石化。 山大王真的小气啊啊啊啊! 竟然不留一丝情面当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揭穿她的心思,叫她颜面何存,情何以堪! 拿她当佣人侮辱她的身份就算了,现在又来侮辱她的智商,坏她的脸面!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阿桃跳下马车,对着还未走远的长烨大声嚷嚷道:“你要嫌我做得不好,大可找其他人来做!老娘还不做了!” 然后众目睽睽下,她狠狠摔了手中的抹布,大步流星转身离去。 “小姑娘是要哄的。” 不知什么时候,白子趴在二楼的窗户上,很是担忧地摇摇头。 长烨挑了挑眉,看了眼楼上,又看了眼阿桃的背影,神色淡淡道:“放心,她跑不远。” 事实上,阿桃确实没跑远,主要是人生地不熟,她想跑也不知道往哪跑。等这口气稍稍平复后,她才觉得自己就这么身无分文地跑出来,太缺心眼了。 眼见大街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玩物摆件、凉的热的特色小吃,她也只有擦擦口水的份。 但要她为此回去,做不到,好歹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想想当初离开杻阳山的初衷,她觉得不能这么继续容忍山大王毒舌下去。 以前她不反抗是因为寄人篱下,才忍气吞声,可现在她跟着白子来凡间修炼,难道还要容忍山大王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她才不要! 于是,在一派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微风拂面,和乐融融的温馨景色中,阿桃拖着长长的斜影漫无目的在街上乱走,心情完全不应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隐隐约约听见一声叹息,她猛地一抬头,未见人影,只见行人穿梭的街道,早已路人寥寥。 而头顶几只倦鸟急急飞过,似乎也在赶着归巢。 阿桃回头看了眼冷冷清清的街道,也不见半个人要来找她,心中更是惆怅,她不想回去吗? 想,很想。 可是站在十字街头,环顾长得一模一样的街道,她迷惘了…… 准确的说,她迷路了。 就在踌躇老半天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后,阿桃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大不了今晚露宿街头,只当是体验凡间疾苦了。 她握了握拳头,又和街边的柳树较了会劲,终于一根柳条被她拔断时,刚才那声叹息又传了过来,而这次似乎离得更近了。 阿桃警觉起来:“谁?” 她看着空旷的街道半晌,也没看出个名堂,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可一步还没迈出去,叹息声又传入耳中,很明显这次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并带着一股寒凉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谁啊!” 阿桃心里哆嗦一下,可面上还得装一装,猛地一转身,差点与身后的老者撞上。 “你,你是?” 阿桃咽了口唾沫,她就是再没见识,也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人,哪有人长成透明状的。 对方似乎不打算避讳,一脸愁容开门见山道:“老夫在这里游荡有些时日了,没想到能遇到有缘者,看到我。” 阿桃挑了挑眉,心思这是什么情况? 妖精遇到游魂? 然后呢? 阿桃十分困惑地挠挠头,直觉是个麻烦:“那个,虽说妖魔鬼怪统归为魔界,可魔界也是细分。你我不属同科,而我也只是区区三百年修为,未必能帮上你什么,不然我叫来土地公,让他指点一二可好?” 对方别着嘴,幽怨地看着她,不言不语,也不为所动。 真还打算找上她了? 阿桃想软的不行来硬的,于是板起脸,粗声粗气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可别惹我,我气性大,下手没轻重,万一一会打你个魂飞魄散,别赖我!” 这话果然奏效,对方愣怔了一下,随即对着她拱手作揖,幽幽道:“老夫只想在魂魄消失前了了夙愿,看来冒然了,还望姑娘原谅。” 语毕,游魂很是落寞转身离去。 “等,等等。” 阿桃望着天边紫绯云霞,突然想起白子说积德修炼的事,赶紧叫住对方。 她不确定帮助一个游魂算不算积德,不过此“人”也算她来凡间后,第一个有求于她的,若就这么拒绝,她觉得不太好。 “你若信得过我,不妨告诉我你的夙愿,也许我能帮上忙。”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主动开口的别扭。 游魂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摇头道:“算了,算了,这本是老夫家事不该劳烦姑娘,还是另想办法吧。” 阿桃猜大概刚才一番拒绝伤了人家的心,她“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最后憋了一句:“您要是不让我帮忙,就证明我们不是有缘人。” 既然都是有缘人,对方自然也不好再推辞,只得行礼道:“老夫叫阿狌,不知姑娘芳名?” 阿桃第一次受礼遇,有点不适应,不好意思笑道:“您叫我阿桃就行。” 游魂意味深长地“嗯”了声,前言不搭后语地应了句:“阿桃啊,看来没错。” 阿桃愣了愣:“什么没错?” 阿狌笑得温和,岔开话题:“我的意思是,好不容易遇到有缘人,得赶紧办事,不然过了今晚就麻烦了。” 阿桃没多想,招出祥云,蹬了上去,笑道:“这好办,您说去哪儿,我们飞过去就行。” 阿狌指着西北方:“有劳桃姑娘,去鹊山。” 阿桃不疑有他,朝着鹊山急急飞去。 一路上她和阿狌闲聊,得知,阿狌原本是鹊山一个三流的除妖师,因为能力有限改行做了樵夫,还娶上了媳妇。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阿狌的媳妇实在过不了清苦日子,有天跑路了,可阿狌一直守在山中等媳妇回来,却等到死也没再见到这个女人,而后不知怎么飘到了集镇上。 “真是可惜。”阿桃流露出怜悯的神情,“那女人不值得您如此等待。” 阿狌叹口气:“好歹夫妻一场,都怪我没用才苦了她,我不怪她。” 阿桃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阿狌接着道:“我没什么本事,死后也没把祖上传下的宝贝带出来,现在想想后悔,所以还劳烦桃姑娘把此物带出来交给她看看,转达我的心意。” “好说,好说。” 阿狌却摇摇头:“那宝贝我本是留给她的,可想了想,给她也无用,不如留给桃姑娘作为谢礼,还望姑娘接受。” “这,就不用了吧。” 阿桃心里虽然很想知对方口中的宝贝是啥,可面上总要客气客气。 阿狌却笑得凄凉:“一个搜妖灯留给凡人不过是件废品,还不如送给桃姑娘,防身之用。” 搜妖灯? 阿桃眼睛亮了一下,她第一个念头是,如果把灯赔给白子,她可以恢复自由身,不用当诱饵帮白子抓妖了? “这确实是个宝贝。” 她诚恳地点点头,心里的算盘拨得啪啪乱响。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阿桃在阿狌的引路下,终于见到鹊山山头。 “就这,就这!”阿狌似乎有点激动,逆着风朝阿桃大喊,指了指下面。 阿桃点点头,一下子降到地面。 山林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捏了个诀,变出一团浮火照亮,问:“您说的搜妖灯埋在哪里啊?” 身后声音不急不徐:“往前,再往前,并不远。” 阿桃“哦”了一声,深一脚浅一脚朝林子深处走去,丝毫没发觉身后的阿狌正在实体化。 “还有多远?” 她停了停,喘了口气,就听见阿狌尖锐的笑声从后面临近,答非所道:“桃姑娘,老夫饿了,想先吃你的一个眼珠子,可好?” 阿桃一愣,一回头,一张血盆大口急不可耐地向她扑来。 今生情 第9章 招惹和一耳光 阿桃本能往后退了几步,肩上的五彩披襟“嗖”地飞向空中,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阿狌的脖子,另一头死死地缠在粗木杆上,将其勒住。 你妹的!再晚一点脑浆子就要被咬出来了。 阿桃额头沁出冷汗,捏了两个诀,只见两道金光劈下,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阿狌的脸上。 阿狌满脸是血地嗷了一嗓子,拼命挣扎,脖子上青筋爆了出来,也没挣脱脖子上的五彩披襟。 “没用的,你别反抗了,越动就越勒得紧。”阿桃不忍直视,一边考虑如何给对方一个痛快,一边劝慰道。 阿狌冷笑着,声音粗哑:“区区三百年修为,还想对付老夫?” 然后不等阿桃反应,他嘶吼一声,脸涨得通红,将五彩披襟缠住的粗木连根拔起,使劲往前一甩,一声巨响,树干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阿桃的身后。 阿桃吓得连眼睛都忘记眨一下,没来得及跑,就被对方死死扼住喉咙定在树上,她死命挣扎,也没掰开阿狌的手爪,只在他金色瞳孔映出自己一脸惊恐。 “你也知道害怕?” 阿狌玩味似的看着她,任由脸上的伤口在泊泊冒血,血珠子滴落在她的肩头,弄脏她的衣物。 “放……” 阿桃后面两个字还未说出,对方的手指又多了几分力气,掐得她喘不过气来。 对方不打算就此放过,伸出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比划:“老夫修炼千年,还从未被个黄毛丫头伤着半分,既然你开了先河,老夫也得拿你开刀,否则颜面何存。” 呸!阿桃狠狠啐了口,用神识骂道:“你个千年道行的老妖怪欺骗我一个小妖,就是臭不要脸!还敢大言不惭丢了脸面,没羞没臊!” 这一骂,对方没生气,反倒更加兴奋:“哦!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三百年化形还能用神识,果然,地上俗物比不了。”顿了顿,他拍了拍阿桃的脸,“不过,你总归要被吃掉,长得再好看也可惜了。” 话音刚落,阿桃只觉得左眼睑钻心的疼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睛流下,染红了视线。 她浑身哆嗦着,紧闭双眼,生怕被人挖去眼珠子,心中默默念了个诀,一心只想逃出去,可惜诀还没念完就被对方发现。 “死到临头还这么顽固!” 阿狌阴狠地一笑,利爪一划,硬生生在阿桃脸上拉出一条血口,逼近眉心,深可见骨。 阿桃咝了一声,两腿在空中使劲蹬了几下,不知是太疼还是被掐得喘不上气,折腾一会后,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不知自己到底死了还是活着,只知道左边的脸火烧火燎地疼个没完。 都说人将死之前会回顾自己一生,阿桃奋力地想了想,大多数记忆都在杻阳山,自她有神识起,便是听着山大王对她各种无情打击,她一度很灰心,想着是不是化不成形了,所以才被唾弃。 后来她发现,长烨也不是只对她毒舌,百灵偶尔也被这厮噎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她明白山大王就这德性,不必与他计较。 然后她终于努力三百年,化形成功。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她却被杻阳山的小母妖们莫名围攻,究其原因是她化形地点千不该万不该选在长烨寝殿。 可是,在哪化形也不是她说了算啊! 阿桃一开始还解释,还找长烨出来对峙,证明自己清白。谁知山大王不帮她也就算了,当着众妖的面丢下一句“与我无关”拂袖而去。 果然众妖的风向都是跟着山大王走的,不受长烨待见,自然也捞不着什么好话听。 阿桃永远记得一个蛾子精,扑腾着翅膀,抖了一路的粉,围着她飞一圈后,啧啧对着一行人说:“你们瞧瞧她这德性,半分妩媚妖娆都没有,还有脸从长烨大人的寝殿走出来,就这长相怕是给人捂脚都被嫌弃。” 众妖哄笑,阿桃垂下眼睑。 她不恼吗?恼! 奈何她刚化形,修为最低,打不过眼前这群母妖精,于是她咬咬牙,忍了下来。她想,若修炼成仙,上了九天,谁乐意跟这群母妖精为伍,谁去,反正她不乐意。 只是忍耐是个很辛苦的习惯,她有时实在忍不过就哭,后来她发现其实哭是没用的,尤其在被欺负、很苦逼的时候,自己越哭别人越高兴。 再到后来,她悟出个道理,与其气得想哭不如笑着骂句“滚”,来得爽快。 只是这次,实在太疼,她心里就是骂了一百句也不顶用,只能哼哼,因为哼哼的时候有股冰凉贴在左脸,可以暂时缓解疼痛,唯一美中不足是每次冰凉都带着她不喜欢的白檀香。 她皱了皱眉,想只要不疼,还是忍忍吧,于是不管有事没事就哼哼几声,直到左脸的疼痛不再骚扰睡眠,她才不再哼哼,踏踏实实一觉黑甜。 这一觉她不知睡了多久,清醒过来时,要不是白子的脸在眼前晃悠个没完,她实在无从判断自己活着还是死了。 “该吃药了。”白子端着瓷碗,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笑盈盈地说道,仿佛之前发生一切都是浮云。 阿桃才喝一口,就皱起眉头。 尼玛!这药太苦惹! 她推开白子手,沙哑着嗓子问:“那千年老怪呢?” “这个还得问长烨。”白子难得说两句人话,又哄道,“乖,喝完药,再吃糖就不苦了。” 没想到山大王做好事还不留名,阿桃心里竟生起小小期待,又问:“这药也是他配的?” 白子露出奇怪的表情:“你不是昏睡了吗?连这都知道?” 阿桃嘻笑了两声,没再说话,乖乖把药喝完,就见白子准备端碗离开,丝毫没有给糖的意思。 你妹的,又诓老娘! 阿桃支起上身,喂了声:“我的糖呢?” 白子脚步一顿,转身笑得人畜无害:“哎呀,我突然想起,糖吃完了,下次补给你吧。” 阿桃本想骂回去,突然看着白子拿碗的那只手的袖角上有几滴暗红渍迹,像是想到什么,愣愣道:“原来是你救我回来的?” 白子点点头,讪讪笑了笑:“我去的晚了点,你不会怪我吧。” 阿桃怔忪了一下,刚才那点期待瞬间变成失望,她抚了抚包扎左脸的白绫,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我又欠你一条命,先记着啊。” 白子背对着她摇摇手,丢了句“好好休息”,便出了房门。 半夜,一轮清月挂在树梢,满地银辉,愈发显得客栈里冷清寂寥。 阿桃觉得背脊上发凉,裹了裹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见八仙桌上的油灯还亮着。 有光难怪睡不好。 她嘀咕着,爬起来,刚穿好鞋,就见桌边坐了个人影,她吓得“啊”了一声,五彩披襟破空刺去。 只听青锋剑鸣,披襟缠绕在剑身上动弹不得。 长烨嘴角沉了沉:“肥桃,你睡糊涂了吧。” 阿桃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山大王,你每次来我身边出点声会死吗?” 长烨冷冷看着她,讽刺道:“是你修为低,睡得死,听不见,怪谁?当然以前在杻阳山是我没发现,这次我知道,你不但废材,脑子也蠢,只会干给人添麻烦的事。” 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来挖苦她,山大王果然不是随便的人,随便起来不是人。 阿桃有些气,连带着伤口也撕扯着痛起来,这真不是一般疼啊! 她捂着左脸,深吸口气,把眼里的泪水逼回去,换了副笑脸,轻蔑道:“长烨你至于吗,不就是你在意的人救了我,让你不痛快了吗?哎,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讨厌我,干嘛屁颠屁颠跟着我们凑热闹呢,安心在杻阳山当你的山大王不好吗?” 这席话她说得痛快,结果也意料之外的痛快。 只听一记脆响,长烨的巴掌又快又急,阿桃只觉得右脸一麻,热辣辣的。 长烨使劲捏起她的下巴,一脸愠色瞪着她:“这一巴掌是轻的,你下次再胡扯试试!” “你以为你是谁!” 阿桃用劲甩过脸,扯得伤口生疼,不管不顾要打回一巴掌,可手还扬在空中就被长烨一把抓住:“我劝你最好安分点,不然回了杻阳山,再想出来就由不得你!” 呸!阿桃狠狠啐一口在长烨脸上,指着大门,吼道:“长烨我忍够你了!你给我滚!” “你!” “你什么你?有本事你一巴掌打死我啊!打啊!打啊!” 阿桃尖叫着直起身子,把脸凑到长烨跟前,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我说都三更了,你们俩还有精神吵架?” 不知何时,白子一脸倦容推开房门,打着呵欠走了进来。 大概长烨碍于脸面,冷着脸看了眼白子,怨气极大丢了句:“都是你干得好事!”转身离去。 白子装作没听见,走到床边拍了拍气得发抖的阿桃,安慰道:“别气了,赶紧休息,不然女孩子脸上留了疤就不漂亮了。” 阿桃负气别过头:“我本来就不漂亮,有没有疤又有谁在意。” 白子摸摸她的头:“傻丫头,你真不在意,哭什么?” 今生情 第10章 猪大肠 阿桃用手背擦了擦脸颊的冰凉,把自己蜷起来,靠在床头,带着浓浓鼻音,一脸倔强:“我只是眼睛进沙子,不是哭。” 白子看着她右脸上红红的五指印,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惜:“你明知道长烨不喜欢听什么话,干嘛要自讨苦吃?” 阿桃咬咬嘴唇,哼声道:“只许他讨厌我,不许我讨厌他?” 白子笑得有些没脾气:“你确定他是讨厌你,不是别的?” 阿桃用力点点头,把右脸伸到白子面前,指着道:“你看他打的,要不是我左脸受了伤,估计还有一巴掌等着我呢!” 白子一脸表示赞同的表情:“嗯,山大王确实不像话,怎么能对女孩子动粗呢,一会我去好好说说他。” “说他?”阿桃泄气般地坐回去,“算了吧,我可得罪不起山大王,改明儿再把我左脸打花了,就真要破相了。” 白子呵呵笑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阿桃想了想,眼睛一亮,拉住白子胳膊,道:“反正我欠你一条命。你带我走吧,我绝不跟山大王回杻阳山。” 白子愕然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们俩果然很像。” 阿桃以为是说她和长烨,马上反驳:“我们俩一点都不像好吗。” 白子看她一脸不乐意的样子,猜透她的心思:“我是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故人很像。” 故人?白子果然是有故事的人,阿桃压抑不住八卦的心,试探道:“那位故人是个姑娘?” 白子“嗯”了一声,然后摸着下巴,做思考状:“不过,你除了和她一样容易轻信人外,优点一概不像。” 你妹的,存心来膈应老娘! 阿桃碍着有伤行动不便,只能郁闷地躺下,盖被,睡觉。 白子替她掖了掖被角,从怀里掏出一小包麦芽糖放在床头,便起身离开。 “你大晚上来就是为了送糖?” 白子刚关好房门,就见长烨倚在走廊的柱子上,嘴角微沉看着他。 他知道山大王今天火还没发出去,不想触霉头,敷衍道:“我怕惊动了别房客人,所以来看看。” 长烨没说话,却手一横,将三尺长的青锋剑横在白子的面前,冷冷道:“等那傻桃伤好了,我就带她回杻阳山。” 白子笑得云淡风轻,耸了耸肩:“这事我说了不算,要看那丫头愿不愿意。” 长烨紧锁眉头,单手一反,剑刃紧逼对方咽喉:“你真以为我只知道皮毛?当初你一己私欲出卖糖仙,害她永堕轮回诅咒,现在又不顾那傻桃安危替你寻找她,姓白的,你还有良心吗?”顿了顿,他丹眸一眯,讥诮道,“我倒忘了,你早就没心了,何来良心一说。” 白子收了笑,一瞬不瞬盯着长烨,好似要在他身上剜出个窟窿,半晌才反问道:“明明是你救了那丫头,又照顾她三天三夜,为何不告诉她,还动手打她?想当初,你又比我干净多少?” 似乎提起过去,长烨那股邪火瞬间消散,他只是蹙了蹙眉,十分不悦骂了句:“你懂个屁。” 白子轻笑一声:“我是不懂,不过要都像你这么追姑娘,月老他老人家早就急死了。” 长烨挑了挑眉,丢下一句:“我俩交易作废。”就回了房。 白子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愣了一会,才低笑一声:“这事由不得你。” 语毕,他抬了抬眼,就听见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里传出响动,好像发现什么。 就在白子想进一步调查时,似乎一切又平静下来,就连阿桃和长烨两人都异常安静。 他一开始以为这两人都在反省,但很快他知道自己错了。 实质上,两人梁子结得都打不开了。 最明显的是第二天晚饭的时候,和长烨冷战了一天的阿桃,突然提出要跟两人一同吃饭。 白子怕这妹子闹什么幺蛾子,拼命反对,又是劝阿桃,又是给长烨递眼色,最后他的眼角都快抖抽筋了,山大王依然沉默。 沉默说明山大王默许了? 果然,阿桃不以为意看了白子一眼,摆摆手:“我又不靠脸走路,走吧走吧。” 白子叹口气,摇摇头,夹在两人中间下了楼。 点菜时,阿桃看着他俩,十分淡然道:“我听说当地有一特色菜,换个地方就吃不到了,既然长烨大人都说体验凡间生活,我们就该入乡随俗,对吧。” 语毕,不等那两人反应,她就招来店小二点菜。 等到点到主食时,小二实在忍不住,打断她的话:“这位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厨房问问,怕今儿买的猪大肠不够您这一桌菜,主食您还是换一个吧。” “换?”阿桃白了他一眼,“听说肥肠粉是这里一绝,我们就是冲着它来的,你换了我们吃什么?” 小二一头黑线挤出个笑容:“客官说得没错,肥肠粉确实是当地一绝,可您不是还点了爆炒肥肠、西葫芦炖肥肠、溜肠段和鱼香肥肠吗?小的怕您腻着。” “不腻,不腻。”阿桃看了眼白子又瞟了眼长烨,见两人都不说话,又加了个菜,“我倒忘了,听说你们这道特色菜,叫蜂蜜猪大肠,再来盘这个吧。” 店小二很是无语地看了她一会,道:“客官,蜂蜜猪大肠是您发明的吧,我们这儿真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阿桃很不服气掏出一锭银子,狠狠拍在桌子上,“你是瞧不起我们,怕我们出不起钱才说没有的吧!” “不,不是,那,那个,我,我……” 店小二结巴了好一会,最终妥协在银威下,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于是,大肠宴很快一一上齐。 白子就是再没眼力劲,也看出其中的微妙,尤其那盘蜂蜜猪大肠,实在太腻了…… 果然长烨拉着脸一筷子没动,起身回了房。 阿桃继续淡然吃着,还故意吧唧嘴,哧溜哧溜吸得特别响,好像人间美味除了肥肠粉就再也找不到别的。 “哎哎,我说,山大王好像又不高兴了。”白子瞅着长烨的背影,凑到阿桃跟前,小声说了一句。 阿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喝完碗里的汤,用袖子擦了擦嘴,嗯了声:“忘记告诉你,山大王从来不吃内脏做得菜,特别大肠类的,他说论功能是不能吃的。” 白子细细琢磨了最后一句话,顿悟过来,一时也没了食欲,然后很无语地看了阿桃半晌,幽幽飘出一句话:“桃姑娘,你太损了。” 阿桃拿筷子剔了剔牙,斜了他一眼:“活该,谁要他打我的。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早把这碗肥肠粉泼他身上了。”顿了顿,她又幸灾乐祸地补了句:“你还不知道吧,山大王有洁癖,闻到大肠味都受不了。” 白子无语看向天花板,心思小姑娘的学习能力果然很强,才几天,膈应人的本事已经升级到恶心人了,只可惜啊,这一桌大肠又浪费他十几两银子。 不过有失必有得,自此之后店小二对阿桃的生活起居很是上心,每天辰时不到就端着早点,侯在她房门口,生活起居有求必应,就连笑脸都带着十二分热情。 一开始阿桃还不习惯,可连续三天后,她相当自然接受被人伺候的生活。 “你倒挺会享受。” 长烨不知何时倚在门口,两手交叉胸前,一脸淡漠的表情。 今生情 第11章 跟我回去 阿桃随手抓了把剥好的核桃仁,躺回床上,酸道:“长烨,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吗?” 长烨哼了一声:“我怕你重蹈覆辙,连右脸都保不住,好心提醒你一句。” 好心提醒还拿鼻孔看人? 阿桃翻了个白眼,嘁了声,抬抬手:“放心,我又不嫁给你,破不破相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怎样确实跟我没关系。”长烨冷笑一声,愤然转身离去。 阿桃别别嘴,心思山大王还真跟她对上了。 对就对呗,有什么了不起。 她哼了声,又丢了两个核桃仁在嘴里。 谁要山大王不识好歹,她之前还变身讨好他,那厮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说出去有天理吗? 显然没有!不过她似乎忘了后面还有一句话,天理往往掌握在强者手里的。 隔天一早,她刚刚转醒,就惊奇地发现房门被青锋剑插穿了。 这是要杀她的节奏吗? 阿桃一哆嗦,一下子清醒过来,胡乱穿好衣服,打算从窗户里逃出去。 可她前脚刚跨出窗框,就撞上一个温暖的胸膛,随之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乱跑什么?” “我,我,你,你……” 阿桃吞了吞口水,抬头看着神情冷到极致的长烨,又看了眼紧搂着肩膀上的手,结巴了半天。 长烨似乎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抱着她从空中缓缓落地,低沉嗓音说了句:“一会白子来带你走,你自己小心。”便松开手,提着剑向池塘边猛刺过去。 山大王今天犯什么邪乎? 阿桃还一头雾水,只见两股绞杀之气形成黑白气流,纠缠一起,时不时发出兵刃刺耳的摩擦声。 千年老妖不是已经被收拾了吗? 她还在愣神,那股黑色气流突然凌空而至,躲避开白色气流的追杀,直直朝她扑来。那一瞬,她看清来者,竟是个穿着店小二衣服披头散发的女妖。 可来不及看清对方长相,墨紫长袍蓦地挡住她的视线,只听长烨“咝”了一声,硬生生挨了软鞭一甩,脖子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 “你……” 阿桃有些讶异地说不出话来,长烨明明可以轻易躲过,他却没有,因为只要他稍稍偏头,那一鞭就正好打在她受伤的左脸。 她看着长烨脖子上发紫的鞭痕,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半晌低声说了句:“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长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回答,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阿桃一时没想明白,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不远处的女妖笑得妩媚:“啧啧,没想到生死关头,你们还有心情卿卿我我。” 长烨转过身,一手把阿桃护在身后,冷道:“当时要不是她受伤,你也不会成为漏网之鱼,既然你自己找上门,我便成全你。” “你成全我?”那女妖狂笑几声,眼神狠毒起来,“不成功便成仁,你杀我男人,坏我好事,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 长烨面无表情看着她:“那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胡说!”女妖尖叫起来,周身散发的紫黑杀气更浓,“我跟了阿狌一千年,也爱了他一千年,却从不表露心迹,如今他愿意同我一道修炼成仙,你们却给我求不得!我要杀了你们,替他那份一起讨回来!”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极重,眼睛因戾气太盛流下血泪。 “你去找白子!” 长烨心思不好,一把将阿桃推了出去,瞬间结了个屏障将她隔开。 阿桃还没反应过来,长烨的身影就冲了出去,只见青锋剑挽出剑花,纷繁缭乱,却剑剑刺向对方要害。对方似乎也拼出全力,软鞭如灵蛇般飞舞,鞭鞭直奔长烨的身影,扫起漫天烟尘。 尘埃中,黑白两股气流相互厮杀,因为太快,只能看见剑身银光四处攻窜,却始终破不了女妖的鞭阵。 阿桃直愣愣站在原地,看得心里发慌,全然忘记要去找人。 “你还愣在这干嘛?” 不知何时白子站在身后,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你怎么才来?”阿桃一手指着奋力厮杀的两人,面色发白,露出求救的神情,“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千年老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一个?而且客栈里的人呢,怎么都不出来了?” 白子皱了皱眉:“我刚刚去看过,客栈的人都被挖了心,一个不剩。” 被挖心?!太太太残忍了吧! 阿桃缩了下脖子,紧紧捏住领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就是说客栈里只有剩我们三个活的?” 白子点点头,又轻拍了下她头,“吓到你了?” 阿桃点点头又摇摇头,下意识问了句:“那女妖很厉害吗?为何长烨不用红莲烈火?” 白子看了眼还在凶斗的两人,笑了笑:“大概是他听我说修炼高阶的元神可以治你的伤,所以就不敢红莲烈火吧。” 哦,对,红莲烈火只烧元神不烧身。 阿桃恍然,心底生起一股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股复杂感觉,还来不及问出口,就见长烨挥剑直破鞭阵,掀起一股巨大剑气,轰然冲破屏障,劈面而来,吹乱她的头发,割得脸生疼。 小心! 白子和长烨同时喊了句。 电光火石间,阿桃只觉得有人使劲推了她一把,才险险躲过凌厉的剑气。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救她的是白子。 “额,我又欠你一条命……” 阿桃有些不好意思,可话未说完,就见女妖一个虚晃,躲过长烨的攻击,朝她飞来,一路狂笑,叫嚣着:“去死吧!” 该死! 长烨紧锁眉头,奋力蹬了脚下的石头,错身一个翻转,紧追女妖,直奔而来。 但还是晚了一步,女妖软鞭势如破竹,离阿桃只差分毫。 混乱间,她吓得闭上眼,不知是杀气太重还是太害怕,连步伐都迈不开,似乎就站在原地等死。 “快跑!” 长烨的吼声还回荡在耳边,阿桃只觉得空气里有股刺鼻的血腥味,还混着淡淡的白檀香。 难道山大王挂彩了? 她抖了抖,心思好厉害的妖怪,竟能伤到山大王,然后一睁眼就见女妖和她面贴面,鼻对鼻,正怒目圆睁地瞪着她,而贯穿胸口的青锋剑离她不过三指距离。 你妹啊!这是要做人肉串吗! 阿桃吓得往后退一步,可关键时刻腿肚子不听使唤,她“哎哎”两声,胳膊在空中轮了两大圈,仰倒下去。 就在她以为会摔得很惨烈时,身侧突然闪出个人影,单手拦腰一捞,将她稳稳托住。 阿桃只觉得视角旋转,一张妖孽脸在眼前放大,时间就像定格在这一刻,她屏住呼吸对着那双波光潋滟、眉目含情的血色丹眸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见对方没反应,只好拍了拍腰上的手,抽了抽嘴角:“长烨,你戳到我腰眼子了。” 难道他不知这是她的死穴啊,只要被戳就痒得不能动弹? 长烨眉头一蹙,一下子收回手,就听阿桃“啊”的一声,直挺挺摔了下去。 “你没事吧?” 白子见状,赶紧过来扶起她。 “没事!” 阿桃咬咬牙,狠狠剜了长烨一眼,甩开白子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白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几步之外的长烨,好像明白什么,笑了起来,他对阿桃说了句“你等等”,就追上长烨。 长烨瞥了他一眼,没有停下的意思:“你来做什么?” 白子不慌不忙递上一个朱漆盒子,递到他面前:“我是来帮你的,把这个拿去哄哄那丫头。” 长烨蹙了蹙眉,顿了下脚步:“这是什么?” 白子笑道:“那女妖的元神,千年修为,对傻桃的伤有好处。” 长烨紧抿下嘴,沉默了一会,丢一句“谢了”就拿走盒子,转身又回到阿桃身边。 “跟我回去。”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语气容不得反驳。 今生情 第12章 爱情果然伟大! “我不回去!” 话一出口,长烨愣了一下,阿桃也愣住了。 公然忤逆山大王,真是活腻了! 阿桃心脏抖了抖,回想起上次一只黑熊精因为贡奉时,错把槐花蜜当成琵琶蜜,就活生生被山大王剃成秃熊,从头到脚,连根绒毛都没留,害得那熊孩子直接泪奔不见了。 想到此,阿桃内心又抖了抖,她摸了摸自己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瞬间体会到熊孩子的难过,变成秃子,多可怕! 只是她真不能回杻阳山,撇开“忤逆”一项罪责不说,光“私自出逃”这四个字,可不是变成秃子这么简单惹。 阿桃脑子转得飞快,当务之急不能再惹山大王不高兴,她立即露出纯良无害,闭月羞花似的笑容,弱弱道:“长烨,你捏疼我了。” 长烨挑了挑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已经放开你了。” “啊!你已经松手了。”阿桃余光瞥见白子在不远处扶额,笑得更尴尬,“我,我一时紧张就没了触感。” 长烨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继续看着她,似乎在说,编,接着编。 阿桃吞了口口水,给白子使了个眼色,要他速速来解围。 白子好像没看见。 她一急,又丢个眼色过去,没想到那厮直接转过身,吹起口哨。 吹你妹啊! 阿桃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只听长烨揶揄道:“你闹耗子也没用,看在你伤未痊愈的份上,我就宽限你两天,换个清净地方好好养伤。” 说着,他将手中的朱漆盒子抛给阿桃。 阿桃双手一捧,正要打开盒子,头顶传来长烨的声音:“今晚就把这颗元神化掉,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不用,不用。” 阿桃摇着脑袋,心中却呐喊: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不过事态已然如此,她就是泪流满面也动摇不了山大王的主意。 于是趁着夜黑风高,山大王出去巡视,她又刚吃完十全大补的千年元神,精神百倍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挪到白子身旁,小声道:“白大哥,你睡了吗?” 白子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阿桃挑挑眉,看着一动不动的白子,翻了个白眼,心思你在侮辱老娘的才智吗?装睡也要装得像点啊! 可求人得有求人的姿态。 阿桃压抑住打人的冲动,继续小声道:“白大哥,我知道你没睡,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白子这下彻底没声了。 不怕神一样的队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还是个胆贼小的。 阿桃深深叹口气,拍了拍白子的肩膀:“好吧,白大哥,既然连你都不愿意帮我,我只能眼睁睁被山大王把抓回去了。” “我帮了你,你就能不回去了?山大王会放过你?” 白子依旧没动,声音却闷闷的,听不出喜怒。 看来有戏…… 阿桃眼睛一亮,点头道:“嗯嗯,我想了个法子,但光我一人做不来,你得帮助我。”想了想,又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我定还你这人情。” “倒是个懂事的妹子。”白子转过身来,语重心长点点头,“看来你悟性不错,来凡间短短几天,就学会知恩图报的优良品质,也算我功德一件。” 阿桃看着他,无语良久后,幽幽道:“白子,你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修仙之人,无需在意这些细节。”白子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你刚才说要我怎么帮你?” 废材除妖师难得不废材一次。 阿桃扯了扯嘴角,很认命凑到他耳边:“这个吧……”她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你确定这法子能行?” 白子听完后,露出一副很不靠谱的表情,睨了眼阿桃。 阿桃皱起眉头,十分为难道:“难度是大了点,但得看我俩配合。” 白子抠了抠下巴,也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桃姑娘,你想过没,万一穿帮,你被抓回去事小,我的命不保事大啊。” 山大王那么喜欢男人,怎舍得下手。 阿桃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笑得鸡贼,安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山大王从不杀在意的人,所以这事还只有你能帮我。” 从不杀在意的人……白子回味这句话,像是明白什么,一脸黑线反驳道:“亏我刚才还夸你,你说你,就不能学点健康积极向上的东西?” 老娘一直很健康积极向上! 阿桃白他一眼,破釜沉舟地问了句:“你只说帮还是不帮吧。” 白子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不过,你这法子有问题,我们还得再完善一下……” 然后两人计议了大半宿,才各自去睡。 不得不说,千年修为的元神不是一般的厉害,阿桃第二天醒来时,伸了个懒腰,感觉整个人除了神清气爽还是神清气爽,她下意识摸了摸受伤的左脸,貌似也没事了。 为了求证,她特意跑到溪边,拆了脸上的白绸,在水面照了好半天,明眸皓齿,软凝鹅脂,恨不得嫩得掐得出水来,最主要的是没有疤痕。 啧啧,就这模样,别说是水灵灵的桃子,就说是桃仙也不为过啊。 阿桃忍不住自我赞叹一百遍,陶醉了好久,直到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她才回过神来。 谁? 自从上次被偷袭后,她就变得神经敏感,神色戒备,猛一回头,就见长烨一身玄衣躺在一个矮矮的树枝上,剑眉入鬓,绛唇微翘,一双血色丹眸狭长,波光潋滟,风情妖娆,浓墨般青丝搭在森绿团簇的圆叶上,恣意而懒散。 阿桃看得出神,正想赞叹一番,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山大王的神情好熟悉…… 她努力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上次,山大王抚摸他的爱犬时也是如此眼神。 阿桃顿时不能淡定了,难道她在山大王眼里跟狗一样? 啊呸!太侮辱人了! 她牙咬得咯咯响,把昨晚白子一番告诫全忘在脑后,指着树上的人,开口就骂:“山大王,你眼睛睁开了吗?老娘这么标致可人,比畜生好看百倍!不,是一千倍!” “是吗?”长烨饶有兴趣看着她,不紧不慢道,“没想到你这么自卑,竟然跟畜生比美。” 你! 阿桃正准备一口老血喷死他时,白子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笑着对她摇了摇手:“桃姑娘,鱼烤好了,要来尝尝吗?” 阿桃剜了眼长烨,气鼓了脸:“不吃!看见某人就饱了!” 白子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似笑非笑的长烨,默默叹口气,抬头道:“我说长烨,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 话音刚落,长烨脸色就冷了下来,斜了一眼树下的人,不冷不热道:“我让不让关你屁事。”说着,他闭目假寐,不再理睬。 白子嘴角一勾,很识趣的闭了嘴,只是朝桃子招了招手,就转身折原路回去。 “你果然不识好歹。” 阿桃经过树下时,露出厌恶的神情,抬了抬眼,小声哼了句,拂袖离开。 “你刚才太冒险了。”白子取下一只烤好的鱼,递给气鼓鼓的阿桃,劝慰道,“小不忍乱大谋,要是现在惹得山大王不快,他一气之下把你变成桃子带回去,别说到时我救不了你。” 这番话像是点醒了阿桃,她恍然过来,顿时没了吃的心思,睁大眼睛道:“呀!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忘了这茬。” 白子抽了抽嘴角,实在忍不住,说:“桃姑娘,你别怪我多嘴,我就想问问你脑子是不是只装了桃仁。” 你脑子才装了桃仁,你们全家都只装了桃仁! 阿桃翻了个白眼,狠狠撕下一口鱼肉,神情仇恨地吧唧吧唧嚼起来,似乎她吃的不是鱼而是眼前的人。 白子无奈地叹了叹,摊手道:“桃姑娘,你别这么仇视我,要是吃了我能给你健脑,我真不介意把自己炖了。” 呸! 阿桃这一口啐出去,不止口水,还有十二根挂着肉渣的鱼刺,嗖嗖嗖!整整齐齐,排成一列钉在白子坐的石头上,牢牢屹立不动。 真不能小瞧千年元神提升的功力啊! 白子咽了口唾沫,看着一脸嘚瑟的阿桃,哭丧着脸:“你这样,我们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阿桃哼了声:“你要是少废话,我会考虑。”顿了顿,她看了眼天色,对白子又摆摆手,“我们得赶紧计划了,你去跟山大王说一声,我们要去集镇上转转,晚点再回来。” 白子再次咽了口唾沫,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山大王心情不好,我不去,我不去。” “你去不去?” 阿桃吐出几根大刺,在空中晃了晃。 白子顿时泪流满面,蜷缩起来,嘤嘤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阿桃很豪气地拍拍他的肩头:“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别委屈了,汉子。” 白子咬了咬嘴唇,在几根鱼刺的威胁下,泪奔了。 真是废材除妖师啊…… 阿桃举目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不过废材偶尔也会爆发一下,比如这次,不知白子跟长烨怎么说的,山大王竟然同意了阿桃的要求,但附加条件是只有四个时辰。 爱情果然伟大! 今生情 第13章 互换脸皮 阿桃坐在祥云上无比感叹,端倪前方,问着身旁的白子:“四个时辰够不够啊?” 白子习惯性的摸摸下巴,咂咂嘴:“能出来就不错了,你还嫌东嫌西,再说我们昨儿不是说好吗,就准备一个时辰,现在有四个时辰绰绰有余。” 阿桃点点头,转头看了眼长烨所在的方向,心里有些没底。 其实自阿桃走后,长烨没闲着,为了以防万一,他捏了个静音界,又在界外设了结界,才拿出乾坤镜,叫了声百灵。 当初他离开时,特意留了另一面镜子在杻阳山,托付给百灵保管,方便联系。 “长烨大人,您要回来了吗?” 很快,镜子里显现出百灵焦急的脸。 长烨沉沉嗯了声,问道:“最近山里情况可好?” 百灵点点头:“山里一切安好,长烨大人在外可好?”说着,她露出娇羞的神情,“我见大人好像清瘦不少。” 长烨熟视无睹轻点下头,岔开话题:“我正打算回去,就跟你说声,要他们把我寝殿后面的逐阳苑打扫干净。” “逐阳苑?”百灵愣了下,没明白过来,“长烨大人,自上次昭阳公主离开后,您不是说不准任何人踏进那个院子吗?怎么现在又……” 她的话还未说完,长烨蹙着眉打断道:“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无须多问。” 百灵低头“哦”了声,似乎想到什么,抬起头,神情紧张地问了句:“阿桃是不是跟大人一起回来?” 这次长烨垂眸不语,像是默认。 百灵神色一黯,揪着胸口的一撮羽毛,像是强忍住什么,继续问:“长烨大人打算让阿桃入住逐阳苑?” 长烨抬了抬眸子,眼底透出一丝不耐烦,沉声道:“乌金,你跟了我这么久,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还要我教吗。” 语毕,他正打算关了乾坤镜,就听见百灵在镜子那边急急喊了句:“昭阳公主!她……” 果然一听到这四个字,长烨的手顿了一下:“你说昭阳公主怎么了?” 百灵感觉出刚才的失态,平复下情绪,毕恭毕敬道:“大人放心,自上次昭阳公主私自下凡被抓后,现在还在天宫禁足,只是她身边的宫娥偷偷捎来口信,问起长烨大人。” 长烨眯起眼,不知想些什么,半晌只是抬了抬手,简单说了句:“我知道了。”就关了镜面,陷入沉思当中。 九天之上,没有哪路神仙不知道昭阳公主,也没有谁敢对她有半句微词,不是因为她法力高深,也不是因为她战绩赫赫无人能敌,就因为她是帝君最喜欢的幺妹,即便兄妹二人差了好几千年岁,可长兄如父,帝君他老人家对这个妹妹尤为疼爱。 要是长烨没记错,从昭阳公主记事起,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唯独在感情上,一直求不得。 想到这,他仰望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想当初,想当初……也怪他爱多管闲事,抵不过昭阳公主的纠缠,答应带她看昆仑山十里云海翻滚,千幻流霞飞过,也不会滋出后面的事来。 就算当初他身份显赫,功勋卓著,也从未想过要与帝君攀亲。 他想,也许是活得太久,看透了许多,也就厌恶了名利场上的虚虚实实,是是非非。即便帝君因为他的身份,让他三分薄面,但他还自知分量。 所以后来,即使明白昭阳公主的情愫,他依旧云淡风轻,能拖则拖。 只是再后来,如何另一段缘起,还有他和昭阳公主的纠葛,都已记不清了,似乎曾经的美好记忆都随着那一天消散而去。 长烨自嘲地笑笑,低头看向寒光利刃的青锋剑,抚了抚秋霜般如新剑身,他没想到她如此心狠,真的会撞上来…… 所以那天后,青峰剑再也没屠敌饮血过了。 长烨收回思绪,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低声念叨:“昭阳公主,难道天地相隔还不够吗?” 大概是想了太久,坐了太久,一只脚却麻得厉害,他打消四处走走的念头。百无聊赖之际,他捏了个诀,以沙作画,迅速描出一个伊人身影,正当描摹出五官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撞在结界上。 长烨皱了皱眉,抬起头,就见一小片祥云停在半空,抖个不停。 这不是肥桃的捂脚云吗? 他挑了挑眉,收起结界,将祥云放了进来,问道:“怎么就你单独回来了?肥桃他们呢?” 祥云抖了抖,哆哆嗦嗦把一张纸条呈上前。 长烨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一皱,手掌间立即生出一团红莲烈火,纸条顿时化为灰烬。 祥云颤了颤,刚准备往后躲,就被长烨一把抓住,腾地窜向高空,随即传来他的低吼:“那傻桃现在在哪?你快带路!” “哎,我说,你确定山大王看了纸条会过来吗?” 阿桃坐在茶肆包间里,就着茶吞了颗隐气丸,闭了身上法力,感觉和凡人无异,甚至连身上的果香味都一并消失后,才看着已经和她对换身份的白子,又道,“要是山大王不上钩,我们可就白忙活了。” 白子抬了抬纤纤玉手,嗓音还是男人的声音:“放心吧,他肯定会来的。” 阿桃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开口道:“我说,你变成我的样子,赶紧把嗓音也变过来吧,不然听着挺膈应人的。” 白子挑了挑眉,一脸不屑道:“桃姑娘,你这就不对了,你顶着我的脸,细着嗓子说话,我嫌弃你了吗?” 哟!涨姿势了啊!换个马甲,连嘴皮子都变利索了。 阿桃挑着眉,一副你小子活腻了吧的表情,凑过去,呲着牙刚准备呛回去,突然皱了皱鼻子,嗅了嗅,一脸嫌弃道:“白子,我觉得你这个扮相还行,不过要是站到山大王身边,肯定会被认出来。” 那他还有活路吗! 白子一惊,退后几步,抬起胳膊闻了闻腋下,一脸茫然:“我就两天没洗澡,就出味了?” 阿桃镇重其事点点头,又围着白子嗅了一圈,啧啧两声:“不行,不行,你这味儿也太大了。” “那怎么办?”白子一头黑线,窘迫道,“我用的是幻化符,只能改变身形、声音、容貌,貌似变不了味道啊。” 阿桃嘿嘿一笑,转了下眼珠子,拍了拍白子:“这个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法子?” 白子立即摆出一副你不靠谱的神情,后退一步,刚准备逃跑,就被阿桃一把抓过来,然后听见她呕了几口,“噗”的一声,呕他一身桃汁。 “你,你,你,太恶心了!” 白子哭丧着脸,抖着手,拉着衣角,恶狠狠盯着阿桃。 阿桃装作没看见,拍了拍双手,又重新坐回软垫上,擦了擦嘴角,道:“桃子总得有带点果香,这下可以了。” 显然,白子不能淡定了,他跑到她跟前,跳脚道:“哪里可以了!你呕我一身口水,好意思吗你!” 阿桃实在看不惯白子变成她的模样,又是撩裙子,又是泼妇骂街的架势,太有损她的形象惹。 “冷静,冷静,我这也是为你好。”她安抚道,又指了指矮几对面,“咱们坐下说。” 白子面无表情看着她,无声地抗议。 “要不我们先把声音变……” 阿桃建议还没说完,就听见几下敲门声,外面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堂主。” 堂主? 阿桃微微讶异悄悄打量下白子,然后又结合了平日里这厮坑爹表现,一脸黑线的认为,除了“脑补堂”再找不出第二种奉白子为堂主的堂会了。 白子呢,倒架势十足端坐下来,轻咳一声,用极其清亮的嗓音,道了句:“进来。” 一个黑衣人毕恭毕敬推门进来,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着伪装成阿桃的白子,单膝跪地,抱拳道:“堂主,一切准备妥当,请问您什么时候出发。” 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阿桃又黑线了一把,竟然连陌生人都这么轻易分辨他俩,那山大王还不一认一个准! 这,这怎么好…… 她手一抖,差点把矮几上的茶杯打翻。 白子倒十分镇定了摆摆手,示意黑衣人退下,等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时,他对阿桃笑得灿烂:“你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我俩的吗?” 阿桃一脸不明地摇摇头:“怎么认出的?” 白子一面扶额,一面指了指阿桃并在一起的双腿,长叹道:“桃姑娘,你来凡间也不是一两天了,就没发现男女坐姿不同吗?” 阿桃看了看自己,依旧一脸不明:“这还有差别啊,我还真没注意,要不你给我示范一个。” 白子无语问苍天叹了叹,提着裙子在一旁坐了下来,然后两腿岔开,一只腿肆无忌惮翘在另一只大腿上,脚面朝上,还抖了两下:“是这样坐,明白吗?” 这姿势太丑惹……阿桃内心捂脸摇头无数次。 可为了计划成功,她咬咬牙还是忍了,照着白子说的试了试,那个别扭啊,最后连白子都不忍直视:“行了行了,你还是别学了,我们准备走了。” 阿桃松口气,十分沮丧跟着白子出了茶楼。 今生情 第14章 成功逃跑 走到门口,白子转身拍了拍她的肩,交代两句,第一句是子时前在城外的破庙集合,第二句是:“桃姑娘,你现在顶着我的俊脸,且用且珍惜。” 珍惜你妹啊!你以为老娘愿意! 阿桃忍住咬人的冲动,咬牙道:“你也顶着我的脸,且用且珍惜!”说着,她又指了指披在白子肩头的五彩披襟,警告似地说,“忘了告诉你,小彩最讨厌别人拿它擦鼻涕,你记好了。” 白子一脸坦然点点头:“放心,放心,我从来不用帕子擦鼻涕,何况这么长的。” 这不是帕子啊啊啊啊啊! 阿桃真想一口老血喷死他,临了还是忍住了,说声“走了”,转身离开。 白子在身后甩了甩五彩披襟,声音明快道:“去了粉巷不要乱花银子哟,晚上我会清点的。” 阿桃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直觉被某白坑了,转头呲牙恶狠狠回了句:“知道了!”拂袖而去。 白子看着阿桃的身影消失在街拐角,嘴角一倾:“长烨,我们就看谁能先找到她。” 语毕,转身向相悖的方向走去。 眼见一晃,离长烨规定的回去时间还差半个时辰,白子歇了歇脚步,站在城郊的半山腰上眺望,似乎在找某人。 山大王还真慢啊…… 白子撇撇嘴,继续往山顶的方向信步款款。 约莫又走了一小会,台阶旁的树林突然传出动静,白子脚步一顿,余光就见一个黑衣人蹲在草丛里,禀报:“堂主,刚刚探子来报,说有个穿玄衣男人提着剑的朝这边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白子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然后面不改色继续爬山。 “肥桃!你给我下来!” 要不是距离太远,白子怀疑山大王早就冲上来了,而不是用神识吼一嗓子。 “肥桃!” 长烨用神识吼了第二声后,就见站在台阶上的人回眸对他一笑,施施然隐没在山林里。 竟敢跟他拿乔!这蠢桃的胆子越来越肥了! 长烨皱了皱眉,瞥了眼山路上偶然路过的村民,始终不敢动用法力,这是天界规定,没有帝君同意,仙术不可示人。 他咬咬牙,发誓下次绝不会心软再让那蠢桃跑出杻阳山。 正思际,突然就听见哗啦啦一声,山林间冲出一大群黑压压的惊鸟,直冲云霄。 长烨紧锁眉头,盯着那片树林,只觉得那边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杀气,他不由加快脚步。 果然没多大一会,那边就传来一阵兵器绞斗的碰撞声,他的听觉极其敏锐,一下子分辨出几人打斗。 很明显,是十几个人围剿一个人。 长烨心里不由一沉,再也顾不得有没有凡人出现,一个闪身,一脚蹬上青锋剑,御剑快速飞向那片树林。 但对方似乎有备而来,还没等他接近,就一哄而散,长烨落地时,只见落在地上的五彩披襟。 他蹙了蹙眉,捡起披襟看了看,确实是阿桃的没错。 虽说五彩披襟是中阶法器,可也是滴血认主,绝不会弃主人于危险不顾。 难道……长烨想到这,心里一阵异样,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不等他细想,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退到悬崖的大石块上,明黄色裙裾被山风扬起,衬在血色残阳里,强烈而刺眼。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甚至忘记呼吸。御剑离地一刹那,几把明晃晃的钢刀毫不留情飞向悬崖,逼得那身影纵身向后一跃,躲开对方射杀,却直直坠落下去,快得容不下任何人接近。 “玉姝!” 长烨毫不犹豫飞身追上去,一阵山风刮过,淹没了他近乎狂暴地怒吼。 百灵开启乾坤镜,询问长烨什么时候回去时,他已经在这片山头寻找了三天三日,一直无果。 “长烨大人,要不您先回来吧,昭阳公主那边前日又打发人来问您了。” 长烨皱了皱眉,嗓音沙哑而略显疲惫,冷冷说了句:“知道了,我回去再说。”就迅速关了镜面。 眼下杻阳山正值暮春时节,阳光明媚,草长莺飞,杂树生花,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即便如此,也没谁敢放开胆子欢歌笑语几声。 百灵十分谨慎跟在长烨身后,小心翼翼问了句:“阿桃呢?没和大人一起回来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长烨脚步一顿,面带愠色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百灵很识趣不再说话,不过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山大王不高兴多半和阿桃没回来有关。 肥桃的胆子果然够肥! 百灵心里对她无比钦佩,却也带了几分雀跃,因为她的情路上又少了个敌人。 想到这,她前往长烨身边端茶倒水的殷勤比平时更勤快惹。 不过长烨确实累了,沐浴过后,便回寝殿睡了,以至于扼杀了百灵表现的机会,害她在门外守了一夜外加一个上午。 再等长烨开门,已近午时。 百灵看着一脸不悦的长烨,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还在考虑说“早安”还是“午安”,眼前的人就一个瞬移,凭空消失不见了,只剩空中一片徐徐飘落的梨花瓣,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百灵的鸟喙上。 这是沾染过长烨大人衣衫的东西啊啊啊啊啊! 百灵像是发现宝贝似的,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急忙捂住嘴,左顾右盼了一下,紧紧捏住单薄的花瓣,贴着墙壁溜个清静的地方才定了定神。 不过凡间的花瓣太过柔弱,哪经得起慷慨激昂地揉搓。 百灵看着缩成一坨的梨花瓣,顿时泪流满面,心里那个悔啊悔!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先去书殿,找张白宣把此物裱起来,然后再挂着闺房,日日瞻仰,以求早日能睡在长烨大人身边……不,是时刻待在他身边才好。 想到这,百灵抚了抚胸脯,不由自主抖了抖羽毛。 一直以来,她视长烨为精神领袖,这么高大上的境界怎能混进一己私欲,还想独霸长烨大人,实在是太罪孽了! 百灵轻咳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脸,念了个清心咒,一小会后神识才平静清醒不少。 “你刚才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长烨声音吓得百灵做贼似的又紧贴墙壁,东张西望了好一会,才发现刚才声音是对方用神识传来的。 “没,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百灵打死也不能据实以告,只能看着前方荷花塘,捂着跳个不停地小心脏编瞎话。 “掉水里了?”长烨的声音沉吟了一会,才问,“你现在没事了吧?” 百灵“嗯”了声,赶紧转移话题:“大人刚才走得急,是不是忘了叮嘱?” 长烨沉默了一会,声音始终不冷不淡:“我去九天一两个时辰就回,你暂且替我管着杻阳山,若有什么消息,立即用乾坤镜通报我,明白吗?” 不就怕肥桃回来没人接应吗? 百灵别别嘴,不情不愿应了声“明白”后,那头就断了神识,她的神识也随即飘回来,隔了一小会,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长烨向来不喜欢去九天的,怎么突然就着急走了? 难道真去见昭阳公主了? 转念,她又觉得不对,长烨也不喜欢招惹昭阳公主啊,而且自三百年前那件事后,九天上的神仙都不大愿意与他来往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八成长烨还是去找昭阳公主了。 都说九天一日,凡间一年,昭阳公主性子她也是知道的,不刁难会死的那种人,就算顺利,没十天半个月长烨是回不来了。 百灵不由闷闷联想,长烨这次去找昭阳公主不会是与那个肥桃有关吧。 真不知肥桃有什么好! 就算她回来,长烨知道又有什么用,昭阳公主会轻易放人? 想到这,她的眼睛又亮了亮。 和九天神女的昭阳公主比起来,她们这些凡间仙也好,妖也罢,都是土鳖中的战斗鳖。 悬殊太大,也就没什么可比性了。 既然没有可比性,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让昭阳公主抢去好了。 独苦闷不如众苦闷。 百灵如实想,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一口一个九天,大唱起老旦腔调。 才一句,杻阳山顿作鸟兽散。 百灵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一看就知道尔等低俗不堪,享不起雅致的东西。” 不知哪个不知死活的弱弱冒出一句:“百灵姐姐,是不是九天上仙只喜欢听老旦啊?不然为何你的老旦唱得这么好。” 百灵真想一口老血喷死那个说话的! 但作为一只曾经的九天神鸟,她还是保持气节“唔”了一声,道:“这个思想觉悟很高啊,大家要向他学习。”心里却犯嘀咕,敢公然评论九天,这要造反的节奏啊! 当然杻阳山的小妖们是不知百灵的心思,他们怀着对九天无比的崇敬和憧憬,更加发愤图强地修炼惹。 其实他们不明白,九天十几万年过去了,依旧还是那个样子。 花语飘香,四季如春,处处流光云霞,如雾如霭,似梦似幻,时而绚烂夺目,时而清新雅致,只是如此良辰美景,却没有哪个仙人因此而停步。 长烨踏着被紫荆花掩盖的甬道,望着辉湘宫宫墙上层层叠叠红得发紫的紫荆花海,不由皱了皱眉,脚步有些犹豫踏进辉湘宫的宫门,丝毫未察觉甬道那头杵着个一脸惊愕神情的人。 “我说,方才我没看错吧?” 今生情 第15章 迷了心窍 惊愕之人轻咳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问向身旁站的人。 “司命星君眼神向来犀利,断不能看错,只是……”一旁手持罗盘,用黑绸绫遮住眼睛的男人抽了抽嘴角,语气尽量保持平静,“您问一个瞎子看没看错人,实在是太抬举在下了。” 司命星君恍然大悟,天机宫就是看了三界太多不该看的才以眼疾闻名,怎么自己犯如此糊涂? 偏偏这位天机宫的上生星君是个敏感记仇的,还没等司命星君再开口,就抢了先机,道:“素闻司命星君掌管轮回命运,专爱打听八卦,想必也知道不少秘辛,怎么从不见您眼睛出什么毛病。” 这厮存心来抬杠的吧! 司命星君挑了挑眉毛,一句话还没呛出来,对方就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留在原地的司命星君“嘁”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继续探头盯梢辉湘宫那边的动静,心里还犯嘀咕。 昆仑仙君不早就跟公主闹翻,自降身份下凡去了吗?怎么今日又出现在辉湘宫? 这等蹊跷,他怎能放过。 于是他等啊等,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也没等到要见的人。 这就怪了……司命星君挠挠头,他明明记得命格书没写这段。 思量半天后,他顿悟过来,八成又是天机宫那熊瞎子帮着算漏了。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应该轻易放走那瞎子,骂他个狗血喷头才解气啊! 司命星君暗暗记下此仇,庆幸自己发现的早,要不被帝君知道错漏了上仙天机,他被贬下凡不说,单凭他的仙资,还想守山头?守坟头还差不多。 不过补命格这种事,还是挺麻烦的,不是只把遗漏的部分填上就完了,而是万一算不对,连着后面的命格都改了。 要是普通仙人也罢了,偏偏是上仙命格,还是个三万万年才出一个的上上仙,司命星君就是把脑袋顶抓秃了,也想不出补救的好法子。 一旁的掌灯童子倒是个有眼力劲的,问清楚事情因由后,连声安慰道:“星君何必烦恼,昆仑仙君身为掌管天界龙脉之山上上仙,命与天齐,就连帝君老人家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您看不透他的命格也是自然之事。” 也就是说,上上仙命格偶有遗漏之处,不,是模糊之处,也情有可原? 司命星君被这么一提,觉得此番话很在理。 不过,他心里稍有不爽。 “你这话虽不错,但我怎么听,都像是明里暗里在说本仙能力不足,仙资不够的意思?” “星君多心了。”小童笑得天真无邪,“您的仙资是帝君肯定的,谁敢质疑,您顶多就是爱犯懒而已。” 要不怎会将本职工作丢给天机宫帮忙? 司命星君挑了挑眉毛,正想着如何给这熊孩子按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就听见掌灯小童继续道:“不过,方才星君还没回来时,小的从帝门宫那边听来个消息也不知真假。” 这孩子就是这点惹人疼,懂得投人所好。 再说,仙无完仙,自己何必跟一个孩子置气。 司命星君一扫刚才阴霾,露出标准的八卦表情,睁大眼睛问:“什么事?快说!” 小童转了下眼珠子,开口道:“帝门宫的人告诉小的,说看见昆仑仙君一直在帝门宫正殿前站着,帝君一直没召见他。” 难道自己前脚离开,昆仑山仙后脚就从辉湘宫出来了? 司命星君有些懊恼,早知道多等一下就好了,连忙问:“那他现在还在帝门宫吗?” 小童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听帝门宫的人说,天帝今天一早就召见北斗第一阳明和第六北极以及第七天关的三位武将仙君商讨事情,看来昆仑仙君来得不巧啊。” 那也太不巧了。 司命星君把辉湘宫、帝门宫联系起来想一想,闻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当初,昭阳公主和昆仑仙君的事闹得整个天界沸沸扬扬,不过其中细节,司命星君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至于帝君他老人家为何冷遇昆仑仙君,难道解释为护妹心切?! 但以昆仑仙君的性格,断不会做自取其辱的事情。 那到底是为什么…… 司命星君想了想,跟掌灯小童交代了几句,就直奔帝门宫去了。 不过半路上,他觉得自己就这么跑去,八卦嫌疑太重,又折去一趟天机宫,把上生星君一并拉了去。 “你跟一个瞎子叫什么劲?” 显然上生星君这口恶气还没出来。 你个熊瞎子算漏了,坏了本仙君的工作,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反咬一口! 司命星君那个咬牙,那个切齿,可嘴上还得恭维:“天府宫和天机宫又不是第一天合作了,我们俩也算老搭档了,你我还不了解,要说整个天界,没谁心里比你更明镜了。” 这话颇受用。 上生星君虽没再说话,可看表情,司命星君就知道,这厮是个不听好话会死的家伙。 “你边走边大致掐算一下,一会赶上来告诉我。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司命星君把帝门宫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后,就蹬了彩云加速飞过去,压根没听见上生星君“哎哎”了好几声。 等司命星君到帝门宫的门口,果然瞧见一个一席玄色长袍的身影,双手背后,如松笔直站在正殿前。 “天府宫的司命星君给昆仑仙君请安。” 司命星君第一次近距离靠近传说中孤傲寂寞冷的昆仑仙君,心里无比激动,再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厚颜无耻上去行礼了。 长烨神情依然淡淡的,瞥了眼身边的人,只说:“多谢司命星君抬举,末仙不过是凡间一介山神罢了。” 司命星君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自讨没趣继续待在这里,讪讪笑了笑,随口扯了个理由:“我本要去天机宫的,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昆仑仙君,真巧,真巧。” “确实很巧。”长烨的回答耐人寻味。 司命星君想了想,反应过来,天机宫靠天界东面,天府宫靠天界北面,而帝门宫位于天界正中,就地理位置而言,舍近求远的绕路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吃饱了撑的。 司命星君抽了抽嘴角,灰溜溜退了出去。 八卦没打听到,还惹得一身骚! 顿时各种委屈,各种纠结,各种懊悔,一股脑全算在上生星君头上。 要不是那个熊瞎子算漏了,他至于受这份闲气吗? 正想着,一个转身,与身后的人撞个满怀。 两人同时“哎哟”一声,司命星君正想骂哪个不长眼的,可定睛一看,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这不是昭阳公主身边的宫娥吗? 司命星君一眼就认出撞他的人,忙赔礼道:“宫娥可有大碍?” 那宫娥揉着被撞的肩膀,有些吃痛摇摇头,禀明道:“奴婢没事,公主正要找司命星君过去,天府宫的小童说您在帝门宫,奴婢才赶过来的。” 难道被公主发现自己跟踪昆仑仙君的事了? 司命星君有些汗颜,一面跟着宫娥去往辉湘宫,一边打探道:“不知公主找末仙为何事?” 那宫娥脚步一顿,略带紧张的神情,凑过来,低声道:“公主想问问昆仑山仙命格的事。” 司命星君愣了愣,心里却默默流泪,他能说自己测不出上上仙的命格吗? 当然不能。 果然偷懒不好好工作是要遭报应的…… 司命星君痛定思痛,胡乱扯了个借口,赶紧折回去找上生星君。 “我说你怎么磨磨唧唧,就你这龟速,等你到了,我就该长苔藓了。” 这次,司命星君顾不上对方记不记仇,小不小心眼,气喘吁吁抱怨起来。 “活该!”上生星君反唇相讥,“谁要你不等我话说完就跑的。” “你!”司命星君气得直甩袖子,催促道,“快说!快说!辉湘宫的人还等着我过去回话呢。” 上生星君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把他拉到一个墙角,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司命星君立即露出难色:“你确定这么说可以?” 上生星君听着声音,点点头:“当初不是我算漏了,而是我也就占出这四个字。” 司命星君恍然大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上上仙的命格确实难算,就算换我来测,估计也是一样的结果。” 既然上上仙的命格天机如此难测,司命星君也不用把犯懒的内疚挂在心头了,欢天喜地去辉湘宫复命。 辉湘宫的正殿大顶上彩云流动,七十二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悬挂正中,光如白昼,照得整个殿内蓬荜生辉。 命人送走司命星君后,昭阳公主好像还沉浸在喜悦中,又带着些许不确定问向刚才的宫娥:“你说,我和昆仑仙君真能应验司命星君说的那四个字吗?” 宫娥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道:“司命星君是掌管命运的上仙,虽仙位排得后面些,可与天机宫的上生星君关系甚好,想必不会是一方说辞。” 昭阳公主沉吟了一会,道:“明白了,你赶紧去把寻魄碧玺玲珑找出来。” 那宫娥愣了愣,劝诫道:“公主要把镇殿之宝借给昆仑山仙,还请三思,他现在不过一介凡间散仙而已,万一被魔界伺机抢去怎么办?” 昭阳公主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你按我说得去做就是。” 宫娥叹口气,见对方如此执着,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应声下去。 真没想到,公主竟然被四个字迷了心窍。 今生情 第16章 公主驾到 长烨也没想到,帝君如此宠爱昭阳公主,也如此记仇,怕是芸芸众生,细数三界也找不到像帝君这般宠溺自己妹妹的。 说要他下界去疾藜山,寻找扼制魔界力量的上古异宝九黎壶,事成之后,帝君自然会答应他的要求,解禁昭阳公主的禁足,只是明明在禁足期,为何又要昭阳公主跟着自己一起下界寻宝? 长烨一头黑线看着昭阳公主准备出行的百十来套衣裳,不由感叹如此出宫阵仗还算哪门子禁足。 这也罢了,帝君还特意交代要他在疾藜山好好保护昭阳公主。 谁都知道疾藜山有九黎壶坐镇,妖魔鬼怪倒不敢去那造次,但守壶法阵能破者,寥寥无几。回想起来,还是上一次大战之时,他和帝君两人闯过法阵,拿到九黎壶,而胜仗凯旋后,九黎壶又从天界消失不见。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想当初要不是三百年前的那件事,他或许不会耽搁取九黎壶的计划,也不至于被帝君抓到把柄,变成撮合他和昭阳公主手段。 可最后受益的,除了帝君两兄妹,其他跟他半毛钱都没关系。 这一切罪魁祸首都是那个死肥桃! 长烨紧锁眉头,心里愈发烦躁和不安起来。 “长烨,你别光站在那儿,来帮我看看,这桃红罗裙配上鹅黄短衫如何?” 昭阳公主的声音将长烨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面无表情看着公主比划两件衣裳,既不想点头也不想摇头。 就因为他想心思时皱了皱眉头,昭阳公主误以为他对她的搭配不满意,立即翻出另一百套衣服,重新挑选。 照这个情况下去,别说下界了,就连辉湘宫宫门都出不去了。 “公主,”长烨觉得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随即开口,“疾藜山凶多吉少,末仙倒建议公主与其有时间在这里挑选行装,不如寻几件好法器带上,才是正事。” “选什么法器啊?你知道,我向来不喜习武。”昭阳公主一面悠闲的挑着衣服,朱唇微启,“再说有长烨你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可比什么法器都好用。” 长烨淡然笑了笑,敷衍道:“末仙怕到时照顾公主不周。” “怎会?”昭阳公主侧目一笑,波光潋滟,“昆仑山仙乃上上仙,想当初你执意自命降格下界,连我王兄都挡不住,何况一个小小的九黎壶。” “再说了,”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从怀里掏出碧玺玲珑,“我说过,只要你能要王兄答应解禁我的禁足,我就把玲珑借给你。” 碧玺玲珑,寻魄神器,只要寻找的人魂魄还在,无论三界任何地方,都能找到。 长烨血色丹眸微微眯起,此次他来也就是为了这个。 至于目的,他没说,昭阳公主也没问。 不过,以他对昭阳公主的了解,她此番一定会刁难他,只是没料想,连帝君都要跑来插一脚。 “末仙尽力而为。”长烨说这话时,尽量表现出心甘情愿的样子。 昭阳公主并未看出什么破绽,满意点点头,又像想起什么问了句:“长烨,是不是我王兄跟你说了什么?” 长烨摇头:“没有。” 昭阳公主若有所思看着他:“那就怪了,以前你在昆仑时从不像今天这样顺着我,难不成真像司命星君说的那样?” 那个八卦的天府宫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长烨蹙了蹙眉,就见昭阳公主笑靥如花道:“他说我的命格里,会跟某人再续前缘。” 而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再续前缘?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命格的事能说出来都未必是真的。 他觉得帝君真的保护昭阳公主过了头,堂堂天界公主,竟然连天府宫和天机宫的保密守则都不知道。 长烨暗暗冷笑,岔开话题:“公主准备好了,就出发吧,我们早去早回。” 语毕,转身朝宫门走去。 昭阳公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明明就知道她喜欢他很久,可就像化不开的千年玄冰,无论她多热情,对方连热气都不冒一下! 即使三百年前他给她的难堪,让她成为整个天界的笑柄,她依旧喜欢他。 可她受不了的是,她付出满心爱意,他却视而不见! “长烨!你给我站住!” 昭阳公主喝退了在场所有宫娥,对着长烨的背影大喊道:“难道你忘了,我俩还有婚约吗?!” 长烨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只是冷道:“公主,末仙先去备马。” 语毕,他继续向外走去。 昭阳公主急了,掏出碧玺玲珑:“长烨!你再走一步,信不信我把玲珑摔个粉碎!” 她敢威胁他?! 长烨蹙了蹙眉,慢慢转过身,神情漠然:“公主,末仙未必非得碧玺玲珑不可,结果不过是时间问题,你若不愿成全,末仙以后不再叨扰。” 这话怎么听都像决绝的警告。 昭阳公主攥紧了手中的玲珑,咬着牙,冷笑一声:“长烨,你可想好,就算没了碧玺玲珑,你还是得带我去疾藜山取九黎壶回来,否则就是抗旨,到时就不是你想回哪就回哪的。” 长烨表情依旧淡淡的:“末仙不敢抗旨,不过公主违约在先,末仙只能去禀明帝君,以保公主安危为宜,还是末仙独自去疾藜山的好。” “你!” 昭阳公主涨得脸通红死死盯着长烨,恨不得要从他身上剜个窟窿下来。 “还请公主三思而行。” 长烨微微低头,算是行礼,转身离去。 “长烨!你给回来!” 任昭阳公主在身后怎么发脾气,摔东西,长烨依然没停下脚步。 昭阳公主气得口无遮拦,对着玄衣背影大喊:“长烨,玉姝三百年前就死了!难道你对她还念念不忘吗?” 果然提到“玉姝”两个字,长烨脚步就停了下来。 昭阳公主提着裙子急匆匆走到他面前,不可一世地盯着他:“全天界只有一个昭阳公主,可蟠桃园的仙子满园都是!论门户,我才是最配你的。你走了三百年,我等你三百年,我付出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长烨沉默了,表情带着拒人千里冷漠。 昭阳公主最恨这样的沉默,就好像她就是这场感情的失败者。 “长烨,难道在你心里,一个公主还比不上守桃园的小仙子吗?”她似有不甘别过脸,语气软和几分,“难道三百年过去了,你还不肯原谅我?” “谈不上原不原谅……” 长烨的话未说完,就听见一个宫娥过来禀报,说马已备好。 “既然如此,末仙去宫外等候公主。” 这次他掉头就走,不想与昭阳公主纠缠不清。 不过他只五步开外,就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极响亮的巴掌,他脚步一顿,还未转身,又听见随之而来昭阳的怒吼:“谁让你进来多嘴的!” “奴,奴婢……”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脆生生的耳光。 接下来昭阳公主骂声不断传来,长烨微蹙下眉,还是朝宫门走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再怎么伪装,也改不了跋扈的脾性。 按常理,从九天下界,一路飞到目的地就可以了。 但凡事也有例外。 比如疾藜山,因为九黎壶镇守的关系,方圆三公里外就布了结界,远远望去整个山体被一个发着荧光的半圆湖蓝罩子盖着,密不透风,连个上山的路都找不到。 只能等每月初八和十五这两天,九黎壶自行变化法阵时,找到结界薄弱处突破进入。 不过能顺利进去不代表就能顺利出来。 因为十五后法阵再次变换,进去的人会被彻底困住,跟封印没两样,除非九黎壶被破坏,不过自上古以来,还没谁有这个本事。 所以就算九黎壶名声响彻四海八荒,也没几个真敢来取。 长烨想想,就觉得头痛。 帝君这哪里是要撮合他和昭阳公主,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总之,拼了上万年的修为也得保昭阳一个周全。 反观昭阳公主倒好兴致,因为很少下界,又从没来过疾藜山,说什么都要先找个城镇落脚,逛逛集市什么的。 这让长烨暗暗松口气,他觉得昭阳公主若想在凡间玩几天也好,他一人进山反而省去很多麻烦。 再说,他不信帝君真的会放昭阳公主一人和他独处,暗中免不了派人保护。 想到这,他靠近窗边探了探,只见整条街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看了半天也未察觉任何异样。 想必都是收了法力暗中蛰伏的高手。 这样也好,长烨放下心思,淡然喝了口茶。 昭阳公主换了身行装,如同大户人家小姐,一脸兴奋指着外面,问道:“一会你陪我去逛逛如何?” 长烨挑了挑眉,想都没想说了句“不去”。 “你真不陪我去?”昭阳公主脸色立刻变了变。 长烨“嗯”了声,继续喝茶。 “你真不跟我去?”昭阳公主口气软下来。 毕竟这里不是天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好歹长烨在凡间待了三百年,定然比她熟悉凡间。 “不去。” 长烨态度很坚决。 昭阳公主见他没了商量的余地,脸色更加难看,指着外面,狠道:“你要不陪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长烨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昭阳,这里人多我用不了法力,你万一摔出个好歹,我只能带你去看医药堂找大夫。” “你!” 昭阳对上长烨那双似笑非笑的血色丹眸,心里有些泄气,她知道长烨露出这个神情,多半是不高兴了。 但她好歹也是堂堂天界公主,服软低头,她做不到。 “长烨,最后问你一次,你陪不陪我去?” 今生情 第17章 美男蛇精病 “不陪。” 这头话音刚落,就见坐在对面的倩影从容不迫“呼”地真从窗子里一跃腾空,飞向空中,等不及众人哗然,只听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上,紧接着人群围了上来。 一个多嘴的说:“呀!大白天有人跳楼了!” 另一个多嘴的说:“好好的姑娘家,长得花容月貌,怎么就想不开呢?好在只摔掉一只鞋,这要摔坏了脸,怎么找婆家啊!” 还有一个啧啧两声:“这年头连大户人家小姐都跳楼,我们这些买不起宅子,只能买牛棚的老百姓要怎么活啊!” 旁边的人接了话:“你们傻呀,什么跳楼,真没见识,明明是大户小姐玩刺激呢!不然下面扑成一团的黑衣人肉垫干什么吃的。” 一个黑衣人一脸黑线抬头看了看人群,就见人群一副了然地看着他,双方顿时无语。 昭阳公主也很无语,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软绵绵人肉垫上,死死盯着二楼的窗户,也不见里面的人探出头,关心她一句。 “你故意看我出丑,很高兴吧!” 昭阳公主一进客栈的房间,就委屈地要哭出来。 长烨十分淡定看着她:“末仙有言在先,何况帝君绝不会让公主一人涉险,既然有那么多高手保护公主,末仙何必多此一举。” 语毕,他要起身离开。 “不许走!”昭阳嚯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嚷道,“今天要换了玉姝,你早就出手了吧!” 长烨不耐烦啧了声,声音冷了下来:“想必公主累了,早些歇息吧。” “我忍够了!”昭阳突然尖叫起来,“长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我借碧玺玲珑做什么!你不就是要寻找玉姝的魂魄的吗?” 她像疯了一般将八仙桌上的茶具狠狠扫在地上,只听见呯啷哗啦几声脆响,茶具摔个粉碎。 “她死了!死了!” 昭阳涨红脸朝长烨扑过来,像是要掐住他的脖子,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两只手腕,动弹不得。 长烨一瞬不瞬盯着她,神情冷到极致:“这里是凡间,不比天界,公主想任意妄为,还是立刻返回天界的好。” 昭阳咬碎一口银牙,冷笑道:“长烨,你觉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对我也敢大不敬了?” 长烨立即松开手,退后两步,说了句:“公主好好休息。”便拂袖离去。 昭阳胸口起伏得厉害,她一动不动盯着开启又合上的雕花门,紧紧攥住拳头狠狠砸向桌子,这个男人本来就是属于她,她有什么错! 可为什么她刚才在他的血色丹眸里看见自己惴惴不安的神情。 当然,同时同样惴惴不安的除了昭阳公主,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阿桃。 算起来,她已经顶着白子的脸过了七八天了,除了不习惯还是不习惯。 再看看顶着她的脸的白子,那厮心安理得躺在茶肆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哪有半分女孩子的样子。 “哎哎,我说,你就不能注意点形象。”阿桃忍不住敲了几下茶几,把声音变回自己的。 白子倒不乐意了,摆摆手:“赶紧把声音变回去,不然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是戏子呢。” 阿桃嘁了声:“戏子?你别侮辱人家戏子,我看不是人妖就是妖人!” 白子一个骨碌爬起来,别嘴看着她:“桃姑娘,你来凡间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变得如此刻薄?” 谁要你顶着老娘的脸做毁三观的事情! 阿桃有些不耐烦道:“我不管,今天是最后一天交换身份,从明儿开始我要换回来做自己。” “做自己?”白子有些讶异,“你就不怕被山大王抓到?” 阿桃想了想,嘿嘿两声:“你少蒙我了,都过了七八天,估计早就甩掉山大王了,你还好意思跟我故弄虚玄。” 果然长智力了。 白子在内心不住点头:“好吧,既然你都明白了,我也不瞒你,之所以我们还不能交换回来,是因为……” 刚说到这,就听见外面有人禀报:“堂主,有客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 白子朝阿桃眨了眨眼:“正好,他来了。” “是谁?”阿桃疑惑看了看他,又看向门口。 白子笑笑,要她镇定:“反正你看着就是,也省得我浪费口水解释。” 阿桃“哦”了一声,把白子口中的“看”理解为“围观”,就赶紧坐到靠窗边的太师椅上去了。 白子顿时有些无语,一面扶额,一面招呼她过去:“你当看戏呢,跑那么远坐着。” 阿桃说什么都不过去,还振振有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不想被误认为和你同流合污。” “谁和谁同流合污啊!”白子翻了个大白眼,嗓音又尖又细,“你说这话心里不亏得慌吗?要不是我帮你,你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 阿桃嗤之以鼻笑出声:“可我也不喜欢顶着你的脸招摇过市啊。” 白子彻底怒了,举起颤抖的手指:“那就换过来!换过来!” “换就换!谁怕谁!” 阿桃嚯地站起来,恨不得眼睛里射出两把飞刀戳死对面的人,一个废材除妖师竟敢威胁未来桃仙,真是活腻歪了! “正合我意!” 白子说着,就撩起上衣,要把贴在胸前的幻化符揭下来。 阿桃心想,这厮来真格的,她也不是软脚虾,也赶紧撩起上衣准备揭符。 就在两人同时要撕下幻化符的瞬间,门突然砰地一声,硬生生被人踹开,还带着一股强筋的气流把屋内两人吹得一阵凌乱。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平地一声吼,连同整座茶楼抖三抖。 阿桃呆了,白子也呆了,齐齐望向气势汹汹站在门口的人。 一身锦纹暗花的绯红衣裳,本就华丽让人离不开眼,再配上美目盼兮,倾国倾城的容貌,阿桃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喟然长叹:“太没天理了!竟有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要天下女人情何以堪啊!” 白子也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因为被美男迷倒,而是被美男奔放热情吓到了。 可美男完全无视,围着白子转了一圈,满眼担忧抓住白子那双“纤纤玉手”,心疼道:“小玉玉,你怎么可以当着不三不四的男人掀衣服呢?太不文雅了。” 小玉玉?!我还小桃桃呢! 阿桃翻了个白眼,心思来的人大概没认出真身,也一时忘了撕符的事,几度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 说实情吧,还不知来者何人,不说吧,她实在不想被人误会,有辱清白。 白子也急,几度开口要解释,却被对方抢白:“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看见了,你放心,为了你的清白,我一会就把那厮的眼珠子挖出来,然后丢到魔坛阵当祭品去。” 此话一出,白子和阿桃愣住了。 趁着美男倒茶空档,白子使劲给阿桃使眼色。 意思是:打死都不能说出实情啊!不然我俩都会没命的! 阿桃会意地点点头,又露出犯难的样子,回了个眼色:不说可以,但他刚才说要挖我眼珠子,还要拿我做祭品!我是无辜的啊啊啊啊啊啊! 白子立即回复一个安慰的神情,放心,桃姑娘,有我在,定不会让别人把你怎样。 阿桃一脸宽慰地点点头,暗暗松口气,心绪平稳一些后,又觉得哪里不对,恨恨看向白子,眼神交流,你说,趁我不在,你顶着我的脸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的勾当?怎会招来乱七八糟的人。 白子顿时泪流满面了,眼神回复,桃姑娘,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没做? 阿桃露出狐疑,心里压根就不信。 当她正想骂他人品太次时,却迎来美人凌厉的目光:“你再敢和我家小玉玉眉来眼去,我现在就挖了你的眼睛!” 阿桃立即低下头,她不想还没上九天就成了瞎子。 白子赶紧挡在两人中间,赔笑道:“沧奕殿下,你莫生气,他不过是我在凡间认识的一个朋友罢了,今儿碰巧在这遇到,便进来说两句,他马上就走的。” 语毕,他赶紧给杵着不懂的阿桃递了个眼色。 阿桃干笑两声,一边说着“好巧,好巧”,一边在沧奕疑惑的目光下,快速离开包厢。 她刚关上门,一个黑衣人便闪身出现在身旁,小声道:“堂主,留下沧奕殿下和桃姑娘独处,妥当吗?” 阿桃觉得当下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学着白子平日里说话的语气,轻咳一声:“我出去转转,你在这里看着。” “是!” 黑衣人领命抱拳。 阿桃顶着白子的身份,一溜烟冲出茶楼,向郊外跑去。 直到身边再无路人,她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尼玛!换脸果然是件很危险的事! 阿桃一边悔恨,一边狠狠撕下幻化符,一瞬就变回自己真身。 还是做自己好啊! 她活动一下肩关节,又做了扩胸伸展运动,深吸口气,顿觉平淡无味的空气都带着清甜。 不过惬意归惬意,阿桃把刚才茶楼里的事大致回想一遍后,决定暂时还不能用真身示人,一是怕山大王发现;二是怕再碰到刚才美男蛇精病,徒添麻烦不说,还耽误她修炼时间;至于第三点,就是她再也不要和白子愉快的玩耍了! 当然对于阿桃三百年修为,改变容貌身材问题不大,可要隐匿气息和法术,还颇费一番功夫。 先不说避免遇到像上次那样千年老妖,光躲避长烨,就头痛不已。而且经过千年元神大补,她的修为起码提升两百年,所以当美男进来时,虽然隐去身法,但她直觉此人非比寻常。 至于白子怎么惹上如此麻烦,她懒得细究,反正别人现在是认定她的脸,白子只要撕下幻化符变回真身,那麻烦自然而然就转嫁到她身上了。 一想到这,她就泪流满面。 普天之下,为何只有她阿桃遇人不淑,不是奇葩男,就是人品渣,现在还多一个美男蛇精病……还让不让人活了! 阿桃沮丧坐在祥云上,直奔下一个城镇。 可是飞着飞着,她又开始犯难。 举目望去,视野所及之处,除了青翠岱墨般绵延起伏的山峦,连个村落都没见着。 难不成自己又迷路了? 她不要迷路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桃对着空旷的山脉崩溃哭喊,却只换来“不要迷路啊啊啊啊啊”的回音,让她顿时累觉不爱。 尤其经过那次被千年老妖偷袭后,她打死也不要在罕无人烟的地方过夜。 于是她接着飞啊飞,却没发现离自己原定的目的地越行越远,直到太阳落山倦鸟归巢,她依然在这片山林中打转。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一声叹息,从她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来。 “谁!” 阿桃如惊弓之鸟般紧盯着向她走来的人影。 今生情 第18章 入山 这不是美男蛇精病吗?! 阿桃看清来者何人后,深深松口气,一下瘫软在祥云上,仰望苍天,差点激动出眼泪来。 看来老天也有清醒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多个人陪伴总比一人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强。 “小玉玉,你怎么还这么路痴?” 美男蛇精病一开口,差点让阿桃从祥云上跌下来。 她明明换了模样,变了身材,隐了气息,怎么还被认出来了? 不解,很不解。 而美男蛇精病却一副错不了的神情,一瞬不瞬盯着她,看得她直毛发。 “那个,”阿桃轻咳一声,硬着头皮问,“这位哥哥是不是找错人了?” 因为她确实不叫“小玉玉”,这是多膈应人的名字啊! 美男拖长尾音“嗯”了声,饶有兴趣围着她走了圈,最后目光定格在阿桃脚下那片祥云上:“小玉玉,我看你这片云有些眼熟。” 语音刚落,阿桃就抖了几下,害她差点咬到舌头。 “你能有点出息吗!我又不叫小玉玉,你心虚个什么劲!”阿桃用神识狠狠鄙视祥云。 果然祥云没再动,就是缩了又缩,十分委屈的样子。 阿桃也十分委屈地叹了又叹,为何关键时刻,连个能帮她的都没有呢? “这位哥哥,我急着赶路,就此别过。” 她见美男蛇精病没有要走的意思,先发制人,赶紧驱着祥云绕道离开。 不过,还没三步,她就动不了了。 “小玉玉,我们这么久没见,难道你不想跟我叙叙旧吗?”美男的声音从背后渐渐接近。 “我不叫小玉玉!” 阿桃哭着扭过头,觉得自己特冤。 美男蛇精病露出疑惑表情,指着自己:“难道区区三百年,你就忘记我了?” 阿桃翻了个大白眼:“我压根就不认识你好不好。” “什,什么!你不认识我了!”美男蛇精病捂着脸,惊恐地直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终于发现认错了人吧。 阿桃心中暗暗松口气,正色点点头,一再强调:“我真不认识你,所以才说你认错人了嘛。” “我怎么可能认错!”美男蛇精病投来怨恨的目光,“就算我认错你也不会认错你脚下的祥云!何况祥云都是认主的。” 阿桃顿悟过来,失策啊,失策!刚才心急只顾变自己,忘记变捂脚云了。 美男蛇精病见她不说话,又多了几分自信,凑过来,眯着眼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我的。” 说着,他将僵硬直挺挺的阿桃扛上肩头。 “你,你要干什么!”阿桃紧张地结巴起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啊!” 美男蛇精病嘴角轻挑,拍了拍她的背:“放心,你不是民女,我也不是强抢,不碍着王法什么。” “你,你!放我下来!” 阿桃看着周边的景象移动得越来越快,泪流满面明白过来,她再也不说老天开眼这种胡话,这哪里是不开眼,分明是睡死了,不然怎会莫名其妙被人劫走。 “哥哥,我们打个商量好吗?”阿桃做最后的努力。 美男蛇精病斜了眼:“你说。” “能放我下来吗?” “不能。” “为什么?” “不能就是不能。” “总得有个理由吧。” 美男蛇精病想了想:“等你记起我再说。” 记你妹啊!老娘根本不认识你啊! 阿桃终于崩溃了,泪崩嗷了一嗓子,放我下来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吼惊天地泣鬼神,惊得一里内的雀鸟呼啦啦冲向云霄,动静十分壮观。 长烨脚步顿了顿,皱着眉朝西南方眺望了一眼,冷不防身后的昭阳公主撞了上去。 “看什么呢?” 昭阳公主摸了摸被撞疼的额头,顺着长烨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长烨收回目光,敷衍一句“没什么”,继续行路。 昭阳公主却垂下眼眸,站在原地没动,她太了解长烨,尤其他刚才神情,分明和三百年前玉姝出事时的一模一样。 难道玉姝真的没死? 昭阳公主心中起疑,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想当初,她亲眼看着玉姝的元神炙烤在红莲烈火中,最后整个人撞死在青锋剑下。元神肉身俱损,区区一个千年修为的小仙子想活命,绝不可能。 除非…… 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修长背影。 长烨似乎察觉到什么,回过头,朝昭阳招了招手,要她赶紧跟上:“公主,过了时辰,我们便要再等一阵子了。” 昭阳公主收了心思,哂笑点点头,提着裙子往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到达长烨身边,只见他手在袖袍里动了动,以为他会向拉她伸出手,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丢了句“别跟丢了”,就转过身去。 昭阳公主站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咬了咬嘴唇,极尽隐忍问了句:“好歹我们也是有婚约在身,你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长烨脚步一顿,没有转身,亦未作答。 似乎一瞬,空气在两人之间凝固般,静的出奇。 昭阳公主心沉了沉,她知道长烨碍于现在身份说不了什么,也说不得什么,而她也知道在他心里是没有她的,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因为她是昭阳公主,是帝君最宠爱的幺妹,她怎能输给一个小仙子! “长烨,”她的声音冷了下来,走到长烨面前,一字一句清楚道,“且不提你对我如何,但驳了王兄的脸面,结果你比我更清楚。” “末仙谢公主提醒。” 语毕,长烨往后退一步,行礼后,突然一个闪身,从昭阳公主面前消失了。 昭阳公主愣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既然把她丢在原地,真是胆大包天了! “长烨!你给我出来!” 她涨红脸刚喊了一句,身边蓦地闪出几个黑衣身影,单膝跪地行礼道:“公主有何吩咐?” “追,给我追!”昭阳气急败坏跺了跺脚,“一定要把他给我抓回来!” “这……”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却没人离开。 “这什么这!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昭阳公主恶狠狠踩了脚离她最近黑衣人的手,看向其他人,“是要我回王兄那里,告你们一个谋反之罪吗?” “请公主息怒。”领头的黑衣人抱拳回应道,“不是末将们不听将令,而是……” 昭阳公主目光凌厉:“而是什么?” 那黑衣人继续道:“此地离疾藜山不足五里,长烨大人怕公主涉险,特吩咐末将们在此保护公主。” “长烨大人?”昭阳公主冷笑,“好一个长烨大人,你们才跟了几天,连称呼都变了,他不过一个凡间山仙,你们都愿意自降身份跟随他吗?” 最后一句话,她特意加重语气。 黑衣人立即低下头:“末将不敢。” 昭阳公主一脸愠色扫了眼面前的人:“既然不敢,还不去追。” 显然好言相劝没用,黑衣人心一横,干脆据实以报:“回公主的话,不是末将不追,而是长烨大人他在前面设了阻仙屏,挡了去路。” 他真要保护她吗?还是借机支开她! 昭阳公主眯起眼,心中腾起一股怒气,他竟然利用她的单纯,想来从主动去天界找她的那一刻就算计好了的。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装什么客气。 思忖了一会,昭阳像想起什么,对黑衣人吩咐了几句,只见六人分成两队,朝东西两个方向,背道而去。 疾藜山因山势陡峭,位置偏僻,无凡人打扰,一度成为低阶妖魔修炼圣地。但九黎壶入山后,此地再无生灵,而后这里成了一座不算死山的死山。 但只是远观的话,依旧一派郁郁葱葱,山峦起伏的幻象。而实际情况是,山里的树木早已枯败不堪,光秃秃枝桠伸向空中,如同死前最后的挣扎,狰狞、腐朽。 当天幕的最后一缕阳光被厚厚乌云遮挡时,阴沉笼罩着山野,给这里的荒凉多增几分毛骨悚然。 咔啪一声脆响。 长烨抬脚看了眼被他第二次踩断的那根枯木枝,和不远处已做过标记的嶙石,不由皱起眉头,眼看已过两个时辰,他依旧还在原地打转。更糟的是,今天初八,如果他不能赶在子时前找到结界突破口,就得再等十天半个月,等第二次机会。 可他等不起,他知道,阿桃离开时间越久,情况就越危险。而昭阳公主跟他在一起时间越久,两人的关系越僵。他不怕得罪昭阳,但得罪帝君,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还是趁早结束任务,尽快找到阿桃,回杻阳山的好。 长烨深吸口气,平复了心绪,闭上眼,捏了个诀,将神识伸展到极限。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他蹙了蹙眉,才缓缓睁开眼,收回神识的刹那,一个软糯婉转的轻声跟了回来:“没想到昆仑仙君也抵不过时间荏苒,法力大不如从前。” 长烨微怔,手移到青锋剑上,语气有些冷:“谁?” 那轻声只笑不答,伴着一串悦耳的音铃声消失空旷的山野。 今生情 第19章 捣乱 长烨再用神识搜索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心里不由沉了沉,自三百年前那事以后,他着实耗了不少元神,法力自然大减,但他万万没想到,功力如此退步,竟然已经进入九黎壶法阵结界,却浑然不知。 想到这,他停住脚步,向四周环顾了一下,依旧没发现一丝破绽,似乎,好像,是有人特意让他进来一样。 这种糟糕的感觉,长烨头一次体会到,就如同螳螂与车,对方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还带着几分猫做耗子的乐趣。 “若仙君后悔,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强硬。 长烨勾了勾嘴角,已然没有退路:“若本仙不出去呢?”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透出几分惋惜:“昆仑山仙若愿意葬在疾藜山,也是此山的荣幸。” 长烨冷笑一声,手掌间立即翻出一团红莲烈火,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声音的方向掷去,橘色火焰在空中不知碰见什么,烧得噼啪作响,连带着一旁的枯木都被点燃,火势顿时蔓延开来,照亮半空,映在长烨血色丹眸中,异常绚烂。 “红莲烈火只烧元神不少身,没想到昆仑山仙一来便给如此厚礼。”那轻声再次响起,仿若在遥远的地方,飘忽不定。 跑得倒挺快! 长烨丹眸微眯,捏紧拳头,周边的橘色火焰随之消失,只见一堆黑灰粉末在空中飘散开来。他提着剑走过去,伸手搓了下,冷冷一笑,用神识传向远方:“好歹也是堂堂上古神器的守壶人,竟胆小如鼠,只敢摆一截烂木头当替身出现。” 一句话,挑衅味十足。 果然,对方很快有了回应,这次不再是软糯少女之音,取而代之是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激将法?呵呵!怕是仙君忘了,距上一次大战已过了三千五年之久,老夫吃一堑长一智,什么都变了唯有仙君不变,看来三百年前吃了亏还没长记性啊。” 最后几个字,如同钝锤一般,一字一句敲打进长烨的心底,就像打裂了封存心底已久的坚冰,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但随即反应过来,冷嘲热讽道:“没想到你守着九黎壶寸步不离几千年,对外界的事还通透得很。” 守壶人沙哑的笑声响起,像是炫耀:“别人的事老夫不知,可仙君的事闹出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 “闭嘴!九天之事岂容你这半魔怪物诋毁!” 长烨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脸色冷漠至极,血色丹眸里透出隐隐怒气,身后燃气一团红莲烈火跃跃欲试。 “仙君生气了吗?”守壶人再次笑起来,“不过我所知道的事还不止这些,听说这次仙君来访,也是迫不得已。” “是吗?”长烨脸色沉了下来,一瞬不瞬盯着山野某处,就像发现猎物的野兽,突然纵身一跃,提着青锋剑冲了过去,白光寒刃划破空气,爆出凌厉的剑气,所到之处扬起漫天飞沙走石,大有破坏殆尽之势。 “仙君倒是性子依旧没改,还这么急……” 守壶人的声音不急不徐,只听见兵器相撞尖锐声,空中擦出的耀眼火花。 长烨持剑的手多了几分力,死死压住对方剑刃,丝毫没有退让意思。对方似乎也使出全力,招招死穴,翻出无数剑花抵挡青锋剑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电光火石间,天边压顶的乌云里闪出一叉金光,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响直劈地面,炸出银白火花,蓦地一紫一红两道流光从火花中窜出,相互绞杀,抵死搏命,无数剑花在空中闪现,毁坏一切。 不知打斗了几个回合,提着剑的两人完好无损地站在两块突出的石尖上,只听见响彻旷野的剑鸣声。 “你!” 长烨猛地紧缩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对面。 对方脱离了身后的绯色戾气,往前走了一步,讥笑一声:“没想仙君是个念旧的人,那一仗都过了三千年还忘不掉,只可惜仙君法力不如从前,但剑法依旧卓越。” “你给我变回去!”长烨表情变得阴郁起来。 “呵呵,看来仙君很介意这张脸啊!”守壶人拨弄了一下暗红色的发丝,朱唇扬起美丽的弧度,“我不过幻出仙君心底所想,并非自愿。” 长烨露出嫌恶的神情,挥剑指向对方:“好歹沧奕是魔太子,岂是你一介怪物可玷污的!” 语毕,他脚下借力一蹬,与青锋剑顿时化作一条银白蛟龙冲了过去,眼见就要击中面前的人,对方却不躲,嘴角陡然多了一抹诡异笑容。 长烨皱了皱眉,本能察觉不好,再等他明白过来时,就见前方三丈开外站着粉纱素衣的昭阳,正东张西望寻找什么。 “别过来!” 随着长烨一声怒吼,银白蛟龙撞向附近的山崖,硬生生在石壁上砸出个巨坑,哗啦啦石头碎片向四周崩落开来。 长烨落地刹那,只觉得喉咙里一股腥咸涌出,猛咳了几声,呛出两口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对面的人正玩味地看着他,然后对方动了动嘴唇,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 该死! 他咬了咬牙关,下意识提剑去追,却被扑过来的昭阳公主挡住视线。 “长烨!你没事吧!”她满眼担忧看着他,还未伸手触及,就被长烨不耐烦一手挡开。 昭阳皱起眉头,还想说什么,就见长烨提剑一挥,呛啷一声,抵住劈头而下的剑刃。 “身手倒挺敏捷!”守壶人露出意犹未神情,往后一个翻腾,躲过长烨身后窜出的红莲烈火。 趁空档,长烨抓起昭阳的胳膊,跳上祥云,转身飞奔而去。守壶人还想追,却被陡然出现的三个黑衣人堵住了去路。 长烨瞥了眼身后,又看了昭阳公主一眼,似笑非笑地哼了声。 “你笑什么?”昭阳从刚才就对长烨开始不满,现在被他一笑,心中更是不快。 长烨看着前方表情淡淡的:“末仙佩服帝君英明神武,断不会让公主下界涉险。” 昭阳公主反唇相讥:“长烨,你想说王兄出尔反尔吧?” “末仙不敢。” 长烨没心情跟她斗嘴,敷衍一句后,展开神识探查敌情,确定已甩掉对方才将速度慢了下来。大概一下子松懈下来,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撕扯的疼痛,一股腥甜液体涌上喉咙,忍不住呛了出来,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下去。 昭阳公主也没想到长烨内伤如此严重,一连唤了几声名字,也不见对方反应,一时慌了神,胡乱翻出乾坤袋里丹药,不管有用没用,塞了十来粒仙丹在长烨嘴里,然后六神无主瘫坐在一旁。 要说没有内疚,是假话。 如果不是刚才自己冒然出现,眼前的男人也不会被青锋剑剑气所伤。如果不是她出现,也许方才,眼前的男人已经完成帝君交代。 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保护她,放弃任务。 她忽然心生一念,也许他们之间还有机会可以努力。 想到这,昭阳公主的心不由软下来,她立即挥了挥衣袖,召来数名九天精兵,令道:“你们赶紧找到结界的突破口,保护本公主和昆仑山仙安全出去!” “是!” 精兵齐声领命,咻的一声四散开来。 只等四周又安静下来,昭阳公主俯下身子,指尖滑过长烨的脸庞,用温柔似水的声音轻轻道:“你是我的男人,这次我决不会让你跑掉。” 距离疾藜山五公里以外的小镇上,几栋像样的建筑稀稀落落树立在一片茅草屋中,十分不搭调,放眼望去,好似鹤立鸡群。 昭阳公主选了客栈最好的两间上房,一直等待什么。 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公主,已经第五日了,若长烨大人还醒不来,末将建议公主还是先回九天禀明帝君,毕竟大人法力大不如从前,还是疗伤要紧,取壶之事择日再来也不迟。” 昭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斜了眼躺在床上昏睡的人,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下属,良久不语。 就算蒙了面,换了凡间衣装,她依旧认出这人的身份。 强将手下无弱兵。 此人正是昆仑山猛将之一,离虎,在鞑伐魔界备水一战中,也创下赫赫战功。想来看着自己曾经跟随信服的主帅如今狼狈不堪,心中多少不是滋味吧。 昭阳玩味搅着鬓下一绺青丝,心里揣测,转念又想到帝君,不知他老人家是真不在意还是故意安排离虎跟随是别有目的。 是试探长烨的反应吗?还是帝君从来就没信任过昆仑山仙? 但当初要不是长烨亲自跟随保护帝君,上古神器未必能在短时间顺利拿到。如果不是长烨破釜沉舟,亲自领兵先锋杀入魔界阵营,刺伤魔太子,只怕那场战役还要持续几百年。 可功高盖主,不是件好事。 昭阳神情复杂看向一动不动地长烨,回忆开始飘向远方。 今生情 第20章 负伤 或许,整件事在别人眼里都是长烨的功劳,而昭阳明白,其中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细节,不能说也说不得,尤其那个不入流之辈,让她明白自己在感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还有,原来长烨从未喜欢过身为九天第一公主的她,叫她情何以堪! “对了,之前要你们查的事情进展如何了?”拉回思绪,昭阳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离虎虽为武将,长相粗犷,心思倒算细腻,他眼观鼻鼻观心看了看昭阳后,斟酌答道:“回公主的话,听探子回报,说是您要找的人,被魔界捋走了。” 魔界?捋走? 昭阳公主反复回味这几个字,忽而淡笑了一下,让人预感不好。 “离虎呀,”她走到他身边,纤纤玉指轻轻抚过对方的肩头,声音柔而清晰,“你在九天列位武将中也算小有名气,怎么说话还这么不小心?到底是被捋走还是投靠魔界,要侦察清楚。” 离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卑不亢道:“公主,末将此次前来主要目的是寻找九黎壶和保护公主周全,至于其他,末将有做得不周之处,还请公主回九天后容末将仔细查证。” 昭阳冷笑一声,“那倒不必,回去后本公主自然会回禀王兄,让王兄做决断。而你……”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用手指点了点嘴唇,“只需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离虎紧捏了下拳头,面上还是镇定回道:“请公主放心,末将明白该怎么做了。” 昭阳很是满意点点头,还要再说什么,就门外店小二的叫门声:“客官,您要的药汤已经熬好了。” “你先下去吧。”昭阳越过离虎时,淡淡说了句,就直径去开门。 离虎迟疑了一下,瞥了眼躺在床上微微蹙眉的长烨,闷叹口气,身影一闪,凭空消失了。 “你把药碗给我吧,不用进来了。” 昭阳公主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看得店小二一时失神,直到她关上房门,店小二还愣愣站在门口好一会,捂着脸不敢相信,天下竟有这般漂亮的女人,真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实实在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房间内,昭阳用闭气之法隐了个结界,才将药碗搁在鸡翅木的圆桌上。 因为那天逃得仓促,等她安全抵达小镇,才发现乾坤袋丢失了,派人去找未果,眼下只能靠凡间草药缓解长烨的伤情。 昭阳拿汤匙搅了搅,不禁皱起眉头,汤药的气味闻起来就很苦。想来九天之上,她还从未衣不解带的照顾过谁,但为了长烨她忍了,作为交换,她要把长烨留在身边。 至于离虎说的,她压根不予考虑,当救命恩人这种机会不是天天都有的。 昭阳嘴边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端着药碗坐在床边,一勺接一勺将汤药灌入长烨嘴里,今天的情况比起刚来时好了很多,喂药很顺利,溢出嘴角的汤汁少了许多。 很快一碗药见底,昭阳稍稍松口气,轻手轻脚把瓷碗放回桌上,收了结界,又亲自出门叫掌柜备些吃食上来。 一切准备完毕,她刚推开房门,就听见一个沙哑而疲惫的声音:“有劳公主了。” “你醒了。”昭阳愣怔了一下,随即露出笑脸,按下支撑身子准备起来的长烨,“你有伤在身,还是躺下静养的好。” “谢公主关心。”长烨不漏痕迹地往后躲了躲,避开昭阳的手,咬着牙执意要爬起来。 昭阳也看出他的心思,手在空中僵了下,很快收了回去,心中不免落寞:“都是我不好让你受了伤,要不明天我就回九天禀明王兄,择日再来可好?” 长烨蹙了蹙眉,摇摇头:“军令如山,末仙有幸受帝君之托,委以重任,自当不能辜负帝君的期望。” 话虽没错,可听在昭阳耳朵里,很不是滋味。 难道这个男人就那么不愿意跟她相处一起吗? 她看着面色苍白的长烨,隐忍心中不快:“你是怕我再胡闹连累你吗?” 长烨能说是吗? 显然不能,更不能表露出心中那份焦急。 他平复下情绪,重新躺了回去,转了话题:“公主,末仙睡了多久?” “五天。”昭阳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若想进山,只能等十五,不过以你现在的伤势,不是一两天就能痊愈的,我劝你还是安心养伤,等到下个月初八再去疾藜山罢。” 长烨皱了皱眉,既没赞同也没反对。 昭阳趁空档,赶紧抢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明天我就叫离虎回九天禀告王兄,多宽限我们一些时日。” 长烨“唔”了声,开始闭目养神。 昭阳见他一副冷相,也没了之前的兴致,没坐一会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她一走,长烨睁开了眼,支起身子,准备下床,却撕扯了胸口的伤处,疼得沁出冷汗。 “大人您这又何苦?”站在一旁说话的是离虎 长烨隔着垂落下来的青丝,瞥了眼离虎,神情漠然:“你来做什么?” 离虎想扶,又有些犹豫:“大人,您明知昭阳公主有末将们保护,当时为何突然收手?干脆一剑斩了怪物,既交代了帝君的任务也可以少招惹公主。” 长烨指了指圆桌上的杯子,示意喝水。 离虎赶紧倒杯水递过去,长烨抿了一口,声音十分平静:“青锋剑化龙时见血毙命,难不成你们想跟着那老怪物一起元神俱毁?” 离虎愣了一下,嚯的一声单膝跪地,抱拳凝语:“多,多谢大人……” 长烨摆摆手,要他起来:“我在凡间伏罪,少不得你们镇守昆仑和九天疆域,未来更有晋升上仙之位的机会,耽误不得。至于昭阳,本不是你们分内之事,我自有分寸。” “大,大人……”离虎有些哽咽,“其实兄弟们私下都说,只要大人回来……” “住嘴!” 长烨因用力猛咳了起来。 离虎赶紧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却被长烨一手挥到地上,呯啷一声,摔个粉碎,茶水四溅开来,泼洒在两人鞋子上。 长烨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连带血色丹眸里布满血丝,却一脸凌厉的神色,叫人不寒而栗。 “今天的话,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他警告道,“九天之上,你们自己好之为之。” “是。” 离虎表情讪讪的,低头领命,捏紧拳头渐渐松开。 赶走离虎,长烨又虚脱地躺了下去,为一己私欲付出代价,他一人足矣,不值得再搭上曾经为他赴死沙场的将士们,他微乎其微叹息一声,只希望别再横生枝节。 夜,万籁俱寂。 客栈门口两串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发出橘黄色的光,却只照亮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昭阳公主站在前庭中央,望着夜空中闪烁的银河星辰,朱唇微启:“出来吧。” 语毕,她身后的暗影里走出一个欣长的身影,一席黑衣,唯有半张银色面具折出寒光。那人抱拳行礼:“正如公主所料,离虎将军后来确实去了长烨大人房里,但没说几句就被轰了出来。” 轰出来?这倒不像长烨的做法。 昭阳公主略微沉吟:“以前在昆仑,他向来惜兵爱将,对下属也礼遇,可不会做出这等粗鲁举动。” 银色面具依旧声音平稳:“公主,末将曾听闻不少因流放而自甘堕落的仙家将士,想来长烨仙君流放凡间三百年,其性改之,也未可知。” 昭阳公主思忖了会,摇摇头:“不可能,不管他现在身份如何,昆仑山仙是三万万年才轮回一次的上仙,排位仅此于王兄,绝不是一般谪仙可比。否则,仙家龙脉怎会交给他管?即使大战,长烨离开昆仑,龙脉也完好无损。” 只是以她对他的了解,这个男人绝对不会轻易听她的意见:“你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再来禀告。” “是!”银色面具抱拳领命,又犹豫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呈了上去“公主,这是末将们寻找乾坤袋时发现的。” “是什么?”昭阳拿起一个核桃大小的物体对光看清楚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立即转头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银色面具微微摇头:“末将不知,但看上面新旧程度像年久已远的东西,在疾藜山结界附近发现的。” 昭阳公主回想了一下,似乎并不记得长烨自昏厥后有什么东西遗落下来。 那这东西是守壶人的? 昭阳觉得蹊跷,可守壶人怎会有雕核奇艺的东西呢?而且这颗核分明是九天之上的物品。 “查!赶紧去查,这东西出自哪里!”昭阳公主紧紧攥着那枚雕核,脸色一下子阴郁下来。 银色面具领命退下。 昭阳站在夜空下,微微发抖,眼中闪出慑人的神色。 她明明记得当初那些碍眼的东西都销毁了,怎会在凡间多一颗来? 今生情 第21章 算计 第二天一早,长烨起来自行洗漱时,觉得隔壁安静出奇。他以为昭阳公主脾气阴晴不定,故意和他别扭,独自跑出去,也没太在意。 直到两个时辰,他运气疗伤完毕,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公主人呢?” 长烨一口气喝完汤药,看了眼站一旁的离虎。 离虎微叹口气,一边收药碗,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推到长烨面前:“天不亮公主就回九天了,临走时命末将把这个交给大人。” “是什么……” 长烨看着桌上核桃大小的物品,不由一怔,话未说完就沉默下来,良久他面沉如水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疾藜山结界附近。” 长烨“哦”了声,摆摆手令离虎退下。 离虎就是再粗线条也看出事情的微妙,再说昆仑仙君和昭阳公主那点事早就不是九天的秘密,他本想安慰两句,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屋内一下又静了下来。 即便时隔三百年之久,长烨还是一眼认出桌上的东西,这是一枚雕核兰花,技艺精湛,栩栩如生,更重要的这是九天之上蟠桃桃核所制。 天规有定,九天之物不得下界。即使是一枚丢进厨余的桃核,也不能破戒。 长烨微微蹙眉,眼神流露一丝不易察觉心痛。 当初那丫头怎么那么傻…… 现在想想,起初是他做了错误示范,才让对方犯了难辞其咎的罪过。 如果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事态会不会是另一种逆转? 长烨无力地靠着榻椅上,目光遥望窗外一席碧天,耳边似乎还听得到那天绝望的呼喊—— 她说,长烨你心好狠! 一字一句敲打在他心上,钝痛得无以复加。 最终,他没忍住,一口血呛出来,喷洒在窗台上,胸口的内伤从疼痛到麻木,长烨自嘲地笑笑,觉得今时今日是他咎由自取。 要不是离虎一直敲门没人应,破门而入,长烨真想就这样睡死过去。 “昭阳都回去了,你还待在凡间干吗。” 他醒来看见守在门边的人,低落的心情有些烦躁。 “大人,您变了。”离虎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低下头捏紧拳头,压抑地语气带着几分痛惜,“从前您绝不会自暴自弃。” 长烨一只胳膊压在额头上,自顾自道:“你回去吧,顺便转告帝君,下月初十我会将九黎壶带回九天,容他再宽限几天。” “那您伤势怎么办?” “我的伤势,我自己清楚。” “昭阳公主那边呢?” “她原本就不该跟来,现在回去正好。” “仙君!”离虎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您再这样下去,帝君迟早会对您失去耐性的,难道您真想永久流放人间,再不回昆仑了吗?!” 长烨沉默了一下,带着疏离和冷漠的神色,睨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劝你赶紧回去,私自留守谪仙,明知故犯,后果如何,你心知肚明。” “末将留下也是经公主同意的,”离虎倔强地抬起头,毫无畏惧,“就算帝君责怪下来,末将最多落个办事不利,但不影响协助长烨大人收服上古神器。” “这套说辞你倒学得挺全。”长烨想起以前带兵的种种,脸色微霁,“你别忘了自己身份,伴君如伴虎,说话还是谨慎些好。” 离虎赶紧抱拳说是,原本紧张的气氛也缓解不少:“只是末将不明,自魔太子沧奕被神器所伤后,听说一直未愈,魔界也不敢轻举妄动,三界现在一片祥和,为何帝君偏偏挑这个时候去取九黎壶?” “那本是我下界前未完成的事情。” 长烨不想过多解释他与昭阳之间的事情,随口敷衍。 离虎不解:“就算如此,帝君也没必要现在劳烦大人亲自前去,何况九天上仙众多,现在南极大帝和贪狼星君极得帝君信任,随便挑选谁前来,都不会空手而归。” 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长烨不想把离虎拉进自己的纠葛,转了话题,“我现在有伤在身,不便出行,反正要等到下月初八,趁空你去疾藜山附近好好探查,我们提前找到结界薄弱处,也方便下次进山。” 离虎领命离开。 几天后的时间里,长烨都是独自一人在客栈养伤。 随着精神的慢慢恢复,他对那枚核雕渐渐起了疑心。 “公主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 等离虎回禀完探查情况,长烨拿出雕核,放在桌上。 离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摇摇头:“公主没说,末将也不敢多问。但末将推测,应该是下属们帮公主寻找乾坤袋时捡到的。” “乾坤袋?” 离虎点了下头:“公主说是逃跑时遗落的,所以命末将们去找。” 长烨沉吟了一会:“乾坤袋也是在疾藜山结界附近找到的?” 离虎称是,长烨颔首,果然他猜的没错,这枚雕核并不是昭阳刻意携带的。 难道是守壶人的? 长烨皱起眉头,觉得也不对,九黎壶归隐疾藜山上千年,守壶人是无法摆脱桎梏,自由行动的。 “您不会以为守壶人会老老实实交代吧?”离虎猜测他的心思,觉得有些不靠谱。 长烨摇摇头,收起那枚核雕在手中,紧紧攥住:“这事我自有办法。” 转眼已是下月初八,长烨的伤势基本痊愈,他带着离虎很顺利突破了疾藜山的结界,甚至很快找到守壶人的藏匿点。 然而两人寻了大半个时辰,也未见守壶人的踪影。 “难不成这家伙怕了?” 离虎踢了脚横在地上的枯枝,啐了口唾沫。 “未必。”长烨很是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小心有诈。” 语音刚落,一阵狂风大作,顿时旋起漫天黄沙,搅得视线明暗不清。 “仙君小心!” 离虎立即抽出神器,神色紧张与长烨背靠背站着。 长烨嗯了声,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听见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势如破竹从四面八方涌来。 “离虎不要走散了!” 长烨迅速翻出剑花,挡住无数幻影流剑的正面攻击,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五彩披襟,捏了个诀,将两人手腕绑在一起。 “看来你俩做好一起赴死的准备。” 一个身影冷笑着,带着浓厚的杀气,从漫天飞舞的黄沙中走出来。 长烨明显感觉守壶人和上次交手时不一样,先发制人:“我们没有再交手必要,上次若不是昭阳出现,我早就取走了九黎壶,这次我来,是有些话要问你。” 守壶人冷哼一声:“我没话要跟你说!” 说着,他周身幻影流剑密密麻麻横在空中,排成一面墙,剑身无一不对准长烨和离虎,只要两人稍微动弹,便会扎成筛子。 离虎捏紧手上神器,咬牙道:“仙君,对方都搏命了,我们何必手下留情。” 长烨想了想,表示同意:“留活口,我还有话要问。” 离虎没说话,提前发动攻击,手上伐魔戟忽地变成九节铜鞭,如赤蛇流窜,所到之处红光乍现,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剑阵中央,幻剑瞬间布成一排压制回去,远远看去如同银赤两条巨蟒缠斗一起,掀起满地烟尘。 陡然铜鞭一闪,冲破剑阵,如离弦之箭俯冲下去。 “住手!” 长烨的怒吼和剑身断裂声混在一起,淹没在巨大气流里,守壶人如同一片树叶抛入空中,活生生被铜鞭甩成两截。 “你!” 他怒视身边的人,收回五彩披襟,一剑将他打飞。 再等长烨走到守护人身边,只见他半截身子倚在石头上,嘴里冒着血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死了,我也活不久……” “我没想杀死你。” 长烨带几分歉意垂下眼眸。 守壶人露出蔑视的神情,讥诮道:“你没想吗?上一次要不是九天公主捣乱,你就准备杀了我吧?” 长烨一时语塞,带着几分无奈:“你若愿意借出九黎壶,我未必下狠手。” “借?”守壶人大笑起来,呛出更多的血,不管不顾道,“那个雕核的傻子说得对,你们上神都是冷酷无情,还不如魔界有情有义。如今你们派人杀了他,我更加不会相信你们!” 说着,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眼中的一丝光亮随即黯淡下去。 长烨有些错愕站在原地,回想着刚才话,顿时明白过来。 他立即转身,飞奔到离虎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杀死守壶人?” 离虎苦笑了一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低下头:“大人都明白了,何必还问末将。” 长烨反手将剑横在他脖子上,冷道:“说,昭阳还知道什么!” 离虎没有退缩的意思,相反十分平静,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公主只说,这是给大人的机会,如果大人不动手,便要末将代替。” 长烨丹眸微眯,一脸愠色:“为什么要杀雕核之人?” 离虎因剑气所伤,咳了两声:“这,末将就不知道了。” 语毕,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丝绢:“这是末将私下打探雕核人的所在地,大人现在去应该还能发现什么。” 长烨并不接手,也没有放开离虎,语气冷冷的:“我怎么相信你?” 离虎继而苦笑:“仙君曾教过末将,军令如山,末将不得已为之,但能帮仙君的也只有这些了。” 长烨考虑片刻,松开了手,拿过丝绢,突然冷静地让人害怕:“离虎,你拿九黎壶回九天邀功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离虎痛苦地抬起头,看着祥云之上长烨的背影,喃喃自语:“仙君啊,仙君,昭阳公主再不是那个在昆仑山玩耍的小姑娘了。” 今生情 第22章 绝不放过! 无论凡间四季如何交替,九天之上景色依旧如梦如幻。 辉湘宫的紫荆花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紫红的花海,摇曳在风中,连绵起伏的花浪,落英缤纷,铺满浅碧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昭阳公主在庭院中央设了软座,五六个仙娥正围在身边伺奉。她举起刚刚涂好丹蔻指甲,问向离得最近的小仙娥:“你看这颜色如何?” 小仙娥立即毕恭毕敬道:“公主纤纤玉指,配什么颜色都绝美动人。” 倒是个会说话的。 昭阳眼角弯了弯,绛唇露出漂亮的弧度,随口道:“从明儿开始,你就去我寝殿侍奉吧。” 语毕,在场几个仙娥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吭声。 “怎么?你们对本公主安排不满?” 昭阳很快感觉到气氛的异样,不悦抬起头扫了眼在场的人。 “奴婢们不敢。”仙娥们齐齐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 昭阳公主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顿了下,她还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宫门外传来阻拦的声音:“大人,公主正在歇息,真的不能进去!” 来得倒挺快。 昭阳挥了挥手,招来刚才的小仙娥耳语几句,就将其他人一并打发走了。 没一会,长烨提着青锋剑直径向中庭走来。 “瞧你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昭阳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往旁边挪了挪,又叫人加了个软垫,“我劝你还是坐下说话,否则一会传到王兄耳朵里,说你擅闯辉湘宫,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长烨站在没动,血色丹眸里隐隐透着怒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昭阳轻笑了一声,一只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他,“你说我能怎样,我想的事情,你心知肚明,何必还问。” 长烨双眸微眯,反唇相讥:“公主别忘了,末仙现在是戴罪之身,早已与昆仑无关,就算公主想怎样,还得看帝君同不同意。” “你少拿王兄压我!” 昭阳怒目圆睁,拿起身边的软垫就朝长烨扔过去。 长烨偏了偏头,躲过飞来的物体,面色如常:“公主何必动怒,末仙说得事实而已。” “事实?”昭阳冷笑一声,“你现在好意思跟我谈事实,事实怎样难道你不清楚吗!我一心一意追了你四千五百年,即使你和王兄闹翻,自降仙格,流放凡间,我从未放弃你,可你呢?你是如何对我的?” 长烨神色冷漠看着她:“末仙对公主的态度早在昆仑时就已说清,即使婚约一事也是公主自行决定,末仙从未答应。” “够了!”昭阳嚯地站起来,反手一记脆响,打得长烨的脸一偏。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并不闪躲,硬生生挨了这一耳光,顿时白皙的脸颊上印出红红的五指印。 一时间,空气凝结一般,静止在两人之间。 良久,昭阳别过头,先开了口:“你为何不躲?” 长烨的声音冷而疏离:“因为末仙知道,公主这一巴掌早就想打在末仙脸上,躲是躲不掉的,末仙觉得这样也好。” 如果一巴掌能了解之前所有恩怨,他愿意承受这一掌之痛。 昭阳也明白过来,带着绝望神情看着他:“长烨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长烨微乎其微叹口气:“公主不是也变了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不堪的青面手札,扔在矮几上:“这个东西,公主不会不认识吧?” 昭阳看了眼手札,又看了眼面前的人,怔忪了一下,很快承认:“是离虎告诉你的?” 长烨微微颔首,开门见山:“这是我在废墟里找到的雕核奇人的手札记,大概翻了下,里面记录了所有交易过程和结果,唯独核兰那篇记得不完整,公主有兴趣可以看看。” 昭阳怎会听不出对方话中有话,却装糊涂道:“核兰一案早在三百年前已经结案了,而且是长烨你亲自审理的,难道你忘了?” “那你当初为何污蔑玉姝还告发西王母,说她偷吃蟠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长烨觉得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接把话挑明。 玉姝!玉姝!又是玉姝!!! 昭阳紧紧攥起拳头,指甲抠进肉里,翻脸道:“她死在你的剑下!与我何干!!” 果然一提起从前,长烨的脸色就阴沉得可怕:“昭阳,玉姝私自下界确实有罪,但罪不至死,若不是你当初!” “对!是我说的,那又如何?” 昭阳觉得长烨非要捅破这层纸,她还有什么好顾忌,张大眼睛,直言道:“既然你提起,我也没什么可隐瞒,九百九十九颗桃核啊,不是小数目,她又是蟠桃园的掌管仙子,瓜田李下的,论谁都会想到监守自盗。” 长烨忍无可忍,吼道:“可玉姝不会!” “她凭什么不会?”昭阳毫不示弱顶回去,“当初你真信她,为何拿红莲烈火烧她元神?!你明明知道红莲烈火威力有多大,叫人痛不欲生,你还下狠手去对她?” 见长烨不说话,她冷笑起来,直起身子,微微仰头:“所以九天都传昆仑山仙性子凉薄,也不是没有道理。总之,玉姝是死在你的剑下,被你烧的元神,你是直接凶手,有什么资格质问他人。” 这话说完,昭阳就后悔了,她看着长烨令人发寒的眼神,杀意瞬间笼罩四周,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只觉得若不是在辉湘宫,也许这男人早就毫不客气一剑斩下来了。 “公主,今日所说末仙全部记下,也明白了。” 长烨忽然冷静下来,这样的冷静让昭阳觉得不安:“长烨,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长烨转身,脚步顿了顿,又道,“也请公主记住今天的话,从今以后不要对末仙花半分心思,至于玲珑碧玺,末仙用完之后,会叫百灵送还回来。” 字字带着决绝的意思。昭阳公主愣怔一下,看着长烨的背影,突然明白他和她真的完了。可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为什么她付出那么多,却抵不过一个守园的小仙子,她真的不想那一腔付出化为乌有! “长烨!长烨!你听我说,”她回过神,提着裙子追上去,哀求道,“刚才都是气话,不作数行吗?只要你愿意,我立刻请王兄指婚,你若不愿意来辉湘宫,要住昆仑,我也愿意!” “可我不愿意。”长烨脚步停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那你要怎样才能答应我!” 昭阳公主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这一哭,吓得辉湘宫的仙娥慌了手脚,立即里三层外三层将昭阳围起来,她只能在人影缝隙里看着长烨的背影越走越远。 长烨知道这次他和昭阳真的闹翻了,不知道帝君知道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无论如何,能结束这个麻烦,也好。 想到这,他加快脚步,不打算在九天多做逗留,然而离通天门还有一小段距离时,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喊:“长烨!你给我站住!” 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昭阳会追到这里,刚转身就看见昭阳气喘吁吁冲过来,一只手高高扬起,准备又是一记耳光。 这次,长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得逞。 “你!放手!”昭阳又急又气,声音因生气而尖锐起来。 长烨瞥了眼远处巡逻经过的天兵,慢慢放开手,又往后退了一步,清冷的声音不卑不亢:“末仙是想提醒公主自重,别无他意。” “长烨!” 昭阳公主还想追,却发现有个无形屏障挡住了去路,她推了几次,纹丝不动。 帝君都不曾这样对她,这个降格的男人凭什么! “长烨!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她疯了似的捶打着屏障,面目狰狞。 长烨脚步踌躇了一下,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和昭阳纠缠下去,眼底毫不掩饰露出厌恶的神情,速战速决:“公主,凡事都将因果轮回,三百年前你种下的因,结了今天的果,末仙只是借用碧玺玲珑抵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满意?”昭阳公主冷笑一声,然后用极其认真的眼神看着长烨,带着几分威逼,“照你说的,我该一命抵一命才是结果吗?” 长烨紧抿着嘴,一副了然的神情不语。 昭阳公主冷哼一声,斜了一眼:“既然如此,我倒要听一听,当初你的命是我救的,这段因果,你说又该如何了结?” “早知如此,末仙宁愿当初公主不救。”长烨垂下眼眸良久,把不救两个字咬得极重,话语间却始终不肯让步,“不过公主真愿意算清也好,因果两清,你我再无瓜葛。” 难道她就那么惹他厌恶吗! 昭阳气极了,忽然笑起来:“长烨,你还真单纯啊,你以为两清就能再无瓜葛?若真如此,我的王兄早就高枕无忧了。” 长烨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缓缓道:“末仙临行前只对公主说两句话,一是感谢,二是劝公主凡事莫强求。” 说完,再不愿意面对昭阳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拂袖而去。 “你!” 一句话哽噎在喉,昭阳公主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长烨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突然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长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绝不!” 今生情 第23章 节外生枝 长烨脚底的祥云飞得很快,直到九天在视野里消失,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他有些疲惫盘坐云上,捏了鼻梁,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乾坤镜开启镜面。 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长烨大人要准备回来了吗?” 说话的是百灵。 长烨“嗯”了声,声音略微沙哑低沉:“这段时间山中可好?” “都还好。”百灵迟疑了一下,还是报告,“就是前段时间有人无意中闯进了环狗的窝边,好在发现的早,已经被小妖们赶出去了。” 长烨蹙了蹙眉,直觉不好,再次确定:“你看清楚了,是凡人吗?” 百灵不明所以点点头:“不会认错,只是我们也纳闷,怎么有人这么不小心,闯到环狗地盘。” 真是不小心吗? 长烨心里有了盘算,又问:“多久的事了?” 百灵一只翅膀拍了拍下巴,想了想:“约莫三四天的时间了。” 长烨怔了怔,有些不满道:“怎么隔了这么久才告诉我?” 百灵顿觉得委屈,在镜子里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当天我跟众妖们看现场去了,晚上才回来,就联系过大人,可不知为何,一直接不通。” 接不通? 长烨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之前在疾藜山九黎壶的结界之内,确实被隔断世事,百灵她们找不到他,也是情有可原。 “我一会回来再说吧。” 他缓和了口气,就关了乾坤镜,将祥云调了个头,朝杻阳山的方向飞去。 长烨原本打算只是问问情况,如果没什么事情,他就直接拿着碧玺玲珑去寻阿桃了,但现在他不敢太大意,因为环狗巢穴一直藏得很隐秘,他又在外面施了障眼法,所以一般凡人绝不会误闯此地。他怀疑来者不善。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他就飞到杻阳山上空,俯瞰下去,百灵正一人在他寝殿外来回踱步。 “大人您回来的好快。” 长烨的脚刚刚接触地面,百灵就赶紧迎了上去。 长烨微微颔首,又环顾了四周,只道:“进屋来说。” 哦哦!难得能进大人的寝殿参观,不,是议事! 百灵忍住内心无比激动,有些羞涩地跟在长烨背后。 “还想得起那人长什么模样吗?”长烨喝了口案几上备好的茶水,开门见山道。 百灵做思索状皱起眉头,认真回想了一下,才道:“穿着打扮和常人无异,就是不知为何,环狗一见他就呲牙低吼,好像很不喜欢的样子。”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貌似整个杻阳山,除了长烨,环狗也没对谁有过好脸子,于是讪笑两声,掩饰道:“不过环狗向来凶猛,山中小妖也没几个敢招惹的,更别提外来的人了。” 似乎,越说越错…… 百灵顿悟过来,怎么能当着主人面说宠物不好呢?!这不就等于当着爸妈的面,说孩子长得丑吗? 顿时,她内心一万个草泥马飞奔而过,真是蠢毙了啊啊啊啊啊! 好在长烨也没细究她这句话,只是揉着额头,面露倦色:“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好的,大人。” 百灵有些沮丧低下头,恨不得拿铁烙把自己舌头烫平了才好。 “乌金,这些时要多麻烦你了。” 不等百灵转身,长烨斜躺在榻上,声音低沉,似喃喃自语。 百灵说了是,看着他苍白而消瘦的脸颊,有些不忍,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榻上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是真累了。百灵透出满眼的心疼,赶紧幻成人形,隔空取了件轻裘轻轻搭在长烨身上,又在熏香炉里点了支安息香。等一切办妥,她正准备离开,又有些放心不下,轻轻合上殿门后,在外面设了个静音界,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百灵姐,很少看你化成人形啊。”不远处的蛾子精,扑腾着薄翼,抖了一路粉,笑嘻嘻看着她,“别说,你化成人形的长相,还真漂亮。” “是吗?”百灵最受不了谁夸她漂亮,顿时一手托腮,呵呵呵地笑起来。 “真的,真的。”蛾子精跟在她身后,不停地飞啊飞,“隔壁山的兔子精托我来问问,长烨大人好不好?” 自己要问,还要拖别人下水。 百灵顿时露出鄙视的眼神,就话接话:“你跟那骚兔说,长烨大人好得很。” 语毕,化成原形,扇动着翅膀,咻地一声,钻进了树林。 蛾子精别别嘴,小声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要是让长烨大人知道你私自放走闯入者,看你还嘚瑟什么。” 消息果然不胫而走。 第二天午时,当一只飞蛾跟着长烨从寝殿里出来时,得到消息守在门外的百灵眼底闪过一丝惶恐。 长烨神态自若打发走蛾子精,便转身回了寝殿,似乎,好像,没有追查的意思。 只是这种安静,叫人于心不安。 “大人,您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百灵觉得与其被动等待责罚,不如主动去请罪的好。 长烨合上手上的书卷,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答非所问:“我很少离开杻阳山这么久,许多事也为难你了。” 一句话,像安慰又像谅解,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搅得百灵更加不安。 “其,其实也还好……” 她别过头,应得小心翼翼,又悄悄瞥了眼长烨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稍稍松口气。 长烨沉默了一会,又翻开书,目光低了下去,好似无意问了句:“你当初为何放走那人?” 百灵犹豫片刻,像个偷吃了糖等待责罚的小孩,低下头:“那人对我说,要我不要声张,既然大人未回,他得先想其他法子行事,免得夜长梦多。然后我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不肯说,只说要我放了他,如果大人责问下来,只管报他名字,大人便知晓。” “那人叫白子对吧?”长烨头都未抬一下,应了一句。 百灵一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大人怎么知道的?” 长烨没做过多的解释,只道:“从明日起我还要出去一阵子,你好好守山,不要再出任何差错。” 百灵领命,离开时,有些不放心问了句:“大人是不是早知道什么,才不怪罪我的?” 长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交代了几句,就把百灵打发走了。 他想百灵并非有意隐瞒,否则用乾坤镜联系时,她大可不必告诉他有人闯山这件事。何况,昭阳已经惹得他够烦了,他不想再因为一点小事闹得杻阳山鸡犬不宁,总得有个清静地方让他歇口气。 想到这,他不免怀念起昆仑山的日子,不管他是否在意,上仙的身份确实给他抹去很多麻烦,只要他不想管的事情,统统可以拒之山门之外,不予理会。 久而久之,就被外界说成性子凉薄吧。 长烨微微叹息,盘着腿,恣意斜靠在一旁的软垫上,闭目假寐起来。 他想,找到白子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此时,白子在做什么呢? 他正泡在木桶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眼泪齐流。 奶奶的,到底谁这么想老子啊! 白子使劲搓了搓鼻子,泡澡的惬意感全无,十分不满地嚷嚷起来:“老板,加热水!加热水!” “来了,来了。”应声是侯在门外的店小二。 “客官,您今儿泡澡泡得够久的。”店小二一边加水,一边笑盈盈讨好桶里的人,“您都添五回水了,这是第六回。” 白子翻了个白眼,带着鼻音道:“谁要你家热水不热的,省得老子一趟趟的叫。” “客官,您确定水不够热吗?”店小二笑得满脸黑线,指着白子刚泡不久的手臂,小心翼翼提醒道,“您这胳膊都红成这样了,还觉得不热?” 尼玛!老子喜欢烫皮不行啊! 白子哗啦一声站起身,坦诚相见对着店小二,丝毫没有羞耻的扬起拳头:“我体质见水就泛红,泡凉水也这样,你有意见吗!” 当然没意见,店小二笑得讪讪,他能说客官你能再扯一点吗。 显然不能。 不过经店小二一提醒,白子也注意到他身上烫红的皮肤,大致从锁骨以下,就没有不红的地方,如同一块被水汆烫过的大猪肘子。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白子不耐烦摆摆手,赶走店小二,本来还想再泡会,一想到刚才店小二鄙视的神情,顿时没了继续的兴致。 得了得了,还是别烫了,不然别人还以为他肾虚到不行呐! 于是,白子灰溜溜地从桶子里爬出来,裹上店家准备好的棉布袍子,十分泄气出了汤浴房,正走在回廊上,耳边忽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讽刺道:“你还真够悠闲的啊。” “谁?!” 白子如同炸毛的猫,左顾右盼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用神识传来的声音。 “长烨,真没看出来你口味也太重了,连男汤池也感兴趣!” 白子顿时招来个传话符,放出去。 对方沉默了一下,只说了句“我明天会来找你”,就闭了神识。 还算有羞耻心。白子感觉这次占了上风,心情不由又好起来,吹着小调去朝纳凉房走去,不过走着走着,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长烨那厮应该才回杻阳山不久,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他了? 今生情 第24章 揭开真相 “这就是九天传说的搜人利器碧玺玲珑啊!” 白子拿着玲珑对着光,近乎着迷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只见碧绿的圆珠内流动着五彩流光,缓慢而细长,似乎带着一种神秘力量,可咋看下,又和普通配饰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顶着一旁射来的万箭穿心的杀人目光,转头朝长烨笑了笑,“这东西怎么用?” 长烨挑了下眉,额头上的青筋又多暴出一个:“你一介废材除妖师,给你再好的东西也是暴敛天物。”说着,他一个隔空取物,将碧玺玲珑拿了回来。 “真小气。”白子别别嘴,一副懒得计较的神情,拿起矮几上的茶杯准正准备喝,又像想起什么,停了停,“先说好,今天是君子之交,不准动手。” 长烨吹了吹茶汤上沫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你我都不是君子,谈什么君子之交。” 白子坚持不懈,啧啧两声:“好歹你也是九天上仙,怎么脾气那么暴躁?也不怕传出去被四海八荒笑话。” “我跟你坐在一起才是最大的笑话。”长烨瞥了他一眼,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毒舌会死啊!白子翻了大白眼,唉声叹气地腹诽,难怪追个女孩子都追不到,真是天煞孤星啊! “你才是天煞孤星。” 一句话差点让白子撞墙,他哭丧着脸看向淡然喝茶的长烨:“你能再不要脸一点吗,既然对一个凡人用读心术!” 长烨睨了他一眼,轻挑下眉毛:“一个连心都没有怪物,也好意思自称凡人。” 白子忍无可忍捏下拳头,拍案而起:“我不是找你来吵架的!” 长烨抬了抬眼皮,指了指对面的蒲垫,示意他坐下,语气透着几分不耐烦:“要不是看在你专程上山找我的诚心上,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和你坐在同一屋檐下。” 白子不屑地“切”了声:“你怎么知道我是诚心上山找你的,我那天不过是恰巧路过。” “这样啊。”长烨略微沉吟,“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你好之为之。” 说着,他起身准备离开。 “哎哎哎!你还真的要走啊!”白子看他不像玩笑话,赶紧上前挡住去路,“我不过无心一句话,你还当真了。” 见对方服软,长烨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沉沉看了他一会,看得白子发毛。 “你就是把我盯出个窟窿,也看不出来傻桃在哪儿啊。”白子干笑两声,有些汗颜。 长烨回到席位上,声音缓而低沉,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压抑,说:“即便你不告诉我,肥桃在哪,我也可以找到她,只是……”他顿了顿,“你会亲自来找我,证明事情很棘手,否则你也不会冒生命危险硬闯杻阳山。” 白子微怔了下,他没想到长烨似乎早料到什么,正考虑要如何全盘托出,就听长烨又道:“你是不是帮肥桃逃跑时,遇到什么大麻烦了?” “事情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白子尽量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样子,又瞥了眼长烨手边的碧玺玲珑,“其实你没必要大费周章去九天看人脸色,以你的法力找我并不是难事,我可以告诉你阿桃在哪。” “找你?”长烨的手指沿着杯口划了一圈,眼底透出一丝不信任,“你不是跟肥桃走散了吗,你又如何知道她的下落?” 白子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拿袖子擦了擦,破釜沉舟道:“找你来也正为此事,我和阿桃并非走散,而是她被人抓走的。” 被人抓走? 长烨微微眯起血色丹眸,狐疑地看着白子:“何人抓走的?” 白子犹豫了一下,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魔太子沧奕。” 沧奕?! 长烨瞳孔猛地一缩,哗啦一声将矮几上的茶具掀翻,一把伸手拽住白子的衣领,拖到自己面前,怒气喷到他的脸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姓白的,我真后悔之前没烧死你!” 白子知道长烨绝不是威胁他,他勉强抬起头,顶着周围重重杀气带来的压迫感,苦笑一下:“我的初衷是寻回唐心,绝无加害阿桃的意思,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是预料之外。” 现在仅凭他一己之力无法挽回,可他又不想放弃这条寻找唐心的路子,即使知道有生命危险,还是找来长烨。 “你胆子挺大,真不怕我杀你。” 长烨冷哼一声,狠狠将他推开,白子向后一个趔趄,重重坐到地上,摔个人仰马翻。 “你若杀我,我也认了,只是这条命你要拿去,也等我寻到唐心再动手不迟。”白子吃力地爬起来,捏着摔痛的手腕,定定看着长烨,语气里透着几分坚定。 “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 长烨怒极反笑,起身挺直脊背,侧头瞥了眼跌坐在地上的白子,露出鄙夷和憎恶的眼神后,头也不回朝门口踱步而去。 这一瞬,白子明白,如果他拿不出强有力的说辞留住长烨,那么他和他的联系就此打住,以后且不说长烨会不会因此记恨而追杀他,更主要的是四海八荒茫茫,他或许再碰不到寻找唐心的机会。 于是,他说:“长烨,即便你有碧玺玲珑也未必能救出阿桃。” 这句话言之凿凿,长烨不由顿了下脚步,没回头,声音却漠然:“我能不能救出肥桃,与你无关。”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找到沧奕呢?” 这是最后的筹码。白子咬了咬牙关,决心赌一把。 果然长烨犹豫了。 白子趁机又补充道:“就算我不说,你也明白,以你现在的法力和修为硬闯魔界找回阿桃,胜算微乎其微。沧奕虽一直旧伤未愈,但只要他待在魔界,有魔气保护,并无大碍。而你,仅凭一人之力,光是魔界戾气就能折损你的元神。” 话虽没错,可长烨依旧不为所动。 他冷冷看了白子一眼,眉头蹙了一下:“这点你大可放心,如果我要深入魔界,定不会是一人之事。” 那会再次掀起一次九天和魔界之战。 “可你觉得九天仙班们会相信一个谪仙之言吗?”白子觉得这是场博弈,只能赢不能输,“我们凡间有句老话,叫人走茶凉。何况你已不在昆仑掌权三百年,又凭什么挥毫开战?”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抽丝剥茧,只剩每人心头那点执念。 长烨紧攥的拳头放松了下来,神情戒备转过身,微微仰头看着白子:“照你这么说,我还只能与你合作了?” 白子很自然的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样的兽头铜牌,证明自己:“我本不想告诉你,但既与你合作,我也应该表示一下诚心。” 长烨接过铜牌,来回翻转看了看,忽然怔了一下,十分警惕地看向白子:“这是魔界的通关令,你怎么得到的?” 白子呵呵笑起来,卖了个关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愿意,随我去个地方。”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长烨跟着白子来到一间普通民宅门前。 “这就是你要我带来的地方?”他指了指半旧的榆木门,不满地皱起眉头,“姓白的,我劝你别耍花样,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白子倒一脸轻松,一边敲门一边继续卖关子:“进去,你便知晓。” 大概里面有人候门,很快一个几近半百的老者开门迎了出来,抱拳行礼:“堂主回来了,小的这就通知他们赶紧回来禀报消息。” 说着,他从袖兜里拿出一支狼烟棒。 “先不急。”白子按了下对方的胳膊,又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介绍道,“这是杻阳山的山仙大人,今特来与我有要事商量,你且先去备菜,一会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去议事堂。” “小的明白。”老者领命告退时,又向长烨礼毕,方才离开。 长烨微微点头示意,便跟着白子去了议事堂。 说是议事堂,不过是正对着影壁墙的一间朝阳的厢房。 长烨有些不屑环顾下房内摆设,尤其看着堂屋里高悬着“斩妖堂”烫金大字的牌匾,嗤笑出声:“贼喊捉贼。” 白子倒没计较,相反顺着他的话说:“这是掩人耳目的东西,沧奕送的。” “真是讽刺。”长烨随意坐在摇椅上,摇了两下,闭着眼反问道,“这堂会也是他送给你的?” 白子颔首:“正是。” “助纣为虐。”长烨表情虽淡淡的,可几个字咬得极重。 白子似乎并不在乎,自顾自叹口气:“许多年前我打听到,只要找到魔魇就能找到唐心,但魔魇出没无常,唯有魔太子沧奕知晓行踪,我也出此下策,才与他合作。” “条件呢?” “替他在人间寻找疗伤的药引子。” “真可笑。”长烨缓缓睁开眼,血色丹眸微微动了动,讽刺道,“他身为魔太子还需要找你个怪物帮忙?” 白子一脸正色点了头:“虽然三界都知道魔太子自那次战役后伤势未愈,实质上他的伤比外界知晓的严重,若不靠魔气、鬼气稳定伤势,只要离开魔界三日,伤情便开始恶化。” 听到这个消息,长烨不由一震,难以自信看着白子,喃喃道:“怎么可能,我记得当初……” 话未说完,白子笑起来:“当初大战如何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魔界一直封锁这个消息,我也是和沧奕接触后,无意中发现的,不然我想他也不会死马当活马医,答应和我的交易。” “所以,你告诉他,肥桃是蟠桃真身?” “不,我是被跟踪的。”说到这,白子咬了咬牙关,眉头紧锁,“我们本就互不信任,但我没想到他会亲自出来。” 也就是说肥桃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沧奕带回魔界了。 这就是长烨恼羞成怒的地方,如果不是阿桃太轻信人,就不会被白子带走,更不会被沧奕抓去魔界,生死未卜。 “你放心,那傻桃在魔界安全得很。” 白子看出长烨的不快,赶紧补充一句。 长烨斜了他一眼,脸带愠色:“你怎么知道?” 白子摸了摸下巴,似乎想起什么,说:“因为我从未见过沧奕跟谁那么亲近过。” 一句话,让长烨的眉头深皱。 今生情 第25章 我是蟾蜍,不是青蛙! 而后几天,白子将长烨留在斩妖堂,做了个详细的计划。 末了,白子将通关令推到长烨面前,笑了笑:“这个,先放你那。” 长烨微怔,看了眼白子后,将目光锁定在兽头令牌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你把这个给我,你怎么进入魔界?” 白子故作神秘地一笑:“这个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其他办法?”长烨略微沉吟,半信半疑看着他,“据我所知,没有通关令想进入魔界内部,基本没可能。” 白子微微仰头,往椅背里靠了靠,嘴角一倾:“不愧是百战不殆的九天上仙,对魔界倒是了如指掌嘛,不过,”顿了顿,他摆出一副不需要你操心的表情,“我们按计划行事,各负其责即可。” 长烨蹙了蹙眉,还想说什么,就感觉门外有人靠近,立即转了话题:“有人找你,你还是先去处理事情吧。” “找我?” 白子愣了愣,莫名其妙看了看他,向外探了一眼,果真见到有人行色匆忙往这边走来。 仙人的五识果然比凡人敏锐许多。 白子颇有深意瞥了眼长烨后,立即起身出去。 等他一走,长烨就拿出乾坤镜,联系了百灵。 “大人有事吗?”镜中的人透出几分关心和着急。 长烨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他在斩妖堂的事大致说了遍,然后又交代:“如果这段时间昭阳那边再来找你,你帮我搪塞过去就好,不必据实以告。” “难道大人又跟公主吵架了?”百灵愣怔了一下,立即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公主过几日会派人拿回碧玺玲珑吗?” 长烨摇了下头:“不知道,你按照我吩咐去做就是了。” 语毕,他准备关掉镜面。 “大人,等一下。”百灵似乎有话要说。 长烨睨了眼窗户,语气带着几分催促:“还有什么事?” 百灵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直言不讳道:“大人虽自愿降格下界受罚,可帝君一直没有剥去您昆仑山仙的仙籍,您既然身为一介上仙,怎可以和那个受魔魇诅咒的怪物一起共事?这,这要传出去,四海八荒会怎样看您,怎样议论昆仑山啊?” 如果他怕人言可畏,就不会发生三百年前的事情。 长烨沉默了一会,说了句“此事我自有分寸”,就关了乾坤镜,似乎不愿和百灵再多说一句。 “她也是一番好意,你这样对那姑娘,叫人家情何以堪。” 不知何时,白子正抱臂斜依在门口,笑笑地看着他。 长烨不甚其烦捏了捏眉心,摆摆手:“这不关你的事,你赶紧准备,尽快启程吧。” 我去!哪有客人赶主人走的! 白子挑了下眉,指着长烨头顶的红木牌匾:“你看清楚了,这是斩妖堂,不是杻阳山。” “行了,行了。”长烨不耐烦起身就走,与白子擦肩而过时,他脚步顿了下,“我先去魔界附近转转,你那边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语毕,还不等白子反应,一个闪身,凭空消失不见了。 白子很是不满地“切”了声,像是回应刚才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都自降仙格,还这么臭屁。” 说着,他又挠了挠头,长叹一声,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他方才为何要跟长烨夸下海口,说能潜入魔界带傻桃出来,这不是下套自己钻吗? 于是,他望着青天白日,露出无辜的神情,满心祈求:阿桃,你一定要好好在沧奕身边活着啊! 阿嚏!阿嚏!阿嚏! 当阿桃一连打好几个喷嚏后,眼睁睁看着几片油绿的树叶从眼前飘落下来。 尼玛!这是绿叶也太脆弱了,才几个喷嚏就掉落下来。阿桃望着落在泥土上的桃叶,有些欲哭无泪。 “桃大人,这不怪您的桃叶长得不好,要怪只怪您刚才的喷嚏打得太响亮,太霸气。”一只窝在泥土里的墨绿条纹的蟾蜍实在看不下去,抬起头,表情沉痛地叹口气。 阿桃朝它翻了个大白眼,不屑哼了声:“你个青蛙懂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都跟您说了多少次了,我是蟾蜍,不是青蛙!” 说着,蟾蜍往前蹦了几步,原地转了一圈,一边转还一边嚷道:“您见过像我花纹这么漂亮的青蛙吗?” 阿桃做思考状想了想,抖动了头顶上新长出的嫩芽,表示赞同:“我在凡间确实没见过长你这样的青蛙,不过大青花蛇,我倒见过几天跟你花纹差不多的。” 大青花蛇!仅这四个如晴天霹雳一般,把蟾蜍雷个外焦里嫩。 “我怎么会和那群无耻之徒长得一样!” 缓过神来的蟾蜍气得只蹬后腿,恨不得一舌头扫光阿桃头顶仅有的几片叶子。 “啊!我倒忘了,蛇族和你们青蛙是天敌啊。”阿桃再次抖动着头上叶子,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真抱歉,自从我被美男蛇精病变成树苗后,貌似智力大不如从前。” 蟾蜍一脸黑线地看着她,毫无顾忌地说:“恕小的直言,纠正您两点错误,第一沧奕大人是东皇魔君最骁勇善战的皇子,是魔界太子,不是蛇,更没有病。第二,您应该感谢沧奕大人,您前身不过一颗桃,现在长成树苗,多亏沧奕大人助您精进。” 种子发芽长成树有什么了不起的,难不成还得感谢美男蛇精病? 阿桃很是不满地抖了抖树枝,十分不屑道:“我长成树苗乃是四海八荒最最普通的自然规律,关魔界何事,何况我以前能跑能跳的,现在就被定死在一个地方,是要憋死我吗?” “憋死您?”蟾蜍露出嫌弃的表情,呵呵呵大笑三声后,声音中充满悲凉,“桃大人,您自谦是普通木头,小的们也不说什么,就是您不要再折磨我们了,行吗?” “被我折磨?” “当然!除了您还会有谁!” “为何?” “什么为何!”蟾蜍拿下飘落在它头顶的一片桃叶,怒摔在地上,“您也不想想,自从您被沧奕大人安排此处静修后,换了几个守卫了?加我,已经是第八个了,第八个了啊!” 面对对方的愤怒,阿桃一脸不解:“第八个怎么了?是你们自愿走的,我又没逼你们。” 蟾蜍有点无语问苍天,气馁看着她:“什么我们自愿走的,难道您不知道前面七个离开时都声泪俱下吗?” “声泪俱下不是代表恋恋不舍吗?” 蟾蜍终于崩溃了,口无遮拦喊道:“桃大人,您除了长修为,能长点脑子吗!他们分明都是高兴终于要离开了,哪里是恋恋不舍!” “原来不是恋恋不舍啊,”阿桃似乎明白的点点头,又看向激动半天的蟾蜍,十分大度地笑道,“这个我也不怪他们,毕竟仙魔势不两立,他们畏惧我的仙威,高兴离开我也能理解。” 桃大人,您能再乐观一点吗? 蟾蜍终于无力吐槽,看着头顶如流沙般的银光点点的结界,忽然很想哭,当初是哪个嘴贱告诉它,给桃大人当守卫可以增加修为的,他若出去,定撕烂那厮的嘴! 可是现在,就是肠子悔青了,也于事无补。 谁要它当初犯贱,主动请缨来此地看守,要不是在沧奕大人面前言之凿凿,他早想回自己那块烂泥巴地捉害虫去了。 痛定思痛一番后,蟾蜍做最后的妥协:“桃大人,我们商量个事好吗?” 阿桃一副好商量的样子抖了抖树枝:“你尽管说。” “那个……”蟾蜍犹豫了一下,带着哭腔说,“您暂时能不吃肥肠粉了吗?” “不吃肥肠粉,那我要吃什么呢?” “您几百年的修为,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啊!” “话是没错,”阿桃若有所思摇动树枝,“可是,我也就剩吃这么点乐趣了,如果你连吃都不让我吃,又被定在这里不能离开,我迟早会枯萎而死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是让您换个别的吃,不是让您别吃啊!” 蟾蜍终于泪奔了,然后“嘭”地一声巨响,撞在结界上,又被狠狠弹回地上,摔得四仰八叉,只剩两条后腿痉挛似地蹬了几下。 这一跤确实很疼,就连阿桃看着都觉得疼,可惜她不能走过去安慰它,只能隔空喊话:“青蛙,你还好吗?” “青……”正当阿桃询问第三遍时,蟾蜍的前爪终于动了一下。 它费劲地翻过来,哀怨地吐着血,还不忘纠正:“桃大人,我是蟾蜍,不是青蛙……” 阿桃满眼怜悯地眨眨眼,安慰道:“好的,青蛙,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着蟾蜍抖着四肢向前爬了两步,宁死不屈地死死盯着她:“我叫蟾蜍,不叫青蛙……” 阿桃十分无辜摇着树枝:“青蛙,你放心,我以后保证不叫你青蛙了。” …… 蟾蜍决定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用怨恨、痛恨以及悔恨地眼神看了阿桃一会,然后“噗”的喷出一口血,两腿一蹬,就不动了。 难道这就死了? 阿桃看着不远处血迹斑斑的地面,有些怀疑,就这样僵持了约莫一刻钟,她看着依旧不动的蟾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用神识大喊了声:“快来人啊!青蛙死掉了!” 今生情 第26章 为什么会长出男人的腿?! 世上有很多种死法,但被说死的,阿桃还是头一回见到。 不过蟾蜍似乎比她想象中命硬许多,才两天的功夫,那厮就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连带精气神都焕然一新。 青……一句话还未出口,阿桃就发现情况不对。 比起之前,来她这里的最多两个守卫,怎么今天举目望去,呼呼来了二十个,尤其是后面四个壮实的妖怪合力抬着一口酱菜缸。 这是要酱了她的节奏吗? 魔界口味果真奇葩啊!! 阿桃拼命扭动树枝,也弯不下腰,拔出埋在土里的树根。 早知如此,当初她想什么桃仙,还不如棵草仙容易逃跑啊! 阿桃咬牙切齿地想,长烨果然是个城府很深的山大王,肯定早在三百年前就想好,她会有这么一天! 她势必不能让他得逞! “酱桃树真心不好吃。” 阿桃眼泪横流看着领队的蟾蜍,摆出她认为最无辜的神情。 蟾蜍似乎误会什么,一边叫众妖加紧速度,一边欢天喜地跳到阿桃身边:“桃大人,我们只吃害虫不吃树,您不用抖得这么厉害,这是沧奕大人给您的惊喜!” 你妹!我除了惊,哪有喜啊啊啊!!! 阿桃肠子都要悔黑了,想当初,她学什么御翔术,还不如学个化羽术来得实在。 但四海八荒没有长翅膀的桃树吧…… 她还在走神,就感觉一股力量将她拔起,一阵天旋地转后,稳稳座落到酱菜缸里,她还来不及翻出去,就被几锹土呛得头晕眼花。 “要埋稳了才能抬回去!” 蟾蜍的话让阿桃顿时清醒过来。 “你们要把我抬去哪?” 阿桃看着前后十几强壮的魔界护卫,放弃了抵抗。 “去宵魉殿。”蟾蜍靠近酱缸,神秘一笑,“那是沧奕大人的寝殿,听说三千年都未有一妖一魅跨过宫门门槛。” 你艳福不浅哦! 被吃算哪门子艳福!!! 阿桃晃动树枝,大有不抖掉最后一片桃叶不罢休之势,直到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 甲护卫说:“都说三界云云,只有魔界众生最热情奔放,如今看来,也不全是,没想到修仙之灵面对沧奕大人的魅力,也激动的手舞足蹈。” 乙护卫说:“是啊,是啊,我们沧奕大人果然不负三界第一美男子的美誉啊!” ……一张好皮囊也掩盖不了蛇精病的本质啊! 阿桃当下立即明白,为什么山大王那么讨厌魔界了,原来魔界什么的果然无法沟通啊! 不知道宵魉殿到底有多远,阿桃只觉得树根下一片土壤带有些许灵气,清灵神识,安养心神,似乎吸着吸着,就要睡过去了。 “轻点,轻点!放在这里就行!” 蟾蜍聒噪的声音再次响起,惊得她一激灵。 要不是正殿宫门上朱砂描金的“宵魉殿”三个大字,褶褶生辉,阿桃真以为自己入了西王母的蟠桃园。 满院飞花关不住,十里妖娆是桃夭。 一个纤瘦的红衣身影竖立在粉色树海中,冷淡地看着园中一行人。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阿桃那天在酒肆里看到,似乎不像同一个人。 “你们都退下吧。” 他挥了挥衣袖,一行人咻的全部消失,唯独阿桃还凌乱地杵在酱缸里。 “你能先放我出来吗?”等沧奕施施然飘到跟前,阿桃满眼殷切的希望。 沧奕凤眸微微侧了侧,往后退了两步,将阿桃打量一番,摇摇头:“嗯,这个缸子确实太丑了。明日我就要他们把我珍藏的白玉翠坛拿出来,供你歇脚。” 魔界什么的真的无法沟通啊啊啊啊啊! 阿桃拼命摇着树枝,抖落了最后头顶一片叶子,用神识干嚎一嗓子:“我不是盆栽,更不能酱啊!” 再说用桃树做盆栽,品位也太奇葩了有木有啊,有木有!! 但一切好像是阿桃的一厢情愿…… 沧奕拾起缸沿上一片桃叶,轻轻放回阿桃的枝头,笑得十分满意:“小玉玉,难得我一番独具匠心,你怎么就体会不到呢?” 体会你妹啊! 阿桃各种不满摇晃着树枝:“你有一园子桃树还不够看的,非要多我一株?再说,我迟早要飞升九天做桃仙的,不是供魔界玩赏的植物!” “都学会顶嘴了。”沧奕啧啧两声,转过身朝宵魉殿飞去,一边飞还一边摇头,“真不知长烨那厮怎么教导你的,竟把教得如此不可爱。” 山大王教过她毛线啊!! 阿桃有些欲哭无泪地看着纤瘦的背影:“冤有头债有主,山大王跟我早就无关了,你不要绑错人啊啊啊啊!” “我没绑错人。”沧奕脚步一顿,回头一笑倾城。 顿时,阿桃在空中又凌乱了,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每天抄经书也能抄出仇家来…… 不等她反应,沧奕又笑了笑:“不过,我和长烨之间迟早会有个结果。” 语毕,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寝殿,留在原地的阿桃有些愕然。 她努力回想,不曾在杻阳山听山大王提过魔太子这号人物…… 是不是那厮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终于被人找上门了? 阿桃尽情的脑补过后,真心觉得长烨就是万恶之源! 万恶之源,要么消除,要么避祸! 阿桃吹着宵魉殿外徐徐夜风,看着满院莹莹发光桃树林,思绪飘向远方。她觉得就算待在魔界,藏于沧奕寝殿外,也未必是长久之计。 何况,她又不要入魔道,杵在酱缸里算怎么回事呢? 而且谁又知道美男蛇精病哪天会不会吃了她呢? 毕竟,她是颗蟠桃啊! 于是,阿桃又一次凌乱了。 她想,这次没有白子,没有山大王,她只能靠自己逃命了! 可是,她到底要怎么逃出去呢? 经过一夜思量,她觉得势必不能再耽搁下去,于是她吸取灵气时,一不小心走了个神…… 然后,好像就心想事成了,只因为逃跑,所以长出的腿。 阿桃欢喜了一阵后,抬了抬埋在土里的壮硕的腿,突然又纠结了起来。 这分明不是她的腿,可为什么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于是,她盯着这双腿良久过后,蓦地想起来,她怎么长出长烨的腿啊啊啊啊啊! 据说,民间生孩子为了好看,大都会在家里贴上美人图,比如西施的脸,赵飞燕的腰,杨玉环的胸什么的…… 可她为什么会长出男人的腿来? 阿桃想了又想,大概是那次看到长烨的美男出浴画面印象太过深刻了吧…… 总之,有腿能跑就是好事,至于其他细枝末节,等回了凡间再说吧。 然后经过几天的观察,阿桃发现宵魉殿的守卫并没有想象中森严,尤其是丑时过后,巡逻守卫只留了驻守宫门四个守卫,其他统统撤离。 她从未想过逃跑有从大门出去的。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轻松许多。 阿桃依依不舍看了眼与她朝夕相伴的酱缸,虽然只有短短四五天的时间,可这缸子算她半个救命恩人。 说到酱缸,不得不提另一件事,让阿桃为自己智慧标榜上“足智多谋”四个大字的自豪。 原本沧奕说好第二天要给她换上白玉翠坛的,但由于某桃在当晚长出两条腿的事不易张扬,于是当白玉翠坛搬来的时候,阿桃说什么死活不肯放开酱缸,并放出很狠话,谁要敢动她一片叶子,她就撞死在缸边。 这一唬,大家确实停手了。 “既然小玉玉愿意待在这个缸子里就随她去吧。” 沧奕倒异常的好说话,也让阿桃险险过了一关。 果然凡间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是全错的。 阿桃一边从缸里爬出来,一边由衷感叹,去了凡间,她还得好好再学几招,关键时刻十分管用。 不过等她从宵魉殿的宫墙翻出去时,事情发展似乎,好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尤其当她刚刚跑出殿外甬道时,就听见一声当啷,为首的巡逻侍卫手上的武器掉在地上,张口结舌,好像看见世界毁灭一样。 阿桃不明就里眨眨眼,与他对望一番后,那厮就浑身颤抖,嘴角抽搐几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统领!!”众侍卫双眼通红看着阿桃,“说!你是何方派来的细作!到底对我们统领做了什么!” “我,我,我……” 她想说,我什么也没做,只是长了两条不属于自己的腿啊! 一群侍卫哪里听得进她说什么,各个散发的杀气怒气怨气吓得阿桃把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连忙撒腿乱跑。 “杀了那个妖孽!!!”一众侍卫追在她身后,怒吼道,“快去速速禀报沧奕大人,有细作从宵魉殿的方向逃出来了!看看大人有没有受伤!” 我不是细作!没有把你家大人怎么样啊! 身后那群侍卫穷追不舍,不知是谁兀自大喊一句:“我想起来了,那妖孽是三千年前伤害沧奕大人的凶手!抓到速速有赏啊!” 我真的没有伤害你家大人啊啊啊啊啊! 阿桃仗着自己是根细细的树苗,跑起来自然负重轻减许多,饶是如此,也甩不掉身后那群人。 这群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疯狂追在阿桃身后,直到她慌不择路跳进一个水塘里,他们才止步岸边。 难道他们怕水? 阿桃兴奋的想。 今生情 第27章 我不是妖孽啊!! “色狼啊!”七八个高亢声音划破天际。 然后一股强大的水柱将阿桃从塘底震出来。 “田螺姑娘们!留活口!”巡逻侍卫首领跟上来,面目狰狞,“……此乃三千年伤害沧奕大人的妖孽!我们正要缉拿回去给大人一个交代!” “什么?!” 正在塘里睡觉的田螺姑娘们一听更怒,七嘴八舌指向阿桃。 田螺一说:“竟然是伤害沧奕大人的妖孽还留着作甚!” 田螺二头如捣蒜:“就是!就是!妖孽!你伤人不说,还想觊觎我们的美貌!哼!” 田螺三一脸鄙夷的神情:“就算你把我们都偷回去,我们也不会傻叉似的默默给你洗衣服做的!” 你妹!谁要偷一群田螺精回去啊!你们才是妖孽,你们全家都是妖孽啊! 阿桃淡定的游上岸,然后扑腾扑腾的爬上去,继续撒丫子狂奔。 看着她的背影,众田螺姑娘们沉默了。 田螺姑娘:“此为何物?” 巡逻首领:“疑为三千年前与沧奕大人一战的,昆仑山仙的……腿。” 阿桃不知道她已在魔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还在到处跑,到处寻找,到底魔界的出口在哪里啊啊啊啊啊! 魔界确实太大了,阿桃寻找了三个小时无果后,眼见着天边泛起鱼肚白。 唔,天亮了……她冥思苦想了一下,虽然这副尊荣在魔界并不为稀奇,但长出长烨的腿,实在太打眼了。 于是,她想到一个绝妙计划。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桃想,她现在唯一认得的就是宵魉殿了。 她轻车熟路找到回宵魉殿的路,又绕道后花园那处矮墙,沿路飘出阵阵桃花香气,让阿桃找到回家的感觉。 其实阿桃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继续做酱菜缸里桃树盆栽,伺机打听魔界出口在哪里,为下次逃跑做好充分准备。 只是,她刚翻进院墙,事态发展似乎有些事与愿违。 “啊啊啊啊啊啊!有妖怪闯入宵魉殿了!!!!!”护院的单眼童子惨叫一声,丢下手中的水壶,泪奔而去。 “一大早吵什么吵!”管花的桃精女闻声走来,与阿桃对视三秒后,脸色惨白跟着单眼童子一起惨叫泪奔,“沧奕大人您喂了什么啊!!桃花林长出妖孽了啊啊啊啊!” 我是蟠桃,不是什么妖孽啊喂! 阿桃还不来不及回答,两人已不见踪影。 她想,这样也好,趁着桃园里四下无人,神不知鬼不觉跳进酱菜缸,大概还是可以掩人耳目的吧。 于是,阿桃一边窃笑,一边屁颠颠朝酱缸跑去。 正当她一条腿刚踏进缸里,一条腿还挂在外面时,矮墙处被人一刀劈开。 她回头,与巡逻首领面面相觑,然后,他再一次双目通红地喊道:“妖孽!我是不会给你再次残害沧奕大人的机会的!” 阿桃被冲来的杀气,吓得经不住一抖,悄悄要从缸里爬出来,想离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远一点。 “妖孽~!”结果那厮眼疾手快,把刀子一抛,就飞扑过来,抱住阿桃的大腿,痛哭流涕道,“沧奕大人,小的终于可以替您抓住伤害您的凶手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滚开啊!阿桃使劲踹他的脸。 可这厮力大无比,单手把她夹在腋下,一边哭一边跑,还吩咐殿内守卫:“快快通报沧奕大人,就说我抓到凶手了,还请大人亲自处置!” 说着说着,那家伙更激动了。 眼泪滴在阿桃身上,咸咸的,一点都不好吃。 阿桃想,她是一颗蟠桃,除了满身的香气和清甜的桃汁,大概这辈子是不会流出这种咸咸的液体。她还在胡思乱想,就看见宵魉殿巍峨的宫门。 门口的守卫看到巡逻首领,原本要拦住他,可再一看到还在晃动两条腿的阿桃,顿时石化退让一旁。 “沧奕大人!您再也不用发愁了!” 首领嚎得跟哭丧似的,一把推开宵魉殿的宫门。 兽头铜炉的香薰还升起袅袅白烟,可红鸾曼纱内檀木厢床上早已人去楼空。 “大人呢!” 首领夹着阿桃冲出殿外,双眼猩红一把揪过门口守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表错情什么的,果然很坑。 守卫颤微微指着远处一座山头,咽了口唾沫:“沧奕大人天一亮就去绝仙崖了。” “那刚才不早说!”首领放开手,气哼哼往山头的方向奔去,临走时,还不忘吩咐,“你们加强守卫,再出现第二个想伤害沧奕大人的家伙,杀无赦!” 阿桃闻言,又抖了抖,她好幸运,自己是第一个啊…… 绝仙崖果然是绝仙的好地方! 阿桃就算是颗有三百年修为的蟠桃,也抵御不了山崖上刺骨的寒气。 她冻得连打好几个喷嚏,最后连鼻涕一起喷了出来。 “妖孽!你再敢拿我披风擦鼻涕,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首领呲目欲裂地瞪了眼阿桃,吓得她刚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这才多久,你又长出手来了!” 要不是首领这声鬼吼,阿桃都没注意自己长出了手,她后知后觉看着这双手,居然又和长烨的一模一样…… 她彻底在寒风中凌乱了,她到底有多恨他啊! “沧奕大人!” 随着首领欣喜的叫声,阿桃猜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果然那奇怪的家伙把她重重摔在地上,上前单膝跪地,指着阿桃道:“大人,鸠方把三千年前伤害大人的凶手带来了。” 我真的没有伤害任何人啊! 阿桃躺在地上,看着沧奕那双刺绣红面的丝鞋,泪流满面。 见沧奕不语,鸠方十分不善看了眼阿桃:“还是让属下杀了这个害您元气大伤的妖孽吧!” “无妨。”沧奕朝阿桃走过去,扶她起来后,细细打量一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安慰道,“小玉玉,看来你的怨念很深啊。” 每次都叫错名字,能让人怨念不深吗! 阿桃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恶狠狠看向沧奕:“快放我回去!” 沧奕笑着点点头,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阿桃枝头上:“也是,这里风凉,不比宵魉殿舒服。” 你妹!我是要离开魔界啊啊啊啊~! 阿桃忽然跪了下去,抱住沧奕的腿,来回地蹭啊蹭,哭得不能自已:“我要回凡间不是宵魉殿啊!” 大概真是自己悲情戏码打动了沧奕…… 沧奕一边带着她下山,一边笑盈盈回答:“你想去凡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先结两个果子留下,我便放了你。” 今生情 第28章 大概要入魔道了 蟠桃一千五百年才开一次花,再过一千五百年才结一次果。 这意味着,她要等上三千年才能离开啊! 果然沧奕露出坏笑:“小玉玉,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哟。” 可我不想陪你三千年啊啊啊啊! 阿桃一边摇头,一边抱着沧奕的胳膊蹭来蹭去。 沧奕推开她头顶的树枝,继续笑道:“撒娇也没用。” 阿桃才不管那些,继续紧紧抱住沧奕的胳膊,继续蹭,继续蹭,以至于接触面冒起一股青烟…… “你要是燃着了,我可不管。” 沧奕平静地看着她,好像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好吧,阿桃有些泄气地承认,她输了。 谁要她现在是一株桃木呢! 沧奕看她消停了,也没有为难的意思,自顾自的下山去了。 不过留在原地的阿桃似乎还是听见他传来一声叹息:“到底长烨那小老儿给玉玉吃了什么,怎么性情大变啊……” 我哪里有变,我是被逼的啊! 阿桃欲哭无泪看向苍天,心思自己离九天越来越远惹……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老天好像听见她内心的呼喊,只见天边一颗流星划过,阿桃赶紧闭眼许愿。 只是,她的愿望才想到一半,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如见鬼般道:“长,长烨,你,你怎么来了?” 阿桃愣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从背影看去,披着沧奕披风的她正好就露出两截小腿。 其实她也不知怎地就变出长烨的手脚啊! 阿桃在对方震惊变疑惑的几秒里,忽地撒丫子飞奔而去。 因为她已经知道来着何人…… 她实在无脸再见相熟之人啊。 大概是有沧奕开道,阿桃一路畅通无阻,她一口气跑到宵魉殿的宫门外。 “来着何人!” 门外守卫换了新面孔,拔出剑,十分不善看着躲在披风下阿桃。 阿桃现在已经处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状态,还不等对方上前,就拼命撞了上去,弹飞守卫,然后一脚踹开宫门,直径朝后花园的桃树林冲去。 一路上,只要她经过,便引起一阵尖叫。 几名婢女吓得连果盘都掉在地上,石化般看着她从眼前闪过。 阿桃无辜地想,长出男人的手脚也不是她的错啊! “小玉玉,你回来时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要不是沧奕突然在她面前现身,她恐怕还想不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她完全不知道从正殿通向后花园的路啊! “所以你就撒丫子在我宵魉殿里乱跑?” 沧奕一面带路,一面慵懒地瞧了她一眼。 这一眼千娇百媚,惊鸿艳影,绝世独立! 阿桃震惊之余,心中满是不平……为何三界会长出这等天怒人怨的妖孽啊! “不要为我的美貌所倾倒哦~!” 似乎,好像,前面这家伙很习惯世人艳羡的目光,只是呵呵呵掩嘴笑了几声后,就哼着小调飘飘然向后花园飞去。 貌似心情很好,阿桃猜。 桃园林依旧十里桃花纷飞,春意盎然的景色。 唯独门廊下那口棕褐色半旧的酱菜缸,十分不搭调杵在那你。 “既然你喜欢这个酱菜缸,我便允你留下吧。” 沧奕一副从容大度的神情,让阿桃不太习惯,她想反正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不如讨美男欢心比较重要,说不定哪天就放她出去了,又或对她放松警惕,再有一次逃跑的机会。 但事情好像事与愿违。 正当她开口说,其实能种在白玉翠坛里也是极好的,就看见鸠方正跟几十个侍卫指指点点,好像在布置什么。 “是我叫他们加强守卫的。”沧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 魔太子什么果然不是吃素的啊! 阿桃只感觉胸口一阵内伤,这哪里是魔太子啊,分明是长烨第二啊! 但沧奕好像没看出她的心思,道:“我倒不是怕你逃跑,而是今天你这么一闹,怕有宵小来吃掉你。” 阿桃立即问了句废话:“难道他们发现我不是来自魔界?” 沧奕沉吟片刻,似有安慰说:“就你这样子,混入魔界并不难,只是你怎么会长出长烨的手脚?你有所不知,魔界对长烨恨之入骨。” 果然缺德事干多了,是会遭人怨恨的…… 阿桃不明觉厉地想,大概除了杻阳山那群二货,再没有人会喜欢长烨那家伙了。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沧奕话锋一转,凑近阿桃,一双明眸瞧得她脸红心跳的,“小玉玉,你是不是把我也忘记了?” “我……” 阿桃禁不住美男诱惑,吞了口唾沫,她心里无比懊悔,如果沧奕不是魔界中人该多好啊。 就在她分神的时候,鸠方前来禀报的消息如一盆凉水,吓得她一机灵。 鸠方说:“沧奕大人,白子在宵魉殿外求见。” “别让他看见我!” 阿桃顿时双眼泪汪汪地看着沧奕,她实在没想好要如何跟白子解释,长出手脚一事。 沧奕笑着轻拍了下阿桃头上的枝桠:“放心,我不会让他看见你的。” “那就太谢谢你惹!”阿桃欢快地回应着,可下意识想躲开那冰凉的指尖。 她看着远去的素红背影,一时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人的手会如此寒凉,就好像北国常年积雪的山脉,是不会冒出一点热气的。 想到这,她又有点后悔,其实白子的到来,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 但,她看了看自己长出那双手…… 天雷滚滚啊,有木有! 且不说长烨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啊。 算了,还是等白子走后,问问沧奕有什么办法恢复原貌吧。 阿桃有些头疼,桃仙和桃精虽一字之差,其本质可是千差万别啊!她猜是不是自己这一个月来,吸入太多魔界空气,所以要遁入魔道了…… 那还不如自绝经脉,远赴黄泉算了。 正在她无比纠结之际,突然空中一只黄符纸折成的纸鹤悄无声息落在酱菜缸上。 “桃姑娘,你……”传音符那头的人刚刚说了几个字,就沉默了。 果然该来的逃不掉啊! 阿桃十分认命的晃动着树枝:“啊~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大概要入魔道了。” …… 今生情 第29章 惹怒 “正好,你回去告诉长烨,不用花心思来找我了,我想杻阳山上最不缺桃精这种生灵。” …… “如果他想取笑我,就尽情地取笑吧,反正我也看不到了。” 对方沉默了一下,一副忍着很辛苦的语气回道:“桃姑娘,在他取笑你之前,能允许我先笑一会吗?” 阿桃正一脸黑线看着那只纸鹤,就听见一阵爆笑响彻整个桃林。 不知是对方太激动,还是纸鹤承受不住传音的刺耳的笑声,总之没过一小会,就呼的一声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你动作倒挺快。”沧奕不知何时倚在白子背后的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 白子利落将手上符纸收了收,镇定自若转过身,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沧奕未说话,随便找了个椅子,懒散地窝在里面,又叫候外面的侍婢上了差,才淡淡道:“你难得来一次,先尝尝魔界的茶品可好?我倒不认为比凡间的差。” 白子瞥了眼雕花描金的茶盅,眉头虽没皱一下,可也并没有喝茶的意思,只笑:“我一介凡人,可无福消受魔太子殿下的抬爱。” “怎么?你怕我下毒?” “堂堂魔都太子怎会做这种偷鸡摸狗下作事。”白子呵呵笑起来,一手搭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眼底全无笑意,“就算沧奕大人想要白子死,也不会是现在。” 语气里十足的挑衅味。 沧奕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拖长尾音“哦”了声,垂下眼睑:“你想说的是,除了长烨,三界再无人可以取你性命吧。” 白子不置可否,头微微向后扬了扬,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沧奕大人所言差矣,其实三界中要取我性命的法子还是有的,只是这办法嘛……” 说到这,他顿了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自信:“若是太普通,是奈何不了我的。” “这话倒不假。”沧奕玩味似的看着他,好似无意戳到白子的痛处,“你这条命留着也是天意,不过人有人道,你身为凡人却违背常理活着,只怕将来要付出比死更惨痛的代价。” 果然被讨厌的人知道太多底细,是件让人不痛快的事情。 白子神色冷了下来,不由捏紧拳头:“死亦何惧,反正我也活了别人五辈子有余,算是赚了。就算没有下辈子,没有轮回往生,我也从不后悔我做的事。” 沧奕不以为意倾了下嘴角:“其实你想继续活下去也很简单,只要……” “不可能!” 白子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毫不犹豫的拒绝。 “难怪三界都说人心最难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到这,沧奕话锋一转,笑意很深看着他,“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魔魇的下落,要你放弃此次来的目的,如何?” 这个条件很诱人。 白子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上次你不是告诉我,魔魇出世还有好长段时间吗?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沧奕一笑:“诓你的话,你也信?” “原来是这样啊……”白子似乎并不恼,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此次来的目的。” “你不就是想带那桃子回去吗?反正你也看到她在哪里了。” 白子却摇摇头:“太子殿下倒看得起在下,我虽不死不老之身,可还没胆量孤身勇闯宵魉殿。何况那傻桃手无缚鸡之力,我可没自信能带她成功逃走。” 说得倒是天衣无缝,可沧奕未必会真信。 他单挑了下眉毛:“那你来做什么的?” “补一块通关令。” “你的呢?” “刚刚进来时掉了。” “在哪里掉的?” “掉到绝仙崖下面去了。”白子绘声绘色补了一句,“我眼睁睁看着令牌从我手里滑落下去的。” “……” 沧奕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只问:“通往魔都的大道你不走,你去绝仙崖干什么?” 白子十分自然回答:“看你搞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要在我这个合伙人背后拆台。” “很好!很好!”沧奕怒极反笑,“白子,我看你真是活得太久太腻,三界中敢这么跟本座说话的,大概只有你了。” 白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头往后一扬,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繁花大顶,道:“我敢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比别人胆大,而是我知道的比别人多。” 说着,他低下头,一瞬不瞬看着沧奕,一字一顿:“听说,整个魔界除了太子殿下,无人敢去绝仙崖下,是因为下面封印着凶兽穷奇吧?” 沧奕怔了一下,没说承认也没否认,只问:“你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 “看来是真的了。”白子拿起茶盖玩味似的拂了拂茶汤,继续道,“太子殿下,我建议你最好继续好好和我合作,否则……” “否则怎样?” “一旦被九天知道魔界私藏凶兽,恐怕列为仙班不会坐视不管。” 沧奕明眸微眯,一脸愠色:“你想威胁本座?” “怎敢。”白子痞痞地笑道,“我说的是事实,算不上威胁。” “既然如此,”沧奕显然失去耐性,一副谈判破裂的架势,冷冷看着对方,“我看你也老实在我宵魉殿待着吧,反正你活了这么久,还没在魔界生活过吧。” 语毕,拂袖而去。 可沧奕一只脚才跨出门,就听见白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要是太子殿下,绝不会把一个逆天道的凡人囚禁在自己寝宫,实在太不明智。” “你这话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沧奕手上多了一把通身赤红,冒着紫黑戾气的九环刀。 白子似乎并不惊讶,甚至未流露一丝害怕是神情,他淡然一笑:“字面的意思。” 说着,他起身踱步到门口,与沧奕擦身而过时,又笑了笑:“我劝太子殿下息怒,听我一番建议才是良策。” “良策?!”沧奕望着白子的背影冷笑一声,顿悟道,“你是不是把通关令给了长烨那小老儿,等他搬九天的仙兵来解救你们?” 白子闻言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是啊,我总得为自己留条后路不是。” 沧奕回敬了个很深的笑意,周身带着杀气一步步走了过去:“白子,不知本座该夸你有勇无谋还是太过自信,你真以本座不敢砍了你和那仙桃?” 白子背在身后的手,不漏声色夹出一张符纸,隐隐发力,面上还应着:“我相信太子殿下杀我是毫不姑息,不过绝不会动桃姑娘一丝半毫。” “哦?你又知道?” 话音未落,沧奕一个闪身,只见一道红光以摧古拉朽之势,直奔白子的面门而去。 白子本能退后两步,瞬势指间的符纸幻化出一柄长剑,单手一转,一手抵在剑身上,硬生生接住九环刀猛烈一劈。 只听“锵”的一声,两件兵刃撞击一起,擦出猩红的火花。 这一击,白子挡得十分吃力。 沧奕哪里肯就此罢休,一边挥舞九环刀不停攻击,一边不忘揶揄:“白氏除妖一族果然有两把刷子,能直面接下赤焰斩在三界中屈指可数,你倒还算得上个排名。” “承蒙夸奖。” 白子嘴上逞强,心里却明了,沧奕不用十招就可以把他捅成筛子。 就算他肉身的伤口会快速愈合,仍抵不住赤焰斩的戾气带来的强烈的腐蚀,浑身蚀骨的疼痛让他动作迟钝许多。 趁了个空档,他倒退几步,紧接着一连三个后空翻,才险险躲过沧奕致命一击,可血还是从袖子上浸了出来,滴落在白玉方砖的地面,红得刺目。 “竟然技不如人,就要学乖些。”沧奕不疾不徐走过来,刀架在他对方脖子上,眼底透出嗜血的兴奋,“我虽然杀不死你,但求死不能的法子还是有很多的。” “比如……”沧奕凑到他面前,瞳孔里映出对方苍白的脸孔,“本座每天扎你一千次,以血慰刀,又或,把你丢到绝仙崖下面去,看看到底有没有穷奇,不过那个地方凶多吉少。” 白子吃了瘪,心中很不痛快,冷笑一声:“别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沧奕一笑,仍不紧不慢道:“你是聪明人,知道我不会杀你,你千里迢迢替长烨那小老儿跑腿,好歹总得有人给他带话。” 白子啐了他一口,士可杀不可辱! “真有骨气!” 沧奕一脚把他掀翻在地,又是一脚狠狠踩在他心窝子上。 白子闷哼一声,喉咙涌出一股腥甜,咳出一口血。 沧奕居高临下看着他,轻蔑一笑:“畜生,果然要打才能驯服。” “你!” 白子刚想抬起一只胳膊反击,就被九环刀贯穿,钉在地上。 啊!!! 剧痛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 沧奕嫌吵堵住耳朵,赶紧叫人来把白子拖下去。 前来领命的是鸠方:“大人何必为这种事伤身,叫鸠方来砍掉那家伙一只手臂,寄回凡间即可。” 沧奕抬了抬手,打断他:“留他还有用。” 鸠方跟在后面,捡起九环刀,递上前,探问道:“莫不是大人真想用他来制衡魔魇吧?” 今生情 第30章 魔界什么真的很难懂 沧奕收了刀,脚步一顿:“有何不可?” “倒,倒,也没什么不妥……” 鸠方被盯得汗都出来,没再多言,似乎好久没感受到沧奕大人的萧杀之气了。 沧奕本就不宜动气挥刀,何况刚才又凝聚太多戾气挥出赤焰斩,现在戾气正反噬胸口的旧伤,每走一步,都撕扯般疼痛。 他咬了咬牙关,心里咒骂长烨千万遍,可面上还是撑到寝殿门口,才开口:“本座要休息几日,期间不要叫人来打扰。” 鸠方领命,正要退下,又听见沧奕吩咐:“从今天开始加强封印穷奇的守卫,有任何异象,杀无赦。” “是!” 鸠方抱拳应声后,回应他的是宫门关闭的声音。 只是今天的沧奕大人太过奇怪…… 鸠方一步三回头地看了看紧闭的寝殿正门,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不过他前脚才踏出宵魉殿的大门,一个守卫就一脸迎奉地跑上前。 “鸠首领,你今儿出来太快了,太子殿下他……” 鸠方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递了个眼色,只对一行侍卫粗声粗气吩咐:“今天冒犯沧奕大人的家伙要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是!” 齐齐一声回应,让鸠方满意点点头,又重新布置了一下巡逻及看守的侍卫,这才带着方才那个守卫往禁卫军营走去。 “阿成,你有没有觉得沧奕大人今天太不对劲了?” 鸠方见四下无人,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紧跟在后面的阿成只顾低头走路,哪注意到前方的人突然停下,等他再反应过来,已经撞了上去。 “你小子眼睛长后脑勺了!”鸠方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扬了扬拳头。 阿成讪讪笑了两声,忙赔不是:“鸠首领,都怪小的没长眼,您莫怪,莫怪。” 好在鸠方注意力压根不在这事上,只是转了转胳膊,挥挥手:“罢了罢了!自从那个什么狗屁树苗来了后,我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真倒霉!” 阿成忙附和:“是啊,是啊,别说是您,就连沧奕大人的气都不太顺啊。” 鸠方眼睛亮了亮:“是吧,连你都看出来沧奕大人不对劲了吧?” 阿成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思忖道:“方才小的就想问,您今天怎么这么快就从宵魉殿出来了?” “别提了!”鸠方叹口气,手负在身后,边走边道,“这段时间你们都警醒着点,别出什么纰漏,不然小心被沧奕大人丢下绝仙崖喂穷奇。” 这话听起来就让人抖三抖,阿成紧跟在身边,诚惶诚恐地问:“鸠首领,到底是什么事闹得这么严重?” 鸠方耸了耸肩,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只把方才沧奕交代话,原话说了一遍。 “这也太奇怪了……”阿成皱眉道,“那个叫什么白什么子的,真有那么大能耐,他不过是个凡人还能牵制魔魇?不懂,真的不懂!” “殿下的心思谁又猜得透呢?”鸠方摇摇头,话锋一转,“从今晚开始,绝仙崖的守卫再多加两成,别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阿成抱拳领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鸠首领,小的听说一些传闻不知真假。” 鸠方“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阿成压低声音,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小的听说,当初沧奕大人封印穷奇兽压根不是为了与天界再战,而是为了压制魔魇,如今看来不像真的。” “这事啊……”鸠方煞有介事点点头,“你说的这传闻,我也有所耳闻,倒有几分像那么回事。” 阿成微微一怔,连忙道:“小的不明白。” 鸠方笑得有些莫测,指了指前方不远的禁卫军营:“你小子想从我这套话,也得先容老子喝口茶。” “给鸠首领倒茶是小的荣幸。” 阿成堆起讨好的笑脸,屁颠颠先跑回去,侯在军营门口,替他开门打帘子。 倒是个有眼力劲的……鸠方十分享受被人巴结的感觉,立即连踱步都气势都不一样了。 阿成确实卖力讨好,端茶添水,按摩捶背,样样精通,以至于鸠方由衷地感慨:“阿成啊,你下辈子不投女人胎,实在太浪费了。” 这算是夸奖吗? 阿成擦掉额头的三条竖线,认命地想,能被首领夸奖就是一种荣耀,证明他在首领心中有一席之地。 鸠方呢,他老人家喝完茶,卸完甲,已经是好一会之后的事了。 阿成眼瞅着他的茶盅,只要里面没水,就赶紧添满,里外里,这是第三趟了。 “难得军营里有你这么勤快的孩子。”鸠方叩了叩桌子,摆出一副我是前辈的表情,轻咳了一下,才续上刚才的话题,“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您这一续也隔忒久了吧…… 阿成抽了抽嘴角,应声:“您说传闻也有几分道理。” 鸠方一拍脑袋,“哦”了声,很自然顺应道:“果然年纪大了,这脑瓜子就不好用了。” 您能快点说重点吗! 阿成再次抽了抽嘴角,还得上杆子似的拍马道:“鸠首领,您才多大年纪,依小的看,您年纪肯定比沧奕大人小。” 虽然从外在看来,鸠方都可以跟沧奕拉出一个辈分的年纪差距,实质上确实比沧奕小几百岁。 果然天生丽质这东西是后天养不来的。 鸠方黯然神伤一下,便摆摆手:“不扯远了,还是说正事。” 阿成:“小的洗耳恭听。” 鸠方接着刚才话道:“从前我在宵魉殿帮忙整理书阁时,曾无意中看到有卷竹简上记载上古世纪对魔魇的描述。书中有说,自古以来能牵制魔魇大抵只有放出穷奇,以恶斗恶的法子。但其中详理并未说明。” 阿成听得聚精会神,睁大眼睛,支着下巴问:“小的从未见过魔魇这种怪物,不过听说它是魔界产物。既然同为魔道,沧奕大人为何要压制它呢?” 鸠方神色一凝,回忆起什么说:“魔魇虽是魔界产物,终归是凡人怨气、怨恨集结而成,它不老不死、不生不灭,偏有喜欢戾气聚集之地,吸得越多,越残暴,一旦长到无法控制的地步,只怕整个魔界生灵都要被它吃掉。” 听起来就很可怕的样子…… 阿成吞了口唾沫,紧皱着眉头:“既然如此,连沧奕大人留那凡人有何用?” 鸠方拂了拂茶汤,纠结道:“这也是本首领纳闷的地方,按理只要等魔魇出现时放出穷奇,我们便坐山观虎斗了,大人似乎不这么想。” “那沧奕大人的想法?” “也许大人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说着,鸠方会过神来,一记爆栗敲在阿成头上:“太子殿下的心思岂是你我等宵小揣度的。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巡查!申时末要巡不完,你小子回来就别想吃饭了!” 就这样,阿成听了一知半解后,就被哄了出来。 果然大叔的世界,是很难懂的…… 而另一头,阿桃正优哉游哉晃着两条腿,坐在一棵长得极为茂盛的桃树上,端着一盘叫不出名的糕点,一口接一口的吃个痛快。 “魔界的食物你也敢随心所欲的吃啊!” 一个清晰的声音清晰钻入她的耳蜗,带着几分无奈和鄙视。 阿桃似乎陶醉在糕点的美味中,不以为意地回了句:“我已经事与愿违了,要是再不吃点好吃的慰劳自己,迟早会枯萎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长烨看到了,还不如枯萎的好。” “……” 阿桃要不是塞了一嘴糕点渣吐不出来,真想喷死刚才说话的! 不过等她吃完,突然明白过来,她胡乱擦了擦嘴,忙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目光突然停止在右侧一枝细细的枝桠上,似乎上面停着一只与桃花同色的粉色纸鹤。 阿桃放下手中的糕点盒,蹑手蹑脚地往前挪了挪,小心翼翼伸手将纸鹤一把抓了过来。 她还把它捏在手上,就听见白子轻叹口气:“桃姑娘,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就算你把传话符撕破、捏烂,也不会对我怎样的。” 这是忠告还是嘲笑? 阿桃盯着手掌里的纸鹤,思考了一番,最后认定后者。 当然她也无法反驳什么,谁要她进化时分了心,长出男人手脚呢? 除了大骂自己失策外,还能怎样? 砍了自己手脚? 啧啧,那太疼了,而且会闹出人命。 阿桃想了想,心中虽有怨气,但最后也只敢把手指上的糕点碎渣,一点不留蹭在纸鹤上,才心满意足的放了它。 “你是把我的符纸当厕纸在用啊?” 白子的声音透着无奈。 阿桃立即回应一个纯洁无邪的笑脸:“怎会?我只是一时忘了丝帕放在哪里,才不得已用下你的传话符。” “……那我还真是冤枉桃姑娘了。” 就算看不到白子此刻的表情,阿桃也能想象那家伙的神情。 想必膈应得里外全伤。 “好歹我们现在也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怎么能跟我内讧呢?” 良久,白子又叹口气,大有无语问苍天的悲情。 今生情 第31章 好作死的调料 可阿桃好像一点都不领情,她挑了挑眉毛,别别嘴:“得了,你还好意思说跟我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一个时辰前就找到我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又没救我出去,你能不睁眼说瞎话吗?” 似乎一口气说下来,对方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只是隔了会,白子似有不愿地悠悠道:“难道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被沧奕关起来了。” …… 阿桃看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救人的变成求救的,白子啊,你能再废材一点吗?! “那现在怎么办?” 白子干笑两声:“我想长烨会想办法来救我们的。” 然后看见她现在的真身? 噢!不!!!! 阿桃想想,就要发狂揪掉头顶上茂密的桃叶:“除了长烨,就没有别的办法?” 白子沉默一下:“似乎,没有了……” 果然这家伙不了解山大王的丧心病狂。 阿桃默默抖了抖树干,犹豫了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干脆我去救你,然后一起逃跑,作为条件,你得想办法帮我恢复原身,而且不能被长烨发现。” 白子显然不自信:“就你单枪匹马?是来给穷奇当料饵的吗?” 你才是料饵!你们全家都是料饵! 阿桃咬咬牙,懒得与他计较:“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被关的位置,明后两天我会找机会去接应你的,你最好给我做好准备,别托我后腿。” 然后她不等白子反应,就捏了个印阻断了传话符的咒力。 这不是作孽吗! 白子欲哭无泪地看着缓缓落在地上的传话符,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觉得那傻桃除了长了一身肥胆,其他什么都没长。 大概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就是天塌下来,人也不慌了,正应那句,死猪不怕开水烫。 白子收起地上那张传话符,看着牢门外里三层外三层来回巡逻的牢监,心想别说越狱,估计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虽说他是不死之身,也不想被扎成筛子,绑在木棒子上晒太阳,还不如安安心心在牢里待着比较好。 当然他不为所动,也是有原因的。 谁让他有一位神一般的队友啊! 只是,他不知道长烨仅凭一块魔界通行令能把他们救出去不? 要知道,他现在身在绝仙崖深处,跟凶兽穷奇可是上下楼邻里关系,长烨要骗过魔界守卫容易,可想骗过穷奇,难! 到时,沧奕大可端个小板凳,坐山观虎斗,顺便还可以卖门票、开赌局,给魔界创收。 啧啧,魔太子心思果然阴毒! 白子很是无奈地扯着地上的干草,猜想最坏的结果,长烨会不会丢车保帅,只救傻桃出去,就不管他了。 那,真是天要亡他啊! “白公子若想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正在他着急上火时,一个细细、软糯的声音传入大脑。 “谁?!” 白子警觉抬头张望,却换来牢监不耐烦地喝止:“吵什么吵?!活得不耐烦了!” 咦?难道这些魔界侍卫没听见刚才的声音? 白子又环顾了下四周,似乎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虽说读心术和魔音传脑都算初阶法术,但要两个同时熟练运用,避开众人耳目,也得有一定修为的。 有点意思。 白子勾起嘴角,往墙壁的方向挪了挪,嘴里喃喃念着咒语:“不知何方小妖,速速现身!” 然后就听见“哎哟”一声,墙角里出现几粒白色晶体。 “这是什么?”白子走过去捡起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半天,似乎很眼熟。 这,这,不是凡间用来炒菜的盐巴吗? 他顿时一阵失望…… “哼!不要因为人家是盐就可以小瞧!” 几颗白色晶体抗议地跳来跳去,就差撞到白子的鼻子上。 “我真没小瞧你。” 他口是心非把盐晶洒到地上,然后坐回干草上,再一抬头,几颗小小盐晶变成一个绣花针大小的小白人,正抬手指着他:“你别忘了我会读心术!” 白子一脸黑线地看着它,难道就凭这家伙也能救他出去? 而且一个盐妖怎会出现在绝仙崖下? 难道穷奇喜欢用盐伴饭吃? 那得多齁咸啊…… “你你你!就算人家是调料,也不可以随便侮辱!” 显然白子忽视读心术的存在,忘我的尽情脑补,导致盐妖嘤嘤嘤哭起来。 真是造孽啊! 白子嘴角抽搐了几下,干脆想啥说啥:“我说你别哭了,一会化成盐水,就不好成形了。” “……我等风干就行!” 还能还嘴,说明没大问题。 白子靠着墙假寐起来,感叹自己怎么遇不到牛逼的人物呢。 隔了好一会,盐妖大概哭累了,啜泣声渐渐小了下去,可还是满心委屈指责白子:“我在梦里遇到一位得道高人指点,要我来救你出去,我来了,你竟然好心当成驴肝肺!” 高人指点? 白子睁了只眼,瞅了瞅它:“那高人没告诉你,这是什么位置?” 盐妖点点头:“说了,在绝仙崖下面。” “这不是重点……”白子忽觉头疼,揉揉眉心,“我的意思是,这里非常危险你知道吗?” 盐妖继续点头:“知道,这里是魔界禁地。” “那你知道还来?!” 白子觉得要崩溃了,难道在他身边就不能出现一个正常的家伙吗! “所以我来一趟非常非常不容易啊!”盐妖跑过来,拉着他的裤脚,十分委屈看着他,“你不应该嫌弃我。” “我不嫌弃你,关键是你来做什么啊!” “救你啊!” “……” 白子决定继续假寐:“你哪来回哪去吧,这里不是你这种修为的小妖应该来的地方。” 果然拒绝太直白是很伤人的。 盐妖再次泪崩,大有不哭成一滩盐水不罢休之势。 直到一个时辰后,白子无奈睁开眼,朝盐妖招招手:“救我这个难度太大,我交给你两件事,你替我完成,也算完成高人指点。” “真的吗?” 盐妖立即露出笑脸。 原来调料也会装哭啊…… 白子还在想,就引来盐妖杀人的目光。 他轻咳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两件事也有难度,但你小心行事应该没问题。” 盐妖半信半疑看着他:“你说。” 白子瞥了眼外面牢监,凑近盐妖,只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知道前段时间沧奕抓了棵桃树在宵魉殿吧?” 盐妖不假思索回答:“知道,魔界都传要不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估计早被禁卫军削成木渣了。” 白子嘴角抽了抽,那肥桃到底怎么祸害了魔界苍生啊! 盐妖继续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一晚,宵魉殿的巡逻侍卫追了她一个晚上,期间还把塘子地里的田螺姐姐们惊动了。” 果然像长烨教出来的风格……白子点点头,觉得自己之前担心完全没必要,言归正传:“既然你知道就好,我想你去打探一下桃树的具体位置,然后去丰都的福禄客栈找一个叫长烨的半仙,至于样子,你可以去参考那颗桃树。” 原来半仙也是棵木头啊……盐妖默默想,嘴上应着:“事倒不是难事。只是,我无法离开魔界去凡间啊。” “这好办。”白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张淡蓝色符咒交给盐妖,“喏,这是隐身符,你拿去。” 盐妖“额”了声,看了看符咒,又看了看白子,不接手:“这个,我不会用。” 白子感觉自己就快失去耐性了,把三张符一股脑塞到盐妖身上:“这符咒很好用,只要贴在身上就能起效。” “这样啊,”盐妖似乎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我没用过,也不知道关键时候好不好用,要不你先给我一张试用一下?” 果然人妖殊途啊! 白子忍住打人的冲动,又掏出一张隐身符直接贴在盐妖的身上:“我没骗你吧!” “嗯嗯,果然很好用。”盐妖朝牢监做了个鬼脸,见对方好像看不见的样子,又十分开心躲回白子身边,揭下符,问,“你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不用?” 白子鄙视它一眼:“忘了告诉你,这东西有时效性,一张符只能隐身两个时辰。” 好坑! 盐妖别别嘴:“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善用的。” 白子如负释重叹口气:“你要注意安全。” 盐妖点头。 “长烨半仙脾气不好,你一定在最短时间内告诉他,那棵桃树的近况方可保命。” 盐妖点头。 “你自己在凡间也要多加小心,尤其要远离盐罐子。” 盐妖继续点头。 “那什么……”白子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盐妖莫名其妙看着他:“你还没告诉我如何出入魔界呢?” “……” 白子觉得他之前全是废话了。 “那我现在告诉你,只说一遍,你听好了。”他忍了忍,回答道,“离开魔界有两个办法,一你拿隐身符穿过各个关口,来回时间你自己把握;二你顺着绝仙崖往上爬,一直往北走,可以绕过大半关口,相对简单一些,不过要小心别被其他妖怪吃掉。” 今生情 第32章 引蛇出洞 似乎两个方法都不容易。 盐妖思索了一下,朝白子伸了伸手。 白子问:“干什么?” 盐妖答:“你这个任务太危险,再多给我两张隐身符。” 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要救他出去的?这比越狱简单了,好吗! 白子翻了个大白眼,与盐妖对看一会后,还是从怀里掏出两张隐身符:“这是最后两张,你节约用。” 但对方似乎并不领情,只是挥挥手:“得了,都说凡人最会骗人了,你别以为我会全信你。” 白子咬咬牙,再次忍住打人的冲动。 等他在反应过来,倒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还不知道那盐妖的叫什么呢。 真是年纪大了,脑子就不好用了啊! 白子无奈地叹气,但愿小盐妖能顺利归来。 而此时的盐妖呢,为了试用隐身符的效果,正一路无挡地朝宵魉殿奔去。 其实要找到白子口中的桃树并不难,因为自从上次鸠方一路追杀阿桃到宵魉殿后,那后院的墙一时还没修补好。 即便如此,对盐妖来说,留有缺口的宫墙还是高不可攀的。 这怎么办呢? 正在盐妖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时,阿桃的神识悠悠地飘来:“你是要进来啊?还是要进来啊?还是要进来啊?” 盐妖愣了愣,很快回应一句:“我只是路过,不想进去。” 阿桃嘁了声:“不想进来?你站在墙外都快半柱香的时间了。” 盐妖皱起眉头:“唔?你怎么知道我站在外面这么久?” 阿桃嘿嘿两声,她当然不能告诉它,自从沧奕给她吸了什么狗屁灵气后,五识变得非常灵敏。 盐妖也机灵,干脆报名来意:“我是魔界一介小妖,听闻前段时间宵魉殿桃园里出了个大人物,特来仰慕。” 啧啧,好甜的小嘴啊! 阿桃咬了口手中的核酥,毫无羞耻感地应道:“你除了仰慕还有其他所求吗?” 这么明显的奉承也有人当真…… 盐妖挥去额头的三条黑线,轻咳了声:“是啊,姐姐你认识此人吗?” “认识,当然认识。”阿桃就快笑歪嘴,捏了个御风就将盐妖托上墙头,“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 盐妖的目光定格在阿桃的孔武有力的手脚上,一时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十分诡异。 阿桃大概这几天已经习惯宵魉殿里异样的眼光,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依旧淡定吃着核酥,打量着盐妖,似乎也不是很厉害的妖怪嘛…… 在两人对看半天后,盐妖突然意识到个问题,啊了一声:“难道你能看见我?” 阿桃十分肯定点点头:“忘了告诉你,刚才把你托上来时,顺道把你的隐身符撕掉了。” 尼玛!宵魉殿里果然出的是妖孽! 盐妖也懒得装腔作势,开门见山道:“好吧,想必你就是白公子说的傻桃吧?”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 阿桃摆出一副要咬人的架势,吓得盐妖差点从宫墙上掉下去。 “这位姐姐莫误会。”算这家伙机灵,赶紧转移话题,“我是奉白公子的意思前来问姐姐,长烨山仙长何模样?” 显然这个问题问得有点不对,不然对方怎么露出杀人的眼神。 盐妖觉得不能再问下去,可她还不知道要找人的相貌,如何行动呢? 于是她讪讪笑了声:“这位姐姐?” 阿桃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了抬胳膊和腿,丢了句:“照这个找准没错。” 唔……是它理解有误还是她理解有误呢? 盐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说看相寻人的,没听说过看手脚寻人的。 “那个……”她还想问点什么,就被一阵风送到了宫墙外。 盐妖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愣了会,还没明白刚才它哪句话说错了。 但不管对错,对方已经拒绝再跟它说话,只能作罢。 于是它带着满头疑问,往绝仙崖北面奔去。 按理说,绝仙崖北面常年长着茂盛植被,却没有人走过的痕迹,因为这一带常有禽妖出没,或被吃,或被撞下山崖,久而久之,这一带便无人问津了。 盐妖贴着隐身符,看着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只觉得太过阴凉,便闭着眼,只管往前冲。 果然白公子不是寻常人啊,走得路也不是寻常路。 不过,盐妖怎么也没觉出,这是能绕过大半数关卡的途径。 他不会坑它吧…… 但事实证明,这条路除了难走以为,并没有其他什么不妥。 而当盐妖跑了快两个时辰,拨开压在头上的一片叶子时,整个山谷下,有一条通向魔界与凡间的官道直直横在当中,稀稀落落走着几辆马车。 那是半妖商人的车队。 看来白子并没有骗它,盐妖心情顿时松懈许多,接下来,它要离开魔界就简单多了。 只是,这一路也太过顺利了吧…… 盐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到底怎么不对,它没想明白,似乎并没发现远处一个身影闪入树林。 “殿下,就这样放那小妖精出去好吗?” 鸠方一边替沧奕倒茶,一边小心翼翼探问。 沧奕因为上次的反噬还未完全恢复,脸色和嘴唇都显得苍白,加上慵懒撑在雪白的狐裘毯上,更添了几分病态美。 看得鸠方耳根子发热的咽了口唾沫,天生丽质这个东西,果然不是人人有的。 “这倒无妨。”沧奕接过茶,抿了一口,“我倒希望长烨那小老儿来。” 鸠方不明:“殿下何意?” “你说呢?” 鸠方被盯得汗颜,干笑两声:“属下愚钝。” 沧奕搁下杯盏,细长的手指沿着杯口轻轻划过去,声音冷漠:“本座就想看看小玉玉的失忆是真是假。” 鸠方叹口气:“三千年过去了,殿下对那小仙子还念念不忘啊。” “不管怎么说,她救过我。” 一句话让鸠方自惭形秽,要不是冲锋部队跟丢了太子殿下,也不会被昆仑山仙打成重伤。 “当时他也伤得不轻。”沧奕好像看透他的心思,淡然一笑,“要不是被人搭救,他未必能活过来。” 可昆仑山仙没有留下旧伤啊……鸠方腹诽摇摇头,只说:“属下只求殿下的身子早日康复。” 不知为何,沧奕噗地笑出声来,戏谑地看着鸠方,嘴角轻挑:“如果我说这伤是那小仙子所留,父皇大人知道会不会举兵踏平三界?” 那势必又是一场大战! 鸠方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震惊看着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太子殿下,嘴巴o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殿下,您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况且,一个小仙子怎么伤得了魔界杀伐了得的太子殿下,说出去不是大笑话吗? “这个玩笑确实有点大。”沧奕随即恢复慵懒的样子,往后一靠,假寐道,“你下去吧,一个时辰后叫我。” 鸠方领命,轻手轻脚退下。 不过他刚刚合上宫门,沧奕就睁开了眼,眉间微蹙,似乎想到什么,然后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谁?!” 白子虽然面朝里躺着,可对于身后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你倒很警觉嘛。”来得人肩头披着厚厚的裘皮披肩,悄然声息站在牢笼外面。 白子斜了下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何事要劳驾太子大人亲自跑一趟。” 这话引得一旁的牢监指着他,大喝一声:“在太子殿下面前,休得无礼!” “无妨。”沧奕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 几个牢监立即消失不见。 “太子不是要支开其他人,在这里动手杀了我吧?”白子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沧奕。 沧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神色清冷:“本座从不对将死之人动手。” 白子镇定自若:“此话怎讲?” 沧奕拉了拉肩上的裘皮,笑得诡异:“我是来告诉你,给你跑腿的小妖已经出了魔界,现在已经在凡间了。” 白子愣怔了一下,有种被耍的感觉,咬牙道:“你都知道了?” “当然。”沧奕微微仰头,以胜利者姿态傲视牢里的人,“否则,你以为它怎么会这么顺利就逃过重重关卡。” “你!” 白子忽然明白过来,捏紧拳头:“如此说来,我能顺利从绝仙崖那边一路顺利闯进来,也是拜你所赐咯?” 沧奕不置可否点点头:“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这招引蛇出洞当初还是长烨教我的。” “你真阴险!” 白子想冲过来,却被一种无形力量压制不能动弹。 沧奕继续笑道:“我劝你别轻举妄动,说不定我心情好,会放了你。” 白子啐了一口:“就凭你?还想杀死我?” 沧奕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当然不会杀死你,因为你还要帮我牵制魔魇。” 白子冷笑一声:“你就那么自信我会帮你?” 沧奕笑着转过身,边走边说:“我相信你会,因为我除了知道魔魇的位置,还知道你要寻的人在哪里?” “在哪里?!到底在哪……” 白子听见这话,像疯了似的爬上前,将手伸出牢笼外,像要拼命抓住什么,可他话还未说完,眼睁睁看着沧奕消失眼前。 今生情 第33章 求救 白子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突然想明白,其实从一开始,沧奕就想好了整个局,只等请君入瓮。 可为何一开始,他并未说出刚才一番话,现在却亮出底牌。 难道他在骗他? 白子想了想,觉得不像,因为牵制魔魇的方法,除了召唤穷奇斗恶,还有一个上古秘法,但因失传已久,无法辨认真伪,谁也不敢冒然一试。 但沧奕似乎很有信心。 白子不止一次猜想,那家伙是不是找到什么秘辛,还是遗落卷轴,知道了详细方法,才敢云淡风轻看着事态发展。 那又如何解释,沧奕又将穷奇封魔界呢? 是怕万一不成,再替补上穷奇? 这条线,看起来是说得通。 可以白子对沧奕的了解,不会只做连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难不成?! 白子忽然顿悟,急急幻出一只传话符鹤,连通阿桃那边。 “那个盐妖呢?”他语气有些急。 阿桃正在假寐,被突然闪出的纸鹤吓了一跳,显然有些不悦:“什么盐妖?宵魉殿里多得是盐,不需要盐妖来助阵。” “我是问去找你的那个小妖呢?”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阿桃就一肚子火:“姓白的,你来笑话我就算了,还叫个小妖精来补我一刀!很有意思吗!” “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了?”白子那个无奈啊,“我让那小妖帮忙传话给长烨,叫他来救我们的,但我又不知道你在宵魉殿的具体位置,我不叫它去找你,顺便知道长烨的样子,它怎么寻长烨来?” 尼玛,真顺便! 阿桃额头爆筋朝着纸鹤吼道:“我又没长出长烨的脸!怎么让它知道长烨的样子!” “可你有长烨的手脚啊……” 果然……阿桃愤然要撕碎纸鹤。 “哎哎,等等!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 就在阿桃把纸鹤揉成一团时,传来白子阻止的声音。 阿桃手停了停,眉毛单挑盯着手上的纸团:“你还有什么屁话?” 白子在那边叹口气:“真是重要的事。” 阿桃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你哪次不是正经事,哪次都胡扯。” 白子懒得废话:“你只告诉我,那小妖走了没?走了多久?” “早走了!”阿桃不烦恼回答,“差不多走了两个多时辰了。” “这样啊……”阿桃以为白子还要说什么,却听见传话符那边传来喃喃自语,“看来沧奕并没有骗我……” 沧奕?骗你? 阿桃听出话里不对劲,追问:“沧奕去找过你了?” 白子老半天才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来告诉我一些事,只怕凶多吉少。” 阿桃听得一头雾水,在想沧奕是有多闲,为什么独独跑去警告白子呢?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白子沉默了一下,打起哈哈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他知道我搬救兵的事,恐怕长烨救我们得花番心思了。” 这还叫没什么大不了? 阿桃有些无语看着传话符,咯咯磨牙:“要是长烨救不出我们,我会求沧奕将你碎尸万段!” 白子哈哈笑起来:“别那样,看在我救你下山的份上,我建议你去做沧奕狗腿桃,多撒撒娇什么的,也许他一心软,就会放了我们!” 呸!什么馊主意! 阿桃表情恶狠狠的:“你要我用这双孔武有力的双手,去跟沧奕撒娇?我看你是想快点死吧!” 这一句话引得白子笑得更愉快了,然后丢了句“沧奕不会对你怎样的”,就毁了传话符。 沧奕似乎是不会对自己怎样。阿桃细想起来,上次沧奕跟她谈的条件好像并非骗她。因为后来她曾听过管圆小妖提起这事,说沧奕种了满园桃树,这么多年了,只见开花不见结果,所以才不停栽种,以至现在已经变成一片桃林。 如果这样,即便现在自己单枪匹马出现在沧奕,那家伙也不会对自己怎样吧? 阿桃一边大胆推理,一边展开神识搜索沧奕所在的位置。 “小玉玉,你找我何事?” 阿桃的一只脚刚刚踏入沧奕寝殿的大门,里面就响起沧奕声音,吓得她一时不敢动弹。 沧奕声音懒懒的,催促一声:“进来,关门。” 阿桃这才“哦”了声,赶紧闭了大门,窜了进去。 只是,当她看见沧奕躺在高悬于顶,逶迤于地的青鸾幔帐里时,反应过来,她好像变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小玉玉,”沧奕好像看穿她的心思,依旧背对着她,轻笑一声,“别怕,我又不会吃你。” 谁知道你是不是衣冠禽兽…… 阿桃直挺挺站在原地,轻咳一声:“我再纠正你一遍,我不叫小玉玉,我叫阿桃。” “阿桃,阿桃……”沧奕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似有不快问,“这名字是长烨那宵小给你起的?” 这?阿桃还真不知道,自从她化成人形,杻阳山的妖精们都这么叫她,她也就习惯的接受了。 见她不说话,沧奕微不可闻叹了一声:“罢了,名字不过是符号,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今天美男蛇精病怎么了?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喂,你没事吧?”阿桃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味。 沧奕轻“嗯”了声,就没再回应了。 阿桃又喂了两声,对方似乎还是没反应。 难道这家伙死了? 那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她连他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啊! 阿桃欲哭无泪地想,还是走上前想一探究竟。 只见沧奕微微蹙眉,双眼紧闭,睫毛又浓又长,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一张朱唇微微开启,似乎很难受的样子,而放在瓷枕旁的帕子上还沾有一片血渍。 “你,你受伤了?” 阿桃的声音有些结巴,颤抖着手去探沧奕的鼻息,可她的手还没伸到跟前,就被沧奕突然抓住,那手真凉! “你,你要干什么?”阿桃紧张咽了口唾沫,下意识要抽回手,“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活着没,绝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我知道。”沧奕邪魅地笑起来,睁开凤眸看着她,声音如玉,“只是,你不想知道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阿桃条件反射摇着头,你的伤怎么来关我什么事啊,反正又不是我伤的。 “你真不想知道?” 阿桃继续摇头。 沧奕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不勉强你,不过看来长烨什么也没告诉你啊。” 那个刚愎自用的山大王? 阿桃抽了抽嘴角:“就他?还是算了吧。” 沧奕眼睛亮了下:“怎么?他对你不好?” 能用经书抄断人的手,能有多好…… 看她脸色微变,沧奕大概猜到什么,话锋一转:“如果你觉得跟着他没意思,不如来魔界跟着我如何?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条件很诱人,可魔仙殊图,她想想还是算了:“我志不在魔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还是要走?” 阿桃点点头。 “好吧。” 沧奕回答得很干脆,就在阿桃以为他真要放了她时,他又补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结了果,我就放你走。” “……” 阿桃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出沧奕的寝殿,她木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打从心底呐喊:长烨快来! 大概长烨做梦也想不到,肥桃也有特别想念他的时候。 从在丰都和白子分道扬镳后,已经七八天过去了,他隐约觉得事情不如预期想的那样,但他迟迟没有动作,也不是没有原因。 显然冲进敌营救人是个非常危险的事情,以沧奕的性格,断不会坐等别人来抢,说不定早早就布好圈套,只等猎物到来。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窗外微不可闻的敲击声。 “谁!” 他提剑挑开窗户,只看见一只麻雀在窗台上跳了两下,就呼地飞走了。 “又是你?”长烨瞥了眼空无一物的窗台,声音低沉。 见对方不说话,他毫不客气一剑斩下,就听见“啊”的一声,他剑锋一停,果然一个白色的小人出现在窗台上,正抱头发抖,离刃分毫。 长烨皱了皱眉:“你是魔界来的?” 小白人偷瞥了他一眼,吓得结结巴巴:“我,我是盐妖,你,你怎么知道我魔界的?” 长烨拿剑身点了点它:“你沾着一身魔界戾气。” 魔界戾气……那是什么东西,小白人偷偷嗅了嗅自己的腋窝,也没发现什么怪味啊。 “不用闻,你长期在魔界感受不到。”长烨十分淡然收了剑,坐回八仙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吧,白子派你来做什么的?” 看来对方早就知道来意,盐妖愣了愣,从窗框翻进屋,又跳到靠窗边的案桌上,才歇口气道:“看来我没找错人。” 长烨挑了挑眉:“你都跟踪我几天,还找错人,那真蠢得无可救药了。” 果然半仙什么的不太好接触……盐妖想起白子的叮嘱,不由汗颜,然后一五一十说明来意。 长烨听完,似乎并不意外:“也就是说,他现在被关在绝仙崖下,还有重兵把守?” 今生情 第34章 被人跟踪 盐妖点点头:“而且宵魉殿那边我也打探过了,不但加强巡逻守卫,连服侍在殿内的妖婢都减少一半,只留了太子殿下平日最信任的。” 似乎沧奕早有准备了。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盐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 “什么?” “就是我出来的时候,好像很顺利的样子,后来到凡间,似乎也很顺利就找到半仙大人了。” 那就说明,有人是故意想要它找到他的。 长烨略微沉吟,垂目杯中的清亮的茶汤:“你来时可被人跟踪?” 盐妖想了想,摇摇头,不像说谎:“好像没有。” 长烨沉默了一下,走到临街的窗边,微微探头看了眼,只见楼下站两个车夫,一个压低帽檐坐在车辕上打盹,另一个正拿着皮水壶喝水,却不见两人手中有赶车的鞭子。 “你是被人跟踪毫无察觉吧。”长烨嘴角一挑,斜了眼盐妖,又看了眼窗外。 盐妖怔了怔,随即又跳回窗台上,朝下看了眼,喃喃道:“我,我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跟踪来的。” 毕竟它也是从魔界出来的,这瓜田李下谁说得清楚,万一长烨不信它,现在就地杀它也大有可能。 长烨倒没有怀疑它的意思,只是瞥了它一眼后,又坐了回去,只问:“你身上用的隐身符是白子给的吧?” 盐妖点点头:“若他不给这些符咒,我压根不可能离开魔界。” “那你怎么找到他的?”长烨饶有兴趣看着它,“据我所知,绝仙崖的地牢层层侍卫把手,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这个……”盐妖抠了抠脸,笑得有点勉强,“硬闯我是不敢,我是跟着送饭的厨子混进去的。” 长烨挑了下眉:“送饭的厨子?” 盐妖笑得更窘了:“是啊,我藏在酒壶里跟着进去的。” 倒是个机灵的,只是那壶酒还能喝吗…… 长烨笑得有些深,像想到什么,问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你能变出多少盐来?” 变盐? 盐妖想了想,回答:“我从未试过,少量应该没多大问题。” 长烨摇摇头:“我要具体数字。” 盐妖没明白意思,两只短小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圈:“我也没变过,所以不知道,不过像这样一大堆没问题。” 想必只是潜心修炼,似乎对外界事情并不了解。 “你没试过也无妨。”长烨难得好耐性解释,“我不想打草惊蛇,你只管尽力而为,按我吩咐去做即可,保证我能顺利送你回魔界。” “真的吗?”盐妖眼睛亮了亮,从手掌中幻出几张剩余的隐身符,单纯地问,“那这几张我可以自己留着吗?” 长烨嘴角一倾:“当然不行,这几张隐身符还有大用处,我倒无所谓,主要保你安全。” 修为太低果然会被人看不起。 盐妖眼神一黯,“哦”了一声,把几张符留在桌上后,就化成一道晶亮亮的结晶飞到房梁上去了。 长烨微乎其微叹口气,摇摇头:“不知悔改……” 就这样,两人一夜无话。 但第二天一早天不亮,长烨便换了副脸孔出去了,再等盐妖醒来,翻下房梁,只见八仙桌上放凉的馒头和白粥,没看到半个人影。 大概见到有吃的,盐妖心情略微好转,一屁股坐在盘边,扯了一小块馒头抱在怀里啃起来。 “你吃完,我们就准备出发。” 不知何时长烨推门进来,却吓得盐妖噎了好半天,等它又是捶胸又是喝水把那口馒头咽下后,膛目结舌看着眼前的人:“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长烨没理会它,自顾自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了口,才道:“你若准备好了,我们即可启程。” 盐妖一时没回过神来,目光一直盯着长烨那满头白发和一脸褶子,好像要看出朵花来才罢休,直到等长烨收拾完毕,回头看了它一眼,问它还打算愣多久时,那家伙才反应过来,念念不舍咬了口还剩一大半的馒头,才化成一缕白色结晶跟在长烨身后。 长烨动作也很利索,下楼,结账,备马车,一刻都未停留,然后就坐在客栈门口的竹椅上,等着店小二牵车过来。 “半仙大人,您也胆子太大了吧,竟然坐在那些人眼皮底下。” 盐妖看着离客栈不远处的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的车夫,好像比昨天人手多了一倍。 长烨闭目养神,嘴里小声应道:“别说话,一会按我计划行事就是。” 盐妖点点头,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虽然它用了隐身符,不被发现,但总觉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便打算捏个读心术要打探一下,却被长烨硬生生打断。 “你疯了吗!” 长烨睁开眼,用神识低吼一声,眼底闪过凌厉的目光。 盐妖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想探听一下敌情。” “不需要,”长烨深吸口气,平复下情绪,继续用神识说,“都不知对方功力深浅,贸然打探,说不定会被对方发现。” 它怎么就没想到这些……盐妖愣怔了下,低下头:“是我考虑不周,半仙大人莫怪。” “罢了罢了,”长烨抬了抬手,叹气道,“你再不要冒然行动,接下来一定要听我吩咐,否则就算我们入了魔界,也难以脱身。” 这话说得盐妖恍然大悟,整件事它似乎从未替自己想过,不管它能不能帮助长烨成功救走白子和桃树,它都不会离开魔界独自闯荡,那到时它该怎么办呢? “如果你愿意,事成后你可以随我去杻阳山,那里灵气充沛,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长烨似乎看穿它的心事,好似无意说了句。 “可,可是……”盐妖欲言又止。 长烨说出它心中的担忧:“你怕沧奕会追杀过来?” 盐妖轻“嗯”了声,不再说话。 长烨嘴角微微上扬:“你要留在魔界,后果如何我不知道,但杻阳山绝对能保你周全,至于其他你无需担心,你只考虑去或不去。” “我是怕……” 今生情 第35章 祸起盐妖 盐妖还想说什么,就看见店小二毕恭毕敬从客栈里出来,一脸讨好看着长烨:“这位老爷,您要的马车已备好,就停在侧门巷子口,小的已按您的要求全部安排妥当,您看还需要什么?” “不必了。” 长烨的声音也变得苍老起来,十分熟练从袖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店小二掂了掂手上的银子,嘴巴都快笑歪,一边挥手一边喊了句:“客官,您慢走!” 跟在长烨一旁的盐妖好奇地看了小二一眼,捂嘴笑道:“凡人真有意思,就因为半仙大人给了个银疙瘩,他就跟捡到宝似的,笑开了花。” 长烨一边走一边恢复原本的声音:“那银疙瘩在凡间叫做银钱,是买卖用的。” 盐妖“哦”了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难怪呢,不过他只是帮我们备车,大人就要给他钱,似乎很不合算,在我们魔界,这种小事告诉关系好的同伴就行,从不需要钱。” “真没看出来,”长烨似笑非笑睨了它一眼,“魔界既然还有这等善意之举。” “魔界也并非都是坏蛋!”盐妖有些急了,“我们生活在魔界的小妖从不去三界捣乱。” 长烨有些好笑地看着它:“你什么时候帮魔界说话了?何况你也说了,只有小妖不去捣乱,说明魔界还是有霍乱苍生力量存在。” “我,我……”盐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我”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本来就是魔界,自然帮魔界说话了。” 长烨微微一怔,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我倒忘了,你现在只是个盐妖而已。” 什么叫只是盐妖?而已? 盐妖气得鼓起脸,准备冲上前说个明白,却被长烨一把拦下:“有话留在路上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它看见一辆套着枣红骏马的宝蓝马车稳稳停在巷口处,怎么看都像是普通商贾跑帮用的。 盐妖呲之以鼻:“一个银疙瘩就换来这么个车,太不值!” 长烨没理会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马车跟前,检查下车厢,又拉了拉套马绳,确认无误后,跨辕而坐了上去。 盐妖跟了上去:“就这个马车,能跑到魔界吗?” 长烨环顾了四周,显得有些不耐烦:“能不能到,你现在也只能跟我坐这辆马车回去,否则你只能被那些跟踪的家伙绑回魔界去,两条路你自己选。” 仙什么的,果然很不讲人情。 盐妖别别嘴,没再吭声。 但就算它不说话,长烨也不会轻易放过它:“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赶紧去把车厢里的罐子添满,记住不要露出任何痕迹。” 真会使唤人! 盐妖皱了皱鼻子,钻进车厢,没过几秒又钻出来,很不情愿跟在缓缓驶出的马车旁:“半仙大人,你也太瞧得起我了,三口大木箱子,外加一百个麻布袋,你就是分了我也变不出那么多盐来啊!” 长烨目不斜视赶着马车,神色淡淡的:“谁要你都装满。” 盐妖气哼哼道:“那你之前也没说,我怎么知道。” 长烨斜了它一眼:“你装八十个麻袋就行,其他不用你管。” “这还差不多。”盐妖撅了撅嘴,重新钻进车里。 然后正当它慢悠悠装好一袋盐时,车外又传来长烨的声音:“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城,你最好在这期间装好盐,不然被关卡查出运私盐,我们都得死在凡间。” 这不是私盐,是我变出的盐啊! 盐妖愤愤不平掀开车帘,嚷道:“这都是我的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长烨懒得跟它废话,只道:“一会城门守卫问起来,你就现身告诉他们,然后等跟踪我们的家伙来抓你就好。” “为什么是只抓我不抓你?” “因为我改头换面,他们不认识我。” “……” 好吧,都说仙人狡猾无情,看来确实没错。 盐妖吃了瘪,只能乖乖躲进去,按照长烨的吩咐去做。 小半个时辰之后,它累瘫似的躺在车里大口大口喘气,声音微微发抖:“半仙大人,我弄完了。” 长烨“嗯”了声,说了句“很好”,马车就缓缓停了下来。 “不走了吗?”它起身看他也钻进车里。 长烨一边捏了静音界,一边动作麻利施了个法,只见剩余的二十个麻袋腾空而起,飘浮空中,然后每个麻袋口上方凭空流出细砂,缓缓流入麻袋内。 盐妖“哇”了一声,眼睛都闪亮亮的,指着空中,欣喜看向长烨:“半仙大人,这是什么法术,好厉害!可以教我吗?” “我教不了你。” 长烨想都没想拒绝它,只顾把盐袋整整齐齐放入箱子里,再把沙袋全部码在盐袋的上面,等全部齐活,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半仙什么果然很厉害! 盐妖想都没想膜拜在他脚下:“刚才你说如果我能帮助你救出白公子和桃树,你就带我杻阳山,不许食言。” 长烨的手顿了顿:“这好说,但你刚才说什么桃树?怎么回事?” 盐妖嘴角抽了抽:“那桃树啊,就是沧奕大人抓到魔界的啊,很是厉害,不知吃了什么,才短短一个多月,一颗桃子就长成树苗,还长出手脚,听起来就很诡异,而且……”它指了指长烨的手脚,“跟你的一模一样。” “竟有此事?!” 长烨怔了怔,皱起眉头,二话不说,转身出了车厢,然后就听一阵急促的鞭响,马车忽地跑起来,害盐妖向后摔个跟头。 “喂!你!” 它冲出来正要找长烨理论,就见他神色凝重地快马加鞭,好像很是着急的样子。 “你,没事吧?” 盐妖抓着车门边,只觉得耳边风呼呼地,像要把它吹散一样。 长烨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斜了它一眼,就那一眼,吓得盐妖悄悄躲进了车里面,要是它没看错,那家伙的眼里分明全是杀气。 盐妖两只手紧紧握住一起,它想自己不会带了个祸端回魔界了吧?! 今生情 第36章 兵分两路 俗话说,福无双降,祸不单行。 盐妖感觉自己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当然以长烨的法力,骗过城外关卡哨卫非常容易,可想要真正甩掉跟踪他们的人,就得花些功夫了。 自俩人出了城郊后,盐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时不时把车窗布撩起来看看。 长烨依旧神色如常驾着马车,目无斜视道:“就算你有隐身符,可老这么掀开帘子看,也会让人察觉出异样。” 盐妖“哦”了声,声音闷闷的:“可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长烨斜了一眼:“你要来时有这般警觉,我们现在也这么多麻烦了。” “其实我也不想……”盐妖有些不满小声嘟囔,但又怕长烨继续责怪,立即表示出歉意,“我就是因为之前错误,现在才多加小心,希望能将功补过。”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怎么补,它心里没底:“半仙大人,要是在进入魔界关卡前不能成功甩掉他们,估计我们连魔界白公子的面都见不到。” 一提起白子,长烨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他虽主动来找他合作,又充自愿独自冒险探查魔界,可归根结底,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这个男人引起的。 “不成功便成仁,真到那个地步,白子也只能自求多福。”他声音冷冷的,厌恶感表露无遗。 盐妖叹了口气,如果那样,它大费心思的出来还有什么意义:“我虽不知道白公子和半仙大人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不过我这来找大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能救白公子出去,否则我也不会冒险来凡间。” “因为你死性不改。” 盐妖觉得长烨就像吃了炮仗,竟然迁怒它身上,立即不抱怨起来:“半仙大人,您这是什么话,我是受高人指点才以身犯险,无非是想长点多修为,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长烨冷哼一声:“你有功夫跟我斗嘴皮子,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对付追上来的人!” 语毕,他挥起鞭绳,狠狠抽下去,马车速度不由加快。 盐妖只觉得风呼呼刮过耳畔,整个车颠簸的厉害,它吓得紧紧抓住车帘一角,生怕一个大意就被甩出去,声音颤抖着:“半,半仙,大,大人,能慢点吗?” 长烨镇定自若继续驾车,只回它一句:“别说话,小心咬掉舌头。” 难道半仙什么都是难沟通的家伙吗! 盐妖撅了撅嘴,决定不再跟这个冷言冷语的家伙说话,猜想如果自己就这么甩出去了,大概长烨都不会停下马车去救它吧。 于是,它把车帘一角拼命卷起来,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再用一根盐钉将扎口钉牢。 就在它以为万事俱备时,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箭矢不偏不倚钉在离它三寸的头顶上,尾部的羽翎微微颤动。 它吓得“啊”的一声,从车帘布上摔下来,顾不上痛,就连滚带爬冲到长烨身边,惊慌失措指着后面:“半仙大人!他们追来了!” “急什么!” 长烨眉头微皱,捏了诀,在车体外设下一道无形屏障,抵挡攻击。 但光防守可不是办法! 盐妖脑袋往外探了探,就见五六个黑衣人正骑着快马追赶上来,其中两人正拉满弓弦,瞄准拉车的骏马。 不好!!! 盐妖还未叫出声,两支锋利的箭矢划破空气,直直朝马头射去。 它想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就在盐妖捂住眼睛,害怕地瑟瑟发抖半天时,马车似乎仍然奔跑不停,而且连方才跟随马车的萧杀之气都越来越远。 “你做了什么?” 它松开手,瘫软坐在一旁,怔怔看着长烨。 长烨睨了它一眼,把马车速度渐渐降下来,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隐身符,说:“就用了这个。” “你!” 盐妖蓦地反应过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果然在车厢两旁发现各贴一张符咒:“你!你!你也太浪费了!” 它想跺脚,奈何手脚还不听使唤:“你说,你是不是对我也动了手脚?!” “那不至于。”长烨挑了挑眉,“你修为太低,分明是吓得不敢动弹。” 用不用这么不留情面啊啊啊啊啊! 盐妖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道:“还不都怪你们仙家太无情!” 不知是这句话刺激了长烨,还是它大吼大叫触怒了长烨,总之没等它话说完,长烨就把它提溜起来,一双血色丹眸透出怒气:“你有什么资格抱怨仙家?!我不管你几世轮回,你最好别忘本!” “忘什么本?我只知道我是个盐妖!” 盐妖嘴上逞强,但打从心里害怕长烨,尤其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要他不高兴,就会透出隐隐杀气。 这是让盐妖最忌惮的,它真怕这位半仙大人什么时候不开心,就一剑斩了它。 想到这,它语气软了下来:“我刚才也没有抱怨半仙大人的意思,只是觉得就剩一张隐身符,魔界那边万一出什么岔子,我们连个防备都没有了。” 长烨不以为意:“你到了魔界还需要什么隐身符,一切只需听我计划即可。” 不就是要扮成与魔界有贸易往来的无妖商人吗? “可你又不是半妖。” “我是不是没关系,”长烨语气也缓和下来,“只要关卡士兵认为我是就行。” 听他这么一说,盐妖才发觉,跟它刚接触长烨那几天不同,似乎现在它感觉不到他身上散发的淳厚灵气,忍不住好奇:“你用了什么闭气之法,如此厉害?” 长烨微微一蹙:“不是什么功法,只是我今早服下白子留给我的抑仙丸,但药效只有五个时辰,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没想到白公子还有炼丹炼药的本领。 盐妖偷笑了一下,果然高人指点都是有道理的,丝毫没察觉长烨投来无奈的目光。 “不过我们先说好,”他的声音打破它的痴梦,“到了魔界后,我们先去宵魉殿找桃树,再去救白子。”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照我说的去做。” 盐妖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那不行,我叫你去就是为了救白公子的,你要先去找桃树,万一被沧奕大人发现,谁都跑不掉。” 长烨似乎打定主意:“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兵分两路,我去宵魉殿,你去绝仙崖。”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盐妖气得没仰过去,指着长烨气结:“好好好!兵分两路就兵分两路!” 它就不信没有这个半仙帮忙,它还救不出白子了! 今生情 第37章 四千骑 只是长烨在外面忙活,沧奕在宵魉殿也没闲着。 鸠方一早就带着禁卫军旗下四个千骑候在殿外,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但五人在宫外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沧奕召他们进去。 “鸠方首领,不知太子殿下一早把我们几个召集宵魉殿门口,是不是有大事发生?”一个长着国字脸,右脸有疤,魁梧高大男子,粗声粗气问道。 不等鸠方回应,站在高大男子一旁,长得精壮,体型修长的男子也探问道:“在下也赞同逵目兄所言,敢问首领是不是知道什么?没告诉属下几个?” “就是,就是。” 另外两个也凑上来,围着鸠方你一言我一语地问来问去。 “够了!”鸠方觉得自己脑子都被几个大粗汉子吵疼了,一边揉头,一边回应,“具体什么事殿下也没告诉我,否则我能不告诉你们吗?我也是昨晚才接到密报,要我找你们几个一起来宵魉殿议事。” 说完,他又转向刚才挑事的两人:“逵目、沓羽,你俩也算跟随殿下的老人了,怎么说话也不知轻重!你们这等态度是怀疑我还是怀疑太子殿下诓你们?!” “属下不敢!” 逵目和沓羽赶异口同声抱拳,单膝跪地。 鸠方叹气摇头:“都起来吧,一会见了殿下,别再胡扯八道,不然惹怒他老人家,我是帮不上忙的。” “是!” 这次是四个千骑异口同声。 不过话音刚落,宵魉殿的宫门就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一个穿荷绿碧纱的宫娥出来,屈膝福礼,声音温婉:“太子殿下请将军进去,还请其他几位大人稍作等候。” 语毕,就朝鸠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鸠方给四个千骑使了个眼色,示意别乱说话,才跟着宫娥进去。 只等宫门一关,逵目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奶奶的,这算什么事嘛?殿下要我们来,又只把首领一个人叫进去了,这是要急死老子啊!” 沓羽拍拍他肩膀,要他稍安勿躁:“逵目兄,我们再等会,说不准殿下过会就叫我们进去了。” 逵目嘁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殿外的玉石阶梯上。 另外两个看气氛不对,忙把沓羽拉到一旁,也纳闷:“其实昨晚我接到通知就觉得奇怪,你说真有什么大事,为什么叫我们千骑,而不叫万骑呢?” 另一个接茬:“是啊,我也觉得蹊跷,若真是大事,估计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中间的,八成是鸠方将军亲自带着万骑上阵了,可不是大事,又弄得如此神秘,让人想不透。” 其实沓羽也觉得蹊跷,不过他有自己打算,方才跟着逵目打探已经闹得将军很不高兴,现在此地耳目众多,他更不会随便表露自己心声。 “我们再等等就是。”沓羽安慰两位同侪,就去逵目旁边坐了下来。 “我觉他们方才说的没错。”逵目气哼哼看了他一眼。 沓羽倒神色如常,只是往逵目那边挪了挪,声音不大:“我私下劝你不止一次,要你改改这急脾气,论能力,给你一个万骑也为过,可你为什么总升不上去,你不想想?” 逵目冷哼一声:“老子不稀罕,老子就喜欢带兵打仗,除此以外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军中哪个官职不是沙场里战出来的?”沓羽泼他一盆冷水,“难道你就愿意看着自己手下一个个都爬到自己头上?” “你!”这话噎得逵目不半天说不出话。 沓羽按下指着他鼻子的手指,叹口气:“逵目兄,在下也是为你着想。” “为我着想?”逵目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是替你自己多想想吧!说我?你能力还在我之上,怎么到现在还是个千骑呢?” 沓羽一愣,苦笑摇摇头:“逵目兄,我跟你情况不同。” 逵目大手一挥,不屑道:“什么不同?别说你我,就是那两位不跟我俩差不多情况?升不上去就升不上去,何必给自己找借口呢?” “逵目兄,我不是来跟你吵的……”沓羽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宫门再次打开。 这次出来是一个穿粉纱罗裙的小丫头,声音尖尖细细:“还请几位大人跟奴婢进去。” 语毕,便先转身又跨进宫门了。 逵目更是不满,一边跟在后面一边骂:“他奶奶的!将军进去就是大宫女领路,我们进去就派个小丫头,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 “方才是殿下要奴婢给几位大人泡茶,耽误了,所以才叫了他人给大人们带路,还望大人们见谅。” 不知何时,方才那位穿荷绿碧纱的宫娥站在不远处游廊里,笑盈盈看着一行人。 逵目在背后讲小话被人听见,自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挠挠头,悄悄躲到最后,还是沓羽上前解围:“有劳姑姑了,不知殿下在哪里议事?我们等自己去便是,不用麻烦姑姑再跑一趟。” “沓羽大人倒是客气。”宫娥捂嘴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梅花门,“殿下正在那边凉亭与鸠方将军小酌,几位大人笔直一条路走下去就能看到。” “多谢。” 沓羽拱了拱手,直径朝梅花门走去,剩下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跟了上去。不过逵目依旧走到最后,大不情愿嘟嘟囔囔着什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沧奕举起酒盏,又赐坐给来的四人,笑了笑。 “不敢,不敢。” 每逢这种机会,首先说话的是逵目,他赶紧举起酒盏先干为敬,紧接着另两位同侪,也跟着表了敬意,唯有沓羽不卑不亢站在那里,最后才举杯,一饮而尽,却什么话都没说。 “假清高!” 逵目在一旁别别嘴。 沓羽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他从一开始就注意,似乎鸠方并没有兴致参与这场酒宴,而从他们来到现在也没说一句话,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不过他来不及细究,就听见沧奕缓缓道:“本座原打算叫你们一同进来商议,但突然想起另有些事要与鸠方将军商量,便让在座等了一会,现在这壶酒算是补偿。” 今生情 第38章 铲除异己 “殿下万万不可,”逵目赶紧单膝跪地,以表忠心,“属下能跟随太子殿下已是荣幸之至,别说殿下要属下们等,就是让属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这马屁拍得适时,适宜。 除了沓羽外,另两名千骑也赶紧跪到逵目身旁,效仿示忠。 沧奕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这些虚礼免了罢,我叫你们来是有件任务要交给你们,完成后必然有赏。” 逵目一听有赏,眼睛亮了一下:“殿下请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沧奕懒懒往后面靠了靠,“只是我得到密报,听说这两天有人要擅闯宵魉殿和绝仙崖,我叫你们来是严加防守,如果能抓到活口,本座另外有奖。” 听起来确实不是难事,魔界无人不无人不晓宵魉殿和绝仙崖是什么地方,一个是魔界太子的寝殿,一个是封印穷奇的禁地,且不说守卫森严,光听两个地方的名称,没谁不忌惮的。 只是,谁这么大胆,敢擅闯这两个地方,看来真是活腻了。 逵目在心里想了一圈,觉得邀功升迁的机会来了,赶忙抱拳示意:“殿下,这等小事无需操心,只管安心在宵魉殿歇息,一切交给属下去办即可。” “那好。”沧奕抬了抬手,起身准备离去,“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一会我叫人再备两坛陈年桃花酿给你们拿回去,也犒劳一下弟兄们。” “谢太子殿下!” 沧奕在四人的恭送下,缓步离开,随后跟着鸠方。 鸠方离开时特意看了跪在地上的四人,神色黯了黯。 “怎么?你不舍?”直到穿过另一扇拱门时,沧奕才悠悠开了口。 鸠方勉强笑了笑:“殿下思虑极是,属下不敢。” 沧奕也不想藏着掖着,边走边说出对方的心思:“他们跟随你多年,自然你对他们有感情,本座也明白,只是……” “只是他们都有叛徒的嫌疑,绝不能姑息!” “你知道就好。” 沧奕神色复杂地斜了眼鸠方:“想当初我们计划并无纰漏,为何最后被敌军切断后路,害本座一个骑孤军奋战,还受了重创,要不是本座命大,估计早就一堆枯骨埋在山崖下了。” 鸠方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所以您怀疑我方有人故意泄露机密给敌方,才害我们失败。” “你说呢?”沧奕表情淡淡的,“我之所以怀疑他们四个,是因为他们四个千骑是一直跟随我到最后的,换言之,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应该十分了解。” 如果是自己人当中出了叛徒,背后插刀这种事防不胜防。 “可是……”鸠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心中所想,“其他三人不说,就逵目那个直脾气,末将认为他不像是有心计之人。” “越是表明粗犷,越是能迷惑表象。”沧奕走到一棵月桂树下,顿了顿脚步,伸手掐断一截花枝,放在鼻下嗅了嗅,“何况他是个真性情的人吗?我看未必。” 鸠方微怔:“末将不明,还请殿下明示。” 沧奕嘴角勾了勾,随手丢掉那支花枝,继续往大殿走去:“逵目好大喜功,有勇无谋,偏偏权欲心又重,他跟随本座征战多年,为何本座迟迟不给他升迁的机会,就是要他自己明白这点。如果他能醒悟,便是他平步青云之日。” 顿了顿:“只可惜,他从来就没明白,还怨天尤人。这种积怨太多,会做出违反常规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这番话颇有道理。 鸠方点点头,又问:“可另外三人呢?他们并不像逵目那般爱出风头,可为什么殿下还也不看好呢?” 沧奕笑意有些深:“应该说另外一人,而非三人。” 鸠方没明白:“怎么又变成一人了?” 沧奕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道:“那两人不过是陪衬,混淆耳目而已,我另一个怀疑的是沓羽。” “他?为什么?”鸠方更不解了,“沓羽在军中为人一向低调、谨慎,行事也冷静,其能力远远在逵目之上,却不像逵目那般狂傲自大。” “这就是他可怕的地方。”沧奕说着,继续前行,“就是因为他无可挑剔,才让人不禁起疑。三界之大,却没有十全十美之事,所以当一件物品太完美,本身就存在问题。” 一番说辞让鸠方恍然过来:“所以说起来沓羽比逵目更具怀疑?” “不,”沧奕笑了笑,“要想杀掉本座,绝不是一人所为能成之事,即便有心,也得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没人里应外合,想必成不了。” “那殿下有何想法?” “这不是难题。”沧奕高深莫测一笑,“本座以前一直养伤,不想为这等事情伤神,父皇虽一直恼怒此事,但本座顾虑士气大伤之时不应再有什么大动作,便迟迟没有下手,现在正是好时候,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能正好替本座铲除异类。” 没想到太子殿下心思好深。 鸠方心中带着几分畏惧几分佩服,伸出大拇指道:“殿下果然好计谋!” 沧奕冷冷一笑:“那多亏本座有个好对手!” 好对手?!鸠方挠挠头,谁敢做太子殿下的对手? 难不成是那个被贬谪仙的昆仑山仙? 鸠方想起这个人就恨得牙咬咬。 不过,细细回想起来,貌似这么多年能和沧奕大人一决雌雄,也只有这个人了。 想想都觉得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啊! 要是殿下与昆仑山仙不是敌对关系,估计会成为很可怕的搭档…… 啧啧啧,以殿下倾国倾城难辨雌雄的长相,别说一个昆仑山仙,就是十个昆仑山仙也配得上啊! 一番遐想后,鸠方觉得,还是他家太子殿下更甚一筹。不过等他回过神时,已不见沧奕的身影。 “殿,殿下!等等末将啊啊啊!” 鸠方一时慌了神,一路追一路喊,那动静恨不得连后花园都听得到。 阿桃因为进化后,五识变得灵敏许多,正被粗狂的叫喊声扰得不厌其烦。 她烦躁地堵了堵耳朵,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可朦胧间又听见有人叫她:“傻桃,别睡了,一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阿桃很不耐烦揉揉眼睛,坐起来,心里那个怨啊! 她觉得,魔界什么都是乌合之众!把她变成这副男不男,女不女鬼德行就算了,现在连觉都不让好好睡了,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 今生情 第39章 逃跑 惹不起躲不起吗?。 阿桃心烦地扯下自己头上两片叶子,使劲塞进耳朵,顿时觉得清静不少,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躺下了。 只是,再等她想睡时,好像怎么也睡不着了。 “你也睡得够多了,该起来了。”好像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尼玛!到底是谁啊! 阿桃爬起来正要吼一嗓子,突然看见不远处桃花枝上停着一只纸鹤。 “白子!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啊啊啊!”她终于忍不住启动咆哮模式。 白子那头十分委屈:“我已经三四天没吃饭了,更不会撑着。” “那你想怎样?” 阿桃觉得要是现在白子敢站她面前,她一定用这双孔武有力的手抽死他。 “你别这么大火气嘛,”白子传来欢快的语气,“我刚才说有人来救我们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救我们? 谁救? 山大王吗? 单枪匹马闯魔界? 别笑死人了,那家伙以为魔界是纸糊的啊,一把火就能烧成灰烬?! 阿桃不以为意打了个呵欠:“白子,我看你饿晕了头吧,就算长烨能进到魔界,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到时我们不去救他就算不错了。” 再说,山大王喜欢的是白子又不是她,会来救她?鬼才相信! 白子哪知道她心里已经转了几个弯,还极力劝她:“好歹长烨是半仙,除掉几个魔界小鬼还是绰绰有余,你应该对他有信心。” 阿桃别别嘴:“你也说了,对付小鬼绰绰有余,但沧奕是小鬼吗?他是吗?” 分明是大鬼中的大鬼,万恶中的万恶,好不好! “那个,”白子显然明白话有不妥,轻咳了两声,“当然啦,沧奕是难对付一点,但我的意思是,长烨对付士兵守卫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 光杀守卫有什么用…… 阿桃仰天叹口气:“白子,你不会以为沧奕跟你一样都属于脑洞开很大的人吧?” 白子沉默了一下,语气十分沉痛:“妹子,你这样说,我们以后还能愉快的聊天吗?” 谁要跟你聊天……阿桃翻了个大白眼,才突然想起那家伙是看不到的,于是揉着额头道:“我觉得你与其舍近求远找我聊天,不如直接跟身边的守卫八卦一下魔界的逸闻趣事,这样你下次再来找我说话时,也好有个话题。” “……” 白子无语一阵后,开始报复性的喋喋不休。 “桃妹子,你以为我想来找你聊天吗?想当初到底是谁把你从穷凶极恶的狗牙下救出来的?又是谁把我的传家法宝弄坏的?我好心把你带去人间修炼,你却以德报怨,要不是因为我内疚你被沧奕抓走,我才不来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那你现在可以走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 “是你自己没本事走不了,怪谁!”。 白子炸毛了:“还不是怪你!要不是我好心来救你,现在能跟穷奇成为毗邻吗?你知道我天天有多提心吊胆吗?” “你是怕变成穷奇的饲料,才迁怒于我的吧。”阿桃“嘁”了一声。 “你!” 大概白子真的生气了,丢下一句“狗咬吕洞宾”,就收走了传话符。 阿桃也哼了一声,啐了口:“啊呸!要不是你出什么换脸的馊主意,我能变成现在这样!” 然后她看了看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和腿,各种烦躁窜上脑门。 尼玛!这以后要她怎么出去见人啊啊啊啊!! 所以她内心十分矛盾,又想有人救,可又不想来的人是长烨。 不过,她还有求救的人选吗? 似乎,好像,真的,没人了…… 想到这,她就恹恹的爬在树上。 为何她阿桃这辈子这么命苦? 她不过想求仙问道,为什么总碰到莫名其妙的人? 想飞跃九天,却遁入魔道,不,准确地说,她是被人强行绑来魔界的。 好不容易有人来救,还是自己仇人。 她真想指着苍天问一句,您老人家睡醒了吗?! 然后一道金光炸雷把她劈得外焦里嫩。 好吧,她承认,随意冒犯苍天是要受到惩罚的。 但她真的不想待在魔界啊啊啊啊! 老话说,不能改变环境,只能适应环境。 所以阿桃不甘地想,难道她只能应了美男蛇精病的话才能继续修仙之道吗? 如果非要那样,她势必要逆天道,成为第一棵在魔界生长的蟠桃树,不知到时,西王母会不会派人直接来把她连根铲了…… 阿桃胡思乱想着,想着,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然后就昏昏欲睡了。 这一觉黑甜,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在梦里有人拼命摇晃她,喊她的名字。 只是这名字…… 她叫阿桃,不叫傻桃好吗! 于是,她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声,翻个身又睡了。 但梦里的家伙大有不摇醒她不罢休之势,直到那声音从梦里延生到现实:“傻桃,傻桃,该醒醒了!” 她继续不理,就听到这家伙又说:“怎么办,叫不醒?” 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用水喷她。” 你妹啊!我是不想醒,不是昏过去,用毛水喷啊! 正当阿桃要睁眼看看何许人也时,就听见“噗”地一声,星星点点的冰凉,溅了一脸。 “想死啊!”她一骨碌爬起来,抹了把脸,露出狰狞的面目。 然后不等她反应,就被人一把拉到地上,拔腿就跑。 “哎哎,我们这要去哪?” 等她清醒过来,就看见白子拉着她的胳膊,呼哧呼哧一路无阻往宵魉殿的正门跑去。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个巴掌大小,坐在白子肩头的小白人:“你看不到吗,我们在逃跑啊!” 逃跑?她露出疑惑的目光,盯着那小白人看了会,突然惊讶地张大眼睛:“你,你,你是那个盐妖?” 小白人笑着点点头。 魔界到底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两日不见,就飞速长大了呢? 阿桃无语了地戳戳它:“你要变成妖怪了吗?” 盐妖翻了个白眼,纠正道:“我是妖,不是怪。” 尼玛!这家伙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阿桃决定无视它,直接问白子:“你怎么从绝仙崖逃出来的?” 白子一面找路,一面回答:“这得多亏长烨。” 爱情什么果然伟大。阿桃心中默想,嘴上却问:“那山大王人呢?怎么只有你来找我?” 白子还没说话,被盐妖抢白:“你叫傻桃名副其实啊,要是半仙大人不引开守卫,白公子怎么能从绝仙崖的禁地偷溜出来。” 也就是说,白子也没见到山大王? 阿桃好像明白点什么:“我说怎么宵魉殿这么安静呢,合着美男蛇精病去找山大王了吧?” 话音刚落,白子就转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我在来的路上一直未察觉沧奕的存在,他在不在殿里也不好说,你最好小点声,别惊动了他。” 这话让阿桃心里紧了紧,她忙压低声音:“难道他不在殿里还能去别的地方?”她想了想,又道,“我们一路跑,连个宫娥都没见到,八成他不在宵魉殿吧。” “那是因为她们都中了我散的迷迭香,没有三五个时辰,是不会醒来的。” 阿桃恍然,难怪她刚才睡得那么熟,原来自己也中招了,不由抽了抽嘴角,只问:“就算我们能逃出宵魉殿,后面怎么办?你不是打算洒一路的迷迭香吧?” 白子一边拉着她加快脚步,一边应道:“估计不用,因为大部队都去追山大王了,剩下的喽喽我们应该能对付过去。” “可外面还设有三十道关卡,你也打算硬闯?” “当然不,”白子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知道一条捷径,可以绕过不少关卡,就是路难走一点。” 所谓捷径,等阿桃站在绝仙崖顶端吹着呼呼山风时,才明白过来,这压根就不是人走的道路。 “这条路真的没问题,我也走过了,一点危险都没有。”盐妖见阿桃迟迟不肯迈出脚步,也帮忙上前劝说。 白子附和道:“是啊,是啊,你看我和盐妖都尝试过没问题才带你来的。” “是吗?”阿桃半信半疑看了这两人一会,才犹豫着把手伸给白子,可一瞬,她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我们走了,山大王怎么办?” 白子不以为意催促道:“反正他不会死,你赶紧把手给我!” 山大王,真有那么厉害? 她心头闪过一丝疑虑,蓦地余光就瞥见很远处山头有一道火光咋现,然后被一大片黑压压的涌动淹没。 那火光似乎是红莲烈火。 阿桃看着那个方向,愣了好一会,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傻桃,你不能去!” “你们先走!” 她背对着他们摇了摇手,心思她为什么不能去? 话说,她讨厌了长烨三百年,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别人刀下! 要死也得死在她手里啊! 何况,她发誓飞越九天后,要站在云端日日鄙视杻阳山,要是长烨死了,她去鄙视谁啊! 想想就好落寞啊! 于是她飞一般冲到刚才看到地方,大概因为她长得太诡异,混入魔军里也没人发现异样,更有好事的丢给她一把家伙,还问:“你不穿铠甲就算了,怎么连武器都不带?” 阿桃灵机一动,随口一句:“我来侦察的,不用带武器。” 语毕,她加快脚步,拼命往山头的方向奔去。 那一天,那样的长烨,她第一次看到,却永生难忘。 今生情 第40章 讨厌的人不能死掉 因为无人阻挡,阿桃很快突破外面的包围圈,朝着青锋剑鸣的方向一路奔去。 “你怎么来了?” 长烨浑身浴血,惊讶地看着她,睫毛上一滴血珠子落下,大捧大捧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声音有些疲惫。 阿桃也愣了愣,她不知长烨的惊讶是因为她的冒然出现,还是她长出他的手脚,把他给吓着了。 而包围他们的魔军也都愣了愣,面面相觑。 不知这突然冒出的奇怪家伙是来支援的,还是来救人的? 一时间,空气静默,气氛诡异。 阿桃往长烨身边靠了靠,看着一众凶神恶煞,歪瓜裂枣的魔军士卫,很脑塞来了句:“山大王,你还不能死。” 话音刚落,阿桃就后悔了,她怎么能在长烨杀气腾腾的状态下,叫他“山大王”呢! 果然,长烨深锁眉头盯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阿桃想,大概山大王不高兴了。 山大王生气惹,后果很严重啊! 她下意识摸了摸桃木树干的身子,寻思长烨会不会一把红莲烈火把她烧成木渣渣。 正当她担忧之际,突然听见魔军为首的家伙高喊一句:“都愣着干什么!明显他们是一伙的!” 说着,就拿着长戟朝这边猛刺过来。 阿桃还没反应怎么回事,就感觉被人猛的一拉,视觉一阵旋转,然后撞到一个热乎乎,湿黏的背后,血腥味混在白檀香中,充斥她的嗅觉。 “抓好我!” 容不得她多想,长烨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一同传来,再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站在祥云上,快速飞过脚下那片黑压压攒动的人头。 “白子他们呢?” 长烨明显体力不支,一手撑着身子,盘坐在云上,顿时素白云面被染红。 阿桃也跟着坐下,指着远处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崖:“他说绝仙崖有条密径可以绕过许多关卡,通向离开魔界的官道。” 然后她看着长烨浑身泊泊冒血的伤口,声音小了下去:“不过,刚才我叫他们先走,现在过去不知他们还会不会等我们……” 在突出重围的那一刻,阿桃打从内心不想死。 长烨像看透她的心思,声音缓而低沉:“既然害怕,为何还跑来找我?” 为什么? 阿桃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别过脸,只说:“要是讨厌的人死了,我的报复计划就全泡汤了。” “哦?你还有报复计划?”长烨故意拖长尾音,眯起丹眸,嘴角一倾地看着她。 情急之下说漏嘴,真是要不得啊! 阿桃干笑两声,一边汗颜一边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不过你这不是没死吗。” 长烨顺着她的话说:“所以,你专程跑来不是为了救我,而是看看我死没死?” 阿桃点点头,又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是看看你的情况,顺便救你一起出去。” 长烨轻笑一声:“说到底,你还是怕我死了?” “是啊!” 阿桃说完,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哪里不对,既然是讨厌的人,应该巴不得对方死了才好,怎么到山大王嘴巴里就变成,她怕他死掉呢? 于是她赶紧补一句:“其实我也不是怕你死。” “那你跑来做什么?” “观摩战术。” “以一对千,保命就行,无战术可言。” “……那我就来学习学习如何保命行不行?” “当然不行。” 阿桃呲牙:“为什么?” 长烨眼角弯弯,淡然一笑,用未流血的那只手拍了拍阿桃的枝头:“打打杀杀不适合小姑娘家,还是乖乖待在家里,好好长大比较好。” 魂淡!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讽刺她! 阿桃看着自己孔武有力的手,还有跑得比战车还快腿,她现在算哪门子小姑娘啊! “当然你现在这个样子说成小姑娘,确实有点难。” 这家伙果然坏心眼啊,临了还不忘补一刀! 阿桃被气出内伤,要不是看在长烨有伤的份上,真想一掌把他从云上推下去,让下面的魔军把他扎成筛子。 不过这次老天好像真的听见她的心愿,忽而刮起一阵大风,吹得两人险些从祥云上掉下去。 紧急关头,他一把拉住她,稳了稳身子,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玉玉,你真的打算离开吗?” 果然大boss什么的,一般都出现在最后。 阿桃咽了咽口水,抬头望去,那家伙一身鲜红外卦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刀冒着紫黑气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如同看到猎物的神情。 她想说什么,却被长烨一把护在身后,只听他说:“一会祥云会带你去找白子,不要回头,知道吗?” “那你呢?”她问。 长烨没有回答,捏了个御翔术,提着青锋剑朝沧奕冲去。 只听两件神器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鸣音,阿桃下意识捂住耳朵,脚下的祥云也飞得更快。 “想跑?没那么容易。”沧奕凤眼一眯,瞥了眼阿桃的背影,又冷笑看着长烨,“距上次一站,阔别多年,没想到你还是没变,还是喜欢主动送死。” 长烨反唇相讥:“对付孽障本仙向来喜欢亲自出马。” “既然如此,”沧奕嘴角一勾,忽然目眦欲裂地吼道,“本座就了你的心愿,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话音刚落,他挥起一记赤焰斩,却并没有劈向长烨,而是朝着阿桃的方向斩去。 该死!! 长烨脚下用力一蹬,奋力追过去,忽略背后还有沧奕存在。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沧奕萧杀之气更浓,挥出第二记赤焰斩,一声大笑起来,“看在你痴情的份上,本座就给你个痛快!” “小心!” 长烨把阿桃推向一旁,就在第一个赤焰斩劈下的刹那,手持长剑全力奋力一挡,将赤焰硬生生从当中弹开,巨大的力量四散乱窜,直击周围的山壁,崩落许多山石! 阿桃还来不及反应,直愣愣看着石头如雨般落下,连躲的位置都没有。 “别发愣!” 混乱中,她听着长烨的声音,只觉得有个力量拉她入怀,带着血腥味还有她讨厌的白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