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论剑》 第一回 丐帮大难 这一年是大宋高宗绍兴年间,河南嵩山东麓之下,有座小镇,叫做青牛镇,镇上虽只千余户人家,可是却扼着嵩山来往必经的驿路,这日清晨,大路上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跟着尘土飞扬,尘头起处,一百多辆车子犹如长龙一般婉蜒而至,车子两侧均是骑着马匹的金兵,个个背负弓,脸上神色俨然,足足有数百人。 走在车队最前边的共有五骑,当先一骑上乘着一个中年官员,皮衣皮帽,一向锦袍装束,显得神态非凡,这人却是金国王爷卫王完颜杰。其余四名官员第一个名叫完颜虎,第二个叫赫连关东,第三人叫做耶律不花,第四个是个汉人,姓赵单名一个安。 只听得完颜杰朗声道:“大家须得小心戒备,决不能掉以轻心,若有半分差池,本王决不轻饶!”完颜虎道:“王爷太也把细了,此处是我大金国的地界,难道还会有人来动夺岁币不成?”完颜杰道:“这里虽是我大金国地界,住的却多是汉人蛮子,哼,这些汉人不服咱们管束,未必会轻轻易易便让咱们将岁币拿走,如不小心紧慎,终究大大不妥。”完颜虎只得点头称是。 原来自从大宋真宗皇帝起,每年都要给辽国进贡银子十万两,绢帛十万匹,称之为“岁币”,一直进贡了一百多年,到得后来,金国灭了辽国,南下侵宋,掳走了徽钦二宗,宋朝迁都临安,宋高宗听了秦桧的话,杀害了岳飞,随即跟金人议和,并答应每年向金国进贡白银二十万两,绢帛二十万匹,比之以前进贡辽国多出一倍来。 一从人马在青牛镇的大道上走出里许,突然间东北角响起一声清啸,跟着便有一百余冲了出来,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手提竹棒,竟然是一群叫化子,众金兵见这群叫化来势汹汹,登时大乱起来,群丐当即涌和向满载金银绢帛的车子,完颜杰见状大惊,喝道:“将这群叫化子尽数杀了!”众金兵哄然应是,当下拨出兵刃,便即向群丐砍杀,群丐也不是弱,当即跟众金兵斗了起来,倾刻之间,青牛镇上一片混乱。 过不多时,西南面又响起一声清啸,又有百余名乞丐冲了出来,见到金兵便即施下杀手,完颜杰又惊又怒,他万万料想不到前来劫夺岁币的竟是一群乞丐,回头向那汉人官员赵安问道:“这群臭叫化是什么来头?”赵安答道:“据属下推测,想来必是丐帮的派来的了。”完颜杰道:“不错,丐帮一直以来都在跟我大金国作对,这一次胆子真是不小,竟然敢来劫夺岁币!”说话之间,一名中年乞丐飞身欺到,挥捧向完颜杰攻来,完颜杰喝道:“放肆!”拨出随身佩带的弯刀,向那乞丐的脖子砍了过去,那乞丐早有防备,眼看弯刀砍到,当即挥棒一格,顺势御了开去,呼的一声,竹棒向完颜杰前胸点到,这一棒的劲力当真非同小可,完颜杰大吃一惊,发掌向竹棒拍去,那乞丐棒势倏变,呼的一棒,将完颜杰从马背上扫了下来。 那四名官员见王爷被那乞丐打落马来,都是大吃一惊,齐声惊呼:“保护王爷,保护王爷!”赵安当先从马背上飞身跃下,唰的一声,长剑出鞘,凌空向那乞丐刺到,那乞丐侧身让开,竹棒一挺,向赵安反点过去,赵安心道:“这臭叫化多半就是丐帮帮主了,好,如能将他拿下,我这一番的功劳可真是不小。”想到这里,挥剑格住竹棒,喝道:“臭叫化,胆敢行刺王爷,活得不耐了么?”那乞丐道:“你这汉奸也配来跟我说话?”赵安大怒,厉声道:“贼叫化,作死么?”唰唰唰,三剑连环疾刺,势道凌厉,那乞丐嘿嘿一笑,叫声:“来得好!”竹棒扬出,堪堪将对方攻来的三记剑招荡了开去。 赵安喝道:“臭叫化,干么不将你丐帮的‘降蛇十八掌’使了出来?”丐帮有两门镇帮之宝,一是“打狗棒法”,一是“降龙十八掌”,他却故意将“降龙十八掌”说成是“降蛇十八掌”,显是在故意嘲讽丐帮这门绝技了。那乞丐听了,也不动怒,嘿嘿一笑,说道:“对付你这等小虫,又何必用本帮的‘降龙十八掌’?那未免太过小题大做啦!”赵安怒极,长剑抖动,一招招往那乞丐身上招呼过去,那乞丐挥棒接招,不论赵安从那个方位攻到,总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斗到酣处,那乞丐忽觉脑后生风,心头一凛,竹棒倏地向后递了出去,格开那件从身后攻来的兵器,回身看去,见是那名金国官员完颜虎使刀偷袭,那乞丐哼的一声,飞出一脚,向完颜虎面门踢到,完颜虎后退两步,钢刀一扬,一招“猛虎出洞”,朝那乞丐足上砍到,那乞丐已然拟到对方这一着,当即缩足向后跃开。 这时耶律不花和赫连关东同时欺向那乞丐,一人使银鞭,一人使铁笔,朝那乞丐左右挟击,银鞭卷向竹棒,铁笔则直取那乞丐身上的致命穴道,两人一左一右,配合得恰到好处,招数凌厉绝伦。 那乞丐武功委实了得,他以一敌四,兀自镇定自若,斗到紧处,突然将竹棒一扬,在身周划了个大圆圈,将四名敌人尽数逼退,倏地飞身而起,向完颜杰的方向飘去。 完颜杰领教过他的武功,自知不敌,此时见他飘了过来,心下大骇,叫道:“快快将这贼叫化拿下了!”那乞丐冷笑一声,道:“那有这么容易?”伸手一探,向完颜杰胸口抓到,完颜杰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一名金兵,猛力向那乞丐掷将过去,那乞丐斜身一闪,避开了那个金兵。 那乞丐身影晃动,已欺到完颜杰身边,这一次大手一探,将完颜杰抓了个结实,完颜杰惊怒之余,喝道:“你要将本王怎样?”那乞丐嘿嘿冷笑,右手紧紧拿住完颜杰胸口“膻中穴”,向众金兵喝道:“所有金狗听着,你们这位王爷的性命已然在我手里,你们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众金兵见王爷被这乞丐制住,哪里还敢动手?当下尽皆呆在当地,不知所措。 完颜虎忙道:“喂,有话好说,不可伤了王爷!”那乞丐道:“好,只要你们将得来的岁币尽数交给我们,我便放了你们王爷!”完颜虎看着完颜杰,一时不知怎生是好,只听得完颜杰道:“臭叫化子,你好大胆,连我大金国的东西你也敢抢,嘿嘿,真有你的。”那乞丐哼了一声,道:“这些车子上的东西明明是我大宋之物,怎么却变成你金国的东西了?”又道:“你若是想要性命,还是将车上的物事交给我们的好。”完颜杰心知今番若是不交出岁币,自己定然性命难保,心想:“我何不暂且答应了他,回头再跟这群臭叫化算帐。”想到这里,便道:“好罢,你们只管将车上的物事取去便是。” 那乞丐一听脸上登时露出喜色,大声道:“众位兄弟,这便动手罢。” 群丐一齐应了声:“是。”便即推着一百多辆车子,浩浩荡荡地离去,片刻之间,便即走得干干净净。 那乞丐哈哈一笑,顺手将完颜杰一推,竹棒在地下一点,借力跃到一匹马上,随即纵马离去。 待得完颜杰回过神来,那乞丐早已不知去向。 赫连关东道:“王爷,现下岁币被劫,回去怎生向皇上交代?”完颜杰哼了一声,道:“这一番如不将岁币夺回来,谁也难辞其咎。”赵安道:“王爷,依属下之见,咱们还须去跟丐帮算算这笔帐。”完颜杰道:“不错,这群臭叫化当真胆大妄为,待本王回去调动兵马将这群臭要饭的杀个片甲不留。” 完颜杰回到金国京城中都(即今日北京),他丢失了岁币,不免被父王责骂了一番,随即调动千余兵马,浩浩荡荡向湖南岳州而来,丐帮的总舵便设在岳州,素来号称天下第一大帮,时常跟金国作对,金国早已有铲除丐帮之意,这一次正好借岁币一事向丐帮发难。 完颜杰事先查得丐帮总舵所在,一到得湖南,便即将丐帮总般团团围住,丐帮却是全汉防到金国会突然发难,眼见大敌临头,都是大吃一惊,完颜杰骑在马背上,向群丐大声道:“叫化头儿在哪里?快快滚出来罢!”话音刚落,群丐中走出一人,这人一张面孔四四方方,身材甚是槐伟,手中执了一根绿竹棒,正是完颜杰当日见到的那名乞丐。 完颜杰一见到他,便即气往上冲,喝道:“臭叫化,快将岁币交了出来,否则性命难保!”那乞丐心中寻思:“本帮确是打过岁币的主意,只是却被旁人抢了先着,这金狗怎地却来向我们要岁币?这可奇了。”朗声道:“哼,本帮可从来没拿过什么岁币,你们这帮金狗存心与我丐帮为难,才想出这个借口来罢?”完颜杰大怒,道:“事到临头,还由得你这臭叫化不认么?”手中马鞭一扬,厉声道:“本王再问你一句:交不交岁币?”那乞丐道:“别说岁币不在本帮手中,便是当真在本帮手中,那也决计不交出来,你待怎样?”耶律不花道:“王爷,这群臭叫化果是活得不耐烦啦,那也不必跟他们多言,这就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完颜杰道:“好,此番也该教这帮臭叫化子瞧瞧咱们的手段了!”说着马鞭一扬,喝道:“将这帮臭叫化子统统杀了!” 话音刚落,众金兵立即纵马向群丐冲了上去,那丐帮帮主道:“众位兄弟,不必跟这群金狗客气啦!”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这时骤集在总舵的却只有三百多人,但听得帮主下令,当即挥动兵刃跟金兵斗了起来。 赵安纵马奔到那帮主跟前,叫道:“臭叫化,咱们又见面啦!”那帮主心中一奇,忖道:“我几时见过此人了?”沉吟之间,赵安挥动长剑,“打草惊蛇”,“龙蛇疾走” ,“风吹草动”,他知道这叫化武功了得,是以一口气抢攻了三记剑招,不让他有还招的余地。 那帮主见他剑法了得,当即喝得一声:“来得好!”绿竹棒递出,这根竹棒便是丐帮镇帮之宝打狗棒,他一棒递出,自然而然便是一路打狗棒法了,片刻之间,堪堪将对方三记剑招荡了开去,赵安欲待再攻,那帮主打狗棒一挥,向他前胸“膻中穴”点了过来。赵安眼棒势凌厉,心中大骇,急忙挥剑格去,那帮主左拳倏然击出,喝声:“着!” 一拳打中赵安小腹,赵安身子一晃,立时从马背上跌落。 这时,银光一闪,耶律不花的银鞭向那帮主手中的绿竹棒卷了过来,那帮主反手探出抓住鞭梢,奋力一拉,耶律不花险险从马背上跌落,他情急之下,提起一口真气,将银鞭反拉过来,左手呼的一掌,拍向那帮主头顶,那帮主竹棒晃处,一招“迎门打狗”,朝耶律不花的手掌扫到,耶律不花一惊缩掌,心道:“这臭叫化头儿果然有些本事!” 他心念忽动,银鞭又是一扬,这一次却是卷向左首一名丐帮弟子,那弟子避让不及,被他的银鞭卷了个正着,耶律不花哈哈一笑,提起那弟子向那帮主摔了过去,那帮主一惊,急忙伸手将那弟子接住。 耶律不花叫道:“臭叫化,死到临头啦!”银鞭扬出,啪的一声,一鞭打在那帮主身上,那帮主放下弟子,打狗棒在地下一顿,提身窜起,凌空使开鸳鸯连环腿,向耶律不花猛踢过去。 耶律不花来不及挥鞭,只得出手挡架。 倏地里,右掌一挥,朝耶律不花胸口拍到,掌力势道刚猛,正是丐帮绝技绝降龙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耶律不花避无可避,被这一掌拍得从马背上向后直飞出去。 正在这时,忽听得身后有人说道:“老衲也来领教一下钱帮主的降龙十八掌!”钱帮主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个藏僧,五十余岁年纪,他口中说得谦逊,脸上却尽是傲然之色。原来这个藏僧是西藏的毒龙上人,仗着武功了得,投靠了完颜杰,素来甚得完颜杰倚重,他适才见钱帮主连败两名金国好手,便即上来向钱帮主挑衅。 钱帮主还未答话,毒龙上人已欺身而至,呼呼呼,三掌向钱帮主连环劈来,掌势如刀,凌厉非常,钱帮主喝道:“好掌法!”话音刚落,身影晃动,打狗棒朝敌人掌心“劳宫穴”点到,毒龙上人手掌倏缩,提起右足,自下而上,踢开打狗棒,顺势向钱帮主面门踢去,钱帮主一个“铁板桥”身法,闪避开来,打狗棒一招“恶狗拦路”,反扫过去,毒龙上人倒退一步,道:“打狗棒法果然了得!”他口中说话,身形展动,闪了开来,呼的一掌,照着竹棒打到,钱帮主心中一凛,打狗棒斜斜一晃,让开来掌,欲待再施招进逼,毒龙上人已然抢了先着,右掌拍将过来。 钱帮主见对主这一掌来势精妙,脱口叫道:“大手印!”毒龙上人使的正是西藏密宗的“大手印”绝学。 毒龙上人嘿嘿一笑,说道:“老衲便以这‘大手印’会一会贵帮的降龙十八掌。”钱帮主道:“好!”反手一掌,正是一招“亢龙有悔”,在降龙十八掌之中,以这记掌法最具威力,使将出来当真非同小可。 当下两股掌力撞在一起,砰的一声大响,两人同时被震得后退四五步,毒龙上人道: “降龙十八掌确是了得!老衲今日总算领教了。”说到这里,身影晃动,又向钱帮主欺到,使开“大手印”功夫,直攻过来,钱帮主知道这藏僧的武功非同小可,实是个大大的劲敌,心下更是不敢怠慢,当即见招拆招,片刻之间,两人已然拆了七八十招,仍是不分胜负。 斗到紧处,毒龙上人眼见钱帮主施展掌法拍将过来,冷笑一声,抓住一名丐帮弟子,挡在身前,钱帮主心中一惊,疾忙缩掌,毒龙上人料到他必会如此,心道:“妙极!” 顺手将那将那弟子掷了过去,跟着身形一掠,呼呼呼,又是三掌拍出,钱帮主避让不及,登时被毒龙上人三掌击中前胸,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毒龙上人飞起一脚,将钱帮主踢得向后飞了出去。 完颜杰见毒龙上人打败了丐帮帮主,心下大喜,叫道:“来人,将这臭要饭的拿下了!”几名金兵应了声:“是。”正要上去擒住钱帮主,便在此时,一名丐帮弟子抢了上来,挥棒一扫,将几名金兵逼了开去,随即背起钱帮主便跑。 完颜杰见状,大声叫道:“谁能拿下这叫化头儿,本王重重有赏!”此言一出,当下数十名金兵向钱帮主和那丐帮弟子冲去,片刻之间,已赶到那弟子身后,纷纷喝道:“臭叫化,站住,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可不客气啦!”“臭要饭的,死到临头,还不快快投降,更待何时?”那弟子背上负着钱帮主,无法抵抗,只得发足狂奔。 一名金兵挥刀向钱帮主背上砍了过去,钱帮主立时察觉,他虽然身受重伤,但仍是回过身来,反手一掌拍出,手掌未及敌身,掌力已至,那金兵立时抵受不住,叫得一声: “啊哟!”身子平平向后飞了出去。随即又有几名金兵冲到,钱帮主手掌不停地拍了出去,每发一掌,便有一名金兵应掌而倒,倾刻之间,已有十余名金兵被他打倒在地。 蓦地里一个飘了过来,正是毒龙上人,只见他右手一探,向钱帮主后心抓到,钱帮主心头一惊,正在这时,只觉胸间气血翻涌,哇的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当要吐出第二口血时,钱帮主心念忽动,回头将血喷向毒龙上人,他这口血喷出之时,用足了周身所剩的劲力,毒龙上人一时未防到钱帮主会来这一着,一惊之下,已被钱帮主这口鲜血喷了个正着,只觉一阵头昏脑胀,待得他回过神来,那弟子已负着钱帮主奔出十数丈远。 毒龙上人大怒,身形一起,身在半空,大步迈出,轻身功夫当真高明之极,瞬息间,已飘近那弟子,毒龙上人一声大喝,右足凌空踢出,砰的一声,钱帮主和那弟子同时跌在地下,那弟子站起身来,骂道:“臭贼秃!”提棒向毒龙上人扫了过去。 毒龙上人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叫化也配来跟佛爷动手,活得不耐烦了么?”那弟子道:“你叫化祖宗活得耐烦得很,又怎么会不耐烦?”毒龙上人哼的一声,挥掌向那弟劈了过去,那弟子木棒一挥,向毒龙上人的手掌反击而至,只听得喀喇一声响,木棒登时折为两段,毒龙上人哈哈一笑,一脚将那弟子踢了个跟斗,喝道:“臭要饭的,只要你跟佛爷磕几个响头,佛爷便饶你性命!”那弟子呸了一声,道:“臭和尚,只要你向你叫我几声叫化祖宗,我便饶了你的狗命!” 毒龙上人怒道:“放肆!”抡起右掌,往那弟子天灵盖拍落。 钱帮主大惊,欲待抢上相救,奈何他此时周身酸软无力,如何能救那弟子?正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三条人影同时抢到,一人挥动鬼头刀砍向毒龙上人后颈,一人使铁棒点他前胸,一人则使飞抓向他面门抓到,这三人同时抢到,同时发招,招数又是一般的迅捷,毒龙上人登时手忙脚乱起来。 钱帮主向那三人看去,见是三个老者,心中一喜,叫道:“杨长老,陈长老,赵长老,你们来得正好!”那三个老者都是丐帮长老。那使鬼头刀的杨长老道:“金狗今番欺到到咱们丐帮头上来啦,大伙儿可不能跟他们客气!”那使铁棒的陈长老道:“正是,大伙儿今日杀个痛快!”那使飞抓的赵长老向那丐帮弟子道:“你先护送帮主离开,待我们几个老叫化来斗一斗这臭贼秃!”那弟子应了声:“是。”转身负起钱帮主便走。 第二回 姑苏慕容 毒龙上人被四名丐帮长老合力围攻,兀自心下暗惊:“这几个臭叫化武功大是了得,可不易对付了。”眼见杨长老的鬼头刀一招招地招呼过来,只得游身让开,倏地身子一晃,抢到杨长老身后,一拳击出,打中他后心,杨长老大怒,骂道:“臭贼秃,敢来打你叫化爷爷,活得不耐烦啦!”扭步回身,呼呼两刀,往毒龙上人身上砍到,毒龙上人身影如风,堪堪避开敌刀,左腿一伸,向杨长老下盘勾到,杨长老提身跃起,身子凌空一翻,鬼头刀向毒龙上人左腿砍将下来。 毒龙上人早已防到这一着,不待杨长老鬼头刀砍落,已自缩足抢向右首,这时,陈赵二位长老齐使兵器攻来,毒龙上人挥手击开铁棒,身形疾掠,避开飞抓,跟着一记“大手印”向陈长老前胸印到,陈长老不敢怠忽,急忙向后跃出三步,铁棒猛扫出去。 毒龙上人掌到中途,倏地变招,探手搭住铁棒,奋力一夺,陈长老一惊,铁棒险险脱手,当下凝住心神,力贯于臂,猛地将铁棒往回夺,赵长老看准时机,飞抓送出,嗤的的一声,正好抓中毒龙上人肩头,登时鲜血如注,毒龙上人又惊又怒,顺手从一名金兵手中夺过一口长刀,向赵长老砍将过去,一口气砍出四四一十六刀,刀刀凌厉绝伦,赵长老被他攻得脸上色变,急忙挥舞铁棒或封或拦,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十六刀挡了开去,却已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个臭和尚真是非同小可!” 众人恶斗之间,只听得完颜杰大声叫道:“快将叫化头儿拿下了!”杨长老听得气往上冲,哼的一声,跟着飞身而起,向完颜杰掠了上去,骂道:“兀那狗王,想要抓住本帮帮主须得先过了老子这一关!”话声甫歇,已一脚将完颜杰踢下马来。 赫连关东见状,当即大喝一声,使开铁笔,向杨长老周身要穴点到,杨长老骂道:“王八蛋,想要过你叫化爷爷这一关,真正是千难万难。”赫连关东道:“咱们走着瞧。”铁笔疾点,势道凌厉,杨长老一声清啸,鬼头刀晃处,荡开铁笔,随即反守为攻,“霸王扛鼎”,“卧虎看月”,“猛虎下山”刀招绵绵而出,而且越使越快,赫连关东双笔或攻或守,进退趋势,却也颇是灵动,斗到紧处,杨长老鬼头刀一招“挟山超海”,将赫连关东左边的肩膀砍了下来。 那丐帮弟子背着钱帮主奔出总舵,好不容易才甩开了金兵的追赶,又奔了一阵路,见前面有座破庙,当即跑了进去,这才将钱帮主放了下来,兀自松了口气,钱帮主这时才看清那弟子年纪甚轻,背上又没负布袋,料想他在帮中地位必定甚低,说道:“小兄弟,多谢你了!”那弟子道:“帮主说哪里说话来?弟子眼见帮主有难,焉有见死不救之理?这‘多谢’二字,大可不必。”钱帮主笑道:“好,好。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那弟子答道:“弟子姓洪,在家中排行第七。”钱帮主道:“你叫洪七?嗯,很好”一语未毕,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洪七惊道:“帮主,怎样?”钱帮主道:“那个藏僧真是了得,他若再往我身上挨几掌,只怕现下已是性命不保了。”洪七道:“帮主且在这里呆着,待弟子去找个郎中来。”钱帮主点了点头,洪七转身出了破庙。 洪七走了一阵路,见东首有座酒楼,阵阵酒肉香气从楼中飘出,洪七生性最是好食,此时肚中又甚是饥饿,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道:“待我先到酒楼讨些吃的,量来帮主也不会见怪。”但他转念又想:“帮主现下身受重伤,我怎么还有心思顾着吃的?当该死之至!”想到这里,转身便要走,但是阵阵酒肉香气飘来,实在抵受不住,当下咽了一下口水,大步向酒楼走去。 进得酒楼,掌柜见来了个叫化子,登时沉脸道:“臭要饭的,快点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酒楼!”洪七早已习惯遭人冷眼,这时眼掌柜出言无礼,也自不以为意,笑嘻嘻的道:“掌柜的,行行好,赏点吃的吧!”掌柜骂道:“去你妈的,老子开酒楼可不是为了养你们这帮臭叫化子!滚开,滚开!”洪七心下失望,只得看着酒楼中的客人大鱼大肉,兀自大咽口水。 正在这时,只听得外面马蹄声得得,洪七回头一看,见有一队人马急驰而来,约有二十余人,当先两骑上剩着两名少年,一人身穿蓝衣,另一人则着白色锦衣,相貌依稀相似,显是两兄弟,身后跟随的十余骑上的剩者尽皆作仆人打扮,众骑自远而近,片刻间,已来到酒楼外,下得马来,进了酒楼,那掌柜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一名仆人大声道:“我家两位公子将酒楼包下了,快快把其它人统统打发了!”洪七心道:“你奶奶的,有钱好了不起么?自己吃饭倒也罢了,还要将旁人赶走,太也岂有此理!” 只见那蓝衣少年取出一锭银子掷到那掌柜面前,那掌柜大喜,忙伸手捡起银子,笑道:“是,是。”当下命店伙将客人尽数赶走。 洪七心念忽动,向那两个少年冲了上去,顺手将两人身上的银包取了下来,他这一招“顺手牵羊”使得神不知鬼不觉,那两个少年自没发现,一名仆人见他冲撞了少爷,便即骂道:“他妈的臭叫化,没长眼睛么?”洪七笑道:“你这位老兄怎么见了人便汪汪乱叫?”那仆人大怒,骂道:“他妈的,贼叫化,你骂老子是是”他说到这里,自知这话不妥,急忙将下面这个“狗”字吞了回去。 洪七笑嘻嘻的道:“是什么?”那仆人怒道:“贼叫化,真正活得不耐烦啦!”洪七道:“我可活得耐烦得很,怎么会不耐烦?想来是老兄自己活得不耐烦了罢!”那仆人正要发作,却只听得蓝衣少年道:“不要跟这臭叫化多言,将他赶出去便了。”那仆人道:“贼叫化,听见我家公子爷的话么?快滚出去罢!”洪七笑道:“这儿又不是你家,干么要赶我出去?”说着大步走到一张饭桌旁边坐了下来。 那掌柜见状大怒,喝道:“臭叫化,还不快滚了出去!”洪七道:“掌柜的,你在这儿开酒楼,还不外是为了一个字么?我有了这个字,你便不能赶我走了。”那掌柜奇道:“什么字?”洪七道:“这个字就是‘钱’字。”那掌柜心想这话不错,说道:“难道你这臭叫化也有钱么?”洪七笑道:“既然敢来这儿吃饭喝酒,又怎么会没钱,嘿嘿,掌柜的,你可把人给瞧偏啦!”那掌柜道:“好,你倒拿锭银子出来给我瞧瞧。”洪七道:“区区一锭银子有什么了不起?”说着伸手入怀,从银包从取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掷,说道:“他们用一锭银子包了你的酒楼,你叫化爷爷给你两锭银子,够不够包下你的酒楼?”那掌柜一见银子,登时眉开眼笑,连声:“够啦,够啦!怎么不够?” 洪七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将这群人赶了出去?免得坏了叫化爷爷的雅兴。” 那掌柜收了两个少年的银子,舍不得交还,说道:“这个这个”白衣少年道:“那也不必为难,少爷再给你三锭银子,你将这臭叫化赶走。”当下伸手入怀,要去取银子,但是怀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银子?洪七哈哈大笑,说道:“喂,干么还不将银子拿出来?”白衣少年大是奇怪,心道:“我身上的银子怎会不翼而飞?啊,是了,定是这臭叫化搞的鬼!”喝道:“贼叫化,你好大胆,敢来偷小爷的银子!”洪七道:“我几时偷过你的银子了?你倒会冤枉好人。” 白衣少年哼的一声,喝道:“快将银子交了出来,小爷便饶你不死!” 洪七道:“真是好笑!自己丢了银子却来跟我为难?”白衣少年大怒,道:“把这贼叫化拿下了。”众仆人齐声应了,随即向洪七扑了过去,洪七自知双拳难敌四手,当下哈哈一笑,道:“叫化爷爷可没功夫跟你们胡闹,这就再见啦!”说罢转身向酒楼外面奔出,那两名少年率领众仆人追赶出来,但洪七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钱帮主在破庙久等不见洪七回来,唯恐他出了什么意外,正自担心之际,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心中一动:“莫非是洪七回来了?”但他凝神一听,来人却不止一人,心想:“说不定是金狗追来了,暂且避一避再作计较。”环眼四顾,见西首有座佛像,当即隐身到佛像后面。 过得片刻,只听得一人说道:“公子爷,这儿有座破庙,咱们先到里面歇歇脚。”另一人道:“甚好。”跟着便见五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是个锦衣青年,面如冠玉,俊美异常。其余四人均是锦衣大汉,一人身材略显肥胖,模样便如富商豪绅一般,第二人一身作书生打扮,第三人身形瘦小,满脸病容,双眉斜垂,模样丑陋之极,第四人也是瘦骨棱棱,但神色间甚是剽悍。 只听那丑汉模样的汉子道:“公子爷,咱们这一次可白跑了一趟。”锦衣青年道:“嗯,咱们本想助丐帮一臂之力,那知还是慢了一步。”钱帮主心中一凛:“这几人不知是什么来头?但他们既是来相助本帮,那便是友非敌了。”正要现身相见,又听得瘦子道:“可不是么?公子爷处心积虑,为的便是得到丐帮这个强缓,那知事到临头,终究是功亏一篑。”那富商模样的人道:“这一次咱们劫得岁币,那也不是全无收获。” 钱帮主心头一震,寻思:“原来岁币却是教这伙人抢了去,怎么金人却说是本帮所为?是了,莫非他们冒充本帮弟子,从金人手里抢去岁币,却又嫁祸给本帮?”想到这里,忍不住哼的一声,心下颇有鄙视之意。 他这一哼立时被那伙人发觉,锦衣青年喝道:“是谁?”钱帮主眼见已被察觉,只得从佛像后面跃出,说道:“是我。”那书生问道:“你是那一位?鬼鬼祟祟地躲在佛像后面干么?”钱帮主却不答言,只道:“你们想从金人手里劫取岁币,大可光明正大地劫,何以却来嫁祸给本帮?”锦衣少年脸色微微一变,但片刻却转宁定,说道:“阁下想必是丐帮弟子了?”钱帮主道:“不错。”那丑汉大声道:“公子爷,这个叫化子既然听到咱们谈话,依我之见,还是将他杀了的好,免得留下后患!”锦衣青年略一沉吟,便即点了点头。 那丑汉喝道:“臭叫化,你自寻死路,可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话音刚落,手掌摆动,呼呼呼呼,四掌向钱帮主击到,掌力凌厉,钱帮主本来身受重伤,但适才自行运功调养了一番,内力稍为恢复,眼见那丑汉手掌飘到,心中一惊,不敢硬接,当下左右游走,身法颇是轻灵,来去飘忽,让开那丑汉四掌,随即向后退开。 那丑汉见自己连发四掌,竟然拍他不到,心道:“这臭叫化倒也有些本事。”一声清啸,探手向钱帮主面门抓到,手到中途,招势倏变,一拳打向钱帮主前胸,钱帮主欲待避让,竟是不能,情急之下,左掌拍出,那是降龙十八掌中一招“突如其来”,直是刚猛绝伦。 锦衣青年一见,面色大变,脱口道:“降龙十八掌!”急忙抢到那丑汉身前一拦,钱帮主突然间觉得自己拍出去的这股掌力,又转了回来,心下又惊又奇,跟着脱口道:“斗转星移!”话声甫歇,这一掌竟然拍回自己身上,他一惊后跃。 只听那锦衣青年道:“阁下原来是丐帮钱帮主!”钱帮主点头道:“不错,正是钱某。”语音一顿,又道:“公子既然会使‘斗转星移’这门功夫,想来必是姑苏慕容世家的人了。”锦衣青年抱拳道:“在下慕容国。这一位是邓天灵邓大哥。”他说这话之时,伸手向那富商模样的汉子指去。又指着那书生道:“这位是公冶正公冶二哥。”那丑汉不待慕容国引见,便即说道:“我叫包是非。”向那瘦子一指,说道:“这位是我四弟风无向。我们都是慕容公子的手下。”钱帮主向各人点了点头,却不开口。 慕容国道:“适才只是一场误会,还望钱帮主见谅。”钱帮主哼的一声,说道:“慕容公子,那劫岁币之事,想来不是误会了罢?”慕容国道:“不错,那劫岁币之事确是我们所为。”邓天灵道:“那岁币乃是金人从咱们大宋手里抢去的,咱们将岁币抢了回来,那又有什么不对了?”钱帮主道:“此事原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你们冒充本帮弟子,那便不对了。”慕容国道:“好,便算是在下不对,我这便向钱帮主赔罪。”说着向钱帮主一揖。 原来慕容国乃是燕国慕容氏的后人,燕国虽灭亡数百年,但慕容世家世世代代以复国为己任,一直传至今日,那日完颜杰率领金兵押送岁币时,遇到的实非丐帮弟子,而是慕容世家所为,那个打扮成钱帮主的人正是慕容国,慕容国率人冒充丐帮弟子,倒不仅仅是为了嫁祸给丐帮,而是想让金国向丐帮发难之际,自己则率人挺身而出,助丐帮一臂之力,丐帮他欠了他一个人情,以后自己重建大燕帝国之时,便多了丐帮这个强缓,实是大大的好事,那知待得他们赶到丐帮总舵时,丐帮弟子已跟金兵杀得两败俱伤,金兵也已撒去,不由得大失所望。 钱帮主为人本不易记仇,这时又见慕容国出向自己赔罪,心中纵有怒气,也已消去一大半,但想到本帮今日遭此大难,实是因此人而起,若是就此作罢,未免太过便宜他了,当下沉吟不语。 包是非的性子最是霹雳火爆,此时见公子爷亲自向钱帮主赔罪,但钱帮主始终不加理睬,心中有气,大声道:“姓钱的,我们公子爷向你赔罪,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居然不理不睬,是何道理?难道还要姓包的跟着过一过招不成?”钱帮主拂然不悦,道: “包三爷当真要跟在下过招,那又何之有?”包是非道:“那好极了,咱们再来比个高下。”风无向插口道:“老三,你先前已跟他打过了,这一次可轮到我风老四了。”向钱帮主道:“来来来,钱帮主,在下这几手三脚猫功夫,想来会一会钱帮主的降龙十八掌。”慕容国道:“风四哥,不可鲁莽,究竟是咱们先行得罪了丐帮,钱帮主心中有气,那也是人之常情。”风无向道:“属下说跟钱帮主过招,乃是要跟切磋武功,可不是跟他翻脸。”向钱帮主道:“钱帮主咱们亲近亲近!” 他当下老实不客气,呼呼两拳,往钱帮主身上招呼过去。 钱帮主冷笑道:“趁人之危,这便是慕容世家的门风么?在下今日可见识了。”风无听到“剩人之危”四字,心头一凛,这打出去的两拳登时停住,问道:“什么趁人之危,你倒给我说个明白。”钱帮主道:“我现下身受重伤,阁下却一定要来跟我为难,这不趁人之危是什么?”风无向道:“你原来受了伤,哼,怎么不早说?我适才这两拳当真打下去,那可糟天下之大糕!”钱帮主道:“你们适才还不是要杀在下灭口么?又怎么会在呼这两拳?” 慕容国道:“钱帮主,在下适才说过了,先前之事,全属误会,钱帮主一定要怪罪,那也无法可想。”钱帮主哼了一声。慕容国又道:“在下今日有得见钱帮主,实是生幸事,在下想跟钱帮主交个朋友,不知钱帮主意下如何?”钱帮主道:“慕容公子,你们嫁祸给本帮之事,我也不来跟你计较,从今而后,咱们还是各走各路的好。”他这话显是拒绝跟慕容国结纳了。 慕容国讨了个没趣,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此别过。”钱帮主道:“慕容公子请便。”慕容国当下带着邓天灵等人出了破庙。 第三回 白陀少主 洪七避开了那两个少年的追赶,当即奔到药材铺请了个郎中,便往破庙而来,走到途中,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大叫:“公子,那个贼叫化在哪里了!”洪七吃得一惊,回头看去,见那两个少年率领众仆人追了上来,不禁暗暗叫苦:“乖乖不得了!这一下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当下拉着那郎中疾步飞奔。 片刻之间,那两个少年已然纵马而至。 蓝衣少年叫道:“贼叫化,快快站住!”洪七回头道:“你奶奶的,我干么要听你的话?”说话间,两名少年的马匹已奔到他身后,白衣少年马鞭一扬,啪的一声,一鞭打在洪七背上,洪七疼得大骂:“小畜生,打你爸爸干么?”白衣少年大怒,马鞭一挥,又往他后背击落,这一次洪七闪身避了开来。 两名少年纵马奔到他身前,将他拦住,喝道:“贼叫化,这还跑得了么?”洪七只得站住,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暂且将银子还给他们便了。”大声道:“好,好。 算你厉害,叫化爷爷认栽啦!银子拿去罢。”两名少年听他说话的口气,倒似是他送给他们的一般,登时气往上冲,白衣少年喝道:“贼叫化,死到临头,还兀自口硬!”向众仆人道:“给我狠狠教训这贼叫化一顿!”众仆人齐声应道:“是。”一齐扑向洪七,跟着便是一阵拳打足踢,洪七武功平庸,如何抵挡得住?当下被打得鼻青脸肿。 蓝衣少年哈哈大笑,道:“贼叫化,还敢不敢来偷我们的银子?”洪七气往上冲,道:“你奶奶的,有什么不敢?”蓝衣少年哼了一声道:“真是活得不耐烦啦!大伙儿再给我打!”当下众仆人的拳脚又往洪七身上招呼。 白衣少年道:“贼叫化,要我们饶你的狗命,那也不难,只要你叫我们哥儿俩十句‘亲爷爷’,我们便放你走。”洪七道:“要我叫你们什么啊?你有种便再说一遍。”白衣少年道:“叫我们亲”话犹未了,洪七又道:“亲什么?”白衣少年大声道: “亲爷爷!”洪七哈哈大笑,道:“好孙子,果然乖得很,再叫一声来听听。”白衣少年这才知道上了他的恶当,心下怒极,提起马鞭,啪啪啪,朝他身上抽了三下。 洪七身上虽痛,却仍是哈哈大笑。 白衣少年向蓝衣少年道:“哥哥,这个贼叫化可恶之极,须得想个法子折磨他一番。”蓝衣少年道:“好。”目光忽然落在那郎中身上,说道:“这贼叫化家里定是有人病了,他想找这郎中去救人,嘿嘿,咱们偏生不让他如意。”白衣少年道:“怎么?”蓝衣少年道:“咱们先杀了这个郎中再说。”那郎中一听,骇然色变,惊道:“我 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你们”白衣少年道:“你跟我们无怨无仇,那不错,不过,这个贼叫化跟我们的仇怨可大得很,你要怪只能怪他了。” 洪七急道:“你们要杀只管杀我好了,却来跟他为难,算什么英雄好汉?”白衣少年冷笑道:“你也配来跟我们说‘英雄好汉’这四个字?真是好笑。”蓝衣少年马鞭一扬,卷住那郎中的脖子,出力一带,那郎中登时跌了出去,蓝衣少年哈哈一笑,向白衣少年道:“兄弟,现下轮到你了。”白衣少年道:“好。”马鞭在马匹身上一打,那马吃痛,立即奔了出去,从那郎中身上踩了过去,那郎中长声惨叫,当堂气绝而死。 洪七又惊又怒,他委实料想不到这两兄弟手段如此狠毒,竟当真将那郎中杀了,怒极之下,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纵身一跃,将他白衣少年从马背上扑了下来,砰砰两拳,打在那少年脸上,白衣少年反手一拳打中洪七前胸,蓝衣少年叫道:“兄弟,你走开,让我来对付这贼叫化!”说着纵马向洪七冲了上去。 洪七大吃一惊,拨腿便跑。 蓝衣少年待马匹奔近洪七,手中马鞭挥动,一鞭鞭地往他身上打去,洪七心头一横,倏地回身,看准马鞭,伸手一抓,抓住鞭梢,奋力一拉,蓝衣少年没料到他竟会来抓马鞭,一怔之下,登时被洪七拉下马来。 蓝衣少年怒吼一声,向洪七冲了上来,一掌向他头顶劈了下来。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这人怎么欺侮起叫化子来啦?”蓝衣少年一怔,这一掌登时停在半空,抬头看去,只见对面三匹马上坐着三个女子,说话的是当中的那个少女,这少女十七八岁模样,穿着一身红衣,生得秀丽脱俗,肌肤直如白雪一般,娇俏的脸孔白里透红。另外两个女子却是丫环打扮,均是身穿绿衣,虽然不及那红衣少女美貌,却也甚是俊俏,两人腰间都佩了一口长剑。 蓝衣少年呆呆地看了一阵,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个贼叫化可恶之极,竟来偷我兄弟俩的银子,你说该不该打?”红衣少女道:“原来他偷了你们的银子,那便是他不对了。”蓝衣少年道:“正是。”洪七道:“姑娘,你别听这狗贼胡说八道,我早就将银子还给他们啦!”红衣少女向蓝衣少年问道:“他这话可真?”蓝衣少年道:“这个”白衣少年上前道:“喂,小姑娘,我们教训这贼叫化,跟你有什么相干?”红衣少女道:“我瞧不顺眼便要管一管,成不成?”白衣少年怒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红衣少女道:“我若是一定要管呢?”白衣少年道:“哼,那我们可要不客气了。”说着提腿在洪七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红衣少女向身边一名丫环道:“小碧,这人霸道得很,你去教训教训他!”那丫环小碧应了声:“是。”走到白衣少年面前,倏地拨出长剑,向他刺了过去,白衣少年侧身一闪,避过这一剑,喝道:“小贱人,教你瞧瞧小爷的手段!”话音刚落,便即展开拳招,向小碧还击过去。 红衣少女在旁看了一阵,说道:“嗯,你原来是西域昆仑白陀山的人。”白衣少年酣斗之间,听到她的话,心中一凛,暗道:“这丫头怎么知道我的来历?”当即大声问道:“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我是白陀山的人?”红衣少女道:“怎么不知?你适才使的难道不是白陀山的‘灵蛇拳法’吗?”那两个少年均想:“这个小丫头倒也厉害,居然知道我们白陀山的武功。”蓝衣少年道:“姑娘猜得不错,我们兄弟正是从白陀山来的,我叫欧阳龙,这位是我兄弟欧阳锋。”说着向白衣少年指去。 红衣少女道:“原来你们是白陀山少主,你们的爹爹是‘灵蛇老怪’欧阳霸,是不是?”欧阳锋哼声道:“小姑娘,你说话可得放尊重些,家父的名号也是你随便叫得的?”红衣少女道:“名号难道不是给人叫的?这倒奇啦。”欧阳龙道:“那么姑娘贵姓?”红衣少女正要答话,只听她身旁那个丫环道:“冯姑娘,不要跟他多言,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好人。”欧阳龙不悦道:“小丫头,你说谁不是好人?”那丫环道:“除了你们,还会有旁人么?”欧阳龙大怒,身形一起,飞身向那丫环欺去。 那丫环道:“你要打架么?好啊,姑娘奉陪便是。” 她口中说话,长剑已然出鞘,挺剑向欧阳龙迎了上去,欧阳龙已然防到此着,身形倏地一晃,待剑登时刺空,欧阳龙反手一探,向那丫环肩上抓到,那丫环肩头晃动,避开开对方这一抓,唰唰两剑递出,欧阳龙提起左足,凌空踢出,足尖正好踢中剑身,跟着一掌拍出,直劈那丫环面门,那丫环长剑回转,朝欧阳龙手掌刺来,同时左掌递出,向欧阳龙前胸反拍而至。 欧阳龙委实料想不到这个小丫头武功竟是如此了得,眼见她的手掌招呼过来,急忙出招挡架,但他身在半空,究竟大是不便,稍不留神,肩头中了一剑,欧阳锋见状,惊道:“哥哥,怎样?”说着身形一起,展动“灵蛇拳法”,向那丫环攻到。 那丫环挺剑还击,欧阳锋适才在旁观斗,已然暗自拟好应付她的拳招,待得她长剑刺到,当下更不打话,一招“灵蛇翻身”,避过长剑,跟着左掌突发,朝她肩上一拍,那丫环登时从马背上跌落。 欧阳锋嘿嘿一笑,欺近身去,使开“灵蛇拳法”,一招紧似一招地向她攻去,那丫环被他逼得倒退连连。 斗到紧处,忽听得红衣少女道:“小青,他这一招‘白蛇吐信’要攻你后腰,你先用剑护住腰部,再出掌拍他左肋。”她话音刚落,欧阳锋的拳招果然向那丫环小青后腰攻到,小青得那少女指点,果然占了上风。 欧阳锋心中暗惊:“那个臭丫头怎么于我的武功家数知道得这般清楚?这可奇了。” 只得红衣少女又道:“倘若我猜得不错,他下面这一招定是‘游蛇出洞’。”她说到这里,欧阳锋果然使出一招“游蛇出洞”,红衣少女当下又向小青说了化解的方法。 此后,欧阳锋每发一招,红衣少女便从旁指点小青如何破解,一番恶斗下来,欧阳锋处处受制,竟是丝毫占不到上方,红衣少女对欧阳锋的一招一式,直是了如指掌,欧阳锋愈斗愈是心惊。 欧阳龙见兄弟敌那丫环不过,目光不由得落在红衣少女身上,心想:“这个女子当真了得,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头?”想到这里,心头一横,纵身向红衣少女扑到,同时双手用力向前一推,红衣少女全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发难,吃惊之下,已被欧阳龙从马背上推了下来,欧阳龙没想到这个少女虽然精通武功家数,却是全然不会武功,当下轻而易举便将她擒住。 洪七想到适才若非这位少女出言相助,只怕自己早已死在欧阳龙手下,此时眼见红衣少女有难,岂可袖手旁观?当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挥起拳头便往欧阳龙身上打落,欧阳龙大怒,骂道:“贼叫化,真是不知死活!”右肘向后撞出,正中洪七心口。 洪七站立不住,身子向后便倒,但他甚是硬气,随即站起身来,跟着又挥拳向欧阳龙身上击到,口中叫道:“冯姑娘,你快走罢。”红衣少女急忙从地下站起,这时洪七已跟欧阳龙斗在一起,但洪七武功低微,如何是欧阳龙的对手,兼之他身上负伤,片刻间,又被欧阳龙打得吐血。 那两名丫小碧和小青正要上前相助洪七,突然间人影一晃,一人已抢了上去,右手一挥,一支玉箫向欧阳龙扫了过去,欧阳龙一惊,急忙向后跃开,定神一看,见对方也是个少年,相貌甚是英俊,一身黄衣,脸上尽是傲然之色。 欧阳龙不敢待慢,大声质问道:“阁下是谁?”那少年傲然道:“你理我是谁?哼,我来问你,你又是谁?”欧阳龙尚未答话,欧阳锋大声道:“你也配知道我们是谁么? 滚开,滚开!”那少年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两个家伙想来赶我走,只怕没有这个本事。”欧阳锋气往上冲,更不打话,身形展动,向那少年欺来。 那少年玉箫晃动,呼呼声响,扫向欧阳锋腰间,欧阳锋心知这人武功不弱,当下晃身闪让,他本想向那少年进招,那知反而被对方抢了先着,眼见玉箫逼将过来,只有腾挪纵跃,堪堪让过,但那少年一招既甫发,次招继至,直逼得欧阳锋只有一力躲闪,无法向他进招,突然间“井肩穴”上一麻,已被那少年点中穴道。 斗得一阵,红衣少女忽向那少年道:“这位公子可是姓黄?”那少年一怔,不由得向红衣少女看去,兀自脸上一红,道:“姑娘怎生知道在下的姓氏?”红衣少女道:“我瞧公子使的明明是东海桃花岛的‘兰花拂穴手’,这便猜想公子姓黄,倒不知猜得对不对?”那少年点头道:“姑娘猜得不错,我姓黄名药师。”又问:“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红衣少女道:“我叫冯阿衡。”黄药师道:“原来是冯姑娘。” 欧阳锋心想:“先前我哥哥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却不肯说,现下被这小白脸一问,她倒说了,哼,这分明是瞧我们兄弟不起,太也岂有此理!”想到这里,顿时嫉意大起,向冯阿衡大声道:“喂,小丫头,你瞧上这小子了,是不是?”冯阿衡俏脸一红,道: “你这人胡说什么?”欧阳锋道:“怎么是胡说了?哼,适才我大哥问你贵姓,你怎么不说?偏生这小子一来,你便跟他说,这不是瞧上他了么?”冯阿衡脸上更红,怒道: “你你胡说,那有这等事?”欧阳锋道:“怎么没有?嘿嘿,你骗得过谁来?” 洪七插口道:“冯姑娘生得如花似玉,这位黄兄也是英俊风流,他们两人当真是天生一对,冯姑娘纵然瞧上黄兄,那又有什么稀奇了?嘿嘿,冯姑娘瞧不上你这家伙,你眼红啦,是不是?” 欧阳锋被他抢白了一顿,兀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得骂道:“贼叫化,这儿也有你说话的份儿么?”洪七嘻嘻一笑,道:“这儿又不是你家,叫化爷爷爱说话便说话,你管得着么?”冯阿衡向洪七道:“你快走罢!不然,待会我们一走,他们又来欺侮你啦!”洪七心想这话不错,心中又挂念帮主的安危,便道:“好,谢谢姑娘相救,我这可告辞啦!”转身便要走。 欧阳龙喝道:“站住!贼叫化,这就想走?那有这么容易?” 洪七道:“你还待怎样?”欧阳龙道:“小爷要你的性命!”洪七道:“那怎么成? 我将性命交给你,岂不是没得活啦!”欧阳龙道:“不错,谁叫你来得罪我兄弟二人? 现下死在我们手里,那也是你自找的,怪得谁来?”黄药师朗声道:“你们要杀他,还须过了我这一关。”欧阳龙怒道:“姓黄的,咱们跟你可没有梁子,你何以一定要来跟我们兄弟过不去?”黄药师道:“你们跟我没有过节,那不错,不过,我姓黄的却一定要跟你们过不去,你待怎样?”向洪七道:“叫化子,你这就走罢,谅他们也不能拿你怎样?”洪七道:“多谢!”这一次径自拨腿便跑。 欧阳龙喝道:“贼叫化,往哪里走了?”正要追上去,却被黄药师拦住去路。 欧阳龙大怒,反手便是一掌,向黄药师劈将过来,黄药师侧身一闪,当即让开,欧阳锋自行动功解开穴道,一声呼喝,发拳自黄药师身后打到,拳招凌厉之极,黄药师玉箫扬出,反点欧阳锋脉门“神门穴”,欧阳锋右手一缩,左手呼的一拳,劈面击到,黄药师后退一步,反手一掌,啪的一声,打在拳头上,掌力到处,欧阳锋被震得后退三步。 黄药师倏然间将玉箫往腰间一插,双掌飘动,向欧阳锋拍去,掌力甚劲,欧阳锋一凝心神,急忙发掌还击,但黄药师的掌法精妙异常,只见他掌影飘飘,来去如电,斗得数十合,已然占了上风。 只听得冯阿衡说道:“好一路‘落英神剑掌’,确是名不虚传!” 黄药师心中一动,目光又落在她身上,说道:“冯姑娘真是见多识广!”冯阿衡焉然一笑,道:“过奖啦!啊哟,黄公子,小心了”原来欧阳龙趁黄药师跟冯阿衡说话之际,发招住他向上招呼,黄药师心头一凛,欲待还招,但欧阳龙这一招来势极快,竟是无法开,砰砰两声响,两记拳头打中他胸口。 第四回 寒梅山庄 冯阿衡见状,失声道:“黄公子,你怎样?”黄药师见她对自己甚为关切,心中涌起一阵甜意,说道:“我没事。多谢阿衡姑娘关心!”冯阿衡道:“黄公子,你别顾着跟我说话,他们又要偷袭你啦!”欧阳锋道:“我说你瞧上这姓黄的,你还不认,嘿嘿,现下不是黄公子长黄公子短的么?”欧阳龙笑道:“可不是么?这小妞儿还没过门,可就顾起人家的安危来啦!”众仆听了这话都是哄然大笑。 冯阿衡俏脸一沉,说道:“你们的武功也不见得怎样?欺侮女孩子的本事倒是不小。”说着狠狠地瞪了欧阳龙和欧阳锋一眼。 黄药师哼的一声,使开家传“落英神剑掌”,向欧阳龙攻到,欧阳龙不敢怠忽,双掌当胸一摆,也使出一路掌法,但他这路掌法却远不及黄药师的掌法精妙,数招之间,只得变换招数,黄药师也跟着变招,使的却是“兰花拂穴手”绝技,向欧阳龙的前胸“鸠尾穴”拂到,欧阳龙急忙躲闪,欧阳锋展开拳法,向黄药师身后袭来,冯阿衡叫道:“黄公子,小心身后!”黄药师人未回身,手掌已先行向后递去,这一掌去势奇速,饶是欧阳锋发招在先,却被黄药师抢先拍中腰肋。 冯阿衡赞道:“好功夫!” 只听得一人说道:“是谁的功夫这般好?连冯姑娘也称赞起来啦!”冯阿衡心中一动,顺着声音来势看去,只见东北角走过五人,她的目光立时落在当先那名公子身上,叫道:“表哥,是你么?”那公子笑道:“表妹,你怎么也到这儿来啦?”冯阿衡还未答话,小青便道:“公子,冯姑娘一定要来见你,婢子只好带她来啦!”来人正是慕容国等人,那个最先开口的却是包是非。 冯阿衡奔了过去,来到慕容国身边,柔声道:“表哥,你到外面来,怎么也不带我一起出来?”慕容国道:“我是出来办事,可不是出来玩的,怎么能带你出来?”冯阿衡嗔道:“办什么事这等紧要?一定不能带我出来?”慕容国微微一笑,道:“表哥要办的事自然紧要,只不过若是带你出来,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教我怎生向舅妈交代?” 冯阿衡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出来做什么。”慕容国面色一沉,道:“你知道什么了?”冯阿衡道:“你还不是为了什么复国大计么?”慕容国拂然不悦,道:“表妹,你胡说什么?”冯阿衡见表哥满脸不悦之色,心知自己失言,暗道:“表哥一心要做大燕国皇帝,我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说了出来?真是糊涂得紧了!”忙道:“表哥,你别恼啦!都是我的不是。”慕容国哼了一声,道:“以后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冯阿衡道:“是啦,我以后什么都不说。”慕容国笑道:“这才是了。”冯阿衡自幼便钟情于这位表哥,向来对他自是百依百顺,只是见慕容国一心中重视的是如何恢复大燕国,却于儿女私情向来却看得极轻,心下不免闷闷不乐。 包是非问道:“冯姑娘,你适才夸谁的武功好啊?”冯阿衡向黄药师一指,说道:“便是这位黄公子啦!”包是非向黄药师看了半天,摇头晃脑的道:“不见得啊,不见得。”冯阿衡道:“什么不见得啊?”包是非道:“这小子的武功依稀平常,也不见得如何高明,是冯姑娘过誉了。” 冯阿衡道:“不知包叔叔有什么高见?”包是非道:“我能有什么高见了?低见倒是有的。”冯阿衡笑道:“那么包叔叔有什么低见啊?”包是非道:“你瞧这小子使的‘天罡点穴指’指法便不对了。”冯阿衡格的一笑,道:“包叔叔,你搞错啦,黄公子使的不是‘天罡点穴指’。”包是非道:“既然不是这门指法,那么便是‘七弦指’了,嗯,那也使得不对,嘿嘿,这小子当真错态百出,可笑啊,可笑!”冯阿衡道:“那也不是。黄公子使的是他家传的武功‘兰花拂穴手’。”邓天灵向包是非笑道:“三弟,说到当今的武功,你的所知又如何及得上冯姑娘渊博?” 慕容国道:“这位黄公子是东海桃花岛的人么?”冯阿衡道:“是啊。表哥,你是不是想跟这位黄公子交朋友?”慕容国道:“正是。”说罢大步走到黄药师和欧阳兄弟之间,喝道:“三位且住!” 欧阳锋向他横了一眼,问道:“干什么?”慕容国抱拳道:“在下慕容国,想跟三位交个朋友,不知三位是否肯赏脸?”欧阳锋和欧阳龙听到“慕容国”三字,心中均是一凛,暗道:“慕容世家在武林好大的名头,这人却先行来跟我们交朋友,不知是何用意?不过咱们兄弟初到中原,人生地不熟,多交个朋友倒也不错。”欧阳龙当即抱拳道: “承蒙慕容公子瞧得起,这个朋友咱们自然要交的。”慕容国笑道:“好极了!”向黄药师道:“不知这位黄兄意下如何?”黄药师性情乖僻,当下冷冷的道:“咱们素昧平生,我可信你不过,这个朋友不交也罢。” 慕容国还未答话,包是非已大声道:“大胆小子,我家公子爷肯跟你交朋友,那是瞧你得起,你居然出言拒绝,是不是活得不耐烦啦?” 黄药师道:“我便是活得不耐烦,那又与你何干?”包是非大怒,道:“放你奶奶的的臭狗屁!”黄药师哼的一声,道:“你好大胆!敢来当面骂我!”包是非道:“为什么不敢?哼,你这小子自以为是桃花岛的人便了不起么?嘿嘿,老子可不怕你!”冯阿衡忙道:“黄公子,这位包叔叔的大名叫做包是非,向来最爱惹是生非的了,你别来跟他计较!”黄药师本来正要发作,这时听得她这两句话,却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好,瞧在冯姑娘的份儿上,我不跟这姓包的计较便是,冯姑娘,咱们就此别过。”他口中虽然这么说,目光却仍停留在冯阿衡脸上。 冯阿衡给他瞧得不好意思,俏脸上一红,不由得低下头来。 黄药师径自扬长而去。 欧阳龙和欧阳锋均想:“这姓黄的武功了得,咱们未必有能耐杀他。”当下也不上前阻拦。 黄药师走了一阵,心中思潮起伏:“不知几时才能再跟那位冯姑娘见面?”想到冯阿衡的一举一动,不禁怦然心跳。他在岳阳城内找了家客栈投宿,但心中时时浮现起冯阿衡的倩影,只觉得能再看到她一眼,那也是好的。 过了许久,黄药师这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岳阳,乃是为了一件物事而来,这日晚间,他径自出了客栈,展动轻功身法,几个起落之间,已然来到一座山庄之外,黄药师举目向山庄看去,只见庄门上方挂着块牌匾,上面写着:“寒梅山庄”四个大字,心中一动,忖道:“就是这里了。”正要进去。 突然之间,有个人影从西南面飘入庄中,轻身功夫颇是了得。 黄药师心中又是一动:“冲着那物事来的人倒是不止我一人。”当下也不多想,兀自使开轻功,飞身入了寒梅山庄。 他身法灵动,一来一去之间,迅捷异常,庄内虽有庄丁把守,却无一人发现他,黄药师心想:“倒不知姓裘的将那物事藏在哪里了?嗯,是了,越是危险的所在便越是安全,裘老儿不会不知这个道理,他定是交将那物事放在一处引人注目的所在,但又不会被旁人发觉。”他为人行事向来邪僻,见解自也跟常人不同。 正在这时,东北角有人大声叫道:“抓贼,抓贼!”跟着有个少女的声音喝道:“大胆狗贼,敢来寒梅山庄放肆,活得不耐烦了么?”黄药师心道:“定是适才那人给人发现了。”顺着声音走了过去,不消片刻,果然瞧见对面有个紫衫少女跟一个蒙面人斗在一起,周围站着十余名庄丁,均是手执火把。 那紫衫少女相貌甚美,武功也是十分了得,跟那蒙面人拼斗之间,已自占了上着,黄药师心道:“这少女多半便是裘老儿的女儿了,他的女儿已如此了得,想来裘老儿的武功更是非同小可,倒须小心应付了。”沉吟之间,紫衫少女跟蒙面人又拆得十余招,紫衫少女倏地将手一探,已将蒙面脸上的黑巾扯了下来,登时露出一张俊俏的男子脸孔,紫衫少女不由得一怔,似乎没料到这蒙面人竟是个美男子,呆呆瞧了几眼,忽然俏脸一红,随即喝道:“你是谁?胆敢来闯我们寒梅山庄。”那男子道:“小人小人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止字,求姑娘饶命!”黄药师心想:“这人如此没骨气,怎么也学人来盗那物事,真是不知死活!”只听紫衫少女道:“公孙止,来我们寒梅山庄干么?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若是有半句虚言,姑娘立时将你的舌头刮下来。” 公孙止道:“是,是。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小人怎敢骗你?”紫衫少女呸的一声,道:“油嘴滑舌!我生得美不美,跟你说不说实话有什么相干了?”她口中虽是这么说,脸上却尽是笑意。公孙止:“大有相干,大有相干!”紫衫少女道:“好啦,好啦。你到底来寒梅山庄干么?”公孙止道:“那也没什么,小人这个”紫衫少女拂然道:“什么这个那个?你再吞吞吐吐,你的舌头可当真保不住啦。”公孙止道:“小人生性有点好色,听说这寒梅山庄有位美貌姑娘,便忍不住想来瞧瞧。”紫衫少女道:“你这话是真是假?”公孙止忙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决不敢来欺瞒姑娘。” 紫衫少女问道:“你要瞧的那位姑娘是谁啊?”公孙止道:“便是裘庄主的千金,裘千尺姑娘了,不知姑娘认不认得她。”紫衫少女格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自然认得。”公孙止道:“请问裘姑娘现下在哪里?能不能让小人见她一面,小人便是死在姑娘手里,那也是心甘情愿的了。” 黄药师心道:“原来这小子倒也不是没骨气,他见自己身份败露,又知道这位姑娘便是裘千尺,便尽力讨好她,盼望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果然有些本事。”果然听得紫衫少女道:“我便是裘千尺了,你现下见到我,是不是大失所望了?”公孙止道:“那怎么会?裘姑娘比小人心中所想的美出万倍来。”裘千尺笑道:“你倒会讨人欢喜。”公孙止正色道:“小人所言尽皆实话,决计不是讨姑娘欢喜。” 正在这时,只听得有人叫道:“三妹,出什么事啦?”黄药师向来人看去,见是两个少年,这两人生得一模一样,显是一对孪生兄弟,若不是一人穿着黑衣,一人穿着灰衣,当真分辩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裘千尺道:“大哥,二哥,小妹了个采花贼!”那两个少年走近前去,向公孙止打量了几眼,灰衣少年道:“你这小子真是胆大妄为,采花竟然采到我们寒梅山庄头上来啦!”公孙止连连点头道:“是,是。裘公子教训得是,小人当真该死之至!”又道:“请问那一位是裘千仞裘公子?”黑衣少年道:“我是裘千仞,你问我做什么?”公孙止道:“原来你便是裘千仞公子,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当真是小人生平大幸!”灰衣少年插口道:“我兄弟的名头你既然听过,那也一定知道我的名头了。”公孙止道:“这位想必是裘千丈公子了,久仰,久仰!”裘千丈大是得意,哈哈笑道:“不错,我正是裘千丈,你果然知道我的名头,很好,很好!”公孙止又道:“裘大公子大名远播,武林中又有谁不知道的?”裘千丈听了更是得意。 裘千仞却哼的一声,道:“我们兄弟在江湖上又有什么名头了?你这小子油嘴滑舌,不是好人,三妹,你来将他杀了!”裘千尺脸色微变,说道:“就这么杀了他太过便宜啦。”裘千丈道:“是啊,让这小子多说几句好听话,咱们再杀他也是不迟。”裘千仞道:“哼,大哥,你别胡说八道!”向裘千尺道:“三妹,你说该怎生处置这小子才好?”裘千尺道:“不如将他交给小妹处置,小妹总是有法子对付他。”裘千仞点道:“好,就是这样,你将他押下去罢。”裘千尺应了声:“是。”随即将公孙止押了下去。 裘千仞道:“大哥,爹爹说哪物事在咱们寒梅山庄,定然有人要来打它的主意,要咱们须得小心提防,半点也大意不得。”裘千丈皱眉道:“知道啦,还不是那本什么经书么?有什么了不起?倒搞得你和爹爹提心吊胆。”裘千仞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径自去了,众庄丁也纷纷散了开去。 裘千丈自言自语的道:“爹爹对那本经书瞧得甚是紧要,想来定是有些非同小可,是了,听说上面记载有什么上剩武功,我何不去将经书拿了来?待得练成绝世武功,那便天下无敌了,岂不是好?”说到这里,兀自哈哈大笑,随即向东北角走去。 黄药师心道:“这小子多半是去拿那件物事,那好极了,倒也免得我费力寻找。”当下跟随在裘千丈身后。 过不多时,裘千丈来到一座大屋外,兀自东张西望,黄药师见屋子外面并无庄丁把守,心道:“果然不出所料,那物事多半便藏在这屋里了。”只见裘千丈轻轻推开屋门,走进去,随即将门关上,黄药师正待抢进,突然人影晃动,两个人影同时向那屋子抢进,黄药师心头一凛,暗道:“这两人的身影倒似曾在哪里见过?却是谁来?”沉思之间,只听得屋中传出裘千丈的叫声:“喂,你们干什么?快把经书还给我?”话音刚落,那两人已从屋中抢出。 裘千丈奔出屋来,大叫:“站住,站住!” 黄药师见那两人均是面蒙黑布,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两卷册子,正是自己所要之物,心头一喜,暗道:“此时不夺,更待何时?”正在这时,又有七八个人影飘然而至,片刻间已将那两个蒙面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叫道:“两个臭小子还不快将经书交了出来,更待何时?”黄药师心头一动,辩出是包是非的声音,心道:“难道这伙人竟是慕容国他们?”他一想到慕容国,自然而然便想到冯阿衡了,向那伙人仔细看去,见这伙人虽然蒙了面,却也分辩得出男女。其中一个女子斯斯文文地站着,却不是冯阿衡是谁?黄药师心头怦怦乱跳,痴痴地望着冯阿衡,一时竟忘了身周之事。 只听那两个蒙面人中一人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慕容公子也是冲着这件物事来的。”慕容国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两位欧阳公子,哈哈,大伙儿都为了这件物事而来,这可有些难办了。”那两人正是欧阳龙和欧阳锋兄弟。 欧阳锋道:“这件物事是我们兄弟先行得到的,慕容公子不必白费心机啦!”慕容国笑道:“怎么是白费心机?嘿嘿,两位欧阳公子,现下我众你寡,我们占足了上风,只要你们交出手中的物,我瞧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不来跟你们为难,如何?”欧阳龙冷笑一声,道:“慕容公子想得倒如意,倘若我们兄弟不答应,你们便要用强,是也不是?”慕容国道:“那不错,在下确有此意。”欧阳锋怒道:“好罢,咱们便在拳脚上比个高下,瞧瞧谁有本事将经书拿了去。”慕容国道:“好,就是这样。” 裘千丈急道:“喂,经书可是我家的,你们休想拿了去,快快交给我!” 众人哪里去理会他?风无向大声道:“欧阳小子,你们也配跟我们公子爷动手?哼,真是自不量力!来来来,我老风陪你比划比划!”也不待欧阳龙兄弟答话,便即发招向欧阳龙攻去。 第五回 九阴真经 欧阳龙更不打话,双掌交叉,护住前胸,提足向风无向小腹踢到,风无向小腹一缩,后退一步,那知欧阳龙腿到中途,去势骤变,自下而上,踢风无向面门,风无向叫道: “来得好!”身子向后一仰,避开欧阳龙这一腿,左足顺势一提,反踢中欧阳龙右腿下侧,欧阳龙脚下一个踉跄,险险跌倒。 欧阳锋见状,大喝一声,欺向风无向,双掌呼呼拍出,朝风无向身上要害印到,风无向双掌摆动,也是呼呼拍出,啪啪啪,啪啪啪,两人对了六掌,欧阳锋内力究竟不及风无向,当下一连退开六步,风无向叫道:“老龙探珠!”说着右手前探,向欧阳锋胸口抓去,冯阿衡叫道:“风叔叔,你这一招‘老龙探珠’使得有些不对!”风无向百忙中向她问道:“怎么?”冯阿衡道:“这一招该当以左手前探,右手再行递出,你却先使左手,那便不对啦!”她一面说一面比划,风无向道:“嗯,这话倒也有理!”欧阳锋剩他分心之际,连发三掌,两掌拍在风无向身上,第三掌却被风无向让了开来。 酣斗之际,忽听得裘千丈叫道:“爹爹,你老人家来啦?那好极了,这些家伙都想来抢咱们的经书,幸好儿子及时赶到,将他们阻住了,否则后果大是不妙!”黄药师心道:“这小子的吹牛皮的本事大是不小,明明是他将人引来的,他反而说成是自己的功劳,这样的儿子,亏裘老儿生得出来。”他向来人看去,只见一个老者率领数十名庄丁,裘千仞和裘千尺也跟着来了,黄药师向那老者看去,但见他六旬年纪,身形瘦长,白发长须,穿着一身锦袍,心道:“这老儿多半便是这寒梅山庄庄主‘寒梅神掌’裘铁衣了。”只听裘铁衣向裘千丈骂道:“定是你这败家子误了大事!”裘千丈道:“爹爹,儿子”裘铁衣喝道:“你这小混蛋趁早滚到一边去!”裘千丈不敢违拗,只得灰溜溜地走了开去。 裘铁衣朗声道:“到了这当口,诸位何不露出真面目来?”慕容国道:“不错,事到临头,那也不必再隐瞒身份了。”说着当先揭去蒙在脸上的黑布,邓天灵等人也纷纷揭去脸上的黑布,欧阳龙兄弟也相继露出真面目。 裘铁衣向欧阳龙道:“便请这位小兄弟将手中那两卷经书交出来罢。”欧阳龙道:“裘老爷子,这两卷经书又不是你的,干么要我交出来?”裘铁衣拂然道:“经书不是老夫的,那又是谁的了?”欧阳龙道:“倘若晚辈猜得不错,经书的主人叫黄裳,是也不是?”裘铁衣道:“不错,那又怎样?”欧阳龙道:“这便足以证明这经书不是裘老爷子的了,既然裘老爷子能从人家手里夺走经书,晚辈从你老人家手中将经书夺去,那又有什么不妥?”裘铁衣点头道:“不错,小兄弟这话甚是有理,只不过你们想从老夫手里夺走经书,只怕不大容易。”欧阳龙道:“事到临头,那也只好拼一拼了。”原来众人争夺的这部经书乃是《九阴真经》(关于黄裳撰写《九阴真经》的经过,请参看金庸先生著作《射雕英雄传》一书)。 裘铁衣道:“两位小兄弟既然不肯交出经书,老夫可要不客气了。” 包是非插口道:“喂,裘老儿,你最好跟这两个小子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两不相帮便是。”裘铁衣向他瞪了一眼,道:“阁下是那一位?”包是非道:“我叫包是非,江湖上有个混号,叫做‘惹是生非’的便是了。”裘铁衣道:“原来阁下是姑苏慕容的手下,那可久仰了。”他口中这么说,脸上却无半分久仰之意。 裘铁衣的目光随即投向慕容国,说道:“这位公子想必便是慕容公子了?” 慕容国道:“正是区区在下。”裘铁衣冷笑一声,道:“慕容公子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怎么也干起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来了?未免有失身份罢。”慕容国还未答话,公冶正插口道:“裘老爷子,你这话可错了。”裘铁衣道:“老夫这话错在哪里?倒要请教?”公冶正道:“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区小节,以此看来,我们公子爷未必有失身份。”裘铁衣冷笑道:“阁下不嫌这话太过强词夺里么?” 裘千尺道:“爹,别跟他们多言,先让这两个家伙交出经书再说!”向欧阳龙道:“喂,你还不把经书交还我们?”欧阳龙道:“恕难从命。”裘千尺哼了一声,喝道:“姑娘可不客气啦!”身影一晃,已自抢到欧阳龙身前。 欧阳龙已有防备,不待裘千尺出招,便即发招向她攻去,裘千尺一惊,急忙让过,欧阳龙更不打话,一招“白鹭上天”,由下向上攻,裘千尺反手相格,左肘倒撞,肘击向敌肋,欧阳龙呼的一掌,朝裘千尺肘尖劈将下来,裘千尺手肘一缩,右拳递出,势似打向欧阳龙前胸,不料中途拳头倏地一晃,变作手掌,猛地拍向欧阳龙肋下,欧阳龙冷不防,被她拍了个正着,后退了三步。 冯阿衡道:“嗯,这一招是‘寒梅神掌’中的招数,叫作‘残雪压枝’,招数倒是对的,火候却是不够。” 裘千尺听她说出这一招的名称,心中一奇,不由得向她看去,那知欧阳龙这时趁机使出一招“毒蛇吐雾”,灵蛇拳法之中以这一招最是厉害,中招者非死即伤,眼见裘千尺便要中招,裘铁衣大吃一惊,当即抢了上去,欺到欧阳龙身边,一掌往他的天灵盖拍将过去,欧阳龙知道这老儿的“寒梅神掌”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见他一掌向自己招呼过来,心中大骇,哪里还顾得上去伤害裘千尺?兀自向后跃了开去。 便在这时,慕容国身影如风,兀自掠近欧阳龙,右手一探,已从他手上夺过《九阴真经》,欧阳龙大吃一惊,喝道:“慕容国你怎么趁人之危?”慕容国却不理会,他嘿嘿一笑,向裘铁衣道:“裘老爷子,这可告辞啦!”说罢身形一起,径向庄外掠出。 裘千仞厉声道:“往哪里走?”展开轻身功夫,向慕容国追了上去。 裘千仞身在半空,使出家传掌法,三掌凌空拍出,手掌未及敌身,掌力已向慕容国袭到,这三掌使得凌厉绝伦,慕容国不敢小觑,倏然间回转身子,使出“斗转星移”绝技,裘千仞这拍将过来的三掌登时转了回去,打在裘千仞自己身上,裘千仞啊哟一声,身子从空中跌了下来,跟着吐出一口鲜血。 黄药师见状,心中暗道:“慕容世家这门‘斗转星移’神功,确是非同凡响。”当下身形一晃,飘身而出,抢向慕容国,他的轻身功夫也甚了得,片刻间已近敌身,探手往经书抓到,也是慕容国没料了除了自己和欧阳龙兄弟之外,还有旁人在打这《九阴真经》的主意,错愕之下,经书已被黄药师夺了过去。 慕容国道:“原来是黄兄。” 黄药师道:“不错,正是我。”慕容国道:“黄兄原来也想得到这部经书。”黄药师道:“废话,我若不想得到这部经书,又怎会冒此奇险?”慕容国道:“黄兄,咱们便在拳脚上比个高下,倘若在下输了,黄兄只管将经书拿了去,若是黄兄输了,那可对不住,就请黄兄将经书交给在下罢。”黄药师哼声道:“现下经书在我手中,你凭什么来跟我比?何况以我现下的武功,未免是你敌手,我何必冒这个险?”慕容国道:“那么黄兄是不敢跟我比个高下了?”他这话中大有激将之意。 黄药师道:“到了这当儿,多言何益?”慕容国道:“好,既然黄兄不肯给小弟面子,那只好得罪了!”挥手朝经书抓去,黄药师向后一跃,慕容国一抓落空,次抓继至,他向黄药师连抓四下,均是落空,心下又惊又怒,一声清啸,一个“移形转位”身法,掠到黄药师身后,发掌向他后心印到。 黄药师一惊,想要回身拦击,已是不能,只得纵身向前扑去。 慕容国更不打话,双拳如电,直击而至,黄药师闪让不及,砰砰两声,后心中拳,险些吐出血来,慕容国趁机欺进,狠招迭出,逼得黄药师一连退出四五步,又拆数招,黄药师提起一口真气,顺手将两卷经书往怀中一塞,展开“落英神剑掌”,反守为攻,两人赤手空拳,愈斗愈勇,砰砰砰,砰砰砰,声响不绝。 冯阿衡生怕表哥吃亏,急忙叫道:“表哥,黄公子使的是‘落英神剑掌’,你使‘清风掌’罢,他未必打你得过。”黄药师听得她出言指点表哥对付自己,禁不住心头一酸,想道:“冯姑娘是慕容国的表妹,她出言指点表哥,那也是应该的。”但不知如何,心下却是酸溜溜的,甚不受用。 慕容国一经表妹提醒,立即使开“清风掌”,掌影飘忽,来去迅捷,直向黄药师逼来,两人以掌对掌,噼噼啪啪之声大作。 恶斗方酣,蓦地里一股劲风向慕容国袭到,冯阿衡失声惊叫:“表哥,小心啦!”慕容国凝神一看,只见裘铁衣双掌齐发,向慕容国击将过来,慕容国心中大骇,情急之下,急忙施展“斗转星移”神功,将对方拍过来的双掌连掌带力“移”了回去,砰砰两声大响,裘铁衣所发的掌力尽皆打在自己身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就此气绝而死。原来裘铁衣恼恨慕容国适才以“斗转星移”伤了裘千仞,是以剩他跟黄药师恶斗之际,向他出招袭击,他既决意将慕容国置于死地,这两掌拍出自是用足了十成劲力,那知事到临头,这十成掌力仍是招呼在自己身上,他这一生以掌法独步武功,最终却死在自己的掌力之下,那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了。 这变故一起,裘氏兄妹同时惊叫起来:“爹爹!” 叫声甫歇,两人同时向慕容国扑了上去,一齐使开掌法往他身上招呼,慕容国一时间被他们兄妹逼得倒退连连。 包是非和风无向见势头不妙,都是异口同声叫道:“公子爷,待我来斗一斗这两个小贼!”也不待慕容国答话,便即抢了上去,两人分别拦住裘氏兄妹,各发拳招,攻了过去,裘千仞一心只想杀了慕容国为父亲报仇,却没留意风无向的拳招,登时连中数拳,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裘千尺叫道:“哥哥,你伤得要紧么?”裘千仞心头一横,道:“我没事。妹子,咱们先杀了慕容国这个狗贼,替爹爹报了大仇再说。”说话之间,又有一口血要吐出,他倏地将口对准慕容国,哇的一声,一大口血吐在慕容国脸上。 冯阿衡惊道:“表哥,血,血!” 慕容国伸手往脸上一抹,右拳疾发,砰的一声,打中裘千仞面门,裘千仞再也抵受不住,顿时倒在地下,大口大口地喘气,慕容国怒气未消,欺身上去,一拳击落,打在裘千仞胸口,裘千仞当堂昏死过去。 裘千尺只道哥哥也死在慕容国手里,心中怒极,大吼一声,突然抢到冯阿衡身旁,伸手抓住她前胸要穴,她这一手委实使得极快,邓天灵等人虽然站在冯阿衡身旁,却也无法相救,眼睁睁地瞧着她落入裘千尺之手。 冯阿衡虽然知道各门各派的武功家数,但自己却是全然不会武功,当下被裘千尺轻而易举便制住,裘千尺向慕容国喝道:“慕容国,你要她死还是要她活?”慕容国见表妹受制,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你要杀我尽管冲着我来好了,何必跟我表妹过不去?” 裘千尺怒道:“哼,我若是打你得过,又何必用这一手?”又道:“你究竟要她死还是活?你若是要她死,那也容易,你只管来杀我便了。”慕容国道:“倘若我要她活命,那又如何?”裘千尺道:“那也不难,只要你当着我的面自行了断,我便饶了她。”慕容国心道:“我大事未成,岂可为了一个女而丧了性命?”向冯阿衡道:“表妹,你当真死在这个臭丫头手里,我会给你报仇的。” 冯阿衡虽然不愿表哥为自己而死,但她万万料想不到表哥竟会见死不救,愕然道:“表哥,你你”邓天灵道:“冯姑娘,我们公子爷此举也是逼不得已,你别怪他。”冯阿衡道:“是啊,表哥想恢复大燕国的心愿未了,怎么能为我而死?我 我又怎么会怪他?”语声中却满是凄然之意。 慕容国心中微微一震,目光却不敢跟她相对。 裘千尺道:“好,你既然要她死,我这便杀了她!”抡起左掌,便要往她身上拍落,正在这时,黄影晃动,一人抢近身去,玉箫递出,点中裘千尺掌心“劳宫穴”,顺势将冯阿衡拉了过来,跟着飞起一脚,将裘千尺踢了个跟斗。 那人正是黄药师。 众人正要上前制住裘千尺,便在此时,又有一人飞身抢到,随手将一包石灰撒了出去,众人纷纷避开,待得烟雾散去,却已不见裘千尺的踪影,连裘千仞也不见了。 冯阿衡惊魂未定,倚在黄药师怀中,一时忘了男女之别。 慕容国向冯阿衡道:“表妹,你没事罢。”冯阿衡回过神来,苦笑道:“我没事。” 她说这话时发觉自己倚在黄药师怀中,不由得满脸通红,急忙从他怀中离开,说道:“黄公子,谢谢你救了我!”黄药师道:“那倒不用。”慕容国面有惭色,说道:“黄兄,适才若非你出手相救,我表妹只怕命丧那贼丫头之手了,在下当真不知如何报答。” 黄药师怒道:“适才冯姑娘有难,你却见死不救,现下又来假惺惺,哼,慕容国,你果然不是好人!”冯阿衡忙道:“黄公子,我表哥不是不肯救我,他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来怪他!”黄药师道:“他有什么苦衷了?他连表妹也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汉?姑苏慕容也不过如此,难为你还来帮他说话。” 包是非见他出言指责慕容国,心下有气,大声道:“姓黄的小子,冯姑娘都不怪我们公子爷,你却来管什么闲事?别以为你救了冯姑娘,我们便不敢拿你怎样?当真惹恼了老子,哼哼,定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药师怒道:“姓包的,你也不是好人,你也配来教训我?”包是非大怒,骂道:“贼小子,你好大胆!是不是又要跟老子打架?”黄药师道:“是又怎地?”包是非道: “好小子,咱们比划比划!”慕容国道:“包三哥,不可待黄公子这般无礼,怎么说他也救过表妹的性命。”黄药师向冯阿衡道:“冯姑娘,我走了。”冯阿衡点头道:“是,再见。”黄药师心道:“今日这一别,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跟冯姑娘见面?”想到这里,忍不住向她看去,见冯阿衡的目光中尽是凄然之意,显是在想适才的情境,黄药师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又是怦怦乱跳。 忽听得包是非喝道:”姓黄的小子,怎么还不走?难道你这小子也想打冯姑娘的主意?”风无向道:“他纵然要走,那也要将《九阴真经》留下来。”黄药师哼了一声,仰首阔步,扬长而去,包风二人要上前阻拦,却见慕容国摇了摇手,只得忍住。 冯阿衡望着黄药师的身影,不禁怔怔出神。 第六回 不速之客 黄药师径自出了寒梅山庄,折腾了一夜,这时天色已渐明,忽然间听得身后有人喝道: “姓黄的,站住!”黄药师一怔,回头一看,却见是欧阳龙和欧阳锋兄弟俩赶到,哼声道:“干什么?”欧阳龙道:“你想走也成,只要你将经书交给我们兄弟,什么都好说。”黄药师道:“你们凭什么要我将经书交给你们?”欧阳锋道:“哼,凭什么?你打得过我们兄弟俩么?”黄药师道:“我未必打得过你们,可你们也未打得过我。”欧阳龙道:“不错,大伙儿最多是打个平手,不如这样罢,这部经书共有两卷,我们兄弟得一卷,另一卷归你,这样一来,咱们便不必打了,说不定还能做个好朋友,岂不是好?” 黄药师道:“你们也配来跟我做朋友?趁早滚你妈的臭鸭蛋罢!” 欧阳锋大怒,道:“黄药师,你这小子太也不知好歹啦!”向欧阳龙道:“哥哥,咱们不要跟他客气了!”欧阳龙道:“好,他既然不给咱们面子,咱们也不须跟他客气了。”当下兄弟俩一前一后,向黄药师挟击。 黄药师挥动玉箫,前扫后点,招数凌厉,斗到紧处,欧阳锋突然卖了个破绽,拼着被黄药师的玉箫扫中,两拳则向他左右两肋击到,满拟先打断这小子几根肋骨再说,那知黄药师并不上当,玉箫一招“清风徐来”,击向欧阳锋前胸,一招“大漠飞沙”,攻向欧阳龙后心,他这两招连环施出,一气呵成,又是迅捷无伦,欧阳龙反应迅捷,登时让开敌招,欧阳锋却是避让不及,被玉箫击中前胸,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踉跄倒退。 欧阳龙使出“灵蛇拳法”,身形晃动,势如灵蛇,“白蛇吐信”,“灵蛇翻身”,“青蛇窜竹”,拳招绵绵而出,忽快忽缓,端的是精妙异常。黄药师时而挥舞玉箫还击,时而使开“落英神剑掌”御敌,时而以“兰花拂穴手”拂对方周身穴道。三人拆到五十余招上,仍是难分胜负,黄药师心中寻思:“这般跟他们斗下去,我未必讨得了好去,反正《九阴真经》已落我手,那也不必跟他们多费心思了。”想到这里,玉箫“平沙落雁”一招两式,向欧阳龙和欧阳锋虚点过去,剩他们闪开之时,兀自展开轻功,向东北角飘身离去,欧阳龙兄弟立即追了上去。 黄药师飘行了一阵,待得见不到欧阳龙和欧阳锋,这才缓下步来,径自回到客栈,过不多时,便听得客栈外面有人破口大骂:“黄药师,你有种的便滚出来!”另一人道: “你这小子躲了起来,以为我们便找你不到么?他妈的,你这缩头乌龟!”黄药师听出是欧阳龙和欧阳锋的声音,心道:“这两个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嘿嘿,你们骂我是缩头乌龟,我便做缩头乌龟好了。”当下也不理会任由他们兄弟俩骂个够,过了一阵,只骂声自近而远,到得后来,已听不到他们的声息,显是去得远了。 忽然间门外响起敲门声。 黄药师道:“什么人?”门外那人说道:“黄公子,你在这里么?”黄药师心中怦然: “是冯姑娘!”外面说话的正是冯阿衡的声音。 黄药师更不多想,立即走过去开门,只见一人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却不是冯阿衡是谁? 黄药师道:“冯姑娘,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冯阿衡道:“我跟这里的掌柜打听过了他说你住在这里。”黄药师道:“你有事么?”冯阿衡道:“我没什么。 黄公子,你不请我进来么?”黄药师一怔,忙道:“是,是。冯姑娘请进。”冯阿衡缓缓走入房中。 冯阿衡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黄公子,适才在寒梅山庄,谢谢你救了我!”黄药师微微一笑,道:“你先前不是谢过了么?”冯阿衡道:“唉,你干么待我这般好?倘若表哥对我如你待我这般好,那就好了。”黄药师道:“冯姑娘,难道你表哥欺侮你了?”冯阿衡道:“那倒没有。表哥他又怎么会欺侮我?不过”黄药师问道:“什么?”冯阿衡道:“表哥说有紧要事要办,他叫我来找你,说要请你照顾我一阵子,不知你肯不肯?”黄药师道:“为什么不肯?”冯阿衡道:“这么说黄公子是答应了?”黄药师点头道:“正是。”冯阿衡道:“谢谢你!” 她想了一想,又道:“黄公子,倘若我做了什么对你不住的事,你会不会怪我?你便是怪我,那也是应该的。”黄药师笑道:“我怎么会怪你?你又会做什么对我不住的事了?”冯阿衡又轻轻叹了口气,黄药师只道她因先前在寒梅庄的事伤心,也不以为怪。 当下黄药师唤来店家,命他再准备一间客房给冯阿衡。 这时外面有人大声道:“那一个叫黄药师?快快滚了出来。”黄药师初时只道是欧阳龙兄弟又转了回来,但他细听之下,发觉并非那两兄弟的声音,心中一奇,寻思:“又是谁来找我了?”只听那声音又道:“黄药师,你爷爷来啦,干么不出来见我?”黄药师心道:“这人好大胆,居然自称是我爷爷!”他哼了一声,当即从房中走出。 他走出十余步,便见一人正自大呼小叫,那人身形略显肥胖,二十五六岁年纪,他口中吆喝,脸上却尽是笑嘻嘻的表情。黄药师厉声道:“你是谁?找黄药师做什么?”那人道:“我是黄药师的爷爷周药师,爷爷找孙子难道不成么?”黄药师大怒,喝道:“你也配做黄药师的爷爷?”反手一掌,便朝那人拍去。 那人嘻嘻一笑,闪了开去,身法甚是巧妙。 黄药师道:“你究竟是谁?”那人道:“我跟你说过啦,你不相信,那也无法可想。” 他向黄药师打量了几眼,说道:“你便是黄药师了?”黄药师道:“是又怎样?”那人道:“那好极了!乖孙儿,快将《九阴真经》交给我罢。”黄药师心中一凛:“原来这人是为了那本经书而来,他的消息倒也灵通,居然知道经书在我身上。”说道:“你有本事便将经书抢了去!”那人道:“这个自然,我师哥说了,这本经书害人不浅,要我将它抢来毁了,免得祸害世人。”黄药师道:“胡说八道!”玉箫一挥,往那人面门扫到,那人道:“你一定要跟我打架么?好极了,我几天没跟人家打架,手都发痒啦!” 他口中说话,右掌已然递出,向玉箫拍去。 黄药师见他掌风凌厉,心知此人大是劲敌,不敢待慢,玉箫一引,左手肘撞击那人前胸,跟着右足一提,踢向对方膝盖,那人叫道:“妙极,妙极!”右手一拳,朝黄药师手肘打将过去,同时左足向黄药师右足反踢过去,砰砰砰,两人腿对妥地猛踢了三下,黄药师不由得向的后退出两步。 那人叫道:“你是黄药师,我是周药师,这两个药师究竟那一个厉害些?”黄药师凝住心神,哼的一声,欺了上去,玉箫猛力扫出,势道凌厉,一股劲风向那人逼去,那人大声道:“来得好!”右臂一拦,玉箫登时击在他臂上,黄药师估不到玉箫这一击,居然伤他不到,心道:“果然厉害!”他心神略分,那人已然趁机抢将过来,双臂直扫而至,黄药师不及挥箫抵挡,只得出手招架,岂知此人双臂扫到,劲力浑雄之极,黄药师双手一挡之下,只觉两股大力压将下来,心中一惊,提起一口真气,奋力推出,那人哈哈一笑,倏地向后倒跃而出,黄药师全力前推之际,倒没防到对方这一着,当下身前没了着力之处,身子一晃,便要向前扑倒,总算他情急智生,使出“千斤坠”功夫,双足牢牢定在地下,这才不致跌倒。 那人跟着又跃了上来,双手施招进击,竟是一招快似一招,黄药师更不打话,当下见招拆招,但那人的招数精妙异常,变幻莫测,黄药师跟他拆解之间,非但占不到半分便宜,反而落了下风,只是那人似乎意在跟他拆招,是以并不施下杀手。 斗到紧处,黄药师忍不住又问:“你到底是谁?”那人笑道:“你想知道我是谁,那也不难,先叫我一声爷爷再说。”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黄公子,这人是全真教的。”正是冯阿衡。那人噫了一声,向冯阿衡看了一眼,说道:“小姑娘,你怎么知道我是全真教的?”冯阿衡道:“你使的难道不是全真教的功夫?倒不知你是全真七子中的那一位?”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姑娘很是聪明,知道我是全真教的,不过你说我是全真七子中的那一位,那可就猜错啦!”冯阿衡一怔,问道:“怎么?”那人道:“我是全真七子的师叔,你倒猜猜我是那一位。”冯阿衡道:“原来你是王教主的师弟周伯通。”那人道:“正是。” 冯阿衡道:“我常听人说全真教王重阳教主为人侠义,估不到他师弟却是个坏人。” 周伯通道:“喂,小姑娘,你可别胡说八道,似我周伯通这等大大的好人,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怎么会是坏人了?”冯阿衡道:“你若是好人,又怎么会来这里欺侮黄公子?”周伯通道:“是他先来欺侮我的,怎么说是我去欺侮他?天下那有这个道理?”冯阿衡道:“黄公子先动手打你,那不错,不过却是你先来逼他交出什么经书的,那便是你先欺侮他了。” 周伯通道:“那也不见得是我欺侮他。” 冯阿衡奇道:“怎么?”周伯通道:“是我师哥叫我来要经书的,当真有人欺侮你这位黄公子,那也是我师哥,可不是我。”冯阿衡道:“王教主是出家之人,又怎么叫你来抢经书?你是骗我的罢?”周伯通道:“我骗你干么?我师哥说了,当今世上,许多人为了这本经书你争我夺,当真害人不浅!他要我夺到经书,立时将它毁了,那便免去许多祸患。”冯阿衡听到“你争我夺”四字,心中一酸,说道:“这话倒也有理。” 周伯通向黄药师道:“喂,黄药师,快将经书交给我罢!”黄药师道:“那有这等便宜?”周伯通道:“好,你不交出来,我可又要得罪啦!”黄药师道:“你要打架,我奉陪便是,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周伯通右手探出,向他怀中抓去。 黄药师身子向后一缩,周伯通登时抓了个空,但他跟着一个箭步,冲近身去,探手又向黄药师抓到,眼看便要被他抓个正着,忽听得冯阿衡道:“黄公子,他这一招是‘黑虎掏心’,你向右边让开,他便抓你不到,再点他后心‘神道穴’。”黄药师心中一震,应声:“好。”依言向右边一闪,果然让过了周伯通这一抓,跟着向他的“神道穴”点去,周伯通急忙挥掌掠开。 冯阿衡又道:“黄公子,你使‘江城飞花’这一招攻他上盘。”黄药师知她说的这一招是落英神剑掌中的招数,当下更不细想,依照她的言语,将掌法施展开来,果然又将周伯通逼退了开去。 此后黄药师每跟周伯通拆一招,冯阿衡便从旁指点,黄药师竟是大占上风,周伯通忍不住叫道:“小姑娘,你别来这儿多嘴成不成?搞得我都晕头转向啦!”冯阿衡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跟黄公子打架,我就不说。”周伯通道:“只要他交出《九阴真经》,我就不跟他打架。”冯阿衡道:“既然这样,我还是要说的。” 周伯通大急,道:“好罢,我不跟他打便是。”说着转向便走。 黄药师向冯阿衡道:“冯姑娘,多谢你啦!”冯阿衡微笑道:“怎么用谢?你救过我,现下便当是我报答你好啦!” 这日晚间,黄药师翻来复去总是睡不着,他心里想到冯阿衡日间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思潮起伏,哪里还睡得着?突然间外面传来格的一声,黄药师一凛,暗道:“不知外面有什么古怪?啊,不好,难道有人想对冯姑娘不利?”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冯阿衡,一发觉外面有什么动静,首先想到的自然而然便是冯阿衡的安危了。 黄药师一跃而起,出得客房,眼前人影一晃,一个人向客栈外面掠出,黄药师喝道: “是谁?”当即追了出去。 奔出数十丈,那人突然停住脚步,黄药师也跟着站住,月光照耀下,认出那人是周伯通,说道:“怎么又是你?”周伯通哈哈一笑,道:“不错,就是我周伯通了。”黄药师道:“你究竟要待怎样?”周伯通道:“你将经书交给我,我便不来找你,否则 嘻嘻!”黄药师问道:“怎样?”周伯通道:“我便阴魂不散地缠着你,瞧你能将我怎样?”黄药师道:“好,好我给你经书!”周伯通大喜,道:“好极啦!黄药师,你这人很好,快把经书交出来。”黄药师走到他身旁,突然右掌拍出,砰的一声,一掌已然拍中周伯通前胸。 周伯对他全无防备,这才着了他的道儿,他退出两步,骂道:“你这家伙怎么趁人不备?算什么英雄好汉?”黄药师道:“我黄药师自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要打你那便打你,难道还要先跟你说么?”周伯通怒道:“你奶奶的,我也打你一掌!”说罢向黄药师欺了上来,呼的一掌,也向他前胸拍来。 黄药师心中有备,当下向左首一跃,避开来掌。 周伯通跟着又是一掌,这一次黄药师看准他的掌心,玉箫点了出去,周伯通手掌倏地一缩,抓住玉箫,顺势运劲推了出去,黄药师只觉一股大力推到,急忙向后跃出,那知周伯通这一推力道奇大,黄药师虽然向后跃,但仍消解不了这股力道,身子向后便倒。 周伯通哈哈大笑,拍手道:“黄药师,你打我不过,还是投降认输为妙!”黄药师挺身跃起,挥起玉箫,又向周伯通扫到,周伯通身影如风,堪堪让过,叫道:“哈哈,你打我不到!”说话之间,又发掌反拍过去。 忽然间有个声音传入黄药师耳中:“扫叶腿法!”黄药师心中一凛,不及细想,右腿绕着身子横扫三圈,使的正是“扫叶腿法”,登时将周伯通逼退三步。 周伯通叫道:“小姑娘,怎么又是你?”适才说话的正是冯阿衡,只听她说道:“你能阴魂不散地跟着黄公子,我便能阴魂不散地跟着来。”周伯通故意将黄药师引出客栈,便是为了避开冯阿衡,那知她始终还是跟了出来,心想:“有这小姑娘在这里,这可不大好办了。”大声道:“小姑娘,我跟姓黄的打架,你不要来多管闲事!”冯阿衡笑道:“我一定要管,那又如何?”周伯通急道:“他又不是你老公,你干么处处帮着他?”冯阿衡粉脸一红,道:“你胡说什么?我黄公子救我过,我来帮他,那有什么不对了?” 周伯通道:“你走不走?” 冯阿衡道:“我不走。”周伯通怒道:“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气啦!”冯阿衡道:“怎么?我若是不走,你便要打我了,是不是?”周伯通道:“我周伯通本事是有的,可从来没欺侮过小姑娘。”冯阿衡道:“那么你要将我怎样?”周伯通叫道:“乖乖不得了! 我要尿尿啦!”他说得出做得到,当真解开裤子撒起尿来。 第七回 渔樵耕读 冯阿衡秀眉微皱,只得走了开去,心道:“这人疯啦!”她可不知周伯通童心未泯,生性又极是顽皮,他的行径便跟四五岁的孩童一般。 周伯通见冯阿衡走得远了,自己也尿完了,他穿好裤子,哈哈一笑,叫道:“小姑娘,你最好走远些,待会你若是再来多嘴,说不定我便要大便了。”向黄药师道:“喂,姓黄的,咱们再来打过!”不待黄药师答话,已向他欺身而至。 黄药师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已无心恋战,向他说道:“周伯通,你脚边是什么东西?”周伯通哈哈笑道:“姓黄的,你想骗我,是不是?我可不上你的恶当!”呼呼呼,又进数招,黄药师只得出手招架。 突然间周伯通只觉腿上一阵冰凉,心中一惊,暗道:“难道有什么古怪?”借着月光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条长蛇已然爬到他右腿上,他先前只顾跟黄药师打架,是是以并未发觉,周伯通生平最是怕蛇了,一见腿上缠了一条蛇,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当下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口中叫道:“黄老兄,黄兄弟,救命,救命!”黄药师冷笑道:“我干么要救你?于我又有什么好了?”周伯通道:“有什么好处,你先救了我再说。”黄药师道:“那可难了。” 周伯通无法可施,过了一会,忽然想到冯阿衡,急忙向远处叫道:“小姑娘,你 你快过来!”冯阿衡站在远处说道:“干什么啊?”周伯通急道:“你先过来再说。”冯阿衡道:“你适才不是赶我走么?怎么又要我过来啦?”周伯通道:“是我不好,我我周伯通该死之至!小姑娘,你快过来!”冯阿衡摇头道:“我不过来。”周伯通道:“你你再不过来,我可没命啦!”冯阿衡道:“这可奇了,我又不是神仙,你当真性命不保,我便是过来也救你不了啊!”周伯通道:“那也不见得,你这位小姑娘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救我的。” 冯阿衡缓步走过,说道:“啊哟,你怎么把蛇放在腿上,很好玩么?”周伯通道:“这可半点也不好玩,这这位蛇老兄趁我不备,爬到我脚上来,倘若这在这家伙在我腿上居住一段时日,乖乖不得了,那可糟天下之大糕!”他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抖个不停,显是怕到了极处。 冯阿衡忍不住格的一笑,道:“好,要我救你,那也成,不过你须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周伯通道:“是,是。别说是一个条件,便是十个条件,那也是答应了。”冯阿衡道:“倘若我救了你,你不许再来跟黄公子要经书。”周伯通道:“这个这个”冯阿衡道:“你不肯答应么?啊哟,大蛇要咬你啦!”周伯通大惊,叫道:“喂,蛇老兄,有话好说,你缠在我身上那也罢了,要咬可不成。”他口中说话,却紧紧闭着眼睛,自不知冯阿衡是故意吓唬他的。 冯阿衡道:“你不答应,是不是?好,我可要走啦!” 周伯通叫道:“小姑娘,你别走!我答应你啦。”冯阿衡微微一笑,说道:“这才是了。”当下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拨开塞子,随即将药粉倒到那条蛇身上,那蛇闻到药粉的气味,立即从周伯通腿上爬了下来。 冯阿衡道:“好啦,没事啦。”周伯通睁开眼睛,见那蛇已自爬了开去,心中略宽,但他兀自惊魂未定,生怕那蛇突然又转回来,当下吓得躲在冯阿衡身后,待得那蛇爬得远了,这才松了口气,朝那条蛇离去的方向破口大骂:“你奶奶的臭蛇,直娘贼!想要吃我周伯通的肉,真正是痴心妄想!”冯阿衡眉头皱,说道:“那条蛇又回来啦!”周伯通吓得大叫一声,发足狂奔而去。 黄药师向冯阿衡道:“冯姑娘,估不到你身上倒带有蛇药。”冯阿衡笑道:“那倒不是,这些药粉是金创药,只是这金创药带有雄黄的气味而已。”黄药师恍然道:“原来如此。”又道:“这个周伯通武功甚是了得,却是怕蛇如斯,倒也好笑。” 次日店家引着一个仆人模样的汉子来到黄药师房中,黄药师知他是桃花岛上的仆人,见他突然到来,心中一奇,问道:“是老夫人命你来找我么?”那仆人眼眶一红,答道: “回禀少岛主,老夫人得了重病不治,已然仙逊了!”黄药师心中一震,颤声道:“你你说什么?”那仆人道:“老夫人仙逊了!”黄药师呆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说道:“妈妈,儿子不孝,竟然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冯阿衡在隔壁听得哭声,心下奇怪,走过来一看,见黄药师正自大哭,忙问:“黄公子出什么事啦?”黄药师兀自大哭不答,那仆人向冯阿衡说了。冯阿衡忙道:“黄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黄药师却不理会,哭了一阵,突然间,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竟是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黄药师悠悠醒转,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冯阿衡便坐在他身边,柔声道:“黄公子,你醒啦?”黄药师站起身来,想起亡母,凄然之意又生,道:“冯姑娘,我恐怕不能照顾你了。”冯阿衡问道:“我知道的,你要回桃花岛去,是不是?” 黄药师点了点头。冯阿衡道:“黄公子,让我跟你一起去桃花岛,好不好?”黄药师一怔,随即答应了。 黄冯二人出得客栈,黄药师在岳阳城内买了两匹马,两人各乘一骑,出了岳阳城,纵马奔得一日路程,冯阿衡口渴难忍,当即下了马,两人牵着马匹东首找到一个小湖,当下来到湖边,只见湖边坐着一人,二十余岁年纪,却是满脸虬髯,但见这人正自坐在湖边垂钓,身旁放着一顶斗笠,黄冯二人也不理会,当下来到湖边喝水。 那渔人突然一跃而起,向黄药师扑了上来。 黄药师心中一惊,急忙侧身让开,喝道:“你干什么?”那渔人却不答话,反手一掌,向黄药师劈来,黄药师一哼,左臂挡出,右拳一送,打向对方小腹,那渔人飞起一脚,踢向黄药师的拳头,黄药师右拳急缩,左手一挥,朝那渔人扫去,那渔人斜身一闪,让了开去。 黄药师不依不饶,欺近身去,右手翻拳成掌,向那渔人面门劈到,那渔人倏地纵身跃到空中,双掌同时凌空拍落,黄药师双手上扬,以手掌抵住那渔人双掌,那渔人运起内力,全力向黄药师压将下来,黄药师只觉胸口发闷,直是喘不过气来。 冯阿衡见状,心下大急忙,叫道:“黄公子!” 黄药师心道:“这渔人不知是什么来头?不过,他既然要对我不利,定然也不会放过冯姑娘的了,我若是死在此人手里,冯姑娘岂不是也要陪我丧命?”想到这里,心神一震,暗自提起一口真气,大喝一声,双掌奋力推出,那渔人的身子不由得向后飞了出去,] 但他凌空一个跟斗,身子又轻飘飘地落到地下。 黄药师正待出言喝问,却听得那渔人哈哈一笑,道:“果然有些本事,难怪《九阴真经》会落在你手里!”黄药师心头一凛:“这人也是为了那经书而来。”他这时隐隐觉得这两卷《九阴真经》多一日放在自己身上,自己便多一份麻烦,当下朗声道:“你是什么人?”那渔人道:“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理会,不过我是来跟你要一件物事。”黄药师冷笑道:“你想要《九阴真经》,是也不是?”那渔人点头道:“正是。” 黄药师道:“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两卷经书,又怎么会将它交给你?你不必痴心妄想了!”那渔人笑道:“我也不会白要你的经书。”说到这里,径自走到那顶斗笠旁边,伸手揭开斗笠,露出一个包裹,那渔人随手将包裹打开,里面竟放着数十条金光闪闪的金子,黄药师见了,却也不以为罕,心想这渔人既然识得武功,自非寻常之人了。 只听那渔人道:“我用这些金条买阁下的经书,不知意下如何?” 黄药师道:“你道我会欠缺银子花么?这些金条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用罢。”那渔人道:“如此说来,阁下是不肯将经书卖给我了。”黄药师道:“不错。”向冯阿衡招了招手,说道:“冯姑娘,咱们走罢。”冯阿衡点了点头。 两人正要转身离去,那渔人忽然双膝一曲,跪倒在黄药师跟前,说道:“在下乃是要用这部经书去救一个人,请阁下高抬贵手。”黄药师道:“那人是你父母,还是师父?”他为人虽然行事乖张,却是极重孝道,倘若那渔人说要救的人是他的父母,黄药师多半会将经书给他,岂料那渔人却答道:“那人既非在下的父母,更加不是在下的恩师了。”黄药师道:“既然如此,你来求我也是枉然,这就死心罢。”那渔人道:“公子一定不肯答应么?”黄药师道:“不错。”冯阿衡道:“黄公子,这人”黄药师道: “冯姑娘,你有所不知,他想从我手里得到经书,什么古怪伎俩都使得出来,咱们这就走罢。”当下两人上了马,随即纵马离去。 那渔人却仍跪在原地不走。 两人纵马又奔了一阵,黄药师说道:“这两卷经书留在身上,祸患可真是不小。”冯阿衡道:“黄公子,你干么又一定要得到这两卷经书不可?”黄药师道:“我早就听说《九阴真经》上载有武功绝学,很想见识见识。”冯阿衡叹道:“一个人倘若没有感情,武功便是练得再高,那又有什么用?黄公子,我不是说你。”黄药师见她脸上颇有凄然之色,问道:“冯姑娘,你怎么啦?”冯阿衡摇了摇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黄药师不便再问,当下两人默默骑马奔了一段路。 突然间前面传来一个声音:“两位且住!” 黄冯二人勒马一看,见数丈外站着一人,这人右手握着一柄斧头,却是个樵子模样的青年,黄药师还未开口,便听得那人说道:“尊驾可是姓黄?”黄药师心道:“这人来意定然不善。”哼了一声,说道:“是又怎样?”那樵子道:“那好极了!想来阁下已然猜到在下的来意了。”黄药师道:“你也是为了经书而来,是也不是?”那樵子道: “正是。”黄药师心道:“这人跟先前那个渔人果然是一伙的。”说道:“经书确是在我身上,你有本事只管拿了去,倘若没有这个能耐,还是趁早离去为妙。” 那樵子点头道:“黄公子这话甚是。”语音一顿,又道:“只不过如此一来,在下未免要得罪黄公子了。”黄药师道:“你既然想得到经书,又何必多说废话?”那樵子道: “得罪!”这个“罪”字刚脱口,手中的斧头已向黄药师招呼过去。 黄药师不敢怠忽,当下展开小巧功夫,避开斧头,那樵子更不打话,斧头挥动,呼呼的砍将过去,他这斧头看似笨重,但在他手中使将开来,却是轻灵异常,黄药师见这人果是了得,更是不敢小觑,随手从腰间拨出玉箫,朝斧头平面一点一推,顺势跃开三步,那樵子一声清啸,抢身而前,斧头又砍将过来,叫道:“黄公子,你当真不肯交出经书?”黄药师道:“事到临头,多言何益?”说着身子一掠,又避开了斧头。 那樵子连砍数斧,均未收效,焦臊起来,斧头更是猛砍,一斧快似一斧,黄药师玉箫倏扫倏击,忽点忽拦,招招不落下风,斗到紧处,那樵子突然收起斧头,左手扬出,手掌向黄药师面门拍来,黄药师后退一步,右掌递出,啪啪啪三声响,两人对了三掌,那樵子向后一退,右腿向黄药师下盘横扫过来,黄药师使开“扫叶腿法”反扫过去,砰砰声响,黄药师腿势骤变自下上踢,砰的一声,足尖踢中那樵子下颚,那樵子仰身便倒。 黄药师道:“你现下还有何话说?”那樵子道:“在下既非黄公子敌手,黄公子自管请便。”黄药师道:“要我请便?那有这等便宜事?”那樵子道:“黄公子还待怎样?”黄药师道:“你既然得罪了我,难道不该向我赔罪?”那樵子道:“好,在下适才多有得罪,还望黄公子海涵。”黄药师道:“哼,这算什么赔罪?”那樵子道:“然则黄公子要在下怎样?”黄药师道:“我要你跪下来跟我磕头。”那樵子哼了一声,道:“士可杀不可辱!黄公子要如此难为在下,在下是决计办不到的了。” 黄药师冷笑一声,道:“你倒有骨气,好,好。”转身上马,跟冯阿衡扬长而去。 冯阿衡道:“黄公子,这一路上只怕还有许多凶险。”黄药师点头道:“正是。冯姑娘,你跟我同去桃花岛,只怕要被我连累,实在不妥之极,不如这样,我还是将你送回你表哥身边罢。”冯阿衡摇头道:“事到今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黄药师一怔,问道:“怎么?”冯阿衡脸上一红,道:“我我是真心意想跟你在一起的。”黄药师道:“冯姑娘,你这话可真?”冯阿衡道:“怎么不真?我表哥他”黄药师摇头道:“冯姑娘,我知道你心喜欢的始终是你表哥。” 冯阿衡道:“黄公子,难道你心里从来就没喜欢过我?”黄药师向来愤世嫉俗,从来不将男女之防放在心上,一听冯阿衡的话,便即大声道:“冯姑娘,实不相瞒,自从那日在岳阳城内遇到你,我便喜欢你了,你若是责怪我,那也是应该的。”冯阿衡听他向自己表露爱意,粉脸更是红晕,柔声道:“我干么要责怪你?你又有什么不对了?” 说话之间,见路边站着一个农夫模样的人,冯阿衡道:“黄公子,这人多半又是冲着你来的。”黄药师点点头,果然听得那农夫大声道:“黄公子想过我这一关那也不难,只要你将经书交给在下,我便不来跟你为难。”黄师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仍是纵马而行。 那农夫喝道:“站住,站住!” 倏然间跃起身来,双手一齐推出,显是要将黄药师推下马来,黄药师手中马鞭一扬,向那农夫双手击到,那农夫手势急缩,左足凌空扫出,直攻黄药师腰间,黄药师反手便是一掌,拍中那农夫小腿,那农夫吃得一惊,呼呼两掌,拍将过来,黄药师避开第一掌,却被第二掌拍了个正着,身子一晃,眼看已从马背上跌落,那知他反应迅捷,左足尖在马身上一点,借力跃起,身形晃动,又飘回马背。 那农夫欲待再施招进击,忽听得冯阿衡叫道:“且住!”那农夫一怔,问道:“干什么?”冯阿衡向黄药师道:“黄公子,这一次待我来对付他。”黄药师知她虽然熟知各门各派的武功,但她自己却是全然不会武功,如何是这农夫的对手,这时一听她这话,心下甚奇,说道:“冯姑娘”冯阿衡微笑道:“黄公子,你不用担心,我有法子对付他的。”黄药师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惴惴不安。 冯阿衡向那农夫道:“我跟黄公子说过啦,我来替他跟你打架,倘若你打赢了,黄公子便把经书给你,若是你输了,你便不能再来跟我们为难。”那农夫见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居然说要跟自己打架,心想:“难道这个小姑娘竟是个武功高手?”当下倒也不敢有半点轻敌之意,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跟姑娘比划比划。” 冯阿衡道:“且慢,这中间的规矩,咱们须得说个明白。”那农夫奇道:“什么规矩?”冯阿衡道:“咱们这一场架也不用动手打,只要用嘴说就成啦。”那农夫愈听愈奇,说道:“天下那有这样打架的?”冯阿衡道:“怎么没有?我说一招出来,你便要说出破解的法子,然后便轮到你出招,我说化解的法子,倘若谁破解不了对方的武功招数,就数输了,怎么样?”那农夫道:“好,就是这样。” 冯阿衡道:“那便由你先出打招罢。” 那农夫道:“我使刀法‘白虎跳涧’攻你面门,再点你‘风府穴’,你该如何破解?”冯阿衡道:“嗯,你使的是五虎刀法,我便用‘游龙入海’身法避开你这一刀,再使‘青蛇吐蕊’化开你的点穴招数,然后用左足踢你‘丹田穴’。”那农夫略一沉吟,说道:“我以‘交叉手’护住小腹,你便踢不到我的‘丹田穴’了。”冯阿衡道:“是啊,我乘你双手护腹之际,以右肘撞你胸口‘膻中穴’,你该当如何?” 那农夫面色一变,心道:“这个小姑娘果然是位高手。”说道:“我便用‘逍遥步’退开,右手使掌法‘神出鬼没’,先拍你前胸,再击你后背,谅来你也无法闪避得开。”冯阿衡道:“这一招‘神出鬼没’是无形掌中的招数罢?那也不见得没有法子化解。”那农夫问道:“难道你有什么高明的法子?”冯阿衡道:“法子倒是有的,高明可就不敢当了。”她顿了一顿,说道:“我使雪山派剑法‘风雪交加’,守住前胸后心,你便不能伤到我了。”那农夫道:“果然不错,只不过我发这一招之时,倒没防到你会使剑。”冯阿衡微微一笑,说道:“咱们既是纸上谈兵,自然什么兵刃都能使的。” 那农夫点头称是,只听冯阿衡又道:“我使‘百鸟归巢’这记拳招先攻下盘,再攻上盘。”那农夫眉头一皱,说道:“我使‘回风腿’避开,再用无形掌中的‘来去无踪’挡住你攻我上盘的招数。”冯阿衡摇头道:“不成的。”那农夫问道:“怎么?”冯阿衡道:“你这一招‘来去无踪’中有个破绽。”那农夫又问:“什么破绽?” 冯阿衡道:“你将这一招使出来给我瞧瞧。”那农夫道:“好。”当下将“来去无踪”使了出来,冯阿衡立即指出破绽所在,说道:“这一招有了这个破绽,你便挡不住我攻你上盘了。”那农夫心想不错,当下说道:“那么我使‘朝天一柱香’,你终是伤我不到。”冯阿衡道:“还是不成。”那农夫一口气说了六七招,始终没法子化解冯阿衡的“百鸟归巢”,不禁大失所望,说道:“小姑娘,我输了。不过你这一招究竟如何化解,可否赐教?”冯阿衡道:“那也不难,只要用‘龙飞凤舞’这一招,便能化解。” 那农夫恍然大悟,说道:“在下今番输得口服心服,两位请罢。” 冯阿衡点了点头,向黄药师道:“黄公子,咱们走罢。”当下两人纵马离去。 黄药师道:“冯姑娘,你果是见多识广,数招之间,便将那农夫难住啦。”冯阿衡道:“过奖啦!”又道:“不过这些人倒也不像坏,说不定他们当真要用经书救人,也未可知。”黄药师摇头道:“只怕没这么简单。” 这时远处有人高声吟道:“黄衣白面,貌胜潘安,玉箫一曲,碧海潮生,佳人相伴,其乐悠悠。”黄药师心中一动:“这不是说我么?这人居然连我的‘碧海潮生曲’也知道,果然了得。”原来那人所说的“碧海潮生曲”是黄药师自己谱写的一首曲子。 冯阿衡笑道:“黄公子,这人称赞你貌似潘安呢!” 两人均想瞧瞧那人究竟是谁,便即顺着声音纵马而行,过了一会,便见对面有一人,这人长身玉立,二十余岁年纪,一身书生衣巾,他缓步来到黄冯二人所剩的马匹之前,行了一礼,说道:“在下这厢有礼了。”黄药师道:“你我素不相识,你却来向我行礼,是何居心?”那书生道:“这话倒也有理,那么便请阁下也向在下行上一礼,那便两不相欠,黄公子也不用疑心在下居心叵测了,岂不是好?”黄药师听他称呼自己“黄公子”,说道:“你果然识得我。”那书生道:“黄公子是桃花岛少岛主,在下久闻大名。”黄药师道:“一派胡言!我黄药师初出江湖,又有什么大名了?你这书呆子想要拍我的马屁,这可拍到马蹄子上了。” 那书生被他出言奚落,也不着恼,只道:“黄公子教训得是,看来这马屁还是不拍为妙。”冯阿衡忍不住,格的一笑,道:“你倒承认自己是拍马屁啦!”那书生向黄药师道:“黄公子,你我比试比试一下脚力如何?”他也不待黄药师答话,便即径自发足狂奔起来。 黄药师道:“冯姑娘,这书呆子不知有什么古怪,你且在这里等我,待我跟去瞧瞧。”冯阿衡点点头,说道:“黄公子,你要小心了。”黄药师道:“我知道。”说着从马上跃将下来,快步向那书生追了上去。 赶了一段路,那书生突然展开轻身功夫,径向东北角飘行,黄药师更不多想,也自展开轻功追上去,两人凭虚御风,此起彼伏,片刻之间,已然奔出数十里,那书生倏地停了下来,哈哈一笑,说道:“黄公子果然了得!佩服,佩服!”黄药师厉声道:“你这书呆子引我到这里,究竟是何用意?”那书生笑道:“在下先前不是说过了,我不外是跟黄公子比试一下脚力而已。”黄药师兀自满腹疑团,又听得那书生道:“黄公子,咱们今日暂且别过,来日再到岳阳楼相会。”说着纵声长笑,径自扬长而去。 第八回 岳阳楼上 黄药师心下大奇,寻思:“这书呆子干么说来日在岳阳楼相会?那是什么道理?”一时不明所以,却也无瑕细想,心道:“我还是先去见冯姑娘罢,免得她担心。”当下展开轻功,径向先前跟冯阿衡一起的所在飘去。 待得他回到原地之时,却见只乘下两匹马,冯阿衡已自不见踪影,黄药师大惊失色,心道:“难道冯姑娘已然遭人毒手?这可糟了。”但他转念又想:“倘若冯姑娘当真遭人毒手,尸身该当留在此处才是,既然不见尸身,想来她尚在世上。”想到这里,心中略宽,当即四下搜索冯阿衡的踪影,却如何找得到? 黄药师灰心失望之际,耳边忽然响起那书生的话来:“黄公子,咱们今日暂且别过,来日再在岳阳楼相会。”登时恍然大悟:“是了,原来那书呆子故意将我引开,然后由他的同伙将冯姑娘抓了去,他定是想利用冯姑娘逼我交出经书,如此说来,他是约我到岳阳楼见面了,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岳阳楼救冯姑娘。” 当即黄药师上了马,便即马不停蹄地奔回岳州,唯恐稍有差池,冯阿衡姓命不保,过了一日,已回到岳州,他出随即直奔岳阳楼,上得楼来,见四周墙壁上有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却也没心思细看,忽听东北角有人叫道:“黄公子!”黄药师一凛,只见东北角的饭桌旁坐着五人,说话的正是冯阿衡,其余四人均是他在路上遇到的渔人,樵子,农夫,书生,黄药师一见这四人便即气往上冲,正要喝问,只听得那书生说道:“黄公子,你果然来啦!”黄药师怒道:“冯姑娘果然给你们抓了来!还不快将她放啦!”那书生道:“黄公子不必动怒,我们此举也是迫不得已而为。”黄药师厉声道:“放屁,快快将冯姑娘放了!”那渔人忍不住大声道:“要我们放了这位姑娘,那也不难,只要你先将经书交出来。” 黄药师还未答话,只听冯阿衡道:“黄公子,你不必来理会我,有一件事我我一直瞒着你。”黄药师一怔,问道:“什么?”冯阿衡道:“我留在你身边其实不怀好意,我也是为了那两卷经书。”黄药师道:“怎么?”冯阿衡道:“那晚你从表哥手里夺去经书之后,表哥说说他瞧出你对我有意,便要我利用美色引诱你,从你手里骗取《九阴真经》,我我对你不住!”黄药师道:“冯姑娘,你什么都别说啦,我不会怪你的。”冯阿衡道:“黄公子,你你当真不怪我么?” 黄药师正色道:“不错。” 冯阿衡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却没有骗你。”黄药师道:“什么事?”冯阿衡俏脸一红,低声道:“便是那日在路上我跟你说过的话。”黄药师一呆,想起那日在回桃花岛的路上,冯阿衡对自己说,她是真心真意跟他在一起的。这时只听她又说道:“黄公子,你相信我的话么?”黄药师道:“为什么不信?你说什么话我都相信。”冯阿衡心中一阵感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瞧着黄药师。 那书生道:“黄公子,我们一心一意想夺到经书,确是为了救一个人,这才出此下策,真是对不住了!”言语间显得甚是诚恳。黄药师哼的一声,喝道:“你们要用经书去救人也好,去杀人也罢,跟我全不相干!”说着伸手入怀,取出那两卷《九阴真经》掷到桌子上,向冯阿衡道:“冯姑娘,咱们走罢。”那渔人大声道:“且慢,这经书是真是假还未可知,这位小姑娘还不能走!”黄药师大怒,道:“你当我黄药师是什么人?会拿假经书来换人么?”随手拉着冯阿衡便走,那渔人欲待上前阻拦,却被那书生阻住。 原来这渔樵耕读四人乃是大理国皇帝段智兴身边的四大护卫,只因段智兴之父段文忠练功走火入魔,以致四肢瘫痪,段智兴听说《九阴真经》中记载有一门心法,只要依照这门心法修习,便能治愈治瘫痪之症,他盼望父亲早日康复,这才命渔樵耕读前来中原寻找这部经书,待得渔樵耕读赶到寒梅山庄时,得知经书已被黄药师夺去,是以在黄药师返回东海途中向他索要经书。 黄冯二人下了岳阳楼,冯阿衡道:“黄公子,你总是待我这般好,倒教我不知怎生报答你才好。”黄药师摇头道:“冯姑娘,我黄药师便是为你赴汤蹈火,那也是心甘情愿,岂是为了这‘报答’二字?”冯阿衡道:“是,是。是我不好,我不再提这两个字啦。”她语音一顿,说道:“黄公子,我这一生一世都跟着你,你肯么?”她说到这里,不由得低下头来。 黄药师知她这句话中包含着对自己的无限爱意,心中一阵激动,说道:“为什么不肯? 冯姑娘,我这一生一世都会好好待你的!”冯阿衡道:“黄大哥,事到如今,你还叫我冯姑娘么?”黄药师道:“是,我错啦,我叫你阿衡,好不好?”冯阿衡道:“嗯,你不叫我冯姑娘,我也不叫你做黄公子啦。” 言语之间,迎面走过一伙人,冯阿衡面色微变,叫道:“表哥!”来人正是慕容国及他的四名下属,还有青碧二女,慕容国走近前来,说道:“表妹,你跟黄公子到哪里去了?这些日子总是找你不到。”冯阿衡道:“表哥,我要跟黄大哥回桃花岛去了。”慕容国一怔,道:“怎么?你要跟黄公子去桃花岛?”冯阿衡点头道:“正是。”慕容国道:“好,不过我交代你的事,你可别忘啦!” 黄药师道:“慕容国,真有你的!阿衡待你这般好,你却来利用她,你还要脸不要?”慕容国道:“黄兄这话小弟可不大明白了。”黄药师哼声道:“你会不明白?真是笑话!”冯阿衡向慕容国道:“表哥,我我什么都跟黄大哥说了,你要怪便怪我罢。”慕容国脸色大变,哼了一声,说道:“我怎么敢来怪你?只不过我料不到你竟然 哼哼!”冯阿衡道:“你想说我朝三暮四,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会怪我的,不过,黄大哥待我好,我我也喜欢他,我这一辈子都要跟着他。” 慕容国面色愈来愈是难看,只听他嘿嘿一笑,向黄药师说道:“黄兄,这可恭喜你啦!”黄药师道:“恭喜我什么?”慕容国道:“你跟我表妹结成秦晋之好,岂不是该大大恭喜一番?”黄药师听他言不由衷,哼的一声,不加理会。 包是非大声道:“冯姑娘,这姓黄的小子不是好东西,你当真要跟他走?”冯阿衡正色道:“是。”包是非道:“我们公子爷比这小子好千倍万倍,你干么一定要跟这小子走?他有什么好了?”黄药师道:“阿衡,不要跟这人罗索,咱们走。”携着冯阿衡上了马。 风无向厉声道:“姓黄的,你要带走冯姑娘,那也成,不过你须得将经书留下!”冯阿衡道:“风叔叔,那部《九阴真经》已不在黄大哥身上了。”风无向冷笑道:“冯姑娘,你一跟我这姓黄的,便事事偏向着他了,经书不在人身上,会在谁身上?”冯阿衡还未答话,黄药师便道:“经书在谁身上,我倒知道,你们却休想要我说出来。”风无向道:“你不说出来,那便休想回桃花岛去!”黄药师道:“好啊,你们便是将我杀了,还是别想知道经书的下落。” 慕容国道:“表妹,瞧在咱们是表兄妹的份儿上,你告诉我经书的下落好不好?”冯阿衡最是心软,这时听得表哥软语哀求,只得说道:“好罢,黄大哥为了救我,他将经书交给岳阳楼上那四个人了。”慕容国大喜,道:“好极了,表妹,谢谢你啦!”冯阿衡不再答话,当下跟着黄药师同剩一骑,向岳州城外而去。 慕容国望着黄冯二人的身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羡慕,还是嫉妒,但在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事。 邓天灵见他神色有异,忙道:“公子爷,冯姑娘既已跟了姓黄的,那也不必去想她了。”慕容国道:“似表妹这等水性杨花的女子,自是不值得我留恋,我又怎么会去想她?”包是非道:“不错,世间美貌女子又何止冯姑娘一人?待得公子爷日后成了大事,还怕没有三宫六宛?”慕容国面上色变,说道:“包三哥,这事不可胡说!”包是非道: “是,适才是属下多嘴了。” 慕容国道:“表妹既然说经书在岳阳楼上的四个人手中,咱们上去瞧瞧。”当下七人一齐上了岳阳楼,这时对面走过四人,正是渔樵耕读。 慕容国向这他们打量了几眼,寻思:“难道表妹说的便是这四人了?”便道:“四位且住!”那书生道:“这位公子有何指教?”慕容国微微一笑,说道:“据在下所知,有一件物事就在四位手中,是也不是?”他这话只是试探对方而已,是以口气并不十分肯定。 渔樵耕读听了,尽皆脸上色变,均想:“这人多半是从黄药师口中得知经书落在我们手里。”那书生即转宁定,说道:“阁下这话是何用意?在下可不明白了。”慕容国发觉这四人神色有异,心中更无怀疑,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那书生道:“非也,非也,并非在下明知故问,而是阁下言而不明,既然阁下说得不明不白,在下也就答得不清不楚了。”包是非道:“你这臭穷酸,来我们公子爷面前罗嗦什么?我们公子爷问话,你便须老老实实回答。”那书生道:“原来阁下嫌在下臭,好,在下这就告辞啦!”说着便要走。 慕容国岂肯转易放过?当即喝道:“且慢!” 那书生眉头一皱,问道:“公子又有什么指教?”慕容国道:“那件物事确是在四位身上了,是不是?”那书生道:“公子说的究竟是什么物事啊?”包是非忍不住说道: “我们公子爷说的那物事便是《九阴真经》,这可明白了么?”那书生道:“什么九阴真经十阳假经?在下可是全然不知。”慕容国冷笑道:“事到临头,兄台何必装模作样?”那渔人大声道:“不错,经书在我们身上,那又如何?” 风无向道:“那便请你们将经书交出来。”那渔人怒道:“真是笑话!我们干么要将经书交出来?”风无向道:“你们若是不交出来,那便休怪我们不客气啦!”那渔人哼的一声,喝道:“你道我们会害怕么?”风无向道:“你既然不怕,好啊,老子便跟你斗上一斗!”说着大手一挥,便是一招“指挥五弦”,向那渔人后腰“凤尾穴”和“天突穴”点到,招式极是怪异。 那渔人身形晃处,奇速无伦,左手一扬,拦住风无向的点穴手法,右脚跟着勾出,脚尖勾击对方腿上“伏兔穴”,风无向斜身跃出,避开敌足,反脚踢那渔人膝盖,那渔人右手发拳,往风无向腿上击落,拳劲刚猛非常,风无向避让不及,腿上中拳,只觉剧痛难当,他怒吼一声,双手成拳,连环箭般击出,一时间逼得那渔人堪堪后退。 那樵子见势不妙,立即抢了上去,挥舞斧头,朝风无向砍将过去。 正在这时,斜刺里又有一人抢到,却是邓天灵,只见他飞起右脚,向那樵子面门踢到,那樵子吃得一惊,后退一步,随即挥动斧头朝邓天灵右脚砍到,邓天灵已然拟到这一着,他立即收腿向后跃开,倏地抢到那樵子身后,呼呼呼,三拳连环打他背心,那樵子一哼,提斧回身,呼呼呼,三斧砍出,直逼邓天灵的三记拳头,邓天灵一惊,情急之下,倒跃一步,右手探处,抓住旁边一张饭桌,挡了过去,那樵子的斧头砍将过来,登时将饭桌砍了个四分五裂。 邓天灵心下骇然,眼见那樵子又复欺到,一斧接一斧地砍来,急忙又抓起一张饭桌,向那樵子掷去,那樵子反手一掌,立时将饭桌拍得飞了出去。 包是非忽然叫道:“兀那王八糕子,吃老子一掌!”话音刚落,一掌已击中那樵子后背,那樵子大怒,回身挥斧,向包是非猛砍过去,包是非游身疾走,身法如飞,那樵子竟是砍他不中,焦臊起来,斧头更是猛砍猛劈。 那书生恐那樵子不敌,当下抢了上去,发招向包是非攻去。包是非喝道:“你这臭穷酸也活得不耐啦!好,老子送你见阎王爷!”那书生笑道:“这句话须得由我来说。” 包是非一怔,随即骂道:“放你奶奶的臭狗屁!”那书生道:“阁下原来是狗,难怪放出来的屁这般臭。”包是非气往上冲,骂道:“贼书生,真正是不知死活!”他口中说话,下手却是丝毫不缓,两人一边骂一边打,倾刻之间,已拆了三十余招。 恶斗方酣,突然间啪的一声,一件物事从那书生怀中掉了下来,慕容国一见,不禁大喜过望,那物事正是那两卷《九阴真经》,他欣喜之下,正待伸手去捡起经书,蓦地里,两个人影抢到,其中一人已将经书拿到手中,慕容国一惊,定神向那人看去,认出是欧阳龙,另一人自是欧阳锋了。 欧阳龙一夺得经书,兄弟两立即从楼顶跃落。 慕容国喝道:“站住!”话音刚落,已自跃下楼去,邓天灵等人及渔樵耕读纷纷罢斗,随即从楼顶跃落。 慕容国走在最前面,眼见便要追上欧阳龙和欧阳锋,正在这时,从斜刺里走出十几名仆人,正是欧阳龙兄弟俩从白陀山庄带来的仆人,他们立即拦住慕容国的去路,慕容国大怒,喝道:“滚开,滚开!”双掌飘动,噼噼啪啪,片刻间将十几名仆人尽数打倒。 但欧阳龙和欧阳锋已然不知所踪。 第九回 丐帮叛逆 那日洪七得黄药师相助,摆脱了欧阳龙和欧阳锋兄弟,便即赶到药材铺另外请了一位郎中,随即返回破庙,那郎中给钱帮主开了一副药方,钱帮主依照药方服药,过得三日,伤势已有好转。 这一日钱帮主向洪七道:“洪七,我离开总舵已有三日,也不知帮中怎样了?我须得回去瞧一瞧。”洪七道:“帮主现下伤势未愈,还是在这里再住些时日,待弟子回总舵看看,倘若帮中当真出了什么事,弟子再回来向帮主禀报。”钱帮主略一沉吟,说道: “这样也好,你这就去罢。”洪七道:“是。” 洪七出得破庙,径向总舵而来。 忽然间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喂,洪七!”洪七回头一看,见是本帮一名弟子,他认得那弟子名叫鲁有脚,洪七跟鲁有脚向来交好,当即迎了上去,只听鲁有脚道:“你这家伙这几天去哪里啦?怎么总是找你不到?”洪七低声道:“帮主那日受了伤,我带他到破庙养伤。”鲁有脚道:“我听本帮几位长老说帮主被本帮一名弟子救了去,原来那弟子却是你,哈哈,你这家伙这一次功劳真是有小啊!”洪七道:“咱们是丐帮弟子,帮主有难,咱们难道见死不救么?何况帮主此番得以脱险,全然是几位长老功劳,我洪七又有什么功劳了?”问道:“那些金狗都退了罢?” 鲁有脚道:“退是退了,不过,他们一口咬定是本帮抢了岁币,说还要回来跟咱们丐帮算帐!他奶奶的,这些金狗诬蔑本帮,咱们还要跟他们算帐呢!”洪七道:“正是。 帮主不在帮中这些天,本帮没出什么事罢?”鲁有脚脸色微变,低声道:“怎么没有? 程长老剩帮主不在帮中,带领他们净衣派弟子在帮中作威作福,哼,丝毫不把咱们污衣派放在眼里。”洪七道:“有这等事?”鲁有脚道:“可不是么?帮主要咱们污净两派要和睦相处,谁知他老人家几天不在帮中,程长老就把本帮搞得乌烟胀气,要是让帮主知道了,还不知他要怎么生气。” 原来帮丐分为污衣净衣二派,但这两派历来不和,污衣派便由程长老掌管,他又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在帮中的地位仅次于帮主,是以钱帮主一但不在帮中,整个丐帮便由他掌管,只是程长老一向处事不公,因此许多污衣派弟子对他甚是不服。 鲁有脚道:“洪七,你既然知道帮主的下落,那好极啦!咱们这就去请他回总舵,瞧程长老还敢怎样?”洪七还未答话,忽听得对面有个女子喝道:“你们干什么?”洪七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本帮几个净衣派弟子嬉皮笑脸地围住一个女子,其中一名弟子伸手住那女子脸上摸了一把,哈哈大笑,道:“这小妞儿的脸又白又嫩,妙极,妙极!”另一名弟子道:“是么?让我瞧瞧。”说着凑到那女子脸上,随即举鼻狂嗅,笑道:“好香,好香!”又一人说道:“闻一闻有什么味道?让我跟她亲个嘴儿!”当真向那女子脸上吻去,那女子又惊又怒,反手一掌,打了那弟子一记耳光。 那弟子大怒,骂道:“他妈的,贼丫头,敢来打你叫化爷爷,活得不耐烦了么?”啪的一声,也打了那女子一记耳光,那女子道:“你你不要脸!”那弟子道:“不错,老子就是不要脸!你再罗嗦个不休,老子这就将你杀啦!”一人说道:“老张,这小妞儿甚是美貌,杀了她未免可惜。”那姓张的道:“那也说得是,你的意思是要大伙儿将她这个那个哈哈,哈哈!”说着吃吃淫笑起来,其余乞丐也跟着笑了起来。 鲁有脚道:“你瞧,净衣派的弟子又在坏本帮的声名了。”洪七气往上冲,更不打话,当即走了过去,喝道:“亏你们还是本帮弟子,怎地做事这般不要脸?”那姓张的向他横了一眼,道:“我道是谁?原来却是污衣派的小贼!你也配来教训我么?”另一人向洪七喝道:“滚开,滚开!”洪七道:“你们要我走,那也不难,不过须得先将这位姑娘放啦!”那姓张的嘿嘿笑道:“她又不是你老婆,你管这么多事干么?” 洪七怒道:“你奶奶的,本帮的脸都给你们丢光啦!” 那姓张的哼了一声,骂道:“贼小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洪七道:“是又怎样?”那姓张的道:“好啊,张大爷便成全你!”说着一拳向洪七面门打来,洪七侧身避开,那姓张的跟着又是一拳,这一次洪七不及避让,给他一拳打中胸口,仰天便倒。 其余乞丐见状哈哈大笑,道:“污衣派的臭叫化真是不知死活,喂,老张,再给这小子几拳!”那姓张的道:“好。”呼呼两拳又向洪七身上招呼过去,鲁有脚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替洪七挡住了这两拳,跟着飞起一脚,踢中那姓张的前胸。 那姓张的大怒,喝道:“反啦,反啦!这两个小贼竟敢来跟咱们净衣派作对,大伙儿还跟他们客什么气?”此言一出,那几名净衣派弟子纷纷上前,将洪鲁二人团团围住,跟着便是一番拳打足踢,洪七心头一横,趴在那姓张的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姓张的痛得哇哇大叫。 正在这时,只听得有人喝道:“你们干什么?统统给我住手!” 洪鲁二人和那几名净衣派弟子都是一怔,不由得向说话的人看去,见是个身形略显肥胖的老丐,那老丐衣着甚是光鲜,衣上除了打几个补钉之外,却是干干净净的。那姓张的叫道:“程长老,你老人家好啊!”那老丐正是丐帮四大长老之首程长老。 程长老沉着脸道:“哼,你们在干什么?”那姓张的嘻嘻一笑,答道:“禀告程长老,弟子好端端的在街上讨饭,谁知这两个污衣派的小子瞧不顺眼,便来跟弟子过小去。” 程长老向洪鲁二人横了一眼,道:“有没有这回事?”洪七道:“那有此事?程长老不要听这家伙胡说八道!”鲁有脚道:“可不是么?他们在这里欺侮一位姑娘,弟子跟洪七瞧不过眼,这才过来相劝,那知他们却是不听,弟子才跟他们动起手来。” 那姓张的道:“你说我们欺侮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在哪里啊?”洪七这时才发觉那姑娘剩他们动手打架之际,已自离开了,不禁一怔。只听那姓张的又道:“程长老,现下是谁在胡说八道,想来你老人家是清清楚楚的了。”程长老嗯了一声,向洪鲁二人道: “你们身为本帮弟子,竟然打起本帮弟子来,真是成何体统?”洪七道:“程长老,是他们先动手打弟子的,你”程长老哼声道:“如此说来,你是说我处事不公了。”洪七心中骂道:“你奶奶的,明明是他们还动手打人,你却怪到我们头上来了,哼,这还不是处事不公么?”欲待再言,却听那姓张的厉声道:“贼小子,事实摆在眼前,程长老还会冤枉你们么?” 程长老问道:“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洪七只得答道:“弟子名叫洪七。”又向鲁有脚一指,说道:“他叫鲁有脚。”程长老心头一动,说道:“你便是洪七?”洪七道: “正是弟子。”程长老道:“我听杨长老说,是你把帮主救走了,嗯,很好,你的功劳大得很,帮主现下在哪里?”洪七心道:“程长老心术不正,他向我打听帮主的下落,未必有什么好心,还是还是不跟他说为妙。”便道:“帮主武功卓绝,兀自打人家不过,弟子又有什么能耐救帮主了?” 程长老哼一声,说道:“我听杨长老亲口说的,还会有假么?”洪七道:“想是杨长老认错人也未可知。”程长老道:“你当真不知帮主在哪里?”洪七道:“弟子自然不知。”程长老面色微变,随即说道:“你既然不知,那也罢了,你们下去罢。”洪鲁二人应了声:“是。”便即退下。 鲁有脚低声道:“程长老这一次居然这么容易便放了咱们,只怕大有古怪。”洪七道: “不错,我也是这般心思。”鲁有脚道:“你适才干么不将帮主的下落说出来?”洪七道:“程长老一心想当本帮帮主,若是教他知道帮主的下落,说不定他要乘帮主受伤之际,对帮主不利,岂不是糟天下之大糕?”鲁有脚道:“这话不错。” 两人说话之间,洪七已领着鲁有脚来到破庙里。 鲁有脚上前见过帮主,钱帮主点点头,说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帮中,帮里可曾出什么事么?”鲁有脚当下将程长老在帮中的所作所为一一说了,钱帮主大怒,道:“程长老太也故闹,竟然怂恿下属为非作歹,那还了得?好,我这便回总舵去。”鲁有脚喜道: “那好极啦!只要帮主返回总舵,程长老便不敢胡来了。” 正在这时,人影晃动,庙中已多出一个人来,洪七一看,见是个蒙面人,这人二话不说,便即挺剑向钱帮主刺到,钱帮主斜身闪开,喝道:“什么人?”那蒙面人却不答话,唰唰唰,三剑向钱帮主疾刺过来。 钱帮主手中的打狗棒一挥,封住敌剑来势,跟着“恶狗拦路”,“杖打猛獒”两招,呼呼声响,棒头挑腹,棒尾扫脚,威力大是非同小可。登时将蒙面人逼得退了开去,钱帮主大步欺近,提腿向他踢到,蒙面人长剑一晃,剑锋指处,正是钱帮主腿上“伏兔穴”所在,钱帮主打狗棒递出,架住长剑,蒙面人趁机发掌攻他上盘,钱帮主右掌一招“飞龙在天”,本来这降龙十八掌的每一掌功力都是非同凡响,但钱帮主竟究伤势初愈,是以这一掌拍出,威力便不及从前了,但仍甚是刚猛。 蒙面人似乎知道这一掌的厉害,不敢托大,急忙向后跃退,钱帮主这一掌仍是拍将出来,劲风袭到,逼得蒙面人又倒退了两步。 钱帮主喝道:“阁下究竟是谁?” 蒙面人哪里肯答话,只听得他一哼,提剑向钱帮主返攻过来。 钱帮主打狗棒晃处,使了个“粘”字诀,在长剑上一搭,一牵一引,敌剑登时犹如被磁铁吸住一般,被打狗棒牢牢粘住,蒙面人吃得一惊,呼呼两掌,猛拍而至,钱帮主见他这一掌势道雄劲,心知厉害,也自不敢怠慢,当下也是呼呼两掌拍出,啪啪声响,钱帮主只觉掌心一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倒退了五步,脱口道:“寒毒掌!”又道:“你你是程长老!” 洪鲁二人听了都是吃了一惊,只听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帮主,你果然认出我了!”说着揭去脸上的黑布,洪七一看,却不是程长老是谁?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程长老放我和鲁有脚走,果然另有徒谋,这老王八多半是跟着我们到破庙来的,我竟没防到这老儿有此一着,真正是糊涂之至!” 钱帮主道:“程长老,我跟你素无仇怨,你何以却要来杀我?”程长老冷笑道:“我跟你是无仇怨,不过,你这帮主的位子也坐得久了,难道不该换换人么?”钱帮主道: “原来你想杀了我,自己当帮主。”程长老道:“不错,这个帮主人人当得,让我来当帮主又有什么不妥了?”钱帮主道:“这话不错。不过,你要当帮主大可名正言顺的说出来,何必非要行刺我不可?身为本帮弟子,行事须得光明磊落才是,程长老这般行径,未免有损本帮声名。”程长老道:“哼,你说得倒是好听,倘若我要你将帮主之位让给我,你肯么?只怕你自己也是舍不得将位子让给旁人罢?” 洪七怒道:“程长老,你当真杀了帮主,本帮弟子也不会服你的!”程长老冷笑一声,道:“有那一个敢不服我?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洪七大声道:“我便头一个不服你!”鲁有脚道:“我也是不服。”程长老道:“你们这两个小贼真是不知死活!” 钱帮主道:“程长老,你当真非杀了我不可么?”程长老道:“不错,只要你一日不死,我便当不了帮主,我难道不该杀了你?”钱帮主道:“你便自信杀得了我?”程长老道:“你中了我的‘寒毒掌’,已是死到临头,我为什么杀不了你?真是好笑!”钱帮主脸色一变,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心道:“‘寒毒掌’虽然了得,只是我重伤未愈,这才着了他的道儿,我今日终究难逃一死,想来天意如此了。” 程长老见钱帮主脸上变色,只道他心中害怕,不禁哈哈一笑,大声道:“帮主,我可不客气啦!”呼的一声,又是一记“寒毒掌”拍出。 钱帮主一凝心神,打狗棒点了出去,戳向程长老掌心“劳宫穴”,程长老却不缩掌,反而顺势抓住棒头,右手长剑递出,剑尖直指钱帮主眉尖“阳白穴”,洪七见帮主处境不妙,当下更不打话,抢到程长老身后,挥动拳头,向他背心猛力打到,但拳头尚示及敌背,程长老已然发觉,只听他骂了一声:“小贼!”回身便是一脚,踢得洪七一个跟头滚了出去。 鲁有脚跟着挥棒向程长老扫到,程长老反手一掌,咯喇声响,木棒立时折断,跟着右手推出,鲁有脚站立不住,身子向后直飞而出。 钱帮主趁程长老分心之际,一招“亢龙有悔”击出,程长老避让不及,被这一掌拍了个正着,登时向后跌了出去,总算钱帮主重伤之余,这一掌力道不足,是以程长老虽然中掌,却未曾受伤,他当即一跃而起,长剑指处,一招招直逼钱帮主身上要害关节,直是凌厉之极,钱帮主体内寒毒发作,周身抖个不停,避让之间,身法自是不灵,但还是勉力避过敌人的剑招。 程长老哈哈大笑,道:“帮主,你死到临头啦!” 话声甫歇,伸掌又是一记“寒毒掌”,钱帮主身法不灵,委实无法避开,欲待出掌抵挡,但程长老这一掌来势实是快到极处,竟是不能挡架,啪的一声,胸口已被他一掌拍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兀自委顿在地。 第十回 雪山神医 程长老见帮主着了自己的道儿,更是得意之极,哈哈大笑,挥掌便要往钱帮主头顶拍落,洪七见状大惊,急忙冲了上去,伸手往程长老背上推去,程长老得意之余,竟没防备,当下被洪七一推,险险跌倒,洪七趁机抢到钱帮主身旁,将他负到背上,发足便往庙外奔去,鲁有脚跟着奔出。 程长老大怒,骂道:“小混蛋,还跑得了吗?”当即追了上去,洪七心念忽动,大声叫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程长老脸色一变,须知岳州是丐帮总舵所在,四下尽皆丐帮弟子,倘若被本帮弟子瞧见自己出手杀帮主,委实不妙,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肚中只有不住地暗骂:“他奶奶的,这小混蛋狡狯之极,若是落在我手里,定然不能轻易放过他。”当下只能缓步向洪七追去。 洪七负着钱帮主奔了一阵路,忽听得鲁有脚说道:“洪七,你带帮主往东边,我往西边,让我去引开程长老!”洪七点头道:“好,你须得小心了!”鲁有脚应了一声,故意大声道:“帮主,你到这边来!”说罢快步向西边跑去,程长老不知是计,当下心头一横,向鲁有脚的方向追赶。 洪七背着钱帮主奔到一处偏僻所在,说道:“帮主,你怎样?”钱帮主道:“程长老的‘寒毒掌’当真厉害,我”说到这时周身抖得厉害,再也说不下去了。洪七拿了些稻草盖在钱帮主身上,道:“帮主,待弟子这就去找郎中来。”钱帮主摇手道:“这‘寒毒掌’阴毒无比,寻常郎中决无能耐救我。”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兄弟,你不必理我,自己走罢。”洪七道:“那怎么成?帮主现下身受重伤,别说洪七是丐帮弟子,纵然不是丐帮弟子,那也不能弃帮主而去。”钱帮主道:“小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意,只不过你跟着我终究要不受牵连,我委实过意不去。”洪七道:“帮主说哪里话来?倘若弟子怕受牵连,早就一走了之,又岂会来理帮主的死活?”钱帮主点头道:“嗯,小兄弟,你很好,倘若我再让你走,倒显得我瞧你不起了。” 洪七道:“弟子这就去请郎中来。”也不待钱帮主答话,便即径自走开。 这时洪七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心念一动,他知道这附近有个富绅,向来为富不仁,当即潜入那富绅府上,偷了十几锭银子,随即请了郎中去见钱帮主,那郎中给钱帮主检察了一番,向洪七说道:“这人身中寒毒,性命已然去了一大半,这另一半性命最多也只能活上一年半载,恕在下无能为力。”洪七惊道:“难道当真没有法子救他了?”那郎中想了一下,说道:“法子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洪七忙问:“什么?”那郎中道:“当今世上倒有一个人能救他的性命。”洪七心中一喜,问道:“那人是谁?” 那郎中答道:“那人居住在长白山,名胡昆仑,他有个外号叫做‘雪山神医’。” 钱帮主插口道:“雪山神医的名头我倒也听过,只是听说此人生性乖僻,他纵然医术如神,那也未必肯医治我。”那郎中点头道:“不错,你们倘若想去救他救命,机会可渺茫得紧了。”叹了口气,向钱帮主道:“这位老兄还是及早安排后事罢。”说罢径自去了。 洪七道:“帮主,既然那雪山神医医术如神,我这便带你去长白山,说什么也要想法子让他救你的性命!”钱帮主心下感激,暗道:“这位小兄弟待我这般好,我若再出言相拒,反而辜负他一番好意。”点头道:“好罢。”洪七道:“待得帮主伤好之后,咱们再回来跟程长老算帐!”钱帮主道:“不错,这笔帐说什么也要跟程长老算的了,唉,他的为人如此奸恶,我先前竟未瞧出来,真可算得有眼无珠了。” 当下洪七买了一辆马车,载着钱帮主择道前往长白山。 一路上钱帮主体内寒毒连连发作,总算他功力深厚,兼之洪七在旁照顾,一时倒还抵挡得住,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这一日两人终于来到长白山,这长白山是至阴极寒之地,自是冷到极处,亏得洪七早已在长白山附近买了几件狐裘皮衣,穿在身上,否则两人还未见到雪山神医,只怕已冻死在雪地之中了。 洪七一路上不断向旁人打听雪山神医的住处所在,那知竟无一人知道,不禁心下大奇,寻思:“这人既然号称雪山神医,医术定然了得,怎么竟没一个人知道他的住处?这可奇了。”但他转念又想:“事到临头,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找到。” 长白山终年天寒地冻,地下积雪数尺,马车无法中在雪中行驶,洪七只得负着钱帮主下了马车,一步一步地在雪中行走,地下积雪本已难行之极,何况他背上又帮主,行走之际更是艰难,足足走了一日,才走出二十多丈,尽管他身上穿着皮衣,但仍跟没穿一般,周身冷得再也无力走动,终于倒在雪地之中,耳边听到的是呼啸来去的风声,钱帮主也从他背上滚了下来,他想站起来扶起帮主,然而他周身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头脑一阵迷糊,随即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洪七悠悠醒转,发觉自己和钱帮主躺在一间屋子里的草堆里,心中一动,暗道:“我这是在哪里?”这时钱帮主也醒转过来,忽听得一个声音说道:“你们都醒了,那好得很,这就走罢。”洪七顺着声音一看,见说话之人是个老者,约有六旬年纪,身材瘦长,脸上尽是皱纹。 洪七道:“多谢前辈相救!” 那老者却道:“快走罢,多言何益?”洪七道:“晚辈想向前辈打听一个人,不知前辈可知道雪山神医的住处?”那老者道:“知道又怎样?不知又如何?”洪七道:“倘若前辈知道雪山神医在哪里,还望相告。”那老者嘿嘿一笑,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于我又有什么好处了?”洪七听他说话的口气极是古怪,心道:“帮主说雪山神医的脾气极是古怪,难道这老者竟然便是胡昆仑了?”笑道:“前辈当真在乎什么好处,那也不会来救我们了。”那老者冷笑道:“好小子,你倒会说话。”他向钱帮主看了一眼,说道:“嘿嘿,这人命在旦夕,你想找雪山神医救他,是也不是?” 洪七答道:“正是。”那老者道:“胡昆仑有个规矩,你知道么?”洪七一怔,问道: “什么?”那老者还未答话,钱帮主道:“这个规矩在下倒也知道。”那老者道:“你倒说来听听。”钱帮主道:“凡是有人请他治病,须得先跟他打一架,倘若那人赢了,雪山神医便为他医治,若是输了,他便不加理会。”那老者道:“嗯,你既然知道这个规矩,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洪七奇道:“什么白费心机?”那老者道:“我瞧你这小子的武功也是依稀平常,决计不是胡昆仑的对手。”他又向钱帮主看去,说道: “这一位武功虽好,却是身中寒毒自身难保,自然也是打胡昆仑不过的了。你们想来请他治病,难道不是白费心机么?” 钱帮主听他说出自己所中之毒,心头一动,说道:“原来前辈便是雪山神医?”那老者道:“不错,我便是胡昆仑。”又道:“你们若是打我不过,那便别盼望要我救你的性命。”洪七道:“既然如此,晚辈得罪啦!”挥拳便向胡昆仑打到。 胡昆仑侧身一闪,避开拳头,跟着右脚勾出,洪七站立不住,身子仰天便倒,胡昆仑冷笑道:“臭小子,你想在拳脚上胜过我么?嘿嘿,真是痴心妄想!”洪七挺身跃起,又向胡昆仑进招,但他哪里是胡昆仑的对手,三拳两腿之间,已自狼狈之极。 钱帮主叫道:“小兄弟,不必打了,咱们走罢。”洪七道:“帮主咱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便是为了请胡前辈治病,岂可就这么走了?”胡昆仑道:“你便是不走,我也不会救他。”洪七双膝一曲,跪倒在胡昆仑面前,说道:“胡前辈,请你大发慈悲,救救本帮帮主!”胡昆仑道:“什么帮主教主?我说不救便是不救,你来罗嗦又有何用?” 洪七怒道:“哼,你这般见死不救,还称什么‘雪山神医’?看来你的医术也是依稀平常,早知如此,我和帮主便不来了!”胡昆仑听他当面责骂自己,也不动怒,只道:“你们不来最好,我又没请你们来,嘿嘿,那‘雪山神医’四个字,你道我好希罕么?真是好笑之极!”又道:“你快带这家伙走罢,免得他死在我家里。” 洪七气往上冲,哼了一声,向钱帮主道:“帮主,咱们走。”说罢背着钱帮主出得屋来。钱帮主道:“这个胡神医的脾气确是古怪之至。”洪七道:“这等人也配称什么神医?依弟子之见,这‘雪山神医’四字该当改为‘见死不救’才是。”钱帮主道:“事已至此,那也没法可想,唉,反正我是活不久了,你还是自己走罢。”洪七道:“帮主,你怎么又说这等话了?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自己走的。”语音一顿,又道:“胡老儿说只要咱们打他得过,他便肯救帮主,现下总算还有一线希望,只要弟子早勤练武功,终有一天会打他得过的。”钱帮主心念忽动,说道:“小兄弟,你肯不肯拜我为师?” 洪七一愣,随即答道:“自然肯的,就怕弟子没这个福气。”钱帮主笑道:“好,我现下便收你为徒。”洪七大喜,道:“帮主,你你这话可真?”钱帮主微笑道: “怎么不真?”洪七当即将钱帮主放到雪地中,随即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说道: “弟子洪七磕见师父!”钱帮主点头道:“好,好。起来罢,从现下开始,你便是我的弟子了。”洪七应了声:“是。”站立起身。 钱帮主道:“你既是我的弟子,我自会将这一身武功尽数传授给你。”洪七道:“是,只要弟子的武功练得有师父一半高强,那便不怕打不过胡老儿了,到时瞧他还给不给你治病。”钱帮主嗯了一声,其实他要传授洪七武功,倒不是为了他能打赢胡昆仑,须知他的武功虽然高强,却非一朝一夕所能练成,待得洪七练得有他一半功力之时,他早已毒发身亡,只不过他想自己死了原也不打紧,只是一身武功就此失传,未免可惜,这才决意收洪七为徒。 当下洪七负着师父在雪地中找到一间破屋,见屋中无人,师徒俩便即住了下来,钱帮主道:“我现下先传授你‘逍遥游’拳法。”当下一面将“逍遥游”拳的诸般要诀尽数向洪七说了,一面又将拳法施使出来,洪七人本聪明,领悟极快,过得大半日,已将拳法的一招一式尽数牢牢记在胸间。 洪七练了数日,武功颇有进境,但钱帮主体内的寒毒却已愈来愈厉害,他自知时日无多,当下又将“降龙十八掌”传授给洪七,如此一来,两人在长白山已住了半个多月,这一日,洪七眼见师父一日比一日痛苦,当即来决意去找雪山神医。 他来到雪山神医的住处所在,胡昆仑见是洪七,冷笑一声,说道:“臭小子,事到如今,你还没死心么?”洪七朗声道:“你还没给我师父治伤,我又怎么会死心了?”胡昆仑道:“你今日难道还想来跟我打架?”洪七道:“正是。”胡昆仑摇头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洪七喝道:“得罪啦!”说着使开“逍遥游”拳法,向胡昆仑欺身进逼,身法灵动之极。 胡昆仑心中一凛,说道:“逍遥游拳!你原来是丐帮中人。” 洪七道:“不错。”招拳展动,极是灵巧,胡昆仑急忙出手折招,倏地右足踢出,洪七向的身影一晃,让了开来,跟着又抢招进逼,但见洪七身形跃起,大袖飞舞,东纵西跃,接连避开胡昆仑的招数,胡昆仑突然一声清啸,大手探出,抓中洪七左腿,奋力一带,洪七登时身不由主,身子向前直飞而出,摔落在雪地之中。 胡昆仑嘿嘿一笑,问道:“臭小子,还打不打?”洪七大声道:“自然要打!”呼的一拳,劈将过去,胡昆仑斜身让过,洪七倏地变拳为掌,正是降龙十八掌中一招“利涉大川”,胡昆仑面色微变,心道:“几日不见,这小子居然练成了两门绝学,倒也小觑不得。”想到这里,力凝右掌声,反拍出去,啪的一声,正好跟洪七对了一掌。 洪七究竟功力尚浅,当下后退了三步,他提起一口真气,随手又是一掌“见龙在田”,端的是刚猛绝伦,胡昆仑喝道:“降龙十八掌!果然有些意思了。”他口中说话,手上却是丝毫不缓,待得他话声甫歇,已将洪七这一掌挡了开去。 洪七更不打话,手掌伸出“亢龙有悔”,又向胡昆仑拍到,胡昆仑倒退一步,身形疾晃,反手一探,五个指头向他肋下抓了过去,使的却是大力鹰爪功,洪七左手一格,右手又是一招“亢龙有悔”,胡昆仑无法避开,只得一掌挡出,洪七运足周身劲力推了过去,胡昆仑冷冷一笑,向后跃了开去,洪七欲待欺过,胡昆仑足尖倏地一挑,地下的雪花登时犹如冷水般泼将过来,不偏不奇,正中洪七面门。 洪七站不脚,又向后跌了出去。 胡昆仑道:“臭小子,回去练上十年功夫,再来跟我打过。”说罢哈哈大笑,径自转回屋去。 洪七自知非他敌手,纵然再斗下去,也是无法取胜,不禁大失所望,心道:“难道师父今番真是必死无疑了?”心灰意冷之际,向屋中喝道:“胡昆仑,你见死不救算什么神医?你这臭庸医,既然不肯救我师父,先前干么又来救我们,让我们师徒冷死在雪里,岂不是好?”过了一会,屋里传出胡昆仑的声音:“我欢喜救谁便救谁,我若是不肯,你这小子又能奈我何?你说我是神医也好,骂我是庸医也罢,那又怎样?你骂完之后,仍是不能让我救人,嘿嘿,岂不是白费口舌?”洪七又大骂了一阵,兀自无可奈何,心中又记挂师父的安危,只得径自离去。 第十一回 冰山雪蚕 洪七垂头丧气地走在雪地中,心想:“胡老儿当真是铁石心肠,他始终不肯救师父,那可糟糕之极!”又想:“洪七啊,洪七,你怎么总是打胡老儿不过?师父将武功传授给你,那又何用之有?”他自艾自怨了一会,在雪地里坐了下来,突然间右足小腿上微微一痛,犹如被针扎中一般,心中一惊,低头向小腿看去,只见小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向上移动,细看之下,却是一条蚕。 这条蚕通体透明,雪白如玉,若非洪七细看,还真是分辩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蚕,洪七见这条跟寻常的蚕儿颇有不同,心下暗暗称奇,想道:“适才定是这家伙咬了我一口,也不知有没有毒。”转念又想:“倘若这条蚕有毒,那倒也不错,反正胡老儿不肯救师父,我陪师父一起到阴世便了。”寻思之间,那蚕儿已爬到他大腿之上,洪七心道: “这位蚕老兄一味往我身上爬,说不定将我当成它的家啦!”说道:“喂,蚕老兄,你这可找错地方啦,快快下去罢。”说着站起身来,那知两腿竟是麻木不仁,站立不住,顿时倒在雪地之中。 洪七吃了一惊,忖道:“怎么?这条蚕儿真是有毒?”他试图再站起身来,那知非但两腿麻木,连身子也是动弹不得,心想:“这蚕儿果然有毒,嘿嘿,我洪七今日真是要死在雪地里了,那好得很啊。”他死意既决,心中反倒坦然,自言自语的道:“师父,弟子可要先你而去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向那条蚕儿看去,只见它仍是缓缓地往上爬。 过得片刻,蚕儿已然爬到他脸上,洪七顿觉脸上犹如放了一块冰一般,奇寒切骨,那蚕儿在他脸上来回爬动,洪七只觉周身冰冷,甚不受用,说道:“喂,蚕老兄,你既然决意害死我,那便爽爽快快地往我身上咬上几口,岂不是一了百了?何必如此折磨我? 那又有什么好玩”话犹未已,连嘴巴也发麻了,说什么也合不拢。 那蚕儿在洪七脸上转了一阵,最后开始向洪七的嘴巴进发,洪七心道:“这位老兄该不会把我的嘴巴当做它的巢穴罢?”他刚这么想,那蚕儿果然朝他口中钻了进去,洪七大急,满心想说:“蚕老兄,你往我身上咬几口,待得毒性发作,我便呜呼哀哉了,何必再到我肚中折磨一番?糟糕,糟糕!”只觉喉头一阵冰凉,料想那蚕儿已然进入他的咽喉。 过不多时,便觉有一道寒气在体内转来转去,心知那蚕儿必是到了肚中,洪七心头一横,暗道:“反正也是死路一条,让这位蚕老兄将我折磨一番,也是无妨。”当下不再理会那条蚕儿,任由那道冷气在体内转动。 这时雪花飘飘,不消片刻,白雪已然复盖住洪七的身体,而且积雪愈来愈厚,又过了一阵,洪七已被埋葬在积雪之中。 洪七虽被积雪埋住,但呼吸却是越来越顺畅,脑子也仍是十分清醒,禁不住心下大是奇怪,心道:“难道死人埋在地下也是这般舒服?如此说来,人死了倒也未必是坏事。”正自胡思乱想之际,只觉体内那股寒气渐渐由冷转热,洪七本来觉得周身寒冷,这时却是全身温暖之极,心道:“妙极,妙极!”但过了一阵,便发觉那热气愈来愈热,到得后来直如一个大火球置身于体内,跟着不断地澎胀,洪七全身上下,均有汗水涌出。 洪七周身难受之极,想道:“毒性终于要发作了,这一次真是必死无疑了。”突然间,那团热气竟向喉头冲了上来,洪七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叫声直是震天动地,跟着啵的一声大响,复盖在他身上的积雪被他的叫声震得飞溅起来,洪七这一叫,登觉周身舒畅之极,四肢竟然也能活动了,心中一奇,随即从雪地里跃了起来,心道: “我居然还活着,这可奇了。”转念一想:“是了,想是那条蚕没有毒,也未可知。” 他想既然死不成,还是先去瞧瞧师父再说。 洪七快步向旧屋奔去,但身子轻灵之极,直是行走如飞,不禁暗暗奇怪,只是他心中记挂师父,却也回不得细想了,待得回到那座破屋,见师父身上寒毒发作,倒在地下,身子不住地颤抖,急道:“师父,你怎样?”钱帮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洪七寻思:“我练了这许多日武功,想来总是有些功力了罢,我何不运功为师父疗伤?嗯,不错,就是这样。”当即将师父扶起,自己随即盘膝坐在他身后,双掌伸出,贴在他后心“灵台穴”上,将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输入钱帮主体内。 过得片刻,钱帮主不知发抖,脸色也是由紫转红,洪七见自己运功疗伤的法子居然奏效,不禁大喜,说道:“师父,你好些了么?”钱帮主呼出一口浊气,说道:“好些了。”顿了一顿,又道:“你适才去找找胡昆仑了,是也不是?”洪七面有惭色,答道:“正是。只是弟子无能,始终打那老儿不过。”钱帮主摇头道:“雪山神医的武功如何,我倒也听过,你现下的武功跟他相去甚远,哪里是他的敌手?”洪七道:“那老儿太也固执啦,待弟子明儿再去跟他打。”钱帮主道:“不可。你还是打他不过的,以后别轻易找他比武。”叹了口气,说道:“洪七,我传授你武功,也不是要你打得过胡昆仑,只是盼望我这一身武功不致失传,那便心满意足了。你一意想要胜过胡昆仑,倘若胡昆仑当真对你下毒手,你哪里还有活命?为师这一番苦心岂不是就此枉费了?”洪七此时才师父传授自己武功的真正用意,心中一阵激动,不由得点了点头。 到得晚上,钱帮主体内的寒毒又发作起来,洪七急忙又为他运功疗伤,折腾了一阵,钱帮主这才睡去,洪七心道:“若是没有胡老儿医治,这么下去终究不是法子,好,我再去找他比武,这一次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胜他一招半式。”他刚要走出破屋,便即想起师父日间的教诲,登时犹豫起来,寻思:“倘若我真是死在胡老儿手下,那便枉费了师父一番苦心,岂不是糟糕之极?”转念又想:“事到临头,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心头一横,当即向屋外走出。 他徒步又来到雪山神医的住处所,这一次老实不客气,飞起一脚,将屋门踢了开来,喝道:“胡老儿,滚出来罢!” 过了半晌,才见胡昆仑缓缓地从屋中走出,他向洪七横了一眼,冷冷地道:“臭小子,半夜三更,又来找死么?”洪七大声道:“是啊,你不肯救我师父,我便缠着你不走了,瞧你救不救人?”胡昆仑冷笑道:“你只管缠着好了,我姓胡的难道会怕了你这臭叫化子?”洪七道:“你不怕我,好,我再跟你打过。”胡昆仑道:“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动手,趁早滚蛋罢!”洪七怒道:“你不救人,想要我滚蛋,那有这么便宜?”说着一掌拍将过去。 胡昆仑如何将他放在眼里?嘿嘿一笑,身影如风,已是让了开来,叫道:“小叫化子,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气啦!”洪七道:“谁要你这老儿客气了?”胡昆仑道:“好,看拳!”呼一声,一拳向洪七劈将过来,洪七心头一横,竟不让开,反手一掌,向拳头拍到,砰的一声,拳掌相交,胡昆仑竟自站立不住,身子向后直飞出去,摔倒在雪地里。 洪七见状,自是又惊又喜,他委实料想不到,自己这一掌竟然能将胡昆仑震飞出去,欣喜之下,又觉得奇怪之极,暗道:“胡老儿的本事怎么如此不济?这可奇了。” 胡昆仑心下也是又惊又奇,寻思:“这小子日间还打我不过,怎么适才他这一掌轻描淡写地拍将出来,竟有如此威力,奇怪,奇怪?”他站起身来只觉周身酸软,正要开口质问,却听得洪七笑道:“喂,胡老儿,现下却是谁胜谁负?”胡昆仑道:“好小子,算你赢了。”洪七道:“既然如此,你还救不救我师父?”胡昆仑道:“我既然输给了你,自然要救人了。”洪七大喜,只听胡昆仑又道:“不过,我有一件事问你。” 洪七道:“什么?” 胡昆仑道:“你这小子日间明明打我不过,怎么骤然功力大增,那是什么缘故?”洪七道:“我也是奇怪之极,至于什么缘故,那可不知道了。”胡昆伦沉吟了片刻,说道: “是了,你这小子定是服食了冰山雪蚕的缘故,否则功力怎会有此进境?”洪七奇道: “什么冰山雪蚕?”胡昆仑道:“冰山雪蚕是生长在这长白山上的一种动物,通体透明,奇寒切骨,但只要服食了这种雪蚕,功力便会大增。”洪七心中一动,脱口道:“啊,是了,难道那条蚕儿便是冰山雪蚕?”胡昆仑道:“什么蚕儿?” 洪七当下将自己如何遇上那条蚕儿,又如何动弹不得,那蚕儿如何钻进他嘴里,诸般情事一一说了。 胡昆仑点头道:“这就是了,那条蚕儿正是冰山雪蚕,那雪蚕本是至阴至寒之物,但一遇到热气,立时便会融为血水,它爬进了你体内,便即融化,但它的血水却在你体内穿行不息,到得后来便变成一团热气,在你体内膨胀,终究使得你功力大增。”洪七恍然大悟,心道:“难怪我替师父运功疗伤竟然奏效,原来却是我功力大增的缘故。”胡昆仑又道:“你这小子倒有福气,那雪蚕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给你吃,我在长白山住了数十年,却连一条雪蚕也没瞧见过。”言下之意,显是对洪七极是羡慕。 洪七忙前师父带到胡昆仑的住处,胡昆仑早已用药材煎了一大缸药水,命洪七将钱帮主放入缸里,足足浸了一夜,那缸药水初时是热的,那知到得后来,竟然冷得跟冰雪一般,胡昆仑连续换了十缸药水,到得天亮之时,钱帮主的肤色已由黑被紫,又由紫变红,洪七心知师父体内的寒毒尽去,不由得喜颜于色。 过得数日,钱帮主的伤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日洪七径自在长白山中寻找食物,忽见前面人影晃动,定睛一看,只见十几个白衣人正在追赶一个汉子,那十几名白衣人个个手执长剑,那汉子却是赤手空拳,一众人展开轻身功夫在半空中飘行,其快如风,片刻之间,已将那汉子团团围住。 洪七心下好奇,当下隐身在一块大石后边,凝神观看。 只见当先一名白衣人身形槐伟,二十一二岁年纪,脸上满是怒容,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那汉子,厉声道:“姓梁的,这还跑得了么?”那汉子道:“你们要待怎样?”白衣人喝道:“将我师妹交了出来!”那汉子道:“什么师姐师妹?你可不要冤枉好人。”白衣人怒道:“你这狗贼,事到临头,还不肯认帐!我葛师妹难道不是教你抓了去的?”那汉子哼了一声,道:“真是胡说八道!我几时抓了你的葛师妹?我又抓她干什么了?”白衣人怒极,眼中几欲冒出火来,喝道:“你抓我葛师妹,还不是想哼,何必跟你这狗贼罗嗦?快将我葛师妹交出来,否则今日只有死路一条。”那汉子道:“你们雪山派今日想倚多为胜么?嘿嘿,也不怕江湖上的朋友笑话?” 白衣人道:“要对付你这狗贼,难道还要讲究什么江湖规矩不成?”又问:“你到底交是不交?”那汉子道:“封关元,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啦!”白衣人封关元道:“哼,想来今日如不教你瞧瞧我雪山派的手段,谅你也不会将我葛师妹交出来的了。”话音刚落,唰的一声,长剑已向那汉子刺了过去,剑招极是凌厉。 那汉子急忙让开,剩封关元第二剑还未刺出,他飞起一脚,踢向敌剑剑身,右肘倒撞而出,封关元后退一步,却不递剑,反手一掌,拍中那汉子右肘,那汉子身子一晃,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封关元得理不让人,长剑一抖,剑光闪动,“白雪飞溅”,正是雪山剑法中的绝招,那汉子不敢轻敌,只得纵来跃起,让开剑招,封关元更不打话,长剑递出,一招紧似一招,直逼得那汉子连连倒退。 又斗了数合,那汉子倏然变守为攻,呼呼呼,拳招攻出,使的是一路“野狐拳法”,招数也自不弱,封关元哼的一声,长剑疾晃,剑尖直刺对方要害,这一套雪山剑法展动开来,轻灵之极,迅捷无伦,那汉子的“野狐拳法”却是专门从对方剑招的缝隙中攻到,两人翻翻滚滚拆得五十余招,封关元年纪虽轻,剑法造诣却已非同小可,一番恶斗下来,已是占足了上风。 那汉子虽然身处下风,却是临危不乱,只见他大手一探,抓住右首一个白衣人,向封关元掷了过去,封关元侧身让开,提剑又向那汉子欺进,那汉子左手又是一探,从另一个白衣人手中夺过长剑,默运内劲,将长剑射出,剑尖正好指向封关元前胸,封关元吃得一惊,欲待避让,已然不能,情急之际,挥剑当胸一挡,当的一声,将那柄射来的长剑荡了开去,那汉子已趁机抢到封关元身后,砰砰两拳,打在封关元后心。 封关元大怒,人未回身,长剑已向身后递出。 那汉子已然防到此着,当下身子一矮,避过敌剑,右脚勾出,封关元提身一跃,身在半空,倏地将身一转,顺势一脚扫向那汉子面门,那汉子闪让不及,被他这一脚扫了个正着,甚是难当,不由得气往上冲,呼的一拳,向上打到,封关元喝道:“来得好!” 反手也是一拳,两拳相击,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那汉子身子一晃,站立不住,仰身后跌。 封关元喝道:“将这狗贼拿下了!”话音刚落,十余名白衣人一齐向那汉子冲了上去,那汉子挺身跃起,拳飞掌击,登时手脚大乱。 第十二回 自断食指 那汉子忍不住大声道:“你们雪山派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封关元冷笑一声,道:“姓梁的,你也配来跟我谈论英雄好汉?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那汉子正待出言反斥,忽听得一人接口道:“雪山派以多为胜,果然不是英雄,不过这‘狗熊’二字却是当之无愧的了。”封关元大怒,喝道:“是谁在胡说八道?”那声音道:“是你爷爷在胡说八道,乖孙儿,连你爷爷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也真算得无能了。”封关元怒气上冲,喝道:“是那一个王八蛋?快给我滚出来!”那声音又道:“我要出来便出来,又何必滚了?”话声甫歇,便见大石后走出一人,正是洪七。 封关元向他横了一眼,厉声道:“适才便是你这个小子在胡说八道么?” 洪七笑道:“乖孙儿,怎么爷爷不叫,却口口声声叫什么小子,太也没礼貌啦!”封关元见他有觑无恐,心中暗道:“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头?倒是不可小觑。”当下哼了一声,问道:“阁下究竟是那一位?万儿如何称呼?”他这几句话说得颇为客气。 洪七见雪山派以众敌寡,心中对这位封关元大是瞧不起,有意捉弄他一番,说道:“区区在下姓封,单名一个祖字,江湖人称‘雪山老祖’的便是了。”封关元道:“原来阁下叫做封祖”这话刚一出口,便发觉不妥,急忙住口,却见洪七脸上尽是笑意,登时恍然大悟,喝道:“臭小子,原来消遣小爷来着!”洪七道:“怎么是消遣是你了? 你姓封,又是我孙子,我不叫封祖,却叫什么?”封关元气往上冲,不再跟洪七言语,当下长剑抖动,一剑平平向洪七前胸刺到。 洪七使开“逍遥游”,身形晃动,来去轻灵之极,封关元这一剑如何刺他得着,洪七叫道:“啊哟,大事不好!孙子要杀爷爷,这是什么世道哪?”右拳一伸,砰的一声,打中封关元胸口,封关元脚下一个踉跄,便要跌倒,他急忙使出“千斤坠”功夫,双足定在地下,洪七呼的又是一拳打到,封关元知道此人大是劲敌,当下凝住心神,斜身避过这一拳,右足倏地踢将出去,洪七道:“来得好!”左手又发一拳,砰的一声,不偏不奇,正好打中封关元足心“涌泉穴”,这一次封关元再也站不住,仰身向后跌了出去。 其余白衣人见大师兄吃了败仗,纷纷提剑向洪七向身上招呼,洪七大声道:“这一招‘以众敌寡’,乃是我雪山派的看家本领,果然非同小可!”他口中不住地嘲笑雪山派弟子,身影晃动,在众白衣人之间穿来插去,勾打劈击,倾刻之间,已将一众白衣人尽数打倒,只是他跟雪山派并无深仇大恨,是以一招一式并未使足全力,众白衣人虽被打倒,却不曾受伤。 封关元见洪七如此神勇,暗暗心惊,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洪七笑道:“你这小子真会明知故问!”封关元一怔,道:“什么明知故问?”洪七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姓封名祖,外号叫做‘雪山老祖’,你却还来问我,岂不是明知故问?”封关元哼的一声,向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声道:“大伙儿这就走罢,日后再来领教这位这位的高招!”洪七望着雪山派众人离去,禁不住哈哈大笑。 这时那汉子走到洪七身前,抱拳道:“多谢这位兄弟出手相救!”洪七笑道:“那倒不用谢了!”那汉子道:“在下梁子翁,请问这位兄弟尊姓大名?”洪七道:“我叫洪七,尊姓大名什么的可不敢当了。”梁子翁道:“原来是洪兄弟。”洪七道:“梁大哥,雪山派那些家伙说你抓了他们的葛师妹,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梁子翁面色微变,说道: “那有此事?在下一向自问行事光明磊落,怎会做出这等不知羞的之事?”洪七道:“没有最好。不过,雪山派的人何以一口咬定是你抓了他们的师妹?”梁子翁道:“那也不足为奇。”洪七道:“怎么?”梁子翁道:“在下跟雪山派素有过节,雪山派的家伙存心跟我为难,便说我抓了他们的葛师妹。”洪七恍然道:“原来如此。” 梁子翁道:“寒舍就在附近,洪兄弟如不嫌弃,便请到寒舍一叙,未知意下如何?” 洪七笑道:“不用啦。梁大哥,咱们就此别过罢。”梁子翁道:“既然洪兄弟决意如此,那便告辞啦。”说着向洪七行了一礼径自离去。 洪七在山中捕了几只小兽,便即返回破屋,将小兽烤熟了,跟师父一起吃了,至于在外面跟雪山派打架的事却没跟师父提及。 又过得数日,这日晚间,洪七睡到半夜之时,猛听得外面传来“啊呜”一声的大叫,显是虎啸之声,洪七心念忽动,寻思:“这老虎肉倒是从未吃过,却不知味道怎样?” 他一生贪吃成性,此时听到老虎咆嚎,心中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虎肉的味道了,当下不由得大吞馋涎,心想:“只要抓住这只大虫,那便可大吃一顿了,妙极,妙极!”终于忍不住悄悄走出屋来。 他顺着虎啸之声传来的方向奔去,但听得叫声愈来愈近,当下更是加快了脚步,奔出十余丈,便见前面的雪地里出现一头斑斓猛虎,正自大声咆嚎,饶是洪七天不怕地不怕,却也不禁打了个冷战,那猛虎一见洪七,立即向他扑将过来,洪七侧身闪开,心头一横,右手一拳,向那猛虎腹部击到,但那虎纵跃之间,迅捷之极,这一拳竟是击它不中。 洪七提了一口真气,跟着又是一拳,砰的一声,打在那猛虎身上,那猛虎大吼一声,又朝洪七扑到,这一次洪七闪让不及,竟被它扑了个正着,洪七登时被那猛虎压在身下,他大吃一惊,心道:“乖乖不得了!这一次虎肉吃不到,只怕自己还要给老虎吃了。” 只觉这大虫的身子笨重非常,当下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猛虎张开血盘大口,便要来咬洪七的脑袋,洪七力凝右掌,一招“亢龙有悔”,砰的一声大响,正好打中虎头,打得那猛虎向后滚了出去。 洪七挺身跃起,顺势纵到那猛虎背上,双拳连环击出,砰砰砰,一口气打了十几拳,尽皆击在那猛虎后脑之上,那猛虎吃痛,身子不住地摇晃,显是要将洪七从背上弄下来,洪七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要我下来,我却偏生不下来,你待怎样?”当下又击得数十拳,他每一拳的劲道都是沉重之极,那猛虎终于抵受不住,倒在雪地之中。 洪七松了口气,从虎背上跃下来。 突然间,那猛虎一声咆嚎,竟然挺身跃起,又向洪七猛扑而至,洪七大惊,情急之下,右掌拍出,“飞龙在天”、“龙战于野”两招连环拍到,这两掌的威力当真厉害绝伦,正好打在那猛虎前额上,那猛虎的身子又向后直滚出去。 这一次洪七不敢托大,兀自在旁呆了半晌,见那猛虎一动不动,确是死了,心中一宽,这才走近前去,随即在雪地里烧了个火堆,将那死虎扒去虎皮,虎肉架在火堆上烧烤,足足烤了大半日,香气渐渐透出,当即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虎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洪七吃饱了肚子,见虎肉还剩下不少,心想将它带回给师父吃罢,当下将虎肉连同那张虎皮一并带回住处。 洪七回到破屋之时,却见师父倒在地下,身上尽是剑伤,竟是奄奄一息,洪七大惊,急忙扶起师父,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钱帮主道:“适适才来了一伙人,好象是雪山派的,也不知什么缘故,竟要来杀我。”洪七登时明白过来,说道:“原来是雪山派的狗贼,弟子数日前跟他们打过一招,想来他们定是来寻仇的了。”心想:“师父的武功这等高明,怎么也会道了他们的道儿?难道雪山派还有什么武功高手不成?”只听钱帮主道:“雪山派未动手之前,先行往屋里放毒烟,我没有防备,这才道了他们的道儿。”洪七道:“师父,弟子这就带你去找雪山神医,他一定有法子救你的!” 钱帮主摇头道:“我吸了毒烟,身上又有数处要害被剑刺中,今番是不成的了,别说是雪山神医,便是大罗金仙也没法子救我了。”洪七道:“那怎么会?弟子弟子”他心知师父这一次确是难以活命,说到这里,兀自喉头一阵咽呜,竟自说不下去了。 钱帮主微微一笑,道:“只要是人,终究难逃一死,你也不必为我伤心。”洪七道: “师父,弟子害了你,倘若弟子不去惹雪山派的人,那也不会连累你老人家了,弟子真是该死之至!”钱帮主道:“事到今日,还说这些干么?”他长叹了声,将那根绿油油的打狗棒看了几眼,说道:“这根打狗棒是本帮的镇帮之宝,我现下将它交给你了。” 洪七一怔,问道:“什么?”钱帮主道:“我现下将本帮帮主之位传给本帮弟子洪七,希望你把本帮发扬光大,不要辜负我一番心意。”洪七道:“师父,弟子决无能耐当本帮帮主,你还是”话犹未已,钱帮主道:“洪七,我跟你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你的人品如何,为师却是清清楚楚,到了这当儿,你也不必推辞,从今而后,你全是本帮帮主了。”洪七不敢违拗,只得答道:“是。” 钱帮主微笑道:“很好,很好!”忽然呼吸急促起来,哇的一声,吞出一大口血来,他忙伸的捂住心口,颤声道:“你你既身为本帮帮主,便须学会打狗棒法,这套棒法向来只有本帮帮主才会,我原该将它的精要尽数传授给你,只只不过已然来不及了”说到这里,身子一晃,立时倒在地下。 洪七大惊,叫道:“师父,师父!” 伸手一摸师父的胸口,发觉心脏还在微微跳动,忙将他扶起身来,双掌托住钱帮主后心,随即以真力注入,过得片刻,钱帮主才醒转过来,说道:“现下时候无多,为师这就将打狗棒法的口诀告诉你,至于其中的奥妙,只有你日后慢慢体会了。”当下向洪七说了口诀,洪七将一字一句尽皆记在胸间,突然间钱帮主的身子又是一晃,又软倒在地下,洪七只道师父又昏了过去,忙又往他体内输送真气,那知这一次过了半晌,钱帮主始终一动不动,待得洪七伸手在他鼻孔边一探,才发觉师父已然没了气息,心头一震,登时悲从中来,禁不住伏在师父的尸身上大哭起来。 他哭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事,当即将师父的尸身抱了起来,发足向雪山神医的住处奔去,口中叫道:“师父,你别死!” 片刻之间,已来到胡昆仑家门口,大声叫道:“雪山神医,你快来救我师父!”他连叫数声,却听不到答话,洪七也不多想,当即提足踢开屋门,走了进去,叫道:“雪山神医,雪山神医!”他放下师父的尸身,点亮油灯,灯光照映之下,见墙角躺着一人,洪七走近一看,那人却不是雪山神医胡昆仑是谁?只见他周身也尽是剑伤,显是已然死去多时,一双眼睛却仍然瞪得大大的,显得甚是可怖。 洪七登时明白过来:“原来雪山派的人杀了师父,料想到我必会带师父来请雪山神医救命,他们索性连雪山神医也杀了,用心当真险恶。”想到这里,心中又气又恨。 洪七心下隐隐盼望师父能活转过来,但钱帮主却始终没有动弹,他的泪水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他呆了半晌,这才将钱帮主和胡昆仑的尸身葬了,他跪在师父坟前,兀自前思后想,只觉若不是自己半夜起来抓老虎吃虎肉,雪山派的人纵然来偷袭,总有自己在旁帮手,师父未必会死,心想这一次都是因自己贪吃误事,不禁悔恨交加,大声道:“师父,弟子在你老人家面前发誓,从今而后,若是仍然恶习不改,下场便如这只手指一般。”喀喇一声,将右手的食指折了下来,登时鲜血如注。 洪七决意去找雪山派的人报仇,他在长白山住得久了,知道雪山派的所在,当下一咬牙,大步向雪山派的方向奔去,他奔出里许,天色已然大亮,便即见到东首有座极大的庄院,正是雪山派所在。 洪七二话不说,当即冲了进去,大声道:“封关元,快给我滚了出来!”雪山派弟子听得叫声,纷纷赶来,不消片刻,封关元也已赶到,他一见洪七,不禁吃得一惊,脱口道:“你这小子居然还活着,倒是命大。”洪七气往上冲,骂道:“你这王八蛋还没死,我怎么能死?我师父和雪山神医死在你们手里,这个大仇岂可不报?”封关元脸色微变,说道:“原来昨晚死的那人是你师父,却不是你,嘿嘿,这就难怪了。” 原来昨日洪七相助梁子翁打发了雪山派众人,封关元又在他手下栽了个大跟头,心下大是不忿,决意向洪七报复,到得晚间,他探知洪七的住处所在,便即率领十数名弟子,赶到洪七的住处,想向他下毒手,那知黑暗之中,误以为钱帮主是洪七,是以将他杀了,但钱帮主仍是奋力将他们杀退,封关元深恐他一时不死,去找雪山神医救命,便索性将胡昆仑也杀了。 这时洪七大喝一声,向封关元扑了上去,封关元自知不敌,心中倒是颇为惊惧,不由得向后退数步,叫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将这贼小子杀了!”众弟子听得掌门师兄有命,当即纷纷拨出长剑,向洪七刺到。 洪七双手探处,已将五六名雪山弟子手中的长剑夺过,顺手向封关元掷了过去,封关元见五柄长剑来势疾劲,要欲避开,已是不能,大惊之下,伸手抓住身边一个弟子挡在身前,顿时五柄长剑尽皆插在那弟子身上,只听得他长剑惨叫,当堂气绝而死。 洪七喝道:“姓封的,有种便来跟我拼个死活!” 封关元心头一横,厉声道:“好,我便跟你拼一拼!”从一名弟子手中夺过长剑,唰唰声响,剑招朝洪七身上招呼过去,洪七伸手抓住两名雪山派弟子,奋力向封关元掷去,趁他闪避之际,当即抢近身去,呼的一掌,“亢龙有悔”,拍将过去,当真刚猛绝伦。 封关元大吃一惊,暗叫:“不好!”情急之下,长剑刺向敌掌,那知洪七掌势倏地一偏,避过长剑,啪的一声,一掌打中封关元左胸,封关元的身子登时直飞出去,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洪七纵身跃上,右手又是一掌,猛拍出去,封关元人未起身,力凝右手,将长剑射向洪七,洪七左袖拂出,荡开长剑,封关元剩机一个“鲤鱼打挺”身法,从地下跃起,但觉左胸剧痛难当,心中暗道:“这贼小子厉害得紧,跟他拼命,我定然讨不了好去。” 当下不敢再跟洪七拼斗,径自发足向西首奔去。 第十三回 采阴补阳 洪七哪里肯善罢甘休?当下右足一点,飞身向封关元追去,不消片刻,已然见到封关元的身影,洪七顺手将打狗棒点出,喝声道:“着!”打狗棒的一端正好点中封关元后心,封关元只觉背上一阵剧痛,站立不住,向前便倒,洪七身影晃处,已然抢到封关元身旁,喝道:“姓封的,这还跑得了么?”封关元从地下爬了起来,说道:“洪兄弟,有话好说,我我认输便是。”洪七怒道:“放你奶奶的臭狗屁!我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这狗贼也配来跟我称兄道弟?”封关元道:“是,是我放屁!只盼洪 洪大爷饶了小人这条狗命!”洪七道:“你这条命自然是狗命,不过要我饶了你,那却是千难万难。”封关元面色一变,突然发掌向洪七身上拍来。 洪七早有防备,当下也不避让,反手也是一掌,啪的一声,两掌互击,洪七自从服了食冰山雪蚕之后,功力今非昔比,这一次之力自也非同小可,登时震得封关元又向后跌了开去,封关元本已受伤,再被洪七挨了这一掌,立时又吐出一大口血。 洪七欺了过去,正要施下杀手,倏然间,封关元从地下抓起一把雪,向洪七脸上掷到,洪七倒没料到这一着,欲待闪开,却已不及,当下一把白雪正好掷在他脸上,待得他回过神来,却发觉封关元已自不知去向。 洪七四下搜索,始终不见封关元的身影,忍不住大声喝道:“姓封的,快给我滚了出来!再不出来,叫化爷爷一把火烧了你的庄子!”封关元哪里还敢出来?突然间人影一晃,一人从西面掠了过去,洪七更不打话,立即追赶上去,但见那人身影又是一晃,掠入了一座大屋之中,洪七来到屋外,喝道:“王八糕子,还不出来,躲在屋里做缩头乌龟么?”说着一脚踢开屋门,大步走进。 那知屋里竟无一人,他心中一奇,正在这时,一个大铁笼凌空而降,正好将洪七罩在中间,跟着便听得有人哈哈大笑,道:“贼小子,现下究竟是谁厉害些?”洪七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东道的墙壁突然翻转过来,随即从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封关元。 洪七厉声道:“姓封的,你有种就放我出来,咱们比个高下。” 封关元冷笑道:“你现下已落在我手里,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拼命?可笑之至。” 洪七道:“哼,你道这个铁笼便关得住我么?”封关元道:“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有什不从笼子里出来么?”洪七道:“为什么不能?”力凝双掌,左掌一招“龙战于野”,右掌一记“利涉大川”,同时向铁笼拍出,掌力到处,铁笼顿时四分五裂。 封关元委实料想不到这个大铁笼竟然囚洪七不住,惊骇之余,拨腿便往屋外跑去,洪七呼的一声,右掌“亢龙有悔”拍出,手掌未及,掌力已至,他这一次用足了十成劲力,这股劲力直如一柄无形的兵刃,射向封关元后心,封关元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洪七为师父报了大仇,不再理会雪山派众弟子,径自离去。 洪七回到师父坟前,心想:“师父既然将帮主之位传给了我,我自当返回本帮,将本帮发扬光大,决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随即想到师父临终时所授的口诀,当下依照口诀,在师父坟前练起“打狗棒法”来,这路棒法是丐帮两大绝技之一,自然非同小可,洪七此时虽未领悟其中奥妙,但施展开来,仍是虎虎生威,打狗棒转、粘、缠、吸、扫,忽快忽慢,竹棒到处,地下雪花飞溅,片刻之间,洪七将一路“打狗棒法”堪堪使完。 便在此时,东北角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洪七心头一动,沿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一看,只见一人负着一个布袋,正自在雪地里飞奔,洪七定睛一看,认出那人是梁子翁,当下便要上前打招呼,但见梁子翁走得甚是急促,似乎怕被人发觉,洪七心中一奇,话到口边,还是咽了回去,寻思:“难道梁子翁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凝神向那个布袋看去,见布袋不住地晃动,倒似是装了个人。 洪七好奇之心大起,忖道:“不知梁子翁有什么古怪,且待我跟去瞧瞧再说。”当下展开轻功,悄悄跟在梁子翁身后。 走出数十丈,前面出现一座极大的庄子,梁子翁负着布袋进了庄子,洪七来到庄子附近,见庄门的牌匾上写着“灵蛇山庄”四字,心想:“难道这儿便是梁子翁的家了?” 当下右脚一点,凌空跃起,身子轻飘飘地跃入了灵蛇山庄。 进得庄来,便见梁子翁身影一晃,带着布袋入了一间屋子,洪七也跟着来到屋子的窗户旁边,伸指在窗纸上戳了个小孔,随即向屋里张望,只见梁子翁放下布袋,随即袋口解开,袋中立时露出一个女子,口中塞着一团布,出声不得。洪七见状大怒,暗道:“这姓梁的原来不是好人,估不到这家伙竟然是个采花淫贼。如此说来,封关元说这家伙抓走他的葛师妹,想来不假了。”想到这里,更是气往上冲。 原来梁子翁本是长白山中的参客,这座灵蛇山庄则是一位前辈异人的处住,有一次那位前辈身受重伤,梁子翁剩机将他杀了,将灵蛇山庄据为已有,又从那位前辈身上搜出几本武功秘笈,练成了一身武功,近来梁子翁听信采阴补阳的邪说,便抓来了许多处女,待得破了身子之后,便即将她们杀了,那日梁子翁抓了封关元的师妹,封关元查知此事,这才带人来跟他为难。 只听那女子说道:“你你干什么?”梁子翁嘿嘿一笑,说道:“我干什么?嘿嘿,我要你做夫妻啊。”那女子又羞又急,说道:“你胡说什么?谁来跟你做做夫妻了?你快放我走!”梁子翁一把将那女子抱住,笑嘻嘻的道:“放你走?那有这么容易?来来来,先让梁大爷亲个嘴儿再说罢。”那女子大惊,急忙奋力挣扎,但梁子翁将她紧紧抱住,哪里挣扎得开?情急之下,狠狠地打了梁子翁一记耳光,骂道:“你 你这人好生不要脸!”梁子翁不怒反笑,说道:“小妞儿,事到临头,你来打我又有何用?还是乖乖听我的话为妙,梁大爷欢喜起来,说不定会放你走也未可知。”那女子道:“你快放开我!”梁子翁哪里肯听,仍是将她紧紧抱住。 突然之间,只听得门外有人喝道:“不要脸!”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踢了开来,梁子翁吃得一惊,喝道:“是谁?胆敢来坏梁大爷的雅兴?活得不耐烦了么?”那人大声道: “哼,你确是活得不耐烦啦!”梁子翁一看,脱口道:“洪兄弟,怎么是你?”洪七厉声道:“姓梁的,我本来还道你是好人,那知你竟会做出这等无耻勾当,还要脸不要?”梁子翁道:“洪兄弟,你误会啦,在下” 洪七怒道:“误你奶奶个会!事实摆在眼前,还会有假么?”梁子翁道:“这个 这个”心中却在盘算:“这小子爱管闲事,今日教他撞上我这档子事,他多半不肯善罢甘休的了,他的武功了得,这可不大容易对付了。”不禁眉头大皱,说道:“洪兄弟,这事跟你毫不相干,你又何必来多管闲事?嗯,是了,不如这样罢,我将这个小妞儿让给你,兄弟再另找一个,咱们仍然是好朋友,岂不是好?” 洪七怒火更炽,喝道:“放屁,放屁!姓梁的,我先前竟然出手帮你,真是瞎了眼啦!”梁子翁道:“洪兄弟,你当真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么?”洪七大声道:“你先放了这位姑娘再说。”梁子翁道:“好,好。我这就放了她!”说到这里,突然欺近洪七,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向洪七心口刺到,洪七哼的一声,反手一掌,拍中梁子翁手腕,当的一声,匕首落地。 洪七骂道:“无耻小人!”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梁子翁急忙向后跃开,洪七抢近身去,喝道:“对付你这等狗贼,用本帮的打狗棒法,最是适合不过。”打狗棒递出,使了一招“恶狗拦路”,向梁子翁攻到,梁子翁只得退身避开,洪七更不打话,打狗棒法一招招递了过去,但虽是初次用这路棒法跟人厮杀,却仍逼得梁子翁不住倒退,梁子翁心头一横,让开打狗棒,兀自展动拳法,向洪七还击。 两人翻翻滚滚拆得二三十招,洪七倏地一掌“潜龙勿用”,拍将过去,打得梁子翁口中吐血,仰身跌出,洪七叫道:“叫化爷爷今日打死你这只臭狗!”呼的一声,打狗棒向梁子翁身上扫落,梁子翁骇然色变,危急之际,身子就地一滚,打狗棒顿时击在地下,虽然如此,梁子翁却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洪七欲待再挥棒击落,那知梁子翁已然挺身跃起,只见他身影一晃,抢到那女子身边,探手将她抓住,洪七厉声道:“你干什么?”梁子翁冷笑一声,道:“洪七,你胆敢再走上前一步,这个小妞儿立时没命!”洪七道:“你若敢伤她,你也一样没有活命!” 梁子翁脸色一变,道:“洪七,咱们素无仇怨,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小妞儿,来跟我过不去?”洪七道:“你要怎样?”梁子翁道:“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便放了这个小妞儿,怎样?”洪七道:“好,就是这样,你饶了这位姑娘,我便饶你活命。” 梁子翁道:“倘若你说话不算数,那又如何?”洪七道:“那我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梁子翁嘿嘿一笑,道:“很好,你可不要反悔!”洪七哼声道:“你奶奶的,我几时反悔了?快把这位姑娘放啦!”梁子翁道:“好。”顺手将那女子一推,喝道:“小妞儿,快滚出去罢!”那女子又惊又喜,当即向屋外奔出。 梁子翁哈哈一笑,说道:“洪兄弟,今日之事,便当没发生过,岂不是好?”洪七怒道:“放你奶奶的臭狗屁!你这狗贼欺侮良家女子,这笔帐还是要跟你算的。”梁子翁一怔,道:“你还待怎样?”洪七却不答言,倏然间欺近梁子翁,右手伸出一指,向他身上的穴道点到,梁子翁大吃一惊,侧身让开,叫道:“洪七,你说话不算数,你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洪七嘿嘿笑道:“你这狗贼才是王八蛋,我几时说话不算数了?”梁子翁怒道:“你答应不杀我的,难道忘了?”洪七道:“是啊,我是答应不杀你,又没说过不打你,这怎么是说话不算数了?”梁子翁登时语塞,只道:“你你好生狡狯!”洪七笑道:“那又怎样?” 梁子翁不敢再跟他为敌,当下双掌虚拍出去,剩洪七闪避之际,展开轻身功夫,向屋外飘出。 洪七立即追了出去,跟着梁子翁出了灵蛇山庄。 奔出里许,洪七已然赶到梁子翁身后,提起右足,砰的一声,踢中梁子翁后心,梁子翁扑倒在地,只听洪七喝道:“姓梁的,这还跑得了么?”梁子翁道:“洪七,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啦!”洪七哈哈一笑,大声道:“我洪七生平最是喜欢欺侮你这等无耻之徒!”梁子翁身子倏地一纵,弹到半空,双足鸳鸯连环,向洪七猛力踢到。 洪七挥动打狗棒,向梁子翁双足反扫过去,斗到紧处,洪七打狗棒点出,戳中梁子翁膝盖,梁子翁只觉痛入骨髓,叫得一声:“啊哟!”从半空中跌落,洪七一掌拍出,梁子翁尚未立起,已被这记掌力震得向后翻滚而出。 洪七大声道:“姓梁的,以后还敢欺侮女子么?” 梁子翁道:“我我不敢了。洪洪大爷,你老家人手下留情!”洪七心道: “就这么放过这家伙,未免太过便宜他了。”心念忽动,说道:“要我放过你,那也容易,只要你再做一件事,我便不来跟你为难。”梁子翁忙问:“什么事?”洪七笑道: “只要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拨下来,我就放你走。”梁子翁脸色大变,道:“这 这个”洪七道:“怎么?你不肯?好啊,那可别怪我啦!”梁子翁大惊,道: “好,好。我这就拨。”说着当真将自己的头发一根根地拨了下来,兀自痛得直咧嘴他足足拨了大半天,待得将头发拨干净之时,头上已是鲜血如注,痛不堪言。 洪七哈哈大笑,道:“你以后若是再干这等无耻之事,教我撞见了,定然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梁子翁连声道:“是,是。我从今而后再也不敢啦!”洪七道:“滚你奶奶的臭鸭蛋罢!”梁子翁如得大赦,当即径自扬长而去,自此之后,他一见到洪七便即心惊胆颤。 第十四回 新任帮主 洪七到师父坟前拜别之后,便即离开了长白山,径自向前往岳州,一路上心中寻思: “师父不在帮中,程长老多半又在剩机作威作福了,哼,这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这奸贼!”又想:“也不知鲁有脚现下怎样了?只盼他别落在程长老手里才好。” 一路无话,这一日到得岳州,洪七正待前往丐帮总舵,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叫道:“站住,站住!”洪七心中一动,回头看去,只见七八个汉子正在追赶一人,那些汉子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钉,识得是本帮净衣派弟子,洪七又向前面那个正在逃跑的人看去,那人却不是鲁有脚是谁? 只见一名奔在最前边的弟子纵身一扑,将鲁有脚扑倒在地下,其余几名弟子纷纷上前将他按住,一名弟子大声道:“鲁有脚,你这还跑得了吗?”鲁有脚奋力挣扎,口中叫道:“你们净衣派以多欺少,还要脸不要?”那弟子往他身上踢了一脚,骂道:“你奶奶的,死到临头,还兀自口硬!”另一人道:“这小贼得罪了程长老,大伙儿这就押他去见程长老,他老人家定然重重有赏!”先前那弟子道:“不错。不过这小子出方侮辱咱们净衣派,须得先教训他一下!”另一人道:“我倒有个法子,咱们打断他的狗腿,瞧他还往哪里跑?”又一人说道:“这么一来,鲁有脚便成鲁无脚了。哈哈,妙极,妙极!”说着举起手中的木棍,便要往鲁有脚腿上击落。 洪七见鲁有脚处境不妙,当即喝道:“住手!” 话音刚落,人已抢到鲁有脚身旁,打狗棒递出,架住木棍,鲁有脚见是洪七,心下大喜,叫道:“洪七,你到哪里去啦?帮主呢?”洪七还未答话,一名净衣派弟子挥动木棍向他扫将过来,洪七斜身一闪,打狗棒点出,棒端正好点中那弟子右手“神门穴”,那弟子手中的木棍登时撒手而出。 其余六名弟子齐声呼喝,向洪七扑将过来,洪七用打狗棒在身周划了个圈子,那六名净衣派弟子刚刚碰到圈子,立时被洪七所发的劲力震得直飞出去,跌在地下,模样都是狼狈之极。 洪七厉声道:“大伙儿都是丐帮弟子,干么却总是自己人欺侮自己人?也不怕旁人笑话?”那几名净衣派弟子见他武功了得,哪里还敢答言?当下只得纷纷离去。 鲁有脚见洪七打发了那几名弟子,自是又惊又喜,说道:“洪七,你几时练成了这一身武功的?”洪七微微一笑,道:“这可说来话长了。”当下将自己如何送钱帮主到长白山求医,又如何拜钱帮主为师,钱帮主如何被雪山派弟子所害,钱帮主又如何将帮主这位传给他,诸般经过简略说了。 鲁有脚道:“难怪打狗棒在你手里,却原来你已当了本帮帮主,恭喜,恭喜!”洪七摇头道:“我这个帮主当不当得成,那还难说得很。”鲁有脚奇道:“怎么?”洪七道:“程长老处心积虑,为的便是当本帮帮主,岂会这么轻易让我当了本帮帮主?”鲁有脚道:“这话倒也不错。”顿了一顿,说道:“不过帮主已将本帮的打狗棒传给你,有了这件信物,谅来程长老也不能将你怎样。”洪七嗯了一声,鲁有脚又道:“自从哪日程长老打伤帮主之后,他怕我将此事说了出来,是以派人到处抓我,适才若不是你赶到,我只怕便没有活命了。”言下尽是感激之意。洪七道:“咱们这便回总舵去,将程长老的阴谋告知另外三位长老。”鲁有脚道:“好,就是这样。” 当下洪七、鲁有脚二人便即来到总舵,杨、陈、赵三位长老均在总舵,待得见到洪七回来,都是又惊又喜,纷纷向他询问帮主的下落,洪七当即将经过说了,三位长老听说帮主死在长白山,均是悲愤交集,老泪纵横。 有脚道:“帮主临终之时,已将本帮帮主之位传给洪七了。”便在这时,一人接口道:“我看不见得罢。”洪七向说话的人看去,正是程长老,不禁气往上冲,正要开口,只听鲁有脚道:“什么不见得?”程长老冷笑一声,道:“洪七不外是本帮一个无名小卒,有什么资格来做本帮帮主?帮主又怎会将帮主之位传给他,嘿嘿,真是可笑之极!”鲁有脚厉声道:“倘若帮主没将位子传给洪七,本帮的信物打狗棒又怎会不洪七手里?”杨长老插口道:“不错,倘若帮主没传位给洪七,打狗棒决不会在他手上。” 程长老干笑两声,说道:“那又有什么奇怪了?想来必是这小子杀了帮主,又将打狗棒夺到手,便想做本帮帮主,这法子太也天真啦!”洪七哼了一声,道:“帮主武功了得,我又有什么本事害他了?”程长老道:“怎么没有?当日帮主被金狗所伤,定是你乘着帮主身受重伤之际,对他施下毒手,哼,你这小子的手段当真狠毒!”杨、陈、赵三位长老听了这番话,都是半信半疑。 洪七嘿嘿一笑,说道:“程长老冤枉人的本事真是了得。”说着挥舞打狗棒,将“打狗棒法”一招招地使将出来,朗声道:“帮主若是被我所害,又怎会将‘打狗棒法’传授给我?那又是什么缘故,倒要向程长老请教了。”程长老面色微变,随即说道:“定是你未害帮主之前,尽力讨得帮主欢心,帮主这才将这路‘打狗棒法’传授给你,是也不是?”洪七心道:“这老贼狡狯之极,实在不易对付。”略一沉吟,向杨、陈、赵三位长老道:“三位长老可知程长老一口咬定是弟子害死了帮主,那是什么缘故么?” 赵长老问道:“是什么缘故?”洪七道:“便是因为程长老自己想当本帮帮主。”程长老哼了一声,说道:“洪七,这无凭无据之事,岂可乱说?”鲁有脚插口道:“什么无凭无据?那日你亲手打伤帮主,可是我和洪七亲眼瞧见的,还会有假么” 程长老冷笑道:“你们这两个小贼窜通好来陷害我,胆子真是不小啊!”鲁有脚怒道:“谁陷害你了?你你”洪七道:“不用跟他多言,今日便是杨、陈、赵三位长老不信,我也不会放过这老贼的!”说罢打狗棒一挥,向程长老拦腰扫到。 程长老大声道:“你这小贼害死帮主,我今日便要为帮主报仇雪耻!” 说着反手一掌,向打狗棒拍将过去,挡开这一棒,提起左足,踢向洪七右手脉门,洪七右手倏缩,打狗棒随即向他腋下点到,程长老向后斜跃三步,避过敌棒,洪七喝声: “看掌!”左掌一记“潜龙勿用”,猛拍而出,程长老吃得一惊,心下对洪七又是漾慕,又是嫉妒,暗道:“帮主非但将打狗棒法传给这小贼,连降龙十八掌也传了给他,真是岂有此理!”鼻孔里一哼,斜身闪让洪七这招掌法,那知洪七这一掌尚未使尽,已然变换招数,使了打狗棒法中一招“迎门打狗”,攻了过来,程长老始料不及,被他一棒扫中右腿,只觉奇痛切骨,骂道:“贼小子,好生狡狯!”洪七冷笑道:“那也没你这老贼狡狯。”他口中说话,打狗棒已向程长老胸口“紫宫穴”点去。 程长老侧身一闪,打狗棒贴胸而过,他心头一动,探手朝打狗棒抓到,那知一抓之下,却是抓了个空,洪七已然收棒后退,程长老一声呼喝,欺近身去,右手一扬,便是一记“寒毒掌”,洪七知道厉害,不敢硬接,当即晃身急让,哈哈大笑,说道:“程老贼,你这‘寒毒掌’也不外如是,难怪那日你以这一招对付帮主,却说什么也伤不到他老人家分毫。”程长老怒道:“胡说八道!那日帮主分明给我这一掌打得”这话刚刚出口,他便自知失言,急忙将“重伤”二字吞回肚中。 虽然如此,杨、陈、赵三位长老已然听出他的话意,尽皆勃然大怒,喝道:“程长老,你好大胆!连帮主你也敢打?”程长老不禁眉头大皱,寻思:“洪七这贼小子故意以言语引我说出真相,我居然上了他的恶当,真是糊涂之至!”不由得向洪七狠狠地瞪了一眼,只见他似笑非笑地向自己瞧了过来,目光中大有讥讽之意,心想:“事已至此,我再跟三位长老说什么也是枉然,现下只有想法子脱身才是上策。”言念及此,哈哈一笑,说道:“不错,那日是我打伤了帮主,那又怎样?”陈长老厉声道:“你胆敢打伤帮主,居心定然不善!”鲁有脚道:“这老贼想杀了帮主,自己做本帮帮主,当真大逆不道之至了。”程长老道:“是又怎地?这帮主之位又有谁不想当了?” 杨长老气往上冲,喝道:“我便不想当!”刀光一晃,鬼头刀向程长老的项颈劈来,程长老急忙避开,杨长老第二刀欲待砍到,程长老眼明手快,已然抢了先着,右手探处,登时搭住杨长老手腕,令他的鬼头刀无法砍出,跟着左手挥动,手肘往杨长老前胸撞来,杨长老吸胸拨背,程长老左肘撞了个空,杨长老一声猛喝,乘势抽回鬼头刀,呼呼两刀,砍向程长老下盘。 程长老腾挪纵跃,堪堪避开鬼头刀,倏地左脚自下向上踢,砰的一声,正好踢中杨长老下颚,杨长老叫得一声:“啊哟!”仰身向后跌开。 陈长老见状,当即抢近身去,挥动铁棒,扫向程长老,程长老身子一矮,从铁棒下方钻了过去,顺势发掌,拍向陈长老小腹,陈长老铁棒一封,拦住程长老这一掌之势,左脚反踢敌腹,程长老退开两步,提起右足,反踢过去,砰的一声大响,两人双足互踢,均被对方的力道震得向后倒退。 正在这时,程长老发觉脑后生风,心头一凛,知是有人用兵器在身后从偷袭,心中暗叫:“不好!”情急之下,右足一点,身子凌空而起,登时从陈长老头顶越过,那件兵器却向陈长老飞了过来,那使兵器的人一惊,欲待收回,却已收势不及,陈长老也是一惊,铁棒急忙挥出,正好格住那件兵刃。 程长老向那人看去,却见是那使飞抓的赵长老。 只听赵长老喝道:“姓程的,你胆敢背叛帮主,今日教你难逃公道!”程长老心中暗道:“他妈的,难道我今日当真非死在这里不可?”嘿嘿两声,说道:“亏你们还是本帮长老,居然以三敌一,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么?”杨长老骂道:“你奶奶的,你这臭贼也配来教训我们?对付你这臭贼,难道还用得着讲究什么规矩?”鬼头刀摆动,呼呼砍出,招数颇是凶猛。 当下杨、陈、赵三位长老围着程长老又恶斗了一番,程长老以一敌三,终究落了下风,心中寻思:“这般恶斗,我定然讨不了好去,但这三个老家伙委实不易对付,想要摆脱他们,实是大大的难事。”他心神略分,后背顿时被陈长老的铁棒挨了一记,剧痛难当,身子抵受不住,登时向前跌出。 便在此时,只听得有人嘿嘿冷笑,说道:“丐帮今儿倒是热闹得紧啊!咱们也来凑个趣儿。”洪七一看,只见五个人从外面走进,却是卫王完颜杰身边那五名高手,赵安、完颜虎、耶律不花、还有那个被杨长老用鬼头刀砍断手臂的赫连关东,开口说话的则是藏僧毒龙上人。 原来卫王完颜杰当日率兵帮攻打丐帮,却是丐帮帮众杀退,回到中都,自不免又被父皇责骂了一顿,完颜杰心中愈想愈怒,后来毒龙上人给他献计,说道只要先杀了丐帮的头儿,这么一来,丐帮群龙无首,到时再带兵攻打,那便事半功倍了,完颜杰当即答应,是以毒龙上人等人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杀丐帮帮主,殊不知钱帮主已然命丧长白山。 杨长老大声道:“我道是那一群王八糕子?原来却是你们这群金狗,哼,你们又想来找本帮为难么?”赫连关东一见到杨长老,便即气往上冲,喝道:“不错,咱们便是来找你们这帮臭叫化子为难的,你待怎样?”杨长老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是老子的手下败将,也配来跟我为难,真是可笑之极!”赫连关东怒道:“放你奶奶的臭狗屁!”杨长老道:“你奶奶的狗屁自然臭得很了!”赫连关东道:“有种的再来跟老子打过!”杨长老笑道:“老子自然有种,却未必要跟你这王八蛋打。” 赫连关东怒极,正要上前跟杨长老动手,却被毒龙上人阻住,说道:“赫连施主稍安勿臊,老衲自有计较。”赫连关东只得强忍怒火,向杨长老狠狠瞪了一眼。 陈长老厉声道:“兀那臭贼秃,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毒龙上人也不着恼,嘿嘿一笑,说道:“你们的钱帮主呢?快叫他出来见老衲罢。”赵长老道:“你这臭贼秃也配来见本帮帮主?趁早滚你奶奶的臭鸭蛋罢!”完颜虎道:“你们的臭叫化头儿连我们也不敢见,难道他是只缩头乌龟?”此言一出,赵安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洪七忍不住大声道:“我们帮主又不是你爸爸,怎么会是缩头乌龟了?”他这句话分明是绕着圈儿骂完颜虎是缩头乌龟的儿子。 三位长老听了,也是哈哈大笑。 毒龙上人向洪七横了一眼,说道:“这位施主是那一位?”他虽见过洪七,但丐帮弟子众多,自是早就认不出他了。洪七大声道:“我是臭贼秃的爸爸,你倒猜猜我是那一位。”杨长老大笑道:“洪兄弟,真有你的,你既然是臭贼秃的爸爸,须得好好管教这个儿子一番才是。”洪七道:“这个自然。”毒龙上人脸上一沉,正色道:“老衲今日是来找钱帮主较量武功的,可不来跟诸位胡闹来着。”赵长老朗声道:“本帮帮主不幸逝世,这位洪七洪兄弟便是本帮新任帮主。”说着向洪七一指。 毒龙上人心头一凛:“原来姓钱的死了,那倒妙得很,嗯,他们居然让这个叫洪七的小子当帮主,难道这小子竟有什么过人之处?”正自满腹疑团,忽听得完颜虎厉声道: “你这小子既是丐帮头儿,让我来料理你便了。”言罢拨出钢刀,向洪七砍将过来。 洪七身形略侧,让开钢刀,打狗棒随手挥动,向完颜虎腰间扫到,完颜虎急忙挥刀一格,左手发拳,“苍鹰博兔”,朝洪七胸口打来,洪七左掌“龙战于野”,正好拍中完颜虎的来拳,砰的一声大响,完颜虎向后直跌出去。 三位长老见状,均是又惊又喜,三人初时还担心这位新任帮主武功不济,这时见洪七举手之间便将完颜虎击退,才知他的武功显然已在钱帮主之上,只有杨长老惊喜之余,心下暗暗诧异:“洪兄弟的拳脚功夫本来平庸之极,怎么只有半个多月不见,便已精进如斯?这可奇了。”左思右想,始终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毒龙上人心下也在寻思:“这姓洪的小子果有过人之能,难怪他能当上丐帮之主。” 只见完颜虎挺身跃起,刀光晃动,又向洪七猛砍而至,洪七身影一晃,完颜虎钢刀砍在空处,洪七向毒龙上人叫道:“臭贼秃,有人打你爸爸了!干么不过来帮忙?”毒龙上人哼了一声,仍是站在一旁观斗。 完颜虎提着钢刀,一口气砍出三七二十一刀,刀刀直砍要害关节,洪七却不还招拦击,只是游身闪让,完颜虎一刀刀砍出,却是一刀刀落空,每一刀都是差了寸许便能伤到洪七,但洪七一套“逍遥游”使将开来,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完颜虎如何伤他得到? 完颜虎斗得焦臊起来,钢刀更是猛砍一通,招招凶狠异常,洪七一味避让,正是要激得他心浮气臊,这时见时机已到,右手发掌“龙跃在渊”,劈将出去,完颜虎避无可避,被这一掌打了个正着,砰的一声,身子向后跌了出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兀自委顿在地,一时爬不起来。 第十五回 大理皇帝 毒龙上人道:“洪帮主果是武功了得,老衲也想领教领教。”洪七笑道:“我瞧你这臭贼秃前来本帮,便不会安什么好心,果然不出所料。”毒龙上人道:“洪帮主爱怎么说,那便怎么说罢。”倏地身形晃动,欺到洪七身后,一记“大手印”向他后背拍来,洪七知道这藏僧大是劲敌,倒也不敢小觑,当下人未回身,打狗棒已向后递出,棒端点向毒龙上人掌心,毒龙上人手掌倏缩,抓住竹棒,另一只手掌跟着向棒身劈落,满拟要将打狗棒劈断,洪七倒退一步,将打狗棒夺了回来,呼的一声,打狗棒扫出,朝毒龙上人下盘攻到,毒龙上人身形一起,避过打狗棒,那知洪七手中打狗棒如影随形,向上一撩,朝毒龙上人前胸点去,毒龙上人忙用右掌护胸,挡开竹棒,身子倒转,从空中向洪七博击而下。 洪七见他双掌同时拍将下来,喝声:“来得好!” 语声甫歇,左掌上扬,以一掌挡住毒龙上人双掌,毒龙上人双掌刚和洪七沾上,立即默运内劲,催力攻去,洪七心中一凛,暗忖:“这臭贼秃内力当真深厚!”当即提起一口真气,劲贯左掌,奋力推出,毒龙上人只觉洪七直如排山倒海般的掌力推到,饶是他功力深厚,竟也抵受不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直飞而出。 正在这时,杨长老忽然叫道:“帮主,小心下盘!”话音刚落,耶律不花银鞭抖动,疾卷洪七下盘,洪七右足一点,身子凌空而起,避开银鞭,打狗棒一送,直点耶律不花眉尖“阳白穴”,耶律不花大吃一惊,急忙向后避开,洪七身子顺势往前飘去,打狗棒又戳了过去,耶律不花暗叫:“不好!”银鞭一扬,卷住棒身,乘着打狗棒来势稍缓,疾忙收鞭向左首跃开。 赵安、赫连关东二人见耶律不花处境不妙,当下齐声呼喝着向洪七欺到,正待挥使兵刃往洪七身上招呼,却被三位长老一并拦住,杨长老喝道:“两个龟儿子想跟我们帮主动手,先过了咱们这一关再说。”话音始毕,五人已然斗在一起,赵安展动剑法,向赵长老刺到,赫连关东自从被杨长老砍断一条手臂之后,对杨长老恨到极处,是以一上来,便即发招向杨长老进逼,他虽用铁笔作兵刃,但他终究只有一条手臂,铁笔使将开来,甚不顺手,当下丝毫未占到上风。 那边洪七和毒龙上人仍然斗在一起,但洪七显然占了上着,毒龙上人却是节节败退,两人拆得七八十招,毒龙上人渐感不支,心中暗忖:“这小贼好生了得,若想要杀他,终究是不能的了。”想及此处,已自无心恋战,当即向后跃开,双手合什,朗声道:“洪帮主武功卓绝,老衲自惭不如,甘拜下风,这就告辞了。”洪七哼声道:“你当本帮是什么地方了?岂是你们要来便来,要去便去的?”毒龙上人拂然道:“如此说来,洪帮主一定要杀了老衲,这才肯罢休了?”洪七朗声道:“你这臭贼秃好好的出家人不做,却去帮金狗欺侮我们汉人,难道不该死么?”毒龙上人道:“洪帮主这话太也难听,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老衲又有什么不对了?”洪七道:“你这臭贼秃乱放狗屁,直是臭不可闻!”打狗棒一扬,又向毒龙上人扫到。 毒龙上人不愿再斗下去,当下斜身让开打狗棒,身影闪动,径向外面飘了出去,赵安等人见毒龙上人一走,也是无法恋战,均想:“他妈的,这臭和尚只顾自己的性命,却不理会咱们,太也没有义气!”四人当即卸开三位长老的兵器,纷纷离去。 洪七正要追赶,忽听得鲁有脚叫道:“啊哟,不好!程长老不见啦!”此言一出,众人这才发觉程长老果然不知去向,想是他适才趁众人跟毒龙上人等人恶斗之时,悄悄逃走的,都不由得暗暗自责。 洪七道:“今日且便宜了这老贼,日后再教我撞见,定要杀了他为师父出气!”当下三位长老召集岳州所有丐帮弟子前往总舵,见过新任帮主,洪七知道赵长老为人耿直,便即命他执掌净衣派,要污净二派不分彼此,又定下规矩,凡是丐帮弟子接任帮主之位时,须得让每名弟子往他身上吐口水,以示做了帮主也不能忘记自己是一名乞丐,此后丐帮经过洪七一番整顿,自是好生兴旺。 洪七为人侠义,做了帮主之后,到处锄强扶弱,又因他右手少了一指,是以得上个“九指神丐”的名号。 这一日洪七得到讯息,本帮有弟子有临安府见到程长老,他便径自来到临安府,这时临安是大宋都城所在,市肆之间自是繁华异常,洪七见到此处商贾遍地行走,雕梁画栋,竹弦笙管,所到之处,热闹非凡,跟北方相较之下,当真大有天壤之别,心中自有一番感叹。正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南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洪七暗暗留意是否有程长老的踪影,路经一座座酒楼,阵阵酒肉香气飘了出来,不禁大吞馋涎,心想:“先进去吃个饱再说。”这个念头一起,却不由得向右手看去,又想:“不可,我当日在师父坟前发过誓,说什么也不能贪吃的了。”他心里虽然这么想,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酒楼中走了进去,他虽在师父坟前发誓不再贪吃,却始终改不了这个习性。 便在此时,有个人影映入洪七眼帘,却不是程长老是谁? 洪七凝神一看,只见程长老坐在酒楼一个角落里,正自饮酒吃肉,一身上穿着锦衣,不再是叫化子打扮了,洪七心头一凛:“老天有眼,总算教我找到这老贼了!”当即大步走入酒楼,掌柜见了,拦也拦不住。 洪七冲到程长老身旁,喝道:“姓程的老贼,今日瞧你还跑得了么?”程长老斗然间见到洪七,心下大吃一惊,但片刻即转宁定,嘿嘿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帮主大驾光临。”洪七哼的一声,说道:“你倒当我是帮主了。”程长老嬉皮笑脸的道:“这个自然。属下现下想通啦,这个帮主的位子由谁来当都是一样。”洪七知他素来为人狡狯,决不会这么轻易便善罢甘休,便道:“哼,你现下倒会说好听话了,当日你要杀我师父之时,怎么又不见你这么说?”程长老道:“那时属下太过糊涂,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现下想来,真是惭愧得紧了。”洪七听他说得诚恳,心想:“这老儿倘若知错能改,我倒还可放他一马。”正自沉思之际,突然间听得哗啦一声响,程长老将一饭桌掀了过来,登时一桌饭菜尽数洪七身上泼来,程长老趁机向酒楼外面奔出。 洪七大怒,当即向酒楼外面追了出来,只见程长老径自向东面夺奔去,洪七展开轻身功夫,身子从程长老头顶飘了过去,片刻之间,已抢到程长老身前,喝道:“跑不了啦!”程长老脸上色变,说道:“帮主,有话好说,何必动怒?”洪七从鼻孔里一哼,劈面便是一掌,程长老未及闪避,脸上已然挨了一记耳光。 程长老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帮主决意要跟我过不去,我这可不客气了。”洪七怒道:“谁要你这老贼客气了?”打狗棒一挥,向程长老两腿扫到,程长老提身一跃,打狗棒从他足下平平扫过,他身在半空,一个“风卷残云”身法,身子一旋,右足踢向洪七面门,洪七左掌护住面门,右手挥动打狗棒,砰的一声,打狗棒扫中程长老小腿,程长老叫得一声:“啊哟!”身子凌空跌落。 洪七更不打话,抢近身去,一脚猛力踢出,程长老大骇,身子一滚,避过敌足,跟着跃起身来,使出“寒毒掌”绝技,朝洪七直拍而至,洪七打狗棒递出,朝程长老的手掌扫到,程长老掌势陡变,一掌击在打狗棒上,洪七顺势一棒猛扫,扫中程长老腰肋,程长老站不住脚,一个跟头跌了出去。 洪七又欺过去,程长老再也不敢恋战,兀自拨腿急奔,洪七大步追上,右手一扬,打狗棒掷出,射向程长老后心。 眼看程长老便要被打狗棒击中,正在此时,一柄斧头斜刺里飞到,竟将打狗棒撞落在地下,洪七心中一凛,飞身上前,捡起打狗棒,举目向使斧头的人看去,见是个樵子模样的青年,这人身旁还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身穿锦袍,年纪甚轻,神色间却有一股威严。另外两人一个作渔人打扮,另一人则是农夫模样。 洪七向那樵子道:“我在教训这老儿,阁下何以却来插手?”那樵子哼声道:“阁下是丐帮弟子罢?”洪七道:“那倒不错。”那樵子道:“在下听说丐帮弟子一向行侠仗义,心下佩服得紧,今日看来,真是徒有虚名了。”洪七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樵子冷笑一声,道:“难道在下说错了?阁下身为丐帮弟子,却连老人也要欺侮,贵帮难道不是徒有虚名么?”洪七一听,心下登时恍然:“原来这人误会了。” 他正要出言解释,却听得程长老说道:“这个叫化子跟我讨银子,我不肯给,他便说要将我杀了,多谢这位大爷救了小老儿的性命!”那樵子信以为真,便道:“这贼叫化如此可恶,在下今日便替你讨个公道。”程长老道:“多谢,多谢!” 洪七忙向那樵子道:“这老贼不是好人,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那樵子如何肯信?大声道:“哼,这‘不是好人’四字,只怕要用在阁下身上才是。”洪七心道:“这误会可越来越深了。”只听那樵子道:“只要阁下跟这位老伯认错,我在下便不来跟你为难,怎样?”洪七拂然道:“要我跟这老贼认什么错了?我今日是非杀他不可的了。”那樵子厉声道:“你要杀他,须得先问问在下这柄斧头再说!”说着一斧朝洪七猛砍过来。 洪七斜身疾闪,避过斧头,打狗棒一扫一撩,变守为攻。 那樵子斧头飞舞,挡开打狗棒,但洪七一招既出,次招继至,招数绵绵而出,倾刻之间,两人已拆过数十招,那樵子武功虽然不弱,但一番恶斗下来,已是落了下风,洪七心知那樵子并非恶人,是以手下留情,又拆数招,他向程长老看去,那知程长老早已不知所踪,心中暗骂:“他奶奶的,今番又教这老贼跑啦!”正自寻思,猛听得那樵子大喝一声,斧头劈将过来,洪七一惊,不及避开,危急之际,左掌猛力拍出,掌力吐处,向那樵子直卷过去。 那锦袍男子一见,脱口叫道:“不可!”右手食指点出,嗤的一声响,一道劲气自食指冲出,点中洪七掌心“劳宫穴”,洪七向后急退,失声道:“一阳指!”那樵子斧头将要砍中洪七,锦袍男子喝道:“住手!”话音刚落,那樵子已将斧头收回,手法迅捷利索,洪七见了,禁不住暗暗称赞。 锦袍男子向洪七打量了几眼,说道:“阁下想必是丐帮帮主了?”洪七道:“正是。 不知尊驾怎生知道?”锦袍男子答道:“倘若在下猜得不错,兄台适才这一掌,想必便是贵帮绝技降龙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了,据在下所知,除了贵帮帮主之外,极少人会使这路掌法。”洪七道:“阁下猜得不错,在下洪七。”锦衣男子道:“原来是‘九指神丐’洪帮主,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如何之?” 洪七寻思:“这人适才使的分明是‘一阳指’绝技,难道此人竟是大理国皇帝?”他跟师父在长白山之时,曾听师父提起一些武林中的掌故,得知“一阳指”是大理段氏的家传绝学,但往往只有皇帝才会这门功夫,是以猜想此人是大理国皇帝,便道:“阁下莫非就是段皇爷?”锦衣男子尚未答话,那樵子便道:“阁下认错人啦!我们主公可不是什么”话犹未了,锦衣男子摇手道:“这位洪兄侠名远播,我是久仰的了,那也不必引瞒了。”顿了一顿,向洪七说道:“在下段智兴,正是大理国皇帝。” 洪七一凛,说道:“果然是段皇爷,那可失敬了。”那樵子急道:“主公,这人”段智兴道:“洪帮主适才要杀那老人,想来其中定是另有缘故,也未可知。”洪七点头道:“正是。实不相瞒,适才那老儿是本帮长老,只因他背叛本帮,在下此番前来临安,便是为了杀这老儿。”段智兴道:“原来这样。”想了一下,说道:“洪帮主,咱们今番真是不打不相识,不如这样,咱们到酒楼喝几杯,算是交个朋友,不知洪帮主意下如何?”洪七笑道:“好,我在这里先行谢过段皇爷了!”段智兴哈哈一笑,说道:“洪帮主果然爽快得很,你这个朋友,段某可是交定了。” 两人前嫌既释,当即携手走入一座酒楼之中。 段智兴和洪七上得楼来,在饭桌旁坐定,段智兴随即唤来酒肉,要了些酒肉,两人一面饮酒吃肉,一面言谈,言语间极是投机,说到后来,段智兴道:“洪帮主,你我一见如故,如蒙不弃,咱们便以兄弟相称,不知意下如何?”洪七道:“只要段皇爷不嫌弃我这个臭叫化子,我又怎敢嫌弃段皇爷了。”段智兴笑道:“那好极了!七兄,咱们从今而后便是好兄弟了。”洪七点了点头,说道:“是了,段兄弟,你不在大理,怎么却到临安府来了?”段智兴神色登时黯然,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洪七问道:“怎么?”段智兴道:“我父皇因练功走火入魔,以致四肢瘫痪,久治不愈,听说中原武林有一部《九阴真经》,经书上记载了一门心法,只要依照心法修练,便能治愈这瘫痪之症。”洪七道:“那《九阴真经》我倒也听过,原来段兄弟此番前来临安,便是为了那部经书。”段智兴道:“正是。本来我身边这四位护卫已将经书夺到手,那知后来却被两个人夺走了。”洪七问道:“是谁?”段智兴道:“那两人都是西域白驼山主灵蛇老怪欧阳霸的儿子,一人叫欧阳龙,一人叫欧阳锋。”又道:“近来我查知那两兄弟在临安府出现,便赶来寻找。” 洪七道:“段兄弟,你既然把我当兄弟看待,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了,若是教我撞上那两兄弟,我帮你把经书夺到手便了。”段智兴大喜,道:“七兄,这可多谢你啦!” 说话之间,忽见一人匆匆走入酒楼,来到段智兴身旁。 第十六回 大内御厨 洪七向来人看去,见是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那书生见洪七在旁,不便直言,欲待低声耳语,却听段智兴道:“这位七兄不是外人,你直说无妨。”那书生道:“是。主公,属下在附近发现了欧阳龙和欧阳锋。”段智兴喜道:“那好极了!你这就带我去找他们。”那书生应了声:“是。”洪七道:“段兄弟,我也跟你一起去瞧瞧。”段智兴点头道:“好。”当下一行人出得酒楼。 那书生引着众人来到另一酒楼,却不见欧阳兄弟的踪影,心下奇怪,段智兴道:“是不是你瞧错人了?”那书生答道:“决计不会,属下瞧得清清楚楚,正是欧阳龙和欧阳锋兄弟俩。”那渔人道:“是了,说不定那两个小子瞧见了你,便即找个地主躲了起来,也是有的。”那书生道:“这话倒也不错。”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姓欧阳的两个小子,快快把经书交给我,不然我周伯通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段智兴心念一动,当即奔出酒楼,只见一人正在追赶欧阳兄弟,那人一面追一面大叫,段智兴跟全真教掌教王重阳素来交好,是以认出那人正是王重阳的师弟周伯通。 原来欧阳兄弟得到《九阴真经》之后,本已决意返回白驼山,那知周伯通得知经书落在他们手里,便终日缠着他们兄弟俩,逼他们交出经书,欧阳兄弟跟他打了几场架,但始终打他不过,只得落荒而逃,甚是狼狈。 只见周伯通身形一起,从欧阳兄弟头顶越过,抢到两人身前,喝道:“你奶奶的,还不快将经书交出来!”欧阳龙道:“周伯通,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啦!”周伯通道:“哈哈,你们这两个家伙不是好人,我偏生要欺侮你们!”欧阳锋心中寻思:“这家伙的武功很是了得,委实不易对付。”眉头一皱,心下已有计较,指着周伯通身后,说道:“噫,那儿怎么有只小狗?”他知道周伯通性子最是贪玩,见到小猫小狗定然要去逗弄一番,是以故意骗他说身后有只小狗。 周伯通果然信以为真,问道:“小狗在哪儿啊?” 欧阳锋道:“就在你后边。”周伯通回头看去,却哪里有小狗?心中登时不悦,喝道:“贼小子,胡说八道!哪里有小狗了?”欧阳锋道:“那只小狗给你吓跑啦,你不信到哪边去瞧瞧。”说着向东边一指。周伯通道:“好啊,若是找不到小狗,我可要扒了你们这两条大狗的皮!”欧阳锋笑道:“这个自然。”周伯通当即朝欧阳锋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段智兴见欧阳锋轻而易举便将周伯通哄走,心下暗暗好笑:“难怪重阳真人说他这位师弟是个顽童,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这时渔樵耕读不待他下令,已一齐抢近前去,将欧阳兄弟围在中间。 欧阳龙脸色一变,喝问:“你们干什么?” 那书生说道:“请两位将经书交出来,我们便不来跟你们为难。”欧阳龙哼的一声,道:“凭什么要我们将经书交出来?”那书生道:“那两卷经书本是我们四人所得,却被两人剩机夺了去,现下难道不该归还?”欧阳锋道:“经书也是你们从旁人手中夺去的,这‘归还’二字可就用得不对了。”那书生道:“无论如何,请两位交出经书,免得大伙儿伤了和气。”欧阳龙道:“哼,我们若是不交,那又怎样?” 那农夫插口道:“那我们可就不客气啦!”说罢探手向欧阳锋抓到,欧阳锋一闪身,让开敌招,反手一拳,劈将过去,打那农夫肋骨,那农夫挥手也是一拳打出,两拳相互,砰的一声,欧阳锋向后直退出去,这时那渔人身影晃动,欺到欧阳锋身后,探手拿他后心要穴,欧阳锋扭身出招,将身前封得严严密密,那渔人倒退一步,欧阳锋故意卖了个破绽,那渔人不知是计,发招进击,冷不防左肋连中三拳,登时直退出去。 那边欧阳龙也是以一知二,只见他左闪右避,或挡或踢,兀自手忙脚乱,但始终是守多攻少,刚刚御开那书生的招数,那樵子的斧头又猛砍过来,待得避开斧头,那书生又发招进逼,欧阳龙一面抵挡,一面叫苦不迭:“今番想要保住性命,想来只有将经书交出来了。”正自打算交出经书,忽听得欧阳锋叫道:“只要我们交出经书,你们便不跟我们兄弟为难,是也不是?”那书生答道:“不错。”欧阳锋道:“好罢。我交出经书便是。”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向那书生掷去。 那书生心中一喜,急忙伸手接住,仔细一看,却哪里是什么经书?分明是本寻常的册子,心知上当,待得向欧阳锋看去,却见他们兄弟使开轻身功夫向西南面而去,几个起落之间,已然去得远了。 洪七见欧阳锋忽然肯交出经书,料想其中必有古怪,待得他们兄弟剩机溜走,当即展开轻功,追了上去,追了一阵,欧阳兄弟钻入人丛之中,竟是不见踪影,洪七心中暗骂:“他奶奶的,这两个家伙溜得倒快。”举目向前看去,前面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知道这是大宋的皇宫。 这时天色已暮,洪七心念忽动,寻思:“皇帝老儿整日呆在宫中,什么活儿也不用干,还有吃山珍海味可吃,当真会享福得紧了。”想到“山珍海味”四字,禁不住馋意大起,想道:“一不做二不休,先混进宫去吃他一顿再说。”剩人不觉,当即展开轻功,飘入皇宫之中。 洪七进得宫来,便即抓了一名侍卫,问明御厨所在,随即来到御厨房附近,探头往里面一看,只见几十名厨子正在忙着为皇帝准备御膳,一阵阵香味扑鼻而来,一碟碟美味佳肴呈现在洪七眼前,洪七只瞧得肚子咕咕直叫,口水更是咽个不住,心中暗道:“须得想个法子将这些厨子引出来才是。”心头一动,便即大声道:“起火啦,起火啦!” 喊罢立即抢到一座山之后。 这一声大喊果然见效,片刻之间,几十名厨子纷纷从房中奔出,洪七乘着混乱之际,身子一晃,已自抢入御厨,顺手捧起一盘美味,左脚一点,身子凌空而起,已自跃到梁上,随即坐了下来,过不多时,便见众厨子回到房里。 一名厨子粗声骂道:“他妈的,哪里起火了?也不知是谁搞的鬼?”洪七心中暗笑: “是你叫化爷爷搞的鬼。”忽听得那厨子噫的一声,道:“这可奇了。”一人问道:“什么奇了?”那名厨子道:“那盘鸳鸯五珍脍怎么不见啦!”洪七心道:“原来这盘东西叫做鸳鸯五珍脍,名字倒是好听,却不知味道如何?”另一名厨子说道:“怎么会不见?是你自己搞糊涂了罢?”先前那厨子道:“想来真是我自己搞糊涂了。”另一名厨子道:“皇上用膳的时晨到啦,大伙儿快把东西送到御膳房去。”当下纷纷端着食物前往御膳房而去。 待得众厨子尽数出了御厨,洪七这才端着那盘鸳鸯五珍脍大吃起来,果然美味之极,洪七边吃边赞,片刻之间,已将一盘鸳鸯五珍脍吃得干干净净,心想:“皇帝老儿的食物果然非同寻常,嘿嘿,如此看来,我可要在这儿多住些时日了。” 他这一住便足足住了三个月,皇帝所吃的每一样菜都被洪七事先尝了一尝,好吃的便被他端上梁去,吃个干净,不好吃的却留给皇帝自己品尝,这么一来,洪七当真大饱口福,再也舍不得离去。但是好境不长,众厨子渐渐发觉煮好的菜肴不翼而飞,纷纷疑神疑鬼,说是狐狸大仙干的好事,皇帝得知此事,便即从民间召来一名道人,要他到御厨抓拿狐妖。 那道人到得御厨房中四下检察了一番,说道:“这里妖气甚重,果然是妖怪作祟,你们迅迅退下,免得待会妖怪现身伤到你们。”众厨子一听这话,哪里还敢逗留?纷纷退出御厨去,洪七心下大是好笑,暗道:“什么妖怪作祟?难道我是妖怪?这牛鼻子倒会装神弄鬼。”只听得呀的一声,那道人关上了房门,便即端着一盘盘菜肴大吃起来。 洪七见此情境,心道:“这牛鼻子跟我倒是志同道合。” 只见那道人一面大吃菜肴,一面大声道:“兀那妖怪,胆敢来御厨偷吃东西,真是胆在妄为,贫道今日可要不客气了!”说着又大声吆喝起来,尽量装得象在跟妖怪拼命一般。洪七心道:“你这牛鼻子进来偷吃,那也罢了,却还来装腔作势,好啊,待叫化爷爷作弄你一番再说。”顺手将一块鸡骨掷了下去,正好打在那道人头上。 那道人大吃一惊,喝道:“什么人?”洪七道:“狐狸大仙在这儿,你这牛鼻子敢来跟我作对活得不耐烦了么?”那道人不知洪七躲在梁上,只道当真是狐狸大仙在作怪,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叫道:“狐狸大仙饶命,狐狸大仙饶命!”洪七大声道:“你适才不是说要跟我不客气么?怎么反倒要我饶你性命?这可奇了。”那道人道:“贫道 这个”洪七道:“要我饶你性命,那也不难。”那道人问道:“大仙要贫道怎样?”洪七道:“你给我磕足一百个响头,我便饶你性命。”那道人忙道:“是,是。 贫道这就磕。”说着咚咚咚地磕起响头来。 洪七待得那道人磕足一百个响头,这才说道:“好,今番且饶了你的狗命,这就滚蛋罢!”那道人大喜,道:“是,是。”当即破门而出。 洪七禁不住哈哈大笑,众厨子初时见那道人慌慌张张地奔了出来,都是不知所然,待得听到笑声,只道是狐妖厉害,连那道人也不是他的对手,都是不由得心惊胆颤,哪里还有人敢进来?洪七心道:“我再在这儿住下去,只怕身份便要败露了,还是趁早溜之大吉为妙。”想到这里,径自从梁上跃下,出了御厨,其时天色已黑,洪七心想此时出宫大是有利,便往宫外的方向而去。 他走得了一阵,忽听得东北角有人说道:“这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众位兄弟行事须得小心。”本来这人说话的声音极放得极低,但洪七功力深厚,于这两句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凛,寻思:“听这人说话的口气,显然不是宫中侍卫,啊,是了,难道有人想入宫来行刺皇帝?”又想:“这个皇帝昏庸无道,当真教人杀了,那也是死有余辜。”正自沉思,只听那伙人的气息渐近,显是朝他这边而来。 洪七急忙隐身到一处偏僻所在,过得一会,便见二十多个蒙面人纵跃而至,这些人纵跃轻灵,来去如风,显然都是些武功好手,洪七心道:“皇帝撞上这些高手,今番可倒足了大霉。”那伙蒙面人随即向北面而去,洪七心中一奇,暗道:“哪边并非皇帝的寝宫所在,难道他们不是去行刺皇帝?倒不知他们入宫干什么来了?”兀自满腹疑团,不由得悄悄跟了上去。 那伙蒙面人只顾避开宫中侍卫,是以并未留意到有人跟踪。 过了一阵,洪七跟随众蒙面人来到翠寒堂旁的水帘石洞之外,心下更是奇怪,但见当先那名蒙面人大手一挥,除了两名蒙面人留守在洞外,其余众人都跟着他穿过水帘,跃入石洞内,洪七便在水帘洞附近呆着,心想:“难道这个石洞之中竟是藏了无数珠宝,这伙人入宫便是为了偷盗珠宝?”刚刚想到这里,已见那伙蒙面人从水帘洞中跃了出来。 那两名守在洞外向带头的蒙面人问道:“帮主,找到那物事了么?”带头的蒙面人点了点头。洪七心思:“原来他们也不是来盗珠宝的,而是来找一件什么物事?那物事究竟是什么东西?”随即想到:“啊哟,莫非那物事竟是《九阴真经》?倘若真是如此,那经书又怎会在皇宫大内之中?那又是什么缘故?”一时不明其中缘由,不禁眉头大皱,他虽曾答应帮段智兴夺到经书,但此时尚自不知其中的道理,倒也不敢贸然现身。 这时那带头的蒙面人已率领众人向北面而去。 突然间听得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皇宫!想找死么?”洪七心头一凛: “麻烦来啦!”探头向北面看去,果见数十名护卫拦住了众蒙面人的去路,倾刻之间,两伙人便即厮杀起来,护卫之中虽然不乏武功好手,但跟那伙蒙面人相斗之下,却是大落下风,不消片刻,便有十数名护卫死于非命。 那伙蒙面人虽然占了上风,但是好境不长,宫中护卫众多,死了十数名,又有十数名攻了上来,当真杀不胜杀,那二十多名蒙面人登时手忙脚乱,洪七在旁凝神观斗,发觉那带头的蒙面人神勇非常,只见他双掌飘出,掌力挟着股股劲风,一掌击毙一名护卫,瞬息间已有数十名护卫死在他掌下,洪七心中暗暗赞叹:“这人掌法如此了得,却不知是那一帮帮主?” 那伙蒙面人纵然武功高强,但在众护卫一番围攻之下,已有数人死于非命,洪七见这干人处境大是不妙,有意相助,当即纵身跃出,抢入人丛之中,打狗棒四下飞舞,立时将十几名护卫扫倒在地下,那带头的蒙面人百忙中向洪七看了一眼,说道:“多谢相助!”当下一面跟众护卫厮杀,一面率领众人向宫外冲出。 第十七回 武穆遗书 带头的蒙面人率领众人左冲右突,总算杀出一条血路,待得他们出得皇宫之时,二十余名蒙面人乘下十余人,洪七跟随这伙人奔走了一段路,带头的蒙面人停下脚步,向洪七说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请问尊姓大名,老夫他日定当图报。”洪七笑道:“我不外是个臭叫化子,哪里有什么尊姓大名?这图报二字,阁下再也休提。”带头的蒙面人道:“好,助人不徒报答,足见阁下是条好汉,老夫若是再引瞒身份,未免显得信阁下不过了。”说着伸手揭去蒙在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老者的面孔,又道:“老夫复姓上官,双名剑南。”洪七心头一震,说道:“原来是铁掌帮上官帮主,难怪掌法如此了得,晚辈先前竟未瞧出来,真是眼拙得紧了。”上官剑南道:“老夫今夜率领本帮兄弟入宫,乃是为了一件物事,若非得小兄弟相助,只怕未必能将那物事带出宫来。”言下对洪七大是感激,洪七见他没说那物事是什么,自也不便细问,当下谦逊了一番,这才别过上官剑南,扬长而去。 上官剑南是铁掌帮第十三代帮主,他本是韩世忠部下的将领,秦桧当权后害死岳飞,韩世忠也被逼削除兵权,落职闲住,他部下官将也是大半解甲归田。上官剑南愤恨奸臣当道,领着一批兄弟在荆襄一带落草,后来入了铁掌帮,但上官剑南心存忠义,虽然身在草莽,却是念念不忘卫国杀敌,铁掌帮中有一名兄弟跟看守岳飞的一名狱卒交好,最近那名兄弟从狱卒口中得知岳飞死后遗下一部兵法,便即禀报帮主,上官剑南辗转探听之下,悉得遗书是在皇宫之中,他当即带了帮中高手,夜入深宫,在寒翠堂旁的水帘石洞之中,将武穆遗书盗了出来。 上官剑南盗得武穆遗书,心下一阵宽慰,当下带着乘余的兄弟回到客栈,吩咐众位兄弟好好歇息,自己回到房中翻开武穆遗书看了一阵,心中思潮起伏:“岳少保一心抗击金人,事到临头,却是死在奸臣手里。他遗下这部兵法,大宋朝庭若是能加以利用,又何愁不能收复失地?”长叹一声,又想:“当朝皇帝昏庸无道,一心一意只想跟金人议和,这部兵法纵是送到他手里,想来他也不会加以理会的了。”想到此节,心头一阵难过。 忽然想到:“是了,韩世忠将军跟他夫人在西湖边上隐居,我何不带这部兵法去见他,瞧瞧韩将军有什么计较。”想到这里,当即带着武穆遗书出了客栈,径向西湖而来,他在前来临安之时,已然探听到韩世忠和他夫人梁红玉的住处所在,待得来到西湖边上,果然找到韩世忠的家。 韩世忠斗然见到旧部,自是又惊又喜,上官剑南当即说明来意,韩世忠接过武穆遗书,心下感慨万千,他此时虽已年迈,但想到英雄冤死,壮志不酬,不由得拨剑斫,扼腕长叹,说道:“岳少保一生忠心报国,那知却是落得如此下场,唉,难道我大宋当真气数将尽了么?”上官剑南道:“韩将军倒也不须灰心,当今皇帝虽不愿跟金人为敌,但我大宋子民却未必肯跟着他做金人的奴才,荆襄有我铁掌帮,北方则有丐帮,都在跟金人对抗,终有一日,定要收复失地,还我河山!”韩世忠豪气顿起,拍案道:“正是。只要我大宋子民不做金人的奴才,终究要将异族驱出中原。”当下命夫人梁红玉取来一卷抄本,向上官剑南道:“当年岳少保被害,老夫为了纪念好友,曾将他生平所作的诗词、书启、奏议抄成这卷册子,现下老夫将它赠与你了,希望你继承武穆遗志,率领中原豪杰,驱逐金人,还我河山!” 上官剑南接了册子,谢过韩世忠。 韩世忠又道:“岳少保这部兵法处处勉人忠义报国,以他生平抱负,此书定是有所为而作。”上官剑南道:“是啊,说不定岳少保要将此书传授给什么人,也未可知。”韩世忠点头道:“倘若他所欲授之人得讯迟了,再到宫中去取,岂不是扑了个空?”上官剑南道:“不如这样,待属下再将这部兵法送回宫去罢。”韩世忠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上官剑南问道:“怎么?”韩世忠道:“你们今夜入宫盗书,已然惊动了皇上,皇上必定有所防范,你若再去,那便危险之极了,何况皇上若是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得知岳少保有部兵法留在宫中,皇上不将这部兵法加以利用,那也罢了,怕只怕”他说到这里,兀自眉头大皱。 上官剑南道:“将军是担心金人会来打这部兵法的主意么?” 韩世忠道:“正是。金人若是得来岳少保遗下这部兵法,势必会找借口来将兵书要去,皇上只想跟金人议和,倘若金人来要兵书,你说会怎样?”上官剑南道:“想来皇帝多半会将兵书交出来了。”韩世忠道:“不错,金人若是得到这部兵法,打起仗来,咱们大宋更加要吃亏了。”上官剑南点头称是。 韩世忠又道:“事到今日,只有想个妥善的法子,安置这部兵法了。”上官剑南道: “属下倒是有个计较。”韩世忠问道:“什么?”上官剑南答道:“待属下将这部兵法放在铁掌山中指峰上,再绘一副铁掌山的图形,在图中暗示藏放兵书的所在,再将此图送回宫中,岳少保所欲传授之人当真到来,瞧见此图,便知分晓,岂不是好?”韩世忠道:“此计虽好,但要你将图送入宫中,终究太过凶险。”上官剑南道:“将军不必担心,属下自有计较。”韩世忠这才点头答应。 当下上官剑南动手绘了一幅铁掌山的图形,在夹层之中又藏一纸,上书:“武穆遗书,在铁掌山,中指峰上,第二指节。”十六个字,韩世忠唯恐后来的之人不解,又在画上题了一首岳飞所作的旧诗:“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芳上翠微,好水好山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心想这兵法的传人若不是岳飞的弟子,也必是他的旧部,自然知道此诗,当会对这幅画细细参详了。 上官剑南当即别过韩世忠,这一次径自带着图形入了皇宫,他展开轻身功夫,在皇宫中飘然来去,身法轻灵之极,避开了巡逻护卫的耳目,径向翠寒堂旁的水帘洞而来,正当来到水帘洞附近之时,发觉洞中隐隐有声音传出,上官剑南心头一凛:“难道是护卫在里面搜查?”急忙隐身在左首一块大石后边,探头向洞里看去。 过了一阵,只见有五个人从水帘洞中跃出,当先一人是个藏僧,其余四人有的作汉人打扮,有的穿着金人服色,上官剑南疑心大起,寻思:“这几人原来不是护卫,啊,是了,难道竟是金国的人?他们到宫里不知有什么意图?”又想:“莫非他们也是为了武穆遗书而来?”正自惊疑不定,只听得那藏僧低声道:“奇怪,奇怪。王爷明明得到讯息,说那岳飞遗下的那部兵法便在这水帘洞中,怎么咱们将这个石洞搜遍了,始终找不到那部兵法,难道王爷得到的讯息有误。”又听得那汉人打扮的人说道:“说不定有人先行得到讯息,将兵法盗去了。”那藏僧点头道:“嗯,这话不错。” 上官剑南心道:“果然不出所料。这几人确是冲着武穆遗书而来,倒不知那和尚说的王爷是那一位?” 那藏僧便是毒龙上人,其余四人则是赵安、完颜虎、耶律不花、赫连关东,原来卫王完颜杰探知大宋皇宫之中藏有一部武穆遗书,心想当年岳飞用兵如神,他所撰写的这部兵法自是非同小可,倘若大金国能得到这部兵法,那自是如虎添翼了,当即派了毒龙上人等潜入大宋皇宫,意图盗走武穆遗书,那知却被铁掌帮抢先一步,毒龙上人等人盗不到兵书,自是大失所望。 上官剑南正自沉吟之际,忽听得毒龙上人喝道:“什么人?滚出来罢!”上官剑南一惊,暗道:“这和尚好生了得,我虽不动声色,却还是被他发现了。”只得从大石后面走出,朗声道:“是我了。”毒龙上人向他横了一眼,问道:“施主是那一位?”上官剑南道:“咱们素昧平生,我既不来理会诸位是谁,大和尚又何必来理会我是谁?” 完颜虎哼声道:“你这家伙鬼鬼祟祟,不是好人!”上官剑南冷笑一声,说道:“阁下说我鬼鬼祟祟,那倒不错,不过你们也不见得如何光明正大。”毒龙上人道:“施主敢情是冲着武穆遗书来的了?”上官剑南面色微变,说道:“什么武穆遗书?大和尚这话,老夫可不大明白。”毒龙上人嘿嘿一笑,道:“老衲瞧施主并非宫中护卫,倘若不是为了武穆遗书,施主所为何来?”上官剑南道:“老夫入宫自有要事,又何必跟你这大和尚说?老夫这可要告辞啦。”毒龙上人道:“施主要走,那有何难?只要施主留下武穆遗书,老衲自然不会跟施主为难。” 上官剑南哼的一声,道:“老夫不知道什么武穆遗书,大和尚决意跟老夫过不去,那也无话可说。”毒龙上人冷笑道:“事到临头,施主何必不认?那部武穆遗书难道不是给施主拿了去?”耶律不花道:“大和尚,这家伙既然不肯交出武穆遗书,那又何必跟他罗嗦?先将他拿下再说罢。”银光一闪,手中的银鞭已向上官剑南两腿之间卷到。 上官剑南身子一掠,银鞭立时卷在空处,第二鞭欲待卷到,上官剑南已然抢了先着,身影如风,欺到耶律不花身后,一记铁掌打中他后心,耶律不花顿觉胸间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惊骇之下,不由得退了出去。 毒龙上人见他一出手便伤了已方一名好手,心下暗惊,却也不由得赞道:“好掌法!”只听完颜虎大喝一声,纵到上官剑南身后,呼呼呼,三刀从他后背猛砍过去,端的是刚猛凌厉,上官剑南更不打话,立即凝神对付。 数招一过,上官剑南已变守为攻,使开铁掌功夫呼呼数掌,直拍向完颜虎身上要害,他向来对金人最是恼恨,是以一出手便招招杀着,这铁掌功夫委实非同小可,自铁掌帮开山建帮以来,数百年来扬威中原,靠的就是这路掌法,到了上官剑南手里,更是多出了不少精微招数,他这一番连环进击,直逼得完颜虎向后倒退出去,狼狈之极。 这时赵安和赫连关东见完颜虎处境不妙,两人一使长剑,一使铁笔,同时向上官剑南左右挟击,上官剑南以一敌三,兀自游刃有余,身子在三个敌人的兵刃之间穿插来去,身法轻灵迅捷,竟是丝毫不曾受伤。 斗到紧处,上官剑南大手一探,已将完颜虎手中的钢刀夺过,顺势朝完颜虎砍到,完颜虎大骇,眼见便要中刀,正在这当口,赵安长剑递过,架住钢刀,上官剑南大喝一声,挥刀御开长剑,猛地里飞起一脚,将赵安踢了个跟斗,钢刀砍向赫连关东,赫连关东不敢怠慢,一柄铁笔扬了出去,虽然将钢刀荡了开去,但他自己的手腕却被震得隐隐发麻,甚是难当。 毒龙上人见上官剑南自始至终都是占了上风,更是暗暗心惊,暗忖:“此人果然厉害,究竟是那一派高手?”正要上前相助赵安等人,忽听得完颜虎大声叫道:“喂,臭和尚,大伙儿都在跟这家伙拼命,你却袖手旁观,你奶奶的,王爷养你这臭贼秃又有何用?” 毒龙上人听他言语无礼,心下不悦,哼声道:“你们既然有用,又怎么给人家打得屁滚尿流?”完颜虎怒道:“你奶奶的”一句话还没骂完,胸口已被上官剑南的手掌挨了一记,身子直跌出去。 毒龙上人向完颜虎看了一眼,冷笑道:“你果然有用得很,老衲真是佩服之至!” 赵安道:“到了这当儿,上人还跟他计较这些干什么?这儿可是大宋皇宫,若是不及早拿下这厮,只怕大有麻烦。”毒龙上人心想这话不错,向上官剑南道:“老衲也来领教施主的高招!”话音刚落,人已抢到上官剑南身前,身法之快,当真罕见罕闻。 上官剑南心头一凛:“这藏僧倒是不易对付了。” 毒龙上人一欺到上官剑南身前,立即连进三记杀着,上官剑南虽然勉力挡住敌招,但他手中的钢刀却被毒龙上人一掌击落,铁掌展处,向毒龙上人猛击过去,毒龙上人也不敢轻敌,当即使出“大手印”绝技,抵敌住上官剑南的铁掌功夫,倏然间左手斜探,朝上官剑南腰眼抓来,上官剑南反手一格,挡住毒龙上人这一抓,便在这时,毒龙上人提起右足,踢将过来,上官剑南避让未及,左足膝盖被毒龙上人足尖踹了个正着,只觉左足一阵酸软,险险跌倒,他忙凝住心神,顺势后跃,使出“千斤坠”功夫,双足定在地下,心中暗道:“这藏僧果然有些本事。” 毒龙上人占了个便宜,当即又向上官剑南欺近,着着向他逼到,招招凶狠毒辣,直攻要害关节,上官剑南凝神待敌,或闪或跃,飘忽来去,避过毒龙上人的招数,跟着右袖拂出,袖底藏掌,朝毒龙上人面门劈去,毒龙上人一个“铁板桥”身法,仰身避开,身子晃动,长袖跟着飘出,一股劲风从袖底冲出,扑面而至,上官剑南双掌当胸,荡开毒龙上人的袖风,顺势还招进击。 蓦地里上官剑南只觉两腿之间一紧,百忙中低头一看,才知耶律不花乘他跟毒龙上人厮杀之际,用银鞭卷住了他两腿,心中一惊,欲待用力挣脱,但耶律不花手上用劲,奋力一拉,上官剑南竟是站不脚,身子向后便倒,后背尚未贴地,情急智生,右肘在地下一撑,借力跃起,就在这紧要关头,毒龙上人一记“大手印”拍将下来,上官剑南不及让开,登时被这一掌印了个正着,他这一招用足了生平之力,一拍之下,上官剑南一时抵受不住,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第十八回 朝庭发难 赵安见上官剑南为毒龙上人所伤,心下大喜,当即挺剑往上官剑南胸口刺落,上官剑南情急之下,身子就地一滚,避开长剑,赵安岂肯善罢甘休?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顺手又是一剑,嗤的一声,长剑刺中上官剑南右臂,登时鲜血如注,赵安欲待挺剑再刺,上官剑南从地下捡起完颜虎那口钢刀,奋力掷出,噗的一声响,钢刀顿时插入赵安胸膛,从他后心穿出,赵安长声惨叫,当场毙命。 上官剑南自知伤势不轻,不敢再恋战,当下暗提一口真气,勉力展开轻身功夫,向北边飘行而去,毒龙上人等齐声呼喝,追赶上去。 上官剑南身受重伤,轻身功夫使将开来自是缓了许多,眼看毒龙上人等已追到身后,心下大急,忽然心头一动,大声叫道:“抓刺客,抓刺客!”这话刚一出口,顿时引来不少护卫,上官剑南早已藏身到一个隐蔽之处,探头看时,只见众护卫已跟毒龙上人等厮杀起来。 上官剑南剩机转回水帘洞中,心想:“那伙人既然已在这里搜过,谅来也不会再来的了,我仍将图画藏在此处,他们说什么也料想不到了。”当即将那幅图画放在先前藏放武穆遗书的地方,随即转出石洞。 出了皇宫,天色已然大明,忽听得身后有人喝道:“站住!”上官剑南听出是毒龙上人的声音,心中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回头,快步向前急奔,只听毒龙上人哼的一声,身形一起,轻飘飘地从上官剑南头顶越过,抢到他身前,喝道:“施主,这还跑得了么?”上官剑南厉声道:“大和尚,你究竟要待怎样?”毒龙上人道:“老衲要施主怎样,早就跟施主说过了,施主何必明知故问?”上官剑南道:“我也说过了,我不知道什么武穆遗书,大和尚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毒龙上人冷笑道:“既然如此,老衲也是无话可说了。”呼的一声,一掌朝上官剑南猛拍过来,上官剑南知他功力深厚,倘若自己未曾受伤,这一掌倒也接得下来,但他此时身受重伤,自是不敢轻易接掌,当下身形晃动,向左边掠过,让开这记来掌,朗声道:“大和尚,老夫可没功夫奉陪,这就告辞了。”毒龙上人哼声道:“只要施主过得了老衲这一关,老衲自然不来跟你为难。”他口中说话,手上又是呼呼两掌,劲风扑面而至。 上官剑南只得一味避让,但是毒龙上人一招狠似一招,直逼过来,招招取向要害,上官剑南闪避了一阵,眼看无法让开,心头一横,双掌齐发,啪的一声响,正好跟毒龙上人双掌相交,毒龙上人劲力催出,上官剑南如何抵受得住,身子向后倒飞出去,猛地里吐出一口血来,毒龙上人抢上前去,举掌便要往上官剑南顶门劈落,忽然想到:“倘若武穆遗书在这人身上,这人是死是活,倒也无关紧要,但他若是将武穆遗书藏了起来,我就这么将他杀了,岂不是误了大事?”想到这里,手掌蓄势不发。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从东边抢了过来,右手一扬,将一包石灰撒向毒龙上人面门,毒龙上人沉思之际,竟是来不及闪避,顿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便如烟雾一般,毒龙上人袍袖挥动,将石灰荡了开去,但上官剑南已是不知去向。 上官剑南却是被那少年所救,那少年将他带到一座客栈之中,随即请来郎中,为上官剑南治伤,上官剑南心下感激,询问之下,得知那少年姓裘,名千仞。这少年正是寒梅山庄少庄主裘千仞,当日他被慕容国打昏,他的妹妹裘千尺处境也是大大不妙,危急之际,却得公孙止相救,裘千丈却是不知去向,裘氏兄妹跟公孙止相处日久,得知他是绝情谷的少谷主,裘千仞见妹子和公孙止相互爱慕,兼之对公孙止颇是感激,便将妹子许配给他,送他俩回绝情谷之后,他自己则到处寻找兄长裘千丈的下落,心想待得寻到兄长之后,再俟机去找慕容国报杀父之仇,那知兄长尚未寻到,却撞见上官剑南为毒龙上人所伤,他见上官剑南受伤时的模样,不由得想起父亲临死时的样子,是以冒险从毒龙上人手下将上官剑南救走。 上官剑南在裘千仞的照顾下,伤势日见好转,这日晚间,裘千仞正在客房休息,忽见上官剑南匆匆走进房来,说道:“小兄弟,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这就走罢。”裘千仞奇道:“上官帮主,出什么事啦?”上官剑南道:“不要多言,快跟我走罢。”裘千仞虽然不解,却也不敢违拗,只得跟着上官剑南出了客栈。 两人急赶了一段路程,裘千仞又忍不住问道:“上官帮主,究竟出什么事了?”上官剑南道:“那藏僧等人已发觉咱们的住处,客栈自是不能呆下去的了。”裘千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顿了一顿,说道:“不过,请恕晚辈直言。”上官剑南问道: “什么?”裘千仞道:“晚辈早就听说上官帮主武功盖世,怎么却这般害怕那个藏僧?”上官剑南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你这可过奖了,我的武功虽然还算过得去,但若说到‘武功盖世’四字,那还差得远了。”语音一顿,又道:“不过,我倒不是害怕那藏僧,只是我有要事在身,若是跟那藏僧纠缠起来,反而误了大事,岂不糟糕?” 言语之间,忽听得前面有人朗声道:“施主不愿跟老衲纠缠,老衲却要来跟施主纠缠一番。”上官剑南一惊,顺声看去,只见前面有四个人影,想来自是毒龙上人等人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事到临头,仍是教他们赶上了。”说道:“大和尚,我说过没有武穆遗书,你何以还来跟我纠缠不清?”毒龙上人还未答言,便听得耶律不花道: “大和尚,何必跟这家伙罗嗦?依我之见,大伙儿合力将他拿下,他若交出兵书,那也罢了,倘若他执意不交出来,大伙儿便将他砍个乱七八糟,岂不是好?”完颜虎道:“此计大妙!我头一个赞成。” 赫连关东一言不发,径自欺向上官剑南,铁笔使开点穴招数,朝上官剑南周身置命穴道戳到,招数凌厉之极,上官剑南不敢轻敌,身子忽左忽右,轻灵巧妙,直如一条在水中的游鱼一般,赫连关东一笔接一笔地点到,却丝毫碰不到上官剑南的穴道。 完颜虎喝道:“兀那汉狗,先吃我一刀罢!”话音刚落,钢刀朝上官剑南猛砍而来,上官剑南右手突出,已搭住赫连关东右腕,用力一带,借他手中的铁笔御开了钢刀,跟着顺势一推,赫连关东只觉一股大力涌到,兀自抵挡不住,身子向后跌出。 上官剑南右肘倒撞,砰的一声,正中完颜虎胸膛,完颜虎脚下一个踉跄,仰身便倒。 耶律不花一声清啸,银鞭抖动,朝上官剑南的身子卷来,上官剑南反手一掌,当的一声,拍中银鞭,乘前耶律不花门户大开,抢身欺进,啪啪两掌,打中耶律不花胸口,耶律不花也是站立不住,眼看便要跌倒,只见他危急之际,银鞭一扬,卷住东边一株大树树身,手上用劲,奋力一拉,身子借力跃上半空,倏地身形倒转,一掌从空中劈荡,直拍上官剑南顶门。 上官剑南右掌上扬,啪的一声响,荡开耶律不花这记来掌,顺势递出一掌,手掌虽已碰不到耶律不花,但掌力已发,犹如一道无形的兵刃袭向耶律不花,耶律不花身在半空无法闪避,登时被掌力拍了个正着,砰的一声大响,身子从空中跌了下来,狼狈万状。 裘千仞一旁观斗,眼看上官剑南举手之间,连败三人,心下大是佩服,暗道:“倘若我能练到上官帮主这般身手,何愁大仇不报?” 沉思之间,只见毒龙上人已向上官剑南欺到,两人一沾上手,便即拆了数十招,各自使出了看家本领,都是愈拆愈快,但上官剑南伤势被愈,一番恶斗下来,已是落了下风,裘千仞心念一动,向毒龙上人叫道:“喂,大和尚,你身后那人是谁?”毒龙上人酣斗之间,听得这话,心中一奇,不由得回头一看,却那里有人?心知上当,便在此时,上官剑南一掌招呼过来,毒龙上人避让不及,被这一掌打了个结实,幸而他功力深厚,倒还抵受得住,但他心下却已大怒,当即狠狠地瞪了裘千仞一眼。 裘千仞笑道:“大和尚,瞧我干什么?你打上官帮主不过,剩早投降认输罢。” 毒龙上人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心想:“待我回头再来料理你这小贼。”想到这里,又发招向上官剑南攻到,却听得裘千仞大声道:“大和尚,小心你的屁股啦!”毒龙上人心道:“这小子狡狯得紧,可不能再上他的恶当。”当下不加理会,那知裘千仞趁机抢到他身后,提腿一踢,不偏不奇,正中毒龙上人臀部。 裘千仞大笑跃开,毒龙上人大怒,骂道:“贼小子,作死么?”身影一闪,掠近裘千仞身旁,一掌向他猛劈过去,裘千仞大骇,欲待避开,但是毒龙上人这一掌来势奇速,如何避让得开?正在这时,斜刺里抢过一人,挡在裘千仞身前,右手发掌,啪的一响,正好跟毒龙上人对了一掌,两人均是同时后退。 那人正是上官剑南。 毒龙上人大喝一声,大袖飘飘,向上官剑南面门拂来,上官剑南斜身掠出,心想:“若再跟这几人纠缠不清,我定然讨不了好去,还是趁早脱身罢。”呼的一声,一掌虚劈而出,乘着毒龙上人避让之际,上官剑南携着裘千仞,展开轻身功夫,向东北角飞身纵跃,毒龙上人岂肯善罢甘休?当下大手一挥,带着余人追赶上去。 裘千仞被上官剑南携着行走,但觉身子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轻飘飘的,过了一阵,上官剑南督见右边有株大树,心头一动,带着裘千仞跃到树顶,两人刚用大树的枝叶遮住身子,便即听得脚步声响,只见毒龙上人等已来到树下,随即又向东北角奔去。 待得毒龙上人等奔得远了,上官剑南和裘千仞这才从树顶跃落。 裘千仞忽然跪倒在上官剑南身前,上官剑南奇道:“小兄弟,你干什么?”裘千仞道:“上官帮主,晚辈想求你收我为徒。”上官剑南沉吟了一会,道:“你要拜我为师也无不可,只是我生平有个规矩,凡是想拜老夫为师的人须得入我铁掌帮,此后忠心报国,时时须以驱除异族为已任,你做得到么?”裘千仞道:“晚辈做得到的。”上官剑南道:“好,既然如此,老夫便收你为徒。”裘千仞大喜,当下一口气向上官剑南磕了七八个响头。 上官剑南带着裘千仞回到铁掌山,当即将武穆遗书藏在铁掌山中指锋上,随即将自己毕生的武学尽数传授给裘千仞,裘千仞聪明过人,一点即通,武功进境奇速,上官剑南见了,心下暗喜。 这一日上官剑南正打算召集群雄如何讨阀金国,忽见一名舵主前来禀报,说道朝庭派来大队兵马,前来围剿本帮,上官剑南大吃一惊,问道:“有这等事?”那舵主道:“正是。”上官剑南道:“朝庭何以突然发兵围剿本帮?”那舵主答道:“据属下所知,皇帝说咱们经常跟金狗为敌,有损宋金两国的邦交,是以要将本帮铲除。”上官剑南怒道:“岂有此理!金狗总是来欺侮咱们汉人,皇帝非但不出兵抵抗,反而帮着他们欺侮自己人,天下那有这个道理?”顿了一顿,说道:“好,既然朝庭帮着外人跟咱们过不去,那也不必跟他们客气了。” 上官剑南当即召集铁掌帮群雄,下得山来,朝庭派来的兵马已然来到铁掌山下,一见上官剑南率兵而下,当下便是一番大战,铁掌武功好手虽众,但毕竟人少势弱,而朝庭派来的兵将势众,其中又也不乏武功高手,这一战下来,铁掌帮委实伤亡惨重,上官剑南也被一名武功好手打得重伤,群雄无奈,只得退回铁掌峰顶。 官兵随后追赶,只是中指峰地形险要,众官又不熟悉路径,是以速度缓了下来。 上官剑南重伤之余,心中寻思:“难道本帮当真气数已尽?全帮兄弟真是要命丧在这铁掌峰顶不成?”想到数百年扬威中原,今日竟要毁在自己手里,自是心痛万分,朗声道:“本帮那一位兄弟有法赶走官兵,我便将帮主之位传给他。”他虽知本帮兄弟大多是重情重义之辈,并不在乎这帮主之位,但想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便顾不得其它了。 裘千仞道:“师父,弟子已想到对付官兵之策。”上官剑南一喜,问道:“什么?” 裘千仞说了。上官剑南道:“好,就是这样。千仞,这一次能否保住本帮,可就要看你的了。”裘千仞道:“弟子知道。”当下率领剩余的数百名帮众扼守住峰上一处险要所在,眼见官兵攻上来,裘千仞一声令下,数百名帮众纷纷抱起事先准备好的大石,奋力掷将下去,霎时之间,吆喝声、惊呼声,惨叫声从下面传了上来,众官兵乱成一片。 峰上帮众更是举石乱掷,官兵死伤无数,那率兵的将领将见此情状,心知大势不妙,只得带领众官兵退下峰去,裘千仞立即带领帮众剩胜追击,又毙杀了数百名官兵,直到官兵尽数退去,这才带着众人返回铁掌峰顶。 此时上官剑南已是奄奄一息,见裘千仞凯旋而归,心下大慰,颤声道:“好,为师果然没瞧错人,你既赶走了官兵,从今而后,你便是铁掌帮第十四代帮主了,今后便全靠震发扬本帮的声威了。”裘千仞含泪点头,上官剑南又道:“你既身为本帮帮主,便须时刻谨记本帮忠义报国,杀敌御侮的宗旨,决不可为非作歹,否则为师纵然到了九泉之下,也是难以瞑目的了。”裘千仞心头一酸,说道:“师父,弟子一定谨记你老人家的教诲,决不辜负你老人家的期望。”上官剑南连连点头,道:“好,好。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儿”话犹未了,便已逝去。 裘千仞继任铁掌帮帮主之后,初时还记得师父临终这番教诲,那知时日一长,竟将恩师这番言语忘得一干二净,兼之他武功渐强,此后勾结金国,卖给国求荣,率领帮众行事,越来越与本帮昔日忠义报国的宗旨相违,愈陷愈深,帮众流品日滥,忠义之辈洁身隐去,奸恶之徒,聚群集逢,竟把一个大好的铁掌帮变成了藏垢纳污之所。上官剑南若是地下有灵,自是难以瞑目的了。 第十九回 报仇雪耻 这一日裘千仞决意到岳州寻找兄长裘千丈的下落,当即将铁掌帮诸事交给副帮主处置,径自下了铁掌山,骑着马匹,直奔岳州而来,一路无话,待得来到岳州之时,便即四下搜寻兄长的踪影,忽听见有六七条人影从东北角飞掠过去,裘千仞心头一动,认出是慕容国一伙人,暗道:“好啊,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慕容国这狗贼还在岳州,今日正好杀了他,为爹爹报仇雪耻!”想到这里,便即纵马向东北角追赶。 马匹奔出数十丈,已然赶上慕容国等人,裘千仞大声喝道:“慕容国,你这狗贼,小爷今日定要教你死无毙身之地!”话音刚落,人已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双足凌空向慕容国踢到,慕容国等正在追赶欧阳龙和欧阳锋兄弟,斗然间见到裘千仞出现,都是一怔,慕容国回过神来,双臂挥动,将裘千仞两腿荡了开去,随即向后跃出。 裘千仞身在半空,双掌齐施,又朝慕容国拍将下来,慕容国见他双掌来势迅捷无伦,心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这臭小子的武功竟是精进如斯?”惊诧之余,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出掌上迎,挡住裘千仞双掌,但裘千仞使的是铁掌神功,这两掌表面看来依稀平常,实则非同凡响,慕容国一接之下,只觉裘千仞的掌力直如两块数百斤重的大石压将下来一般,委实难当,不禁大惊,暗叫:“惭愧!”他数次暗提内力,想要将裘千仞推出去,但裘千仞双掌牢牢地粘住他的手掌,说什么也甩不开,心下叫苦不迭。 裘千仞心下已打定主意,要先用掌力挫挫慕容国的锐气,再施下杀手,此时见慕容国脸上色变,知他无法摆脱自己双掌,不禁得意。 慕容国正自没作理会处,忽听得邓天灵道:“公子爷,用‘斗转星移’对付他罢!” 慕容国心中一凛,暗道:“不错,裘千仞把我杀了个措手不及,我一时倒忘了我家这门绝学,真是糊涂得紧了!”正待施展“斗转星移”神功,将裘千仞这两股巨大的掌力移回自身,那知裘千仞一听到邓天灵的话,立即收掌向后倒纵出去,须知他父亲便是被慕容国用这门功夫所杀,自是心存顾忌。 虽然如此,但裘千仞已然占了上风,慕容国铁青着脸道:“裘兄,几日不见,你的武功今非昔比,真是可喜可贺啊!”裘千仞一见到他,本就怒气勃发,一听他这几句话说得言不由衷,更是气往上冲,骂道:“你这狗贼也配来跟我称兄道弟?去你妈的!”双掌摆动,向慕容国猛劈过去。 慕容国身形略侧,避一开敌掌,提足朝裘千仞小腹踢到。 这时包是非叫道:“公子爷,对付这小贼,何必你亲自动手?待属下跟他打过!”说着抢到裘千仞身后,呼呼两拳,朝他后心打到,裘千仞右掌挡开慕容国这一踢,人未回身,呼呼两掌,向后猛拍,砰砰声响,两掌正好打在包是非的拳头上,包是非身子一晃,向后退开三步,骂道:“贼小子,你倒有些本事!”欺了过去,勾打劈击,朝裘千仞发招猛攻。 邓天灵走到慕容国身旁,低声道:“公子爷,这人交给属下对付,你只管去追赶那两个姓欧阳的小子。”慕容国心道:“不错,还是《九阴真经》要紧,可不能因这姓裘的小子误了大事。”便道:“好,这里便交给你们了。”说罢带着青碧二女疾步而去。 裘千仞喝道:“你这狗贼往哪里跑?”正要追赶,却被邓天灵、公治正、包是非、风无向四人拦住了去路,裘千仞一时脱身不得,气恼之下,舒展铁掌神功,猛力往他们四人身上招呼过去。 邓天灵等人也不示弱,当下有的挥拳击出,有的提腿猛踢,有的手掌疾劈,一齐向裘千仞还击,倾刻之间,五人斗作一团。 裘千仞以敌四,竟是不落下风,只见他手掌到处,劲风大起,恶斗之间,击伤了包是非和公冶正,邓天灵一声猛喝,双掌从裘千仞头顶击将下来,裘千仞抬臂一挡,反手一掌,拍中邓天灵前胸,邓天灵顿觉胸口气血翻涌,几欲吐出血来,总算他内力深堪,倒也抵受得住,当下一凝心神,左手发拳,打裘千仞肋骨,同时右手一掌,从左拳下方递出,攻他小腹,他这一招“旁敲侧击”,使得恰到好处。 裘千仞喝得一声:“来得好!”右手护住腰肋,跟着小腹一缩,避开敌掌,左掌挥出,掌峰疾往邓天灵心口戳到。 正在这时,风无向斜刺里抢到,右手食中二指倏出,朝裘千仞两眼戳到,裘千仞心中一凛,急忙出手挡格,邓天灵乘此机会,一拳打出,砰的一声大响,正好打中裘千仞右胸,裘千仞一惊,不由得倒退了两步,风无向一招“双雷贯耳”,两个拳头同时往裘千仞两侧太阳穴敲到,裘千仞虽危不乱,双臂一分,御开风无向双拳,向后跃了开去。 风无向欲待再行施招进击,忽听得邓天灵叫道:“三弟,大事要紧,不必跟这小子纠缠,这就走罢!”风无向只得收手,当下四人使开轻身功夫离去。 裘千仞哼了一声,也展开轻功赶上去。 追赶了一阵,眼见便要赶上,蓦地听得北边一座酒楼门口有人大声喝道:“你奶奶的,你们知道小爷是谁么?胆敢来打小爷,活得不耐烦了吗?”裘千仞心中一震,心道:“这是大哥的声音。”只听得另一人骂道:“你奶奶的,老子理你是谁?你吃了饭不给钱,老子就要打你,有什么不对了?”话音刚落,便听得砰砰之声大作。 裘千仞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一看,只见几个酒保正在朝一人拳打足踢,那人兀自抱头痛叫:“啊哟,打死人啦,打死人啦!”裘千仞仔细一看,那人正是兄长裘千丈。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站在一旁,大声道:“给我打死这贼小子,瞧他以后还敢不敢来吃白食?”那几名酒保齐声应是,当下拳脚更是不住地往裘千丈身上招呼。 裘千仞走近前喝道:“住手!” 掌柜朝他横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裘千仞大怒,厉声道:“我叫你住手,你听见么?”掌柜瞪眼道:“你这臭小子来管什么闲事?滚开,不然老子连你也一起打了!”裘千仞怒气上冲,举起手掌,朝掌柜头顶击落,砰的一声,那掌柜脑浆迸出,当堂毙命,那几个酒保见状,都吓得呆了,拳脚哪里还敢往裘千丈身上招呼? 当日裘铁衣被慕容国用“斗转星移”所杀,裘千丈见势不妙,独自溜之大吉,待得慕容国等人离开寒梅山庄之后,这才敢回去,他的为人本性懒惰,兼之终日只会吹牛皮,只是以前有父亲管束,倒也不敢胡来,此时老父一死,没人管束,便即将家产挥霍一空,自此之后,整日便在岳州城内混日子,肚子饿了,便到酒楼吃白食,这才遭来酒保的毒打。 他斗然间见到裘千仞,自是大喜过望,口中却大刺刺地说道:“好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不过就算你不来,要料这几个家伙,那不外是举手之劳,咱们家的绝学‘寒梅神掌’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我轻轻这么一掌,便能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裘千仞眉头一皱,心道:“这些日子没见,大哥仍是这般性子。”禁不住摇了摇头。 裘千丈噫的一声,问道:“三妹呢?”裘千仞道:“我把三妹许配给绝情谷的少谷主公孙止了。”裘千丈拂然不悦,道:“哼,三妹嫁人,怎么也不来请我去吃喜酒?岂有此理!”裘千仞哼了一声,说道:“大哥,我倒要问你,爹爹他老人家给姓慕容的狗贼害死之时,你却到哪里去了?”裘千丈道:“这个这个”裘千仞道:“只怕你早就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罢?我和三妹到处找你不着,你倒还有脸来怪我了。” 裘千丈自知理亏,不禁面红过耳,忙道:“好兄弟,是我错啦。”裘千仞道:“哼,你知道错了就好。”裘千丈说道:“兄弟,这些日子不见,你到哪里发财去啦?”裘千仞道:“我现下是铁掌帮帮主,我这一次便是来接你到铁掌山去的。”裘千丈大喜,道:“好极啦!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罢。”裘千仞道:“且慢,现下还有一桩紧要事要办,待得办完这件事,咱们再去铁掌山不迟。”裘千丈问道:“什么事这等紧要?” 裘千仞横了他一眼,道:“为爹爹报仇,你说这事紧不紧要?”裘千丈脸上色变,说道: “这这个自然紧要,只不过”裘千仞问道:“什么?” 裘千丈道:“不过慕容国那小子很是厉害,咱们未必打他得过,还是不要去惹他的好,否则只怕性命难保。”裘千仞怒道:“什么不要去惹他?爹爹死在这狗贼手里,这个仇难道便不报了?”裘千丈道:“那也不是不报,我是说咱们现下打他不过,去找他报仇多半要吃亏,还是等咱们练成盖世神功,再来找他报仇,岂不是好?”裘千仞怒道:“好什么?你打他不过,我可未必打他不过,你若是不肯为爹爹报仇,从今而后,咱们各走各路,你也不必来认我这个兄弟了。”裘千丈急道:“兄弟,有话好说,我我跟你去找慕容国报仇便是。”心中却已打定主意:“当真见到慕容国,让二弟去跟他打便了,只要势头不对,我立时便溜之大吉,想来还能保住性命。”裘千仞道:“好,这才是好兄弟呢。咱们这就去找慕容国那狗贼!” 当下裘氏兄弟向先前慕容国所走的方向追去。 奔出数十丈,便听得东北角传来厮杀之声,两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过不多时,便见慕容国等人将欧阳龙和欧阳锋兄弟俩团团围住,拳脚一齐往他们兄弟身上招呼,直是毫不留情,欧阳龙和欧阳锋武功本就不如慕容国,此时被众人轮流攻击之下,已是抵敌不住,兄弟俩勉力招架,模样狼狈之极。 包是非喝道:“贼小子,交不交出来?” 欧阳龙道:“我们便是死也不会交出来的,你别痴心妄想啦!”包是非怒道:“贼小子,你们既然想寻死,老子成全你们便了!”呼的一拳,打中欧阳龙心口,欧阳龙兀自抵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欧阳锋见状大惊,叫道:“哥哥,你怎样?” 话音刚落,包是非又发拳往欧阳龙身上打去,欧阳锋大怒,伸臂替兄长挡开这一拳,提腿向包是非下盘扫到,包是非反足一踢,砰的一声大响,欧阳锋这一扫非但扫他不到,反而被包是非一脚踢了个正着,身子向后便倒。 包是非正待欺上,忽听得一人喝道:“慕容国,小爷今日跟你拼个死活!”包是非定睛一看,才知是裘千仞到了,便即骂道:“他妈的,老子还道是那一个王八糕子?原来却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龟儿子。”说着向裘千仞欺了上去,裘千仞早有防备,飞起一脚,踢中包是非小腹,顺势伸腿一勾,他这一下先声夺人,包是非立时着了道儿,身子向后倒飞而出。 裘千丈见状,哈哈大笑,向众人说道:“你们瞧见了么?我兄弟轻而易举便料理了这家伙,做兄弟的武功已然如此了得,我是他大哥,武功更是非同小可,你们若是识得抬举,这就投降认输,否则啊哟,你这家伙干什么?”他说话之际,包是非大喝一声,朝他扑了上来,是以这末尾两句话说得甚是狼狈。 裘千仞见势不妙,抢到裘千丈身前,拦住包是非的去路,提腿又是一踢,包是非哼的一声,举起拳头向他腿上劈来,那知裘千仞这一踢却是虚势,包是非的拳头尚未碰到裘千仞,裘千仞已然缩足变招,反手一掌,打在包是非后背,包是非脚下一个踉跄,又跌了开去。 裘千仞不再理会包是非,径自欺到慕容国身前,掌发如电,朝慕容国猛拍过去,慕容国眉头微皱,说道:“裘兄一定要跟小弟过不去么?”他口中说话,身影晃动,避开了裘千仞的手掌,左肘反撞敌肋,裘千仞侧身一闪,让过敌肘,左脚反踢对方腿上“伏兔穴”,慕容国环腿扫出,不料裘千仞身形倏地一起,左足朝他面门踢来,慕容国急忙挥臂一挡,砰的一声响,裘千仞这一脚扫在慕容国手臂上,一股力道震得慕容国手臂发麻,慕容国兀自暗暗心惊,暗道:“厉害,厉害!”言念未已,裘千仞又发招攻到。 恶斗方酣,猛地里只听得裘千丈叫道:“喂,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裘千仞心中一惊,向兄长看去,却见他已被邓天灵拿住了后心要穴,动弹不得,便道: “你待怎样?”邓天灵冷笑道:“你既然一意来跟我们公子爷为难,我便来跟你的这个兄弟为难,倘若我们公子爷有什么差池,你这位兄弟的性命可就难保了。”裘千丈大惊,叫道:“兄弟,救我的性命要紧,爹爹的大仇不报也罢!”裘千仞见兄长如此没骨气,不禁气往上冲,向邓天灵道:“你只管杀了他便是,杀父之仇,我是非报不可的了!” 裘千丈大惊失色,叫道:“兄弟,这家伙要杀我,你你怎么见死不救?”裘千仞哼的一声,道:“你这软骨头也配来做我裘家子孙?”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猱身向慕容国欺到,两人又斗了起来。 邓天灵见裘千仞掌法厉害,唯恐慕容国有什么闪失,是以出手擒住裘千丈,意在牵制裘千仞,那知裘千仞竟是不理会兄长的死活,不由得大失所望,便道:“好,你既然要我杀他,我便不客气啦!”举起手掌便要住裘千丈头顶拍落。 裘千仞终究不忍心瞧见兄长死在旁人手里,一听得这话,立即飞身抢到,右掌一扬,荡开了邓天灵这一掌,跟着又是一掌,拍在邓天灵肋上,顿时有几根肋骨被他打得断了,裘千仞趁机将裘千丈救出。 慕容国欺到裘千仞身后,拳招掌法,一并往他身上袭去。 裘千仞发觉劲风袭到,心头一凛,右腿向后猛踢出去,冷不防后心连中三掌,不禁大怒,当即旋步回身,呼呼呼,呼呼呼,一口气连发六掌,招招逼向要害,慕容国不敢怠忽,当下连发六脚,砰砰砰,砰砰砰,脚掌相交,互有胜负。 裘千仞一声清啸,铁掌展动,猛劈而出,招数凌厉到了极处,慕容国使出“斗转星移”绝技,将对方攻来的掌力“转”了回去,岂知裘千仞已然拟到他必有此着,当下右手一探,朝风无向胸口抓到,他这一抓去势奇速,风无向竟是无从避让,前胸顿时被他抓了个正着,裘千仞一抓得手,立即将风无向挡在身前,慕容国将裘千仞的掌力移回之际,这股强劲之极的掌力尽数击在风无向身上,风无向口中鲜血狂喷,裘千仞又在他身上加了三掌,当堂将风无向击毙。 慕容国大惊失色,叫道:“风四哥!” 裘千仞冷笑道:“你自己杀了他,却还在惺惺作态?”慕容国大吼一声,朝裘千仞猛扑上来,裘千仞乘他心烦意乱之际,双掌拍出,慕容国的招数尚未碰到对方,身上已中敌掌,裘千仞一口气中慕容国身上击了四四一十六掌,慕容国武功虽高,却也抵受不住,鲜血从口中直喷出来。 邓天灵、公冶正、包是非三人尽皆失声惊叫:“公子爷!”话音刚落,慕容国已倒在地下,人虽死去,一双眼睛却仍是瞪着裘千仞。 裘千仞终于报了杀父大仇,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十回 美貌少女 邓天灵、公冶正、包是非三人见公子爷死于非命,尽皆悲愤交集,三人齐声怒吼,向裘千仞猛扑上来,裘千仞早有防备,眼看三人同时扑到,左手一掌劈向邓天灵,跟着右拳电发,击向公冶正面门,左足猛力端击包是非上盘,他一招三式,使将出来一气呵成,实是恰到好处。 邓天灵虽然知他掌法厉害,但是此时悲愤之下,竟是心头一横,反手一掌,朝裘千仞左掌迎了上去,啪的一声,两掌互击,邓天灵身不由主地向后倒退。公冶正见对方右掌劈面而来,当下双臂交叉,护住面门,那知裘千仞陡然翻掌成抓,嗤的一声,不偏不奇,正好抓中敌胸,登时将公冶正的衣衫撕下一大角来。包是非眼看敌腿踢到,竟是避无可避,被裘千仞一脚端中下颚,身子仰天直摔出去。 邓天灵等人本是要向裘千仞进击,那知事到临头,反而被裘千仞抢了先着,三人非但占不到半分便宜,反而大落下风,直是狼狈之极。 裘千丈见兄弟占足了便宜,胆子又大了起来,哈哈一笑,大声道:“你们那一个家伙想要活命,这就来求我罢,只要我跟二弟说一声,他便饶了你们的狗命!”包是非被裘千仞踢了个四脚朝天,已是满腹怒火,耳听得这小子在一旁大言不惭,更是气往上冲,喝道:“放你奶奶的臭狗屁!老子便是要死,也要你这小贼陪葬!”裘千丈笑道:“要小爷陪葬,你这家伙未必过得了我兄弟这一关”话犹未了,包是非喝得一声:“岂有此理!”纵身向裘千丈扑来。 裘千丈大惊,拨腿就跑。 包是非大声道:“贼小子,有种的就给老子站住!”裘千丈道:“小爷自然有种,不过我偏生不站住,你待怎地?”包是非骂道:“小杂种,吹大气的本事倒是不小,老子当真来跟你打架,你又逃之夭夭,算什么英雄好汉?”裘千丈大声道:“小爷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不算英雄好汉了?简直是大大的英雄好汉!你连我兄弟也打不过,也配来跟我动手打架,也不怕旁人笑掉大牙么?”包是非道:“他妈的,小混蛋,死到临头,还兀自胡说八道!”当即抢近裘千丈,一拳往他面门打到。 裘千丈被他打得鼻血长流,吓得大叫起来:“乖乖不得了,你这家伙打死人啦!”包是非大声道:“正是要打死你这贼小子!”呼的一声,又是一拳打出,正在这时,裘千仞身影晃动,抢到裘千丈身前,替他挡住了这一拳,跟着举起右掌,从包是非头顶拍落,包是非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举掌上挡,却是挡了个空,啪的一声,前胸中掌,胸骨登时被打得断了。 原来裘千仞右掌从包是非头顶拍落乃是虚招,他剩包是非举掌上挡之际,左掌突出,重重地在包是非胸口拍了一记。 裘千仞此时大仇既报,也不愿跟邓天灵等人纠缠下去,当下展开轻身功夫,带着裘千丈离去,邓天灵、公冶正、包是非三人立即追了上去,但是铁掌帮除了铁掌功夫之外,这轻身功夫也是一绝,邓天灵等人如何追赶得上? 欧阳兄弟自从得到《九阴真经》之后,终日被人追杀,对方自是冲着这两卷经书而来的了,是以兄弟俩整日东奔西逃,竟是无法离开岳州半步,这一日正好撞见慕容等人,慕容国等人逼他们交出经书,欧阳兄弟自是不肯的了,当即跟慕容国等动手厮杀起来,但他们兄弟俩武功依稀寻常,如何是慕容国的敌手,这时正好裘千仞赶到,当慕容国等跟裘千仞拼命之际,欧阳兄弟趁机逃脱,兄弟俩逃得性命,心下大感侥幸。 欧阳龙道:“今日咱们保住了性命,真是多得那姓裘的小子了。”欧阳锋道:“正是。估不到裘千仞这小子武功竟然如此高明,连慕容国那家伙也奈何他不得。”言下之意,显然对裘千仞大是羡慕。 蓦地里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裘千仞的武功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你们将《九阴真经》交给我,老夫便传授你们更加高明的功夫,怎样?”欧阳兄弟心中一惊,一齐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老者,五旬年纪,颚下留着一部灰白色的长须,身形修长,背负长剑,一对眼睛精光四射,两道目光分别瞪着欧阳龙和欧阳锋。 欧阳龙心中暗道:“这老儿不知是那条道上的人物?” 那老者见他俩神色有异,哼了一声,阴恻恻地说道:“你们没听见老夫说话么?”欧阳锋听他语气中尽是傲然之意,心中有气,说道:“不错,我们只听见一条恶狗在身后乱叫,可没听见有人说话。”那老者大怒,骂道:“贼小子,胆敢骂我!”欧阳锋奇道:“我说的是恶狗,却跟你有什么相干?莫非你这老儿是是哈哈,这可得罪啦!”那老者一哼,举起手掌,朝欧阳锋劈了过去。 欧阳锋见他这一掌来势劲急,知道这老儿大是劲敌,不敢小觑,急忙挥掌掠开,但那老者的手掌如影随形,跟了过来,欧阳锋大骇,赶紧将身子一矮,从那老者掌下钻了过去,但仍是被他一掌拍中后心,欧阳锋顿时向前跌了出去。 欧阳龙喝道:“兀那老儿,你待怎样?”那老者嘿嘿一笑,说道:“只要你们交出经书,我自然不来跟你们为难。”欧阳龙尚未答话,欧阳锋便即喝道:“我们偏生不交出来,你待怎地?”那老者冷笑道:“事到临头,还由得你们作主么?”话音刚落,又向欧阳锋欺到,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抓朝他抓来,欧阳锋避让不及,被抓中前胸,那老者将他提了起来,顺势掷了出去。 欧阳龙扶起兄弟,低声道:“这老儿武功了得,咱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趁早溜之大吉为妙!”欧阳锋点了点头,两人当即发足狂奔,那老者冷笑道:“这还跑得了吗?” 他向来自负,当下竟是缓步向欧阳兄弟的方向走去。 欧阳兄弟奔得一段路,回头一看,只见那老者仍在后边缓步而行,欧阳锋忽道:“哥哥,咱们分头走,那老儿便不易抓住咱们了。”欧阳龙点头道:“好,就是这样。”当下一人向东,一人朝西,分头跑去。 欧阳锋提起一口真气,径向东边奔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回头一看,已不见那老者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宽,忽然想到:“经书在我哥哥身上,倘若他落在那老儿手里,岂不糟糕?”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向西边奔去,心想倘若哥哥当真被那老者抓住,自己再想法子救他。 欧阳锋来到一株大树下之时,脚下似乎踩到什么物事,右腿一紧,身子顿时不由自主地倒转过来,竟被吊了起来,身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甚是难受,心中暗暗叫苦:“糟糕,糟糕!我定是踩到人家设下的圈套啦!”定神一看,果然见自己的右腿被一根绳子牢牢捆住,绳子的另一端则捆在树上,身子既不能上,又不能下,兀自无可奈何。 欧阳锋正自焦急之际,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格格娇笑起来:“你这家伙踩到我的圈套啦,好玩,好玩!”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少女从树顶跃了下来,欧阳锋看不清那少女的模样,但他正自没好气,一听得这话,禁不住气往上冲,喝道:“喂,小丫头,快放我下来!”那少女笑声顿止,哼了一声,说道:“你若是不开口,姑娘说不定会放了你,你却偏偏叫我做什么‘小丫头’,哼,要我放你下来,那可难了。”欧阳锋怒道:“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可不客气啦!”那少女笑道:“你只管跟我不客气好啦,又有谁要你客气了?”欧阳锋道:“你你”一时无法可施。 那少女道:“我怎样啊?你有本事便下来打我罢。” 欧阳锋心道:“事到临头,只好先求她放了我,再来跟她计较。”便道:“小姑娘,适才是我不好,你别见怪。”那少女拂然不悦,说道:“什么小姑娘大姑娘?你嫌我小么?”欧阳锋暗道:“不叫你小姑娘,却要我叫你什么?难道要我叫你老姑娘?当真如此,你也不见得会欢喜。”但他有求于人,倒也不敢直言,只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你才好了?倒要请你指教。”那少女道:“你难道不会将小姑娘前边那个‘小’字切下来么?”欧阳锋笑道:“原来如此。姑娘,请你放我下来罢。”那少女道:“我又不识得你,为什么要放你下来?” 欧阳锋心下怒气更盛,心中暗道:“你既然跟我素不相识,干么又要设下这个圈套将我吊在这里?”但他终究不敢发作,只得强忍怒火,说道:“咱们先前不相识,现下既然说了话,那便算是相识了。” 那少女道:“这话倒也有理。”欧阳锋心中一喜,说道:“是啊,咱们既然相识,姑娘将我放下来,那便顺理成章了。”那少女却道:“便是相识,我也不放你下来,那又怎样?”欧阳锋肚中暗骂:“他妈的,这小丫头分明是存心来跟我为难,真是岂有此理!”大声道:“喂,你究竟要待怎样?”那少女道:“什么喂不喂的?姑娘难道没有姓名么?”欧阳锋道:“那么请问姑娘尊姓大名?”那少女道:“我姓陆,大名叫做羽裳。”欧阳锋道:“陆羽裳?姑娘的名字真是好听得紧了!”心想:“小爷先给你顶高帽戴戴,待会再来好好炮制你!”只听那少女陆羽裳呸的一声,说道:“谁要你来讨好了?”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满是笑意。 过了一会,陆羽裳又道:“喂,你又叫什么尊姓大名啊?”欧阳锋道:“在下复姓欧阳,单名一个锋字。”陆羽裳道:“你这个名字可不见得怎样了?”欧阳锋笑道:“是啊,跟姑娘的芳名相较起来,自是天壤之别的了。”暗道:“我在天你在地,自然是天壤之别。”陆羽裳道:“要我放你下来,那也成,不过放你下来之后,你须得跟我磕十个响头,叫我十声‘好姑娘’,姑娘欢喜起来,便不来跟你计较了。”欧阳锋道:“你这凶巴巴的小丫头,也配叫什么‘好姑娘’?真是好笑之极!”说道:“好罢,姑娘怎么说,我怎么做便是。”陆羽裳道:“好。”随手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右脚一点,飞身而起,匕首凌空一挥,绳子登时断为两截,砰的一声,欧阳锋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陆羽裳拍手笑道:“你这一招倒像是四脚朝天的乌龟一般,是什么功夫啊?” 欧阳锋怒极,挺身跃起,恶狠狠地瞪了陆羽裳一眼,这时他才看清陆羽裳的模样,但见她容貌娇美,肌肤似雪,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身上散发出阵阵淡淡的幽香,欧阳锋不由得心头一荡,满腔怒气顿时化为乌有,一双眼睛停在陆羽裳脸上,再也离不开了,兀自怔怔出神。 陆羽裳见他怔怔地瞧着自己,禁不住俏脸一红,嗔道:“你瞧我干什么?”欧阳锋脱口道:“陆姑娘,你原来生得这般好看。”陆羽裳道:“呸,难道你先前当我是丑八怪么?”欧阳锋自知失言,忙道:“不敢,不敢。似陆姑娘这般貌若天仙的女子,怎么会是丑八怪了?”陆羽裳道:“呸,油嘴滑舌!”但听他称赞自己美貌,却也芳心窃喜。 欧阳锋笑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决计不是信口开河。” 陆羽裳笑道:“是啦,是啦。你适才答应我的话,还记得么?”欧阳锋道:“自然记得的。”陆羽裳道:“你记得就好,还不快跪下来磕头!”欧阳锋心思:“要我给你这等美人磕头,别说十个响头脑,纵然是一百个响头,那也是照磕不误的了。”说道:“是。”说着跪将下来,一口气磕足十个响头,又叫足了十声“好姑娘”,这才站起身来。 陆羽裳格格一笑,说道:“你倒是守信用。” 欧阳锋正要开口,忽然间听得一人说道:“裳儿,这小白脸是谁?” 欧阳锋心头一动,朝说话的人看去,见是一个白须老者,身材肥胖,穿着一身青袍,一个鼻子又红又大,横样显得十分有趣。 欧阳锋寻思:“这老儿是谁?”只听陆羽裳说道:“什么小白脸老白脸?他叫欧阳锋。”青袍老者道:“欧阳锋?”一双眼睛在欧阳锋周身上下不住地打量,忽然探手向欧阳锋身上抓来,欧阳锋大吃一惊,脱口叫道:“你你干什么?”但他眼见青袍老者伸手抓到,却是无处避让,竟是被他抓中前胸,青袍老者将他提了起来,奋力掷到空中,待得欧阳锋的身子落下来之时,青袍老者飞起一脚,又将他踢飞起来。 陆羽裳急道:“爷爷,你干什么?别作弄他啦!”青袍老者嘻嘻一笑,说道:“怎么?你心疼这小子啦?”陆羽裳粉脸一红,道:“你胡说八道!谁心疼他了?”青袍老者笑道:“既然如此,我这就杀了他!”陆羽裳忙道:“不成,不成。”青袍老者哈哈一笑,右手向上一撩,抓住欧阳锋后背,将他掷向对面,欧阳锋双足立地,却不跌倒,兀自惊魂未定。 陆羽裳叫道:“喂,欧阳锋,你没事罢?”欧阳锋回过神来,答道:“我没事,多谢陆姑娘关心!”青袍老者道:“浑小子,你过来。”欧阳锋心道:“这老儿武功厉害之极,我可不是他对手,他叫我过去,不知又要怎生作弄我了?”青袍老者喝道:“小混蛋,我叫你过来,你没听见么?快滚过来!”欧阳锋心下端端不安,但他忌惮这老儿的武功,对他的话倒也不敢违拗,只得走了过去。 青袍老者又将欧阳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说道:“很好,很好!妙极,妙极!”欧阳锋暗道:“不知这老儿搞什么鬼?”陆羽裳问道:“爷爷,什么很好啊?”青袍老者道:“这小子很好。”陆羽裳奇道:“他有什么好了?”青袍老者道:“这小子是块学武的好料子,若能加以磨练,日后必成大器。”陆羽裳恍然道:“爷爷想收他为徒,是不是?”青袍老者笑道:“我的心思总是瞒不过你这小妮子。” 欧阳锋一听这话,心下大喜,暗忖:“这老儿武功卓绝,我若能拜他为师,定然受益不浅。”只听陆羽裳道:“喂,我爷爷要收你为徒,你肯不肯?”欧阳锋道:“能拜这位老前辈为师,我真是求之不得,又怎会不肯?”陆羽裳笑道:“那好极啦!这就跪下拜师罢。”欧阳锋道:“是。”正要跪下,却听得青袍老者道:“且慢。”欧阳锋一怔,问道:“前辈有何吩咐?”青袍老者道:“你知道我是谁么?”欧阳锋道:“晚辈不知。”青袍老者哼的一声,道:“你连我的尊姓大名也不知道,便想拜我为师,真是岂有此理!”欧阳锋心道:“是你要收我为徒的,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 陆羽裳向欧阳锋道:“我爷爷叫做陆无敌,你一定是听说过的了。”欧阳锋心头一凛,说道:“原来是‘百毒老仙’陆前辈,前辈大名远播,晚辈久仰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实是天大的福气!”陆无敌平素尚于用毒,是以得上个“百毒老怪”人浑号,欧阳锋到中原也已有些时日,自也听说过陆无敌的名头,这时他有意躬唯,是以将陆无敌名号中这个“怪”字换作“仙”字。 陆无敌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小子很会说话,很好,很好!”欧阳锋心中一喜,心道:“陆老儿原来是个欢喜听人拍马屁的脚色,倒也容易对付。”说道:“弟子欧阳锋拜见师父!”说着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师哥,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儿啊!”声音冷冷冰冰,听来甚不受用。 第二十一回 蛤蟆神功 陆无敌听得声音,嘿嘿一笑,说道:“我道是那一个王八蛋在装神扮鬼?原来却是苏师弟。嘿嘿,既然来了,干么还不现身?”话音刚落,东边人影一晃,陆无敌身边已然多出一个人来,这人身法之快,委实罕见罕闻。 欧阳锋向来人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人正是他跟兄长先前遇到的那老者,心道:“怎么又撞上这了老儿?这可麻烦了。”那老者向他横了一眼,便不理会,兀自向陆无敌道:“陆师哥,多日不见,你别来无恙罢?”陆无敌冷笑道:“我自然安然无恙,苏师弟是不是有些大失所望?”那老者道:“陆师哥说哪里话来?咱们总是师兄弟,自是盼望师哥安然无恙,这‘大失所望’四字,真是从何说起?”陆无敌道:“如此说来,你的良心倒好。” 欧阳锋心中却在寻思:“这姓苏的老儿怎么不来跟我要经书了?啊哟,难道哥哥身上那两卷经书都教这老儿夺了去?当真如此,只怕哥哥也也已性命不保,这可糟糕之极!”但他转念一想:“说不定哥哥智计过人,总有法子摆脱这老儿的,经书给这老儿夺去,那也罢了,只盼哥哥别出事才好。”心下忐忑不安,想要出言质问那老者,但见他跟陆无敌言词针锋相对,自己哪里插得上口? 只听陆羽裳说道:“苏老儿,你又来跟我爷爷过不去,是不是?”那老者名叫苏不败,他有个绰号叫做“毒手神剑”,是陆无敌的师弟,他跟师兄向来不和,是以经常来找陆无敌比武斗毒,但每一次都是败在师兄手下,心中自然大是不服,他这次来岳州除了想得到《九阴真经》之外,便是来跟师兄为难,他一听陆羽裳这话,哼了一声,两道目光在陆羽裳脸上一扫而过,冷冷的道:“我跟陆师哥说话,也轮得到你这小丫头插嘴?”陆羽裳怒道:“怎么轮不到了?你这老儿也配来教训我?” 苏不败向陆无敌道:“陆师哥,你这个孙女可越来越刁蛮了,小弟可要替你管教她一下!”也不待陆无敌答话,右袖飘动,向陆羽裳身上拂去。 陆无敌冷笑一声,说道:“苏师弟,你这‘丧命粉’也难我得倒么?”长袖也跟着摆动,朝苏不败的衣袖拂了过去,苏不败大吃一惊,急忙向后跃开,脱口叫道:“红蛤散!以毒攻毒!”陆无敌道:“正是。苏师弟,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啊!”苏不败片刻即转宁定,说道:“那也难我不倒。”陆无敌道:“怎么?难道苏师弟还有什么更高明的毒药?” 欧阳锋初时听他们一个说什么“丧命粉”,一个又说什么“红蛤散”,心下茫然不解,寻思:“师父跟苏老儿在搞什么鬼?”待得听到“毒药”二字,这才恍然大悟,暗忖:“原来他们师兄弟却是在斗毒,苏老儿想来‘丧命粉’加害陆姑娘,却被师父用‘红蛤散’化解,想来他们定是将毒药藏在袖中,使将出来之时,手法又极是巧妙,是以我先前没有瞧出来。” 只听得苏不败道:“怎么没有?”伸手入怀,取出三只小瓶子,拨开瓶塞,从每只瓶子里倒出一点粉末,乘在掌心之中,说道:“陆师哥,你可知小弟手中这三种毒药叫什么名目?”欧阳锋见状,心中暗道:“苏老儿居然将毒药拿在手中,也不怕把自己毒死。”转念一想:“这老儿既然擅长用毒,自然有法子解毒,这三般毒药倒也毒他不死了。”只见陆无敌的目光在苏不败掌心一掠而过,见每一种毒药都有一种颜色,分别是红、黄、蓝三色,陆无敌眉头微皱,随即说道:“红色的是‘断魂毒’、黄色的是‘锁喉散’、蓝色的是‘鹤涎粉’。是也不是?”苏不败面色微变,说道:“陆师哥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正是这三种毒药。”他顿了一顿,又道:“现下小弟将这三种毒药混合在一起,便可化解陆师哥的‘红蛤散’了。”陆无敌略一沉吟,点头道:“果然高明。” 苏不败又道:“不知陆师哥又有什么高明的法子化解小弟这三般毒药?” 陆无敌道:“这有何难?”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也从瓶里倒出一些粉末,放在苏不败掌心之中,跟那三般毒药混合在一起,苏不败掌心中顿时升起一缕五颜六色的烟雾,待得烟雾散开,苏不败定神一看,掌心中的毒药尽皆无影无踪,不禁又惊又奇,神色间又有几分佩服之意。 陆无敌满脸得色,说道:“苏师弟,你可知我用的是什么毒药么?”苏不败顿时被他难住,道:“这个这个,小弟愚鲁,还望陆师哥赐教。”陆无敌哈哈一笑,说道:“我若不说,谅你也猜不到,这是我昨日才配制的毒药,还未给它起名,现下我倒想到一个名目了。”苏不败问道:“什么?”陆无敌笑道:“就叫做‘败苏散’罢,苏师弟,你说这个名目贴不贴切啊?”欧阳锋一听,心下暗暗好笑:“苏老儿姓苏,师父却给这门毒药起名叫做‘败苏散’,分明便是在讥讽苏老儿了。” 苏不败既无喜色,也无怒态,脸上仍是冷冰冰地,说道:“陆师哥果然厉害,小弟自愧不如。”陆无敌嘿嘿笑道:“你早就该这么说啦。”顿了一顿,又道:“你既然输给了我,这就滚蛋罢!”苏不败道:“陆师哥想赶小弟走么?只怕没这么容易。”陆无敌道:“你还待怎样?”苏不败道:“小弟的用毒之术虽然输给了师哥,拳脚功夫却未必会输。”陆无敌道:“如此说来,你是要跟我在拳脚上过了高下了?”苏不败道:“正是。”陆无敌道:“好,先接我一招!”他说打便打,连使两招,向苏不败攻到。 苏不败见招拆招,待得化开两记敌招,提起右腿,向陆无敌下颚踢到,他知道这位师哥武功卓绝,委实不敢轻敌,是以右腿刚刚踢出,便即抡起左掌,劈面直扫过去,陆无敌身形晃动,让开师弟的腿踢掌劈,随即还招进击,着着逼向要害,他们虽是师兄弟,但向来没有半分兄弟之情,是以各自使出狠辣招数,均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斗到紧处,陆无敌突然蹲下身来,口中咕咕大叫,双掌平推而出,欧阳锋见状,心下奇怪,禁不住向陆羽裳问道:“陆姑娘,你爷爷使的是什么功夫啊?”陆羽裳面现得色,说道:“这门功夫叫做‘蛤蟆功’。”欧阳锋道:“蛤蟆功?”陆羽裳道:“是啦,这是我爷爷生平最得意的武功。”说话之间,陆无敌已跟苏不败四掌相交,两人的身子都是一震,苏不败面色微变,说道:“陆师哥,你这‘蛤蟆功’果然了得!”当下运劲于掌,一道又一道的真力,如波涛汹涌般向前猛扑,但他的掌力愈是增强,陆无敌的“蛤蟆功”功力也随之猛强,直是无穷无尽。 过了一阵,苏不败只觉陆无敌的功力愈来愈强,自己的胸间却是气血翻涌,直如要吐出血来一般,心知不妙,当即提起一口丹田气,奋力抽回双掌,唰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剑光一晃,剑尖平平指向陆无敌前胸,陆无敌仰向后跃,避开长剑,大声道:“苏师弟,又想跟我比试兵刃么?”苏不败答道:“不错。”话声甫歇,长剑抖动,一招紧似一招,朝陆无敌直逼过来。 陆无敌道:“好,我便陪你比划比划!” 身影飘忽来去,避开一记记剑招,左足一点,跃上空中,右手倏探,从一株大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当作剑使,凌空向苏不败刺落。 苏不败哼的一声,长剑上撩,向树枝斜削而至,陆无敌心知树枝究竟不如长剑,自是不敢以用它跟敌剑相交,当下树枝刚刚沾到长剑,便即一滑而过,跟着树枝摆动,扫中苏不败腰肋,苏不败踉跄退了几步。 陆羽裳拍手笑道:“喂,苏老儿,你打我爷爷不过的,快认输罢!”苏不败恍若不闻,仍是跟陆无敌斗得难分难解。陆羽裳向欧阳锋道:“欧阳锋哥,你知道苏老儿叫什么名字么?”欧阳锋听她称呼自己为“锋哥”,心下暗喜,当下摇头道:“这倒不知。”问道:“苏师叔叫什么名字啊?”陆羽裳俏脸一沉,呸的一声,道:“这老儿也配来做你师叔?你再叫他做师叔,我可不来理你啦!”欧阳锋心中对苏不败本就不敬,一听她这话,心头一喜,说道:“好,我不叫他做师叔便是。”又道:“苏老儿叫什么名字?”陆羽裳微微一笑,说道:“这才是了,告诉你罢,苏老儿的名字叫做苏不败,你说这个名字该不该改一改啊?”欧阳锋已料到她的用意,笑道:“自然要改一改。你瞧,这老儿跟师父动手过招,没有一次取胜,这‘不败’二字,如何用得?”陆羽裳笑道:“是啊,你说该怎么改才贴切?”欧阳锋略一沉吟,说道:“于我之见,这‘不败’二字,大可改为‘大败’,不知陆姑娘意下如何?”陆羽裳拍手道:“苏大败,这个名字倒是贴切得紧了!”两人一问一答,表面是在讥讽苏不败,实则是要引得他分了心神,让陆无敌有机可乘。 那知苏不败对欧阳锋和陆羽裳的话,毫不理会,兀自凝神待敌,拼斗之下,陆无敌手中的树枝已被长剑削去半截,冷不防,后肩中了一剑,鲜血立时流了出来,苏不败当即向后跃开,说道:“陆师哥,得罪啦!”陆无敌哼的一声,说道:“好,这一次算你厉害。”又道:“不过你自己也不见得讨得了好去。”苏不败道:“怎么?”陆无敌道: “你瞧瞧自己的手掌罢。”苏不败不由得伸起那只先前拿毒药的手掌一看,只见掌心发黑,显是中了剧毒之象,不禁大吃一惊,道:“陆师哥,你你”陆无敌嘻嘻一笑,说道:“我配制的‘败苏散’适才化解了你的三般剧毒,毒性却仍留在你掌上,谅来你是料想不到的了。”苏不败道:“原来如此。” 陆无敌笑道:“我这‘败苏散’的毒性可厉害得紧了,你若是想保住性命,这就来求我赐解药罢,我念在咱们师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说不定会给你解药,也未可知。”苏不败素性傲慢,要他向师兄弟求取解药,那真是千难万难,便道:“小弟虽然无能,却不见得便解不了这剧毒。”陆无敌道:“好啊,你倒试试,倘若你有本事解这‘败苏散’之毒,便由你来做师哥罢。”苏不败一哼,径自扬长而去。 陆羽裳道:“爷爷,苏老儿中了你的毒,还兀自不知,你的法儿真好!”陆无敌笑道:“这个自然。”当下祖孙俩携手而行,欧阳锋心下对陆无敌大是钦佩,既然决意拜他为师,当下便跟随其后。 过不多时,欧阳锋跟随陆无敌和陆羽裳来到一座屋子之前,细看之下,这座屋子是用大石砌成的,陆羽裳向欧阳锋道:“我和爷爷便住在这里了。”欧阳锋点点头,向陆无敌道:“师父,你老人家几时教弟子武功?”陆无敌道:“这可难说得很了,我现下没空,等我有空再来教你罢。”欧阳锋道:“是。师父,你老人家的武功盖世,弟子只盼望能学到你的一成功夫,那便心满意足了!”陆无敌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很会说话,很像我,很像我!”语音一顿,说道:“好罢,我现下先教你一套‘蛤蟆功’。” 欧阳锋大喜,道:“多谢师父!” 陆无敌当即向欧阳锋传授了“蛤蟆功”的要诀,随即将这门功夫使了出来,欧阳锋聪智过人,一点便通,待得陆无敌将这门功夫使毕,欧阳锋已会了一半,再经陆无敌点拨教导之后,过了几个时辰,他已将一路“蛤蟆功”学了个周全,陆无敌见自己果然没瞧错人,自是心中暗喜。 过得一日,欧阳锋和陆氏祖孙在石屋中吃饭,忽听得有人在门外叫道:“陆师哥!” 欧阳锋心道:“是苏老儿的声音,难道他又来找师父为难来了?”陆无敌听得叫声,嘿嘿一笑,走出门去,欧阳锋和陆羽裳跟着走了出来,果见“毒手神剑”苏不败站在门外,兀自愁眉苦脸,跟昨天的傲然之态相图较之下,直是大有天壤之别。 陆无敌冷笑道:“怎么?苏师弟,你又来找我打架么?还是又配制了什么毒药,要来跟我教量一番?”苏不败道:“陆师哥,你别误会,小弟决无此意。”陆无敌道:“既然如此,你却来找我做什么?”苏不败满脸惭色,说道:“陆师哥那那毒药果然厉害之极,小弟想了许多法子,只能暂时抑制住毒性发作,却始终无法解毒。” 陆无敌嘿嘿笑道:“苏师弟,你说我那毒药厉害之极,却不知你说的是那一种毒药啊?”苏不败心下恚怒,暗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但他有求于人,倒也不敢发作,说道:“便是那败败苏散之毒。”陆无敌哈哈一笑,说道:“原来苏师弟是来跟我要解药的。”苏不败铁青着脸道:“小弟就是这个意思,求陆师哥念在咱们师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赐小弟一些解药。”陆无敌道:“你若是在昨日求我,说不定我会将解药给你,现下却是不能的了。”苏不败脸上色变,道:“陆师哥,你当真见死不救么?”陆无敌道:“是又怎地?” 苏不败想了一下,说道:“小弟想用一件物事换师哥的解药,不知师哥肯是不肯?” 陆无敌问道:“什么物事?”苏不败从怀中取出两卷册子,说道:“便是这部经书了。”陆无敌向那两卷册子看了一眼,心头一震,脱口而出:“九阴真经!”欧阳锋听到这四个字,心头也是一震,暗道:“经书果然给苏老儿夺了去!”他再也忍不住,当即向苏不败大声质问:“苏老儿,你把我哥哥怎样了?”苏不败横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只是向陆无敌道:“陆师哥,换是不换?” 陆无敌早已久闻《九阴真经》之名,一听师弟这话,自是怦然心动,说道:“我怎知这经书是真是假?”苏不败道:“小弟的性命便掌握在陆师哥手中,又怎敢用假经书相欺?”陆无敌冷笑道:“人心叵测,何况我最信不过的人便是苏师弟你了,倘若你两卷假经书换了一条性命,岂不是教你占足了便宜?”苏不败道:“这话倒也很是。不过陆师哥要怎样才肯相信?”陆无敌道:“那也不难,你把经书拿来给我瞧瞧,便知是真是假了。”苏不败略一沉吟,道:“好罢。”顺手将经书递给陆无敌。 陆无敌正要伸手去接,却听得陆羽裳叫道:“爷爷,这老儿狡计多端,可别上他的恶当!”欧阳锋接口道:“是啊,说不定他在经书放了毒药,也未可知。”苏不败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的性命还掌握在陆师哥手中,我若要害他,岂不是等于害死自己一般?”陆无敌心想这话不错,何况自己是个用毒的行家,苏不败当真在经书上用毒,也未必毒自己得死,当即伸手接过经书翻阅起来。 这《九阴真经》上记载着诸般上乘武功,陆无敌一看之下,果然发觉上面所载的功夫精妙非常,心下暗暗赞叹,正自看得出神之际,忽听得陆羽裳惊叫起来:“爷爷,小心啦!”话音刚落,陆无敌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不禁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只见一柄匕首已然插入自己前胸,握在匕首柄上的是苏不败的手。 第二十二回 全真七子 欧阳锋和陆羽裳万万没料到苏不败当真向陆无敌下毒手,两人都是惊得呆了,陆无敌惊道:“苏师弟,你你”苏不败嘿嘿冷笑,说道:“陆师哥,这可得罪啦!”陆无敌道:“好,你杀了我,没有我的解药,你一样性命难保!”苏不败干笑两声,道:“陆师哥,你道你配制的解药当真难我得倒么?”陆无敌道:“怎么?难道你已想到化解的方法了?”苏不败道:“这个自然。否则我又怎敢轻易将你杀了?”陆无敌道:“原来你说用经书来跟我换解是假,想要趁机杀我是真。”苏不败道:“不错,若非如此,我又如何杀得了你?”陆无敌恨恨的道:“好,好,真有你的!”苏不败哈哈大笑,道:“陆师哥,事到临头,你始终还是死在小弟手里,究竟是谁的本事厉害些?”说着从陆无敌手中夺过那两卷经书,便欲离去。 陆羽裳上前阻拦,却被苏不败一脚踢了个跟斗。 苏不败径自扬长而去。 欧阳锋正待过去扶起陆羽裳,却听得陆无敌叫道:“浑小子,快过来!”欧阳锋道: “是。”走近身去,问道:“师父,你老人家有何吩咐?”陆无敌并不开口,两掌贴住欧阳锋后背“灵台穴”,欧阳锋顿觉一股暖和的气流从陆无敌掌心传来,注入自己体内,只觉周身舒畅之极,心道:“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要干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身后传来扑嗵一声,跟着听得陆羽裳惊叫起来:“爷爷,爷爷!”欧阳锋心中一震,回头看去,只见陆无敌倒在地下。 陆羽裳忙问:“爷爷,你怎样?”陆无敌道:“我我不成啦。”他向欧阳锋道:“你试试用掌拍那株大树。”说着伸手朝前边一株树指去。欧阳锋不敢违拗,应道: “是。”走到那株大树下,劲贯右掌,奋力向树身拍去,只听喀喇一声大响,那株大树登时从中折断,上半截徐徐向后倒去。 欧阳锋心下又惊又喜,问道:“师父,我我这是怎么了?”陆无敌颤声道:“我适才已将我毕生的功力尽数传授给你了。”欧阳锋心下大喜,道:“原来弟子适才这一掌用的是师父的功力。”陆无敌点头道:“不错,我要你用我的功力,替我杀了苏不败。”欧阳锋道:“是,是。弟子一定会杀了苏老儿,为你老人家报仇的!”陆无敌道:“很好,很好。”伸手入怀,取出一卷册子,说道:“这卷册子叫做《五毒奇经》,上面记载了我生平用毒的法门,我现下将它传给你了。”欧阳锋点点头,伸手接过经书,他得到这部经书之后,潜心研究书中用毒的诸般法门,后来终于得上个“西毒”的浑号,自此威震西域。 陆无敌又道:“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欧阳锋问道:“你老人家只管吩咐便是。” 陆无敌道:“我死了之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裳儿,决不可欺侮她,否则否则”他说到这里,呼吸一阵急促,两眼一翻,竟自死去。 陆羽裳叫道:“爷爷!”陆无敌却已不再答言,陆羽裳想到自己从小便跟爷爷相依为命,此时爷爷舍己而去,不由得悲从中来,伏在爷爷的尸身上大哭起来。欧阳锋慰言道:“陆姑娘,不要伤心,我一定想法子杀了苏老儿,为师父报仇!”他在旁劝慰了一番,这才将陆无敌的尸身葬了。 两人回到石屋,欧阳锋问道:“陆姑娘,你有什么打算么?”陆羽裳摇了摇头,脸上尽是茫然之色。欧阳锋道:“是了,不如这样,我家在白驼山,你跟我一起回去罢。” 陆羽裳道:“我跟你非亲非故,却要我去你家做什么?”欧阳锋道:“师父要我照顾你的,我怎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陆羽裳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当下欧阳锋带着陆羽裳离开了石屋,又买了两匹马,便即前往白驼山,两人还未离开岳州,便见对面有八个人斗在一起,陆羽裳瞧见其中一人,不禁啊了一声,欧阳锋问道:“怎么啦?”陆羽裳向居中那人一指,道:“是苏老儿!”欧阳锋凝神一看,认出那人正是苏不败,其余七人中除了一个道姑之外,还有六个少年道士,均是手提长剑,七柄长剑同时往苏不败身上招呼,苏不败虽然以一敌七,却是不落下风。 只听得一个少年道人喝道:“苏老儿,快快交出解药,否则便休想离开!”苏不败冷笑道:“全真七子果然有些本事,不过凭你们便想要杀我,那有这么容易?”又道:“你们想要解药,那也不难,快去叫王重阳来求我罢,若是慢了,他那个周师弟可就性命难保了。”那少年道人怒道:“岂有此理?”长剑抖处,直指苏不败要害。 欧阳锋心道:“这几个道士便是全真七子么?” 原来王重阳派师弟周伯通到岳州夺取经书,却始终不见他回来,心下担忧,便命丹阳子马钰、长春子丘处机等七名弟子到岳州探听周伯通的下落。周伯通则从欧阳龙口中得得《九阴真经》已落在苏不败手中,当即找到苏不败,要他交出经书,苏不败自是不肯,当下跟周伯通打了起来,恶斗之间,苏不败使出剧毒,周伯通顿时着了道儿,马钰等人得知此事,便来跟苏不败要解药。 全真七子中以丘处机的武功最是了得,性子也极是暴臊,只见他晃动长剑,一剑接一剑地朝苏不败身上刺到,但苏不败是剑法名家,在武林中成名已久,剑法造诣究竟在丘处机之上,丘处机虽然招招逼向敌人要害关节,却被苏不败挥剑荡了开去,苏不败提起一脚,猛踢丘处机下盘,丘处机身形一起,身法轻灵巧妙,当即避过对方这一踢,顺势一剑递出,削向苏不败项颈,苏不败斜退一步,竖剑一格,当的一声,荡开敌剑,跟着还了一剑,丘处机避让不及,后背中剑,鲜血如注。 苏不败欲待挺剑再刺,这时丹阳子马钰和玉阳子王处一两人提剑攻到,一刺苏不败前胸,一指他后背,前后挟击,苏不败嘿嘿两声,身形斜晃,让开马钰来剑,跟着剑光闪动,人未回身,长剑已然先行向后递出,架开王处一的长剑,随即旋步回身,一脚踹中王处一膝盖,王处一脚下不稳,向后跌出。 长生子刘处玄、广宁子郝大通、长青子谭处瑞、清净散人孙不二四人同时挺剑向苏不败刺来,四柄长剑分别指向四个不同的方位,但见剑光纵横来去,交织成一张极大的剑网,将苏不败笼罩在中间,苏不败抖动长剑,护住周身要害关节,刘处玄等人虽然剑招凌厉,却是伤不到苏不败分毫,四人心中暗叫:“惭愧!”变换剑招,又复攻到。 恶斗之间,马钰向苏不败叫道:“前辈,徒斗无益,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周师叔一命,晚辈必定感激不尽!”苏不败哼了一声,道:“周伯通自寻死路,怪得谁来?要我交出解药救他性命,那可难了。”马钰道:“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适七级浮图,前辈何必这般绝情?”苏不败道:“你们有本事只管将解药夺去,我可没功夫跟你们罗嗦!” 马钰道:“前辈”丘处机插口道:“这老儿心狠手辣,杀人成性,他既决意要害死周师叔,自然不肯交出解药的了,大师哥何必跟他多言?”苏不败大声道:“不错,周伯通既然惹上了我,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丘处机厉声道:“好,道爷先杀了你这老贼再说!”苏不败道:“说得倒容易,只怕你没有这个能耐。”丘处机道:“哼,今日便教你瞧瞧道爷的手段!”唰唰唰,三剑连环疾刺过去。 陆羽裳一见到苏不败,心下怒气上冲,正要纵马上前,却听得欧阳锋道:“陆姑娘,你且待在这儿,待我去杀了陆老儿,为师父他老人家报仇!”也不待陆羽裳答言,便即纵马冲入人丛,叫道:“苏老儿,纳命来!”手中马鞭一扬,向苏不败身上打到。 苏不败酣斗之间,没料到欧阳锋会突然出现,冷不防,被欧阳锋用马鞭在脸上抽了一记,剧痛难当,心中大怒,鼻孔里哼了一声,长剑上撩,刺向欧阳锋胸口,欧阳锋早有防备,身子一晃,已然从马背上跃落,苏不败一剑落空,第二剑跟着刺到,欧阳锋身形略侧,避开第二剑,心想:“正好试试师父教我的‘蛤蟆功’。”心思及此,苏不败又挺剑疾刺过来。 欧阳锋大声道:“苏老儿,亏你还是武林前辈,却来欺侮我,你还要脸不要?”苏不败道:“分明是你这小贼先来跟我过不去,还说是我欺侮你?”欧阳锋道:“怎么不是?你手中有剑,我却没有,当真动起手来,岂不是教你占足了便宜,这还不是欺侮我么?”苏不败道:“然则你要怎样才肯服气?”欧阳锋道:“你有本事便来跟我比试拳脚功夫。”苏不败心道:“这小子说得自负得紧,不知有什么古怪?”但他转念一想:“对付这等小贼,那又何必用兵刃了?老夫便是赤手空拳,那也照样料理了你这贼小子。”说道:“好,我便陪你比划比划。”说着还剑入鞘。 欧阳锋知道这老儿武功了得,不敢怠慢,当下不待对方出招,他已抢先进招,而且一出手便是直攻苏不败要害关节,凌厉之极,苏不败见招拆招,欧阳锋连环攻出七八招,却没有一招难苏不败得倒,均是被他轻轻巧巧便化解开去。 苏不败变守为攻,右手食中二指骈出,朝欧阳锋两眼戳到,欧阳锋双臂交叉,挡住苏不败来势,倏地身子一沉,兀自蹲在地下,喉头发出咕咕之声,双掌平平向前推出,苏不败失声惊叫:“蛤蟆功!”欲待后跃避开,但欧阳锋掌力推到,势道又快又猛,也是苏不败心存轻敌之念,竟自未能避开,但觉欧阳锋的掌力排山倒海般涌到,苏不败身子一震,险险跌倒,他还未回过神来,欧阳锋已第二次将掌力催了过来,苏不败脚下不稳,仰身直摔出去,当真狼狈之极。 本来陆无敌虽已将毕生功力尽数传授给欧阳锋,但以苏不败的武功造诣,未必会输给欧阳锋,只是他自始至终,丝毫没将欧阳锋放在眼里,这才会着了他的道儿。 苏不败心下又惊又怒,暗忖:“怎么这小子的内力竟有如此深厚?” 这时全真七子趁机抢近,七柄长剑同时向苏不败指来,苏不败吃得一惊,他虽着了欧阳锋的道儿,却不曾受伤,当下长袖摆动,将七柄敌剑尽数荡开,一个跟斗,跃起身来,右腿飞出,将孙不二踢了开去,跟着左手一探,拿住谭处瑞前胸,奋力向西首掷出,砰的一声,谭处瑞摔在地下,但觉周身酸软,竟是无力站起。 丘处机叫道:“谭师弟,你怎样?”话音刚落,苏不败又探手抓到,丘处机哼了一声,斜身退开两步,长剑递出,疾向苏不败咽喉刺到,苏不败以拇指扣住食指,轻轻一弹,击中剑刃,发出当的一声,丘处机只觉虎口剧痛难当,长剑险险脱手,他一凝心神,剑交左手,疾刺而出,苏不败身影晃动,突然抢向王处一,右手突出,抓住王处一后心,朝丘处机来剑迎了上去,丘处机大骇,长剑疾缩,苏不败顺势将王处一掷了过来,丘处机避让不及,被王处一压倒在身下。 苏不败正待发招向刘处玄进击,突然间脑后生风,心知有人乘机偷袭,当下不动声色,待得那人距他身后尚有寸许之际,苏不败哼的一声,身形回转,一脚猛力踢出,立时将他那人踢得向后直滚出去。 欧阳锋见状,不禁大吃一惊,叫道:“陆姑娘!” 苏不败一凛,凝神看去,那人正是陆羽裳,哼声道:“小丫头,自不量力!”心念忽动,一个箭步向陆羽裳欺过,在手一扬,陆羽裳无处可避,立时被他抓中后领,苏不败当即将她提了起来,欧阳锋大惊失色,叫道:“喂,你快放陆姑娘下来!”苏不败冷笑道:“放她下来?那有这么容易?”欧阳锋急道:“你你待怎样?”苏不败道: “我要怎样?嘿嘿,这小丫头是陆师哥的孙女,留她活在世上总是个祸患,我自然要杀了她。”欧阳锋又惊又怒,道:“你是一代宗师,却来欺侮一个武功不如你的小姑娘,也不怕旁人笑话?”苏不败道:“哼,有谁敢来笑话我?他定是不想活了!”欧阳锋大声道:“为什么不敢?苏老儿,你欺侮小姑娘,当真不要脸之至!” 苏不败瞪了他一眼,道:“好小子,你敢来骂我,你不想活了么?”欧阳锋道:“是又怎地?”苏不败喝道:“好,我便成全你!”呼的一声,抡掌向欧阳锋劈到。 欧阳锋斜身避开,叫道:“且慢,我有话说!”苏不败道:“什么?”欧阳锋道:“你要杀我也成,不过须得将陆姑娘放了,咱们一命换一命,公平之极,不知你意下如何?”陆羽裳听了,心下大是感激,说道:“锋哥,你你别理我,快杀了这老贼,给我爷爷报仇!”苏不败道:“这小贼自身难保,还有什么能耐杀我?” 欧阳锋道:“苏老儿,我的话你究竟答不答应?”苏不败道:“哼,你这小子也配来跟我谈条件么?”欧阳锋道:“怎么不配?你要陆姑娘,是怕她日后成了祸患。”苏不败道:“不错,那又怎样?”欧阳锋道:“我师父死在你手里,这个仇总是要报的,你今日若是不杀我,我迟早也会成为你的祸患的。”他顿了一顿,又道:“你现下放了陆姑娘,再来将我杀了,岂不是好?”苏不败冷笑一声,道:“我便是不放这小丫头,也不见得杀不了你!既然你们都是祸患,我便将你们一并杀了,又有何不可?” 欧阳锋怒道:“岂有此理!” 苏不败不再理会欧阳锋,兀自举起手掌,从陆羽裳头顶击落,欧阳锋大骇,惊叫:“不可!”话声甫歇,突然间斜刺里递过一柄拂尘,银丝荡处,蕴含着一股雄劲之极的力道,顿时将苏不败的手掌震了开去。 苏不败心中一惊,凝神一看,只见对面站着一个中年道人,但见那道人一张面孔方方正正,黑须垂胸,满脸红光,神色甚是和蔼。苏不败正要开口喝问,只听得丘处机大声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啦?”苏不败一凛,暗忖:“原来这牛鼻子便是全真派掌教王重阳,难怪内力这等深厚。” 王重阳此时年纪虽轻,却已名满江湖,他听得弟子丘处机问话,便道:“你们出来多时,为师担心你们出事,便下山来找你们。”又问:“是了,你们可曾找到你们周师叔么?”马钰答道:“周师叔倒是找到了。”王重阳心中一喜,道:“那好极了,你们周师叔在哪里?”马钰道:“周师叔现下在客栈里,不过他身上中了剧毒。”王重阳惊道:“怎么?是谁对周师弟用毒?”马钰向苏不败一指,道:“便是这老儿了。” 王重阳向苏不败打量了几眼,说道:“倘若贫道猜得不错,老爷子想必就是毒手神剑苏前辈了。”苏不败道:“王道长果然好眼力!不错,老夫正是苏不败。”王重阳说道:“不知我师弟周伯通得罪了苏前辈什么地方?这才致使前辈对他下此毒手。”苏不败道:“哼,你师弟周伯通先行来跟我为难,他现下身中剧毒,那可怪我不得了。” 丘处机忍不住喝道:“放屁!你这老儿下毒害我周师叔,还说怪你不得,真正岂有此理!”王重阳忙道:“处机,不可对苏前辈无理!”丘处机应道:“是。”却不由得恶狠狠地瞪了苏不败一眼。王重阳向苏不败道:“苏前辈,我师弟顽皮成性,若有得罪你之处,贫道在这里替他向苏前辈赔罪,请苏前辈饶了我周师弟这一次。”丘处机心道: “苏老儿武功虽好,但咱们若是全力围攻,未必会输给他,师父何必这般低声下气去求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是不敢直言说出。 苏不败道:“王道长单凭几句话,便想要我交出解药,那不是太过便宜了么?”王重阳道:“然则苏前辈要待怎样?”苏不败正要答言,突然间后腰一阵剧痛,身子向前扑倒,陆羽裳一直被他提着,待得苏不败一倒,她也跟着倒了下去,苏不败心下暗吃一惊,回头一看,才知是欧阳锋剩他跟王重阳说话之时,使出“蛤蟆功”击中他腰肋,不由得惊怒交集,这时欧阳锋趁机抢上前,拉着陆羽裳跃上马背,急驰而去。 苏不败挺身跃起,欲待上前追赶,却被王重阳和全真七子拦住去路。 第二十三回 情是何物 欧阳锋和陆羽裳纵马奔了一阵,见苏不败没有追上来,两人这才勒住马匹,松了口气,陆羽裳感激的道:“锋哥,谢谢你救了我!”欧阳锋道:“只要是为了陆姑娘,便是要我赴汤蹈火,那也是在所不辞的了。”陆羽裳心中感激,说道:“锋哥,你待我这般好,真教我不知怎么报答了?”欧阳锋道:“陆姑娘,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决不是为了图你报答。”他自从遇上陆羽裳之后,便对她铭生爱慕之情,他为人虽然狠毒,但对陆羽裳确是一片真心,决无半点虚伪作假之意。 陆羽裳听得欧阳锋这几句话,俏脸一红,心想:“他这是在对我表明爱意么?”不由得向欧阳锋看去,欧阳锋正好朝她望来,两人目光相接,居然都不避开。 两人怔怔地瞧着对方,过了半晌,陆羽裳忽道:“锋哥,苏老贼打你不过的,咱们这就回去杀他!”欧阳锋摇了摇头,道:“不可!”陆羽裳一怔,问道:“怎么?”欧阳锋道:“师父虽已将毕生功力传给了我,但苏老贼究竟武功高强,想要杀他,实非易事,何况那老贼擅长用毒,当真跟他动手,占便宜的始终是他。”陆羽裳急道:“照你这么说,难道我爷爷的仇便不报了?”欧阳锋摇头道:“那倒不是。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我回到白驼山,潜心练功,再将师父给我的这部《五毒奇经》钻研一番,到时再来对付苏老贼,取胜的把握岂不是大些?”陆羽裳心想这话不错,只得点了点头。 言语之间,猛地里听得有人在身后大喝一声:“欧阳锋,你在这里,那好极了!”欧阳锋和陆羽裳都是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欧阳锋认得是裘氏兄弟,开口说话的是裘千仞,便道:“我道是谁?原来却是两位裘公子。”裘千丈道:“你这可说错了。”欧阳锋道:“怎么?”裘千丈大声道:“我二弟现下是铁掌帮帮主,我是副帮主,这‘裘公子’三字再也称呼不得了。”陆羽裳笑道:“那么称呼你做‘裘小子’,成不成?”裘千丈摇头道:“不成,大大的不成。”欧阳锋心道:“这家伙吹大气的本事很是了得,他的话自是相信不得的了。”便道:“原来你是要我们称呼你们做‘裘帮主’,是也不是?”裘千丈笑道:“正是。你这小子倒是聪明得很啊!妙极,妙极!”又道:“你最好再叫几声给我听听,待会我二弟若是要杀你们,我便求他放你们一条生路,岂不是好?” 裘千仞眉头大皱,说道:“大哥,咱们是来讨物事的,可不是来跟他们讲废话!” 欧阳锋心头一凛,问道:“倒不知裘帮主要跟我讨什么物事?”裘千仞哼的一声,道:“我要讨什么物事,你自己心知肚明,何必我来多说?快交出来罢!”欧阳锋暗道: “这家伙定是来跟我要《九阴真经》的,他可不知经书早已被苏老贼夺了去,何况经书纵然在我身上,我也不会交出来。”他虽是这般心思,口上却道:“这可奇了,你没说是什么物事?我怎么会心知肚明?真是好笑之极!”裘千丈忍不住,说道:“那物事便是我家的《九阴真经》,快拿出来罢!我们兄弟便饶你不死!”欧阳锋心道:“果然不出所料。”说道:“经书可不在我身上。”裘千丈道:“我不信,你敢不敢让我搜一搜?”欧阳锋道:“笑话,笑话!”裘千丈奇道:“什么笑话?”欧阳锋道:“我说经书不在我身上,那便不在我身上,又何必让你来搜身?”裘千丈大声道:“你不敢让我搜身,证明你这家伙做贼心虚,经书一定在你身上!” 陆羽裳插口道:“经书分明在你们身上的,你却来跟锋哥要,这是什么道理?”裘千丈一怔,道:“怎么?经书在我身上?我怎么半点也不知道?奇怪,奇怪?”说着伸手在自己身上搜了一番,说道:“小丫头胡说八道!我身上哪里有经书了?”陆羽裳笑道:“怎么没有?你敢让我搜一搜么?”裘千丈道:“为什么不敢?”裘千仞喝道:“大哥,这小丫头信口开河,她的话如何信得?”裘千丈想了一下,说道:“不错,这小丫头想骗我给她搜身,那有这么容易?”向陆羽裳道:“小丫头,本帮主可不上你的恶当!”陆羽裳笑道:“你不敢让我搜身,证明你做贼心虚,经书一定在你身上!”她把裘千丈说话的口气学了个十足,欧阳锋听了,不禁暗暗好笑。 裘千仞厉声道:“欧阳锋,经书交是不交?” 欧阳锋摇头道:“经书不在我身上,你不相信,那也无法可想。”裘千仞一哼,身形一起,举掌向欧阳锋猛拍过来,欧阳锋斜身闪开,随即跃下马背,左脚猛地扫出,裘千仞提身一跃,右足飞出,凌空直踢欧阳锋面门,欧阳锋双掌一封,护住面部,那知裘千仞腿势倏变,欧阳锋避让不及,小腹被裘千仞踹个正着,脚下一个踉跄,险险跌倒。 裘千丈站在一旁拍手大笑:“妙极,妙极!” 陆羽裳朝他瞪了一眼,提腿向裘千丈踢到,裘千丈身法迟钝,闪避不开,给陆羽裳一脚踢中下颚,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陆羽裳拍手笑道:“妙极,妙极!”裘千丈爬起身,厉声道:“贼丫头,敢来暗算本帮主,活得不耐烦了么?今日须教你知道本帮主的手段!”陆羽裳笑道:“你的手段姑娘早就见识过啦!”裘千丈大喝一声,朝陆羽裳扑了过来,陆羽裳侧身一闪,裘千丈登时扑了个空,正要回身之际,陆羽裳在他背上加了一脚,裘千丈叫得一声:“啊哟!”身子重重地摔了出去。 陆羽裳笑道:“还打不打?”裘千丈甚是脓胞,这时吃到苦头,自不敢再跟陆羽裳动手,口上却道:“本帮主宽洪大量,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以后再跟你算帐罢。”陆羽裳道:“既然要跟我算帐,现下干么不算啊?”裘千丈道:“裘大爷现下脚酸手软,没功夫跟你算帐。”陆羽裳道:“你不算我来算!”裘千丈道:“怎么?”正自不解,陆羽裳已然欺到他身畔,一拳朝他面门打到。 裘千丈大吃一惊,急忙避开,岂知陆羽裳使的却是虚拳,待得裘千丈回过神来,陆羽裳已将拳头缩回,裘千丈哈哈一笑,说道:“小姑娘,你是跟我闹着玩的”话音未落,陆羽裳第二拳跟着打到,这一次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裘千丈脸上,大声道:“谁来跟你闹着玩了?”裘千丈痛疼难当,双手捂着面孔,叫道:“二弟,这贼丫头欺侮我,你快帮我教训她!” 这时裘千仞跟欧阳锋恶斗方酣,哪里有心思理会兄长?他一边跟欧阳锋恶斗,一边寻思:“估不到欧阳锋这家伙的武功这般了得,虽然他的武功未必在我之上,但我若要胜他,却也是千难万难,能不能将《九阴真经》夺到手,那还难说得很!”两人堪堪斗了五六十招,仍是不分胜负。 斗到紧处,忽然听得东北角有个声音叫道:“兄弟,是你么?”欧阳锋听得声音,心中一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东北角站着一个,正是兄长欧阳龙,不禁大喜,叫道:“哥哥,是我!”裘千仞剩他分心之际,一掌打得欧阳锋后肩,亏得欧阳锋功力今非昔比,这才没有受伤。 欧阳龙一个箭步抢近前来,拳打足踢,掌劈肘撞,疾攻裘千仞要害,但他却不是裘千仞的对手,裘千仞举手投足之间,便将欧阳龙攻来的招数一一化解,随即提起腿来,往欧阳龙腰眼里踹了一脚,将他踢了个跟斗。 欧阳锋大怒,一声猛喝,展开“蛤蟆功”,向裘千仞推去,裘千仞见他的力道来势汹汹,又是劲急异常,不由得暗暗心惊,不敢硬接,急忙挥掌向右首掠开,欧阳锋掌力到处,只听得轰隆声响,对面一堵巨墙应声而倒。 裘千仞脸上色变,暗道:“欧阳锋果然厉害,想要强行从他手里夺回经书,那是不成的了,须得另外想个法子才是。”想到这里,向裘千丈叫道:“大哥,咱们走罢。”话音刚落,提着裘千便起,瞬息之间,两人已是不见踪影。 欧阳锋上前扶起兄长,道:“哥哥,你没事罢?”欧阳龙道:“没事。”又道:“兄弟,你适才这门功夫古怪得紧,却是谁教你的?”欧阳锋答道:“我已拜了陆姑娘的爷爷为师,这门功夫便是他老人家教的。”欧阳龙道:“陆姑娘的爷爷?”欧阳锋向陆羽裳一指,说道:“她便是陆羽裳姑娘了。”欧阳龙的目光不由得投向陆羽裳,见她生得秀丽绝伦,禁不住怦然心动,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竟自说不话来。 陆羽裳见状,不禁俏脸飞红,心想:“这个好生无理!”但她聪明过人,料想此人必是倾心自己的容貌,却也不如何着恼。 欧阳锋见此情状,心头一沉,忖道:“难道难道哥哥也喜欢陆姑娘?”这个念头一出现在他脑海里,不知如何,他心中便甚不受用,他伸手推了推兄长,低声叫道: “哥哥,哥哥!”欧阳龙回过神来,问道:“什么?”欧阳锋道:“这位就是陆姑娘。”欧阳龙点了点头,向陆羽裳道:“陆姑娘,你好!”他口中说话,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羽裳的脸。 欧阳锋向陆羽裳道:“陆姑娘,他是我哥哥欧阳龙。”陆羽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啦。”欧阳锋随即将自己如何拜陆无知为师,陆无敌又如何遭苏不败的毒手,诸般经过一一说了,欧阳龙道:“原来如此,兄弟,你能拜陆前辈为师,福气可大得紧了,爹爹他老人家若是知道此事,定然高兴得紧!”言下之意,显然对欧阳锋大是羡慕。 欧阳锋道:“哥哥,我现下要带陆姑娘回白驼山,你也跟我一起回去罢。”欧阳龙道:“咱们来中原时日已久,原是该回去的了,只不过”欧阳锋问道:“怎么?” 欧阳龙道:“只不过经书现下还没到手,咱们就这么回去,岂不是来中原白跑了一趟?”欧阳锋道:“话是不错。不过经书在苏老贼手里,咱们始终不是他的对手,纵然呆在中原,仍然无法从他手中夺回经书。”欧阳龙心想这话不错。 欧阳锋道:“不过兄弟有个愚见。”欧阳龙问道:“什么?”欧阳锋道:“咱们且回到白驼山苦练武功,待得大功告成之日,咱们再来找苏老贼算帐,岂不是好?”欧阳龙略一沉吟,随即点头道:“好,就是这样。” 兄弟俩心意既决,当下又在附近买了两匹马,三人便即乘马离开了岳州,择道前住西域白驼山。 陆羽裳跟随欧阳兄弟纵马奔得数日路程,一路上欧阳龙对陆羽裳关怀倍至,但陆羽裳心中喜欢的却是欧阳锋,自不免冷落了欧阳龙。这日晚间,三人在一座客栈中投宿,欧阳兄弟同住一房,陆羽裳则住在隔壁。 这一夜欧阳锋心中思潮起伏,翻来复去总是睡不着觉,忽听得欧阳龙问道:“怎么? 你有心事?”欧阳锋道:“哥哥,我有句话想问你。”欧阳龙道:“什么?”欧阳锋道:“你喜欢陆姑娘的,是不是?”欧阳龙一怔,道:“你问这事干么?”欧阳锋道:“你先回答我的话。”欧阳龙点头道:“不错,我确是喜欢陆姑娘。”随即又补上一句: “陆姑娘冰雪聪明,人见人爱,谁见了都会喜欢她的。”欧阳锋沉吟良久,才道:“这话不错。” 欧阳龙道:“我虽然喜欢陆姑娘,陆姑娘却未必喜欢我。”欧阳锋道:“你怎么知道?”欧阳龙道:“怎么不知?我瞧陆姑娘对你倒是有些意思。”他这羡慕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嫉妒。欧阳锋脸上一红,说道:“那怎么会?”欧阳龙道:“你不用瞒我啦,我知道你也喜欢陆姑娘。”欧阳锋长叹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次日一早,欧阳龙醒来之时,发觉欧阳锋竟自不知去向,心下大奇,随即想起昨晚跟欧阳锋的谈话,寻思:“难道兄弟恼我喜欢陆姑娘,竟然带着陆姑娘先行离去了?”正要走出房去,忽听得房外有人敲门,欧阳龙开门一看,只见陆羽裳站在门口,禁不住噫的一声,说道:“陆姑娘,你你怎么”陆羽裳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啦?”欧阳龙心道:“我这可错怪兄弟了。”说道:“没没什么。” 陆羽裳道:“噫,锋哥呢?”说着一双妙目不住地向房里张望。欧阳龙道:“我兄弟难道没跟你说他要去哪里么?”陆羽裳摇头道:“没有啊。”欧阳龙道:“这可奇了。”陆羽裳奇道:“究竟出什么事啦?”欧阳龙道:“不知道我兄弟到哪里去啦。”陆羽裳一怔,随即走入房里,道:“龙哥,你瞧,这儿有封信。”说着向桌子上一指。 欧阳龙走到桌旁,拿起书信看了一遍,说道:“这封信是我兄弟留下的。”陆羽裳忙问:“锋哥在信上说了什么?”欧阳龙道:“他说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要回岳州去办,便连夜赶回岳州去了。”陆羽裳奇道:“锋哥回岳州办什么事啊?”欧阳龙道:“那倒不知道了。”陆羽裳道:“咱们现下便回岳州去找他罢。”欧阳龙摇头道:“兄弟说他办事便回白驼山,咱们不用去找他了,他要我带你先回白驼山,还叫我好好照顾你。”陆羽裳听了,兀自神色黯然。 欧阳龙心中寻思:“兄弟知道我喜欢陆姑娘,他这一次不辞而别,难道竟是为了成全我和陆姑娘?”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 昨夜欧阳锋跟兄长一番言谈,得知哥哥确是喜欢陆羽裳,心中更是思潮起伏:“哥哥说陆姑娘对我有意思,又说我喜欢她,这话倒是不错,只哥哥也喜欢陆姑娘,倘若我将来当真娶了陆姑娘为妻,哥哥岂不是要伤心得紧?”又想:“从小到大,哥哥什么事都让着我,我怎可教他伤心难过?嗯,是了,我宁可让自己难过一辈子,也不能让哥哥伤心。”他见兄长已然入睡,便即悄悄起床,写了一封书信,谎称要回岳州办事,实则是要成全兄长跟陆羽裳。 欧阳锋留下书信之后,当即出了客房,路经陆羽裳的客房门口时,便想敲门进去跟陆羽裳说几句话,但他还是忍住了,径自出了客栈,纵马而行,究竟要去哪里,他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也不知走了多久里路,天色渐亮,欧阳锋心中愁苦,忽见东首有座酒楼,当即下得马来,走入酒楼,叫酒保端来一坛酒,心想只要喝醉了,什么难过的事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当下捧着酒坛,兀自大喝起来,片刻之间,一坛酒已教他喝去一大半。 他忽然想起金人元好问所作的一首词,便脱口吟了起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来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一首词吟罢,坛里的酒也已喝完,但他心中愁苦之意非但不减,反而俱增。 欧阳锋此时醉意渐盛,叫道:“酒保,再来一坛!” 酒保忙道:“客官,你喝醉啦!还是不要再喝的好。”欧阳锋道:“胡说八道!小爷的脑子还清醒得很,几时喝醉了?”酒保道:“客官”欧阳锋哼了一声,喝道: “不要罗嗦!小爷叫你拿酒你便拿酒,你怕小爷给不起银子么?”掌柜见状,向酒保道:“既然这位公子爷给得起银子,你只管端酒给他便是。”酒保应道:“是,是。”随即端来一坛老酒。 欧阳锋捧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向楼外走出,掌柜急忙上前将他拦住,欧阳锋横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掌柜道:“你喝小店的酒,还没给钱呢。”欧阳锋伸手入怀,想要摸些银子付帐,但他匆匆离开客栈,竟忘了将银子带在身上,一摸之下,怀中空荡荡地,便道:“小爷今日没带银子,今天的酒钱先记在帐上,小爷过几天再来还你便了。”掌柜一听,脸色顿变,喝道:“好啊,你这小子却是来白吃白喝的,你今日若是不还银子,那便休想离开这里半步!”欧阳锋眉头一皱,喝道:“滚开,滚开!”飞起一脚,将掌柜踢了个跟斗。 掌柜又惊又怒,厉声道:“你这小贼喝酒不给钱,还动手打人,那还了得?来人,给我好好教训这小贼一番!”几个酒保应声而来,围着欧阳锋动手便打,欧阳锋探手抓住左首一名酒保胸口,狠狠地掷了出去,砰的一声大响,那酒保的脑袋撞在墙壁上,脑浆迸出,当堂毙命。 其余几名酒保见状,尽皆大骇,哪里还敢跟欧阳锋动手?当下纷纷拨足狂奔,欧阳锋为人本就狠毒,兼之此时满腹愁苦,正想找人发泄一番,岂肯放过众酒保?只听他大喝一声:“还跑得了吗?”冲上前去,拳打肘撞,掌劈脚踢,倾刻之间,将众酒保尽数击毙,掌柜吓得面无血色,正要悄悄离去,欧阳锋哈哈一笑,抢了过去,一掌从掌柜头顶击落,掌柜顿时气绝身亡。 第二十四回 狭路相逢 欧阳龙和陆羽裳离开了客栈,两人乘马向西而行,一路上陆羽裳心中想的只是欧阳锋,对欧阳龙却是不加理会,心想:“锋哥怎么不来跟我告辞,便自己走了?难道他 他讨厌见到我么?不知他现下怎样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欧阳龙见她脸上颇有忧愁之意,心中一奇,问道:“陆姑娘,你怎么啦?”陆羽裳淡淡的道:“没什么?”欧阳龙面色微变,心道:“难道她在想我兄弟?”这个念头一起,心中嫉意大盛,寻思: “陆姑娘虽然跟我在一起,但她想的却是我兄弟,她心里现下多半是很不快活的了!” 转念又想:“我有什么不好了?我那一样及我兄弟不上了?她为什么只喜欢他,却不喜欢我?”不由得哼了一声。 陆羽裳见他面有不悦之色,便道:“你怎么了?”话是这么说,语气之中却无半分关切之情。欧阳龙气往上冲,忍不住大声道:“陆姑娘,你心里在想我兄弟,是不是?” 陆羽裳俏脸飞红,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我几时想过锋哥了?” 欧阳龙哼声道:“你一定是在想他,你道瞒得过我么?”陆羽裳听他口气中颇有责备之意,拂然不悦,道:“是啦,我是在想他,这跟你又有什么相干了?”欧阳龙大声道:“怎么没有相干?我心里一直喜欢你的,你难道不知?”陆羽裳一怔,似乎没料到他竟会当面对自己表明情意,随即哼了一声,说道:“你喜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我心里喜欢谁,可跟你没相干,用不着你来管!” 欧阳龙心知自己把话说得重了,忙道:“陆姑娘,对不起!我我”陆羽裳道:“哼,随你怎么说话,姑娘可没功夫奉陪啦!”说着举起马鞭,在马臀上狠狠一抽,那马吃痛,发足狂奔起来,欧阳龙急道:“陆姑娘,你要去哪里?”陆羽裳道:“我去找锋哥,再也不来理你啦!”欧阳龙道:“我兄弟要我带你去白驼山的,你 你别走!”陆羽裳道:“我现下不想去啦!”马鞭又是一扬,纵马疾驰而去。 欧阳龙急忙纵马追了上去。 追赶出数十丈远,陆羽裳忽然勒马停蹄,欧阳龙大喜,心道:“陆姑娘定是回心转意,肯跟我回白驼山了。”当下催马疾驰,片刻之间,已然来到陆羽裳身后,叫道:“陆姑娘”话犹未已,便见陆羽裳对面站着二人,竟是裘千仞和裘千丈兄弟俩。 裘千丈大声道:“喂,小丫头,我说过要跟你算帐的,你还记得么?”陆羽裳冷笑一声,道:“记得的,怎么不记得?”裘千丈道:“你记得就好,我现下便是来跟你算帐的。”陆羽裳道:“是么?你要怎么算啊?”裘千丈向裘千仞道:“二弟,你给我教训教训这小丫头!”裘千仞道:“不用你来说,我自有计较。”他们兄弟为了夺回经书,一直在暗中跟踪欧阳兄弟,只是裘千仞忌惮欧阳锋的武功,是以一直不敢贸然行事,待得欧阳锋一走,两人眼见有机可乘,便即现身。 欧阳龙自知不是裘千仞的对手,一见势头不对,当即向陆羽裳道:“陆姑娘,咱们快走!”陆羽裳冷笑道:“我干么要走?你怕他们,我可不怕。”裘千仞道:“便是要走,那也走不了!”欧阳龙本来对裘千仞确是颇有畏惧之意,这时一听这话,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心上人面前丢脸,哼了一声,大声道:“我当真要走,你们这两个家伙未必拦得住,只不过我现下又不想走了!”裘千仞嘿嘿一笑,说道:“你的口气倒是大得很啊!”面色一沉,厉声道:“把《九阴真经》交出来罢!” 欧阳龙道:“经书早就不在我身上了,却要我拿什么给你?” 裘千仞道:“你不肯交出来,是不是?好,我便杀了这贼丫头!”说着狠狠地瞪了陆羽裳一眼。欧阳龙吃了一惊,说道:“这事跟陆姑娘毫不相干,你杀她干么?”裘千仞冷笑道:“好一个毫不相干!她是你的心上人,你不交出经书,我便杀了她,教你痛苦一辈子,岂不是好?”欧阳龙暗道:“我可不能连累陆姑娘,须得想个法子先将她救走才是。”心念忽动,伸出手掌在陆羽裳所乘的马匹上重重一拍,他这一掌用足了十成的力道,一拍之下,那马竟自人立起来,一声长嘶,四蹄翻飞,往前直冲过去。 欧阳龙大声道:“姓裘的,你有本事只管冲着我来罢!” 裘千仞双眉一扬,喝道:“好!”双掌摆动,朝欧阳龙劈将过来,掌势如刀,势道凌厉,劲急无伦。 欧阳龙不敢怠慢,当下纵身下马,展开小巧功夫,游身闪让,身子滑溜之极,直是如鱼游水,避开了裘千仞的来掌,左脚踢出,直踹裘千仞小腹,裘千仞还了一脚,后发先至,欧阳龙这一踢尚未奏效,只觉小腿一阵剧痛,已被裘千仞的足尖踹中,踉踉跄跄地退了开来。 裘千仞欺身进逼,双掌连环拍出,凌厉之极,欧阳龙见敌掌来势奇迅,难心避开,只得凝住心神,展开家传武功“灵蛇拳法”,还招迎敌,数招一过,兀自落了下风,裘千更是得理不让人,一掌紧似一掌地拍出,欧阳龙勉力抵挡,但觉对方的掌力一道猛似一道,自己被他的掌力震得周身发麻,难受之极。 斗到紧处,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欧阳龙凝神一看,只见陆羽裳纵马奔了回来,不禁大急,叫道:“陆姑娘,你快走!”陆羽裳道:“我说过不要走的,你当我是口是心非的人么?”说着纵马奔近裘千仞,手中马鞭一扬,从裘千仞头顶击落。 裘千仞身形略侧,避开马鞭,反手一抓,抓住鞭梢,奋力一拉,陆羽裳身子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裘千仞飞起一脚,踢得她直滚出去。欧阳龙见状,自是又惊又怒,当下大喝一声,抢到裘千仞身畔,双拳如电,朝裘千仞的肋骨击到,裘千仞双臂一分,格开来拳,跟着一招“怀中抱月”,挥臂向欧阳龙两肋猛击,欧阳龙大骇,疾忙后跃。 裘千仞欲待欺近,此时陆羽裳发招向他疾攻而至,裘千仞一哼,左脚猛踢出去,陆羽裳向右首让开,裘千仞早已料到她会如此闪避,心中自是拟好了招数,眼看陆羽裳避让的方位,不由得嘿嘿一笑,右掌陡发,直拍陆羽裳前胸,欧阳龙见势不妙,顾不得自身安危,立即抢到陆羽裳身前,未及发掌抵挡,裘千仞的手掌已然拍到,砰的一声大响,手掌正好打中欧阳龙前胸,这记掌力当真非同小可,欧阳龙如何抵受得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身子一晃,顿时倒在地下。 陆羽裳见欧阳龙舍身相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谦疚,叫道:“龙哥,你你怎样了?”欧阳龙还未答话,便已昏死过去。 裘千仞哈哈大笑,发掌向陆羽裳劈到,陆羽裳大吃一惊,正在这时,斜刺里抢过一人,那人一指点出,发出嗤的一声响,正好点中裘千仞掌心“劳宫穴”,裘千仞大吃一惊,失声道:“一阳指!”倒退了一步,定神一看,向对面那人看去,见是个锦袍男子,那男子身旁还站着四人,裘千仞心头一动,说道:“你你是段皇爷?”那男子点头道:“在下正是段智兴。”这个正是大理国皇帝段智兴,其余四人自是渔樵耕读四大护卫了。 裘千仞暗忖:“久闻这位大理国皇帝武功卓绝,他适才这一手‘一阳指’绝技便使得极妙,想来确是名下无虚的了。”心念及此,倒也不敢小觑,正要开口,却听得段智兴朗声道:“恕在下孤陋寡闻,请问尊驾是那一位?”裘千仞尚未答话,裘千丈便即大刺刺的道:“我兄弟便是铁掌帮帮主裘千仞,武功天下无敌,段皇爷难道想领教一下我兄弟的武功么?你多半不是他的对手,我劝你们还是知难而退为妙,否则待会吃起苦头来,味道可就不大妙啦!”段智兴淡淡一笑,道:“是么?” 裘千仞朝兄长瞪了一眼,暗道:“大哥就会胡言乱语,段智兴武功本就了得,何况他还有四大护卫在旁,我能不能过他这一关,那还难说得很。”向段智兴道:“在下跟段皇爷并无梁子,段皇爷何以却来跟在下过不去?”段智兴道:“我们路经此处,正好见到裘帮主要对这位姑娘下毒手,在下一时看不过眼,这才出手阻拦,若有得罪裘帮主之处,还请海涵!”裘千仞道:“好说,适才之事,在下便不来计较了,段皇爷这就请便罢。”那渔人一听,拂然不悦,喝道:“姓裘的,你这是要赶我们主公走了,是也不是?”裘千仞道:“我是请段皇爷走,阁下却将这个‘请’字换成‘赶’字,未免牛头不对马嘴了。”那渔人怒道:“那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你这家伙的话直狗屁一般,臭不可闻!”段智兴眉头一皱,向那渔人摇手道:“不可这般无礼!”那渔人应声:“是。” 段智兴道:“既然裘帮主要我走,我这就走便是。”向陆羽裳道:“这位姑娘如不嫌弃,就请跟在下一起走罢,在下也好护送姑娘一程,未知姑娘意下如何?”陆羽裳还未答话,便听得裘千仞哼声道:“如此说来,段皇爷是一定要跟在下过不去的了?”段智兴道:“倘若裘帮主执意要杀这位姑娘,在下自然要跟裘帮主过不去。” 裘千仞寻思:“以我现下的武功,若是跟他单打独斗,未必会输给他,怕只怕到时他的手下一涌而上,我便双拳难敌四手,那可糟糕之极!”心中一动,已自有了计较,说道:“段皇爷,你一定要带走这位姑娘,那也未偿不可,不过在下倒是有个计较。”段智兴问道:“什么?”裘千仞道:“只要段皇爷跟在下单打独斗,倘若在下输了,段皇爷只管将这位姑娘带走,否则便将她留下来交给我处置,怎样?” 段智兴想了一下,说道:“好罢,就是这样。” 裘千仞心道:“他是一国之君,既然答应跟我单打独斗,自然便不能不算数,否则非教世人取笑不可。”说道:“那好极了!”话音刚落,掌招已发,他知道段智兴是个大劲敌,是以一出手便即抢了先着。 段智兴为人机警,适才虽未出招,但心中已自暗暗防备,眼见裘千仞双掌攻到,当即使出“一阳指”绝技,连点两指,直戳裘千仞掌心,裘千仞双掌陡翻,变作拳头,左拳击向段智兴面门,右拳则打他左肋,双拳齐发,均是用足了十成劲力,委实厉害之极。 段智兴身子一缩,以右掌护住面门,左掌飘出,朝裘千仞的拳头反拍过去,砰砰声响,拳掌相交,裘千仞身子一震,倒退两步,段智兴却是神色自若,裘千仞面上色变,暗忖:“这大理皇帝果然武功了得!”兀自凝住心神,呼呼呼,三掌连环拍出,铁掌帮的掌法虽然不及丐帮的降龙十八掌刚猛,但是若精妙而论,铁掌帮的掌法却是占了上风,裘千仞自从得上官剑南传授这路掌法之后,便即终日苦练,兼之他聪明过人,又在这路掌法之中增加了不少变化,使得这路铁掌神功如虎添翼。 段智兴适才虽然稍占上风,却是不敢有丝毫待忽之意,眼见裘千仞将一路铁掌神功施展开来,变化无穷,精妙之极,不禁脱口赞道:“好掌法!”随即以巧妙招数拆解,一阳指偶尔点出,嗤嗤有声,竟是丝毫不落下风,裘千仞一路掌法使完,仍是占不到便宜,兀自暗暗心惊之余,又有几分惭愧。 段智兴一阳指点出,嗤的一声,力道直透裘千仞右腿“伏兔穴”,裘千仞只觉右腿一软,仰身跌倒。 段智兴抱拳道:“裘帮主,得罪了!”裘千仞哼了一声,暗运内力,想要冲开穴道,那知段智兴的点穴手法极是巧妙,饶是裘千仞如何运劲,始终无法冲开穴道,心知只有段智兴才能将穴道解开,但又不肯开口相求,一时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段智兴瞧出他的心思,当即上前,左袖拂出,解开了裘千仞的穴道,裘千仞站起身来,铁青道脸道:“段皇爷果然了得,在下总算领教了!”段智兴微微一笑,说道:“裘帮主过奖了!在下久闻铁掌帮有一路铁掌神功,今日得见确是名下无虚,下在适才之所以取胜,实属侥幸。”裘千仞道:“胜了便是胜了,段皇爷何必过谦?”段智兴道:“既然在下侥幸取胜,便请裘帮主别再跟这位姑娘为难。”裘千仞道:“这个自然。我既输给段皇爷,自当胜守诺言。今日暂且别过,日后再来领教段皇爷的高招!”言下之意分明是说日后还要找段智兴报仇了,他回头向裘千丈道:“大哥,咱们走罢。”兄弟俩当即扬长而去。 陆羽裳见段智兴打发了裘千仞,心中感激,向段智兴道:“谢谢你啦!”段智兴笑道:“姑娘不必客气。”向欧阳龙看了一眼,说道:“这位兄台似乎受了重伤。”陆羽裳道:“可不是么?他是给那个姓裘的家伙打伤的。”段智兴俯身对欧阳龙的伤势检察了一番,发觉他果然伤得极重,当下使出一阳指在欧阳龙身上连点数下,欧阳龙悠悠醒转,口中叫道:“裘千仞,你你不可伤害陆姑娘,你你”陆羽裳见他自己身受重伤,心里还记挂着她的安危,心下更是感激,柔声道:“龙哥,我没事,裘千仞给他赶走啦。”说着向段智兴看了一眼。 欧阳龙道:“陆姑娘,你没事就”后边这个“好”字还没出口,又昏了过去。 陆羽裳向段智兴问道:“龙哥他怎样啦?他他是不是要死了?”她本来对欧阳龙颇是反感,但适才见他不顾性命地救自己,心中才知他确是真心喜欢自己的,想起自己先前那么待他,心中一阵谦然。段智兴道:“那倒不会。在下适才用一阳指打通了这位兄台的经脉,只要再到药铺开几副药服下,想来必无大碍。”陆羽裳听了,兀自心头一宽。 那书生走到段智兴身旁,低声道:“主公,你瞧这个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伸手向欧阳龙一指,段智兴点头道:“这位兄台确是有些面善,只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那书生道:“属下却是记得。”段智兴问道:“他是谁?”那书生答道:“当日便是他和另外一个人抢走了《九阴真经》。”段智兴伸手一拍额角,道:“是了,那一日周伯通便是跟他要经书来着。”那书生道:“正是。这家伙既然撞在咱们手里,正好逼他交出经书!”段智兴道:“此人现下身受重伤,这乘人之危之事,那决计是做不得的了。 且待他伤势全愈之后,再作计较。”那书生应道:“是。” 段智兴向陆羽裳道:“姑娘,现下天色不早,何不一道去找家客栈投宿?”陆羽裳正有此意,当即点头答应。 段智兴命农夫负着欧阳龙,当下一行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十五回 洞房花烛 陆羽裳安顿好欧阳龙之后,到药材铺买了治伤的药,煎成一大碗,让欧阳龙服下,欧阳龙躺在床上,始终昏沉沉地睡着,睡梦中欧阳龙见到自己和陆羽裳置身在一处花丛之中,他摘下一朵红花插在陆羽裳头上,陆羽娇笑如花,容颜似玉,一双妙目痴痴地看着自己,欧阳龙心花怒放,忍不住伸手去抱陆羽裳,那知却抱了个空,不禁一怔,凝神看去,只见陆羽裳扑入另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正是他弟弟欧阳锋。 欧阳龙又惊又怒,正要扑上前去打欧阳锋,突然之间,欧阳锋和陆羽裳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欧阳龙大急,叫道:“陆姑娘,陆姑娘!”就此惊醒过来。 只听得耳畔有个娇柔的声音说道:“龙哥,我在这儿。”欧阳龙睁眼一看,正是陆羽裳,不禁大喜,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纤纤小手,说道:“陆姑娘,你你别离开我!”陆羽裳粉脸一红,本想将手抽回,但终究心下不忍,当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见他满头大汗,当即取出手帕,轻轻抹去欧阳龙脸上的汗水,说道:“你做恶梦啦,是不是?”欧阳龙心头一震,道:“是啊,刚刚做了个恶梦。”陆羽裳笑道:“你定是梦见妖怪啦!”欧阳龙脸色沉重,摇头道:“那倒不是。不过,这个梦可比妖怪可怕得多了。”陆羽裳奇道:“什么梦这般可怕?”欧阳龙道:“陆姑娘,我梦见你了。” 陆羽裳呸了一声,道:“我有什么可怕了?”欧阳龙道:“陆姑娘自然不可怕,不过不过,我发梦见到你跟我兄弟走了,却不来理睬我,这个梦难道不可怕么?”他的语气中尽是凄然之意。陆羽裳心中一震,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她始终对欧阳龙只有感激之意,却无半分男女之情,一颗芳心仍然贴在欧阳锋身上。 欧阳龙道:“陆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陆羽裳问道:“什么?”欧阳龙道:“请请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陆羽裳一怔,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谦然的道: “对不住!我我不能答应你?”她这句话犹如一柄大锤在欧阳龙心口重重地敲了一下,使得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他才怔怔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陆羽裳摇头不语。 欧阳龙大声道:“是了,你是为了我兄弟欧阳锋,是不是?”陆羽裳道:“是,我是为了锋哥,那又怎样?”欧阳龙道:“他有什么好了?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 陆羽裳听他口气中尽是责备之意,不禁有气,说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喜欢锋哥,我总是忘不了他!”欧阳龙道:“陆姑娘,我这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陆羽裳道:“我便是知道,那又怎样?”欧阳龙站了起来,厉声道:“我为了你连性命也不要了,你为什么却这般待我?我哪里对你不住了?”陆羽裳怒道:“我又没让你来救我,是你自己多管闲事,又怪得谁来?哼,你救了我的性命,要我报答你,是不不?”欧阳龙心头一横,道:“不错,我是要你报答!”陆羽裳用力甩开他的手,道: “好,我以后会报答你的,姑娘现下可没功夫奉陪!”说完转身便走。 欧阳龙上前将她拦住,陆羽裳喝道:“你干什么?” 欧阳龙道:“我要你现下便报答我!”说着一把抱住了陆羽裳,陆羽裳又羞又怒,喝道:“放开我!”她一边说一边挣扎,欧阳龙哪里肯放?大声道:“你说过要报答我的,我今日便要你以身相许!”朝她的樱唇吻去,陆羽裳怒极,反手一掌,重重地打了欧阳龙一记耳光,骂道:“不要脸!”欧阳龙伤势未愈,身子虚弱,脸上挨了一掌,身子登时向后栽倒,一时爬不起身。 陆羽裳心头一软,忍不住上前扶他起来,问道:“你你没事罢!”欧阳龙倏地又将她抱住,这一次将她吻了个正着,陆羽裳拼命挣扎,想要避开他,但欧阳龙此时意乱情迷,始终紧紧地抱住她不放,陆羽裳竟是无法挣脱,怒极之下,一拳打中欧阳龙胸口,欧阳龙手劲倏然一松,陆羽裳顿时跌了出去,一头撞在墙壁上,昏了过去。 欧阳龙走到陆羽裳身旁,叫道:“陆姑娘,陆姑娘!”陆羽裳却是一动不动。 欧阳龙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两只眼睛将陆羽裳周身上下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但见娇颜如玉,肌肤似雪,欧阳龙早已怦然心动,鼻边又闻到从陆羽裳身上传来的阵阵处子幽香,心头一荡,俯身在她的樱唇上轻轻地吻着,心想:“倘若我现下便跟她做了夫妻,她纵然喜欢我兄弟,那又如何?”想到这里,心头跳得更加厉害,他颤抖着手去解陆羽裳的衣衫,但他突然想到:“我当真这么做,陆姑娘定然会恨我一辈子,我得到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于我又有什么好了?”这个念头犹如一盘冷水泼在欧阳龙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停下手来。 过了一阵,他心中又想:“倘若我不这么做,陆姑娘日后见到我兄弟,她又对我置之不理了,岂不是糟糕之极?”他一时拿捏不定主意。 正自心烦意乱之际,忽听得门外有人敲门,欧阳龙开门一看,见段智兴和渔樵耕读五人站在门口,他还未开口,便听得段智兴问道:“兄台的伤势好些了么?”欧阳龙冷冷地答道:“好些了。”段智兴又问道:“陆姑娘呢?”欧阳龙面色微变,随即答道:“不知道。”问道:“阁下有何贵干?”段智兴道:“在下想问兄台一件事。”欧阳龙道:“什么?”段智兴道:“在下听身边这几位兄弟说《九阴真经》为兄台所得,不知那部经书是否还在兄台身上?”欧阳龙心头一凛,暗道:“我道你何以这般好心救我,原来却是为了跟我要经书来的。”哼了一声,说道:“经书在我身上又怎样?不在我身上又如何?” 段智兴听出他言语之中颇有敌意,也不以为杵,心想:“武林中想得到《九阴真经》的人大有人在,他对我存有防备之心,那也是人之常情。”微微一笑,说道:“兄台不要误会,在下决不是想要将经书据为已有,只不过经书当真在兄台身上,在下斗胆请兄台借书一用,待得用完之后,自会将经书奉还,不知兄台意下如何?”欧阳龙冷笑道: “你这话骗得了谁来?”段智兴一怔,问道:“什么?”欧阳龙道:“《九阴真经》是武林至宝,当真教你借了去,你还会奉还么?只怕不见得罢。” 那樵子哼的一声,道:“难道你疑心我们主公会贪图经书么?”欧阳龙道:“何止疑心而已?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那渔人大怒,插口道:“我们主公出手救了你,你不道谢倒也罢了,竟然还敢这般侮辱他,真正的岂有此理?”欧阳龙道:“哼,他出手救我,那也不见得安了什么好心?”那渔人怒道:“他奶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欧阳龙冷笑一声,道:“什么意思?嘿嘿,他还不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经书么?”那书生道:“倘若我们主公想夺你的经书,大可剩你被人打得重伤之时,便将经书夺去,那又何必等到现下?”欧阳龙道:“你倒会说好听话,我现下伤势未愈,你们不是也照样来抢经书么?嘿嘿,只不过经书早就不在我身上,你们纵然抓住了我,那也是于事无补的了。”段智兴心中一动,问道:“经书不在兄台身上,那又会在谁身上了?” 欧阳龙道:“我自然知道在谁身上,不过那又何必跟你说?” 那农夫厉声道:“你再不说了出来,我可跟你不客气了!”欧阳龙心头一横,道:“你有本事便杀了我!”那农夫道:“好,我成全你!”呼呼呼,三掌朝欧阳龙劈过来。 欧阳龙急忙闪避,但他伤势未愈,身法不灵,而那农夫却是掌发如电,眼看欧阳龙便要被这三掌劈中,便在这时,段智兴长袖飘出,喝道:“不得无礼!”话音刚落,已然那农夫三掌荡了开去。 段智兴向欧阳龙道:“兄台既然不肯说出经书在哪里,在下也不愿强求,这就告辞了。”说罢带着渔樵耕读离开了客栈。 欧阳龙回到床旁,怔怔地看着陆羽裳,不由得痴了。 这时陆羽裳醒转过来,目光正好跟欧阳龙相接,忽然一声娇喝:“不要脸!”砰的一声,一拳打在欧阳龙胸口,欧阳龙的身子仰天摔了出去,陆羽裳正要夺门而出,但昏倒在地下,又想到他先前曾救过自己,就这么抛下他,委实不妥,心头一软,满腔怒气顿时化为乌有,当下将欧阳龙扶到床上。 随即又倒了一碗药,喂欧阳龙服下,过了半日,欧阳龙缓缓醒转过来,口中喃喃的道:“陆姑娘,是我错啦,你你不要离开我!”陆羽裳微微一笑,道:“我几时说过要离开你了?”欧阳龙大喜,道:“陆姑娘,你你当真不会离开我么?”陆羽裳道:“自然当真。”欧阳龙道:“我适才那么待你,你不恨我么?”陆羽裳道:“是啦,是啦。”欧阳龙道:“那好极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在陆羽裳的照顾下,欧阳龙的伤势日见好转,但他担心裘千仞会找上门来,是以不敢在客栈久留,这一日两人决定动身前住白驼山,当下两人出了客栈,剩马向西而行。 在途非止一日,两人经过一番跋涉,终于到达白驼山,此后陆羽裳便在白驼山住下,欧阳龙终日设法讨她欢心,但陆羽裳心中掂记的人仍然是欧阳锋,却始终不见欧阳锋回来,她失望之余,自是终日闷闷不乐。 过得半个月,陆羽裳终于盼到了欧阳锋回来,心下欣喜若狂,待得一见到欧阳锋,却是不禁一怔,只见欧阳锋一脸憔悴之色,虽只半年不见,却似乎老了许多,陆羽裳几乎认不出他来,过了良久,才道:“锋哥,你这些日子究竟到哪里去啦?”欧阳锋横了她一眼,冷冷的道:“我到哪里去,跟你有什么相干?”陆羽裳没料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诧异万分,怔怔的道:“锋哥,你你怎么啦?”欧阳锋见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阵怜爱,哪里还忍心对她发脾气,柔声道:“陆姑娘,我我”陆羽裳的身子一震,扑入了欧阳锋怀中。 欧阳锋忍不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陆羽裳道:“锋哥,你那天要走,怎么也不来跟我说?”欧阳锋心头一震,道:“我我有要事在身,来不及跟你说,你不会恼我罢?”陆羽裳笑道:“我要是恼你,那便不会来你家啦。”欧阳锋道:“陆姑娘” 陆羽裳嗔道:“什么陆姑娘?我不爱听。我要你叫我‘裳妹’。”欧阳锋点点头,道: “裳妹,我想问你一件事。”陆羽裳问道:“什么?”欧阳锋道:“我哥哥待你怎样?”陆羽裳心头微微一动,答道:“他待我很好啊。怎么啦?”欧阳锋道:“那么你 你喜不喜欢他?”陆羽裳心头一震,道:“锋哥,你你胡说什么?我这一生一世只喜欢一个人,不过,这个人不是你哥哥,而是你。”欧阳锋听她这几句话说得十分坚决,心中一阵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的抱住陆羽裳。 但他心中却是思涌如潮:“欧阳锋啊,欧阳锋,哥哥平日待你这般好,你怎可为了一个女人,而教哥哥伤心,那不是太过对不起他了么?”转念又想:“但是裳妹从来就没喜欢过哥哥,倘若让她跟哥哥在一起,她会有幸福么?”想到这里,兀自长叹一声。 正在这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啊的一声,欧阳锋心头一凛,凝目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哥哥欧阳龙。 欧阳龙斗然见到欧阳锋跟陆羽裳搂在一起,脸上露出了又惊又怒的神色,半晌说不出话来,欧阳锋急忙轻轻将陆羽裳推开,向欧阳龙叫道:“哥哥!”欧阳龙两眼狠狠地瞪着他,颤声道:“你你”欧阳锋急道:“哥哥,你误会啦,我跟裳 陆姑娘”欧阳龙恨恨的道:“好兄弟,真有你的!”说罢转身急奔而去。 欧阳锋叫道:“哥哥,你听我说!”陆羽裳道:“锋哥,别理他。”欧阳锋却不理会,径自发足向兄长追了上去。 欧阳锋抢到兄长身前,说道:“哥哥,我跟陆姑娘没什么的。”欧阳龙冷笑道:“没什么?嘿嘿,你这话骗得过旁人,可骗不过我。”陆羽裳道:“是啦,我喜欢锋哥,我要跟他在一起,那又怎样?”欧阳锋喝道:“住口!”陆羽裳见他满凶狠的神情,不禁一怔,道:“锋哥”欧阳锋道:“你快滚开,我我是再也不要见到你了!”陆羽裳错愕之际,怔怔的流下泪来,说道:“锋哥,这真是你跟我说的话么?”欧阳锋硬起心肠,道:“不错,是你害得我们兄弟不和,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陆羽裳道:“你是要赶我走么?不会的,你不会这般待我的。”欧阳锋道:“为什么不会?你现下便走罢,走得越远越好!”陆羽裳颤声道:“你心里喜欢我,你不会赶我走的。”欧阳锋道:“我几时喜欢过你了?你不要胡说八道!”陆羽裳身子一震,道: “你你说什么?”欧阳锋心头一横,大声道:“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是你自作多情罢了!”此言一出,霎时间陆羽裳只觉万念俱灰,兀自呆在当地。 过了良久,陆羽裳忽然向欧阳龙道:“龙哥,你当真喜欢我么?”欧阳龙心中一动,答道:“不错,除了你之外,我是不会再喜欢别的女子了。”陆羽裳道:“好,我们这就成亲罢。”欧阳龙大喜,道:“陆姑娘,你这话可真?”陆羽裳神色木然,说道:“自然当真。我几时骗过你了?”欧阳龙道:“那好极啦!”欧阳锋怔怔不语,心中却是思虑万千:“裳妹心中定是恨极了我,她故意答应跟哥哥成亲,难道她是在激我么?” 想到这里,一阵愁苦之意涌上心头。 数日之后,白驼山庄张灯结彩,正是欧阳龙和陆羽裳拜堂成亲之日,欧阳龙喜极之余,一连喝了十余碗酒,待得被人送入洞房之时,已是喝得烂醉如泥,一见坐在床边的陆羽裳,立即揭去罩在她脸上的红色霞披,但见娇妻似玉,不由得神魂颠倒,当即朝她扑了上去,陆羽裳却侧身避了开去。 欧阳龙扑了个空,身子倒在床上,随即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陆羽裳走了过来,笑嘻嘻的道:“娘子,来来来,先给你老公亲个嘴儿!”说着又向她扑到。 陆羽裳叫道:“你别碰我!”欧阳龙脸色一沉,喝道:“我是你老公,怎么不能碰你了?”伸手将她紧紧抱住,朝她脸上吻去,陆羽裳伸手用力一推,欧阳龙脚下不稳,登时跌倒在地。 欧阳龙气往上冲,站立起身,反手便是一掌,重重地打了陆羽裳一记耳光,骂道:“你这小贱人心里想些什么,还当我不知道?”陆羽裳怒道:“你知道什么了?”欧阳龙酒意上涌,说道:“你虽然嫁给了我,你心中却仍然掂记着我兄弟,你当我不知道么?”陆羽裳给他说中心思,便道:“是又怎样?”欧阳龙道:“你现下是我老婆,就要听我的话,我不许你想着他,你听见了么?”陆羽裳道:“我偏不听你的话,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罢!”欧阳龙大怒,骂道:“你这小贱人太也不要脸啦!”说着又打了她一巴掌,泪水从陆羽裳的眼眶涌出,转身向房外奔了出去。 欧阳龙叫道:“小贱人,快给我回来!”便要出去追赶,那知刚走得几步,已然醉倒在地下,兀自不省人事。 白驼山庄上下热闹非凡,只有一间屋子却是冷冷清清,这间屋子只有一人捧着酒坛子喝酒,这人正是欧阳锋。 今天是哥哥的大喜之日,欧阳锋原该高兴,但他此时却是殊无喜意,愁苦之意却不断地涌上心头:“裳妹当真嫁给了哥哥,从今而后,她就是我嫂嫂了,这‘裳妹’二字,我是再也叫她不得的了。”他长叹一声,又想:“没有裳妹,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味道?倒不如死了快活!” 突然之间,一人破门而入,欧阳锋凝了凝神,向来人一看,却不是陆羽裳是谁?陆羽裳叫得一声:“锋哥!”一头扑入欧阳锋怀里。欧阳锋面色大变,轻轻将她推开,说道:“你不跟我哥哥在一起,却来这是做什么?”陆羽裳道:“我不要跟你哥哥在一起,他他欺侮我!”欧阳锋道:“你是我哥哥的妻子,他又怎么会来欺侮你了?你快回去罢!”陆羽裳垂泪道:“我不回去。锋哥,我我始终还是忘不了你。”欧阳锋道:“你现下是我嫂嫂,你不去陪我哥哥,却来跟我在一起,若是教旁人瞧见,那还成什么话了?”陆羽裳道:“我不管,反正我是要跟着你的了!”欧阳锋哼了一声,但他心中却隐隐盼望陆羽裳不要离开他。 陆羽裳又道:“锋哥,你那天说的话不是真的,是不是?你心里仍然爱着我的,是不是?”欧阳锋心道:“不错,那些话都是假的,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心里仍然爱着你。”口上却道:“不是。”陆羽裳道:“是你骗我的,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不要骗我啦!”欧阳锋酒意上涌,大声道:“不错,我是爱着你,那又如何?你现下是我哥哥的妻子,你你还能嫁给我么?”陆羽裳顿时怔住,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欧阳锋捧起酒坛,猛喝了一大口酒,随即又向陆羽裳看去,见她娇容如玉,心头一荡,禁不住向她的樱唇吻去,陆羽裳竟不避开,两人四片嘴唇相接,便再也不开了,欧阳锋放下酒坛,紧紧地搂着她狂吻起来,陆羽裳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在欧阳龙的洞房花烛之夜,欧阳锋做了一件对不住哥哥一辈子的事。 第二十六回 为情所困 毒手神剑苏不败被王重阳和全真七子团团围住,他武功虽高,却没有把握胜得了王重阳,寻思:“王重阳这牛鼻子在江湖上声名极盛,想来他的武功确是非同小可,若是跟他动手,我未必讨得了好去。”但他转念一想:“哼,我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倘若这等轻易便教这牛鼻子的名头压下去,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何况这牛鼻子未必有什么真材实学,倘若他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我这么轻轻易易便交出解药,我的声名可就毁于一旦了。”明知徒斗无益,但要他交出解药,却又心有不甘。 只听王重阳朗声道:“苏前辈,请你将解药交出来罢。” 苏不败冷笑一声,说道:“我若不交出来,那又怎样?”王重阳道:“前辈何苦如此固执?我师弟纵然得罪了前辈,那也罪不致死,前辈何必一定要取他性命?”苏不败道:“王道长,听你言下之意,倒是讥讽老夫心胸狭隘,没有肚量了?”王重阳道:“前辈不要误会,贫道绝无此意。”苏不败道:“是么?你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不见得这么想罢。”丘处机听他言语间极是无礼,心下大怒,忍不住喝道:“喂,苏老儿,你这话是嘲笑我师父口是心非了?”苏不败道:“是又怎地?”丘处机怒道:“好,我再问你一句,解药交是不交?”苏不败横了他一眼,傲然不答。 丘处机大怒,喝道:“岂有此理!”话音始毕,倏然出剑,一招“流星赶月”,朝苏不败胸口撩去。 苏不败道:“你这牛鼻子是我的手下败将,也配来跟我过招?”他口中说话,身形略侧,已然让过剑招,左腿飞出,踢向丘处机手腕,丘处机喝声:“来得好!”剑招倏变,“乘风直取”,剑刃朝苏不败左腿削落,苏不败已然拟到丘处机必有此着,当下更不打话,左腿倏缩,右手以拇指扣住食指,轻轻一弹,当的一声,击中剑刃,丘处机顿觉虎口一阵剧痛,竟被对方的劲力震得裂了开来,长剑撒手而出。 苏不败剩胜欺近,左掌飘出,砰的一声,打中丘处机胸口,丘处机叫得一声:“啊哟!”仰身直飞出去。 王重阳面色微变,手中拂尘递出,一缕银丝在丘处机的手腕上一卷,轻轻一带,丘处机登时稳稳站住。 苏不败心头一凛,说道:“王道长果然了得!”王重阳微微一笑,说道:“苏前辈过奖了!”苏不败暗忖:“这牛鼻子倒非浪得虚名,看来确是不易对付。”王重阳又道: “苏前辈,贫道倒有一个愚见。”苏不败问道:“什么?”王重阳道:“贫道想跟苏前辈分个高下,倘若贫道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便请苏前辈交出解药。”苏不败道:“若是道长输了,那又如何?”王重阳正色道:“当真如此,贫道只好另想法子救我师弟了。”苏不败向来心高气傲,心想倘若自己不答应他,势必教他嘲笑一番,委实大大不妥,便道:“好罢,就是这样。” 丘处机大声道:“苏老儿,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免得呆会给我师父打得屁滚尿流,却又不肯认帐了。”苏不败哼了一声,道:“老夫向来一言九鼎,几时说话不算数了?”他瞪了丘处机一眼,倏地抢近王重阳,唰唰两剑,疾递而出,直卷王重阳身上置命要穴,王重阳身影晃动,其快如风,苏不败出剑虽快,但仍是刺在空处,心中一凛,更是不敢怠慢,左手剑诀一引,一招“偷龙转凤”,剑势如电,朝王重阳咽喉一挑。 王重阳拂晓尘一封,以钢柄格住敌剑,左手发掌,迎敌劈出,苏不败身形一闪,剑随身走,倏地直刺王重阳眉尖“阳白穴”,王重阳拂尘倒转,钢柄一送,抵住对方长剑平面,顺势运劲猛推而出,他这一推力道奇大,苏不败身子一震,后退了两步,心中暗道:“牛鼻子果然了得!”借势抽剑后跃,随即绕到王重阳身后,这一次他还未出招,王重阳拧步回身,拂尘向朝苏不败上盘扫到。 苏不败见他出招奇速,直是匪夷所思,不禁一呆,待得劲风袭到,这才惊觉,不及挥剑御敌,心下暗叫:“惭愧!”只得向后跃退。 王重阳乘势欺进,左掌平平拍出,右手挥动拂尘,疾扫而至,苏不败反手一掌,挡开王重阳左掌,跟着挺动长剑,跟王重阳的拂尘交斗数合,将王重阳倒退出去,苏不败更不打话,长剑抖动,“铁骑突出”、“苏秦背剑”、“飞花逐蝶”,剑招绵绵递出,招招直攻要害,虽说是比试功夫,但他每一记剑招都是毫不留情,直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王重阳也自不以为意,当下凝神对付,竟是未落下风。 斗到紧处,苏不败又欺到王重阳身后,挺剑指出,自上而下,先刺他后颈“大椎穴” ,再戳向后腰“凤尾穴”,一招两式,王重阳人未回身,长袖先行向后拂出,他这一拂看似轻描淡写,其实使的是全真派绝技“先天功”,登时将苏不败的长剑荡了开去,跟着身形回转,手掌倏然从袖底递出,拍中苏不败前胸,右脚跟着一勾,苏不败胸口下盘同时着了道儿,向后跌了开去。 全真七子见师父击败了苏不败,俱是欣喜万分,丘处机大声道:“苏老儿,你现下还有什么话说?”苏不败铁青着脸道:“老夫技不如人,还能有什么话说?”随手从怀里取出一瓶解药,向王重阳掷了过去,王重阳正要伸手去接,突然之间,从东北角飘过一个人影,身法之快,当真罕见罕闻,只见他右手一抄,已将那只瓶子接入手中。 只听那人朗声道:“想要解药就跟我来罢。”却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说着展开轻功向西北面飞掠而去。王重阳一怔,随即追了上去。 奔到数十丈外之时,那女人突然停了下来,王重阳凝目一看,脱口叫道:“朝英,怎么是你?”原来那女人名叫林朝英,她对王重阳甚有情意,本欲委身相事,跟王重阳结为夫妇,只是王重阳于邦国之仇,总是难以忘怀,常说:“匈奴不灭,何以为家?”是以对林朝英的深情厚意,装痴乔呆,只作不知,林朝英只道王重阳瞧她不起,怨愤无已,这才因爱成恨。 林朝英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我。”王重阳道:“这瓶解药是我用来救周师弟的,请你把它交给我罢。”林朝英哼声道:“解药在我手里,便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将它交给你?于我又有什么好了?”王重阳道:“朝英,我师弟跟你无仇无怨,请你放过他罢。”林朝英道:“不错,周伯通跟我确是没有仇怨,他的死活本来跟我没有多大相干,不过嘿嘿。”她说着冷笑了两声。 王重阳一凛,问道:“怎样?”林朝英白了他一眼,道:“他的师哥却得罪了我,他死了也是活该。”王重阳道:“朝英,是我对你不住,但此事跟周师弟毫不相干,你怎可迁怒于他?”林朝英恨恨的道:“我何止要迁怒于他?还有你那七个好徒儿,有招一日也要教他们死在我手里!”王重阳道:“朝英,你你”林朝英道:“你想说我蛮不讲理,是也不是?嘿嘿,那又怎样?只要跟你有瓜葛的人,我都要教他们不得好死。”王重阳道:“你既然这般恨我,为什么不先行将我杀了?”林朝英冷笑道:“就这么杀了你,那不是太过便宜你了?哼,你辜负了我,我只要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害死,你纵然活在世上,那也是比死了还了痛苦,岂不是好?”她说到这里,兀自纵声狂笑起来。 王重阳自知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心下颇是歉疚,当下长叹一声,说道:“朝英,你当真不肯将解药交给我么?”林朝英道:“你要解药也成,只要你打得过我,我便将解药给你。”王重阳知她性情孤僻,既然决定的事,她是决不会更改,便道:“好罢,你既然决意如此,我只好得罪了。”又道:“你先行出招罢。”林朝英哼了一声,道:“好。”呼呼两拳,朝王重阳猛劈而来。 王重阳知她武功卓绝,不在自己之下,自是不敢有丝毫怠忽,眼看林朝英拳招似电,奇速绝伦,心头一凛,斜退两步,欲待避开拳招,那知林朝英倏然变拳为掌,左掌斜递,拍向王重阳小腹,右掌攻他前胸,势道凌厉,王重阳凝了凝神,双臂一封,护住胸口和小腹,林朝英掌势虽疾,却也攻他不进,但她动念迅速,瞬息之间,又拟好了对付王重阳的招数,当下更不打话,拳招呼呼而出,一招紧似一招。 王重阳凝神接招,数十个回合下来,两人仍是不分胜负,斗到酣处,林朝英的招数之中突然露出一个极大的破绽,王重阳正要趁机进击,只听得林朝英大声道:“你杀了我罢,只要我一死,你那周师弟便有得救啦!”王重阳一怔,心中登时想到自己对她愧负良多,哪里还肯出手打她?不由得呆在当地。 眼前的面早已是林朝英意料中的事了,林朝英乘他发呆之际,呼的一声,重重击在王重阳胸口,王重阳毫无防备,当堂着了她的道儿,被她一拳打得向后跌出。 林朝英瞪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姓王的,你始终还是救不了周伯通!你连自己的师弟也救不了,你还配做他师兄么?哈哈哈,哈哈哈!”王重阳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点头道:“不错,我连周师弟也救不了,委实不配做他师兄。”转身便走。 林朝英喝道:“站住!我还有话说。”王重阳回头问道:“什么?”林朝英道:“你要救周伯通的性命,现下还有一条路给你走。”王重阳心中一动,说道:“请讲。”林朝英道:“只要你还了俗,终生听我吩咐,我便交出解药。”王重阳心道:“她这话的用意再明白不过了,要我还俗,还要终生听她吩咐,自是要我娶她为妻了。”兀自沉吟不答。林朝英道:“怎样?肯是不肯?”王重阳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当另想法子救周师弟便是。”他这话自是拒绝了林朝英的要求。 林朝英心头一震,说道:“你你始终还是不肯答应我么?”声音微微发颤,显是伤心之极。王重阳心头一软,叹道:“朝英,你我今生有缘无份,只盼来世” 一语未毕,林朝英道:“我只要今生,不要来世!”王重阳摇头道:“我已对你不住,你何苦再为我耽误了自己的一生?”林朝英再也忍耐不住,泪水脱眶而出,随手将那瓶解药掷到王重阳面前,径自发足狂奔而去,过了一阵,从远处传来她的声音:“王重阳,我恨你!”语气之中充满凄然之意。 王重阳看着她的背影,歉疚之意油然而生。 过了良久,王重阳才伸手捡起解药,心中自有一番感叹,随即跟着七个弟子来到周伯通所在的客栈,周伯通服了解药,体内毒性尽去,又在客栈里休养了一段时日,王重阳从周伯通口中得知真经落在苏不败手中,心想已有许多人为了这两卷经书枉送了性命,只要经书还留在世上,便是个大大的祸患,早已决意去将经书夺到手,再将它毁了,他知道苏不败一向居住在华山绝顶,当下决定径自到华山走一趟,便即命周伯通和全真七子先回重阳宫,但周伯通素性好动,既然来到外边,如何肯再回终南山去?说什么也要跟师哥到华山去瞧一瞧,王重阳经不起他这番纠缠,只得答应。 当下王、周师兄弟二人离开了岳州,择道前往华山,也不知走了多少时日,两人来到了一处高山丛中,但见山势险峻,正是天下五岳之一的华山,师兄弟俩展开轻身功夫,向绝顶上爬去,但华山是天下之险,想要上去,却也着实不易,爬到半山时,天候变寒,乌云低压,北风渐紧,接着下起了鹅毛般的雪花,总算王重阳和周伯通轻功卓绝,虽然置身于山崖峭壁之间,却也没有凶险。 又走了一阵,周伯通忽然蹲了下来,喘着大气叫道:“乖乖不得了!这路可难走之极,师哥,我这可走不动啦!”王重阳道:“我先前叫你不要来的,你却偏生不听,那有什么法子?”说着伸手住周伯通肩上一搭,提着他凌空而起,飘到了山崖之上。 两人在雪地里坐了下来,周伯通忽然噫的一声,王重阳心头一动,问道:“怎么啦?”周伯通向东北角一指,说道:“师哥,你瞧哪边。”王重阳凝神向东北角看去,只见数十丈之外的雪地中有三个人影飘来忽去,正自恶斗。王重阳心中暗忖:“瞧这三人的身手,显然都是武功高手,却不知何以在这华山绝顶恶斗?”正自沉思,忽听周伯通拍手大笑,说道:“妙极,妙极!师哥,这几个家伙原来在打架,咱们过去瞧瞧罢。”也不待王重阳答言,便即发足向东北角奔去。 王重阳随后跟了上去,奔近一看,认出其中一人便是毒手神剑苏不败,另外两人却是两个少年,一穿黄衣,一穿白衣,却不识得是什么人,只见苏不败抖动长剑,走势轻灵,疾刺那两名少年身上要害,那黄衣少年更不示弱,挥舞手中玉箫,拦格敌剑,那白衣少年一纵一跃,直如一只蛤蟆一般,喉头不时发出咕咕之声,正自向苏不败还击,苏不败武功虽高,但跟这两个少年厮杀之下,竟是丝毫占不到上风,三人恶斗方酣,竟未留意到身旁有人。 王重阳朝那两个少年打量了几眼,寻思:“这黄衣少年使的分明是桃花岛的武功,莫非他便是桃花岛少岛主黄药师了?那白衣少年想必是百毒老怪陆无敌的弟子了,否则他又怎会施展这路‘蛤蟆功’绝技?”沉吟之间,只听得周伯通叫道:“大伙儿都在打架,妙极,妙极!”向苏不败道:“喂,苏老儿,我也来跟你打过。”说罢抢到苏不败身旁,当胸一掌,猛力拍到。 苏不败斗然见到周伯通,不禁一怔,待得见他挥掌拍来,不由得眉头微皱,暗忖:“这两人小子本已不易对付,现下又杀出一个周伯通来,糟糕,糟糕!”以一敌三,兀自险象环生。 白衣少年认出周伯通,便道:“喂,周伯通,你来凑什么热闹?快滚蛋罢!”周伯通嘻嘻笑道:“为什么要我滚蛋?你自己怎么不滚啊?”白衣少年一哼,厉声道:“我叫你滚蛋,你便滚蛋,却来罗嗦什么?”周伯通道:“欧阳锋,你既不是我爸爸,又不是我妈妈,为什么要我听你的话?真是好笑!”白衣少年正是欧阳锋,他本来打算在西域苦练武功,再来找苏不败报杀师之仇,但他这些时日因自己和陆羽裳的事,终日心烦意乱,是以径自离开了白驼山,来到华山之巅,心想自己纵然死在苏不败手里,那也胜过活在世上痛苦地过日子了。 黄衣少年自然便是黄药师了,当日他和冯阿衡回到桃花岛之后,心中始终记挂着《九阴真经》的下落,后来探听到真经被苏不败所得,黄药师便即别过冯阿衡,径自离开桃花岛,千里迢迢赶来华山向苏不败夺取经书,正好遇上了欧阳锋,两人昔日虽有过节,但这时志同道合,是以两人合力挟击苏不败。 王重阳心中寻思:“苏不败武功既高,又是擅长用毒,可不能再教师弟着他的道儿了。”叫道:“伯通,你过来。”周伯通本来还想跟苏不败斗上几十回合,此时一听师哥的话,倒也不敢违拗,只得退了出来。 突然之间,两条人影从深谷之中跃了上来,身法轻灵迅捷之极,王重阳心头一动,向来人看去,只见一人身着锦袍,另一人却是衣衫褴褛。 第二十七回 大理宫中 那锦袍男子向王重阳看了一眼,道:“前面可是王道长么?”王重阳识得那锦袍男子便是大理国皇帝段智兴,他和段智兴素来交好,当即答道:“正是贫道。”又道:“怎么段皇爷也到华山来了?”段智兴道:“实不相瞒,在下此番乃是为了《九阴真经》而来。”王重阳心中一凛,寻思:“是了,段皇爷的父亲得了瘫痪之症,他想用真经上的心法治愈其父的所患之症,倒也情有可原,倘若经书为我所得,那也须得先将心法告诉段皇爷,再将经书毁了。”向那个衣衫褴褛的丐乞看了几眼,心想:“瞧此人的打扮倒似是丐帮中的人物,却不知是丐帮中那一位好汉?”正要开口询问,便听得段智兴朗声道:“王道长,我来给你引见,这位七兄便是丐帮洪帮主。”那丐乞正是洪七。 王重阳一凛,道:“原来是九指神丐洪帮主,贫道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洪七笑道:“道长想必就是终南山王重阳真人了!”王重阳道:“贫道正是王重阳,这‘真人’二字却是不敢当了。” 原来那日段智兴得知真经不在欧阳龙身上,只得到处探听经书的下落,在途中正好遇上洪七,洪七告诉他经书在苏不败身上,段智兴命渔樵耕读先行返回大理,自己则跟洪七结伴前来华山寻找苏不败。 忽然间只听得苏不败长声惨叫起来,王重阳、周伯通、段智兴、洪七四人俱是大吃一惊,注目看去,只见苏不败面色发黑,难看之极,而且脸上的股肉不断地发肿,裂开了七八道伤口,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是黑的,显是中了剧毒之故。 苏不败惊俱交集,颤声道:“这这是‘万蛤毒’!贼小子,你你竟然也会使这门剧毒,我倒小觑你了。”欧阳锋冷笑道:“怎么不会?《五毒奇经》上将配制‘万蛤毒’的方法说得清清楚楚,不过这门剧毒向来是没有解药的,中此毒草者必死无疑,嘿嘿,苏老贼,你今日是非死不可的了。”苏不败道:“我师哥连《五毒奇经》也传给你了,好小子,真有你的!”他说话之时,声音不停的发颤,语气中充满了妒忌、恼怒、惊惧、怨毒之意,听来极不受用。 欧阳锋呸的一声,喝道:“你这老贼害死了我师父,还配称呼他老人家做师哥么?” 王重阳等人这时才明白过来:“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竟令苏不败中了他的‘万蛤毒’,苏不败一生擅长用毒,事到临头,却又死在剧毒之下,这可真是报应了。”只听苏不败哇哇大叫起来:“贼小子,我跟你拼啦!”说着向欧阳锋扑了上来。 欧阳锋向右边急窜而出,苏不败一扑落空,竟自一头栽入深谷之中,这处山崖叫做舍身崖,是华山一处极险要的所在,王重阳等人纷纷奔到崖边,只听得深谷中传来苏不败的惨叫声,均知此人跌将下去,死状必是极惨,都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段智兴暗忖:“真经必定还在苏不败身上,只要得到经书,爹爹病症终有法子治愈,且待我下去瞧一瞧。”当下便要施展轻功从崖顶跃落。 欧阳锋已然瞧出段智兴的用意,喝道:“且慢!”段智兴一怔,问道:“怎么?”欧阳锋道:“你想得到真经,且待过了我这一关再说。”不待段智兴答话,展动拳法,往段智兴身上招呼,一招一式紧逼要害关节,段智兴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 洪七叫道:“段兄弟,你只管跟这家伙打,待我下去取经书!”段智兴心中一喜,说道:“多谢!”欧阳锋大吃一惊,向段智兴觑劈一拳,倏然抢近洪七,探手抓他后心,洪七回身便是一棒,御开了欧阳锋的招数,欧阳锋后退一步,凝神一看,失声道:“原来是你这贼叫化!”洪七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正是你叫化爷爷!”欧阳锋一哼,左掌翻飞,向洪七猛力劈到,洪七更不打话,看准欧阳锋的手掌,打狗棒递出,一棒接一棒地递了出去,每一棒都是点向欧阳锋掌心,欧阳锋连发四四一十六掌,洪七便点出一十六棒,将敌掌一一逼开。 欧阳锋没料到这贼叫化竟有如此武功,禁不住暗暗称奇,待得发到第十七掌之际,欧阳锋手掌倏地合拢,抓住打狗棒的一端,奋力一带,欲待将打狗棒夺过,但洪七紧紧握住打狗棒,欧阳锋如何夺它得去?蓦地里洪七手劲略松,欧阳锋脚下一个踉跄,退出四五步,洪七喝得一声:“去!”打狗棒顺势推出,登时一股强劲之极的力道向欧阳锋猛扑而至,欧阳锋大吃一惊,暗叫:“不好!”情急之下,双足使出“千斤坠”功夫,稳稳立在地下,这才不致跌倒。 这时段智兴欺到欧阳锋身旁,说声:“得罪!”发招进击。 欧阳锋以一敌二,登时手忙脚乱起来,寻思:“这两个家伙武功非同小可,大是劲敌,单打独斗倒也罢了,若是以一敌二,我休想占到便宜。”心念忽动,向黄药师叫道: “药兄,你来帮我对付这两个家伙,崖下那部真经,咱们每人得一卷,如何?”黄药师心道:“我要的是整部真经,一卷经书我可瞧不上眼,不过先帮他料理了这两个家伙,回头再来对付欧阳锋这小子,也无不可。”说道:“好!”欺到洪七身边,玉箫疾扫而出,向江七腰胁袭到。 洪七打狗棒一封,拦住玉箫,他当日被欧阳兄弟欺侮之时,曾得黄药师相助,每每念及此事,总是对黄药师心存感激,是以不愿跟他为敌,便道:“黄兄,欧阳锋这家伙不是好人,你又何必帮他?”黄药师性情偏激,既然决定的事,自不会轻易更改,当下哼了一声,道:“我也不是好人,恶人帮恶人,又有什么不对了?”挥动玉箫,向洪七攻去,使的却是一路“玉箫剑法”,这路剑法是他当日返回桃花岛之后,独创的绝技,大是非同小可,洪七始终不肯出招迎敌,只是一味避让,身子在黄药师的玉箫之间穿来插去,并未受伤。 四人恶斗方酣,周伯通瞧得手脚发痒,早就想上去凑凑热闹,只是师兄没有开口,自也不敢擅自上前,两只眼睛却不由得向王重阳看去,只盼师兄忽然开口说道:“伯通,你上去跟他们打过。”他立时便抢上前去。然而从王重阳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四位且住!”洪七、段智兴、欧阳锋、黄药师四人一听这话,都不由得住手罢斗。 欧阳锋向王重阳瞪了一眼,问道:“牛鼻子,你有什么话说?” 王重阳道:“贫道有个愚见。”段智兴道:“道长请讲。”王重阳道:“四位这么拼命,也不是法子,不如这样罢,大伙儿另约一个日期,再来这里比武论剑,咱们五人之中只要有一人的武功胜过其余四人,舍身崖下那部《九阴真经》便归此人所有,不知四位意下如何?”段智兴道:“道长这个主意甚妙,依我之见,比武之期便定在明年的今日罢,大伙儿在这一年之内各自回去修练武功,明年再来比个高下,岂不是好?”欧阳锋道:“好,就是这样。”洪七插口道:“不过在这一年之内,谁也不能擅自来舍身崖取经书,否则天打雷霹,不得好死!”众人均无异议,当下纷纷下了华山。 段智兴邀王重阳和洪七到大理住些时日,王重阳有意跟段智兴切磋武功,当下一口答应,但洪七却是闲云野鹤,兼之有要事在身,是以并未答应。 段智兴、王重阳、周伯通三人结伴而行,前往云南大理而去。 三人来到大理国境内,其时段智兴治国有方,大理境内到处繁华异常,周伯通见道旁有人卖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当下缠着师兄买了个样子极是丑陋的面具,这才欢天喜地的跟着段智兴进了大理皇宫。 此后王重阳在皇宫之中,终日便是跟段智兴切磋技艺,两人于对方的武功都是十分钦服,周伯通性子好动,,见师兄终日跟段智兴比武,在皇宫中住得十分无聊,心念忽动:“是了,待我扮鬼怪,找个人吓一吓,倒也好玩。”随手将面具戴在脸上。 当下周伯通在皇宫中东游西转,宫中的侍卫知道他是皇帝的朋友,倒也没有阻拦,周伯通见东边有座花园,隐隐听得花园里传出女子嬉戏之声,周伯通心中一动,当即走了过去,定睛一看,只见园中有个女子眼睛罩着黑布,正在跟七八个婢女玩抓迷藏游戏,周伯通心道:“妙极,妙极!”童心大起,当下悄悄走到那女子身旁,那女子一把将他抱住,叫道:“我抓住你啦!”顺手将揭去眼罩一看,斗然间见到周伯通脸上的面具,吓得尖叫起来。 周伯通哈哈大笑,道:“我是妖怪,我是妖怪!” 那女子回过神来,伸手去揭周伯通脸上的面具,周伯通侧脸避开,只听那女子喝道: “你是谁?胆敢来抓弄我?”周伯通笑道:“我说过啦,我是妖怪。”一名婢女说道: “贵妃娘娘,这人定是个疯子,待婢子把他赶走。”那女子道:“就这么放他走,那不是太过便宜他啦?”向周伯通喝道:“喂,把你的面具拿下来罢。”周伯通道:“我偏生不拿下来,你待怎样?”那女子道:“你不拿下来,我也知道你不是妖怪。”周伯通心想:“那也说得是。”顿时兴味索然,只得将面具拿下来。 那女子向他打量了几眼,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周伯通道:“我不说,你倒猜猜看。”那女子道:“是了,我知道啦,你叫做丑八怪,是不是?”周伯通急道:“你才叫丑八怪,我叫做周伯通。喂,小姑娘,你又叫什么名字啊?”一名婢子插口道:“什么小姑娘大姑娘的?她可是我们贵妃娘娘。”周伯通道:“贵妃娘娘难道便不是小姑娘么?这可奇了。” 那女子道:“我姓刘,你倒猜猜我的名字叫什么?”周伯通皱眉道:“难道你的名字也叫‘伯通’?哈哈,我叫周伯通,你叫刘伯通,妙极,妙极!”那女子呸的一声,说道:“什么刘伯通?胡说八道!”她伸出手指在掌心写了个字,问道:“这是什么字?”周伯通道:“是个‘瑛’字罢。”那女子笑道:“是啦,我的名字就叫做刘瑛。”她正是段智兴最心爱的妃子刘瑛。 周伯通笑道:“刘姑娘,咱们再来玩抓迷藏,好不好?”刘瑛俏脸一红,说道:“呸,谁来跟你玩啦?若是给旁人瞧见,那还成什么话?你快走罢。”周伯通噫了一声,奇道:“给旁人瞧见又有什么了不得?你要赶我走,我却偏偏不走啦!”他一向天真烂漫,自不知男女之防,当下从刘瑛手中抢过黑布,罩在自己眼上,大声道:“现下轮到我抓人啦!”当真跟众女抓起迷藏来。 周伯通跟着师兄在大理皇宫中住了一个多月,刘瑛见他生性天真,也就不再顾虑男女之防,是以每日或是找他来说话解闷,或是比试武功,她是段智兴众多妃嫔中最聪的一个,平日段智兴教她武功,她一学便会,一点便透,她年纪轻轻,整日勤修苦练,武功大有进境,因此颇得段智兴喜爱。 这一日周伯通见刘瑛在园中练武,心道:“妙极!”他生性最是好武,当即走上前去,叫道:“小姑娘,咱们比划比划!”不待刘瑛答话,便即发招向她攻去,刘瑛斜身闪开,左脚一招“柳絮随风”,向周伯通下盘环扫过去,周伯通右足一点,拨身上窜,顺势提腿凌空踢出,足尖点击刘瑛后心,刘瑛身形回转,右手发掌,反劈敌足,那知她手掌刚出,周伯通右足已缩,一掌自是劈空。 周伯通哈哈一笑,身子已然飘落在刘瑛身前,叫道:“小姑娘,吃我一掌!”呼的一掌劈出,向她肩头削到,刘瑛吃了一惊,面色微变,疾忙侧身斜退,让开来掌,周伯通倏然变招,一指戳出,刘瑛顿觉胁下“气愈穴”上一麻,立时动弹不得。 周伯通拍手笑道:“小姑娘,你输啦!” 刘瑛微微一笑,说道:“是啦,算你厉害!快给我解开穴道罢。”周伯通道:“如此说来,你是服气了,是也不是?”刘瑛道:“是啦,是啦。”又道:“你快把穴道解开,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周伯通问道:“什么?”刘瑛嫣然一笑,道:“你解了穴道再说。”周伯通道:“好罢。”他解穴的手法奇快,话音刚落,刘瑛的穴道已然解开。 周伯通问道:“你要送我什么东西啊?”刘瑛伸手入怀,取出一块锦帕交到周伯通手中,周伯通接过一看,只见锦帕上绣着一幅鸳鸯戏水图,在鸳鸯之旁还绣着一首小词: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词中的含意,周伯通自然不懂,只觉对鸳鸯颇是有趣,便道:“好玩,好玩!”刘瑛粉脸飞红,问道:“你喜不喜欢?”周伯通笑道:“喜欢得紧啊!小姑娘,谢谢你啦!” 说着将锦帕塞入怀里。 刘瑛道:“你适才点穴的功夫倒是厉害得紧啊。”周伯通大是得意,说道:“这个自然。这点穴的功夫是师哥传授给我的,自然厉害了。”刘瑛道:“皇爷也有一门点穴的功夫,叫做”周伯通接口道:“叫做‘一阳指’。是不是?”刘瑛点头道:“是啊,就是这门功夫啦。我求皇上把这门功夫教给我,皇上却不答应。”她想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你来教我点穴的功夫,好不好?”周伯通道:“好啊,那有什么难了?”他伸手向肘尖一指,说道:“这儿叫做‘曲池穴’,你点一下试试。” 刘瑛当即伸指往他“曲池穴”上一点,周伯通笑道:“小姑娘,你这一指点得不大对头,劲力也用得不对,嗯,这等高深的功夫你原是不该学的,难怪段皇爷不肯教你。” 刘瑛哼了一声,说道:“你也瞧我不起么?”周伯通见她面有愠色,忙道:“不是,不是。”当下一面教她点穴的诸般法门,一面将她周身的穴道所在的位置一一说了,后来说道:“我这就点给你瞧瞧。”说着一口气点了刘瑛身上数处穴道。 刘瑛心中默默记下。 正在这时,西边倏然掠过一个人影,周伯通心中一动,喝道:“什么人?”发足向西边追去,只见那人的轻功身法极是了得,周伯通追赶了一阵,那人突然不知去向,周伯通心中大奇,寻思:“噫,那家伙跑到哪里去啦?这可奇了。”他四下搜寻了一阵,仍是不见那人的踪影,只得作罢。 他转回花园里,那知刘瑛也已不见踪影,心想:“是了,小姑娘多半是藏了起来,想让我来找她,哈哈,妙极,妙极!”他一面想一面在花园里寻找,但他找遍了整座花园,始终找不到刘瑛,只得说道:“小姑娘,我认输啦,快出来罢!”他一连叫了七八声,却是听不到刘瑛答话,忽然想到:“啊哟,乖乖不得了,难道小姑娘教适才那家伙抓了去?这可糟天下之大糕!”急忙奔出花园。 周伯通出了皇宫,兀自东张西望,只盼能见到刘瑛的踪影,但始终寻她不到,不禁大失所望,心道:“倘若找不到小姑娘,我回去怎生向段皇爷交代?唉,糟糕,糟糕!” 叹了口气,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转念又想:“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小姑娘不可。” 想到这里,精神一振,又到处寻找起刘瑛来。 这时天空乌云密布,不消片刻,天下便下起了大雨,周伯通找不到刘瑛,正自满肚子气,心中暗骂:“他妈的,我今天可够倒霉的了,怎么老天爷也来跟我作对?真正是岂有此理!”四下张望之下,见东首有座庙宇,也不多想,便即奔了过去,刚刚来到庙门口时,忽听得庙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是谁?抓我来这里干么?”周伯通一凛: “是小姑娘的声音!”当下大步走进。 果然见刘瑛倒在地下,身旁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刘瑛斗然见到周伯通,自是又惊又喜,叫道:“伯通,这家伙欺侮我,你快帮我教训他!”周伯通双手向腰间一叉,向那黑衣男子喝道:“你这家伙是谁?胆敢来欺侮小姑娘,活得不耐烦了么?”黑衣男子哼的一声,说道:“你理我是谁!”呼的一声,一掌劈出,掌风劲急异常。 周伯通骂道:“你奶奶的,讲打么?好啊,我便陪你打个痛快!” 话音未落,掌招已出,跟黑衣男子对了一掌,跟着提腿向他小腹踢到,黑衣男子以手腕挡开周伯通这一踢,左掌递出,猛力拍到,周伯通侧身一闪,敌掌一拍落空,他乘着对方尚未变招,右手一撩一拨,将黑衣男子逼得向后退开,险险跌倒,周伯通叫道:“吃我一拳!”这个“拳”字刚刚出口,他的拳头已然招呼过去,砰的一声,打中黑衣男子面门,左脚飞踢出去,踢得黑衣男子向后直飞出去。 周伯通占了上风,大是得意,哈哈大笑,说道:“兀那臭贼,还打不打?”黑衣男子又惊又怒,当即耸身跃起,纵身向周伯通扑到,双掌齐发,周伯通见敌掌来势凌厉,心中一惊,叫道:“好家伙,真有你的!”双掌平平向前推出,砰砰声响,两人身子都是一震,同时倒退出去。 周伯通道:“你这家伙原来是铁掌帮的,难怪掌法这般厉害!”黑衣男子正是铁掌帮帮主裘千仞。 原来裘千仞当日败在段智兴手下之后,心中愈想愈怒,一直想找段智兴报仇,但他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是以心存顾忌,到得后来,他终于忍耐不住,径自潜入大理皇宫之中,他得知刘瑛是段智兴最宠爱的妃子,心想只要将刘瑛俘走,段智兴势必心神大乱,自已剩此机会发难,定然大占便宜,当下先行将周伯通引开,随即将刘瑛俘出宫来,那知事到临头,始终还是被周伯通找到,自是大出裘千仞的意料了。 裘千仞自知敌周伯通不过,已然无心恋战,当即展开轻功,向庙外飘出。 周伯通解开刘瑛身上的穴道,说道:“小姑娘,你没事罢?”刘瑛笑道:“我没事。 谢谢你救了我!”她说着向外面看了看,见天色已暮,但倾盆大雨却仍下个不停,说道:“咱们今天可回不去啦。”周伯通道:“是啊,不知段皇爷要怎么担心你了。”刘瑛道:“皇上整日只顾修练武功,他才不会担心我呢。”她说到这里,目光忽然停在周伯通脸上,两人目光相接,周伯通见她玉颊浮起两朵红云,心头竟是怦怦乱跳起来。 庙外的大雨哗哗啦的下着 第二十八回 大闹王府 王重阳在大理宫中住了一个多月,这一日他打算和师弟周伯通一起返回终南山,但周伯通说什么也在再在宫里住些时日,王重阳只好答应,当下径自别过段智兴,正在离开,忽见一名侍卫进来禀报,说道有个道士在宫外求见,段智兴当即传那道士入宫,王重阳一看,才知那道士是自己的弟子丘处机,便问:“处机,你不在重阳宫,却来这里做什么?”丘处机答道:“师父,有一件事十分紧要,弟子这才赶来向你禀报。”王重阳一凛,问道:“什么事?”丘处机道:“不知金狗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林朝英姑娘抓了去”话犹未了,王重阳已是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丘处机道:“正是。”王重阳奇道:“无缘无故,金人要抓朝英干什么?”丘处机道:“金狗传下话来,说道只要师父去杀一个人,他们便将林姑娘放了,否则林姑娘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王重阳问道:“他们要我去杀什么人?”丘处机答道:“便是丐帮洪帮主。”王重阳脸色大变,寻思:“金狗怎么要我去杀洪帮主?那是什么缘故?是了,想是丐帮总是跟金人之故,是以他们才动了杀洪帮主之念,只要洪帮主一死,丐帮势必大乱,金人剩机攻打丐帮,便大有机会取胜了,不过他们既然要杀洪帮主,何以却又要我动手?这其中定然大有古怪。”又想:“他们知道朝英对我有情意,我虽一向装作不知,但金狗料想我决不会见死不救,是以将她虏为人质,威胁于我。”不禁眉头微皱。 沉思之间,忽听得段智兴说道:“道长,金人要你去杀七兄,此事可使不得了。” 王重阳点头道:“不错,洪帮主为人侠义,贫道早有耳闻,贫道自然不会与他为敌。” 段智兴道:“正是,我跟七兄相处的时日虽然不久,但于他的人品却是十分钦服,倘若七兄一死,于金人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委实不妥之至。”想了一下,又道:“何况金人要道长去杀七兄,只怕还别有用心。”王重阳道:“怎么?”段智兴道:“请道长想一想,七兄率领丐帮弟子跟金人为敌,倘若他当真死在道长手里,中原的英雄好汉心里会怎么想?”王重阳略一沉吟,道:“他们势必会骂贫道是金人的走狗。”段智兴道: “正是如此。到时中原武林人人跟道长为敌,重阳宫从此再便无安宁之日了。”丘处机恨恨的道:“这些金狗原来用心如此险恶,当真是狡计多端!” 王重阳道:“段皇爷之言,确是不无道理,只不过”段智兴道:“道长是担心那位林姑娘的安危么?”王重阳道:“正是,贫道对她愧负良多,总是不能见死不救。 不过贫道决计不会助纣为逆。”向丘处机问道:“你可知道金狗将朝英囚禁在哪里么?”丘处机道:“据弟子所知,虏走林姑娘的是金国卫王完颜杰的手下,想来他们必是将林姑娘囚禁在卫王府了。”王重阳点了点头。 段智兴道:“既然道长的朋友有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道长如有用着之处,但说无妨。”王重阳道:“段皇爷的好意,贫道心领了,不过贫道心中已有计较,皇爷不须担心。”向丘处机道:“你先回重阳宫去,我救了朝英之后,自会回去。”丘处机应道: “是。”径自退出宫去。 王重阳随即别过段智兴,离开了大理皇宫。 王重阳决意到卫王府救出林朝英,当下出了大理国境,直奔金国京城,一路无话,这一日到了中都北京,此处是大金都城,自是十分繁华,但见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雕车兢驻,骏马争驰,高柜巨铺,茶坊酒肆,尽皆华服珠履。 王重阳一到中都,便即向旁人探明卫王府的所在,他明知卫王府必是戒备森严,想要将林朝英从府中救出,委实大非易事,但他心意既决,自不会临阵退缩,当下准备了一个包裹,随即来到卫王府门口,向守门的侍卫说有紧要事见王爷,那侍卫入内禀报,过了一会,便即转出府来,说道王爷有请,王重阳当即大步走进。 那侍卫引着王重阳来到一座大厅之中,只见大厅居中坐着一人,这人头戴皮帽,一身锦袍结束,神态颇是威严,正是卫王完颜杰。在完颜杰两侧坐着三个汉子,分别是完颜虎、赫连关东、耶律不花三人。 王重阳走上前淡淡的道:“贫道见过王爷。” 完颜杰向王重阳打量了几眼,说道:“你便是王重阳道长么?”王重阳答道:“正是贫道。”完颜虎大声道:“王道长,你的名头我是听过的了,倒是大得很啊,咱们亲近亲近如何?”王重阳未置可否,完颜虎已向他扑了上来,呼呼呼,刀光晃动,钢刀朝王重阳身上砍来,王重阳哼的一声,看准钢刀,使出空手入白刃功夫,右手陡然探出,搭住刀背,用力一撩,完颜虎顿时跌了出去。 完颜杰见王重阳一招便击败完颜虎,不禁脸上色变,只听赫连关东喝道:“我也来领教领教道长的高招!”话音刚落,铁笔已出,疾点王重阳身上要穴,王重阳斜身跃开,对方铁笔点空,随手发招“双蛟出洞”,双拳直取对方胸口,赫连关东身形略偏,欲待避开敌拳,但王重阳拳势如电,哪里容得他有避让的机会?砰砰两声,赫连关东仰身直摔而出,竟是无法站起身来。 耶律不花厉声道:“兀那牛鼻子,果然有些本事!” 银鞭倏然递出,卷向王重阳下盘,王重阳拨身急窜,不料耶律不花鞭法骤变,银鞭自下而上,向王重阳项颈疾卷过去,王重阳喝声:“来得好!”拂尘一扬,以银丝卷住敌人鞭梢,奋力一送,一股浑厚之极的力道顺着拂尘送出,耶律不花登时站不脚,连人带鞭,向厅外倒飞而出。 完颜杰哈哈一笑,击掌道:“道长果然了得,确是名不虚传!” 王重阳哼声道:“这便是王爷的待客之道么?”完颜杰笑道:“王道长的名气太大,小王这几个下人又不曾见过道长的武功,心中颇为不服,这才想亲眼见识见识,道长不要误会。”王重阳道:“贫道今日可不是来打架的,请王爷将贫道那位朋友放了罢。” 完颜杰嘿嘿笑道:“道长要小王放了那位姑娘,倒也不难,只是不知小王要道长做的事,道长可曾做到了?”王重阳道:“洪七已教贫道杀了,贫道唯恐王爷不信,是以将他的首级也带来了。”完颜杰喜道:“那好极了!首级在哪里?”王重阳答道:“就在这包裹之中。”完颜杰道:“很好,道长将他呈上来给小王瞧瞧。”王重阳道:“是。” 说罢提着包裹走过去。 当他来到完颜杰跟前之时,突然将包裹往地下一掷,左手已将完颜杰的肩头牢牢抓住,右手跟着拿住他后心,完颜杰大惊失色,叫道:“王道长,你你干什么?”王重阳冷笑道:“你道贫道会听你们这帮金狗的话,去杀害自己的同胞么?那可将贫道瞧得小了!”完颜杰道:“原来你并未杀了洪七。”王重阳道:“这个自然。”又道:“王爷若是想要保住性命,还是让他们把贫道的朋友放了的好。”完颜杰忽然冷笑一声,道:“王重阳,你这可失算了!”王重阳一怔,问道:“怎么?”完颜杰却不答话,突然右肘猛力倒撞,击中王重阳胸口,王重阳没料到这个金国王爷竟有如此功力,错愕之下,身子微微一晃,手劲略松,完颜杰趁机挣脱王重阳的掌握,右手食指倏然点出,戳中王重阳的“大包穴”,身子随即向后倒纵出去。 王重阳面色大变,心中暗叫:“糟糕,糟糕!” 只听完颜杰哈哈大笑,说道:“王重阳,你果然心怀叵测,总算王爷事先有了防备,否则可要着了你的道儿啦!”说着伸手抓住自己的面孔,用力一扯,竟然撕下一张面具来,王重阳这时才知此人并非完颜杰,而是旁人易容化妆的,心中一惊,问道:“你是谁?”那人还未答话,完颜虎大笑道:“他是毒龙上人,哈哈,牛鼻子,你上当啦!” 那化妆成完颜杰的正是藏僧毒龙上人。 原来当日岁币被劫之事,完颜杰一直误以为是丐帮所为,是以数次去向丐帮发难,但一次都被丐帮打得大败而归,后来丐帮帮主洪七恼恨完颜杰总是来跟本帮为难,索性潜入卫王府中行刺完颜杰,虽然未能成功,但已将完颜杰吓得心惊胆颤,偏生他的下属都不是洪七的对手,是以完颜杰担心自己终有一日,定要死在洪七手里,毒龙上人当即给他出了个主意,说道当今世上,能敌得过洪七的人便是王重阳,大可利用他去杀了洪七,但完颜杰唯恐王重阳不肯答应,毒龙上人说王重阳有个情人叫做林朝英,只要将她擒为人质,王重阳势必照王爷的话办不可了,而且王重阳当真杀了洪七,终究为中原武林所不齿,到时王爷便可将他收为己用,此计实是一箭双雕。完颜杰大喜,当下便将抓拿林朝英的事交给毒龙上人去办,本来以林朝英的武功,毒龙上人想要擒住她,实是千难万难,只是林朝英情场失意,兀自万念俱灰,这才失手为毒龙上人所擒。 毒龙上人哈哈一笑,说道:“王重阳,王爷早就料到你不会轻易杀了洪七,果然不出所料!”王重阳怒道:“洪帮主是个大大的英雄好汉,贫道那位朋友纵然死在你们手里,那也决不会去杀洪帮主!”毒龙上人冷笑道:“王道长,你倒是硬气得很啊!”王重阳一哼,喝道:“你待怎样?”毒龙上人道:“只要你肯归顺王爷,王爷非但放了你的朋友,日后荣华富贵,加官进爵,那是不要话下的了,岂不是好?”王重阳呸的一声,道:“贫道是堂堂大宋男儿,又怎会来投奔你们这帮金狗,趁早不要痴心妄想啦!” 完颜虎插口道:“臭杂毛,你跟王爷怎对又有什么好了?事到临头,终究是死路一条!”王重阳哈哈一笑,说道:“贫道若是怕死,今日也不敢来卫王府了!”毒龙上人道:“王重阳,老衲佩服你是条好汉,不过当今大宋皇帝昏庸无道,你留在宋朝又有什么好了?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只要你归顺了王爷,那便是弃暗投明,有何不妥?”王重阳冷笑道:“好一个弃暗投明,大和尚分明是要贫道背家叛国,却还说得这等好听。” 毒龙上人道:“如此说来,道长当真不肯归顺王爷了?”王重阳正色道:“是又怎地?”毒龙上人哼的一声,说道:“难道道长便不担心你那位朋友的安危么?”王重阳心头一酸,叹了口气,道:“事到今日,那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完颜虎喝道:“这臭杂毛落在咱们手里,还敢倔强,待我杀了他!”说罢一刀砍向王重阳。 王重阳冷笑道:“凭你这金狗的本事便想杀了贫道,那有这等容易?”身影倏地一晃,完颜虎一刀劈空。 毒龙上人见自己适才明明点了王重阳的穴道,那知王重阳竟是若无其事,不禁大奇,说道:“王重阳,你不是给老衲点了穴道么?怎么还能动弹?”王重阳笑道:“大和尚,你可太也外行啦!难道你不知世上有一门闭气封穴的功夫么?”毒龙上人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我出手点他的穴道之时,这牛鼻子事先运气封住了穴道,我这一指虽然点在他的‘大包穴’上,却跟没有点到一般。”又想:“都怪我太过粗心大意了,似牛鼻子这等武功高手,又怎会不懂这门功夫?倘若我事先料到这一着,自当另想法子对付他才是。”想到这里,心下一阵懊悔。 王重阳心中暗忖:“我本来打算将完颜杰劫为人质,再逼他放了朝英,那知我的心思终究还是教他们识破了,瞧现下的情形,想要救出朝英是不成的了,只有先行识法离开王府,再作计论。”心意既决,便道:“大和尚,贫道可不奉陪了,这就告辞啦。”转身向厅外走出。 毒龙上人喝道:“且住!”王重阳却不理会,径自走出厅来,毒龙上人左脚一点,飞身从王重阳头顶越过,飘落在王重阳身前,王重阳道:“哼,大和尚还待怎地?”毒龙上人冷笑一声,说道:“这儿是卫王府,可不是你们重阳宫。”王重阳道:“那又怎样?”毒龙上人道:“道长想来便来,想去便去,那不是将我们这些卫王府的下人瞧得小了么?”王重阳道:“难道大和尚也想来跟贫道打过?”毒龙上人道:“不错,王道长威名远播,老衲早就想领教领教了!” 他口中说话,攻招已出,一记“大手印”当胸拍到,他知道王重阳武功极高,委实不易对付,是以一出手便即使出这门生平绝学。 王重阳赞道:“好功夫!”话音甫毕,左掌递出,表面看来软绵绵的,似乎毫不着力,实则所蓄的力道委实非同小可,当下跟毒龙上人这记“大手印”对了个正着,砰的一声大响,毒龙上人身子一震,退开五步,王重阳却是浑若无事。 毒龙上人一凝心神,大喝一声,冲近身去,拳招呼呼而出,拳劲一道猛似一道,王重阳身形晃动,忽东忽西,身法滑溜之极,毒龙上人的拳头始终无法粘到他的身子,倏地将抬腿一踢,王重阳喝声:“来得好!”拂尘钢柄一点,毒龙上人躲闪不及,顿觉“冲阳穴”上一麻,这“冲阳穴”位于足趺上五寸处,被王重阳这么一点,整条腿登时麻木不仁,身子一晃,斜身倒在地下。 王重阳笑道:“大和尚,这可得罪啦!”说着拂袖而去。 毒龙上人大叫:“来人,将这牛鼻子拿下了!”五六十名埋伏在周围的侍卫听得叫声,纷纷提刀冲出,瞬时间将王重阳团团围住。 王重阳拂尘挥出,砰砰砰,砰砰砰,一口气击倒了六名侍卫,但其余侍卫跟着提刀砍到,王重阳拂尘扫处,当当声响,又有数名侍卫手中长刀落地,跟着双腿使开鸳鸯连环,将数名侍卫踹倒在地,王重阳武功虽高,但究竟寡难敌众,他刚击毙十余名侍卫,又有十余人跟着涌来,当真杀不胜杀。 王重阳暗暗心惊:“这般杀将下去,我终究有精疲力尽之时,这便如何是好?” 王重阳正没做理会处,猛地里听得一人大声喝道:“大伙儿统统住手!”声音洪亮之极,直如晴天霹雳一般,众侍卫都是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 众人注目一看,只见一人押着卫王完颜杰站在西北角,王重阳认出那人便是丐帮帮主洪七,心中一喜,只听洪七厉声道:“这狗王现下在我手里,谁敢动王道长一根毫毛,这狗王可就性命难保啦!”完颜虎哼了一声,说道:“臭叫化,你若是敢动王爷一根毫毛,那也是性命难保!”洪七笑道:“是么?那可不见得罢。” 完颜杰道:“洪帮主,有话好说,你竟究要小王怎样?”洪七道:“你叫他们把王道长的朋友送了!”完颜杰应道:“是,是。”向完颜虎喝道:“你没听见洪帮主的话么?快把王道长的朋友放啦!”完颜虎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开去。 不一会儿,便见完颜虎押着林朝英走了过来,王重阳又惊又喜,叫道:“朝英,你没事罢?”林朝英白了他一眼,道:“哼,我有没有事,跟你有什么相干?”王重阳知她性情乖僻,当下也不以为意,笑道:“你没事就好。”林朝英听他言语间尽是关切之意,心中一阵温暖,口上却道:“哼,你不是对我讨厌得紧么?怎么还来找我?”王重阳摇头道:“我几时说过讨厌你了?”林朝英道:“你既然不讨厌我?干么不娶” 她本来想说“干么不娶我为妻”,只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终究说不出来,但她已是满脸通红。 洪七大声道:“快把林姑娘放了!” 完颜虎道:“他妈的,放便放,好了不起么?”说着便要松开林朝英。毒龙上人喝道:“且慢!”完颜虎一呆,问道:“怎么?”毒龙上人向洪七道:“洪帮主,请你先将王爷放了,我们再放这位林姑娘也是不迟。”洪七道:“放屁!我若是放了这狗王,你们还肯听我的话么?”完颜虎道:“老子若是放了这臭婆娘,你又不肯放了王爷,那又如何?”洪七笑道:“既然你们决意不让这狗王活命,叫化爷爷便成全你们罢。” 完颜虎大惊失色,叫道:“我几时说过不让王爷活命了?你你这臭叫化不要胡说八道!”洪七道:“什么胡说八道?你们不肯先行放了林姑娘,那便是逼我杀了这狗王,他岂不是等于给你们害死一般?”完颜虎顿时语塞。 完颜杰大声道:“快放了林姑娘再说!”完颜虎忙道:“是,是。”伸手解开林朝英身上的穴道,用力一推,喝道:“快滚罢!”林朝英狠狠地瞪了完颜虎一眼,跟着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 洪七向王重阳道:“王道长,你先跟林姑娘走罢。”王重阳道:“多谢洪帮主!”说罢奔到林朝英身旁,去拉她的手,林朝英哼的一声,将他的手甩了开去,径自向府外奔出,王重阳叫道:“朝英!”发足追了出去。 洪七押着完颜杰出得府来,毒龙上人喝道:“洪帮主,你还不快将王爷放了?”洪七道:“好!”手上用劲,将完颜杰提了起来,喝道:“滚你奶奶的臭鸭蛋罢!”奋力将完颜杰掷了出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甫歇,人已不知去向。 第二十九回 比武论剑 周伯通在大理皇宫中住了半年,这才回重阳宫去了,眼看华山论剑之期渐近,段智兴于自己的武功,自是不敢有半分松懈,终日勤修苦练,武功果然大有进境,这一日段智兴忽然想到:“我终日只顾修练武功,却忘了去瞧瞧阿瑛,她心里定然在埋怨我了,也不知她现下怎样啦?”他自来好武,少近女色,但对刘瑛却是情有独钟,当下缓步来到后宫之中。 大理国君虽然不如大宋皇帝那般后宫三千,但后妃嫔御,也是人数众多,众宫妃多时没有见到皇帝,这时斗然见皇帝驾临,俱是又惊又喜,段智兴发觉刘瑛并不在宫妃之中,心下奇怪,便向一名宫妃问道:“阿瑛呢?”那宫妃道:“我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啦,听说她的身子不舒服,不便来见陛下,陛下不会怪罪她罢?”段智兴微微一笑,说道:“那怎么会?既然阿瑛身体不适,我须得去瞧瞧她才是。”径自来到刘瑛所住的宫殿里。 刘瑛一见段智兴,禁不住面色微变,说道:“皇爷,你怎么来啦?” 段智兴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你不欢迎我来么?”刘瑛笑道:“皇爷倒会说笑,我怎么会不欢迎你了?”段智兴道:“我听说你近来身子不适,要不要叫御医来给你看看?”刘瑛脸色大变,忙道:“不用啦。我得的是些小毛病,不用请御医了。”段智兴道:“小毛病不及时病治,待得变成大毛病可就麻烦啦!”刘瑛道:“皇爷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说到这里,突然只觉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哇的一声,竟自呕出许多酸水来。 段智兴见状,不禁大惊失色,叫道:“阿瑛,你怎么啦?”刘瑛道:“我我没事。”段智兴道:“你病成这样还说没事?再这样下去,那还怎么得了?”当即唤来宫女,命她召来御医。 御医一搭刘瑛的脉搏,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段智兴一怔,奇道:“什么?”御医答道:“贵妃娘娘有喜啦!”段智兴心头一震,御医这句话在他耳中听来,直如晴天霹雳一般,呆了半晌,才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御医只道是皇帝欢喜得过头了,笑道:“微臣是说贵妃娘娘有喜啦!”段智兴头又是一震,突然喝道:“你给我滚出去!”御医又惊又奇,一时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皇帝,竟自锷然不知所措,段智兴朝他踢了一脚,喝道:“你没听见我的话么?”御医吓得连滚带爬,向外奔出。 段智兴满腹怨愤,须知他终日专心练武,并未跟刘瑛有过男女之事,但听得御医说她有喜,焉能不怒?他两眼狠狠地瞪着刘瑛,刘瑛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过了良久,段智兴才冷冷的问道:“孩子是谁的?”刘瑛身子一震,缓缓在抬起头来,目光却始终不敢跟段智兴相接,她随即摇了摇头,颤声道:“皇爷,我我不要脸,是我对你不住!”段智兴厉声道:“你怀的是谁的骨肉?”刘瑛仍是摇头道:“我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段智兴怒道:“我几时亏待过你了?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等事来?”说着举起手掌便要住她脸上打去。 刘瑛道:“皇爷,你待我很好,是我自己不知羞耻,你你打死我罢!”段智兴见她满脸凄然之色,这一掌哪里还打得下去?他长叹一声,手掌缓缓地放了下来,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问道:“是不是周伯通的孩子?”刘瑛身子又是一震,她本来想说“不是”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段智兴怒极,大声道:“好,周伯通胆敢做出对不住我的事来,我这就去重阳宫找他算帐!”说罢大步向殿外迈出。 刘瑛叫道:“皇爷,都是我的不是,求求你放过他,你你要杀便杀我罢!”段智兴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周伯通有什么好?我是一国之君,难道还比不上他么?”刘瑛道:“不是。皇爷什么都比他好,我只求你不要伤害他,我我这就死在你面前!”说着从墙上摘下一柄长剑,长剑出鞘,剑锋朝自己心口刺落。 段智兴大吃一惊,叫道:“不可!”一指点出,正是“一阳指”绝技,手指未及,指劲已出,正好击中剑身,当的一声,长剑落地。 刘瑛道:“我还是死了的好,你干么还来救我?”说完兀自伏在地下哭泣。 段智兴心头一软,兀自长叹一声,心想:“此事原也怪她不得,我终日只顾修练武功,极少来跟她亲近,她跟周伯通做出这等事来,那也难怪。”思念及此,心中怒气顿消,又想:“周伯通虽然对我不住,不过瞧在他师兄王道长的面子上,我也不来跟他计较了。”他又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出。 刘瑛仍是伏在地下悲声而泣。 华山论剑之日将至,段智兴孤身一人剩骑前赴华山,这一路上心中所想的便是:“为了父王的病,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当全力以赴。倘若《九阴真经》落在旁人手里,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一路无话,这一日终于来到华山脚下,华山在五岳之中称为中岳,威严肃杀,天下名山之中,以此山最是奇险无比,段智兴将坐骑留在山脚,径自缓步上山。 走了一阵,猛地里听得山巅传来格斗之声,段智兴心头一凛,寻思:“明日才是论剑之期,怎么已有人在上面打架?难道王道长他们已然先行动手了?”想及此处,当即展开轻身功夫,向山巅飞纵而上,倾刻之间,已自飘到华山绝顶,果然有两人恶斗正紧,段智兴凝目定睛,只见一人手执打狗棒,正是丐帮帮主洪七,另一人拿着一根蛇状般的铁杖,正是白驼山少主欧阳锋。 原来洪七和欧阳锋最先来到华山,两人言语不和,便即动手厮杀起来,洪七的降龙十八掌本已非同小可,兼之这一年来勤加修练,掌法更非昔日可比拟了,欧阳锋苦练蛤蟆功,也自非同凡响,而且他在这一年之中又练成了一路杖法,两人棋逢对手,接连斗了百余招,仍是斗得难分难解,不分胜负。 斗到紧处,洪七忽听得有人叫道:“七兄,你好!”洪七一凛,顺着声音看去,正是段智兴,心中一喜,叫道:“段兄弟,你也好!”欧阳锋趁他分心之际,砰的一声,一拳打中洪七后心,洪七脚下一个踉跄,险险跌倒。 欧阳锋得理不让人,如影随形,向洪七欺身进逼,蛤蟆功使将出来,直攻洪七周身要害,洪七一凝心神,呼的一声,一掌拍出,“飞龙在天”,正是降龙十八掌绝技,欧阳锋默运蛤蟆功推出,两人各自发出一股浑厚绝伦的内力,相交之下,双方的身子都是一震,后退了两步。 段智兴叫道:“明日才是华山论剑之期,两位暂且罢斗,留待明日再比,也是不迟!”欧阳锋哼了一声,却不答话。洪七大声道:“这只臭蛤蟆欺人太甚,要打现下便打,我可等不到明日啦!”他口中说话,手掌一摆,又是一招“亢龙有悔”,掌势凌厉已极,力道更是刚猛无伦。 欧阳锋知道厉害,不敢硬接,侧身避开,双掌猛力反推,一股排山倒海的内力,朝洪七反击过去,洪七吃了一惊,身子腾空而起,打狗棒向欧阳锋当头击落,欧阳锋抬臂横挡,御开打狗棒,右手上撩,抓向洪七左腿,洪七腿势倏缩,打狗棒封处,在欧阳锋右腕一扫,剩着欧阳锋倒退之际,双足鸳鸯连环,朝欧阳锋前胸踹来,欧阳锋见招拆招,两人越斗越快,招数愈拆愈紧,但始终斗了个旗鼓相当。 恶斗方酣,蓦地里从西南面掠过一人,段智兴心头一动,欲待看清来人是谁,但那人已然抢到洪七和欧阳锋之间,身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只见那人时而拳飞肘撞,时而挥箫猛扫,一支玉箫使得呼呼作响,有时点向欧阳锋要害,有时猛扫洪七腰胁,直是威不可当,他以一敌二,竟然处于不败之地,武功实是高深莫测。 段智兴凝神细看,才知那人竟是黄药师,寻思:“一年不见,黄药师的武功果然胜过昔日,今日比武论剑,单此一人便难以对付了。”不禁眉头微皱。 黄药师玉箫或扫或点,其快如电,欧阳锋大声道:“药兄,你的武功倒是大有进境啊!”黄药师冷笑一声,说道:“还轮不到你来拍我的马屁!”欧阳锋嘿嘿一笑,蛇杖飞舞,荡开玉箫,顺势向黄药师胸口“膻中穴”点去,黄药师斜身避开,玉箫一撩,反击欧阳锋下颚,欧阳锋倏然仰身后跃,让过玉箫,突然间脑后生风,心知不妥,果然听得洪七喝道:“臭蛤蟆,吃你叫化爷爷一棒!” 欧阳锋蛇杖回转,向身后环扫,将打狗棒荡了开去,洪七招数倏变,一招“迎门打狗”,朝欧阳锋直攻过来,攻招来势汹汹,将欧阳锋逼得直退出去。 黄药师突然喝道:“看掌!”呼的一声,抡起左掌,向洪七斜劈过去,手掌并未碰到洪七的身体,掌力已劈在洪七身上。黄药师天生是个武学奇材,他回到桃花岛只有一年,便独创了两门绝学,一门叫做“劈空神掌”,另一门则是“弹指神通”,他适才所使的掌法便是“劈空神掌”,掌力颇是雄劲,倘若是旁人中掌,只怕早已没命,但洪七服食了冰山雪蚕,功力深厚之极,加之自己又时常修练,内力已到了一流高手的境地,黄药师的掌力劈在他身上,倒也没有损伤。 欧阳锋见黄药师突然向洪七进招,心中暗喜,叫道:“药兄,这贼叫化活在世上,总是碍手碍脚,咱们一同将他杀了,岂不是好?”黄药师一哼,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我干要听你的话?”说着又是一记“劈空神掌”劈出,这一次却是劈向欧阳锋。 欧阳锋大吃一惊,总算他转念迅速,身形一闪,避开了这记来掌,暗忖:“黄药师这家伙的性子古怪得紧,甚不好惹!”只听洪七哈哈大笑,道:“欧阳锋,你这家伙倒会自作多情,只可惜黄兄不来领你的情,哈哈,可笑啊,可笑!”话音刚落,黄药师挥动玉箫,向他猛力扫到。 欧阳锋大笑道:“贼叫化,黄药师待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洪七眼见玉箫挥到,也自不敢怠慢,身子倏地向右首疾窜而出,当真迅捷无伦,黄药师一招落空,次招继出,招数绵绵不绝,直取洪七周身要害关节,洪七使开打狗棒法,挑、点、缠、转、粘、封,诸般要诀施使出来,招数精妙绝伦。 欧阳锋心道:“洪七这家伙总是跟我作对,只要他活在世上一天,那便于我大大不利,他现下只顾跟黄药师拼命,我大可乘此机会施下杀手!”他正要向洪七欺近,那知段智兴在一旁留心已久,自已看出欧阳锋的心思,当即抢到欧阳锋对面,朗声道:“锋兄,咱们也来比划比划!”欧阳锋一怔,随即答道:“甚好!”手中蛇杖一扬,朝段智兴下盘攻来。 段智兴提身一起,左脚在蛇杖上一点,借力上跃,正要从欧阳锋头顶越过,欧阳锋蛇杖倏地向上一撩,疾点段智兴足底“涌泉穴”,段智兴身在半空,将腿一缩,身子倏然倒转,头下脚上,左手一抹,御开蛇杖,右手发掌,掌峰朝欧阳锋天灵盖戳落,欧阳锋心中暗惊,不及挥杖封住敌人来势,情急之下,斜身向一旁窜了出去,待他凝神一看,只见段智兴身子刚刚落地,立即又弹上半空,凌空向欧阳锋博击而下。 欧阳锋暗叫:“不好!”左手上扬,见招拆招,两人愈斗愈快,啪啪之声不绝于耳,瞬息之间,两人一口气拆了五六十招,若是有人在旁观斗,定然瞧不清他们所发的招数,酣斗之际,段智兴突然叫道:“蛤蟆功果然了得!”一阳指连环点出,嗤嗤声响,欧阳锋失声叫道:“啊哟!”段智兴已用一阳指破了他的蛤蟆功。 欧阳锋跌在地下,心下又惊又怒,不由得向段智兴怒目而视,只听段智兴抱拳道:“得罪啦!”欧阳锋突然纵身扑过,同时双手向段智兴身上推去,段智兴本来站在山崖之旁,身后便是万丈深谷,愕然之下,身子一晃,竟自向谷中跌落,总算他临危不乱,右手疾探,搭住山崖边缘,暗自提起一口真气,正要向上飞窜,那知欧阳锋一脚踏将下来,在段智兴的手背上狠狠的踩了几下,哈哈大笑起来。 段智兴又惊又怒,暗道:“此人当真狠毒!” 正在此时,洪七抢了过来,抡掌拍出,“见龙在田”,朝欧阳锋后心拍去,欧阳锋立即惊觉,右肘倒撞,正好抵住洪七掌心,运劲向后猛推,洪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欧阳锋此处置身于山崖之旁,心知不宜跟洪七硬打硬拼,否则稍不留意,自己便有性命之忧,当下借势挥掌掠开。 洪七抓住段智兴的手腕,奋力往上拉,眼看段智兴便要回到崖上,蓦地里一人在洪七背上一推,洪七大吃一惊,身子一沉,跟着段智兴一并向深谷跌落,只听得山崖上传来一阵狞笑之声,那是欧阳锋的笑声。 眼见洪段二人尽皆要跌个粉身碎骨,突然间人影飘动,一人凭虚御风,轻身功夫高强之极,那人掠到洪段二人之间,左手搭住洪七的手腕,右手抓住段智兴肩头,兀自提了一口真气,竟然提着洪段二人飞回崖顶。 洪七和段智兴回过神来,一齐注目看去,同时脱口叫道:“王道长!”那人正是王重阳。 只听对面有一人笑道:“师哥,你老人家的功夫可越来越高强啦!”洪七一看,说话的正是周伯通,便道:“这位便是王道长的师弟周老兄么?”周伯通笑道:“不错,我就是周伯通了,你倒听过我的大名,很好,很好。”洪七哈哈一笑,心想:“听说王道长这个师弟胡闹之极,想来确是不假。”便道:“周老兄,我正要送你一个绰号,你便来了,真是巧得很啊?”周伯通喜道:“什么绰号啊?你倒说来听听。”洪七答道:“这个绰号就叫做‘老顽童’,如何?”周伯通笑道:“妙极,妙极!”又道:“喂,叫化头儿,我也来送你个绰号,就叫做”洪七问道:“什么?”周伯通皱眉道:“现下还没想到,待得我想到了再说。”侧脸向段智兴说道:“段皇爷,你好,我有许多日没见到小姑娘啦,她现下怎么样了?” 段智兴因周伯通私通刘瑛之事,虽然不想再跟周伯通计较,但心下始终对他有气,是以适才一见周伯通,便不加理会,这时听得他出言询问刘瑛,哼了一声,冷冷的道:“她好得很,周兄对她倒是关心得很啊!”周伯通一向傻里傻气,自是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只是听说刘瑛很好,也就不再多问。 欧阳锋见自己本已将洪七和段智兴置于死地,那知王重阳却出手救了他们,心中有气,当即欺向王重阳,蛇杖一送,朝王重阳胸口撩去,王重阳身形倏缩,避开蛇杖,拂尘迎敌击到,欧阳锋向后跃开,蛇杖自上而下,向王重阳两腿之间猛扫,王重阳旋身一起,欧阳锋蛇杖扫空,正要再行施招进击,那知王重阳的拂尘已然凌空击落,欧阳锋蛇杖上扬,落开拂尘,突然施展蛤蟆功向王重阳攻到。 王重阳身在半空,只感一股大力逼到,心头一凛,更不打话,当即使出先天功还击,功力丝毫不在欧阳锋之下,两人劲力甫交,欧阳锋大叫一声,身子向后直飞出去,摔在地下,兀自委顿在地。 黄药师喝声:“好道士,果然了得!” 话声甫歇,人已欺到,三记劈空掌连环劈出,王重阳斜身掠出,让过黄药师这三记劈空掌,正要进招,黄药师知道王重阳厉害,是以丝毫不容他有还招的余地,三掌甫毕,又发三掌,三股掌力朝王重阳直扑过来,来势迅速已极,王重阳知道无法避让,当即舞动拂尘,默运劲力,将黄药师的掌力尽数荡散,黄药师欲待再发掌进逼,王重阳已自抢了先着,右掌飘出,直拍黄药师前胸。 黄药师见他掌法凌厉,不敢轻敌,当下力凝右掌,反拍出去,两掌相交,发出啪的一声大响,两只手掌仍然紧紧贴在一起,双方均是使出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催出,两人以内力比拼了一阵,王重阳倏然收掌,身子向后斜斜飞出,黄药师委实料想不到王重阳竟会在这紧要关口收掌,须得高手比拼内力,乃是极为凶险之事,但王重阳收掌之后,竟是若无其事,反倒是黄药师只顾全力发功,身前没了着力之处,身子险险向前扑倒,情急之下,忙将双定在地下。 这时王重阳身形一起,轻飘飘地从黄药师头顶越过,身子将要落地之际,右足倏地向后踹出,踢中黄药师背心,黄药师再也站立不住,向前跌了开去,总算他身手敏捷,身子刚刚着地,立即弹身跃起,在他跃起的同时,已顺势从地下捡起一枚石子,扣在食指和拇指之间,运劲弹出,使的正是“弹指神通”绝技。 只听嗤的一声,那枚石子向王重阳疾射过去,势道甚劲,王重阳赞了一声:“好功夫!”身影如风,避开了石子,黄药师哼了一声,又以“弹指神通”接连射出二十余枚石子,都是射向王重阳周身要害,王重阳时而长袖飞拂,时而拂尘猛扫,身法迅捷似电,倾刻之间,将黄药师所发的二十余枚石子尽数荡开。 黄药师见此情状,不禁佩服,朗声道:“王重阳,难怪你在江湖上声名甚响,果然名不虚传,黄药师甘拜下风。”王重阳微微一笑,说道:“黄少岛主承让了!” 洪七和段智兴见王重阳片刻间已击败两名高手,也是钦佩之极,只听得王重阳道:“洪帮主,段皇爷,贫道有个计较,不知两位是否应许?”洪七问道:“什么?”王重阳道:“贫道适才侥幸胜了欧阳锋和黄少岛主,现下洪帮主和段皇爷再跟贫道在拳脚上分个高下,只要两位之中有一人胜了贫道,真经便归此人所有,倘若贫道侥幸得胜,那么经书便由贫道所得,不知两位意下如何?”洪段二人均想:“王道长已打败了欧阳锋和黄药师,倘若咱们二人之中有一人能将他打败,那便等于打败了王道长、欧阳锋和黄药师三人一般,以一败三,自是胜了。”段智兴道:“道长的意思是要在今日比武了?” 王重阳点头道:“正是。” 洪七道:“好,反正大伙儿都到齐了,提前一日又有何妨?”又道:“我先来领教王道长的高招!”当先发了一掌,自然而然便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亢龙有悔”,刚猛绝伦,威风八面,王重阳赞道:“好掌法!”话音刚落,身影如风,闪让开来。 洪七喝道:“看掌!”又是一记“亢龙有悔”,这一掌力道之刚猛,比之先前那一掌,更是有过而无不及。 王重阳心道:“降龙十八掌确是武林绝学,当直非同小可!”袍袖一拂,手掌倏然从袖底探出,跟洪七交了一掌,身子微微一晃,后退一步,洪七一凝心神,一个箭步向王重阳冲了上来,右手发掌虚拍,左手握着打狗棒点出,这一点却是实招,王重阳是武学大行家,自已瞧出其中的端倪,当下对洪七右掌不加理会,径自左掌斜发,在打狗棒上一拍,顺势退出两步,洪七右掌由虚变实,朝王重阳肩头削到,王重阳喝声:“来得好!”身子一侧,左掌掌峰戳中洪七掌心。 洪七吃了一惊,缩掌后跃。 王重阳飘身而近,拂尘飞舞,朝洪七扫将过去,招数凌厉之极,洪七一凛,打狗棒猛力挥扫,激得风声呼呼作响,御开王重阳的拂尘,顺势递招,“恶狗拦路”,王重阳斜跃两步,拂尘倏然发招,化开打狗棒法,身形一沉,一指点出,正中洪七右腿“伏兔穴”洪七只觉腿上一软,登时倒在地下。 王重阳说道:“得罪!”右手一拂,已将洪七的穴道解开,洪七心知胜负已分,再斗无益,只得说道:“王道长武功果是不凡,洪七输得口服心服!”说罢径自退到一旁。 段智兴心中寻思:“连七兄这等高手也败在王道长手下,我想要取胜,实是千难万难,唉,这武不比也罢。”想到这里,兀自心下黯然。忽听得洪七叫道:“段兄弟,轮到你跟王道长过招啦!”段智兴心头一凛,当即想到:“为了父王的病,我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了!”朗声道:“好,请王道长赐教!”王重阳笑道:“这‘赐教’二字,贫道如何敢当?”段智兴道:“道长过谦了。” 言罢双手向外一分,一招“银鹤亮翅”,向王重阳进击,王重阳还了一招“倒打金钟”两人一个攻招迅速,一个还招极快,一招使毕,又是一招,倾刻之间,两人拆了四十余招,段智兴使出大理段氏绝学“一阳指”,疾点王重阳身上数处穴道,嗤嗤之声大作,一阳指劲气逼人,但都被王重阳出招化解。 段智兴本就求胜心切,此时跟王重阳拆了数十招,始终占不到半分便宜,更是心浮气臊,正是犯了武学大忌,拆解之下,更是大落下风,斗到五十招上,王重阳奇招突出,将段智兴击倒在地。 此次华山论剑,王重阳连败四大高手,舍身崖下那部《九阴真经》自是为他所得。 周伯通见师哥取胜,心下大喜,拍手叫道:“妙极,妙极!”忽然向洪七道:“叫化子,你的外号我可想到啦!”洪七笑道:“什么?”周伯通道:“就叫做‘倒霉丐乞’罢”话犹未已,王重阳斥道:“师弟,不要胡说八道!”顿了一顿,说道:“丐帮一向在北方与金人对抗,洪帮主的名号大可称为‘北丐’。”周伯通道:“他在北方便叫北丐,黄药师住在东海,又该怎么称呼了?”王重阳还未答言,便听欧阳锋嘿嘿一笑,说道:“那最好称呼他‘东邪’。”说着向黄药师横了一眼。 王重阳心道:“黄药量行事邪僻,出人意表,称他为‘东邪’,倒也贴切。”不由得向黄药师看去,只见他脸上既无喜意,也无怒色,实难端摸他的心意。 周伯通向欧阳锋道:“你这家伙跟我师哥打起架来,简直便如一只”洪七接口道:“赖蛤蟆!”周伯通哈哈大笑,道:“正是,这家伙的外号就叫‘臭蛤蟆’便了。”欧阳锋冷笑道:“我自己没有名号么?又何必你来画蛇添足?”周伯通一怔,问道: “你的外号叫什么啊?”洪七插口道:“这个我倒知道。”周伯通问道:“什么?”洪七道:“这家伙的外号叫做‘西毒’。” 王重阳向段智兴道:“段皇爷在天南为帝,理当称为‘南帝’。”洪七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都有了,却不知王道长该怎生称呼?”周伯通大声道:“我师哥神通广大”段智兴道:“是了,王道长该当称为‘中神通’。”周伯通笑道:“妙极,妙极!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一应俱全。”王重阳等尽皆相视而笑。 王重阳随即设法从舍身崖取回了《九阴真经》,又将经书中所载的一门心法告知段智兴,段智兴大喜过望,当下将心法的要诀默默记在胸间,六人这才分道扬镖,各自下山而去。 王重阳回到终南山之后,几次曾想将《九阴真经》毁了,但始终下不了手,最后将真经放入一只石匣之中,压在他打座的蒲团下面的石板之下。 第三十回 法号一灯 段智兴回到大理之后,便即将真经中所载的心法告知父亲,段文忠每日依照心法修习,四肢果然大有好转,段智兴自是欢喜无限,心中对王重阳更是感激无已。 一日有侍卫来向段智兴禀报,说道王重阳在宫外求见,段智兴当即命侍卫将王重阳请入宫中,却见王重阳押着一人大步走入宫来,只见那人身上捆着绳索,竟是周伯通,段智兴心中一奇,正要出言询问,只听王重阳说道:“段皇爷,这畜生胆大妄为,竟然做出对你不住的事来,贫道现下将他押来交给你发落!”段智兴一怔:“什么?”心中随即想到:“是了,王道长说的难道是周伯通跟阿瑛的事?他怎会知道此事?”正自不解,果然听得王重阳道:“这畜生不知羞耻,胆敢跟皇爷的一位贵妃娘娘唉,此事贫道实是难以起齿。”说到这里,兀自面有惭色,摇头长叹。 原来周伯通性子磊落,一日无意间向王重阳提及自己跟刘瑛的事,王重阳自是恼怒之极,当下将周伯通责骂了一番,随即将捆缚着带来让段智兴处置。 段智兴心想:“周伯通做出这等事来,实是该死之极,但学武之人须当以义气为重,女色为轻,岂能为了一个女子伤了朋友交情?何况王道长于我有恩,我岂可将他师弟杀了?”禁不住叹了口气,当即解开他的捆缚,又命侍卫把刘瑛召来,向周伯通道:“周师兄,此事我也不来怪你了,你既然爱阿瑛,那便跟她结为夫妇罢。”那知周伯通却大声道:“段皇爷,我本来不知这是错事,倘若早就知道这事不好,便是杀了我的头,那也决计不干!”他看了刘瑛一眼,又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跟她成亲的了。” 王重阳叹道:“若不是早知这畜生傻里傻气,不分好歹,做出这等大坏门规的之事来,贫道早已一剑将他斩了。” 段智兴心中有气,向周伯通道:“周师兄,我确是甘愿割爱相赠,岂有他意?自古道:‘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区区了个女子,又当得什么大事?”周伯通听了这话,只是摇头,段智兴心中更怒,说道:“你若爱她,何以坚决不要?倘若并不爱她,又何以做出这等事来?我大理国虽是小邦,难道容得你如此上门欺辱?”周伯通呆了半晌,忽然双膝跪地,向段智兴磕几个响头,说道:“段皇爷,是我的不是,你要杀我,那也是应该的,我不敢还手。”段智兴一怔,一时料不到他竟会如此,便道:“我怎会杀你?”周伯通道:“那么我走啦!”说着伸手入怀,抽出刘瑛当初送给他的鸳鸯锦帕,递给刘瑛道:“还你。”刘瑛惨然一笑,却不接过。 周伯通一松手,那块锦帕段智兴足边,周伯通更不打话,径自扬长而去。王重阳向段智兴道歉再三,这才离去。 段智兴见刘瑛失魂落魄地呆着,心下好生气恼,伸手从足旁拾起锦帕,心知这是刘瑛送给周伯通的定情之物,不由得冷笑一声,随手将锦帕掷给了她。 此后大半年中,段智兴再也没有召见刘瑛,但睡梦中却总是和她相会,心中始终郁郁不乐,国务也不理会,整日以练功自遣,一天晚上,段智兴梦见自己昔日和刘瑛在一起的情形,再也忍耐不住,决意前去探望刘瑛,想瞧瞧她在干些什么,却不愿被太监和宫女知晓,当下展开轻功,当来到她寝宫的屋顶,便听得里面传出一阵儿啼之声,段智兴心头一震,在他心中转来转去只有一个念头:“她终究还是将孩儿生了下来,她终究还是将孩儿生了下来。”屋上霜浓风寒,段智兴竟自怔怔地站了半夜,直到黎明方才下来,就此得了一场大病。 刘瑛生下孩子之后,一心一意想将孩子抚养成人,直到有一日,她正拍着孩子睡觉,窗中突然跃进一个蒙了面的御前侍卫,挥掌便要住那孩子身上拍去,刘瑛大骇,喝道: “你干什么?”急忙挥手格住那侍卫来势,反手一掌朝那侍卫面门劈到,那侍卫斜身一闪,避开来掌,呼地一声,一拳打向刘瑛右胁,刘瑛身形略缩,左掌拍出,在那侍卫的拳头上猛力一拍,但那侍卫武功极高,刘瑛这一掌非但未能击退对方,反而被对方的拳劲震得倒退三步,那侍卫跟着飞起一脚,将刘瑛踢了个跟斗。 刘瑛欲待耸身跃起,但那侍卫已然抢近身来,伸手拉过孩子,在他前胸后背各拍一掌,随手将孩子掷在地下,这才哈哈大笑,越窗而出。 刘瑛从地下抱起儿子,发觉他尚有气息,心想:“那个侍卫一定是皇爷派来的,他恼我生了伯通的孩儿,这才派人来杀我儿子,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她怔怔地想了一阵,这才抱着儿子奔到皇帝的寝宫。 段智兴正在卧室里打座,斗然见她闯了进来,不禁一怔,问道:“你来干什么?”刘瑛跪在地下放声大哭,磕头叫道:“求皇爷开恩,饶了孩子!”段智兴更是愕然,问道:“什么?”刘瑛道:“皇爷,我罪该万死,但求皇爷赦了孩子的小命!”段智兴向她怀中的孩子看了一眼,问道:“孩子怎么啦?”刘瑛又道:“皇爷赐我死,我决无半句怨言,这孩子,这孩子”段智兴奇道:“谁又来赐你死啦?到底孩子是怎生伤的?”刘瑛抬起头来,颤声道:“难道不是皇爷派侍卫来打死这孩子么?”段智兴心知事有蹊跷,忙问:“是侍卫打伤的?那个奴才这么大胆?”刘瑛叫道:“啊,不是皇爷的圣旨,那么孩子有救啦!”说了这句话,就昏倒在地下。 段智兴将她扶起,放在床上,把孩子放在她身边,过了半晌,刘瑛才醒了转来,拉住段智兴将适才的经过一一说了。 段智兴越听越奇,再细查孩子的伤势,却瞧不出是被甚麽功夫所伤,只是带脉已经震断,那刺客实非庸手。可是他又颢然手下留情,婴儿如此幼弱,居然身受两掌尚有气息。当下我立即到她的卧室查看,瓦面和窗槛上果然留著极淡的足印。段智兴对刘瑛道: “这刺客本领甚高,尤其轻功非常小可。大理国中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人有此功力。” 刘瑛忽然惊呼:“难道是他?他干麽要杀死自己儿子?”她此言一出,脸色登时有如死灰。 段智兴以为定是周伯通所为,便道:“除他外,当世高手之中,又有谁会无缘无故的来加害一个婴儿?料得他是不愿留下孽种,贻羞武林,也未可知。”刘瑛一听这话,又羞又急,又惊又愧,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道:“不,决不是他!那笑声定然不是他!”段智兴道:“你在惊惶之中,怎认得明白?”刘瑛道:“这笑声我永远记得,我做了鬼也忘不了!不,决不是他!” 段智兴见她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也就信了。只是猜想不出刺客到底是谁,寻思:“难道是王道长的弟子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他们之中的一个?为了保全全真教的令誉,竟尔千里迢迢的赶来杀人灭口?”但他转念又想:“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他们,我都曾见过,这些人都是侠义英雄,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来?就算此事真是他们所为,轻轻一掌就打死了婴儿,却何以又打得他半死不活?那是什么道理?”兀自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不知打伤孩子的人乃是铁掌帮帮主裘千仞,原来裘千仞上一次入宫虏走刘瑛,却又被周伯通救了回来,心中怒极,是以这一次又化妆成侍卫模样潜入宫中,他见刘瑛的儿子,只道是她和段智兴所生,心念一动,当即闯入刘瑛的住处,故意将孩子打得半死不活,心想段智兴势必会以一阳指全力救自己的儿子,须得以一阳指救人极耗精力,待得段智兴耗尽功力救活儿子之时,裘千仞再来杀他,自然容易之极。 段智兴推究不出那人是谁,只好作罢,刘瑛抱著孩子只是哭泣,那孩子年纪幼小,挨了这两掌,自也抵挡不起,若要医愈,也要大耗元气。段智兴踌躇良久,见刘瑛哭得可怜,好几次想开口说要给他医治,但每次总想到那人这般打伤孩子,必定大有用意,自己若是出手相救,说不定那人会乘机来找自己麻耐,那可不易对付了,但他终究抵挡不住刘瑛苦苦哀求,这才答应出手治伤。 刘瑛见他答应治伤,喜得晕了了过去,段智兴先给她推宫过血,救醒了她,然後解开孩子的襁褓,以便用先天功给他推拿,那知襁褓一解开,露出了孩子胸口的肚兜,登时教我呆在当地,做声不得。但见肚兜上织著一对鸳鸯,旁边绣著那首“四张机”的词,原来这个肚兜,正是用周伯通还给她那块锦帕做的。 刘瑛见到段智兴神色有异,知道事情不妙,她脸如死灰,咬紧牙关,从腰问拔出一柄匕首对著自己的胸口,叫道:“皇爷,我再无面目活在人世,只求你大恩大德,准我用自己性命换了孩子性命,我来世做犬做马,报答你的恩情。”说著匕首一□,猛往心口插入。 段智兴急忙使擒拿法将她匕首夺下,饶是出手得快,但她匕首已伤了肌肤,胸渗出大片鲜血。我怕她再要寻死,点了她手足的穴道,包扎了她胸前伤口,让她坐在椅上休息。她一言不发,只是望著我,眼中尽是哀恳之情。我们两人都不说一句话,那时寝宫中只有一样声音,就是孩子急促的喘气声。 段智兴听著孩子的喘气,想起了许多许多往事:“她最初怎样进宫来,我怎样教她练武,对她怎样宠爱。她一直敬重我、怕我,柔顺的侍奉我,不敢有半点违背我的心意,可是她从来没真心爱过我。我本来不知道,可是那天见到她对周伯通的神色,我就懂了。一个女子真正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时候,原来竟佰这样的瞧他。她眼怔怔的望著周伯通将锦帕投在地下,眼怔怔的望著他转身出宫。她这片眼光教我寝不安枕、食不甘味的想了几年,现在又见到这片眼光了。她又在为一个人而心碎,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情人,是为了她的儿子,是她跟情人生的儿子!”禁不住心头发酸,又想:“大丈夫生当世间,受人如此欺辱,枉为一国之君!”想到这里,不禁怒火填膺,一提足,将面前一张象牙圆凳踢得粉碎,抬起头来,不觉呆了,说道:“你的头发怎麽啦?”她好似没听见段智兴的话,只是望著孩子。 刘瑛这时已知段智兴决计不肯救这孩子的了,在他还活著的时候,多看一刻是一刻。 段智兴拿过镜子,放在她面前,道:“你看你的头发!”原来刚才这短短几个时辰,在刘瑛宛似过了几十年。她还不过十八岁,这几个时辰中惊惧、忧愁、悔恨、失望、伤心,诸般心情来攻,鬓边竟现出了无数白发!全没留心自己的容貌有了甚麽改变,只怪镜子挡住了她眼光,使她看不到孩子,她说:“镜子,拿开。”她说得很直率,忘了段智兴是皇爷,是主子。段智兴又惊又奇怪,心想:“她一直爱惜自己的容颜,怎麽这时却全不理会?”当下将镜子掷开,只见她目不转瞬的凝视著孩子。 过了一会,段智兴实在不忍,几次想要出手救她孩子,但那块锦平平正正的包在孩子胸口。锦帕上绣著一对鸳鸯,亲亲热热的头颈偎倚著头颈,这对鸳鸯的头是白的,这本来是白头偕老的口彩,但为甚麽说“可怜未老头先白?”段智兴一转头见到她鬓边的白发,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又刚硬起来,说道:“好,你们俩要白头偕老,却把我冷冷清清的撇在宫□做皇帝!这是你俩生的孩子,我为甚麽要耗损精力来救活他?” 刘瑛向段智兴望了一眼,这是最後的一眼,眼色中充满了怨毒与仇恨。她以後永远没再瞧我,可是这一眼段智兴再也忘不了。 她冷冷的道:“放开我,我要抱孩子!”她这两句话说得十分严峻,教人难以违抗,于是段智兴解开了她的穴道。她把孩子抱在怀中,孩子一定痛得难当,想哭,但哭不出半点声音,小脸儿胀得发紫,双眼望著母亲,救她相救。 段智兴见她头发一根一根的由黑变灰,由灰变白,不知这是心中的幻象,还是当真如此,只听她柔声道:“孩子,妈没本事救你,妈却能教你不再受苦,你安安静静的睡罢,睡罢,孩子,你永远不会醒啦!”孩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随即又痛得全身抽动。 她又柔声道:“我的宝贝心肝,你睡著了,身上就不痛啦,一点儿也不苦啦!”猛听得波的一声,她一匕首插在孩子心窝之中。 段知兴大叫一声,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心中混混沌沌,一片茫然。只见她慢慢站起身来,低低的道:“总有一日,我要用这匕道在你心口也戳一刀。”刘瑛指著自己手腕上、的玉环,说道:“这是我进宫那天你给我的,你等著罢,那一天我把玉环还你,那一天这匕首跟著她来了!”她说罢抱道儿子的尸身出宫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段智兴看着刘瑛的背影,心中顿时懊悔起来:“倘若我全力相救,孩子定然还能保住性命,我我适才怎地这等狠心?竟然见死不救,孩子虽非我亲手所杀,却也是给我害死的,我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他叹了口气,又想:“罢了,既然我没有脸面活在世上,倒不如死了快活!”想到这里,兀自万念俱灰,举掌便要往自己头顶“百会穴”拍落,突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来:“不能,我现下还不能死!倘若我死了,我大理段氏绝学一阳指岂不是就此失传?”思念及此,这一掌便拍不下去了。 他初时想将一阳指传授给他的儿子,但转念一想:“父王练功走火入魔,以致周身瘫痪,我练了武功却是见死不救,足见皇帝习武未必是什么好事,倘若当真一阳指传给我孩儿,还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来?唉,还是别传给他的好。”他想了良久,终于想到一个人来:“是了,七兄的悟性极好,我大可将这门功夫传授给他,只是这一阳指是我段氏绝学,若是将它传给旁人,似非有违我段家祖训,不过事到今日,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何况七兄是我的好朋友,也不能算是外人。”心意既决,当即修书一封,命人送到丐帮总舵,邀洪七南下。 洪七接到书信之后,心知段智兴必有要事,又想到云南火腿、过桥米线和饵块等美味,不禁大吞馋涎,当即动身前往云南。 洪七和段智兴会面之后,发觉段智兴神情憔悴,跟昔日生龙活虎的模样大不相同,心下好生奇怪,段智兴说道:“七兄,小弟今番邀你前来,是想跟你切搓武功,不知七兄肯否奉陪?”洪七道:“原来段兄弟是想切搓武功,这个容易之极,我这便陪你打过。”段智兴道:“七兄的降龙十八掌小弟已然见识,小弟想跟七兄切搓一阳指功夫,不知七兄意下如何?”洪七笑道:“段兄弟,你这可糊涂啦!”段智兴道:“怎么?”洪七道:“这一阳指是你大理段氏的绝学,我这个臭叫化又怎么会使了?” 段智兴道:“不妨,待小弟将一阳指教给七兄,七兄学会之后,再用它跟小弟切搓,也是一样。”洪七心中更是大奇,寻思:“这一阳指明明是他段家的绝学,他纵然要传授给旁人,也当传给他段家后人,怎地却来传给我这个毫不相干的外人?那是什么缘故?这可奇了。”便道:“既然如此,我也将本帮的降龙十八掌传授给段兄弟,大伙儿一道切搓切搓。”段智兴脸上色变,忙道:“这可使不得了!” 洪七道:“那有什么使不得?”段智兴道:“降龙十八掌是丐帮绝技,小弟并非丐帮弟子,怎可去学丐帮的绝技?”洪七道:“我又何偿是段家的人了?段兄弟不也一样相将一阳指传给我么?”段智兴不禁语塞。 过了一会,洪七又道:“段兄弟,你究竟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直说出来,说不定我有法子帮你解决,也未可知。”段智兴道:“小弟也没什么为难之事,只不过想将一阳指教给七兄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意。”洪七哪里肯信?说道:“你当真要将一阳指传给旁人,那有何难?我瞧你身旁那四个护卫也是难得的人材,你尽可将这门功夫传给他们,却又何必一定要传给我?”段智兴道:“这一节小弟也已想到了,不过渔樵耕读虽然忠诚勤勉,但长期以来分心国事政务,不能专精武学,难成大器,若是将一阳指传给他们,终究不妥。小弟想来想去,只有七兄才是最佳人选。” 洪七摇头道:“段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要我学一阳指,我却不能答应。” 段智兴长叹一声,说道:“七兄何必如此固执?不如这样,请七兄再考虑一番,明日再行答复,也是不迟。”言罢命人给洪七安排了住处。 这日晚间,洪七前思后想,始终不明段智兴的用意,心下正自奇怪,忽听得敲门声响,洪七开门一看,见来人是渔樵耕读四大护卫中的书生,当即请他进房,心想此人深夜到访,倒不知有何贵干?正要开口询问,那书生向洪七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有一事想要请求洪帮主。”洪七心中一奇,问道:“请讲。”那书生道:“日间皇爷想要将一阳指传给洪帮主,是也不是?”洪七答道:“正是。”那书生道:“请洪帮主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皇爷。”洪七听他说得郑重,心下更是奇怪,问道:“那是什么道理?” 那书生叹道:“皇爷想将一阳指传给洪帮主之后,便要自行了断,因此在下才来求洪帮主不要答应。”洪七奇道:“有这等事?”那书生道:“正是。”洪七道:“平白无端,段兄弟何以要自行了断?”那书生摇了摇头,说道:“这其中的缘故,在下也是不大了然。”又道:“不过,请洪帮主千万不要答应跟皇爷学一阳指,在下便感激万分了。”洪七当即点头答应。 次日段智兴来找洪七,问他考虑得怎样了?洪七心想此事他已深思熟虑,劝也无用,自己只有坚执不学,方能保住段智兴的性命,当下仍是一口拒绝,段智兴无法可施,兀自苦苦思索了三夜三日,终于大砌大悟,他将皇位传给了大儿子,自己则在天龙寺削发为僧,他落发那日,洪七就在他身旁,段智兴向洪七说道:“七兄,小僧法号一灯,可不再是段皇爷了。” (全文完) (本回部分内容摘自金庸先生著作《射雕英雄传》) 写于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十九日————一九九九年二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