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明朝当女帝》 第一章 穿成大明公主 深秋时节,北国大地一片苍茫,萧瑟秋风所过之处,残叶纷飞。此时的大明帝国虽表面依旧光鲜,但实则已病入骨髓,如大厦将倾。 薄雾笼罩的山冈上,一支马车队正缓缓前行,前后簇拥着几十名骑兵守卫。 “玲儿,此距琅城还有多远?”颠簸一路的朱婉晴有些受不了,挑开车帘问随身丫鬟。 “禀公主,尚有两个时辰才到,您就再忍一忍吧,好歹进了琅城,今晚也算有个歇脚地了,省得去住那破驿馆。”玲儿说。 朱婉晴穿越来大明,成为陵阳公主已三年有余,此时的她已然适应了公主的角色,当然平辈的皇室子女众多,纵然是公主,她依旧是个存在感很低的小透明。 公元2020年,市一中高一学生举行夏季野外露营实践活动。在返程途中,老师让同学们查看自己周围座位上的同学是否都上了车。 结果毫无存在感的朱婉晴居然被所有人都遗忘了,旁人压根就没察觉到还有这么个人。 就这样,大巴车扬长而去,朱婉晴被抛弃在了荒郊野外。 当天晚上大雨侵盆,道路湿滑,朱婉晴一不小心跌落悬崖,然后醒来时就穿成了大明陵阳公主。 陵阳公主乃当今圣上与姚太师之女,也就是淑妃娘娘所生。 淑妃另生有一皇子,排行老七,称七皇子,比朱婉晴小三岁。 姚太师在朝中位居三公,又是内阁首辅,权倾朝野,对于七皇子也是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两月前,淑妃回老家山东蓬莱为圣上寿诞寻仙祈福,陵阳公主和七皇子也一同随行。 后中途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淑妃接到太师密信后就带着七皇子连夜返京。 这下朱婉晴就又被无视了,堂堂大明陵阳公主竟被凉在蓬莱这个破渔村,足足凉了半个多月,无人过问。 最后实在没办法,朱婉晴只能自己带着随从踏上返京之路。 过了琅城地界就是北直隶,离京师也就不远了。 琅城太守张翰文是姚太师的学生,两年前太师府家宴中和朱婉晴有过一面之缘。 车队到达琅城时,天色已晚,按律,过了酉时城门就关闭不再放行。 朱婉晴的侍卫长无论作何解释,守城兵士就是不予通融,换作以往,谁敢阻扰皇室人员通行那就是找死。 “大胆!车中乃陵阳公主,若是公主在荒郊野外出了差池,尔等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侍卫长大声喝道。 “请公主见谅,上月朝廷下发公文,本月初起,全国两京一十三省施行严格管制,酉时过后进出州府城门者,立斩。”守城军士回道。 “也罢,我们就回刚才那个乡野客店暂歇一晚,明日再进城也不迟。”朱婉晴让侍卫长不要再为难守城兵士。 “公主,此地山贼居多,最近又闹饥荒,几乎天天有平民被害之事发生,若是宿于这乡野之地,恐怕会遭不测。”侍卫长劝道。 “哟,庞三彪,你不是武举出身吗?这几十号人还打不过山贼啊?”玲儿说。 “玲儿你......公主殿下,我看还是想办法知会张知府一声为好。”庞三彪的主意倒是不错。 “那就依你所说的办吧。”朱婉晴一听有山贼,心里也是犯起了嘀咕。 庞三彪手写一封书信绑在箭矢上,“上面的兄弟,这有陵阳公主给张大人的书信一封,望传达。”说完嗖的一下把箭射了上去。 这箭深深钉入了城门楼的柱子里,兵士费了好大劲才弄出来。 “头儿,咋办,这信传还是不传?”士兵问城门校尉。 城门校尉思索片刻说道:“姚太师嘱咐过,力保淑妃和七皇子火速回京,可他并没有提这陵阳公主啊,你犯得着去多管闲事吗。” “那万一张大人知道了,怪罪下来怎么办?”兵士还是有顾虑。 “姓张的是太师门生,出了事有人保他,咱们算个屁啊,违反禁令私自放人的罪责到头来还不是你我来背锅。”城门校尉接过信纸看了看。 “咱们这是依法办事,他张知府纵是心里有一百个不满意也只能憋肚子里,要是今天放人进城,改天上头怪罪下来,那可是丢饭碗甚至掉脑袋的事。比起得罪姓张的,这二者孰轻孰重,兄弟你不会算不清这账吧?”校尉笑着把信交还给兵士。 兵士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书信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火盆中。 城楼下庞三彪等了半天,上面愣是毫无反应。 “喂,张知府怎么回的话?”三彪大声问。 “城下的,速速退离!否则我们按流民盗寇处理。”城上兵士竖起火把架好弓箭。 “嘿,这帮孙子,行,算你们有种。”庞三彪见这阵势,只能返回把实情禀明朱婉晴。 眼瞅着天是越来越黑,若不趁早赶回那个乡野客店,恐怕今晚这群人都得露宿野外。 马车队随即折返,朝几里地外那个孤悬于山岗上的亮点奔去。 客店外灯笼高悬,把店名迎四方三个字照的特显眼,朱婉晴在玲儿的搀扶下下了车。 “店家,把最好的房间收拾下,被褥枕头全要新的。”玲儿将一大锭银子给了掌柜。 “哟,这是位贵客,您稍等,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店家收下银子,笑着退下。 朱婉晴褪去了披肩,坐在大厅中环顾四周。 “唉,玲儿,你说这客店怎么连个客人都没有?”朱婉晴总觉得此地气氛怪怪的。 “最近不太平,想必是赶路的人少了吧。”玲儿没太在意,沏了杯茶给公主。 庞三彪组织了一小队人守卫公主,自己去把马匹马车安顿好。 约莫过了半刻钟,店小二将朱婉晴引进了准备妥当的房间内。 朱婉晴劳累了一天,还没等得及店家送饭食上来,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玲儿伺候她盖好被子,让小二把饭菜端厨房火上热着,一会儿小姐醒了随时要用。 屋外寒风阵阵,直吹的那脱了插销的窗户噼啪作响,同是累了一天的玲儿趴在一旁打盹,竟毫无察觉。 戌时刚过,楼下突然火光冲天,杀喊声吓得朱婉晴和玲儿手足无措,她们只得抱在一起躲进了桌子底下。 嘭! 房间门被猛地撞开,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玲儿不禁大叫起来。 “公主是我,三彪,快跟我走。”庞三彪胳膊被砍了一刀,身负重伤,他拖着条残臂架着朱婉晴往外面冲。 “保护公主!保护公主!”几名卫队士兵围拢过来形成一个防御圈。 山贼人数众多,厮杀一阵后卫队已经只剩不到十人。 “给老子围起来!”山贼头子马鞭一挥,朱婉晴一干人被堵住了所有去路。 “我是陵阳公主,奉当今圣上之命返京,你们竟如此大胆,敢劫杀朝廷卫队。”朱婉晴自知害怕无用,索性站出来义正言辞道。 “哟,还是个公主,兄弟们,俺活半辈子还没尝过公主是啥滋味呢!”山贼头子非但不怕还越发嚣张。 “哈哈哈~~~~”底下人开始起哄。 “这位壮士,我今天要是死这儿了,回头这方圆百里的山头都会被被朝廷的人马给扫荡平,你还是好好合计合计吧。”朱婉晴展开心理攻势。 “今年今月今日,此时此刻此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晓得你死哪了?”山贼头子完美诠释了一个小透明的悲剧下场。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啊,恐怕自己一个隐形公主,真要死在这里,估计得好几年才有人想的起来。 就拿去年的宫宴来说,父皇见了她居然问这是那个藩王的郡主,长得还挺俊。 “我来此地,琅城张知府知道,若本公主失踪了,你们山贼能脱得了关系?”朱婉晴只好编了个瞎话吓唬他。 “哟,这娘们认识那狗官,这就更不能放你走了,给我绑起来押回寨去!” “住手!”庞三彪刚喊了一声就因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朱婉晴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算是要被毁了,穿成公主之开局变压寨夫人系列? “贼人住手,休得伤了公主性命。”远处一大队人马正火速赶来。 “官兵来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帮乌合之众就四散逃开了。 山贼头子懊恼之余,还想抱着朱婉晴一起逃,结果被玲儿硬生生咬下了一块肉,无奈之下只能抢了朱婉晴身上一块玉上马溜了。 这队救兵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翰文。 张翰文下马来到朱婉晴身边,“琅城知府张翰文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好你个张翰文,不放我们进城,差点害死公主。”玲儿见到此人满肚子气。 “好了玲儿,别说了。张大人,请你先速速救治我这些受伤的卫队兵士。”朱婉晴很担心庞三彪的伤势。 “遵命!”张翰文组织人员抢救伤员,并亲自护送公主从密道入城。 张翰文的府邸远没有其他知府的气派,他命人给公主收拾出一个大房间来。 朱婉晴和张翰文也算是故人,但朱婉晴颠簸一天,又受到如此惊吓,已是心力憔悴,过多的话还是明天再说吧。 第二章 陌生的旧情人 翌日,张翰文府上一早就忙活开来,下人们进进出出,为公主的起居忙碌着。 朱婉晴比往常晚起了一个时辰,想是昨天过于劳累的缘故。 “小姐,这张翰文可够心细的,瞧这一桌子早点,都是你爱吃的,他都记着呢。”玲儿盛了碗银耳莲子羹递到朱婉晴手里。 “你胡说什么呢,这不就是些普通的吃食嘛。”朱婉晴脸微微发红,故意借低头喝羹来掩饰。 玲儿最了解朱婉晴的心思,早在两年前在太师府家宴上,张翰文当着众多宾客作赋一篇,博得满堂喝彩,其才学样貌,都堪称人中佼楚。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朱婉晴关注起了这个当时还是翰林院编修的男子。张翰文对朱婉晴也是一见钟情,只不过碍于身份悬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对其有半点非分之想的。 随后的年月里,他们通过书信交往,但大多是些诗词画作交流,并无情愫传达。 如今张翰文也算是有了一官半职,虽是个地方官,但朝中众人皆知,他是太师最得意的门生,日后平步青云,入阁为相接姚秉庸的班,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张翰文在屋外整整侯了一个上午,待公主用完早点,他便进屋说话。 “给公主殿下请安。”张翰文低着头,不好意思看朱婉晴。 “张大人请起,你我以前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往来书信不断,在诗词歌赋方面,说您是我的老师也不为过呢。”朱婉晴让张翰文坐下说话。 张翰文不敢坐,作揖道:“在下才学疏浅,偶尔写些拙文劣词罢了,怎敢以老师自居,倒是公主的一些画作,在下看了后,受益匪浅。” 朱婉晴心想那是自然,想当年我在市一中就是美术艺术特长生啊。 “张大人,昨天怎么把我们公主挡在城门外不给进啊?要是早点开门,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玲儿还是有点怨气的。 “哦,在下正是要来禀明公主,朝廷近日的确是颁布了严令,仍何人不得违令,这件事怨不得旁人。昨晚我得知公主离开后,带人走密道前去救的公主,也算是钻了法令的空子,还请公主体谅。”张翰文说到。 “难为张大人了,对了,庞三彪伤势如何?”朱婉晴突然响想他来,急切地问。 “庞校尉胳膊是保住了,但医官说恐怕以后是不太能使上力。”张翰文说。 “那群山贼呢?”朱婉晴对这帮人恨得咬牙切齿。 “朝廷严令,各省都指挥使司收缩兵力,封锁主要交通要道,下辖各州府的卫所无中央调度命令一律不得出营,昨天我还是带着本府的护卫加上向附近乡绅借的的家丁才有了百十来人前去救援。”张翰文言下之意,能把你救出来已经费老大劲了,剿山贼的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照您这么说,这京师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啊,怎么全国都像进入紧急状态似的。”朱婉晴隐约嗅到了什么风向。 “公主所言极是,目前太师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我等也不便妄加猜测。”张翰文表情有点不自然,朱婉晴看得出他是在故意遮掩什么。 “那张大人,我可能要多讨扰你几日,我这一时半会也没办法上路。”朱婉晴说。 “公主尽管放心,在下定会安排妥当,我已上疏朝廷,让青州卫调派军士护送公主返京。”张翰文做任何事都是提前打算好,先人一步,这番心思属实难得。 朱婉晴见正事说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说点两人之间的私事了,“张大人,数月之前我临了一幅簪花仕女图,寄给您想请您题词,您不会忘了吧。” “公主之托在下岂敢忘,只是这簪花仕女图太过精美,非一般诗文词藻能够与之相配,实不相瞒,在下是整日苦思悯想,直到前两日才写好。”张翰文笑着说。 “那可否一睹张大人文采。”朱婉晴起身问。 “公主请。”张翰文引朱婉晴去书房。 张翰文的书斋叫紫云轩,宅子的花园有一池水,紫云轩就建在池中心的一个小岛上,穿过廊桥便到了。 张翰文支走了一旁的下人,玲儿也很识趣地退在远处。 紫云轩藏书上万,但最显眼的位置,却都挂着朱婉晴这些年的画作。 张翰文的这份心意,她自是清楚得很。 紫云轩占地不大,长宽不过3丈,加之书柜书桌又占去一半,两人进去后倒显得有些局促。 张翰文从上了锁的橱柜中取出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簪花仕女图,铺开在桌子上。 朱婉晴凑上前去,轻轻念起上面的赋来: 故人旧时王庭宴,曼舞轻歌醉容颜。 隔江遥望相思泪,绵绵情愫亦不绝。 此去春寒年年岁,万点墨痕留心间。 思君盼君重相逢,今朝得以还旧愿。 朱婉晴红着脸,默默收起画卷。 这画上的字就算是张翰文给朱婉晴的告白了,朱婉晴原想着把一直佩戴的玉送给他作定情物,但一摸腰间才发觉昨日已被那贼人夺去, 朱婉晴拔下头上的一支金钗送给张翰文。 张翰文诚惶诚恐地接过金钗,小心收好。 “张大人,我就不打扰你忙公务了,一会儿还得去慰问下庞校尉,看看其伤势如何,昨日要不是他拼死护驾,我恐怕早已丧命于贼人刀下。”朱婉晴说着便要走。 张翰文倒是有些依依不舍,想说什么却憋了半天憋回去了,只能作揖道:“恭送公主。” 玲儿见朱婉晴一脸春风得意的走出来,想必她是心想事成了。 “公主,你们俩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啊?”玲儿小声问道。 “臭丫头,少打听,敢出去乱说的话我拔了你的舌头。”朱婉晴让玲儿把画收好了,免得让人看见。 在张府过了半个月,朝廷的批复下来了:卿便宜行事。 意思就是陵阳公主的事,你张翰文自己看着办吧。 张翰文这下头疼了,之前说不让调兵,那我就申请调兵呗,结果你来个“你自己看着办吧。”那究竟是能调兵还是不能调兵呢? 这折子一来一去得半个多月,自己把情况仔仔细细写了几百字说明,皇上居然就回了五个字,还模棱两可。 朱婉晴堂堂一个公主总不能老在这张府里待着吧,这传出去叫个什么事? 实在没办法,朱婉晴只能出了个下策,娇装打扮,扮作普通人上路。否则这公主的仪仗一路上不明摆着告诉山贼强盗这里有肥肉吗。 琅城离北直隶也就五天的路程,日夜赶路走快些兴许三天就能到,张翰文调拨了府中最好的侍卫陪同护驾。 由于庞三彪尚未完全恢复,张翰文特意将自己的侄子张小虎命为侍卫长。 张小虎虽只有16岁,却一身的好功夫,他自幼在终南山拜一位隐士高人为师,读书习武,去年刚下山出世历练。 离别总是酸楚,黄昏时分,鲁道以南,朱婉晴和张翰文就此分别。此一别,不知再相会是何年。 第三章 逃不脱的压寨夫人命 护送朱婉晴的一队人打扮做商人模样,前后有七八辆运枣的车,二三十个护卫扮作押车工。 越接近北直隶,鲁道上的流民灾民也越多。常年深居宫中的朱婉晴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的景象。 “这些灾民为什么没人收容,就任由他们在路上冻死饿死吗?”朱婉晴心想这些都是大明的子民啊,朝廷怎么能不管不问呢? “公主,这些年年年如此,老天爷不赏饭咱们也没办法,不是旱灾水灾就是地震蝗灾的,兴许啊是这皇上犯了......”玲儿说到一半打住了。 朱婉晴知道玲儿要说什么,她那皇帝老爸据说几年前在祭天时犯了大忌。 先是祭祀前的斋戒期他打了折,后来在祭祀时许是因常年沉迷于女色而导致身体太弱,居然在祭台上没站住踉跄了一下,把贡肉给掉在了地上。 打那以后,这大明天下就没消停过。北边是游牧民族的不断侵袭,东南沿海地区则是闹倭寇,中原地区自然灾害不断,全国粮食产量骤减,可谓是民不聊生。 然而皇帝被下面的人蒙蔽着,还以为这天下太平得很,依旧是夜夜笙歌。 “公主,你看那小伙子,长得倒还是挺俊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啊,这一路连个屁也不放,不会是个哑巴吧?”玲儿指着张小虎说。 “路上就别叫我公主了,叫小姐。还有,别老在背后说人家。”朱婉晴捏了下玲儿。 张小虎耳朵动了动,虽离着有数丈远,但还是被他听见了。 “玲姐姐莫要误会,我不是哑巴,只是张大人临行前一再嘱咐要确保小姐安全,我等不敢怠慢啊。”张小虎说道。 玲儿一听,心想这人真厉害,顺风耳吧,隔大老远还能听见悄悄话。 赶了一天路,车队是人困马乏,张小虎问朱婉晴是否就地休息。 “还是找个旅店或者驿馆吧,在这荒山野岭的,小姐怎么休息啊。”玲儿一听要露宿野外,觉得不妥。 “眼下鲁道到处是山贼土匪,沿路客栈早就没了生意关门了,现在还挂着灯笼的,肯定是山贼的诱饵,就像上次小姐你遇险的那样。”张小虎解释道。 “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懂这么多啊。”玲儿似乎对这个小伙子格外有兴趣。 “那就在边上的树林里歇息吧,我没关系的,将就一晚上无大碍。”朱婉晴把包袱里的厚毯子拿出来,和玲儿一起盖。 一切都安顿好,朱婉晴和玲儿已经靠着车厢壁睡着了。护卫们分成三拨轮流站哨,但这些护卫虽说是张翰文挑选的,但毕竟在衙门吃皇粮吃懒散惯了,这一路奔波,着实也受不了。 张小虎见状也无可奈何,他才十六岁,又无官职,虽说是侍卫长,可哪有那威望能使唤动这些老油条。 果不其然,那些站岗放哨的人都在打盹偷懒,张小虎走到跟前他们都没察觉。 “醒醒,一会儿再睡,唉,醒醒。”张小虎挨个把他们唤醒。 可那几个强作精神站了没一刻钟,又蔫吧下去了。 张小虎心想还是自己多留神吧。 为了保险起见,他就在朱婉晴的车子边上打坐入禅。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子夜刚过,张小虎的耳朵就捕捉到了异常的响动。 他猛地睁开眼,可四周并无异常,那些护卫仍旧是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此刻空气中已弥漫着阵阵杀气,他这个习武之人对此有着本能的直觉。 “全体戒备!”张小虎这一嗓子,把众人都惊醒了。 “熄掉篝火!抄家伙!”张小虎踢翻了一旁的水壶把篝火浇灭。 三十个护卫见状赶忙盖灭了火,并从运枣子的车里抽出了刀来。 众人围成一圈,警觉地查看着四周。 “我说张少侠,你不会是看错了吧,这附近没有别的人啊。”一护卫忍不住了说道,众人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这小孩疑神疑鬼过于紧张了。 只有张小虎清楚,不出两百步,必有人潜伏着,绝对错不了。 “你们都听着,贼人就在外边,没准已经把我们包围了。”张小虎让众人不要松懈。 玲儿和朱婉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们在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每次路上都遇到山贼。 “哪有人啊?”这些老油条还是不以为然,有的甚至自说自话往外走想看得清楚点。 吁~~~~! 一声悠扬的口哨声响起,回荡在山野间绵绵不绝。 车队四周立即升起了火把。 那些护卫个个都吓尿了,提着刀在发抖。 “不要慌,围成圈,保护小姐!”张小虎大声命令。 火把组成的包围圈越收越紧,不一会儿精神崩溃的护卫们便纷纷把刀扔在了地上投降了。 “哈哈哈,一群废物,这还没打呢就尿裤子了?”领头的男子一身貂皮袄,浓密的头发卷曲着,深邃的眼眸加上挺拔的鼻梁一看便知不是个汉人,至少不是纯的。 “放肆,想要为非作歹先过我这关。”张小虎拔剑向男子刺去。 男子感到剑气袭来,一个侧身躲开,“好身手,就是起势还不够果断。” 张小虎回身又是一招长空问月,剑锋直逼对方脖颈。 男子见状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立马见招拆招使出千佛手,愣是徒手把小虎的剑接了下来,而且任由他如何使劲,这剑都抽不出来。 “你!”小虎还从未在武学上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哈哈,小子,长空问月使得不错哦,但速度还不够快,你刚才若能再快三成,我便接不住了。”男子似乎很轻松的样子。 “你怎知我使的是长空问月?”张小虎吃了一惊,眼前这男的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不仅知道你的招数,我还知道你师傅是终南山的三尺真人。”说到此处,男子的脸倒是阴沉了下来。 张小虎仔细回想了下,突然眼里闪光:“你是慕容小穗!当年被师傅逐出师门的人就是你。” “哟,没想到你这个娃娃还知道我的名字,有点意思,看在你我是同门的份上,今天放你一马,赶紧滚吧!”男子双指用力,直接将小虎的剑折断,崩开的剑锋从小虎脸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谁和你是同门?当年你为了偷几十两银子杀害村里王屠户一家,你这贼人天生贼性难改,如今在这为非作歹,我纵是武功不如你,也不会就此离开的。”说着张小虎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你小子有种,你是替谁在卖命啊?”慕容小穗听罢虽有点生气,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你管我给谁卖命呢,废话少说,出招吧。”小虎毕竟年轻,竟全然忘了还有个公主要他保护啊,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某人自带小透明属性。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慕容小穗手一挥,矮骡子们就把刀架在了护卫的脖子上。 “我们说我们说,我们是琅城张翰文张大人府上的。” “哦,原来还真是朝廷的人。那就怪不着我了,听我的命令,把这些人全部杀了埋了。”慕容小穗眼露凶光。 “等等!”一声清脆的女子叫喊声让慕容一怔。 “他们是无辜的,请放过这些人,有什么冲我来。”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个素衣女子,此人正是朱婉晴。 慕容小穗借着火把看清了朱婉晴的脸,此女虽没有浓妆艳抹,但依然唇红齿白,透着富贵人家大小姐才有的气质。 “你是何人啊?你说放就放,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慕容小穗晃悠着手中的马鞭,看见美女的他立刻就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是......”朱婉晴刚想说,忽然发现那慕容小穗的腰间竟坠着当日被山贼夺去的那块玉佩。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完了,这下真完了! 第四章 鲜卑男子还不错 “想知道我是谁,先把其他人放了。”朱婉晴虽然心里害怕的要死,但脸上还是强装出了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 “小姐不可!”张小虎刚想上前阻止,就被矮骡子从后面一闷棍敲晕了。 这家伙之前看着挺厉害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不顶用,真是废物啊!玲儿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张小虎,心里暗暗抱怨。 “哼,你以为你有和我谈判的筹码吗?现在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没有资格谈条件。”慕容小穗边说边凑到朱婉晴的身边,用鼻子闻了一下。 朱婉晴嫌弃得躲开。 “嗯~,真香,我闻出来了,想必这位就是大明朝的陵阳公主吧?”慕容小穗故意拖长了最后几个字,他想看看这个女的会做何表情。 朱婉晴的确是吃了一惊,但理智告诉她此时绝不能表现出慌张,无论何时都要保住大明公主的气节风度。 “你既知我是谁,也该清楚如此犯上的行径要担什么罪责。”朱婉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哟,我好怕啊!”慕容作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来,逗得矮骡子们哈哈大笑。 “若你真是陵阳公主,我倒是可以答应放了你的手下,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慕容小穗撩起一缕朱婉晴的头发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 朱婉晴撇过头去,不愿看他肆意妄为的样子。 “你个山贼头子,想让我们公主做压寨夫人?门都没有!”玲儿倒是不甘示弱,竟一把推开了慕容小穗。 矮骡子们见状立刻冲上去要教训这丫鬟,但被慕容及时拦住了。 “哎你这丫头,你听谁说我要抓她去做压寨夫人了?”慕容小穗将腰间的玉佩解下递到朱婉晴的面前。 “这玩意儿是你的吧?” “废话,还不是当日被你们的山贼同伙给抢了去了,快还给我们。”玲儿说着就要去抢。 慕容一个收手,没让玲儿得逞。 “别老山贼山贼的,我跟他们压根不是一伙的。前两天我带人灭了个山头,这就是那头目身上的东西,他说他也是从一个什么公主身上抢来的,不然你以为我真能用鼻子闻出你是公主来?”慕容说罢把玉佩还给了玲儿。 “玲儿还给他,他碰过的东西我不要!”朱婉晴说。 玲儿犹豫了下,又把玉佩丢还给了慕容小穗。 慕容小穗笑着说那就当是公主送给自己的见面礼了。 “说吧,我要答应你什么条件,说完马上放人。”朱婉晴不想过多纠缠。 慕容小穗突然单膝跪下,矮骡子们见状先是一愣,但马上也只能跟着下跪。 “启禀公主,小人本是这周围乡野中一寻常马贩子,怎奈近年灾害不断,官府克扣赈灾钱粮,我等实在没了活路,才干起了这勾当。只是我们从不加害无辜百姓,只劫过往官府的车队以及其他山头的生意。”慕容小穗说道。 “你是想让我替你们讨一条生路吗?”朱婉晴见事情有了转机,便问。 “不是替我们,是替天下百姓。”慕容小穗说这句话虽声音不大,却字字震撼着朱婉晴的心灵,此等胸怀,竟是出自一个看着吊儿郎当的鲜卑男子。 “朝廷尚无能为力,我一女子,又怎能救民于水火。”朱婉晴继续问。 “回公主,琅城地界两县十八乡,十多万百姓,您还是能救的。”慕容抬起头来,双眼放着光。 “若你真有办法,本公主倒愿意试试。”朱婉晴不敢与之眼神交会。 “有公主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你们都听着,现在放下武器,可以滚回琅城去了。”慕容对着那些尿裤子的护卫喊道。 护卫们纷纷四散离去,矮骡子们把晕过去的张小虎绑起来放在马背上准备运回寨里。 玲儿也被人赶上了一辆马车。 至于朱婉晴,她被慕容小穗一把抱上了马鞍,慕容双手穿过朱婉晴的腰间,一手执缰,一手执鞭。 驾~! 吼吼吼~~! 马的嘶鸣声参杂着人的吼叫声,慕容小穗就这样带着朱婉晴策马驰骋。 借着皎洁的月光,朱婉晴偷偷瞄了几眼这男子,鲜卑人的样貌倒是有几分英俊,只是这一身的牛羊膻味,着实令人受不了。 翌日,玲儿被准许回到朱婉晴身边伺候。 红岩寨因山顶有巨大赤色岩石而得名,本是一山贼土匪的老巢,被慕容灭了后,这就成了他的根据地。 寨子有个观武台,一般重大活动都在这里举行。 朱婉晴被邀请上座,慕容领着一帮子大小头领在下面行礼。 “昨晚,我已向公主禀明我等心愿,公主愿意帮助琅城一十二万百姓脱离苦海。”慕容大声说道。 好~! 公主千岁! 底下的人开始欢呼起来。 “但是,想要真正办妥此事,公主得受不少委屈,详细的计划,我会稍后细说。有得罪之处,慕容先在此向公主赔罪了!”说完慕容小穗跪倒在地上行大礼。 手下人纷纷跟着行大礼。 “诸位快快请起,我即为大明公主,理应替父皇分忧,尔等无需这般。”朱婉晴让众人起身。 “公主殿下,恕小的妄言,这朝廷自皇帝老儿起,若都能像陵阳公主这样,那百姓定不会沦落到眼下这般地步。”一头目感慨道。 是啊! 就是! 众人纷纷附和。 “好啦,别多说了。我要和公主详谈此事,你们赶紧下去准备吧。”慕容让众人散去,领着朱婉晴进了寨子的主厅。 由于原先是个山贼老巢,大厅里都是些牛羊的白骨作为饰品。甚至偶尔还能看见一些人的骸骨,朱婉晴见了只觉得害怕,却又不敢失态。 慕容派人端上了一些吃食,在这里玉米面窝头加上一小条风干的腊肉,外加一碗野菜汤已是最好的条件了。 朱婉晴饿了一晚上,虽是公主身份,倒也不嫌弃,有啥吃啥呗。 好多百姓连野菜都吃不上,只能啃树皮,比起她们,自己现在吃的不是人间美味吗? 慕容原以为这陵阳公主吃惯了山珍海味定会嫌弃这里的饭食,没想到朱婉晴二话没说就开始吃了起来。 盘中餐食虽简陋但朱婉晴吃的样子不紧不慢,温婉动人,一点都不失皇家风范。 慕容小穗打心眼里越发喜欢起眼前这个女人来。 待公主用完餐,慕容开始说明这些年来当地的情况。 琅城附近两县一十八乡原本因离京城近,也算是富庶之地,商业农业都很发达。 要说光闹灾,只要朝廷稍微救济,等百姓缓过来后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可上任知府贪赃枉法,克扣朝廷赈灾钱粮,导致琅城周围大量百姓成为流民,人口损失,土地荒废无人耕种。 待来年老天又降灾害,而官府仍是照例层层克扣钱粮,最后到百姓手里,还不够吃一顿饱饭的。 自此琅城就陷入了恶性循环,天灾人祸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附近百姓,加上吃不上饭的人纷纷落草为寇,这治安也越是一日不如一日。 一年前张翰文被紧急调到琅城上任,本想着这姚阁老的得意门生能够有所作为,缓解灾情,可没想到他自打做了琅城的父母官后,就立马同流合污了。 今年的朝廷赈灾款项,又是一分没到灾民手中,全被那群狗官给瓜分了。 张翰文作为知府不可能不知道,他却什么也没做。 听到这里,朱婉晴和玲儿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欣赏的那个男人,真实面目是这般瘆人。 朱婉晴努力平复着情绪,她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光听这家伙的一面之词。 第五章 谈判日 事情说到一半,一矮骡子上前禀报,说是那张小虎已经醒了,正嚷嚷着要见公主,还打伤了十几个弟兄。 慕容小穗说张翰文的斑斑劣迹,正说得十分起劲,突然被这糟心事给打断,很是不爽。 “哎呀,把他带过来吧。”慕容也正好趁这会儿喝口水,润润嗓子。 一众人把张小虎带了上来,这两同门一见面,没两三句话差点又打了起来,还好朱婉晴及时把小虎喝止住了。 “小虎,你先听这慕容公子把事说完,眼下解救琅城十万灾民才是重中之重。”朱婉晴使了个眼色给小虎,意思是务必要听我的。 小虎点了点头,不做声了。 “那张翰文非但把朝廷的赈灾款项给吞没了,还下令城门守卫不让灾民入城,那施粥铺可都开在城中的大街上,这不明摆着是做做样子敷衍了事嘛!”慕容小穗义愤填膺地说道。 “胡说,我叔叔才不会那样做,你血口喷人。”张小虎一听原来慕容小穗说的是叔叔张翰文,就再也忍不住了。 “哦?你小子原来还是那狗官的亲戚啊,要不是看在公主的份上,我今日必要卸你两胳膊。”慕容小穗瞪着小虎,小虎愣是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 “公主,此人以前就是个杀人犯,他的话不可信。”小虎转而向公主施压。 朱婉晴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的话都不能全信,但依眼下的情形来看,要想保全大家的性命,还得先顺着点慕容,谁让小虎吹牛吹得厉害,实战打起来经不住人家三招呢。 “我看,张大人是否如你所说那般,眼下你俩争来争去,就算争出个结果来也没多大意义,还是说说如何才能救灾民吧。”朱婉晴暂时把这茬给翻了过去。 “方法很简单,我们以公主为人质,要挟朝廷开仓放粮。”慕容此言一出,朱婉晴愣了。 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高招?我虽为公主,可就是个小透明啊,朝廷会管我吗?没准还会问一句陵阳公主是谁。 不过话说回来,张翰文若是真贪了,为了我他定会把钱吐出来的,何不借机试探一下。 想到这里,朱婉晴只能故作夸奖道:“慕容公子好计谋。” 慕容小穗还是头回被人叫慕容公子,而且对方是公主,不由飘飘然起来。 张小虎自知打不过这个慕容小穗,也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红岩寨一众人马架着公主往琅城方向前进,沿路饿死的灾民比前几日又多了三成。 慕容小穗派了两个信使去给张翰文报信,说是公主在我们手里,你赶快做好谈判的准备。 张翰文接到信后大惊失色,一面通知京中的姚秉庸,一面筹措钱粮作为赎金。 双方约好两天后在琅城以北十五里的坡子桥见面。 ...... 到了赴约谈判那天,朱婉晴被象征性地捆上了麻绳,还封住了嘴。慕容说是为了增加逼真的效果。 红岩寨的人倒也不全是莽夫,有人提议人马分两路,慕容带一路去谈判,另一路作策应,以免官军绕后偷袭耍花招。 张翰文来不及请示上峰调青州卫,只能东拼西凑了百十来个衙门饭桶前去壮壮声势,没错,就是之前见了山贼尿裤子的那帮人,还是他们。 坡子桥横于一条八丈宽的河面上,选择这里作为谈判地点其实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毕竟双方其实都不愿意真打起来。 红岩寨这边浩浩荡荡二百多号人,反观官府这边反而只有百十来个,还是那些尿裤子的熟脸,见了面就差打招呼了。 慕容小穗把朱婉晴一把揪到面前大声说:“狗官,看见没有,这是你们的陵阳公主,现在在我手上,限你们三天之内,把粥铺先开到城外让灾民吃饱肚子,否则我们就要从这公主殿下的身上取些零件下来。” 说着,慕容掏出了一把小匕首,用没开刃的那头在朱婉晴脖子上划拉着。 张翰文一看可心疼死了:“好汉住手,张翰文定照办,切莫伤了公主!” 朱婉晴见状心里倒是有些开心,这家伙又急又心疼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还有,你和你的下属贪墨了多少赈灾钱粮,全部给老子吐出来,七天后派人押到红岩寨来,数目嘛,不得低于一万两,否则,公主小命不保。”慕容一看这招果然起效果了,索性一步到位得了。 “好汉,开粥铺施粥我已是赶鸭子上架了,您还要一万两银子,我实在是没有啊。”张翰文之前问乡绅们和下属们东凑西凑才借了不过一百两银子作为赎金,眼下慕容开口就是一万两,这不把自己往死里逼嘛。 “怎么?你们一个公主还不值一万两?姓张的,公主死在你管的地界,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慕容不信这一知府还拿不出一万两来。 “要不你把我杀了吧,我来换公主,要钱,我是多一分都没有,就这些了!”张翰文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手里提着一百两银子就往桥对岸走。 慕容小穗也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出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谈下去。 “我看,他是真的没钱,不然他不会这样的,相信我。”朱婉晴小声对慕容说到。 “你给我站住,不准过来!”慕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让张翰文先站在桥上等等。 几个头目凑拢过来商量对策,有的说张翰文在哭穷,要继续施压。有的则说索性把张翰文也劫了,带兵杀进琅城直接称王算了。 反正这一群人没一个说得靠谱的,慕容也听烦了,干脆转过身去征求朱婉晴的意见。 朱婉晴说:“张大人与我私交甚好,但凡他有一两银子,都不会在此时此刻藏着掖着。他定会为了救我而倾其所能,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慕容一听,不禁心生醋意,怎么谁都和那狗官有一腿。 “张大人定有他的难处,我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朱婉晴的言下之意是你见好就收吧,不要太咄咄逼人免得谈崩了。 慕容小穗可不管,他反而更来了兴致,你不是说那张翰文和你私交甚好吗?我就让你看看你朱婉晴在他心中到底是几斤几两。 “张翰文!五日之内,不见一万两,此女人头落地,撤!”慕容哈哈大笑一声,扬长而去,留下一脸生无可恋的张翰文。 第六章 背后捅刀 坡子桥上,张翰文单薄的身形随着初冬的寒风微微摇晃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落入强人之手,自己又无能为力,此时内心之煎熬,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报~~!姚阁老密信到。”手下将一上了封蜡的木盒子递到张翰文跟前,张翰文死寂般的眼神中终于透出了点生机。 当晚红岩寨中大摆庆功宴,众人觉得他张翰文堂堂一知府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要向慕容小穗低头哈腰的。 可他们不知这全是官军无法调动的缘故,否则随便一个卫所的人马就可以把他们给灭了。 朱婉晴是最清楚其中缘由的人,她提醒慕容小穗不要放松警惕。 说来也奇怪,不知从何时起,朱婉晴内心倒希望这帮人能事成了,可她本应站在张翰文那边的,无论出于公主的身份还是出于和张翰文的关系。 开席之后,没过半个时辰,这伙人就一个接一个喝倒了。慕容小穗酒力甚好,和仅存的一大胡子头目做终极对决。 朱婉晴不喝酒,看着这群浑身发臭的男人们很是讨厌,但又不好意思先退席,怕驳了慕容的面子。 慕容小穗和大胡子有各自灌下一壶后,双双爬桌上不省人事。 好了,这下大厅里彻底安静了。 张小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几步来到朱婉晴身边。 “公主,这是大好时机,快逃吧。”张小虎说着边架着朱婉晴往外走。 朱婉晴压根就没想着要逃走,但玲儿和张小虎一左一右架着,一时间她自己也拿不准注意,呆在这是不妥当,可那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啊,到底走还是不走呢? 还没等她考虑清楚,这人都已经到了寨子后山的悬崖陡坡了,从这里下去穿过条小溪就能回到鲁道找到青州卫的路卡岗哨。 张小虎目前不能说是武艺高强吧,但好歹是练家子,这个陡坡他自己下去是没啥问题,可玲儿和朱婉晴就麻烦了。 张小虎提议他先把公主送下去,回头再上来接玲儿。 可朱婉晴是天生的恐高症,再者她就是掉下悬崖穿越的,心里有了阴影,此刻是说什么也不敢答应。为了抓紧时间,张小虎只得先把玲儿送了下去。 待其返回,只见朱婉晴已吓得脸色惨白。 朱婉晴心想自己遇见山贼也没怕成这样,可眼下这悬崖,那是看一眼就从头凉到脚。心慌气喘手脚无力,感觉快要死了一样。 张小虎抱住朱婉晴正准备一跃而下,却突然发现,刚才玲儿还能自己动弹,所以下去没啥问题。可这朱婉晴已经吓得如死尸一般了,自己借不上力来,怕一会儿万一脱了手摔着公主那不就完了。 正当他犯难之时,背后已经响起了追兵的叫喊声。 慕容小穗被尿憋醒后,抬头一看公主不见了,派人去屋里查看,也没发现人,正门有人把守他们是出不去的,只有走后山,于是就火速带人追来。 “站住!”慕容小穗大喝一声。 张小虎管眼瞅着人就要追上来了,自己又打不过那人,管不了那么多了,拼一拼运气吧。 朱婉晴只觉得身子一空,失去了支撑,就像鹅毛飘在空中那样给,自由盘旋着。 没错,张小虎果然脱手了。 玲儿在下面目睹了这一切,眼瞅着公主就要重重摔下,不由捂上了眼睛不敢看。 慕容小穗双脚一蹬,整个人像拉满弓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朱婉晴虽身体无力,意识还是清醒的,原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半空中被一双温暖的大手一把接住。 这人是谁啊?怎么那么有安全感。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小时候父亲抱着生病的自己吊滴瓶的时候。 张小虎在空中使了几招轻功,算是稳住了身子安全落地。 慕容小穗单手抱着朱婉晴,另一只手抓住悬崖壁上的藤蔓,不断减速,最后也平安到达悬崖底部,只是这抓藤蔓的手已经是血肉模糊。 “好你个张小虎,成事不足......”玲儿见小虎差点把公主害死,上去就是一顿数落,但一看慕容也在这,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于是就打住了。 “晴儿,晴儿,你没事吧?”慕容呼唤着朱婉晴。 晴儿!?张小虎和玲儿都惊呆了,这人胆子真够大的,敢这么叫公主,人家可是有相好的,这鲜卑人真是无礼至极。 朱婉晴听到有人唤她,微微睁开眼,许是刚才在空中转晕脑袋的缘故,朦胧间他竟把眼前的男子看成了张翰文。 朱婉晴微微一笑,露出惊世美颜,满眼都泛着爱的光芒。 只是这一切都苦了慕容小穗,他全然不知自己是错领了属于他人的爱。 “你起开!”玲儿推开慕容小穗,把公主扶起来。 张小虎见慕容已经受伤,让我一只手,我还不信打不过你。 想到这儿,小虎悄悄拔出腰中的短刀,从背后靠近慕容小穗。 慕容小穗完全沉浸在刚才的幸福感中,全然没有发觉背后的三寸寒光。 噗~! 慕容只觉得背上一凉,紧接着就有液体不断冒出。他强忍着剧痛,想回过头去,无奈刀子已经扎进了他的胸腔,他伤势过重,只能渐渐瘫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啊?”玲儿见状大惊失色,她不理解张小虎为什么要杀慕容。 张小虎倒也是为自己的小人行径有一丝内疚,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带着公主赶紧逃离,那帮矮骡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下来。 三人跨过小溪,朱婉晴还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以为背自己的是张翰文。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鲁道就在面前,顺着往下走,不出三里地就有青州卫设的卡哨,找到军队就安全了。 可玲儿实在是跑不动了,加上自己背着个人,体力消耗严重,张小虎决定先找个地休息片刻。 为了避免被歹人发现,张小虎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安排她们在一丈高的芦苇丛里休息,虽是蚊虫多了些,但却安全的很。 玲儿累的不行,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对着张小虎就是一顿臭骂:“人家慕容公子没怎么招你吧,你有必要下黑手杀他吗?” 已经完全恢复的朱婉晴一听这话,也是惊住了,两眼死死瞪着着张小虎。 张小虎不敢直视公主的眼神逼问,低着头说出了慕容小穗当年的故事。 慕容小穗是一鲜卑贵族的后裔,家族历经多年沧桑巨变早已家道中落。 他父亲用最后的积蓄把他送到终南山修行,为的就是让他好好学习中原文化,以图将来在大明朝能有个好的生活。 可那慕容小穗天性自由散漫,常常顶撞师傅,又生的一副胡人模样,乡里乡亲都不待见他。 按三尺真人的原话说就是:此子虽天赋异禀,对武学颇有悟性,然心浮气躁,又不肯勤读诗书修身养性,将来恐为祸患。 果不其然,慕容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张小虎现在这个年纪。山脚下的王屠户一家遭灭门,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 后来有人发现这段日子慕容小穗偷跑下了山,在镇子上大吃大喝还赌钱,像是发了笔不小的财。 就这种情况下,傻子都知道命案是谁干的了。 后慕容小穗被三尺真人抓回到山上,当着众乡亲的面审问。 众人都要求直接把他处死,但三尺真人说只因慕容有了些来路不明的钱财就定他的杀人罪,略显牵强,还是让太上真人来判他有无罪责吧。 于是三尺真人就让慕容当众抓阄,生或死全看神灵决断。 后来不出所料,慕容抓了生签。 这下百姓们也无话可说了,毕竟在这一带三尺真人是最有威望的。 其实那是师傅故意放了条生路给慕容,但同时第二天就把他赶下了山,让其自生自灭,因为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了。 在张小虎看来,那王屠户一家子的命,都得算在慕容头上,如今他是替死去的冤魂复仇,没什么自责的,即便自己杀人的方式非君子所为。 第七章 撕开真面目 朱婉晴听罢,感慨道:“成佛或成魔,仅仅是一念之间,即便当初慕容真杀了人,可如今他也在为千万百姓的存亡而奔波,圣上自登基起就教导子民要一心向善,他慕容若真能放下屠刀,我等理应给人以改过自新的机会。” 玲儿也觉得其实慕容这人还不错,如果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想到这不禁落下了伤心的眼泪。 张小虎看了眼手中的短刀,上面仍有未干的血迹,总之他已替千里之外的王屠户家报了仇。无论慕容小穗是死是活,这笔债算是了了。 三人停留约半个时辰,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大道就在眼前。 正当他们要走出芦苇丛时,远方突然响起盔甲的金属碰撞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 这是青州卫,官军来了!张小虎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朱婉晴和玲儿这些日子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公主,咱们得救了,你看,那走在最前面的,不就是叔叔吗。”小虎手一指说。 朱婉晴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果然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熟悉且略显单薄的身影。 “咱们先别出去,一会儿给他个惊喜。”朱婉晴此刻耍起了鬼点子。 “公主你太不厚道了,人家好不容易搬来了救兵救你,你还要吓唬人家。”玲儿心疼张翰文。 等等! 好像不对啊,如果是去红岩寨救人,他们不该走这里啊! 朱婉晴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她示意二人别急着现身,先暗中观察一翻再说。 待大部队走到他们跟前,朱婉晴才看清这青州卫正押着几十辆车往北走,看阵势肯定是去京师。 车上运的麻袋从外面看不出装的何物,但沿途散落的穗粒表明里面确是粮食。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三车大箱子。 那箱子上依次贴着户部,太师府以及内官监的封条。 不用问,里面定是白花花的银子。 “瞧见了吧,那慕容小穗说的话未必是假,他张大人没钱粮赈灾,却一车一车往京师运银子。”玲儿看了眼张小虎,想看他作何表情。 “这也正常啊,许是收的税呢。”在张小虎心目中张翰文是个爱民如子,正直谦逊的人,绝不会做这等丧良心的事。 “这灾闹得琅城地界哪还有税可收,且皇上早就下旨免去受灾县三年赋税,这定是来路不明的钱。”朱婉晴此刻已经能认定张翰文正如慕容所说,与那些贪官同流合污了。 玲儿对那些当官的事倒不是很在意,她劝朱婉晴赶紧出去寻求保护,毕竟甭管他张翰文是不是贪官,若能跟着青州卫进京,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 朱婉晴思考了一小会儿,决定暂时先不露脸,毕竟此时出去,最难堪的还是张翰文。 “我们不妨一路跟在青州卫的后面,一来这附近贼人见了官军定会躲得远远的,我们跟在后面依然很安全,二来也顺便探探这张翰文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朱婉晴的安排倒也合理。 官军过后,三人正准备跟上,却发现后面还有乌压压一片人。 那些衣衫褴褛的,面黄肌瘦的不正是琅城的百姓吗? 朱婉晴看到眼前的场景,深深被震撼倒了。 只见那些人纷纷趴在地上捡着运粮车沿路散落下来的穗粒,有的捡着捡着就趴着不动了。 小孩的哭喊声,大人的申吟声,交织成一首悲怆的乐曲。 “公主。”玲儿掏出手帕递给朱婉晴。 朱婉晴双眼噙着泪,她怎么也想不通,这几年自己喜欢的男人,会是这般铁石心肠。 整车整车的粮食在前面运着,一批又一批饥民在后面跟着,他视而不见,他无动于衷! “张翰文,此生我断不会与你再有任何瓜葛。”朱婉晴的神情突然坚毅起来。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把今日之所见公示于众,替天下受苦的百姓讨个公道。 三日后,京城南门,张翰文的押车队伍正缓缓开进城去。在最繁华的南华街街口,那三辆运银子的车就分道扬镳了,户部的往东北方向,太师府的往西南方向,内官监的往西北方向。 而张翰文,自然是跟着去太师府的车子。 朱婉晴三人由于穿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所以很顺利的入了城,而那些灾民早就在十几里外的关卡处被截了下来,那些士兵非但不给予救济,还拳打脚踢把他们往外边赶。 张翰文来到太师府,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要见姚秉庸。 朱婉晴来外公家自是寻常不过,为了不惊扰众人,她特意从侧门入府。 姚府大堂,张翰文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未来得及收拾,便踱着小快步前来见老师。 “翰文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进京了?这密信才去了没几天啊。”姚秉庸见到张翰文就像见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亲热。 “学生见过老师,老师吩咐的差事我已办妥。”说着,张翰文将一本账册递上。 姚秉庸似是看出了其神情中带着焦虑,便问:“什么事啊?心神不定的。” 张翰文组织了下语言,不知该如何说才能避免老师发飙,但组织了半天还是不行,最后无奈只能咬咬牙实话实说了。 “陵阳公主她......她在返京途中,于卑职管辖境内......遭强人所劫,至今下落不明。”张翰文说完扑通一声跪下。 ...... 安静,还是安静,张翰文低着头,等待着姚阁老的爆发。 然而整个大堂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翻账册的书纸摩擦声。 “张翰文,你来说说,这以往丰年,琅城境内拢共也才十几万两的税收,怎么到了荒年,免了赋税,你反而能变出二十五万两银子来?”姚秉庸突然发话,令张翰文不知所措。 “回老师,您手里的是明账,学生还有本暗账。”张翰文抬起头说。 “暗账在哪里啊?”姚秉庸把张翰文从地上扶起来。 “在这里。”张翰文向老师作了个揖。 姚秉庸愣了片刻,等回过神来,不禁哈哈大笑:“不愧是我最聪明的学生,那帮蠢货要是有你一半的资质,我何苦现在还要在这官场里拼着老命摸爬滚打。” “你的暗账可要收好喽。”姚秉庸夸归夸,该嘱咐好的还得嘱咐好。 “老师,那陵阳公主的事......”张翰文心想好歹是你外孙女啊,你怎么不闻不问呢。 姚秉庸捋了捋胡子说:“我会派人去找的,你不必自责。眼下是关键时刻,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敌不动我不动。” 张翰文见姚秉庸三句话不离权力斗争,对公主之事毫不放心上,也是无语了。 “老师,我可否借青州卫回琅城去解救公主?”张翰文主动请命。 “不行,我前日刚奏请朝廷升你为户部右侍郎,即刻留京任用,此等关键时刻,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吧。”姚秉庸很奇怪这家伙怎么对朱婉晴这么上心。 张翰文也算是尽力了,对于这些整日在权力战场上厮杀的人来说,一条人命,也许根本不重要,即便是亲人。 而这一切,也统统被躲在屏风后的朱婉晴瞧见了。 第八章 一丘之貉 待张翰文离去,下人忙上前向姚秉庸禀告:“老爷,陵阳公主已在偏厅等候多时。” 姚秉庸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什么被强人掳去,我看就是青年男女嬉闹罢了。” 想到这,姚秉庸不禁产生了个想法,若是能撮合这二人,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此一来可以将张翰文更牢固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二来也能给张日后升迁提供背景资源。 姚秉庸整理了下衣冠对下人说:“请公主上正厅说话。” 少许片刻,朱婉晴在玲儿和张小虎的陪同下上到正厅。 按常理,姚秉庸为臣,应先向朱婉晴行礼。可姚阁老自认位居三公,皇帝私下与之议事都会向他作揖,你区区一公主,又是我的外孙女,我就不尊礼了。 朱婉晴一进来,看见姚秉庸正坐在上座上喝茶,似乎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 “晚晴见过外公。”朱婉晴心想算了,我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透明,为了避免尴尬,还是行家礼吧。 “哦,婉晴啊,好久没来看外公了吧,来来来,坐下说话,给公主看茶。还有前日里西域进贡的油酥也拿上来,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好甜口。”姚秉庸俨然是一副家长关怀晚辈的样子。 “婉晴晴本该陪同母亲一起返京,帮忙照顾七皇子,怎奈母亲走的突然,婉晴没尽到职责。”朱婉晴明里自责,实则在诉苦水,你们怎么就把我落在蓬莱那个小渔村了呢。 “晴儿不必自责,要怪就怪就怪你母亲吧,光知道儿子,女儿丢哪都忘了。”姚秉庸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朱婉晴也只能陪着苦笑。 这茶是从绿色儿喝到没色儿,从苦涩喝到没味儿。油酥也吃了半碟子牙都疼了,可朱婉晴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切入点。这姚秉庸一直在说她姐弟俩小时候是如何如何调皮,她母亲淑妃是如何如何管教两孩子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婉晴终于憋不住了,突然打断他说:“太师,我此次来是为了一桩大事,想请您做主。” 姚秉庸一听,面露微笑,指着朱婉晴说:“让我猜猜,是不是和张翰文有关?” 朱婉晴点点头。 “哈哈,我就知道你俩之间定有事,你放心,回头我让皇上下旨赐婚,他这个驸马爷倒也挺合我心意,你呀,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姚秉庸眉开眼笑,心想这孙女总算是还有些用。 “太师,张翰文任琅城知府期间贪赃枉法,对千万受灾百姓视而不见,请太师明察。”朱婉晴起身站姚秉庸面前郑重说到。 “放肆!你一介女流也敢妄自非议朝中大臣,你这是要替谁出头?啊?替徐光彦他们,替太子出头吗?”姚秉庸一听火冒三丈,全然不顾及朱婉晴公主的身份,就像训斥晚辈那样。 “我告诉你,张翰文现在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外面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呢。此时你往他身上泼脏水,不仅是要他的命,更是要我的命,还有你母亲的命。”姚秉庸重重把茶杯扣在桌上,吓得朱婉晴一哆嗦。 平静片刻后,朱婉晴从兜里掏出一把穗粒来,放在姚秉庸面前。 “太师,那些饥民无非就是要这口吃的罢了,为何就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呢?”朱婉晴不甘心。 “你懂什么!眼下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双方剑拔弩张,他琅城闹灾,祸也是祸区区一隅之地十万之众罢了,若是朝堂之争再度升级,万一哪天失去了控制,到时候整个天下都要陷入战乱之中!”姚秉庸说。 朱婉晴虽不明白其中确切缘由,但此刻也已清楚想让姚太师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要救琅城百姓,只能另寻他路。 “晚晴尚还要去拜见母亲,太师保重。”说着,朱婉晴转身便要走。 “等等。” 姚秉庸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低声说:“老夫意已决,要把你嫁给张翰文,如果你答应,或许琅城的百姓还有救,毕竟那里饿死了人,也是他的失职,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家人履历上有污点呢。” 说罢,姚秉庸大喊一声送公主回宫,便径直走向内屋去。 朱婉晴呆愣愣站在那儿,若是半个月前,这桩婚事倒是她梦寐以求的,可如今,她只觉得恶心。 ...... 从姚府出来后,张小虎就告辞去找张翰文复命。而朱婉晴则没有立即进宫,她带着玲儿在街上晃荡了两天,一来是打听下京城最近发生的事,二来也是为了玩耍一番,毕竟进了宫想再出来可不简单。 数日后,惠仪宫内,下人们正在熏艾草,淑妃娘娘端坐一旁,双眼微闭,听着七皇子朱桓榆背书。 “禀娘娘,陵阳公主来请安了。”老嬷嬷凑上前去小声说道。 “让她进来吧。”淑妃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把女儿丢在蓬莱了。 朱婉晴来到母亲面前,行了个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淑妃没有理会朱婉晴,只是一把将朱桓榆拉到跟前,睁开眼说:“你都十五岁的人了,背本《庄子》还背不过小十三,他才八岁不到,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弟弟喜好骑马,平日里爱舞刀弄枪的,将来做个阵前冲锋的将军不也挺好嘛。”朱婉晴说。 “好什么好,阵前冲锋,给谁去卖命啊,我跟你们俩说啊,前些日子......”淑妃停了下,咳嗽几声,下人们见状纷纷主动退到屋外。 “前些日子,你们父皇临近五十大寿,都说人生五十有道坎,这不就病危了嘛,虽然现在是缓过来了,可当时,太子接到消息都带着兵从大同府杀奔京城而来了,你说多悬啊。”淑妃把情况一说,朱婉晴总算是知道前些日子为啥全国都紧急状态了。 “父皇病的有那么严重吗?”朱婉晴问。 “那可不,听说出殡的衣服都做好了。”淑妃让两个孩子坐自己身边来。 “晴儿,你做姐姐的,一定要帮着娘督促好你弟弟。眼下太子被外派大同府历练,这离被废黜也就不远了,咱们家现在是如日中天,这所有的指望都在桓榆身上,你也得上点心思,别每次到用你时不见人影。”淑妃一手拉着儿子的手,一手拉着婉晴的手说。 朱婉晴心想是我不见人影吗?明明是你每次都把我当空气扔下了啊! “知道了母亲,明儿个起我就督促桓榆好好念书。”朱婉晴原本打算把张翰文的事跟母亲说说,但现在她改主意了,因为母亲和外公一样,把姚家的利益看得最重,在他们眼中没有是非过错,只有成王败寇。 “姐,那我白天能去晴雪阁念书吗?这样不懂的可以直接问你。”朱桓榆借读书的由头去晴雪阁,只不过是想见玲儿罢了。 “那你得问母亲。”朱婉晴怎会不知他的心思,但又不好直接答应或拒绝,索性把难题推给了母亲淑妃。 “只要你能在五日之内把《庄子》背的和小十三一样好,本宫便准了。”淑妃也是拿这儿子没办法。 朱婉晴辞别母亲回到晴雪阁,这里虽每天都有人收拾打扫,但两个多月没人住还是少了几分生气。 晴雪阁乃是应了朱婉晴的晴字,去年朱婉晴虚岁年满十八,皇帝就把这里赐给了她。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张小虎穿了身大内侍卫的制服,正在门外站岗。 她上前一问才了解到,张翰文得知他们一行人已经平安抵京后,就托姚秉庸帮忙找了关系,给侄子张小虎在大内谋了个职位,顶替之前受伤的庞三彪。庞三彪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加上这次抚恤金还不少,便辞了职务去京城外开了家镖局。 “你看张小虎这身穿的,还挺人摸狗样的。”玲儿和朱婉晴边议论边笑着,张小虎全听见了,又不敢反驳,只能涨红着脸憋着。 第九章 另寻出路 “就他那两下,连山贼都打不过,除了背后捅人家刀子还会干啥呀。”玲儿自言自语,她知道小虎耳朵好使,故意让他听个明明白白。 朱婉晴捏了下玲儿的手臂,示意她收敛些不要再让小虎难堪了。 冬至过后,京城在他们回来前就已经下过一场雪,晴雪阁此时的景色倒是挺应它的名字,雪后放晴。朱婉晴特意嘱咐下人们不要过早把雪清理掉,以至破坏了这难得的景致。 院子东南角有棵梅树,虽还未到盛开的时节,但点点粉色的花苞欲开未开的很是讨人喜。 作为一个美术生,遇到这等雪景岂能放过,朱婉晴命人取来了画布,颜料,没错,她要画油画。 朱婉晴画西洋画的功夫了得,宫中其他人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学的,跟谁学的,反正突然有一天她就这么厉害了。 写实风格的画作比起传统国风画作而言在当时的确是挺牛的,那些御用画师们都不禁啧啧称奇,表示原来还能这么画画。 一同跟来的老七朱桓榆对画画没啥兴趣,他就知道一个劲的讨好玲儿,可他说的笑话似乎比这冬日里的雪还要冷。 玲儿若不是看在他是皇子的份上,早就把他撵走了,可现在却只能硬着头皮假装陪笑。 看着创作完的画作,朱婉晴不禁又想起那个人来,若是他此时在晴雪阁,会配上什么诗词呢? 呸!怎么还在想这些,那人不配!他只不过是善于伪装罢了,本质上和那些臭当官的没区别。朱婉晴命人将画作挂到里间书房的墙上,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这几日郁闷的心情总算是稍微缓和了点。 “公主,花公公到了。”玲儿跑进来说。 朱婉晴听罢赶紧出去迎接,花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平日里也是在父皇的身边贴身伺候,此人地位在宫里极高,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并无不可,毕竟内阁的拟票都是要过他的朱批才能生效。 “公主多日不见,可好啊。”花公公虽位高权重,但平日里处事为人倒也是十分谦逊卑躬,这些个人精,总是把真实的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托花公公的福,尚好。”朱婉晴甚至要向这个太监行礼。 “哟,奴才可不敢,这呀都是托皇上的福才是。”花公公笑着进了里间。 玲儿给花公公上了茶,取暖的火盆也架上了。 “哎呀不麻烦了,老奴就是来知会一声,说完就走,还有几十家要等着老奴去通知呢。”花公公坐下,解开系绳,脱去挡雪的披风,说是立马就走,可这阵势却不像啊。 “公公前来,可是传皇上的话?”朱婉晴问。 “这不前几日皇上刚转危为安嘛,依他老人家的意思,下个月初五,在乾清宫大摆寿宴,到时候你们做儿女的,都得好好准备一番以表孝心。”花公公喝了口茶,似是这味道不咋滴,就放下茶杯没再动过。 “多谢公公传达,我等定不负皇恩浩荡。”朱婉晴心想就这事还用得着你花公公亲自传达?派个小太监来不就行了? 果然没朱婉晴想的这么简单,花常落花公公说完此事,脸色突然从和蔼变得严肃起来。 “那陵阳公主准备如何表孝心呢?”花常落提高了嗓门,像是质问的口气。 “额,这。”朱婉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自己没什么地方得罪他吧。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这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就是尽孝吗,你说是与不是?”花常落终于表明了此番前来的真实目的。 “婉晴有些不明白公公的意思。”朱婉晴其实已经看出他花常落必定是和太师窜通一气。 “公主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寿宴之上太师会让皇上赐婚的,你谢恩便好。”花常落说完静静等待着朱婉晴的反应。 朱婉晴脑子里飞速闪过之前的各种信息。 那三辆运银子的车,有入国库的,有入太师府的,还有入内官监的。 这内官监就是皇上的私人金库,同时也是他花公公捞油水的地方。所以自己若是把张翰文的事抖出来,他花常落自不会袖手旁观,此番这是来威逼胁迫自己了。 “若真是父皇指婚,我岂敢不从。”朱婉晴心想姚秉庸再不济还和自己有着层血缘关系,这花常落一个太监,心理变态,要是他发起狠来,没准东厂锦衣卫随便来两人我就从此消失了,还是先行缓兵之计吧。 “嗯,公主如此识大体,我等做奴才的,也就好办差了。得嘞,话已经传到了,回司礼监。”花常落披上披风,扶正宦帽,这就要走。 朱婉晴把人送了到了门口,心想你不是还有几十家要通知吗,咱这就回去了,真是撒谎不脸红。 “公主,难不成你真要答应这门亲事?”玲儿担心得看着朱婉晴。 “不答应又能如何,我们势单力薄,仅凭一张嘴怎么能扳得倒他们,暂且答应也是缓兵之计而已,我看我们能依仗的,也只有......”朱婉晴说到一半止住了。 “你说的不会是徐大人吧?”玲儿轻声问道。 徐光彦徐大人,内阁大学士,太子太傅,是太子党的核心人物,也是朝中唯一能和姚秉庸相抗衡的人。 徐光彦和姚秉庸的斗争已经持续了数年,太子党略处下风。 去年姚秉庸连蒙带骗忽悠皇帝把太子外派到大同府,说是为了历练,帮着总兵统领边境防务,实则是让其远离权力中心。 太子在外,姚秉庸做文章的机会就来了,天天给皇帝打小报告,诬陷其在大同有不轨之心,还私通北边游牧民族,合力进犯大明夺取皇位等等。 当然这皇帝虽然没啥作为,但还不傻,这种明摆着的诬告也只是底下那帮子臣子斗来斗去的手段罢了,他也就没当回事。 可上次自个儿病重,太子私自带人马杀奔京城而来的事对他的触动可不小。这十几万人马要真杀过来,快的话也就三五天的功夫,着实令其不放心。所以最近朝堂上也在传太子要被废黜的消息。 朱婉晴认定要想解救受灾的琅城百姓,唯一能依仗的只有太子党了。 然眼下自己深居宫中,朝堂之事她是没法涉足的,想要和太子党牵上绳搭上线可并非易事。 不过下个月初五的寿宴,倒是个好机会,到时候朝中要臣,太子都会到场庆贺,找机会和徐大人他们通个气,应该是可行的。 朱婉晴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玲儿,并嘱咐她千万不能让外面那个顺风耳知道,张小虎为了张翰文必会从中阻挠,向太师告密。 玲儿瞥了眼小虎,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第十章 牵线搭桥 张翰文运的那三车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现在朱婉晴还没有眉目。能替她去琅城调查的人,也只剩下庞三彪最为合适。 庞三彪的镖局最近正好接了趟南下的活,朱婉晴委托他经过琅城时深入了解下当地的情况。这么大笔银子能从这区区十几万人口的受灾县榨出来,应该不难查出缘由。 眼瞅着大寿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怎么和徐光彦搭上线还没有得到解决。 玲儿在尚膳监有个认识的小太监叫黄协,尚膳监负责皇帝的用膳,筵席等事宜,所以如果那天黄协能帮忙传个话或者递个条子,这事不就成了吗。 朱婉晴虽觉得这么做把握不大还有风险,但自己在宫中确无什么人脉,眼下情况紧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为了不让张小虎察觉,她俩故意把侍卫都支开,朱婉晴教玲儿该怎么去和那黄协说此事。 “明天你就借个由头去尚膳监,但别急着把底亮出来,先旁敲侧击下,看看那小太监什么反应。”朱婉晴交代。 “啊?怎么个旁敲侧击啊?”玲儿听了云里雾里。 朱婉晴捂着额头,沉默了几秒钟后说:“就是不能直接说你在筵席上帮我给徐大人传个纸条,而是要婉转点,譬如先问寿宴那天你都忙些什么呀。” 玲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然后不管他回答什么,都接着问徐大人姚大人这样的当朝一品大员你能见着不。”朱婉晴一句一句教着,就差让玲儿拿个小本本记笔记了。 “他为了充面子肯定会说当然能看见,这样你再提出来,能不能帮忙给徐大人递个东西,他不就少了一个拒绝的借口了吗。”听她说完玲儿恍然大悟。 “还有,那个黄协有没有什么爱好。”朱婉晴问玲儿。 “他个太监还想要什么爱好啊?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升官发财喽,你问这干什么?”玲儿不以为然道。 “废话,你要求别人办事,得先知道别人想要什么,等满足了他,再求他,他不就不好意思拒绝了吗?”朱婉晴说。 “用那么复杂吗,我和黄协关系挺好的,再说他就一个打杂的小太监,不可能是太师那边的人,您用不着这么小心。”玲儿心想真没看出来这公主心思还挺多。 朱婉晴仔细一想也是,那就这么着吧。 ...... 次日,玲儿端了个大砂锅来到御膳房,领班总管见是一宫女丫鬟,正眼也不瞧一下。 “公公,可否借灶火一用,这锅乌鸡汤凉了呢。”玲儿陪笑着说。 “哪儿的呀?这么没规矩,不知道御膳房乃重地吗?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公公没好气地说。 “这可是陵阳公主一会儿要用的。”玲儿把公主搬了出来,希望能镇住他。 “这炉火上现在坐着的可都是皇上的御膳,总不见得把皇上的撤了换你公主的吧。”显然陵阳公主的名号人家不买账。 玲儿也没和他多废话,掏出一锭大元宝塞进了那公公手里。 公公把银子放手里一掂量,立马换了张脸:“哟,这不是晴雪阁的......”愣了半天他还是没想起来这丫鬟叫什么来。 “玲儿!” “哦,对对,玲儿姐姐,里边儿请。”公公明显大了玲儿几轮,还叫她姐姐,听得玲儿直起鸡皮疙瘩。 御膳房已经过了忙活的功夫,眼下就十来个最低等的小太监在打扫收拾着,当然黄协就是其中之一。 玲儿把砂锅架在火上,故意大声嚷道:“这火咋不旺啊,那个谁,赶紧来搭把手,添点柴拉个风箱啥的。” 黄协一看是玲儿,立马就心领神会地跑了过来。 “玲儿姐姐,你怎么这个功夫来御膳房啊?”黄协边拨弄柴火边问。 “哎,我是受我们公主之托,来请你办件事的。”玲儿不像朱婉晴有那么多弯弯绕,她喜欢直截了当。 “我能办什么事啊,我就一打杂小太监,整天被人当牛马使唤来使唤去,您还是找别人吧。”黄协倒也不是谦虚,他属实是宫里比较倒霉的一类太监了,天生做活的命,了不起日后做个后勤小队长就顶天了。 玲儿瞅见他没出息的样就来气:“亏得当初我念及咱们是同乡,借了你几两银子贿赂管事的公公,你才没被派去刷马桶,现在托你办件小事就扭扭捏捏的。” 黄协见玲儿不高兴了,就立马改了口:“那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简单的很,皇上寿宴那天,你趁给大人们上菜的功夫,把一张条子递给徐光彦大人就行了。”玲儿凑着黄协耳根子说。 领班总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此时正好从二人身边路过。 玲儿见状赶忙大声道:“你快点煽火啊,公主那边等着呢!” 总管朝玲儿微微笑了笑,回头又给黄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小子机灵点,别惹事。 待总管走远,黄协小声问玲儿:“条子上是什么内容?” “这你就别管了,只管递就成。”玲儿心里抱怨道:果然不是真男人,做事婆婆妈妈的。 “那可不行,万一是忤逆犯上的事我可不干,不能到头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黄协以前就是个傻楞子,进宫这几年没想到历练的还挺聪明。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啊?不帮算了,大不了我被公主臭骂一顿,你以后缝补衣服也别来找我了!”玲儿气得端起砂锅就要走,结果被烫的嗷嗷直叫。 眼瞅着周围的人都要围拢过来,黄协只好暂且答应:“行行行我的姑奶奶,什么时候给我条子?” “我会借给你送衣服的时候捎给你的,大概两三天之后。”玲儿长出一口气,这黄协总算是搞定了。 ..... 两日后的下午,张小虎正在值岗,见一侍卫正神色匆匆的往晴雪阁里走。 张小虎立刻上前阻拦:“那儿的呀?去晴雪阁做甚?” 侍卫没有理会他,推开挡在前面的手说:“轮不到你管,闪开!” 张小虎顺势一个擒拿,把此人按在地上。 “再不说我可就把你送到锦衣卫那儿去了。” 那人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见挣脱不开,只能交代:“我是受庞校尉之托,来给公主呈密报的。” “东西在哪?”张小虎说着就去摸那人的衣服口袋。 果然从他胸前摸出了一封信件。 张小虎把那人放了对其说:“我会转呈公主的,你赶紧打哪来回哪去。” 那人犹豫了片刻,捡起地上的佩刀翻墙头走了。 张小虎打开信纸,只阅览了几行字,便两眼瞳孔放大,浑身颤抖着。 看完此信,张小虎沉默了许久,眼下他有两个选择,一个关乎亲人安危,一个关乎天下黎明苍生。 第十一章 湖畔会议 戌时已过,晴雪阁依旧点着灯,烛光摇曳,将两个女子的身形映在窗户纸上。偶尔从宫墙外传来的猫头鹰叫声,给本就静谧的夜平曾几分神秘。 朱婉晴看着一旁昏昏欲睡的玲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庞三彪来口信说,这两天就能把详细的调查结果送进来,结果这一等就是四天,怕不是出了什么差池。 张小虎截取密报后,既没有第一时间报告给张翰文,也没有立即给朱婉晴,这几天他内心也在不断挣扎着。 今晚是最后的期限了,张小虎必须做出选择。要么隐瞒张的罪行,让琅城百姓继续受苦,要么让朱婉晴去伸张正义,但同时亦会使叔叔万劫不复。 他手里攥着那封密报,在晴雪阁前来回踱步,几度欲进去,可每次没走两步就又止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是来干什么了?为什么我下山后做了自认为对的事,却只招来周围人鄙夷的目光,连慕容小穗都在为灾民请愿,而我却还藏有包庇纵容的私心。 想到这,张小虎不由暗暗骂了自己两句:“你算什么江湖少侠,呸!武功不如别人,胸怀也比不上。” 慕容小穗似是成了张小虎的心结,在他的想象中,慕容理应是个十足的恶人,应该是被他这个正道少侠收拾的对象。 而现实是,在别人眼中,他两的正邪之分尚有待商榷,且论武功显然是慕容压他一头,自己是趁人不备,背后捅刀才得手的。 唉!不行,不能一错再错了! 张小虎咬咬牙,坚定地朝里间走去。 此时朱婉晴和玲儿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张小虎轻轻咳嗽了两声。 朱婉晴微微睁开眼,朦胧间看见张小虎神色凝重的站在面前,不由吓了一跳,赶忙推醒一旁的玲儿。 玲儿见到张小虎这副摸样,以为他是来替姚阁老杀人灭口的,不禁大声喝道:“你你,你干嘛?大半夜的不声不响进来。”说罢还抄起了一旁的茶杯随时准备当武器丢出去。 张小虎没想到二人神经如此紧张,赶紧作揖道:“小的惊扰了公主和玲姐姐,请二位恕罪。” “张小虎,你来是有事吗?”朱婉晴按下玲儿举在空中的茶杯。 “庞校尉给你的密报,在我这里。”张小虎把信递上前去。 朱婉晴没有立刻去接,她小心地问:“它怎么会在你这?内容你看过了吗?” 张小虎思考了片刻,微微点点头。 朱婉晴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她的小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说这是死存亡的时刻也不过分,张小虎的选边站决定了事态的走向。 “那你为什么要交给我呢?”朱婉晴略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不安的情绪。 “师傅三尺真人教导过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铁证在此,小虎不敢徇私。”说罢,张小虎一个头磕在地上。 玲儿和朱婉晴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不是计故意引她们上钩的。 “庞校尉为什么要给我发密报呢?他不是在开镖局吗?”朱婉晴为保险起见,故意装糊涂。 “就是,你又不认识他,你怎么会给他跑腿啊?”玲儿问。 张小虎似是看出了两人的不信任,随即拔出绣春刀来,刀面借着月光发出一阵寒芒,竟闪的朱婉晴睁不开眼。 “你想干嘛,来人啊!”玲儿不禁大叫起来。 噗! 只见张小虎手起刀落,竟生生将自己左手的小指砍了下来。 伤口处鲜血直流,染红了小虎原本洁白的袍子,他疼痛难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正往下滴着。 “我张小虎断指明志,今后愿听凭公主调遣,至死不渝。”说完小虎扯下一块白布,裹着手离开了。 朱婉晴和玲儿已经吓傻了,看着地上散落的断指和书信,两人如做梦般,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 朱婉晴看过密报后,把太师党关于在琅城所犯的罪名详细地写在了一块锦帛上,让玲儿缝进黄协的旧衣服里带给他。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该准备的,该交代的都已办妥,只等皇帝他老人家五十大寿到来。 ...... 姚秉庸这边也是在为寿宴准备着,当然他们花心思的不是准备什么寿礼,而是在想怎么罗织罪名置太子于死地。 姚秉庸叫了同在内阁的何大为以及儿子姚襄凡一同来商议此事。当然公主和张翰文的婚事也要事先和他本人说一声,所以张翰文也被叫了来。 几人在北海湖的大船上碰头,这里没有锦衣卫的耳目,比较适合开这种会。 虽说花常落和姚秉庸目前是一伙的,但朝中权力之争,只有利益维系着友好关系,没有感情可论。所以少一点把柄在别人手里总是对的,指不定日后哪天人家就能以此为据把你办了。 大船驶离岸边,向着湖中心漂去。 张翰文的级别还不够去参与搞太子的事宜,他只能在一旁给三位内阁大臣添茶水,切果盘。 “老何,你上次说太子私通鞑靼人,且已经坐实了,怎么没有上报给皇上啊?”姚襄凡边把玩着一只鼻烟壶边说。 此人虽年近四十,被授文渊阁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私下里却依旧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姚秉庸见了也是直摇头。 “那还不得怪你小阁老!”何大为撇了撇嘴说:“你之前多少次上疏说太子私通外敌了?这狼来了都喊的皇上耳朵起茧子了,可哪次不是扑风捉影,空穴来风?这回我好不容易截获了他们的来往书信,可皇上愣是连个屁也没放,全当不知道有这回事。” 何大为身兼兵部尚书,大同镇的十几万重兵里有他安插的人,他们时刻关注者太子的动向。 “唉,你说话注意点,这皇上放屁也是你能说的?”姚襄凡见锅甩到自己身上来了赶紧扯开话题。 “眼下皇上已经对太子起了戒心,尤其是前不久他带兵东进直逼京城而来,皇上对此触动很大啊。圣上之所以现在还没行动,一是念及父子情,以及他和已故皇后之间的夫妻情。二是他自己即将大寿,怎么的都得等办完大寿再动手。”姚秉庸终究是首辅,最能猜透皇帝的心思。 “那怎么办?如此良机岂可错过,现在不出手,等太子回大同去操练十几万兵马,我等就再无机会了。”何大为说道。 “哟,这会儿你倒是急了,想当初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太子去大同说什么历练,现在人家和那大同总兵就差拜把子了!”姚襄凡总算是扳回一局。 姚秉庸见二人掰扯半天主意没出一个,自己人倒先互咬起来,不由唉声叹气。 张翰文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他也没发话,只是默默的给三位大人添茶水。 “好了,想听就听,别一会儿过来一趟的,这水都漫茶几上去了。”姚襄凡见状说道。 姚秉庸嘿嘿笑了几声,问张翰文:“依你看,眼下如何能让皇上下这个决心呢?而且得当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面。” 张翰文思索片刻,淡淡说道:“方才老师说了两点,一是念旧情,二是时机不对。那我们逐一解决不就行了。” “怎么个解决法你倒是说呀?”姚襄凡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寒门出身的张翰文。 “其实有一个方法可以一举两得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只不过......”看着张翰文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大为也是要疯了,直呼你快说啊。 “只不过这招太过龌龊了。”张翰文低声说。 “招龌龊不龌龊我不管,只要这回皇帝能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废掉太子,我什么招都可以使。”姚秉庸说完看了眼张翰文。 张翰文随即附耳上去把这高招告诉了姚秉庸。 何大为,姚襄凡二人伸长了脖子,却啥也没听到,急得他两直拽衣服跺脚。 姚秉庸听完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许久才噗嗤一下笑出来:“张翰文啊张翰文,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么这么龌龊的事都能想出来!” 第十二章 京城头牌 这日,朱婉晴一身男装打扮就上了街,此番出宫是为了向一人讨要一件东西作为父皇的寿礼。 玲儿和张小虎也是寻常装扮,紧随其左右。 这京城大街小巷为了皇帝的寿诞已是装点一新,沿街两旁竖起的花灯架子比房檐还高。路边做买卖的叫卖声不断,似是朱婉晴这般身公子哥样式的经过,他们便会陪笑道,公子您上眼瞧瞧我这什么什么,要不您来点? 朱婉晴自是不理会,只微微低头瞥上一眼就走开。若不是亲眼所见琅城地界上百姓的惨状,单看这京城,的确还以为大明朝现在是太平盛世呢。 南华街自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京中的达官贵人,纨绔子弟们最喜来此地消遣。 像是花鸟蛐蛐,古玩字画,听曲捧角之类的乐子,来南华街都能找着。 三人来到香满楼,此为京城最大的茶楼,朱婉晴要寻的人便在这里。 这香满楼虽只是一茶楼,但它楼宽三十尺,高四十尺,所用砖瓦均是宫廷规格,其翠绿的琉璃顶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炫目的光彩,十分漂亮。放眼望去,香满楼俨然是这南华街上最耀眼的地标建筑。 “哟,客官你里边儿请,楼上有包间。”跑堂小哥虽见着朱婉晴面生,但这身公子哥打扮显然是个有钱的主。 “不用了,楼下给我找个好地儿,我喜欢这热闹劲。”朱婉晴说罢,小跑堂便引着三人去了最靠唱台的桌子坐下,但凡坐这儿的主,多半是要丢几个钱捧台上角的。 此时还未到开唱的时候,茶馆里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三教九流,都在喝着茶讨论着着天下形势,个个都是指点江山的范儿。 朱婉晴要了壶新茶,四碟小吃,正欲品尝,却被一声叫喊声吸引了过去。 “欢子!干嘛呢?过来迎贵客。”一相貌丑陋的男子带着一位衣着鲜亮的俊公子进了香满楼。 这两人朱婉晴都认识,丑的是朱三儿,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他也算是皇室宗亲,祖上曾是郡王,后来犯了事,让宗人府革了爵位,眼下就是个浪迹街头的混混。 只不过此人虽落魄了,却靠着一张巧嘴上下逢迎,在皇室贵族与中产阶层之间牵线搭桥倒也捞了不少好处。 那位俊公子叫朱煜,他就是当朝太子,今日想必是在街上碰着朱三,让人给生拉硬拽来了,谁让他两打小就熟呢。 朱婉晴贴着撮小胡子,朱三和太子都没认出她来。 “堂哥,您好久没回京城了,现在大家都捧柳琴烟,哎哟您是不知道那姑娘身段......”说着他们几个上了楼上的包间。 过了片刻,台上出人了,唱曲的班主给众人行了礼,在一旁摆上打赏的榜。 这打赏的榜能挂小木牌,但凡是赏钱超过十两的都能获得一块写有自己名字的小木牌,打赏数额最多的就挂最上头,依次往下。 朱婉晴此次要寻的人便是刚才朱三口中的京城私教坊头牌柳琴烟。 常人不知,这柳琴烟之所以能红,全是因为之前皇帝微服私访时认识了她,虽只是见了一面唱了支曲儿,但皇帝是被她迷得不要不要的。 只是碍于种种原因,皇帝当时没法直接拿下,正想着日后慢慢亲近呢,没成想就生病了。 底下有人知道柳琴烟是皇帝的新欢,那还不可劲的捧,这一捧就彻底捧红了,红透大半个京城。 ...... 开膛锣一响,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柳琴烟面带纱巾,怀抱琵琶出场,端坐台中央。 此女身形纤细,肤白如凝脂,虽戴着面纱暂时看不清容貌,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气质已是迷倒一众人。 一曲《离人泪》响起,琵琶弹奏的是行云流水,宛转悠扬,听得满堂人如痴如醉。 前奏完毕,柳琴烟嗓子一开: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仅一句就搏得满堂喝彩,这嗓子真是温婉动人,犹如天籁。 楼上包厢内,朱煜亦是被这台上之人给迷住了,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啊? 朱三儿瞅着朱煜一脸痴醉的模样,眼珠子打了个转,小声问道:“殿下是否要出个彩头。” 朱煜没搭理他,两眼始终盯着台上的柳琴烟,稍许片刻后才慢慢从怀里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来摁在桌上。 朱三儿见了银票是两眼放光,他拉来的客人,赏多少钱回头他都能有抽成。 柳琴烟一曲终了,起身向大家鞠躬。 好啊! 台下一片叫好声,一群跑腿的小姑娘开始端着木盘子上前收赏钱。众人有的几钱几钱银子丢,有的则是直接上一两文银。 “东街刘记布庄刘掌柜赏银五两!”数额比较大的小二都会满堂的吆喝。 盘子到了朱婉晴跟前,她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放了进去。 “哟,这位公子,您瞧着面生,敢问您尊姓,我们这就给您上个牌子。”班主见来了大客户,热情上前问道。 “我家公子姓朱,是山东来京做生意的客商。”玲儿说。 “哟,是当今圣上的本家?”班主就怕这不是什么客商而是地方上来的亲王郡王之后。 “正是。” 班主也不管了这么多了,给钱就成。 “山东客商朱公子赏银十两!”小二一吆喝,满堂惊叹。 班主立即在小木牌上写上山东朱公子,挂在榜首位。 “楼上雅间馨竹阁,朱公子,赏银一百两!”朱三儿把银票高高举起,从楼梯上一路趾高气昂的走下来。 “哟,三爷,您这是发财了啊?”众人都不相信,略带讥讽的问。 这朱三成日里就知道赌钱玩女人,虽说也有几个进项,但平日里基本上是处于负债状态,不可能有一百两银票。 “去去去,我说的是楼上那位,不是我!”朱三把银票数额在大伙儿面前亮了亮,然后缓缓放入盘中。 “敢问是哪位朱公子?”班主这会儿迷糊了,今天是怎么了,到处来朱公子,还都神神秘秘的。 “哼哼,山西!”朱三儿大声说道。 “山西朱公子赏银一百两!”小二继续吆喝。 这下山东朱公子让山西朱公子给压住了,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又是哪里来的皇室宗亲在榜上打架,今天必有出好戏看。 朱婉晴笑了笑,也从怀里掏出一百两来丢进盘子里。 “山东朱公子再赏银一百两!”班主激动的没等小二喊自己先吆喝了起来。 这榜上的牌子山东朱公子又反超了回去。 众人这下来了兴致,看有钱人刷钱比听曲有意思多了,纷纷跟着起哄。 包厢内朱煜眉头一皱,没好气的问刚跑上来的朱三:“不是给我下套吧?那山东朱公子是托?” “哟,您看您说得,您又不是第一天在这玩了,就这点伎俩骗骗外地来的有钱客商也就算了,哪能骗的了您啊?”朱三属实是被冤枉了。 朱煜想想也是,一般茶楼老板不会对老朱家的人使这招,不然就是找死,随即又掏出二百两银票交给朱三。 “山西朱公子再赏银二百两,总计三百两!”朱三风风火火的下来,将山西的牌子挂到了最上边。 “哇!”众人在惊呼声中纷纷开始议论,今天恐怕是神仙打架,有的看了。 有的甚至还带头开始喊“四百两,四百两。”来架朱婉晴。 朱婉晴被架得只能跟上,于是又掏出两张一百两银票来。 “山东朱公子共计三百一十两!” “好!” 朱婉晴心头在滴血,她这次问母亲要了五百两买寿辰贺礼,加上自己攒的几百两拢共就一千两银子,此刻便已花去三分之一。 原想着能见见柳琴烟给她画幅像送给父皇,以解他老人家不得与其相见的相思之情,没成想这下要被太子截胡了。 “山西朱公子说了,他要全场点灯!”朱三跑上跑下累的气喘吁吁。 众人一听全场点灯,整个茶楼就好似炸了锅似的,瞬间沸腾了。 所谓点灯,就是全场不管赏多少钱,点灯者都得跟上,若是跟不上,就是失了大体面。一般只有一等一的大手子才敢这么玩。 “我说老少爷们,咱们京城的不能让外地人看笑话,跟他干了!”布庄刘掌柜带头把身上的银子和首饰都丢了出来。 跟他干了! 一干京城老少爷们纷纷效仿。 朱婉晴也被这气氛鼓噪起来了,原本她还心生退念,但此刻竟脑袋一热,又丢出去三百两银子。 “全场共计一千三百两银子!山东朱公子共计六百一十两!”茶楼老板和班主数钱数的眼睛都花了。 这下众人的目光就又聚集到楼上了,大厅已经火力全开,共计一千三百两银子,如若山西朱公子还能跟上,那底下人基本就输了。 朱三从包厢里走出来,环顾底下的一干老少爷们,既没说话手里也没拿钱。 “看来是跟不上了!”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朱三不紧不慢,来到朱婉晴桌前作了个揖。 ”三爷,今儿个不丢人,您老拉来的人已经是很厉害了。”茶客们纷纷安慰道。 朱三轻蔑的一笑,“一千两银票在此!”说罢便缓缓从兜里掏出一千两的票子亮给大家看。 这儿绝大部分人是平生第一次见一千两的银票,纷纷唏嘘不已,称楼上的那位果然是神豪。 朱煜作为当朝太子,显然这点实力还是有的。 “全场还加吗?”朱三气势十足地问。 众人纷纷低头,然后不约而同看向朱婉晴,朱婉晴自知比财力她是不可能比得过太子的,于是假意喝茶,毫不理会那帮人殷切的目光 过了半刻钟,茶楼老板见朱婉晴也不发话了,便宣布:“山西朱公子点灯成功!今天大伙的茶钱我都请了。” 好!! 众人虽都破费了钱财,但也图到了大乐子,柳琴烟为了答谢各位茶客,又继续唱了几曲。 第十三章 皇帝指婚 柳琴烟几曲终了,缓缓退下。此时已到了晌午的饭点,换做往常,茶客们都会三五成群搭伙,寻摸着一会儿去哪家馆子吃。只是今天他们绝大部分人都被掏空了兜儿,哼哼,还是回家吃那糙婆娘做的饭吧。 在榜上夺了魁的朱煜自是获得了特殊奖励,小二上到包厢,附耳对其说道:“琴烟姑娘略备薄酒,请公子到后堂一坐,以谢今日公子对小的们的抬举。” 朱煜微微一笑,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将手中折扇合上指了指门口:“带路!” 楼下朱婉晴被人压了一头,心中自是不快,正欲悻悻离去,班主和茶馆老板赶忙上前陪笑道:“公子请留步,请公子收下这块腰牌。” 朱婉晴接过班主递上的小木牌,上面刻着雏菊的雕花。 “凭此牌而来,往后只要是琴烟姑娘有空,定会好好给公子唱上一曲。”班主自是不会让出手如此大方的主空手而归,所谓好萝卜管多个坑,充分利用资源赚钱才是王道。 朱婉晴心里想我又不图美色,只想找个画画模特罢了,还往后,往后黄花菜都凉了。 “知道了。”朱婉晴把牌子丢给玲儿保管,径直走出去。 ...... 朱煜被小二引到了后堂偏厢,此时柳琴烟已经摘去面纱,正烫着酒等朱煜来。 “公子请。”小二把朱煜请进屋后,识趣地轻轻把门搭上,不再打扰。 “公子请坐。”柳琴烟低眉颔首,略施粉黛的脸上透着清新脱俗的美,朱煜看了心中暗自感叹:此乃天女下凡! 二人互酌两三杯,朱煜只觉得这酒略感苦涩。 “柳姑娘,听你口音像是江淮人士,想必也是刚来京城不久吧?”朱煜也算是纵横情场的老手,见柳琴烟半天不说话便主动发问。 柳琴烟以前只是个普通卖唱的,并非是那风月场所里受过专业训练的名媛。第一次见这场面,不免有些紧张。 “是的,公子。”柳琴烟才两杯酒下肚,已经是满脸红晕。 朱煜似是看出了此女的青涩,这股子味道装是装不出来的。 “我与柳姑娘有缘,从今往后,你就不必再跟着这私教坊卖唱了,本太.....在下这就去把你赎出来。”朱煜说罢便要去找那班主赎人。 “使不得公子。”柳琴烟赶忙上前拦住。 “小女与公子萍水相逢,我连公子信甚名谁都不知道,怎可受此大恩。”柳琴烟挡在朱煜面前,这脸都快贴到人家胸前了。 朱煜看着眼前的美人儿,突然只觉得头重脚轻两眼发黑,“怎么这么快就醉了?” “公子!”柳琴烟一把扶住即将跌到过去的朱煜,将他扶到一旁的卧榻之上。 门外朱三儿一直贴着窗户纸听里面的响动,听到这儿时,不由捂嘴一笑,“搞定!” ...... 三日过后,寿宴如期举行。 皇帝尚在更衣,朝中要臣都在殿外等候进殿参拜。尚膳监的小太监们则有条不紊的将一盘盘菜肴端进殿去。 黄协端着盘菜路过徐光彦身边时故意摔了下,将菜汤洒到了徐的身上。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黄协故作惶恐,忙上去用衣袖擦拭。 徐光彦也是吓了一跳,低下身去处理。 姚阁老那党的大臣们见状,还以为是自己人故意安排整徐光彦的,纷纷没安好心的笑起来,只看他徐大人的笑话。 “陵阳公主有姚党贪赃枉法的详细罪情,全在这条子上,关键时刻大人可以此反制。”黄协小声对徐光彦说。 徐光彦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他是知道今天姚秉庸要对太子不利,可这陵阳公主是姚家的外甥女啊,怎么会给我通风报信呢? 徐光彦没敢去接纸条。 “怎么回事啊!” 花公公听到殿外有人喧闹,出来查看。当他见到徐大人一脸窘态时,倒也没生黄协的气,只是淡淡说道:“你这狗奴才,不长眼!” 众人捂嘴笑,这花公公恐怕是在指桑骂槐。早年花常落还不是掌印大太监时,曾因扣压奏折被徐光彦当众斥责过,两人结过不小的梁子。 “带徐大人下去换件朝服吧,今儿个可是大日子,别扰了圣上的兴致。”说罢花常落反身进了殿。 黄协引着徐光彦去换衣服,一路上徐光彦小声问道:“公主为何要如此帮太子?“ “今日姚阁老会请圣上赐婚,将户部侍郎张翰文招为驸马,公主不愿与此人结为夫妻,故请徐大人帮忙。”黄协也来不及细说,反正就这么个理由,你徐大人爱信不信吧。 徐光彦想了想,反正眼下多条路总比没法子好,管它有没有用收下再说。 一刻钟后,皇帝坐上乾清宫正殿龙椅,接受百官的参拜庆贺。 待大臣们都入座后,皇帝举杯与诸位同饮,殿上一片祥和欢快的气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饭是吃的差不多了。太子朱煜端酒杯起身道:“儿臣近年远在大同,未曾在父皇身边尽孝,替父皇分忧,还请父皇恕罪。儿祝父皇延年益寿,万寿无疆!” “好,太子有这份孝心,朕倍感欣慰啊。”皇帝今日心情甚好,虽心里已起戒心,但场面上还得维持父子同心的面貌。 “来人,将寿礼抬上来。”太子手一挥,只见八个力士抬着一只大金龟上了大殿。 王公大臣们见了此物无不啧啧称奇。 此金龟长宽八尺有余,金光闪闪,尽显奢华。更妙的是龟壳上还镶嵌着翡翠,绿背金身,乃绝世珍宝。 皇帝见了此物,更是喜欢的不得了。他心里不禁想:太子没准只是听到朕病危后着急回来看我,这孩子还是挺好的。 姚秉庸给那些大臣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们别一个个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伸长了脖子看,这是在给太子搭台呢。 “朕收下了,常洛啊,回头命人将此龟置于紫苑的水池中。”皇帝一脸欢喜,借着高兴劲又喝了两杯。 “皇上,臣也有贺礼要呈上。”姚秉庸不甘示弱。 “哦?姚爱卿所呈为何物啊?”皇帝其实最期待的还是姚秉庸的寿礼,谁叫他是大明的印钞机呢。 “回皇上,数月前淑妃娘娘回臣的老家蓬莱为皇上寻得世外高人,此高人已答应为圣上炼制长生不老丹药。”姚秉庸此话一出,皇帝直接从龙椅上蹦了起来。 “爱卿所说是真的吗?” “臣不敢欺君!”姚秉庸心想能把你太子风头盖过去就成,至于是不是长生不老,你皇帝死了还能来找我算账不成? “太好了,那高人现居何处啊?”皇帝急切的问。 “回皇上话,此高人虽答应为皇上炼丹,但他不愿离岛登岸,请皇上准许他在那世外仙岛上继续修炼,免得受世俗打扰。”姚秉庸扯起蛋来是有鼻子有眼的。 “准了,传朕旨意,封此人为大明护法国师,赐金千两。” “谢皇上!”姚秉庸偷偷用余光瞥了下徐光彦。 徐光彦此时恨得咬牙切齿:你个老贼一毛钱不花就博得皇帝恩宠,回头这千两黄金还不是入了你的口袋,太子倒贴钱却没争得过你。 “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在下的学生张翰文与陵阳公主情投意合,且均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臣肯请您给二人赐婚!”姚秉庸说道。 “陵阳公主?哪个陵阳公主?”皇帝一时间想不起来。 “淑妃所生长女,婉晴啊。”姚秉庸提醒道。 “哦哦,准,准了。”皇帝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此二人来了没有啊?”皇帝即作为长辈赐了婚,理应当面见见这两人。 第十四章 朕被太子绿了 朱婉晴和张翰文作为小角色在乾清宫只能坐最外围的偏席,当听到皇上在唤他二人后,赶紧起身跪倒在大殿正中央。 “臣户部右侍郎张翰文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翰文当年殿试见过皇上,只是那时他还是个穷书生,瘦的皮包骨头,也就没给皇帝留下什么印象。 高中进士后,张翰文当了几年官,养得圆润了些,这才显得有个人样。皇帝这回一看,哟,的确是一表人才。 “嗯,你是姚秉庸的学生,陵阳公主又是姚老的外孙女,你们这对是亲上加亲啊,好好好。”皇帝也没征求朱婉晴的意见,就直接下旨赐婚了,毕竟那个时代皇帝指婚是莫大的恩宠,乐不乐意你都得受着。 “谢父皇。”朱婉晴倒也没做什么反应,略带微笑着谢恩了,一旁的姚秉庸看到这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欣慰的点点头。 朱婉晴退回席位时故意和徐光彦对视了下,似乎是在发信号:徐大人一会儿看你了。 姚秉庸自己要办的事都已办妥,接下来就是针对太子的攻击,他对正在喝酒吃肉的兵部尚书何大为使了个眼色。 何大为虽也是读书人,但武行出身的他还是糙了点,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只顾和旁人推杯换盏,全然没主意到姚秉庸。 一旁的姚襄凡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两声,何大为这才反应过来。 “启禀圣上,臣也有节目要呈给皇上。”何大为满嘴流油,哪有个内阁大臣的样子,只是皇帝眼神不好看不清,所以就没在意。 “哦?何爱卿所呈节目为何啊?”皇帝问道。 “最近京城来了位貌若天仙,声如莺啼的奇女子,这坊间传闻,凡是听了此女的曲子,那整个人便是立马神清气爽,甚至有人多年的顽疾都被治好了。”何大为吹起牛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何大人!你不要听信那些坊间流言,不就是一个唱曲子的歌姬嘛?被你都吹成仙女了。”姚秉庸义正言辞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何大为和姚阁老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两人在唱双簧呢,姚这么说无非是欲盖弥彰罢了。 “姚阁老,那柳琴烟可非一般歌姬啊,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她请来给皇上过寿助兴的。”何大为一说柳琴烟三个字,这朱煜和皇帝父子两都为之一振。 朱煜还沉浸在前天和柳琴烟的缠绵中无法自拔,眼下又能见到她了,自是开心。 皇帝这里也是满心期待,以前为了堵那些都察院御史的嘴,他只能偷摸出去找乐子,不敢把人叫进宫来,如今底下大臣正大光明名正言顺地把人叫进宫来,还美其名曰“仙女下凡,声疗顽疾。”这实在是太好了! “宣歌姬柳琴烟进殿~!”花常落提着鸡鸣嗓叫道。 过了片刻,一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下。 “混账,柳琴烟人呢?”花公公厉声问。 “禀皇上,柳姑娘她,她......”小太监许是过过于紧张,磕磕巴巴,说不利索。 “快说啊!柳琴烟她咋了?”花公公都快急死了。 “她上吊了!”小太监憋了半天功夫,终于蹦出四个字来。 整个乾清宫顿时一片唏嘘声,皇帝亦是为之一惊。 “不过让人给救回来了,现在正昏迷不醒。”小太监补充道。 “为何上吊?”少许片刻,缓过劲来的皇帝问。 “说是前天被一客人酒后给玷污了身子,这才......”小太监没接着往下说。 “放肆!谁?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朕的......朕的歌姬!”皇帝从龙椅上蹦了起来,脑门上冒着青筋。 “小的不敢说。”小太监吓得哆哆嗦嗦。 这时在底下的太子已经醒悟过来,自己是被人下了套。给自己皇帝老子戴绿帽,这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我命你现在就说,不说就立马砍了你。”皇帝愤怒地把酒杯一摔。 “是东宫太子!”小太监哭丧着脸说,他已清楚意识到自己要完蛋了。 “放肆!敢污蔑当朝太子,来人,拖出去杖刑。”花公公立刻发落了这个小太监。 朱煜此时不比这个小太监好多少,只见他整张脸都白了,要不是穿的多,此刻尿裤子的事怕是已经公示于众。 “太子,你自己说,此事是否与你有关?”皇帝转过头去,问不断打颤的太子。 “儿臣......儿臣......”太子半天答不上话来。 “臣身为太子太傅,太子今日之过,臣理应担责,请陛下降罪!”徐光彦赶紧上去请罪,其实也是为太子挡箭。 “徐大人,此刻不该是你护犊子的时候!”何大为说道。 “皇上息怒,太子只是一时酒后失仪,况且既已成事实,区区一个歌姬,陛下就绕过太子殿下吧。”姚秉庸明着是替朱煜求情,实则是在火上浇油,进一步激怒皇帝。 “一时失仪?我看他是酒后乱性惯了,毫无皇家体面,何来太子风范?”皇帝指着太子气不打一出来。 “儿臣有罪!儿臣有罪!”朱煜跪着爬到皇帝面前不断磕头。 皇帝喜爱的歌姬被太子捷足先登,换作往常,其实也未必是捅破天的事,在柳琴烟之前,不知有多少教坊头牌既侍奉过太子,又侍奉过皇上,而且二人都心知肚明。但这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也是要面子的,若不惩处太子,以后还怎么树立皇威? 乾清宫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在场的人,大家都在等待皇帝最终的决定。 “传旨,太子朱煜,辅政多年,了无建树。终日沉吟酒色,盘游无度,亲昵群小,疏远正人,失太子风仪,无仁德以为天下表率。故朕顺应天道,废黜太子。念其尚存悔改之心,朕亦为人父,封其为晋王,即日启程赴封地,无诏不可入京。”皇帝说完背过身去。 “谢主隆恩。”太子摘下发冠,重重磕下一头。 姚秉庸等人此时可谓是心中狂喜,太顺利了!太完美了!一切都按照事先规划好的剧本在发展。 “皇上,该轮到臣的贺礼了。”徐光彦见太子被废,心想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就是死也要崩下你姚秉庸两颗牙来。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淡淡说道。 “臣要参户部右侍郎张翰文,任职琅城知府期间,贪赃枉法,上欺下瞒,有负皇恩,理应问罪!”徐光彦此言一出,大臣们又是一片唏嘘声。 “够了!够了!你们还让不让朕好好过这个寿啊!”皇帝大发雷霆。 徐光彦可不管你皇帝过不过寿,眼下已是你死我活,现在不捅一刀,怕是以后没机会了。 “陛下,琅城丰年田地为三十石一亩,荒年为十五石一亩,而今年闹大灾,张翰文不仅私自克扣朝廷赈灾钱粮,还组织人以仅仅五斗米的单价换取百姓数万余亩土地,此等行径,天地可诛!”徐光彦掷地有声。 姚秉庸一档子人听完后无不大惊失色,他徐光彦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无数百姓为了给自家孩子一口吃的只能被迫换地,张翰文将那些地卖给乡绅士族,足足有二十五万两白银,尽数归于姚阁老府中。”徐光彦终于开启了大招。 “你放屁!”姚秉庸也管不了什么仪态了,这就要上去和徐光彦撕打起来。 众臣见状,赶紧纷纷上去拉架,可这拉着拉着就变成了两帮人群殴。 皇帝无奈的看着下面这帮人,一时间竟胸口一闷,一口气憋着上不来,噗,片刻,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皇上!!花常落大叫。 众人这才停止了打斗。 来人啊!传御医! 皇帝的五十大寿就这么草草收场了。不过这一切都在朱婉晴的预料之中,她没有像旁人那般手足无措,而是淡定的扒拉着碗里的食物,好不容易吃顿好的,不能浪费了。 第十五章 女钦差大人 几日之后,废太子朱煜已经滚回了大同府去当他的晋王了,其实皇帝这么做还并未对其赶尽杀绝,毕竟那儿本就是朱煜的势力大本营,如今虽丢了太子的头衔但仍未失翻盘的资本。 张翰文寿宴那天就被革了职下了大狱听候发落,因为那本暗账还在他脑子里,姚秉庸也别无选择,能保就保,不能保就只能自己先动手将其灭口。 旧疾复发的皇帝在太医的精心调理下总算是能坐起来和人说话了。 皇帝这几天在病榻上思考了许久,冷静下来的他不想再把事态扩大,于是就把两党人都叫到了一起准备各打五十大板就此息事宁人。 皇帝的书房内,姚秉庸和徐光彦站在一旁,二人虽无交流但彼此之间的气场似乎已经开始斗了起来。 朱婉晴今日陪同淑妃和七皇子来向父皇请安,正巧一同在场,其实这是姚秉庸故意安排好的,他想让朱婉晴替未婚夫求情。 “你们下去吧。”皇帝用完药,命太监宫女们都退出去。 “张翰文的案子,是谁在审理啊?”皇帝问道。 “回皇上,此案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中,但具体的案情还得派人去地方上查明才行。可那锦衣卫的沈良平日里抓官员小辫子倒是一把好手,这遇上大案子就只会揣明白装糊涂。” 徐光彦很清楚,东厂锦衣卫是比较偏向于姚相的,花常落自不必说,那锦衣卫指挥使沈良虽还算个正直的人,但委身人下,他在某些事上不得不装糊涂。 “那按你说,这差事派谁去比较合适呢?”皇帝问徐光彦。 徐光彦仔细想了想,一时间竟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他的那帮子御史朋友,除了上本奏折骂人,相互揭短之外,一无是处。真到了地方上只会给人耍的团团转,丢人现眼罢了。 “父皇,不如女儿去吧,您封我个女钦差当当如何?”一旁的朱婉晴突然发话。 “晴儿,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掺和这事干嘛?”淑妃赶忙制止。 “哦?晴儿为何要去当这个女钦差啊?”皇帝一听倒是起了兴致。 “张翰文与女儿情投意合,我原以为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却没曾想如今会缠上这等官司。但女儿始终坚信张翰文是无辜的,亦或是另有隐情,所以请父皇准许女儿去琅城查个清楚。若他是冤枉的,此番便是尽我这个未婚妻的职责。若他真是罪无可赦,此番便是替父皇明正典刑。”朱婉晴说的很有道理,皇帝听后连连点头。 “两位爱卿意下如何啊?”皇帝还得征询下他们的意见。 “臣附议。”二人都觉得没问题。 姚秉庸想的是让朱婉晴去查此案,那不等于是放水吗? 徐光彦则清楚朱婉晴是站在他这边的,至少在张翰文这件事上是这样。 “好,传旨,封陵阳公主为女钦差,赐尚方宝剑,遇事可先斩后奏。另从锦衣卫拨二十精锐骨干,由沈良统领,协助其去往琅城,调查张翰文一案。”皇帝说道。 “遵旨!”朱婉晴下跪领旨。 ...... 翌日,钦差一行人踏上南下的路程。张小虎由于武艺出众,加之本就是朱婉晴的护卫,此番被破格提拔为锦衣卫校尉,着飞鱼服配绣春刀,随钦差左右。 这女钦差出城,自是引得众人瞩目,路两旁的吃瓜群众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沈良手捧尚方宝剑,骑马走在钦差身后,此人身高八尺有余,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从脖劲处一直延伸到脸颊。 “钦差大人,我等出了京师,就要便衣行事了。”沈良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干这种调查的活自是经验丰富。整个大明小到乡野村落,大到王侯相府,都在厂卫的严密布控下。他沈良可是为此费了不少心血。 “沈大人,此番前去琅城,一路上恐怕要多多仰仗您才行。”朱婉晴清楚自己只能出个主意把个方向,真要落实到实处,把活做好,还得靠他沈良沈大人。 “既受皇命,下官自当尽心竭力,钦差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沈良言下之意,主意都是你出的,别到头来吃瓜落的是我。 出了京城地界,锦衣卫们就易服换装,脚踩草鞋,头戴笠帽,打扮成普通走卒贩夫的样式。朱婉晴则是之前在香满楼那会儿经典的小胡子男装打扮。 已经开了春,路上没有往年那般热闹的赶路商人,去年的灾荒波及豫、鲁两省,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也许琅城的事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 朱婉晴原本的打算是先去琅城见见现任的新知府,了解下最近的情况。可还没进琅城,半道上就听说红岩寨的人上个月把赶赴上任的新知府给半道劫走了。 这下朱婉晴就懵了,知府让土匪劫走了,这是大事啊,为什么不上报朝廷? 沈良思索片刻后说:“此事因山贼而起,山贼因灾患而起,灾患因贪赃枉法而起,所以有人故意压着怕声张出去是有原因的。”此话指的就是姚相一党人。 张小虎脚力快,先一天到了琅城,结果发现琅城已是完全乱了套,成了无主之城,府衙的差役断了月俸,竟带头上街去强抢百姓家的东西。 小虎赶回去向朱婉晴禀报了实情,朱婉晴和沈良商量决定先进驻琅城稳定当地局势,再图救出被红岩寨掳走的新任知府大人。 琅城知府的府邸已经许久没人打理,破败不堪。张翰文的书房紫云轩被整体迁去了京城,如今这后花园只剩下那廊桥孤零零的矗立在水面上。 想当初二人就是在这里私定了终生,可几个月后,多年的情分已经荡然无存。 沈良他们准备去找人重新收拾府邸,结果刚出门就遇上了一队府衙差役。 领头的差官上下打量着这几个人,没好气地说:“哪儿来的呀?私闯府邸可是重罪,给我带走。”说着一群差役就要去锁他们。 “住手!”沈良一声厉喝,吓得那帮差役一哆嗦。 “知道这是什么吗?”沈良撩起上衣角,露出腰牌,上书【大明锦衣卫指挥使沈良】 那差官不识字,但看这腰牌就知道不是寻常人物,只得微微颔首道:“大人是?” “锦衣卫,沈良。” “锦,锦衣卫!”那帮人一听立马扑通跪下。 “这位是皇上下旨所派,来琅城办案的钦差大人,往后你们府衙上下,都要积极配合我等查案,明白了没有?”沈良把尚方宝剑亮了亮,也算是让这些小地方的人见了见世面。 “遵命!”差役们吓得赶紧把刚才抢来的东西偷偷扔在一旁的地上。 “从今天起,你们再敢知法犯法,强夺豪取,我必严惩!”朱婉晴粗着嗓子说道,她念及之前朝廷月俸断了许久,就没深究底下人的过错。 “谢钦差大人。” 第十六章 慕容没死 整顿完府衙事宜,朱婉晴草拟了临时条令,让张小虎带人张贴在琅城菜市口。 一秀才大声逐条念着临时条令,每念完一条百姓就叫一声好。当念到“府衙差役再有强抢民众财物者,立斩。”时,百姓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皇上万岁!钦差大人万岁! 我们琅城有救啦! 沈良陪着朱婉晴在一旁的茶楼上喝茶,看到底下欢呼雀跃的百姓们,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钦差大人果然是好手段,这琅城百姓可都念着您的好呢。” 朱婉晴捻了捻假胡子,看着沈良说:“沈大人恐怕不是在夸我吧?” “何以见得?”沈良问。 “我虽久居宫内,未曾经历世事,但我也不蠢。眼下这条令无非就是个安抚民心的缓兵之计罢了。琅城问题之要害,在于粮食和物资,这人要是吃不饱饭,什么法令都是狗屁。您说是也不是?”朱婉晴此话一出,沈良的笑顿时从假笑变成了真笑,他笑的是自己低看了眼前这个姑娘。 “公主好见识,在下佩服,不过这要害问题如何解决,您有眉目了吗?”沈良又问。 “乡绅士族!”朱婉晴喝了口茶,眼睛看着城外成片的荒地说道。 “那些人可不好对付啊。”沈良此类的案子并非没有办过,他很清楚,乡绅士族的人比当官还难搞定。当官的见着锦衣卫就像耗子见到猫。而那帮子土乡绅,个个都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什么锦衣卫不锦衣卫的,惹毛了照样组织人抄家伙跟你干,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就要劳烦沈大人帮我个忙了,三日之后我将在府衙大摆宴席,邀请附近乡绅士族前来赴宴,您在这片地界上不乏眼线,这通知赴宴的事就交给您了。”朱婉晴说。 “通知倒是没问题,可就怕他们不会来啊。”沈良十分了解这些人。 “您就说钦差大人要高价回购他们手里的地,他们准会来。这开春后雇人耕种还得等大半年才能秋收,况且今年闹不闹灾还得两说,眼下有现成的大笔银子赚,他们至少都会愿意来听一听,谈一谈的。”朱婉晴给沈良出了个主意。 沈良听罢内心不禁感慨:这小丫头片子瞧着不起眼,算计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不简单啊。 “就算他们真来了,到时候您怎么让他们就范呢?总不见得真高价回购土地吧?”沈良还是有些疑虑。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沈大人帮我传达到位就行。”朱婉晴还卖起了关子。 沈良笑笑,告辞退下,着手去办自己的事。 “小姐,您快告诉我,你有什么高招啊?”玲儿见沈良走远了,小声问。 “叫上小虎,咱们去一趟红岩寨,找慕容小穗。”朱婉晴说道。 “啊?慕容他还活着啊?” “能把知府都劫走的,除了他慕容小穗还能有谁会有这个魄力?”朱婉晴早就猜到慕容小穗没死。 张小虎这个顺风耳在楼下听得清清楚楚,一说马上要去找慕容小穗,心中不禁一咯噔:完了,我怕不是要被他打死! ...... 红岩寨这会儿功夫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琅城地界上眼下除了半死不活的灾民,连个鸟兽都没有,能吃的全吃了,树皮都不见一棵完整的。 慕容小穗自打那次受了重伤,虽说命没丢,可也是元气大伤,没个一年半载是缓不过来。 这天慕容正在运功,加速身体恢复,一手下就来报。 “报告寨主,山下有人要见你。” “谁啊?” “就上次那什么公主,还有那个背后捅你刀子的家伙!”矮骡子刚说完,慕容的双眼蹭的一下就睁开了。 “好啊,居然还有胆子主动送上门来。”慕容立即来了精神,似乎一下子全身血脉顺畅了很多,起身径直向寨子口走去。 “他们来了多少人?”慕容边走边问矮骡子。 “就三儿,还有那个伺候人的丫鬟。” 慕容一听,心想果然是来送死的。 寨门外,一身男装打扮的朱婉晴倒显得有几分俊俏书生的样子,只是那违和的小胡子显得有些搞笑。 慕容本是憋了满肚子怒气,但一见朱婉晴这副打扮,愣是被逗得哈哈大笑了一阵。 “穗蛮子,你笑我做甚?”朱婉晴见状有些不悦。 “穗蛮子?晴儿,你前不久可还一口一个慕容公子叫着,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啊,当初可是你先负我啊。”慕容似是在和朱婉晴打情骂俏。 “别叫我晴儿,我又和你不熟。”朱婉晴撕下假胡子丢在一旁。 “公主真是好兴致啊,怎么?皇宫里呆腻歪了,又跑我这来寻乐子?”慕容沉下脸来说道。 “我家小姐奉皇命,以女钦差大人身份前来琅城调查张翰文之案。”玲儿大声说道。 “哦?张翰文被抓起来了?”慕容有些意外。 “是的,此番我来,一是换回被你劫去的新任知府,二是想请你帮忙,救民于水火。”朱婉晴仔细打量了下慕容,却是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脸色也很苍白,想必不仅是因为受伤,更是因为填不饱肚子的缘故。 “换?那可是堂堂一州知府,你拿什么换?”慕容看了眼站在朱婉晴身旁的张小虎,张小虎不敢与之对视,只好将目光移开。 “我知道你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山下有十车粮食物资,只要你答应我的两个条件,寨子里兄弟都能吃饱穿暖。”朱婉晴底气十足,她实在是想不出慕容能有什么理由拒绝。 “没问题,只要能让兄弟们吃饱,什么都好说,只不过,我还要一件东西。”慕容指了指张小虎。 “他现在是锦衣卫校尉,朝廷的人,你可别打他的主意。”玲儿见状赶紧护住小虎,小虎倒是有些意外,但也很感动。 “行,当日刺你的人是我,只要你答应钦差大人的要求,我张小虎任凭你处置。”张小虎为了不让朱婉晴难做,主动站出来说道。 “来人!”慕容小穗手一挥,几个矮骡子就上前把张小虎的刀下了。 张小虎没有反抗,被五花大绑捆起来押下去。 “小姐!”玲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不停扯着朱婉晴的衣袖,意思是你赶紧救救他啊。 “你冷静点,慕容他不会对小虎下毒手的。”朱婉晴对慕容的脾气秉性还是有点了解的,她断定慕容不会杀了小虎,因为眼下这一大寨子人想不饿死,除了替朝廷办事外别无出路。慕容把小虎抓起来也是为了面子,为了一口吃的放任仇人不管,以后他在众人面前的威信何在。 朱婉晴见玲儿这丫头沉不住气,眼泪哗哗流的,很是恼火。 慕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请女钦差大人进大厅说话。” 朱婉晴路过他身边时,慕容假借搀扶,故意抓住了朱婉晴的手。 “你这穗蛮子,放尊重点。”朱婉晴想抽出手来,却怎么也敌不过慕容的手劲儿,即便人家是重伤初愈。 “钦差大人请,您瞧着点路,唉,别摔着了。”慕容这下拽得更起劲了。 第十七章 知府大人疯了 喽罗们从山脚下把朱婉晴带来的十车粮食物资搬上了寨子。众人已是一多个月没尝过肉味,今天全寨大摆宴席,所有人都痛饮起来。 慕容小穗之前就是饮酒误事,加之重伤还未痊愈不宜喝酒,所以今天很老实,听了朱婉晴的劝没碰酒杯。 “穗蛮子,这肉吃上了,新衣服也穿上了,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把知府大人交给我了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婉晴适时提出了要求。 “我慕容小穗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不过眼下那知府,恐怕......”慕容说到这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恐怕什么?”朱婉晴开始紧张起来。 “恐怕不太完整了。”大胡子头目见慕容开不了口,抹了把嘴上的油,笑着替他说了。 啊!? 慕容皱着眉头说:“那会儿我也是在气头上,刚被张小虎捅了一刀,你又跑了,心里是一万个不痛快。那家伙自打被我抓上山来后,嘴是片刻都没停过,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嫌他吵,一时没忍住,就把他舌头拉下来半截。” 什么!? 朱婉晴此时心里是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原想着能上奏朝廷将你们招安,好歹今后一帮子人都能吃上皇粮,这下好了,把朝廷命官舌头拉下来半截,这让我回去怎么说啊? 朱婉晴是长十个孔也不够出气的,郁闷地将一杯酒灌下了肚子。 “不过你放心,他还剩半截舌头,我命人看过了,说话还能说,就是说不太利索,时间长了还会流口水......”也不知道慕容是咋想的,这会儿还在一个劲地解释。 “够了!”朱婉晴拍了下桌子,瞪了周围人一眼,起身径直离开。 “老大,快去追啊。”大胡子边啃着羊腿边说。 慕容一路小跑跟着朱婉晴来到了寨子后山的亭子里。 此处地势较高,琅城周围的山川地貌尽收眼底。月中盈月高悬,照亮一片山野,初春时节,满山的桃花披着皎月银辉更显俏皮可爱。朱婉晴见着此景,心中的愤懑顿时消去了一大半。 慕容小穗脱下貂皮袄披在朱婉晴肩上。 “晴儿,这件事是我的错,早知道你回京后会替琅城百姓说话,还让张翰文下了大狱,我是断然不会犯这浑的。”慕容的解释朱婉晴根本不想听,既然做都做了,现在说啥都没用。 “行了,少费点口水吧,我跟你说,三天后附近的乡绅都会到城里赴宴,你替我办件事,回头或许你这一寨子人还能保住脑袋吃饭。”朱婉晴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行,你说,啥事?” 朱婉晴把计划的详细流程和细节跟慕容说了一遍,慕容听完哈哈大笑:“这不就是我们的老本行吗?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边说着,慕容挥舞了下胳膊,似是在热身马上要行动似的,结果背上的伤口没愈合好,一下子又流血了,疼的他嗷呜叫。 朱婉晴一看不免有些心疼他,忙将其扶进屋去,还命玲儿去取宫里带出的上好金疮药来。 慕容小穗褪去上衣,露出背上的纹身,这纹的是他族人信奉的神灵。 崩裂的伤口虽不大,但这一刀直直捅进了胸腔深处,他能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朱婉晴给他擦干血迹,敷上药,顺带轻抚了下那个纹身问:“你背后纹的是哪路神仙?” “我爸打小就给我纹了,我也不清楚,管它哪路神仙呢,反正这次它替我挡了一刀,也算没白纹。”慕容小穗说道。 “穗蛮子,你以后好好听我的话,别动不动就从人家身上取什么部件,听见没有?”朱婉晴把上衣给他披上。 慕容身子一抖,把上衣抖了下去,一脸坏笑的说:“我凭啥听你的啊?你是我谁啊?” “你!”朱婉晴见他又开始吊儿郎当了,索性不理他,拿着药就要走。 慕容赶紧一把将她扯回搂在怀里,“公主,你刚才说得太快了,我没听清楚计划,今晚你得好好给我多讲几遍,我这人记性不好。” “放手!”朱婉晴红着脸半推半就。 屋外,玲儿在寒风中等了快一个时辰,实在冻得不行,正想上去敲门,结果里边灯突然熄了。 看来二人此刻正在放飞自我,玲儿叹了口气,只得自个儿往回走。 ...... 翌日,朱婉晴去看望被关押的琅城知府和张小虎。 因为整个寨子就一个大牢笼,所以两人被关在一起。 这张小虎瞅着倒没什么,可那知府汪启就老惨了。他头发披散着,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估计是一个多月没洗过澡,身上散发着味儿,脸也乌漆麻黑看不清长啥样。 “唉,他现在咋样?”朱婉晴小声问张小虎。 “不肯说话,脑袋时好时坏的,昨晚清醒的时候用水蘸着在青石板上写字跟我交流,说是现在只想死。”张小虎说。 “汪大人,我是皇上派来的钦差,来救您了,跟我走吧。”朱婉晴小心的靠近汪启。 嗯~! 汪启嘴里发着奇怪的声音,像见了鬼似的蜷缩起身子来,惊恐的看着朱婉晴。 “这人怕是失了心志,得缓个十天半个月才行。”张小虎一脸同情地看着狱友,全然忘了自己的处境,没准一会儿自己也要被卸几个零件呢。 朱婉晴是连哄带骗,废了好半天功夫才把汪启给弄了出来,玲儿暂时当起了他的保姆,把他带下去给他梳洗换衣。 “别蹲着了,慕容小穗找你,跟我走吧。”朱婉晴对张小虎说。 张小虎自知终究是躲不过这一劫的,鼓足勇气跟了上去。 习武台周围围满了红岩寨帮众,慕容小穗正坐在高台之上,张小虎则被赶到了习武台中央。 “小子,你不是要我的命吗?今天我就给你个机会!”说完慕容从椅子上弹起,伸手去抓武器。 朱婉晴见状赶紧一把拦住:“你不要命啦,小心伤口!” “昨晚你那药真管用,我已经好利索了。”慕容一脸坏笑,朱婉晴见他这般样子,没好气地甩开他,任他去了。 慕容小穗提着两把刀来到张小虎面前并丢给他一把。 “小子,今天就好好比个高低,出手把。”慕容摆出了接招的架势。 张小虎犹豫了下,这慕容重伤初愈,自己即便赢了也不光彩,况且之前已经有过背后捅刀这种小人行径,此番不可再失侠者风范。 而且那慕容阴险的很,故意饿了自己两天,眼下真打起来,未必能占到便宜,万一又输了岂不丢人丢大发了。 张小虎索性把刀子一扔说:“王屠户的仇我已经报了,你不死便是上天的旨意,我自认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 “哟,这就是三尺真人的徒弟吗?还没打就放弃了?”台下人开始起哄。 慕容抬手示意众人停止讥讽,“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啊,不过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能就这么放过你,听说你之前为了给公主表忠心剁了根指头。” “就冲这点你也算条汉子,只是我凭白无故挨了你一刀差点没命,这恐怕不是一根指头就能解决的。”慕容言下之意,你至少得卸条胳膊大腿之类的。 “你杀王屠户一家,我还你一刀,合情合理,哪来的凭白无故?”张小虎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变独臂瘸子,不禁有些害怕。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王屠户了?那天我的确是蹲他家墙角来着,只不过想趁他们不备偷两块肉解解馋罢了。谁曾想那娘们背着他男人偷汉子,猪肉王回来正好撞见,一怒之下杀了那婆娘,他还怀疑自己两孩子长得不像自己是别人的种,索性就一块杀了。回头过了半个时辰,他自己又后悔了,一头撞死在了水井沿上。然后我就进去把他家的银子顺了出来,这出人命的事,和我没一点儿关系。” 慕容一口气把当时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听着倒也合情合理。 “那你为何当时不说,而且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事实?”张小虎问。 “我要真想劫财,随便背后一掌就把人打晕了,何必在那娘们身上刮上几十刀,那显然是对她有深仇大恨之人才会这么干。再者你知道那娘们偷的汉子是谁吗?”慕容眼神里透着神秘,意思是张小虎你绝对想不到。 “不,不,不会是师傅吧?”张小虎吞吞吐吐道。 “放屁!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慕容一听,差点没给小虎气死,用刀背狠狠敲了下小虎的脑壳。 “那娘们偷汉子偷得是咱们观里的大香客李员外,咱师傅一年的生计可都指望人家呢,你敢把他给供出去?”慕容说罢哼了一声,自己明明是牺牲品,却被当作杀人凶手白白挨了一刀。 张小虎沉吟片刻,捡起地上的刀举刀便要砍自己的胳膊。 慕容见状倒也没拦他,朱婉晴和玲儿倒是吓得叫了起来:“不要啊小虎!” 第十八章 女钦差剿匪 刀子挥在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咋了小子,下不了这个决心啊?用不用我来帮忙?”慕容心想你以为我会拦你吗,我偏不拦,看你咋办。 张小虎咬着牙,几次要落刀,但还是下不了手。 砍啊!快砍啊! 底下的喽罗们又开始起哄。 朱婉晴看不下去了,赶紧冲上去把小虎手里的刀子夺了下来。 “穗蛮子你过分了!”朱婉晴边说边捶着他的胸。 慕容小穗一把拽住她的手说道:“是他自己要砍的,我又没逼他,搞了半天又下不去手,关我屁事啊。” 玲儿把小虎拽下了习武台,免得一会儿他再一时冲动自残什么的。 “穗蛮子,记着我交待的事,别出叉子,我要回琅城了。”朱婉晴把刀子丢还给他转身就走。 慕容揉了揉胸口喃喃道:“娘们还真舍得使劲。” ...... 两日之后,女钦差的招待宴在琅城府衙的院子里如期举行。 附近十里八村的乡绅士族都尽数到场,只是这帮人不仅自个儿来了,还带了各家的护庄队,其编制装备不比官军差。 很显然,人家的意思是,即便谈不拢要动手,咱也不怕你钦差。 十多位乡绅没等朱婉晴来就自己先坐下了,待朱婉晴更衣出来,众人也是吃了一惊。 “怎么,朝廷没有人了吗?要派个女娃娃来谈。”一脸上有大痦子的地主说道。 “休得无礼,此乃陵阳公主,奉皇命领钦差印,尔等再猖狂,我便治你们大不敬的罪。”沈良铁着脸,但大痦子似乎并不买账,只是轻轻哼了一下不以为然。 “诸位今日能来,便是给我面子,我在此先敬诸位一杯。”朱婉晴端起酒杯向众人示意。 “喝酒就免了,赶紧谈正事吧,多少钱一亩地,一共收多少,我们还很忙呐。” 地主们没有一个举杯应朱婉晴的,纷纷左顾右盼摆明是无视女钦差。 朱婉晴虽说心中十分不悦,但还是强忍住没发火,她缓缓放下酒杯道:“买地的事我自然不会让诸位白跑一趟,往年琅城境内的沃田是十两银子一亩,据我所知,你们向张翰文买地的价格仅仅只有五两银子一亩,我现在就以正常的价格回购,你们白白赚一倍银子,可好?” “此话当真?”众地主一听纷纷来了兴致。 “我身负皇命,岂会以此当儿戏。”朱婉晴再次举起酒杯。 “好,如此这般,我等愿意卖地。”大痦子带头举起酒杯来。 朱婉晴仰头一饮而尽,招呼大家吃菜。 大痦子没着急下筷子,先让下人夹了点菜试吃,像是在验有没有毒。 朱婉晴他们都看傻了,这群人真就是土皇帝啊,吃饭还试毒。 这酒席吃了一个时辰,双方推杯换盏已是相处的十分融洽热乎。 可这朱婉晴虽口头答应了买地之事,却迟迟不肯在纸上签字画押。 大痦子似是看出了朱婉晴在有意拖延,借着酒劲拉下脸来说:“女钦差,时候不早了,我们既已谈妥,何不今日就把地给交割了,我地契都带来了,你银票带够了没?” 朱婉晴听罢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我没带银票,要不打个欠条吧?” 大痦子一听,这火就上来了:“合着你在这就是耍我们玩是吧?没银票谈个屁,我们拿着你的欠条有啥用,回头还能真去皇宫里找皇上要钱吗?” 地主们纷纷站起身来抗议,那一大群护庄队也躁动起来,眼看这局势就要控制不住了。 沈良一个手势,锦衣卫纷纷围拢过来护住朱婉晴。 报~~!! “报告老爷,不好啦,山贼下山了!那红岩寨的人马趁各大庄园的护卫不在,他们把你们的妻儿老小都劫走了!” 这报信的刚说完,那群土地主们就炸了锅了。 “哎呀,我滴儿啊,完啦,这下全完啦,落土匪手里还能活吗?” “我滴老母亲诶~~!” 他们一个个鬼哭狼嚎的,朱婉晴瞧着这场景不禁心中暗喜,让你们还嚣张不。 “大家快整顿人马,我们一起杀奔过去,平了他的红岩寨!”大痦子抹了把鼻涕大声说道。 “算了吧,赶紧回去准备赎金吧,咱们的人马过去就算能打赢又如何,到时候家人肯定被撕票了。”地主们之间也产生了分歧。 “那他们要多少赎金啊?”大痦子问。 报信的说慕容小穗不要赎金,他要你们的地。 “想得美,大不了咱们跟他拼了!”地主们一听,啥,要地?不可能。 朱婉晴这会儿出了个主意说道:“诸位先别急着哭,本钦差倒是有一个方法,既能保你们的地,又能保你们家人平安。” 哦? 大痦子伸过脖子去道:“女钦差有何高招啊?” “说白了,我们三方是相互克制,你们吃的是田里的饭,不是皇粮,只要不犯法自然就不怕锦衣卫。而那土匪吃的是刀口舔血的饭,个个是不要命的主,所以你们怕的是他们。但反过来,朝廷若是真下决心剿贼,他十个红岩寨也不够我们灭的,所以,我们彼此帮忙,彼此牵制,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朱婉晴一分析,大痦子仔细一想,嘿,还真他妈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你们官府去摆平红岩寨,那我们能帮你什么忙?”大痦子问。 “很简单,我们也不是非要你们的地,这皇上派我来,还不是为了调查之前张翰文的案子以及解决本地灾情吗?你们只要把当初张翰文是如何从百姓手里把地买来的如实汇报,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并将家中存粮全部捐出来救济百姓渡过难关,我们的差事也就了了。”朱婉晴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要交出全部存粮?”听到这儿,地主们又开始扭捏起来。 “哎呀我说啊,咱们辛苦一辈子图啥啊,不就是给子孙留个殷实家底吗,现在能保住地和家人,区区一点粮食,散了就散了,有地在,往后粮食还能少?”其中一开明的地主说完此话,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行,就按您说得办,只是你们必须保证我们家人的安全,若是掉了一根头发,我们断不会给粮食。”大痦子一咬牙,答应了朱婉晴的提议。 “没问题,诸位先请回自己农庄,看护好家院,待我亲自领兵前去剿贼,将你们的家人营救回来!”朱婉晴拔出沈良怀里的尚方宝剑直指苍穹,显得十分威武。 好! 沈良看着一旁沾沾自喜的朱婉晴想笑又不敢笑,这丫头片子,不知道哪学来的套路。 次日,朱婉晴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去剿贼了,沿途她故意绕了几圈远路,从各大地主家门口路过,地主们还纷纷摆上酒肉犒劳锦衣卫以及官差。 一路上吃饱喝足,人马到了红岩寨,慕容小穗早就等候在那里了。 “你这贼头目,还不快快出来受死?”朱婉晴大声在寨子门口嚷嚷着。 慕容忍着笑,押着人质出来了:“钦差大人饶命,我等不知有钦差大人在此,多有得罪,还请大人饶过小的们。” “这慕容演的也太假了,一点都不上心。”玲儿在一旁说道。 朱婉晴也在想就这么投降?未免也太敷衍了,好歹你和沈良他们过两招意思意思吧。 “大人,我们投降了!”慕容见朱婉晴没反应,再次说道。 “贼头目,看剑!”说着,朱婉晴一挥马鞭,径直朝慕容奔去。 慕容没料到朱婉晴会来这招,一个踉跄倒地,朱婉晴跃身下马,用剑指着慕容的脖子道:“穗蛮子,你这么投降太敷衍了,被他们家人看到会穿帮的,赶紧起来过两招。” 慕容真打可以,假打演戏可不会,于是这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你来我往过起了招来。直看得周围人鸡皮疙瘩掉一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在打情骂俏呢,太尴尬了。 最后沈良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出手,拍了慕容一掌,才结束了这个闹剧。 就这样,朱婉晴押着慕容小穗回到琅城,人质们也都安全回到家中。 地主按约捐出存粮,周围灾民暂时有了吃食,能熬到春耕开始,只是往后他们只能替地主耕地了,但这也总比现在就饿死要好。 第十九章 回京复命 女钦差人还没到京城,这名声就早已飞到了宫里。坊间传闻这陵阳公主朱婉晴乃是女版包青天,不仅断案铁面无私,而且武艺超强,单枪匹马弹指一挥间就将那山贼慕容小穗打得屁股尿流,哭爹喊娘。 香满楼的说书匠把朱婉晴剿匪的故事编成了三十六集循环播放,只听得众人是如痴如醉,那些自称之前见过朱婉晴的茶客更是把她描绘成了三头六臂外加七十二般变化。 朱婉晴押着慕容小穗返京的那天,南城门都快被围观的群众给挤塌了,城门守卫们根本无法阻挡狂热的男粉丝,许多人鞋挤掉了都顾不上,只为一睹巾帼英雄的真容。 朱婉晴身着钦差蟒袍,腰跨秀春刀,骑着高头大马进城,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慕容小穗可就惨了,被押在狗笼子里,一路上尽被丢白菜叶子臭鸡蛋了。 皇帝听闻琅城的灾情已经得到缓解,有关案情的口供证据也搜集完毕,很是欣喜。他在紫苑召见钦差一行人,准备对其赏赐。 “女儿参见父皇,吾皇圣安。”朱婉晴跪下请安。 “起来吧孩子。”皇帝满脸笑容,命人端来把椅子让朱婉晴坐下汇报工作。 “我听说你差事办的不错,都说来听听吧,现在进展如何。”皇帝问。 “禀父皇,张翰文一案,有关他如何强征百姓田地的细节都有当地百姓豪绅的口供为证,各家的数目明细也基本核对完毕,我已将全部案宗移交三司,只等他们结案便可。”朱婉晴说道。 嗯~皇帝点点头。 “只是当地的灾情,虽然暂时乡绅士族肯出粮救灾民,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眼下最要紧的是朝廷赶紧把地收回来放还给灾民,否则春耕的时节一但错过,今年又将是绝收。”朱婉晴提醒皇帝。 “这地是张翰文卖给乡绅的,那就用他卖地的钱再买回来呗,对了,他卖地的钱都去哪了啊?”皇帝淡淡问道。 一旁的沈良在官场可谓是久经沙场,他敏锐的察觉到,皇帝这个看似不经意的提问,其实是致命的。 朱婉晴啊朱婉晴,你聪明伶俐,风光一时,但很可能马上就要葬身于此喽。沈良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一会儿自己如何撇清关系脱身。 朱婉晴沉思片刻,说道:“回皇上,张翰文卖地的25万两银子,全进了户部了,回头让舅舅把钱拨出来就成。” 皇帝脸上的表情有着微妙的变化,那变化似乎是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把户部尚书叫来。”皇帝笑了笑,命花常落去传姚襄凡。 半柱香的功夫,姚襄凡屁颠儿屁颠儿的赶来了。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姚襄凡不知道皇帝此时唤他来是福是祸,紧张的很,他心里也在埋怨这个外甥女在搞什么鬼,干嘛非要扯上自己。 “姚襄凡,张翰文卖地的钱共25万两,全入了你户部的库,回头你给拨出来,替灾民赎地。”皇帝淡淡的说。 “啊?”姚襄凡一脸懵逼,这钱明明是你皇帝老儿和太师两个人拿了大头,怎么现在全算在我户部头上了。 “你啊什么啊?”皇帝厉声问道。 “回皇上,今年的财政都报上去了,别说25万两,多一百两都没有。”姚襄凡委屈的说道。 “我不管,你们户部自己想办法,该削的削,反正要凑够数。”皇帝不耐烦的说。 “错了,不是25万两,是50万两,原价回购人家乡绅不干啊,得按往年的正常价格收。”朱婉晴纠正道。 “放肆,他们敢!谁不肯卖的,朕这就派兵去平了他的窝。”皇帝心想这帮刁民,还登鼻子上脸了。 “父皇万万不可,如此这般只会激化矛盾,有失皇家信誉,当初即是张翰文代表的州府白纸黑字卖的地,理应承认,不能强买强卖。”朱婉晴说的话的确有道理。 “那依你看,该如何是好。”皇帝问她。 “还是让舅舅多想想办法吧,舅舅是国之柱石,区区五十万两银子,一定能凑出来的。”朱婉晴瞧了眼姚襄凡,露出俏皮的表情。 姚襄凡这会儿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哭丧着脸说:“公主,你调查清楚了没有啊,我们户部好像没收到那么多钱啊。” “哦,难不成真是我查错了?那我再去好好查查,好不好?”朱婉晴说着露出了阴森的表情,此时皇帝和沈良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姚襄凡。 姚襄凡被这三人看的浑身发毛,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其中利害,若真哪个愣头青去查出来是太师和皇帝拿了大头,那还不得朝堂大乱。 “臣遵旨,臣这就去想办法。”姚襄凡心里那个窝火啊,好处自己捞不着,还专门替人背黑锅,这特马真憋屈。 沈良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此时他已经认定,眼前这个丫头片子,其心志才干,绝不输朝中任何一个男人,若非女儿身,绝对是储君人选啊。 这下问题都解决了,朱婉晴归还钦差的印玺和尚方宝剑,临走时似是想起了什么,赶紧回来和父亲说:“父皇,差点忘了件大事,那个山贼头子,慕容小穗,他之所以落草为寇也是出于为民请愿,如今他已答应归顺朝廷,请陛下开恩,赦免他们的罪刑。” “准了。” “谢父皇。”朱婉晴松了口气,心想刚才要真把这事忘了,没准慕容被砍了脑袋她都不知道。 待朱婉晴离开,沈良起身到了皇帝面前。 “怎么,有情况要汇报马?”皇帝没有抬头,继续翻着案宗副本。 “皇上,那山贼头目,似是和公主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沈良倒不是故意打小报告,只是人家的职业就是专门打小报告呀。 “哼,和个贼人混在一起,有失体统,过两天,你带人去把那什么慕容的做掉。”皇帝合上卷宗,眼露凶光。 “是。” ...... 这汪启被朱婉晴接回了京城,他这个鬼样子别说当知府了,丢在街上连要饭的都避着他。 汪启本是燕地一个苦寒之地的县令,因其在职期间表现出色,所以被委派到琅城接替张翰文。 没成想半路遇到了慕容小穗这个主,好好一个人现在变成了这样,官做不成,人也没个人样,看着十分可怜。 玲儿这些日子一直精心照顾着汪启,由于汪启没成家,父母早年双亡,加之他一直廉洁奉公,没攒下几个钱,所以眼下也没个合适的去处,只能暂时在京城里租个小院让他呆着。 张小虎见玲儿对这人格外用心,不免有些心生醋意,他暗暗喜欢玲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碍于面子没好开口。 这天玲儿又请假出宫,去给汪启送新做的衣服。张小虎故意和人换了班,说是陪着玲儿一起去。 汪启经过医官一个月的治疗,已经逐渐稳定了精神状态,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发疯,怪吓人的。 张小虎帮玲儿拎东西,一路上他有意无意的说:“怎么不见玲儿姐给我做身衣服啊,咱们认识的时间可比你认识他的时间长多了。” 玲儿哼了一声,“你又没病,不愁吃不愁穿的,我凭啥给你做啊。” “我就是不明白,为啥你对他就这么上心呢?”张小虎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喂,张小虎,你不会和他一样发病了吧,无缘无故冲我吼什么啊?”玲儿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张小虎把包裹往地上一扔,显然是真生气了。 玲儿虽说是迟钝了些,但此刻她也逐渐明白了过来。 “张小虎,你不会是看我对他好你吃错了吧?”玲儿说完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张小虎见这傻娘们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笑着,着实有些丢人,为了避开来往路人的目光,他赶紧重新拿起包裹往胡同里钻。 第二十章 老子不做弼马温 自打慕容小穗率领红岩寨帮众归顺朝廷后,全寨几百号人被拆分开,指派到不同的军营充当兵卒。 慕容是山寨头目,按理也该封个百户当当,结果上头听说他以前是贩马的,又生的胡人长相,竟把他派去牧马千户所当养马的马夫。 慕容因此憋了一肚子火,可转念想想现在好歹是吃上了皇粮,不用整日里担惊受怕的,所以就忍下了。 牧马千户所位于孝陵附近,此处僻静,平日里除了和马打交道,也别无其他乐子可图,这对慕容来说不免枯燥了些,虽然他还是很喜欢马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慕容对朱婉晴的相思之情也与日俱增,时间一长,骨子里的不安分就暴露无遗。 这天牧马千户董方请手下喝酒,因为没喊慕容同去,所以就招来了横祸。 牧马千户这个职位是世袭罔替,等于是张终身饭票,在整个大明朝里都算是十分清闲且油水丰厚的职位。 这牧马千户一来靠近京城,天子脚下好乘凉,二来没什么烦心事,养马的活有底下人负责,自己平日里东逛逛西瞅瞅,吃喝玩乐就行。 最关键的是养马这行当,上头是比较看重的,马匹在那个时候属于重要的战略资源,故此每年朝廷下拨的款项都十分充足,这也就给足了千户捞油水的机会。 董方祖上蒙受太祖皇帝恩典,从一个普通农户家摇身一变成了世袭的牧马千户。坊间传闻,那年太祖皇帝微服私访到此地,不巧天降大雨,就随便找了户农家躲雨,那家农户便是董家。 由于董家人热情接待,又是烧水烹茶又是起锅造饭,太祖皇帝很是高兴,索性就大笔一挥,把牧马千户的职位让董家人来做。如今传到董方这儿已经传了五六代。 慕容自打进了这牧马场,就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无论是外貌长相还是脾气秉性。 原来这马场里不是姓董的本家人就是当地的相邻朋党,总之他们是一个小集团,而慕容和大胡子等一干人都被排斥在外。 红岩寨的人和本地帮平日里除了工作的事宜也无其他交集,在职位上慕容他们还是下属,不得不听那些人的差遣。 像是清理马粪打扫马厩之类脏活累活,慕容他们都是被使唤的对象。 这还不算真么,头个月到了发饷的时候,慕容他们的饷钱还被克扣了。红岩寨的气不过,去找董方质问,结果人家直接来一句:“上头就发给你们这么多,要评理有种找皇上评理去。” ...... 这日,董平正和手下在小酒肆饮酒,外面春雨绵绵,十里桃花香掺杂着煮酒的酒香,使得众人十分惬意。 吁~! 一声马的嘶鸣打破了平静,早就对董方怀恨在心的慕容不请自来,身后还跟着大胡子等人。 董方一看是这家伙,感觉十分扫兴。 “小二,上羊肉,打几斤好酒。”慕容他们没有和董方打招呼,自顾自坐下来要酒要肉。 “哟,客官,不巧,羊肉没了,就剩羊杂了,要不您换点别的?”小二上去作揖说道。 “你个店家大白天睁眼说瞎话呢,这锅里不正煮着羊腿呢吗?”大胡子一拍桌子,碗碟筷子被震飞散落一地。 “您息怒,这羊腿是隔壁桌董老爷的,人家之前就要了。”店老板见状赶紧亲自上来解释。 “我不管,这羊腿还在锅里,又没上到他们桌上,现在我们要吃羊腿,你赶紧给我上!”慕容冷冷地说道。 隔壁桌董方的人看不下去了,一虎背熊腰的壮汉站起来,指着慕容小穗说:“你这蛮子好不讲理,平日里不讲规矩就罢了,这会儿还敢来这闹事搅扰董爷喝酒,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们初来乍到,只想在此地安安分分谋个生计,尔等却处处为难,还克扣我们饷钱,不知道是谁不守规矩,不尊朝廷的法度。”慕容小穗说着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董方似是看出了慕容此行就是来找茬的,若是真打起来,这帮人土匪出身,个个是不要命的主,自己锦衣玉食的犯不着和他们拼命。 “店家,把羊腿给他们。”董方暂且退一步,避免事态升级。 “哼哼,也是,本就一身羊膻味,再吃羊下水还不臭死?”那圆膀子大汉讥讽道。 慕容心里那个气啊,真想现在就拔刀宰了他们,可一想到这样就彻底没机会见朱婉晴了,便努力克制住。 “你还不知道你们哪儿不讲规矩啊?我告诉你们,这马场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儿,我们这本来好好的,二十人吃一百人的饷,结果你们一来,占了十多个人的饷,你说你们是不是不守规矩?”一长着八字胡,师爷模样的人说道。 “就是,你们一帮土匪山贼,还有脸吃皇粮?告诉你们不想死的赶紧滚蛋,现在能给你们一口吃的已经是抬举你们了,别不识好歹!”圆膀子大汉指着慕容鼻子说道。 慕容听罢忍无可忍,忽然起身拔刀,用刀柄往那人脖子根上使劲一砸,使其透不过气来直接晕厥过去。 大胡子等人早就按耐不住了,一把掀了桌子,“别让他们跑了!打!” 董方那拨人里最能打的就是圆膀子大汉,可他开局就被直接秒杀了。眼下董方他们只得四散逃命。 慕容红着眼睛,直追那戴官帽的董方。 董方骑马一路逃命,慕容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董方平日里没怎么骑过快马,技术不过关,结果转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失去平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慕容小穗下马上前查看,发现这人已经摔断了腰,下半身动弹不得,嘴里还吐着血。 “救我......救我。”董方不想死,他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慕容看了眼他的惨样,心想让他做一辈子废人好过就让他这么死了,于是转身就要走,但回过头来一想,董方就算是坐轮椅也比普通人逍遥自在啊。 想到这,慕容又回过头来,掏出短刀发动专有技能:卸几个零件下来。 就这样,董方的下半辈子只能和轮椅还有无尽的黑暗打交道了,这花花世界他是再也看不着了。 闯了祸的慕容自知已无法再在京城待下去,索性带着大胡子一干人骑马向西而去。 他们没跑出几里路,就遇到了官兵的哨卡,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良。 沈良早就得到线报,慕容今日要生事。连他们逃离的路线沈良都摸得一清二楚,所以早早于此设下路卡,拦截慕容。 “沈大人,好久不见。”慕容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殊死一搏别无其他出路。 “慕容啊,你算是个人物,我打心眼里佩服你,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偏偏爱上了公主。现在有人要我结果了你的性命,你我虽不是老相识,但琅城一案,咱也算是一条战线上的,我念个旧人情,替你向公主带个遗言,你有什么要交待的赶紧说吧。”沈良说道。 “沈大人,我知道你们锦衣卫厉害,可恕我直言,你们未必能拦的住我。”慕容拔出刀来,准备闯卡。 大胡子抡起两个铜锤,先行开路。 杀呀! 红岩寨最后的十几个勇士,朝着锦衣卫冲了过去,冲过去就是自由,冲不过去就是死。 第二十一章 干了这碗鸽子汤 大胡子两把铜锤顶在最前面挥舞着,虽说锦衣卫个个是武功高手,但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这大胡子一身蛮力气抡起锤子来无人敢近身啊。 就这样站成一排的锦衣卫愣是让他冲开了一个口子。 杀出去! 慕容提刀左劈右砍,锦衣卫打打其他小喽啰不费什么力气,但跟终南山三尺真人的亲传大弟子慕容小穗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不一会儿,锦衣卫就被大胡子抡死了俩,慕容更是凭着出神入化的刀法干掉了五六个。 一番对冲之后,双方均体力透支,红岩寨这里只剩下五个人。 锦衣卫眼下也只剩十人左右,双方论战斗力五五开。 沈良一直没动手,他原以为这帮乌合之众会不堪一击,没成想这慕容还有那大胡子这么能打,照这个情形看,若是自己上去,没准两招就被慕容干掉了。 慕容见沈良一直稳稳站在远处,以为他是很厉害的角色,心想不能大意,这人一定是最后再出手。 两拨人又打了几回合,锦衣卫除了一直稳稳站在远处的沈良外,全都报销了。 慕容和大胡子作为仅存的两人,已是精疲力竭。 慕容慢慢走到沈良面前说:“出手吧,今天就是死在这,我也认了,回头跟晴儿说,我来世再做她男人。” 沈良咽了口吐沫,微微颤抖着说:“你走吧。” 慕容满脸问号。不解的问:“为什么?你不是要替人取我性命吗?怎么又改主意了,还是你本就是公主那伙的?” 沈良沉吟了片刻,蹦出一句:“我打不过你。” 慕容:??? “你往西北走,快马三天三夜就能到大同,到了地找晋王,此刻他正是用人之际。”沈良小声说道。 慕容一脸疑惑,就算你打不过我也不至于这么好心给我指明路吧。 沈良见他犹犹豫豫的,脸一横说道:“赶紧走啊,记得把我打晕,一会儿增援来了你们就走不了了。” 慕容这才反应过来,道了声谢后一刀柄往沈良脑门上砸去。 沈良的脑门让他砸出了个大坑,但人没晕,这下沈良是疼得哭爹喊娘,他骂骂咧咧道:“你会不会砸啊,砸脑门能砸晕吗?砸后脖劲啊!” 慕容哦了声就要去砸后勃颈,沈良见状赶紧制止他,“算了算了,我躺地上就成,你们快走吧。” 慕容再次道了声谢,翻上马和大胡子朝西北方向逃去。 其实沈良之所以左右摇摆不定,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身在朝中身不由己,另一方面,他良心未泯,眼见大明一天比一天倾颓,他希望能有一股新的势力来荡涤乾坤。 ...... 朱婉晴凯旋归来没得意两天,就有两个消息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是慕容闯祸跑路了,二就是大理寺来了消息,张翰文被判了斩监候。 虽说他张翰文落这么个结局是咎由自取,但毕竟二人有过那么一段,说心里不难过那绝对是假的。 玲儿似是看透了朱婉晴的心思,这几日便多陪着她,反正汪启那边已无大碍。 这日,七皇子朱桓榆照常来晴雪阁看书。 朱婉晴这两天晚上睡不着,白天打瞌睡,无精打采的,所以就躺床上没出来陪弟弟。 朱桓榆见姐姐这般模样,很是心疼,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能作罢。 玲儿陪着朱桓榆看书,这下七皇子总算是逮着过二人世界的机会了,小伙子哪还有心思看书,一整个下午尽讲冷笑话。 隔着堵墙就是站岗的张小虎,自打从琅城回来,他就进了锦衣卫的卫所当沈良的徒弟,但由于太想念玲儿,就又申请回晴雪阁来当侍卫长。 小虎的顺风耳把朱桓榆的冷笑话都听了个遍,差点没给他在外面冻死。 朱桓榆是一直呆到了晚饭的点,眼瞅着他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玲儿就索性张罗他留下吃饭。 御膳房的小太监送来一个食盒,玲儿取出里面的饭菜摆好。朱婉晴说自己没胃口,让朱桓榆先吃吧。 朱桓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大,不一会儿功夫就三碗米饭下肚了,许是当着玲儿的面胃口大好的原故。 “你慢点,我给你盛碗汤。”玲儿盛了碗鸽子汤给他。 “玲儿,我的那条丝巾呢?”屋里头朱婉晴似是要起床,正在招呼玲儿前去。 来了! 玲儿放下手里的活进到里屋去。 朱桓榆喝完鸽子汤,没半刻钟,就觉得腹中有绞痛感,而且越来越疼。 玲儿和朱婉晴出来一看,只见朱桓榆脸色煞白,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表情十分痛苦。 “怎么了?”朱婉晴吓傻了,赶紧上去查看。 “肚子好疼。”朱桓榆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全身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来人啊,救命啊,快叫御医,七皇子不行了。”玲儿冲着外面大叫。 张小虎一听,立刻命人去传太医,自己则一个健步冲到屋内检查七皇子的身体状况。 朱桓榆这会儿人已经晕厥过去了,气息也很微弱。 张小虎把他抱到床上让其平躺,然后点穴封住了他的大血脉。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张小虎问玲儿。 “刚才吃饭还好好的呢,我就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就成这样了。”玲儿哭着说。 “吃饭?”张小虎思索片刻,料定是中毒了。 “搭把手,把他的脚抬高,头朝下,让他侧着身子。”张小虎说着开始对其进行人工催吐。 朱婉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呆愣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玲儿则一个劲的把朱桓榆的脚往上抬,好像抬得越高他就越能活过来似的。 张小虎一手撬开朱桓榆的嘴,另一只手去扣他的喉咙,怎奈人已经昏迷,舌头掉了进去,很难扣到嗓子眼。 “你别傻站着啊,帮我把他的舌头拉出来。”张小虎冲朱婉晴喊道。 朱婉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去帮忙,她下了很大决心才敢去抓弟弟已经干涩了的舌头。 朱婉晴把舌头往外一拉,终于腾出了二指宽的空间,小虎指头往他舌根上一按,朱桓榆总算是吐了出来。 只是这吐出来的酸水残渣全粘在了二人手上,张小虎倒没什么,还在继续嘱咐玲儿让其保持侧躺,免得他没被毒死先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 可朱婉晴这边就不好了,她看着满手的呕吐物,不禁也犯起了恶心。 干呕几下后,她终究还是没忍住也吐了。 御医此时正好赶来,他刚进门就看见公主在呕吐,便立马上去救治。 “公主别怕,您赶紧躺下,老夫这就给你扎针!”老御医似是搞错了急救的对象。 “这里,是皇子中毒了!”玲儿气急败坏,冲那老御医喊道。 ...... 当日,朱桓榆算是暂时逃离了鬼门关,但毒性已经侵入他的血脉,各脏器都开始衰竭。至于还能活多久,御医表示并不乐观。 锦衣卫对此事立马建立了专案组,由沈良亲自率领督办。 朱婉晴和玲儿把当日详细的事情经过都跟沈良做了笔录。 沈良也把桌上的饭菜都封存了起来,方便验毒。 总之,这是一起宫廷投毒案,针对的目标是皇室子女,此案被列为最高等机密要案,东厂锦衣卫全力侦破中。 第二十二章 汪启重启 七皇子被下毒,生命垂危的事在宫里是传的满城风雨,人人自危。 其中传的最多的一个版本就是此次投毒是太子党的报复行径。 但朱婉晴却不这么认为,她很清楚,这毒,百分之百不是对皇子下的,因为喝那碗鸽子汤的人本该是自己。 朱婉晴自知此时呆在宫里不安全,就索性带着张小虎和玲儿去到汪启的小院里暂避几日。 三人围坐一起商讨,既然对方目标直指自己,那必是和张翰文的案子有关。 张小虎分析说,那姚襄凡自个儿补了所有人的漏子最是倒霉,所以他嫌疑最大。 朱婉晴否认道:“我那舅舅虽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但遇到大事却是个没主见的人,他绝没那个胆识魄力毒害大明的公主。” “那就是花常落,他害怕哪天东窗事发,所以就先灭你的口。”玲儿说道。 “也不可能,那笔银子不管谁查,最后都会查到皇上的账上,除非那人是不想活了,否则绝不会有人敢去查那笔银子。花常落搭皇上的车是最安全的,他犯不着这会儿此地无银闹这么大动静出来。”朱婉晴也否认了这个猜想。 “不会是皇上吧?”张小虎突然背后一凉。 “别胡说,父皇除了御史台的那帮愣头青外,还真不怕别的人抓他把柄。”朱婉晴道。 张小虎想想也是,普天之下也只有御史台的人敢指着鼻子骂皇帝了,皇帝一般为了彰显贤德会主动认个错,反正道歉就能解决的事,那就都不叫事。 “照这么说,有嫌疑的就只剩下姚阁老了。”玲儿面色凝重说道。 这姚秉庸果然是心狠手辣,说弄死谁就弄死谁,自己的外孙女也不例外。朱婉晴只不过是斩断了他的一条臂膀,况且已经是手下留情没有再往下追查,可他却要置人于死地。 “看来姚阁老原来的如意算盘是先毒死公主,再嫁祸给徐大人,一石二鸟啊。”张小虎的话倒是提醒了朱婉晴,眼下虽然毒错了人,但这祸水一样可以引到徐光彦身上,必须通知徐大人做好准备才行。 可派谁去呢?朱婉晴又不认识徐光彦身边的人。 三人正为此事头疼,讨论白天没讨论出个好的方法来,忽然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我去,我去找徐大人。” 朱婉晴寻着这奇怪的声音看去,原来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汪启,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对啊,汪启是徐大人举荐的,算是太子党吧。”玲儿说。 “我不是什么太子党,汪某一生为人坦荡,只分善恶忠奸,不分敌我派别。”汪启少了半截舌头,说话不利索,听着还有些可笑,只是大家都忍着,不敢笑出来怕让汪启难堪。 “汪大人,您为何要帮我们?”朱婉晴原以为汪启会憎恨自己,毕竟是慕容小穗毁了他的仕途。 “我所受的一切罪其实并不在于那群山贼,而是全因姚秉庸他们,若非他们搅得琅城地界一片生灵涂炭,当地又怎会贼盗横行,我又怎会被人割去舌头?”说到此处,汪启不禁又掉下泪来。 “那就劳烦汪大人去向徐大人报个信了,眼下问题的节点在于厂卫如何断案,沈良的一贯作风是打马虎眼,不足为虑。只是那花常落,必会和姚相串通一气加害徐大人,所以徐大人要想自保,花常落是个关键点。”朱婉晴分析的很有道理,汪启却没怎么听进去。 “汪某坚信,这世间讲得是王法,徐大人如若真是清白的,他人再怎么加害,都是站不脚的。”汪启果然是一介清流啊,根本不屑用朱婉晴的那套。 “汪大人,我知道你清高,但眼下徐大人是危在旦夕了,你必须让他想办法搞定花常落,不管用什么手段。”朱婉晴几乎是在恳求他。 “公道自在人心,公主不比担忧,我必会保全徐大人。”汪启站起身来,向三位告别。 眼下他由于舌头残疾,说话难听,再当知府怕是有失朝廷体面,所以他主动辞了官职,甘愿去徐光彦府上做个门客。 “若当初先去琅城的不是张翰文,而是这汪启,恐怕琅城那几万百姓就不会暴尸荒野了。”朱婉晴望着汪启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 ...... 三日后,徐光彦府上来了位算命先生,这人一大早就在门口大声吆喝,这嘴里咕力咕力也不知道是大舌头还是怎么滴,听不清说的是啥。 看门的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又赶不走,就叫来了管家。 管家预备了几个铜钱准备打发他走,那人却不要钱,直呼:“你家老爷要大祸临头了!” 管家没办法,只得将此人让进屋去。 不用问,这大舌头的算命先生正是汪启扮的。 徐光彦见到汪启后,不禁也落下泪来。 汪启早年进京赶考,当时徐光彦是主考官,他对这个考生有着不错的印象,原想将他招致自己门下,但汪启不愿依附党羽,拒绝了。那年同科的张翰文则选择拜入姚秉庸门下。 如今七八年过去,物是人非,眼前这个人已经被岁月折磨得脱了相,毫无当年赶考时的意气分发。徐光彦大汪启二十岁,但此刻两人看着倒像是同辈人。 “汪启啊,你怎么这个时候要来见我呢?”徐光彦命下人都退出屋去,他要好好和汪启说说话。 “回尚书大人,陵阳公主托我向您带句话,厂卫调查七皇子毒害案,恐怕会将祸水引到大人身上。”汪启说道。 “这我也料到了,但眼下太子被废,朝中势力纷纷倒向他姚秉庸,我又能如何啊?”徐光彦自叹如今自己也只能在家坐以待毙了,朝中无人,势单力孤啊。 汪启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我本无意参与党争,只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造福一方百姓,怎奈老天爷不遂我愿,还降罪责罚于我,我不甘心啊,不甘这朝堂被姚党搅和的乌烟瘴气。” 汪启长舒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心理包袱,说道:“陵阳公主有句话说得很对,徐大人要自保,花常落是个关键人物,投毒案怎么审,往谁身上泼脏水,还不是他花公公一句话吗,只要搞定此人,大人便可无恙。” “哦?”徐光彦一听,陵阳还在帮自己,看来这小姑娘的确是站在自己一边的。 “我在燕北当县令的时候,邻县有个矿挖断了皇家陵园的水源,最后导致地下河改道淹了燕王的陵墓。众人都知,先帝无子嗣,当今圣上是从燕王那过继过去的,如此一来,这破坏皇陵的罪名可就大了去了。”汪启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是说,这事和花公公有关?”徐光彦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当然有关,朝廷有明文规定皇陵附近三十里地不得开矿,他花常落指使同乡亲戚私自开矿,又把燕王陵给淹了,您说圣上知道后,会不会把近年的流年不利怪在他身上?”汪启笑了笑说。 徐光彦听完脸都笑开了,没想到是绝处逢生啊。 “只是这事有确凿证据吗?”徐光彦问。 “有,但不在我手上,当年出事后地方上的奏折都被花常落扣住了,凡是提及此事的官员都已被处置。邻县县令还为此下了大狱,他家人逃亡前将此案所有卷宗交予我保管,当时我为了安全起见,又将其转移到了当地一座破庙里,结果风头过后,再去寻已寻不到了。”说道此处汪启不免有些遗憾。 “那该如何是好?”徐大人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我本意是严惩罪恶,将花常落绳之以法,但我现在改主意了,这事儿,可当作筹码和花常落谈判,我们可以假称已经手握燕王陵案的确凿证据,逼花常落就范。” 汪启虽一直是清流,坚信法度,不屑这种肮脏的交易,但眼下如若再坚持以往的己见,恐怕就只能坐视姚党独霸天下了。 第二十三章 流水无情 汪启的主意的确不错,但为了保险起见,徐光彦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用淹陵案先稳住花常落,另一方面,汪启去到燕北故地寻访遗失的证据,以及当地知道内幕的人。否则时间一长花常落总会反应过来的,到时候还是要玩完。 汪启乃一介书生,此去燕北需要人手帮衬,朱婉晴他们正好跟着他出去逛一圈避避风头,省得再被人惦记着谋害性命。 一行人娇装打扮成去关东贩药材的客商,出了山海关后一路向北走去。 汪启原来所在的县叫陵县,取自燕王陵。隔壁是铜县,因为当地盛产铜矿。 从山海关出来到铜县至少得走一个月,关东地区的老林子十分危险,除了凶猛野兽,还有土匪强盗。 一路上,张小虎不断抓住机会向玲儿献殷勤,只是玲儿虽知他的好,但打心眼里还是喜欢一旁默不作声的汪启。 汪启见张小虎这般对玲儿,不由暗自发笑。 “总算是见着先生笑了。”朱婉晴想着当日那个又脏又疯的人如今洗干净后倒也有个书生样了。 “我想起以前在老家读书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对一个姑娘的。”汪启的思绪似乎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 “那后来呢?”朱婉晴没想到这个汪启还是个情种。 “后来我进京赶考,高中后就去了陵县当县令,我曾派人去老家打探她的情况,没成想她爹娘为了一头牛已经将她嫁给了一屠户。”汪启想来也是可笑,曾经的穷书生人家看不起,等他拼命读书考中后,却已失去了最心爱的人。 “所以你一直都没成家,是吗?”朱婉晴问道。 “那些总说不想恋爱的人,其实心里都有一个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人。”汪启说罢,眼神中透着幽怨与无奈。 朱婉晴看着眼前这个未老先衰的男人,心中感慨万千,有些人能经受住岁月的折磨,依旧忠贞不渝不忘初心。而有些人则已经沦陷在了这肮脏鄙陋的世道中,譬如那个张翰文。 ...... 马车行驶到一个小镇,眼看天色已晚,朱婉晴决定就在此地过夜。 小镇地处偏僻,仅有的一家客店条件也不算好,他们四人开了两间客房简单凑活一晚。 自打出了山海关,一路上几人都没洗过热水澡,今天说什么也要好好泡一泡解解乏。 店家给他们烧了一大锅洗澡水,朱婉晴泡完澡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满身的疲惫顷刻间被化解。 闲不住的她来到屋外的小破上,这关外的景致倒也很特别,成片的沃土一眼望不到头,若这些土地换在关内,准保不会出现琅城饿死人的情形。 汪启也泡完了澡,换了件干净的青纱长衫,显得更有诗书气。 “公主好兴致,赶了几天路眼下还有心情来赏这关外景色。”汪启虽然说话声很变扭,但时间长了,朱婉晴倒也听习惯了。 “汪先生不也一样吗。”朱婉晴见到捯饬一番后的汪启不禁有些小心动,此人现在细细看倒也不输那张翰文,虽说才26岁就已白了头发,但眉宇间透着正气,比张翰文看着舒服多了。 “公主是否也有一人藏于心间?”汪启问道。 “我生在这宫墙内,命数已定,像是汪先生这般凄美的爱情故事,我怕是遇不上了。”朱婉晴嘴上这么说,其实只是不愿承认以前心里那个人现在不想提起罢了。 汪启点点头,这公主的命未必就比常人好,于是他接着又说:“割我舌头的那个人,似是很喜欢公主你呢。” 朱婉晴尴尬地笑了,心想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与他只是在乱世中相互取暖罢了,要说喜欢,他并不是我最中意的那类。”朱婉晴说着,故意偷偷瞟了眼一旁的汪启。 “汪先生,您头发还没梳呢,我去拿梳子给你梳头吧。”朱婉晴说着就往里间走。 汪启看着朱婉晴的背影,似乎是看到了当年那个邻村的姑娘,一样的年华,一样的青葱岁月。 “先生,您穿这么少站在外面不冷吗?”玲儿得到突然出现,倒是让汪启始料未及。 “哦,玲儿姑娘,你还没去泡澡吗?”汪启裹紧了衣服问道。 玲儿走上前去,拿出梳子道:“方才见您披着头发出来,我便去取了梳子,我给您梳梳头吧。” 汪启一听,迟疑了片刻,推诿道:“玲儿姑娘先前已为我操劳了好些时日,如今我已恢复,怎可再劳烦姑娘。” 玲儿说不用客气,硬是要上前去给他梳头,结果汪启竟一把握抓了她的胳膊。 “先生,您弄疼我了。”玲儿不明为何汪启会这么大的抵触情绪。 “对不起,外面冷,姑娘请回吧。”汪启低下头,不再说话。 玲儿憋着一肚子委屈进了屋,正巧朱婉晴从楼上下来。 “哎,原来梳子在你这儿啊,快给我。”朱婉晴一把夺过梳子跑了出去。 玲儿懵了一阵,缓过神来后趴在门缝上往外看,果然朱婉晴正在细心地给汪启梳着头发。 “看什么呢?”张小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玲儿下了一跳,“没什么。”但眼角的泪花已经出卖了她。 张小虎往屋外瞅了眼,瞬间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张小虎笑着说。 “你闭嘴。”玲儿忍不住了,哇得哭了出来。 “我说我呢,我是落花,你是流水。”张小虎一看把人家惹哭了,赶紧劝道。 “我知道你是在说我,我犯贱,我不招人稀罕,呜呜呜~”玲儿哭的更厉害了。 “谁说你不招人稀罕了?我就稀罕你!”说罢张小虎竟上前一把抱住了玲儿。 玲儿被他这么使劲一抱,竟有些喘不过起来,哭声也就停止了。 “玲儿姐姐,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待见我,但我还是喜欢你,为了你,我可以不做锦衣卫校尉,不做沈良的徒弟,我只愿呆在晴雪阁守护你和公主,你去哪我就去哪。”张小虎的真情告白着实让玲儿有些招架不住,就差这么一点,她就沦陷了。 “你松开!”玲儿没有丧失理智,一把推开小虎。 “你太小了。”玲儿背过身去说。 “你不就大我两岁吗?那汪启可大你八岁呢,咱们俩年龄更合适啊,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咱们金砖抱不了至少可以抱个银砖吧。”张小虎辩解道。 玲儿听了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若哪天真成了顶天立地的少侠,我便答应你,以后切莫再干那背后捅刀的事,免得再让我觉得你是小人。” “遵命!”小虎心想捅慕容那档子事算是翻不过去了,这辈子都得背着这个污点。 当晚,四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都久久未能入眠。 这关外的夜啊,你是何其的静谧却又何其的扰人心扉。一颗孤独的心,一不小心就又撞进了另一个人的世界里。 第二十四章 老烟锅 关东的老林子会吃人,多少人一脚踏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眼下,摆在朱婉晴一行人面前的就有这么座老林子。 按汪启之前的计划,他们会向东走官道,虽然这会多出十天的路程,但相对安全。 如果是直接穿过老林子,顺利的话两三天就能到达铜县,当然走林子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朱婉晴与众人商议,为了尽快找到花常落的罪证保住徐光彦,他们决定改变路线,直接穿越老林子。 汪启在当地找了位常年带商队的老向导,据说当地就数他对这老林子最为熟悉。 这老向导看着五十来岁,头发胡子全白了,一身皮袄子许是从来没洗过脏兮兮的,还散发着烟油味。 汪启刚去他的铁匠铺找他时,他正举着二尺多长的烟锅子费力的点着。 汪启见状忙端过烛台上前帮他把烟点着。 老烟锅也没客气,闭上眼猛吸了几口,随后竟直接把烟吐在了汪启脸上,呛得他直后退几步。 “走的啥货啊?”过了片刻,老烟锅才缓缓睁开眼问道。 “老人家,我们是去北边收参的,暂时没有货。”汪启答道。 “没有货怎么算钱啊,我这走一趟可是按货价抽成的。”老烟锅仔细打量了下汪启,这人看着哪有贩参人的样子,倒像是个当官的,只是这一口话说得变扭,显然是舌头不利索。 汪启被这么一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谈下去。 “您说个价,我们就四个人,你把我们带出林子就成。”朱婉晴在外面听了会儿,眼见这老江湖汪启应付不了,就自个儿亲自进去会会他。 “哟,哪来的女娃娃,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老林子来做甚?”老烟锅心想这些娃娃是把老林子当什么了,以为是随便进出的游乐之所? 朱婉晴清楚,像这般有铁匠铺的人,在哪都算是富足人家。这老头业余时间还带人走老林子,这报酬显然是低不了,否则光指这铁匠铺人家就够吃够喝了,犯不着冒那个险。 “老人家,别看我们没带货,这报酬可是分毫不少您的,要不这样,您说个数,只要我们出得起,绝不往下压一个子。”朱婉晴说道。 老烟锅一听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他又打量了几番眼前这几个人。年纪轻轻,细皮嫩肉,显然不是商客,看着像大户人家出来的。即是来路不明,怕不是惹了什么官司才要走这老林子逃命,为了少惹麻烦还是不接这活为好。 “这活我接不了,我只管保货不管保人,以前走的商队都是这个规矩,伙计死了不负责,只管把货原封不动运出老林子。”老烟锅敲了敲烟杆子将烟灰抖出。 “你这老头给钱还不干,死脑筋一个。”玲儿没忍住,这嘴叭叭的就开炮了。 “玲儿不可造次。”汪启赶忙制止。 玲儿昨晚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这下被汪启一说更上火了,还好张小虎在一旁给劝住了。 “那您就把我们四个当货不就行了。”朱婉晴想不通这人为啥不愿接这活。 “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不一样。你们以为这老林子是好进好出的吗,随随便便就能把命丢里头。我这不是吓唬你们,就你们这样的,进去走不了三里地就得出状况。”老烟锅并非是在胡咧咧,他一个人再怎么轻车熟路,也不能保证所有人不出问题,这是他几十年走下来的经验。 朱婉晴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说:“那我们走不走得出这林子跟您无关,您只负责带路便是,我们谁交待在里面,都无需你负责,钱我们翻倍给。” 老烟锅一听,沉吟了片刻,他最担心的倒不是人能不能活,而是怕惹麻烦。 “你们没惹什么官司吧?”老烟锅问这问题显然是松口了。 “没有。” “家里人知道吗?”老烟锅必须问明白了。 “哎哟,您可真墨迹,要不我们白纸黑字给你写字据,出了任何事与你无关。”玲儿说道。 “行,那就立字据吧。”老烟锅总算是肯接这活了。 当天下午,老烟锅带着一行人去集市采购过林子的补给装备。其实那些玩意儿他都有,只是见这几个主不差钱,忽悠着买套新的罢了,回头还不是揣自己兜里,不要白不要。 老烟锅在一家卖干粮的店门前停下了,他敲干净烟锅里剩下的烟渣子,把烟杆别进腰间。 “二子,上好的白面油饼子,给这几位拿些,还有那新晒的肉干条,也备上点,这趟估计得走个四五天。”老烟锅说完,给叫二子的伙计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有钱的主,该宰就宰。 “得嘞,您老瞧好,这都是上好的白面油饼,里面有葱有盐,吃一个就管半天饱。”二子一下子给包了五六十个饼子。 朱婉晴和汪启对视了一下,他们知道这老江湖鸡贼的很,但眼下是有求于人,着实也没辙。只要能顺利到达铜县,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一共是八钱银子。”二子把价格翻了三番。 “这么贵!”玲儿刚想质询,就被朱婉晴拦住了,玲儿无奈只得乖乖给钱。 就这样,什么绳索,急救药品,雪橇都买了,统统是朝贵了买。 “我说老大爷,现在是开春季节,雪都化了,您买雪橇做甚?”朱婉晴虽说不心疼花钱,但这买雪橇的操作着实是看不懂。 “你个女娃娃懂啥,有人崴了脚或者摔瘸了,你是陪着他饿死啊还是扔下他不管?”老烟锅说得有理,有了雪橇的话,万一谁有个闪失,其他人还能合力拉着他走。 朱婉晴一听点点头,心想这老东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看来他的确是经验丰富,这回没找错人。 “哟,您不方才还说不管人死活吗,这会儿怎么又善心大发起来了。”玲儿的嘴就是毒,老烟锅听后没好气的哼了一下走开了。 待所有物资准备齐全,第二天一大早,老烟锅就带他们进了林子。 起初的路不难走,沿路还有各种鹿,兔子之类的动物,风景也很美,朱婉晴不禁心想这传说中吃人的老林子也不过如此而已。 走了半天,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看样子一场春雨是免不了了。 老烟锅瞅了眼天,对众人道:“赶紧往后面的山上爬。” 张小虎一听不乐意了,道:“方才我们才饶过那座山,怎么现在又要回过头去爬?” “你听我的便是,别问这么多为什么。”老烟锅没理会小虎,自己带头折返回去。 汪启和朱婉晴没说话,跟了上去。 玲儿和张小虎心里都不痛快,他俩落在后面。 “什么人啊,切。”玲儿一路上不断嘟哝着,张小虎也听不出她到底是在说老烟锅还是另有所指。 没走出去几步路,这雨点就开始往下落了。 老烟锅走在最前面,不断催促着后面的人。 由于大雨遮挡了视线,落在后面的小虎和玲儿逐渐跟丢了。 张小虎本就不愿意爬山,眼瞅着前面不远处有一山洞可以避雨,便拽着玲儿一起去到了那个洞里。 朱婉晴和汪启跟着老烟锅爬上了地势高的山上,虽都淋成了落汤鸡但好歹不会被山洪淹死。 几人喘了口气,回头一看,却怎么也找不到玲儿和张小虎的身影,老烟锅顿时心中暗道:不好,要出事。 第二十五章 大洪水 张小虎他们躲在洞内,嗖嗖的冷风从漆黑的洞穴深处吹出,夹杂着一股腥臭味。 玲儿捂着鼻子说道:“怎么这么臭啊,像是进了猪圈。” 张小虎仔细闻了闻这味儿,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突然背后一凉。 “玲儿姐,你别出声,咱们慢慢往外面退。”张小虎边拉着玲儿往外走边说。 “怎么了,外面在下雨啊。”玲儿还没意识到这其实是个虎穴,指不定里面正躺着一只东北虎。 出洞穴后,张小虎拽着她撒丫子跑出了几里地,这才放下心来。 “太悬了,刚才那是虎穴,还好没老虎发现咱们。”张小虎一屁股坐在地上。 玲儿一听,脊梁骨直发麻,腿都软了。 “妈呀,都是你带的路,把我都带老虎那去了,亏你还叫小虎,你这么爱找你家里人你自己去啊。”玲儿越想越后怕加上这几天心情不好,竟在这荒山野岭里大声痛哭起来。 “我的玲儿姐,你别哭了,这动静回头真把老虎招来了。”张小虎一说把老虎招来,玲儿立马就干抽抽,不哭出声了。 二人环顾四周,发现此刻山上各处涌下的水已经漫过了他们的脚面。 “咱们先找棵大点的树,到树底下避雨,回头雨停了再去找公主他们。”张小虎搀起玲儿,朝地势高的地方走去。 这老林子里的山洪可是说来就来,前一秒还是好好的,下一秒,没等二人走出几步路,这洪水顷刻间就从山上泻下来。 张小虎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脚下被人猛踢了一脚似的,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栽倒在水中,只是他的手死死拉着玲儿,始终没有放开过。 二人都不识水性,小虎吃了几口水,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完了,这下全完了。 放弃挣扎的张小虎平静地等待死亡,同时他感觉到玲儿那边也没了动静,你我能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就当他放弃挣扎后,奇迹出现了,张小虎居然面朝上浮在了水面上,他咳嗽了几声,把肚子里的水吐了出来。 小虎的一只手还拽着玲儿,玲儿此时也浮在水面上,只不过她是面朝下。 小虎想救她,可刚一使劲这人就开始往下沉。 “快抓住绳子!”突然,老烟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小虎定睛一看,下游处老烟锅将一绳子绑上钩爪甩到了对岸的歪脖子树上,这样水面上就横架起了一道阻拦绳。 机会只有一次,小虎必须抓住绳子,否则他两都得死。 朱婉晴和汪启一起帮忙将绳子这头固定在了石块上,然后屏住呼吸,等待他们漂过来。 小虎左手缺了一个小指,想要一下子抓住绳子并非易事。 老烟锅则没有停留,他折下一根树枝,伸向河面,一旦小虎抓不住绳子,还能有一次抓树枝的机会。 小虎眼睛紧紧盯着绳子,快到面前时他借助内力腾空而起,用胳膊将绳子夹在了腋下,总算是稳住了身子没有脱手。 “太好了!”朱婉晴高兴的叫了起来。 老烟锅则丝毫没有懈怠,这两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冲走,得把人弄上岸来才算安全。 “你能挪过来吗?”老烟锅见张小虎脸色惨白,显然已是体力透支,根本不可能再靠他自己爬过来,何况还拉着一个人。 “快松手,她已经死了。”老烟锅冲张小虎继续喊道。 张小虎现在已经连喊话的力气都没了,他一只手拉着玲儿,另一只手夹着绳子,体力耗费巨大,此刻他除了向岸上的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放弃玲儿外,别无他法。 “快松手啊,不然你也活不了。”汪启也急着喊。 朱婉晴看着张小虎的坚毅又无助眼神,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不想失去玲儿,他渴望陪她走下去。 “老头,能不能把绳子那头解了,咱们想办法拉他们上来。”朱婉晴情急之下竟喊了老烟锅老头儿。 老烟锅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下朱婉晴,随即从大袄子里掏出了一支短管燧发枪。 朱婉晴自打穿越到大明来,还没见过枪呢,突然瞧见这老烟锅从身上掏出枪来也是大大吃了一惊。 老烟锅给枪装药,上弹丸,然后举枪瞄准。 嘭! 朱婉晴是有准备的,一旁的汪启则是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老烟锅一枪就把绳子那头打断了。 “快拉!” 三人合力,一点一点将二人从水里拉了上来。 张小虎和玲儿被拉上来时都已经不省人事,只不过小虎是累的,还在喘气。 玲儿这边已经是没了气也没了脉搏。 朱婉晴以前在学校上过急救课,cpr什么的还是会点,她立即给玲儿做心肺复苏。 老烟锅一看这女娃娃又是亲又是按的,忙上去一把拉开。 “你干啥呢,有你这么救人的吗?”老烟锅才不管什么cpr,直接把玲儿的两条腿挂在肩上,将她整个人倒着背起来,然后绕圈圈地跑。 这老烟锅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倒挂着的玲儿肚子里的水就慢慢的被颠了出来。 “行了,现在你可以按了。”老烟锅把人放地上,朱婉晴赶紧上去继续做cpr。 好不容易按了十来分钟,这玲儿总算是有微弱的呼吸心跳了,朱婉晴累的气喘吁吁,她让汪启来接替她。 汪启见要嘴对嘴吹起,一时间接受不了。 “救人要紧啊!快点,我没力气了,就照着我那样做,按十下吹一次气。”朱婉晴吹完最后一口气,自己都快缺氧了。 汪启凑上前去,刚想按,结果玲儿自己睁开眼了。 “她醒了!”汪启兴奋地喊着。 朦胧间,玲儿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是汪启。 刚才就是他一直抓着我,没丢下我,咦?他好像还亲我了,嘴上说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救我,呵呵,男人,口是心非。 老烟锅和汪启合力把她抬上了雪橇,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俩爷们拉着雪橇,朱婉晴扶着小虎,一行人找了棵大树,暂时先避避雨,恢复下体力。 张小虎和玲儿没一会儿就都睡着了,老烟锅检查着他的宝贝枪,这玩意儿用过后就要保养。 汪启顺着老烟锅指的方向去找干净的水源打水,朱婉晴则在火堆旁烤着饼子作为当天的晚餐。 “女娃子,我看你们不像是一般人家出来的,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老烟锅边擦枪边问。 “您不愧是老江湖,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我们是宫里出来的。”朱婉晴觉得经历了刚才的生死考验,老烟锅是值得信赖的,自己不能再对其有所隐瞒。 “宫里?那您是公主还是娘娘?”老烟锅笑着问,显然他有点不相信。 “您看我像娘娘吗?”朱婉晴也笑了。 “那就是公主了,行,公主就公主吧。只是这老林子可不认人的高低贵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危险面前,你我都只有一条命。”老烟锅收好枪,又点起烟来。 “对了老人家,您这枪哪来的呀,是泊来品吧?”朱婉晴问。 “从罗刹国女人那儿用两袋子小麦换来的,没咱大明造好使,可惜我那把大明造前几年丢在乌苏里江里头了,现在只能凑活用这把。”老烟锅说起罗刹国女人,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 第二十六章 大恼虎 老林子渐渐被夜幕所笼罩,第一天就出了这么档子事,路也没赶多少,可谓是出师不利。 朱婉晴将烤好的饼子分发给众人,张小虎醒来后基本已无大碍,他接过烤热乎的饼掰碎了喂晴儿吃下去。 “老人家,汪先生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朱婉晴眼瞅着这天就要完全黑了,心里不禁替他担忧起来。 “别叫我老人家了,叫我老烟锅就成,镇上人都这么叫,我听习惯了。”老烟锅说完起身朝汪启离开的方向寻去。 此时的汪启遇到了大麻烦,山洪冲垮了他来时的路,打了几葫芦水的他没办法回去了。 老烟锅吹旺了火折子,希望汪启能看到这一点亮。 汪启虽舌头不灵光,但眼神还是好的,很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亮点,知道是有人来寻他了。 “我在这儿!”汪启边挥舞手边喊道。 这一嗓子不喊不要紧,一喊,整个林子都被惊动了,鸟兽乱窜,头顶上竟是悉悉索索的声音。 汪启心里嘀咕:我有这么厉害吗? 老烟锅这下站住脚吓坏了,他清楚,这并不是汪启一嗓子喊的,而是那百兽之王东北虎才有的威慑力,此处必有老虎出没。 “汪老板,你别动,现在听我说,这附近有大虫,你先趴低身子,用水浇在自己身上。”老烟锅说着自己也爬了下来,隐蔽在杂草从中。 汪启一听有大虫,顿时吓得差点没尿出来,他赶忙把水葫芦拔了盖子,浇水到身上。 “现在你用手抓泥巴往身上抹,尽量都抹均匀了,别让你的气味让大虫闻见。”老烟锅一步步教汪启怎么藏住自己。 汪启由于太过紧张,两只手抖得不听使唤,但好在还是按老烟锅说的完成了。 正当老烟锅也松了一口气时,他猛地发现,汪启背后的草丛里两个绿光正瞄着这里。 完了,老虎就在汪启背后! 老烟锅和汪启之间隔着新冲刷出来的小河溪,水还挺急挺深,估计老虎是过不来,但汪启这会儿已是十分危险。 “老烟锅,你怎么了?”朱婉晴放心不下,见老烟锅去了许久也没回来,就自己个儿顺着烟味寻过来了。 老烟锅一听心想完了,他赶紧调过头来做个了保持安静的手势。 朱婉晴马上意识到有情况,就蹲到一旁的石头后边去了。 汪启看到神色紧张的老烟锅和朱婉晴,似是察觉到了那东北虎就在自己后面。 “把头埋地下去,别喘气。”老烟锅用嗓子眼的声音做了最后的嘱咐。 汪启赶紧把脸埋到了地下。 那大虫呜呜的低吟声很是恐怖,似乎随时准备撕裂视野范围内的一切活物。 它显然是之前察觉到了这里有东西入侵,但眼下那气味却又突然消失了。 大虫四处寻找着,那带倒钩的舌头好几次都舔到了汪启的脚和背。 汪启不敢喘气,也不敢动,就像一块木头躺在那儿。 大虫转悠了半刻钟,实在是寻不到活物,只得作罢。 正当众人以为大虫要离开时,只见那畜牲退后了几步,然后突然加速一个飞扑到了老烟锅这边。 老烟锅和朱婉晴这下懵了,这特码也能飞过来? 朱婉晴靠在石头边上,一动不敢动,老烟锅则慢慢伸手去摸燧发枪,只是现在装药装弹已经来不及了。 大虫几步走到老烟锅身前嗅了嗅它脏兮兮的皮袄子,一股浓浓的烟油味呛得老虎直打喷嚏,它扭过头去不管地上这堆臭东西了。 朱婉晴闭着眼,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果然,小透明的被动技能触发了。老虎从她身边经过,胡子都蹭到了她的脸颊上,但老虎愣是没把她当回事,向着下游的洞穴走去。 临走前它还不忘回头朝老烟锅他们吼了一嗓子,震的方圆十几里鸟兽四散。似乎是在向人宣誓它才是这片林子的主人。 约莫过了一刻钟,确定老虎走远后,三人才惊魂未定的爬起来。 汪启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泥人,中间隔着的溪流已经变浅变缓,他索性跳了进去,把一身泥洗干净。 老烟锅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朱婉晴,心想这细皮能肉的口感一定很好,老虎怎么不吃呢。 朱婉晴自是清楚,刚才一定是自己的穿越被动技能小透明触发的缘由。以前她经常想这特码算是什么金手指,现在看来还是有点用的,关键时刻能保命。 三人回到休息的营地,此时吃了点东西的玲儿已经恢复了清醒,正坐着听张小虎说白天事情的经过。 “当时洪水冲的我根本站不住脚,整个人就靠一只手挂着绳子,当时我就想我就算淹死也绝不松手。”张小虎声情并茂的说着。 “哦。”玲儿听了却是无动于衷,因为她对此毫无印象。她只记得自己恢复意识时,一个人嘴对嘴给她吹气,那感觉就像触电似的,然后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汪启。 “这回多亏了小虎没放弃,不然你小命就没了。”朱婉晴上前拍了下小虎,似是对他的肯定与表扬。 玲儿没有说话,她想谢谢汪启来着,可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 当晚夜深了,众人都已睡去,汪启被一泡尿憋醒后,起身去后边的林子解手。 正当他开始开闸放水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玲儿的声音,“汪先生。” 汪启吓得一哆嗦,尿都缩回去了,他转过身去看是谁,接过转到一半想起来自己正在解手,赶忙又背过去。 玲儿见状,不禁手捂住眼睛,“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 汪启心想这是干什么啊,白天被老虎吓,大半夜还整这出,我迟早被吓出毛病来。 “您好了吗?我以为你和上次一样是睡不着出来看风景呢。”玲儿尴尬地说。 汪启哭笑不得,我都累了一天了还有心情看风景吟诗作画吗? “你没看到什么吧?”汪启咳嗽了几下,缓解尴尬的气氛。 “没,没有。”玲儿摇着头,脑袋中却一直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那你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早点休息吧,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呢。”汪启说。 “内个,谢谢你,白天给我做那个急救。”玲儿说着脸都红了。 “哦,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那还是你们家公主教我的。”汪启只是按了几下,并没有给玲儿吹气,但他不知道玲儿误把吹气的朱婉晴错当成他自己了。 “什么叫举手之劳而已,你都这样人家了,你不能不关我。”玲儿揪着自己的辫子略带扭捏地说道。 “不管你?我为什么要管你。”汪启一头雾水。 “男女授受不亲啊,况且你都亲了我了,这要传出去我以后怎么嫁人啊?”玲儿生气的大声说。 “什么?你们两个亲吻了?”一直在老远处偷听的顺风耳忍不住了,站起身来冲玲儿喊道。 玲儿和汪启同时被这人吓了一跳,怎么隔这么远还能听见。 哀莫大于心死,小虎头也不回地朝林子深处跑去。 “小虎!”无论玲儿怎么喊,都无法阻挡他的离开。 “咋回事啊?”朱婉晴和老烟锅被吵醒了,揉着眼睛问道。 “哼哼,一言难尽啊。”汪启重新回到睡觉的地方躺下。 “小虎呢?”朱婉晴有点不放心。 “别担心,明天一早准回来,没了我他本事再大也走不出这林子。”老烟锅说着往篝火里添了些柴,防止其半夜熄灭,这火能驱走野兽。 第二十七章 小虎发威了 第二天清晨,老林子下过雨后满是雾气,朱婉晴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四下找张小虎。 “老烟锅,那孩子好像还没回来。”朱婉晴刚想转身去对老烟锅说话,却发现原先他躺的地方已经没了人影。 朱婉晴感觉有点不妙,便立刻叫醒了剩下的二人。 汪启知道后说:“许是天没亮老烟锅就去找小虎了吧,咱们好好在原地等,不然人回来找不到咱们不就更乱了吗?” 朱婉晴想想也是,她拨了拨一旁的篝火,让火苗更旺些,乘这个功夫把饼子烤好了等他们回来吃。 等朱婉婷打开包袱一看,她傻眼了,饼子和肉干都没了! 汪启见她愣在那半天,上去询问出了什么事。 “食物被人拿走了,定是老烟锅,他想把我们丢在林子里。”朱婉晴的第一个反应是这老头不守信用拿了钱不办事,半路丢下人自个儿溜了。 玲儿听到后,不禁抽泣起来,也不知她是为了即将丧命于此而哭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要不咱们顺着来的路回去?”汪启想他们出来一天一夜根本没走多远,没准往回走很快就能回到镇上。 朱婉晴点了点头,可眼下玲儿的身体不允许她再走路了,就凭朱婉晴一个姑娘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汪启恐怕很难带着她一起走。 汪启和朱婉晴试着拖动雪橇,但没走出几丈远就走不动了。 “汪先生,您带着公主走吧,你把我藏那边的树洞里。”玲儿清楚自己已成为累赘,若再是这样下去,他们三人都将葬身于此。 “那行,我们给你留足水,你坚持两天,回头我们回镇上找人来救你。”朱婉晴二话没说,立刻把人抬进了树洞里,并用草把洞口盖住。 一切布置完毕,二人随即离开。 玲儿在树洞里起初还一切安好,可回头一想这帮人还真是无情,说把人丢下就丢下。还有那个死小虎,也不知道人哪去了。果然汪启和公主才是一对,他们能活着出去,我就只配坐这树洞里等死,等着被野兽吃掉。 想到这,玲儿又抽泣起来,并且孤独感逐渐使她越发的害怕。 约莫过了半刻钟,树洞外开始有了动静,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刨朱婉晴他们堆的杂草。 完了,一定是老虎野狼什么的野兽闻着味儿了! 玲儿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后靠,可再怎么退也是死路一条,她捂住嘴,尽量不让情绪崩溃的自己喊出声来。 洞外边的声响越来越近,动静也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那玩意儿就要一爪子刨进来了,玲儿再也忍不住了,“哇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嘘~!”一只手伸了进来,捂住了玲儿的嘴。 小虎!? 玲儿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见到了救星,她一头扑进张小虎的怀里,更加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 “玲儿姐,别哭了,我这不还在吗。”张小虎安慰道。 “还是你对我好,他们把我丢下了,呜呜呜~”玲儿的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小虎肩上。 “我带你走,来!”张小虎说着将玲儿抱出树洞,背在肩上。 “哟,这不是那谁吗?终于现身了啊!”二人刚转身,只见朱婉晴,汪启和老烟锅正站在外边冲他两笑。 “你们没走?”玲儿和张小虎第一反应是自己被耍了。 “没办法,出门在外,由不得你们耍性子,只能出点狠招逼你出来,玲儿对不起了。”朱婉晴解释道。 原来老烟锅醒来后发现小虎还没现身,就悄悄和朱婉晴他们商量,演了出戏,逼其现身。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也只能暂时瞒着玲儿。 “还有啊,昨天嘴对嘴给你吹气的是你家小姐,不是我,你别误会啊。你不信的话,老烟锅可以作证。”汪启把这事给说明了。 “我证明,也就是你们宫里人世面见得多,我活着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救人的法子。”老烟锅一想起那场面,不禁笑了起来。 张小虎虚惊一场,总算玲儿还是清白的。 “吃点东西赶紧赶路吧,这都快两天了才走这么点路,超了时间我可要加钱了。”老烟锅催促道。 一行人拖着玲儿艰难的走了四天路,沿途附近猎户设的陷井,捕兽夹,机关等无数,还好老烟锅有经验,能及时提醒其他人避开。 到了第四天傍晚,他们总算是快要走出这片林子了,可就在最后一片山头,他们遇到了老烟锅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土匪。 当地的土匪头子叫金大能耐,占山为王已经十几年了,和老烟锅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 “早知道就再绕远点了,没成想在这里被你遇上。”老烟锅和金大能耐还挺熟,他俩见面相互换烟锅子抽。 “还是你这自家种的土烟草带劲儿啊。”金大能耐说着往老烟锅身后看去。 “怎么?这趟没捎东西啊?”金大能耐见后面只站着几个人,并无马车,感觉有些奇怪。 “带俩商客过林子,都是熟人,没收钱。”老烟锅子言下之意,这趟你就别抽水了。 “那可不行,雁过拔毛,这是规矩,东西在这过,咱抽三成。”金大能耐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你等等。”老烟锅见他这般只能折返回去和朱婉晴商量。 “他不就是要过路费吗?给他便是。”朱婉晴想都走到这儿了,不差这点钱。 老烟锅听罢点了点头,笑着跑过去对金大能耐说:“我家掌柜的同意了,要不咱就按那最高标准,这个数。”老烟锅比了个五。 金大能耐哼哼一笑道:“咱的规矩是按货价抽三成,眼下你的货就是这四个人,要不我今天给你打个折,就留一个人下来。” 老烟锅一听吓坏了:“这可使不得啊,你要钱多少都可以,人我不能给你留。” “老家伙,你还没搞明白吗?我家大哥要娶压寨夫人了!”喽罗们哈哈大笑起来。 “大哥,就选那个细皮能肉的,后边那病怏怏的看着快不行了。” 金大能耐手一挥,这群喽罗们便要去绑朱婉晴。 朱婉晴见状想跑也来不及跑了。 张小虎立马绣春刀出鞘,横在朱婉晴面前。 “哟,着小孩还真不怕死。”金大能耐示意手下把这个人干掉。 喽罗们一拥而上准备将小虎乱刀砍死。 小虎双眼微闭,想着自打自己下山就没打过胜仗,难怪被玲儿看不起。今日我便要证明我终南山三尺真人首席大弟子的真本事。 第一个喽啰快近身时,小虎双目圆睁,绣春刀没有拖泥带水直接一刀划开其喉咙。 此刀法之快,快到旁人根本没有看清楚小虎的出刀势,只见一刀寒光闪过那人便倒下了。 鲜血印红了脚下的积雪,其他人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自己人多势众,便前赴后继向小虎扑去。 小虎使的是三尺真人的巨绝学一刀斩。练的就是个出刀速度,动作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就是讲究快准狠。此乃杀人技,并非寻常比试的招数。 在旁人看来,小虎就是手握刀站在原地,凡是靠近他的人在寒光一闪后就倒地了,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很快,金大能耐带出来的二十多个喽啰都报销了。 朱婉晴和汪启他们都看呆了,没想到那个屡战屡败的小虎真实水平竟然这么厉害。 玲儿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么突然这么能打了。 金大能耐把烟杆子还给老烟锅,嗓子有点发干,吞吞吐吐半天才说了句:“老崔你,你过吧,当心前面的陡坡啊。”说完他很自然的转身离去,走了十几步就开始狂奔起来消失在了山坡另一端。 “小虎,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和慕容打时用这刀法?”朱婉晴现在觉得小虎真是大侠了。 “因为那时候我没刀,只有剑。”小虎擦了擦刀山的血迹说。 “哦。”朱婉晴总觉得怪怪的,在她看来刀和剑没什么大的区别。 第二十八章 花老爷 走出了老林子,铜县就在眼前,老烟锅把他们送上官道,就准备告别。 朱婉晴想着回来时可能还要赶时间穿这林子,就让老烟锅呆在铜县等他们办完事一起回去。 老烟锅以铁匠铺有活要忙拒绝了。 朱婉晴再三恳求,说是回来给双倍的钱,并且老头在铜县的吃住她都包了。 老烟锅的铁匠铺其实这两年一直不景气,因为世道太乱,打农具的少了,而私造兵器又是违法的,所以当听到价钱翻倍时,他还是心动了,这一趟足足赚了以往半年的收入。 朱婉晴特意找了铜县最好的酒楼悦来楼作为下榻的地方。老烟锅虽说家里条件不错,但都是用命挣的辛苦钱,他其实也是穷苦农民出身。 第一次进悦来楼这种县级酒楼,老烟锅就表现出土包子进城的感觉。在老林子里他的确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可在这喧嚣的县城里,老烟锅就彻底两眼抓瞎了。 “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几位啊?”小二见朱婉晴汪启他们虽衣服脏了点,但料子绝对是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这赶路人脏点也十分正常,于是就热情接待道。 “住店,吃饭,给我们开四间房。”朱婉晴并不伶啬花钱。 “哟,对不住了,现在只剩三间客房。”小二说。 朱婉晴想了想,三个男人两间房应该够了,就开了三间客房。 小二将朱婉晴往楼上引,老烟锅穿着一身臭烘烘的皮袄子怎么看都像是个扛活的苦力,他正欲跟上前去,却被另一个打杂的拦住了。 “老叫花子,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打杂伙计拿着扫把就把人往外赶。 “你骂谁叫花子呢?”老烟锅眼一瞪,大声吼道。 在悦来楼大厅吃饭的人不少,且全都被他这么一嗓子给吸引了过去。 “这位是和我们一起的,让他上来把。”朱婉晴对伙计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伙计见状赶紧向老烟锅赔不是。 “狗眼看人低,什么东西。”老烟锅似是觉得收到了莫大的侮辱,恨不能拔枪出来把那悦来楼的招牌给打烂了。 众人看老烟锅这身打扮还能来这儿吃饭住店,不免还是有些好奇心的,有人议论许是赖子赖上了有钱人。 这话偏不巧就被老烟锅听见了,他的性子,能忍下刚才伙计的行为已是很克制了,如今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了。 老烟锅二话没说拔出燧发枪来,里面已经装上了火药弹丸。 “娘的,刚才是谁在嚼舌头?”老烟锅提着枪就冲声音来的方向那桌走去。 其他客人看见这老家伙手里有枪,纷纷撒丫子就跑,那桌的人更是吓的屁滚尿流,纷纷躲到了桌子底下。 “给老子出来!”老烟锅上去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 “哟,这是干什么呀,这生意还让不让人做了!”掌柜的见状哭丧着脸边拍大腿边说。 老烟锅把枪指着那桌的四个人,依次让他们重复刚才那句话。 “快说,那老东西准是赖子赖上有钱人了,就这句,一个个说。”老烟锅不依不饶,今天非要把那人揪出来不可。 汪启正欲下去劝解,朱婉晴一把把他拦住了,“放心,出了事有我兜着呢,让老家伙出了这口气吧。” 老烟锅从第一个开始,逼他重复刚才那句话。 “那老东西准是赖子赖上有钱人了。”此人有些口吃,并非是他。 “那老,老东西准是赖爱爱子,赖爱,爱,上有钱,钱,钱人了......”第二个是结巴,刚才也不是他。 “内老儿东西儿准是赖子,赖上有钱的主了。”第三个满嘴京片子。 “那就是你了!”老烟锅压根就没给第四个人说话的机会,压下击锤就准备开枪了。 “大爷饶命啊,他结巴是装的。”最后一人都吓尿了。 朱婉晴看着楼下老烟锅的表演差点没笑晕过去。 掌柜的方才已经差人去衙门报案,悦来楼是当地的纳税大户,同时官家也持有他家的股份,所以一听说有人在悦来楼砸场子,那衙门的人出勤速度是相当的快。 “快快放下武器,释放人质!”不一会儿,衙门的官差就到场了。 老烟锅以前虎惯了,跟人火拼玩命没怂过,可那都是在乌苏里江边上,在深山老林子里,打死打伤也没人管。现在这可是县城的大酒楼,他还没怎么着呢,官兵眨眼功夫就到眼前了,而且这些兵卒清一色大明造长杆燧发枪,比他火力猛多了。 老烟锅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没吃过这瘪,咋办?投降吃官司?还是走上不归路同归于尽?这也犯不着啊。 老烟锅看了眼朱婉晴,似乎是在求救,你不是公主吗,赶紧帮帮忙啊。 朱婉晴见再僵持下去恐怕真的要出事了,就带着汪启一起下了楼。 官兵领头的是一名卫所校尉,论级别其实还没张小虎高。 “你们是什么人?”校尉见这几人不逃也不慌,很是怀疑。 “老先生是和我们一起的,刚才发生了些误会,请您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朱婉晴说道。 “哼,行个方便?你当你们是谁啊,也不打听打听这悦来楼是谁的营生,敢在这里闹事,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校尉说道。 “我们初来乍到贵宝地,的确不知道这是谁的营生呢。”朱婉晴倒想听听是哪路的神仙。 “哼,我告诉你,这酒楼是我们铜县花......唉我犯得着跟你交待明白吗?既然你们是一起的,那就都锁了带走。”校尉手一挥,示意手下拿下这些人。 张小虎见状立即一步上前挡在朱婉晴面前,他用刀柄轻轻撩开上衣衣角,露出腰牌来,这招还是他在琅城时跟沈良学的,那种亮身份震撼人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大明锦衣卫校尉,张小虎。”那人读了一遍,张小虎原以为他们会大惊失色,可人家却一点都不吃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锦衣卫来这干嘛?有公函吗?”那人似乎并不买账。 他两虽都是校尉,但锦衣卫毕竟是皇帝直属的机构,他一个地方卫所的校尉按理应该矮一截才是,但这人却毫不在意。 张小虎是万万没有料到这招会不好使,难不成是这人不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朱婉晴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这位差官息怒,我等并非有意为难刚才那几位客人,只是我这位老人家平日里在林子里野惯了,第一次进县城难免收不住脾气,多有得罪的地方,我给掌柜的赔不是便是。” 说着,朱婉晴拿出五十两的银票来递给掌柜的,说道:“这十几桌没买单的我赔给您,您看够吗?” 掌柜的一见五十两,立马转忧为喜。 “够,够,唉,这其实都是误会。”接过银票后,掌柜的反倒帮起朱婉晴他们来,毕竟做生意的都是讲究和气生财。 “误会?我不管你们是咋回事,拿枪指着人就是犯了法,带走!”那差官命人去把老烟锅锁了。 “住手!”汪启大喊一声,走上前来。 “你是......”校尉见此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毕竟这几个月来汪启是沧桑了很多,脸有些脱相,头发也白了,认不出来也正常。 “他拿枪指着人是有违法度,但毕竟是对方先口出不逊,挑起事端,双方都有责任。况且他也没有伤人,就这么抓人未免太草率了。”汪启毕竟也是当过县令的,断起案来有理有据。 “你哪儿的啊?再废话连你一块儿绑了!”差官一把推开汪启。 “等等!”朱婉晴其实早就看出了那人的用意,就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 “诸位辛苦一趟不容易,这些银子就给兄弟们打些酒喝。”说罢朱婉晴把银票暗暗塞进了那差官的衣袖里。 “你这是贿赂,我可以抓你。”那人淡淡说。 “我又没求您办事,怎么能教贿赂呢?那糟老头子你要抓便抓去,省得再给我惹麻烦。这钱啊就是我犒赏兄弟们的。”朱婉晴说道。 “嗯,还算是上道,说说吧,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差官问老烟锅。 “他们说我是赖子,来讹人来着。”老烟锅说到此事气还是不打一处来。 “那你到底是不是赖子?”差官问的等于是废话,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他呀就是我的一个老伙计,邋遢惯了,难免被人当成那混吃食的乞丐。”朱婉晴故意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说。 “那就不是喽?”差官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把那四个人按寻性滋事罪抓起来!”手下立刻当着老烟锅的面把那四人统统抓起来带走了。 “官家慢走。”那校尉临走时,朱婉晴还不忘打声招呼。 “对了,锦衣卫是咱们自家人,在这花老爷的地界上,有事招呼一声就成。”差官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向张小虎交待了一句。 第二十九章 飞错床啦 花老爷的地界?想必这花老爷定是花常落的同乡亲戚喽。 朱婉晴立刻意识到这铜陵两县的案子,还得从这个花老爷身上入手。 汪启对于朱婉晴刚才花银子解决问题的做法有所抵触,在他的意识里,法律是评判是非对错的唯一标准才对。所以后来他就一直没理朱婉晴,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几人入住客房后,准备吃饭洗澡,前几天一路上就没睡安稳过,今儿个得好好补补觉。 玲儿尚未完全恢复,朱婉晴自是要照顾她,她两睡一屋。 汪启主动和老烟锅睡一屋,他觉得老烟锅的脑袋得好好接受教育改造,不能动不动就使那暴脾气。 老烟锅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酒楼。以前跑江湖的时候,都是住那爬满虱子的大通铺,现在这么大一间房就两人。不仅如此,到了晚上还有人伺候洗热水澡,饿了就叫酒菜,小二还负责送到房内,这城里人真是懂享受啊。 老烟锅算是见了世面了,在他的意识里,去镇上吃一碗加爆肚的龙须面就是莫大的享受了。眼下这悦来楼的酒菜对他来说更是新鲜,名字都是头回听说。 像什么原笼玉簪、雪花鸡淖、东坡墨鱼等等之类的,满满一桌子菜看得他眼都花了。 “我说你们家掌柜的到底是什么来路啊,出手这么大方,不会真是公主吧?”老烟锅之前还有所怀疑,但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感觉到,这朱婉晴没准确是大明朝的公主。 “她不自己早说了吗,您老不信啊。”汪启给老烟锅满上一盅酒。 “哎呀,失敬失敬,我老头子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人看走眼了。我只想着你们是大户人家出来躲官司的,没成想居然是公主,不行我得给人赔礼去,之前太冒失了。”老烟锅说着就要往外走。 汪启赶紧把他拦下,按回到椅子上说:“老人家,公主不介意这些,您就放心吧,眼下我们来是办一件案子,等我们办完事,您就负责带我们尽快穿过林子回关内就行。” “诶,诶。”老烟锅端起酒盅一个劲得点头。 忽然,老烟锅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您是?” “哦,我呀,现在布衣一个,这不舌头还被那贼人拉去半截,算是个废人啦。”说着,汪启举杯一饮而尽。 “我虽不知道你们是办什么事,但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好人,有什么用得着我老家伙得地方,你们尽管吱声。”老烟锅陪他同饮。 当晚,汪启在老烟锅的耳边讲了半天圣人大道,老烟锅反正是一句也听不懂。一桌子好酒好菜基本上他一个人包圆了,你尽管说,我就喝我的酒。 老烟锅喝大了后倒头就睡,汪启也乏了,谁他边上。 只是这老家伙的呼噜声如同震天雷,汪启翻来覆去是怎么也睡不着。 无奈,他只得裹着被子去小虎那里睡。 他们开的三间房并不挨在一起,汪启忘记小虎住的是哪间了,只记得好像叫菊什么的。 他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挂有陶菊间牌子的那间房。 里边儿乌漆麻黑的,汪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下子蹦上了里间的床。 “唉,今晚咱们挤一挤,那老家伙打呼噜实在是受不了。”汪启嫌自己占的地儿太小,还用屁股顶了顶旁边的张小虎让他往那边挪挪。 可他没想到的是,傍边压根就不是张小虎而是玲儿,张小虎那间房叫秋菊间,他给搞错了。 刚刚朱婉晴见玲儿已经睡着了,就熄了灯自个儿去外面街市上买点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毕竟作为公主仪容可是很重的。 这会儿汪启突然蹦跶到自己床上来了,玲儿一下子酒被吓醒过来,那大舌头的声音显然是就是汪启啊,他说要和我一起睡? 玲儿背着身,没敢说话。 汪启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搂住了玲儿,吓得她咬紧了被子。 “抱着睡暖和点。”汪启说着身子还贴了上去。 玲儿的心扑通扑通地快跳出来了,怎么办啊,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小姐呢?小姐默许了吗?这也太快了吧?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玲儿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平静,再到最后有点小幸福。 可他为什么没动静了呢?是真睡着了吗?玲儿想着,鼓起勇气慢慢转过身去。 汪启已经睡着了,借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玲儿打量着这张略显沧桑却又英俊的脸庞,她越发觉得这个男子是自己理想中的夫君。 朱婉晴买了胭脂水粉回来,看见张小虎正在陶菊间门外踱步。 “你怎么还不睡啊?”朱婉晴上前问道。 “我担心玲儿,想来看看她的情况。”张小虎不好意思的说。 “那你怎么不进去?”朱婉晴笑了笑,心想这小虎还挺会疼人。 “里边熄灯了,我怕打扰她休息。”小虎挠了挠头。 “行了,跟我进去吧,就看一眼,别出声,小心吵醒她。”朱婉晴悄悄推开门。 她点燃一个蜡烛台,端着朝里间卧室走去,张小虎跟在后面。 接下来就是高能的一幕了。 接着烛台昏暗的光线,两人看到床上被子里裹着两个人,起初朱婉晴还以为是自己走错房间了,可一看桌子上的行李包裹确实是自己的啊。 张小虎脑子一瓮,指着床上的人,嗯嗯丫丫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婉晴上前一把掀开被子。 汪启正搂着玲儿在睡觉!! 啊~!!! 房间内四个人几乎同时喊了起来,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吓着了谁。 ...... 四人围坐在桌子边,张小虎捂着脸,不敢相信刚才看得到的一幕。 朱婉晴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咬着牙问汪启是怎么一回事。 汪启也是百口莫辩,说自己进错房间搂错人了?谁信啊。 “玲儿,他有没有对你做别的什么?”朱婉晴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没,我睡的沉,一点感觉都没有。”玲儿羞红了脸,其实刚才她全程都是醒着的。 “我真是进错了房间,那老烟锅打呼噜跟打雷似的,我寻思着去小虎那睡,谁知道进错了房间上错了床。”汪启着实也挺委屈。 “那我暂且信你这回,要是再被我发现你不守规矩,我决不轻饶你。”朱婉晴厉声说道。 “我是读书人,绝不会做那龌龊之事,我的人品你还不信吗?”汪启裹着被子瑟瑟发抖,这关外晚上还是挺冷的。 朱婉晴让他和小虎回去睡觉,她总觉得玲儿的神情一直很不自然。 待两个男人离开后,她拉着玲儿问:“你是不是喜欢汪先生?” “我......我哪有。”玲儿拒不承认。 朱婉晴早就看出了她那点心思,这事瞒不过她的眼睛。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老实说,我也挺喜欢他的。”朱婉晴见她扭捏的样子,故意激她。 “啊?!”玲儿一度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啊什么呀,我也喜欢他,有什么问题吗?”朱婉晴毕竟事穿越者,这恋爱的观念是相当的前卫。 “可你前不久不还和慕容公子......”玲儿心想这什么人啊,提起裤子不认人,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我和慕容没有真感情,充其量就是两个孤独的人相互抱团取暖罢了,这世间我看得上的,只有饱读诗书,刚正不阿且能有始有终的男人,而他汪启算一个,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帮他的原因。”朱婉晴不想对玲儿藏着掩着。 “你呢?”朱婉晴问玲儿。 “我也喜欢汪先生,他有才学,人又正直......”玲儿说着感觉不妥,她怎敢和公主抢男人。 “没什么害羞的,喜欢就是喜欢,他汪启现在单身一人,谁都有机会。”朱婉晴似乎并不介意。她甚至想以后嫁给汪启时,玲儿可以当陪嫁做个小的。说到这还得感谢这个时代呢,要换几百年后,这是绝不可能的。 第三十章 黑心矿窑 不愧是县城的高级酒楼,一大早这小二的叫早服务就来了。朱婉晴起个大早,今天她要办重要的事。 玲儿因昨晚的事一夜未眠,到了太阳升起时才迷糊过去。朱婉晴轻手轻脚穿衣服,生怕吵醒她。 朱婉晴下楼找到汪启,两人准备一起去打听下消息。 张小虎原想跟着一起去,但朱婉晴让他留下了,说是帮忙照顾玲儿,反正只是上街打听消息,没什么危险,不需要张小虎保护。 铜县的街市汪启还是比较熟悉的,早些年他的好友就在这里当县令,两人经常没事的时候一起饮酒探讨文章。 汪启将朱婉晴领至一处茶馆,此地是铜县消息最多的地方,想打听什么这儿全都有。 二人找了张靠边的桌坐下,跑堂的给上了茶,还没吃早点的他俩另外要了两份牛肉面。 这铜县因为有铜矿,算是这一片比较富裕的县,大早上来喝茶听说书的多半是不用干活的有钱人。他们中间有矿主,有搞运输的老板,有组织矿工的工头,总之都是这条产业上的。 汪启虽然相貌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但生怕万一被熟人认出来,还是带了个帽子遮掩下。 “你尝尝这老马家的回民面,特香,我以前每次来都必吃。”汪启捧着面碗,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朱婉晴看着碗里飘着的红油,心想这是出来办事的吗?这不就是一个吃货吗? 说书匠在台上绘声绘色的讲着封神榜,台下人基本都没在认真听,而是三五成群的讨论着各自的小道消息。 “听说了吗?东沟的小矿窑子昨儿个又渗了,死了三十来个。”旁桌的八字胡虽是遮着半张嘴说,却又刻意放大了声音,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哟,消息可准?”有人问。 “当然准,我是看着人被抬出来的,埋哪儿我都知道。”八字胡见自己成了整个茶馆的焦点,颇有成就感。 “东沟的小矿窑不是才出过事吗,怎么这么背,看来花老爷得找高人看看风水了。”另一茶客说道。 朱婉晴听后,便问汪启是否认识那人嘴里的花老爷。 汪启唆了口面,说:“你说花无病啊,他是花常落的侄子,在这一带是土皇帝,只手遮天,我那朋友就是让他给害死的。” 朱婉晴点了点头略有所思,看来只要抓住花无病的把柄,就能让花常落就犯了。 这头朱婉晴还没动筷子,那边汪启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 “唉,你怎么不吃啊?”汪启盯着朱婉晴手里的面问。 朱婉晴看他的样子心想,真没看出来他还是个吃货,疯了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于是就把面推到他面前说:“赶紧吃饱了,我们去东沟看看。” “你不要命了啊?小虎不在,咱们就这么去万一出了事咋办,我可救不了你。”汪启知道那帮看矿的人比起土匪强盗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说汪大人,你不是一心想除恶扶弱吗?怎么这会儿胆子变小了?”朱婉晴觉得汪启的人设在她心里已经有瑕疵了,再这样下去干脆让给玲儿得了。 “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我交待了没啥,你堂堂一个公主,不能死那种地方啊。”汪启解释道。 “那你说我该死哪儿?”朱婉晴没好气的问。 “我看这样,咱们今天先不去。回头叫上小虎老烟锅一起,精心谋划一番,该怎么查花无病的底细,怎么弄到他的罪证,不得从长计议嘛?”汪启深知花无病在此地的势力是多么雄厚,想要获取罪证绝非易事情。 “不敢去就不敢去嘛,干嘛什么事都要叫上别人,你一个大男人这点本事都没有。”朱婉晴故意激汪启。 汪启是个老实的读书人,见朱婉晴这般,一时间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为了弥补自己在朱婉晴心中的形象,他只得答应去东沟瞄一眼。 “只看一眼就走哦。”临走前汪启还再三强调。 “哎呀知道了,赶紧带路吧。”朱婉晴不耐烦的说。 二人雇了辆马车,冲着小东沟驶去。 小东沟两面环山,南北是通的,这条沟里有大大小小十几个矿。 汪启之前只来过一回,但只是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没进去看过。 朱婉晴的意思是他们爬到一侧的山上,这样可以俯瞰全局。 汪启担心山上有人把守,没同意,可一来二去还是没架得住朱婉晴的再三要求,只得再次妥协。 两人顺着小山道一路向上爬,这山估摸着也有几十丈高,爬了半个时辰才到山顶。 汪启累的是气喘吁吁,平日里他也没怎么锻炼过,整天就和诗书打交道。 朱婉晴也是双腿又酸又疼,她在宫里也没锻炼身体的条件,那个时代尊贵的人在屋里好生养着就成,特意去跑步爬山啥的不时兴。 二人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向下看去,只见这十几个矿都有人在进进出出运着刚开采出的矿石。 大约几十名穿衙役制服的人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看谁偷懒或不顺眼的就一鞭子招呼上去。 那些矿工以及背送矿石的苦力被打了也不敢喊出声来。 光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两个矿工倒下了,衙役们上前拿凉水一浇,能醒来就继续干,醒不来的就直接抬一旁的大坑里埋了。 见到这个场景,汪启是惊呆了。 朱婉晴心想那茶馆的八字胡没准还真没胡咧咧,这儿死个个把人还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汪启气的牙咯吱作响,他早就听闻那花无病私开矿窑,可没想到居然还是黑心矿窑,丝毫不把人的命当命。 “汪先生,您在隔壁县就没察觉到这事?”朱婉晴问。 “我要是早就知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汪启似乎是听出了朱婉晴话里的意思,手指天发誓道。 朱婉晴赶紧把他的嘴捂上,“不要胡说。” 汪启正想起身看个明白,眼角余光却瞟见不远处几个身影正在晃动,看样子是朝他们这边来的。 “不好,有人来了。”汪启赶紧低下身去,同时按着朱婉晴趴下。 那几个身影渐渐靠近,直扑他们二来,显然是让人给发现了。 汪启示意朱婉晴赶紧跑路,他两倒数三个数站起身来撒丫子就跑。 “站住!”矿上的看守见到这二人大声喝到。 朱婉晴没跑出去几步路,就崴到了脚,一个趔趄失去平衡。 汪启见状赶忙飞扑过去保住她,二人就这样一起滚下了山崖。 朱婉晴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不断有石块的棱角和草叶树枝划过自己的脸,手臂等部位。 但在整个下坠过程中,汪启都紧紧抱着朱婉晴没有松手,看来危急时刻,他一介文弱书生不比那慕容小穗表现得差。 等二人停止了翻转,他们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了,不知道是摔在了半山腰还是已经滚到了沟子里,反正二人都是浑身疼痛难忍。 好在护卫们似乎是没法过去,亦或许是看不到他们的人影,反正暂时都没有追来。 朱婉晴尝试着动了动胳膊和腿,骨头都还好,没断,就是皮肉被刮得血痕累累。 汪启这边可就惨了,脑袋估计是磕到了坚硬的石块,开瓢了,鲜血正不断流着。 朱婉晴小声呼唤了他几下,没反应,看来是昏迷了。 她赶紧撕下了几缕衣服的布条,给汪启把伤口先包扎好。 朱婉晴忙完这个已是精疲力竭,她伸长脖子望了望四周,发现此时二人是摔落到了半山腰得一个突起得小平台上。 巧的是后边山体上有个七八尺见方的小山洞,她就暂时把汪启拖到了洞里,避开守卫的搜寻。 第三十一章 对不起我先走了 几尺长宽的小山洞正好能容下二人,朱婉晴抱着昏迷的汪启,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因为守卫们可能已经开始地毯式搜山了。 汪启虽还有气,但头上的伤伤势太重,流出来的血已经透过绷带浸湿了朱婉晴的衣服。 不行,再这么下去他就要流血流干了,实在不行就先投降救人,其它事往后再做打算? 可朱婉晴转念一想,汪启说过这儿的人比山贼土匪还狠,恐怕他们找到人后不会救治而是直接扔坑里埋了。 怎么办啊? 朱婉晴第一次急得哭了出来,没有再比这令人感到无助的了,眼瞅着人即将在怀里死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 “快点,你们几个去那里看看。”不远处矿场守卫的说话声表明他们马上就要搜到这里了。 朱婉晴此刻只能再次寄希望于自己的被动技能了。 “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她闭着眼嘴里嘟哝着。 两个守卫顺着绳子下到小平台上,只要他们其中一人一回头,朱婉晴和汪启就算是玩完了。 “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朱婉晴偷偷睁开眼瞄了下洞外,两个人见平台上没人就一人一边朝旁边搜去。 朱婉晴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暂时躲过了一劫。 汪启的身子抽搐了起来,显然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这人怕是要不行了。 必须缝合伤口止血! 朱婉晴豁出去了,反正干等着也是死,不如放手搏一搏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使劲一掰断,用尖的那头作针,没有线就用头发丝代替。 但是簪子还是太粗了,没法用,她就使劲在石壁上磨啊磨,愣是磨成了细针。 朱婉晴以前见着血是会晕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许是危急的情形下激发了她的潜能,竟有胆子做起了外科手术来。 她揭开早已湿透了的绷带,那道伤口还在冒着血,她管不了这么多了,一针下去,感觉和缝衣服布被子没啥区别,就这么着吧。 一连封了十几针,总算是把伤口合上了,出人意料的是这还真管用,至少血没有像之前那样蹭蹭往外流了。 但是朱婉晴退远了一看,卧槽,缝过头了,汪启的脸都歪了。 朱婉晴平时压根就没做过什么正经的针线活,这回缝的皮肉缝太紧了,汪启的眼角嘴角连同半张脸都像是被人提着似的,向上翘了起来。 哎呀,要不要拆了线重新缝啊? 朱婉晴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丑是丑了点,但总比死了要好吧。 汪启若是这会儿还醒着,必会说你可饶过我吧。 血是暂时止住了,汪启的生命体征也算是稳定了下来。 这儿前后不着地,想叫个帮手都叫不成,也不知道张小虎发现他们失踪后能不能找到这儿来,都怪自己当初太大意,没听汪启的劝。 朱婉晴想着想着就后悔了,当初要是知会张小虎一声自己去哪儿了该多好,眼下就不会这般孤立无助。 几个时辰一过,天就黑了,关外的野外晚上冷的要命。朱婉晴和汪启没有被子御寒,最关键的是这洞口还是透风的,嗖嗖的冷风直往里边灌。 朱婉晴出去找了些树枝野草堆在洞口,算是稍微能抵挡一阵,但想要不被冻死,还得生个火。 这洞里空间太小,火堆不能生的大,而且太大也容易被人发现。 朱婉晴想到了钻木取火,她也不知道到底咋操作,凭着以前看野外生存纪录片时的印象跟着钻了起来。 可钻了半天手都磨秃噜皮了,一点烟也没冒,这下两人真要冻死在这儿了。 不过好消息时,正当朱婉晴又将哭出来时,汪启醒了,他咳嗽了几声,身子微微翻动。 “汪先生,汪先生。”朱婉晴见状高兴的过去唤他。 汪启头还是疼的,他努力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这么黑,没点灯吗?”汪启不知他撞了脑袋,眼睛暂时失明了。 朱婉晴以为是天黑的缘故,故安慰道:“没事,我这就去点灯。” 汪启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翠姑,别走,我好冷。” 翠姑?朱婉晴一愣,看来他虽然醒了但意识还是模糊的。 那翠姑想必就是他的邻村相好了,只是现在人家都嫁作别人的婆娘了,你还念念不忘的。 想到这朱婉晴竟有了一丝醋意。 “我给你去生火,你等着。”朱婉晴再次试图钻木取火,这回她拿了点干枯的草垫在底下,结果竟然点燃了。 靠着升起的小火堆,他们总算是能挨过今晚了。 “翠谷,我渴了。”汪启迷糊间还在唤着翠姑的名字。 朱婉晴就用双手接着从石壁缝里渗出的山泉水给他润润嘴唇。 汪启喝了点水,又安静地睡去了。 由于火堆占据了一些空间,剩下的地方不够了,朱婉晴只能搂着汪启睡去,一来节省空间,二来可以抱团取暖。 可这汪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刚才还昏迷地迷迷糊糊的,这会儿抱着个人就又活分起来了。 “翠姑,翠姑。”他嘴里喊着人家的名字。 朱婉晴也没法子,她连忙喊道:“你还有伤呢!” 汪启哪管得了这个,反正现在他做什么都有意识不清当借口。 于是乎,朱婉晴和汪启在那团橙红色小火堆的印照下,放飞了自我。 ...... 次日醒来,汪启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见东西了。 朱婉晴安慰他说这是血块压迫视觉神经,过一阵就会恢复的。 汪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反正昨天的事他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不过印象中自己好像梦到翠姑,两人在梦里很缠绵。 朱婉晴昨晚是一万个不乐意,那汪启从头到尾嘴里喊着翠姑,真是气死她了。 不过眼下汪启又是被割舌头又是头开瓢,眼睛还看不见了,属实怪可怜的,她也就没再埋怨。 眼下两人都是已是饥肠辘辘,这荒山野岭的,连个活物都难寻,想不被饿死,还得想法子出去才行。只是这汪启眼睛看不见路,带个瞎子走出去难度有点大,真是伤透了脑筋。 他俩一天一夜没回去,张小虎和老烟锅他们肯定能猜到出事了,但他们不知道这两人来了东沟小矿窑,所以指望他们来救是没戏了,只能自己出去报信。 朱婉晴虽放心不下,但她只能先把瞎了眼的汪启留在此地,自个儿出去求援,否则二人都得死。 她交待了汪启一些注意事项,自己出了洞向上爬去。 这没有路的地方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朱婉晴费了好大劲才爬上去几丈高,她的恐高症此时又犯了,稍微回头往底下一看就心跳加速,脑袋犯晕,几次差点身子一软跌下去。 朱婉晴闭着眼,强迫自己别往下看,她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往上挪。 一个时辰后,她居然还真爬上了山顶。 这下有救了,她不敢停留休息,赶紧顺着小山路下山,找到马车后往回赶。 临近中午,悦来楼已是座无虚席,今天又是哪家的老太爷过寿,这往来贺寿的宾客是络绎不绝。 朱婉晴的马车往门口那么一停,小二就上去迎客,可一见这满身是血的人,小二顿时是吓坏了。 张小虎和老烟锅正在楼上焦急得等待着,听见楼下突然传来大的动静,就赶忙出去查看。 “哟,这不昨天那位姑奶奶吗?怎么成这样了?”掌柜的上前把精疲力竭的朱婉晴扶起来。 过寿的本家人不乐意了,一男子出来吼道:“咋回事啊?这人家过寿的日子,怎么来这么一个晦气的玩意儿,掌柜的你赶紧把她弄走。” 这一幕正好被张小虎和老烟锅看见了,只见张小虎走上前去用肩膀一下撞飞了那男子,然后抱起朱婉晴上楼。 那男子踉跄着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刚才哪个龟孙子撞的我?” 老烟锅轻蔑的一笑,“是我。” “嘿你个老叫花子。”男子来劲了,上手就要揍老烟锅。 可他哪是老烟锅的对手,只见老烟锅一侧身躲过了他一拳,然后脚下一使绊,这人就飞了出去,直飞到老寿星那桌上,把一桌菜给全祸祸没了。 掌柜的知道朱婉晴这帮人的来路,悄悄告诉了东家主事人,那家人就也没再追究。只是这寿宴今天算是搞砸了。 第三十二章 翠姑真来了 张小虎把朱婉晴放在床上,玲儿帮她把沾了血污的衣服给换了,这人胳膊腿上都是伤,看着就令人心疼。 “快去,快去救汪启。”朱婉晴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他在哪?”张小虎赶紧问。 “东沟小矿窑,他在一个山洞里,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朱婉晴说完就累晕过去了。 张小虎和老烟锅听罢大吃一惊,二人遂立即上路,前去营救还被困在山洞里的汪启。 “公主,汪先生他没事吧,怎么会看不见了呢?”玲儿一边问一边哭,可朱婉晴已经昏睡过去毫无反应。 汪启这边他倒是很淡定,毕竟这半年来他啥样子的罪都遭过了,即便现在死喽他也不怕。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汪启一边吟诗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写着字。 “姐!你过来!”一孩子的叫声从洞外传来。 汪启侧耳一听,以为是幻听,便大声问:“外面可有人。” “有啊,你是谁?你呆那里头干嘛?”孩童稚嫩的声音让汪启为之欣喜。 “我是......我是好人,你能带我出去吗?”汪启赶紧把身子往外挪。 “虎子,你干嘛呢,和谁说话呢?”一姑娘的声音传来,汪启听着似是有些耳熟。 “姐,这洞里有个瞎子。”虎子指着汪启说道。 那姑娘一瞧,里头果然有个男人,全身都是血。 “你别过来!”姑娘见了汪启有点害怕,赶紧把弟弟揽到背后去。 “姑娘莫怕,再下汪启,是以前陵县的知县,昨日到此地查探这东沟矿窑,不慎跌落山崖至此,请姑娘救救我。”汪启也不知道人在哪,就朝着大概的方向做了个揖。 “汪启?你是以前的汪知县?”那姑娘一听汪启的名字,两眼都放光了。 “姐姐,汪启是谁啊?”虎子问道。 “汪大人以前在陵县做知县的时候,那可是方圆百里内有名的清官,为民作主锄奸扶弱深得百姓爱戴。可惜自打他走了以后,咱们这儿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姑娘边说边去扶汪启。 汪启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汪大人,您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咱们陵县。”姑娘的手搀着汪启的手,瞬间使他有种触电的感觉。 “好好,敢问姑娘怎么称呼。”汪启问。 “我叫翠姑,这是我弟弟虎子。”翠姑说道。 “翠姑?”汪启的心像是被一只手使劲揉了一下,差点窒息过去。 应该只是同名而已,不过声音也太像了,真是巧啊。 汪启虽已看不到外面得时节,但此时他忽然感觉这关外的春天分外有生机,分外有活力。 一路上,翠姑向汪启介绍自家的情况。 他们家本在陵县,自打汪启被调离后,新来的知县大人也是花公公走关系提拨上来的。 于是整个铜县和陵县就串成了一条产业链。 铜县当地的老板开矿,陵县则负责输送劳动力,这半年来陵县上万青壮年基本都被征来当苦力了。 “那为何他们都愿意来呢?”汪启不解。 “来之前说的天花乱坠,什么干一年就能娶上媳妇儿,要是卖点力干上两三年就能回家当地主,结果去了才发现根本没这好事。”翠姑说道。 “那也不至于这么多人被骗过去吧?”汪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开始去的几百人只有几个回来的,他们许是被那工头收买了。回老家后立即娶亲买地,其他人见了当然眼红,于是就争先恐后的去挖矿了。”翠姑这么一说,汪启总算是明白了。 “那你们又为何会来这呢?”汪启觉得这一对姐弟大老远来此处必有什么原因。 “我哥就在里头,他已经干了两个多月了,连趟家都没回过,我们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有没有被埋在地下,所以今天想来找他。”翠姑说着流下了泪。 “汪大人,你一定要为陵县百姓做主啊。”虎子稚嫩的声音触动了汪启的心,他暗暗发誓必要将铜陵两县的恶霸一举铲除。 ...... 朱婉晴睡了足足好几个时辰,从白天睡到晚上,当她醒来时已是半夜,玲儿还趴在她身边。 “玲儿,我要喝水。”朱婉晴觉得口渴极了。 “小姐你醒了啊。”玲儿立马端茶过来。 朱婉晴喝了口茶,人算是完全恢复了过来。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汪启的安危。 玲儿跟她说张小虎和老烟锅已经过去找汪启了,但是二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朱婉晴穿好衣服,看这架势似是要出门。 玲儿赶紧拦住她,“公主,这么晚了你出去会有危险的。” “他们不知道确切位置,我知道,我的去救他。”朱婉晴不顾一切冲下楼去。 正巧,这时候张小虎他们回来了。 “小虎!他人呢?”朱婉晴赶紧问。 张小虎没说话,只是推着她们返回房间里。 在朱婉晴和玲儿焦急的等待中,张小虎从兜里掏出几条带血的绷带,那正是汪启的。 “我们的确找到了那个山洞,可是人已经不在了,现场有一串脚印通向东边,我们一路找过去,可到了一片泥洼地线索就断了。”张小虎说道。 “肯定是被矿上的人抓走了。”朱婉晴心想这下完了。 “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呀?为什么要惹那群人?”老烟锅也是很心急。 “难道您知道矿上那群人的底细?”张小虎听老烟锅这么说赶紧问。 “废话,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挖金矿的,铜县刚开铜矿的时候我就去干过活,但是那会儿这矿还不是花家的,后来换了东家我就不干了,回镇上开了间铁匠铺。”老烟锅心想早知道你们打听的是那花家的事,问我就成了,犯得着去那送命吗? “那话花无病是怎么接手这里的矿的?”朱婉晴问。 “这花无病本是附近花家沟里的小混混,他那叔叔在宫里成了掌事大太监,这不花家就沾了光了嘛。那花无病靠着他舅舅混了个管盐矿的小官职,后来他嫌赚得少,于是纠结了一批地痞流氓,硬是靠威胁恐吓把那些矿的矿主给逼走了,他们不仅霸占了原有的合法矿,还开违法的私矿,那些矿啊都不用上税。”老烟锅对挖矿这一行当还是十分了解的。 “难怪,他们把燕王陵都给挖淹水了。”朱婉晴总算是大致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看来这个花无病不仅有乱开矿的罪行,而且还奴役劳力,草菅人命。 “公主,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是找那姓花的直接挑明要人,还是另想办法?”张小虎问。 “不能直接去,我们眼下的身份没有调查权,我看现在能做的就是返京,让皇上下旨彻查此案。”朱婉晴虽然很想救出汪启,但理智告诉她,比起汪启一人的性命来,那些还在受折磨的矿工的命更重要。 “那汪先生岂不是要......”玲儿噙着泪,不愿就此放弃。 “汪先生暂时是失踪了,可也未必就一定是被花家的抓去了,若是真被花家的抓走,现在也已经活不成了,我们再怎么救也是徒劳。倒不如趁早让圣上下旨,好名正言顺的来这里调查。同时也能好好敲打敲打花常落,让他在投毒案上悠着点,别到处咬人。”朱婉晴说到此处,眼露杀气。 第三十三章 老崔断后 朱婉晴一行人很快踏上了返程的路。由于时间仓促,他们没来得及准备足够的食物。但老烟锅说不会让他们饿死在里头,因为在老林子里讨口吃的对他而言也并非难事。 最令老烟锅担心的不是吃饭问题,而是那个金大能耐。上次小虎干掉了他二十多个手下,此番他定会有所准备,或是请高手,或是耍阴招,总之,回去的路要比来时更艰险。 老烟锅为了躲开金大能耐,带着三人绕了远路。 进入暖春的老林子此时已是开满了各种珍奇的花朵,各类菌菇亦是在雨后从枯木中窜出。随处可见的鸟窝里更是躺着几枚至十几枚的鸟蛋。难怪老烟锅敢不带干粮就进林子,看来一般人想饿死在这里还真挺难。 朱婉晴和玲儿替汪启担心着,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张小虎和老烟锅则一直警觉地看着四周,一有别的动静他们就要发出警报。 走了三天后,他们已经来到了来时遇到山洪的地方。 照此下去再过一晚就能出林子了。 老烟锅此时估计金大能耐那伙人是跟不来了,于是就稍稍放松了警惕。 他和小虎去树上掏鸟蛋,留下朱婉晴和玲儿在一处山脚下休息。 张小虎爬树的本事可是一绝,三两步就跟猴似的蹭的就上去了,他小时候在终南山可没少干这事。 “你小子悠着点,每窝掏两个,别掏光了。”老烟锅虽不知道有环保一说,但祖祖辈辈都在向老林子讨食吃的先民们已经将这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传承了下来。 小虎应了声,小心的将鸟蛋放进怀里,正当他要下去时,隐约发现不远处有几个黑影攒动,不一会儿就蹿进了树丛里。 他赶紧又爬高了些想看得清楚些,可老林子春天里的树叶太过茂密,视线不佳。 “怎么了?”老烟锅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反常。 张小虎一溜烟滑下来对其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几个影子,也不知是人还是动物。” 老烟锅朝那个方向望了望,叹了口气说:“多加小心吧。” 回到山脚下,鉴于刚才张小虎发现的特殊情况,他们没敢生火,老烟锅愣是让众人把鸟蛋生吞了。 张小虎倒没什么,以前也不是没这么吃过,他还觉得这样挺享受的。 朱婉晴和玲儿却接受不了,一是怕腥,二是心理上实在过不去,太野蛮了。 老烟锅没辙,为了不让这两位姑娘饿着肚子赶路,只能将用于应急的最后一些肉干给她们嚼了。 临近夜晚,众人皆睡去。老烟锅和张小虎轮流值岗,毕竟不生火的话野兽是会循着人味儿找来的。 老烟锅值完上半夜就让小虎值下半夜。张小虎时不时就盯着玲儿看,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他这些天不断的在想到底自己如何改变才能让玲儿真正喜欢上自己。 他甚至觉得玲儿对那小太监黄协都要比对自己好。 他们二人认识也快小半年了,玲儿既没有送过东西给自己,也没有接受过他所送的东西。 虽说自己一开始是犯过一些错误,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自己还切了个手指明志,总不见得她老抓着自己一个污点一辈子不放吧。 想到这里,张小虎是默默叹了口气,他很羡慕汪启,也不知道那汪启到底哪里有那么大魅力,能让周围的女人都对他一见倾心。更何况他之前就是个被割了舌头的疯子,又脏又臭的。就这样她两还能下得去手,简直不可理喻啊。 不过反过来想想,人家好歹也是一介读书人,中过进士当过官。而他自己呢?一介山野武夫罢了,跟三尺真人读的那点道法自然,阴阳通晓之类的书也上不了台面。 张小虎自认猜透了这帮女人的心思,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跟着沈良好好混,争取也混个锦衣卫指挥使当当,以后接他老人家的班。 次日上午,他们即将走出老林子。 老烟锅这下是放心了,金大能耐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临了才出现吧。 可他想错了,金大能耐还真就在他们即将出去的时候出现了。 以往附近的猎户为了不误伤人都会在陷井机关旁边做上明显的符号告诫路过的人。 这金大能耐缺德的很,知道老烟锅会走不同的路避开他的搜捕,于是他就索性在出口的必经之路上堵他,还把附近陷井机关的记号给去了。 张小虎先倒霉,一脚踩进机关里,腿被捕兽夹夹住了。 这捕兽夹的力道可是很足的,一下子就把他腿上的皮肉撕裂开了,鲜血不断外涌,伤势很是恐怖。 张小虎痛苦的叫着,老烟锅和朱婉晴上前安抚。 “孩子,别叫唤,疼的话咬住这个。”说着老烟锅把一块布条塞进了他嘴里。 估计是骨头也断了,张小虎疼得厉害,发疯似的在地上挣扎,老烟锅和朱婉晴都按不住他。 玲儿见到小虎的惨状吓蒙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一想到小虎为了救自己宁可冒着淹死的危险也不松手,自己这会儿绝不能呆看着。 玲儿想到这儿赶紧上去搂住小虎并轻声安抚他。 张小虎见是玲儿,终于平静了点。 老烟锅嘱咐朱婉晴准备好止血的绷带和固定的树枝干。 “一会儿我掰开夹子,你就立马给他包扎止血,听明白了吗?”老烟锅和朱婉晴眼神一交流,表示准备好了。 倒数三个数后,老烟锅猛地掰开夹子,夹子的上的倒刺还连带着小虎腿上的碎骨头渣子和肉块。 小虎一下子就疼晕过去了。 朱婉晴帮他把伤口包扎好,用树枝固定住脚,随后几人再把他抬上雪橇。 “你们千万留神脚下,这附近的机关记号都被人抹了,一定是金大能耐那帮人干的。”老烟锅刚嘱咐完,后边金大能耐的人就追上来了。 “站住,别让他们出林子!”金大能耐一直躲在暗处,眼见最能打的张小虎残废了,他们就集体出动,要活捉朱婉晴等人。 “快走!”老烟锅拉起雪橇就跑,玲儿不愿放弃小虎,也拽过一条拖绳和老烟锅一起拉。 朱婉晴跑在最前面领路,从这儿已经能看到林子口了。 可老烟锅和玲儿拉着雪橇实在是走的太慢了,朱婉晴回过头去,发现他们就要被追上了。 “女掌柜,你带你的人出林子,我来挡住他们。”老烟锅示意朱婉晴来接替自己。 朱婉晴犹豫了,她看了下林子出口,又回头看了下精疲力竭的二人。 自己就这么跑路,没准能保住命,如果回去,可能一个也活不了。 “快啊,我来挡住他们。”老烟锅说着掏出了燧发枪开始上弹药。 朱婉晴一咬牙,折返了回去。 她和玲儿背起绳子,没拉两步,她回头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真名呢?” “辽东丹县崔东国,朝族人。公主,一定要把花家的案子办好喽!”说罢老烟锅举起了枪,对准还有不到百步远的金大能耐等人。 朱婉晴只回头看了一眼老崔的背影,那脏兮兮的羊皮袄子,那被擦得锃亮的枪,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个画面中。 三人终于走出了林子。 嘭! 同时,他们的身后也传来了开枪的声音,惊得周围鸟雀四散。 “老崔你放心,我定会还铜陵二县百姓一个公道。” 说着,朱婉晴流下了泪,直到最后一刻,他才知道老家伙叫崔东国,是个朝族人。待来日案子办妥,定会替你树一座上好的墓碑,上面镌刻你今日之大义。 第三十四章 七皇子殇 半个月后,锦衣卫的审讯所内,一小太监正被绑在木架子上拷问。 他对面的桌案后坐着沈良,沈良的脑壳被慕容砸出一个坑后还没完全恢复,头上仍然缠着绷带敷着药。 “黄协,你到现在还不肯招吗?”沈良待狱卒抽完一顿鞭子,冲仅剩一口气的黄协问。 “我从没给菜里下过毒,徐大人也从未指使过我干这种事。”黄协的脸已经被打得没了人形,眼睛都睁不开,他艰难的抬起头对沈良说。 “哼哼,你一个阉人居然这么能抗,着实让我感到意外啊。只是你现在还在狡辩,不免也太徒劳了吧,不如早点招了少受点罪。”沈良起身抄起一旁烧红了的的烙铁看了看。 “招是死,不招也是死,我又何必把徐大人搭进去,你现在就弄死我吧。”黄协吐了口血,竟冲沈良笑了笑。 “就算你死了他徐光彦也脱不了干系。皇上寿诞那天你假借陪徐光彦去更衣的功夫私下与之商议合谋给七皇子下毒,这满朝文武可都看见了,你还狡辩?”沈良说着一烙铁上去烫的黄协撕心裂肺地叫喊。 过了许久,黄协低着头,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没有,就是没有。”说罢就晕厥了过去。 这时呆在里间一直在听审讯的花常落走了出来。 “督公。”沈良向上司行了个礼。 “怎么样,还是不肯招吗?”花常落用浮尘驱了驱周围的血腥味儿说道。 “禀督公,不出三日,我必让他开口。”沈良自知办事不利,忙说道。 花常落早已习惯了沈良的做派,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当着他的面摆出一副要让黄协屈打成招的架势,背后指不定又在故意袒护他。 其实花常落何尝不想换掉沈良,只是这锦衣卫的大小事务都离不开经验丰富的他。况且锦衣卫的骨干都是沈良带出来的徒弟,个个是对沈良忠心耿耿,连个叛徒苗子都找不到,可谓是铁板一块无懈可击。 所以名义上花常落提领东厂锦衣卫,是沈良的上司,但实则沈良更多的是直接听从皇帝的调派,对他花常落是能打太极就打太极,实打不下去了就卖个无能充废物。 “那你抓紧吧,回头皇上问起案来,要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你我都不好交待。”花常落似是在警告他。 ...... 紫苑书房内,皇帝正在欣赏着字画,忽然一太监跑进门来,慌慌张张道:“皇上,七皇子他快不行了。” “什么?”皇帝猛地站起来,大惊失色。 “今儿个早上,七皇子已经吃不下东西了,眼下就剩一口气,太医说就在这两个时辰。”小太监趴地上哭着说。 “移驾惠仪宫!”皇帝丢下手里的画卷赶紧前去探视。 惠仪宫内,淑妃正拉着朱桓榆的手不断的哭泣着,眼瞅着这人是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旁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上驾到!” “皇上啊,您可来了,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淑妃见了皇帝也顾不着仪态了,哭着喊着把住皇帝的腿。 “淑妃啊,你不要这样,快扶她起来。”皇帝让花常落把人先拽起来,人还没死呢就这样有失体统。 “御医呢?”皇帝大声问。 “下官在。”老御医哆哆嗦嗦的上前跪下。 “七皇子怎么会不行了呢?你们是怎么治的?”皇帝质问道。 “回皇上,七皇子中的是鸩毒,鸩乃一种神鸟,其羽毛有剧毒,泡在任何食物汤水里即成了毒汤。凡中此毒者必死无疑,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幸得七皇子当日及时催吐,如今已熬过了一个月,此已是上天眷顾也。”老太医吹的神乎其神,实则是想推脱责任罢了。 “那当日是什么东西被下了毒?锦衣卫何在?”皇帝又问。 “回皇上,锦衣卫来报,有毒的是鸽子汤。”花常落回道。 “鸽子汤?是御膳房出的菜吗?”皇帝说到此处,杀心已起。 花常落见状忙接话茬:“是御膳房出的,一叫黄协的小太监嫌疑最大,眼下正在接受沈良的审讯,只是那小子就是不肯松口。“ “既然如此,那就把御膳房所有人都抓起来,统统杀了。”皇帝火冒三丈,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儿子是万分心痛。 “哟,不可啊皇上,您想啊,要是御膳房的人都死了,那不是便宜某些人了吗?”花常落开始把祸水往徐光彦身上引了。 “某些人?你指何人啊?”皇帝问。 “能干出下毒事的,必是背后有人指使,且给足了好处。光凭御膳房那帮太监,他们自个儿哪有那个胆子,所以眼下要把背后指使他们的人揪出来才行,否则光太监们死了,线索就断了,背后的始作俑者不就逍遥法外了吗?”花常落说罢皇帝不断点头。 “皇上啊,您想,这七皇子是姚阁老的外孙,七皇子殇了,对谁最有利?且前不久,谁倒了霉,心里正不痛快呢?”花常落这话就直指废太子和徐光彦了。 皇帝怒目圆睁,说道:“竟然敢算计到朕的皇子头上来,简直是无法无天,朕若不再严惩,怕是哪天他们就要往朕的饭里下毒了。” “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去让锦衣卫把徐光彦的党羽抓起来,凡与此案有关的人,咱可一个都不能放过。”花常落已经替皇帝拟好了方案。 “晋王那里,你去派人把他叫回来,就说朕要把那柳琴烟赐给他当王妃。”皇帝此言一出,花常落就知他皇帝已经对废太子起杀心了。 “遵旨。” 花常落刚退下,淑妃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儿子啊!” 皇帝吓了一跳,赶忙过去一看,只见众人都已哭倒在地上,七皇子朱桓榆殇了。 ...... 次日,朱婉晴赶回宫里时,惠仪宫已是白布高挂,七皇子的灵柩停在里边。 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做姐姐的还是忍不住痛哭起来。 “你个死丫头这些日子又跑哪里去了,每次到关键时刻你都不在,你个没良心的啊!”淑妃说着打了朱婉晴两下,还好被老嬷嬷们拦住了。 朱婉晴自知母亲情绪正处于崩溃时期,被打就被打吧。 她披上麻衣戴上孝,跪坐一旁,陪在母亲身边。 皇子死了,许多王公大臣也都要来吊唁,身为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的徐光彦自是也要到场。可这个演骨眼上,是去还是不去呢?去吧,少不了尴尬甚至爆发冲突,不去吧,不合礼数也显得自己心虚,这可难坏了他。 思来想去,徐光彦还是决定去了,他让御史台的一众言官跟着一起去,毕竟这些人耍嘴皮子一流,到了那头万一起摩擦,至少嘴上不落下风。 姚家的人自是早早到了场,他们这回就等着你徐光彦来呢。 更有甚者恨不得私设公堂就在这儿把他给办了。 姚秉庸和姚襄凡自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本想是干掉吃里扒外不跟自己一条心的朱婉晴,没想到弄巧成拙,把宝贝皇子给毒死了。 但眼下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将徐光彦一党彻底剿灭,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既然已经这样了,这出戏就只能按照现在的剧本继续唱下去。 徐光彦和言官们进灵堂吊唁,姚家人个个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徐光彦。 徐光彦没有理会,先上前行叩首礼,再向家属们行礼。 淑妃并未答礼,甚至都没正眼瞧他。 “徐光彦!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人都知道七皇子是被你们太子党害死的!”姚家人怒喊道。 对! 他是杀人犯! 第三十五章 峰回路转 言官们见徐大人被攻击了,于是使出看家本领——喷人予以领还击。 “阁老与徐大人不和的确是世人皆知,可大家也都知道姚相你为官几十年除了陷害忠良鱼肉百姓外,似乎没干过什么利于社稷的事,保不齐这事儿是天降罪责啊!”头铁的言官连皇帝都敢指着鼻子骂,更何况你区区内阁大臣呼? “你放肆!”姚家人一听胡子都气歪了。 淑妃更是哭得晕了过去,朱婉晴连忙扶住母亲,虽还得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但实则内心爽的很。看来今后得多多结交一些头铁的言官了。 “唉,死者为大,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行。”徐光彦哼哼一笑,似是暂时掌握了主动权。 “花公公到!”下人一喊,姚家人个个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这下看你徐光彦死不死。 花公公明面上是来吊唁,实则是来拿徐光彦的,他已经命人将徐的其余同党尽数抓捕,眼下这最后的大鱼就等着在这收网了。 按理说徐光彦此时见了花常落应该紧张才对,但似乎他并不在意。许是之前两人有过过节所以他死到临头还端着架子? 花常落先行祭拜了皇子,随后转身对大家说七皇子被毒案东厂锦衣卫已经有了重大进展。其背后的主谋也已经浮出水面。 众人一听,纷纷叫好,接下来就是等花公公搬出皇帝诏书逮捕徐光彦了。 这花常落也是钻了个空子,跟皇帝说要抓徐光彦的党羽,一个不留,皇帝应允了。但皇帝并没有想立刻把徐光彦拿下。 然而对徐光彦恨之入骨的花常落可管不了这么多,一个不留就是一个不留。他自己拟了诏书来革他的职抓捕他,可谓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大不了之后被皇帝臭骂一顿,但能除掉这个眼中钉也算是值了。 “徐大人,您跪下接旨吧。”花常落皮笑肉不笑道。 姚家人都是一副看你怎么死的表情。 徐光彦没有惊慌,因为就在他来时,玲儿在半道上截住了他,把朱婉晴一行人在铜陵两县见到的实情告诉了他,可以确信这花常落身上正捂着一屁股屎。 “花公公,敢问这是皇上的旨意吗?”徐光彦没有跪,捻着胡子问。 “大胆,圣旨当然是皇上的旨意,你想抗旨不遵吗?”花常落没想到这个人头也挺硬的。 “臣不敢抗旨,只是最近我常做一个梦啊,在这梦里见着老燕王了,他老对我说这屋子里进水,淹了本王的床,不肖子孙哟。我也搞不明白到底是为何意,回头皇上真把我抓起来,我还得在御审的时候好好絮叨絮叨这事。”徐光彦说罢只等看花常落的反应。 只见花常落顿时脸都吓歪了,全身抖得厉害,面上抹的粉末子都抖落了下来。 “花公公,别听他胡咧咧,赶紧宣旨逮捕他!”姚家人纷纷起哄。 “众人听旨。”花常落语气很平和,徐光彦听得出此时他已经妥协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皇子朱桓榆被毒而殇,朕中年丧子分外悲痛。经三司会审,此案已有结论,当罪者应予典刑。然朕观之,此皆为朝堂不和,上下不齐心所致,从而令小人有机可乘。望众卿好自为之,重修和睦,勿再添祸尔。”花常落没辙,只能现改了词,替皇上做个和事佬了。 “这,怎么会这样?”姚家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听到的是真的。 “花公公您没拿错圣旨吧?”姚襄凡问。 “放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谁再闹腾下去,我就让谁死的难堪,那御膳房的小郭子可什么都招了。”花常落说着看了眼姚秉庸,意思是你别逼我,你给朱婉晴下毒却意外毒死皇子的事我可是知道的,大家都退一步保平安就好。 “花公公慢走。”姚秉庸赶紧拦下还想发话的儿子,对花常落作了揖。 “那我也不讨扰了,你们节哀吧。”徐光彦整理了下衣冠,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走出了灵堂。 ...... 张小虎自打回到京城就一直在沈良那里疗伤,作为师傅的沈良找了最好的骨科大夫给他治腿,也算恢复的不错,没落下什么后遗症。 这日朱婉晴和玲儿来探视张小虎,小虎见着玲儿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 “怎么样,以后不会一瘸一拐吧?”玲儿问。 “玲儿姑娘莫要担心,再过三个月,保准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虎。”沈良笑着说。 “沈大人,我们此去辽北的事,皇上知道了吗?”朱婉晴问道。 “公主为何问这个问题啊?”沈良已经察觉到,朱婉晴此次来并非纯粹为了探视小虎。 “沈大人就莫要见外了,我知道您是皇上的耳目,天下之事您都是洞察秋毫。只是我想知道,沈大人对此是怎么看的。”朱婉晴还在试探沈良。 沈良哈哈一笑,他思索了下,说道:“黄协你知道吧?” 玲儿一听,吃了一惊,忙问:“黄协怎么了?” “他和徐大人有交集啊,又是御膳房出来的,这回有人拿此做文章想治徐大人的投毒罪,您不会不知道吧?”沈良说道。 “我们知道,可那又如何?”朱婉晴问。 “要不是我在审问的时候手下留情,他早就没命了。我私下里跟他说过,会有人来救他的,让他务必要挺住,不要胡乱攀咬,否则他一个太监能抗这么久?”沈良的意思是我可没少出力啊。 “多谢沈大人。”朱婉晴和玲儿起身行礼。 “唉,不必多礼,我沈良只做好分内的事,从不参与什么党争,切莫误会。”沈良行事风格一贯小心谨慎,他是谁也不得罪。 “师傅,我就知道您是明事理的人。”小虎心中对沈良的崇拜之情又加深了。 “上回慕容公子逃走也是沈大人放了一马呢。”玲儿提醒朱婉晴他们还欠沈良一个人情。 “玲儿姑娘言重了,你要这么说可是治我的渎职罪啊,我可不敢认。”沈良心想其实我只是打不过慕容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拜别沈良,朱婉晴就想去找徐光彦见上一见,一是为了告知汪启下落不明的事,商量下怎么办,二是为了寻求保护。眼下姚家人都将自己视为叛徒,恨不能早日除掉,只是碍于皇子刚殇,不好再动手罢了。 玲儿早前已去徐府捎了口信,公主会去后山白塔寺上香,徐光彦心领神会,当日陪着自己的老母亲也一同前去。 朱婉晴和徐光彦自然都是寺中身份高贵的香客,主持亲自设茶招待。二人也便有了这次设计好的偶遇。 主持与二人寒暄几句,外面就来了一个小和尚禀报了什么事,主持便借故离开,给了朱徐二人密谈的空间。 “徐大人,我们此去辽北所见,证实汪启之前说的都是事实,且真实情况比起他所说的是有过之而不及。花常落在当地犯下的罪行令人发指,眼下您打算怎么办?”朱婉晴问。 “必须出手,要么他置我于死地,要么就我们置他于死地。”没想到徐光彦竟然如此果敢。 “为何?”朱婉晴虽内心很赞同,但仍故意装作不解地问。 “此时不出手,等他把那一屁股屎擦干净了,还不得继续调转枪头来打我吗?所以眼下要抓住时机,把他花常落一举击溃,不能拖泥带水。”徐光彦说得很有道理。 “那我们怎么才能让皇上下决心查办此事呢?你我现在都没机会见皇上说明情况啊。”朱婉晴透露出了心中最大的担忧。 徐光彦其实这些日子已经盘算好了,他神神秘秘的对朱婉晴说:“看吧,用不了几天,皇上定会主动问及此案的。公主您要做的,就是打点好行装,挑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准备再次当你的女钦差吧。” 朱婉晴虽不理解,但见徐光彦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第三十六章 徐琳 白塔寺的大钟被敲响,这所千年古刹处处透着肃穆庄严。钟声悠扬,引得众香客驻足朝声音来的方向双手合十叩拜。大雄宝殿前香火鼎旺,小沙弥的诵经声从侧殿的禅室传进来,正在后殿密谈的朱婉晴和徐光彦似是得到了主持发出的警告。 “看来有客人来了,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徐光彦先前和主持约定好,一旦钟声响三下,且小沙弥开始诵经,就表明有不速之客。 “那就长话短说吧,汪启先生至今还在铜县下落不明,我该如何去寻?”朱婉晴问道。 徐光彦和汪启也是有交情的,此事他本该出手相帮,但眼下能够得着那地方的也只有厂卫,总不见得求敌人帮自己吧。 “我看除了锦衣卫沈良,没人可以帮你找汪启的下落。”徐光彦虽帮不上忙但他给的建议还是不错的。 朱婉晴之前也想过,但沈良一副中立的样子,恐怕可行性很小。实在不行只能让汪启听天由命了。 “徐大人,眼下姚家的人可视我为眼中钉呢,我怕万一下次被毒死的真的是我。”朱婉晴这几天既不敢回晴雪阁久住,也不敢在姚府多停留。 “公主莫要担心,我也听说你的那个贴身护卫受重伤了,眼下身边没个可靠的侍卫。不如这样吧,你到我北郊的庄园去暂住些时日,待皇帝下旨彻查花常落案,我会再派人手随你同去的。”徐光彦说罢,朱婉晴总算是放心下来。 徐光彦在北郊的庄园叫萃贤庄,此庄园占地百亩,有房屋数十间,从外表看朴实无华,但内部却别有洞天。 朱婉晴和玲儿入住后,觉得这么大庄子就她们两个客人未免也太无聊了,就四下走走看看。 庄子里有江南风格的林园,小桥流水,奇石嶙峋,廊桥交错,很是精致。 “小姐,这徐大人放着这么好的庄园空着,那不是太浪费了吗?”玲儿说道。 “你懂啥,这是咱们来了它才空着的,往日里,这儿不知养了多少门客,多少江湖豪杰。”朱婉晴深知作为朝中一品大员,徐光彦不可能不招门客,大到会试落榜生,小到有一技之长的小偷小摸,凡是能用其及者,一概来之不拒。 二人沿着廊桥走到池中的亭子歇息,此处观赏这林园景致恰到好处,临近清明时节,这满园的杏花开的粉白粉白的,煞是好看。 嘿!哈! 原以为这萃贤庄已经没了旁人,岂料不远处正有一白衣公子在舞剑。 此人身形纤细,虽是男儿打扮却透着女儿家的娇柔唯美。 “小姐,那是谁啊?”玲儿见此人脸庞白皙,五官清秀,双眸清澈,很快便动心了。 当然,朱婉晴也是一样,只是她很快就看出来,此人绝对是女扮男装。 “好剑法!” 朱婉晴待其收招完毕,一边鼓掌一边上前夸赞。 “在下扰到贵客了。”白衣人双手抱拳道。 “敢问这位公子为何在此舞剑?”朱婉晴问。 “徐大人是我的伯伯,我叫徐琳,家父这几日进京办公事,我跟着前来找旧友叙旧。没成想今日扑了个空,这萃贤庄如今只住着二位了。”徐琳莞尔一笑,尽现妩媚。 “徐公子,我们也正纳闷呢,这么大庄子就住我们二人未免太冷清了,不如你陪我们赏玩一天如何?”玲儿看着徐琳就差流口水了。 朱婉晴心想这个笨丫头,还没看出人家是女儿身吗? “不是在下故意推诿,只是二位身份尊贵,我区区一个无民小卒,岂敢与贵人同游。”徐琳作揖说道。 “也罢,徐琳啊,你我年岁看样子也差不了多少,没想到你还挺世故老练的,一点儿也不像个年轻人啊。”朱婉晴叹了口气,故作生气道。 “在下不敢,请公主见谅!”徐琳似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脸惶恐。 朱婉晴见状微微一笑,心想好你个徐光彦,还故意安排一个眼线来我身边,不过眼下正缺人手,你既然送一个女剑客来,那我就笑纳了。 “行了,别傻站着了,一会儿我们要在钓台上烤鱼吃,你一起来吧。”朱婉晴让徐琳跟上。 钓台之上,几抹芳华神韵,嬉笑间,徐琳亦是放下了起初心中的芥蒂,与朱婉晴同饮畅谈。 徐琳确是伯伯徐光彦安插在朱婉晴身边的,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坏事,若是存心想打探朱婉晴的底细,他断不会派一个这么明显的徐家人来。 恐怕徐光彦想的是进一步笼络和朱婉晴的关系,毕竟徐琳只比她小两岁,年轻人嘛,有共同语言。 “公主,这烤鱼的做法还真是不常见呢?”徐琳一边帮朱婉晴斟酒一边说。 朱婉晴心想那可不,这可是来自几百年后的烤鱼技术,先炸后烤,加入洋葱香菜等炖上一刻钟,最后滴几滴柠檬汁,那滋味妙不可言。 朱婉晴自打穿越来明朝,发现好多蔬菜那会儿还未引入,所以她利用公主的特权从西亚引进了种子,像洋葱之类的农作物被她提前二百年引入了。 徐琳自是第一次吃这种烤鱼,那味儿实在是太正了。她不由得佩服起朱婉晴来,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朱婉晴还有一绝技。 只见她掏出一个水晶杯来,朝里面倒了一小包粉末,然后用水冲开,再加入糖等添加物,整出了古代版本的快乐废宅谁。 “你常常这个。”朱婉晴将杯子递给她。 徐琳瞅着这水里不断冒泡,心想不会是有毒吧。 朱婉晴见状自己先喝了一口说:“这可好喝了,专门配烤鱼的。” 徐琳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结果直呼:“好辣好辣。” 朱婉晴噗嗤一下小笑了出来,她借着笑倒的劲顺势往徐琳怀里一扑。 徐琳毫无准备,被朱婉晴吓了一跳。 朱婉晴明显感觉到她的胸脯和正常的男子不一样,虽是裹了胸但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没错,她就是女的。 玲儿在一旁看了是想生气又不敢生气,汪启你跟我抢就算了,这前脚才和汪启好上,人现在还下落不明,你这会儿就又扑进别的男人怀里了,什么人啊这是! “小姐,你喝多了,小姐!”玲儿故意上前把朱婉晴从徐琳身上拉起来。 徐琳赶紧整理下被朱婉晴刚才弄乱的衣服,生怕一会儿露馅了。 就这样,朱婉晴的团队又加入了一名剑术高超的女侠。 ...... 当月初九,皇帝罕见的主动上朝,王公大臣们似是已经察觉到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然,皇帝往龙椅上一坐就开始发起飙来。 “近日,朕听得民间有童谣传唱,令朕十分不安啊,你们想听听唱的是什么吗?”皇帝开门见山,说出了让自己不爽的事情。 底下大臣无一人敢说话。 “朕都听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听的,小十三,你来把这童谣给诸位臣工唱一唱。”皇帝手一挥,只见十三皇子从侧殿走出来,屁颠儿屁颠儿的爬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自打赶走了太子,失去了七皇子,对这个仅有的十三是万分疼爱。 早年间很多皇子刚生下来就被皇后给弄死了,七皇子是姚系淑妃所生,所以得到了保全,至于小十三,他出生时正好皇后薨了,所以他才能幸免于难。 “父皇,孩儿得罪了。”小十三似是知道那童谣唱的是不好的东西,竟还知道提前打招呼,皇帝见了非但没生气还很高兴。 “朕准你无罪,你给朕大声地唱!”皇帝把十三抱在腿上。 “皇上皇,躺龙床。燕北望,铜陵乡。不肖子孙坐殿上,龙床之上水千行。”小十三连续唱了两遍。 底下臣工听了是一片唏嘘。 反诗啊! 到底是谁写的?其心可诛! 大家议论纷纷。 此时有一人听完童谣后差点大小便失禁,没错,除了一旁的花常落还能有谁。 第三十七章 再启程 皇帝自是早就预料到了底下大臣们的反应,他示意众人安静,随后说道:“朕的生父乃是旧燕王。朕登基之初,曾封已故的旧燕王为皇考,这童谣所唱皇上皇,不正是指皇考吗?” “陛下,此时提及此事者,必是想乱我大明朝宗室纲伦,其心可诛啊皇上!”一干老臣纷纷下跪,劝皇帝莫要再谈此事。 “皇上,您是先帝嫡子,承应天道,继承大统,万不可轻信这童谣所唱,以免朝堂生乱。”姚秉庸带头表态了,他虽然不知道燕北之地到底出了什么事,但那里是花常落的老家,是花家的地盘。此时有人要整花常落,他自是要帮一把。 “朕不管这个,朕现在要问的是,为何老燕王要来找朕诉苦啊?”皇帝对民间童谣的来路还是深信不疑的,他常年炼丹求仙,对这种事虚无飘渺的事倒是十分看重。 “启禀圣上,燕北王陵,近年没出过什么事啊。”礼部尚书孔守仁边回话边冒冷汗。 “哼,没出什么事,没出什么事这两年会有这么多灾情?会出这么多乱子让朕不省心吗?”皇帝提高了嗓门,吓得孔守仁跪倒在地直呼自己该死。 姚襄凡也想上去劝两句,却被一旁的父亲的给拦住了。 “这事儿咱就别掺和了。”姚秉庸小声道。 “传锦衣卫沈良。”皇帝似乎是隐约猜到了花常落和此事有关联,故意绕过了他这个东厂督公,直接给锦衣卫沈良下命令。 沈良步入大殿,参拜皇帝。 “沈良,着你立即前往燕北王陵,查看铜陵两县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朕的皇考要来找朕诉苦。”皇帝这下可把沈良愁坏了,得了,又是一个烫手山芋扔到了自己手上。 徐光彦自知这事要让沈良去,保准又是扯不清不了了之。 “皇上,臣以为,此案应指派钦差前去,沈大人辅佐查案即可。”徐光彦这下总算是替沈良解了围。 “那依你看,谁可担当此任?”皇帝问。 “上次陵阳公主查办琅城一案颇有女青天的风范,依微臣看,不如此次还让公主前去。”徐光彦顺水推舟。 “皇上,万万不可,七皇子才被毒害,公主眼下切不可再远行,以免路上被奸人所害。”姚秉庸边说边故意看了徐光彦一眼,像是这奸人是有所指的。 皇帝被姚秉庸这一提醒,倒又重新想起七皇子的事来了,不禁勾起心中的悲痛来。 七皇子一案,徐光彦的党羽折了大半,剩下的也不敢再明着站队废太子党。眼下皇帝已经下诏让晋王返京娶亲,一举铲除废太子党只是时间问题。 徐光彦这个提议是被驳回了,姚秉庸可不想让朱婉晴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去坏事。 “皇上,臣斗胆举荐一人。”沈良见双方剑拔弩张,于是不得不折中推举一人。 “谁?” “汪启。”沈良一说出这个名字,众人皆吃了一惊。 徐光彦惊得是汪启不下落不明了吗?你沈良怎么会知道汪启在哪? 其他惊得则是:汪启?汪启是谁?没听说过啊。 包括皇帝在内,对这个名字似乎都很耳生。 “这个汪启现在官居何职啊?”皇帝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回皇上,此人以前就是铜陵当地的知县,任期内深受百姓爱戴。后被派往琅城上任知府,怎奈被贼人抓去割掉了半截舌头,故辞官赋闲,如今他正在铜陵地区。”沈良的眼线遍布全国,哪个村来了什么人生人,他都了如指掌。 瞎子汪启在翠姑家养伤,他甚至在朱婉晴还没返京时就知道了。 “那我命你为特使,带诏前去,让汪启替朕把这事给办好了,朕可不想落下个不肖子孙的骂名。”皇帝说罢,示意退朝。 臣遵旨! 当日,徐光彦给朱婉晴他们带去了一个好消息,汪启没死,还活着。 当他们得知沈良即将前去辅佐汪启查办此案时,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这下可谓是双喜临门。 徐光彦见徐琳和朱婉晴似是成了要好的朋友,便对朱婉晴说:“公主若是要一同前去,不如就把我家徐琳带上,让他跟着你见见世面,正好也可以顶替那受伤的侍卫一路上保护你。” “徐大人,您不说我也要向您借人呢,徐公子和我可投缘了,路上有了他就不会寂寞了。”朱婉晴边说着边朝徐琳抛去媚眼。 玲儿在一旁看得牙痒痒。 “那就这么定了,徐琳,你可要好生护驾,不可偷懒。”徐光彦摸了下徐琳的头嘱咐道。 “是。” ...... 沈良带着皇帝诏启程赴燕北给汪启颁旨。其实沈良这么做也是给花常落留足了回旋的余地,当着大伙儿面把汪启推到前台,这不明摆着告诉花常落你去把姓汪的干掉这事就又可以不了了之了。 沈良的算盘打得很细,一方面他可以在路上慢慢悠悠晃荡一个月。 另一方面他把汪启的下落有意无意的透露给花常落。到时候等他到了铜陵,汪启走路摔死了,掉河里淹死了,生怪病暴毙了,总之钦差大人一命呜呼。 完事他再晃荡一个月返京,按皇帝的性子,到时候他早就把这事给忘了。 沈良正对自己的如意算盘沾沾自喜,没成想刚出京师半道上就被朱婉晴给沾上了。 “沈大人,我们一同随你前去。”朱婉晴的马车赶了上去,她撩开车帘冲沈良喊道。 原以为沈良会一口答应,没成想他半天不说话装作没看见没听见一样。 沈良内心在想:你来凑什么热闹,回头她真要是查出什么来,倒霉的还不是我?除非花常落彻底玩完,否则一旦那太监发起飙来,自己恐怕是要掉脑袋了。 “沈大人!”朱婉晴就这么一路跟着喊,沈良实在没辙了,只能停下来。 “公主,此次我为皇帝特派使者,前去燕北,身负皇命,不能带着你。”沈良沉着脸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跟在后面了。”朱婉晴倒是不客气,让车夫把车开到最后面跟着。 沈良见状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算了,她要跟就跟吧,自己就当不知道。 姚府这边也是一直紧盯着这事的发展动向。 下人来报,消失多日的朱婉晴居然出现在了沈良的北上的队伍中,这就令姚秉庸有些紧张了,看来这次花常落是危险了。 姚襄凡的意思是他们得赶紧知会花常落一声,让他提防着点。 姚秉庸则不以为然,他以为,燕北乃是花常落的主场,他徐党的人想光凭一首童谣就把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拉下马,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但是这次他们也不是光光只当看客,不管花常落和徐光彦谁把谁整死,但有一个人是姚秉庸非除不可的,那便是朱婉晴。 这个外孙女朱婉晴,能把自己的未婚夫送进死牢,她还能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况且她还掌握着自己的秘密,鬼知道哪天这反骨仔会把自己一大家子都送上断头台。 此次你朱婉晴不是非要北上吗?我就让你中途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