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尚在》 第1章 回来了 丁旭睡的很不安稳,眉头紧拧着,耳边尽是嗡嗡的响声,还有一阵像打鼓一样的咚咚声,震的他耳膜生疼。 敲门声持续不断的响起,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干脆推门进来了,“丁旭?太太喊了你老半天了,快出去吃饭吧,大家都等你一个呢!” 丁旭呓语了一声,对方这才觉出不对劲,走过去迟疑着推了他一把,道:“丁旭?” 丁旭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晃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这个人是谁。三四十岁的模样,穿戴着一身保守的衣裳,短发厚唇,正是他家的保姆。或者说是很久以前他曾经的那个家的保姆,至少是他初中时候的事儿了……怎么会突然看到她? 保姆听见外面的催促声音,生怕被女主人责罚,急急忙忙地推他起来让他去一旁的小卫生间洗把脸,“太太刚才就在找你呢,别赌气了,亲母子哪有记仇的呀,快洗把脸出去,太太也是为你好……” 丁旭被推过去,等到冷水一冰这才清醒过来,保姆嘟嘟囔囔的出去了,丁旭却是心思百转。他盯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略显稚嫩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浸泡在水里缩小了的双手,用手心狠狠地搓了下脸,整个脑袋都埋进手掌里,抖个不住。 他回来了。 回到十五岁的时候。 没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浑身的伤痛,那些让他一辈子无法抬起头来的羞辱也还没有来得及发生……这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脑袋里的思绪纷乱,还未能理出头绪,就听到外面砰地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一个带着火气的女声压低声音道:“丁旭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择校的事儿我和你爸还在商量,让你去外地读书也是为了你好,还跟我们闹起少爷脾气了?!现在跟我出去,先吃饭。” 丁旭抬头看她一眼,哑声道:“妈。” 钟婕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儿子,但是看到他低着头的模样,只当他是受到教训不敢再闹了,一时也露出满意又得意的笑容,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道:“早就该听话了,你爸说的对,关你几天就老实了。” 丁旭垂下眼睛,一言不发的跟着钟婕走了出去,如果说他对这个家还有一丁点感情,那么也只是在远在北方的爷爷身上才有,他对父母早就已经没有半分想法。 钟婕带着丁旭出来,在宽大的客厅里绕了一圈,丁旭的成绩优秀,人长得也清俊漂亮,很是带的出手,她每次都喜欢在这样的聚会场合让丁旭给她挣几分颜面,除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更多的是为了捍卫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 丁旭被带着走了一圈,鼻尖都是各类香水的气味,房间里堆放着的香水百合也让他忍不住想要打喷嚏,空气混浊,难以忍受。他拧起眉头,冷着脸坐在那,长辈不好打扰,但是跟着一起来的几个同龄的小姑娘却是盯着他不放,上来攀谈道:“你叫丁旭吗?听钟阿姨说你也在七中上学是吗?” 她们身上不知道是沾染了大人的气味,还是自己也喷了点,一靠近丁旭就有点受不了了,也懒得装样子下去,站起身来找了个借口道:“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出去了。” 钟婕脸色不虞,想要发作。 丁旭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向钟婕伸出手,道:“妈,先借我点钱。” 钟婕这才缓和了脸色,她认为丁旭是在服软,又想着他十来岁正是贪玩的时候,佯怒地念了他几句,还是塞了一把百元大钞放在他手里,叮嘱道:“早去早回,回来晚了,你爸又要生气。” 丁旭连看都没看她给了多少,胡乱塞在口袋里出去了。 外面有点冷,丁旭穿着衬衫,外面只套了一件薄呢子外套,走在路上忍不住紧了紧衣领。他在路边喊了一辆车,按着记忆报出了一个地址,让司机开去那里。 出租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嘟囔道:“同学,你去的那个地方挺乱的,听说周围做什么的都有,旁边紧挨着一个少管所哎……” 丁旭冷着脸不说话,司机自己嘟囔了几句,也觉得没意思,不吭声了。 等到了地方,一下车才又让原本模糊的记忆清晰了几分。 灰色高墙垒起,门口有警卫,还有那个侧门附近一个小小的会客登记窗口,丁旭记得自己上辈子是跟着父亲来走访,直接从正门进去,也就是那次他第一次看到了肖良文。 这次他一个人来,只能自己去侧门那里登记,对方是个中年警员,看到他说一个人来的时候有些犹豫,问道:“肖良文?” 丁旭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下,道:“对。” 警员哗啦啦翻了一下册子,又看了丁旭一眼,“是有这么个人,你和对方什么关系,你来保他的?” 丁旭有些难以启齿,涨红了脸,但还是说道:“……他是我哥,我来交担保金。” 第2章 担保人 对方看了丁旭一眼,眼神里有些不屑,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喝了口茶道:“等着吧,现在领导都开会呢,等下午上班了再帮你通报一声!” 丁旭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一点了,估摸着还要再等一个多小时。他中午出来的匆忙,压根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胃里空空的难受,想了想就转身先去找个地方吃口饭。 没走两步就听到旁边有猫在叫,声音很小,一阵风吹过就能把声音盖住了。丁旭抬眼看了下,旁边大片草坪里站着只猫崽子,最常见的狸花色,眼睛挺大,就是瞧着小脸脏兮兮的,正抬着脑袋喵喵叫。 丁旭路过草坪,它顿时吓得尾巴都给竖起来,努力叫的更大声,“喵呀”了一嗓子。 丁旭没时间也没心思管这么个小东西,更何况他一个小时之后还得回来接肖良文,一想起那个人就忍不住拧眉头,脸色都有点难看了。 附近没什么正儿八经的饭店,都是路边摊,有些还是挨着施工队的地方,风一吹桌子上都能铺一层灰。丁旭就近找了个吃面的摊位,面不改色的坐下,把筷子上的毛刺刮干净大口吃了起来。 清汤面里也就放了几根青菜,面被煮的有点硬,味道也不怎么好,丁旭吃进嘴里略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吃进肚里,他吃的很认真,动作不快,但是也没浪费一点。 吃完饭付了钱,又慢慢的走回少管所去,路上风有点凉,丁旭忍不住紧了紧外套,这么个天气,他都觉得有点冷了,更别说刚才那只猫崽子。瞧着也就是几天大的小东西,眼睛刚睁开的模样,走路都晃晃悠悠,离了母猫哪能活几天? 也不知道是母猫不要它了,还是自己走散了找不到窝儿了。 丁旭回来又在外面站了会儿,掐着表等到两半,上前去询问了下。 还是上午值班的那个中年人,裹着身臃肿的制服,瞟了丁旭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嘛,领导开会哪,等着吧!” 丁旭站在那等着,也不知道是他站姿太笔直了还是这身儿穿戴打扮刺激了对方,在会客登记窗口里那个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啧了一声。 那个中年人一边看着丁旭撇嘴,一边喝着茶喷唾沫星子,半是优越半是显摆地训斥道:“我说你们啊干点什么不好,多大点孩子就犯事儿,给我们添多少麻烦!真是,你们爹妈也是够能耐的,没钱生个什么劲儿,生了不养,就你找的那个什么肖良文是吧?我光翻了上半年的就瞧见他进来三次了,你当我们这儿给您教育孩子呢!现在就逞凶斗狠,三进宫了,我看早晚都要成杀人犯要枪……” 丁旭抬头看他一眼,道:“您这里有卷宗么。” 对方被一个半大孩子看的心里打了个突儿,原本利索的嘴皮子一时有些磕巴了,“啊?我们岗亭哪有什么卷宗……” 丁旭双手插在口袋里,深吸口了气压住自己的火气,“你没看到他为什么事儿进来的,你怎么知道他在外面逞凶斗狠了?怎么知道他将来就是杀人犯了?犯过错不配当人了怎么的?” 对方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脸色也不太好,伸手把那个小玻璃窗啪的一声狠狠摔上,不再跟丁旭说一句话。 丁旭也不理他,就站在外面等,只是这次时间漫长的多,也没有得到具体的时间通知。 旁边传来一阵嬉笑声,隐约还能听到主人懒洋洋的呵斥和狗兴奋的叫声,“……这么点大,别给弄死了啊!” 丁旭活动了两步站的发麻的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向那阵狗叫的地方快步走过去,他没记错的话,那是刚才那只猫崽子待的草坪。 果然是猫崽子出事了。 丁旭一过去就瞧见那只小猫正和一只宠物犬在斗,猫崽子很小,几次被那只小型宠物犬当成老鼠一样扑倒在地,滚的一身雨水还是泥水的,看不出花色来,但是张牙舞爪不肯退步。 它也没地方退,母猫不在它身边儿,后面就是草坪,一转身就能被扑倒咬断喉咙。 宠物犬主人还在旁边聊天嗑瓜子,一点没当回事,丁旭一阵怒气突然就冲上来了,他上前呵斥了宠物犬两声,随手捡了块泥土扔过去把狗吓跑,弯腰把猫崽子小心捧起来。 宠物犬主人也愣了下,有点不乐意了,“哎,你干嘛呢,我家小宝才多大呀你就用石头扔它!” 丁旭脸色也不好看,转身让她瞧见自己手里那团蜷缩起来的小猫,冷声道:“那你瞧见它了吗,你觉得它有多大?!” 宠物犬主人到底还是有点理亏的,嘀咕了一句“神经病”就牵着狗绳子走了。 丁旭气的哆嗦,手心里那么小只猫崽子,要不是挨着手心,心脏微弱的简直感觉不到跳动,浑身又冷又冰,跟快死了一样。丁旭从兜里掏出块手绢把小猫裹住了,小心放在口袋里,伸手进去捂着它。 他想着等会要接出来的那个野小子,自嘲了下,心想养一只也是养,养两只也没差。 这次回去没站多久,就让进去了,这会儿都下午四五点了,再不让进去,估计都要下班了。肖良文的担保金只交了三百块,丁旭愣了下,没想到才让交三百,薄薄的三张纸上跟有温度似的烫手,上面搭着一个人的命运。他自嘲的笑了下,真没想到这会儿肖良文就值三百,麻利的把钱交了,很快就被领着进去赎人了。 领着他去的警员年纪轻一些,倒是挺和气的,一边走一边问道:“这是你哥哥?还真看不出来啊。”说着又忍不住好奇道,“那个小同学,你们家里没大人了吗,就你来领他?” 丁旭含糊嗯了一声。 对方嘀咕了一句“这也太小了”就没吭声了。 丁旭觉得有点不对劲,抬脚去看对方手里的档案本,瞥了一眼就僵在那里,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肖良文,14岁。 那警员还在好奇,盯着丁旭道:“小同学,你多大了啊?”连语气都放轻了不少,显然是把他当成小孩儿了。 丁旭抿着唇不说话,脸上没什么显露,但是耳朵涨地通红,心里恨不得把肖良文骂一万遍!他当初跟肖良文在一块的时候,这家伙说比他大三岁,肖良文……这个混账! 警员挺热心的,带着他到了地方让他在外面稍等,丁旭垫着脚往里看,他这边刚有点动静,里面蹲着的那些人就有些骚动起来。管理人员敲了下铁门,训斥道:“都安静点!” 丁旭其实很少接触这样的环境,匆匆扫了一眼,很快就瞧见了要找的人。肖良文这会儿还是个半大少年,顶着一头毛刺儿头发直直的盯着他,黑压压那么多人里就只有那人的眼睛最利,狼崽子似的冒着寒光。但只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背着自己那个盗版的耐克背包蹲在角落里没在吭声。 又黑又瘦,沉默寡言。 这是丁旭对他的第一印象,比起后来那个强势不好惹的肖良文,这会儿的模样倒是让丁旭心里踏实许多。 警员开门喊了他名字:“肖良文,有人保你!” 那个剃着寸头的少年一言不发的站起来,一步步向门口走来,一站起来才发现他个子在这一群半大小子中间并不是最矮的,长手长脚,加上那副闷头不吭声的模样,倒是不像好惹的人,瞧着随时都准备出黑手。 丁旭仔细打量了他一遍,衣服有点短了,露在外面的脚腕和半截手臂倒是没见着半点伤,就是外面那件荧光黄的外套瞧着不太像是肖良文常穿的风格。丁旭拧了下眉头,仔细看了下,果然连型号都不太对,比肖良文身上的其他衣服明显大出一截,袖子都卷起来,这是抢的别人的衣服吧? 肖良文从出来就没吭声,他不认识丁旭,但是谁都不想在里面蹲个十天半个月,这滋味可不好受。丁旭走在前面,他就在暗地里打量丁旭,好几次看的有点入神,差点踩着丁旭的鞋子,惹得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 丁旭看他,他也直勾勾的盯着丁旭看,直到对方那双好看的眉毛慢慢拧起来,这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一样赶忙低下头去。 等出了少管所,那个穿戴整洁模样又俊美的男孩这才站住了脚,开始上下打量他。肖良文有些奇怪,但还是站在那任由他看自己,也偷偷看了对方好几眼,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尤其是对方还是担保自己出来的,简直跟浑身发着光一样好看。 “我叫丁旭。” 眼前的人这么说着,肖良文听见他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紧张,喉头滚动两下,道:“丁旭。” 丁旭简直要被这个人折腾崩溃了,他当然知道他是谁,但是这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面啊,哪有重复别人名字不介绍自己的?他手放在兜里捂着那只湿漉漉的猫崽子,又耐着心对眼前的人再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又黑又高的小子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我叫肖良文。” 第3章 猫崽子 丁旭叫了辆出租车喊肖良文上来,对方倒是听话,一句指令一个动作,上来之后才小心问道:“丁旭,咱们去哪儿?你保我出来的钱我……” 丁旭看他一眼,道:“子珺姐你知道吗,我认识她,帮你算是还一个人情。”刘子珺是肖良文上一世经常跟他提起过的一个女人,算是肖良文当成大姐来看的亲人,如果他这次没来接他,刘子珺也会在几个月后凑齐钱来赎人。这种“背包客”在这个时候太多了,只弄点烟酒和小电器基本就是可抓可不抓的,尤其又是青少年犯,弄进来教训一段时间罚点钱罢了。 但是肖良文的情况又有点不一样,丁旭只记得大概这半年内肖良文会跟那帮人接触上,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在里面蹲局子的时候认识了那帮人,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没法走回头路。 肖良文听见刘子珺的名字果然就放心了不少,但还是盯着丁旭道:“我回去等两天就还你钱。” “先回去,一会再说这个。”他扭头对司机道,“去唐柏小区。” 唐柏小区是个新建的高档小区,距离这儿又远,司机接个大单还挺高兴,答应了一声踩着油门就出发了。 肖良文也没吭声要下来,他有心想要记着丁旭家的地址,好等过几天来给人家送钱。 丁旭也一路看着窗外发愣,眉头时不时的拧起来。肖良文现在的情况他只模糊记得一点,还有部分是刘子珺曾经跟他提到过的。肖良文的父母去世的早,能长到今天全凭自己的本事,也正是因为因为这样,行事才更没有什么顾忌。 肖良文这会儿也没什么住处,能在里面蹲那么久等着刘子珺一个外人来接,显然也没什么亲戚朋友照顾着。丁旭瞥了一眼肖良文身上这身儿胡乱凑和的穿戴,想把人送回去的心思也淡了,琢磨着先把人领回去,再慢慢教导。 只是丁家这会儿宴会刚开,估计还要闹腾到很晚,而且那边也不适合肖良文过去,他妈向来喜欢攀高,给他划下的交友圈也恨不得只有巴掌大还时时刻刻盯着,让她瞧见肖良文,恐怕会当场翻脸。他手里还有另一边房子的钥匙,平时是他爸喝茶的茶室,这会儿没人,就决定先带着肖良文去那边落脚。 车到了小区门口停下,肖良文想走,丁旭看着他皱了眉,“走?你上哪去?” 肖良文捏了下自己背包的带子,闷声道:“有地方去。” 有地方?有什么地方啊,刘子珺那里就一个小饭馆,这会儿还给人刷盘子呢,这几年正是她日子最艰难的时候,要不是肖良文后来发达了能照顾着,也做不成后来的什么连锁餐饮企业。这会儿别提离刘子珺,肖良文自己都是到处漂,能找到个窝身的地方也够呛。 肖良文抬头看看他还想说什么,没等开口,就被丁旭不软不硬的一句话拦住了,“等会儿洗个澡吃点东西,再走吧。” 肖良文犹豫了下,还是跟着进去了。他总觉得不能反抗这个人说的话,而且已经欠了人情,早晚都要加倍还回去,更何况……更何况他也想跟这个人多待会。 丁家放置在这的房子是临湖的一套双拼别墅,外面的小花园修葺的格外精致,只是里面没几棵植物,倒是不伦不类的放了只石狮子,做工也是精雕细琢,瞧着挺气派。肖良文能看出丁旭家境不错,但是进了别墅还是有点意外,这里面装修的明显比外面还高一个档次,走的是欧式奢华风。 他背着包站在门口没动,进门就是白色短绒地毯,他这双鞋踩上去一准落下几个黑印子。 丁旭瞥了一眼鞋柜上的一层薄薄的落灰,倒是放心了不少,跟他记忆里的一样,这里的房子他爸已经闲置不用有一段时间了,在这住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人发现。他脱了鞋,光着脚走过去,指了指里面的洗手间给肖良文,道:“那边是浴室,你先去洗澡,我一会拿衣服给你。” 肖良文答应了一声,脱了鞋走过去,地毯上还是留下了一排黑色的脚丫印。 丁旭把兜里的小猫掏出来放在茶几上,小东西又脏又带着伤,裹着手绢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小声“咪”了一嗓子。 丁旭拿了条干毛巾把小猫围住,小心给擦干净了,又在外面罩了个纸盒子,见小东西跑不出来,这才披上外套去小区门口买点奶粉回来给它吃。 丁旭也不太懂这个,倒是店主好心,给推荐了一包:“吃低脂奶粉吧,我家大猫下崽之后喂不过来,也吃的这个,都长得可壮实了!” 丁旭付了十二块钱拿了一袋奶粉回来,等回去之后才发现小猫被肖良文托在手上,巴掌大的小东西缩在他掌心只会哆嗦,正闭着眼睛到处闻味儿,像是感应到丁旭的位置,急不可耐地“咪”了一声。 肖良文没穿刚才那身衣服,腰上围了一条浴巾坐在那,见丁旭进来连忙站起来,这会儿脱了衣服倒是瞧见他身上并不是跟想象中那样单薄,还有一层硬邦邦的腱子肉,头发即便是湿了也是刺刺地竖着,喉头滚动下,没有吭声。 “刚才它冷了,一直叫,我拿手捂着来着。” 丁旭冲好了奶粉,又去翻找出医药盒,从里面捡了个一次性注射器,一边拔下针头一边跟他说话,“它冷了,你冷着没有?穿这么点在房间里小心着凉。” 肖良文捂着那只猫崽子靠近丁旭,道:“我不冷。”他看着丁旭鼓捣针管,有些迟疑道,“你家怎么有这个?这个不太好……” 丁旭手上的动作停顿一下,看他一眼又低头忙自己的:“你想什么呢,我以前经常感冒,有个叔叔是军医,给留了一些药,太苦了,一般都直接打针了事。” 肖良文哦了一声,挠了挠头,道:“我以为那什么呢。” 丁旭把泡好的奶吸入注射管里,小心给猫崽子喂到嘴里去,“你知道的还挺多。” 肖良文“嗯”了一声,把小猫凑近丁旭那边,双手托的稳稳的,瞧着小东西急急忙忙地嘬奶喝,又道:“我家以前住的地方很乱,干什么的都有,瞧见过几回。” 丁旭喂猫的动作颤了下,小猫不满地“咪”了一声,丁旭又忙小心给它推了一点到嘴里,心里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喂好了猫,又给它揪了条干毛巾当窝儿,让它睡在纸盒子里,丁旭这才抬头去瞧肖良文,他揉了揉鼻尖,带着点鼻音道:“你穿上件衣服吧,当心生病,对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肖良文这辈子也没人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过,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不冷,什么都成。” 丁旭拧了下眉,伸手摸了他胳膊一下,肖良文僵在那没敢动。 “……还真不冷。”丁旭嘀咕一句,起身道:“那吃面吧,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吃。” 肖良文喉咙里唔了一声,声音倒是跟刚才摸那只肚皮滚圆的猫崽子声音有点像。 丁旭走了两步又回来,手上拿了几件衣服扔给肖良文,道:“这两件衣服你套一下,都是我平时替换的,可能有点大,凑合穿吧。” 肖良文答应了一声,衣服套上去倒是正好合身,裤子还短了点,露出一截脚腕。 丁旭盯着那截露出来的脚腕,眯着眼睛没吭声,转身做饭去了。 肖良文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那边“咚咚咚”举刀剁在菜板上的声音吞了下口水,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是有点怕丁旭。 丁旭煮了一锅炝锅面,端出来招呼肖良文来吃,他记得这家伙将来能长到一米八.九的个子,这会儿就能看出他大手大脚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了,尤其是食量。 丁旭煮的一锅面,自己就吃了一碗,剩下的肖良文全吃了。那位胃都没见鼓起来,简直跟把食物倒进黑洞一样,没一点变化。 肖良文吃完面把剩下那点汤也喝了,有点都不浪费,吃的鼻尖都冒汗了。他和丁旭面对面坐着,一抬眼就能瞧见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有点紧张,咳了一声问道:“丁旭,你和子珺姐怎么认识的?” “哦,有一回上补习班回来晚了,被隔壁学校的几个人堵在路上勒索要钱,多亏子珺姐路过帮了我。”这是丁旭早就想好的说辞,也是最能遮掩过去的。 肖良文盯着他不放,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忍不住脑补了一下丁旭的处境。看丁旭的穿戴家里显然挺有钱的,人又懒懒的不爱说话,抬起眼睛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一双细长漂亮的凤眼,只是瞧着脾气不太好,浑身带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成绩又不错……可不就是被勒索的优等生模样? 丁旭怕他怀疑自己,端起碗来假装喝汤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刘子珺的样子,含糊道:“就是没想到子珺姐看着挺瘦的,力气这么大,不过她个子高,倒是把那几个人吓了一跳。”他比划了一下,道:“得有一米七多吧?比我高一截呢。” 肖良文笑了,丁旭这次提起刘子珺让他放下了最后一点心防,“你是没子珺姐能打,多吃点,长高点就好了。” 肖良文把最后那口汤喝光了,拿着手里那只青玉色的精致小碗道:“我去洗碗。” 丁旭也没拦着他,只是告诉他哪里是热水,哪里是消毒柜。 肖良文还要在这住挺长一段时间,早点熟悉也好。 第4章 一个梦 这套房子因为当时留着做茶室的,没有预留客房,有几间还上了锁,也不知道里面堆放着什么东西,能用的房间只有二楼的一个套间,里面安置了一个小榻榻米,放下小桌儿就能当床睡。 丁旭翻找出所有的被褥,也不过就是两条薄被和一个毯子,幸亏地上还有一层短绒地毯,再铺一层毛毯也能将就过去。丁旭分了条薄被被他,道:“裹着先凑合睡一下吧,明天我再拿点过来……” 肖良文好伺候,丁旭给什么他就接着什么,拖着毛毯铺在丁旭床边,裹着被子自觉地躺在那准备休息了。 丁旭拿脚踢了踢他,“你就睡这?” 肖良文看了一眼榻榻米,含糊道:“床太小,你睡。” 丁旭原本想让他睡外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也去洗漱了下,回来裹着被子闷头睡觉。这一天东奔西跑累得够呛,又在少管所外面吹了大半天的冷风,这会儿觉得身上有点不舒服,闷闷的发热,但是太累了也懒得起来找药吃,只裹着被子蠕动了下,挨着枕头睡了。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丁旭却一点都不觉得怪。如果是按上一世的记忆,他和肖良文分开不过一两天而已,他最后记得的还是这个人抱着自己的温度和在自己肩上安稳的呼吸,以及,他手掌的力度。 有这个人在身边,总是会让他心里安稳一些,哪怕现在这个只是年幼时候的肖良文。 丁旭睡的昏昏沉沉的,半夜做起梦来,他梦到以前,刚和肖良文认识不久的时候。那个人明明对交响乐一点兴趣也没有,硬是弄来一张内部票,挤到他身边跟他听完一场。丁旭整场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肖良文那双眼睛太利了,简直恨不得把他这身儿西装用眼睛扒下来,那种赤.裸.裸的侵略性,是他最为抗拒的。 但是他稍微侧身避开,对方就跟着换一个姿势靠近,等到他不耐烦了想要发火的时候,那个人又退开了一点,露出一口白牙冲他笑,轻轻附身在他耳边道:“丁旭,今天晚上……” 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 那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家伙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靠近了又拿出一样东西,这次是一张薄薄的卡片,是他的证件。他拿出身份证来认真的告诉丁旭自己的出生年月,一本正经的说着:“丁旭,我比你大三岁,你以后得喊我哥。” 丁旭气得脸色通红,哪里肯喊他,那人就威胁丁旭,伸手在丁旭唇上摸了一下,哑声道:“你这张小嘴要是说不出好听的来,我就让它干点别的。” 丁旭狠狠瞪他,眼睛里气得带出了水光:“你敢!” 抵着自己腰侧的东西竟然又硬了几分…… 丁旭在床上翻了几下,挣扎的厉害,一下坐了起来,额头上带着一层细密汗珠,呼呼的喘气。 睡在他床边的人也醒了,在地板上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喊他:“丁旭……?” 丁旭被梦里的事儿弄的喉咙干渴,一双眼睛还带着点湿气,这会儿在微弱的夜灯下映衬的越发明亮。他坐在那缓和了一下情绪,起来披着浴袍去喝水,肖良文迟疑了一下,坐在那又喊了丁旭一声,“做噩梦了?” 丁旭“嗯”了一声,哑声道:“睡你的,我没事。” 起来喝了点水,又吃了颗药,重新睡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天明了,但是这三个小时睡的比昨天一夜都安稳,也没再做梦,踏踏实实一觉到天亮。 昨天夜里没睡好,丁旭起来的时候有点低血压,扫了一眼床下的位置,毛毯和被子都叠好了放在那,人已经不在了。 肖良文走的毫不意外,他戒心重,昨天能留下就已经很不错了。丁旭虽然心里知道两个人还有挺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是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喝了一杯水,就听见旁边客厅“咪咪”的叫声。 客厅桌上放着一份早点,是花生汤和面线糊,已经冷了,凝成一团。小猫崽子估计饿醒了,闻着香味上不去,正蹲在那里叫。 丁旭弯腰把猫抱起来,用手指戳了戳它脑袋,笑道:“那不是你能吃的,等一会啊。 有昨天的经验,今天再喂起猫崽子来也熟练多了,小东西比昨天干净了许多,但还是贪吃的厉害,喂了两管奶粉“咪呜”着不松开针管,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讨奶喝。丁旭轻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儿,一根指头把它推回窝里,“不行,不能再吃了,你吃饱了,知道吗?” 猫崽子躺在那半天翻不过身来,干脆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儿玩起来,没心没肺的还挺开心,一点瞧不出昨天大难不死的模样。 丁旭给它用纸盒装了点沙子,放在一边,这才出门去。 他现在还在念初三,这会儿补习书和课本都在家里,还得回去拿。然后再提一下搬出来在茶室住的事儿,还得去找肖良文,还有家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蓝色的天空,深深吸了口微凉的空气,让自己精神了点。 不管怎么说,路都要一步步走出来。 丁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外面客厅一片狼藉,餐厅散落着的酒瓶随处搁着,还没有收拾。房间里的空气也不太好,混着烟和香水的味道,让丁旭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回自己房间收拾了几套衣服和平时用的东西,想了想又给肖良文拿了件厚实的外套,放进背包里准备出去。 刚走到客厅,就碰到他妈从外面进来,钟婕昨天晚上在外面打了一晚上牌,这会儿还没清醒,瞧见丁旭都是哈欠连天的,只当丁旭也是刚起来,看了他一眼,问道:“去补习班?” 丁旭嗯了一声。 大概是一直都是优等生的形象,钟婕也没怀疑,丁旭把兜里剩下的钱都拿出来放桌上,垂着眼睛道:“这里是一千,我留了四百用,其余的没动还你。” 钟婕瞥了一眼,这点小钱都不够她输几把的,只是丁旭的这种疏离的态度让她有些不痛快,“你拿着用吧,手里留点应急,跟傅家那几个孩子出去玩儿别省着,人家都看着呢,不然又要被人说闲话,还以为咱们家……” 丁旭听着心里有些不耐烦,放下钱转身就出去了。 钟婕在身后一叠声的喊他,让他把钱拿着,丁旭没理,推开大门就出去了。 儿子脾气本来就不太与人亲近,越长大越是古板,钟婕皱眉嘀咕了一句,也没说什么,伸手把钱拢起来放在包里,感受到那只沉甸甸的手包,她又眉开眼笑起来,昨天晚上大杀四方,实在是过瘾。而丁旭这个儿子,在她心里,丁旭只要一直保持优秀能给她带来虚荣感就足够了。 第5章 傅东离 肖良文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丁旭找了两次也放弃了,那人就像是野生动物,在外面放养一段时间也好,只要别做太过分的事儿,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忍让。 更何况,他现在也被一些事拖住了脚步。 丁旭盯着眼前的试卷,手工油墨刻出来的,实在是挺稀罕的东西。不是说这个东西有多贵重,恰恰相反,跟他这所知名中学一贯由机器打印出来的试题不一样,这份儿手工刻的试卷实在是挺难得一见,尤其是刚出炉的,热腾腾的放在他手上的时候,更能看出对方的心意。 “丁旭,这试卷我可是专门给你列出来的,你别辜负了老师的一番心意。奥数你一直没落下,老师也希望你今年还能参加一次比赛,取得好成绩,知道吗?”一个二十几岁的男老师敲了敲丁旭的桌子,咳了一声道。 丁旭学过很多年奥数,以前的时候是老师说考试能加分,后来出去参加了几次比赛拿了奖,他妈就更不肯让他放弃了,经常拿他得奖的事儿跟外人炫耀,以显示自己教子有方。丁旭本身对奥数不排斥,但是也并不是多么喜欢,现在这么多事情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对这种可有可无的玩意儿更没有什么耐心。 这个说白了是培养孩子的兴趣,丁旭已经不是半大的小孩儿了,哪里还能有这份闲情逸致。 而且他将来能做什么,也都是家里管控,没有半分说话的自由。 丁旭向来是优等生,这会儿低头盯着试题发愣的样子,在外人眼里也是一副专注研究题目的表情。 男老师走了几步,脚步忽然就有点挪不动了,他眼睛不由自主去看这个学生,模样白净清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低垂着的时候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比起男生,倒是更像个漂亮的女孩儿。 他又折回来道:“有点难是吧?没事,这上面的题目是有点超纲了,晚上自习课上老师办公室去,给你补习一下。”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看着丁旭多了几分温柔,不住的叮嘱,显然是有心开小灶。 他靠的太近,丁旭往旁边躲了下,拧着眉头道:“不用了,我家里人来接我,要早回去。” 男老师站在那看他一眼,又道:“早回去?那这次比赛怎么办,你不做准备了?不少同学可是比你要努力呢。” 丁旭咳了一声,道:“我身体不舒服。” 男老师也不勉强他,让开一点,又敲了敲他课桌冷声道:“随便你吧,你妈妈可是提前跟我打好招呼了,我才来想帮你一把,你自己不争气,也怪不得别人。” 丁旭坐在那没吭声,一只手握着笔,另一只手伸到衣兜里轻轻抚摸了一下躲在自己兜里的小猫崽。 小东西贪吃嗜睡,但是也机警的很,在陌生的环境里从来不乱叫,丁旭摸它,它就仰起头来抱着丁旭的手指头舔了舔。 丁旭单手答题,都是上一世做过的东西,花了点时间回忆起来,再写一遍也不是太难。他这边写着题目,旁边的人不动声色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丁旭没理,很快一个纸团就扔了过来。 丁旭看都没看就给扔到书桌里面去。 大概写了一半题目,旁边的人就窸窸窣窣的弯腰站起来,很快同桌就换了一个人。一个高个儿男生坐近了,言语里还挺兴奋,压低了声音跟丁旭说话,“哎,好学生转性了啊?怎么,不打算参加那破比赛啦?” 丁旭瞥了他一眼,盯着那张还略带青涩的脸慢慢回忆出一些,这是傅东离,傅家的小公子。跟丁家不一样,几年后查案,傅家抽手早,又站队明确,基本没伤筋动骨,傅东离家里那位长辈更是向上走了一步,可谓风头一时无两。 这会儿的傅小公子也不差,上头两个哥哥宠着,父母也是惯着任由他胡来,几年后重新洗牌,傅东离也是有点能耐,明里暗里也没少捞好处,x省码头倒是大半落在了傅家。只是他们家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大口岸从不插手,小口岸倒是有十数个都在这位小公子名下。 真是一辈子都是含着金汤匙的命。 丁旭跟他的交集不多,认真来说,还是傅东离帮过他两回。 两次都跟刚才要辅导他奥数的那个男老师有关,一回是在校外,另一回是在老师办公室。第一次傅东离以为那老师是来抓自己逃课的,第二次就没什么误会了,男老师那双手都已经扯开丁旭大半衬衫,傅小公子再傻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丁旭那次之后就跟钟婕说了,但是钟婕对他的态度却是让他心寒,赤红着一张脸先是打了他一耳光,然后破口大骂了他一宿,嫌丁旭给她丢人了,最后的解决方式,也是用最快的速度给丁旭转了学。 后来丁旭就读了关校,也就再也没碰到过傅东离了。 “哎,丁旭,跟你说话呢!”傅东离又戳了下丁旭的胳膊,比起挑衅来,瞧着倒是更像是好奇的成分居多。“其实你不去参加比赛也挺好,你妈整天拿这事儿到处说,她一说,我妈也跟着在家老提你,我听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丁旭挑了挑嘴角,很快又把那个笑隐下去,盯着试卷笔尖不断列出公式,“没事,以后就听不见了。” “哎?你以后都不参加那破奥数比赛啦?”傅东离有点心动,再瞧着丁旭都觉得顺眼多了,咧着嘴向他发出邀请,“那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打球去?我订了打台球的场子,班里好多同学都去呢。”又碰了下他胳膊,冲他挤眼睛,“不乱,都是咱们学校认识的同学,三班他们班花也去呢!” 丁旭摇了摇头,道:“你们玩儿吧,我就不去了,晚上真的有事。” 傅东离趴在那冲他笑,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道:“丁旭,这还是你开学以来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呢!啧啧,平时你都不搭理人。” 丁旭被他逗笑了,把最后一道题写完,试卷折叠起来放好,道:“别闹了,我每天都管着收作业,哪天不跟全班同学打招呼啊。” 傅东离在那傻乐,他觉得丁旭算是挺给他面子了,虽然没约到人,但也心满意足的走了。 丁旭琢磨着晚上去找下肖良文,他前两天也去找过,但是却没什么头绪,就连刘子珺那个小饭馆都不太好找。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儿,记忆里的和现实总是有些出入。 下了晚自习,丁旭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晚上八、九点的时间正是一大批学生放学出来的时候,学校附近的小摊都挺热闹,丁旭要去老城区,骑着自行车走了近路,小巷子挺多,有几个地方路灯还坏了,乌漆嘛黑一片。 丁旭走了一会,就觉得身后不对劲儿。 像是有另一辆车子跟着自己似的,总能听到回响,他加快了速度,看着前面有个岔路口的时候猛地向有路灯的地方冲出去,但还没等出去,就被后面那辆车给撞过来,狠狠地磕到路边石上。 丁旭兜里还有只猫,胳膊撑在地上半天没敢起来,半边胳膊火辣辣的疼,扯开嗓子就喊:“抢、抢劫了!!” 后面的人脚步有点慌,扔下自己的车子就冲丁旭过来,骑在丁旭身上一手捂住丁旭的嘴巴,另一只手就在他身上乱摸。丁旭被恶心的够呛,张嘴要咬他,却被对方捏住了下颚反手就给了一拳,顿时有些耳鸣了。 “丁旭,丁旭你听话一点,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全都怪你……”背后的人神经质地念叨着,声音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的,带着颤音。 这声音实在耳熟,不是那个男老师又是谁!丁旭气的发抖,又挣扎了下,这次脑袋都被按在地上,贴在冰凉的石子地面,那人往丁旭嘴里塞布团,丁旭左右挣扎着,骂他:“你这样还配当老师吗!你不是人,王八蛋……禽兽不如……!” 男老师按着丁旭已经被自己的内心完全蛊惑了,他现在只能看到丁旭在自己身.下的模样,光是看着这个就让他一阵兴奋,他舔了舔唇,道:“你听话一点,我已经跟你家里打过电话了,你妈妈知道你要留下补习很高兴呢,还说你可以睡在老师这里……你只要乖乖听话,老师就给你做单独辅导,让你去比赛,还让你继续当好学生好不好?你今天晚上是要去哪里玩啊,这全都怪你,如果你不走这条路,我怎么会……” 他还没念叨完,就被人从丁旭身上拽下来,抬脚就对着胃踢了一记狠的! 男老师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有点能耐也只敢对着那些惧怕他的学生下手,这会儿挨了一记窝心脚哇地一声干呕出来,趴在那就不能动了。对方还没放过他,转身摸黑找了个什么棍子,当头对着就是一棍,还要再打第二下…… “……傅东离,够了!”丁旭从地上爬起来,眯着眼睛看不清对方。 那人手里的动作顿了下,又打了第三棍,听着那个挨揍的窝囊废哭爹喊娘这才松开他衣领,声音冷淡道:“我不是傅东离。” 第6章 揍一顿 男老师挨了几下拳脚,也不敢喊了,这会儿他要是喊来人,丢人的也是自己,最后竟然小声哭喊着求饶起来,“别、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肖良文一言不发,刚才丁旭喊那一声之前还打在那男老师后背上,这会儿专挑暴露在外面的地方下手,男老师说一句他抽一棍子,又稳又狠,几下抽的结实,那个男老师闷哼了一声,捂着头不敢再求饶了。 丁旭捂着手臂站起来,听着那边木棍打在肉上的声音,心头的火气消得也差不多了,喊了那人一句,“可以了,再打就打死了。” 肖良文这才不打了,踢了对方一脚,把棍子劈头扔他脑袋上,“下次再看到你,废你一条胳膊。” “他也有这个能耐留在这。”丁旭上前走了两步,抿了抿唇,眼睛里带着丝怒气,“你这样还配当老师?!我告诉你,今天的事儿我跟你没完!你也是知道我家做什么的吧,你给我等着!” 男老师趴在那捂着脸没敢应声,这会儿肖良文一顿棍子把他彻底打清醒了,脑子里那点荒唐的念头也全没了,只剩下脑门上的一层冷汗。他不是本地人,名校毕业后千难万难才找了这么份好工作,之前也下手了几个小男孩儿,那几个学生都是怕他在学校刁难,也不敢跟家长说,他尝到了甜头,这才大着胆子找上了丁旭…… 他哪能想到长得这么白净瘦弱的男孩儿竟然脾气这么爆? 这会儿躺在那真是生不如死。 丁旭啐了他一口,使唤肖良文推上自己的自行车,一瘸一拐的离开这个是非地。他胳膊疼的不能抬举,只能用另一只手勉强摸了下衣兜里那一团小东西,感觉到猫崽动了几下还在舔他,略微放下心来。 肖良文推着车子一路跟着丁旭,走了两步忍不住抬头去看丁旭,“我没在读书了。” 丁旭不明所以,抬头看他,肖良文眉头拧的像个铁疙瘩,握着车把的手都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我只能送你到校门口,以后我接送你上下学,你自己在学校小心点。” 丁旭笑了声,“没那么多坏蛋,刚才那个是例外。”和他并肩走了两步,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小猫递给他,道:“放兜里,刚才吓坏它了,幸好没伤着。” 猫崽子乍然换了地方就想往外跑,但是被肖良文单手按了回去,他认识这只猫,是丁旭养的。他手指按着小猫,上面还有丁旭留下的温度,想了想又道:“你刚才喊的那个,是谁?” “我同学。” 肖良文沉默了一会,又道:“你俩关系好吗,他常帮你?” 丁旭用鼻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含糊过去了。 肖良文停下脚步,脸色难看道:“那上回,子珺姐帮你,也是这种事儿?你经常被人欺负?” 丁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愕然的抬头看着肖良文,“啊?” 旁边有路灯,丁旭一抬头,倒是让肖良文把这张小脸看的更清楚了。他俩身高相仿,肖良文手长脚长,皮肤又天生有些黑,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但是丁旭却是长得精致的多,脸皮又白净,模样清秀,连头发都要软上几分,服服帖帖的垂在额前,这会儿穿着宽大的校服,猛一看,更像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儿。 丁旭一发愣,看在肖良文眼里就成了难以言说的理由,他这几天回老城区去弄钱想还给丁旭,同时也在想丁旭帮他的理由,想了很多都觉得不太可能,知道遇见今天晚上的事儿。如果是普通的勒索,道个谢也就完了,也只有今天晚上这样的事儿才会让丁旭这么感激子珺姐,甚至主动筹钱来帮他。 肖良文看了他一眼,低头道:“我知道了,今天的事儿就咱俩知道。” 丁旭张了张嘴,没再吭声。就让肖良文误会去吧,倒是省了他去解释,想了想今天这事也确实挺没面子,揉了鼻尖一下,伸脚踢了路上的小石子,低声骂了一句。 肖良文耳朵动了下,有点好奇道:“你也骂人?” “多新鲜,我是泥塑的菩萨啊还不能发火了?” “能。” 等到了有路灯的地方,肖良文就瞧见丁旭手臂有点不对劲了,软绵绵的垂着,他伸手碰了一下,就听见丁旭嘶了一声,越发断定自己的判断没错,“骨折了,我带你去医院。” 丁旭有点不耐烦,“骨头没断。” “那也是伤着了,上车,我带你去医院,这附近不远有个诊所还开门。”肖良文跨上车,催促他,丁旭没办法,只能骑坐上去,勉强保持平衡,单手抓着他道:“骑慢点,再摔一次我胳膊可就真骨折了。” 肖良文笑了声,一迈脚划出去好几米远,“不会。” 第7章 忠犬肖 两人在小诊所看了下伤,丁旭的胳膊擦伤不重,就是脱臼了。 给丁旭看病的是个老医生,慈眉善目的人也好说话,戴着个老花镜观察了一下,说:“没事,小伤。” 肖良文自己经常受伤,知道脱臼其实还好,接上去就没事了,他以前也伤过两次,自己给自己接了,连诊所都没去过。但是这会儿看丁旭没什么精神的坐在那,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他伤的挺重,医生让他帮忙扶着,他都不敢使劲儿。 “小同学,就你们俩来的啊?”医生举起丁旭胳膊,还在跟他聊天,“哎你看门口……” 丁旭抬头的工夫,就听“咔吧”一声胳膊就给接回去了,顿时疼的一脑门冷汗,但也就疼了那么一下,整条手臂就轻松起来。 医生给开了点擦伤药,叮嘱道:“这两天别做剧烈活动,我给你开个假条,体育课请假吧。你年纪小,当心胳膊再掉下来,这要是掉成习惯了可就没这么容易治疗了。” 肖良文接过药,拿着跟在丁旭后面出去,依旧给他推着自行车,“我送你回去。” 丁旭坐上去给他指路,又拿没受伤那条胳膊撞了撞他,问道:“这两天你一直跟着我?” 肖良文:“没,昨天才开始跟的,你去那边找我了吧,有人跟我说了。” 老城区那边三教九流做什么的都有,肖良文说的那些人,估计也不是做什么正经营生的,要不然也不会注意到他这样一个生面孔。丁旭有自己的朋友圈,肖良文自然也有一些跟着他的小兄弟们。 “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丁旭闷声道:“你也帮了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肖良文笑笑没吭声。 这次去的还是上回住的那个茶室,肖良文送下丁旭,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犹豫了下道:“丁旭,你真要住在这儿?今天的事不跟你家里人说下?” 丁旭掏出钥匙开房门,“不用,我妈不管这个。” “但是你不是说让你家里收拾那个老师……” “我吓唬他的。” 肖良文诧异道,“你不跟家里说?” “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丁旭打开门喊他进来,“我前两天多带了套被褥过来,你也进来吧。” 肖良文站在那没动,犹豫道:“不用了,我回去了。” 丁旭皱眉,“你上哪儿去?” 肖良文道:“回老城区那边吧。” 丁旭站在那挑着眉毛看他,“然后明天一早再赶过来?” 肖良文点了点头,他答应了送丁旭上下学。 丁旭听的不耐烦,打了个哈欠,冲他摆了摆手:“多麻烦啊,这都几点了,你就住在这吧。” 肖良文还是不肯进去,往里面看了一眼,道:“那你爸妈他们……”丁旭没说自己的家境,但是肖良文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位小少爷,家教应该很严格,也不知道家长看到丁旭和他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会不会反感。 “我爸妈不住在这。”丁旭说,“而且我妈也不管这个,你刚没听见那人说?他都跟我妈说过了,我今儿不回家。”说着自己忍不住自嘲的笑了,钟婕对他的教育向来是建立在他是否足够优秀的基础上,如果他够优秀,能给钟婕挣到足够的脸面,那么他就算七八天不回去她也不管,反之,那就是不听话欠管教。 肖良文听出他话里有些低落,想着今天丁旭遭遇的事儿,也就跟着进去留宿了一晚,丁旭胳膊受伤了,他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肖良文还是打地铺,这次被子软了许多,他累了一天,很快就睡了。 反倒是丁旭迟迟不能入睡,他保持侧身的动作尽量不碰着受伤的胳膊,但是这样正好一低头就能看到睡在他脚边的肖良文。 肖良文睡了一会很快就热了,把被子卷起来抱在怀里,一条腿骑在上面微微打鼾。 丁旭看了一会,觉得挺新鲜,他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肖良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肖良文已经是道上有名的人物了,那个时候就算做事再低调,身边总也跟着几个人,每次见他都是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眉峰一皱都像是要随时掏家伙。 十来岁的肖良文还是个半大少年,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尚未有那么大的野心,睡着的脸上带着几分天真神情,只是偶尔抿一下嘴,才能看出成年后的影子,嘴角勾起的时候也不像是笑,更像是不耐烦。 丁旭看了一会,又转移了视线,微微平躺下来,盯着模糊的天花板看。 他睡不着,今天的事让他心里难得起了波动,上一世他是在傅东离的帮助下脱离了险境,这次如果没有肖良文,估计也不好脱身。因为他和上一世的选择不一样,所以有些事情也开始轻微的变化了吗…… 丁旭努力去集中精力想这些,想今后的安排,但是却怎么也都无法让自己遗忘过去那个自己。 那个时候的自己忍无可忍跟钟婕说了,得到的结果却是更让自己心寒。 他有时候都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丁旭想起自己以前试过用成绩下滑来引起父母注意,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故意写错题目的时候手心都在冒汗。但是这样做,也只引起了钟婕的注意,父亲工作繁忙回家的时候都少,对他一向宽容,钟婕在家用铁尺差点把他掌心抽烂了。 钟婕望子成龙,对丁旭也舍得花钱教育培养,一旦丁旭做的不好,她就恼羞成怒,好几次还责怪是因为丁旭做的不够好,丈夫才不回家。从那以后,丁旭就不敢再用这样孩子气的伎俩了,也不再跟其他小朋友玩儿。其他人做游戏的时间,他都在做题,其他小孩有小伙伴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架钢琴,自己锁在宽敞空旷的房间里,一遍一遍的练习。 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他会的,都是钟婕感兴趣的。 钟婕好多次当着外人的面说丁旭是她最优秀的作品,是一个好儿子,包括最后入狱的时候也是拼命拉着他的手哭喊着让丁旭救她出去……他刚踏上大学校门,又有什么能力这么做?又有什么权利这样做?丁旭沉默的站在那,他到最后,也只能做一个顺服的“好儿子”。 但是他现在,却不想当钟婕那个听话的“好儿子”了。 他侧身看着旁边的肖良文,从去接这个人出来,他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己了。他选了一条,自己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第二天一早肖良文送丁旭去学校,送到门口就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丁旭喊了他几声也不应。他手里还有点钱,想留给肖良文,早上的时候跟肖良文说了之后,那家伙就不搭理他了。 进了教室上课前自习的时候,数学课代表就上讲台说道,“咱们老师生病了,今天的课由三班的老师给我们上,大家注意上课纪律啊。” “听说得了急性阑尾炎,要开刀治疗,养好些天呢。”傅东离坐在丁旭旁边,转着本练习题道:“哎丁旭,看来你是真不能去参加比赛了,老师都病了,也补不了课啦。” 丁旭在旁边没吭声,心里却在冷笑,就肖良文下手的狠劲儿那老师十天半个月能缓过来都是轻的,脸被打成那样怎么好意思来学校? 丁旭的同桌踏着铃声急急忙忙从外面回来了,刚到自己座位上就瞧见了傅东离,站在那吭吭哧哧的道:“傅少,这……” 傅东离是这帮半大小子的头儿,睁眼都不瞧那小胖子一眼,阴阳怪气道:“这挨着窗户位置不错,我跟你换两天坐坐啊?” 小胖子屁都没敢放一个,拿了桌上自己的课本,夹起来就去后面傅东离的座位上去了。 傅东离坐在那那眼睛瞟丁旭,拿胳膊肘碰了碰丁旭,道:“哎,丁旭我跟你说……”没等说完就听见丁旭嘶了一声,他愣了下,也不管丁旭躲着,把他衣袖撩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就黑了,“这怎么回事,谁打的?” 第8章 小行动 丁旭不习惯跟陌生人这么亲近,把袖子拽下来,道:“没什么,骑车时候不小心摔了下。” 傅东离还要再看,丁旭躲开他,有些恼怒了,“你别闹了,老师快来了,一会又拎你出去罚站。” 傅东离哪在乎这个,“谁骑车能摔成这样?你是不是让人在校外给堵了?还记得那些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吗?”一个班的同学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傅小公子觉得这是自己的地盘受到了侵.犯。 丁旭没回答他,只皱着眉道:“今天有市里的领导来学校检查,你小心被人瞧见。” 傅东离果然就老实多了,他爹妈都在市委工作,要是真出去罚站,不用等到晚上就能传到他父母耳朵里,少不了又是一顿收拾。 丁旭终于耳根清净了些,低头把自己那些功课写完,心里却在盘算着其他的事。 下午一次小考,傅东离碰了碰他胳膊,丁旭让开一点,把大半选择题露在傅小少爷视线内。傅东离大喜过望,刚抄了几个abc,就见丁旭把试卷一放,翻页就开始狂飙作文,字体洒脱又漂亮,只是人面无表情的,眼睛半垂着从一开始就没抬起来过。 傅东离抿了下唇刚想发作,抬头就瞧见丁旭侧脸认真的模样,那口气莫名其妙就给化解了。他觉得丁旭真的挺拼的,这个人做什么事儿都有一种全力以赴的感觉,而且没什么做不成的。 拿眼瞟了丁旭一眼,转了下笔,也自己老实儿写去了。 和学校里傅东离有意无意的帮衬比起来,校外肖良文的照顾就要显得周到的多。 肖良文接送了丁旭两天,丁旭下晚自习不论多晚他都在外面等着,骑着辆破二手自行车,跟在丁旭身后一起回去。有的时候也会聊上几句,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和丁旭在一起的时候还算话多的。 丁旭有的时候也逗逗他,肖良文刚开始把丁旭说的每一句话都当真,后来慢慢发现,丁旭也会跟他开玩笑,每次说的半真半假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会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是这个小动作还是被肖良文发现了。 肖良文心里有点高兴,他觉得丁旭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的,他或许,也能算是丁旭的朋友了。 “肖良文,你平时和码头那边打交道吗,有认识的朋友在那吗?”丁旭斟酌了下,开口道,“13号码头那边。” “碧水湾那的?”肖良文很快道,“有几个认识的,那边在扩建,不太好进,往外通的几条道都封了。” 那是个老码头,地方不算偏僻,但是周围龙蛇混杂住的什么人都有,运散杂货的小公司都不乐意往那边堆放东西,周围那帮渔民能摸黑给顺走不少,连做陶土生意的都能一晚上给弄走几吨土。 丁旭看他,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哪忙?” 肖良文看了他一会,慢吞吞道:“子珺姐自己把那个小饭店承包下来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忙不过来,我就去帮她了。” 丁旭这才想起刘子珺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好像是七八岁的时候没了,刘子珺心疼的要死要活,差点没能挺过来,打那以后也没再结过婚,也没要过孩子。她在肖良文心里亦姐亦母,很多事儿也只有她能劝得动肖良文。 肖良文提前从少管所出来了,这会儿又有刘子珺管着,应该还不至于走以前的老路子,不和13号码头沾边,丁旭也放心了许多。 13号码头看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当初不少东西都是从这个地方倒腾进来的,后来单它这里的涉案金额就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数字,被拉下马的官员不在少数。 这个地方,也和丁旭父亲有着密切关系,丁旭想去13号码头看看,或许他去了那里,就能弄清一些事情,稍微能让家里的情况扭转一些…… 肖良文看了丁旭一会,道:“你想去那吗?” 丁旭踢了一颗小石子,道:“不想去,不修路的时候也有执勤的,过几个关卡之后不还是一片海几条船,哪看不着,有什么好玩儿的。” 肖良文哦了一声,跟着他往前走,没再吭声。 丁旭顿了下,又道:“明天礼拜五了,你不用来接我,我家里人来接我去补习班。” 肖良文站在那看他。 丁旭被他看的有点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在对一只忠心耿耿的大型犬撒谎,对方那拿直愣愣的眼神看他,好像他说什么都绝对信任。 “礼拜六也不用来了,我得忙一天。” “哦。”肖良文点了点头,“正好子珺姐让我帮她去进货,那等礼拜一晚上我再来接你。” 丁旭点了点头,道:“好。” 肖良文这才松了口气,他刚才下意识以为丁旭不想让他来接送了,他一直觉得欠了丁旭一份大恩,他现在的钱已经凑的差不多了,但是不太想这么早还给丁旭,就怕丁旭有一天烦了不跟他来往,他还有个理由来找对方。 丁旭家里不太缺钱,肖良文闷闷的想,但是他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给丁旭。 他没什么伙伴,这段时间跟丁旭接触,觉得这人外冷内热,每次都是替他着想,实在舍不得这个朋友了。 丁旭回家收拾了点东西,每个周末都是钟婕去娘家的日子,最短也要待上一天,他装病没去,拿了东西就出了家门。 晚上不太好打车,司机本来挺高兴的,听丁旭说是去码头那边,就死活也不过去了。“前段时间那边刚被抢了两辆车,这案子还没破呢,那个地方乌漆嘛黑的也没什么路灯,太远了,我不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小心打量丁旭,按理说他不应该怕这么小一个孩子,但是最近不太平,谁知道这小孩是不是那帮坏人放出的饵啊?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像,谁家这样的小孩会晚上跑去码头?瞧着又瘦瘦小小的,更是可疑……司机脸色变了下,在市中心路边停了车,道:“小同学,这单生意我不接了,免费送你到这,码头我是真去不了。” 丁旭被他半路扔下,一时也有些诧异,“师傅,我加倍给您钱成吗?” 司机一听更不去了,这简直就是托儿啊,“不成不成,我家里老人小孩的都等我回去呢,小同学你下车吧,真的,我这车挺破的,耗油还多,跑一天也赚不了几块钱……”说着就给丁旭把门打开,半哄半求的给弄下去了。 丁旭被扔在半路,看着那出租车绝尘而去,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到底是哪做的不好,才能被认成坏人啊? 离着码头还有小百十公里,没车哪能去的了,丁旭想半夜混进去躲在里面明天暗查的念头也歇了,只能往回走。 他走的慢,后面一辆车侧身开过去,很快又停下来倒回来,跟在丁旭身后,丁旭走的慢它也开的慢,丁旭走的快,它也开的快。 丁旭忍不住回头,冷不防被对方猛然开大了的灯晃了两下眼睛,拿胳膊捂住了半张脸。 后面车上的人挺兴奋,摇下窗户还在跟丁旭招手,吹了声口哨道:“不错呀,丁旭,你今儿不是说去补习班不参加我的场子吗,怎么,又后悔啦?上车吧,那几桌台球还没开场呢,我带你过去!” 丁旭放下一点胳膊,看着傅东离那张兴奋的脸,忽然觉得今天并不是个出门的黄道吉日。 第9章 傅二哥(加更) 傅东离热情的很,从车上下来一定要让丁旭跟他一起去,勾肩搭背道:“我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出来玩儿吧?其实没事,这里的台球厅特干净,就是个打球的地方,真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有。” 丁旭推辞几句,对方又黏上来,笑嘻嘻道:“去吧去吧,没事儿,回头我帮你跟你爸妈打掩护。” 这一句话倒是让丁旭转了一个思路,他去不成碧水湾,不代表傅小少爷去不了,那一片的地皮几年后就归他大哥傅东辰管,就跟着就是房地产大热,光挨着码头的那一片就翻了数倍,赚了个盆满钵满。 丁旭想了想,道:“就打球?” 傅东离看他有松动的意思,立刻笑弯了眼睛,“对对,你跟我一桌,我带你玩儿。” 丁旭这次没再推辞,跟他进去了。 去的是一个比较高级的会所,里面的服务和环境都不错,光台球厅就有三四个,其中最大的一间敞开式的被傅东离包下来了,不少同学在那玩儿,有些丁旭也认识。傅东离一来就有人不断打招呼,傅东离只摆了摆手,就带着丁旭去他常用的那个小包间里去了,丁旭一进来他就立刻献宝似的捧出自己那几幅台球杆,眼光沉迷道:“丁旭你挑一个,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儿们,每一个都光滑纤细,这质感……你摸摸?” 丁旭随意挑了一支黑檀的,拿在手里试了试分量,“我用这个吧。” 傅东离也挑了一支,一边擦着枪粉,一边给丁旭大概说了一下规则,“咱们先来两局试试,一会就上手了。” 丁旭做事有一种特有的专注,他起初打的并不好,但是傅东哲教他几下,他很快就学会了基本姿势。傅东哲从前面给他摆正球杆位置,教他瞄准,“你看啊,就这样,瞄准了就出手……走你!” 丁旭第一次打,白球一杆进洞。 傅东哲脸上讪讪的,松开握着丁旭的手有点尴尬,“这个,我的错哈,没瞄准没瞄准……这回我从后面教你!” 他绕过去,俯身靠近了一点,感觉到怀里的人立刻就全身僵硬了。丁旭退开一步,保持一定的距离道:“这样我不自在,你做个示范,我跟着你学。” 傅东离道:“好,你看着啊。”说着就给丁旭打了几杆自己最顺手的,撞球声清脆,姿势动作也一气呵成,相当帅气。 丁旭有样学样,慢慢的也有了几分姿势。 傅东离觉得挺自豪,这明显是自己带了个徒弟出来啊。 丁旭打了一杆,擦着枪粉,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去过碧水湾那边没?” 傅东离玩的尽兴,手气又好,很好说话,“听过啊,我二哥在那边被人忽悠买了套房子,哈,你不知道,他每天那张脸臭的,没谁了!”一杆进洞之后,他又扭头问丁旭,“怎么了,想去碧水湾玩儿?” 丁旭含糊道:“听鲁元说那边可以钓螃蟹,这么大的个儿。”他比划了一下,又看着傅东离问道,“真有么?” 傅东离想了一会,道:“好像那边确实有人钓螃蟹,不过是在码头那边的深海,一个梭子蟹一斤多,就你比划的那个头,都超两斤了,肯定是鲁元吹牛糊弄你呢。” 丁旭哦了一声,继续陪他打球。 傅东离喜欢玩儿新鲜的,台球这段时间刚上手正打的带劲儿,对面那球就被人用杆子挑了,碰的一声,白球撞过去一连弹了三颗进袋。 傅东离气的骂娘,抬头去看,硬是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来的那位身后也带了一群人,明显都比他们这帮半大的小孩儿年岁大些。那人挡在傅东离面前,他比傅东离个子高些,身材挺秀高硕,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模样是挺帅气,但是要笑不笑的垂着一双眼睛去看傅东离的时候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瞧见傅小公子撇嘴,忍不住挑了下眉毛,“怎么,不一起玩玩儿?” 傅东离脸色黑的难看,转身去抓丁旭的手,“走,咱不在这玩儿了。” “东哲,欺负小孩儿不太好啊,咱还是走吧,哈哈!”后面有人起哄,站在最前面拦着傅东离的那个男人嗤笑了一声,骂道:“你知道个屁。” 他拿着球杆点在傅东离胸口上把人戳回去,“走什么,不是想玩儿吗。” 傅东离有点憋屈,他万万没想到会被他二哥挑场子,而且他哥带来的那些个朋友都是成年人,都带着好几个女孩儿,只有他带着丁旭。 两个人就像做错事儿的孩子,被扣在那被迫看傅二哥打球。 外面他们班的同学有凑过来的,也都被他哥那些朋友们给清走了。傅东离抬头看了门口一眼,撇了撇嘴,很快又偷摸去看丁旭的反应,瞧见丁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和刚才一样,也没扔下他走的意思,又有点高兴起来。 傅东哲没半句废话,上来就挑了一支球杆,傅东离有点心疼,“哎,那个是……” 傅东哲带着上扬尾调的“嗯?”了一声,怂包离又不敢吭声了,只能憋屈的忍着。 傅二一张俊脸上带着点痞气,衣服袖子在手腕处松松挽起,拿杆落下的时候,露出一支在灯光下闪烁着深色金属光泽的腕表。 挑杆出手,碰撞有声,每一次出手都没落空,一杆入洞。 足足打了一盘斯诺克之后,才放他们活动了几步,招手让弟弟过来,道:“我刚打的怎么样?” 傅东离脸皮抽了下,道:“好。” 傅东哲掏出一根烟点上,斜着身半倚坐在台球桌上,眯着眼冲他笑了下,做了个收拾让他继续:“别客气,仔细说说,到底怎么个好法儿。” 傅东离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哥,但是他从小打不过二哥,大哥比他们大六岁,也不管他们,只要别打破了头一般不插手,打小儿就被他二哥收拾的服服帖帖。 “就,特别好……手法好,那个,腰也灵活,胳膊啥的姿势也好……”傅东离搜肠刮肚的去想词儿夸奖,磕磕巴巴的说。 后面几个人噗嗤就乐了。 傅东离愣了下,有点茫然。 傅二忽然就发火了,把烟往球桌上一按,顿时烧了一个窟窿,他拿起台球杆戳了戳那个笑的最大声的人,破口大骂:“我弟他.妈还是个雏.儿,屁事不懂,他一个小孩儿无意说上两句也就算了,我今儿话放在这里,谁敢带他出去胡玩儿,别落我手上,看我不弄死他!” 被戳的那个人,三杆都戳在正脑门上,一下没敢躲,也不敢吭声。傅东哲看着好脾气,但是疯起来是傅家兄弟里最狠的一个,笑面虎一样,没准什么时候就抽冷子找茬。跟他一起玩的这一帮人里,没一个敢得罪他的。 第10章 炸响 教训完了那人,傅东哲转头又瞧见自己家不争气的小弟,拿上搁在一旁的衣服道:“走吧,还傻愣着干什么?” 丁旭犹豫了一下,低声对傅东离道:“那我就先回家去了。” 傅二哥耳朵尖听的一清二楚,回头看了丁旭一眼笑道:“你怎么回家啊,这大晚上的别再出什么事儿,得了,我做做好事,挨个送你们回去吧。” 傅东离刚才被收拾了一顿,本就在丁旭面前落了面子,心里有点气愤,这会儿他哥一提丁旭,他就炸了,喘着粗气嚷道:“二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什么都跟我抢!台球厅你抢,罗婷婷你也抢,我同学你还抢啊!” “罗婷婷?”傅东哲歪着头想了一会,“哦,就是你带来的那个什么班花啊,我可没兴趣,是那小丫头自己贴上来的,啧,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我要她干嘛使。” 傅东离被他这轻飘飘一句话给气的脸都红了,“二哥你真不要脸!” 傅东哲惊讶了一下,笑道:“哎哟,刚才还说你什么都不懂呢,怎么这会儿脸红了,想什么了你?” 傅东离流氓不过他,愤愤躲开,拽着丁旭一起出去,但也没敢太使脾气,傅东哲打开车门,他就拽着丁旭一起去后面坐好了。 傅东哲发动了车问,“丁旭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丁旭报了下自己家的地址,傅东哲愣了下,回头仔细打量他一眼,道:“哟,你爸该不会是丁成华吧?” 丁旭小心观察他的脸色:“是,二哥你认识我爸?” 傅东哲摸了摸下巴,道:“丁叔我只是见过几次,不怎么熟,我大哥和丁叔倒是有些业务上的往来。”他说着又冲丁旭眨眨眼,“你放心,你今天和我家这小霸王出来玩儿的事我保证不跟你爸妈说。” 丁旭笑了下,“谢谢二哥。” 傅东哲被他那个笑晃了一下眼,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脸长得可不像丁叔,人家都说儿子像妈,你长得这么俊俏,阿姨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傅东离忍不住道,“丁旭他妈也没丁旭好看啊,他妈长得……”他一扫眼瞥见丁旭,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下去,磕巴道,“长得特别自豪。” 傅东哲嗤笑一声,“你这什么破形容词,读过书吗你!回头让大哥扔你去补习班好好学点东西!” 傅东离切了一声,撇嘴道:“那是你没见过。”他见过好多次了,打从初中一开学他就和丁旭一个班,年底的班会简直就是巨大的折磨,他成绩不好出门前就被收拾一顿,回来又是一顿。全班就一个第一名,丁旭就没落下过,班会上也就丁旭他妈能一直挺直了腰背一个劲儿的挑眉微笑,恨不得脸上就写着俩字——自豪。 傅东离还不想回家,坐在后面磨磨唧唧道:“哥你明天没事儿,带我出去玩儿啊,又问丁旭,丁旭你也一起来玩儿?那边有个新开的野生动物园……哦哦,你不爱看那个,我想起来了,你想去钓螃蟹对吧?”他趴在座位上,对他哥一脸兴奋道,“哥,明天带我们去你碧水湾那边的房子玩儿呗。” 傅东哲懒得搭理他,头也不回道:“滚蛋,找抽呢吧。” 傅东离嬉皮笑脸的缠上去,跟他哥撒娇,“真的,我和丁旭想去钓螃蟹。” 傅东哲看他没讽刺的意思,这才把那点敏感的小心思收了,瞥他一眼,“真要去那边玩儿?” 傅东离一看这事儿有门路,立刻喜笑颜开,“是啊是啊,哥,你就带我们过去呗!要不今天就去吧?”他看了丁旭一眼,询问道:“丁旭,你能去吧?明天早上还能去赶海。” 丁旭迟疑一下,道:“能,我爸妈这两天都不在家,我回去也是一个人住。赶海有螃蟹吗?” “有,满地都是!”傅东离两眼放光,幻想自己马上到来的自由生活,“那边早上的空气特别好,我们去溜达一圈,还能看日出!” 傅二哥笑了声,“不去钓螃蟹了?” 傅东离讨好道,“二哥带我们去呗,碧水湾码头那边就有不少,我上回跟大哥去的时候都瞧见了。” 傅东哲想了下,道:“也成,我先把你们送过去,正好明儿上午我在那边还有点事,你们自己玩儿,晚上再接你们回市里。” 傅东离磨磨蹭蹭道:“二哥,你晚上再来接我们多麻烦啊,你把车也留给我们吧。” “留给你,你有本吗?”傅东哲道,“那边有沙滩摩托,小孩儿玩那个正好。” 傅东离嘟囔了一句没劲儿,坐回去老实了几分钟,又兴高采烈的跟丁旭讨论起明天上哪儿玩,去哪儿吃海鲜的事了。 傅东哲调转方向盘,开车转去碧水湾方向。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后面那俩小孩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小孩心思,一会功夫就又高兴了。 傅二哥在碧水湾的房子是一套林海别墅,位置不错,依山傍海的,视线特别好。三人到了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傅东离嚷嚷着肚子饿要吃东西,这附近哪有卖吃的地方,尤其又是这个点儿,傅东哲骂了他两句,还是去厨房给煮了点面。 丁旭也分到了小半碗,出乎意料的,从卖相到味道都十分的好。 傅东哲坐在那抽烟,等着喂饱了小弟,这才打着哈欠上楼睡了。 丁旭住在一楼客房,大概是靠海边的关系,房子又有段时间没来住过人,被褥略微有点湿气,但是也还能睡的着。陪傅东离打一晚上台球也有点累了,丁旭闭上眼很快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忽然外面就“砰”地一声炸响! 丁旭吓得从床上一下坐起来,还没等反应过来,紧接着就又是一阵巨大的炸响,连续不断,连床铺和房间里的桌面都在震动。 丁旭起初以为是礼炮声,但是很快又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声音实在太大了,他起身披了衣服往外走,别墅里本来就没放置太多家具,这会儿又空荡,整个房子都被震得余音阵阵,丁旭都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地震了……但是真地震了,怎么没见傅家兄弟从楼上下来? 第11章 我朋友(加更) 巨响持续不断,丁旭听见楼上阳台落地门打开的声音,傅东哲似乎开门说了句什么,但是很快就掩盖在礼炮巨大的声响里,听不清具体的话。 很快的,傅家兄弟就从楼上下来了。 傅东哲的脸色黑的像锅底,眉头拧地死紧,裹着浴袍赤着脚穿着双拖鞋,嘴里叼着一根烟,但是几次都点不着火,气得干脆拽下来不抽了,“妈的,又来,这回都没到四点!” 傅东离跟在后面打了个哈欠,头上翘着一撮儿头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纠正道:“四点半,哥,你表不准。今儿早上吃什么?” “吃个鬼!”傅二没睡好有起床气,拿了车钥匙出去。 傅东离被他哥教训惯了,也没往心里去,冲丁旭耸耸肩,一边去冰箱那边翻东西吃,一边对丁旭道:“吓一跳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吓一跳,你别担心,一会就好了,大概还得再闹腾大半个小时吧。” 他拿了瓶牛奶递给丁旭,“这个喝不?我哥冰箱里除了酒就是这个。” 丁旭接过来,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放鞭炮?” “是啊,”傅东离仰头一口气喝光了,稍微清醒了点,“我哥这房子不是靠近码头那边嘛,这附近环境不错,就是旁边一个渔村,每天早上一大早就起来放鞭炮,好像是出海的什么风俗吧,我也不太懂这个。我二哥买的时候人没跟他说,买了之后他才知道,悔得肠子都青了,哈哈!” 丁旭握着那瓶冰牛奶想了会,他对这边的记忆已经不是很全了,时间过去的太久,只模糊记得碧水湾这一块地皮很快就被重新规划,整顿之后,兴建了不少设施,傅二这房子买的早,后续规划后这个位置可是千金难求。 傅东离碰了碰丁旭肩膀,道:“你看着吧,一会还得敲锣打鼓的去岸边送船呢。哎,反正你也起了,要不咱们去海边看日出吧?这附近有片沙滩还挺清净。” 丁旭点头答应了,套了件厚绒线外套跟他出去,里面的衬衣领子露出来一点,显得比平时年纪还要小点儿。傅东离看了他好几眼,忽然笑的露出牙齿,“丁旭你这样穿挺好看的,平时没见你穿过……” 丁旭有点无语,“平时在学校要穿校服啊。” 傅东离被口水呛了下,脸上有点红,赶紧推开门带丁旭出去,“那什么我们现在去,一会就能看到日出了,走、走吧。” 附近有一小片沙滩,砂质不太细腻,但是有几块支棱出来的黑礁石,被海浪冲的已经没有什么棱角了,倒是可以正好坐着看日出。 傅东离带着丁旭找了地方坐着,眯着眼睛等天亮。 海边风大,他看了丁旭一眼,问:“冷吗?” 丁旭摇了摇头,“不冷。” 傅东离有点失望的哦了一声,半天想不出跟丁旭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还是丁旭先开口,“听说码头那边封路了,引桥那段估计也不好走……我们能去吗?” “应该能吧,封路是为了规划扩建,那个项目就是我大哥接下来的,回头给要个通行证就成了。”傅东离揉了揉鼻尖,忽然有点兴奋道:“哎哎,看,出来了!” 丁旭抬头去看,一轮红日缓缓从海中浮起,天色也一点点跟着变亮了,他心里有事,也没觉得多好看,但是再问多了,恐怕傅家兄弟会起疑心。到底能查探出什么情况,也只有他自己到了码头才能知道,如果没有记错,13号码头是这段时间承包出去的,和几年后的重案比起来这里的金额不算什么,但是这里吸引他来的最大原因,是他父亲对这里的态度…… 傅东离本来看的挺开心,回头瞧见丁旭脸色发白的模样,兴致也下去了几分,讪讪道:“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对吧,还挺冷的,要不咱们回去吧?” 丁旭很顺从,傅东离起身,他也就跟着起来溜达着回去了,路上还小跑了两步,身上一热,看起来脸色也跟着红润了许多。 刚回去,就瞧见了傅东哲。傅二又回来了,给他们带了些早点,还给他们送了一只狗过来。是一只养的皮毛发亮的黑背,两三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瞧见人来立刻站起身来哈拉着舌头盯着他们瞧,尾巴尖还垂在那轻微晃动,没攻击也没叫一声,显然被教的很好。 傅东离又高兴起来,绕来绕去的看那只狗,“嘿,哥你从哪儿弄来的,真漂亮!” 傅二把狗绳子递给傅东哲,道:“朋友养的,今天家里没人照顾它,你先帮着带一天。”他说完又伸手摸了摸狗的脑袋,叹了口气,“替我看着点啊,别跑丢了。” 丁旭站在一旁,怎么瞧都觉得傅二脸上满满都是嫌弃,与其说他想让弟弟照顾狼狗,还不如说是想让这狗替他看着小弟,最后那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叮嘱狗的。 傅东离没听出来,笑的一口白牙,还在那弯着腰跟狗互动。 黑背“哈赤哈赤”吐着舌头,傅二领着傅东离摸它脑袋,它立刻仰头舔了对方一手掌的口水。 傅东离更兴奋了。 那狗亲昵完了傅东离,又去闻丁旭,对丁旭很感兴趣的样子,绕来绕去,一直闻。 傅东离拽着它绳子都拽不住,见那狗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也就放松了点,道:“真奇怪,它更喜欢你?” 丁旭站在那也摸了它的背毛一下,粗粗的有点扎手,跟家里的猫崽质感一点都不一样。他把手收回来,道:“没什么,可能我养猫吧,它闻到我身上的味儿了。” 傅东离笑呵呵道:“你还养猫呢?那我们一会去钓螃蟹,再多抓点海鲜你带回去,给你猫吃。” 丁旭想着家里的猫崽,昨天晚上临出来的时候,猫崽被他关在茶室二楼的房间里,放了一天的猫粮和水,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闹脾气。 “一会我送你们去码头那边,别乱跑,中午在那有个食堂,先凑合吃点,晚上我送你们回去。”傅二催着他们先去吃饭,他打了个哈欠,这会儿比早上心情好点了,但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抱怨道:“这破地儿,没法住了。” 丁旭就是奔着码头来的,听见傅家兄弟说能进去,心里踏实了许多,自然对方说什么他听什么。 傅二也一直打量丁旭,觉得这小孩跟他弟怎么看怎么不太像朋友,他弟太热情了,简直兴奋的像只狗。他坐在餐桌旁边翘着腿又点了一根烟抽上,踢了傅东离一脚,道:“早上干嘛去了?” 傅东离吃了口粥,含糊道:“带丁旭去北边那个沙滩那了,就是上回咱们烧烤那里,看日出。” 傅二瞟他一眼,嗤笑道:“行啊,连‘秘密基地’都带你同学去了?” 傅东离喝光了一碗粥,还能抽空跟他顶嘴,“什么基地啊,你有本事圈起来不让别人进来才算呢……”他抬眼瞧见丁旭放下筷子,赶紧也放下碗筷,催促道:“我吃完了,哥,走吧!” 傅二又看了他一眼,起身拿车钥匙,道:“好好好,走。” 到了码头那边才知道原来傅二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工作人员带他们俩,连顺带的吊杆和蟹笼之类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傅二叮嘱了工作人员,又对自己那个去扯蟹笼的傻弟弟喊道:“哎,东离你过来下,我车上有几瓶水,你拿下来跟你同学一起喝。” 傅东离不疑有他,把狗绳子往丁旭手里一放,撒欢儿就来了,“哥,什么水啊,我要喝健力宝!” 跟着到了车那边,傅东离探着脑袋去看,傅二嘴里叼着烟,借着打开车后备箱的阴影,转过身去摸了傅东离下.身一把,还挺用力的捏了捏。 傅东离差点跳起来,嗷地就是一嗓子,捂着两腿间说话都磕巴了,“哥哥哥、哥你干嘛啊!!!你这个流氓,变态!!” 傅二拿了手帕把手擦干净,“没,就替你瞧瞧,直么。” 刚才那一下力气不小,傅东离也没什么准备,这会儿也没缓过劲儿来,气的够呛:“当然直啊!每天早上笔直笔直的!你的才弯呢!!” 傅二被他逗笑了,喷了他一脸烟,“成,我的弯,刚跟你闹着玩儿呢。”他拿了几瓶水塞到傅东离怀里,挥手让他走,“你快去陪你同学吧。” 傅东离看了一眼瓶子,有点失望道:“就几瓶矿泉水啊……” 傅二挑眉,道:“矿泉水怎么了,多健康啊!” 傅东离抱着那几瓶水愤愤的走了,边走边嘀咕,“大哥说我都不生气,你抽烟你还跟我说啥健康……” 傅二作势要踢他屁股,傅东离吓得兔子似的跑了。 傅二倚着车把烟抽完,看着傅东离跑远了,眉头松开了些,他想的太多,弟弟还小,不懂那么多。只是他弟太照顾这个丁旭同学了,简直赶上人家追小女朋友,那种上赶着的讨好劲儿让傅二心里有点不痛快,要是对方使点坏心眼他家傻弟弟就能给人当枪使。 傅家长辈一样米喂出他们三兄弟,怎么末了儿喂出这么个只长个头的傻小子。 那边傅东离正在和丁旭找了片黑礁石找贻贝,早就把刚才那点事儿忘了,装了小半桶贻贝之后兴致高昂,问丁旭道:“哎,丁旭,你猫叫什么?” 丁旭还没给猫崽起名字,这会儿认真想了想,告诉他:“虎威将军。” 傅东离抓了只爬过的小螃蟹放桶里,还挺高兴,“这些拿回去给小虎吃。” 丁旭:“……” 傅东离又有点羡慕,“你家里让养猫啊,真好,我家什么都不让养。” 丁旭也扔了几个贻贝进桶里,道:“没,我偷着养的。” 傅东离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你还有这么不听话的时候?真难得,那你上课的时候怎么办,猫放哪儿呢?” 丁旭前段时间都是带着猫崽去上课,但是猫崽对一个环境熟悉了就总想出来认认地盘,也有几天只能让肖良文带着。 “有空我就去陪它,忙就让我朋友帮我照顾。” 傅东离又问,“谁啊?” 丁旭这次没有回答,避开了道:“你不认识。” 傅三少摸了鼻子一下,也没吭声了。 第12章 清洁车 傅东离带着的那条黑背挺兴奋,爪子一直在挠地,看着那片海“汪”了一声。 丁旭看了一眼,建议道:“要不你先带狗去溜达下,应该是平时都遛习惯的,我在这等会蟹笼。” 傅东离有点犹豫,但是黑背已经自己叼起绳子来蹭他了,也只能拿起来,道:“那行,我带它去跑两圈,一会回来。你有事找工作人员,别跑远了,二哥说会上潮。” 丁旭答应了,等着傅东离跑远了,就把那个装螃蟹的小桶扔在那,自己也站起身来去靠泊位那边走去。 他一连看了几艘船,但是都没有什么印象,直到走到最里面的时候,一艘五万吨级的船,才停下脚步。他对当年的事只有一些零散的记忆,模糊记得碧水湾有一批出事的船是w字母开头,而这艘也是,只是尾数是578,和他记忆里的有些微出入。 但是比起其他船,要像的多,丁旭一咬牙,慢慢靠近。 外国船员不能下岸,有些船老板会送点补给上去,大多是些水果和肉类,其他烟酒和电器是忌讳,不能碰。而且这年头倒腾出去的,也没有弄进来赚的多,基本上没有人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其他船停泊在那,卸货的工人挺多,丁旭快走几步也没有人怀疑,靠内的那艘船这会儿没有什么人,丁旭左右看了一眼,踩着绳子和粗糙落板上了船,他动作很快,这船又不算大,上去的很顺利。 船上人出乎意料的少,甲板上有搬运和吊卸的痕迹,已经卸完货了。远处有笑闹声传过来,丁旭眉头皱了下,很快又往回走,路过铁梯的时候顺着爬下一层,没等走几步,就听到有人推着个推车叮叮当当的走过来。 丁旭额头有点冒汗,伸手去拧旁边的铁门,但是门是锁住的,没能打开。 来人越来越近,丁旭转身又回去,准备先上甲板再说,船上那么大,总归有能躲的地方。他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那个人带着点迟疑道,“丁旭?” 他脚步顿了下,转过头去,长得那么黑的不是肖良文是谁?丁旭一时也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他,“你怎么在这儿?” 肖良文这会儿推着个清洁车,一身蓝色衣服,带着个帽子,口罩已经摘下来落在脖子上,正看着丁旭拧眉,不答反问道:“你不是在补习班吗?” 丁旭脸色也不太好,问他:“你不是说去小饭馆帮忙了吗?” “这是子珺姐接下的活儿,她小孩病了,我来替她。”肖良文简短解释了下,看着丁旭露在外面晒得有些发红脸,心里有些不痛快。他摘下自己的帽子,给丁旭扣上,又把口罩给了丁旭,“你自己偷溜上来的?” 丁旭被他这么一遮掩,稍微安心了点,“嗯,我有点事向来找……” “码头这边太乱,干什么的都有,你不应该来这。”肖良文不太高兴,“你忘了上次发生的事了?” “什么?” “你那个老师把你……” “肖良文!”丁旭怒了,他被让人按在地上的事儿至今还窝着一肚子火,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肖良文还一再提醒他,简直是火冒三丈。“你够了,这个事能不能别再提了,你以为我想的吗……!” “你不想,但是船上也没安全多少,这回要是再遇到坏人,你喊我还是傅东离都没用。你那天喊的,是叫什么傅东离没错吧?”肖良文按低了他的帽檐,遮住他半张脸,这才缓和了点脸色,也不管丁旭气的脸色发红,自顾自道:“好了,我送你出去,你要找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有了肖良文的帮助,再查起来就方便多了,丁旭不但找到了船舶的编号和航程,还从另外一处发现了一个小仓,里面的东西虽然搬空了,但是留下的味道还是刺鼻的。他鼻尖动了动,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这船,是不是停了有些日子了?” 肖良文道:“好像是吧,小一个礼拜了,船主也不在乎这点停泊费,一直没挪地方,前几天东西就搬完了,又给留了两天时间说要清扫。”一般停泊费这么高,清洁一两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丁旭道:“我知道了,没什么要看的了,咱们走吧。” 甲板上有人,走上来两步前后又零散过来两个水手,瞧见肖良文还停下脚步,笑着道:“这回是你来收了?” 肖良文推着车拐弯,把丁旭挡在自己后面,道:“是,子珺姐有点事,来不了。” 船上停泊的时候人员流动不大,刘子珺接的这个活计,估计肖良文是经常替她来的,也混了个眼熟,对方并没有怀疑什么,很快就走了。 肖良文护着丁旭去了岸边,临下船的时候,他给了丁旭一个电话,道:“这是子珺姐小饭馆的电话,你可以打电话到这里,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想了想又道,“如果你要找我,也可以打这个电话。” 丁旭拿着那个纸条,折叠整齐放进口袋里,道:“我知道了,晚上回去我给你打电话。” 肖良文这才笑了,露出口白牙,他看了一眼戴着自己帽子的丁旭,又问道:“你怎么来的码头?自己来的吗,要不你再等我会,我忙完了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丁旭想了想,吭哧着又补充了句,“来抓螃蟹,喂猫。” 肖良文看着他,道:“猫崽现在能吃那些了?” 丁旭手里有点冒汗,肖良文这么直直的看着他,看的他总想挪开视线,耳朵都有点泛红,“不能吃就抓回去给它玩儿,对了,我给它起了个名字。” 肖良文挺感兴趣,问道:“叫什么?” “虎威将军,”丁旭揉了下鼻尖,觉得有点傻气,“平时喊小虎好了。” 肖良文笑了下,道:“挺好的,它长得也虎头虎脑。” 丁旭扭过头去,不太自在道:“就,随便起的。对了,你要是能问到船上的一些事,回头也一起告诉我,你就帮我问问,这船货是哪个公司的,船来这里之前最近的一个停泊码头是在哪儿……” 肖良文点了点头,道:“好,我就知道这船的老板是姓杨,其余的我再去问问。” 姓杨?那不对,并不是那个公司,反而是对家。丁旭脑袋里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抓不住关键,只觉得这个事很重要…… 肖良文伸手把丁旭的帽檐再压低一点,伸手碰了他脖子以下,道:“先回去吧,中午太晒,你这都红了。” 丁旭拍开他的手,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肖良文想了想,道:“得傍晚那会儿。” 丁旭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刚走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快步退回来伸手掀开那个清洁车的盖子,里面果然放着好些红酒和烟。他抬头去看肖良文,这回轮到肖良文别开视线不敢看他了,丁旭忍了忍,深吸了口气道:“这几天别来这里了,有整顿行动,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也不看肖良文,就走了。 他记得碧水湾这里的检查很快就要开始了,月底就要抓捕一大批人,他爸的第一次升职也是因为在这里立了功。当时的力度很大,船老板来头大,下面这些小鱼小虾可没那么好的事儿,不少被判了重刑。 肖良文站在甲板那看着丁旭,挪了挪脚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哎新来的,还有几个仓没打扫完,你还干不干了!” “这就来。” “真是,能让你们替一下就已经是破例了,刘子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不自己来,摆谱给谁看呢?”那人骂骂咧咧,穿戴也是一般,但是显然比一个出来讨生活的孩子要好的多,这会儿也多了些优越感,站在训起来没完。 “她孩子病了。” 对方用鼻孔哼了一声,但也没再说话。 第13章 没有改变(加更) 傅二中午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弟弟,回来瞧了一眼,结果码头那边就一条狗,两个小孩都不见了。 黑背犬自己叼着绳子蹲坐在那,瞧见傅二过来立刻站起来,呜呜了几声,拿脑袋蹭他。 傅二找工作人员问了下,那人也说不清楚,只说两个孩子一个去遛狗一个好像自己在这边玩了会儿又走了。傅二站在大太阳底下等了一会,很快,丁旭先回来了,但是自己那傻弟弟不见人影。 傅二问他,“东离呢?” 丁旭也有点奇怪,道:“他去遛狗了啊,怎么……他还没回来?” 傅二嘴角抽抽,狗回来了,但是弟弟不见了。这上哪说理去,谁见过这样的傻缺,能遛狗遛的人家狗自己回来?! “他应该是回来没瞧见我,找我去了。”丁旭心里有点愧疚,立刻道,“我去找找。” 傅二掏出根烟来点上,心里有点烦躁,“别,你再出去找他,等会一个也找不回来了,你在这等着,要是东离回来你们就一起在这等一会,没回来我过会就来接你,知道吗?我开车去找他。” 傅二开车带着狗走了,丁旭找了个工作人员的岗亭站在阴凉里等着,想了想,又把那大半桶的贻贝和螃蟹也提了过来,里面装了海水,一时半会螃蟹死不了,都还很新鲜。 傅二的车很快就回来了,果然上面坐着傅东离,傅东离晒的脸皮发红,下车看见丁旭眼睛都亮了,快步走过来,道:“你刚去哪了,我找不到你,还以为你掉海里去了,吓死我了。” 丁旭提着桶往前走了两步,跟他道歉,“我看到那边有海钓的竿,我就想过去看看……” 傅二在车上按喇叭,语气不耐地催促道:“快走快走,吃了饭送你们回去!”他实在是没耐心伺候了,这个年纪的臭小子就知道到处疯跑,一个个的加起来还没只狗听话! 吃了顿沉闷的饭,席间唯一的收获是傅东辰也过来了,傅家的长子,从模样到气度都是无可挑剔的,头发向后梳起,露出额头和那双凌厉的眼睛,难得吓得傅二也坐在那规规矩矩的吃饭,没再挤兑傅东离,也没敢胡乱开玩笑。 傅东辰来这边是有正事儿的,身后跟着几个人,坐在那跟傅二简单聊了两句,又不轻不重的教训了小弟几句,带着人走了。 傅二瞧见大哥走了,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顿时懒了骨头倚在那,翘着腿去摸烟盒。 傅东离胆子大了点,吃着嘴里的东西还跟傅二顶嘴,“大哥不让你抽烟,你刚没听到吗……” 傅二把手里没点燃的烟弹向傅东离,挑眉道:“吃你的,别吭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傅东离不服气,“大哥还没走远呢,你要这样,我就跟大哥说去……” 傅二坐直了身体,收拾他,“嘿,反了你了!” 傅东离被他按着脑袋,还嚷嚷,“你刚才还跟大哥告我的状,要不是你说我在码头跑丢了,大哥也不会知道,我中午就不用挨训了!” 傅二照着他后脑勺就来了一下子,叼着烟道:“大哥那是训你吗!火全冲着我来的,我昨天吃了*药了我,带你来这干嘛,一点都不省心!” 丁旭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吃饭,傅家兄弟感情好真不是外面乱传的,傅二就不提了,傅东辰忙成这样,能抽空过来跟个小孩儿说话,可见傅东离在两个哥哥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吃了饭傅二就把这两个小孩打包送回去了,送丁旭到家门口的时候,傅东离巴巴的又把那桶螃蟹全提出来,道:“丁旭,这个你拿上呗,给小虎吃!” 猫崽不在这里,但是丁旭还是伸手接过,道了谢:“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两天谢谢你和傅哥的招待。” 傅东离咧嘴笑笑,冲他挥挥手,也走了。 回去的路上,傅二在车上还在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家傻缺弟弟,“我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你缺小伙伴吗?跟你一起玩到大的那几个小子,怎么没见你这么照顾啊?” 傅东离拿胳膊枕在脑后,闷声道:“其实我一开始其实挺不喜欢丁旭的。” 傅二挑了下眉,“嗯?” “谁喜欢爸妈嘴里整天‘你看看人家丁旭’,听了三年,都听麻木了。可是咱妈越这么说,我就越是忍不住去观察他。”傅东离想了一会,道:“哥,你不知道,其实丁旭挺好的,比他妈要低调多了,而且也不那么张扬,受了表扬就大大方方上台领奖,老师让说两句,就说两句,多一个字也不张嘴。” 傅二道:“你平时野成那样,没想到还有颗想做良民的心哪?” 傅东离坐在那看着窗户外面,想起来的却是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让优秀家长上台说说怎么培养教育孩子,丁旭他妈当仁不让,上去就讲了一个多小时,因为桌椅不够,都是家长坐着学生在后面站着,傅东离偷偷去观察丁旭,发现丁旭倚着墙站在靠门的位置,在那闭着眼睛睡着了。 傅东离心里莫名有一种感觉,丁旭或许也觉得这样上台去“炫耀”是一件让人很疲倦的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觉得丁旭一定听不容易的,要不然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站着都能睡着?要保持这么优秀,丁旭付出的,一定不止在学校里这样的努力,私下也吃了不少苦吧。 他叹了口气,对傅二嘟囔道:“二哥你不懂,反正丁旭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挺好的。而且你没见过丁旭他妈什么样,我觉得丁旭都不像她亲生的,上回在学校丁旭就是一个竞赛没比好,他妈当场就骂他……那回丁旭都发高烧了啊,没见过这样的妈。” 傅二皱了下眉头,道:“不应该啊,丁处家就这一个儿子,按理说得当宝贝养着啊。” 傅东离哼唧了一声,也不再说人家家里的事儿了,只感慨了一句,“要是我成绩也那么好就好了,我要是每年都考第一,得多牛逼啊。” 傅二虽然也是从青涩少年走过来的,但是他打小儿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他和大哥学习好,向来是被人羡慕的那个,实在搞不懂自家傻弟弟的心思。瞥了小弟一眼,道:“那你也好好学习,做个好学生。对了,后面我那钱包里你拿二百,留着用吧,别跟大哥和妈说。” 傅东离嗷了一声,那点少年心思立刻抛到脑后,“谢谢哥,你真是我亲二哥!!” 傅二笑骂了一句,握着方向盘打了个拐,开回家去了。 **** 丁旭提着那桶螃蟹进门,开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门锁是开的。打开门,果然就看到钟婕坐在客厅里,阴沉着脸,似乎动了怒。 他心里打好了腹稿,准备一会就说自己和傅家兄弟出去,还没等开口就瞧见钟婕站起来,一脚就把他放在身旁的蟹桶踢翻了! “妈,我……” 钟婕狠狠瞪着他,咬牙骂道:“你给我闭嘴!我让你待在家里你上哪儿野去了?你爸出去说什么行动一连几天不着家,留你在家里有什么用,你爸回来一趟拿东西你都不知道!” 丁旭忽然想起来碧水湾的事,他只记得一点了,他爸当时是带队出去的,但是足足有两个多月没有回来,为此钟婕大发雷霆。听到钟婕说忙追问道:“我爸去哪里了?是不是13号码头那边……” 钟婕劈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她眼里有怒火在燃烧,骂道:“这些是你该管的吗!你是个学生,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如果不是你自己跑出去,怎么会连你爸出去、去了哪都不知道!” 丁旭耳朵里嗡的一声,脸颊上火辣辣的,一瞬间留下的屈辱远比受到的疼痛要来的剧烈。他胸口剧烈起伏,还想要解释,“妈,我……” 钟婕打不通老公的电话,已经非常愤怒,儿子这样不争气留不住人的样子,更是在她心里浇了一盆油,火气瞬间就上来了。她低头看了那桶踢翻了的蟹桶,里面还有小半的东西混着海水,兜头就冲丁旭泼了过去,连桶都扔在他身上,破口大骂:“养你这么多年,有什么用!早晚也是个不着家的货,什么东西……” 丁旭有点懵了,受到太多屈辱,反而短暂的失去了感应的能力。他这个身体虽然是十五岁,但是心理却是那个二十几岁的自己,他已经十多年没有被这样对待过,肖良文对他从未动过一个指头,也没有这样迁怒过。 他脸颊上火辣辣的,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浸湿了些,整个人散发着海腥味儿。疼痛是其次,主要是自尊有些受挫,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钟婕却是不管这些,她心里有怒火,便要发泄出来,这个时候丁旭成了她的出气筒。她大声骂着儿子,把丈夫不回家的事怪在丁旭身上,只说丁旭不够用功,不够努力。“你以为这些钱是风刮来的?你在这个家吃我的喝我的,你真有脸吃的下去啊!要你有什么用?!” 丁旭站在那垂着头,沉默不语。 钟婕看着站在自己对面一言不发只低垂着头的男孩,心里那股怒火越来越旺,抬手又打了他几下,她手上戴的钻戒锋利,落下来的时候在丁旭头脸上划出几道血痕。丁旭抿了抿唇,低垂着的眼睛里有一股火苗在跳动,他心里是气愤的,是想要喊出来的,但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母亲,他握紧了手,能做的只有顺从。 他太长时间没有再与父母相处过,遗忘了太多,也在心里将他们美化了太多。变的是他的心态,他的父母,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第14章 离开 钟婕骂累了,让丁旭罚站,但看见他就一阵心烦,推搡着他进房间,在外面锁了门,道:“你好好反省一下!” 丁旭站在房间里闭着眼睛好一会,心情略微平复了一点,他去换了一身干衣服,脱下身上那身衣服的时候忽然摸到衣兜里的那张纸条,愣了下,拿出来一看,是肖良文给的电话码号,边缘湿了点,但是还能看出上面的数字。 他拿出来铺平了,按照上面的号码拨打过去。 钟婕的脾气一上来,就是一阵歇斯底里,他不知道自己要被关几天,还有事要让肖良文帮个忙。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年轻的女声在话筒里响起,“喂,您找谁呀?” 丁旭咳了一声,道:“是子珺姐吧,我是肖良文的朋友,麻烦您帮我转告肖良文一声,让他去六号院把小虎接走照顾几天,您就说是丁旭打来的电话。你跟他这么说,他就知道了……” 对方答应了一声,还想问什么,丁旭听见话筒里“咔哒”一声,是客厅里另一台座机被接起来的声响,他这里说什么,客厅里也听的一清二楚。不用做其他猜想,是钟婕在监控他。 他对刘子珺道:“就这样,麻烦您帮我传达一声了。” 不等对方回应,丁旭就挂了。 钟婕没过几分钟就开锁走进来,看了他一眼,道:“刚给谁打电话了?” 丁旭垂着眼睛,道:“给饭店,之前和同学说好了请他们吃饭,让那边通知一声,我去不了了。” 钟婕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出去了。 丁旭听着门从外面被锁上的声音,嘴里泛起一丝苦涩,他心里有一股郁气,无法发泄出来,只拿毛巾盖住自己的头脸,闷闷的躺在床上睡去。 丁旭以为只会关上几天就能放出来,没想到这次钟婕发了大脾气,加上父亲半个月没回来一次,电话也没有一个,等到了月底,才匆匆忙忙回来拿了点换洗衣服。 父母在门外大吵一架,起初是钟婕一个人的哭喊,后来丁旭他爸似乎无法忍耐,也反驳了几句,这让钟婕越发疯狂,隐约有盘子瓷瓶摔碎的声音不断传来。 “……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回来两分钟就要走?这个家是容不下你了吗,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钟婕的问责声一直没有降低语调,带着哭腔嘶喊着。 丁旭父亲声音疲倦,但依旧带着怒气,“你别胡搅蛮缠,我还有正事,这就要走。” “走?你眼里,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你还拿我当你老婆,还认丁旭这个儿子吗!” “钟婕,你别闹了,我真的有事,这次布网失败了,那个姓杨的商人逃到香港去了,还得重新布眼线,我跟你说这次对我很重要……英华公司那边有线人,我们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就在家待着,我忙完这阵就回来了……” “我是不懂!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你……” “你不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想出去吗!怎么,这个家现在妨碍到你了?你别忘了,当初可是我爸扶持的你,没有我爸,你能在这立足?”钟婕的话说的刺耳,一声声一句句拔高了音调,她心里认为没错,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你在京城留不住,没有我家里帮你,屁都不是一个!” 男人终于发怒了,也提高了音调:“钟婕你给我住口!” …… 外面吵得天翻地覆,丁旭在房间里听着,听到英华公司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指尖都发青。 当年别查出来的,就是这个公司。 他的记忆里,父亲最早是因为在碧水湾查出来的案件,所以得以提升,紧接着又破了几个大案子,立了功,才逐渐走上高位。他一直以为父亲当年在碧水湾查处的是英华公司,如果不是这家公司,那么杨老板被查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英华公司送给司署的祭品。 或者说,是送给他父亲的见面礼。 他在杨老板的那艘船上,闻到的刺鼻气味和残渣,根本不是重油!那是成色极好的燃料油,与船上自用的重油有天壤之别。 90年代燃料油的标准混乱,只这两种油之间就不知道差了多少指标,那些货物不过是掩饰,那些人真正要运作的,是这些油品。 丁旭手心里冒出汗水,心脏也跳的越来越快,他一直以为是父亲后期政治站队的问题,从没敢想过这一切都是这么早就开始的。 后来几次,父亲也确实查过英华公司,只是当年那么多家对手公司都倒了,只有英华屹立不倒,甚至在x省港岸一手遮天。恐怕背后,也是因为这样提供“线人”的原因。 他们所做的,父亲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碧水湾的事,根本就是英华公司放出来的消息,是一个诱饵。 诱惑父亲的不是金钱,而是名,有了英华公司的暗中帮助,难怪几次下来,父亲就可以提升到那个位置。 他也终于知道,到底是什么,能让父亲到最后都无法完全和英华公司分割开,他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掉入这张名利网…… 他回来一次,能改变一些事,但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心。 丁旭躺在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归于安静。 父母出去了,似乎遗忘了在这个上了锁的小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丁旭就在那躺着,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时心灰意冷,他只觉得身上发寒,也就没有什么饥饿感。 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钟婕才回来。 钟婕铁青着脸开门放他出来,扔了一只旅行包给他,冷声道:“我给你办好转学了,你去京城你爷爷那边上学,哪里的教学质量好,能考个好大学。关校的事儿,你就歇了心思吧,大学读完,再送你去留学,这些都给你规划好了,你听我们的就行了,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不会害你的。” 丁旭没有反抗,走过去拎了那个包,跟着她出去。 钟婕有点疑惑,但是丁旭不闹事儿,总归是让她心里舒坦一些的,她让司机带着丁旭去了机场,叮嘱道:“小王,麻烦你送丁旭去下机场,看他过了安检再走,他第一次出远门,很多事不知道,你也多提点下。我下午还有个很重要的会,暂时走不开,”她看了丁旭一眼,“你听话一些,别给你小王叔叔添麻烦,知道吗?” 她送到门口,不等车离开,自己就先回家去了。 丁旭一路都很安静,司机说什么,他也不反对,只是一味沉默。司机渐渐的也不说话了,他知道领导家里一直不太和睦,没想到第一个被先送出去的竟然是孩子,丁处的夫人还算聪明,把孩子放在京城的丁老爷子身边,相当于曲线救国,让这个孙子提醒着老人,再敲打丁处呢! 只是可怜了孩子,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丁旭一眼,瞧见那个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男孩半躺在椅背上垂着眼睛不吭声,心里啧了一声,也不敢发表什么评论。 司机很称职,当真按照钟婕说的那样,一直送了丁旭过完安检,瞧见他走了,这才离开。 丁旭背着自己的包在登机口附近找了个电话亭,给刘子珺打了个电话,好长时间才有人接起来,丁旭道:“你好,麻烦找一下肖良文。” 刘子珺那边声音嘈杂,听着挺忙的,她爽朗的答应了一声,道:“好,稍等啊!”她在那喊了几声,没一会肖良文就来了,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丁旭却沉默了,肖良文握着电话顿了一会,猜着问道:“丁旭?是你吗?” 丁旭鼻子发堵,心里难过,“嗯”了一声。 肖良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就猜着是你,丁旭,我昨天去把猫崽接过来了,它用的那些东西我也拿过来了些,其余的给你收进柜子里。哦,对了,它昨天在子珺姐的后厨里抓了一只小螃蟹,玩儿了一晚上呢……” 丁旭前几天累积的情绪在听到肖良文声音的时候,有些抑制不住了,他哑声道:“……我要走了。” 肖良文愣了下,追问道:“你去哪儿?” 丁旭眼眶有点红,“去京城,我爷爷那,家里出了点事。” 肖良文迟疑了下,问他:“还回来吗?” 丁旭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声音嘶哑:“不回来了。” 肖良文也在那边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你到了那边,会给我打电话吗?可以给我一个你的地址吗?” 丁旭点了点头,道:“好,等我到了,就跟你说。” 两个人握着话筒的时间很长,但是没说上几句,心情都不太好。直到要登机了,丁旭这才挂了电话。 飞机起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云层上看不清什么,丁旭深吁了一口气,斜倚靠在座位上,拧着眉头沉沉睡去。 第15章 去北方 丁旭初来北方,一下飞机就感觉出气温的落差,钟婕给他收拾的行李中并没有带厚衣服,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没打算让他在这边待太久。丁老派来的司机来的早,臂弯里抱着一件厚外套,在那举着牌子找人,瞧见丁旭的时候很快挥舞了一下牌子。 丁旭走过去,司机把带来的衣服给他,顺手接过他的旅行包,笑呵呵道:“丁旭是吧,还适应咱们这边的天气吗?丁老怕你冷,让给带了件衣服,快披上吧,这两天咱们这儿降温呢,别感冒了。” 衣服吊牌还没摘,显然是丁老嘱咐人刚准备下的新衣,丁旭穿上之后暖和了许多,跟司机道了谢。对丁老他还是有几分感激的,当年父母出事之后,他的身份尴尬,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更是像只丧家犬一样灰头土脸地北上来投靠亲人,偏他又心高气傲,没少吃亏。也只有爷爷,不计回报的帮了他几次,对待他的态度一直没有变过。 司机挺能聊,在路上先跟丁旭说了路过的几个景点,见丁旭兴趣缺缺,又转了话题跟丁旭聊丁老的近况,“老爷子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呢,你能来陪陪他老人家,他心里也高兴。” 丁旭微微坐正了身体,道:“一个人住了?” 司机道:“可不是嘛,我们劝了好几回,让老爷子去住楼房去,可谁也劝不动,非说住习惯了带院儿的,住楼房不舒坦。那边其实附近设施也齐全,就是没个人照应,还真不放心,幸亏你能来,呵呵。” 司机说话不得罪人,丁旭被他妈扔过来的事儿到他嘴里,成了丁旭来照顾老人尽孝心。 丁旭“嗯”了一声,情绪不是很高,他额头发热,身上有些不舒服。 等到了丁老的住所,司机帮着把他的行李拿下来,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些日用品,帮着给送进去,收拾好了,这才离开。丁旭他妈说的太突然,家里也没个准备,老人不想委屈了丁旭,重新给买了一套新的让他用。 丁老招呼他来客厅跟自己聊天儿,指着桌上的点心和饮料,笑道:“饿了吧,先随便吃点垫垫,一会爷爷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丁旭多年没见爷爷了,记忆里老人是得了重病去世的,这会儿冷不丁瞧见,眼眶有些潮湿。 丁老以为丁旭是无法接受突然来北方的决定,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爸妈工作忙,你来这儿陪陪爷爷,好不好?这里的学校也挺不错的,爷爷已经给你办好转学手续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两天,再去学校?” 丁旭点头没有反驳,“好。” 丁老瞧见他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但是儿子当年的选择他也不能说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想到会在丁旭这么大的时候,那不争气的儿子和儿媳会闹起来。那两个人,还不如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懂事。 丁旭晚上吃的不太多,丁老准备了一桌子菜,又不停劝他,他咬咬牙又吃了小半碗饭,饭后就隐隐不舒服。等到了晚上,胃里一阵翻腾,去洗手间吐了两次,回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 老人睡眠浅,听到丁旭这边有动静,起来看了看他,这才发现他病了,连忙叫人送去了医院。 丁旭大半夜的高烧不退,丁老也跟着忙活了一晚上,在他身边照顾。 丁老一子两女,儿子在南方发展,女儿却是都就近留在了北方。丁旭的两个姑姑一大早接到电话也都赶来了,看到老爷子在病房里照顾了丁旭一宿没能休息,又是心疼又是担心,道:“爸,您这样不行,这孩子有医生照顾呢,您自己得注意休息啊,这不还有保姆和看护吗,您就别自己劳神了……” 另一个年纪小点打扮的时髦些的小姑也开口说话了,比起大姐,她言语里就刻薄了许多,“就是,别把他照顾好了,您反倒累病了,爸,您现在多大年纪了,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再说了丁旭一个男孩,被那边娇生惯养的,换个地方就生病,您能照顾一次,以后还次次这么照顾呀……” 丁老爷子压低声音,不悦道:“你们别说了!” 小姑还有些不乐意,撇着嘴小声嘟囔道:“怎么还不让说了啊,真是,弄一个麻烦来干嘛,当我们这是托儿所呢,谁有空给她照顾孩子呀……” 她和x省那个嫂子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加上大哥结婚之后和这边走动的也少,钟婕那个当嫂子的也从来没给过她们什么好处,反而整天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仅有的几次带着丁旭回来探亲的时候,也没少拿孩子炫耀。她和大姐家里也都有小孩儿,但是考试和比赛都没有丁旭优秀,被压了十几年,心里难免就对丁旭也多了几分不喜。现在丁老又维护丁旭,她受不了自然要反驳上几句。 丁旭虽然发烧,眼皮重的睁不开,但是也能听到一些。他脸皮上烧的发烫,恨不得现在就能自己坐起来,不要任何人照顾,也不给任何人添负担,但是手臂却沉的像灌了铅,一点都不听使唤。 丁旭半睡半醒的过了一天,半夜里感觉到有人给他换冷毛巾,手掌粗糙温暖,他渐渐安稳下来,沉沉睡去。 到底还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等到第二天丁老再来的时候,丁旭已经退烧了,自己在那吃了一碗粥,看到丁老来,忙起身道:“爷爷……” 丁老挺欣慰,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回床上去,问道:“没事就好,昨天吓坏我啦,还有哪不舒服没有?” 丁旭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了,给您添麻烦了。” 老爷子看了看他手背,突然瞧见那多了一块乌青,还想再瞧的时候,丁旭有点不自在的把袖子落下来一点盖住了。他这里没有人陪床,保姆去回家拿饭的工夫,手背就鼓针了,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他皮肤白显得青紫一块有点吓人。 丁老也是想到了这些,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又问道:“你这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你跟爷爷说,千万别客气。” 丁旭想了想,道:“我想打个电话。” 老爷子笑了,“也好,我昨天已经跟你爸妈说了,他们听到你生病也挺担心,你再给你妈妈报个平安也是应该的。” 丁旭答应了一声,丁老让人拿了台无线电话来,留着让丁旭用,他工作忙,就先走了。 丁旭先给他妈打了一个,钟婕反应还挺热情,似乎已经忘了前两天打了儿子的事情,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自己心里没有那点不痛快了,权当丁旭也都忘了一样,在电话里叮嘱丁旭要照顾好老爷子。 “妈妈工作忙不能过去,你替妈妈多跟爷爷聊天,也讲讲咱们家的事,还有你爸。”她带着抱怨道,“你爸老是这样出任务、出任务,成天不着家,你跟你爷爷说下,让他管管。” 丁旭心里有些不耐,但还是听完了钟婕的话,只是没有像之前一样给她一个确定的答复,只说:“我知道了。” 钟婕没听出来,她也一直没有被丁旭反抗过,还以为丁旭依旧听自己的话,带着点得意的挂了电话。 丁旭握着电话想了一会,又给肖良文打了一个。 那边接起来很快,肖良文的声音很快传递过来,“喂?丁旭!我等了好长时间了,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丁旭往后倚了下,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了些,道:“嗯,挺顺利的,昨天就已经到了。就是感冒了,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肖良文道:“没事的,现在呢,好点了吗?” 丁旭嗯了一声,又道:“好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肖良文在那边比平时话多,说了一会,又道:“丁旭,l市是不是跟你那边离着挺近的?我过段时间要去那里,没准也能顺路去见你呢。” 丁旭心里动了一下,l市是他爷爷当时退居二线居住的小城市,离着京城三四个小时,并不是很近,更谈不上什么顺路。但是肖良文这么说起,青涩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他也不忍心去打击他的积极性,点头道:“是啊,都在北方,你来了跟我说,如果……如果我不上课的时候,也可以过去找你。” 肖良文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 两个人聊了一会,挂了电话,丁旭开始认真盘算起时间。 上一世的时候,他并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来到北方换读其他学校,对爷爷退居二线的时间只模糊记得是在年底,现在已经是深秋,估计也没有几个月了……如果爷爷要离开京城,他肯定也要跟着的,上辈子没能留在老人身边多照顾他,这次他心里是想要弥补上的。 而且,之前的时候,他并没有听说过肖良文曾经在这么早就离开x省来到北方,他的选择变了,冥冥中一些事情,也开始起了变化。 肖良文离开x省的事,或许是一个转机。 他坐起身来拿出纸笔开始涂写,但是写了一些职业规划之后,又皱着眉头把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他连自己家的事儿都决定不了,哪有什么资格去帮肖良文……他心里这么自嘲,但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过了一会,又起身去捡起那团纸,展开铺平了,叠好放在口袋里。 远在x省的肖良文,也在做着准备。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刘子珺坐在一旁劝他,拧着眉头也是有些担心,“小肖你跟那些人搅合在一起,他们做的事儿,你能应付吗?要不还是算了,那些人不好惹,你早点退出来,别沾这个烂摊子。” “没事的,子珺姐,我心里有数。”肖良文笑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刘子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咱们弄点烟、酒什么的也就算了,你何苦去弄玉石,又是西北,又是东北的,来回跑的多辛苦啊……” 肖良文也不回答她,从包里拿出一块玉牌,递给刘子珺道:“这是给童童的,玉保平安,你留着给她戴。” 童童是刘子珺的女儿,她抱着童童离婚的时候,小孩儿还在吃奶,现在已经两岁多了,很乖巧,但是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 刘子珺看到这东西有些惊讶,接过来看了一眼,哪怕是在这样有些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出这块玉牌的刀工精巧,质地细腻。整块玉上泛着一层柔光,看着又干净又润,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她看了一会,啧啧称奇,又把玉牌还给肖良文,道:“这个太贵重了,童童又不懂事儿,戴着磕坏了就不好了。你留着吧,等两年有了喜欢的女孩儿就送给对方,这东西瞧着像是件古董呢。” “不是古董,那边的人给的。”肖良文推还给她,道:“给童童戴,玉料还是挺不错的。” 刘子珺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把玉牌收在手里,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啊,每次都跟把命赌出去一样,也不知道这性子像谁……” 肖良文咧嘴笑了下,没吭声,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他出身不好,三教九流的环境里长大,就对机会的那一丝气息更敏锐一些,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机会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刘子珺大他十岁,又是当年受过肖良文母亲恩惠的,总归有些担心,又多问了两句:“那边有没有朋友啊?就你一个人跟着过去,这人生地不熟的……” 肖良文打断她,道:“有个朋友在。” 刘子珺道:“就是那个经常和你打电话的?” 肖良文揉了鼻尖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道:“嗯,我还欠他钱呢,这次去,正好把钱还他。” 刘子珺叹了口气,道:“你长大了,自己拿主意吧,没赚到钱也没事,赶紧回来,姐这里不缺你一口吃的。” “嗯,知道了。” 第16章 白斌 丁旭养了几天就出院了,跟丁老一起住在小院里。 他性格沉稳,手脚也勤快,跟着老爷子早上起来打拳,出门买早点,还帮着收拾那个小院里的花草,做事儿妥帖细心,很受丁老的喜爱。 转学之后的生活挺平静的,他心里计划着跟丁老一起去l市,没想多在京城待太久,所以做事也十分低调。重生之后再学初中课本,对丁旭而言跟开着作弊器一样,尽量把成绩维持在中上游的水平,并不出挑,因此也没有得到老师太多的关注。 同学那边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他在丁老住处和学校两点一线,基本早上准时到学校,放学也立刻回家。 丁老偶尔也让丁旭陪着自己下棋,瞧见他下的不错,很是有几分惊喜,有时候还会带着他出去赶几场棋局。都是他的那些老朋友,忙里偷闲,下上两盘解解闷。 丁旭以前就跟着丁老学过棋,这次再下,丁老心里想到哪里,不用说丁旭就已经把棋子摆对了地方,让老人心里又舒坦又满意。 另外几个老头也挺惊讶,仔细打量了丁旭,道:“老丁,你这个小孙子不得了,下的不错嘛!你带了多长时间啦?” 丁老摸了下巴上的胡须,得意道:“也没多久,他刚来几天,闲着没事跟我下了两盘,自己学的。” 坐在旁边的那个老人把棋子放下,吃了丁旭新摆出的一个车,笑道:“哟,自学成才啊!小家伙挺不错的,这年头能耐下性子来下棋的没几个啦,老丁我可真羡慕你,我家那几个小家伙看到我就跑,都抓不到人跟我下棋呢!” 丁老指点着丁旭重新布局,道:“我倒是更想让丁旭多出去走走,认识一些小伙伴呢,他刚来京城,性格又腼腆,整天不是闷在家读书就是跟我这个老头子下棋摆弄花草,你们有空就帮我家这小子给介绍几个小朋友……哎哟!老苏,落子无悔啊,不带拿回去的!放下、放下!” 姓苏的老头脸上都急红了,捂着那个棋子怎么都不放,“我就比划一下,谁要放那了!”这么说着,到底是被旁边几个老头联合按着把棋子放回原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了一个相,心疼的脸都皱了。他叹了口气,摆弄着棋子也有点心不在焉了,道:“跟丁旭年纪相当的小孩儿啊,还真有几个,不过那几个小子太淘了,倒是白老家的不错。” “白斌?那孩子是不错,上回瞧见过一次,白老带着来赶饭局,人太多分了三个厅,光那帮半大小子就占了一个小厅。”一直在后边看棋的老先生也开了口,脸上带了点笑意,“我还在发愁呢,隔壁一大帮臭小子放在一个房间里还不得乌泱泱的闹起来啊?没想到小半顿饭的功夫,全听白斌的了,呵呵,比家长维持的秩序都好!” 丁老想了想,道:“白家着小子不错,在哪个学校读书呢?我记得白老现在好像……不在京城吧?” “对,白老退下来之后去l市了,白斌就不太清楚了,京城教学环境不错,应该留在这了吧?”苏老把棋子放下,起身去打电话询问了。 丁老刚说了一句“谢谢”,低头瞧见那盘乱子,忍不住笑道:“这个老东西,快输了就跑,他们当初也这么搞外交的?真是胡来!” 丁旭从听到白家,眼皮就开始跳,后来听见这些老人夸奖白斌的样子,心里就再确定不过了。 还真是那个白斌。 他对白斌的印象其实还不赖,但是跟白斌绑定出入的另一位就不好说了,那个家伙叫丁浩,如果没记错,这会儿应该也在l市。他以前的时候跟丁浩有过短暂的交集,打了几次交道,没有一次愉快的。头一回,那个混蛋就把他灌进了医院,酒精过敏休息了一个多礼拜才好…… 丁旭闭了闭眼,压住了额头上直跳的青筋。 如果再来一回,他绝对要避开这个小霸王,也就只有白斌那样的,才能一直微笑耐心的帮他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图什么。 苏老很快就联络好了,回来道:“不巧,白斌也在l市呢,在那边的学校上学,白老说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教学质量也不错,就是不能跟丁旭一起做伴儿了。这样,回头我让我家里那几个皮小子带带丁旭?” 这都是客气话,苏老家里的孩子比丁旭大,读高二的年纪,也玩不到一起去,丁老自然是谢绝了好意。 临走的时候几个老先生都起身送了丁老,给丁旭带了些南方运来的水果,笑呵呵的叮嘱他下回再跟爷爷来玩儿。 “我家里那几个皮小子可没丁旭听话!” 丁老笑呵呵的,看着丁旭的眼里也带着满意。他带着丁旭回去,路上还在问他,“在你爸妈那边的时候,也这么安静哪?平时不跟小伙伴出去玩吗,整天跟着我这个老头子都闷了吧?” 丁旭道:“不闷,我平时也没几个朋友,爸妈也挺忙的。” “哟,还真有几个哪,”丁老很感兴趣,问道:“在以前学校里认识的吧,想他们吗,都叫什么啊?” 丁旭想了想,道:“肖良文和傅东离。” 丁老哦了一声,道:“傅东离,是不是老傅家那小孙子?我记得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对不对?老二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叫东哲吧?” 丁旭嗯了一声,道:“对。” “呵呵,这几个小子也不错,傅家二小子心眼多,也疼弟弟,你那时候还小,他家还在京城的时候,东哲就整天背着弟弟出去玩儿,他父母上班也忙,老小基本上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丁老陷入回忆想了一会,感慨道,“这一晃十多年都过去啦,日子过的真快啊。对了,你那个姓肖的小朋友是?” 丁旭只模糊听钟婕说过傅家的事儿,但是也说不清楚,只说让他多跟傅家兄弟去玩,言语里带着讨好的意思,他心里排斥这个,上一世也没能跟傅东离说上几句话,没想到这次来京城还能听到傅家兄弟小时候的事情,一时也挺新鲜的。听见丁老问他肖良文的事儿,也没隐瞒,道:“他挺好的,比我小一岁,现在已经不上学了,家里条件不太好。”想了想又道,“他父母去世了。” 丁老心善,听见孙子这么说,也道:“如果是好孩子的话,我们家也可以资助他。你小姑在教育局工作,还是能找到不少学校的,可以让他考试入学。如果体格好,你白爷爷那边也可以给介绍几个门路,我记得有几个编外部队在,破格收入也是可以的……” 丁旭知道白家的本事,心动了下,道:“我回去问问他,麻烦爷爷了。” 丁老笑呵呵地摸了他脑袋一把,道:“麻烦什么,你这个孩子,就是太客气了!” 爷孙两个散着步往家走,丁旭手里还拎着一兜水果,晃晃悠悠的,和乐融融。 丁老牵着他的手,叹了一句,道:“丁旭啊,爷爷过年前后也要退下来啦,可能要换一个地方,你是要留下还是跟着爷爷一起走?”似乎是怕他担心,又安慰道,“你要是留下,爷爷就托人把你的学籍留在这里,只是可能你要住校,周六日可以轮流去姑姑家……” 丁老退居二线之后,去l市担任了一个清闲的职务,算是去养老的。老人这个时候能提前向丁旭征询意见,显然是心里在乎丁旭感受的。 丁旭从一开始就想跟在老人身边,加上肖良文之前打电话也提到l市,自然也没有第二个选择,道:“我想跟爷爷一起走。” 丁老说:“你可要想好了,我知道你是一个爱学习的孩子,跟我去了那边学校没有这里好。” 丁旭道:“我妈让我跟在您身边……” 丁老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儿媳那点心思他也是知道的,家里的两个女儿对丁旭的态度他也看在眼里,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问丁旭要不要跟他走了。这样一个小孩儿,接二连三的换环境,他都有些于心不忍。 丁旭倒是挺平静,神色淡淡的道:“而且您放心,我在哪里都能考好。” 丁老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道:“好好好,你这个脾气倒是和我有点像,你也是大孩子了,我也相信你能考好,那你收拾一下,年底跟爷爷一起过去吧。只是再转学可能又要耽误一段时间,我还是要给你请个家教老师补补课哟!” 丁旭没拒绝,跟丁老道谢,这是长辈对孙子的一点心意,他只要诚心道谢,才是对老爷子最大的尊重。 丁旭在京城最后的一段时间,也变得更加忙碌了,他除了补课以外,还给自己选了一门小语种,跟着一起学习。补课的老师挺喜欢他,人也很细心,观察到丁旭视力有点下降,建议他去配了副眼镜戴。 丁旭皮肤白皙,眉眼显得更加清俊,细金属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已经有了成年后的几分影子。只是依旧不爱说笑,坐在那里的时候,微微挑眉的表情更带着几分冷淡。 刚入冬,丁老的调令就下来了,年前赶赴l市。 第17章 家宴 丁旭转学到l市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他没有带过冬衣服,现买了厚实的羽绒服,虽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北方的寒冷,还是被冻得够呛,出去一次脸色都变得雪白,除了嘴唇上还有点血色,看着像是冰雕雪刻的一样。 搬家到新的地方之后,丁旭很快也重新办理了入学手续,学校管理的还挺严格,准军事化管理系统,很多学生都选择了住校,留在学校可以比平时多一两个小时的复习时间,周六日才回家。 丁老亲自带着丁旭去办理的入学手续,丁旭也选择了住校。 丁老有点舍不得,问他道:“家里离着这是有一点距离,不过爷爷可以让人来接你。” 丁旭没答应,委婉道:“我已经比大家的进度落下很多了,想赶紧追上来。” “要不我带你去和白家那个小子打个招呼,也好有个人照应?”丁老有些迟疑,“你在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爷爷不放心你啊。” 丁旭不排斥白斌,但是想到白斌将来一定和那位小霸王沾上关系,就不是很想接触,也摇头拒绝了。“不用了爷爷,我自己可以适应。” 丁旭说到这个份儿上,丁老也没有再强求他,但还是给他安排了比较好的宿舍,本来校方给准备的是单人间,但是丁旭执意不肯,最后折中,给换了双人间。但是房间里没有住其他人,摆了一张高低床,其余的规格和配套设施跟其他的宿舍差不多,不过空间大了些,也还是他一个人住,方便丁旭自己安排时间学习。 丁老为了让丁旭熟悉环境,自己带着丁旭去附近买了些学习用品,一路上还陪着他聊天。老人笑呵呵的,拄着拐棍权当和小孙子散步,还挺享受,“丁旭,还需要什么吗?” 丁旭道:“我想买点参考书。” 这样的要求自然是答应的,路边就有不少书店,挑了一家大些的,一老一少进去挑参考书。 丁旭手指在一排排的书脊上划过,看的大多是数学物理一类的参考书。他挑了几本,拿出来随意翻了几页,很快目光就落在一道题上。 那是一道关于计算轮船吃水深度和体积的题目,因为轮船移动地域不同,除了要计算长宽深相乘的体积以外,同时还要把握淡水和海水的密度。一般淡水水密度为1000kg/m^3,但海水的密度就有不少人忘记,而忽略了这一个数值,做错题目。 而附加的第二问里,轮船的吃水深度,在计算出正确体积之后,还要减去轮船货物及燃油的损耗,才能得出答案。 丁旭看了那道题目一会,眼睛半垂着,对丁老询问:“爷爷,我之前在码头上看到几艘船,船的卸货量和它的吃水尺不符……这道题目上说,轮船的吃水深浅,可以决定一艘船的重量,和油量,是这样吗?” 丁老略微沉吟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道:“你从哪里看到的?” 丁旭放下书,抬头看着老人说:“就在碧水湾码头,爸爸带我去过一次,吃水深度的测量可以用读水尺,船上也有数字显示的吃水仪。我认真看了很久,算了好几次,数字都不对。” 丁老拧起眉头,若有所思。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前段时间风挺大的,那边差点出事,我爸也是突然接到通知临时去的,本来说好了带我去吃饭,半路就去港口了。”丁旭把手里的参考书放下,耸了耸肩,道:“靠内港的好几艘船的缆绳都被吹断了,就那个船没有,所以我很好奇,就多看了下。听爸爸他们说,好像还要装满油再走,可能是运输会有危险吧,我听到有工作人员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老爷子没吭声,脸色有些难看,等丁旭买完书就带着他回去了。 一路上丁老都绷着脸没说话,他也知道x省那边有些不妥当,就算瞒着,能瞒多久?这里面的利益太大,早晚要藏不住,到时候就不止是经济上的过错这么简单。但是儿子大了,心也大了,他一个老家伙也管不了了。 他看看丁旭,看到这个沉默聪慧的孩子正在低头看挑选到的参考书,中规中矩,做事的时候也是拿捏的小心,没有任何失误,老人看着他眼神复杂,叹了口气。 丁旭拿着书,依旧是顺从的模样,跟在丁老爷子身边没再多说半句。 **** 丁旭转学之后东西准备的很齐全,丁老还特意给他配了一支诺基亚直板手机,让他经常和家里联系。 这手机倒是方便了肖良文联系丁旭,肖良文也带了一支蓝屏手机,除了打电话之后还开始跟丁旭发短信,偶尔丁旭回一句,他那边就能立刻拨打过来,联系比之前多了一些。 肖良文刚到就给丁旭送去一份大礼,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他那边声音有点嘈杂,丁旭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连问了好几声。过了一会,像是走到了什么僻静地方,这才对丁旭道:“我能不能先去找你一趟,有点事。” 丁旭报了爷爷家的地址,正好周六在家休息,就让他来吃饭,迟疑一下又道:“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你。” 肖良文答应了一声,带着笑意道:“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丁旭猜了一天,都没猜到肖良文到底带了什么来,等傍晚的时候,肖良文站在他家小院门口,丁旭盯着他的肚子,一时有些不忍直视,那里鼓鼓囊囊的,甚至还在动。 肖良文把衣服拉链敞开一点,立刻就有一只狸花猫的小脑袋钻了出来,毛茸茸的猫崽顶着肖良文下巴,咪呜了一声。 一大一小站在门口,大的还在冲着丁旭笑,“我给你把小虎带来了。” 丁旭看到它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道:“你怎么带着它来了!该不会揣在怀里一路带来的吧?” 肖良文笑笑没吭声。 丁旭也懒得问了,这位自己都是个黑户,再多带一个也不算什么了。他开门让肖良文进来,一边走一边叮嘱他道:“一会我带你去见我爷爷。” 肖良文有点受宠若惊,揣着猫崽子都不太会走路了,脸皮难得有些发红,但是在黑皮的掩盖下倒是一时也瞧不出来,他小声追问道:“这……会不会不太合适啊?你家还有其他什么人吗,我没想到,这也太突然了,我什么都没准备……” 丁旭回头看了他一眼,挑眉道:“那你现在走?” 肖良文呐呐不敢言语了。 家里只有丁老爷俩在,一顿饭也是保姆准备好了的家常菜,看起来很温馨。丁老对孙子的朋友还是非常和蔼可亲的,瞧见猫崽的时候也没有厌烦,还特意让人给拿了个小碟子放了点水煮虾,让猫崽吃。 肖良文和丁旭相处的时候就挺紧张,这会儿见了丁老,更是紧张的没什么表情,全程绷着一张脸,只会说“是”和“不是”。 丁旭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半点不挑食。 第18章 黑户(加更) 丁老给两个孩子倒了饮料,自己喝了点小酒,一边吃饭一边跟他们聊天。他对肖良文还挺感兴趣,问了好些问题,知道他以前成绩还不错的时候,也直叹息,“可惜了,还是应该读书的。” 肖良文给丁老倒茶,水注七分满,坐在那听老人讲话。 “有再回去读书的想法吗?” 肖良文道:“有,等家里安排好了,我就去。” 丁老愣了下,道:“家里?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肖良文笑了下,对这个并不忌讳,道:“还有个姐姐,不是亲的,带着我长大,跟我亲姐一样。” 丁老听到这里,摸了下胡子,点点头道:“也对,这么早出来打工,太辛苦了。你可以跟你姐姐提一下,如果愿意的话,就留下来陪着仔仔,他身边没什么玩的好的小伙伴,你来了也能跟他做伴,呵呵。” 肖良文抬头看了老人,又去看丁旭,“仔仔?” 丁旭脸皮涨红,也有些不乐意了,“爷爷!” 丁老笑起来,道:“哦哦,这个小时候叫的,习惯了嘛。” 一顿饭吃完,丁老总体对这个孩子还算满意,因为喝了一点小酒,丁旭扶着他先回房间去休息,老人边走还在那边跟丁旭夸着:“你这个小同学挺踏实的,现在这样的孩子不好找了。”说完自己感慨了一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丁旭安顿下老人,出来的时候,肖良文也准备走了,丁旭送他去门口,大约是快下雪了,格外的冷。丁旭站在门口陪他聊了几句,又提起了上学,问他道:“爷爷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肖良文缩了缩衣领,道:“再等等吧,我还有点事。” 丁旭有点警惕,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肖良文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学了门手艺。” 再问,就不肯说了。 丁旭有点动怒,压了几次,才把声音变得平缓一下,道:“随你吧。” 在家里吃了一顿饭,最后不欢而散。 肖良文走了,但是猫崽还是留了下来,丁旭回去的时候,猫崽正在趴在沙发底下,滴溜着眼睛打量他。 小动物来到新的环境总是要有个熟悉过程,猫崽显然已经忘了前主人,再看到丁旭的时候有几分警惕。瞧见丁旭收拾东西,尾巴摇了两下,并没有出来,直到丁旭去了厨房,打开一袋肖良文带来的猫粮,给它拌虾肉和猫粮的时候,这才从沙发底下挤出来,慢慢向前走了两步。 丁旭端着猫饭出来,喊它:“吃饭了。” 猫崽站在那爪子没动,像是突然想起他来,忽然“咪呜”了一声,跑过来拿脑袋蹭丁旭,站起来用背拱着去讨好他。 丁旭蹲下身一手托着它的饭盆,一手挠了挠它下巴,道:“小东西,想起我了啊?” 猫崽舒服的直呼噜,两只爪子抱着他又蹭了蹭,仰面躺下打了个滚露出了肚皮。 这是它小时候常做的一个动作,看到丁旭回来,或者吃饱舒服了,都习惯性躺下先打个滚儿,以示此刻的心满意足。 丁旭喂了它吃饭,不大的小猫,吃的很凶,狼吞虎咽的吃了大半碗,大概是小时候饿过,吃起东西来总是没个够。丁旭摸了摸它肚皮,把它从猫粮碗里拽出来,戳了戳它脑袋:“贪吃。” 猫崽子咬了他手指,又很快地舔了舔,像是试探又像是讨好。 丁旭甩了甩手,把它放到铺好的猫窝里,“别闹啊。” 猫崽在房间里绕了两圈,最后还是没回猫窝,趴在丁旭的厚棉拖鞋上睡着了。丁旭也没动它,瞧着小东西睡的香甜,他反而睡不着了,枕着胳膊想着自己得找点赚钱的门路。他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提前经济独立,才能有所保障。 第二天一早起来,猫崽就开始挠门,丁旭放了它出去就看到它满地转圈,立刻提着它脖子抱起来放到外面的小花园里,那里有一些沙土,原本是留着种点耐旱的花草,这会儿先给它救急了。 它小时候也用过猫砂,这会儿换了沙土也能用,猫崽痛痛快快地尿了一泡,又整整齐齐地用爪子埋了一个小包,出来抖了抖爪子,冲着丁旭邀功似的“咪呜”了一声。 丁旭给它逗笑了,抱着把小爪子挨个擦干净,“还骄傲上了?你这都跟谁学的。” 猫崽乖乖让他擦,仰头用鼻尖顶了顶丁旭的下巴,舒服的直打呼噜。 丁老早上起来在院子里散步,出来就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道:“这小家伙长得还挺精神,起名字了没有?” “起了,叫小虎。” 老人挺喜欢小虎,上前摸了两下,小虎也舔了舔他的手指,不怎么怕人。“这个不能撒开放院子里跑吧?会不会跑丢了?” 丁旭给它脖子上套了个项圈,上面有块小宠物牌,“本来就是外面的小猫,当初捡回来的时候才这么点大,现在胖了好几圈了,先养两天,要是能跑了,放开它跑跑也行,老关着,未必适合它。” 丁旭这么说着又想起那个养不住的黑皮,脸色跟着差了几分。 丁老没瞧出来,站在旁边也跟着感慨,“也是,猫也认得家,撒开了养吧。这小东西,过的可真舒坦,呵呵。” 家里多了个活物,到底热闹了几分,有的时候丁老也会跟丁旭聊猫崽的情况,爷孙两个又多了一个聊天的话题,感情加深了不少。 肖良文也会经常过来,偶尔来的时候带点水果什么的,和丁老也慢慢熟悉起来,老人没有什么偏见,他自己也是渔村里考学出来的,有的时候会问肖良文一些海边的事儿,聊的还挺投机。 肖良文最近几次来看丁旭的时候,除了书架上放着的那几本参考书,还瞧见了新买的一些炒股之类的书。丁旭看书认真,有几本里面放了纸签夹着,显然是做了功课的。 肖良文有点奇怪,道:“丁旭,你还看这个啊?” 丁旭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道:“闲着无聊看一会,也没什么用处。” 确实没什么用处,他看了几本书之后,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敏感,别说自己15岁未成年,就算能借到一个,用周围谁的身份证去做这事儿都不合适。真是白费了之前的时间,他对炒股有些记忆,有几支股票k线的走向还是记得的,只是时间有些模糊,但是凭借这个小赚一笔不是问题,可惜了…… 丁旭抬头看了肖良文一眼,道:“你带户口本出来了吗,还是带的户籍页?” 肖良文有些奇怪,道:“没有,我有身份证。” 这次轮到丁旭皱眉了,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你有身份证?” 肖良文点了点头,从兜里拿出身份证给他看,初代身份证,上面清楚的写着,肖良文,男,18岁。 丁旭看的火冒三丈,“你这哪来的?” 肖良文揉了下鼻尖,有点不好意思道:“前段时间过完生日,就换了一张身份证。” 丁旭脑门上青筋直跳,闭了闭眼睛,道:“你生日不是在1月?” 肖良文愣了下,道:“啊,是……不是!” 丁旭把身份证往桌上一拍,问道:“到底是不是!” 肖良文眼神坚定了几分,道:“不是,我9月19的生日。”身份证上写的清楚,他就是那天的生日,而且现在已经成年了,就是这样。 丁旭捂着额头不再去看他,他觉得自己头疼的不行,那点想借炒股赚钱的心思彻底歇了,他自己的户籍信息敏感,不能参与这些,而肖良文的根本就是个假的。那个黑户,还敢在这大眼瞪小眼的跟他坚持自己今年18了。 真是,真是……反了天了! 第19章 排骨面 肖良文造反之后就跑,丁旭一连几天抓不到人,等到再瞧见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月。肖良文再发信息来的时候,他不是很想回复,但是那天是元月一号,肖良文的生日也快到了,想了想还是给回复了下。 肖良文没想到丁旭回这么快回复,还在那试着跟丁旭聊小虎,想从小的那边下手。吭吭哧哧发了好几条,丁旭那边回复过来一句话:今天晚上学校有演出节目,我可以提前早走,你来不来? 肖良文立刻回复道:来。 丁旭给他发了地址和时间,把手机放下,开始专心致志的擦手里的小号,看乐谱。 这段时间学校里一直在筹备元旦晚会,每个班级准备了节目,丁旭班里准备的是乐器合奏,选了二十个身高相仿的,每个人都给安排了一样乐器。老师特意说了,这次演出得奖,是有奖品的。 至于到底是怎样的奖品,丁旭的同桌张阳告诉他,去年是发的奖金,数额好像还不小。 丁旭现在身上一穷二白,对于这个奖励倒是挺感兴趣。 晚上表演的时候去的是大礼堂,几个学校联合演出,也邀请了不少家长和领导来,办的挺隆重的。丁旭他们班排在靠前的位置,男女生都穿着统一的中山装,手里一人一件西洋乐器,丁旭他们老师是个新来工作的小年轻,比他们还紧张,不停的在那走来走去,挨个给调整每个人的白衬衫和小西装外套的褶皱。 “你们别紧张啊,就跟平时一样就行,千千千、千万别紧张!” 有几个同学立刻就哭丧着脸举手说想上厕所了,老师赶紧带着他们过去,脑门上都出汗了。 丁旭躲在角落,把指法练习了一遍,他已经很多年没碰这个了,这会儿跟一群初中生演出,总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张阳在那也联系乐器,不小心吹漏了一个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左右,不敢再碰了。他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丁旭,就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细框眼镜,又指了下丁旭,道:“今天没戴眼镜?” 丁旭摇了摇头,道:“不太习惯。”他度数不高,一般非必要也不怎么戴。 张阳也没多说什么,瞧着还是紧张,抓紧时间又看了一遍乐谱。 丁旭收回视线,他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味,但是井水不犯河水,对方没来招惹他,他也不会去多事,当他是普通同学相处。 前面一个合唱和一个孔雀舞表演完了,下面的同学们都很热情,鼓掌十分投入,下一个就轮到丁旭他们班表演了。 丁旭排队走上台,他站在第三排靠左的位置,并不是很起眼,但是碰巧头顶上有一道灯光打下来,显得五官越发出挑,一眼扫过去,总是能先瞧见他。他身后是一个竖着马尾辫打鼓的姑娘,比他高大上一圈儿,这么一对比,丁旭更的那张俊脸更是看不出性别,漂亮的带出几分精致来。 老师在一旁幕布后握着拳头,心想自己没给这帮小孩涂上红脸蛋是对的,颜即正义啊! 丁旭他们班练习的时间短,但是里面有几个是从小学西洋乐器的,站在前排的几个演奏的不错,后面不会的就跟着滥竽充数,比划嘴型,整体演奏下来还是很整齐统一的。 演出完了,丁旭也不等最后评比,跟旁边的同学说了一声,道:“我肚子不太舒服,先去洗手间,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不用等我。” 那个同学连声答应了,又道:“我帮你拿小号吧?” 丁旭吧乐器盒提了提,含糊道:“不用了,我能拿得动,先走了。” 这次不等对方说什么,就先挤出人群,从后台溜了。 丁旭从大礼堂的后门出去,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忍不住把外套紧了紧,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刚播了一个号码就感觉到手上一轻,乐器盒让人拎了过去。 “刚才演出的挺好的,累了吧,我帮你拿。”肖良文帮他提着东西,另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向自己这边搂了下,扭头看他,“外面冷,你想去哪儿?” 丁旭本来是想去找个河边之类的地方,现在被冷风一吹,冻得脑仁儿生疼,哆嗦道:“回、回我家!” 肖良文答应了一声,带他去礼堂外面,那边停着一排摩托车,肖良文很快找到一辆,用钥匙打开推出来。 丁旭狐疑的看着他,又看看车,“你钥匙哪来的?” 肖良文哭笑不得,把钥匙拿给他看,道:“许工给的,他是胡老板请来的玉雕大师,过节回家探亲去了,把车留给我用。” 丁旭还是将信将疑,肖良文把安全帽给他戴上,等他上来,又叮嘱道:“抓稳了啊。” 丁旭恐高,对这种行驶不稳又快的摩托车也带着天然的抗拒,肖良文开口说话的工夫,他就下意识死死抱住了肖良文的腰,趴在他背上心跳的飞快,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你——有——驾——证——吗!!” 耳边风很大,摩托车又带着噪音,肖良文只能感受到丁旭贴过来的一片火热还有那阵能刺透衣服的心跳声,他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心跳加速起来,耳朵慢慢变红。听到丁旭问他,又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考驾证没有!!” “抱紧了!” “……!” **** 等到了小院,丁旭从摩托车上下来腿都软了,摘了头盔第一句话就气的哆嗦:“肖良文你无证驾驶你……” 肖良文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还挺热的,没冻着。” 丁旭拍开他的手,他这一路提心吊胆,浑身都快冒汗了!而且肖良文的手比他还热呢,还好意思说他。 肖良文把车停在院子里,跟着丁旭进去,瞧着房间里黑着一片,道:“丁爷爷没在家啊?” 丁旭嗯了一声,打开门的时候脸色还不太好,“他出差了,回京做报告,过两天才回来。” 丁旭换了身衣服,起身去厨房,小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贴着丁旭的小腿直蹭,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它一天没见着人了,这会儿正是粘人的时候,丁旭走路的时候都差点被它绊倒,肖良文过去拎着它脖子抱到自己膝盖上,戳了小东西鼻尖一下,道:“别捣乱。” 丁旭洗手开始切菜,抬头问肖良文道:“你吃饭了没?” 肖良文抱着小虎逗它玩儿,头也不抬道:“吃了。” 那边切菜的人动作顿了一下,哦了一声,道:“那再陪我吃点吧,我晚上没吃什么,有点饿了。” 肖良文这个年纪正是肚子一天七顿饭的时候,吃什么都消化的快,听到丁旭说就点了头,道:“好。” 丁旭下厨的次数不太多,做饭更像是做实验,又喜欢整洁,做一点清洗一点,忙了好半天端出来一锅面。 面是龙须面,上面放着大块的红烧排骨,肉酥汤香,青菜也烧的正好,窝在上面光泽油亮,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这是肖良文第二次吃丁旭给他煮的面,第一次是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丁旭也是带着他回来,然后用冰箱里的食材随便煮了一碗面,比起第一次吃的,这次的显得更正式一些,倒像是特意做的一顿面食。 丁旭摆了两双筷子,看了肖良文一眼,道:“吃饭,别看我。” 肖良文有点尴尬,他刚才看着丁旭走神了,忙低头去吃饭。外面寒风刮的呼呼作响,有个温暖的房子,再有人给捧着一碗面出来吃了再舒服不过了,肖良文吃的开心,比丁旭吃的都多,那么大分量的龙须面,几乎是他一个人吃光的。 他看了看碗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丁旭,你还吃吗,要不我……” 丁旭只略动了动筷子,并没吃多少,听见他这么说摇了头,道:“不了,你吃饱了就坐着别动。” “我帮你洗碗吧……” “你动一步,我让你今天晚上背20个英语单词。” 肖良文站在那不敢动了,这是丁老布置的功课,说让他和丁旭一起多学习,丁旭就挑了他最弱的一项外语来教。基本上是他单方面遭受凌虐,丁旭不是个温柔耐心的好老师,他几次发音不准,丁旭就会用手指去捏他的嘴,甚至敲着他的牙齿说什么要让舌头抵在这里…… 肖良文觉得又羞愧又有些惊惶无措,丁旭的手指碰到的地方,总是变得火热,连耳朵也一起红起来。 肖良文在沙发上坐了没一会,丁旭就收拾好了。他拿着那个乐器盒走过来坐下,打开拿出小号,深吸一口气,道:“我给你吹一曲吧。” 肖良文眼睛亮了,坐直了身体,道:“好啊。是今天你们班上演奏的那个吗?” 丁旭没吭声,拿出小号开始慢慢吹奏,歌曲的调子缓和悠扬,并不是班级上台演出的哪一首乐曲,比那个还要再温柔一些。 肖良文看着他,觉得在灯光下丁旭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暖色,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的清楚,睫毛垂下时浓密的落下一层阴影,两颊鼓起来的样子很可爱,认真演奏的表情比什么时候都好看,不,比他看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 丁旭一曲吹完,抬头看着他道:“肖良文,生日快乐。” 肖良文愣在那好半天,忽然站起来,看了看厨房那边,又指着丁旭还握在手里的小号,结结巴巴道:“丁旭,这、这些……给我的?” 丁旭点了点头,道:“对啊,过了12点就是你生日了,我之前问过子珺姐。没记错吧?” 肖良文耳朵红的发烫,咧嘴笑了,“没有,没错。”他坐下来,又缠着丁旭道:“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真好听。” 丁旭脸皮发热,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好听不就行了。” “可是丁旭……” “没什么可是!” 丁旭瞪他,肖良文吓了一跳,倒不是丁旭生气的样子,而是丁旭脸上泛红还是头一次见,简直就像是害羞了一般。 丁旭起身,头也不回的道:“天太晚了,你路上回去不安全,在这住一晚吧。” 肖良文点头答应了,嘴角还带着笑,“好,都听你的。” 很多年以后,肖良文每次过生日总要缠着丁旭给他哼这首曲子,多听了几次,记住了曲谱,也找到了它的名字,它叫——《给我爱的人》。 第20章 生铁 肖良文一早就醒了,他习惯早起,起来买了早点回来给丁旭放在桌上,想了想还是偷偷摸摸地推开丁旭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 丁旭睡的一贯安稳,侧身躺着,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枕边,被子盖的靠上,遮住小半张脸,显得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取暖一样,想让人抱一抱。 肖良文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低头看了看手表,见时间不多,很快出门去了。 丁旭模模糊糊听到外面摩托车的声响,打了个哈欠也没起来。 肖良文这次工作的地方跟以往有些不同,难得有固定的居所,只需要隔几个月去收一趟玉就行。老板是一个姓胡的玉石原料供应商,手里还有几家古玩店,据说家里也是做这方面生意的,行内的老资格了,为人处世都十分厚道,虽说活有些累,但给的价钱也不少。 肖良文停下车之后,就在院子里等着。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四合院,中间的小院儿里堆放着不少大块的玉石原料,有些灰白色的石头扔在那,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有玉石。这些是从腾冲运来的,光这堆石头,据说就花了将近八位数。 不多会,小院里住着的人也陆续出来了,七八个青壮年,看着五大三粗的,为首的一个脸上还有道疤,站在那吆喝了一声,道:“来来,准备干活了,胡老板打电话来,说新货到了,大家手脚麻利点,把这些挪个位置,腾到后院仓库去。” 有个懒些,不愿意一早干重活,一边和人合抬原石一边在那嘟囔:“早说啊,昨儿非让摆在院子里看成色,今天又要腾到后边仓库,啧,几吨重的破石头也不怕闪着爷的腰……” 疤脸抬脚踹了他后腰一脚,那人猛地向前一扑,“啊呀”一声就松了手,要不是对面的人闪的快,脚都要砸废了。 那人回头就要骂:“哪个不长眼的……” 疤脸个高又壮实,手里握着的那件外套一捋就兜头抽了他一脸,冷笑道:“干个活就你屁话多,不干就滚。” 那人欺软怕硬,瞧见疤脸这样,反而不敢造次了,捂了下抽疼的眼睛,哆哆嗦嗦的去搬石头,只是这次没有人敢和他搭伙,都躲的远远的。他咬了咬牙,心里把众人骂了个遍,扫了一圈把目光落在新来的肖良文身上,他欺负老人不行,对付个小崽子还是没问题的。 这么想着他眼睛都亮了,刚想开口说话,就看见那边肖良文弯下腰,独自一人扛起块上百斤的原石,一言不发的去了后院。 男人喉结滚动两下,不敢再把主意放在肖良文身上了,这个新来的小子光这身儿力气,就是个硬骨头。他要是不提前观察一下,只怕要踢在铁板上,心里忍不住有些悻悻的,自己手心搓了搓,老老实实的干活去了。 上午倒腾原料石,搬走了旧的,又弄来一批新的,码放整齐之后,也到了中午。这会儿是太阳最好的时候,胡老板和许工也来了。 许工来回围绕着那些原料石跟胡老板说着什么,两个人小声讨论着。 肖良文站在他们中间,眼睛落在许工身上,瞧着他的样子跟瞧院子里的原料石没什么区别。 胡老板是个年轻人,模样儒雅,说话也是轻声慢语,对许工带着几分客气,“您看这个用什么工比较好?这批翡翠昨天试着切了几个,出的都是糯种的,水头尚可,料也足,不知道配不配的上许家的宫灯?” 许工约莫二十几岁,看着跟胡老板年岁相当,模样忠厚,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接人待物都有几分手段,这会儿跟胡老板打起太极也不在话下,只笑着道:“这个嘛,等我师傅来了再跟您谈详细的,不瞒您说,我这次代我师傅来啊,也是想跟您做笔买卖……” 胡老板听着他言语里有些不便,带着他进了会客室,模糊听到几句,是跟“翡翠”有关。 疤脸让周围的人都散了,忙了一晌午,这会儿大家也都去吃饭休息,老板没什么活,他们平时就这么忙半天休息半天,倒是也清闲。 晚上一帮工友玩儿牌,因为赌了一点小钱,有几个玩儿红了眼,疤脸男人输了两把,把牌扔下,嚷着不玩儿了,后面的人立刻坐过来,顶替了他的位置,整个房间里闹哄哄的。 肖良文坐在他们后面翻看一本练习册——丁旭让他背单词,他还没背完。 疤脸男人过去敲了敲他身旁的小桌,转身出去了,肖良文略微等了一会,也放下书跟着出去了。 疤脸男人一直走到许工住的单间,敲门进去了,肖良文就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兜里倚在门框上替他守着。 房间里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出来一两句,似乎聊的并不怎么愉快,疤脸男人压低了声音似是在替人传话,只能听到许工有些急眼的推辞声。 “……你们怎么还来找我?!钱都已经还五爷了,我也感激五爷当初的帮助,但是我已经不玩儿那些了,赌石这行当我真的不沾了。” “接活?我这正接着胡老板的活呢,您也在这忙了不短时间了,也知道小胡老板身后是胡家吧?玉石原料商胡家算是头一份儿的,这店瞧着小,不过这就是一个分店,给小胡老板练手用……我也不敢得罪胡家,真不方便跟五爷去一趟,真的。” “您开玩笑呢,汉八刀那是我夏师叔的绝活儿,我哪会这个!” “仿?!不行,不行……我师傅已经金盆洗手了,您看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太方便……” “我呀,我更不行了,呵呵,这还没出师呢。” …… 最后谈了半天,听着许工的口气渐渐软下来,算是答应了,只是许工送疤脸男人出来的时候,双方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那个许工——许俊杰,都有点生气了,眉宇间皱的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出门的时候,瞧见旁边站着的肖良文,还在那发脾气,一抬眉毛道:“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还跟我去南疆呢,去了谁保护谁啊,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吧?” 肖良文的身高能骗人,但是长相到底还是生涩了些。 疤脸男人咧嘴露出个笑,道:“许师傅您别生气,这孩子天生手劲儿大,也是找了好几个认识的熟人,给推荐来的,您看着啊。”他说着喊了肖良文的名字,吩咐道,“小肖,露一手给许师傅看看。” 肖良文也没吭声,低头扫了一眼,瞧见旁边院子里有放着的一根铁管,走过去拿在手里试了试分量,“咯嘣”一声给徒手掰断了。 许工起初还有些不屑,不就是个铁管,月色底下瞧着乌漆嘛黑的也不多粗,但是听着声音太过清脆,那一声脆响之后,他脸色立刻就变了,过去看了一眼,道:“生铁?” 肖良文冲他笑了笑,把手里那两节的铁管扔地上,没吭声。 许工抬头看了看他,就像是瞧一个小怪物,回头问疤脸男人的时候声音都变了调,“你这,这都是从哪找来的啊?” 疤脸男人笑了下,道:“老家的侄子,混不下去,出来讨口饭吃。” 许工听的心里憋屈,这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疤脸和眼前的黑小子不是亲戚关系啊,模样在那放着呢!疤脸鼻子塌,脸盘大,眼前这个姓肖的小子除了黑了点,模样还是不错的,鼻梁也够挺……更重要的是,前几天肖良文问他借摩托车的时候,就说了自己在北方没亲人了。 许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懒得揭穿疤脸,反正他之前赌石欠了五爷的人情,迟早要还,去一次南疆两清了也好。 许工留下了肖良文,疤脸男人立刻让肖良文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他反悔跑了一般。 肖良文跟着许工倒是听到不少消息,原来这次许工能答应来胡家帮忙琢玉,是因为师门比试缺一块压手的翡翠原石,来这里借“东风”来了。 院子里随便一块翡翠原石都成千上万,但是许工看中的,却是一块成吨重的大家伙。胡家犹豫再三,还是借了出去,只是要求派人跟着许工一起去了一趟腾冲,名义上是观看比赛,实际上还是守着石头。 胡老板对疤脸男人似乎很信任,他们做这一行的,多少沾一些灰色地带,疤脸男人身后的势力显然也不容小觑。疤脸男人跟着老板去,自然也带了肖良文几个,特意叮嘱了肖良文跟紧了许工。 肖良文没跟丁旭说,直到上了火车要走了,才给丁旭发了短信,磕磕巴巴的跟他聊小虎。 丁旭对他实在太熟悉,看了一两条就回复道:又怎么了?去哪? 肖良文看到这个消息反倒松了口气,回他:出去几天,过段时间回来。 等了一会,见丁旭没回,忍不住又有些忐忑,犹豫一下又发了一条:等回来给你带礼物。 手机屏幕依旧一片沉寂,没有一条新信息回过来。 肖良文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躺在卧铺上盯着那狭小的天花板足足看了几个钟头。 以后的几天里,肖良文也时不时的发一条短信过去,他掐着丁旭放学和作息的时间,小心翼翼的问候几句,末尾总要提一两句小虎。后面工作忙了,他跟着许工来回跑,再发短信的时候隔的时间还挺长,但是总要习惯性发一条,问候丁旭一下。 大概隔了七八天,丁旭才回了他一句:小虎今天吃了一只虾仁。 肖良文盯着这十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自觉的嘴角咧开一个笑容,甚至都能想象出丁旭喂小虎吃东西的样子,一边挑眉嫌弃,但还是手劲儿温柔的给它准备吃的。 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亲亲手机。 第21章 三彩(补小剧场) 肖良文这次去腾冲,过年前就回来了。 临回来的时候,小胡老板带人去采购了些玉料,许工和他几个师兄弟陪同帮着参谋,许工出去,肖良文自然也跟着。 小胡老板一般都从石场直接进料,这次来,也只是随便挑挑看看,看能不能捡漏。 许工的师门兄弟这次得了胡老板的帮助,对他都挺客气,一路上许工帮着出了不少力,还真捞着几块成色不错的玉石。 肖良文跟在后面,眼睛偶尔也会落在那些打磨过或半藏在石头里的玉石,红翡绿翠,在光源下闪着透亮的光,看的人怦然心动。他自己也不太懂这个,许工跟胡老板说的时候,他也拿了一块放在手里打量,颜色透亮,却看不出什么品相。 商贩看他穿着打扮不像是大老板,就拿起旁边一个做好了的玉镯递过去,道:“小兄弟你看看这个,这个虽然里面有冰花,但是也是好东西啊,玉养人,人养玉,戴几年就没啦!养个几年,啧啧,上好的玻璃种一块……” “你养一个我看看?”许工站在旁边冷笑,把他递过去的镯子推回去,不让肖良文碰。“你能把带絮的糯米种养成正阳满绿,我跟你姓。” 商贩噎了下,讪讪的放下手里的翡翠镯子。 许工带着他们走了几家,最后在一个小摊上挑挑拣拣起来,肖良文拿了一块半包在石头里的也在打量,拳头大小的一块灰白色的,只开了窗能看到一点微微的绿。 许工抬头扫了一眼,道:“擦出绿的啊,不会是做的吧?”他拿过来捏了两下,摊主本来还想发脾气,但是瞧着许工那手法,一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认出这是行家,忙堆笑道:“哪儿能呢,都是好的,我家的成色比其他家好,你瞧这色泽,这可都是a货……” 许工替肖良文瞧过了,这才递给他,道:“还可以,不过擦绿的毛料买的时候小心着点,一般这种不太好,不过也看运气。” 肖良文挺感兴趣,拿着问了价格。 这次的摊主比之前那个商贩要厚道不少,没夸的天花乱坠,但是价格也摆在那里,比其他家要高出两成。“毛料几百,这块打磨了,得要一千五……” 许工哼了一声,不客气的指了指上面,道:“擦窗带绿,藓花都快绕石一周了,这个价亏你也开的出口。” 摊主想了想,咬牙道:“那就原价给您,我五百收的,就……” 许工输了三根指头,道:“就三百,多一分不给。” 老板一脸肉痛,还在那犹豫,半天没接话。 许工在他那小摊上翻了翻,勉强挑了两块趁手的,倒是同行的师弟跟着多买了些,都是已经擦开了绿的糯种,做坠子的大小。许工兴趣缺缺的看着这些石头,忍不住感慨了句,“今年的翡翠成色没往年好啊。” 摊主摆摆手道:“哪儿的话,胡家和金家的大货还没切呢,昨儿在南广场摆了好几天了。” 这话一说出来,在那边蹲着帮许工那位小师弟挑玉石的小胡老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许工看着他,眼神古怪道:“哦?胡家的还没剖玉?真是奇怪了……” 胡家常年在这些玉石场走动,跟周边这些商贩也有些利益关系,加上做事也厚道,卖玉石的摊主推荐起来也格外卖力,“可不是!每年的重头戏呢,就等胡家开玉了。我这些都是从那边买的,自己挑石头切出来的,真的挺刺激,一刀下去没准就成百万富翁了,几位可以去试试运气啊,来都来了,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小胡老板脸上蒙了一层红,有些尴尬起来,他看了一眼许工的师弟,他想了好几天才找了这么个理由请人出来,没想到逛了一会就穿帮了。 许工看了胡老板一眼,脸上笑笑,没接茬。 摊位上还放着零星的一两块白玉,是山料的,不怎么值钱,许工是玩儿软玉的行家,看到这个比看到翡翠要开心一些。他摆弄了两下,回头看了紧跟在身后的肖良文,这个小兄弟这两天也帮了他不少,熟悉起来倒是觉得这人不错,于是对他说道:“翡翠艳,白玉才温润,只是这年头籽料越来越少了。等遇到成色好,包浆也好的,你留个在手里,找机会我让我小师弟给你琢一个。” 肖良文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笑着道:“怎么你师弟比你还厉害吗?” 许工也不谦虚,夸起师弟跟夸自己一样,眉飞色舞,“你不知道吧,我家那两个小师弟不得了,那是我师傅一手带出来的,让他们给你仿个东西,摆在那,喝,以假乱真,到时候给你撑门面……” 同行的另一个师弟呛咳起来,只是干巴巴的,听着就像是在打断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肖良文扭头去看,那是一个眉眼清秀的男孩,文文弱弱的,咳的已经脸色通红了。师弟这边一打断,许工就不说了,就连旁边的小胡老板也忍不住看过来,凑近了小声道:“程叶,没事吧?要不要去旁边坐下,喝点水,你感冒刚好……” 许工换了个位置,不经意似的把他们俩挡开一些,推着程叶去旁边坐下,道:“就你脾气犟,昨儿半夜还高烧不退,今天非要逞强起来,快到这边坐下休息休息,你这身体怎么一直吃药也没见调养好……” 小胡老板犹豫一下,还是跟了过去,他眼睛落在程叶身上带出几分担心。 那边一条长椅,已经坐了足够多的人,肖良文没跟过去,把目光重新落在这些玉石上。红翡绿翠,他又拿了一块绿翠在手里看了下,和之前擦出一点绿的那块没完全解开的原石对比。 摊主在旁边道:“这块石头一擦就出绿了,没准里面是满绿呢!你要,就按毛料原价给你。新拿的那块是解好的,那个就贵了,做坠子的正满绿,虽然带着点飘花,也得一万二起。” 肖良文从兜里掏出三百放在他摊位前,摊主想抬价,抬头看到那张黑脸,一时也不敢吭声了,只能把钱收进口袋。这个黑皮和刚才那帮玉雕师傅一起的,那些人对这里的行情门儿清,摊主心里也知道这石头如果解开都是“白花”,那就一分钱不值了,能拿个三百也算回本了。 肖良文身上的钱不够,只能买便宜的那块,瞧着手里这个也透着绿光,就放下心来。他喜欢绿色的,丁旭原本皮肤就偏白,如果手上戴个这个,会衬得肤色更白皙。 摊主也是个热心人,又问他道:“要不要带你去找个解玉的师傅,解开看看里面?”他买了这块石头放了一年了,一直没碰,谁都知道刚一擦就能出绿的情况并不是好的,往往里面都是白花花的石头,但是他放在手里这么长时间,还是心痒痒,现在有人买了,自然也想跟着瞧个热闹。 肖良文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他昨儿听许工说过,石头里的翡翠并不多,解开也好,拿着轻便。 解玉的地方这会儿人少,零星的有几个人在瞧热闹,都是周围的游客买了试试手气的,摊主带着肖良文过去,把那块拳头大的石头递给对方,道:“老徐,来帮帮忙,给解开瞧瞧里面有宝贝没有!” 解玉师傅抬头瞟了一眼,就有些不屑,“你这又坑的谁,这一看就是块石头。” 摊主被呛的脸红,催他道:“就你话多,快给解开瞧瞧吧!” 解玉师傅嘟囔了一句,道:“这么大点,切面,还是横斩?” 切面是一层层的递进切进去,切的细致,也不容易伤到里面的玉石,横斩就是比较粗暴的手法了,当中一刀,直接一剖两半。 肖良文赶时间,道:“横斩好了,擦出绿的部分切一片给我。”他对这石头也没抱多大希望,留一点也成,可以带回去给丁旭当镇纸。 解玉师傅看了他一眼,嘀咕道:“你这不是也懂点吗,何苦买这个石头疙瘩……看好了啊,开——” 锋利的齿轮被师傅操纵着一点点嵌入石头里,切开那一层,擦出绿的那个窗口部位后面,果然是白花花的石头,周围看热闹的人忍不住唏嘘了几声,纷纷都散了。 肖良文瞧着那薄薄的一片石落在地上,上面零星的一点绿色闪烁,心里倒是没有太大的起伏。他天生带着点赌性,也输得起,加上这几天里跟着赵工看了不少好料,也知道三百块买不到什么。来这,也就是赌一把运气,买点什么给丁旭当礼物。 这一小块石板倒是可以放在丁旭书桌上,晚上的时候给丁旭压书角。 唔,就是不能说多少钱买的,不然可能要挨训…… 摊主揣着手往里看,瞧见里面是石头,叹息了一声,瞧着比肖良文还投入。 解玉师傅每天开的玉多了去了,这会儿头也不抬的继续沿着绿苔划线,下刀,一齿轮下来,整块石头拦腰截断,变成了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块。 听着机械的声音慢慢停下,摊主探头看了一眼,瞧见还是石头,砸了咂嘴还在那想办法安慰自己的顾客,“可惜了,瞧着是能出好玉的……” 忽然听见解玉的师傅手上停顿了一下,拿水冲干净两块石头,声音里带着颤音道:“出了!出了……三彩!!” 翡翠有五色,一般出了三色的,就都算是三彩翡翠,价格要比同等质地的翻上数倍,很难得一见的宝贝。 摊主和解玉师傅都激动起来,尤其是那个老师傅,更是一点点把剩下的翡翠给擦出来,生怕伤着一丝一毫。 肖良文不懂这些,看到一抹红色掺杂着紫色,皱眉道:“怎么不是绿的?” 摊主笑呵呵的解释道:“红翡绿翠紫为贵,您听过这个没有?那是紫翡,紫气东来,可是好兆头!” 这边动静太大,把胡老板那些人也给惊动了,走过来瞧了一眼,笑道:“哟,今天的彩头竟然是被你抢了,不错不错,等着瞧瞧看能出多厚的玉。” 周围的人也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着解玉师傅一下下剔除石头,看的心惊肉跳,越发兴奋起来。 最后两块婴儿拳头大的石头,只在刚出翡翠的那一半里擦出指节这么一块,另一半是废的。出来的是一块几厘米长方形的三彩翡翠,红和紫占了主色,手尾有一抹沁人心脾的绿,竟是一块上好的马鞍指的戒面。 许工和程叶也来凑热闹,程叶看了好一会,夸奖道:“这个好,做扳指再好不过了。” 许工比他算的要实在,跟肖良文道喜,笑了道:“出一个色升价百倍,你这出了三彩,虽然瞧着水头不是顶好的,但是春紫色难得一见,五万多还是有的。” 这会儿翡翠还未大幅度升值,在香港等地的拍卖会上一般满绿的一套首饰十万以内就能拿下,这样三彩,抵得上半套翡翠镶钻的首饰,也算是个宝贝了。 肖良文的心跳一点点加快起来,看着解玉师傅递过来的那一丁点大的玉石,小心用手捧着看了一会,“真没想到……” 他身后的那些人瞧见了不免有眼馋的,有些自己掏钱出去也买,有些瞧见他这样,忍不住逗弄道:“要不卖了手头的,再玩儿两把?” 许工的眉头皱起来,看向肖良文。 肖良文也只是看了一会自己手里的那小块三彩玉石,摇了摇头,道:“不了。”他顿了下,又指着地上那片带着绿花儿的石片道,“麻烦您把这个也给我包起来吧,谢谢。” 许工眉头松开,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这还是个小财迷,他当初可是结婚之后才知道这么省钱,小肖这个年纪可比他强多了,有自制力! 有自制力的肖良文正在跟胡老板小声商量着,他看着手里的三彩翡翠,很是纠结它不是整块碧绿透亮的,小胡老板开了个公道价,他就毫不犹豫的把这个给卖了。 他心里还想着给丁旭弄个绿色的,认定了那个颜色不回头。 晚上回去休息的时候,肖良文躺在那还有些感觉不真实,他以前也经手过不少钱,但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刺激,辗转反侧好久,直到半夜才睡着了。 大约是白天的事儿印象太深,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丁旭躺在窗台前的一个小沙发上看书,身上的白衬衫干干净净的,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金丝细框的眼镜。他和丁旭挨着很近,近的连丁旭细长手指翻动书页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比翻书更大声的,是他的心跳。 砰——砰砰—— 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把涌到喉咙的拿一把火压下去。 丁旭还躺在那没有抬头,就像是看不到他一样。 哪怕他现在做什么坏事,丁旭都看不到…… 这样的心情让他有些亢奋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把丁旭推倒在沙发上,整个人覆盖上去,把他牢牢压在自己身下。 “仔仔……” 丁旭果然恼怒了,伸手要打,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按在头顶,顿时有些慌乱起来,张嘴想要喊他。肖良文定定的看着他,低头用嘴堵住他的,温热的触感让他身体难以自制的起了变化。 亲了一会,丁旭挣扎的动作也小了起来,甚至还主动搂住了他。 肖良文不懂接下来要怎么做,只凭着本能和一股难以言说的欲.望去放纵自己。 他在欺负丁旭,但是他停不下来。 丁旭的声音呜呜的传出来一两句,后面就咬紧了唇不肯回应了,确实是他一贯的做法。这么想着,忍不住手里欺负的更狠了…… 丁旭恼怒地瞪他,肖良文却是克制不住,一阵颤抖之后弄脏了那副眼镜和那个漂亮的面孔。 不够,还不够…… 他贪婪的渴求着,翻来覆去把内心深处想做的事儿做了一个遍,丁旭在他身下挣扎时露出手腕和脚腕间的一抹碧绿,果然衬得肤白如雪…… 肖良文被强烈的刺激弄的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过了几分钟才伸了手去摸被子里,嘴里骂了一声,双手使劲儿揉了揉头发。没一会,忽然又想起什么,臭着一张脸下去洗了头和身体。 简单冲洗完毕,换了贴身衣服又躺在那张单薄的木板床上,却是半天都没有再入睡的意思。南方冬天湿寒,他身体却是滚烫,连刚才睡梦里的那阵心情也是一样的。好像有点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翻出手机,把里面丁旭回复的那几条短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 第22章 翻墙(小剧场已补) 从腾冲回来之后,已经临近年关。 肖良文在x省没有家,只有一所租赁的房子,他人走了,就连最后的住所也没有了。刘子珺虽说和他大姐一样,但是每到年底总要和前夫家里因为孩子的事儿闹些矛盾,这件事他一个外人无法插手,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也就留在了北方这座小城。 胡老板对手下人很大方,做他们这行的,走南闯北靠的还是人脉,对手下人也没有另眼相看,给安排了住处,也给了一笔费用,让他们留着过节。 略微休息了两天,肖良文出门去书店找了些书,他心里那点小情绪一直没有消散过,总是时不时的蹦出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他想从书里找到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以前的时候他也见过这样的事儿,在x省跟着的一个大哥,就专门喜欢小男生。但是他没想到还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天,也就没注意过,现在轮到自己,恨不得知道的越详细越好。 正在书店里翻找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肖良文翻身就要拧住对方胳膊,看清来人的时候吓得松了手,磕磕巴巴道:“丁、丁旭?” 丁旭甩了甩手腕,声音带着点喘息,像是刚跑步完,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干嘛呢?刚从那边回来?” 肖良文把手放在身后,来回摩挲了下手指,道:“前天到的,就,出来买本书。” 丁旭笑了一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道:“不错啊,还知道提前预习了。正好我也要买几本书,你想要哪门功课的,我帮你挑。” 肖良文和他并肩站在那,心里早就忘了要挑什么书了,他心里像是有只小动物在不停的挠来挠去,心痒成一团,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丁旭还在哪里给他认真的挑选着,他的眼睛却只能落在丁旭身上,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丁旭的头发看起来很软,今天没戴眼镜,看东西的时候会眯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觉得这样的丁旭都特别好看…… 可能是目光看的太专注,丁旭抬头来瞧他,肖良文忙收敛了视线,找了话问道:“丁旭,你过年不回去吗?” 丁旭手指在书脊上掠过,挑出其中一两册来,道:“不知道啊,看家里的情况吧。再说学校这段时间还有补课,估计还要一两周的时间才能结束。” 肖良文把手揣在兜里,握着手里有点懊恼,他以为丁旭过年就回家去了,一直也没打电话给他,连鼓足劲儿发的那几条短信,都是从头到尾在说小虎,真是亏了。 等一路跟着丁旭到了收银台那,被人问起,肖良文才发现自己一本书都没拿。 前台的小姑娘笑容甜美,看了肖良文道:“您好,您买什么书?” 肖良文嘴巴张了张,耳朵突然红了。 小姑娘看着他又催促了一遍,连丁旭也在看他了,肖良文抿了抿唇,道:“牛津英语词典。” “好的,您稍等!” 片刻后,肖良文跟在丁旭身后出了书店,怀里多了一部厚厚的英语词典,他看着手里的书,忍不住有些发愁,怀疑这够自己看一辈子的了。 丁旭看了下手表,道:“你今天晚上有空没?” 肖良文眼睛亮了下,道:“有。” “那这样,你晚上八点来学校接我一下,我有点事,你陪我出去一趟。”丁旭想了想,又道:“在学校西边的小操场,那边的小门锁坏了,可以出去。” 肖良文点头答应了,瞧着丁旭走了,这才转身回去。 他衣兜里空空的,手指在里面搓了搓,还有点刚才抓住丁旭手腕的感觉,和梦里不太一样,丁旭的手劲儿也不小,能挣开他呢。 只是他手里的那块三彩翡翠已经卖出去了,大概几天后钱能到账,这会儿手里只有那块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飘花绿石板,礼物只能先送这个。肖良文一路上都在想着,等晚上见了丁旭该怎么说。 想了一路,还是觉得要先提小虎,再慢慢跟丁旭聊下去。 正在琢磨着,就接到了丁旭的信息,上面发了学校的地址和晚上见面的时间,规划的清楚,一如既往丁旭的做事风格。 学校晚自习上到九点多,丁旭瞧着时间到了八点,就出了教室去了小操场,第一次翘课了。 他在小操场旁边的凉亭里弯腰摸了一会,找到自己事先放在那的一个背包,提起来拍了拍尘土。走了没两步,就碰到了迎面走过来的肖良文。肖良文瘦高的个子,大冷天的依然穿着简单的单衣,只在外头套了个连帽衫,瞧见丁旭的时候,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背包,道:“我来。” “小心点。”丁旭叮嘱他一句,又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探路。西边小门锁了,出不去,一会得翻墙。”肖良文把包背在肩上,摸了一下就感觉出那里面硬邦邦的,是上回丁旭参加表演的乐器盒。 丁旭脚步顿了下,抬头看他,“翻墙?” 肖良文看着他,但是目光落在那副细框金属边眼镜上忽然喉咙发痒,忍不住错开视线,低声道:“墙不高。” 肖良文说的不高,是针对他而言的,丁旭有恐高症,看着肖良文翻过去就已经有些后悔了,轮到他的时候,只能咬牙上,可真到了那个高度一时有些目眩。 肖良文站稳了,在墙边上冲丁旭举着手,小声喊了句,“跳下来,我接着你!” 丁旭脸色挺苍白,咬着牙就往下一跳,很有几分慷慨就义的气势。 肖良文上前一步伸手就接住了,把人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松开,“没事吧?” 丁旭脚有点软,靠在他身上深吸了两口气才推开他,“没事。”他伸手胡乱擦了一把脸上,把眼角刚才那点湿润也擦干了,咒骂了一句,“这见鬼的恐高症!” 肖良文拧眉,道:“下次不翻墙了。” 丁旭磨了磨牙,道:“走吧!先出去再说,我去把这个小号卖掉,学校小气抠门到家……演出得奖没有奖金,连奖品都送自己用的乐器!去他的!” 肖良文默默的跟着,他觉得那人生气的样子也好看。他嘴角扯了个笑,上前几步紧跟在他后面。 第23章 丁浩来了(已补小剧场) 丁旭找了家乐器店,进去把手里的那个小号拿出来卖了。 肖良文在一边看着,有些舍不得,低声道:“你急需钱用?我这里有点,之前我也欠你钱,正好可以还……” 丁旭打断他道:“不用了,这个小号留着也没什么用,换点钱留着做别的什么事好了。” 乐器店的老板给估了两百多块钱,连那个贴着丁旭名字的乐器盒子也一起拿走了,道:“要不是你们是一中的,我就不要了,这是你们老师前段时间从我这买走的一批,给了打了个八折,按折旧价收回。” 老板嘀咕了几句,肖良文也没听到心里去,只看了一眼那个乐器盒,记住了那东西的样子。 肖良文跟着丁旭出来,把兜里揣着的那块石板握了握,已经被打磨成长方形一小块儿,边角圆滑,切面上零星的一点绿色还在上面。他看了看丁旭,道:“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丁旭不等他拿出来,就拒绝了,“不用给我买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吧。”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肖良文这么说了一句,就硬塞给了丁旭,硬邦邦道,“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 “这是……翡翠原石?”丁旭拿在手里看了一下,脸色变了几次,勉强克制住了拿在手里没扔回去给他。上一世肖良文没少拿这种东西羞辱他,但那也是二十岁以后的事儿了,怎么现在这种不良爱好也跟着提前了五年?! 肖良文道:“是,不过就一点儿,过段时间再给你一块大点的。”然后他把在腾冲赌石的事儿捡着有趣的跟丁旭大概说了一下,尤其是带着石头跟摊主去解玉那一段,说的挺刺激的。 “可惜最后中了一块三色。”肖良文这么说了一句算是总结了整件事,听着还有点遗憾。 丁旭嘴角抽了下,道:“差不多了,三彩挺好。能中就不错了,你当每块石头里都有翡翠呢!” 肖良文眼睛亮了一下,道:“你喜欢三彩?我再去跟胡老板要回来好了,原本是想换一块祖母绿翡翠珠,胡老板那里有不少好的……” 丁旭头皮有点发麻,他对翡翠有些阴影,尤其是串珠,肖良文以前可没少拿那些东西折腾他,这辈子必须从根上把这个毛病给他改过来。 “翡翠这个东西,也会涨,但是需要你保留的时间长一些,压资金,比起其他的升值空间不大。”尽管翡翠在十几年后翻出上百倍,丁旭对它还是潜意识里带着排斥,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它列为首选。 肖良文做出认真听讲的表情,丁旭说什么,他基本都记在心里。从丁旭把他领出来的那一天,他就对丁旭有一种特殊的信任感,跟刘子珺不同,他对刘子珺可能还会保留一点小秘密,但是对丁旭,是朋友,是兄弟,也是比这个更亲密一些的人。 “你不要去买翡翠了。”丁旭硬着头皮道:“我算了一下,翡翠做投资的空间,不如房子或商铺。” “五万块可能买不下多少。”肖良文想了一下刘子珺现在经营的那个小饭馆,或许只够盘下那个铺子的。“不过连起来可以租下一排,两年时间经营好了,也能赚一些。” 丁旭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租赁时间最好是两到三年吧,子珺姐小饭馆附近的那些也可以,市南的那一片也可以。”明年下半年开始,全国的房价会猛地升高不少,五万块现在可以租下较好位置的连排,等到了明年,连一年的房租都不够了。x省的规划他还是知道的,告诉肖良文的那两个区域,租下三年再转租出去,赚取的差价,足够肖良文当第一桶金用的。 当初刘子珺开连锁餐饮的那一条街就是在老城区新规划出的黄金地段,肖良文阵仗弄的大,给刘子珺送的一份大礼,就是两条街的沿街商铺的二十年使用权。 肖良文知道丁旭他家里有些门路,指点的不会出错,点头答应道:“好,我回去跟子珺姐商量一下。”他心里还惦记着刚才被卖掉的小号,很舍不得,凑近了在丁旭耳边又说了几句,“丁旭你看,其实过段时间就能有不少钱了,那个小号能不能……” “不用了,我现在用不着那个。”丁旭一抬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拿着钱做点正经生意,做什么都好,别再做那些危险的事儿了。” 肖良文喉结滚动了下,拧眉道:“可是上回欠你的钱还没还完。” 丁旭道:“不用了,你也帮过我……很多。” 肖良文上前一步抱了丁旭一下,丁旭被这个带着温热的胸膛弄的心慌,想推开他的时候对方已经提前松开了。肖良文笑了下,认真跟他道,“谢谢你啊,丁旭,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我也没想过还能做这些事情。” 丁旭耳朵有点烫,把围巾向上提了提,错开视线道:“别说你了,我也没想过会这样,还有很多事我也做不好……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肖良文看着他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 逢年过节,丁老家里来拜访的人也多起来,往年丁旭父母都要留在单位,一般都是等节后来拜个晚年,但是今年丁老却一连几个电话打到丁旭父亲那里去,甚至有两次在书房都吵了起来。 丁老难得对什么事这么固执,今年却一定坚持要丁旭的父亲来北方过年。 “你那个岗位是重要,我也支持你的工作,但是这次不一样……!你真当外头都是聋子、瞎子?!你把事情交代一下,立刻给我过来!” 丁老握着电话,铁青着脸听儿子在那边辩解,没听几句又忍不住骂了起来,“什么鬼话,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别给我算计你那些小九九,没有用!”他气的大口喘气,拧着眉头心痛道,“你在x省那么远,我老头子也从来没开过口让你专程跑回来一次吧?你就当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定要见自己儿子成不成!” 丁老在电话里跟他争执半天,那边还是支支吾吾的,“爸,您别听风就是雨,真的就是忙……您也知道,打从改革起x省就整天被提名,这都快妖魔化了,而且我……” “你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丁老努力把自己的怒气压下去,低声喊道:“你不出x省,也就算了,但下个礼拜要进京做报告没错吧?你都进京开会,怎么还不来我这里?!每一个月来京城做报告,就不能过来我这里一趟?!” 丁老问的儿子哑口无言,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有骂了他一通,父子二人闹的很不愉快。丁老摔了话筒,气的去找了速效救心丸来吞了几粒。 丁旭听到书房里的动静,也没吭声,自己收拾了书包蹲在门口一板一眼地把球鞋带子系好,站起身来出去了。 补课的最后一天,钟婕给他专门汇款来交的补课费,他没有不去的理由。 早上不顺,但是也不代表白天遇到的都是坏事,丁旭拿领到了一笔奖学金,三张薄薄的钞票放在一个信封里,上面印着一个奖字。 丁旭把信封放进书桌里,继续复习功课。 大部分学生兴致缺缺,有些还在讨论几个月后即将到来的世界杯,盼着早些放假。 丁旭笔尖顿了下,耳朵里围绕着“世界杯”几个字,有了些模糊的想法。如果是世界杯的话,那么在香港是开了赌局的…… 正在想着,忽然听到旁边同桌起来的声响,紧跟着,一个男孩跨坐在凳子上看过来,前后瞄着看了几眼,凑过来打招呼道:“你好,你姓丁?真巧,咱们还是本家……” 丁旭埋头写作业的动作停下来,抬头去看他,一双眉头皱得死紧。 面前那个男孩眉眼生的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弯起来,嘴角一扬,带着点狡黠的模样最是让人心动,像是随时想着坏点子,但是又让人想要靠近了,看看他到底能做点什么淘气的事儿。 虽然还带着几分青涩,但是也绝对认错不了。 他出事那天的雪夜里,那辆横挡在路上的车,开着车的就是这位。 “同学,我没恶意!就是想来问你个事儿……”男孩比之前要客气的多,竟然没有了那份趾高气昂的少爷脾气,“我上回看你们班演出了,特别好,尤其是你,我听你同学说你还是学习委员,你叫——丁、丁旭?!” 丁旭放下手中的圆珠笔,往后仰着坐直了身子去看他,嘴角要笑不笑的,眼神却是很凌厉,“丁浩,还真巧,又碰上你了。” 丁浩头皮发麻,他刚才就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是一时也没什么印象,直到看清了姓名才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他只记得一个丁旭,这个人……该不会是那个丁旭吧?不可能的吧?! 第24章 生病了(补小剧场) 丁旭拿过旁边闲放着的一副眼镜给自己带上,又用手指把头发向后梳拢,露出光洁的额头,嘴上那一丁点儿笑意隐去,眼镜后面的神情淡漠疏离。“这样,认出来了么?丁少?” 丁浩差点从凳子上翻过去,吓得跳了起来,“你你……你怎么也……!!” 丁旭嘴角挑起一个笑,说出的话带着淡淡的嘲讽,“还是托丁少您的福啊,一场车祸,不就过来了么!” 丁浩脸色有点苍白,过了好一会,才喃喃开口道:“那场车祸……死了很多人吗?” 丁旭放下头发,碎发落在额前,这样看起来柔和了不少,不过说出的话一样带着讽刺,“怎么,丁少还希望很多人因您而死?真是抱歉,那场车祸只有两个人死了,一个是肇事者,很不幸的,另外一个就是我。” 丁浩被他盯着,略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带着点讨好地笑道:“我,我跟你道歉成么?我以前做的的确不对……” 丁旭摘下眼镜,继续低头写作业,“不用,人死为大,节哀顺变。” 丁浩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讪讪的站在一旁,怎么说丁旭也是因他而死,他心里愧疚的同时,又隐隐的带着一份亲切,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拥有那个秘密了。丁浩有一种想迫切跟人分享自己这些年经历的冲动,显然,旁边那个定义为‘已死故人’的家伙并不合适。 丁浩站在旁边不走,丁旭写完了作业径自走了。 丁浩站在那犹豫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把藏在衣服里面的那盒椰子糖放进了丁旭的课桌里。 他这次来是给一个哥们李盛东送纸条的,纸条就在那盒包装了粉色丝带的糖盒里,那家伙错把丁旭当成了女的,正在那少男心澎湃的一发不可收拾,自己脑补出了一场世界第一的初恋。 丁浩心里默默为李盛东祈福,这回他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了,他还欠人丁旭不少呢。瞧着丁旭那课桌忍不住苦笑,人这一辈子还真是什么事儿都能碰上。 丁旭走的很急,从教室出来之后也没去吃中午饭,他心里憋着一股火气,眼睛亮的吓人。回到宿舍“嘭”的一声推开门,倒是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翻到了上铺拿被子盖好,瞧清楚是谁这才从被子里出来。 肖良文顶着刺儿头,一副不理解的样子看着摔门进来的人询问,“丁旭?” 桌子上放着一份儿饭菜,没有保温壶,只是简便的塑料泡沫盒子,早就凉了,一层油脂凝结在上面,旁边的一次性筷子倒是提前掰开,连倒着的毛刺儿也清理的干干净净,跟往常一样。 他就知道,如果他不回来,肖良文也不会自己先吃饭。 丁旭心里那股火慢慢消下来,过去踢了高低床一脚,闷声喊上面那个人,“肖良文,给我下来把饭吃干净!跟你说过我在学校会去食堂吃的吧?” 黑小子利落的从高低床上蹦下来,动作轻的像只猫,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像是感觉到丁旭心情不好,乖乖的坐下开吃。 “还有,虽然现在放假人少,学校走廊里可都还有摄像头,你要混进宿舍好歹也穿一件校服知道吗!” 肖良文道:“男生宿舍走廊上的摄像头有两个坏了,另外一个关了,我去机房看了没有在用。” 丁旭眯着眼睛看他一眼,肖良文又埋头吃东西,不吭声了。 他不明白丁旭为什么心情不好,也许是在班里受了欺负?一边吃着饭,一边默默的打量丁旭,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外伤,衣服也跟早上出门时候的一样,没有破损和弄湿,难道是藏在衣服下面的伤? 这么想着,肖良文忍不住顺着衣领往下看,一抬头就跟丁旭对上了眼,被那双眼睛瞪着不自在的扭过了头去。他咳了一声,耳朵有点红,“我……我想看看你哪儿受伤了。” 丁旭要是听不懂他说什么,就白跟他过那么多年了,拿了本书在手里翻了翻,道:“你当谁都是用武力解决问题?吃你的饭吧,我没受伤。” 肖良文皱起眉头默默扒饭,在丁旭的低气压中吃完了最后一口饭,自觉的收拾干净了桌面也顺便收拾干净了自己,把宿舍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他坐在丁旭旁边陪着他,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他经常溜来学校看看丁旭。 丁旭手里的书看不下去,干脆就去检查给肖良文布置下的功课,踢了踢他的小腿,眼睛微微上挑着,“你,英语背的怎么样了?” 肖良文一张脸又黑又臭,他以前就不太喜欢英语,买了本牛津词典之后就更不喜欢了。 腿上又被踢了一下,很轻,痒痒的感觉从腿上一直蔓延上来,他低下头不敢去看丁旭,耳尖却慢慢开始红起来。他坐在那没有动,心里想的,却不是这样。 “说话啊,早上走之前让你背的那篇你背过了吗?嗯?最起码,我划出来的那些句子你背过了吧?”丁旭的眼睛眯起来,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肖良文?说话,背过了,没有!爷爷跟你说过了吧,想你继续读书,你自己也争点气好不好……” 肖良文慢吞吞的道:“不喜欢。” “不喜欢……是没背过吧?” “……” “我上回给你留下的那些册子,你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对吧?” “……看了。” “好!现在读给我听,离午休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我看着你背完!” 肖良文认命的拿起课本,开始练习那些古怪的发音,他真的是很讨厌英语。虽然,被纠正的时候也会稍微有点期待…… “错了!应该是用这里发音!” 丁旭皱着眉头拿手指捏住肖良文的下颚,在脖子上喉管的地方略微用力,“跟你说过的吧?读这几个连贯单词的时候不许发音这么靠后!” 肖良文眯起眼睛,慢慢感受那算不上温柔的‘抚摸’。因为是丁旭,所以哪怕是这样致命的地方也可以毫不犹豫的亮出来,反而像是一只正被舒服的顺着毛的大型猫科动物。他很珍惜这短暂的接触,丁旭平时不会让他碰他的。 “喂!你这一副想要睡觉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肖良文,我警告你……” 丁旭叫他名字的时候也很好听。 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课本上的肖良文默默的想着,如果之前那几次叫他起床的时候也能这样,而不是踹他起来,那就更好了。 丁旭脸色从回来就不太好,陪着肖良文读了会书,也不知道是被他气的还是被丁浩气的,脸上露出些疲惫来。他揉了揉眉心,去床上躺下道:“我睡一会,你两点多喊我,下午还有课。” 肖良文答应了一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边看书,一边趁丁旭睡着了偷偷看他。 丁旭下午还是没能去上课,他忽然发起烧来。 从半下午开始就昏昏沉沉,到了晚上更是高烧不退,一直半梦半醒着,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那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一些事,一些跟肖良文有关的事情。 第25章 喂水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丁旭是陪同父亲一起去的,隔着铁窗看到那个眼睛锐利的男孩,他对肖良文的印象并不深刻,倒是以后的数次见面,乃至被捆绑在这个人身边的那些日子,让他记忆深刻。 他十八岁那一年,父母被革职查办,几十年的牢狱之灾,让两人一夜之间苍老了,而远在北方的丁老一生清誉全毁,愧疚之下主动引退,不久之后也郁郁而终。 他的人生计划全都被打乱了,母亲的咒骂和疯狂让他差点无法支撑……而除此之外,他得到的,还有校方义正言辞的一封退学信。 人们对待落水狗总是要忍不住再痛打一顿,仿佛这样才可以将平日里的怨气出尽。尖锐的话语,凌乱的拳头,教会了丁旭自保这件事,至少,再次打架的时候要先护住颈部以上…… 可无论怎样,人都要活下去。 他独自一人坐了40多个小时的火车去了北方,他已经不再是天之骄子,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算不上。 他像是浮在半空中看着那个过去的自己,看到那个狼狈又挺直了脊背的自己在火车上穿梭着,走近了那个黑漆漆的过道,也看到那个背在肩上的旅行包,以及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 火车上声音杂乱,但是所有的声音都像是在水里过了一层一样,丁旭一句也听不真切,只感觉到自己被那个家伙连人带包一起紧紧地拽住了,抱在怀里。 那个人抱的很紧,胸膛热的像火炉,从抓到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肯松手。 似乎是受到梦中的影响,丁旭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去揪扯胸前的衣领,他觉得气闷,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耳边有什么人在说话,“……对,半夜忽然高烧的……急诊……打针……” 丁旭抱住那个人,他觉得难受,可是除了他的名字别的喊不出来,“肖良文……”抱着自己的胳膊又收紧了一些,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丁旭?” 丁旭?梦里的人也这么喊着他,在他身后递了一个钱包给他,依旧是竖起来的毛刺儿头发,看着就觉得一定硬的扎手。那个黑小子把钱包塞到他手里,连同已经掉出来的身份证。火车上用惯的伎俩,却是最让人防不胜防的。 丁旭握着钱包的手想要收回,想说声感谢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他的手掌。那个黑小子靠过来,将他挤在角落,火车一瞬间进入隧道,周围很暗并不能瞧见他的表情,耳边是火车开动时的轰隆隆声—— 丁旭。 低沉的声音这么喊着他,气息在他耳边甚至周围紧紧的围住,让他不能逃开。 ……我要你! 火车驶出隧道时的轰鸣声乍响,路边的灯光闪过,光影落在用手臂围住自己的人脸上。不知为何肖良文的脸已经是成年时候的面貌,毛刺儿头,硬的扎手的头发,面容显得有几分狠厉。他忽然笑了,跟野兽一般的眼睛里也是难得的温和。 谁叫你一次次跟我纠缠不清的?我们在一起吧! 那个人宣布着。丁旭气愤,使出全身的力气去踢打着他,他已经这么惨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还要这样羞辱他?!他的家,他的前程,他的学业、亲人……都已经没有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一瞬间纷繁的记忆错落而至,丁旭脑仁儿被那些东西塞的生疼,很多已经忘掉的耻辱重现,让他再次经历了一遍磨难,他不能哭。哪怕是父母在狱中自杀,祖父因此一病身亡,哪怕是他被赶出家门身无分文,独自生活……他活下来了,他做到了对自己的承诺,一定要活得比别人更有出息!更有骨气!! 可是,肖良文,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你要不停的出现在我生命里?从x市到遥远寒冷的北方,为什么偏偏遇到的是你?一次次的相遇,经意的,不经意的,到后来的抵死纠缠,肖良文,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生活?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丁旭,不要难过……”耳边的声音还在说着,并试着小心翼翼的去亲吻他的眼睛。 眼泪并没有亲吻而止住,反而流的更凶了。混蛋!你怎么知道我难过?你凭什么说我在难过?! 生病了的人呜咽出声,咬着嘴唇,发出细微的声音。 旁边的身影愣了一下,又俯下身来去亲吻那被咬的发白的唇,不忍心的舔了舔,出血了。似乎是感受到了舌尖的柔软,病的一塌糊涂的人下意识的张开嘴,与它缠在一起…… 梦里的画面又变了,他坐在副驾驶上似乎在跟肖良文激烈的争吵,外面的雪很大,雨刮器不停地摆动仍是只能看到前方一点的距离。 肖良文脸色也不太好,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让他勃然大怒,伸手就解开了安全带,肖良文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想去抓他,而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刺眼的探照灯打过来,让车上的两人都措不及防。丁旭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下意识扑到肖良文身前,挡住他…… …… 像是过了很久,他能看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以及旁边高大的男人。男人紧紧的握着那双插满各类针管的手,那双手已经消瘦了许多,甚至可以说皮包骨头。 丁旭看着那个苍白的自己,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连系着,也许自己就要消失了,脑海里不自觉的这样想着。躺在病床上三个月未曾睁眼,始终连细微的反应也不能做出,如今更是连营养物质也不再吸收,只能一天天衰弱,马上就要死去。 高大的男人拿起无力垂落着的手背在脸上蹭了蹭,像是在对情人呢喃:丁旭,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不喜欢自己被人看轻,照顾,更不喜欢这样被别人摆弄着没有尊严的死去,对不对? 丁旭浮在空中静静的看着他,看着男人轻轻吻着,继而粗暴,撕开单薄的病号服,在苍白的胸膛上留下印记,恨不得揉进骨血里一般的粗暴性.爱,就像一个野兽。 丁旭,你活过来好不好?我为你报仇,就算把他们全杀了也可以…… 明明下.半.身做着粗鲁的动作,男人的话却说的很轻,生怕吓到他一样。 你不喜欢我打架,不喜欢我动枪,可是我都做了,怎么办?你再不醒过来,我会杀人的……你要看着我进监狱也不管我吗? 出血了,平时只是红肿都会皱起眉头喊痛的人,这次连眼睑都没有明显的转动。 丁旭,我不会再让你受这些苦了。 男人这么说着,单手掐断了连接在胳膊手背上的那些细管,透明的液体流淌了一地,最后那细如蛛丝的束缚被放开了。 之后的梦,像是又过了一遍人生,他无力改变父母,能改变的也只有自己,以及他从那个地方领回来的肖良文。 依旧是顶着毛刺儿头,盗版的背包,盯着自己的双眼。 如果上辈子是无意中走进肖良文的领土,那么这次,他选择做主动的一方。 他也好,肖良文也好,都重新开始。他不会去上关校,肖良文也不必再用拳头拼命一生,也许只能改变部分轨迹,但是他愿意努力。哪怕改变的只是肖良文的人生。 我们平安的相守一生,好不好? 必须回答‘好’,因为—— 我是因你而死啊,这是你欠我的,所以肖良文你理应更加爱我…… 肖良文…… “肖良文?”凌晨才醒来的人小声喊着什么,旁边趴着的黑小子立刻坐了起来,凑近了去听他说话,“喝水……” 不一会儿,一杯温水小心的递过来,装的半满的纸杯凑近他的嘴巴,“丁旭,水。”似乎是觉察他躺在床上喝水十分困难,他犹豫了一下,竟然用嘴巴含着水凑了上来。 清甜的水喂下,让丁旭喉咙舒服了不少。 肖良文依依不舍的离开,紧接着又喂了一口水,丁旭皱起眉头,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喂完水的舌头不肯轻易的离开,试图去跟嘴里柔软的那条一起纠缠,试着躲了两下,那人立刻兴奋的大力卷舔上来,像是对待食物一般,微微带着撕咬。 丁旭觉得疼了,他是病的没有力气,但是不代表连咬人的力气也没有了,瞅准时机,在那不知满足的侵略者上狠狠咬了一口! “唔——!!” 肖良文抬起头来,眉头皱成一团,紧张的有些口齿不清,“我是怕水洒了,真的,喂你喝水……”他仔细观察着丁旭的反应,不知道是刚醒还是不排斥他,并没有做出恶心的模样,心里一时放松了不少,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疼。” 丁旭也被他折腾的清醒了,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活该!”指了指对面空着的病床,盯着那个试图掩饰过去的人,“去那边,离我远一点!” 肖良文听话的过去了,坐在对面的病号床上依旧在看丁旭。他觉得丁旭哪怕是发火都挺好看的,不,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看,除了刚才病得无法再回应他的时候,让他觉得一阵心慌。 “丁旭?” “嗯?” “不要再生病了。” “笨蛋。” 第26章 母子见面 丁旭这次生病是由肖良文照顾的,丁老在家照顾客人,以及处理客人带来的事情,实在赶不过来。 来的客人也不是别人,是京城的两个女儿来拜年,不巧的是,远在x省的钟婕也来了,三家女主人见面之后互看不爽,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钟婕是为了丈夫丁成华来的,她接到丁老电话说回留他在这里住两天,立刻就赶了过来。她心里带着怨气,来这儿纯粹是为了让丁老给她主持公道,恨不得让丁老当着所有亲人的面把丁成华教训的服服帖帖,再让她领回去。 她压不住男人,只能把全部希望放在丁老这,丁成华孝顺,总该听老人的才是。 但是没想到钟婕来的不是时候,一进丁老的小院,就碰上了丁成华的两个姐妹,姑嫂几个平时就不太和气,这会儿钟婕对老人的态度又不好,两个小姑立刻就不依不饶地同她吵了起来。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拿出来说了一气。 丁老无法阻止,被吵得脑仁生疼。 钟婕吵不过两个小姑,气呼呼地自己拎着行李走了,只说了一句:“我去酒店住,等丁成华回来,我再过来。” 钟婕被赶跑了,丁家姐妹也是一肚子火,万幸丁老这小院是独门独户的,家里吵架影响不到外面,不然丁老这张脸也要丢光了。 丁老坐下吃了两颗药,说没什么,只颓然的揉了揉太阳穴,他血压一直有点高,现在更是。 小姑上前哄了老人几句,又带着几分尖酸道:“都怪那个女人,还真当自己是客人了,忘了自己还是我们丁家的儿媳妇吧!” 丁老皱眉,道:“什么那个女人,那是你大嫂!” “就她?还我大嫂呢,当初她不过就仗着家里帮过大哥,现在都骑到我们头上来了!她帮大哥,是她自己家的事儿,我们能没落一点好处,凭什么她一来就供着她呀!来了往这儿一坐,瞧瞧说的那些话,活像是我们对不起她一样!”小姑撇嘴冷笑,“丁旭还在医院里躺着,她一个当妈的也不知道去看看?!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就她还能养孩子?当年就不应该……” 丁老打断她,呵斥道:“够了!当年的事不要再提。” 小姑还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不吭声了。 钟婕这次说的确实过分,一句句更像是指责丁老教子无方,就差指着老人鼻子骂了。大姑一向脾气平和一些,这次也有些恼了钟婕,道:“爸,这次确实是她不对,这样招呼不打一声跑来,又说那些话,也太没教养了,我就不信她对自己的父母也是这样的脾气。” 丁老叹了口气,道:“怪我,不该把成华来的事跟她说。” 小姑埋怨道:“怪您什么呀,她自己卡着点来找茬,大过年的给您添堵,要是还敢这样,我可饶不了她!大哥也是,自己家的事儿处理不好,还得您一把年纪替他操心这些!” 丁老叹了口气,“算了,她这么多年带着丁旭,也辛苦了。” 小姑冷笑一声,坐在旁边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不接话。 大姑脸上露出些同情来,唏嘘了一声,拿了血压计给丁老测量血压。 钟婕自己去住了酒店,她在丁家被两个小姑气的够呛,略微休息了一下,瞧着眼睛不怎么红了,这才起身去了医院去瞧丁旭。她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这会儿也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哪怕是儿子都不行。 钟婕提着一只坤包去了医院,她身上穿着打扮和北方有些不同,保暖性不太好,但足够靓丽,走在医院里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她找到丁旭病房的时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医院有些陈旧,丁旭那个小病房条件也说不上多好。 丁旭见到她吃了一惊,坐起来喊了她一声:“妈。” 肖良文本来坐在一旁给丁旭削苹果,听见丁旭这样称呼她,也站了起来,给钟婕让出位置。 钟婕拧着眉头看了那个半新不旧的椅子一眼,更是连坐也不想坐下,只站在那道:“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又生病了?都这么大了,在外面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丁旭沉默着没有说话。 钟婕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高个男生,五官倒是不错,就是看着有些凶,猜着可能是丁旭的同学,也没客气,吩咐道:“这位同学,麻烦你去帮忙打壶水吧,谢谢了。” 肖良文点头答应了,提着暖水瓶出去。 房间里面一片安静,钟婕没有说话,丁旭也没主动开口,母子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钟婕沉不住气,打破平静道:“你这段时间在你爷爷这里,有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丁旭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雪白的被单,道:“没有,平时就是上课,在宿舍午休,晚上回家住。” 钟婕愣了一下,有些不满道:“你平时都只干这些?我送你来,可不是只让你来死读书的,你要跟你爷爷打好关系,多提提我和你爸……你爸现在也是的,一天到晚看不到人,要不是这样,我也不用自己跑这么一趟!”她说完看到丁旭手腕上的针管,一时有些讪讪的,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这身体,我哪放心的下啊。” 丁旭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钟婕来回在病房里踱步,高跟鞋踩得咚咚作响,跟丁旭“提点”了一些他作为长孙应该要做的事,字里行间都带着硬气,临到最后,又问丁旭这次的成绩,在听到让自己满意的答案之后,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还是你听话,妈妈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一定要做一个好孩子,知道吗?”钟婕站在他病床前,看着丁旭那张脸,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记住,你我还有你爸爸,我们三口人在一起,这才是一个家。” 丁旭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点头说是,他和钟婕的关系一向如此,钟婕对他的在乎,有的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笔交易。 他记得钟婕临走的时候说的话,她说送自己来北方,是为了给他一个更好的前途,出国深造,亦或者更多更好的选择。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一枚棋子,钟婕让他来北方,他就来了,即便以后再深造,也不过是一枚高级一点的棋子。 小的时候还因为这样伤心过,也默默的反抗过,但是几次之后,也就慢慢死心了,渐渐的和家人的感情也保持一种冷淡的距离。 钟婕略看了他一下,从包里给丁旭拿出一些钱准备留下,丁旭躲开她,道:“不用了,爷爷给我垫过医药费了,我也有奖学金。” 钟婕拧了下眉头,想起丁家那两个小姑子说她势利拜金的那些话,一时火气也上来了,把钱塞回包里,冷声道:“好!不要拉倒,我上赶着给你们丁家送钱,行了吧!” 她大步走出去,开门的时候差点撞到提着暖水瓶的肖良文,往旁边躲了躲,脸色难看的走了。 肖良文进来把暖水瓶放好,看了丁旭一眼,道:“你和你妈不太像。” 丁旭勉强挑了挑嘴角,道:“挺多人这么说的,可能比较像我爸那边的人吧,你不是也看到过爷爷年轻时候穿制服的样子?挺帅的吧。” 肖良文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扶着仔细看了一下,肯定道:“是有一点像,不过还是你好看。” 丁旭抬眼看他,瞧见他慢慢的靠过来,忍不住躲开了一下,“你别这样……” 肖良文手劲儿大,把他固定住了,还是倾身下来亲了丁旭一下,第一次丁旭扭头躲开了,只亲到了脸颊,第二次却是捏着下巴,亲到了他的唇角。 丁旭有些恼了,抬起手背使劲儿擦了一下嘴角,道:“你差不多够了!那天是喂水,今天是为什么!” 肖良文看了他好一会,忽然笑了,“不为什么,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丁旭被他气的够呛,“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敢乱来……” “这样好多了。”肖良文揉了揉他的嘴唇,把原本有些发白的唇揉出点血色,“刚才看你不开心” 丁旭刚才是憋闷,现在是生气,一时也分不出到底哪个更好一些,只闭了闭眼睛无力道:“你给我滚到那边去,把那三篇课文全部背完,一会默写给我看。” 肖良文得到自己想要的,也心满意足了,坐在那认认真真的做功课。等到护士来打针的时候,也没有离开,一边做功课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丁旭,瞧着他输液瓶里的药剂快没有的时候,就出去叫护士来换。 丁旭打了针,眼皮渐渐发沉,加上肖良文照顾的细心妥帖,慢慢合上眼睛睡过去了。 第27章 年货(补小剧场) 钟婕一直住在这所小城,期间在酒店没有换过地方,刚开始还会来拜访一下丁老,后来来做样子都懒得做了,对丁旭那边也没有多看。只在得知丁旭出院回丁老那里之后,让他每天给自己打电话汇报。 快过年的时候,丁成华还是来了这里。 丁成华接了父亲丁老的几个电话,老父亲发话,他不得不听,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只是这次是来进京做报告,还带着司机和两个同事,其中一个女同事是外派到京城击机构的,这次是带着孩子随同单位的车一起回x省。 丁成华带着司机和同事一起进去,却没想到一进会客厅,就先看到了钟婕。 钟婕今天是无意中来拜访的,没想到会这么巧,看到丁成华的时候先是一喜,紧跟着脸色就耷拉下来,带着点怒气坐在那没起身,扭头去看旁边。 丁成华看了钟婕一眼,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钟婕扫了他,和他身后带来的那几个同事,把目光落在那个唯一的女同事身上,略微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这个女人跟她对比起来实在是太朴素,从长相到穿着,都太不显眼了。她看了丈夫一眼,冷笑:“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丁老从里面走出来,叫了丁成华让他跟自己去书房。 不过几分钟,就听到丁老在书房发脾气训斥人的声音,钟婕就在一墙之隔的会客厅坐着,听到丁老的声音心里舒坦了不少,这才起身带着微笑去招呼客人。 外面坐着的司机坐立不安,他一点都不想知道领导家的这些事儿,连忙找了借口,道:“嫂子,我们来的时候车半路抛锚了几次,我出去看看这附近有修车的地方没有,省的这么远回去再出什么事儿。”说着就溜了。 女同事坐在那特别尴尬,她长得很朴素,人也很低调,戴着副眼镜老实巴交的模样跟钟婕没法相提并论,顶多只有钟婕的两分姿色。现在更是在那坐立不安,似乎是因为知道领导家的私事儿有些为难,不停的用手推镜片,她身边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小孩瞧见桌子上有点心,指了其中一样似乎想吃什么,她也在那小声劝。 钟婕给她随手倒了杯茶,女同事双手接过来,坐在那试着和钟婕搭话,磕磕巴巴道:“你看真不好意思,我们就想搭个车没想到您家里有事儿……” 钟婕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敷衍了几句。 丁旭从房间里出来,戴好了围巾去门口换鞋,准备出去。钟婕看了他一眼,道:“干嘛去?” 丁旭系好鞋带,站起身道:“跟朋友约好了,去买点东西。” 钟婕拧了眉头,拦住他道:“别去了,你爸刚来,一会得在家吃饭呢。” 丁旭听着书房里的动静,更不想在家待着了,“我很快就回来,能赶得上吃饭。” 钟婕还想当着丈夫的面给他瞧瞧自己把孩子教育的多好,这会儿哪能让丁旭走,站过去拽住他道:“什么时候买不了啊,你跟妈妈在一起,一会等你爸一出来……” 正说着,书房的门就推开了,丁老带着儿子从里面走出来,丁成华不止是挨了一顿训斥,还被揍了,额角发青,西服上也有几道灰色的印子,能看出是被丁老的拐棍抽的。丁老出来之后,也不给儿子任何好脸色,铁青着脸让他滚。 父子俩闹成这副模样出来,让外面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这一声呵斥更是吓得丁成华带来的那个女同事也站了起来,脸上尽是局促不安,推了推眼镜道:“丁处,我先带着孩子出去吧。” 丁旭父亲有些难堪,点头让她走,又吩咐道:“你去跟司机说一声,你们先找个地方暂时住下,下雪我们就不赶夜车回去了。” 女同事赶忙答应了一声,像个鹌鹑似的低着头带着自己小孩出去了。 钟婕赶忙上前去扶着丈夫,焦急道:“这是怎么了……” 丁成华看了她一眼,气呼呼地把胳膊从她手里拽出来。 钟婕看着丈夫这样也吓了一跳,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抓到丁旭父亲什么把柄,原本是想让丁老替她出口气,没想到老爷子真的动了肝火,一时也有些不安起来,跟上前去小声询问。丁成华心里原本就有一股火气,这会儿对着钟婕发作不出,看到丁旭站在门口,脸上有些挂不住,呵斥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丁老一拐棍又抽过来,指着他鼻子骂道:“混账东西,你重丁旭发什么火!” 丁旭拿了背包出门,关上院门的时候,家里那些人还在争吵。 他深呼出一口气,外面空气凉了,下着小雪,踏出小院的时候才心情稍微放松了些。看了看手表,大概还有2个多小时的放风时间,可以陪着肖良文去买完年货。 周围的商铺大部分都关了,只剩下几家小百货店还开着,丁旭陪着肖良文进去买了点东西,又一起送回他临时住的那套房子。 胡老板给安排的住处还不错,挨着古玩店的一所居民楼,两室一厅的房子,本来跟肖良文一起住的那位回家过年去了,这会儿只剩下肖良文孤家寡人一个留在这里。 肖良文让丁旭进来坐着,自己去洗手准备做菜,“我还没吃饭,你陪我一起吃点?” 房间里有暖气,丁旭脱下羽绒服搁在沙发上跟着一起进了厨房,“不用了,我一会还要回家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帮你一起……” “我做个清蒸鱼,你先去外面等吧,一会好了我喊你。”肖良文挡着他不让他过来,“鱼还没杀好,小心碰到你衣服上有血。” 这所北方小城没有吃鱼的习惯,买鱼也有新鲜的,但是并不会给刮鳞收拾,需要自己回来弄。丁旭看他刀工熟练,想着他经常在刘子珺那个小饭馆里帮忙,也就不往前凑了。他会做的饭菜不多,煮面倒是拿手,再复杂的就要试探着去做了。 第28章 喜欢你 他看了肖良文系着围裙的背影一眼,道:“做你一个人的吧,我一会还要回去……” 肖良文低头刮鳞,闷声道:“你在家也吃不好。” 这倒是实话,丁旭想着晚上回去估计还是那副吵吵闹闹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心灰意冷,在厨房溜达了一下,帮着肖良文把买到的那些蔬菜米肉归类放好。 “是不是买的有点少了?你一个人吃这些不够吧?”丁旭清点了一下,对肖良文的胃口他还是记得清楚的。“这顶多够你吃一个礼拜。” 肖良文把鱼收拾好,放到蒸盘里,一边撒着葱姜丝一边道:“我等过完年先回x省一趟,就按你说的,把商铺先租下来。” 丁旭来了点兴趣,道:“哦?你跟子珺姐商量过了?选好地点了吗?” 肖良文顿了一下,道:“还在挑,应该就近吧。” 丁旭转了两圈,脸上露出一点放松的笑容,道:“对,老城区也不错,记得租相邻的几间,像是东杨路和広林路这两个都不错。” 肖良文“嗯”了一声,专心去做其他菜,不再说话了。丁旭心情不错,留在厨房帮他打下手,总是在肖良文伸手想拿什么东西的时候,递给他对的。几次之后,肖良文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丁旭心跳的快了几分,刚想解释点什么,那个人又收回视线低头去忙自己的去了,只是这次唇角多了抹笑意。 丁旭脸上有些发烫,从那天在医院回来之后,他就和肖良文之间的关系有了点变化。 现在的肖良文还是个青涩少年,见到他的时候带着一点兴奋,眼睛亮亮的像是只小狼狗,没有上一世那种露出利爪的霸道,更多的是在小心观察他的表情,根据他的反应,来进行下一步的入侵。 肖良文手下的动作麻利,刀在案板上的声音咚咚作响,让整个房子有了一点人气。没一会,就收拾出四菜一汤,摆了一桌。 丁旭很少吃肖良文做的饭菜,以前肖良文太忙,他们相处的时间大部分都放在了争吵上,最初的那段关系又是从肉.体开始,像现在这样平心静气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很少。 四道菜都是偏清淡的,还挺符合丁旭的口味,丁旭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吃饭,这会儿也饿了,端起碗一口气吃光了半条鱼。 肖良文给他夹菜,手忙脚乱的把整条鱼尾都塞到他碗里。 同样的事以前的肖良文也做过,但是那个时候他们都是成年人,多了戒心和防范,肖良文那个时候做的什么事,都让他觉得是对自己的欺辱。这个人把他当成了女人看待,甚至做出一些明显是讨好女人的事来对他……这样想着,也难怪会吵架。 丁旭端着碗看他,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肖良文愣了下,道:“啊?你喜欢吃鱼,都给你吃。我不挑食,吃什么都成。”他把最后一块鱼肚夹到丁旭碗里,认真道,“而且多吃点,长得高,也不容易生病了。” 丁旭挑眉看他一眼,把碗里的鱼都吃了,鱼很新鲜蒸的也嫩,滋味很好,在北方这么长时间难得吃到满足。 肖良文一直等着他吃饱了放下筷子,这才看着他道:“丁旭,我想跟你谈谈。” 丁旭吃饱了饭有点犯困,神态懒懒的,嗯了一声道:“说吧。” 肖良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那天在医院里,我亲你,是认真的。” 丁旭抬眼看着他。 肖良文莫名手心里有些紧张的冒汗,看着丁旭又道:“咱们在一起吧?” 丁旭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身去拿背包,去门口换鞋。肖良文忽的一下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去了门口,有些慌神的去拽他的衣角,“丁、丁旭,你听我说,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我就是……我真的……” “这个啊,你再想想吧,想好了跟我说。”丁旭换好了鞋,背对着他耳尖也有些发红,语气听着倒是还算轻松。 肖良文觉得自己的心脏从冰里一下融化出来,跳动的飞快,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丁旭,飞快道:“我想好了。” 丁旭被他勒的骨头疼,挣动了一下,道:“你先放开我一下……” “我不。”肖良文喘着气道,丁旭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眼睛里已经开始慢慢变红了。“丁旭我真的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特别喜欢!”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得到一个什么,无论是物质还是人,都无法跟丁旭相提并论,心里模糊有一个感觉,如果今天丁旭溜走了,他也会用十几年把这个人弄到手。 丁旭想着自己之前被肖良文作弄的那么惨,总要也小报复回去一下才好,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一个炙热的吻印下来,紧跟着开始用牙齿慢慢磨着,连抱着自己的那双手也开始用力,这才慌了,手肘往后抵着他道:“你等一下,放开!” 肖良文在身后用鼻音唔了一声,没松开,但是手劲儿轻了许多,还是听话的。 丁旭扶了一下眼镜,道:“给我几天时间。” 背后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哼唧。 丁旭用手肘又撞了他一下,呵斥道:“不许咬,会有印子……” 身后那人手松开了,舔了一下刚才在脖子上咬出的那个痕迹。丁旭推他一把,刚想走就被人推到门板上,翻身过来亲了上去,跟之前那几个带着试探的亲吻不一样,这个更像是宣告主权的,里里外外让对方染上自己的味道。 丁旭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推也推不动他,咬也没这家伙力气大,干脆卸了力气任由他折腾。他以前的时候,只要稍微放松一点,顺着肖良文一点,对方就会收敛情绪,这次也不例外,少年时期的肖良文也是敏感而在乎他的,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把这个亲吻变得轻了一些,啄了啄他的唇瓣,哑声道:“我过段时间就要走了,等我回来之后,你要给我一个答复。” 丁旭被他亲的眼睛里带着点水色,推开他一点,擦了擦唇道:“好。” 第29章 酒店 肖良文看着他出去,一直等到丁旭的身影离开视线之内,这才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手,他刚才差一点克制不住自己把这个人强制性留在自己身边。现在还不行,他给不了丁旭安全和舒适的环境。还需要再等一等,再忍耐一下。 肖良文转身回去,翻出电话里存着的号码,一个个看过去,在刘子珺的名字上停留一下,按键拨通了过去。 丁旭从肖良文那出来,回了丁老的小院。他回去的时候难得家里是安静的,人已经都走的差不多了。 丁老用拐棍打了儿子之后就没打算留人,丁旭的父亲只能去住酒店,父亲一走,钟婕自然是跟着的,外面的司机和同事自然也一并安排着住进了酒店,一院子的人走了个干净,这会儿只剩下丁老一个。老人坐在会客小厅里一个人一盏冷茶,佝偻着身体看着窗户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丁旭进来都缓了一会才认出来,哦了一声道:“丁旭啊,你回来了,孩子你饿了吧?爷爷这就让保姆去做饭……” 丁旭给丁老换了一盏热茶,蹲在那摸了摸他的膝盖,道:“外面下雪了,您膝盖不好不应该着凉的,我去拿毯子来。我在外面吃过了,爷爷你想吃什么,我去弄吧。” 丁老看着他,伸手揉了揉他那一头细软的头发,笑了道:“爷爷不饿,你……你爸妈他们有些事情,这段时间也是焦头烂额的,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别往心里去啊。” 丁旭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丁老抽在父亲身上的那几拐棍,家里出了一些事情,肯定是有了大麻烦才会让爷爷这样动怒,他记忆已经没有刚醒来时候的那么清晰了,总有些模糊不清的片段闪过,但并没有对这个时期的记忆。于是摇了摇头,道:“没事,您打我爸,我爸都不记仇,更何况我就挨了几句训。” 丁老叹了口气,摸了摸他脑袋,道:“你是个好孩子,起来吧,扶爷爷到房间里去休息会儿,折腾了一天也累了。” 丁旭答应了一声,陪老爷子进去,等安顿好了,就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过去接起来,就听到父亲丁成华的声音,“喂?丁旭?正好,我有点事,在阊青酒店,你过来一下吧。” 丁旭赶去酒店,看到他爸的时候,他爸正坐在大堂里等着。钟婕还在小声说话,但是丁成华一直铁青着脸,并不怎么搭理。 “成华,我怎么知道这里过年酒店爆满,一时安排不下这么多人啊,我只是好心想他们跟我们住好一点的地方……” 丁成华没理妻子,看到丁旭过来,招了招手道:“这里,你带着你王叔叔和阿姨先去旁边的四季酒店,这里人满了,住不开。”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那边也满了,你就给你爷爷打个电话,尽量安排一下。” 他看了一眼妻子,道:“我就不过去了,留在这跟你妈住一起。等你爷爷消了气我再去看看他。” 他这话一说出口,钟婕心里一喜,脸上露出些笑容来,连忙道:“对对,我们可以多住几天,等爸消气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 丁旭点头答应了,转身带着司机去另一家酒店,一起同行的那个女同事抱着孩子,还提着一个大行李箱,行动不方便,丁旭就主动帮她提了箱子,女同事一路上都在谢他,主动跟他聊了几句,说话也如同她人一样,斯斯文文的,看起来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丁旭打量了女同事一眼,她烫着时下比较流行的卷发,打扮得体,并不出格,给人的印象也不深刻。丁旭记忆里模糊有点印象,他记得这是一个脾气很软的女人,家里比较困难,这才出来接了外派的工作,带着孩子在外地挺多年的。似乎丈夫有些家暴的习惯,让她总是很小心,几年后似乎离婚了。 司机是跟了他父亲很多年的老人,经常跟着忙里忙外,他当初去读关校的时候还是司机送他去的,不过很快他父亲出事,司机也跟着进去了。 正想着,就听前面司机问他,“丁旭,这边是不是有个温泉,所以过年才这么火啊,我刚才也问了两家,房间也都满了。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丁老,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呵呵,别咱们去了那个什么四季酒店也没房间了。” 丁旭微微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司机这样的态度,也不想打扰老人,淡声道:“先开车过去看看吧。” 司机嘻嘻哈哈的说了两句,见丁旭没什么反应,也识趣的不开口了。他们出来一般跟着领导都吃住的不错,看到丁旭这样,猜着是没什么戏了。 四季酒店也是满员,小城本来就以养生出名,每年来这儿泡温泉的人都不少,酒店不提前预定,很少有空闲的。尤其是这几天下雪,路上难走,留下的人也多,空房间难求。 司机缩着手等在一边,拿眼偷瞄丁旭。 女同事抱着孩子坐在大堂,这个酒店的大堂显然没有之前钟婕住的那家好,暖气有些不足,她怀里的孩子已经困的睡着了,缩在她怀里只露出一点头发,像是挺冷的。 丁旭握了握手机,拿出来去旁边打了电话。 司机拿眼睛看着他走到一旁去打电话,凑过来跟女同事道:“嘿,还真是小孩儿办事不靠谱,早干嘛去了,在车上打电话多好呀,省下这一顿折腾。” 女同事拍了拍怀里的小孩,笑笑道:“已经很不错了,我倒是瞧着丁处家这个孩子办事挺利落的。我听丁处说,他每年成绩都挺不错的?年年都有奖学金呢。” “嗨,就那奖学金能有几个钱,就是死读书……”司机嘀咕了一句,瞧着丁旭来了,也就收敛了声音不再说了。 丁旭走过来,道:“还得再等会,我朋友马上到。” 司机拿不准他叫来了哪路神仙,跟女同事互看一眼,就坐在那又等了一阵子。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就瞧见一个穿着红白羽绒服的男孩向这里跑来,大概十五六的年纪,模样漂亮,笑起来很讨喜。一见了大家先打了招呼,又主动提了箱子,道:“不好意思,我刚接到丁旭电话!咱们走吧,我给大家安排地儿住,已经办妥了,直接过去就成了,就是麻烦再动动车换个地方……” 司机不认识他,也不好让客人帮忙,上前把箱子抢过来自己拎着,道:“不麻烦,不麻烦,你是……?” 男孩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丁旭,“我啊,就丁旭一朋友,玩儿的特别铁。” 第30章 你别管 丁旭替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倒是没有反驳他说的话,“这是丁浩,我朋友。” 司机还想问一下丁浩是哪个单位的,丁浩只提了一句“地方上的”就打岔带过去了,关里和地方上是两个系统,财政都不一样,司机也就收了继续打问的心思。 丁浩上车之后报了一个新建的高档度假酒店的地址,司机来的路上也听过,知道那里消费不菲,一时更拿不准这个叫丁浩的男孩什么来路了。他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觉得丁处这个儿子比丁处说的要能耐那么一点,不过来北方上学几个月就能认识这样的朋友。 丁浩没心思理其他些人,一上来就在后座挨着丁旭坐下,笑嘻嘻的拿手指戳了戳他,跟他说悄悄话:“哎哎,你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我在这边也只认识你了。”丁旭揉了揉眉心露出几分无奈,他和丁浩的关系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拥有同样秘密的人,是他潜意识里首选的求助对象。“谢了,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等下回补上。” 丁浩听见他说谢字特别新鲜,听到补上的时候眼睛更是笑的眯起来,“好说好说,下回我去你们班找你的时候,你跟我多聊几句就好了。哦对了,那个陌生号码来电也可以接一下,那是我给你打的……” 丁旭看他一眼,不过想了想就明白过来,“白斌替你找的我号码?他这也是够操心的。” 丁浩脸上带着点得意,摆了摆手道:“我们不分彼此,我的也是他的嘛。” 丁旭嘴角抽了抽,道:“我还真看不出你能有什么帮他的……对了,这次的房间是不是也是你找白斌给安排的?”如果是,他也算是欠了白家一个人情,如果能有帮到的,自然也会多出力。 丁浩含糊道:“算是吧,反正你记着,有人帮你就是了。”说完又转头问东问西,嘀嘀咕咕的小声问丁旭,“哎丁旭,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啊?送情书什么的,还有一些别的……” 幸亏车上开着暖风,丁浩声音又小,其他人听不到。但就这样也让丁旭臊的耳尖都红了,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收到一个,不是情书,可能是约架吧。” 丁浩有点卡壳了,张了张嘴道:“啥?” 丁旭拧了下眉头:“就一个纸条,藏在一个铁盒子里,写着几号几点让我去学校外面等着。我问了张阳,他说这样的就是约架,可能有人盯上我了,让我晚上回去的时候尽量走主路,小心一些。” 丁浩脸色古怪道:“所以,你那天就没去啊?” 丁旭只当他在担心自己,把围巾竖起一点,点头道:“嗯。你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最近补课也都跟其他人一起走,没落单过。” 丁浩欲言又止,半天忍住了没说话。他现在心情十分复杂,是有人盯上丁旭了,但是不是这么个盯啊,张阳那破孩子……也对,张阳也就被人堵在校外揍过一顿么,难怪会有这样的领悟。 也是巧了,当初打张阳的,还就是他发小李盛东。 丁浩在心里替李盛东画了一个十字。真是现世报,当初打了人家张阳也不是白打的,出来混,迟早要还上。 丁浩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前面,方向盘上的车标还是挺显眼的,一辆奥迪a8。丁浩拿胳膊碰了碰丁旭,道:“你……不跟你家里说点什么?” 丁旭自然也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哑声道:“我明天打算去找我爸谈一谈。” 丁浩看他眉头紧锁的苍白模样,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他和丁旭一样的遭遇,但是论家庭比丁旭要幸运的多。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管不了的也别管那么多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现在说句话谁听啊。我劝我奶奶买房子还废了不少劲,更何况你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来找我,我让白斌帮你。” 丁旭前几句还听着有点感触,最后那句忍不住听乐了,看他一眼笑道:“你还真是没变。” 丁浩被他那个笑晃了一下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心想难怪李盛东能看上丁旭,这样平时冷冰冰的人,笑起来或者哭起来一定特别有意思。 到了酒店之后丁浩又帮着给安排入住,去了前台才知道准备的是豪华套房,丁浩咂舌:“真是下了本钱了,我开口都没这么好待遇……” 丁旭过去看了一眼,也皱起眉头,道:“普通标间就好,这太过了。” 丁浩把房卡塞到他手里,笑道:“没事,是我一个发小自己家里开的酒店,你就放心住吧,他不在乎这点。” “那也太……” “哎哟你就别跟他客气了,瞧不起暴发户怎么的!” “……” 丁旭带着人上去了,丁浩留在大厅抓紧时间拨通了李盛东的电话,那边估计睡着了带着点鼻音,“喂,谁啊?” “你大爷。” “……丁浩你找抽呢吗!”电话那边的人立刻就给气醒了,揉了一把脸道,“大晚上找我又是什么事儿?” 丁浩捂着话筒小声道:“告诉你一声,都办好了,丁旭他们已经入住了。你这次给的房间我都记住了,够有钱的啊你,不怕你爸回头找你啊。对了下回我要可不能比这差……” 李盛东含糊道:“知道了,你少废话,没、没说出我名字吧?” 丁浩哼了一声,道:“没说。” 李盛东那边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别让她知道我。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个,到时候万一是感激我才跟我在一起……” 丁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说你差不多行了,你到底了解人家多少啊,就这么上赶着?” 李盛东道:“你少管!” 丁浩乐了:“成,我不管。对了,你怎么给人家留的纸条啊?名字写了吗?” 李盛东义正言辞的教训他,“你土不土,留名字多没劲儿啊。”完了又带着点得意道,“我约她礼拜三下午学校后门见,名字留了知名不具。怎么样?” 丁浩觉得是个人都不敢去,这跟校园暴力勒索有什么区别,就差写着“敢来我就揍你”了。他砸了咂嘴,道:“也成吧,你……哎我真不管啊?” “少多嘴啊,我自己追!” 第31章 争执 丁浩眼睛转了转,笑道:“成,你自己上吧,有什么情况一定告诉兄弟啊。对了,明后天说还有大雪,丁旭家那车估计还走不成,高速封路了,我猜着可能得多住两天。” “没事,住吧,不碍事。”李盛东自己家里的度假酒店,一切自然都好说,给安排的妥当。 丁浩嗯了一声,瞧见丁旭从房间里出来,低声道:“好了,他来了,我挂了啊。” 爆·富二代李盛东那边还喜滋滋的,叮嘱了丁浩几句千万别出卖他,这才挂了电话。 丁旭走过来,带着点歉意道:“麻烦你大晚上跑一趟,我送你回去吧。”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丁浩这破孩子这会儿比丁旭略微高那么一点,视线一下就落在了丁旭的围巾上——或者说围巾下面藏着的那点红痕上,一下眼睛就滴溜溜转起来,“哎这酒店挺热的啊,你戴着围巾闷得慌吧?” 丁旭又把围巾提高了一点,道:“没事,走吧。” 丁浩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遍,笑的贼兮兮的道:“哎,丁旭,你偷偷跟我说说呗……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丁旭瞥他一眼,道:“你呢?” 丁浩一边跟着他去坐电梯,一边义正言辞道:“我?我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啊,我可就白斌一个人。你呢?” 丁旭道:“我跟你一样。” 丁浩捂着胸口退了一步,“……你也喜欢白斌?!” 丁旭把他推进电梯里,按了一楼键,努力把心里那点火气压下去道:“……我喜欢男的。” 出了酒店,已经半夜了,丁旭执意要送丁浩回去,走到门口就瞧见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上面已经覆了一层落雪,像是等了有一会了。 车上下来一个人,穿着跟丁浩款式相仿的羽绒服,手里还拿着一条绒线围巾,看到丁浩的时候走过去很自然的给他围上,倒是弄的丁浩有些手足无措,自己胡乱围了几圈,冲丁旭摆了摆手,道:“我们先走了啊!” 那个人也冲丁旭颔首示意,清俊的脸上带着点疏离,牵着丁浩的手走了。 丁旭记得那个人,跟十年后的锋芒毕现相比,现在已经隐约有了上位者的架势,是白斌。瞧着丁浩他们的车开远了,丁旭自己也回了丁老那个小院,老人给他留了客厅的一盏灯,忙了一天看到这个,心里的疲惫顿时少了许多。 这里比起x省空荡而宽敞的房子,更像是一个家,至少还有人等他回来。 丁旭略微洗漱了一下,湿毛巾擦过脖颈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嘶”了一声,心里骂了一句。肖良文那家伙简直是属狗的,咬成这样,不养上一段时间根本好不了。也得亏现在是冬天,还能用高领毛衣和围巾遮挡一下。 有破皮的地方,擦了一点酒精,换了睡衣就去休息了。 丁旭躺在床上暖和了一会,手脚慢慢恢复过来,从兜里掏出手机习惯性打开看了看。果然有几条短信,内容千篇一律,一句话一条,最少的只有三个字:我想你。 丁旭嘴角上挑了一下,骂了句笨蛋,可说完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想这个笨蛋了。 小虎在外面挠门,拿脑袋顶开一道缝隙钻了进来,轻手轻脚的蹦到丁旭床头柜上窝在那打起了呼噜。 它不敢上床,丁旭每回都要用湿毛巾擦它爪子才允许上去,小虎又最讨厌水,可又舍不得主人,只能趴在最近的地方,拿小脑袋挨着丁旭的床边。光这么碰着,喉咙里就呼噜呼噜的响个不停。 丁旭侧身瞧了一眼那小东西,伸出胳膊去碰了碰它,在热乎乎的皮毛上揉了一下,“晚安。” 第二天果然下了大雪,高速封路,不少车都堵在了路上。丁旭父亲因为是带车来的,考虑到安全问题,也取消了原定计划,只能让司机和那个女同事跟着一起在小城多留了两天。 丁老和儿子还在冷战,两个人因为某些意见不同,丁成华打电话来说看看老人的时候,丁老直接没答应。丁老握着话筒还是气愤的不行,训斥道:“你一天没想好,就一天别认我这个爸!”说着,就摔了电话。 丁旭坐在餐桌那吃饭,听着他们吵架,模糊也猜到一些什么。 他上次跟丁老说的话,老人听到心里去了,但是老人也劝不住。 丁旭吃完早饭,琢磨着还是应该去他爸妈那看看,也提一下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儿。或许可以从傅家侧面提醒一下他爸,当初傅家抽身的早,跟着站队总能避开一些。 这么想着,吃过饭跟丁老说了一声,就去了酒店那边。 丁旭去的早,钟婕刚起来没多久,正坐在外间的小客厅里和丁成华说话,看起来关系和睦了一些。 钟婕看到丁旭过来,有些惊喜,连忙让丁旭过来,“你来的正好,我刚还跟你爸说你转学之后成绩又提高了一点呢!来来,你跟你爸说说。” 丁成华抬头看过来,打量了他一眼。 丁旭每当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是放在柜台里让人展示的什么物品,浑身不舒服。然而钟婕却不这样觉得,她碰了丁旭一下,道:“从北方也拿了奖学金对不对?” 丁旭绷着脸点了点头,“是。” 钟婕满意的笑了一下,紧跟着又故意叹了口气,道:“可惜没能接着参加奥数比赛,你之前那个老师还不错,对了,好像教你数学来着是吧……” “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丁旭打断她,眼睛微微发红,喉头滚动两下哑声道:“我不想提那个老师。” 钟婕被他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也没多追问,只当丁旭还在对她直接把他打包送来北方有些反抗,也不好多跟丈夫提起,偷看了丈夫一眼,不再说奥数的事儿了。 房门被敲响了,不一会客房给送进来一捧鲜花,放在小桌上的水晶花瓶里,钟婕给那人点了钱,对方鞠躬出去了。 第32章 劝说无用 丁成华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怎么又弄这些,这里是北方,冬天这些花……” 钟婕嗔道:“这不你来了,咱们一家三口都团圆了,想气氛好一些吗。” 丁成华不吭声了,他眉宇里还是不赞同的,看了钟婕一眼再跟她交谈的时候语气也冷淡下来。 钟婕一直在跟丁成华说话,丁旭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沉默了一会,听着钟婕说自己姥爷家的一些事,一时有些头疼。 丁成华也是不耐烦听这些的,起身打电话在酒店二楼餐厅里要了一个包间,约了另外的同事来这里一起吃饭,算是工作餐。约好了,也没等钟婕,拿了外套就出去了,钟婕愣了一下,连忙去里面换衣服,道:“成华,你等我一下……” 丁旭想了一下,起身跟了上去,和丁成华一起走到走廊上等电梯的时候,这才道:“爸,我上次和傅东离他们去了码头玩儿。” 丁成华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赞同道:“你去那里干什么,学生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你好好学习就可以了。” “我知道。”丁旭沉默了一阵,又道:“就是上次在碧水湾码头那看到一些输油管线,不是红油,也不带批号的,傅家几个兄弟也都瞧见了……” 丁成华只听他说了一句,就板着脸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别胡说八道!” “可是爸,傅家兄弟说……” 丁成华本就和傅家有些竞争,这会儿忍耐了一上午的怒气终于全部爆发了,推搡了丁旭一下,道:“傅家!傅家!你到底是吃的谁家的饭,这么听傅家的话,去给他们家当儿子好了!我养你这么多年,养了个什么东西……!” 钟婕赶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丁成华在训斥丁旭,丁旭站在一旁,脸色惨白抿着唇一言不发,她看了父子俩一眼,还是靠近了自己的丈夫,小声道:“成华,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丁成华冷笑一声,看着她道:“你养的好儿子,你也真够可以的,丁旭才多大,你就什么都跟她说,用傅家的话来提点我,也是岳父让你做的?” 钟婕瞪大了眼睛,道:“怎么可能!我可没有做这种事!” 丁成华看了她们母子一眼,冷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让丁旭跟傅家兄弟一起玩儿,当初还调换到傅家老三那个班级,你不觉得丢人,我还丢人呢!” 钟婕再解释的话,丁旭一句没听到,他只看到他妈神色有些慌乱,基本上只有被戳穿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很好,原来他从一开始,做的每一件事,哪怕只是读书,都是被安排好的。 丁旭攥着拳头身体有些发抖,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愤怒,想冲自己的父母大喊大叫,想问问他们到底是为什么。电梯门打开,丁成华率先走进去,钟婕也赶忙拽着丁旭进去,丁旭觉得他和父母一家三口站在这狭小的电梯间里,明明就几步远,却跟划了一道线一样,他再怎么努力,也越不过去。 丁成华来的早,在包间里多等了一会,钟婕依旧在跟他吹耳边风,不停的说着什么。 “成华,我爸能害你?你忘了之前我们家怎么帮你的了,要不是我爸……” “成华你仔细想想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要给我爸一个面子的。” “我不管,这事儿我爸都答应人家了,你抬抬手的事儿!” 丁旭冷眼看着,那些话以前似乎也听到过,那样的事在不久之后也确实发生了,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和钟家那些人一直不怎么亲近,钟婕回娘家的时候大多是一个人,偶尔带他回去,外公外婆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时间长了,他也就不怎么跟那边联络。他爸妈出事之后,钟家捞过钟婕,但是钟婕自愿替他爸挡了一半的罪,这才被判的那么重,她到最后都深爱自己的丈夫…… 可是如果现在她不说这些,或许丁成华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 此时的钟婕还是意气风发,一身酒红色新衣,半长的筒裙,化着淡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亮眼。丁旭看着她有点恍惚,很快自嘲的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在这里才是多余的。 同事们很快就来了,司机和那个带孩子的女同事一起来的,女同事挨着钟婕坐下,看的出也是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但是跟钟婕比起来,顶多只有一两分的姿色,从外貌到穿戴都比不上。 钟婕最看不上这种穷兮兮的人,对她爱答不理的。 女同事带着的那个小男孩倒是很乖巧,也有着这个年纪小孩有的活泼,来回蹦跶了一会,让原本沉闷的气氛有些缓解。丁成华招手让服务生给上了一份点心,先给小孩吃着,这才跟同事继续聊天。 钟婕也跟那个女同事说了几句,言语里带着些自信,“我们这里住的可能略微好一些,其实也想安排你们一起住的,但是也没办法,房间都满员了。”她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询问道:“你们住的那个什么四季,条件怎么样?成华说天气不好走不成了,续住方便吗?” 司机吭哧了几句,说了一个度假酒店的名字,比钟婕这里还要好一些。 钟婕的脸色不太好起来,瞪了丁成华一眼,认为是他故意的。 丁成华看了丁旭,拧眉道:“怎么回事?你爷爷安排的?” 丁旭握着手里的茶杯,道:“没有,我找了一个朋友帮忙。” 丁成华脸色缓和了不少,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瞧着丁旭放下筷子不吃了,就吩咐他道:“大人还有事要谈,你带着孙阿姨家这个弟弟出去溜达一下,别走远了。” 女同事连忙道谢,笑道:“让酒店里的人陪着他就行了,别耽误丁旭回去读书。” 丁成华道:“没事,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大人们一路上都有些应酬,女同事带着的孩子没处放,也不好总是一天天都关在酒店,她心疼孩子,只能暂时麻烦丁旭给带一会,瞧见领导开口许诺,更是一个劲儿的道谢,还在那夸丁旭。 钟婕又得意起来,丁旭是她最值得骄傲的,她也开了口道:“带着孩子是不太方便,当初成华一直忙工作,我带着丁旭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对了,我听成华说你们还要在这里跟这边走走关系是吧,孩子要是带着不方便,就放在丁旭爷爷家里好了……” 女同事摆手笑笑,有点拘谨道:“那怎么好,太麻烦您家里了。” 丁旭本就有些吃不下去,听到他父亲这样说,起身就出去了,旁边的小孩被女同事推了一下,立刻乖巧的跟上来,抓着丁旭的两根手指,冲着丁旭笑了笑。 丁旭带着个小拖油瓶出来,小孩一身干净的新衣和昨天的又不一样,比起他妈妈那样朴素的打扮,这个孩子倒是要精致的多。他也没走远,在大堂里找了旁边一家咖啡馆坐下,给小孩要了一份点心,自己坐在那看书。 坐了没一会,就听到吧台那边一个人在点冷饮,一个劲儿的让人加冰块。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抬头看了一眼,那身羽绒服都没换,果然是丁浩。 丁浩也瞧见他了,端着那杯冰镇饮料过来,笑嘻嘻道:“哎,丁旭,这么巧啊,你怎么又换了个酒店?不在那边住了?” 丁旭放下书,言简意赅道:“我爸妈住这里。” 丁浩挨着他坐下,道:“那难怪了。今天我爸他们单位的人一起聚餐,大人都在里面谈事呢,我又不愿意带着那帮小孩儿玩,闷得慌,出来溜达一下。”他看了丁旭身边那个小孩一眼,小孩有点怕他,躲在丁旭后面喊了一声哥哥。 丁旭有点不适应这样近的距离,把他从身后拽出来,给他塞了几颗糖,让小孩去附近自己玩儿了。 丁浩摸着下巴看丁旭和那孩子相处,仔细看了他们的模样,等小孩走了,这才扒着丁旭的肩膀在那跟他咬耳朵:“哎丁旭,幸亏这孩子和你长得不像,不然我还以为你爸给你弄出个弟弟呢。” 丁旭皱眉道:“别胡说。” 丁浩连忙跟他道歉,“跟你开玩笑呢,没见你带过小孩,看着挺新鲜的。”他坐在那又跟丁旭聊了点别的,“听说你还养了宠物?” 丁旭点头道:“你听谁说的?” 丁浩有点得意:“我自有眼线!”瞧着丁旭眯起眼睛,立刻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实话,你同桌张阳是我邻居,你的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丁旭道:“你手够长的,都伸到我身边来了。” 丁浩笑嘻嘻道:“别介,咱俩谁跟谁。你家那猫叫什么啊?” “虎威将军。” 丁浩道:“名字不错啊,我奶奶家也养了只小东西,叫豆豆。” 第33章 傻小子 丁旭坐在那看从旁边的架子上又抽了本杂志翻了两页,敷衍了他两句,“那挺好的,可以让它们一起玩儿。” 丁浩吓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闹呢,豆豆是只鹩哥,我估计它俩一见面豆豆就要开始拉警笛了,这种食物链友情还是算了,我的鸟受不了惊吓!” 丁旭忍了忍,说:“丁浩虽然我知道你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欠打。” 丁浩冲他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实在是个模样俊美的小帅哥,他揽着丁旭的肩膀跟他哥俩好,“怎么样,心情好点没?” 丁旭额角直跳,道:“滚,没心情跟你开黄段子。” 丁浩亲亲热热的挨着他,不肯走:“别介呀,正经跟你说话呢,有空给你看看我的鸟……” 丁旭看他一眼,“不怕你的鸟被吃了?” “……丁旭你真流氓。” “你给我滚出去!” 丁旭成功的不郁闷了,身边这家伙简直太烦人了,到现在他还气的胃疼。不过说说话,发点脾气,心里也确实畅快许多,连那口郁气也吐出去一般。 丁旭他爸在小城住了三天,到最后也没能跟丁老达成一致的意见,父子二人的关系更差了。 钟婕期间也跟丁成华吵了一架,钟婕家境一致不错,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来到这个小城自然也是趾高气昂的,打从一来就在酒店开了房间,住的一直不差。丁成华来了之后,发现她房间里每天都换一束鲜花,忍不住说了她一次,钟婕反而生气了,跟他吵了起来。 “大冬天的让人送几朵鲜花怎么了?”丁旭父亲的话让钟婕委屈极了,“我花点钱你就心疼了?你的钱都留着给谁花?” 丁成华道:“你这样也太铺张浪费了,不是这个季节的东西,又每天换……” “这么点花也值得你动气?哦,合着你给同事开度假酒店都成,我买点花不行啊?”钟婕阴阳怪气,还是带着怨气的。 丁旭父亲说了句“你简直不可理喻”,就摔门离开了。 丁成华临走的时候来跟丁老辞行,丁老可能还在气头上,闭门谢客,也不管丁成华同事也在车上等着,没给他们开门,让他吃了闭门羹。 丁成华站在雪里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小院大门打开,他同事还在车上等着,也不好让大家都等,叹了口气只能走了。 钟婕跟丁成华前后脚离开的,她也没说带丁旭回家过年,只在机场给丁旭打了个电话,夸了他几句,说他在爷爷这里表现的很好,竟然就让他留在了北方过节。 这个春节,成了丁旭在北方过的第一个春节,保姆和司机都放假回家了,他和丁老两个人年三十晚上包饺子看春晚,家里的电话叮铃铃一直响个不停,拜年的人很多,丁老的心情好了一些,接起来都笑呵呵的跟人家回拜一下,听了这么多吉祥话,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只是眉头还带着愁绪。 丁旭起身去院子里放了鞭炮,炸响的时候,小虎在客厅吓得四处乱跑,一下钻到了沙发下面,缩着脑袋往外看。 丁旭被它那个小模样逗笑了,进来之后蹲在沙发那伸手摸了摸它脑袋,让它继续在里面缩着,黑暗狭小的地方让小虎多了几分安全感,它缩在那舔了舔丁旭的手指,撒娇似的轻轻用小牙咬了一下。 外面鞭炮礼花齐鸣,热闹的很,丁旭模糊听到自己手机响了,过去看了一眼,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肖良文的号码。 拨回去很快就接通了,那边的人笑着跟他拜年,“过年好啊,丁旭,新年发财。” 丁旭也笑了,道:“你也是,新年好。” *** 丁旭过年没回家,丁老都看在眼里,心里骂了不成器的儿子,落在丁旭身上的只有心疼了。他特意把丁旭喊到身边来,问他道:“丁旭啊,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爷爷可以替你安排。” 丁旭一般不愿意打扰老人,听见他说忽然动了点心思,道:“爷爷您之前不是说有个外编部队在这里搞训练吗,能不能让我一个朋友去那边学一下?”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想去,学几招也好,遇到什么情况也能有个应对。” 丁老对这个提议很赞成,道:“我给你联系,你那个朋友是小肖吧?” 丁旭也没瞒着,点头说是。 丁老对肖良文印象不错,破例夸了两句,道:“这孩子身体素质很好,那边部队也招人,我给推荐一下看看,没准可以破例进去。”他说着就去打电话,扭头又问丁旭,“哦对了,小肖回家过年去了吧,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丁旭道:“十五之前就能回来了。部队那边不休假吧?” 丁老笑道:“不休假,随时待命的部队,哪有什么休假。” 电话拨通之后,丁老很快就托老朋友给安排好了,给了丁旭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让他和肖良文自己找过去。 “正巧,我那几个老朋友说,白老家的那个小孙子,也在基地训练呢,没准你们能遇上。”丁老笑呵呵道。 丁旭拿着那个纸条愣了下,“白斌?” 丁老道:“对,就是那个孩子,特别优秀,你要是碰上了就跟他打好关系,这孩子不错,将来有前途。” 丁旭没想到会这么巧,想着遇见白斌就肯定免不了得瞧见丁浩,那破孩子要是瞧见肖良文不知道又该怎么损自己了,想到这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不过低头看看那个纸条,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他从一开始就想安排肖良文进部队训练一下,学点手段。肖良文现在走的路子虽然不再沾那些东西了,但是玉石一类的,风险高来钱快,也不是什么善茬。 现在的玉石正是最便宜的时候,等到三年之后,将会迎来第一个小高峰,十年之后,就是天价,和田羊脂玉更是可遇不可求。尤其是南疆数年后也没有什么采玉人了,只有挖掘机在河床上机械化劳作,河床枯竭,美玉难求。 让肖良文学点本事,等去新疆的时候,他也能放心些。 肖良文回来的比预计的晚,过了元宵节卡着点到的,一到就跑来这里见了丁旭。到了之后才发现是凌晨五点多,这会儿丁旭应该还没起来,但是又舍不得走,就把车停在丁旭家门口等着,自己缩在后座上等。 二手捷达车,没有暖气,肖良文也扛冻,一路又太疲惫,没一会就坐在车里睡着了。 丁旭早上出来扔垃圾的时候,就看到停在自己家门口的这辆黑色轿车,车窗覆膜太重看不清楚里面,但总觉得这事只有一个人干得出来。他掏出手机给肖良文发短信: ——你出来。 短信刚发过去,就瞧见车上有了动静,很快一个高个子男孩就从车上下来了,瞧见他的时候还咧嘴笑了下,“丁旭,我回来了。” 丁旭踢了踢车轮胎,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发火,“你有驾照吗?上回的摩托车就算了,这次怎么汽车都开上了,谁的车?” 肖良文笑了下,把证件递给他,道:“有证,老板的车。你别怕,我回来的路上都练好了。” 丁旭瞪他一眼,接过驾证看了上面印着的那个早了三年的出生年月就脑仁疼,道:“你自己开车回来的?” 肖良文凑近了点,眼睛里亮晶晶的,“你在关心我对不对?” 丁旭照着他膝盖踹了一下,道:“你给我进来,洗洗脸,吃点东西。” 肖良文站在那没动,眼睛盯着他道:“我走之前说的那个事,你考虑好了吗?” 丁旭含糊道:“你先进来,吃点东西再说……” 肖良文不为所动,站在那又问了一遍:“你考虑好了吗?” 丁旭被他问的有些恼了,道:“考虑好了,答应了!” 肖良文脸上露出一个傻笑,立刻快步跟了上去,从后面就要抱一下丁旭,“丁旭我太高兴了,一路上都担心的不得了,我还以为……” 丁旭拿胳膊肘抵着他,低声道:“别闹!爷爷还没睡醒,你小声点,也别离我太近。” 肖良文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兴奋道:“我还以为你要躲着我了呢,丁旭,我过段时间还要出去一趟,等这次回来之后我就能自己做点生意了,你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会把我们俩都安顿好。”他看着丁旭笑了一下,像是一只在摇尾巴的大狼狗,“我能照顾好你,你信我。” 丁旭被他这股傻劲感染了,前几天家里那些不愉快都被赶出脑海似的,只剩下眼前这个一个劲乐个不住的傻小子。他伸手拍了拍肖良文的脸颊,挑眉道:“那你可得争气点,知道吗?” 肖良文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自己使劲儿蹭了蹭,笑道:“好!” 第34章 学霸 天还早,保姆还没来,丁旭自己去厨房做了点早餐。 肖良文在餐厅等的时候,丁老也起来了,进来瞧见他还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哟,小肖来啦,昨天丁旭还说你快回来了呢。” 肖良文站起来跟老人拜年,态度有些拘谨,“丁爷爷过年好。” 老人笑呵呵摆手让他坐下,北方讲究没出正月十五就不算过完年,有问候的习惯。 丁旭端了热好的包子油条出来,豆浆也是热腾腾的,给老人面前摆了一份,道:“爷爷这个豆浆打的时候加了点核桃,你尝尝。”说完给肖良文那边也放了一份,分量更足一些。 丁老见肖良文眼皮下一圈青黑,脸上也带着疲惫,有些担心道:“回来的时候累着了吧?家里有客房,一会去休息一下,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呀。” 丁旭道:“客房还没收拾出来,保姆刚回来,还得拆洗。” 肖良文放下筷子,忙道:“不用麻烦,自己吃完就回去……” “别来回折腾了,在我房间凑合睡一下吧。”丁旭给他夹了一个包子,又小声问了他几句,“过完年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肖良文有点受宠若惊,道:“得半个月之后,等许工回来。” 丁旭道:“好,那这段时间你都有空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去基地训练的时间宜早不宜晚,去了总能有点收获。 肖良文点头答应了,眼睛看着丁旭笑了一下,丁旭没搭理他,只是又给他倒了一杯豆浆。 丁老看着两个孩子嘀嘀咕咕,难得瞧见丁旭跟外人说这么多话,一时有些欣慰。这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多少有个玩伴儿,性格也开朗一些。 早饭之后丁旭带肖良文去休息,先让他去隔壁洗澡,跟公寓不同,老房子的供暖水房是单独的。他简单收拾了床铺,等了一会,见肖良文还没出来,走过去敲门喊了一声,“肖良文,你好了没有?” 木板门很快就打开了,肖良文顶着一身水珠给他开了门,一条浴巾松松垮垮系着,身上冒着寒气,隔着一层距离丁旭都更觉出冷来。他皱了下眉头,碰了肖良文胳膊,果然是冰凉的,“你不会开热水怎么不喊我,这个天你用冷水想感冒是吧!” 肖良文让开一点,让他进来,道:“没事,冲一下就可以了。” 丁旭进去给他开了热水,水房收拾的整洁,靠近黄铜水龙头的地方放了一个木制的浴盆,半人多高。丁旭调水温的时候往前倾身,露出宽大毛衣下面的一截细腰,在纯黑毛衣下显得越发白皙,纯棉料的裤子包裹着一双长腿,臀部抬起时绷起一个弧度。 肖良文盯着那一截挪不开眼睛,眸色暗了下来,他身上一点都不冷,只觉得热。 丁旭等着温水出来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吩咐道:“行了,你再泡一会,别感冒了。” 肖良文向前靠近了一步,贴着丁旭小声喊了他名字,头发沾了水珠直愣愣的立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难得带了点水汽,睫毛都湿漉漉的,看着丁旭一眨不眨。 丁旭被他挨着蹭了一下,差点掉进木浴桶里去,“哎,你干嘛!”转身用手心撑着他胸口把他推开一点,道:“你赶紧洗澡,干什么呢这是……你,你够了啊!再闹,以后就别来这了。” 肖良文在后面轻笑了一声,脑袋趴在丁旭肩膀那蹭了他一身水,“我觉得还跟做梦似的,不敢信。”他从来没这么容易得到什么过,来的太容易,总忍不住想再抱的紧一点证明还在自己手里。 丁旭被他弄湿了衣服,推他脑袋一把,道:“洗了个凉水澡,还不够清醒,嗯?” “就是有点不真实,好像跟你认识以后,活的容易多了。”肖良文不敢再靠近,但是也舍不得离开,就贴着没动弹,脑袋趴在丁旭脖颈那使劲儿闻了闻,鼻间呼出的气灼热的厉害。“你不会突然扔下我吧?” 丁旭也有点愣神,很快就被肖良文乱闻的动作弄的发痒,推了他脑袋一把,耳尖有点发红。“你属狗的吗,乱闻什么。” “嗯,好像能记住你的味道……” 丁旭照着他脑袋就揍了一下。 肖良文被揍了,反而带着笑,拿额头抵着他的亲了他一下,老实进去泡澡了。他一直看着丁旭,看着丁旭放下替换的衣服,又去把门关好再折返回来,眼睛里露出些疑惑。 丁旭看他一眼,道:“洗你的吧,我看着你,别一会又烫着。” 肖良文看着他坐在那,心里高兴的不知该怎样才好,整个人一下浸到浴桶里去,紧跟着又浮出来甩了甩头发,咧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 丁旭的房间很干净,一张单人床,一旁放着台电脑,电脑椅下面铺着咖啡色的地毯,挨着墙有一排书架,书上大部分都放了彩色的书签卡,瞧着主人经常翻动的样子。 肖良文不是第一次看到丁旭的房间,但是第一次住进来,一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丁旭推了他一下,指着床铺道:“在这里睡一会吧,中午的时候我喊你吃饭。 肖良文愣愣的道:“哦。” 他睡在丁旭床上,总觉得被子上还残留着丁旭的味道似的,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截细腰,身上又烫了起来。肖良文闭着眼睛把脑袋里那些杂念驱赶出去,路上也确实累了,闭眼没一会就睡着了。 肖良文睡了两个多小时就起来了,醒来看了一下这个房间,一下就来了精神,穿戴整齐了去找丁旭。丁旭之前的毛衣湿了,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客厅看书,瞧见他过来问道:“睡好了?” “嗯,丁爷爷呢?”肖良文坐过来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他出去了?” 丁旭把书放下,道:“去单位上了,有些事情要处理。” 肖良文哦了一声,自觉地又向前坐了一点,还要靠过来的时候,被丁旭用书敲了脑袋一下,道:“对了还没问你,这次回x省商铺租了吗?” 肖良文含糊道:“租了,子珺姐留在那打理。” 丁旭不爱问私事,尤其是牵扯财务这类的事情,他上一世和肖良文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过多的钱物纠葛,这次自然对肖良文自己的财产分配没有什么兴趣,知道他没有浪费机会也就放心了,没有再深入问下去。 见他不问下去,肖良文松了口气。 丁旭想了想,道:“我过年的时候跟爷爷说了想去基地训练,今天下午过去吧,你也一起去,怎么样?” 肖良文道:“好,就是你上次跟我说过的那个部队?我要点带什么?” 丁旭上下打量了他,想了想道,“不用带,人去就成了。” 丁老给联系的是一个军事保密训练基地,留在那的人名义上是“保镖”,也确实做保镖的工作,只是保护的人物都是央视新闻上才能出现的大人物。这都是一个个军事过硬,层层筛选出来的牛人,手里没有点真本事进不来。 因为有丁老推荐,丁旭他们进来的时候,很快就被分到一个两栖模拟训练小队里去,小队长笑呵呵的给他们一人递了一个二十公斤的负重,道:“来来,先背上这个,试试感觉怎么样。” 肖良文接过来,拿在手里颠了下,利索给自己背上捆好,伸手就要再去拿丁旭那个,“你背不动,太沉。” 小队长也没拦着,搓了搓手道:“也可以互相帮助,没事儿,你们头一回来,先感受一下,呵呵。” 丁旭看着眼前这个笑面虎知道这是给下马威了,他没让肖良文接第二个负重包,看着小队长道:“我听刘爷爷他们说,最近基地里要出去几个人出任务是吗?” 小队长一脸高人表情,含笑道:“哎哟,这个不太方便说呀。” “刘爷爷来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个任务,说让我来给那几个人补补外语,英语或者法语,”丁旭看着他,目光没移开,“意大利语我只会一点,不过最基础的日常用语还是没问题的,vorreisaperesec''me(我想知道有人需要跟我学习吗)?” 小队长笑不出来了,看着丁旭的眼神都变了,他们不怕吃苦不怕训练,就怕学这些鸟语啊!这孩子哪儿是来他们这训练的,这是分明是领导送来给他们当教头的! 小队长把丁旭那负重包自己扛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让他跟着自己过来:“丁同学,这边来吧,我今儿中午接到刘政委电话了,我们出去就是跟在领导后面,其实也不用专门补习,你看能不能稍微手下留情……” 肖良文看着丁旭跟那人走了,下意识动了两步也想跟过去,立刻就被旁边的兵拦住了,“哎哎,新来的你干嘛去,你也会外语?” 肖良文摇了摇头,“不会。” 那个兵立刻收敛起小心打量的神色,板着脸道:“你,给我负重进泥池里做训练!瞧见上面写着的训练要求没,深蹲蛙跳各50个先热热身!” 肖良文看了丁旭的背影一眼,确认他没受难为,这才背着负重做起来。 第35章 我的人 基地平时也会偶尔来几个领导家的关系户,说好听了是来这里训练提升一下自己,说不好听的就是拿他们给领导家里的小孩儿陪练。基地里的兵也不是善茬,时间久了,琢磨出一套特别严格的方案来,一般新兵都坚持不了几天,更何况这些处尊养优的大少爷,三天之内就能把人累趴下,不用他们请,全都打退堂鼓不来了。 按理说负重是5公斤起,肖良文一来就拿了一个20公斤的,显然就是故意的。当初拿过来的时候,那几个兵并不知道丁旭要给他们辅导外语,这会儿也有点发憷,瞧着肖良文在那做负重训练,小声嘀咕道:“这……成吗?要不给他减轻点吧,瞧着也是没正规训练过的。” 另一个道:“得了吧,正规训练也没咱们队长这么狠的。” “那怎么办,我下个月还真出去……”说着的这个兵忍不住一脸发愁,“他们俩一起来的瞧着感情也不错,你说咱们这么折腾他朋友,刚才进去那小子不会报复咱们吧?” “应该不能,再观察一下看看,要是这小子跟不上,大不了我们给他放点水。” 另外几个兵点头答应了,“反正这种小少爷来这里体验个几天都是冲着新鲜劲儿来的,能坚持下来的没几个。” 有人反驳道:“哎你这话说的不对啊,白家那小公子一直就没走呢!” 也有跟着附和的:“就是,跟白斌一起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那小跟班也没走呢!” “董飞,董参谋家的孩子,底子不错,是个好苗子。”肩上挂星的一个站在那说了句,又碰了碰那几位的肩膀道,“别说了,哥几个快看,他跟上新兵了……哟,瞧不出来这个也挺厉害啊!这新来的叫什么?” “肖良文。” 肩上挂星的那个兵摸着下巴又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笑了,“有点意思啊。” 肖良文适应能力很强,他天生臂力大,一开始就没落下,一直紧跟在训练的士兵身后。起初动作有些生涩,但是他观察能力强,看着旁边训练的几个人,也慢慢找到了的规律,逐渐跟上了,三轮之后,已经不是最后一个了。 场馆里吹了口哨,有人喊道:“换队列!” 肖良文从泥池里爬起来,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一双眼睛锐利的像匹狼,紧跟在身旁的那个兵插入了队列。 旁边的人撞了他一下,毫不客气地也撞了回去,两双视线瞪了彼此,肖良文也没有退缩。 反倒是那个兵先冲他咧嘴笑了下,没再排挤他。 能跟上能适应的,才能在这里待得久,这可没那么多规矩,自己的位置自己抢。 第一天的训练很快,半下午都是体能训练,枯燥乏味,恨不得榨干身体里最后一点力量,整场下来手指头都懒得动了,肖良文自己撑着泥池边沿跳出来,把负重包扔下,躺在那大口喘气。 旁边一个兵过来扔给他一个水壶,道:“挺厉害啊,队长说明儿让你一早就过来,带你出去拉练,敢不敢?” 肖良文躺着没动,把手里的水壶拧开了往嘴里倒了几股水,咕咚咕咚吞咽了,剩下的水直接冲在脑袋上,让脸上稍微清爽了些,回答的也是简洁明了,“来。” 那个兵冲他笑了下,“成!”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铁质的小圆片,扔过去,肖良文抬手接住了,“什么?” 那兵在额前比了个敬礼,笑嘻嘻道:“给你个编号,今天你都坚持下来,队长特意给你留的,以后常来玩儿啊。” 肖良文嘴角扬了扬,“谢了。” 略微躺了一下,休息过来,肖良文就起来去找了丁旭,他记忆能力好,虽然这里的人都穿着迷彩服猛一瞧长得也差不多,但是相处过一下午的人他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出,问了几个一起训练的,一路找去了领导办公室。 基地条件一般,所谓的领导办公室也不过就是一间放着一个写字台两张木椅,略微大一点的房间。 肖良文敲门进去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丁旭。 丁旭坐在唯一的办公桌前面,手边还放着一杯茶,正捧着一本书在念语法。 一屋子七八个教官全都是五大三粗的爷们,搬着小板凳坐了两排,规规矩矩地窝在那正做笔记,全都是愁眉苦脸的。就连丁旭对面那张木椅上坐着的小队长也在揪头发,眉心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 瞧见他进来,全都扭头看过去,眼睛里放光。 肖良文吓了一跳,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报告,我,我来找丁旭……” 办工作对面的小队长立刻站了起来,看了肖良文一眼,飞快道:“你训练结束了?没带替换的衣服吧?” 肖良文在外面滚了一身的泥,这身儿衣服眼瞅着是不能穿了,小队长一副卖丁旭面子的模样,其实自己也不想学外语了,挥了挥手道:“进度跟的不错,队里有新发的冬季衣服,那谁,小王啊,去给送套迷彩服过来!” 坐小板凳上的一个教官立刻把手里的书扔一边,站起来就走:“是,我这就去!!” 另外一个脑子灵活,站起来打了个报告道:“我带小肖去水房吧,他这身不洗洗也换不了衣服!” 小队长一脸严肃道,“对,去吧!” 一屋子人立刻站起来,拧着肖良文胳膊生怕别人抢先:“我带他去、我带他去!”说完全都跑了。 小队长搓着手笑呵呵的回头看了丁旭一眼,为难道:“你看看,这些兵一个个都是刺头,不好管啊,这个哈哈哈,我也有点事,先走了……” 丁旭把书放下,道:“麻烦您了,我明天再过来。” 小队长往外跑的脚步一个踉跄。 肖良文在水房简单冲洗了一下,这会儿时间还早,正规训练没结束,水房里空荡荡的,他找到靠近里面那个冲水的隔间,把一身泥水冲了个干净。 外面有人喊道:“肖良文,衣服给你挂这了,你一会记得换。” 肖良文在里面闷声答应了。 他把水温调低了一点,身上有些热,总是会不自觉想起丁旭坐在办公室里拿着书本的样子,跟浑身都是泥的他完全不一样,就那样坐在那抬眼看过来,清冷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连衣服都规规矩矩扣好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干净的不敢让人碰他。 这个人是他的…… 光这么想,就已经足够让他兴奋了。 肖良文舔了舔唇,单手撑在瓷砖上,另一只手伸到下面去握住了动作,肩胛骨耸动着带起水流一直涌过脊背。 丁旭坐在外面一边玩贪吃蛇一边等他,肖良文好一会才出来,他换了一身迷彩服,整个人都变了一样。脸上棱角分明,沉默寡言却带着几分不好惹的凌厉,一身衣服衬的整个人都成熟了几分,丁旭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小队长亲自把他们送到基地外面,小心询问了一下他们的行程安排,听见丁旭说这几天都会过来的时候,脸都皱起来了,勉强笑着说道:“欢迎啊。” 肖良文先送丁旭回去,转身要走的时候,丁旭叫住了他,从包里给他拿了一瓶药酒,道:“你自己回去之后用药酒擦开揉一下,别肌肉拉伤,毕竟是第一次这样运动。” 他指了指肖良文肩膀那,道:“我刚才看了一眼,都红了。” 肖良文握着那瓶药酒摩挲两下,凑近了丁旭轻轻抱了一下他肩膀,道:“好,我回去用。” 往后几天两个人经常去基地训练,肖良文身体素质强,潜力大,小队长有次忍不住好奇,试着给他又加了一些负重,他也都能接下来,也都完成了。但是第二天全体教官就明显感受到丁旭的低气压,给他们布置的语法练习也加重了。 肖良文训练一周之后,就被带去训练打拳。 比起枯燥的体能训练,这种近身搏斗更适合肖良文,这是一种逞凶斗狠的天性,不用教就会,他的爆发力强,在搏斗比试中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跟他过手的几个教官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手劲儿的时候,都甩了甩手臂,被震得发麻,但是这几位也不是吃素的,轮番调.教下来,照样能把肖良文收拾一顿。 但是这种不好管制的苗头一旦开始有,就慢慢的压制不住了。 肖良文坚持在擂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基地里几个擅长近身搏斗的教官已经不能再靠蛮力跟他硬碰硬,只能用技巧拉长战术,消耗他的体力。 替下来的一个兵握着手腕揉了两下,道:“这手劲可真够牛逼的,王哥你觉得他左手力气大还是右手力气大?” “怎么,你没接他左手拳?”被问的教官看了小兵,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这小子,刚来两天就学会放水了,没跟你好好打呢。” 小兵是侦查出身,身体略矮小一些但是也更灵活,一想到自己被一个新来的放水没认真比试,脸上红红白白的,咬牙道:“够嚣张的啊,小爷再找他比一场……谁输了谁是孙子!”说着翻身又上去了。 几个教官在场地溜达,瞧着肖良文这边的时候居多,跟外面那些普通部队不一样,他们反而更喜欢刺头兵,越难带的通常说明越有本事,那些孬种早就被打一顿收拾服气了,打不趴下的才是好兵。 几道视线落在肖良文身上,一时火热起来。 丁旭每天教授两个小时的外语课程,剩下的时间也会跟着学一些防身的技能,带他的教官平时是个脸黑心狠的,但是对着可不敢使出平时那种架势,上午几句日常对话他都没学会,已经被丁旭挫了锐气,这会儿对待丁旭的态度更像是对待小老师。 丁旭跟着他学了几手小擒拿,都是脱身用的,他平时也不会去挑衅谁,能防身就足够了。 教官手把手教的细致,勒着他脖子的时候都没敢使劲,“这样,手肘顺势往后,对,看准了脾脏的地方下手,这里最疼……然后胳膊抬起来,掐他大拇指翻转拧过来,摔人!” 丁旭照做,只是体力不够,第一次没摔成,身后那个一米八多的汉子重的像头熊。 丁旭喘气道:“再来。” 教官立刻摆好了刚才的姿势,再陪着他来一遍,这会儿刚扣住丁旭的喉咙,就听见擂台上“砰”地一声,竟然是一个兵从上面摔下来了。 肖良文站在那眼睛赤红,抬头死死盯着丁旭那边一言不发。 小队长脸色变了下,翻身上去照着肖良文膝盖就踹了一下,肖良文晃了一下,转头看他,一点认错的样都没有。 小队长气笑了,道:“你挺牛逼啊,给你喂招呢下这么重手,给我负重跑五公里,现在就去!” 肖良文看了丁旭那边一眼,一声不吭就去跑步了。 小队长又把那个被掀下擂台的兵拽起来,那小子其实也没受什么伤,就是摔的有点晕乎,拍了拍身上道:“队长我没事,就他手劲太大了,我没接住……” 小队长对他也没什么好脾气,把帽子给他扣上,骂道:“出息!他才十几岁,你呢?!接不住有脸啊?滚滚滚,也给我去负重跑五公里,跑不完不许吃饭!” 那个兵被骂的灰头土脸,打了个敬礼立刻老实的跑圈去了。 陪着丁旭那边的教官看的津津有味,还跟丁旭讨论了一下,“哎哟,自打你们来了可真热闹,我好久没瞧见收拾刺头了,这……” 话还没说完,就被丁旭拧住了大拇指,肩膀一撑整个人从背后摔到了前面! 丁旭额上带汗,眼神冷静,向他伸出手去道:“我学会了,再陪我练一遍吧。” 教官愣了下,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着文弱的男孩其实并不像他的外貌这么弱,也不好惹。 第36章 潘少校 丁旭开学之后,肖良文就变成自己一个人来基地,他的工作主要以许工为主,许工这段时间有事忙没来古玩店,他自然也就落得清闲。在古玩店里待着和那些人打牌消磨时间,不如去基地和人打上两场拳更痛快。 肖良文来了一段时间,教官们也都认识他了,瞧见他一个人来比平时都要热情的多,毕竟没几个爱学鸟语的。 小队长看他进步的快,破例自己脱了外套跟他比了一场,他们那几个套路肖良文已经学会了,瞧着正面攻击,背后也下黑手。小队长几个锁拳差点扣不住肖良文,这家伙劲儿太大,但爆发力强带来的缺点就是耐性差一些,加上他年纪轻,比不上这些成年训练的老兵体力好,最后被小队长按着胳膊扣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小队长松开他,把手背在身后,给他点评了两句道:“还不错,训练的成果还是有一点的,以后记得不要松懈。” 肖良文“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二话不说,起来就去做负重训练去了。 小队长等着他走远了,这才把身后攥着的手甩了甩,咧着嘴道:“妈的,这小子吃什么长大的,这么一身力气……老子虎头都被震麻了,得亏是现在过来,要是再过你两年恐怕我都压不住这个刺头了。” 中午的时候肖良文留下跟着一起吃了午饭,下午跟这帮兵一起出训练。他们这些人熟悉了,小队长他们也爱惜人才,没少教肖良文基本训练以外的东西,这里的人多少每个人都有点绝活,肖良文在这里待上一两年都消化不完。 有几个刚出任务回来的,瞧见肖良文在那边打沙袋,一时没认出来,问小队长道:“这是跟白首长家那白斌一起来的吧,是不是叫董飞的?” “董参谋家那小子好像过完年长高了点啊?” 小队长嗤笑道:“不是,你什么眼神啊,董参谋家的能长这么黑?” 一个身姿挺拔五官俊朗的军官站过来,一身的迷彩服偏偏不好好穿戴,胸口露出一截黑色t恤,军帽也塞在肩上,笑的有点痞气地活动了两下手腕,道:“我没看出他模样怎么样,这下手倒是挺黑的啊!” 另外几个看见他,有点惊讶道:“潘峰,你回来了啊?” 潘峰搭着他肩膀道:“对,刚出任务回来。” 那人笑笑,又问他:“你们这次回来有两个月假期吧,怎么没回家去?” “没什么意思,回去干嘛,不如在这里舒坦。”潘峰似乎不太想提家里的事,眼睛盯着下面训练的那个黑小子,找了个借口道:“我去找下面这个新人练练手儿。” 剩下的几个教官瞧着他走了,在那叹了口气小声议论,“你说潘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前两个儿子都安排的挺好,怎么到了老幺这,给送咱们这来了。” 另一个不乐意了:“咱们这不好吗,咱们这怎么了,也出人才!” 小队长道:“是是是,也出人才,但是就算是特种兵那也是兵啊,能跟潘家那两位太子爷比吗……” 大家都不说话了,送这里来的,像他们这样一般家庭出身的倒是没什么,还能算是自己的机遇,能混出自己的路来。但潘峰跟他们不一样,这种京城子弟出身的,送这里来就跟下放没什么区别,毕竟不是利于政.治前途发展。 “潘家前头那两个儿子都安顿的挺好,单位也好,年纪轻轻已经有所作为了,就是这个老幺,给扔咱们这来,听说年后还要送去新疆。”有知道内情的感叹了一句,他跟潘峰一起出过任务,实在有点看不过眼。 那几个教官听着也有点唏嘘,“那种地方能待嘛,真是白瞎了这块好材料。” 正说着,忽然小队长一拍腿,道:“坏了!忘了跟潘峰说这个不是新兵,是学生了!” 几个人都傻眼了,往下面训练场看,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潘峰已经和那个黑小子动上手了。 三五个教官站在栏杆那略微挣扎一分钟,就干脆决定留下来看戏,小队长摸了摸口袋,面无表情掏出五块钱来,道:“我赌潘少校赢。” 另外几个也开始掏钱,五块一块的全放上去,只有一个侦查出身的教官拿出五毛钱压了肖良文。 这次果然潘峰赢了,他比肖良文高,又是年轻有力,体能上略微占了上风,加上技术精湛,基本上就是压着肖良文打。 肖良文被他收拾了一顿,也没少还手,但是都被更狠地揍了回来,比起一般教官潘峰更不客气,结束的时候肖良文脸上挂了彩,嘴角出血了,但是没趴下,还在那硬撑着站到最后。 潘峰对肖良文挺有好感,尤其是交手之后,更觉得这样的才是个好兵,越是刺头,收拾起来就越有意思。揍完了一顿,勉强压制住了,潘峰就给肖良文布置了一些训练和活动,强度都比之前增加了不少,让他跟上自己带的精英队员的进度。 肖良文也没提自己是来这短期训练连个候补队员都不算,一声不吭就接下来,硬是扛着负重跟上了进度。 肖良文这一天跟潘峰耗上了,就没松劲儿,等到晚上九点多,这才从攀岩墙上跳下来,起身就要走。 潘峰愣了下,道:“哎你,说你呢,干嘛去啊?” 肖良文把背包拎起来,看也不看他道:“回学校。”丁旭快下晚自习了,他得回去接丁旭回家,听说这几天塞纸条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人盯上丁旭了,瞧着是找茬约架的,肖良文不放心。 潘峰傻眼,指了指肖良文,问旁边那几个看热闹的教官,“这人……他不是我们基地的兵啊?” 那几个笑的不行了,道:“是啊,一开始就没说是,你自己非要跟人家耗上嘛。” 潘峰愣了下,嗤笑一声:“嘿,这小子骨头还挺硬,也不吭声啊,我还以为他好几年老兵了呢。” “哪儿呀,就来几个月。” 潘峰从攀岩墙那走过来,把帽子从肩上抽下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口气里带着点意犹未尽道:“这是个好兵胚子,哪来的,可以要过来咱们自己留着。” 旁边的教官道:“孙首长给介绍来的,估计是哪个院里的子弟吧。” 潘峰看了肖良文离开的背影,摇头笑了,“不像,回头去问问,这兵我想要。” 那几个教官答应了,他们看了一下午热闹,这会儿也饿了,看了眼时间准备列队去食堂吃饭。 潘峰几步追上去,从后面搂住两个人的肩膀使劲一带,笑嘻嘻道:“走吧,出去吃。” 那几个脸色变了下,“不行,这违反纪律……” 潘峰笑瞥了他们上衣口袋一眼,呵呵道:“这时候知道纪律了啊,刚谁拿我压注赌钱呢?”他勾着几个人的脖子,“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哥几个,赶紧的,都把钱给我拿出来!” 那几个兵愁眉苦脸,把钱给了潘峰,末了儿还搭上了自己的私房钱。 肖良文卡着下课铃到了学校,倚着校门口等了一会,很快就看到丁旭出来了。 这会儿人多,丁旭穿着校服在人群里挤着,肖良文上前几步伸胳膊把人半揽着肩膀搂在怀里,护着他出去了。晚上天黑,不少男孩也是这么勾肩搭背的出去吃宵夜烤串什么的,他们这样倒是也不显眼。 丁老的小院离这里走路也就十分钟,很近,丁旭搬过来之后放学都不用骑车,跟肖良文走路溜达着就能到家。 丁旭之前说过几次想自己回去,肖良文跟没听到一样,坚持来接他,后来想想与其把肖良文这个危险份子放出去,还不如把他留在自己跟前,丁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一直这样接送上下学了。 路上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大部分是丁旭问,肖良文回答。 “爷爷问你学籍的事,你身份证上这个……可能也改不了,是复课补习一两年,还是去自考?”丁旭考虑到将来的一些事情,有些担心肖良文今后的安排,对方倒是兴致缺缺问三句回答不出一句来。丁旭碰了他的手一下,愣道:“你手怎么这么烫?” 肖良文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丁旭措不及防,没来得及躲开,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恼火,手背在唇上擦了下:“你干什么!” “我今天遇到一个人,特别厉害。”肖良文眼睛发亮,他看着丁旭第一次用带着些兴奋的语气谈论一件事,“我路上回来就一直想明天怎么跟他交手,他有几个动作我已经有应对了,如果明天你去基地,我可以打给你看。” 他把丁旭堵在路边的墙上,又靠近了一点,呼吸灼热道:“丁旭我能亲你吗?”他想了下,又特别认真的小声询问了一句,“就亲一下。” 第37章 要奖励 丁旭听见他问这句话,就已经有些头皮发麻了,不用看就知道肖良文的老毛病犯了,一遇到一些什么事或者剧烈运动之后,就特别容易兴奋。 肖良文还在盯着他看,没有靠近,但是也没放开。 丁旭攒了下眉头,拽着他衣领靠近一点,仰头胡乱亲了他一下,挨着唇角擦过去,温热的触感还没散去就离开了,“好了,下次努力。” 肖良文摸了一下唇角,伸出舌头舔了舔那,道:“下次赢了,是不是还可以要奖励?” “看你表现吧。”丁旭含糊道。 肖良文点了点头,也没对这个敷衍的亲吻表示不满,一路送了丁旭回去。他今天和潘峰打了三场,只赢了一次,也确实不值得更好的奖励。 丁旭心里明白和肖良文在一起是早晚的事儿,但是想着提前立下规矩也好。他以前最怕这个时候的肖良文,因为毫无理智可言,趁现在还是幼犬阶段,瞧着算听话,先提前训练着,但是这种询问估计也撑不了太久,就会变成行动了。 就像是在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慢慢的越过去,一步步入侵成功。 跟丁旭猜想的一样,这种事但凡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肖良文原本就适合学这一行,现在又有了动力,进步飞快,在这训练基地这样的环境里如鱼得水,很快就不是普通队员能压制的住的了。 肖良文在这个年纪,只喜欢过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喜欢着自己,这样的感情催化下,少年人哪里把持的住,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见到丁旭,要起奖励来,也一点都不含糊。 他不会亲吻,每次奖励的时候,就是最好的练习机会,丁旭大部分时间都很配合他,有些时候实在过分了,也会亮爪子。 基地里地形复杂,楼房零星的建造在半山上,训练场地是改造的以前的旧工厂,地方宽敞,树木也多。 肖良文拽着丁旭走了一段距离,瞧着树木多起来,实在忍无可忍干脆把他半抱着,一边亲吻一边往树林深处走。 丁旭被他堵着亲有些不舒服,略微往后躲了下,很快又被按住了,更用力的亲上来。丁旭小声“唔”了一声,张嘴换气的工夫,很快就感觉到一条软舌探了进来,顿时浑身僵硬了。 肖良文抱着他半倚在树干上,手臂托着他力量很大,手掌包着丁旭后脑勺覆下身来,亲的肆无顾忌。 他那点打拳之后的兴奋劲儿全都放在丁旭身上,最后松开丁旭的时候,丁旭的嘴唇都有点破皮了。 他眯着眼睛,又舔了一下,像是在回味刚才的滋味。 丁旭拧眉躲开他,道:“疼。”很小声的一句话,但却是丁旭头一次这样说,一向高傲的人在服软似的,肖良文立刻就开始心软了,抵着他额头道:“我下次克制点。” 丁旭被他按在那,耳尖泛红,不客气地推了一把他的脑袋,“你下次管好你自己吧,笨蛋。” 肖良文笑了一声,把迷彩服松开一点,露出肩膀给他看,“你在楼上瞧见了?就一道印子,明天就能好了,不碍事。” 丁旭不赞同道:“你应该穿防护服。” 肖良文嗯了一身,又想凑过来亲他,“不舒服,不喜欢穿那个。” 丁旭被他这一身热气一拱,脸上也开始发烫了,要是再这样纵容肖良文下去,很可能自己就别想穿着这身干净衣服出去,立刻揪着他头发让他离自己远一点,但是那点力度在肖良文看来,跟闹着玩儿似的,鼻尖蹭了蹭他,亲了唇角,又开始一点点向下挪去。 丁旭急了,“不行……明天学校体检,前几天留下的那个印子刚好,肖良文!”趴在身上的人哼哼唧唧,没怎么听进心里去,丁旭去掰抱着自己的那只手臂,力气也加大了几分,抓出了几道印子。 肖良文“嘶”了一声,这才松开他。 丁旭下来立刻后退了几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也不等他,道:“我先回去,下午你自己在这里训练,我要整理一些资料准备跳级的事。”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一眼,挑眉道:“戴上防护,知道不知道?” 肖良文倚在树干那也没换姿势,依旧是懒懒散散的,领口开了一半露出的小麦色肌肤显露出一层薄红,显然兴奋劲儿还没下去,他听见丁旭说话,也笑着“嗯”了一声,“知道了。” 缓了好一阵子,肖良文才慢吞吞的回了训练场地,拿清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了点,重新开始训练。 水流滑过手腕上的时候,带来极其轻微的刺痛感,肖良文舔了舔手腕上被抓出来的那几道红痕,想着丁旭刚才反抗时候眼睛里带着薄怒的样子,心里滚烫一片。 他今天下午还有比试,中午没能满足,下午可能会控制不住力度收不了手。 下午的训练是自由对战,肖良文是常客,以前是教官喂招,现在也偶尔帮着教官们带带新人,给人当陪练,已经不需要谁刻意放水让着他了。 小队长瞧见肖良文走过来,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奇怪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丁旭呢?” 肖良文道:“他下午有事先回学校了。” 小队长高兴地眉飞色舞,咧嘴笑道:“真的啊!成绩这么好礼拜六还回学校补课呢?真够用功的!” 肖良文“嗯”了一声,道:“他要跳级了。” 小队长还沉浸在今天不用学习鸟语的兴奋中,跟着夸了丁旭两句,“不错不错,真优秀。” 肖良文又道:“他给你们留了作业,放在楼上办公室了,说过几天再来的时候检查。” 小队长:“……” 他想把刚才夸丁旭的话收回来。 肖良文换好了训练服,想了想,带着几分不情愿还是把防护给戴上了,问道:“队长,今天打谁?” 小队长一脸严肃的纠正他,“什么叫打谁!那是做超负荷体能训练,只有在极限条件下才能看出他们的潜力,我们给他们施压,是为了他们好。”说完自己也乐了,勾搭着肖良文的肩膀,一边带他过去一边道:“今天来了几个少爷,脾气瞧着不大好,你别留情,给我使劲儿打,算我的!保管他们明天就哭哭唧唧的不敢来了,呵呵~” 第38章 约战 肖良文活动了一下,热身好了就上去了。收拾几个子弟而已,比和基地里那些兵平时对练的时候更轻松,他打的很利索,没跟人客气。 有一个嘴里不干净的,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肖良文直接一拳打在那人小腹上,要不是有防护服,估计直接就躺那了。就这样也没轻松多少,那人跪地上半天才起来,肠胃一阵翻滚,差点吐了。 对方估计也没想到这个“兵”一点都不放水,真的把他们给揍了一顿。 几个大院出身的大男孩,虽然没见血,但是身上也落了几处淤青,这一顿收拾下来算是结了仇。 何成摔了手里的护具,冷着脸问小队长道:“那个兵是谁啊,这么牛逼,挺敢下手的啊!他叫什么名字?” 小队长笑面虎一个,这会儿圆滑的不得了,挡在他们面前让肖良文先走了,“这个啊还真不方便透露,我们这本来就是特殊部队,你们来的时候,家里也跟你们说了吧?”他看了一眼这几个刚被挫了锐气的小子,有几个明显急眼了,小队长心里也有些不屑,“而且昨天就跟你们说了,要从基础训练开始,你们非要开始对战,这也没办法。” 旁边一个跟何成一起来的人啐了一口,指着小队长鼻子道:“你这是包庇他!呸,什么东西,我爸都没敢这样揍过我……!” 小队长平时也没那么好的脾气,瞧着他皮笑肉不笑道:“不是什么东西,就是基地里一个普通的兵,也别说揍,他这都是手下留情了。我们每天这么辛苦训练,十年如一日的,要是一上来连你们也打不过,你们家里也不会送你们来这儿了,对不对?” 他平时就最烦这些大院子弟,来这像白斌那样三观正的没几个,遇上这样难缠的简直要了亲命了,要不是怕自己收不住手,真想替他们老子娘教训一顿知道什么叫规矩。 何成阴沉着脸,道:“你说他代号也行,他是谁的兵?” 小队长揉了下鼻尖,道:“啊这个嘛……潘峰,潘少校的兵。”潘峰看中了肖良文想要这个兵可是大家都知道的,早晚的事儿,现在拿他出来顶事也是应该的,小队长兴奋的想道,简直迫不及待看接下来的剧情。会不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潘少校可是除了名的护犊子,手下的兵拿着当亲兵照顾这呢! 何成把潘峰的名字在嘴里念了两遍,冷笑一声,把护具解下来往擂台上一扔,气呼呼的带着人走了。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教官凑过来问道:“哎哎,这谁啊?” “何司令家的。” 那几个教官嗤笑一声,也不问了,“等着看热闹吧,很久没瞧见还敢来咱们这找事儿的了。” 小队长也笑了下,抬手让大家散了,这会还是训练时间,被逮着教官也要挨罚。至于那个何司令,是这边后勤上的一个文职军官,和地方上不同,部队的文职大多含有水分,虽然官压一级,但是潘峰家里也未必怕这个,还真没人能在基地动的了潘少校。 潘峰这会正在办公室翘着腿打电话,一双大长腿被军裤军靴包裹着,带起肌肉的线条,看着十分有力,这样一双长腿翘起来搭在办公桌上交叠放在一起,他本人更是倚在转椅上歪歪搭搭的,用肩膀夹着卫星电话在说话。 “……潘叔说你去西南了哥,我今年毕业也报了西南军工呢,没准能跟你一个部队,嘿嘿~” 潘峰自嘲地笑了下,家里老爷子哪是把他弄到西南,那简直是镇守南疆好么,也就家里小孩这么天真还能真信了。正聊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念叨的多了,潘峰打了一个喷嚏。 电话里面的人有点紧张地问他,“哥你病了?” 潘峰笑笑,“哪能啊,你哥身体好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边的声音沉默一下,忽然也跟着笑了,带着点软软的声音道:“是挺好的。” 潘峰眼睛弯了一下,接着逗他:“哪里好啊?” 那边吭哧一下,才道:“持久力……特好……” 潘峰有点惊讶了,松了松领口,道:“你今儿怎么敢这么大胆了,是旁边没人吧?再说几句好听的让哥听听,我……”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嘟嘟的忙音一片。潘峰揉了揉额角,看了电话一会,笑了。为了这么个小家伙,跟家里闹翻,似乎也不是不能忍耐的。再等几年吧,等他长大点,路铺平了,再跟他说这些。 把手里有些烫手的电话随手扔桌上,伸了个懒腰,他这回出了三个月任务也没什么奖章,拿到的奖励也就是这么一个舒服点的老板椅,还有卫星电话的使用权。 家里老头子也真是下了本钱整治他。 潘峰摇头叹了口气,哼哼了两句歌,打开了地图。有些事就算重来一遍,他也会这样选择,不是什么都能用钱权来替代的。 **** 丁旭开学之后就是中考,赶在中考之前,他向学校提交了跳级考试的申请。这是一早就想好的,以他的成绩能早点进入高中、大学,就可以节省下几年时间,为别的事做些打算。 丁老对他跳级还是非常赞同的,找了人来给丁旭补课,连以前练过的钢琴也让他重新捡起来,想着以后或许能考级加点分。 丁旭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当初学这个也是钟婕的个人喜好,她对乐理不通,就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学好,带着这样的心态,当初没少逼着丁旭学琴。原本还有几分兴趣,也生生的被折腾的不想碰琴了。 练琴的时间,丁旭空出来都去了基地训练。 他跟那些兵也熟悉了,学的那些防御护身的非常实用,坚持锻炼下来,身体好了许多。除了肖良文那边讨要奖励越来越过分,有开始越界的嫌疑之外,现在的生活状态基本上已经没什么能再让他挑剔的了。 偶尔在基地的时候能碰到白斌,丁旭瞧见之后都远远的躲开了。 以前是不想沾白家这棵大树的光,现在是怕白斌——或者白斌身边的丁浩瞧见他脖子上的印子,看出端倪,丁浩那张嘴损起来,他可招架不住。虽然这段时间没瞧见丁浩跟着过来,但是白斌和丁浩不分彼此,不管怎么样他躲着点准没错。 丁旭来基地的时间刻意减少,大多数是陪着肖良文来,但是有些事再努力也是躲不开的,总会碰上。 肖良文扔在外面不起眼,但是在基地里因为打拳够凶,已经排上了名号,加上他之前和几个大院子弟过了手,对方很快就记住了他,三番五次的来挑衅,尤其是一个叫何成的,更是通过关系查了一下肖良文的来路,知道他也是来这里短期特训的,更是盯住了肖良文不放。 何成只查到肖良文和他们一样,但是查不到他的身份背景,基地里的人不知道,就连推荐来的孙首长也只是知道丁旭的情况,对丁旭带来的这个小朋友并不清楚。 何成猜着是x省那边来的,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会儿更是怨毒了丁旭,只觉得自己在一众朋友面前没有面子,全是因为肖良文的关系。 肖良文跟他们这帮大院子弟再怎么样躲避,都要遇上几次,何成这帮人瞧肖良文不顺眼,两个上擂台挑衅他一个也是常有的事儿。这次何成又带了人过来,上台戴上拳击手套就喊他,“哎,那边的,来比一下呗?” 肖良文刚做完百米障碍训练,蹲在那系军靴的鞋带,就没抬头搭理对方。 那几个少爷平时也都是被人捧着的,瞧见他这样更是不服气了,有个甚至摘了自己手里的拳套向肖良文扔过去,嘲讽道:“怎么,两个人就不敢来了?孬种啊!” 拳套骨碌碌滚了几下,停在肖良文脚边不远处,肖良文眼睛落在上面慢慢锐利起来。 “不敢来了怎么的,来啊!” “不来的不是男人啊,肖良文,你不是怕了吧,啧啧!” “上来啊,那边的,小爷今天换了个搭档,不把你打趴下喽不姓何……” 一个穿着同样军靴的人走过来,军靴上带着点泥点子,瞧着也是刚训练完的,他弯腰把拳套捡起来,对着上面挑衅的那几个男孩道:“何成,你差不多得了,昨天被揍的伤好了?” 何成从那帮小子里站出来,脸色阴郁地盯着帮肖良文出头的那个人道:“董飞,我的事你少管。” 叫董飞的男孩瞧着跟他们年纪相仿,个子略高些,皮肤可能因为在室内待久了偏白,剑眉星目,眼睛里带着一股正气。他看着那几个大院子弟也没退一步,把拳套扔回擂台上,冷声道:“你要丢人我不管你,今天我和小肖要比一场,要么你下来,要么换我上去把你打下来。” 第39章 是友非敌 何成脸色难看,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带着人走了。他平时不怕董飞,不过是个参谋长家的出身,但是董飞现在是在基地,身后又有白斌,白斌那样的人,他还惹不起。 跟在何成身后的那几个也都下来了,只有原本跟何成搭档、穿戴好护具的那个人不明就里。那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外援,特意从拳击俱乐部找来的帮手,这会儿何成走,他也一头雾水的跟着,小声问道:“何少,这就不打了啊?” 何成瞪他一眼,呵斥道:“打什么,走!”他盯着向擂台这边走过来的董飞忍不住小声咒骂了一句,“呸,不就是白斌养的一只狗……” 这么骂着,到底也没敢大点声让董飞听见。 旁边的跟班也有点不服气,有个眼珠子转了下,附在何成耳边道:“他在基地里我们弄不了他,等出去或许可以……” 嘀咕了几句,何成的脸色也缓和了些,冷笑道:“就按你说的办,给我盯住了,有种别落我手里,看我不收拾他!”他眼睛在擂台上那两个人之间转了转,瞧了一会,视线落在了肖良文身上,像条带毒的蛇。 董飞没搭理那些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肖良文身上,客客气气的把人请上擂台。 董飞从那些教官嘴里得知这个人并不是基地里的兵,是一个和他们一样来短期特训的学生,知道之后,就盯上这家伙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差,但是跟这个人比起来,似乎还有点距离。 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想试试他的身手。 在基地里训练久的都知道,肖良文这个愣头青根部不管你什么来路,敢上台就敢真下手揍人。但是这里面不包括跃跃欲试的董飞,他摆了个架势,眼睛看着肖良文放光,“来!” 肖良文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记直拳! 董飞双臂护在面前硬是被揍的往后倒退几步,还没等站稳,立刻又是两拳,一记比一记狠! 董飞被压制住了,从一开始压着打,后面就很难找回节奏,十几分钟之后就没什么体力了,他还想坚持,但是脚下一个踉跄被绊了一步,对面的肖良文就站住了脚步。 外面的教官也吹了哨子,挥手示意已经出了结果,“肖良文,胜!” “你等一会,刚才我没反应过来,我们再比一场,不打拳也可以,攀岩或者负重障碍……”董飞上前几步不让肖良文走,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对面的肖良文忽然有了动作,刚才打拳也没见他这样急过,这会儿只瞧了门口一眼,就掉头去擂台边上翻找护具,迅速地给自己膝盖戴上,又开始武装双肘。 门口有人向这边走过来,肖良文来不及全部戴上防护,抬眼看了一下,眼神难得慌乱,顺手把没戴好的护膝做了一个拆下来的姿势,动作娴熟,像是练习过很多遍一样,低头动作一言不发。 董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着他不明所以,“你下午还有训练吧,我们可以一组……肖良文?” 擂台边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白斌,另一个是学生模样的白净少年,戴着副细框金属眼镜,正是丁旭。丁旭站在趴在软绳上挨着肖良文看了一眼,道:“打拳呢?” 肖良文身体僵了下,道:“嗯。” 丁旭伸手碰了碰肖良文的护具,带了点称赞道,“不错啊,这次长记性了。” 肖良文顺势把防护摘下来,活动了下手腕,看他一眼道:“我打赢了。” 丁旭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肖良文利落地翻身跳下擂台,扔下董飞跟丁旭走了。 董飞站在那扶着软绳还是心有不甘,又喊了他两声,那人理都不理。 白斌递给他一瓶水,笑道:“怎么了这是,输不起了?” 董飞有些懊恼,攥着那瓶水道:“也不是,就是有点不甘心,要不是我刚才没准备好,没准……” 白斌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没准备好,是他一直准备的比你更好。从一上来你接不住他的拳,你就输了。” 董飞脸色白了一瞬,低头不吭声了。 白斌看他一眼,道:“脸上的伤去处理一下吧。” 董飞这才发觉自己嘴角和脸颊上有些刺痛,显然刚才打的太激烈,已经落下淤青了,他虽然防住了肖良文的拳头,但是这样的力度,挨在脸上还是有后劲儿的,要不是他退了一步,估计鼻子已经骨折了。他笑了下,咧嘴道:“还真有点疼,跟这人打拳挺带劲儿的。” 白斌道:“我也留意他挺久了,他平时不怎么用左手,但是瞧着左手力气更大些。下次有机会,我也想跟他试着过几招。” 董飞有些紧张起来,勉强笑道:“这个就不用了吧,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人对战,近身搏斗这些……” 白斌看他一眼,道:“怎么,怕我输?” 董飞赶紧摇头,“不是!” 白斌拍了拍他肩膀,道:“行了,走吧,先去擦药,不然晚上浩浩看到又要开始推理你这一身伤哪来的了。”说着自己先笑了。 董飞心情也放松了些,笑道:“真应该把丁浩也带来接受一下教育,思想教育也行,他现在过的太.安逸了。” 白斌淡然拒绝道:“算了,他在家就行了。” 董飞知道白斌舍不得丁浩过来吃苦,他心思活络,自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白斌不说破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爷爷当初是白老爷子的副官,从小他和白斌长大,也拿自己当白斌左膀右臂,听见白斌这么说跟着附和道:“也是,在家就够闹腾的了,带过来不知道还要闹成什么样呢。” 两个人说着走出去,白斌自己带了些药放在外面车上,要去拿,董飞自然跟着一起过去。两人抄近路过去,走了一段路白斌忽然停住脚步,转头对董飞道:“我有几本书放在二楼的器材房忘了拿下来,你替我跑一趟吧,正好傍晚上课要用一起放车上带回去。” 董飞也不多问,点头答应了就回去替他拿。 白斌站在不远处,手插在口袋里向四周看了一眼,背对着训练场后面的小巷里有两个人影重叠,如果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白斌观察的一向细致,被遮挡住的那个人体型略瘦小些,身上的衣服却不是迷彩服,虽然只露出一点衣角,但是他也认出那是——是刚跟他一起进基地的,丁旭。 附近没有人,地方也够隐蔽,如果不是他突然和董飞抄近路走这里,可能也不会看到。 白斌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跟他们错开,找了有阴凉的遮挡处站着等董飞,也没挪地方,多少有替他们守着的意思。 白斌刚才跟丁旭一起进来,对丁旭第一印象是足够理智,只是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和刚才那个打拳最凶的肖良文亲在一起了。白斌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点了两下,忽然摇头笑了,还真有点意思。 丁浩拿这个实验班的好学生当朋友,他也卖这人一个人情好了。 肖良文听力比丁旭好,在有人经过的第一时间已经把丁旭护在怀里翻身挡住他,只露出了一点衣角,还有丁旭环住他脖颈的一双手臂。 一直到人走了,肖良文才放松了点警惕,怀里的丁旭没有察觉,被亲的双眼里带了雾气似的,眼镜都被推到了鼻梁下面挂在那要掉不掉的。 丁旭把眼镜摘了,推开肖良文哑声道:“差不多可以了,回去吧。” 肖良文有些不情愿,刚才他分散注意力了,但是又不能跟丁旭说,只问他道:“你呢?” 丁旭擦了下眼镜,重新戴上,衣领也整理好了又恢复了之前那个一丝不苟的整洁模样,除了气息有些不稳,已经看不出来了。他看了肖良文一眼,道:“我回去给那些教官做最后的辅导,上次留了些日常短语句子。” 肖良文再不情愿,也只能跟上,一起出来了。 丁旭授课的人这段时间又开始增多,不少要去西非执行任务的,跟着蹭两节法语课。丁旭换了一个大办公室,透明落地窗擦的干净,他一抬眼就能瞧见一楼的训练场地和擂台。肖良文就在那混在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兵里面搞训练,他看到这个模样的肖良文忽然有点恍惚,上一世肖良文没有机会走上这个路子,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机遇…… 跟着丁旭一起学法语的几个教官看着丁旭拿着书页半天没翻动,还以为自己哪里念错了,小心问道:“要不,我们再念一遍试试?” 丁旭低头扫了一眼画的重点,摇头道:“不用了,基本上没有错误,这一章可以结束了。” 几个教官立刻开心起来,这本薄册子还有最后几章就学完了,以后就再也不用碰了啊!有心情好的上前一边给丁旭倒茶,一边笑呵呵的跟他说话,“小老师,你是南方人吧,最近天气挺干燥的,可以买点润唇膏用。” 丁旭愣了下,“什么?” 教官指了指丁旭的嘴唇,又在自己嘴上比划了一下,“这里,都破皮了。” 丁旭舔了舔唇上的破皮,难得有些窘迫,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第40章 堵人 董飞输了一次,但是依旧不太服气,牟足了劲儿要跟肖良文打。 肖良文对他的印象比何成那些人要好的多,董飞要打,他就上去陪着,有点拿自己当基地里的教官陪练的意思。 果然,不到三回合董飞的点数就扣没了。 肖良文拳击手套也不摘下来,跟董飞玩儿这几局就当热身了,大概觉得训练强度还不够,转身去找其他教官去了。 董飞心高气傲,平时从没这样被人对待过,自然憋着一口气。 白斌在一旁看了两天,董飞再和肖良文对阵的时候,白斌就指点他玩儿三分钟一局的短战,每隔三分钟,就上前跟董飞指点一下战斗路数。 肖良文出拳很准,手又重,董飞不是他对手,但是肖良文也有个缺点,就是没什么耐性。白斌给董飞出主意,慢慢针对这些开始改变策略,董飞很快就站稳了,他躲避灵活,到底是这么多年在部队中规中矩训练出来的,还是有些优势,下盘稳,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趴下的,一旦站稳了脚步破了肖良文的速攻节奏,实在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 这次肖良文用了比平时多出一倍的时间才把董飞拿下。打完董飞之后,他就把防护头盔摘下来扔到一边,顶着那短短的刺儿头看着白斌,“下来!” 他看出来了,后面这个出谋划策的才是厉害的。 董飞腰侧淤青了些,听见肖良文这么喊人,一时有点紧张。白斌也没跟他客气,拿了一套护具过来就应战了。 肖良文果然是活动开了,左手拳明显灵活了不少,第一局稍稍占了先,后两局被白斌拖住了,鲸吞蚕食,一时发挥不出优势,隐隐有被压过去的危险。 肖良文擦了下嘴角,刚才白斌那拳没留力气,他打董飞的时候习惯照着门面去,白斌这是回敬来了。 白斌在对面沉得住气,几次得分点都压住了肖良文,对于制度和规则,他玩儿的比肖良文熟。 往往肖良文这里刚进入状态,那边就已经喊了结束,或者分数点被扣光。 肖良文在白斌那吃了几次亏,学聪明了,开始慢慢模仿白斌的几个动作,但是最后走的套路还是自己那一套直来直去的暴力路线,白斌脸上挨了一下,也不客气地回敬肖良文腹部一记拳头! 两个人都没怎么占到便宜,白斌最在乎门面,但却被伤了脸,肖良文瞧着表面上没什么伤,掀开t恤下面都是大片的淤青。这样算下来,还是白斌占了些便宜。 最后的结果:五局三胜,白斌赢。 白斌对这个刺头小子挺有好感,他算是瞧着肖良文一步步在基地变强的,而且至今还在超越之前的自己,打完了跟他主动示好,互相撞了一下拳头,道:“挺厉害的,你明天还来吗?” 肖良文抬手跟他碰了下,道:“不一定,有些事。” 白斌跟他开玩笑,道:“怎么,回去找外援?” 肖良文认真想了下,居然没反驳他,点头道:“对,找外援。”他看了白斌身后的董飞,扬了扬下巴道,“你技术指导的挺好,他配合的也好。” 董飞沉默不语,扭头自发自觉的出去做体能训练了。这孩子是真受刺激了,肖良文今天来了都没正眼瞧过他一眼,压根儿就不把他当对手,拿着他当沙袋一样打了几场当热身了。 肖良文把包收拾好,跟教官打了个招呼,就背着出去了。 他今天走的比其他人要早,倒是白斌和董飞多留了一段时间,接着训练。学校里这段时间快要中考了,体育课也计算分数,难得拿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来做体育训练,他和董飞对那些学校里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宁可留下来在基地里特训。 白斌有点洁癖,刚才和肖良文在台上打拳,活动的有些激烈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些,就去水房外面的更衣室换了一身,董飞跟他形影不离,自然也跟着去了。刚走进那边,就听着里头嘻嘻哈哈,几个男生躲在那说话,是平时跟何成一起玩的那帮大院子弟。 “……那个姓肖的还拽呢,一会打的他跪下喊爸爸,哈哈!” “哎哟,这次可真是大手笔啊,何成从哪找的人啊,啧啧等着瞧吧!” “还不是拳击队的,他哥在外面弄了个拳击俱乐部,手下不少人呢,何成一句话一下就来了五六个!” “这次姓肖的完了……” 白斌拿了替换衣服,把更衣室的门哐当一声摔上,站出去看着他们冷声道:“你刚才说何成,到底怎么回事?何成带人去哪了?” 那个人看到白斌和他身后的董飞,知道他们和何成不对付,扭头就想跑,被董飞拽住了衣领掼摔在地上,顿时疼的嗷了一声。董飞站在他前面,黑着脸问他:“你给我说清楚了!” 那个人哭丧着脸,道:“我、我刚胡说八道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董飞一脚就把更衣室的铁门揣凹进去,看着他活动了下手腕又问了一遍,“说清楚。” 那个人这才怕了,他虽然不敢得罪何成,但是要是现在得罪了白斌,那肯定一顿打就跑不了,一狠心这才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何成一直看肖良文不顺眼,知道他和丁司长家没什么关系,就是一个朋友家的小孩,就想教训他一下……”他看了白斌一眼,被盯着身上有点发冷,吭哧道:“就,也没什么,就找了几个社会上的人,在基地外面堵他呢。” 白斌脸色很差,“位置。” 那人没敢瞒着,说了具体的位置,白斌也顾不上换衣服了,带着董飞转身就走。 更衣室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有几个机灵点的说了个借口趁机溜走了,估计以后也不来这了。白斌和何成两个人这是要明面上闹翻,白斌他们惹不起,但是也不敢得罪何成这个小人,趁早散了的好。 第41章 少年穷 白斌和董飞两个人刚按位置找到那片小树林,就瞧见肖良文背着运动包出来了,正在拍身上的几片落叶,瞧着没断胳膊少腿的,除了衣服有点脏了,连点外伤都不好找。 董飞上前一步道:“肖良文你没事吧?我听他们说何成带人来找你……” 肖良文停下脚步,眼神警惕地打量了他们,试探道:“你不是想替他们报警吧?”他刚才下手不轻,那几个可还躺在那,人证物证都在,肖良文看着董飞的眼神也有点变了,大有要是董飞敢报警,他就把董飞也撂倒的意思。 董飞哭笑不得,两只手举起来做了个姿势道:“我以为你被揍了呢,你没事就行了,我……我报什么警啊。” 白斌一手握拳挡在唇边咳了一声,也笑了道:“何成他们几个做的不对,我会帮你跟他们说清楚。” 肖良文不在乎这些,他光棍惯了,知道这些人只敢碰自己不敢动丁旭之后,也没什么顾忌,来几个揍几个就是了。但白斌主动示好,他还是点头道了谢,“欠你个人情。” 白斌道:“没事,有空多带董飞打几场拳。” “好。”肖良文脚步顿了下,看了白斌一眼,转身走了。 白斌等着肖良文走了,冲董飞使了个眼色,道:“你守着点,我进去看看。” 董飞点头答应了,站在那不动。 所谓恩威并施,肖良文已经把找茬的那几个都收拾了,白斌进去之后瞧见那躺着的六七个人也没什么意外,为首的何成脸都被揍成猪头,红一块紫一块,嘴唇不知道磕在什么上了,肿起来老高,正在那捂着肚子哼哼。 白斌过去看了他们,确定都是皮外伤,也就有两个瞧着股二头及发达的壮汉是骨折,其余人没什么事,心下也对肖良文的出手分寸多了点赞赏。 何成被揍的不轻,这会看到白斌来特别警惕,“你干什么,你要趁火打劫是不是!白斌我跟你说,我哥可是……” 白斌站在那双手插在裤兜里没动,看着他没一点要出手的意思,“我知道你家里的事,可能你家里人还不知道你的事儿吧。” 何成愣了下,道:“什么?” 白斌看了一下四周,道:“你带人来堵人,算是校外斗殴吧。” 何成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 白斌点头,“是不关我的事,我应该给你爸打个电话,或者打给你你大哥何,你受了伤还是让你家里的人知道的好。” 何成脸色变了几下,他爸和他哥可不知道他在外面这么胡闹,要是捅上去,先被教训的就是他自己,可能还要关禁闭。尤其是他哥,他哥脾气暴躁,有时候脾气上来还会用皮带抽他,那滋味可不够他受的。想到这,何成咬牙道:“不用打电话,今天的事……我不说出去。” 事到如今,何成也从白斌的话里听出意思来了,白少这是替肖良文那个野小子善后来了。 白斌和何成家里都是大院子弟,何成不守规矩,带人做出这样的事,白斌也没打算跟他客气,跟他挑明了道:“肖良文是我一个朋友,你跟他的恩怨,到此了了吧。” 何成心有不甘,骂了一句:“凭什么!” 白斌看着他,眼神发冷,“你凭什么又跟他过不去?你瞧不起他,觉得他没钱没背景什么都不是,就可以带人故意来找他麻烦?何成,我奉劝你一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何成瞪着他,梗着脖子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肖良文是我朋友。”白斌冷声道,“你以后眼睛放亮点,省的吃亏的是你自己。” **** 何成这边结了仇,肖良文想着自己过段时间可能就不太方便来基地特训,他走了之后,或许这个人慢慢的就找不到自己,也就忘了这些事儿。说白了不过是少年人的好胜心,技术不如人,又争强好胜,输不起罢了。 肖良文平时更加深入简出,就算回古玩店也都穿着连帽衫把身影遮挡好了,绕几圈再回去,没给自己的主顾带来麻烦。去找丁旭的时候,就更好隐藏自己的踪迹了,他现在还在长个子,虽然高,但是肩膀塌下来有点,穿身宽大的校服,在哪也不如在学校更好躲藏身影。 丁旭就读的重点中学一个年级就有几千号人,全校那么多人,穿着一样的校服,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肖良文混在学生里面,略微低下头走路,校服衣领再竖起来,混在成千上万的学生里根本看不出。 他一直盯了几天,确定何成没有来找丁旭麻烦,这才略微放松了些。 丁旭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一般是住在学校宿舍里,不回丁老的小院。遮天中午回宿舍休息的时候,一进门就瞧见自己床上躺着个人,身长腿长的,两脚搭在床沿上伸出去一点,瞧见他进来一下坐起身,把帽兜摘下来露出一头刺刺的短发,有些深邃的五官带出些帅气,咧嘴笑了下,“你回来了,今天下课有点晚。” 丁旭先吓了一跳,然后又关上门,把手里的课本放下,道:“你把基地里学的那点侦查反侦查的手段都用这里了?怎么进来的,又拿铁丝撬锁了吧?” 肖良文没回答他,走到书桌那边去陪丁旭,“感冒好点了吗?” 丁旭带着点鼻音“嗯”了一声,道:“好多了。”说着就把带来的书翻开接着做笔记,他自己做的规划和老师的不一样,超纲的一些题目还需要再温故知新。 肖良文过去把丁旭搂在自己怀里,让丁旭坐在他腿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道:“你接着写,别管我。”他这两天基地和古玩店两头跑,每天只有这么一点时间能来看看丁旭,也顾不上丁旭会不会生气了,只想这样把人抱在怀里才踏实。 丁旭被他闹惯了,低头接着写自己的。他这两天感冒没让肖良文近身,加上两个人都忙,没什么机会多凑在一起,这人又开始缺乏安全感了。 肖良文贴着丁旭闻了闻,丁旭被他弄的痒,憋不住笑了,躲开点道:“干什么呢,我今天还没洗澡……” 肖良文含糊嘟囔了一句,闭着眼睛凑过去舔他脖颈,吸吸咬咬的。 丁旭推他,“胡说八道什么……我还嫌弃你呢!” 肖良文闷声哼了一下,丁旭以为他受伤了,问道:“怎么了?” 肖良文把人抱紧了点,手臂贴着丁旭的腰,胳膊一使劲往后勒了一下,丁旭立刻就感觉到一个什么开始硬起的物体贴着他往上顶,带着点热度。肖良文呼吸加重,已经起反应了。 丁旭身体僵了下,挣动了几下道:“你先让我起来。” 肖良文单手压着他,声音里带着点痛苦:“别动了,你再动我有点控制不住……” “松手,”丁旭推了他脑袋一把,不耐烦道:“你抱着才更麻烦,松开。” 肖良文哼哼唧唧不愿意,深呼吸几次,硬是这么半是甜蜜半是折磨地跟自己过不去也不愿意松开。他找了其他的话题试图岔开,问丁旭道:“何成,没来找你麻烦吧?” 丁旭被他手臂勒着,走不了也只能尽量放松力道,倚着他哼道:“没有,他好像是高中部的吧,不在这边。怎么了?” 肖良文道:“没什么,这几天晚上等我接你放学。” 丁旭想了想,道:“他在基地又找你麻烦了?” 肖良文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承认还是不屑。 丁旭也没拦着他,前段时间肖良文按点来接送他,是因为有人递纸条,现在纸条已经变少了,可能没什么事了。他没有跟肖良文说,那个纸条有点不太对劲,原先的白纸红字,现在变成了粉红色带香味的信纸和清秀的字体,可能并不是约架,而是情书。 他垂下眼睛,盯着肖良文使劲勒在自己腰间的那条手臂,觉得自己如果现在说了,肖良文很可能就真控制不住了。“也行吧,你有时间就过来,爷爷前两天回京城那边了,带了不少点心,还有些酱排骨,你来了多吃点,我不爱吃那么甜的……” 肖良文在后面蹭了蹭他,额头贴过来的时候带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哑声道:“爷爷什么时候还出去?” 丁旭愣了下就明白过来,被他气的脸都红了,掰开他的手道:“满脑子想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放手!”他是不是把肖良文惯坏了,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肖良文等他站起来,抱着他后腰又埋脸过去胡乱蹭了几下,像是一只在博取主人关注的大狼狗,就差嗷呜叫上几声了。 外面响铃了,午休时间到了。 丁旭有睡午觉的习惯,这会儿吃了感冒药更是嗜睡。肖良文挤到那张小床上去,拿被子翻身盖住两个人,让丁旭趴在自己胸口,拍了拍他后背,道:“睡吧。” 丁旭动了动,不满道:“午休会有老师来检查,你下去。” 肖良文闭着眼睛道:“没有,我查过了,你这层楼没有摄像头也没有老师检查。” 丁旭噎了一下,还是觉得这样趴在人身上睡不舒服,小声道:“我想睡里面。” 肖良文低头看他,那人垂着眼睛埋在自己胸前,可能是感冒了的缘故,呼出的气要热一些,脸上也带着薄红,刚打过哈欠的关系,眼睫毛上挂了点生理性泪水,瞧着比平时都软弱些。 他心里一热,带着丁旭翻了个身让他睡在床铺里面,用被子裹住了丁旭,腿跨上去压住他大半身体,贴着他耳朵哑声道:“睡吧。” 丁旭整个人被裹住了挤在墙角里,手放在他胸口推了下,硬邦邦的推不动,干脆死心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缩在肖良文胸口睡了。这会儿就算是有老师从外面经过往宿舍里看一眼,也看不出床上有两个人。 第42章 打架斗殴 丁旭下午还要上课,肖良文跟在他身后,看样子也想浑水摸鱼的去操场,丁旭看他一眼,道:“你别折腾了,有这点时间不如去收拾一下行李,上次你说快要出去了是吧?” 古玩店的胡老板一直给他们开着工资,真正用到他们的时候不多,但是一般用到了,都是特别卖命的活儿,丁旭听肖良文之前说要去新疆,一直记着没忘。 肖良文含糊应了一声,道:“那我出去一趟。” 丁旭没拦着他,两个人一起从宿舍出来,一个去上课,一个翻墙出去了。 下午是体育课,这段时间的体育课相对宽松,学校没有规定硬性的训练,只是把6月份的会考内容公布出来,让大家任选3种提前练习,能及格就成。 体育占的会考总成绩不多,但是成绩差点的也开始奔着这点分努力了,大操场上比平时都要热闹的多,跑步的、练铅球的、跳远的都有,春天天气开始回暖,不少人跑热了,都把校服外套脱下来两个袖子一系,绑在腰上继续跑。 丁旭试着做了几次立定跳远,可能是感冒的关系,身上还是没力气,成绩不理想但是也足够过及格线了,就跳了这么几次,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更难受了。他也不再坚持,面子还是没有身体重要,略微练了两下,就坐在远处的操场台阶上晒太阳去了。 这两天回暖,天气挺暖和,但是丁旭还是觉得浑身冷得打哆嗦,刚才的冷汗打湿了衣服,后背冰凉,怎么也暖不过来。幸好下午从宿舍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件备用的厚外套,这会儿赶紧拿出来穿上,把外套拉链一直拉到最上边儿顶到下巴那才舒服点。 丁旭把手揣在兜里取暖,眼睛在镜片后面微微眯起来想事情。他的跳级申请通过了,过段时间就要考试,接下来的时间就自由的多,x省总归还是要回去一趟,他爸妈再多的错,那是也自己的父母,他既然旁敲侧击都说不清楚,那就认真跟他们谈一次,把将来会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们……再然后,尽人事,听天命吧。 至于自己,上一辈子已经轰轰烈烈过了,他做什么肖良文都砸钱砸物,没有不成的,但是也没有什么意思,现在反而更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丁旭攒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规划了几条职业道路,但多少还是保留了两个跟前世做过的一些工作有关的,他想着还是要提前准备接触着,以备不时之需。肖良文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大佬,养家的责任更多的要靠他,总要两个人能吃饱才行…… 旁边有人坐下,丁旭回头瞧了一眼,眉毛挑了起来,“肖良文?”接着目光就落在那个人鼓鼓的肚子上,肖良文穿他的校服本身就要小一点,现在更是能明确的勒出一个圆筒形的痕迹,丁旭有点头疼,“你带的什么东西?不会是把小虎给带来了吧……” 肖良文从鼓鼓的衣服里掏出一个保温饭壶,放在靠近丁旭的台阶上,“给你买的粥。” 丁旭选的是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肖良文又是穿着校服,人高马大的往这儿一坐,即便是喝粥,别人不是费心来专门瞧也看不见,丁旭也就没阻止他。 肖良文瞧着丁旭手冷的样儿,又自发自觉的给他打开了,一阵香甜的赤豆小米的味道扑鼻而来,丁旭鼻子动了下,闻到里面夹杂着的轻微重要味道,“药膳粥铺的?” 肖良文点点头,“你趁热吃吧。” 保温饭壶是最简单的样式,并没有隔层什么的,赤豆小米粥冒着热气,也是让人食欲大开的色泽。丁旭捧着保温饭壶,这个明显就是新买的,他俩现在身上剩下的钱没多少,肖良文身上的钱都投到x省的商铺里,估计把最后的那些钱都拿来买这个了,是得想法子开源节流赚点收入了。 肖良文盯着他的表情,有点不安,丁旭向来不太赞成他乱买东西,花了钱估计要挨训了。 丁旭忽然皱起了眉头,“肖良文你是不是忘记拿勺子了……” 肖良文愣了下,他还真是忘了,只记得急匆匆的买了粥就回来了。 “算啦!就知道你会这样……”丁旭捧着保温饭壶小口小口的喝着粥,赤豆一颗颗咬起来很香,似乎是放了冰糖,中药的味道也被米粥的浓郁香气遮盖住了,并不难喝,只几口胃里就暖起来。“你身上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吧?” 肖良文打量着他,瞧着没生气这才点了头。他身上没钱了,之前赌石和这几个月的工资都压在x省那里,有些时候还是丁旭给他兜里塞上点饭钱。 丁旭的眼睛被粥的热气熏得眯起来,大概是感冒,声音也比平时带了鼻音,“回去再给你几百吧,身上没有钱总是不好的。”丁旭将那小半也一起喝完了,把那个保温饭壶柠好了盖子递还给他,“以后你用这个去买饭吃,不要再吃凉的了。” 肖良文笑了,点了点头将保温饭壶收到一边,看丁旭额头上冒着细汗,又凑过去一点,“是不是身上出汗了?”医生说过的,丁旭这感冒容易出汗,如果没注意好,很容易重感冒,到时候严重就转成肺炎了。肖良文有点紧张,大半的身子挨在丁旭后边给他依靠着挡风,春末夏初的天气了,也不多冷,风吹的绿叶微动正是舒服的时候。 丁旭有这么个人肉靠垫暖烘烘的,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歪在他身上,后背果然暖了许多,调整了个舒服点的位置,闭上眼睛一边休息一边跟肖良文聊天:“我想过了暑假,去读高二,或许明年可以参加高考,这样就能提前两年读大学。” 肖良文嗯了一声,低头看着他道:“丁爷爷说你想考关校。” 丁旭沉默了一会,道:“……不去了。” 肖良文没听明白,“怎么了?” “想做点其他的事。”他把自己刚才想的那些职业规划说给肖良文听,一口气列出三四种,还分析了优劣。“建筑工程之类的将来很吃香,虽然累一点,但是也不错。还有这个专业的大学老师也挺好,赚的少一点,时间宽裕,还可以在寒暑假做一些其他的事。” 丁旭以前做工程项目,换成大学老师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这样一来能用到之前的一些专业知识,也不用出去喝酒应酬,还是很理想的。他已经有几个城市备选了,都是二三线的城市,比较清闲,他和肖良文都可以过的轻松一些。 “考古专业怎么样?”丁旭难得任性地发散思维了一次,想了想道:“应该能去很多地方,我之前做建筑……我看建筑图的时候,就对不少地方有兴趣,这个还可以带着学生一起出去,能看到第一手资料。” 肖良文道:“好,我给你当保镖。” 丁旭闭着眼笑了,“大学老师要保镖干什么……” 头顶上有呼出的热气,一阵阵都落在他耳朵上,带起发丝一起一落让人不得安稳,丁旭也不睁开眼睛,抬手就去推那个人的大脑袋,“不许低头看我睡觉。” 头顶上的人像是也在笑,不过没发出声音,胸膛起伏了几下,晃得丁旭睡不安稳,“你干什……” “你干什么?!啊!!你给老子起来!” 一阵大力的晃动,旁边的肖良文被人一把拽了起来,丁旭没坐稳,整个人都差点要摔在台阶上,睁开眼还没瞧清楚是谁这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都是短头发,穿着校服的,你一拳我一脚,来的那人气糊涂了,打起架来都没什么章法,完全是一股子蛮力。肖良文力气也不小,只是被他突然袭击,又顾忌着丁旭在旁边没敢放开拳脚,一时间脸上挨了几拳,火气也上来了,他的一双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旁边的学生哄地一下跑开了,有胆小的女生还哭了,这跟电视上演的相差的太远了,现实中见血还是挺渗人的。也有稍微聪明一点的,忙去找老师,“老师!老师!打起来了……!!” 可巧的是几个男体育老师瞧着没什么事,带了体育特长生们去对面高中部那儿的空场地练习百米冲刺去了。这会儿只剩下个女老师,一听见学生哭着找来,吓的赶紧的跑过去,可两个比她都高的小伙子打架她哪儿敢上去劝啊! 远处跑来一个教导主任模样的老头,一边跑一边喊:“哎!那边的还打架!都给我停下,停下!你们是哪个班的啊,当众打架,记大过啊我说!还不快住手!” 肖良文拽着他往一旁走,那个突然冲上来的人似乎也不想伤着丁旭,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远离 了丁旭,但是手上劲一点都没卸下来,照应打的厉害。肖良文离开丁旭就没什么顾虑,上去一脚把那个三角眼的家伙踹倒在草坪里! 第43章 含部分渣受情节,选择购买 那人捂着肚子一声不吭,抬眼盯着肖良文呸出一口血水,刚才嘴角破了,这会儿火辣辣的疼。他长得不错,带着几分痞气的帅,尤其是一双眼睛吊着看人的时候透着蔫儿坏,更不像什么好人。要是丁浩在这,一准就能认出来,这不是他发小李盛东是谁! 李盛东这会儿心里带着火气,站起身来盯住了眼前这个黑小子不放,他从年初就看上的小姑娘,竟然被人抱在怀里,简直……简直不把他写的那些情书和叠的纸星星放在眼里! 肖良文不动声色的瞧了眼丁旭,见丁旭在围观人群里隐藏的很好,也放下了心,慢慢收了手,只要不牵扯到丁旭就好。 教导主任瞧见一个停下了,觉得安全了,上前一步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和笔开始询问,一脸的愤怒:“你,哪个班的啊?叫什么?” 肖良文看了眼李盛东,“我跟他一个班的。” 老头估计瞧着这个打赢了的不好惹,扭头去问李盛东,“你说!今天下午老早我就看见你翘课瞎转悠,果然惹事了!哪个班的!叫什么!!” 李盛东只当黑小子这是嫁祸呢,也没多想,张口报了丁浩的班级,“三年一班的。” 老头还真拿笔记下来了,“我说你们,啊,这一群孩子,怎么整天的就制造这些违反纪律的事儿……” 李盛东抬头看了一眼丁旭,瞧见自己喜欢的那个“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就那么几道视线,还全落在了那个黑小子身上。他心里酸的不行,总觉得自己这是在“美女”面前跌份儿了,也不管老师还在那记大过,冷不丁上去又按着肖良文肩膀,撸倒了又下黑手给了他肚子两拳! 肖良文翻身把他掀开,冷着脸就踹回去一脚! 李盛东平时没少跟人打架,走的也是野路子,完全是经验总结,打这一会儿也瞧出点能耐了,每回都能躲开攻击力量,跟条泥鳅似的滑溜,肖良文那一脚看着挺狠,充其量也就让他肚皮青了块。 李盛东不愿意就这么在丁旭面前完事儿,动物还知道炫耀武力呢,何况他李盛东了!李盛东突然使力,黑小子胳膊架的及时,却也没能挡住那股蛮力,被李盛东招呼了一拳,李盛东再接再厉又爆发了一把! 砰—— 肖良文脸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头,他用拇指擦了一下伤处,彻底火了。 李盛东这家伙忒阴损,瞧着丁旭身边这人长得不赖,完全是报复性攻击,招招往人脸上招呼。而肖良文不一样,他是被潘峰训练过怎样打架的,都是往胸腹、膝盖上打,打到那人趴下喽才算完,可这李盛东躲得滑溜,一时还打不趴下。 转眼,两个人又打斗着纠缠在一起。 丁旭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教导主任这会儿也不敢冲在前线去记名字了,看着那两个跟拼命似的,吞了吞口水,“我,上前头去喊人去!你们别跑!” 旁边的女体育老师也反映过来了,也跑去高中部叫人去了。战圈扩大,周围的学生跑了大半,只有少数几个还在看热闹。丁旭站在旁边,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不认识这个突然过来的人,再仔细从已经负伤了的脸上看了看,的确是一次也没见过的人。 李盛东也瞧见丁旭看他了,还冲丁旭笑了下,只是带着两管鼻血实在不怎么美观,这一笑,脸上立刻又挨了肖良文一拳!! 李盛东反击,却是没注意力道,一下把台阶边沿的保温饭壶踢飞了,力道还挺大,直接就飞到了旁边的石墙上。保温饭壶在石墙上反弹了一下,变成了几块废弃物品弹了回来——其中一块落在了丁旭脚边,是底座部分,上面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撕去,清晰的105.5人民币的字样完全显现出来。 丁旭盯着那个标签,眼睛眯起来。 教导主任跑去校区前院找保全人员,来回至少20分钟;女体育老师去了高中部校区,加上天桥部分就算是一路跑回来也至少需要15分钟;他们离开到现在大约过了3分钟多一点,这里距离学校后门逃跑路程不过2分钟,很好,那么还有10分钟时间…… 丁旭指着李盛东,气的哆嗦,“肖良文你、你给我揍他!” 教导主任回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围观群众被肖良文的狠手儿震住了,脑海中还是李盛东被修理后的惨样,躲开的跑的更远了,瞧都不敢往这儿瞧一眼,没跑的留在那,肖良文临走扬起的拳头充分体现出了作用,周围的人半句话不敢把这事往丁旭身上带。 教导主任带着四五个保全人员过来,腰板也直了,“人呢?刚才打架的那两个人呢?” 周围的同学们一齐摇头,“没看着,打着打着就都跑了……” 老头翻了翻笔记本,他刚才记下来了,一班的,“这事绝对要记过!我跟你们说啊,包庇行为是不对的!查出来一起严办!” 这一说,更没人愿意上前揭发了。 教导主任磨蹭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成果,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全人员去前面教学楼碰碰运气,想着那两个刚惹完事儿的会不会自己跑回教室了。 体育老师们也都回来了,出了打架的事儿也不敢再擅自离开,各自盯着各自的班级训练。丁旭在跑道上绕了两圈儿,想了想,还是跟老师请了假去医务室休息,他现在可没有本钱再生病了。 教导主任查了一下午,也没在一个班级里看到打架受伤的,这才明白是被那两个小子摆了一道。老头气的不行,这影响太坏了!做错了事情怎么还可以欺骗老师呢?!教导主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回头又开始了第二轮的严打风波,这次高年级的男生宿舍也受到了牵连,晚上十点准时查寝。 白斌丁浩的宿舍也连着被查了三个晚上,等着教导主任带着人检查完了,丁浩这才抱着自己被子跑回白斌床上,还在那幸灾乐祸,“他要是能查到就真了不起了,哈哈!” 白斌拿了包加热的牛奶递给他,也跟着开了回玩笑,“要不你去举报吧,大门口还贴着呢,举报加分,还有十块钱的奖金。” 丁浩吐了吐舌头,“我才不去,这要举报了李盛东还不把我卖喽?说是我让他进来的,我还吃不了兜着走呢!”丁浩太了解李盛东那孙子的作风了,绝对的赖皮啊。丁浩忍不住又感慨了句,“不过李盛东也够能惹祸的,还能弄出场跨校打架来!啧啧,不知道是实验班哪个这么能耐能打得过他……”那天他朋友在练习铅球,离战场比较远,丁浩只听他说了个皮毛,对那个把李盛东痛打了一顿的人很好奇。 白斌倒是知道的稍微多一点,看着丁浩喝完了牛奶又催着他去刷牙,“不是实验班的人,你也见过的。” 丁浩刷了一嘴的白沫儿,听见白斌说也不急着刷牙了,张口就问他,“回(谁)啊?” 白斌把水杯往他那边挪了挪,“肖良文,以前跟我打拳的那个黑小子,你还记得吗?” 丁浩眼睛都睁大了,几下就漱完了口,“怎么是他?那个肖良文不会也是咱们学校的吧?我没见过他啊……”拿了块毛巾把嘴巴擦干净了,还在纳闷呢,嘀嘀咕咕的念叨。“哎,你说那人不会是实验班的吧?我没听张阳提起过他们班有这么号人物啊……” 白斌凑过去在丁浩耳边说了几句话,丁浩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假的?!” 白斌敲了他脑袋一下,带着点宠溺道:“真的,不过你不准淘气,别去惹他。” 丁浩咧嘴笑了下,两个大拇指开始往中间凑,做了个亲嘴的动作,白斌哭笑不得,弹了他脑门一下。 这次的事儿闹的有点大,肖良文一连几天没出现。 平静了几天之后,丁旭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在校门口附近瞧见那个站在墙边等自己的肖良文。他上前去掀开帽兜先看了眼肖良文的伤,脸颊那青了的两块还没消下去,丁旭一时脸色有些不太好。 “那混蛋也不知道是哪来的!” “没事,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肖良文替他背过书包,跟在他身边。 丁旭皱了下眉头道:“我让丁浩帮我查了下,那个人不是何成那边的,估计也是有什么误会,丁浩好像认识他……” 肖良文打断他道:“这段时间如果爷爷不在家,你就先住校,等我回来。” 他脚步顿了下,又道,“胡老板打电话通知我们,许工带队要进疆。” 丁旭沉默了一下,道:“知道了,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第44章 离开 肖良文在古玩店跟着许工忙前忙后,许工揣着手,使唤他搬了几个大件,等放好了才吁了口气,道:“瞧见没有,这可真是……哎,我师叔好不容易雕好的,几个师弟忙前忙后,给人家做了嫁衣。” 疤脸瞧着这东西放置好了,也觉得门面生辉,笑道:“许工这话说的,这几件东西可都是小胡老板出的材料。” 许工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哦?出了材料就好了?当初这地上摆着一堆的石头,哪个看出好来了。” “是是是,是我唐突了,还是靠师傅一把好手艺。”疤脸对许工带着几分讨好,但是话语里也透着几分催促,搓着手道:“许工啊,胡老板昨儿给我们放了长假,要等八月份才去腾冲收翡翠呢,现在多了几个月假期,您看?” 古玩店的胡老板一直对这帮人挺客气,知道这些也都是混社会卖力气的,给的钱大方不提,闲暇时候也给长假,只要到了开工的时候回来就成。疤脸说胡老板给了长假,不如说是他拿捏好了时间,专门去请的假。 他来这里,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许工来的。 许工脸色变了下,道:“前两天就跟你说过了,我还有事要交代,师门那边……” 疤脸面不改色笑道:“您师门那边,需要我去帮您说一声不?许老先生可能还不知道您之前欠我们爷的钱吧,您要是实在没空,请师门里随便一个师兄弟跟我们走一趟南疆,掌掌眼也成啊。” 许工冷下脸来,道:“不用了,我跟你们去。” 疤脸不肯放过他,追问道:“您什么时候动身?” 许工咬牙道:“明天!明天就走!” 疤脸这才放过他,笑着让他走出古玩店的后院,紧跟着使了眼色,让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兄弟跟了上去,瞧着是要通宵盯梢。 疤脸在后院这一批人里点了七八个壮汉的名字,道:“我跟小肖要出去一段时间,跟胡老板那里请了假,有什么事找吴城拿主意,拿不准的等我回来。” 这帮人向来以疤脸为首,听见他说都点头答应了。 等吩咐完,把这帮人都打发走了,疤脸又喊住了肖良文,道:“小肖,咱们明儿一早就走,你准备一下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去买点。”他看了肖良文下面一眼,拍着他肩膀嗤笑了一声,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有什么要解决的也提前找个女人解决好,到了那边可是连母牛都难找。” 肖良文跟他们这帮人混在一起,早对这些粗话免疫了,点头道:“知道了。”说完就转身出去了,一点都不含糊。 倒是让身后的疤脸愣了下,跟着笑起来,摇了摇头咋舌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肖良文的行李很好收拾,一身替换衣服,再就是一双结实耐穿的厚底军靴,还是潘峰送给他的,潘峰说这鞋野外好用,攀爬跑步都不含糊,踹人尤其方便,一脚踹到胸口绝对攻击力强。 他这点行李从疤脸跟他说了以后很快就装进了背包,这次出去,是去基地找潘峰辞行。 肖良文这段时间主要的比试对象就是潘峰,他和潘峰算是不打不相识,潘峰大他几岁,但是态度上拿着他当自己亲兵,什么都喜欢多教他一点。肖良文以前没有长辈这样带过他,刘子珺更多的是在生活上照顾他,而潘峰这样像爷们一样带他的,还是第一个,因此对潘峰也多少有些在乎。 他到了基地,潘峰果然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在那教训新兵,几个新来的绷直了身体站在那不敢动,汗都滴在衣服上了。 潘峰看到肖良文过来,难得心情好了点,冲他招了招手道:“来了啊?今天来的有点晚,干嘛去了?” “有点事。”肖良文跳上一楼中央的擂台擂台,仰着头看他,“下来打一场?” 潘峰也有点手痒,下面那几个少爷兵不能收拾,他今天早就想活动下筋骨了,一边走下来一边道:“什么事耽误这么久,作业没写完让小老师罚了?” 肖良文把拳套扔给他,眼睛盯着他道:“你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潘峰挑眉,来了点兴致,摸着下巴坏笑道:“激将法啊?有点意思,我最喜欢这口了,来!” 潘峰在基地里身手顶尖,肖良文勉强接住了他开始的一串猛攻,后面的就开始吃力起来,硬抗了他一拳之后,打乱他的步骤,这才有了点喘息的机会,慢慢跟上节奏。 潘峰看着攻击上三路,但是抬腿就踹,肖良文竖起胳膊小臂硬是接住了! 潘峰面不改色,又是一脚!肖良文矮身躲过,反身一击,照着潘峰之前那样,一模一样的套路回敬了回去!潘峰脚下还未站稳,肖良文出拳快,左手又重,一击之下,倒退了三步,揉着胸口龇牙咧嘴。 肖良文握紧了拳头,盯着他道:“再来。” 潘峰揉了胸口下,恶狠狠道:“一会让你哭着喊爹。” 肖良文:“……” 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没打完就觉得自己吃大亏了。 三局打下去,肖良文还是只赢了一局,一身大汗躺在擂台上呼哧呼哧喘气,胸口鼓动的像个风箱。 潘峰也累的够呛,他虽然制服了这小子,但是现在这个黑皮已经不是当初那么容易应对的小子了,进步的忒快。 潘峰扔下拳套去水房冲洗了下,迷彩外套早就脱了,光着后背把脑袋放在外面的水管上用凉水冲了把汗津津的脑袋,胡乱甩了两下,抹了一把脸这才舒坦了点。 肖良文跟在他身后也来了水房,他刚才一直穿着黑色背心没脱,这会儿也学着潘峰的样子把衣服一甩,光着背把脑袋支棱在水管下面降降温。 潘峰看了他背后一眼,上面带着几道红色的划痕,应该是之前留下的时候抓的狠了,现在还没消退。潘峰是过来人,又是侦查出身,看了一眼这痕迹就吹了口哨,道:“这么厉害啊?” 肖良文没反应过来,拿背心胡乱擦了脑袋含糊道:“什么?” 潘峰指了指他后背上,笑得一脸暧昧:“你对象挺厉害的啊,给挠成这样,你下次轻点。” 肖良文往后面看了一眼,也没反驳他,“我下回注意。” 潘峰笑骂道:“你小子真是,没天训练这么累还有心情搞这些……对了,上回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肖良文沉默了下,潘峰开玩笑的当众说过一次要收他当兵,后来又认真的跟他提过一回,当时他还没考虑清楚,一直还没给答复。 “你家里没什么人吧,自己提前给自己找个出路。”潘峰看了一眼他,带着点认真道,“你想不想当兵,如果想留下,我帮你递个申请。” 肖良文拿衣服的动作顿了下,看着他带了几分警惕,“你查我?” 潘峰挑眉,道:“只是有点好奇,没别的意思,你别紧张。” 肖良文不想让自己的事影响到丁旭,这个时候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前几天那个何成就明里暗里的给他找麻烦,他避开了几次,就是不想牵连到丁旭,潘峰这样查到他的底细,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何成家里有点关系,但是离开这里也没人关照他,你不用在意那些。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出趟任务,我队里还有空缺的名额,等回来你再从部队里考个军校,这不是也挺好的?”潘峰看出他的顾虑,也知道怎样的说辞能让一个穷小子动心,他搭着肖良文的肩跟他挤了挤眼睛,“这样你回来在你对象面前也有面子啊,现在的小姑娘,不就是图一个事业安稳吗?” 肖良文听到他这样说,原本绷紧的肩膀放松了一些,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了,谢谢。” 潘峰皱眉,道:“你还有更好的路走?” 肖良文道:“没有,就是有点事要做,我来这里跟你辞行的,可能三五个月才能回来。” 潘峰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给他气笑了,“你能有什么事做?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来训练比谁都认真,拉练比赛跟着参加还拿了名次,完了又说不来当兵……” “我答应了别人,他之前帮过我,欠了人情要还。”肖良文解释了一句,大概是打了几场拳,对潘峰还是很敬重的,拿他当教官。“明天就要跟老板出去了,以后来的机会也少,这段时间很感谢您的指导。” “肖良文我以为你是聪明的,我这跟你认真想前程呢,你给我搞江湖义气这一套?”潘峰也服气了,冲了挥了挥手道:“成,我尊重你的选择,有缘再见吧。” 他盯着肖良文恶狠狠道:“别让我下次逮到你,下次遇上,不扣下你我不姓潘。” 这样的狠话听多了,肖良文拿了衣服去水房冲洗,他来的次数多,已经熟门熟路了。 潘峰看着他的背影气的把一个水桶踢翻了,转了两圈,低声骂了几句。他没见过这么轴的,前程摆在面前不要,非要去给人当跟班,这么好的苗子,他看着都心疼。 第二天一早,疤脸就带着肖良文去了火车站,许工跟昨天那个小弟已经在那等着了,许工的包被身边的小弟拎着,站在那瞧着心事重重,攒着眉头笑不出来。 疤脸一早买好了票,领着几个人上了火车,对许工很是殷勤。 绿皮火车开动的那一刻,肖良文沉默的看了窗外一眼,雾蒙蒙的站台上站着许多人送行,他把连帽衫拉紧了些遮住脸,倚在那睡了。 第45章 扣人(2更合并) 肖良文离开小城之后联系很少,十天半个月打一个电话报平安,后面渐渐的电话也少了。 丁旭猜着是因为环境的问题,南疆产玉,但是条件相对也艰苦一些,虽然担心他也没有办法。试着问了肖良文几次地址,对方也没有说全,只知道他在阿勒玛斯玉矿区附近。 除了肖良文变得忙碌之外,丁旭也有许多事开始筹备。 他在忙自己的考试,会考结束之后,一中的老师在考察过他的成绩之后,特意给安排了一场考试,就在放假的第二个礼拜天。 就在这两周的复习期间,丁老生病了,他心脏有些老毛病了,住院拉了一次警报,那天在小院里和几个老朋友下着下着棋,一下就变了脸色晕倒过去,可把老伙计们吓了一跳。万幸送医院送的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丁旭二话没说给老人带上换洗的衣服,再带上自己的课本,就去医院陪床去了。 丁老平时疼爱他,他也愿意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去回报老人。 只是这次丁老年纪大了,住院期间又引起了其他的一些身体问题,医生下了一次病危通知,弄得全家人都来了一趟。 丁老的两个女儿在京城,赶过来的及时,一来就红了眼圈,大女儿在病房照顾老人,小女儿去找了医生,询问是否能转院去京城,想给老人更好的治疗。 小姑回来的时候眼圈也是红的,她一向要强,要不是这次父亲的身体不好也看不到她伤心落泪。她进来看了老人一眼,瞧见他睡了,小声跟大姐道:“……医生说过段时间观察一下就给转院,做心脏搭桥吧,也没有别的办法……我让孙穆他爸先回去了,到总院预约做手术的唐大夫,哎……” 孙穆是她的儿子,这次除了没惊动孩子之外,她和大姐两家的大人都来了。 说到这里,小姑忽然拧了眉头,带着点怨气道:“爸都这样了,大哥也不回来看看!过年的时候就没让爸过个舒心年,我说爸这病没准就是被他气的……” 坐在丁老身边的大姑忙打断她,道:“行了,别说了,什么都堵不住你那张嘴,让爸省点心吧!” “我从一开始就够让家里省心的了,工作单位都是自己考的,我摸着良心说我就是没沾咱爸一点便宜,我还不能说几句了?”小姑虽然生气,但是也还是压低了声音,担忧的看了床上的老人一眼道,“就咱爸这个身体,他们在外地不回来也好,不就近照顾着,爸说不能还能心情好点多活两年呢!” 大姑皱眉道:“呸呸,别说这些丧气话。”病房是个套间,她看了外面小客厅盖着一件羽绒服睡着的丁旭,帮大哥一家辩解道:“再说他们家也不是没来人啊,丁旭这不一直照顾咱爸呢吗……” 小姑低声说了几句,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等她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小客厅,丁旭已经披衣起来了,头发难得有些乱,他发色不深,这样散落在额前不戴眼镜的样子,看着更有几分少年人的模样,大概是刚起来,还有些愣神,但是很快就把衣服整理妥当,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小姑看了他一眼,站在沙发那道:“丁旭,你把你爷爷家的钥匙给我,我回去给他拿点东西。” “要拿什么?”丁旭把羽绒服穿上,忙道:“外面下雪天冷,我去拿吧。” 小姑有些不耐烦,拎着包只看着他没有要一起走的意思:“你爷爷放着的东西,你一个小孩儿也没见过,不知道放在哪。把钥匙给我就行了,我自己回去拿。”说着伸了手过来讨要。 丁旭不爱跟人打交道,但是并不代表自己听不出别人话里的意思,他小姑这样说,从根本说就是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在防备着他。他把那串钥匙从衣兜里拿出来递给她,也没有再提刚才的话,只淡声道:“这把大的是外面院门,里面两把是木板门。” “好,我知道了。”小姑拿过来放在皮包里,转身离开了。 丁旭坐回小沙发上,沉默了一会,想拿起书再看,却心烦意乱怎么都看不下去。他刚才眯了一会,可能是沙发太软,有些梦魇,好不容易醒过来还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好心情。 读了两句,到底把书放下了。 他仰面倚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心里那点郁气疏散开。 他中午做的梦很不好,模糊有些什么兆头一样,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赶紧清醒过来,逃离那个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小孩子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爸妈单位刚分了房子,很小的一个房子,放了一套跟病房小客厅里差不多大小的沙发。 他坐在沙发上,非常拘谨。 前面的小桌上摆放着水果和点心,他只是看了两眼,就听到身旁的丁成华皱起眉头,训斥他,“刚来就乱看,是你家的吗,你敢看!” 他脸上顿时红了一片,羞窘交迫,连忙收回视线道:“不是,我不是故意……我……” 钟婕也从后面小厨房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盘香辣虾,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成华别生气,他就是没教育好,你等我好好教育他,保准让他好好读书像你这样厉害!” 他坐在那里尴尬极了,仿佛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整个人被排斥在外,无地自容。他坐在那一点小沙发上使劲儿攥着手指,掐自己,让自己快点醒过来,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个梦…… 清醒过来果然是做了个噩梦,但是小姑来问他拿走丁老房子钥匙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感觉又来了。 他坐了一会,手机震动了两遍才反应过来,赶忙拿着手机去外面走廊上接了电话,一个陌生号码,但是很有可能是肖良文打过来的。刚“喂”了一声,就听见那边呼哧呼哧的喘气,肖良文跟刚跑完几公里似的声音传过来,都有些沙哑了。 “丁旭,我可能还要过段时间再回去,这里有些事,忙。” 丁旭也猜到他会这样说,就是对他现在的环境有些担心,道:“你那边怎么样,遇到了什么事吗,怎么延迟回来了?还在玉矿那里?” 肖良文那边风挺大,听着手机里呲呲作响,他含糊说了句“等下”,像是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这才道:“是有点事,你别担心,已经处理好了。就是本来想这两天启程回去,结果在这边玉石巴扎上遇到一个人……”肖良文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满,但是也不敢真的对那个人抗议什么,“我遇到潘峰少校他们了,他说在出任务,需要我留下来配合他。” 丁旭听到潘峰的名字就放下心来,之前在基地训练的时候潘峰就提过想让肖良文入伍,或许这是一次机会。丁旭眉头松开了些,跟他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你跟潘少校说,人留下可以,得让他出工资。” 肖良文也跟着笑了,道:“要了,他把自己一个月三百的津贴给我了。” 丁旭教育他,“你别听他的,他听孙爷爷说他和别人的津贴不一样,再说三百是少尉军衔的津贴,他的绝对没这么少。”心情好了点,还指挥着肖良文道,“多要点自己拿去吃东西,别饿着。” 肖良文认真答应了,又道:“你快考试了吧?” 丁旭道:“嗯,明天下午考试。”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有点遗憾道:“我本来想着能赶回去,看着你拿好成绩。” 丁旭笑了下,道:“你不看着,我也能拿好成绩啊。” 聊了几句,叮嘱肖良文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身体,也就挂了电话。 肖良文蹲在一处避风的土墙上还在回味,拿着手机好一会都没舍得放下,一边的潘峰踹他一脚,道:“哎,看眼里拔不出来了啊,这可是卫星电话,军用物资,你别想什么歪主意,给你用就不错了。” 肖良文差点被他一脚从土墙上踹下去,略微稳了稳身体,换了个姿势单膝跪在窄墙上,面无表情道:“我没想偷拿。” 潘峰把卫星电话拿过来,揣自己兜里,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实话告诉你,你想的那些都是我玩儿剩下的。要用卫星电话也成啊,你以后给我打报告,一个礼拜给你用一次,联系人也够了。” 肖良文道:“可你每天晚上都打,我都看见了。” 潘峰脸皮厚,一点都不在乎这个,“我有家室,跟你一个光棍新兵蛋子一样?呵。” 肖良文看着他,也学他的语气面无表情道:“呵。” 潘峰:“……” 潘峰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看中这个兵了,要不然依着自己以前的暴脾气,可能早就把肖良文揍到老实为止,这小子敢跟他这样没大没小的他竟然还觉得挺有个性……也是没谁了。他摸了摸下巴,瞧着眼前这个傻兵,忽然又有点想乐,之前的时候他就放狠话说再看见肖良文就扣下他进部队,没想到还真在南疆这么偏僻的地方遇到了,遇到就是他的了,这回没跑了。 南疆这会儿树上还带着花骨朵,这里的房子都是黄土垒盖的,院子里还有一架葡萄,虽然太阳晒的挺火辣,但是天高云阔,风景还是不错的。 潘峰从背包里又掏出个相机塞到肖良文手里,自己找了有一丛带花的树梢那半蹲下来,就在一面土墙上摆好了姿势,脑袋上别着一朵开的粉红的杏花,让肖良文给他照相。 潘峰保持微笑,声音从牙根那发出来道:“来来,你先来执行第一个任务,给我拍个照片。拍好看点啊,记得把景框进去。” 肖良文退后两步,也蹲在墙上给他拍,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算什么任务。” 潘峰一个微笑撑的汗都下来了,咬牙道:“少他妈废话,让你拍就拍。” 肖良文嘴角抽了下,给他拍了几张照片,潘峰喜滋滋的把相机放起来,道:“成了,等回市区就找个邮局,寄回去给家里人看。” 他把东西放好了,肩膀撞了肖良文一下,道:“昨天跟你说的事儿,想好了没有?” 肖良文不吭声。 潘峰之前在基地让他去当兵,他因为还有承诺没履行完,拒绝了。现在他已经不欠疤脸那些人什么了,潘峰再提这个事儿,他却又犹豫了。 八年的时间,太长了,他等不了。他和潘峰不一样,潘峰是在部队大院儿里长大的,他是在三教九流的地方,长这么大都是靠自己,对部队没有那种强烈的归属感。 潘峰看他脸色为难,又提出一个建议道:“或者你去我单位下属的经营公司吧?” 肖良文愣了下,道:“……国企?” “也不是,就是挂靠,之前一些单位都多少有几个挂靠的公司,从事经商活动,但是后来被弄的乌烟瘴气……”潘峰估摸着被上头叫停这些也就是明后年的事儿了,他摸了下巴,嗤笑道:“我手里有几个指标名额,多少人都盯着呢,一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弄,倒是不犯法,就是走擦边球。” 他看了肖良文一眼,试探道:“还是说白斌之前拉你入伙了?” “没有。”肖良文不懂这些人的弯弯绕绕,实话实话。想了想又问了潘峰道:“在哪里?” 潘峰道:“x省。” 肖良文皱起眉头,略微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他试探着开出自己的价码:“我要三部车,出港口。” 潘峰挑眉:“你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了?” 肖良文也没瞒着他,道:“跟你一样,擦边球,弄了批出口退回来的dvd播放机。” 这东西是新出的紧俏货,哪里有退回来的,一听就知道是肖良文自己的门路弄到手的东西。潘峰看了他好一会,笑着道:“你小子眼光可以啊,哪来的钱?” 肖良文道:“前段时间在腾冲赌石,中了一块翡翠,拿了点本钱做小生意。” 潘峰问了他数量,心里盘算了下,嗤道:“这单做成了就不是小生意了,文件记得办齐全。” 肖良文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立刻道:“好。”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算是对彼此的能耐又有了新的认识,尤其是潘峰,肖良文倒腾的这点小电器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肖良文能弄到,那还真是有点本事了,他心里重新判断了一下,这才定下心思来,把肖良文正式当做合作伙伴。 第三者 丁老住院期间,丁旭一直在医院照顾老人,两个姑姑轮换着也来替他,已经约定好了转院的时间。 丁旭跳级考试那天,丁老的精神看着比之前稍微好了一点,医生说也稳定了许多,这对于丁旭来讲是个好消息,他心里轻松了一些,考试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这次申请的跳级考试是单独批下来的,l市初中这样的情况不多见,往年也有几个这样的学生,但是一般都是高中读了一年再跳级,像丁旭这样申请两年连跳的人还是第一个。考试的题目参考了历年的试卷,比普通的试题加大了难度,来监考的老师足有三个,一个瞧着大概四十五六岁的女老师,还有两个年轻的男老师。 校方挺重视这次考试,让教导主任带着两个老师特意跑了一趟。 丁旭带了一个文具袋,其他的也没有特意准备,依旧是会考的那一套。在教室外面走廊上的时候,电话响了几声,他连忙拿出来看了一下,因为丁老身体的原因他一直带着手机,有什么事小姑她们也能联络的上。 这次不是小姑打来的,一个x省的号码,竟然是钟婕。丁旭犹豫了一下,正准备接的时候就听到身旁一个尖锐的女声道:“来考试带什么手机!现在的孩子,还有没有一点考场纪律!” 丁旭后背让人推搡了一下,没留神往前走了好几步,回头去看的时候,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老师站在自己背后,头发梳理成一个发髻的样子,右边眉骨处长了一个肉痣,嘴角向下垂着,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像是在生气,这会儿生气了更带着几分不好惹的架势。 她怀里抱着一叠牛皮纸缝起来的试题封,看着丁旭一脸的不耐烦,“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手里的铃声停了一下,紧接着又响起来,丁旭看着下没有接,把电话关机,深吸一口气对女老师道:“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因为家里有点事才带着,我现在就关机。” 女老师向前走了几步,语气也硬邦邦的,“你家里有事,谁家里没事啊?也不知道搞了什么特权,假期里非要考试……真是……” 丁旭没吭声,跟在她身后进了教室,他提前来的,那个女老师看他到了,大约也是家里有事想早点走,就提前了半个小时考试。她看着丁旭把带来的物品拿出来检查了之后,又昂着下巴,冲丁旭点了点道:“把手机也交上来。” 丁旭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和自己的外套、钥匙一类的放在一起,这些都没让他带在身上。 女老师又道:“把手机电池拆下来。”后面一句嘀咕的很小声,但是也足以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听到,“谁知道你带手机来是有什么企图,带来就是没摆正态度,一会英语听力作弊可怎么办。” 旁边一个男老师是师范大学刚毕业分配过来的,听见她这样说有些尴尬,小声解释道:“石主任,英语听力考试手机不能作弊的,而且关机就行了,真不用拆电池……” 石主任看了他一眼,抬高了声音道:“那出了什么问题你负责吗?啊?你一直不让他拆电池,是不是想帮他作弊?我告诉你,我从业二十多年,眼里容不下一丝沙子,你们这些鬼主意我站在这三尺讲台上看的一清二楚!” 男老师气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也不敢再招惹她,躲的远远的没再吭声了,脸色好半天都缓和不过来。 丁旭坐在那答题,他是单独一个人考试,三个老师盯着,根本不可能有作弊的空间。前几门还好,最后一门数学考试的时候,那个石主任一直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地盯着,背后有人的感觉已经让丁旭很不痛快了,解答几何题用套尺的时候,那个女老师还突然伸出手来,把丁旭的那套尺子拿起来反复研究看了很久。 丁旭已经连续考试4个小时以上,心里有些烦躁,这会儿忍不住皱了眉头道:“这尺子没有问题,请还给我,我还要继续答题。”他就剩下最后这道大题没做完,几门功课都没有留出课间让他休息,车轮战一样弄下来实在疲惫。 女老师不松手,还在那拿着看,“我检查一下……” 丁旭站起来把她手里拿着的直尺夺过来,女老师刚想发作,就看到丁旭“啪”地一声当着她的面把尺子掰断了,把两个接口那放到她面前,冷声道:“看清楚了么,是正常的吧。” 女老师被他吓了一跳,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有敢站起来跟自己呛声的学生了,一时气愤道:“你知不知道考场纪律和规定,你这样站起来就能算你作弊……”她向四周看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这次是丁旭一个人的单独考试,并不能落定罪名,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跟你说,你要是还是这个态度,就给我出去,你这样的学生,这样的态度,能考出什么好成绩……” 丁旭在医院陪床十几天没能睡好,又被她硬生生提前考试,还扣掉了原本的考场中间休息时间,这会儿也不愿意听她继续“教育”人了,起身把试卷收起来,交到讲台上,拿了自己的东西当真离开了。 讲台上的那两个男老师面面相觑,但还是很快地把丁旭的试卷放进了牛皮纸袋,密封了起来。 女老师一脸的怒气,走过来伸手讨要牛皮纸袋道:“把他的试卷拿给我!我倒要看看这样不尊重老师的学生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被她之前呛声的男老师把牛皮纸袋都贴上密封条,没有交出去的意思,另一个男老师倒是脸上带着笑,但说的话也生疏客气,“石主任,您也不是阅卷老师,我们也都密封好了,按规定不能随便拿出来看呀,而且刚才您不是一直站在那个学生后面盯完了全场嘛。您看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 女老师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哼了一声,也不等他们就大步走了出去。 两个男老师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带着苦笑,另一个也是连声叹息,“怎么就碰上石主任了,她在学校就顶不讲理,这会儿不知道又要怎么难为学生……” “我看了一眼这学生的题目,做的很不错的,就是最后数学大题没写完,可惜了。”之前被呛声那个带着点遗憾道,“她还说学生呢,她这样的老师怎么还能当领导。” “你不知道吧?石主任是接的家里的班,工龄长,为学校工作了小三十年了。不说啦,走吧,咱们跑一趟把试卷带回去,还好她没拆开。” “她还敢破坏试卷?走走,咱们跑一趟给学校送回去,我就不信了。” 两个老师一边小声说话一边走了出去,带上教室门,这场特殊的考试算是差强人意的结束了。 丁旭考完出来,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脸才把心头那把火压下去,他眼神里一片清明,对自己刚才做的事一点都不后悔。这段时间一直做噩梦,他受够了梦里的压抑,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忍耐。 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就给自己做了几个预算,如果这次跳级考试没有成功,他也不打算按照正常的流程继续读书了。他之前读书是为了钟婕,来北方是为了多陪在丁老身边尽孝,现在丁老身体情况并不好,要转到京城去了,小姑言语里的意思并没有带他一起走的打算,他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总要为自己做一些打算了。 等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心里已经基本上有了主意。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把手机电池装好,开机看了一下,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钟婕打来的。 拨过去没一会,电话就接通了,钟婕的声音带着声嘶力竭,哭喊着道:“丁旭,你给我回来,立刻回来!回家!” 丁旭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妈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钟婕的声音听着情绪非常不稳定,对着电话嚷了很久,喊着让丁旭回来,立刻动身。她也不肯说什么原因,只是一味的哭着道:“我这辈子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怎么偏偏是我遇到这些事……丁旭你快回来,妈妈一个人要撑不住了,如果你还要这个家的话,你就快回来吧!” 丁旭一边保持跟她通话劝慰着她,一边打了车道:“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买票,你不要慌,等我回去。” 丁旭做了晚上的航班连夜赶回去,从l市走需要转机,他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了。 他按照钟婕说的,去了别墅那边的茶室,看到钟婕的时候,这个往日里的女强人已经是一个眼睛哭的红肿又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以往的气度都不见了,肩膀抽动着只是在哭泣,看到他的时候更是抱住他痛哭了一场。 “你爸他不是东西,他把女人带回家……这个畜生,我忙了一辈子都是为了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丁旭听到她这样说,脑袋里嗡的一声,顿时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这件事,是他记忆里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他上一世的时候,父母感情冷淡,但是从来没有过第三者插足的事情! 第47章 又见傅三 丁旭等钟婕情绪略微平静一些,低声询问她事情的经过。 钟婕一辈子顺风顺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打击,眼睛哭的红肿道:“前段时间,我出去学习,本来说月底才回来,这不是提前了几天吗,我就想着早点回家来,谁知道我昨天早上一进门就看到双白色的高跟凉鞋,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进去一看,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还穿着我的睡衣,坐在客厅喝茶,气死我了!” “那个人你也见过,就是上次过年的时候,他带去你爷爷家的那个女人!他从那个时候起就没安好心,我说他怎么大老远带司机和同事去老爷子那里……你爷爷一定也知道,他们老丁家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啊!” 钟婕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落泪,屈辱和愤怒夹杂在一起,也没有丈夫的背叛来的心凉刺骨。 丁旭略微回想了一下,记起那个女同事,但是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人还要和她丈夫有多年的婚姻,孩子读高中之后才出国……怎么会跟他爸有关系?但是丁老对她的态度也很奇怪,老人即便再生气也不会当着他爸那些下属面前没有好脸色,唯一的原因,可能真的和钟婕说的一样,丁老是知道的。 丁旭皱起眉头,道:“我爸呢,他怎么说?他人呢?”他跟钟婕在一起的时间长,遇到这样突然的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找父亲询问。 钟婕目光呆滞,眼角红成一片,连哭带抱怨的道:“他现在就是个无赖,我抓到他们两个在房间里,他就出来坐在客厅,一句解释都没给我!” 这一天一夜实在太难熬,钟婕还没有跟娘家人说,心里多少是对丈夫还有几分念想的,她满心以为丈夫被抓到会感到愧疚,会向她认错加倍的对她好,但是万万没想到丁成华竟然是一副“我就做了这种事了你看怎么办吧”的态度,这让她的自尊心无法接受,整个人都要被他弄的崩溃了。 “丁旭,怎么办啊,你爸要是真不要咱们了,以后咱俩出去可怎么抬头做人?”钟婕哽咽道,她一直都以这样高人一等的家庭自傲,现在却成了她的心病。 丁旭给她拿了湿毛巾来擦脸,擦到左边脸颊的时候,钟婕忍不住躲开了一点,小声“嘶”了一声。 丁旭脸色变了下,把毛巾拿来要去看,“你的脸怎么了?” 钟婕捂着不肯给他看,连声道:“没什么,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她脸上擦了点粉,这会儿被丁旭用湿毛巾擦干净,明显能看出左边脸颊比平时要红一些,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样。丁旭一双眉头拧死了,手上给她擦拭的力气却是很轻,盯着那处伤问道:“他打你了?” 钟婕抿了抿唇,呜咽了一声,捂着脸痛哭起来。 丁旭心里的火气一下就冒了出来,他之前对父亲多少还有些好感,总觉得要再亲自去找父亲问个清楚才死心,现在看到他妈脸上的伤,那点再想去问的念头熄的一干二净。无论如何,动手打女人就是不对的,而且还是他做错了事在先! 钟婕肩膀抽动了一会,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眼睛里刺痛,只能暂时闭上休息。丁旭拿医药箱来给她擦了药膏,又用冰毛巾给她覆在眼睛上,静静的陪着她,同时也在思索解决的办法。 钟婕覆了一会眼睛,又吧毛巾放在脸颊上,她这辈子没挨过耳光,还是头一回。她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说给丁旭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只喃喃道:“她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终于让她们等到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就知道……” 丁旭知道她这是被刺激的整个人已经乱了方寸,钻了牛角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比钟婕想的要更实际一些,沉吟一下,道:“妈,你想要离婚吗?” 钟婕猛地睁开眼睛,吃惊的看着他,“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和我爸离婚。”丁旭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道:“你别害怕,他做错的事,证据足够的话,财产可以判给你。” 这样的案例不少,找个好一些的律师,总能够胜任,加上丁成华还是公职人员,如果钟婕再狠一些的话,甚至可以告到单位去,影响他今后的提升。丁旭记得以前的时候肖良文公司名下有不少厉害的律师,他至今还记得几个,一张铁嘴说起来十分厉害,现在大约是20岁出头还没混出名气的时候,如果没有记错,应该也是在x省。 他跟钟婕分析了一下情况,只点到即止的说了几条,钟婕咬着唇道:“你让我再想想,我还要再想一下。” 丁旭看出她的挣扎,也没逼她立刻下决定,道:“好,我先送你去卧室休息一下,你得睡一会,等醒了之后想清楚,还可以跟外公他们商量一下。” 钟婕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点头道:“对,我还要再问问家里人,我去睡一会,醒了好去问问他们。” 她一直被娘家照顾的很好,从没有经历这些事,像是一株生长在温室里的带刺玫瑰,娇艳逼人,却又经不得一点风雨。当初嫁给丁成华,无非是看中他将来的发展,就像是移植到了另一个温室,却没想到这个温室也有变天的时候。 丁旭看着她睡了,这才去楼下给自己随便找了点吃的,略微缓解了饥饿,又掐着点,算着丁老这会儿医院查房结束了,拿出手机去联络小姑。 小姑接的很快,只是话说的也很匆忙:“丁旭啊,我们这两天就给你爷爷转院了,等过段时间你看看是留在你家,还是回来继续读书……好了,先不说了啊,来人了。” 丁旭也没来得及跟她搭上话,听着她这么说也只能揉揉眉心叹了口气,正想挂断的时候,那边又传来小姑模糊的声音。 “……也不是我说,那母子俩也真是的,老人都病成这样了,还一个劲儿的添乱。” “可不是!要留下读书就留下,来半年又走是什么意思,老爷子来回折腾着转校好玩呢,真是生生给累病的……” …… 那边声音模糊,但是也能听到,应该拿着手机的人不知道还没挂断,嘀咕了几句心里话。 丁旭对着话筒道:“我转校的手续是秘书办的,走正常程序提交的档案,也还会回去继续读书,不劳您费心。”说完也不管对方听到之后的反应,直接挂断了。 丁旭翻找出几个电话号码,一边拨过去,一边把厚衣服穿上往外走,钟婕还在犹豫不决的,但是丁旭比她要更懂这个时候男人的心思,如果丁成华这个时候还是一点愧疚都没有,就算钟婕不提,他也是打算离婚的。 这个时候必须要先拿到证据。 丁旭在x省认识的人不多,辗转找了几个律师事务所之后,并没有找到他认识的那个人,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傅东离。 傅家一直在x省,傅东离或许没什么本事,但是架不住他有两个有能耐的哥哥,尤其是傅二,手里握着一些旁门左道的资源,总还是能帮上许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傅东离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了起来,懒洋洋的喂了一声,道:“谁啊?这么早扰人清梦,还能不能让人放假睡个好觉了……” 丁旭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了,他笑了一声道:“傅东离,我是丁旭,我回来了,中午请你吃饭吧。” 傅东离“嗯”了一声,半路声音就猛地拔高了许多,像是人也清醒过来坐起来一样,听着一阵手忙脚乱,“我擦,丁旭?!哎哟,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你在哪呢,我这就过去找你!” 丁旭说了一个位置,傅东离立刻赞同道:“那地方好,最近新开了不少饭店,我正好想去尝尝呢。” 丁旭选的位置是老城区和新城区交接的地方,离着当初肖良文租房住的地方不远,他当初跟肖良文提过让他买的商铺就有这一带,如果年初买了,现在正好是装修好经营的时候,这段时间开始到将来几年内,房租价格每年翻倍增长,只高不低。 老城区的改造已经开始了,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就变了样子,丁旭到了之后看了一下,还真看到几家熟悉的餐馆,十几年后也能瞧见它们继续营业的样子。他正在路边看着,很快傅东离就来了,穿着一身合体的连帽衫搭配牛仔裤,头发也是最新潮的发型,中间用发胶弄的竖起来一撮儿,多亏了他五官俊朗,即便这样打扮也显得帅气。 他一瞧见丁旭,眼睛就亮了一下,快步走过去道:“丁旭,你真回来了啊!我刚还以为你在电话里逗我玩儿呢!” 丁旭嘴角挑起一个弧度,这个人还是心思单纯,看到他心情就好了一些。“我不骗人,不过你来了才这么问,是不是晚了点?” 傅东离挠了头发一下,笑道:“那也没有办法啊,你都说了,总得来看看才放心。我二哥老这么骗我,他好几回说自己在外面让我下楼给他拿邮寄来的东西,有回弄来的是一个屏风,喝,你不知道有多沉,我自己硬扛上三楼的,结果上去才知道他在家,我刚才扛东西的时候他就在楼梯上看着,帮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第48章 父子决裂 傅东离一边嘀咕着傅二对他做的那些事,一边带着丁旭往前走,让他挑一家馆子吃饭,“这几家听说都挺不错的,你想吃什么?” 丁旭道:“都可以,你选吧。” 傅东离想了下,带他去了一家做海鲜的店。两个人进去之后找了个靠窗的清静位置坐下,聊了一下近况。傅东离笑着道:“最近我在跟二哥一起做了点小生意,可能要赚到钱了,这顿饭你别跟我抢啊,我请客。” 丁旭端着茶喝了一口,道:“不用了,等你什么时候拿到钱再说,这次还是我请你吧。” 傅东离招手让人来添了茶水,跟他开玩笑道:“你跟我这么生疏干什么,又不是求我办什么事……” 丁旭顿了下,道:“可能还真的要求你帮个忙。” 傅东离也正经起来,坐直了身体看着他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丁旭道:“一点私事,想让二哥帮忙介绍一下熟悉的律师事务所,我要找一个人。” “找谁啊?” “一个小律师,叫方川。” 傅东离记下来,道:“好,我这就给我哥打电话问问……” “不用了,你先吃饭,回去帮我问一声就好。”丁旭连忙拦住他,有些抱歉道:“一回来就找你办事,真是对不住。” 他这话正巧戳到了傅东离的软肋,听到傅三耳朵里却格外受用,笑着道:“你不找我,我才难受呢,吃饭吃饭,这家的鱼做的特别好吃,你尝尝。”丁旭跟他一起在码头上吃过一次饭,偏爱吃鱼,他看见之后这次特意点了一道类似的蒸鱼。 两个又聊了一会,傅东离跟他说起学校的事,道:“上次你参加奥数比赛学校还给你评了奖学金,你也没领就直接走了,转学这么突然,不少人都不知道……哎,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走啊?” “家里有点事。”丁旭沉默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转学,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跟你说一声。” 傅东离这才释怀了一些,笑嘻嘻道:“那就好,刚开始几天我联系不上你,你也没来学校,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带你去码头玩儿,被你爸妈知道了,不让你跟我出去胡闹了呢。” 傅东离猜的也差不多了,当初钟婕的态度可是不太友好,算是他离开这里的一个□□,但是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和傅三没有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丁旭冲他笑了下,道:“怎么会。” 傅东离心思单纯,丁旭这么说他就信了,跟他聊了一些这段时间在学校里的事,他毕业之后选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说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感慨,“哎,丁旭,咱们班主任还跟我问过你呢,当初是打算推荐你直升的,名额都报上去了,结果你突然就转学,老班也没个准备吓了一跳。” 丁旭对这个曾经带了自己三年的老师还有些印象,是个挺负责人的老师,对他一直不错,“我等过段时间有空了去看看他。” “那你得回学校去找,他最近留在学校给学生补课呢!哦,对了,还有你奥数比赛的奖学金下来了,老班还让我给你捎过去,这回好了,你自己去领吧。”傅东离说的兴致勃勃,眼睛都发亮,“哎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你那奖杯给我先照个相,哈哈!” 丁旭拿他当小孩哄,“好,送给你都可以。” 傅东离揉了下鼻尖,有点不好意思道:“上面写着你名字呢,送我……”想了下又改了口,“送我也行啊!” 两个人约定好了时间,等着一起再回母校,吃完饭傅东离他二哥也跟掐着饭点一样打了电话过来,傅东离吭吭哧哧的说话,瞧着样子还不想走。 傅二的声音在电话里都急了,抬高了八度:“怎么着拿了我的钱就不听话了是吧?傅东离我告诉你,你这次出去大哥可是不知道,你想想你考的那点分,英语5分!我闭着眼都是欺负你,这在路边随便拉个傻子上考场都考的比你多!” 傅东离有些不乐意了,梗着脖子涨得脸通红跟二哥争辩道:“你怎么不说我数学考了满分呢!” “……嘿~你偏科还有理了?大哥虽然给你找了7个家教是不对,但是一门一个家教又有什么错?!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来,大哥还不知道你出去的事儿呢,我顶多撑两个小时我跟你说!家教都来了,你快回来补课!”傅二下了最红通牒,也不管小弟乐意不乐意,直接挂了电话。 傅东离坐在那一脸的憋屈,丁旭拿他当小孩,跟着劝了两句,傅东离倒是挺听丁旭的话,别别扭扭的回家去了,临走还嘴硬道:“我回去看看我二哥,他最怕我大哥黑脸了,他放我出来,我得护着他。” 丁旭送他走了,也没急着回去,想了想,还是去找了丁成华。 他无论如何都想跟他爸谈一次。无论是女人也好,还是他在心里藏了很久的那些事,都想亲自跟他爸谈一下。 意外的是,丁成华今天是在家里的。钟婕之前费劲了心思想让他多回家,他都没有回来过,现在钟婕离开了,他反而回家来了。 丁成华接到丁旭电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让他进了家门。 两个人坐在那没有什么言谈,丁旭的脸冷冰冰的,丁成华也绷着,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显然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才好。不过短短的一两天,他也憔悴了不少,衣着不修边幅,脸上也带了明显的胡茬,看着老了好几岁。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道:“你都听你妈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有一些我想亲自跟您求证一下。”丁旭抿了抿唇,道:“到底是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丁成华有些烦躁道:“什么为什么!”他受够了这些家庭的琐碎事情,比起妻子的施恩者态度,他更想要一个追捧他的情人。“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受不了,你妈只会把她想象中的事强加在我身上……” 丁旭冷声打断他道:“那就是你打人的理由吗!那就是你可以对女人动手的理由吗!” “这都是你妈跟你说的?她说我打了她,那她有没有说我为什么打她?!”丁成华抬头瞪了他一眼,胸口气得起伏:“她把人扒了衣服反锁在房间里关了一天,又打电话喊了人家丈夫过来领人,我只打了她一巴掌,人家都让她折腾的骨折住院了这些她都说了吗!” “你也知道对方是有丈夫的,你还做这些事!不觉得丢人吗!” “我丢人?!”丁成华看着他,脸色狰狞道:“我丢人也全是她害的,我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二十年前我宁可不娶她!” 丁旭也气得哆嗦,咬牙道:“您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丁成华坐在那里不吭声,脸色也是铁青的。 丁旭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爸,你做那些事不害怕吗?” 丁成华皱起眉头看他,“什么?” “爷爷上次劝过你吧?你也知道做那些事不对,为什么不趁早和那些人断开联系?码头上红油的事,不止是爷爷知道,还有其他人也知道,你就不害怕吗?”丁旭深吸一口气,道:“你就不害怕会让家人受到牵连,会让他们跟着遭罪吗?你做这些事就无愧于心,就没有一丁点后悔……” 丁成华忍无可忍把烟灰缸砸在丁旭脚下,呵斥道:“住口!” “爸,您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这种事一旦被举报,被查办,您有没有想过家里人会怎么样?”丁旭第一次也动了怒气,他能就差到父亲的疏远,但是这毕竟是他的家、他的父母,他怎么都想要拉一把。 “那你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丁旭,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丁成华气得发抖,那手指着丁旭骂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养只狗也有感情了,没见过你这样吃我的住我的,反过头来一擦嘴就来咬主人的!” 丁旭直直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讽刺,“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我现在也看不起你……一辈子都活的这么自私,我真后悔有你这样的父亲。” 丁成华听到他这样说,脸色难看起来,额角抽动几下道:“你说的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你给我滚出去!现在立刻给我滚!” 丁旭站起身走出去,脸色阴沉的厉害。 出了院门就听到丁成华狠狠地关门声,“咚”的一声巨响,像是把他彻底关在了外面。丁旭心里发冷,在外面街上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转角处的时候,这才忍不住用拳头狠狠地在墙壁上砸了几下。钟婕以为他能够让丁成华心软一些,但是他在丁成华心里什么都不是,那个人甚至说他不如一条狗…… 如果是少年时候的自己,可能并不能领会大人言语里这么多的意思,但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少年人的壳子,他能听得懂那些人的话,也比之前看出的事情更多。 手机铃声响起,丁旭倚在墙角处接了电话,肖良文打来的,一如既往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喂,丁旭,我可能还要再晚一些时间回去,现在我回了x省,潘少校有些事交代我处理……” 丁旭声音有些沙哑,问他道:“你在哪?” 肖良文愣了下,说了一个地名,是潘峰给他安排好的地方。 丁旭点头道:“好,我一会过去找你。” 第49章 方川 丁旭去的时候,肖良文站在门口等他,几个月不见,肖良文又长高了一点,站姿依旧笔挺,他看到丁旭之后咧嘴笑了,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大概是顾忌在外面抱了一下很快就放开了,但手还是舍不得挪开,搭在他肩膀上带着他进去,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丁旭疲惫道:“家里有点事。” 肖良文立刻道:“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丁旭想了下,问他:“你知道方川这个人吗?” 肖良文愣了下,道:“知道,你找他干什么?” 丁旭没想到肖良文这个时候就认识方川,带着点惊讶道:“他在哪?你能联系上他吗?” 肖良文拧着眉头,不是很情愿地道:“他在子珺姐那白吃白住了三年,今年要考什么律师证吧,还没拿到成绩,喊了好几年了都没通过,你找他干什么?”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住的地方,肖良文来这里是潘峰安排的,赞助的是一套高档小区的住房,东西一应俱全。他开门带丁旭进去,丁旭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我有些事想找他咨询一下,我……父母可能要离婚了。” 肖良文看了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会吧?”他忍了忍,还是问道:“那离婚之后你跟你爸还是跟你妈?他们都你都不怎么好,要不你跟着我吧……” 丁旭本来有些沉闷的心情,听他这么一说哭笑不得,“跟你干什么,你算我哪门子的监护人。” “真的,你要不要把户口写在我的本上我……”肖良文看着他的反应,胆子大了一些,蹲在他面前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刚握住了就听到丁旭闷哼了一声,忙低头拽开他袖子,“怎么了?” 丁旭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手骨节那片血肉模糊被肖良文看了个正着,他把手往后拿了下,含糊道:“不小心摔了下。” 肖良文脸色顿时就黑了,一言不发地抱了他去沙发那上药。 丁旭被他抱在怀里,上完了药还不放他下来,哄他道:“你别这样,我就是手伤了,腿又没碰着。” 肖良文不吭声,有些生闷气,把医药箱拿开又把丁旭抱紧了些,脑袋埋在他脖子那蹭了蹭,丁旭摸着他的脑袋,觉得像是一只大狗。 可能是这个怀抱太暖了,丁旭也没舍得离开,他不习惯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家事,尤其是这样的事情,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肖良文开口说。 肖良文抬头亲了他一下,“别难过了,以后我陪着你。你爸妈陪了你十几年,我陪你几十年,陪你一辈子。” 好像就这样一句话,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以前的时候他们交流的不是很多,沟通方式也太过强硬,如果他们跟现在一样早遇到对方几年,是不是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丁旭心里有些感慨,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肖良文贴过来亲了他的手心一下。 丁旭放松下身体,也没躲开他的怀抱,闭上眼道:“我昨天连夜赶过来,一宿没睡好,很困。” 肖良文道:“在这里睡一会吧。” “好。” 丁旭含糊应了一声,当真睡了。 他原本只是上休息一会,没想到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身上盖着肖良文的衣服,肖良文在外面阳台打电话,看到他醒过来,立刻挂了走进来,眼睛里带着点笑意道:“醒了?饿了吧,饭菜已经做好了,我给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丁旭有点低血压,在沙发上坐了一起才起身,问他道:“你做的?” 肖良文一边在厨房忙,一边道:“不是,子珺姐那边的人给送来的,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忙,厨房里什么都没准备。” 丁旭“哦”了一声,站在厨房看着他的背影道:“子珺姐盘了新店了吧,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天过去一趟。” 肖良文热菜的背影僵直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淡定道:“你什么时候过去?我陪你一起去一趟吧。” 丁旭想着第一次去接肖良文的时候,是打着刘子珺的名号,但是这样冒然见面可能会被识破,硬着头皮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我就是去找下方川,问点事情很快就走。” “你要找方川的话,不用去店里,童童又生病了,方川复习也没什么事,就在子珺姐家里陪孩子了。”肖良文把饭菜端出来,摆在桌上道,“我让他直接过来找你吧。” 丁旭记得童童是刘子珺的女儿,刘子珺一直很宝贝这个孩子,在小孩夭折之后也没有再结婚再领养过孩子。他上一世认识刘子珺的时候,童童已经不在了,他只在相册里看到过那个小女孩的照片,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左手打着吊针,右手举着一个熊猫玩偶,笑起来两个大大的酒窝。 童童离开的时候,肖良文还没有发迹,刘子珺的日子也过的艰难,从当年那些童童留下的照片能看出周围的环境并不好。 丁旭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要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做个血液抽样,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去看过几所医院,都说是抵抗力偏低,只能多给她增加营养。”肖良文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医生说今年新出了人免疫球蛋白,到时候给童童打一针看看,或许会好一些。” 这个年代是兴起过一次打这些增加抵抗力针药的热潮,不少学校老师直接推荐,尤其是流感时期的时候,更是一针几百元排队抢着去打。丁旭记得钟婕也带自己去打过,想起这个,他连忙放下碗筷,道:“我手机呢,我还没有给家里打电话……” “我替你说过了。”肖良文看了丁旭一眼,道:“我拿了你的手机,发了短信给她,说你在朋友这。” 丁旭“哦”了一声,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肖良文又道:“傍晚的时候有个叫傅东离的人给你打电话了。” 丁旭道:“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他跟你约时间一起回学校,问你什么时候方便一起回去领奖学金。”肖良文沉默一下,道:“你什么时候过去?我陪你一起过去,你们学校的那个老师我不放心。” 丁旭想起来也是心里发堵,皱着眉头也没有反对肖良文的提议,他上一世的时候是转学了,并不清楚那个数学老师最后怎样了。他看了肖良文一眼,问道:“你工作不忙?” 肖良文道:“不忙,本来就有专门的人负责,我来替潘队接洽一下。”是有专门的人,但是不太听话,肖良文来这里相当于潘峰的一双眼睛,有的时候也是潘峰的一双拳头,具体做什么还真不好跟丁旭详细说。 丁旭想了想,道:“大概一个礼拜之后吧,我回学校的时候跟你说。”他又跟肖良文要了方川的联系方式,“明天我约他出来谈吧。” 听见他不去刘子珺饭馆那里,肖良文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很痛快的把联系方式给了。 **** 丁旭约了方川见面,等到见到他本人的时候,几乎没认出他来。 方川现在还是年轻人最有朝气的时候,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小白脸,就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也是向上挑起来一点,略微有些狡猾的模样。和丁旭记忆里那个永远绷着脸不笑,人又刻薄嘴毒的方大律师相差了很多,光是面相就像是两个人一般,也不知道方川那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方川身边带着一个两岁大的小姑娘,抱着孩子正在用薯条摆出数字,教小丫头学东西,看到丁旭来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还得麻烦你跑一趟,子珺姐家附近就这一个咖啡厅,我带着童童实在不方便走远。小肖跟我说了,你具体想问什么,婚内财产分割?” “这些也在考虑范围,不过我想先求你办一件事。”丁旭把一个档案袋递给方川,道:“我想做鉴定。” 方川愣了下,道:“你做哪方面的?”他下意识接过档案袋,看了上面写着的东西一时拧起眉头,丁旭做的不是亲子关系鉴定,而是亲缘关系鉴定,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亲缘关系更复杂一些,这里还包含他和隔代长辈甚至家族其他成员的血缘关系。 丁旭道:“我知道你有一些途径,还能查到一些事情,我给你提供一个人的住址和姓名,你帮我调查一下。”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可以,也做一下鉴定,只和我父亲做就可以了。” “不是,你做这些干什么……”方川有些无法理解,他确实手里有些资源可以查到许多明面上不好查的东西,但是一般丁旭这样情况的,都是父母来找来,孩子拿着资料找过来的丁旭这还是第一个。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丁旭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没有一丝回绝的余地。 他这段时间的梦越来越频繁,简直像是过去失去的一部分记忆一样,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想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实原因,或许知道了,内心的煎熬会少一些。 比如说,他到底是谁。 方川拿着资料有些犹豫,但一咬牙还是接了,道:“这单我干了,本来想从良的,哎,再下一次海吧~谁让你是小肖介绍来的呢!” 丁旭看着他道:“我知道规矩,定金三七对不对?”他拿出一个信封要递给方川,方川伸手推回去,笑道:“你是小肖的朋友,也就是我哥们,等办成了再一起给吧。” 丁旭跟他道了谢,把他点的这份儿童套餐的钱付了,前台的小姑娘看丁旭长得好,还多送了一个玩具,丁旭也一起拿给了童童玩儿。这么一个儿童套餐和小玩具,倒是赢得了方川的好感,抱着童童送他走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第50章 男老师 傅东离在家学习,两天气走了三个老师,他大哥气得打了他屁股一顿,揍哭了小弟又把整天出去胡闹玩儿的二弟抓回来,让这个花花公子给小弟当老师。 傅二这些天第一次早上九点之前起床,没了前一晚酒精催眠,这会儿也没清醒多少,丝质的衬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被略窄的黑皮腰带一勒,整个人身上都带着股风流劲儿,这么一个美人不在床上或者在酒池里,竟然一大早被挖起来当老师,实在是暴殄天物。 傅二再不乐意,也得教,他大哥脸黑起来一言不发连他都敢脱了裤子打,他活到这么大,什么都不怕,就怕丢人,还真不敢反抗他大哥。 傅东离挨了一顿揍也就老实了半天,睡一觉醒过来又是那个皮厚的傅三公子,他好不容易有了假期哪里坐的住,就一心想赶紧敷衍着学完了出去玩儿。 他这边抓心挠肝的这么想着,那边斜倚在桌角那的傅二有些不耐烦,拿书打他脑袋,道:“别耍浑啊,快点的,我都快倒背如流了你怎么还记不住!” 傅东离道:“你脑子跟我一样吗!” 傅二眯着眼睛看他,道:“这我得问问咱妈,没准你是捡来的,你跟我和大哥怎么不是一个配置的呢?” 傅东离有点不乐意了,把手里的笔一摔郁闷道:“二哥我一点都不想学这个,你放我出去吧,我要在家里闷死了。” 傅二把书一放,道:“哟,小少爷生气了,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啊,把你关这里的又不是我,是大哥。哎我求求你了,出息点,赶紧把这些作业写完了,大哥也能给我放点假!我好出去玩儿呢。” 傅东离眼睛亮了下,道:“哥你去哪啊,也带着我呗。” 傅二侧过身来,挑了眉笑道:“去泡外国妞,你成吗?你除了跟人会说个哈喽你还会个屁。” 傅东离自讨没趣,过了一会又问道:“那之前我托你帮我办的事怎么样了?就找律师那个。” 傅二故意逗他,伸了个懒腰道:“什么事啊,我都忘了。” 傅东离急了,道:“二哥你怎么不着急啊!我要找那个叫方川的律师,不行你介绍几个好点的律师给我也成啊,我不管,我都答应丁旭了,不能失信,太没面子了。” 傅二懒洋洋道:“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答应的,我急什么。” 傅东离闷声道:“你心里就只有女人,没我。” 傅二再逗弄他,傅东离也不吭声了,他有些不乐意,闷闷不乐的埋头做习题。 傅东离有点牛脾气,犟劲儿上来之后反而坐在书房一天没挪地方,还真学会了不少。傅二平时瞧着最爱逗弄他,但是也是最心疼他的一个,瞧见傅东离不努力他骂的最凶,可真用功了,又忍不住有点心疼。 等傅东离把补课追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一个礼拜,傅东哲也终于松口让他出门去了。 傅二给了他一把名片,冲他努了努嘴,“给,方川没找到,其他的给你找了几个,你自己去联系吧。” 扫了一眼瞧见都是律师的名片,傅东离立刻就笑了,全收进口袋里去忙不迭地表忠心:“还是二哥对我好!” 傅二笑骂道:“滚蛋,就你这狗脾气,一天都不改改!这张脸上写着‘少爷’两个字儿呢,活该我伺候你是不是。” 傅东离那点小脾气对着二哥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又跟傅二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 门禁解除,傅二比他弟都高兴,吹着口哨换上自己那身新定做的骚包衣服,又去车库里开了一辆巨拉风的摩托车,轰鸣着就出去了。 正主傅东离抱着他的腰被吹的头发都飞起来,早上抹的定型摩斯白用了,吹的眼泪都要下来道:“二哥,给我一个安全帽……” “什么!” “也给我一个安全帽啊!!” …… 傅东离去找了丁旭,丁旭换了住所,他到的时候傅二倒是比他还多看了两眼这个地界。这里是商住两用的,旁边的写字楼从四月份开始就租出了天价,据说来了一批海外投资的,招商局那些人可是都削尖了头往这里挤。 傅二嘀咕了一句,“怎么还跟这帮人有关系……” 傅东离没听清,一边使劲把自己脑袋顶上竖起来的头发抹平,一边问道:“什么?” 傅二揉了他脑袋一把,瞧见这个傻弟弟就觉得可乐,眯着眼睛道:“没什么,早点去学校,玩够了别忘了回家。” 傅东离咧嘴笑道:“这不是大哥说你的话吗,你拿来说我干啥!” 傅二那点宠溺的心情一下就没有了,懒洋洋地拿脚踹了傅东离一下,道:“滚蛋。”哈雷重型摩托车轰鸣一声,拐了个弯走远了。 傅东离按照丁旭给的地址,很快找到一个茶室,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丁旭,丁旭瞧着比前几天疲惫了不少,黑眼圈都出来了,他本就比常人白皙不少,这会儿眼眶下面青黑的更是触目惊心。 傅东离吓了一跳,过去道:“丁旭你没事吧?怎么了这是?”他打量了一眼丁旭露在t恤外面的胳膊和脖子,认真道:“要不是你身上没伤,我还以为你让人打了呢。” 丁旭失笑道:“没事,就是最近没睡好。” 傅东离对这个没什么研究,他白天打一天篮球沾床就睡,看书补课更是拿着课本就能睡着,能吃能睡,没有这样的失眠体验,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丁旭。他顿了一下,又从兜里掏出几张名片从桌上推到丁旭手边,道:“对了,方川这个人我没找到,不过我帮你找了其他的几个律师,这是跟二哥要的联系方式,给你。” 丁旭扫了一眼,都是x省目前炙手可热的律师,他虽然已经找到方川,但是傅东离的好意他还是收下了,道:“谢谢。” 傅东离又高兴起来,坐在那看了丁旭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学校?” 丁旭愣了下,道:“什么?” “去学校啊,前几天咱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学校看看老师,然后拿奥数那个奖杯和钱……还是说你已经去过了?”傅东离有些不好意思,“我被我大哥关了好几天,一直补习来着,耽误了好几天才来找你不好意思啊。” 丁旭有点恍惚,听见他说仿佛才想起来这件事,忙道:“没有,还没去,这几天有点忙给忘了。” 傅东离道:“那咱们今天去吧?我好不容易给大哥要了半天假,正好老班今天也在学校呢。” 丁旭想了想,点头道:“好,你等我一下,我去跟人说一声。” 他站起身来走向里面的一间封闭茶室,敲了两下门,很快那边门就开了,出来一个高个子的人低头跟丁旭说话。 丁旭站起来之后,傅东离才瞧见他确实是瘦了,原本合体的衣服都显得宽松了一圈,脸颊也是不合时宜的偏白,嘴唇只有在紧紧抿起的时候,才露出一抹因为压迫显出的红色。 丁旭还在小声跟那个男人说着话,对方一直弯腰听,很认真的模样。 傅东离有些好奇,抬头去看那个男人,却因为光影的关系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撑在茶室门纸门上的一截胳膊,小麦色的颜色,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十分有力不好惹。 丁旭一直不太跟人这样亲昵,但是这次却是特别的耐心,简直像跟人申请什么似的。傅东离看的饶有兴趣,他想了一圈,觉得丁旭现在有点像今天早上跟大哥申请出门的自己。 过了一会丁旭跟那个人达成一致,这才回来,对傅东离道:“好了,咱们过去吧。” 傅东离好奇到底是谁让丁旭这么客气,但是丁旭不说他也不好问,很快这个问题就被丁旭身上佩戴的一块配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个玛瑙尾戒。 现在学生们送戒指的也不少,傅东离身边两个好兄弟就追女孩儿送过白银的对戒,送这种东西不算什么,对方戴在手上才是肯承认这段纯纯的小感情。傅东离犹豫了一下,试探道:“丁旭,你戴的这个是别人送的?” 丁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指上是肖良文昨天硬套上去的一个玛瑙戒指,说是可以安神安眠,戴了也没什么用处就是了。“嗯,别人送的。” 傅东离有些震惊道:“我擦,你该不会在那边……谈对象了?” 丁旭沉默了一下,道:“算是吧。” 傅东离心里一阵堵得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总觉得跟憋着一口气似的,又吭哧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特别要好……?” 丁旭道:“挺久了,我很喜欢他。” 傅东离哦了一声,双手插在衣兜里跟他并肩走着,也不再搭话了。 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上午第二节自修,他们和认识的老师打了招呼,一路去了三楼的老师办公室,傅东离来的时候就按照傅二的嘱咐给老师提前打了电话,都联络好了。 进了办公室就听到一个男老师一连串训斥学生的声音:“……你这样的成绩,还想考市重点呢?今天晚上留下,我给你补补课,开小灶吧。你也要自己抽时间过来,不能总让老师找你对不对?你的数学成绩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要自己学会找机会。” 站在那的那个学生模样白皙,看起来刚发育,喉结也不是特别明显,他低着头也不敢看老师,似乎有些不情愿。 男老师立刻就严厉了一些,呵斥他道:“你考试成绩一直下滑,要不要补课你自己选!老师话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丁旭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义正言辞的男数学老师,脸上露出一次嘲讽神色,把办公室的大门用力推开,铁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他也跟着打了个“报告”,站在了门口。 第51章 反杀 男老师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丁旭的时候更是脸色惨白,站起来往后躲了一下差点碰翻了椅子,“丁、丁旭?!你不是转学了吗!” 丁旭看着那个男老师,冷着脸道:“有点事要回来处理一下,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脸继续当老师。” 男老师脸色涨红,对跟前那个男学生小声呵斥道:“你先出去!” 那个学生很快就出去了,看样子松了一口气。 男老师没有想到丁旭还会回来,他之前确实小心翼翼了一段时间,但是丁旭转学了,他胆子又大了起来,慢慢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所在的这个学校是重点中学,能待在这里享受的待遇比别处高上许多,他也舍不得,而且他知道这些高干学生们的家庭情况,也知道这样的家庭最怕什么,他们要面子,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丁旭脸色难看,上一世的时候他向钟婕求助,反而被训斥了一顿就转学了,并不知道后续的情况,因为心里厌恶也没有再这边的学校有任何联系。现在想来,这个男老师很有可能上一世也一直待在这个学校里,一想到他祸害了那么多学生,丁旭就恶心的不行。 男老师不知道他要回来拿奖杯,只当丁旭话里有话,要回来报复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丁旭他们班主任在里面的隔间里,听见声音出来,瞧见丁旭笑道:“哎哟,你们都来了?难得傅东离一早就给我打电话,说你们非要来看看我,我也很高兴啊。” 班主任也是一早就把奖杯都准备好,他看到数学老师也在,就直接捧着奖杯什么的过来了,把奖杯给了丁旭,又拍了下男老师的肩膀,笑呵呵道:“正好你数学老师也在,听说他一直给你补课呢,能取得好成绩要谢谢你的老师,这个给你,拿着吧,要是你不转学就好了,咱们学校的直升名额也给你留着呢。 男老师一脸的扭曲,如果丁旭没回来,这个奖也是计算在他的教学成绩里的,但是丁旭来了,很可能就会说出那件事……他很可能就无法在学校里待下去! 班主任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还在那唠叨着:“傅东离的成绩要加强啊,偏科太厉害,回去补习了没有?” 傅东离揉了一下鼻子,有些郁闷道:“补了。” 班主任又看着丁旭问道:“丁旭,你之前怎么突然转学了,要是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咱们可以一起解决问题,老师同学们都舍不得你呢……” 男老师后背上的冷汗湿透了衬衣,他手脚发冷,听着那些话怎么听都像是针对自己的,没错,丁旭当初打了他的时候,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喊的就是傅东离!就是他们两个!这两个学生,现如今毕业了,是来找自己报复来了……! 他心慌意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抬头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丁旭垂着眼睛的样子,丁旭模样俊美,越长大一点越是带着一种清艳,他移不开眼睛,同样移不开眼睛的还有丁旭旁边那个一直跟着的高个男生。男老师突然有所感悟,这个人叫傅东离,好像当初就跟丁旭形影不离……他越想越对,而且看到傅东离和丁旭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那种关系,一时带了点兴奋,他们两个关系“不正常”,都要叫家长来! 他知道丁旭和傅东离的家庭,都是*出身,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名誉受损,只要他那捏住了这一点,不怕他们不听自己的话,说不定他们家长来了还要给他道歉! 他这样想着,又见丁旭和傅东离跟着班主任走过去,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喊道:“丁旭你转学是因为那件事吧,你、你自己心虚对不对!”他心跳如鼓,一张开口说话,立刻就顺畅了许多,接着往下说道,“我跟你说,你这样算什么好学生,根本就是不良做派!” 丁旭站住了,露出点嘲讽的神色看着他,“哦?我不良做派?你把话说清楚了。” “是,我是教过你一段时间,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长辈,但是你自己心理有问题老师也不能替你瞒着,任由你拖同学下水!”男老师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语速飞快的说道,最初是为了自保,但现在更多的是想要报复。 班主任有些奇怪,道:“吴老师你在说什么,丁旭怎么了?怎么回事啊?他这次是来拿奖杯的……” “主任,他的成绩不能决定一切,他的品德有问题,他是同性恋。”男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恶意的快感,他一双眼睛落在丁旭身上带着恶毒。他把自己最惧怕的三个字放在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学生身上,期待看他露出惊恐的表情和无助的神色,而自己却置身事外,这样的感觉格外美妙。 但是他估计错了,丁旭没有一丝慌乱,“你有什么证据?现在是法治社会,说什么都讲究一点证据吧。如果随便谁站出来就能指证,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指证你是强.奸.犯?”他抬头正视那个男老师,丝毫没有惧怕他的意思,也没有因为他的话有情绪波动。 那个男老师倒是立刻激动起来,训斥道:“你血口喷人,你辱骂师长,立刻滚出去,离开学校!” 傅东离上前一步阴沉沉地盯着那个老师道:“谁骂你了!丁旭都没用一个‘滚’字,我告诉你,有病就回去吃药,别在这发疯,丁旭怎么你了就乱咬人!” 班主任连忙过来拦在中间,怕他们打起来,“傅东离同学!克制、克制一下!” 傅东离人高马大,站在那给男老师十足的压迫感。让他忽然想起上次半夜里被打的时候,当时打下来的棍子实打实的疼,他胳膊都骨折了,模模糊糊什么也没看清楚,只记得那一身伤足足让他休养了两个多月,现在更是心存怨恨。 “丁旭怎么了?丁旭怎么了你最清楚!”男老师看着傅东离冷笑了一下,用手指点了点他,又点了点丁旭道:“你们两个人一直走的很近,老师劝过你们吧?你们这个年纪,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错都敢犯的时候!尤其是丁旭还是个同性恋,你跟丁旭整天混在一起,我看你八成也不是好东西……” 班主任拧起了眉头,敏感地觉察出什么。 傅东离气的火冒三丈,他本来就是小霸王,这会儿连对方是老师也不管了,上去踹了他桌子一脚,道:“你有病啊!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就算是老师也没有这样血口喷人的,我看你才是同性恋,呸!” 老师还要诬陷傅东离,道:“你和丁旭关系就是不正常!那天晚上去老城区的路上,你和丁旭大半夜还在一起又是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傅东离被冤枉了火冒三丈要上去揍人,丁旭反问道:“那你呢,你那天又在哪?” 男老师头顶开始冒冷汗。 丁旭道:“如果你那天不在,你怎么知道我去了老城区路。” 傅东离也回过味来,呛声道:“对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自己道德败坏,对学生做不轨的事,有问题的人是你!”丁旭冷眼看着那个老师,道:“不止我一个人被你骚扰过,不信我可以实名举报,看看有多少人跟在我后面附和,刚才出去的那个男生,也可以叫来问问,你到底怎么给他补课的。” 傅东离一下就怒了,“你等着,我这就把人叫回来,我们当众问清楚!” 男老师梗着脖子道:“我不怕你,叫人啊,叫来啊!”他看着丁旭,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就算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一样。“你们两个都得回去叫家长来,让你们家长来跟我谈!尤其是傅东离,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和丁旭要好,出了校门还在一起,黑灯瞎火的在小路上都能遇上,你们是做什么去了?你们父母知道你们这样吗?” 他想起那次的伤就恨极了眼前的这俩学生,一丝一毫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疯狂道:“你们两个人都能大晚上的遇上,怎么可能是偶遇?两个男生大晚上的不一起吃饭或者打球,这样走在一起这么亲密绝对有问题!” 傅东离气得额头青筋直蹦,上去就要揍他,“我x你妈,我让你胡说八道!” 班主任使劲拦住了他,“傅东离……傅东离!” 男老师躲在后面,眼神闪烁地指控丁旭道:“你小小年纪,就乱搞这些,不但害了同学还对老师抱有那种龌龊的想法……你就是同性恋,有病!” 这里动静闹的大,外面进来了几个老师,也有同学在往这里张望,一个年纪大些的女老师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肖良文,肖良文在南疆风吹日晒,脸又一贯绷着不笑,加上身高腿长,猛一看上去像个成年人的模样。 女老师看到办公室里这么乱,大家都脸红脖子粗的,一时有些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肖良文也跟在后面进来了,视线找到丁旭之后,就没挪开过。 那个男老师还要闹,恶人先告状道:“这个学生不配得奖杯,不是他的,他是一直用身体贿赂我……”他把自己假想的一些事都安插在丁旭身上,刚说了一句,傅东离眼睛顿时就红了,骂了一句就上前去揪那个老师的衣领,有个人比他动作更快,一道白影闪过,丁旭愤怒之下举起手里那个水晶奖杯就砸破了他的头! 丁旭这边出手,周围的人都愣了下,压根没想到会是丁旭先动的手,顿了一下立刻有人站出来去拉架,男老师眼神阴毒骂了一声就要还手,肖良文立刻上前把周围那几个人都推搡开,他个子高力气大,又看着一脸正气的模样,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是来拉架的,但是很快就发现并不是这样一回事! 肖良文架开周围的人,制住了男老师让丁旭打,男老师要还手,他一拳头就照着男老师的肋骨打过去!角度刁钻,尽捡着他之前受伤骨折的位置打的,论记仇,他肖良文也不是吃素的。 肖良文动了几下手,那个男老师立刻就捂着肚子回想起当初揍自己的那个人了,不是傅东离……眼前这个人才是正主! 傅东离也没饶了他,丁旭动了手,他也学着这个黑小子的样子,架开其他人尽拉偏架,嘴里也不忘了放狠话:“你给我记住了,今天你说的这些脏话,小爷回去一个字也不漏的学给我家里人听!你等着我二哥来找你,有种别跑!” 男老师这次不止是身上疼了,连心都揪起来了,傅家那几个兄弟可是出了名的一个比一个难惹啊! 事情闹大了。 办公室外面围满了人,学校领导也赶来了几个,男老师已经被架开了,肖良文在旁边护着丁旭,傅东离也站在丁旭这一边。有领导想去说丁旭几句,但是还没走近就被肖良文瞪了一眼,一时不敢靠近了,又瞧见傅东离也在,皱起眉头也不敢先去惹他们几个。 男老师脑袋被砸破了,脸上也挂了彩,擦了一下额头的血弄的手上也都是,看到领导来了立刻沙哑着声音嘶喊道:“是丁旭、丁旭他动的手!就是因为他早恋、而且还喜欢男的!”他越是恶意心里越是痛快,自己编造的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起来,“我好心去劝他,他还试图勾引老师!那天我只是不放心他和傅东离,就跟在他们身后,没想到他们还打了我,怎么今天向来报复我是吧?我告诉你,你们这样的早晚有一天都进监狱……!” 丁旭不等他说完,拿着手里已经沾血的奖杯砸到了他面前的办公桌上,“砰”地一声奖杯在碎了大半,只剩下一截还完好的握在丁旭手上。 男老师愣了一瞬就开始尖叫,“你疯了!” 丁旭道:“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对学生下手的人是你,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老师。” “你去告我。”丁旭看着他,手里握着那一截沾血的水晶奖杯,冷声道,“你去联系我的律师,有种跟我上法庭去说个一清二楚!” 男老师额头上有伤,血流下来也只能胡乱用手护着,身上挨了不少拳脚狼狈不堪,但是这会儿却没有了之前趾高气昂的劲头,他有些发抖,是真的怕了。眼前这个男孩年纪不大,年纪小却没有惊慌失色,他的眼神里甚至连一点愤怒都没有,仿佛自己在他眼里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臭虫,这让男老师觉得耻辱又恐惧。 有问题的是他,他又怎么敢真的对跟丁旭对薄公堂? 第52章 喜欢你 丁旭这些人去了医院,那个男老师虽然受伤更重,但是也没敢跟来,学校派人去送了他到另一家医院去看伤。学校也让人跟着丁旭他们过去了一趟,简单做了一下记录,这件事既然在明面上闹开了,就没有办法再压下去处理。 傅东离没伤着,但是也气得够呛,他对丁旭道:“你先进去找医生,这里我来处理。刚那个老师不是还污蔑我吗,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丁旭想留下一起,肖良文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拧眉道:“先去看医生,你手上还在流血。” 丁旭第一次打架,没什么经验,脸上淤青了一块,手上也有被奖杯的棱角刺伤的痕迹,因为一直把破损的奖杯握地太用力,有些玻璃碴还留在手心,汩汩的流血。 傅东离也看到了,连忙催促他道:“就是,你快先去看医生,我已经给我二哥打电话了,他一会就来。” 丁旭点了点头,道:“那好吧,谢谢你了。” 傅东离还想说什么,刚笑了一下就被肖良文侧身挡住了,肖良文个子高,手臂环住丁旭的肩膀,扶着他进去,挡的更是严严实实。 傅东离揉了揉鼻尖,打了电话叫他二哥过来,他自己也能挡住学校里的人,但是他吃了的亏怎么算?少不了要找二哥给找算回来。 丁旭手上的玻璃碴扎进去的有点深,挑出来之后还缝了两针,肖良文去领的麻醉针和缝合线,站在那看着丁旭手上的伤一点点缝合。 针缝过皮肉的时候,丁旭忍不住拧了下眉头,肖良文立刻弯下腰扶了他的肩膀,道:“疼?” 丁旭道:“没有,打了麻醉,没事。” 医生很快处理好了,一边给他开了些消炎的药,一边叮嘱道:“这些天不要沾水,三天之后来拆线,记得按时吃消炎药,尽量别活动。” 肖良文一一记下来,拿了单子去开药,丁旭手上包扎了绷带,坐在走廊上等他。肖良文回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瞧见丁旭坐在那里老实的等他,眼睛也是只盯着他一个人的。肖良文心里动了一下,快走了几步,到丁旭身前蹲下来小声道:“我顺路倒了一杯温水,你先把药吃了。” 丁旭伸手要去拿,肖良文躲开了一下,他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态度坚持,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张开嘴等着肖良文把药送到他嘴里。 肖良文举着杯子又给他喂了水,丁旭这次要乖顺的多,低头喝了水把药片吞咽下去。 傅东离找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走过去道:“丁旭,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丁旭道:“没事,只是擦伤。” 傅东离也只看到他手上有血,并不知道有多严重,听见他这么说信以为真,道:“没事就好,你不知道,刚学校那边的人来了,还说要先让我们支付那老师的医药费,我二哥一听就火了,打电话直接叫了记者过来要采访清楚呢,你别……” 肖良文拿拇指碰了一下丁旭的唇角,刚才这里也伤了,他把那点血揩掉。 丁旭坐在那没躲。 傅东离的话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 丁旭看了他一眼,傅东离愣了下立刻接着刚才的话,勉强笑了下道:“你别怕,那是我二哥的朋友,我二哥是叫人吓唬他们呢,而且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二哥不放话他们也不敢乱写。” 丁旭想了想,站起身道:“傅东离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他又对身旁的肖良文小声说了一句,“你帮我去结一下药费,取一点绷带和外擦的药。” 肖良文看了傅东离一眼,神色有些冰冷,但是也没有违抗丁旭的话,点头转身走了。 丁旭带着傅东离去了医院外面的小花园里,这会儿没什么人,周围也空阔。丁旭把和那个男老师的事跟傅东离说了一遍,很简单的事,不过几句话,但是说出来也足够让人愤怒。 傅东离火气一下上来了,攥着拳头骂道:“那老师真不是东西,我回头弄不死他我不姓傅!还说那么王八蛋的话,张口就胡编乱造,我看他才是变态、同性恋……” 丁旭看着他道:“性取向不同这个是无法改变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跟那个老师一样。” 傅东离愣了下,忽然明白过什么来,他有些挣扎又有些不甘心道:“丁旭你真是……啊?” 丁旭笑了下,嘴角生疼,“是,但是这个不是病,天生的吧。”以前的自己发现的很晚,加上本身就有些冷淡,等自己终于确认之后,已经被肖良文强制捆在身边好几年了,早就习惯了这个人。 傅东离又问:“那之前说处的那个对象……是刚才来找你的这个人吗?” 丁旭没有瞒着他,道:“是。” 傅东离“哦”了一声,心里有些发苦,其实他看的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也太亲密了。 傅东离沉默了一阵,丁旭也跟着沉默,最后还是先开了口,道:“傅东离今天学校的事连累你了,也很谢谢你。如果你接受不了我这样的人,我们可以不用再联系,你还是我的朋友,如果有什么能帮忙的……” 傅东离打断他道:“我当然还是你的朋友!就是,就是你得给我一个时间让我接受,丁旭,我以前跟我二哥出去玩儿的时候也遇到过你这样……你这样的人,但是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东离语无伦次,情绪也有些激动,但是这样的态度,已经足够让丁旭放下心来,他看着傅东离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 傅东离勉强笑了下,道:“谢什么啊,那老师也污蔑我了不是,我怎么也要找回场子。还说什么我打人,要不是今天是你的主场,我还真想揍他一顿呢。” “之前在老城区那条路上的时候,”丁旭还是决定向他解释清楚,“那个老师以为打了他的是你,是因为我那个时候……不小心喊了你的名字。” 傅东离愣了下,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远处有人喊丁旭,是那个陪着丁旭一起来的黑小子,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腕表,丁旭立刻挥了挥手,扭头对他道:“好了,我有些事先走了,这次麻烦你和二哥帮忙处理,我回头会送律师函去学校,那个人渣不配继续留下当老师。” 傅东离见他安排好了,也接口道:“哦,好,我跟我二哥说一声,让他配合你,丁旭你、你别担心,一定没事的。” 丁旭点点头,用没伤的那只手拍了拍他肩膀,笑了下道:“我知道,谢了。” 傅东离看了丁旭的背影一会又难过起来,莫名有些低落。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丁旭那个时候喊的是自己的名字,但是自己又在哪呢?丁旭是不是,也希望过是自己保护他? **** 丁旭回去住在肖良文那里,他家里现在闹的太厉害,钟婕这段时间不知道听了娘家那边谁的话,对丁成华没有采取一点措施,反而转头对着那个出轨的女同事变本加厉地去折腾,也不去上班,堵在那个女人的家门口闹了好几天。 钟婕已经有些疯魔了,一心认定是全是这个女人的错,抓住了她不放。 她这样的状态,别说照顾丁旭,恐怕连自己也照顾不好。 更别说丁旭现在手上有伤,肖良文哪里肯放他一个人走,没直接扣人就不错了,丁旭抬头看一眼门口,他就立刻黑着脸道:“你妈今天都不一定回去,而且你回去也休息不好,不行。” 丁旭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一时也有些疲惫,肖良文凑过来给他拿湿毛巾擦了一下脸,手上动作很轻,但是话说的硬邦邦的,“留在这,我照顾你。” 丁旭点了点头,道:“也好,明天帮我联系方川,那个老师的事还要麻烦他来处理。” 肖良文给他擦着脸,没吭声。 丁旭用脚踢了踢他,道:“听到没有?让方川去处理,你别动手。” 肖良文冷着脸道:“上次我就已经说了,如果再遇到他,我就废他一条胳膊。这是他自己撞到枪口上来的,还说那么下作的话,今天要不是你在我早就……” 丁旭拿胳膊抵开他一点,瞪了他一眼,道:“你敢!你要是乱来,以后有什么事我也不会跟你说。” 肖良文不愿意他跟自己有距离,把毛巾扔在一边,坐在沙发上把丁旭抱在怀里有些不满道:“他欺人太甚。” 丁旭仰着头看他,教育他道:“那也要走正规途径啊。” “那你今天呢?你今天还不是动手打人了。”肖良文问他,心里想的却是他护着的时候丁旭打的还不错,在基地的训练也没有白做。 丁旭脸红了下答不上来,只含糊道:“反正,要在一定限度内,我今天是太生气了。下次不会这样,我会让方川告的他倾家荡产。” 肖良文看了他一会,忽然又笑了,低头亲了他一下道:“你刚是不是在担心我?” 丁旭躲了下,道:“肯定会担心吧,你做那么危险的事……” 肖良文又凑过来一点,手臂跟着收紧,“那你呢?遇到危险的事之后,还会喊‘傅东离’吗?” 丁旭身体僵了一下,有点恼怒地抬头瞪他,肖良文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认真道:“下次不会再喊成别人的名字了吧?” 这个人真的很小心眼。 丁旭这么想着的时候,又被他按着后脑勺亲住了,略微挪了一下身体,就立刻被更用力地辗转角度亲了上去,那个人一身的蛮力,也不管他是因为姿势不舒服,而不是想躲,只会一味的掠取。 最初的吻落在嘴角,很快又黏过来一点点探入唇瓣内,舌尖纠缠地更深入…… 丁旭心里有点发软,身体也被亲软了,大脑缺氧的情况下含糊说了一句什么, 肖良文贴着他的唇笑了一声,鼻尖蹭了蹭他的,哑声道:“我也是,最喜欢你了。” 第53章 私生子 丁旭联系方川,告了那个老师。 他把关于这个老师的事跟方川商议好,方川听着他要站出来作证,皱眉道:“这可能会对你也有些影响。” 肖良文直接道:“那就匿名举报,不要提他的名字。” 方川点头道:“这个可以,让学校内部知道就可以了,我再往教育局发一份检举函,这件事情节恶劣,加上丁旭家人也在这边,应该不难处理。”丁旭上次找他之后,他就查了丁旭的家庭情况,出乎意料的这竟然是一个小公子。 不过瞧着不太像蜜罐里养出来的就是了,想着丁旭让他查的那些东西,方川也是有些唏嘘。 方川对这种披着老师皮的人渣也是极为痛恶,接了这个案子之后立刻就下手准备。他现在还是在别人的律师事务所打工,但是丁旭却对他说的话格外重视,连带着肖良文也对他多了几分友好,最起码不再跟他呛声了。 方川办事效率高,手里又有些手段,这次不止是丁旭这一件事,更是挖出了这些年那个男老师祸害过的不少学生,有些受害人担心遭到报复没有站出来,但是也有些恨那个男老师,在方川的策划下一起写了实名信,联合起来检举他。 这件事闹的厉害,还引来了不少媒体,方川压着媒体没有报道出丁旭的名字,但是这样的事或多或少总是会像花边新闻一样,有知道的人散出去一些模糊的消息。 傅东离这次倒是站了出来,他家里给找了律师,在丁旭告了那个男老师之后,他身后的律师团队也和方川进行了一次合作,再次发了律师函。 短短几天之内,那个男老师就已经无法在学校里待下去,眼看着连教育系统都无法继续混下去,很快就被学校开除了。等待他的是一副手铐,还有判处三年的牢狱之灾,对同性动手在刑法里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是证据确凿、受害者又多是未成年人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受到了制裁。 与此同时,学校里还发了一份郑重声明,一是为之前没有保护好部分学生而道歉,再一个就是列举了一些应对的措施,看着倒是挺有诚意。 方川这次也得了对方团队的青眼,不过一个实习律师,就被邀请了数次,方川笑眯眯的都回绝了,跟对方解释道:“我还得在家准备考试呢,而且家里的小孩年纪小,容易生病,得有人照顾,实在没时间过去,真是抱歉啊。” 对方见他意不在此,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再继续邀请。 方川觉得这次案子之后带来的改变不止是外界对他的看法,还有肖良文对他的那些偏见也少了些。就连有时候他们一起去刘子珺的店里,方川抱着童童,肖良文也只是看一眼,没再跟往常一样伸手把孩子接过去。 方川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很快就乐呵呵地抱着孩子想凑到刘子珺身边去,刘子珺个子高,他站在刘子珺身旁只比她略微高一点点,带着点腼腆的笑容跟像是一个文弱书生,“子珺,我今天学了一套新的管理体系,我说给你听啊,人力资源方面的应该对你有用……” 刘子珺忙着按计算器算进货,听见他说头也不抬道:“不用了,我这就三五个人,用不着那么多体系不体系啊。” 方川不赞同道:“哎,别这样说啊,等以后你厉害了说不定能管理一个大公司,肯定有些用的。”他挖空心思把自己昨天旁听来的那节人力资源课延长了一倍时间说给刘子珺听,抱着孩子跟在刘子珺身后一步一跟。 肖良文过来挡住他,侧身跟刘子珺说话:“我要一份鸽子汤。” 刘子珺指了指后厨,笑道:“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去拿吧。丁旭的伤好点了吗?” 肖良文道:“好多了。”他看着刘子珺又说道,“换件衣服吧,这件弯腰容易走光。” 他说完就去后厨了,刘子珺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倒是旁边抱着孩子的方川脸色一下爆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要带孩子去做练习册,抱着童童飞快地走了。 肖良文拿了鸽子汤回来,顺便把方川也一起拎了过来。 他实在不放心这个人跟刘子珺单独相处太久,这个小白脸瞧着人畜无害,有的时候也阴险的厉害,追了刘子珺三年都没放弃,死赖着不走,脸皮也够厚的。 肖良文回去之后先把汤盛出来给丁旭,丁旭手上已经拆线了愈合的也很快,想要自己拿勺子,被肖良文很快躲过了,坚持举着勺子凑到他嘴边。 丁旭当着外人的面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拗不过肖良文,只能低头喝了。 肖良文喂了一碗汤,心满意足,丁旭伤的这几天里,一直都是他贴身照顾的。丁旭手不方便,从吃饭穿衣到洗澡都是他来操办,自然是正大光明的看了,摸了。只是没能更进一步,丁旭爪子不比家里的小虎弱,锋利的很。 方川没什么精神,一边整理带来的材料,一边跟丁旭汇报,“……□□三年,在城西的监狱服役,这次傅家出力多,这人之前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些家长明面上不好出手,现在判下来了,暗地里也要报复的,太招人恨了这。” 方川说到这里,鼻尖动了动,道:“这是子珺自己在小厨房里炖的吧?真香,比大师傅做的好吃多了,小肖你带了这么多来啊,也给我盛一碗呗!” 肖良文看着丁旭吃的差不多了,就去厨房给方川拿了个碗,听着他兴致勃勃地又提起刘子珺的店铺,立刻打断他道:“要吃鸽子肉么?” 方川点点头,兴奋道:“要要,多来两块。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吃到,子珺姐最近太忙了,旁边又多开了好几家竞争的店这生意也是……” 肖良文举着勺子再次打断他,道:“吃肝脏么?” 方川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道:“都行,我不挑食。” 肖良文沉默地给他盛了一满碗肉,放在他手边。 方川也不说话了,肖良文平时不会这样,他战战兢兢端着碗吃肉,吃的食不知味,总觉得一句话说不好肖良文就要动手的架势,但是也不知道到底哪句是雷点。 丁旭心思过重,解决了那个男老师的事,但还是有家里的事压在心里。他又问了方川道:“上次麻烦你查的那些事情,有眉目了吗?” 他说的简略,方川也答的含糊,道:“有些方向了,但是还需要一些时间,你的……鉴定结果还要等十天左右。目前能知道的是,和你父亲闹绯闻那个女同事,她那个孩子,是你父亲的。” 丁旭头皮发麻,忽然想起过年的时候见到女同事和那个孩子的样子,那个时候丁老似乎对她们并不客气,连同她们和父亲一起被赶了出去。对外人一直和颜悦色的爷爷,为什么单独对这个女人和她的小孩不客气? 或许从一开始,爷爷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至少知道的比他和他妈要早一些。 丁旭叹了口气,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他强撑着精神和方川交谈几句,但是方川还是看出他精神有些萎靡,识趣的起身告辞了。肖良文主动送了方川出去,方川有些吃惊,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真的……” 肖良文反手关上门,推了方川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去了墙角压低声音道:“别告诉丁旭子珺姐饭店的经营情况。” “什么经营情况?”方川也有点愣了。 肖良文顿了一下,道:“之前有一笔钱,丁旭以为我拿去和子珺姐合伙租店铺了。” 方川挑眉道:“你哪来的钱?”不等他回答立刻一脸痛心疾首道,“你又做那些事了?子珺说了好多次让你收敛点,钱来的快,也危险对不对……” 肖良文给了他不轻不重的一拳头,有些不耐烦道:“叫姐,她比你大,子珺是你叫的?” 方川道:“就大几个月而已!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管……” 肖良文眯着眼睛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方川有点打哆嗦,但还是坚持道:“我、我想给童童当爸爸!” 肖良文照着他膝盖就踹了一脚,方川“嗷”一声喊出来,捂着膝盖单腿蹦了好几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跟这个兵痞有的比,眼泪差点都下来了,就这样还坚持哽咽道:“我就喜欢女儿,我就想让童童喊我爸爸……” “你喜欢自己生去!” 方川脸红了一下,吭哧半天才道:“可我还喜欢刘子珺啊。我可以陪童童玩,还可以教她读书,童童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我能照顾她们。” 肖良文冲他举了举拳头,道:“别让我知道你耍什么花招,子珺姐上回说对你没意思,你就给我躲远点,别靠近她。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你给我小心了。” 方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跟他硬碰硬,只嘟囔道:“你没喜欢过一个人,哪知道这些,你不懂……” 肖良文眯起眼睛,他立刻缩着身体呈防御状态,显然是怕了这个暴力分子。肖良文这次没有再动手,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同情和轻视,“你没被人喜欢过吧?” 方川愣了下,道:“什么?” 肖良文双手抱臂站在那,嘴角带着一抹潘峰一样的嘲讽笑容,“呵。” 方川:“……” 第54章 真相1 肖良文送走了方川,回去的时候,丁旭正在穿衣服准备出门,他走过去帮丁旭扣上衬衫的扣子,低着头很专注。 丁旭看了肖良文一眼,道:“我妈出事了,我得回去一趟。” 肖良文拧眉,道:“又怎么了?” “不清楚,好像住院了。刚家里人打电话来,听说伤的很重,叫了救护车送进去的。”丁旭也有些头疼,钟婕这几天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前几次丁旭去了,但是都被她拽到丁成华面前像是卖惨一样当成求丈夫回心转意的一个道具,丁旭去了几次,就不再去了。他做不到毫无尊严、毫无底线的这样去求来一份“回心转意”。 他骨子里和钟婕并不是同一类人,钟婕的态度之前很大的影响了他,但是经历的事情越多,他就越是发现,自己在勉强自己演戏一般活着,实在太累了。 肖良文叮嘱他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丁旭答应了一声:“我知道。”他拿了桌上的档案袋,里面是他这几天躲在肖良文这里和方川一起调查出来的东西。如果不是钟婕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去医院,以他的性格或许会查到更多,确保万无一失才会过去交代清楚。 钟婕住院了。 她这次确实受了一点伤,但是比起外伤,更严重的是她破碎的自尊心。 她把丁旭从北方叫回来就是想让丈夫心软,但是丁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有用,丁成华对待她们母子的态度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明明应该是他来认错,现在却僵持地无法坐下好好谈。 钟婕隐约感觉到丁成华就算坐下来,恐怕也是跟她谈离婚的事。 她胆怯又愤怒,因为对自己的丈夫还抱有一丝希望,不敢对丁成华说什么,全部的怒气都向着那个女人去了。她堵在那个女人家门口,甚至连对方的父母长辈都迁怒了一遭,只恨不得弄臭了对方的名声,这样就能够拆散他们。 但是钟婕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向丁成华打电话求助,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真的赶来,并且护着那个狐狸精。那个女人畏畏缩缩地躲在丁成华身后,胳膊吊起来挂在胸前,显然之前就骨折了,而丁成华一怒之下也推搡了钟婕,让钟婕摔下楼梯住了院。 钟婕觉得这真是报应,那个女人被丈夫打断了手,而自己被丁成华推下楼摔断了腿。 丁成华要跟她离婚,钟婕气地在医院摔了花瓶,她不肯接受治疗,大哭一场要以死要挟丁成华。 丁旭赶来的时候,钟婕正坐在病床上拽着人哭诉,她面容憔悴,腿上打了石膏,看着受伤很严重。 丁旭想上前来看看她,她先冲丁旭发脾气,一把推开丁旭骂道:“都是你,害我在你爸面前丢人了!” 周围的亲戚想上来劝说,钟婕不依不饶,依旧指着丁旭鼻子道:“我两天没管你,你看看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在学校里和老师闹成那样,你知不知道传到我耳朵里的话有多难听、知不知道你爸有多失望啊!”她呜呜咽咽的又哭起来,“成华本来已经松口,又因为他的事儿嫌丢人,不肯再跟我见面,他这是在怪我没教育好孩子啊……” 周围的人又是劝了一阵,丁旭站在那没动,大概是这么多天已经耗光了他的忍耐,等钟婕发完脾气,才淡声道:“我总要做出些反击吧。” 钟婕没想到他会开口顶撞自己,有些惊讶道:“什么?” 丁旭抬头看着她道:“遇到那种事情,我总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别人随便泼脏水吧。” 钟婕皱眉道:“这种事你回家告诉我,我来帮你处理就好了,这是大人该出面解决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总之你这段时间就住在医院陪我,不要给我再惹麻烦了!” 丁旭看了一眼她的腿,没有吭声,只是握紧了背包的肩带,那里面还有他辛苦了很久准备下的档案材料。 钟婕还在跟人吐苦水,丁旭没再搭腔,只拿了热水瓶出去,就像是在北方照顾丁老时做的那样。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放下钟婕,心里虽然愤怒,但是也实在狠不下心。 只是到了水房的时候又忍不住用凉水泼了一下脸,深吸了一口气。 **** 丁旭留在医院照顾母亲,病房的条件比北方的要好一些,钟婕甚至还有一个小的衣帽间,每天都能换上她的那些衣物。她生活讲究,这次的伤又只是看着严重,其实并不多厉害,医生几次都提醒她,说只要打上石岗就可以回家去休养了,不必住在医院。 钟婕不肯走,她坚持住在医院,而且不但自己留下,还一定要让丁旭也留下来待在自己身边。 医院里要做的事不多,钟婕身边也有特护照顾,丁旭留下的意义并不大,他在这里大多数时间是在听钟婕接近于神经质的唠叨或者突如其来的斥骂。 丁旭心里也清楚,钟婕可能还是想留下自己,等丁成华回心转意。 但这又怎么可能? 钟婕后来也不怎么跟他讲话了,更多时候,是在看着门口,如果门口有人推门进来,她眼睛里立刻流露出期待的神情,但是看清来人之后,又抿着唇一言不发了。 她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暴躁起来就开始骂人,挨骂最多的就是陪床的儿子。 丁旭并不会反驳她什么,大多数时间沉默着,有的时候会留在外面的小会客厅看书,晚上的时候大多数时间是回肖良文那里,肖良文从一开始就不赞同丁旭来医院,再不回去,恐怕就要来抓人了。 就算是这样,肖良文也会中午按时来给丁旭送饭。 他来的次数多了,前台的小护士都认识他了,见面就问道:“又是给1207病房的小帅哥送饭呀?我帮你去喊他下来。” 肖良文道:“麻烦了。” 小护士道:“不麻烦,他人挺好的,就是家里长辈脾气比较大,好几次去都听到他在挨训呢。” 肖良文拧了眉头,问道:“他经常挨训?为什么?” 小护士吐了吐舌头,道:“不知道,他家大人挺难伺候的,前两天说电话声音吵,把内线电话撤了,不让用电话,我们都得上楼去通知她呢。” 肖良文冷着脸拎着一盒汤站在那,等到丁旭下来了,脸色还是不太好。 他们去了餐厅吃饭,丁旭连吃了大半个月的鸽子汤,再看到其实并不太想吃,但是肖良文把汤勺递给他的时候,还是接过来慢慢喝起汤来。 肖良文道:“她对你不好?” 丁旭顿了下,道:“也没有,只是生病了心情不好,情绪不容易克制。” 肖良文有些不满,冷着脸道:“你自己的伤都没养好。” 丁旭把手举起来给他看,放在他眼前:“好的差不多了,你看,而且有特护在不用我做什么活。” 肖良文握住了他的手,还是有些不乐意,“有特护在,你去干什么?” 丁旭跟钟婕母子这么多年,还是能猜得透她的心思的,挑眉道:“可能觉得家庭的温暖还能感化一个人吧,这么多年了,没有感情,总是有些亲情在。”他把碗里的汤喝完,递给肖良文,“好了,你先回去吧。” 肖良文显然对他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但还是忍耐下脾气,追问道:“你晚上回来吗?你手上还得再上药,医生说不好愈合。” 丁旭失笑道:“我在医院里,你还担心我找不到药吗?” 肖良文低头拿纸巾给他认真的擦了手,道:“我怕你忘了自己受伤。” 丁旭看着他,笑了下,另一只手伸出去摸了他的脸,“知道了,我晚上回去找你,你先回吧,别耽误了正事。” 肖良文挨着他蹭了下,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走了,“早点回来。” “好。” 丁旭送走了肖良文,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转了一圈才回去。 钟婕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丁旭有些时候也不愿意和她单独相处。 加上这段时间在病房套件里的小沙发上睡的也并不舒服,那些已经稍微平息下来的梦境又开始变本加厉地回来。 他更多的梦到自己和肖良文。 那个雪夜里的梦境一直重演,虽然知道结局,但是那样再次经历一遍生死让他还是忍不住心口砰砰直跳,更多的,是他开始回想起和肖良文在车上的争执和对话。 似乎是肖良文擅自做主要让他去见什么人,而他不肯,两个人吵的厉害,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记得那份从梦中延伸出来的恼羞成怒…… 丁旭头疼的要命,他吁了口气,让自己暂时不去想那些,转身去了外面的洗衣店拿钟婕让他干洗的衣服。 钟婕带了不少漂亮的服饰,也不知道是一贯讲究,还是想时刻准备着穿给谁看。 丁旭取了衣服回来的时候,钟婕房间里传出说话的声音,还有隐约的抽泣声,这种情况丁旭已经习以为常,他把衣服挂在外面的小衣帽间里,动作很轻,并没有影响房间里的哭诉。 似乎是钟婕的娘家人来探望她,话里话外责骂着丁成华,“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现在连你爸说的话他也不听了,哎,翅膀硬了……” 钟婕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哭着道:“小姨,我听了你的,为什么成华还是没有来医院看我呢?他为什么没来啊,不应该的,他要来看我才对,我等了他这么久……还是他觉得丁旭不够好,我再养一个,我再养一个更好的给他……” 里面那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第55章 真相2 钟婕这些天委屈极了,她在家人面前难得放松了自己,失落地哭道:“丁旭不在这里,说了又听不到。而且他回来了又有什么用,成华也不会看他一眼,成华他现在也不想要孩子了……我当初应该生下那个孩子的,如果我们有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家里人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怜悯道:“你那个时候年轻,哪里知道这些,而且你身体要动手术,保住你的命不比一个孩子重要?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紧跟着又开口责怪了丁旭几声,“丁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看着挺稳重的,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非得在学校里闹出这样的事,多丢人啊,哎,他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跟外头传的那样真是那什么吧?” 钟婕气道:“不是!他连女生的手都没碰过,怎么会喜欢男的!” 那个女人附和道:“也是,就算真是喜欢男人,这种不要脸的病听说关一年两年的就能治好了。” “有什么用,我在那里求成华回家,他跟着去了几次就躲起来,一点都不跟我亲,也不帮我。我哪敢嫌他丢脸,他这是嫌我丢人啊!”钟婕捂着脸哭道:“早知道他这么没用,当年养条狗都比他强,怎么抱了这么一个东西……” 房间里的那人劝慰了几声,哄着她情绪平静些了,又用轮椅推着钟婕去外面做检查了,“你也消消气,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们出去之后,丁旭从放着衣服的小隔间出来,钟婕带了不少需要挂烫的衣服,遮蔽出一个小空间。他刚从就躲在里面,手上甚至还握着钟婕的一件衣服,已经攥的双手发青发白。 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气,眼睛都红了,觉得自己怎么也呼吸不上来。他之前就一直觉得自己跟父母家人,无论怎样都无法融入这个家,他从一开始就是被拒绝的。 他的母亲钟婕,只是像养了一只狗来讨好丈夫,他就是那只狗。 丁老对他,疼惜打过亲情。 他嘴里喊了那两个人十几年的爸爸妈妈,到头来,却是一个孤儿。 他满心想要把家人救出水火,想着怎样旁敲侧击提醒他们,在他们眼里却像是傻子,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是把他当成外人,并不肯停下脚步听他一句劝告…… 他到底算什么? 丁旭浑浑噩噩的离开医院,没有家,哪里也回不去,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一直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不知道太过疲惫还是怎么了,就坐在那睡着了,梦到了以前的事。 遗失的最后的一段记忆席卷而来。 肖良文查到他的身份,知道他是丁家的养子,拧着眉头要带他去见他的亲生父母。 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丁旭感到慌乱,而传递消息的人更不是他的任何亲人,而是肖良文那个向来霸道惯了的家伙,一言不发把他拽到车上,连夜就要带他过去。 “丁旭,我都查好了,你父母现在在d市,钟婕在狱中自杀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再去想她了。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带你去见你亲生父母,你还有家人……” 丁旭情绪高度绷紧,他二十多年里一直坚信的那个家庭破碎了,他的母亲死了,现在肖良文又找出一个血淋淋的真想摆在他眼前,逼着他立刻接受。 崩溃和紧张让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那些人,他解开安全带要下车,肖良文不让,按住他。 大雪覆盖住整个前车窗,刹车受到影响。 再然后,丁浩的车撞过来,他最后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用身体护住肖良文…… 丁旭蜷缩成一团,在梦里泣不成声,有人上前来抱了他一下,小声喊他的名字。 熟悉的人和熟悉的味道环绕身边,丁旭忍不住抱紧了对方,就像是自己唯一触手可及的一块浮木,抱着的很用力。 对方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把他背起来往回走。 摇晃的脊背宽大又稳重,丁旭下意识抱着对方,半梦半醒的一会梦到当年那个凶狠残暴的肖良文,一会又是现在身边这个不带一点伤疤的少年肖良文,他们同样沉默寡言,但是也一样视线锐利地看着他。 过去的和现在的重叠在一起,那个人开口问道:丁旭,你想见见他们吗? 丁旭感到一阵心悸,这一次呢,如果真的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我,我想远远的看他们一眼,一眼就够了。”丁旭喉头哽咽,趴伏在后背上这样说道。 背着他的人把他往上托了下,似乎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不管他说了什么,都沉声应着道:“好,我带你去看。” “看完就回来,我不留在那。” “嗯,不留那。” …… 肖良文背着丁旭回去的时候,丁旭已经睡着了。 他倒了杯水,想了下,还是含着喂给丁旭,然后又不放心的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忍不住有些皱眉。 丁旭的身体不好,要查的那些事他也从方川嘴里听说了,那些事丁旭没有打算瞒着他,只是不好开口吧。他心里明白丁旭想的,这个人有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一个被铠甲武装起来的骑士,其实更多的时候,只是站在自己城墙里面不肯出来的一个固执的家伙。 但是他在乎的城墙垮塌了。 肖良文合衣陪着他一起睡下,丁旭这段时间特别容易生病,又长期无法安睡,半夜里果然还是发了高烧。 肖良文给他用湿毛巾一遍遍擦着额头,喂药喂水,他说梦话的时候也拍着他肩膀安抚他,一点都不觉得烦。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丁旭,很脆弱,像个小孩儿似的,离了他一步都不行。还会把脸埋在他手心里睡,呼出的热气暖暖的,养养的,特别招人疼。 肖良文亲了亲他,又揉了一把丁旭软软的头发,忽然觉得他如果一直都这样在自己身边好像也不错。 他合衣躺在丁旭旁边抱着他睡了,半夜里贴的太近,总会引起些生理反应,肖良文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些,顶多也只是把腿压在对方身上,懊恼地嘀咕了一句,没有再进一步。 丁旭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肖良文的住所。他只记得自己昨天一直顺着马路走,大概是下意识地走到肖良文这里来了。 他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他眯着眼睛好一会才适应了一点。 外面有人敲门,响了几声,就瞧见方川推门进来了,看见他笑道:“醒了?好家伙,昨天小肖找不到你,差点急疯了,幸亏最后还是碰到了。昨天晚上你还有点发烧,可把他吓坏了,不停打电话问我该吃什么药,这会儿在给你煮粥呢……我认识他这么久了,头一回见他这么着急,呵呵。” 丁旭冲他点了点头,道:“也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咱们都是自己人。”方川看他一副小少爷样子,但是憔悴的厉害,猜着大概是他家里的那些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又问他道:“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丁旭沉默了一下,道:“不用了。” 方川也识趣,没再提。 丁旭又道:“之前让你帮忙查的那些鉴定结果,其实已经出了吧?” 方川含糊道:“也刚出没多久,小肖说再多给你点时间,让你缓冲下。就是,就是你跟那个小男孩的血型不同……” 在他预料之内的结果。如果没有昨天那些事发生,如果没有再次经历一遍这样的事,丁旭或许会对肖良文做的事有些反抗,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冲动的想法了。听到方川说,也只是道:“还有那些查询的13号码头的经营公司,都找到了吗?” 这些东西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并不难查,方川道:“都找到了,材料已经汇总出来,你要的话,我现在就拿给你。” 丁旭道:“好。” 方川的资料找的很琐碎,这些东西放在别人眼里可能并不能看出什么,但是丁旭是过来人,他对后来发生的事有记忆,只是对现在的码头经营人并不确定,有了方川拿来的这些资料,提笔在信纸上真真假假地写了一封“检举信”。 他把这些封好,决定邮寄到丁成华的办公室里,上面写了他本人亲启。 又把剩下的那些材料,和那个女同事和丁成华并肩行走的亲密照片、女同事小孩的亲子鉴定结果,以及一些其他的房产等资料也归纳起来,邮寄给了在医院的钟婕。 钟婕那些话让他很难过,而且也难以接受,但是他还是决定把这些搜集到的证据邮寄给钟婕,当作为她做的最后一道保险。 无论是丁成华也好,还是钟婕也好,他能做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把这些写好封起来,托付给方川邮寄出去,肖良文也正好端了粥进来,用托盘摆在丁旭床边,道:“先吃点东西,一会还要吃药。” 肖良文拿着勺子没松手,抵在丁旭嘴边。 丁旭看他一眼,慢慢张口吃了下去,并没有反抗。 方川没见过肖良文对谁这么体贴照顾,一时有些新鲜,正看着的时候,就看到肖良文手里的勺子被丁旭拿走了,对方自己吃起来。还想再看,就被肖良文推了一把,从门口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当着他的面关了卧室的门。 方川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有些心有余悸,拿着手里的两封厚厚的文件夹离开了。 第56章 傻大个 肖良文在x省处理的事情差不多了,丁旭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留言说回北方准备开学的事,就动身走了。 钟婕和丁成华两个人对他本来就没有多少关注,又被突如其来的两封信弄的焦头烂额,更是没时间去管丁旭,注意力都放在了彼此身上。这倒是和丁旭想的差不多,他简单收拾了行李,就离开这里了。 肖良文跟他同行,他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跟潘峰交代了一声,跟着丁旭一起算是休假了。 他们这次不赶时间,两个人一起坐火车离开,丁旭前段时间没休息好,现在一直嗜睡,即便是在途中短暂的停车,也没有动过地方,只躺在卧铺那睡着。 丁旭这段时间清瘦很多,这会又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即便是睡着了也都是攒着眉头,这让肖良文总是忍不住去看他。 丁旭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伸出脚去轻轻踢了他一下,哑声道:“回你的上铺去,睡觉。” “我睡醒了,在这坐一会好不好?”肖良文侧身给他拉拢了一下车窗上的百叶帘,火车轰隆作响,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倒退着,已经离开x省很远了。 丁旭没有再回应他,只翻了个身,盖着肖良文的一件外套又沉沉睡去了。 又路过一站中途停车的时候,肖良文下去在站台买了一点水果,洗好了放在小桌板上,见丁旭没醒就自己找了本书出来看。 他精力充沛,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就足够了,在南疆的时候更是没少被潘峰折腾,已经训练出来了,火车旅行对他来说并不辛苦。 丁旭睡到半下午,眯着眼睛缓了一会,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到肖良文在看书,有些奇怪,尤其是那本还包着书皮,看着很爱惜的模样。他坐起身打了个哈欠,问道:“你看什么书呢?” 肖良文坐近了一点,把手里的书侧着给他看了一眼,丁旭只粗略扫了两行文字就脸红了,把那书拽过来合上,小声训斥道:“你干点什么不好,看这个!” “在潘少校家里拿的。”肖良文凑近他一点,难得带了点好奇道,“你说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丁旭把书没收了,板着脸道:“一样什么?” 肖良文笑了一下,道:“就跟我一样,有个特别喜欢的人啊。” 丁旭被他说的没脾气,但是书也没还给他,收到包里去了,“你要学生理卫生,就那点正经教材看看学习一下,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上面都不准。” 肖良文坐在那眼睛亮了一下,他是在潘峰那看到一本这样特殊的书,听丁旭这么说,似乎还真有正规教材?而且丁旭还研究过这个,是为了他吗…… 肖良文心痒痒的不行,很想问问丁旭那种教材在哪里买,他所有的学习热情一瞬间就点燃了。但是比起这个,又更想去亲亲丁旭,不过在火车里如果做一点过于亲密的事,恐怕会挨揍。 这样想着,又忍耐下来,只盯着丁旭看着一刻也不挪开视线。 丁旭起来吃了点东西,略微清醒了一些之后,又拿了本地图出来翻看。这次他和肖良文的行程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划,丁旭刚开始是想回丁老那,但是想了想,还是只让肖良文买了半程的车票,他挣扎了很久还是想去一个地方亲眼瞧瞧。 肖良文看过来,问道:“接下来要去哪?”这会儿车里都是暑假带孩子出来玩的家庭,他们两个人倒是也并不突兀,肖良文有不少时间,这会儿丁旭想去哪里,他都乐意陪着。 丁旭想了想,指了地图上一道路线,道:“这里吧,我想去这里看看。” 肖良文看了一眼,是一个北方的小城,距离l市倒是并不远,也是一个临海的小城市。他点了头,道:“好,就去这里。” 丁旭看着地图上那里,很小的一个城市标注着d市,他看了很久,眼神有些复杂。 肖良文看他表情有点奇怪道:“怎么了?” 丁旭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去过那里,不知道那里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我刚看地图上好像有几个小岛,好像可以坐船上去玩儿。”肖良文想了下道,“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个地方……” 丁旭合上地图,道:“不用,就去这里吧,我想去看看。” 火车走了两天半的时间,期间又倒换了两三次汽车,终于到了d市。 这是一个挺小的城市,风土人情都很淳朴,也没有过渡开发,除了一些原生态的湿地和当地的油气资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跟北方大部分的城市一样,这里已经是夏末,天气逐渐开始凉爽起来。 丁旭和肖良文两个人行装简单,一人背着一个背包就留在了这里。丁旭租了一间房子,找了地方落脚,每天都出去大街小巷的走。他似乎在这里找什么人,问了好几家挺老的住户,不大的小城问了一遍,但是也毫无头绪。 肖良文陪着他,丁旭走,他就跟在身后,丁旭累了,他就接过他的背包,找个地方陪着他一起吃饭休息。 肖良文本来担心他在这里吃不惯,但是丁旭来这里之后,倒是比之前有精神多了,他也渐渐放下心来。 两个人在这里住了小一个礼拜,丁旭从一开始的询问查找,到后来已经慢慢的没什么特别想问的了,就跟肖良文一起留在这里度假一样住了一段时间。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在这比其他地方要放松一些,肖良文去买东西的时候,有时候趁丁旭不注意,还会跟人说他是丁旭的哥哥。 卖小吃的婆婆笑呵呵的给他们一边称散装的米花糖,一遍夸奖道:“那你们兄弟的感情真不错,暑假一起出来玩儿的吧?你这个哥哥疼人,知道照顾弟弟哟。”她只瞧见肖良文个子高,又背着两个包,就这样夸奖了一句。 肖良文看了一眼丁旭,见他低头在隔壁摊位挑东西,就飞快地点了头,严肃道:“对。” 婆婆给他拿了袋子把米花糖装好,道:“给,六块钱的。” 肖良文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顿了一下,跟婆婆说了一句“稍等”,快步跑过去找丁旭小声嘀咕了几句,丁旭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他,这才又回来付了钱。 婆婆把东西给了他,心里嘀咕着或许那边的弟弟才是负责操心的,家里管账的才最大呢。 肖良文不知道自己眨眼工夫就从好兄长变成了傻大个子,拎着买来的米花糖跟在丁旭身后,还乐在其中。 第57章 宠 d市夏季晚上一般都算凉爽,但是如果遇到雷雨天气,雨水还未落下的时候,也是闷闷地热。 丁旭他们租的房子是一套带小院儿的民宅,里面简单有个小厨房,院子里的花草长得茂盛,还有一颗无花果树,夏天的时候正是叶脉郁郁葱葱的时候,伸展开来占了不小的地方,上面还只有青涩的小果子,扭在上面,像个缩小许多的甜瓜一般。 丁旭坐在小院里乘凉,摇着蒲扇的模样像是一个悠哉避世的小公子,神情淡淡的,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院口的铁门响了一声,丁旭抬头瞟了一眼,是肖良文回来了。 肖良文从外面提了西瓜来,用井水沁的冰凉,切开的时候瓜皮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瓜瓤脆甜,递到丁旭嘴边的时候轻咬一口就全是带着凉气的汁水,清甜。 丁旭把西瓜接过来,吃了几口,问道:“哪里买的,这个好吃。” 肖良文把他放在一边的蒲扇拿起来,给他打扇子,道:“街口那边买的,泡在井里刚捞上来的,我看着不错就买了一个回来尝尝。” 丁旭皮肤偏白,又畏寒怕热,这会儿穿着短袖短裤,被蚊子叮了之后胳膊上好几个红包。肖良文碰了下,丁旭躲开点,懒洋洋道:“刚不痒了,你别碰。” 肖良文坐在他旁边,跟他聊天:“我觉得你在这挺适应的,要不等以后我们也在这买套房子,住这里吧?” 丁旭把瓜皮放下,又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含糊道:“你自己连个固定住处都没有,还想买房呢?省点钱吧,而且这里也没有好点的大学,经济水平也一般,经商也好、求学也好,四年内应该不会来这里发展。” 肖良文听着他说话,也不反驳他,只是心里有点舍不得这样的院子。他觉得丁旭很适合在这样一个小院子里,种上许多花木,夏天的夜里花影斑驳,他就躺在摇椅上,在这里等着自己回家。 一个西瓜丁旭吃不完,催着肖良文也吃了一些,两个人吃完了,又看了一会透着微蓝的夜空,星星已经隐在云层中了,即便是夜里,也能看到一丝云在飘动遮住月亮的样子。 丁旭看了一会,忽然道:“可能要下雨了。” 肖良文一边给他打扇子,一边抬头看了一眼:“是要下雨。” 丁旭擦了手,又问他:“你之前在南疆的时候,也经常下雨吗,还是风沙的天气多?” 肖良文想了下,道:“还好,就是早上冷中午晒,有的时候半夜里搞训练,还被堵在屋顶过。”他有些不好意思,揉了一下鼻尖笑道,“我刚去了跟不上训练进度,和几个从别的军区调来的兵一起罚站挨饿来着,扛不住,就翻墙进去偷了司务长的罐头吃。” 丁旭来了点兴趣,道:“没被抓住?” 肖良文老实道:“抓住了,潘少校罚我们几个蹲在墙上一人吃了五个牛肉罐头。” 军用罐头和外面卖的还不太一样,都是热量高又挡饱的食品,扎扎实实的牛肉,一听罐头吃上就差不多了,肖良文他们几个新兵蹲在墙头,吹着冷风一口气吃五个带着厚厚油脂的冷牛肉罐头,吃完了也不好受。 潘峰还不让他们吐出来,五个人在墙头蹲了一宿马步,第二天脸都是灰白的,再也没敢惹事过。 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但是现在想想还是有点胃里难受,肖良文脸色不太好,揉了自己肚子一下。 “你们活该,潘峰也敢惹。”丁旭叹了一句,忍了笑道:“除了跟潘峰他们一起训练,去看玉石了没有?我上次听你说,是跟着一个玉雕师傅一起去的,叫许工?” 肖良文含糊道:“对,去玉矿那待了几个月,许工他们找一批籽料,用骡子运出来就走了。” 丁旭想了一会,眯着眼睛道:“你想不想做玉石生意?也不算什么玉石,就是一批田黄石,s省过段时间有一个拍卖,要处理一批田黄石,这些东西留着刻章挺不错的,可以多放两年,我听爷爷说过,会增值。” 这两年田黄石刚有点涨价的苗头,但是价格并不稳定,时高时低,s市处理的这一批是因为被海关查处扣下的,按市价给标注的价格,丁旭记得当时的价格极低,百十块上好的田黄章石料才不过区区万余元。 放个几年,这东西就能涨成和黄金一样的价格,倒是一笔好买卖。 他之前没有想过这么急,但是手头的钱越来越少了,他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些钱傍身才好。他还是要继续走考学的路途,或许大学混的好,就留在学校里清闲度日,亦或者考个小地方的职务,平平淡淡的生活。 肖良文跟他不一样,这个人早晚有一天他压不住,与其一直管着他,不如给他一些启动资金,做些白道上的生意也好。 丁旭觉得自己想的很周全,提了这个建议之后,又问道:“你之前那笔钱都拿来租商铺了吧,现在正好过了大半年,应该是可以转手租一年出去,子珺姐用不了那么多,你跟她商量一下,分一半出去,然后要一万块钱预付金,我们去s市一趟,把那批田黄石买下来。” 肖良文脸色有些古怪,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明天去车站吧,我们去买票,趁着开学之前去s市一趟。”丁旭计划好了,又开始定时间,“我只是听到一个大概的时间,提前过去几天守着,万无一失。” 肖良文“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给丁旭打了几下扇子,又找了借口说是去问问刘子珺,转身出去打电话去了。 丁旭也没在意,压根就没多想,把小石桌上的瓜皮收拾干净,就进房间去了,外面有些闷热,最后一丝风也没有了,也就不留在外面乘凉了。 卧室房间里只有一台小风扇,还有一张宽大的木床,铺着老式的竹凉席,风扇吹过的时候,带动蚊帐也轻微地浮动。 丁旭侧身规规矩矩睡着,过了好一会,肖良文才从外面进来,瞧见房间里关灯睡了,就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挨着丁旭躺下。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一起睡,丁旭在这里睡的好,眼底的黑眼圈已经褪去了,只是身体还是瘦弱,精神瞧着倒是比刚从x省出来的时候强了许多。肖良文从身后小心抱着他,手臂横在他腰那,把人圈在自己怀里睡。 这是他这几天一点点试探出来的底线,丁旭不反感的,或者说丁旭允许他做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亲密限度。 再加上偶尔能讨来的几个亲吻,肖良文还是很知足的。他把自己贴到了丁旭背上,闭着眼睛呼吸也慢慢平稳起来。 大概明天就要离开d市了,丁旭反而有些睡不着,半垂着眼睛在想心事。 他来这里找的人并没有遇到,那么就是缘分还未到。当年肖良文查到的信息已经是十多年之后的事了,现在他来的早了,可能那对夫妻还没有来吧……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乖巧或任性的孩子陪伴,如果有的话,他们是否会看着那个孩子想起自己。 他只是想这样偷偷的看一眼。 但是这样的愿望,显然也是无法达成的。 明天就要回去了,丁旭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北方的那些亲人,一时又有些心情烦躁,辗转翻身两次,就被肖良文从背后抱住了,整个人翻了个身,被压在了下面。 肖良文脑袋挨着他蹭了两下,道:“怎么了,睡不着?” 丁旭躺在那没动也没吭声,心烦的不想说话,捏着他的手指玩儿。刚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就感觉到趴在身上的肖良文呼吸粗重起来。 肖良文闭了闭眼,道:“丁旭别这样,你知道我控制不住。” 丁旭抬眼看着他,把手慢慢向下伸过去,不过瞬间,肖良文就闷哼了一声,哑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丁旭没搭理他,只是继续动着手上的动作,听着那些滋咕作响的水声,耳尖有些泛红,干脆闭上了眼睛,只用手动作。他跟了肖良文十多年,对他的喜好一清二楚,如果想要讨好他,只用手指,就足够让对方兴奋的。 肖良文绷紧了身体,一动不敢动,丁旭只伸手抱一抱他,他就能浑身颤栗,而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更是让他激动的想要喊出来。 但是他不敢出声,生怕吓着丁旭,让他收回那只若轻若重的手。 肖良文喘的太重,贴着丁旭耳朵,让丁旭有些恼火地道:“不许看我!” …… 半夜里果然下起雨来。 外面窗户被雨水打的啪啪作响,丁旭惊醒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肖良文又重新按了回去,一边亲他,一遍哑声道:“别管那个,丁旭,再帮我一次……” 丁旭推搡了他一下,但是紧接着就被没吃饱的狼狗握住了手,重新按到了那个地方。 丁旭想抽回手,但是看他额头滴汗的模样,想了想到底还是心软了,“最后一次了啊。” 肖良文喉结滚动几下,哼唧了几声,挨挨蹭蹭地又靠了过去。 第58章 田黄石 丁旭他们两个又去了s市。 到了之后先在市区找了旅馆住下,丁旭去路边的书报亭买了当天的几份报纸来看,他只记得大概的时间,具体的信息还要再仔细查找一下。这个和司法拍卖还有些不太一样,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些消息,虽然也是公开性质的,但是关注度一直不太高,他记得当初是委托给了一家拍卖行来处理,有登报的广告。 肖良文从外面进来,把提着的纸袋子放在桌上,道:“钱拿到了,一万二。” 丁旭继续翻看报纸,头也不抬的道:“好。”想了下,忽然又抬起头来问他,“房租没有这么多吧?上次你租了几间商铺来着?” 肖良文眼睛不眨一下,道:“三个上下层的沿街商铺,都是五年左右。” 丁旭算了下,这次买田黄石至少要准备一万块,提前收一年的房租那也不够这么多,差着几千块才对。 肖良文道:“还借了子珺姐一点,够用。” 丁旭点了点头,过几年翻倍还回去就是了,肖良文上一世就对刘子珺格外照顾,要钱要物基本上都没二话。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帮忙,这次能在最紧张的时候拿出钱来,又是一份人情,欠了钱好还,感情最难还。 丁旭盘腿坐在床上,在报纸上翻找了一会,果然看到了拍卖行的信息。不大的一则蝇头小字公告,夹在报纸中间的缝隙里,和一些牛皮癣小广告夹混在一起,看起来真实性不高。要不是丁旭提前知道拍卖行的名字和日期,压根扫一眼就跳过去了,不会相信。 丁旭看了一下介绍,空间有限,上面写的非常简略,只知道这次拍卖的物品里除了玉石之外,还有几辆高档进口跑车,比起那些田黄石,跑车可是时下的俏手货,尤其是拍卖价格普遍要低,应该能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看到这里丁旭也明白过来了,这次拍卖的重头戏就是这几部车了,广告塞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很可能也是因为这几部车的关系。 拍卖行的人是不允许私下处置封存拍品的,信息必须确保公开,但是其中也有一些小猫腻,例如这次的物品的拍卖信息就是刊登在报纸的中缝处,一般人根本不会留意到。 这件事当初丁旭听关校里的老师上课提过几次,拿来当事例举证。 不过当时的老师也只提了跑车,应该也想不到短短几年时间,田黄石的价格会飞涨,倒是那些花了大价钱竞拍跑车的人,错失了这个发财的机会。 丁旭记得这批田黄石流拍了两次才卖出去,后来成了一个小公司的启动金,也是颇为传奇。 他手指弹了一下报纸上的那则小广告,轻笑了一声,把地址记了下来。 隔天两人又去看了拍卖场地,顺便缴纳了保证金,肖良文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对这种拍卖模式有几分兴趣,他话少,但是问的都在点子上,天生是做这行生意的材料。 丁旭在旁边跟他小声介绍了一些规则,两个人一个固执守礼,另一个则大胆敢于冒险,也算互补。 拍卖的时间临近,拍品是分批展出,丁旭没再去看其他的,专心等那批田黄石。等接到电话通知的时候,就和肖良文一起去了会场那,按照手里的说明册找到了那批田黄石。 田黄石跟几件翡翠镶钻的珠宝展台相连,灯光照耀下来,它们摆在一起尤其显眼。这些石头在珠宝的光华衬托下看起来灰扑扑的,都是些还没有经过加工的原石料,一点看不出那种打磨后的澄黄温润光泽,高下立见。 说明册上面的介绍很模糊,田黄石的数量是清楚的,但是并没有提质量。丁旭和肖良文过去看的时候,因为展台的摆放位置有限,也没有全部展示出来,只放了十几块特别小的田黄石在那里,零散的在后面还有密封的两箱,让人看了心里直嘀咕。 丁旭看了就明白为什么这些田黄石会流拍两次了,正真想要买的人都会仔细查看拍品的质量,这批石头数量多,价格也不算高,确实让一些人动心,但是摆出来的拍品按理说是最好的,但是这里摆着的几块都是这样歪瓜裂枣的小块石料,恨不得明摆着告诉你:最好的也不过如此了。 万把块钱买这么两箱碎石料,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丁旭停下来仔细看了一会,这石料和他记忆里的不符,他记忆里的数量是对的,但是并没有这么小,有几块还做了成套的印章和摆件,若再多放两年,也是能拍出天价的宝贝。 这样鸡零狗碎的几块摆出来,让丁旭也忍不住皱了眉头。这样的小件儿,很难做成配套的东西,等拍下之后顶多也就是做个把玩小章,难过大多数人放弃它了。 丁旭琢磨着监守自盗是不可能的,毕竟东西都要走程序,入库出库都标注的明确。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那就是拍卖行有人在故意隐瞒,清单上只写了数量,刻意删节和改掉了一些详细介绍,显然是在有意模糊这批田黄石。 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拍卖行如果想要内定买家,又没有办法瞒着委托单位,就会这样做。 丁旭猜着那两次流拍可能也是有些手脚。 肖良文对田黄石不太懂,但是跟着许工去了一趟南疆,对玉石还是多少懂一些的,小的不一定不好,像他之前拿到的那个三彩翡翠,不过丁点大小,也翻了百余倍出来。再说,就算是不赚钱,丁旭喜欢,他能买到也会买来给他,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些差距,也很努力想要追上丁旭的脚步,能有什么给他的,自然恨不得立刻拿出来递上去。 丁旭停在那多看了一会,肖良文凑近了,低声问道:“怎么了?” 丁旭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在看这些有多少……” 旁边有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嗤笑了一声,他头发秃了一些,但是坚持把一侧的梳长了贴在头皮上,夏天本就热,他这一身西装领带的行头穿下来脸上一直冒汗,这会儿就一边擦汗,一边对丁旭嗤之以鼻,用一种特有的炫耀语气道:“有多少?上面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吗,一百多块这种破石头,买回去给孩子打水漂够玩一阵子了。” 丁旭没吭声,还在看那打着封印的两大木箱石头,只能模糊看出一点轮廓,里面的并看不真切。 中年男人见丁旭他们没反应,脸上有些挂不住,想来也是某个小企业的负责人,眼高于顶惯了,用长辈式的教育口气道:“小孩,我劝你们别买这两箱破石头,田黄石,都说是奇石,但是说到底也就是个破石头,能跟翡翠珠宝比吗?有钱还是换点真金白银那些扎实的东西,别到时候吃了亏后悔。” 丁旭跟他道谢,但是也没走,低声跟肖良文又嘀咕了几句,没再去别的地方看拍品,剩下的时间就留在了这里。 中年男人觉得没趣,擦了一把汗,提前进了拍卖室吹冷气等着,外面天气太热,他有些受不了。 过了一会丁旭他们也进去了,坐着等开始,凑巧,位置也是挨着那个中年男人。 竞拍的过程很简单,大部分人的重点都集中在那几辆跑车上了,光身边那个中年男人就激动地站起来举了五六次牌子,几轮下来之后也抢到了一辆日系跑车。其余那些翡翠珠宝也拍出了不错的价格,轮到这批田黄石的时候,基本没什么人问。 拍卖师拿了一两块较小的田黄石放在托盘上给大家展示,在提起的时候,按照惯例夸赞了一遍这些石料,介绍完之后,又重音加了一句:“当然这一批田黄石呢,数量是可观的,但是因为没收途径的关系,我们拍卖行不对它有任何保证,也不排除有重大瑕疵的可能性。” 这话一说出来,底下的人顿时就议论开了,不少人直接放下了手里的牌子,主办方都这样开口,谁还会去买这些不能确保质量的东西? 旁边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看了丁旭一眼,也面带得意的神色,他刚才的判断没错,瞧瞧,连主办方都这么说了!这两个毛头小子没经验啊…… 拍卖师熟练道:“这批田黄石起价六千元,每轮加价不低于五百元,好,竞拍开始!” 丁旭毫不犹豫地举牌出价:“六千。” 后排一个戴着厚眼镜的教授模样的男人也跟着举了牌子,“六千五!” 丁旭再举牌:“七千五。” 这次对方犹豫了,沉默了一会,还是放弃了。 丁旭举牌两次,不过是七千余元,就拿下了这批田黄石。没什么人争,意料之中。 旁边的中年男人很大声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一副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旁边的人也有看过来的,但是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下一件拍品上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影响。 丁旭碰了碰肖良文,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先离开拍卖会场,等到把钱交齐手续办好的时候,丁旭拿到那张拍品领取卡,才心里有些雀跃起来,嘴角扬起一点,很快又收拢回去。他把证件都交给肖良文,叮嘱他道:“这些你都拿好,三天之内还是这里领取,看看是在这里找个仓库存起来好,还是想办法带回去,这些东西暂时先别都卖出去,可以存一半……你来领的时候记得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大件,那个留着,等几年可以做个笔洗架,和印章一套。” 肖良文问道:“你喜欢这些东西?” 丁旭点了点头,道:“喜欢啊。”他怕肖良文不知道这些石头的价值给随意抛售了,又道:“我爷爷以前也有两块田黄石的印章,二十多年了吧,一直留着,把玩的时间长了颜色很漂亮,特别温润,你多放一段时间再看看,喜欢这个的人不少。” 肖良文只听了前几个字,立刻点头道:“那我留着。” 第59章 挨揍 肖良文去拿拍品的时候,刚好和他们邻座的那个中年男人又碰到了一起,只是这次并没有一起进去,接待室不同。 中年男人取车的时候颇有些意气风发,拍卖行的人一向对大客户很是热情,交涉的时候多用敬语,对肖良文就没有那么多顾虑,只是让工作人员带着他进去交接,这种小金额的拍品没有那么多讲究。 拍卖行的人在路上引着中年男人去停车场,周围人少了,这才带着些歉意语气跟他客气了几句道:“亓总,您看,本来想弄一点小东西给您搭上的,那批田黄石上面都开口了,要不是为了给您几位大客户留着当添头也不会开价这么低,没想到还有人竞拍,真是不好意思……” 亓总大方的挥了挥手,表示不是很在意,道:“这么点小东西,也没什么,不要紧。”他本来也没看上,拍卖行的人之前找过他,都是一样的流程,把自己的东西夸的天花乱坠,说到底不过就是几块破石头,男人心里有些不屑,总觉得拍卖行拿他当冤大头来讨好。 果然又听到拍卖行的人苦笑着开口道:“也就那几块拿出来的比较小,其余的还是分量挺重的,瞧着都能做大点的文房四宝成套摆件。前几天京城里来了几个专家还说呢,留着这些,过段时间可能要升值……” 亓总哈哈笑道:“专家的话能有几句是真的啊,投资奢侈品这些,我才是专家。”他说的有些自付,但是在拍卖行真金白银花了钱,因此周围的人立刻识眼色地奉承起来,夸赞他眼光好,话题又转移到了亓总刚买的车上。 “听说您打算过段时间回家乡创业?虽然庆城房产是大企业,但还是有自己的事业好啊。”拍卖行的人夸赞道,“您回去开这个车正好,多气派。” 亓总做的是房地产生意,但不过是庆城房产高薪聘请过去的一个项目负责人,原本确实是看到这一块发展的快,有点想回去打拼的意思,但是又想着刚到手的车和接下来的一些奢侈品投资,手里有些不宽松,便敷衍道:“回去小地方还不如在大城市机会多,人嘛,还是要往高处走。” 几个人说着就向停车的地方去了,如果是丁旭在场听到庆城房产这几个字,再看到亓总的背影,或许就能猜出这个人就是当年拿到田黄石的买主。当年的亓总一连在同一家拍卖行买了近千万的奢侈品,全都投资失败,没想到却因为搭上的这两箱田黄石,最后翻了身,还创下了自己的产业。 只是这一世,亓总并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而在他们身后的接待室,肖良文正在提取拿到的田黄石。两个硕大的木箱,打开验货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的石料个头都不小,有几块未经打磨就能看出上面隐隐的纹理和最顶端油脂一样的光泽,显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肖良文多看了两眼,拿了一块偏白色泽漂亮些的出来,想着可以先带回去请许工给丁旭做个私印留着玩儿。他把余下的清点了数目,做好交接,很快又重新把箱子封起来,先暂时寄存在这里的仓库里。 寄存的费用很低,肖良文存了两年,丁旭喜欢这些东西,他也没有打算动它们,干脆都存放在了这里。 这批田黄石的事比预想的要顺利的多,全部办妥之后,时间倒是还宽裕出一两天。 来s市旅游的人不少,因为是暑假期间,不少学生都跟着父母一同出游。丁旭他们也留了一天在附近转着玩了下,大概是拿到了一笔将来的“启动资金”,丁旭的心情要轻松许多。 他心情好,肖良文自然也跟着高兴,白天陪着丁旭去看了博物馆和几个商场,又去吃了一些当地的小吃,丁旭看景,他大部分时间倒是盯着身边的人看。 这里的东西偏甜,肖良文对吃的不挑,丁旭尝了两口放下的,他就拿起来三两口塞进嘴里吃了。 晚上回去之后,老实了一天的家伙就忍不住挨着丁旭腻腻歪歪的说话。 丁旭盘腿坐在床上算账,没搭理他那些没营养的话,问他道:“这次买田黄石没有用那么多钱,我留了一点出来咱们用,大概还能有四千左右,你借了子珺姐多少?先还她四千吧。” 肖良文“嗯”了一声,额头抵着丁旭的肩膀那蹭了两下。 丁旭背后被他贴的火热,这家伙体温太高,这会儿又是夏末,丁旭被他蹭了两下就忍不住躲开了点,道:“跟你说的听见没?” 肖良文把手放在他腰上,把人往后拽回来一点,心不在焉地盯着那一截露出来的脖颈:“听见了。” 从d市回来之后,肖良文尝到了甜头,之前最喜欢的亲吻现在也觉得有些清汤寡水的意思,开荤之后一到晚上就不太淡定了。好像开了闸一样,突然发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方法,对丁旭整个人都感兴趣的不得了。 肖良文后背后抱着他,含糊道:“昨天你说你累了,今天还累?” 丁旭被他缠的实在不行,回头推了他一下,“放开。” 肖良文不肯,手臂又勒紧了点。 丁旭掰开他的手,耳尖也有点红了,拍了拍他的手道:“去洗澡。” 肖良文眼睛立刻亮了,亲了丁旭一口立刻就去了,丁旭留下把账目算完列好,又趁着这点时间把行李收拾妥当。马上就要返回l市了,来的时候没带什么,没想到临走竟然还买了不少东西,大部分是肖良文买的,都是常见的旅游景点的东西,肖良文见别人买,就也跟着买了都塞在他背包里。 丁旭有些失笑,但是心里也有些暖,他能看出肖良文在对他好,笨拙又努力。 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丁旭叹了口气,任命地把背包放下等人出来。现在肖良文还比较好哄,给块糖吃都能高兴半天,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这么听话。 丁旭想着以前的时候,好像从一开始这家伙就不听话,他说什么这人都故意跟自己反着来一样,一点等他适应的空间都没有。现在这样幼犬认主一样的阶段,还真是挺新鲜,肖良文听话,丁旭也乐意多宠着他,而且现在不过就是动动手,也没什么负担。 从现在立好规矩,或许以后……自己能稍微轻松一点?丁旭嘴角抽了一下,总之这次绝对不允许这家伙玩那些不要脸的花样了。 正想着,肖良文的手机响了,因为这几天一直都是肖良文出面跟拍卖行在联系,看到陌生号码丁旭就顺手接了,接起来才发现是方川打来的。 方川压低了声音,说的很快:“给你准备的钱够不够?你也是,要用钱不早点说,事儿全都赶在一块了,等两天咱们那笔钱就收回来了。这次我跟疤脸说了先从他那贷了一分的利息……喂?你在听没?这次要给利息的知不知道!” 丁旭把手里的行李扔下,冷声道:“肖良文让你借的高利贷?” 方川那边沉默了一下,“……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丁旭寸步不让,道:“你要是现在挂了,我就去找子珺姐,让她去问你们两个偷偷摸摸都做了些什么。” 方川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出卖了肖良文,硬着头皮道::“其实也没什么,肖良文也不知道干嘛,突然说要借钱,你知道我也没有啊,就找了一个认识的人弄了点钱……” 丁旭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忍着耐性道:“他的钱呢?他不是跟子珺姐借的钱?” 方川道:“没啊,子珺姐刚把隔壁的铺子盘下来,哪有多余的钱借他。” “饭馆隔壁的那几家店,肖良文年初的时候没租下来?”丁旭听出不对,这不但没有跟刘子珺借钱,甚至连商铺都没有啊。立刻追问道,“年初的时候肖良文带了一笔钱回x省,你应该知道吧?他的钱呢,花哪去了?” 方川头都大了,死活不肯再多透露了,只含含糊糊地让丁旭自己去问肖良文,接着就挂了电话。 肖良文洗完澡系了一条浴巾出来,身上还带着水珠,这一年多吃的好长得也快,身高已经抽长了不少,加上锻炼,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有未干的水迹,是一副新鲜又有活力的身体。 他甩了甩脑袋,头发上的水珠滴落不少,顺手扯了一条毛巾擦了下,抬头的时候正看到丁旭握着手机,脸色也不太好。肖良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敏感的能觉察出丁旭心情不好,迟疑道:“怎么了?” 丁旭看了肖良文,问他:“我在想我们回去之后的事,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有什么计划没有?” 肖良文愣了下,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把潘队交代的事做好,然后继续跟子珺姐一起合伙开店……” 丁旭闭了下眼睛道:“你还敢这么说,我问你,你的钱真的拿去开店了?店在哪里?几家?租金多少,收回来多少?” 肖良文还想装傻,“租了啊,就按照当初我们商量的……” 丁旭打断他道:“方川刚才来电话了,我接的。”他眼睛眯起来,看着肖良文一字一句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一分钱利息是怎么回事,你们那笔什么进账,又是怎么回事?” 肖良文紧张地后背肌肉都绷紧起来,站在门口那不敢过来,要不是身上没穿衣服,可能都跑了。 丁旭冷笑一声,理都不理他,拎起自己的背包换了鞋就要出去。肖良文站在门口紧张地去抓他的胳膊,哀求道:“丁旭……” 丁旭呵斥道:“放开!” 肖良文立刻跟他道歉,“我错了,对不起,你原谅我……” 丁旭停下来看他,“你哪里错了?” 肖良文有些慌张道:“我,我不该借高利贷……” “你闭嘴。”丁旭忍无可忍地踹了他几脚,这次是真的冒火了。肖良文不肯松手,见丁旭动手还松了口气,竟然还想过来抱着他,丁旭恼火的厉害,挣不开就拿头撞了他的,“咚”的一声倒是自己撞地晕眼花。 肖良文忙松开他一点,问道:“没事吧?” “滚开!” 丁旭把他的手甩开,冷着脸道:“桌上有四千块,你拿去还账,以后你爱做什么事就做什么,我懒得管你!”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肖良文想追,但是身上还没穿衣服,又进去匆匆忙忙套了衣服,背上包也跟了出去。 丁旭去了夜市大排档,找了一家卖烧烤的路边摊坐下,肖良文很快也赶到了,简直跟围着味儿追来似的,小心翼翼坐在那陪着丁旭。 丁旭埋头吃自己的,不和他有任何语言交流,肖良文坐在那有些拘谨,但是又不肯离开,也不知道是一路跑过来太急还是怎么的,额头隐隐冒冷汗。 丁旭只点了自己的那一份,坐下一言不发地吃东西,肖良文用手背试了旁边茶壶的温度,帮他倒了一杯热水,正想递过去的时候,忽然被旁边那桌人撞了一下,立刻转了方向把热水撒在了自己裤脚上。 丁旭停下筷子,看了他一眼。 后面那桌明显是喝多了,七八个年轻人,都留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剪的发型也参差不齐,一个个活像小公鸡似的穿着奇装异服,几句醉话不合,立刻分成了两拨人,掀了彼此的桌子,吆喝着要打架,还有人耍狠摔了桌上的酒瓶。 有啤酒瓶碎在丁旭脚边,泼了大半的啤酒。肖良文本来脾气就暴躁,这会儿见他们又惹了丁旭,顿时火就起来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第60章 和好 那边的小混混喝多了,见站起个人来也立刻横了眼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净,话一说出口,旁边几个吵架的也不内杠了,跟着一起把一些餐盘什么的扔在地上,一看就摆明了故意闹事。 小摊的老板也过来了,看到那些小混混砸东西有些心疼道:“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小混混见老板态度软,闹的更凶,还有一个故意嬉皮笑脸地捂着肚子道:“你这里东西不干净啊,吃坏了肚子,赶紧赔钱!” 有个喝醉了的看着肖良文的眼神不爽,抓起肖良文他们桌上的茶杯就摔到了地上,吊着眼睛瞪他:“看什么看,不服啊?!” 这一杯直接就摔在了丁旭脚边,肖良文眯了下眼睛:“道歉!” 另外几个也看过来,他们点了一大桌子饭菜,这会儿趁着醉酒闹事,显然是想吃霸王餐,顺便再找个人打一架找个苗头就走。那个喝高了的小混混见丁旭他们只有两个人,又穿戴的学生一样,越发跋扈起来,指指点点地骂人,“哈?你口气挺狂的啊,我跟你说这一带都是我们的地盘,你来这要交钱的知不知道,身上带了多少,先拿出点来孝敬一下……” 他刚伸手指过来还没对准肖良文的脸,就被一拳揍倒在地! 揍了人的还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让你道歉。” 挨揍的小混混捂着腮帮子,觉得牙齿都打的松动了,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擦,道你妈……” 肖良文脾气好那也只是对丁旭,丁旭以外的人向来习惯用拳头说话,以牙还牙,不但还,还加倍还!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人揍趴下了,那两伙人一看是个硬茬,掀了小桌就打了起来。 这边闹的动静很大,隔壁摊位也都看到了。 离着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桌正在吃烧烤的人也看了过来,其中一个大男孩咬着烤翅,正啃的香,抬头瞟了一眼,忽然就顿住了,凑过去撞了撞旁边一个男生的肩膀,手里的东西也不吃了,“哎哎,白斌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挺面熟的啊?” 白斌原本在给他拿烤串,这会儿听见也扭头看过去,战圈已经缩小的很多,还没躺下的屈指可数,不用丁浩再指就能看到那个站的笔直的人——顶着个刺儿头,黑着一张脸,眼神也利的让人不敢多瞧。 “肖良文?” 丁浩已经开始到处找丁旭了,果然,离着不远的地方就瞧见了丁旭,正站在拐角那,卡位非常精准没有受到半点波及。丁浩有些兴奋起来,他这次是来旅游的,没想到竟然还能在s市碰见丁旭,这可真是难得。 “白斌,我过去下啊,马上回来!”丁浩扔了烤串,在裤子上随便抹了一把手就往丁旭那儿跑。白斌不放心他一个人,嘱咐了同行的表妹白露不要乱跑,跟着丁浩过去了。 肖良文本来把周围那几个小混混都揍趴下了,正想去找丁旭,一抬头就瞧见一个模样漂亮的大男孩站在丁旭旁边一脸热情的跟丁旭套近乎,咬着耳朵在那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丁旭点了点头,那人立刻就笑了起来,手就要往丁旭肩膀上搭。 肖良文绷着脸大步走过去,站在那人前面,看着他跟丁旭这样亲密的姿势心里有些不痛快,伸手就要把人拎起来。旁边有人还快了一步,把他拦下了,也顺势把那个男孩带到自己身边护住了,客气地跟他打了招呼:“肖良文,好久不见。” 肖良文看了他一眼,认出是当初在训练基地经常一起打拳的白斌,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视线马上落在旁边的丁旭身上,半点没有刚才那种暴躁的脾气,小声询问道:“丁旭,可以走了。”说着,伸手去捉丁旭的手腕,但立刻被甩开了,再捉,这次不但甩开,甚至还被抓了一下。 丁旭的声音淡淡的,但是很坚持,“我自己会走。” 肖良文顿了一下,没有再去捉丁旭的手,但是依旧寸步不离的跟着。 丁旭带着一副宽大的眼镜,略长的刘海几乎要把他的眼睛也遮起来,他向上推了推镜框,纤细带着骨节的手指和略尖的下巴,让他看起来有些单薄,一向白皙的肤色这会看着更带出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 丁浩平时和丁旭接触的比较多,白斌只是觉得他瘦了些,他刚从拍丁旭肩膀的时候都能感觉出他肩上的骨头硬的硌人,暑假过去也不过一个多月,怎么这人就一下瘦成这样了啊。丁浩和他算是一起“过”来的人,有着共同的部分记忆,对丁旭一直有种说不清楚的感情,硬要说的话就是他单方面特别想弥补一下丁旭。 见到丁旭也在这,两个人又都是背着包的样子,猜着他们也是来旅行的,立刻就邀请他们过去自己那边坐,“白斌他妹妹刚得了奖,我们在庆祝呢,要不一起过去吃东西吧?” 这边的摊位被砸的七零八落,小混混们跑了大半,后面的几个哎哟的叫着也被同伴扶着走了。几个相邻的摊位也遭了殃,桌椅摔了一些,小摊老板一边扶起桌椅一边骂着那些小混混,显然是不适合再在这里吃东西了。 丁旭看了一眼肖良文,想着那家伙从下午起就没吃什么,就点头同意了,“好。” 刚走两步,丁旭忽然又回去掏了点钱给那几个受了连累的老板,“真是对不起,把桌子打坏了。”碎了两张桌子,摊子也坏了,洒出来的碗碟食材更不用说了。 虽然每家只得了一张大钞赔偿,老板还是接受了,倒是第一个小摊的老板竟然又找了五十块给丁旭,“你赔一半就好,你们一起打坏的,他们也有一半责任。” 丁旭愣了下,还是把找的钱收了回来,他和肖良文现在身上还有负债,钱还是要省着花。 他跟着丁浩一起过去坐下,想着自己跟丁浩的账一时也算不清楚了,就接过丁浩递过来的一把烤串,没再客气咬着吃了起来。肖良文在一旁和白斌说话,见丁旭吃了,这才放心的拿起一把签子埋头吃起来。 丁浩对他倒是挺感兴趣,坐在旁边一个劲儿的追问:“哎,丁旭,你这家伙毕业就一声不响的跑了,我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你高中去哪儿读,找都没法找你啊!” 丁旭吃东西很安静,但是也绝不慢,丁浩说话的功夫已经啃了两串蘑菇,“去了趟d市。” 丁浩想不出丁旭跨了大半个中国去d市干什么,干脆厚着脸皮问了出来,“你去那干嘛去了?” 丁旭又啃了半个玉米,回答的更干脆,“私事。” 丁浩问不下去了,他脸皮还没厚到能追问人家私事的地步,叹了口气,看着那两位风卷残云的吃完一桌。白斌他妹妹白露同学还咬着之前啃着的半截猪尾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里闪动几下,带着些好奇。 丁旭吃饱了,拿餐巾纸擦了擦手,问丁浩,“你要在s市呆多久?” 丁浩还在惊讶那对瓶吹着喝干了三瓶啤酒的黑小子,听见丁旭问脑袋都没带转的,“明天就回去了……丁旭,你不管管啊,他这么喝没事吧?” 丁旭看了一眼,他还在跟肖良文吵架,但是不回应也有些怪,拧着眉头道:“没事,让他喝,啤酒还能挡饱。”他沉吟了一下,继续问丁浩,“我身上钱不太够,你能不能借我一点,不用很多,够今天晚上的住宿跟明天回去的钱就成。” 丁浩倒是对朋友很大方,立刻答应了:“行啊。” 黑小子“啵”的一声喝完了最后一瓶啤酒,放下酒瓶没吭声。丁旭开口跟人借钱,显然就不打算跟他回去住了,也就是丁旭还在生气。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叫丁浩的男生,这次打量了很久,他从来没见过丁旭跟人借过钱,这个丁浩跟他很熟么? 肖良文上下打量着对方,好像是见过几次,有点眼熟。 白斌不动声色地把丁浩往自己地盘圈了圈,接着给他夹菜拿烤翅的动作,把他护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肖良文眼睛扫了一眼,对丁浩的警惕性减少了一些,心里默默地把白斌和这个丁浩都划到安全范围之内。 既然丁旭肯对这个人开口,那么这个丁浩就是朋友了,肖良文默默的看了一眼白斌护着丁浩的举动,又加了一句“白斌的人”这样的标签。他瞧见丁旭擦手不吃了,就很自然地拿过丁旭盘子里没吃完的肉串三两口就吞进去了。 丁浩又提议道:“丁旭,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回宾馆吧?你在这边刚得罪了人,随便找地方住不大安全……”丁浩扭头去问白斌,“明天来的是个商务车吧?座位够的话把他们一起带上呗?” 白斌点了点头,他对肖良文的印象不错,而且丁旭跟肖良文的关系他也知道,并没有过多考虑就答应了,“可以。” 丁浩替那两位拍了板,“那好,就这么决定了,晚上跟我们回去,睡一觉,明早回家。” 丁旭看了他,微微点了头,“谢谢你,丁浩。”虽是简单的话语,但是发自真心的感谢。 肖良文在旁边也松了口气,他就怕丁旭自己出去住,现在听着意思,自己也能跟过去,这样他就放心了。 吃完了宵夜,丁浩又给安排了房间,白斌家里在s市也有些关系,住宿的条件要好上许多,也安全一些。 丁旭他们随身的行李也就就一个背包,走着的时候都带上了,也没有多麻烦,直接入住了酒店,就住在白斌他们隔壁。 房间是双人标间,丁旭挑了一张靠窗的躺下睡了。 肖良文睡不着,坐在对面的床上盯着人看,这么看了一会,忽然站起身来把t恤脱了躺在了丁旭身边,手刚想搭过去一点,没等碰着就瞧见丁旭翻了身过来。他眼睛亮了下,小声道:“丁旭……” 丁旭没跟他客气,抬脚就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眼睛都没睁道:“睡你自己的床。” 肖良文没吭声,继续往床上爬。 丁旭又踹了他几下,这次使了力气也没把人踹下去,反而被肖良文连人带薄被一起给抱住了,两个人在床上较劲了一会,丁旭体力不支,呼呼地喘气,眼睛瞪着肖良文一点都不退让,“走开!” 肖良文不肯,声音有点发抖,道:“丁旭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后都告诉你。”他喉咙有些发紧,“我回去让方川把合同给你看,就是一批小电器,真的,手续都是齐的……我就是想赶紧赚一点钱。” 丁旭还在喘气,背上跟压了一座山一样翻不过身来,脸趴在枕头上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手续都是齐全的,但是拿到的方式有些问题,肖良文不敢直说,闷头不吭声。 丁旭被他压在那想了一会,也冷静下来,他原本就和肖良文在工作上接触不多,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事,当初肖良文直接插手到设计院来挖人,把他弄到自己公司的时候,丁旭也是动过火气的。 现在想想,自己做的和当初肖良文做的没什么不同,他们彼此想为对方做些什么,但是沟通的还是少了。想到这里,丁旭也就沉默下来,他闷声道:“我怕你走歪路。” 肖良文有前科,当初还是丁旭领出来的,现在听到丁旭这么说心里忍不住一紧。 “肖良文我们约法三章吧,以后你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要做的事,但是必须是合法、合理的,不许再做以前那些错事。我不想再从局子里接你,你现在身份证上写着成年人,十八岁以后再犯错你知道有多可怕吧?”丁旭拧着眉头道,“如果你进去了,我不会去看你,也不会等你出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总会有其他的选择。” 肖良文的耳朵一下竖起来,警惕地看着丁旭,眼睛里带着些锐气,紧接着又变软了许多,看着委屈又可怜。 丁旭把他从身上推下去,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想清楚,剩下的四千块你拿去先还上债,别再跟那些人接触了。” 肖良文听着他声音软化了些,立刻从善如流的坐起身来,点了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 丁旭看他一眼,他还好,肖良文刚打完架身上还有些狼狈,脱了t恤也没脱裤子,两个人在床上滚了一会,床单也脏了。他干脆把枕头丢到旁边的床上,道:“去洗干净,一会来睡觉。” 肖良文点了点头,立刻就去了。 第61章 合伙人(1) 肖良文晚上折腾的后果就是两个人都等到下半夜才睡着。肖良文平时睡三四个小时就精神饱满,丁旭可没有他这样的好身体,起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第二天返程走的早,丁旭有些低血压,一时无法清醒过来,连早餐也没去吃,坐在那都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来接白斌他们的车是一辆军用越野,据说是白露她爸想孩子了,嫌商务车跑的慢,直接派了一辆越野过来。只是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会多两个人,后排稍微有些拥挤。 大件的行李都扔在后备箱,白露抱着自己的小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瞧着她哥那么大个子在后面有些心疼,小声提出要跟白斌换一下位置。 这一点困难很快让稍后上来的肖良文解决了,肖良文上车以后直接将丁旭抱在了怀里。丁旭一直在睡觉,被抱住了也只是略微调整了姿势,继续睡。他人比肖良文小了一圈,窝在他怀里倒是刚好。 丁旭睡的迷迷糊糊,耳边隐约有丁浩和前排副驾驶那个小姑娘斗嘴的声音,两个人跟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小姑娘气地不吭声了,车上也渐渐安静下来,丁旭沉沉睡了一路。 肖良文用衣服替他遮了窗外的阳光,能感觉到丁旭在自己怀里浅浅的呼吸,他低头看了一会,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他对这个位置安排的非常满意,昨天晚上不小心做错事了,没想到还能一路抱着丁旭回去,也算是意外之喜。 司机开的很快,回去的路程缩减为6个小时,途中路过服务区休息的时候才被肖良文叫醒,揉了揉眼睛起来去洗了把脸。 白斌陪着白露去买吃的去了,小姑娘有点晕车,想吃话梅。小司机也跟去服务区抽烟去了,丁浩懒得动弹,主动留下看车。 丁浩在车里听了会歌,瞧见丁旭他们先回来连忙将自己手里的面包递过去,道:“丁旭,你没吃早饭吧?吃点垫垫,要下午才能到家呢。” 丁旭没什么胃口,不过对于丁浩的好意还是礼貌的接受了,“谢谢。”他拿过面包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肖良文给他揉着太阳穴,刚一靠近丁旭就僵硬了身体,发觉只是按摩才又慢慢的放松下来。 丁浩主动跟他搭话,凑近了点道:“丁旭,你高中去哪儿上啊?哎,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地址呢,以后我想要去找你也有地方找不是?有电话没?留个号码呗……”丁浩在心里存了给李盛东开小灶的想法,问的都是李盛东想知道的。当然,他也不想跟丁旭失去联系,以后还要多互相帮助呢。 丁旭对待朋友的友好充分体现了出来,对于丁浩一连串的提问竟然都一一回答了,“去市高中,我住在爷爷那,离得近些。电话号码不方便给,家里人多,你要找我去学校就可以了。”丁浩太黏糊,丁旭就没把电话号码给他,但是也给了地址,还是能联系上。 丁旭咽下面包,是红豆的,甜的有些发腻,皱着眉头把剩下的塞到肖良文嘴里去了,他口味偏清淡,而且没睡好,也不怎么想吃东西。 肖良文就着他的手,三两口就吃进去了,眼睛一直看着丁旭没离开。 丁浩觉得这要是丁旭给他喂石灰都能眼睛不眨的吞进去,眼神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几圈,倒也没点破,只是在心里对李盛东的未来满是忧虑。丁旭跟肖良文的感情这么好,只能说李盛东那孙子运气太背了。 丁旭要自己坐一会儿,肖良文还想抱着但是又不敢使劲阻挡他,丁旭动了两下没能下来,抬头问他:“你不累?” 肖良文立刻放松了表情,伸手把他抱回自己腿上,道:“不累。”他从声音里能听出丁旭已经不生气了,只是单纯的在关心自己,原本老实抱着丁旭的手也不客气的放在他的腰上。 丁旭也不管他了,以肖良文的体力,他这么坐一路大概也不会腿麻的吧?想着也就宽心了。 丁浩瞧着他一脸平静的坐在肖良文的腿上,有些不可思议,眼睛转了下又继续跟他找话说,“丁旭,你又没钱了?怎么混的这么惨啊?”这破孩子太直接了,上来就问了最扎心的话。 丁旭嘴角抽了抽,还是忍不住回了他一句,“你混的就好了?上回连五百块都没有。” 肖良文在后边闷笑了声,丁旭这回是真的交上朋友了,从来没见丁旭跟谁这么说话过。 丁浩摸了摸鼻子,“我也有手头紧的时候啊。” 丁旭往后靠了下,肖良文立刻换了姿势配合,让他坐的舒服些。“你不会去弄些非法勾当做做,这个是你最拿手的吧?”丁旭的语气倒是挺温和,他完全是提醒丁浩,一点讽刺的意思都没有。他刚认识丁浩的时候,丁浩就是个纨绔子弟,没瞧见他干什么正事。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陈述句,让丁浩难得的脸红了:“丁旭我都改了,你怎么还这么说我呢……我现在可是四好公民,那些事咱不干。” 丁旭看着他,像是在确定丁浩话语中的真假,有点迟疑的问他,“那种赚钱来的最快吧,你随便用用白斌家的关系,弄点钱不成问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不一定都是违法犯纪的事儿。”丁旭说的这话是有根据的,这时候不能说遍地是黄金,但是品牌意识还没有开始,在电视台随便做几个广告就完全可以取得辉煌的业绩。像是几年后的酒和茶饮料之类的生意,目前都是空白市场,如果丁浩把握好手头的资源,单纯想做些事业的话并不很难。 丁浩也想到他要说什么了,如果说以前的话他绝对会动心,但是现在不同了,白斌这颗大树已经足够高大,他不想再当出风头的那个。保护好自己,才是更好的保护白斌,丁浩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揉了一下鼻尖,道:“丁旭啊,其实吧我这个人真的不贪心,我也没想着自己有多大本事的能成气候,我就是想……”丁浩笑了,自己摸了摸鼻子,把想说的话藏了下去,换了一句比较含蓄的,“就是想让大家更好点。” 丁旭哦了一声,对他这个解释有点意外,不过马上就明白了,“多读点书就是不错,你看,这思想境界马上就不一样了。” 丁浩给他气乐了,“怎么说话哪,这也太直白了吧?你就不能说我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成熟有内涵有气度什么的?丁旭我跟你说啊,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智慧啊!” 白露一上车就听到丁浩这话了,手一抖差点把话梅掉地上去,看着丁浩直撇嘴。 白斌在后边也听见了,对这话倒是报以宽容一笑,竟然还跟着点了点头。丁浩刚想得意,就听见白斌扭头跟丁旭说了一句,“挺闹腾的吧?给你添麻烦了。” 丁浩这刚竖起来的小耳朵立刻耷拉下去了,白斌坐在后边跟肖良文一样把丁浩往身边带。丁浩不愿意,扭着又离开一点,白斌在后头悄悄伸了手到他t恤里,丁浩立刻就不动了。 白斌对小孩的听话很满意,“这才乖。” 这些小动作很隐蔽,丁旭只是看到丁浩忽然就老实了,也没注意到白斌的举动,几个人在车上等司机回来。丁旭跟丁浩闲聊了几句,偶尔白露也会插上一句,她对丁浩的糗事一清二楚,车上的气氛挺活跃。 白家兄妹都是很和气的人,对待朋友热情周到,白斌对待丁浩更是无微不至。 丁旭瞧着他们俩的几个互动,渐渐就明白丁浩之前那句‘更好点’的意思,丁浩其实是……为了这个人吧? 丁旭低垂着眼睛想着,重来一次,改变了的好像不止他一个人。 丁浩存了点小心思,想着跟去丁旭家认认路,直接就让白露家司机把他们都先送去了白斌那里。白斌之前开的那辆吉普车还在,丁浩换了车,就兴冲冲地要亲自去送丁旭跟肖良文。 丁浩道:“别客气,上车啊,这回主要是送白露回来,现在她也安全到家了,走吧,丁旭我送送你呗!” 白露也想跟着去,让司机连哄带骗的给留在车上了。这来之前首长就发话了,下午四点前必须见到白露,这眼瞅着还有半小时,他哪儿敢让白露再跑啊。 白露跟丁旭不熟,也不好意思一直要求,磨蹭了一会还是回家了。 白斌怕丁旭着急回家,带回来的东西只是匆匆放在门□□给了保姆,拿了车钥匙就来送他们。丁浩更是生怕丁旭不让他去,热情主动的帮着他搬行李。 “到这就行了。”丁旭忙拦住他,委婉的表示他们可以自己回去,“你们一路也辛苦了,不如留下休息吧?” 【因为部分情节和渣受重叠,作者有话说里送了三千字,大家记得看哈!】 第62章 小醋 丁老身体一直没能恢复过来,依旧在京城住院疗养,老人记挂着丁旭,有几次跟丁旭打电话的时候也提过几次想他在自己身边。 丁旭不想过去麻烦老人,加上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前的时候受小姑她们两个白眼也不算什么,但是现在仔细想想,其实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接纳过自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再凑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沉默了一会,给了丁老一个回答:“爷爷,我在这里刚安顿下来,和这里的同学老师也刚熟悉,不想再转学了。您在京城安心养病,不用担心我,我大部分时间都住校,也习惯了。” 他只说自己,一句也没提小姑她们的事,但是丁老哪里不明白丁旭是怕自己受难为,他自己如今行动不便都要人照顾,再加上丁旭,恐怕过来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老人叹了口气,道:“那边的房子你只管住,不要委屈了自己,你的生活费爷爷按时汇过去,你爸妈那边……别管他们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跟爷爷说。” 丁旭答应了,直到丁老挂了电话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 他一个人住在小院里,客厅卧室的灯全部开着,坐在书桌前埋头书写。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亲情无限渴望的小孩了,有一些别的人,别的感情,在慢慢把他心里的裂缝填满,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也不会过多的留念过去。 肖良文跟着疤脸他们去了一趟南疆,之后联系的就渐渐淡了,最近一段时间也不再去古玩店,倒是去训练基地的时候比较多。 他和潘峰交集多,丁旭也没多管,只是又找了一个辅导班给他,让他不要耽误下功课。 丁旭心里猜着或许肖良文要听从潘峰的话,去考个军校之类的,他对肖良文这个举动还是支持的。 肖良文一向听他的,丁旭给他找了辅导班,他就去读书,只是回来的比之前更晚了。 肖良文每天两边奔波,丁旭就干脆给了他小院的钥匙,让他搬过来一起住。丁老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这里也只有他和小虎住,多一个人也不挤。 肖良文拿到钥匙的时候眼睛亮的发光,咧开嘴笑了道:“我以后,随时都能来?” 丁旭正在给他拿薄毯,听见他这么问有些奇怪道:“可以啊,不过你不搬过来吗?” 他说的自然,肖良文听到耳朵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快要溢满整个房间,立刻点了头道:“搬!” 肖良文读的辅导班是之前丁老联系的,市里有名的几个高中老师带的小班,之前给丁旭也交了学费,丁旭为了明年的高考也做样子似的去上了一段时间,肖良文去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去。 肖良文坐在最后一排,瞧着认真听讲,但是丁旭一眼就看出他在愣神。 他趁着同学跟老师单独提问的时候,把位置换到肖良文旁边,用手里的圆珠笔戳了戳那家伙,肖良文立刻就清醒过来一眼,眯着眼睛看过来,瞧见是丁旭又笑了下,把手伸到下面,握了握丁旭的。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握着的时候又用力,丁旭被他碰触的有些别扭,也想不起刚才想要教训他的那些话了,只咳了一声,低声叮嘱他道:“好好听课,过段时间还要去学校考试。” 肖良文嘴角轻挑,点头道:“好。” 下课之后两个人也是一同收拾了辅导书回去,路上小声交谈几句,天气还有些热,肖良文走了一会,忽然道:“这个天气应该吃西瓜。” 丁旭看了他一眼,道:“拿井水泡过的?” 肖良文就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握着丁旭的,把对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领着他一起回去。他们刚去d市的时候,住的那个地方真的挺让他怀念,无论是院子里大片的无花果树,还是那个被井水沁的冰凉而甜的西瓜。 回去的路上有摩托车轰鸣的声音,像是故意压低了速度,在跟着似的。 肖良文警惕起来,侧身把丁旭护在一边,丁旭从他身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又是那个李盛东。 李盛东这次带了好几个人来,都是骑着摩托车的,穿着的衣服也是敞开了领口的几颗扣子,模糊看到身后还背着一个什么细长的东西,插在腰带附近,冷眼看着有些危险。 丁旭从一开始就防着他,瞧见李盛东把摩托车停在他们附近的时候,立刻警惕起来,找了肖良文身后和墙壁的位置站着,躲在后面观察。肖良文也换了姿势,拳头半握着随时都可以出手的状态。 李盛东身后那些人也都停下来了,但是没有围拢过来,但是在李盛东后面歪七扭八的站着,李盛东就一个人停下摩托车走过来,天黑也瞧不清楚他什么表情,走的倒是挺慢的,但是能看的出来,他是冲着丁旭来的。 肖良文警惕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路数。 李盛东走了几步,就开始从后腰那抽出别在那里的棍子,肖良文眯着眼睛绷紧了肌肉,丁旭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把地方让给肖良文,他们在基地训练的时候,丁旭也跟他配合过两个人动作默契。 肖良文开口道:“你想干什么?” 李盛东对他这个人就不爽,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语气,臭着一张脸道:“关你什么事!我找丁旭有事儿,你起开!” 肖良文低头问了丁旭几句,见丁旭摇了摇头,再抬头看向李盛东的时候眼神也锋利起来,半点客气也没有:“我们不认识你,没什么好说的!” 李盛东黑着脸上前几步,攥着手里的东西似乎也有点紧张,肖良文比他动作还快,正面迎上去,劈手就把李盛东手里的棍子夺过来了!不过眨眼功夫,棍子尖就对准了李盛东的鼻子。 肖良文一句话没说,但是这动作已经火药味十足。 李盛东脸色难看,也没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能被肖良文抢过去,憋了半天才吭哧道:“丁旭,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来跟你道歉,我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保温壶给踢碎了,也不知道怎么赔你才好,就想着送你一个乐器……” 肖良文脸色古怪起来,他这会儿才看清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好像也不是棍子,准确的说那应该是一支笛子。 丁旭从肖良文背后探出一点来,只露了眼睛越过肖良文肩膀去看,这会儿也瞧见那个笛子了,但是刚才李盛东抽笛子的动作跟要动手简直一模一样,他还真没见过这样拿笛子的。 “我不要,你拿走吧。”丁旭直接拒绝了。 李盛东不肯带回去,站在那支支吾吾的,还想跟丁旭说话。 肖良文脸色也难看起来,把笛子扔还给他,“跟你说了不要,听不懂?”他手劲儿大,李盛东接过来的时候被震了一下,沉着脸道:“我跟丁旭说话,关你什么事!” “我们回家你堵在路上,你说关我什么事。”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盛东面子上也下不来,嘴角抖了抖,把手里的笛子掰断了直接扔到了一旁,扭头带着那帮人就走了。 这事发生的突然,李盛东走的也快,丁旭还没反应过来到底这人是干嘛的,有点摸不到头尾。 肖良文心里不爽,丁旭不提李盛东,他也不乐意提,跟在丁旭身后一起回了住处。 回去之后肖良文留神观察着,见丁旭还是跟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才放下心来。他翻了几页书,心里倒是平静不下来,抬头看了丁旭在书桌那边忙碌的身影,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丁旭去睡的时候,肖良文这才跟上,脸色依旧臭的厉害,但是一个字也不肯提。晚上睡的时候,搂的比任何一次都紧,双手恨不得箍着丁旭连翻身都难。 丁旭睡个觉累的够呛,半夜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但是很快又被按回了原来的位置,他半睡半醒的就又凑在肖良文胸口继续睡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肖良文都接送丁旭上下学,也没有再碰到李盛东了,偶尔几次在丁旭家门口看到那辆夸张的摩托车,但是瞧见他也跟着进了丁旭家里之后,倒是也没多纠缠,轰鸣着离开了。 月末,潘峰打电话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肖良文外出的频率也高了,但是他每天还是尽量抽时间回丁旭这里来陪着他。有的时候回来的比较晚了,丁旭问他,他都说是给潘峰做事,丁旭听到潘峰的名字,也就放心一些,不再多问了。 肖良文有丁旭给的备用钥匙,半夜回来的时候,开了门进来就看到灯都亮着。他习惯性放轻了脚步,进去卧室看了下,丁旭果然已经睡了,仰躺在床铺上双手都摆放的规规矩矩,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长大了一些的猫仔听到声音立刻从丁旭的拖鞋上爬起来,蹲在那看了肖良文一会,然后迈着步子走过来蹭了他脚腕一下,“咪”了一声。 肖良文单手把它捞起来,带着它去外面,又给了有点猫粮和水。 小虎大口大口吃的很香,发出呼噜的声响。 肖良文揉了它脑袋一下,小虎之前养在别人家里一个暑假,但也只是在别人家吃饭,吃饱了立刻就自己跑回来,比狗都认家。他和丁旭回来的时候,小虎就没再离开了,晚上更是寸步不离的一定要跟着丁旭睡,上不去床,就趴在丁旭的拖鞋上,死活不挪窝。 肖良文把它碗里最后那点猫粮弄的集中了些,看着它吃完,摸了它肚子一下,道:“行了,吃饱了。” 小虎还想吃,拿脑袋顶肖良文的手掌,甚至还轻轻地咬了他手指一下。 肖良文大手呼噜了一下猫仔的脑袋,弄的它都炸毛了,蹦出去好远,警惕地看了肖良文一会,又找地方吧唧吧唧地舔毛去了。比起会敲它脑袋的丁旭,这个二号厨娘更让小虎焦虑,每次揉起来的毛都要舔半天。 肖良文简单冲洗一下,去了丁旭卧室自然地躺在一张床上睡了。 丁旭睡的沉,半夜的时候还翻了个身,肖良文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丁旭也没醒过来,大约是这段时间一直被强制按在肖良文胸口睡,习惯了似的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蹭了两下,接着睡了。 第63章 光头 李盛东这段时间总是时不时出现,笛子的事儿似乎也没有太影响他的热情,送乐器不成,又非说要赔偿丁旭些东西,坚持“要为当初无意踢碎他的保温壶道歉”什么的。 丁旭被烦的够呛,除了这些,再就是一个劲儿地收到“道歉信”,要不是丁旭抓到同学替他往自己书桌里塞信封,还真不知道李盛东有用白纸红字写道歉信的习惯,打开血淋淋的一片太渗人。 其实这也不怪李盛东,他和丁旭没有什么交集,又有肖良文拦着靠近不了,只能硬着头皮给丁旭写信没话找话说,说自己打碎了人家的保温壶,内心十分恐慌且愧疚……李公子这个人家里一向不缺钱,被宠的也是飞扬跋扈,长了一副反派的模样,但是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对着丁旭的时候内心还是有几分羞涩的。他不好意思说的太露骨,就咬着笔尖小心地琢磨词句,带着几分忐忑地给丁旭写信。 虽然丁旭从没回过,但是李公子自己在心里脑补了一出40多集的韩剧,给自己感动的够呛。 丁旭觉得再这样下去肖良文迟早要闹出校外斗殴事件,放学的时候就卡着学生多的时候出去,在基地学的那点反侦察的手段全用在躲避李盛东上了。 丁旭这边上课,丁浩那边办事也够利落,很快就把他指点的那批冷冻肉的事情办妥了。跟丁旭猜想的差不多,这种三方都不想管、也不想要的东西,提交了手续之后,果然进行的很顺利。 丁浩刚拿到钱,立刻就乐颠颠儿地找丁旭来了,把丁旭从家喊出来之后,上来就给丁旭塞了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丁旭拿着那个轻飘飘的信封有些奇怪,一边打开一边抬起头来眼神古怪地看着丁浩,“你不会是帮那个李盛东拿来给我的吧?” 提起这个丁旭就头疼,最近李盛不在学校门口堵他了,但是这人骑个摩托车龟速跟在他身后更麻烦。前两天的时候,李盛东还给丁旭送了个保温饭壶来,丁旭给拒绝了,那人还是不依不饶的,扬言下次换了现金给他送过来。丁旭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非要追着跟他当好朋友,他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的,难道是因为上次被肖良文打了一顿打出了友情? 那也应该去找肖良文啊。 丁浩听着眼睛都亮了,这破孩子完全是看八卦的心态,还挺激动,“李盛东来找你了?怎么样?他跟你说什么了?” 丁旭扇了扇那信封,确定里面是一张纸,更是皱起了眉头,“丁浩,我先跟你说好了,这钱就算是你送来我也不能要,知道么。”打开瞧了一眼,是支票,“不是吧?105块的东西他还弄个支票过来啊?” 丁旭把这当成李盛东赔给他保温饭壶的钱了,抽出支票来看了一眼,立刻愣住了,“这么多……是上回那批冷冻肉的钱?”瞧着丁浩点了头,又难得夸奖了一句,“你绑的这棵大树还挺厉害,短时间能卖到这个数额也不错了,你都给我?” “哪儿啊,这是一半!”丁浩乐了,笑出一口小白牙,“你收着用吧,我那一半还存在银行里呢!嘿嘿!” 丁旭立刻换了一副神色,撇嘴道:“你们这搜刮民脂民膏可够狠的。”这跟拿出去卖市价有什么区别?白斌这家伙不但有门路而且下手也黑。 “哪儿是民脂民膏啊,我们这可是造福于民!白斌找了一家藏獒繁育基地,卖给那边了,肉都是好的,给人吃时间长了点,藏獒可没事,这个价卖出去那些人还赚了呢!”丁浩不跟他扯这些,重点全放在了李盛东那事上,“说说李盛东那事吧,他怎么着你了?” 丁旭斟酌了一下用词,用最文明的语言总结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我和肖良文一出去就能碰着,不过这两天见的也少了。我都是远远的瞧着,没跟他说过话。”这也能过去瞧着才成,肖良文见了那李盛东就上火,拦都拦不住的,没造成重大斗殴事件进局子里喝茶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丁浩明白了,李盛东这是想打游击战,迂回前进。可惜,前方敌军炮火猛烈,李同志差点惨烈牺牲。他砸吧了下嘴,为李盛东默哀了一下,又把目光放在了肖良文身上,这位脸上倒是也能瞧出些轻微的擦伤,也不知道干嘛落下的,不过得仔细看,太黑了,看不清。 “丁浩,我家的住址是你告诉李盛东的吧?” 丁浩正瞧着肖良文出神儿,耳边一句话就让他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脑子转的还没嘴巴快,下意识的就反驳了,“不是,我没说!” 丁旭从眼镜后边瞧他,一双细长的眼睛都眯起来,“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家的地址,而且巧了,自从你知道以后李盛东也来找我了……” 丁浩被他盯的有点不自在,“你怎么知道他来找你啊,没准是来找肖良文打架呢,当初,肖良文不也是缠着白斌吗?” 肖良文在旁边纠正他,依然是惜字如金,“我没缠着白斌,而且李盛东是来找丁旭的。”李盛东对丁旭有企图,这点他还是可以区分出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应该和x市扯不上关系吧?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忍不住又拧起眉头向丁浩询问,“那个李盛东是本市的么?” 丁旭神色也变了下,他看了肖良文一眼,抿了唇没吭声。肖良文之前回x省做的那些生意虽然没跟他说,但不用想就知道还是一些擦边球的事儿,x省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最迟两年就要变天了。难道这个李盛东是那边的人?除此之外丁旭想不出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追着自己问东问西的能干什么,难道对方觉得年纪小的人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是本市的……”丁浩多少知道丁旭的忌讳,看着他们两个一脸严肃的模样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想了想,还是附在丁旭耳边嘀咕了几句。 丁旭的脸色更复杂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是临走的时候跟丁浩说了一句,“你放心,我有办法告诉他。” 送走了客人,丁旭也出了门,肖良文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立刻也跟了上去。 丁旭在小区附近找了一家理发店,进去之后就让人剪头发,意思言简意赅:“剃光。” 理发师傅愣了下,有点没听清楚:“剃什么?” “剃光。” 肖良文坐在他后面的长椅上,看着丁旭脑袋上的头发一撮一撮地往下落,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神情复杂。 也是在这个夏天,丁旭剃了平生第一个秃瓢,换了一套宽松的老头衫、大裤衩,摇着蒲扇在自己家门口坐了十分钟。还是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也是冷冷清清不爱搭理人的模样,但是这幅打扮再也没法让人误会他的性别。 一个大写的,笔直的,男。 他听着李盛东那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再直接熄火,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搬了小凳回家去。 李盛东瞧着自己的初恋顶着秃瓢坐在那,脑海里那个高冷动人的女神终于彻底幻灭,真相来的太突然,他一颗少男心狠狠的破碎成一地。大概是被刺激的狠了,从这以后就没再来骚扰过丁旭。 时间过的很快,一年多的日子转瞬即逝。 丁旭开学读高二的时候,黑色十月刚过,x省就展开了大力度的严打。严打比上一世来的更加迅猛,许多事也发生的更早了一些,丁旭父母入狱,丁老也受到波及。老人的身体情况急剧变坏,家人朋友的只言片语都容易让老人心绪起伏,终于再次病危住院。 丁旭去京城探望了老人一次,但是丁老一直昏迷不醒。小姑等人并不希望丁旭留在这里,生怕他的出现再刺激到老人,丁旭也没多留,最隔着重症监护是看了老人戴着氧气面罩显得憔悴的脸,又匆匆回去了。 丁老病重之际,家里的房产和几幅字画都重新被摆在了明面上核算,丁旭暂时居住在l市的这套房子也列,不等其他亲戚说什么,丁旭就主动从爷爷家里搬出去单住。 他成绩优异,学校里免了学费并给了大笔的奖学金,只为了提高升学率,搬出去也不会影响什么。丁老身体衰弱需要长期住在医院,恐怕也没有机会再回这个小城了,没有丁老这个爷爷在,丁旭对这里也没有什么留恋的。 肖良文帮着丁旭搬走的,两个人依旧住在一起。肖良文在学校读了半年左右的书,还是离开了,他并不适合学校的生活,丁旭也没拦着他,x省的事情已经成为过去式,没有人会再来找他跟肖良文的麻烦。 丁旭这一世是在北方上的高中,也没有去考关校,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这里对他的舆论并不大,人们甚至更关心他的黑框大眼镜换成了金属细框的。除去每个月固定的时间去京城看望丁老,丁旭还要准备高考,肖良文有自己要忙的事,两个人彼此都忙碌着。 肖良文并不是能圈养在家中的猛兽,接触潘峰之后,虽然和上一世不同,但是也渐渐开始走上自己的路。他这样的人,骨子里还是带着赌性,给他任何一点机会和台阶,就能自己攀爬上来。 丁旭对他的事问的很少,除非越过他的原则一般也不多管,小日子过的很充实。 第64章 圆章 五年后。 s大的阶梯教室里,准备毕业的大四学生正在接受最后一堂训话,台上的教授讲的慷慨激昂,从课堂讲到了社会,对临毕业的这一批学生一再重申实习的方向。 丁旭坐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眼镜后的目光清澈,笔记本上的字迹如同他本人一样瘦劲清峻,只是写的却是一些编程,和本专业不太相符,他在大学的时候辅修了自己感兴趣的学位,四年时间也没浪费,依旧保持了学霸的地位。 旁边跟丁旭一个班的人看了一眼,跟丁旭小声道:“哎,大才子想好了没,毕业去哪家公司实习?” 听到同学问也没有抬头,写完最后一个程式,这才低声回道:“还没确定,再看看吧。” “丁旭哪用跟咱们这样着急啊,外面那么多公司,他一点头人家就恨不得立刻收人呢!”另一个同学感慨道,临到毕业季,名牌大学也有竞争也不是人人都那么好找心仪工作的,说话的语气未免就带了一点酸意。“哎丁旭,我听老板说想要你留校,是真的吗?” 丁旭冲他笑了下,也没回答。 一节课很快结束了,教授单独点名留了丁旭下来,同学们陆续出去,丁旭去了讲台那里听教授训话。 教授一边收拾了讲桌上的笔记本,一边问他道:“大四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丁旭帮着他把话筒收起来,道:“想先去实习,有几家公司在考虑了。” “上次跟你提过一次研究生的事你还记得吗?有一个保送本部研究生的机会,如果你有这个意愿,老师愿意推荐你。”教授看着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劝说的比平时更积极了,有些不舍的道:“丁旭啊,这个机会很难得,你考虑一下。” 丁旭点头道:“好。”说完又帮教授提着厚重的笔记本包送了他去办公室休息,他们这个教授以前是跑野外勘察的,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年轻的时候腿脚也受了伤,丁旭很尊重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做这些小事。最初还有学生看不惯丁旭这样,嘲笑他是在拍马屁想混及格分,后来第一学期的成绩一出来,就没有人敢再说一句话了。 丁旭在成绩方面,无论是上一世,还是又重新来一遍的现在,拿出来都是可以吊打全校。他对课本上的这些知识天生学的快,又记得牢,比起人情世故那些处理上,更愿意埋头在学术世界里。 教授的提议对他来说是最合适的,但是丁旭心里已经另有打算。 肖良文不留在s市,他也是要跟着一起离开的。这几年肖良文来回奔波,他也是看在眼里,不能只让他一个人辛苦。 下午的课结束之后,不少同学都约着一起吃饭,丁旭班上也是这样。散伙饭从现在一直要吃十来天,找理由聚会的人很多,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再聚会,不少人胆子也大了许多逮着丁旭死活不让他走,丁旭推不掉全部的,只能选了自己班的留下。 吃饭期间自然少不了合影,以前那些不敢跟丁旭搭话的女同学也纷纷凑上来,抱着丁旭的胳膊合了个影,立刻就红着脸跑了。 跟丁旭平时比较熟悉的几个男生也来蹭了两张集体照,丁旭在中间,两旁都是妹子,那几个男生厚着脸皮挨着妹子站着,拿手指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带着几分傻气,但是都是笑容满面的,特别有朝气。 丁旭不能喝酒,大家也没难为他,期间一直喝的是红茶。 临回去的时候,有喝多的丁旭帮着送去了寝室,有个男同学喝多了还拽着啤酒瓶不肯放,呜呜咽咽的哭了,也听不清是为了这四年的青春还是那个最后连手都没能牵上的女神。 丁旭送他们回寝室的时候,被他手里的酒瓶撒了半肩膀的酒水,气味刺鼻,让他忍不住拧了下眉头。 把人都安顿下之后,他也没多留,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走了。大学的宿舍他住的很少,加上肖良文经常来s市这里,就在附近购置了一套二居室住着。肖良文买的时候丁旭想着s市几年后的房价,也没阻止他,这几年肖良文赚了不少钱,一套房子还是拿得出手的。 回去的时候有些晚了,丁旭也有些疲惫,把被酒弄脏的外套脱下来之后,隐约听到主卧浴室有水声。他愣了下,进去卧室就看到门口堆放了几件肖良文的衣服,还有一条内裤散落在了浴室门口。 丁旭在浴室门口敲了两下,问了一句:“肖良文,你回来了?” 水声没又中断,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桌上有东西,给你的……” “知道了。”丁旭给他拿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放在浴室门口的架子上,这才去了书桌那。桌上放着一个敞开了的皮包,里面有一些小件的物品散了一半在桌上,其中还有几枚印章。 印章的材质很熟悉,是田黄石的,丁旭拿起来看了下,质地很不错。他和肖良文几年前弄到手的那批田黄石,帮了大忙,但是肖良文固执上来不肯全卖掉,到底留了小半在自己手里,没想到竟然舍得拿出来刻章了。 那几枚印章有方章也有圆章,方章一般是个人用的私章,而圆章要讲究一些,是公司的正规章。丁旭有些奇怪,把那枚圆章翻过来又看了一眼,底部刻着篆体的字,竟然也是肖良文的名字。 丁旭拿着那章来回把玩,章被盘过,非常圆润也没有棱角,触感不错。这边正在想着,那边肖良文就洗完澡出来了。 肖良文这几年跟跟着潘峰办事,头三年还是让潘峰想办法给硬留在了部队,三年的时间历练,让他整个人沉稳了许多,大概是极限运动做的也多,身体素质比一般人要强一些,就连随便裹一条浴巾出来的模样也像是画册上的男模,只是更多了几分野性。水珠流过腹肌,顺着曲线一路向下隐在了浴巾了,擦着头发的手臂带着结实有力的肌肉,但是脑袋上顶着毛巾的样子又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纯良,眼睛盯着丁旭一眨不眨,好像光这么看到这个人就满足了。 肖良文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抬头看丁旭,视线在丁旭手上多停了一下道:“你看到这个了啊,许工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帮我雕了个章。” 丁旭拿着那圆章在手上转了一圈,看着还是挺喜欢这个的:“怎么私章弄了这个样子的?” 肖良文走过去在身后抱着他,亲了他耳边一下,笑道:“瞧着好看,你喜欢?” 丁旭想了想,怕他也给自己弄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私章,摇头道:“还可以吧,有点浪费,你自己拿着用吧,我就不要了。” 肖良文笑了一声,也没回他,伸手去桌上的皮包里翻了两下,拿出一个存折给他,“这个章是我的,这个东西才是给你的。” 两个人一起住了这么多年,肖良文有按时交钱给丁旭的习惯,他和潘峰的生意这两年开始慢慢有了变化,有点自立门户的意思,每次回来都能拿到一笔不小的数额。 丁旭打开看了一眼,看到账户上那么大笔的金额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一遍确定之后,一时火冒三丈,拧着眉头问道:“这钱哪里来的?” 肖良文道:“……我赌石赢的。” 丁旭转身看着他,带着怒气道:“你去赌石了?!” 肖良文抓着丁旭的手腕,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道:“我从一开始就想赌一把。” 丁旭没心情跟他说这些,挣动了一下要离开,肖良文握紧了他手腕,忽然低头亲了上去,含糊道:“我喜欢你。” 丁旭推他一下,这家伙胸口硬的像块铁,反而是自己被箍住了手臂。 “我赌,你也喜欢我……”耍流氓的人还在说着,亲下去的力道小了一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笑意。“你别生气了,我这次是跟着许工他们一起去了趟南疆,开了几块不错的石头,许工他们很满意,我也跟着赚了一笔。” 这两年羊脂玉被炒的价格越来越高,丁旭也是有所耳闻,如果是采玉赚到的这一笔金额倒是也对的上。但是这个人带着坏心眼跟他绕圈子,丁旭被气的没脾气,推了他额头一把,“那你应该跟我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去赌石场那样的地方。” 肖良文轻笑了一声,抱着他又靠过去,伸出舌尖舔了舔他耳垂,垂着眼睛遮住已经暗下来的眸色,舌尖慢慢向耳蜗里探入…… 丁旭忽的一下站起来,揉了耳朵一下,瞪他道:“你干什么!” 肖良文坐在那笑了下,眼睛里带着点红血丝,没吭声。 他想要,特别想要,真恨不得把丁旭连人带骨头吞下去的那种渴望。 丁旭被他盯的发毛,放下印章拿了衣服去洗澡,支吾道:“我晚上去参加聚会了,一身酒味,我去洗一下。” 肖良文坐在那没动,浴巾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看不出什么,只是他的眼神一直跟着丁旭,直到浴室门关了遮挡住对方。 丁旭在浴室里把衣服脱了,也还是有些忐忑的,上一世他和肖良文是在床上彼此熟悉对方,但是现在却不同了,肖良文被潘峰关在军营三年,每年的探亲假少的可怜,哪怕放出来也总是有别的事情要忙,他们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这两年倒是好一些,但是要么是肖良文有事,要么是他第二天早上有课,一直以来都没有彻底做完那件事。 是的,肖良文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忍着,忍到现在,丁旭也有些怀疑他的忍耐力了。 丁旭在浴室想着,忽然听到门被推开,抬头就瞧见了肖良文,浴室里还充斥着蒸汽,肖良文站在那把浴巾又解开,道:“我陪你洗。” 丁旭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他,也不是没有一起洗过,他背过身去解开衬衣领口,因为垂下眼睛的关系,并没有看到肖良文手里握着的那枚圆章。 浴室的水哗啦啦地冲下来,丁旭背对着肖良文站在水流下面,温热的水顺着他的头发一直流淌下来,白皙的身躯在深色的浴室内显得格外晃眼。 肖良文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丁旭垂着眼睛没吭声,但是很快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带着一点冰凉的触感贴在他身上移动,他愣了下,想回头去看,但是立刻被肖良文控制住了按着肩膀靠在浴室墙壁上,他喘着气带着些惊疑不定道:“什么……东西?肖良文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肖良文低头亲了他肩膀一下,哑声道:“一个小玩意儿,帮你适应的,我怕伤了你。” “什么东西,拿走!我不要……唔!!” “丁旭你听话啊。” 印……章……y…… 肖良文忍了很久,但是都没能吃成一次,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还是有点舍不得丁旭受苦,只是用手里的圆章略微扩张了一下,另外就是过了一把手瘾,没有太难为丁旭。 只是他的难为和丁旭心里的定义并不一样,丁旭被他从浴室抱出来的时候从腰部到脊背都红了一片,在白皙的皮肤上蔓延在开。 到了床上,丁旭背过身去睡了,肖良文碰他的时候,还颤了一下。 肖良文有点心疼,这才觉得晚上在浴室玩的有点过火了,但是也没放开他,亲了丁旭耳边一下,道:“没事了,你得慢慢适应。” 丁旭睡不着,闭着眼睛不吭声。他身体里还有那种异物感,大概是这一世肖良文从未勉强过他,也过的舒心,所以根本没有适应这一说,他都忘了这个滋味。 第65章 讨好 肖良文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丁旭已经去了学校。其实早上丁旭起来穿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但是闭着眼睛没有吭声,丁旭脸皮薄,总要留一点时间给他慢慢适应。 这次算是休假,肖良文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处理,来s市就是奔着丁旭来的,换了套衣服出去吃了个早餐之后,就直接去了丁旭的学校。丁旭提过今天好像是要收拾东西离校,他做别的不行,帮忙搬东西没什么问题。 肖良文心里明白昨天晚上做的事有些过了,来的路上也瞧着时间,看着临近中午了,这才进校园去,想着先带丁旭去吃饭,然后再帮他搬电脑之类的杂物,带了点讨好的心思。 他一路找去了丁旭他们系,老远就看到丁旭从教学楼出来,正想过去,就看见有个人从后面蹦出来,在背后拍了丁旭一下,丁旭一转身那人就给了一个拥抱,拍着丁旭肩膀哥俩好的模样。 肖良文面无表情,加快了步子走过去,“丁旭。” 丁旭抬头看到他眼神闪躲了一下,但还是站在那没动,“来了啊,我还有点事要回宿舍……” 肖良文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是不是搬电脑?” 丁旭想了想,点头道:“对,也行吧,你跟我去一趟。” 旁边那个同学还站在那没走,也没瞧出肖良文的脸色来,傻乎乎地笑道:“正好,我也回去,丁旭咱们一起吧。哎对了丁旭,你真的不打算留校吗,教授今儿还说想点名留下你呢……” 丁旭摇了摇头,道:“不留下了,我没打算在这里找工作。” “不在这里找工作,也可以考研嘛,咱们教授这么喜欢你,我听说还要保送你呢……你干嘛非走啊,还是说你有其他想读的学校?”那个同学言语里带着点惋惜,也跟着劝了几句。“其实现在也不太好找工作,我家里让我考研了,要是你也留下,咱们还能一起做同学呢!” 肖良文抬头看了丁旭一眼,丁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还是摇头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不用了,我可能会去别的城市发展。” 那个同学不死心道:“你打算去哪儿啊?” 肖良文也看过来,这也是他想问的。 丁旭沉吟了一下,道:“还没想好,应该先回京城一趟,去看家里人。”丁老在京城疗养了几年,他每年都会去探望老人。 男同学立刻恍然大悟道:“对对,你要去京城那边,每年都要去来着。”他看了肖良文一眼,带了点好奇道,“丁旭这是谁啊?是不是你哥?” 肖良文嘴角微微上扬,看着这个人也没那么不耐烦了。 “叫什么来着,孙、孙穆对吧?”那同学想了一会终于记起来了,看着肖良文很热情道,“大哥你又来看丁旭啊,对他真好,你们xx警校的体能训练就是不一样,啧啧,看起来身体素质就好!” 肖良文那点笑意隐下去,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孙穆是丁旭小姑家的儿子,比丁旭年纪大两岁,如果没有丁旭比着或许成绩能更耀眼一些,名牌警校毕业,非常优秀。丁老身体不好,挂念丁旭或者给丁旭送生活费的时候,有时会让孙穆代劳,一个是他们都是同辈说话没什么顾虑,熟悉一些将来可以互相帮忙提携;再一个老人考虑到自己女儿会有些情绪影响,怕她们对丁旭说些不好的话。 综上因素,孙穆来看丁旭的次数虽然远没有肖良文多,但是每次都是来学校报上名字,丁旭的同学多多少少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哥哥。 肖良文冷着脸不吭声,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没名没分的有些委屈,丁旭脸皮薄,现在看到他还能想起昨天晚上那些荒唐事儿,眼神都不敢正眼瞧他,也是有些闪躲。 那个同学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到了宿舍楼那就找理由自己走了。 丁旭宿舍里空无一人,临近实习东西也放的杂七杂八,他的物品不多,最重要的就是那台电脑,收拾进箱子又放了些笔记和书,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肖良文站在宿舍里向四周看了下,他这是第一次来丁旭的宿舍,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指了其中一个放着杂物的床铺问道:“这是你的床?” 丁旭“嗯”了一声,转身去把箱子封起来,肖良文走过去拿了他手里的胶带,道:“我来。” 他做事认真仔细,很快就打包好了,看了丁旭一眼忽然问道:“你很久没住宿舍了吧?” 宿舍里没人,丁旭也没继续站的那么笔直了,斜依在柜子那正握着水杯喝水,听见他问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肖良文走过去双手撑在他身体旁,把人整个笼罩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他笑了下,“这么听话的好学生,校外住宿啊,跟谁住呢?” 丁旭听到他调笑的声音就想起昨天晚上那些不正经的事,耳尖有些泛红,不去看他。 很快又被肖良文捏着下巴转过来,抵着额头亲了一会,“丁旭你不留校,也不继续读书,是因为我吧?” “你想多了……” 肖良文挑了下眉毛,“嗯?” 丁旭眼神落在他肩膀上,喉结滚动一下,道:“我就是,还没考虑好,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想做。” 肖良文看着他,眼睛里只有丁旭一个人,开口问道:“那你要做的事里,有我吗?” “……” 丁旭没见过这样的无赖,被问的接不上话,有点恼了的时候,又听到那人在耳边笑了一声,低头亲吻过来。比起昨天那样接近于羞辱的方式,现在这样的亲昵让丁旭容易接受的多,在发现肖良文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意图之后,他的身体也跟着慢慢放松下来。 肖良文能感觉到怀里的人由绷紧到放松,手掌揉了他后背两下,像是安抚一样,又亲了他一会。这次丁旭虽然还是闭着眼,但是会抬起头来顺从地贴近肖良文,微微张开唇让他贴的更紧密。 肖良文亲了一会,由深到浅,在他唇角啄了一下,“昨天是我不对,太心急了,跟你道歉。” 丁旭被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水汽,这会儿看着他的时候有些迷蒙。 肖良文喉结滚动两下,靠近了又舔了他下唇,含住了哑声道:“我就是太想要你了,在外面的时候就一直想着你,快疯了……下次不用那个东西了,用我的好不好?嗯?” 丁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着后腰处向前贴近了些,立刻就顶到了那个半硬着的部位。 肖良文又挨挨蹭蹭地缠着他说了一些没羞没臊的话,夹杂着道歉和讨饶,也没忘了给自己争取福利,做了坏事之后装可怜的手段依旧熟练。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少年人了,但是他知道丁旭最吃他这一套。 “我这次在南疆遇到潘队了,还打赢了他好几次,真的,赢了不是有奖励吗?之前咱们的事都太多,我就一直忍着,我昨天晚上一看到你,就忍不住……” 丁旭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就不能好好说吗?” 肖良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舔了舔唇,道:“丁旭,我想……” “不行。”丁旭一口拒绝,“你昨天态度太差,扣分。” 肖良文愣了下,“扣分?那怎么才能加分,多少分才行?” 丁旭把他推开一点,整理好了衣服含糊道:“看你表现吧。” 肖良文缓了一会,又讨价还价道:“我把之前的奖励都攒着了,能抵几分?” 丁旭看他一眼,挑眉道:“现在不及格,及格了再说吧。” 肖良文不敢再抗议,老老实实的扛着电脑跟着丁旭回去了。 **** 实习开始之后,连着几个月都没怎么有课,丁旭收拾了东西,先回了京城去探望丁老。 肖良文也跟着一路去了京城,他是去见潘峰的,潘峰家在京城,这会儿也是休假,两个人联系上了,约好要聚一下。 到了京城,刚下飞机就看到外面一大群借机的人,不少都是女学生,瞧着他们航班似乎跟一个小明星的撞点儿了,丁旭外貌不错,又因为天冷戴着一副口罩,刚一出来就差点被认错了,不少小姑娘就开始尖叫。 丁旭拧着眉头把口罩摘了,他刚才在飞机上就有些不舒服,跟肖良文说了几句,去了洗手间。那些小姑娘也有举起手机偷拍他们两个的,但是肖良文抬头看了一眼,她们又吓得把手机缩了回去,不敢再拿起来了。 肖良文长得也不赖,就是那张脸看着让人有些肝颤,眼睛锐利的不敢跟他对视,这个人往人群里一站周围的人都能自动散开距离,就跟一件大型杀伤性武器似的,没人敢挨着。 肖良文拿着他和丁旭的行李站在出口处等着,对面也有一个举着牌子脸色不太好的人等着,正是丁旭的表哥孙穆。 孙穆是丁旭小姑的儿子,如果没有丁旭在,那么他绝对是这个家族里最耀眼的存在,成绩优秀,五官俊朗长得好,又考了警校,文武双全。 但是从小就有丁旭处处对比着,硬是被丁旭压了一头,这让他一度很不爽丁旭,两个人的交集也不多。后来丁旭家出事,他也同情过丁旭一阵子,加上丁老经常让他出面去给丁旭送钱送东西,这两年反而熟悉起来,没有普通人家的表兄弟那样亲密,但是也比一般朋友要好上一些。 他对丁旭的情感比较复杂,他妈不喜欢丁旭,但是他却瞧着这个表弟是个有骨气的。x省事发之后,丁旭功课也没落下,十几岁一个人在外面读书,没大人照顾照样拿奖学金生活的不错,光这孙穆就觉得丁旭是个好样的。 知道丁旭来京城的消息后,孙穆就来接丁旭了,但是等了半天也没瞧见人,只看到了丁旭的行李还有拿着丁旭行李的一个陌生男人。 丁旭的皮箱就那一个,这几年每次来看丁老的时候都是用同样的没换过,孙穆又是学刑侦的,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皮箱,上面还有他给丁旭提上车的时候不小心磕碰下的痕迹呢。 孙穆站在对面打量着肖良文,而肖良文也双手插兜不经意地多看了他两眼,他在南疆那样的环境里都生存下来了,对这种明显的打探视线很难不去留意。 两个人正在看着,就看到丁旭从里面出来了,一起开了口:“丁旭!” 话音刚落,两个人又面色古怪地看了对方,一个挑起眉头,一个铁青着脸,都觉得彼此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见过了?”丁旭走过来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是我表哥孙穆,孙穆,这是我朋友肖良文,他来京城有事,我们顺路一起来的。” 孙穆看了站在丁旭旁边的那个黑皮一眼,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个什么好人,光看气势就跟他这个好学生表弟不一样。他上前去要提丁旭的皮箱,道:“既然来了,一起走吧。” 肖良文躲过他,把皮箱拎起来道:“我来吧,不用麻烦了。” 孙穆跟他手掌触碰了一下分开,眉头不动声色地拧起来,这个人手掌关节和虎口处有薄茧,这种地方的茧子,分明是用木仓才留下的,而且用的时间还不短。他笑了下,看着肖良文道:“当过兵?” 肖良文点了头,道:“两年前的事了。” 孙穆手插在裤兜里,手指摩挲两下,笑笑没说话,转身带着他们向停车场去。但是一转过身脸色就变了,两年前?骗鬼呢!有这样的痕迹明显近期都在玩儿木仓好吗! 第66章 傅家兄弟 孙穆带了两个人上车,一路上肖良文也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只跟着丁旭。孙穆也不好半路把人赶下去,旁敲侧击的问了,才知道原来这人今天晚上还要蹭住。 “今天晚上还要打扰你们一下。”肖良文说的客气,但是坐在那一点都没有下车的意思,紧跟着丁旭行动。 孙穆看他一眼,这人一身衣服穿戴的朴素但是手腕上那支表却价格不菲,看着也不像没钱的主儿,手指在方向盘上烦躁地敲了两下,试探道:“这附近有几个不错的酒店,我那边一室一厅太小了,床都不够睡,怕委屈了你。” 肖良文装作想了一下的模样,摇头道:“算了吧,太晚了不安全。” 孙穆看他一米八几的个子,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闷不吭声的样子,没看出哪儿不安全来,这搁在外面,也是别人担心人身安全吧?他越是这样跟着,孙穆就越是忍不住警惕。 丁旭动了下身体,立刻就被肖良文在暗处握住了手,拢在掌心紧了紧。他看了肖良文一眼,也不好赶他下车了,肖良文这段时间心眼小了很多,现在要是赶人,保不准以后还要折腾回来。 车上一阵沉默,丁旭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就找了话题跟孙穆聊天,问的都是关于丁老的孙穆倒是也配合。 “爷爷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吗?” 孙穆道:“还是老样子,静养吧,医生也没有别的办法,年初那三个支架放上去之后好点了,但是支架也不是万能的。” 丁旭跟着点了点头,又小声问了几句丁老吃饭和作息的小事,孙穆也一一回答了。他们对老人的健康情况都已经有所准备了,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晚上不方便探望,你先跟我回去住一晚,明儿一早咱俩一起过去。”孙穆道,“我正好去替我妈,这两天都是她陪着老爷子。” 丁旭点头道:“好。” 正说着车就开到了孙穆的住处,孙穆帮着丁旭把行李提上去,肖良文在后面沉默地跟着。 孙穆住的地方是几年前家里提前给他买下的,寸土寸金的位置,一套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孙穆把人带进来之后,三个男人一站在那就显得空间更小了,丁旭累了一天就先去洗漱了,留下他们两个在客厅。 孙穆揉了下鼻尖对肖良文道:“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丁旭还带朋友一起来,也没准备多余的床,你睡沙发不介意吧?” 肖良文看了里面的床,又看了孙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道:“没事,沙发给丁旭睡,随便给我一条毯子我打地铺。”就一张床难道还要丁旭跟这个表哥一起睡? 孙穆原本想自己在卧室打个地铺凑合下,听见肖良文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不是滋味,他表弟到了他的地盘上,怎么就能让这么一个傻大个随便安排?孙穆道:“不用了,我俩挤挤,你睡沙发。” 肖良文把毛毯铺在沙发上,道:“丁旭不习惯跟人挤着睡。” 孙穆站在那看他,有些不耐烦道:“他有什么不习惯的,前几次也是这么睡的……” 肖良文把手里的毛毯往沙发上一扔,也站起来看他,他个子高,站起来很有压迫感。孙穆也不差,在警校训练的一身腱子肉站在那跟个小霸王似的,看着肖良文也没挪地方。 丁旭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明枪暗箭地已经是互看不爽了。 孙穆看他出来就问道:“丁旭,你睡哪?” 丁旭没跟之前几次一样睡卧室,指了指铺着毯子的沙发,道:“我睡沙发就成。” “随便你。”孙穆把手里的棉被留下,闷闷地回了卧室。 肖良文在客厅打了地铺,北方供暖,并不冷。 白天飞机气流颠簸,丁旭有些疲惫,很快就躺下睡了。只是闭着眼睛没睡一会,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抬头就瞧见了肖良文。他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 肖良文压上来,双手撑在丁旭耳边,跟他咬耳朵,“那个人说你以前跟他一个床睡。” “什么那个人,那是我表哥。” “又不是亲的。” 肖良文看着他,说的话热气吐在丁旭耳边,“如果我是他,就算是亲的又怎么样。” 丁旭被他这样没脸没皮的劲儿给弄的有点头皮发麻,瞪他一眼道:“你别胡说八道。” 肖良文看着他有些不满:“你跟他一个床睡,都没跟我说。” “那也是没办法,地方不够只能挤一下……” 肖良文忽然安静下来,覆在丁旭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丁旭被他压在沙发上沉甸甸的翻不了身,紧张地吞咽一下,小声警告道:“你别胡闹,在这里……不行!” 肖良文盯着他不放,哑声道:“那你亲我一下。” 孙穆就在一门之隔的地方,丁旭有些紧张,肖良文没多闹他,只坚持让他亲自己一下。丁旭看了孙穆房门一眼,见那边依旧是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动静,这才硬着头皮微微抬起身子去亲他。 肖良文没动,丁旭第一下亲到了下巴上,第二下的时候就学聪明了点,伸出双手去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拉低了一点,侧脸去亲他双唇,贴在那一下,又轻轻咬了一下,“行了吧?” 肖良文“嗯”了一声,亲回去一下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了。 第二天孙穆起来的时候肖良文已经晨跑回来了,还带了三人份的早点,一点客人的意思都没有。孙穆性格里也是有点霸道的,跟肖良文在一起恨不得比赛互相圈地盘,看谁占地更多,没说上两句话,就分别给对方打了一个“性格不合”的标签。 孙穆带丁旭去医院看丁老,正想着怎么让这个客人离开,那边肖良文自己就先走了,在丁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手表,走的干脆利落。孙穆站在车旁看他,吸了一根烟,觉得这客人还算识趣。 尽管路上孙穆一直说丁老那什么都不缺,丁旭还是半路去买了些水果带上。 老人住的疗养院是在香山附近,从几年前开始就住进来了,虽然这里有专门的医生照顾,但身体这段时间也越来越不好了。年初的时候心脏又做了搭桥手术,但是也没有过多好转,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撑下去。 丁旭到的时候,老人正在病房里一个人下象棋,看到他进来推了一下鼻梁上厚重的镜片,用带着软针管的手冲他招了招,笑眯眯道:“丁旭来啦,来来,陪爷爷下一局,那几个老家伙下的都太臭了,这段时间可把我闷坏喽。” 丁老说的是隔壁病房的那几个老首长,有时候会一起下棋,他们儿女也都忙着工作,只剩下这帮老家伙在这里自娱自乐。 丁旭陪着丁老下棋,老人一边下棋一边跟他聊天,“最近学校怎么样啊?大学课程忙吧,小旭专业课又拿了第一吗?” 丁旭放下一枚棋子,道:“我今年毕业了,以后就没有什么名次了。” 丁老举着棋子愣了一会,这才笑道:“你看看我,都老糊涂了。”落下棋子,又问道,“那你毕业有什么想法没有?想去哪里发展啊,要不要来京城,跟你几个表哥一起工作,孙穆那个臭小子打小儿最不听话,没想到考的单位离家最近,警校毕业之后留在城区分局,呵呵。其余那几个单位也还不错……” 丁旭没吭声,只是专注地看着棋盘像是在想下一步该如何落下。 丁老叹了口气,道:“丁旭啊,你的户口在爷爷这里,你爸妈的事虽然也有一些影响,但是也可以留在京城进设计院,那边政审爷爷帮你写推荐信,影响不大……” “您别替我费神了,我没打算进设计院,想去下面历练一下。”丁旭把一枚棋子放下,慢慢说道,没带一点脾气说的更像是陈述句。“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您不用担心了。您身体好,比什么都让我高兴。” 丁老笑了一声,也没再强迫他,丁旭从小就省心,跟他这几年的时间也没有给他添过麻烦,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老人心里总有一点愧疚,觉得应该弥补这孩子一点什么。他看了丁旭,问道:“小肖是不是一起来了?” 丁旭神情放松了一点,道:“孙穆告诉您的吧。” “孙穆就跟我形容了一下,说一个黑脸大高个跟在你后面,我就猜着是小肖。那孩子还是那么黑啊?真是一点都没变,呵呵。”丁老感慨道:“你们两个人这么多年还联系着呢,感情真好。” 丁旭没回应,只“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挺好的,他一直很照顾我。” 丁老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下,拍了拍他的手道:“看的出来,每回说起他的时候你才露出点笑模样。”老人叹息了一句,“丁旭啊,你很久没叫我一声爷爷了。” 丁旭棋子捏在手指间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喊出口,只低着头看棋盘不吭声。 丁老揉了他脑袋一下,叹息道:“你呀。” 老人模糊察觉到丁旭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丁旭不说,他也没点破,只尽量尽自己的一点能力去多帮一下丁旭。他还是很喜欢丁旭这个孩子的,只是也没什么脸面硬留他在自己身边,丁成华做下的那些事,让老人已经把最后的脸面都丢光了。丁成华当年留下的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这些年丁老一次也没见过,唯一见的长孙就是丁旭,他也只认丁旭这一个孩子。 丁旭能像现在这样,偶尔来探望自己,陪着自己下棋,丁老就已经很满足了。 一局棋下完,丁老意犹未尽,丁旭走的时候还嘱咐他明天再来。 丁旭答应了一声,帮着老人放低了病床,让他躺下休息。看着他安睡了,这才起身从房间出来。 孙穆在外面走廊上站着,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见丁旭出来就把烟拿下来,道:“走吧,我带你去吃饭,顺便认识几个朋友。” 丁旭有点迟疑,他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 孙穆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上前去勾住他肩膀带着他向前走了两步,揉了他脑袋一下,道:“你是不是傻?我能害你?要不是姥爷一直念叨着让我带你出去,我还懒得带呢……跟看孩子似的。” 孙穆带丁旭去的地方是一个饭局,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吃了一半了,三四十人的大圆桌,坐了也就是小一半的位置,孙穆一到,就有人起身来迎他,笑着道:“来了来了,刚才还念叨呢,这就到了!” 孙穆跟这帮人玩儿的不错,大概都是发小的关系,也知道孙穆脾气暴,没有人提罚酒的。孙穆带着来的丁旭也是一样的待遇,客气的不得了。孙穆随意带丁旭入座,低声给他介绍了两边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朋友,他说要带丁旭出来吃饭,吃倒是其次,主要是认人来了。丁旭毕业了,总要和圈子里有些接触,他妈虽然总是看不上这个抱养来的堂弟,但是他对丁旭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孙穆正给丁旭介绍着,斜上方坐着的一位就迟疑着开了口,“丁旭?” 丁旭被孙穆介绍了几个人,还没认全,听见有人叫他抬头去看,也愣了下,虽然几年没见了但还是能认得出那是傅家兄弟。 傅二坐在主宾位置上,一张脸长得越发妖孽了,见丁旭看过来笑着举了举杯。傅东离紧跟着他哥坐着,这会已经有些不淡定了,兴奋地站起来隔着半个桌子道:“丁旭,真是你啊!” 第67章 酸 傅东离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丁旭,他这一站起来打招呼,旁边的人都跟着看过来,原本是两帮人聚会,给傅家兄弟接风的,现在目光都落在了刚进门的丁旭身上。 坐在首位的席阳开口问道:“孙穆,这位是?” 孙穆给他们介绍了一下,道:“这是我表弟,丁旭,今年大学毕业了,就带他出来跟大家认识一下。” 傅二笑呵呵道:“真是巧了,丁旭你这一晃眼大学都毕业了,东离没你优秀,还在部队里混着呢。”他指了指丁旭,又道:“这是我弟的同学,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他说的是客气话,也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京城和丁家这几位搭上关系就是了。 傅东离听不出这些人的弯弯绕绕,直接端着自己酒杯热情地过来跟丁旭挨着坐下了,有人要给丁旭倒红酒,酒瓶都悬在杯口了才笑着说了句:“你哥说你不能喝酒,喝点红的不要紧吧?” 丁旭还没回话,傅东离就把那人的酒瓶推开了,有点不乐意了:“红酒、白酒不都是酒吗?丁旭酒精过敏,不是不能喝酒,是一点都不能碰着酒精,来点矿泉水吧。” 傅东离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么拦着护着的,那个人也不好意思再使劲儿劝,让服务生给开了瓶苏打水凑合了下。 酒桌上那些人跟丁旭打了招呼,就继续跟孙穆热络起来,再加上新来的傅二没过一会就热闹起来。虽然傅二是新来的,但是能言善道,很是会活络气氛,几句话的功夫就打听到了不少消息,旁人问他的,倒是用玩笑话带过去了,做事儿滴水不漏。 傅东离瞧着和丁旭差不多,都是被家里的兄长给硬带出来的,他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他二哥长袖善舞,他就乐得在一边当摆设,只在那低头跟丁旭说话。 傅东离这会儿还有点兴奋,低声询问道:“哎丁旭,你都大学毕业了啊,跳级了?之前联系不到你,可急坏我了,你这一下就跟消失了似的。” 丁旭大学前后正是最忙的一段时间,也是最孤立无助的时候,那会儿除了肖良文也就只有丁浩还能联系上他。 他沉默了一会。 傅东离也想起来丁旭家里的那件事,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又低声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见着你太高兴了,都忘了……呃,你大学在哪读的?” 丁旭道:“s大。” 傅东离露出羡慕的眼光,感慨道:“真好啊,我都好久没进过城了,你不知道,我哥把我送去部队,特别偏远的地方,我刚去的时候还有高原反应呢……太惨了。” 丁旭看了他一眼,傅东离还是老样子少年不知愁的一张脸孔,带着股英气勃发的劲儿,很讨喜的一个年轻人,皮肤也晒得黑了一点,显得很健康。没看出被虐待来,倒是身体结实了不少,也高了些。 傅东离跟丁旭小声抱怨,丁旭听了一会,问道:“你二哥舍得把你扔部队里去?” 傅东离撇嘴,“我大哥让的,二哥急得团团转,也没办法。”他刚才可能是喝了点酒,这会儿有点晕乎乎的,压低了声音什么都跟丁旭说,“我告诉你啊,在我们家,我大哥才是一家之主,他说了算,我爸妈开口都不好使。我二哥之前想让我装病躲过军检来着,被大哥知道,喝,被打的两天下不来床……” 丁旭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主宾位置那托着腮跟大家谈笑风生的傅二,怎么也想不出这位挨打的样子,而且听着傅东离的意思,还是前几年的时候,傅东离成年了挨打也没什么,怎么傅二也有这么没面子的时候? “我大哥把我也揍了,直接送过去了,头一年都没让人去看我,早知道我就听二哥的话考军校,也不至于从底层历练这么惨……”傅东离还在念叨,破天荒还念叨了几句傅老大的坏话,傅东离嘀嘀咕咕,傅二已经有些起疑了,正拧着眉头看过来,丁旭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塞在手里,把那个酒杯换下来放在自己这,道:“你喝多了,喝点水清醒一下。” 他们说话声音一直压低了,旁边的人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倒是也猜不出傅东离说的是什么,傅二离着远,更是听不到了,见傅东离换了水在那坐着喝,他也放心了,不再管小弟。 喝了几杯之后,大家都放开了一些,谈论起的东西也慢慢牵扯到了一些内部消息。 丁旭一个人以茶代酒,一边应付着傅东离,一边听那些人聊着。 这些人谈的是云南的三七药材生意,有几个似乎去了一趟云南做考察,正在那使劲儿劝说其他人,“前几年价格不稳,现在已经落到最低了,现在正好是个好时机,低买高卖嘛!大家都懂这个道理,但是真正出手的没几个,正好便宜咱们,这个生意可以做一单啊。” “还真是这样,我跟着去看了一趟,那边的散户在收拢,慢慢就过渡到大户种植去了,这样又能稳定产出,质量也是上等的,真是个不错的买卖。”有人跟着附和道,听着言语里很动心。 丁旭投资的方向主要是玉石和字画一类,肖良文放在他这里的钱,增长了三成左右,现在并不太缺钱。但是这些人说,他也听着,并不多话。他上一世没有来过京城,自然也没有接触过孙穆的圈子,多听一些内部消息有益无害。 “云南地界上的东西你也敢插手,够得着吗?”坐在对面的一个人泼了冷水,点了烟抽了一根不耐烦道,“你要是想弄一票,得先盘下来吧,别的不说,文山县的那几十个山头你都搞不定。” 开口的人有些迟疑,讪笑道:“我们几个一起,找找关系,家里也作保,总能做成一点事吧。” “别问我,我不是军部的人,不懂这些。哎你自己去了一趟,没看出有多难啊?”也有人嗤笑。 傅二一直挑眉听着,没有插话进去,十足十的一个外地客人,非常有礼节,看起来一点侵.略性也没有。 期间有人提起潘峰,半时调笑半是认真道:“如果能把这个人拉进来,这一票就成了一半了。” 另外的人喝多了大着舌头道:“拉倒吧,潘峰进来,我们也就是跟着喝汤的命了!” “喝汤还不成啊,投点钱跟着分红,也挺好。” …… 丁旭手机震动了下,他低头看信息,是肖良文发来的,问他在干什么。 丁旭回了一句:在外吃饭。 肖良文的信息很快又到了,字数比平时多了些:好巧,我也在外面吃饭,和潘队一起,你们在哪里? 丁旭有些奇怪,这个人平时没有这么多话,但还是回复了他饭店名。 肖良文那边很快又回了一句:潘队选的饭店也是这里。 丁旭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重了,这边短信还没打几个字,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潘峰的声音传过来,笑着道:“哟,都在这呢,我听见前台说你们在这聚会,就自己过来凑个热闹。” 丁旭手机也在同一时间震动了一下,最新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我和潘队一起过来方便吗? 丁旭看到这个眉心直跳,抬头去找,跟在潘峰后面的可不就是肖良文?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要不是手放在衣兜里,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也跟着停顿了一下才移开,丁旭都怀疑是不是这个人刚才在给自己发短信了。 “这么多人啊,”潘峰往四周看了一眼,单手插在衣兜里,一身休闲服硬是给撑出了型款,站在那不动就压力迫人。“怎么大家伙出来也不喊我一声,还有新朋友呢,席阳,做事儿不地道啊。” 席阳也是认识潘峰的,这个人比他们这帮要大上几岁,小时候没少被潘峰收拾过,现在见了他还是忍不住腿肚子抽筋,听见他说忙站起来笑道:“没有的事,潘哥大忙人,我们都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然一定请你来……”他说着,又给潘峰介绍了一下傅家兄弟,“这是傅东哲,从x省来的,傅司长家的。这是他弟弟傅东离,他们俩昨儿刚到,呵呵,赶巧了一起来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 潘峰跟他们握了手,重点都放在了他们旁边的人身上,盯着丁旭他们看了一眼,笑道:“这是?” 席阳道:“这是孙穆,还有他表弟丁旭,是丁老署长家的。” 潘峰又过来打了招呼,特别正式,丁旭跟他握手还没什么,肖良文这厮紧跟着也握过来,丁旭握住了很快就松开了,但是也没妨碍肖良文暗地里轻轻捏了他手一下,“肖良文。” 丁旭把手抽回来,手心里的触感还在,听到肖良文站在自己对面笑了一声。 潘峰又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拍了拍肖良文的肩膀面上带着自豪道:“这是我副队,休假呢,跟着一起来了。” 孙穆嘴角抽了下,这明显跟昨天肖良文说的不一样,忍不住问道:“不是吧,他不是退役了吗?” 潘峰挨着孙穆坐下,眼睛弯着笑了下:“哎哟,你认识他啊?能打探到这一步消息已经很厉害了,再多的可不能说了,哪个机关司署里没有点门门道道呢。” 他话说到这里,其他人也不好多问,倒是瞧着肖良文都有点拿不准这位什么来路,一时有些拘谨起来。 肖良文见潘峰坐下,紧跟着也坐在了丁旭旁边,占了孙穆原本的位置,孙穆没办法只能自己起身,另外去找位置。 潘峰对孙穆一副热情的样子,招呼他来自己这边,有意跟他交谈,两个人聊起来的时候孙穆就顾不上丁旭了,他这个段位的,潘峰问几句就拿家里的长辈来压人,问的他招架不住。 “哟,孙一斌是你叔啊,他和我还是同学呢!” “庞月你也认识?巧了,她和我母亲家里那边也有点亲戚关系,我辈分大一点,她喊我一声小舅,你跟她怎么称呼的?” …… 诸如此类,孙穆被问的一头汗,还不能不说,这些人要么是家里的亲戚长辈,要么就是学校里的教官和领导,没法避开。 聊了没十分钟,孙穆就觉得自己被占了大便宜,他和潘峰的辈分已经差出三辈去了。 肖良文看到丁旭眼前有红酒杯,皱了下眉头想拿开给丁旭倒水,丁旭避开了,道:“谢谢,不用了。” 肖良文看了他,说的特别严肃:“你不能喝酒。” 丁旭把酒杯往旁边放了下,给他解释道:“不是我的,是他的。” 傅东离接过来,笑出一口白牙:“我的,不好意思啊。肖良文是吧?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好几年没见了,你刚进来,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肖良文也没认出傅东离,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丁旭这里,这时才看到傅东离,客套的打了声招呼,也没怎么交谈了,眼神里的冷漠显而易见。 傅东离跟他也不熟悉,只知道是丁旭的朋友,又低声跟丁旭谈起了刚才的话题,都是关于以前x省读书时候的事儿,还提起了那次去码头钓鱼,傅东离笑道:“丁旭你不是喜欢钓螃蟹吗,下回我们再去吧,二哥那边的别墅隔音做好了,这回不会再吓着你了,哈哈。” 丁旭还么等回答,就感觉到腿上有人放了手过来,身体忍不住坐直了。 傅东离不知道这些小动作,还在那固执地问丁旭:“我都准备好了,你人去就成,去不去啊?” 丁旭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到下面,抓着肖良文的手要挪来,但是对方力气很大,也没有挪动的意思,反而威胁似的来回摩挲了一下,丁旭胳膊上的寒毛都炸起来了。 “我……”丁旭清了下喉咙,“就不去了吧,毕业之后还要实习工作,很忙。你不是也要回部队了?” 傅东离眼神迷离,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道:“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以为还有暑假呢。丁旭你不知道,我好长时间没假期了啊,这次能来还是二哥帮我请的年假,都没敢回家,直接来的这里。我大哥还不知道呢,我这几天老做噩梦,梦见的都是我大哥……” 丁旭把水杯往他手边推了推,道:“你喝多了。” 肖良文低头吃饭没有吭声,看起来规规矩矩的一个军.人,冷漠寡言,生人勿进。而放在桌布下的那只手,却和面上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这会儿已经顺着向上摸到丁旭腿根处。 没加重力道,光掌心传递来的那份灼热,就够丁旭坐立不安的了。 第68章 软肋 包间里灯光偏暗,肖良文底下的小动作没有人注意到。 丁旭在跟傅东离说话的时候,明显就已经心不在焉了,他拿着杯子的时候,还差点把水洒出来,肖良文侧过身帮他扶住了水杯,道:“小心。” 傅东离凑过来一点,大着舌头问道:“怎么了?” 丁旭抿了抿唇,低声道:“没事。” 肖良文跟潘峰带进了部队,教育了几年,坐着的姿势总是腰背笔直,即便是懒懒散散地,也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带着一种气势。 傅东离和肖良文慢慢攀谈起来,他喝多了,见了谁都喊哥,喊了几句“肖哥”之后肖良文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再看着他的时候也没有刚开始的敌意。 傅东离道:“肖哥是哪个部.队的啊?” 肖良文沉吟一下,说了番号。 傅东离的态度立刻变得尊敬起来,严肃道:“我知道那里,那地方很吃苦,也不好进。”他之前被下放历练了一段时间,傅老大没心疼他,直接给扔进了野.战.部.队,但是野.战.部.队也和肖良文所在的特.需.部.队不太一样,训练强度就差了一大截。 傅东离跟肖良文聊的还挺投机,说起来没完,肖良文侧身靠近丁旭一些,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回答的也是一本正经,只是半边身体靠拢在丁旭身上多了些分量。 丁旭侧身被他靠拢过来,没一会手臂就有些发麻了,他忍耐了一会,到底还是有些撑不住,站起身来道:“我去下洗手间。” 肖良文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丁旭前脚刚出去,肖良文后脚就跟了上来,一前一后走着。等进了洗手间肖良文的手就握了上来,丁旭甩手想让他放开,没能成功,反而被拽地向前走了两步,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抬头就看到对方的面孔。 丁旭有些恼火道:“还没闹够?!” 肖良文看着他道:“就是知道你也在这里,想来跟你打个招呼。”他手顺着丁旭的腰往下挪了下,挑眉道:“你想我了?” 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声音也够低沉,丁旭听到耳朵里一时整张脸都滚烫起来。丁旭只能紧抓着他胳膊抬头瞪了他一眼,声音已经没有之前的锐气了,“放开,会有人来。” 肖良文扫了他身后一眼,道:“没人,有人来我也能听到。” “那也不能在这里,你放手……” 肖良文笑了一声,这才放开了。 丁旭立刻站得离他远了些,用冷水冲了一下手和脸,让自己发烫的面颊冷却下来。肖良文站在那还在低声问了他几句,“那个傅东离还记得你呢?” 丁旭没接话,问他道:“你今天晚上住哪儿?潘队那里?” “没,他弟弟来了,不方便收留我。”肖良文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试探道:“昨天你表哥提的那个酒店不错,我订了一个房间。” “我晚上去找你。”丁旭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肖良文有些受宠若惊,等丁旭出去一会之后,他才把那阵兴奋的心情压下去,跟着回了包厢。 这次再回去,肖良文没有再难为丁旭,只是偶尔借着跟傅东离攀谈的时候盯着丁旭看一会。 他刚从那些小动作其实是跟潘峰学来的,潘峰对自己家那位也是腻腻歪歪,小孩儿有个什么同学聚会他非死皮赖脸跟过去,实在去不成的,就等回来之后板着脸做出一副不爽的样子,潘峰说这样越明显,对方其实心里越高兴。 肖良文半信半疑,但是潘峰下一句说的更让他动心,潘峰说“还得功夫好才能打动人心啊”,这么说着的时候那股骄傲劲儿跟开了屏的孔雀没什么两样,扬着下巴一脸得意。 肖良文就丁旭一个,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功夫怎么样,潘峰说了之后他才认真想了想,丁旭那种事向来没有主动提过,也不怎么热衷,但是刚才自己略微试了试,说明丁旭还是对自己有感觉的。或许,晚上还能有什么额外奖励? 肖良文坐在那神色冷淡,但是心里已经有些按耐不住。 潘峰跟那些人谈了一会,见那些人一直在提云.南.那几座山头的事儿,就招呼了肖良文一声,指了指他笑道:“这个事别找我,我现在已经调回来了,那边的事可能下一步要让小肖接手。”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看肖良文的眼光顿时就不一样了,就连傅二都多看了肖良文两眼。这样一个大肥差,落在一个圈外人手里,不少人心里都开始打了主意,有想着如何入手分一杯羹的,激进些的更是心里带着份儿瞧不起的意思,想着取而代之。 想法虽多,但是面上都还是客客气气的,说着恭喜的话,认不认识的都过来灌了肖良文两杯酒。 肖良文举杯一饮而尽,显然酒量也是不错的,能喝酒,自然就能交上朋友,一顿饭吃下来已经认的差不多了。 孙穆也没想到肖良文和潘峰关系这么好,云南那片山头他也是今天晚上才听说的,但是光听着就知道利润可观,潘.司.令在云.贵起家,潘峰说是退出,哪能真的退的出来,走一圈都是熟人长辈,做事比其他人要方便的多。 他现在敢公开这么点名肖良文,想必已经有了万全的策略。孙穆目光落在肖良文身上,又拧着眉头看了看坐在他旁边正在喝茶的丁旭,他表弟有这样的朋友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不过现在瞧着,倒是这个姓肖的在上赶着讨好丁旭的样子…… 孙穆看了一会,心里总觉得有点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又抓不住,他喝了不少酒,有些酒意上涌,渐渐的也就懒得去想了。 吃完饭还有其他娱乐,但是潘峰和肖良文还有事就先走了。丁旭也没跟着一起,自己拿了外套就出去,孙穆追上几步问他:“不一起去k歌了?” 丁旭摇了摇头,道:“不了,太闹腾,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孙穆也没多拦他,道:“那行,你先回去吧,家门钥匙还是放在门口的配电箱上面,你摸一下就能找到,路上回去注意安全。” 丁旭应了一声,“好。” 等着走出饭店大门,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车跟着,回头看的时候发现是一辆重型越野,开的跟步行差不多的速度跟在他后面,见他回头了,又闪了闪车灯,潘峰从驾驶窗伸手出来跟他挥了挥,笑着道:“这么巧啊,丁旭,一起走吧,我送你啊。” 丁旭道:“不用了,我……” 潘峰打断他的话,用大拇指比了比后面,露出一口白牙:“别客气啊,小肖也在车上呢,他说跟你顺路。”说着又问了后排那人一句,“对吧,小肖?” 肖良文在车里应了一声。 “……” 丁旭没办法,只能上车,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听到潘峰带着些歉意的声音道:“哎哟,忘了跟你说了,这边位置上都是家里小孩儿放的玩具,劳驾你和小肖一起坐后面吧。” 副驾驶座椅上放着一个气球拧成的小狗,还有两盒马克笔,一个厚实的本子,脚底下似乎还有一个毛茸茸的什么垫子,看着跟潘峰这人、这车特别不搭,潘峰车上连个挂件都没有,就这么一处散乱成一片,但是他也没有要收拾的意思,反而笑眯眯地留着没挪地方。 丁旭扫了一眼,很快关上车门,去了后排坐下。 他和肖良文中间隔了一个位置,肖良文习惯性地想伸手过来握住他的,丁旭换了一个姿势,把手放在了膝盖上正好避开他,问潘峰道:“潘队家里有小孩了?几岁了?” 潘峰道:“和你差不多,也是今年刚毕业,想一出来一出的,这两天挑实习的单位呢,闹的我头都大了,呵呵。” 肖良文凑过来一点,对丁旭耳语道:“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潘队的弟弟,学军.工的。”他看了潘峰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他报了潘队那边的单位,潘队舍不得他吃苦,自己调回来了。” 丁旭知道是谁了,肖良文很早以前就跟他说过这个人,也做出了一点小猜测,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没想到潘峰这样的人也有软肋,真是稀奇。 潘峰送到地方就走了,丁旭也没回孙穆房子那里,直接和肖良文去了酒店。 肖良文进去之后坐在沙发上陪着丁旭说话,他晚上喝了酒,头脑很清醒但是身体已经有些热了,伸手扯了一下领带,目光游移一下,落在丁旭的唇上。丁旭说的什么,他听到了,却反应不过来,只能看到他张合的两片薄唇,没听几句就伸了手过去把人搂在了怀里,低头亲了下去。 丁旭没有反抗,甚至仰起头来配合他,肖良文比他要激动的多,手下的力度也有一下没一下的不听使唤。 丁旭忽然低下头,对覆在自己胸前的人耳边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肖良文身体一僵,身体还是滚烫,但是一步也不敢继续了。 丁旭坐起身来,抚了抚头发道:“你知道的吧,我的位置,你放了东西在我身上?还是放了什么在我的手机里?” 肖良文喉结滚动两下,虽然丁旭现在衣领大开的模样很让他动心,但是越是紧张越想不出合适的回答:“我……也没有,就是一个小玩意儿,我怕你出去遇到危险。” 丁旭眯着眼睛看他,声音还带着几分刚才的沙哑道:“你放了窃听器还是追踪器?” “……都放了。” 丁旭抿了抿唇,还没等有什么动作,肖良文一个反手就从沙发上翻过去了,半蹲在那很警惕的打量丁旭。 丁旭武力值向来是打不过这家伙的,但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丁旭常年家暴他一样。丁旭忍无可忍,额角跳动两下,拍了沙发道:“你给我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肖良文披着衬衫站起来,腹肌半隐半现,犹犹豫豫道:“那先说好了,今天不能扣分。”他积攒了好几天了,刚过及格线,这才刚能保证每天的亲吻,再进一步的还得继续攒分,不舍得扣掉一点。 丁旭冷声道:“你再不过来,全扣光。” 第69章 奖励 肖良文走过来,站在丁旭面前,丁旭刚一坐起身他就下意识原地立正,比瞧见潘峰还紧张。 丁旭坐起身来,问他:“你们在云南的时候,也放这些东西吗?是依靠这些东西来找人的?” 肖良文没吭声。 丁旭抬头看他,拧眉道:“你这几年到底跟着潘峰做了什么?我之前一直没问你,是信任你,肖良文你是亲眼看到我父母落到那一步下场的,你别让我失望,也别做出他们那样的事……” 肖良文半蹲下身,单膝跪在丁旭面前,伸手抚摸了他的脸颊,果然感觉到他身上在轻微的颤抖,如果他细心一些,从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丁旭在恐惧。 他也知道丁旭在恐惧什么。 “丁旭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跟你保证,我没有做违法的事。”肖良文看着他认真道,“你信我。” 丁旭喉结滚动一下,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好。” 肖良文起身想去给丁旭那点东西,丁旭却拽住了他的手,带着点鼻音道:“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肖良文工作时间向来不太确定,但是每次回来一两个礼拜,总要再出去一趟的。他的身份被潘峰打了掩护,之前瞒着丁旭也是怕他担心,现在都拆穿了也没什么顾虑,低声道:“三天后,你不是说要在这里陪丁爷爷两天?我等你看完老人,送你回l市就走。” 丁老之前在l市住的房子还在,丁旭没有地方去的时候,就会去那里小住,每年寒暑假大段的时间都是在那个小院里度过的。 “身上都是酒味,我想去洗一下。”丁旭没松手,垂着眼睛道:“你抱我去。” 肖良文心跳忽然加快起来,他低头看着丁旭,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脚的动作却是下意识地已经将人抱起来,丁旭半张脸埋在他胸前,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那个泛红的耳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肖良文吞口水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丁旭没有抬头,闷声催促他:“快点!” 这个时候再不动就不是男人,肖良文二话没说把怀里的丁旭又颠了一下,借由双臂的力量把他整个人抗在肩上,也不管丁旭那一声惊呼,绷着脸快步就走进了浴室…… 丁旭对这种事不热衷,但是一个诚实的爱人,全程都注视着肖良文的双眼没有移开,除了在进.入.时候的疼痛让他闭了一会眼睛,之后都非常配合。实在承受不住了,就用手去抓肖良文的肩膀,但是往往更加刺激这个野蛮人。 一直到天色渐白,丁旭才昏昏沉沉睡去。 丁旭睡着了,肖良文却亢奋的无法入睡,身体上的满足感和精神上的一并袭来,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没这么兴奋过,整颗心都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似的,简直要溢.出来。 他低头亲了亲丁旭,怀里的人累坏了,侧身躺在他臂弯里睡的很沉,呼吸声一下下触碰在皮肤上,带起一种与平时不一样的亲昵感。肖良文手臂麻了也舍不得换一下姿势,一直睁着眼睛看他到天亮,有的时候还会咧嘴傻笑一下。 肖良文这一生经历过很多事,喜欢丁旭像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他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就觉得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呢? 现在,丁旭终于成了他自己的。 这样的结合,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仪式,就像是丁旭昨天晚上彻底放松下来让他全力.占.有的时候,肖良文从来没有这么近的感受到丁旭过,他可以感受到丁旭的颤抖,丁旭的情绪,还有那一种放开了任由他作为的包容。 丁旭也是爱着他的,可以放纵他去做任何事。 深爱的人,也在回应着他,这比什么都让肖良文感到兴奋。 他脑袋里想了许多事,许多之前已经想过一遍,但是又忍不住再推翻了重新去想的事情,他甚至还想过要不要续假,多留下来一段时间陪着丁旭。 可是想着要去云南做的事,又忍不住皱起眉头,潘队吩咐下的那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 可是他走了,丁旭一定会很失落吧?毕竟他们才刚刚做了这样亲密的事情,才刚刚完全属于对方。如果他离开,丁旭会不会比之前还要更想念他? 肖良文亲了下丁旭翘起的头发,脑海里想的是丁旭想他想哭了的样子,代入了在潘峰家里看的那个泡沫剧里的女主角大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丁旭,才不会哭啊。 丁旭一定是感觉到他要去做危险的事了吧,所以才这么主动的把自己交给他。丁旭真的很懂他,如果是之前或许肖良文还敢拿命去搏前程,但是现在,他心里多了一道线,牵扯着他,让他做事之前还要多考虑几秒钟。 他开始犹豫了,因为心里有了一个全世界最在乎、最想负责任的人。 肖良文睁着眼睛看了一眼天花板,感受着怀里的热度,拧着眉头想三天之后的安排。 原计划是把丁旭送回l市,让他在那里准备实习阶段。他们在那里认识的朋友还多一些,有丁浩、白斌,也有古玩店的许工他们,肖良文不在的时候还可以放心把丁旭托付给他们。 以前每次想完这些都会觉得安心,但是这次,却是特别不舍起来。肖良文想的心烦意乱,说白了就是有点沉溺其中,不想走了,想不通干脆翻身搂住丁旭再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丁旭轻轻“唔”了一声,眉头皱了下,但是也没躲开,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了。 丁旭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轻微的碗盘撞击声,披了衣服去看的时候却看到肖良文在酒店客厅附带的小厨房里煮粥。 肖良文站在那整个人神清气爽,看到丁旭出来咧嘴笑了下,道:“醒了?我煮了鱼片粥,一会来喝点吧。” 丁旭裹着浴袍站在那,头发在后脑勺翘起来一点,那张微尖的小脸瞧着也是一贯的苍白精致,倒是唇上带着一抹嫣红,点头答应了就去了浴室洗漱。 肖良文看的有点眼睛发直,丁旭走了好一会锅都沸了,这才手忙脚乱的又转身关火,盛粥。 鱼片粥煮的滑嫩,汤汁带着股子鲜香,含了一口微烫的用舌尖感受一下滋味,再咽下去,瞬间从食管到胃里都满足起来,身上也暖和了。 丁旭吃的鼻尖冒汗,带着刚沐浴后的清新气息,整个人都是秀色可餐。肖良文坐在他旁边给他把粥弄凉了,哄着他吃了两小碗,比自己吃都要来的高兴。 丁旭看他一眼,倒是没有之前的那种不好意思了,指了指他自己的碗筷道:“你也吃啊。” 肖良文用拇指擦掉他唇边的一点,舔干净了道:“好。” 丁旭脸红了一下,还是适应不了他这样的轻浮的动作,刚想板着脸说点什么,肖良文就端起自己的碗大口吃起粥来。 丁旭的衣服昨天是在浴室脱的,这会儿已经皱巴巴的不能穿了,肖良文难得贴心,早起出去又买了一套,也是丁旭平时穿惯了的款式,他昨天亲手脱下带着点激动,今天亲手给丁旭穿上一套新的,又有点莫名的自豪。 丁旭被他那眼神盯着发毛,伸手拍开他自己系上扣子,道:“你今天还去找潘队?” 肖良文磨磨唧唧地挨着他,道:“我跟着你。” “我一会要和孙穆一起去疗养院,之前约好了的。”丁旭想了下,又道:“还得去孙穆家那里一趟,拿些东西,晚上再来找你。” 本来前一句让肖良文有些情绪低落,但是后一句一说出口,肖狼狗听到这句又开心起来,摇着尾巴把丁旭送出门。 丁旭和孙穆去了丁老那,老爷子这几天心情好,气色也好,指点着孙穆跟丁旭下了一盘棋。孙穆有两次没听丁老的,放错了棋子位置,气的老爷子拿拐棍敲他脑袋,“榆木疙瘩,不知道后面还有一个相?!” 孙穆梗着脖子争辩道:“他两个炮一个马都在那,我也得躲开啊,这不都因为上一步您没指挥好……” 丁老给他气乐了,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道:“快走吧你,在这竟惹我生气了,就属你最淘气!” 孙穆也不恼,还在那笑嘻嘻的重新在残局上厮杀,一看就是外来人的做法,横冲直撞的,一点章法都没有。 丁旭让了他几颗棋子之后,发现也不是回事儿,干脆了当的直指敌方大营:“将军。” 孙穆砸吧嘴道:“可惜,差点就赢了。” 丁旭都听不下去了,抬头看他一眼,却看到孙穆悄悄对自己眨了下眼睛,带着点大男孩的模样。 丁旭心知肚明,低头笑了下,也没说破。 两个人陪了老人一下午,傍晚的时候一起走了。孙穆出了医院才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早上醒酒以后才发现你没回来。” 丁旭扶了下眼镜,道:“去看了一个朋友,叙旧。” 孙穆“哦”了一声,只当是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傅东离,他记得那位小公子还是丁旭的同学来着。“你这次来待几天,准备什么时候走?” “后天就走了,对了,我先去你那里一趟把行李拿上,这两天可能都比较忙,不打扰你了。”丁旭说的客气,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看着还有点严肃。 孙穆被震住了,都没敢开口问他要去干嘛,点了头道:“好,去哪,我开车送你吧?” 丁旭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丁旭带来的行李没多少,一个用了多年的旧箱子,装着几件衣物,提着就下楼了。孙穆送他到单元门口,发现丁旭弯腰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你腰怎么了,受伤了?” 丁旭整个人顿时僵住了,额头上都冒了细密的汗珠,伸手推开他一点道:“没事,扭了一下,我走了。” 孙穆也有点尴尬,他隐约觉得表弟是生气了,也不敢再往前多送两步,站在单元门口看他走远了,这么瞧着,丁旭身姿笔挺的又像是没事儿。孙穆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伸手另一只手拍了一下,骂道:“叫你多事!” 第70章 叫爸爸 肖良文回来的时候,丁旭正在酒店的房间里看书,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道:“你回来了?” 肖良文走过去站在沙发背后抱住他,低头去看他手里的书,“嗯,在看什么书?” 丁旭翻了下手里的书页,道:“随便拿了一本,杨绛先生的书,挺有意思的。”他把书合上,微微侧头看着肖良文,“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晚上还出去?” 肖良文低头亲了他一口,“不出去了,在这陪你。” 丁旭笑了下,道:“潘队放人了?” “我放假呢,不跟着加班。”其实潘峰想逮他回去加班干活,但是他跑的快,没被抓到,肖良文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开口。他看到丁旭就心里软乎乎的,忍不住要咧嘴笑。 ”昨天聚会的时候,我听潘队说要让你去云南,确定了没有?什么时候动身?”丁旭不好问他具体的工作内容,但是拧着眉头想了想到底还是又加了一句,“危险吗?” “还好,跟平时差不多,有潘队带着没事的。”肖良文伸手拿过丁旭那本书,翻了下,道:“好久没看书了,你念一段给我听吧?” 丁旭点头答应了,不过没想到肖良文会这么自觉,坐在他身边不算,没听两句尽管就躺下了,枕在他腿上听两句然后还偶尔提个问题,跟像是跟他闲话家常。 “他们家也养猫啊,还跟别人家的打架呢?” ”谁家猫不打架。” ”听着好像没有小虎厉害,你出来的时候看到小虎没有,快养成野猫了,整个小区就它最霸道。不过也不怪它,我们陪它的时候少,它又认准了那个小院不走……” ”嗯。” 闲聊了一阵,肖良文竟然睡着了,他睡的安稳,丁旭也没有挪动地方,只是收起了声音继续坐在那看书,偶尔在肖良文梦里皱眉的时候抚弄他的脑袋一下。 三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肖良文等到了那天的时候,果然舍不得送丁旭走了。 丁旭比他淡定一些,自己收拾好了行李,直接从酒店出发,肖良文一路开车沉着脸不说话。丁旭昨天晚上没睡好,大概是要分开一段时间,肖良文昨天晚上折腾的比平时还要厉害一些,再加上刚开-荤,愣头青一样只知道一味索取,丁旭现在还能坐着,完全靠毅力支撑。路上丁旭在副驾驶位置上睡着了,眼底带着些许的青黑色,衣领露出来的位置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衣服里面遮挡着的部位就不怎么能看了,这三天的痕迹重叠,就没有消退过。 到了小院之后,到底还是给潘峰去了一个电话,多留了一天,帮着丁旭把这里也收拾妥当,又多住了一宿才走。 也是赶巧了,肖良文多请了一天假,正巧遇到了刘子珺。 刘子珺来这里显然并没有跟肖良文提起过,他们在水果店遇到的时候彼此眼神里都带着惊讶,肖良文是站在店门口等丁旭,刘子珺则是抱着女儿童童在挑草莓。童童六七岁的孩子,但是瞧着却瘦瘦小小,像是只有五岁模样,一张小脸长得清秀,像极了刘子珺,只是带着怯怯的模样,明显不适应陌生的环境。小孩瞧见肖良文的时候,倒是一下就认出来了,从刘子珺怀里伸出手来,要肖良文抱:“小舅舅!” 肖良文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逗了两句,又对刘子珺道:“怎么来北方了,来了也不提前跟我打招呼?” 刘子珺拢了下头发,也没了往日那股女强人的气势,笑着道:“这不是要开分店了,想着你们以后都在北方发展,就选了这里,以后见面也方便。而且你忙嘛,我自己先过来看看就行。” 肖良文有些不满道:“方川呢?”方川追刘子珺的事儿他们身边的人都知道,因为方川对孩子是真心疼爱,刘子珺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两个人的感情这么多年下来已经积累的差不多了,好事临近。这个时候刘子珺一个人带着孩子出来,没有看到方川,不怪肖良文要多问一句。 ”他去京城有事,就是挑店面位置,我一个人就行。”刘子珺上前轻轻握住了女儿的小手,笑着道:“而且童童最喜欢妈妈了对不对?咱们宝宝还是最愿意跟在妈妈身边啦。” 肖良文拧着眉头还想说什么,刘子珺避开他问道:“你来这瞧丁旭?” 肖良文黑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童童见惯了他这样,也没害怕,还抱着他脖子喊舅舅。他抱着小孩的力道轻了点,道:“丁旭搬回来住段时间,学校毕业实习,还没确定实习单位。我陪他过来买点东西,他在那边付款了,一会就来。” “你俩感情还真好,一晃眼也这么多年过去了呢。”刘子珺感慨了一句道。 这句话说到了肖良文心里去,让他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些,他和丁旭的事从一开始就没瞒着刘子珺,他身边也就这么一个亲人。刘子珺起初惊讶了一下,但是也没劝说什么,反倒是一直尽量帮着肖良文,他做什么都支持,比母亲要跟开明,比长姐跟包容。 丁旭很快就买好了水果走过来,瞧见刘子珺也有点意外,跟她打了招呼:“子珺姐。” 刘子珺对丁旭要客气的多,笑眯眯的上下看了才道:“越来越帅了,丁旭呀,毕业之后去哪儿发展我管不到,实习的机会一定留给我们店一个,你这模样,往大堂一站,不知道要引来多少小姑娘吃饭呢!” 丁旭笑了下,道:“那我可真去了,本来我还想靠才华吃饭的。” 几个人都笑起来,谈话间关系亲近不少。 换了别人来说肖良文肯定要黑脸,但是刘子珺不同,她这么一说肖良文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丁旭给童童买了两小筐草莓,他俩又亲自开车送了刘子珺母女回了住处酒店。刘子珺这几年在南方发展的不错,虽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被肖良文照拂,但是她自己能力还是摆在那,做的依旧是餐饮业,规模也慢慢在扩大,也算个女强人了。她带着童童来,为了孩子自然定了最好的酒店,一路上更是贴心照拂,下车之后更是抱着孩子一点都不让小姑娘自己走。 童童有些困了,但是也不哭不闹,只揉了揉眼睛喊了一声“妈妈”,刘子珺对怀里的小姑娘低声说了句什么,小姑娘立刻抬起头来顶着小黄毛冲肖良文笑了下,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道:“小舅舅再见,丁旭舅舅再见~” 不止肖良文,连丁旭都觉得这孩子乖巧懂事。酒店的迎宾服务妥当,见肖良文手里提着的两小筐草莓立刻接了过来,跟在刘子珺身后给送了上去。自始至终,刘子珺都是双手抱着童童,没有让小孩下地走一步, 丁旭一直看着,心里忍不住有些奇怪,等开车回去的时候才问道:“童童的身体还没好?” 肖良文嗯了一声,道:“之前诊断结果不太好,身体免疫系统缺失,而且还有些其他问题……她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推一把胳膊就脱臼骨折,上回哭着想去和小朋友玩,子珺姐不忍心,让她去了,跑了几步脚腕就骨折了。现在子珺姐不敢让她自己走,放在家里有保姆也不放心,方川不在,她就自己带童童,不让其他人插手。” 丁旭眉头皱起,心里想起一个不太好的病症。 肖良文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开口道:“现在只是像瓷娃娃,还不是,医生让好好休养,小心些就是了,总能长大。” 丁旭安慰他道:“大些或许身体就好了,我看小孩精神不错。” 肖良文笑了下,道:“是,有时候还挺淘气的,就是嘴甜,喊上一声‘妈妈’子珺姐再大的火气也没有了。”他想了下,凑近丁旭一点道:“有回闯祸了,还知道喊方川‘爸爸’,让他给自己瞒着,这一声给方川感动的够呛,拍着胸脯说是自己干的。” 丁旭脑补了一下方川那个阴险小白脸变成傻爸爸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样的方川他是从未见过的。 回了小院丁旭去了厨房,肖良文要晚上返回潘峰那里,下午没劝动,非要赶夜车,估计午夜十二点也是潘峰定下的最后时间点了。 肖良文在外面院子里修剪新挪过来的两棵无花果树,这会儿半人高的小树别说花,叶子也没有,寒风中就抖着光秃秃的枝干,还被肖良文给剪去了一些。 头顶矮墙上传来熟悉的猫叫声,肖良文一抬头就看到了小虎。 虎斑猫已经长得很大了,身体矫健,额头上的花纹也生的漂亮,瞧见肖良文回来就从院墙上蹦下来挨着他亲亲热热地蹭了两下,开口叫的还像只奶猫似的,“咪呜”了一声,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发出声响,不用摸就亲人的很,半点没有在小区里欺猫霸狗的土匪模样。 肖良文蹲下身看了它一会,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把它抱起一截来,虎斑猫在主人面前没有一点防备被拉长了身子,脚尖落地,和男主人脑袋注视着脑袋的,疑惑的喵了一声。 肖良文看着它道:“叫爸爸。” 小虎:“咪呜~” ”叫爸爸,爸-爸--” 一只拖鞋凌空飞过来,照着肖良文后脑勺落下去,肖良文捏着小虎两只前爪扭头看去,丁旭披着外套站在他们俩不远处,一直脚还穿着拖鞋另一只脚赤着踩在地上,看着他嘴角抽了抽像是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低声骂道:“你傻不傻,给我进来!” 第71章 骨髓 刘子珺带着童童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丁旭对这里比较熟悉,就带着她去看了几个位置好的地段。 l市的环境不错,加上温泉资源丰富,来这里办酒店的人也不少,休闲度假很有名气。丁旭带着刘子珺去看的几个位置都是后来发展起来比较繁华的,有两处还带有地下温泉,丁旭记得她的饭店后期转向酒店方向发展,规模还不小。 刘子珺是带着童童一起去的,她人虽然在现场,但是和丁旭说话的时候偶尔会走神,拧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丁旭喊她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抱着童童勉强扬起嘴角笑了一下,道:“挺好的,这两天麻烦你了,剩下的几处我们自己看吧。” ”子珺姐你不用跟我客气。”丁旭道:“我现在还没去实习,也没什么事。” 刘子珺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怀里的童童咳嗽了两声,立刻紧张地看过去,小声问她哪里不舒服,瞧见小孩摇头还是一脸的紧张。 她这样的状态明显已经无法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了,丁旭带她们去了一家暖和些的咖啡店,坐着陪她们聊了一会。说起童童的身体,刘子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次来是想带童童去看病的,找了这么个借口留在l市看店面,其实是想跟方川分开。他本来是要跟我一起去京城找医院,但是……”她捏着水杯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我得去找我前夫,他转业之后去了京城,认识不少医生,有一个能治疗童童的免疫缺陷,我想去试试,但是方川一直不同意。” 丁旭想了下,道:“或许方川也能联系到一样的医疗资源呢?子珺姐你方便把医生的信息给我一下吗,我也可以帮你问问看。” 刘子珺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医院地址来,医生的名字就跟含糊了。她不想说,丁旭看在眼里,也就找了其他话题打岔过去,不再问了。 丁旭低头喝了一口茶,对刘子珺的这个前夫印象不太深,上一世童童没的早,刘子珺也关闭了自己的感情,对前夫只字不提,更没有再接受另一段感情。那个时候的刘子珺把自己武装的钢筋铁甲,方川喜欢她,也只是默默的喜欢,两个人都没有说破,亦或者周围的人都当做不知道他们的事儿。方川照顾了刘子珺多年,但是付出的都被刘子珺用其他方式偿还了回去,没有这一世的感情债,更没有因为先去见前夫而避开方川这一说了。 刘子珺对着丁旭笑了下,小心道:“丁旭,姐求你个事儿,刚才说的那些,你也别跟小肖说。” 丁旭有些疑惑。 刘子珺道:“当年我离婚是因为童童她爸脾气太暴躁易怒,他常喝酒,喝多了打破了我的脑袋,小肖遇见过几次,有次为了护着我还差点把那人打残废,也是他第一次进去……” 丁旭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儿,皱起眉头听着,任何时候打女人都是不被原谅的,尤其还是喝了酒没轻没重的下手揍人,实在是过了。他没见过童童的父亲,但是对这个人也没了好感,忍不住打断她道:“那这样你回去找他,有用吗?” 刘子珺面有难色,但是固执的抱着童童没再吭声了,她眼圈发红,手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 童童安安静静的趴在妈妈怀里,他们说话小孩儿都听见了,但是乖巧的不做声,只是偶尔揪紧了妈妈的衣服,丁旭看着她的时候,小姑娘也仰着头看他,小脸上没多少肉,比普通孩子要瘦小的多,也懂事的多。丁旭看她这样,心里也难受起来,他坐在这里张嘴说什么都很轻松,但是那个人,或许是刘子珺最后的希望吧。 这样想着,也就不再劝阻了。 丁旭留在l市忙自己的毕业实习,他联系了一家单位,也慢慢忙碌起来。 刘子珺在这里没待几天,很快就又去了京城,跟方川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儿,但是做事都避开方川,尤其是带着童童去找前夫的时候,更是连司机都没带,自己抱着孩子去的。 刘子珺的前夫叫石晖,以前在部队待过几年,后来专业安置的还不错,跟刘子珺感情还有一些,但是他喝多了就打人,酒醒了就道歉,周而复始,有次甚至踢了童童一脚,让刘子珺心灰意冷,这才下定决心跟他离婚。 石晖后来调动到京城工作,带着再婚的妻子和一个儿子一起来了北方定居,而刘子珺留在了沿海城市,两个人这么多年没有来往,再见面的时候都有些生疏感。 石晖请她进屋坐下,倒了茶水摆在她手边,像是招待客人一样,只是瞧见童童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两眼,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还是有些感情的。 童童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是看到这个父亲还是下意识的想躲,把小脑袋埋进刘子珺的怀里,不肯看他一眼。 石晖点了一支烟,道:“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刘子珺道:“快把烟熄了,童童的身体受不了。”她低头去看怀里的小姑娘,果然已经被呛地咳嗽起来,这一下把刘子珺心疼的不得了。 石晖愣了下,把烟掐了,看了一眼童童拧眉道:“孩子病了?” ”童童从小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越大身体越弱了,医生说如果治疗的及时,还是能好的。”刘子珺红了眼眶,嗫嚅了一下道:“我,我这次来,是想要……” 石晖没听清楚,追问道:”要什么?” “……我想要一点骨髓。” 刘子珺说的声音很低,只看着孩子红了眼圈这样说了一句,便再也没开口了。石晖沉默了一会,眼睛盯着那只熄灭了的香烟,过了好一会才哑声道:“我这几年身体也不好,恐怕不能帮到童童了。” 刘子珺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不放,眼神里带着绝望也带着惊恐不安,她想过很多,想过石晖会要钱要东西,要什么她都可以给,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石晖会拒绝。她红了眼眶,道:“为什么?你是童童的父亲啊,我的不是最优匹配,医生让我来找你……你是孩子的父亲啊,石晖,你看看她,她才六岁多,她喊过你爸爸啊!” 石晖扭过头去,似乎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只用手指习惯性地抓紧了一点,不忍心去看对面的母女两个人。 第72章 暗涌 石晖干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他这样的态度,摆明了就是拒绝。 刘子珺求了半天,她性子高傲,即便是最苦最难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弯下腰去求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对她并不好的前夫。 石晖面有难色,眼神闪躲几下,道:“我已经很久不去医院了,我身体这几年真的不太好,童童的病我也知道一点,但是我帮不上忙啊,不如……不如你再去找找其他人,再去医院看看吧。对,你去医院找,那里找起来是最方便的。” 比起抽骨髓,石晖好像更抗拒去医院,刘子珺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她已经为了孩子急疯了,哀求道:“石晖你放心,我可以找到放心的医院,对身体没有伤害,医生说了,这个跟捐血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石晖还是不肯,刘子珺坐的时间长了,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他看了一眼时间,眉宇间带了几分焦急。刘子珺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忍耐不住,急匆匆的把刘子珺赶走了,态度前后反差有些大。 刘子珺被推出门外,再敲门也得不到回应,她猜着或许是石晖现在的妻子要回来了,她转念想了下,就把童童送回车里,叮嘱司机道:“把暖气打开,帮我看着童童点,我一会回来。” 司机点头答应了,见她还要冒着寒风出去,又喊道:“子珺姐你去哪啊?” “我去等个朋友。”刘子珺低头亲了童童一下,转身就出去了。 天气寒冷,路上还有未化开的雪,刘子珺坚持站在寒风中等了一会,但是也没有等到谁。她不肯放弃,再上去敲门,石晖也不肯开门了。 刘子珺红了眼眶下楼,有些无措,敲着门就像是敲最后一点希望,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回应。她哭了一会,才擦干眼泪回到车上。 司机在陪着童童玩儿一根红色的绳子,小孩正是对这个世界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一根绳子也能让她开开心心的玩儿半天。刘子珺看到喉咙里像是堵了似的难受,扭头看着窗外,哑声吩咐司机道:“开车吧。” 车一开动,她又吩咐司机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跟方川提。” 司机下意识地碰了下口袋里的手机,强笑道:“哪儿能的,不会说的,子珺姐你放心。” 刘子珺又接连来了几天,她认准了石晖,坚持要救自己孩子一条命。 可是除了偶尔碰到石晖外出,再也没能进石晖家中去谈,她甚至开出了很高的价格,但是石晖也只是犹豫一下,紧接着就变了脸色,快步走了。 大概七八天之后,有个女人主动找到了刘子珺。 那个女人约莫三十多岁,能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会精心打扮的那种,只是现在家境落魄了,穿着的衣服还是前两年的款式,她梳洗的干净,脸色苍白,站在那拦住刘子珺道:“你是不是想要救你的女儿?” 刘子珺愣了下,道:“你是……?” 那个女人冷笑一下,道:“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是石晖现在的妻子,我叫徐敏。” 刘子珺眼睛亮了一下,道:“啊,你好,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劝一下石晖……” 徐敏看了她一眼,道:“劝他什么?劝他去医院吗,不可能的,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去医院。你孩子的病,我可以帮你。” 刘子珺愣了下,道:“你知道童童需要什么吗?” 徐敏咬了咬牙,道:“我和石晖有个儿子,我可以带他去医院和童童测一下,或许他比石晖跟适合你孩子……” 刘子珺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砸的有些晕头转向,结结巴巴道:“可以吗,你的小孩多大了,他可以吗,可以给童童捐献骨髓吗?” “几个月的婴儿都可以做的事,他为什么不可以。”徐敏拧了下眉头,又道:“但是我不是无偿捐献给你的,我需要钱。给我准备20万现金,捐完骨髓我要带着我儿子离开石晖,这个疯子,喝醉了就打人,我实在忍受不了他了!” 刘子珺救女心切哪里还顾虑自己的资产,只要她有的,恨不得都拿出来救童童,立刻点头答应了。 看着刘子珺走远了,徐敏这才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咧了咧嘴上楼去了。她刚回到和石晖住的那个房间,进门不过是挂条围巾的功夫,就被石晖一个酒瓶砸在了脚下,往常或许还会害怕地哆嗦,但是今天或许能从刘子珺那里拿到一笔钱了,徐敏出乎意料的没有再恐惧这个男人。 石晖脚下散落着七七八八的酒瓶,期中还夹杂着几个注射器,泛着金属特有的冰冷针头十分尖锐,细长的针管里已经空无一物。石晖两只眼睛通红,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用手指指着门口,像是在跟徐敏说话,又像是在跟什么其他人说话一样。 徐敏冷眼看着地上的那些针管,这是她逃离这里的最根本原因。 石晖已经彻底疯了,她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她和儿子迟早都会死在这个人手里。她还年轻,还不想葬送自己,而她的孩子更小也更无辜,难道人生就要毁在这个男人手里?徐敏握紧了手里的门把手,攥地手指发青白色,狠狠咬了牙齿,她绝对不要在这摊烂泥里过一辈子,绝不! **** 刘子珺在京城留下的这些天里,方川只匆匆来看望过她和童童两次,都是晚上过来,留下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接的电话就有五六个。他神态疲惫,但是对着刘子珺的时候,还是一副积极努力的模样,笑起来一点都不像外人传的那样,半点笑面虎的样子都没有,纯粹是个恋爱中的傻小子。 刘子珺和徐敏约好时间,准备手术的前一天,方川又来了刘子珺这里。 依旧是将近半夜才到了这里,方川端了两杯热牛奶过来,跟刘子珺一起坐在沙发上闲聊了几句道:“童童在这里住的习惯吗,要不我去安排一下,你们过去跟我一起住吧?好久没看到孩子,我也想她了。” 刘子珺道:“还行,这里距离医院近,已经订好手术时间了,几天后就能做了。童童这段时间身体挺好,医生说成功的几率很大。”她之前因为童童的事已经麻烦肖良文和方川太多,这次只说了是一个小手术,没有再多跟方川他们提。 “那真是太好了。”方川看了一眼小孩睡着了,小声跟刘子珺说话,笑着道:“我这几天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个案子在收尾,你带童童过来呗,她好久没听到我讲晚安故事了……我还特意准备了几个新的呢!” 方川有点不好意思,揉了自己鼻尖一下,抬头从眼镜后面看刘子珺,居然还有点脸红了,当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刘子珺被他这股傻气感动了,想着这几天自己做的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开口。沉默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道:“方川,等童童病好了,我们就结婚吧。” 方川愣了下,继而大喜,一下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子珺姐,你、你认真的吗?那我们可说好了啊,我一定会对你好,对童童好,我我、我照顾你们一辈子!” 刘子珺破涕为笑,看着眼前这个傻气的男人,心里那丝顾虑也渐渐消除了,方川是真的关心她,所以她更无法让他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如果童童的病开始好转,那么就试着接受这个人,或许还会再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她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第73章 突发事件(1) 刘子珺和徐敏约定了时间,带着童童去医院检查了几次。徐敏是公立医院的护士,大概是经常值夜班的关系,她的皮肤苍白眼底带着不正常的青黑色,而且非常容易受到外界的刺激,刘子珺偶尔多问几句,都让她无法克制自己的脾气,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对了!问那么多做什么……你要是不想手术,我们就一拍两散!”她阴沉沉地瞪着刘子珺道,“我孩子还小,做这样的事被医院知道,你让我以后怎么去单位见人!” 刘子珺生怕她反悔,嘴上不再问了,但是徐敏约她再次来检查的时候,还是身边多带了两个人。 刘子珺把童童抱的很紧,身边是平时跟她一起出来的司机和一个保镖,她隐约觉察出徐敏这个人有些古怪,但是她太渴望这次机会了,这是救命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放弃。 徐敏看到她带人来,也只是冷笑一声,没有阻止。 大约是怕被医院的同事觉察出来,徐敏带着刘子珺多做了几样检查,刘子珺也是第一次见到徐敏的那个孩子,一个瘦的两只眼睛突出来的孩子,抽完血去吃东西,略微有些大的声响就吓得被噎住了,一直打嗝,喝水都压不住,徐敏动作粗鲁地给他擦了脸上的眼泪,瞧着神情都有些麻木了。 刘子珺忽然有些同情她们,她咬了咬唇,道:“我有个朋友是律师,很厉害,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可以推荐你给他……” 徐敏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拧起:“我不需要你同情我,就算跟他离婚,你觉得我、我的家人能避开他骚扰?还有我工作的单位,石晖能一个礼拜来闹好几次,根本没法生活。”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对刘子珺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道,“所以我必须得走,带着我儿子离开那个人渣!” 刘子珺想起自己当初的时候,如果不是肖良文拼了命护着她们母女,甚至和石晖几次动手见了血,或许石晖也不会这样放过她们母女俩。当时肖良文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却不但能自己生存下去,还能护着她和童童……肖阿姨去世的时候求她照顾小肖,但是一直以来,被照顾的或许是她和童童才对。 刘子珺想起往事,忍不住有些感慨,心里对肖良文又多了一分感激。 徐敏让她们坐在诊室外面等,自己戴上口罩进去拿化验结果。 刘子珺抱着童童,亲了亲她额头,小声跟她说话,“童童很快就要好起来了,到时候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童童笑了下,点头道:“还要去幼儿园,坐滑梯。” 刘子珺也跟着笑了。 医院人来人往,化验检测科隔着一个大厅,就是另外一个门诊科室。 丁旭穿着厚衣服鼻尖有些红,纸巾捂在口鼻处一直打喷嚏,孙穆拿着几张化验单跟在他身后,道:“等会想找地方坐一下,你把药吃上,真不知道你还对穿心莲过敏呢,得,这咳嗽没好,又多一个过敏。” 丁旭刚想说话,又打了一个喷嚏,声音带着带了鼻音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孙穆道:“得了吧,你在这等着我去拿药,你要是病的再厉害点,老爷子又要敲我脑袋了。”说着去给丁旭拿药和热水去了。 丁旭过来探望老人,丁老见他有点感冒咳嗽,就让人拿了点穿心莲口服液来让他喝,又怕他觉得太苦,让医生给分成小剂量给打了针,但是没想到丁旭会对这个药过敏,一下就起了红疹,也开始打喷嚏了。这才赶紧让孙穆带丁旭去了市直医院,让做个检查,才有了刚才拿药的事。 检查不过是小过敏,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开了些药,就准备回去了。 丁旭抬头的功夫,忽然对面一个身影晃动了一下,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那个人像刘子珺,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孩,更像她了。只是刘子珺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验血的地方,如果是要给童童看病,怎么不去特需门诊? 正想着,就看到刘子珺跟着一个护士打扮的人走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孙穆也拿了药回来,看他盯着一个地方看,也跟着瞧了一眼道:“怎么了?” 丁旭道:“没什么,就是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孙穆笑道:“你在这看到熟人的几率肯定高啊,毕竟这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了,设备全医生好,有朋友特意赶到这里来看病也正常。”他把药和纸杯递过去道,“喏,先吃药,不然一会回去见了老爷子我都没法交代。” 丁旭接过来吃了药,心里还是想着刚才刘子珺和她身边带着的那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还是不放心,眉头微微拧了下,道:“我过去看看。” 孙穆有些好奇,他这个表弟平时对什么都不关心,身边的朋友也就那几个,玩儿的比较好的那个肖良文还出差去了云南,怎么突然开窍了,还交上新朋友了?孙穆是学刑侦的,跟过去几步看了下,一眼就看出丁旭追着过去的人是谁,果然是个女的。丁老平时一直跟他念叨,念叨的多了,他都觉得这个表弟是自己的责任,看到丁旭跟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忍不住也跟着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在心里替丁旭把把关。 三十岁左右,皮肤白皙长得也清秀,看着倒是挺爽利,个子有点矮应该是南方女人……孙穆视线落在那个女人身上,觉得除了年纪比丁旭大了点,倒是看着还挺顺眼的。他摸了下巴,真的没猜到表弟原来喜欢这样类型的。 丁旭在走廊那站着和刘子珺说了几句话,刘子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丁旭,有些惊讶,但是看到熟人还是比较开心的。 “……我来这里看一下过敏,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丁旭还有点鼻音,说的时候难得一见的有些吐字不清。“子珺姐,你一个人来的?” 刘子珺道:“没有,带着童童来的,刚护士带她去验血了,这次就是给她看病呢。” “童童病了?”丁旭道,“严重吗?要不要我帮忙预约一下?” 刘子珺看着他笑道:“已经都约好了,谢谢你啊丁旭。” 正说着,徐敏就抱着孩子出来了,童童睡着了,估计奔波了一天也累了,胳膊有卷起来一点的痕迹,还带着酒精味儿。她抱着小孩出来看到丁旭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闪身躲过,把孩子交还给刘子珺道:“行了,常规检查都做完了,你先回去吧,等通知。” 刘子珺接过之后抱着,徐敏嘀咕了一句,“你带来的人也够多的,每天还加一个怎么的?” 刘子珺只赔笑,不说话。 丁旭看了刘子珺和她身后那两个跟着的男人,等到他们走了,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孙穆走过来,用肩膀轻轻撞了丁旭的两下,压低声音道:“怎么了,看上人家了?”他顺着丁旭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刘子珺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女孩身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揉了鼻尖一下道:“这个,好像是结过婚有过孩子的啊。” 丁旭道:“别乱说,我去打个电话。” 丁旭心里总觉得刘子珺的行动有些奇怪,打电话给方川把遇到刘子珺的事情大概说了下,方川那边起初声音有些嘈杂,很快就换了一个安静些的地方道:“谢谢你啊丁旭,子珺带孩子做的项目能知道吗?” 丁旭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假装打电话的孙穆但是在观察自己的孙穆,道:“应该可以。” 孙穆那边见丁旭走过来,也跟着装模作样的挂了电话,笑嘻嘻的看着丁旭,丁旭也不说破他,挑了下眉毛道:“走吧,有事请你帮忙。” **** “肝脏……”方川看到手机里发来的检测报告,神情一下紧张起来。童童虽然身体一直比较弱,但是怎么会做这样的检测?孩子的肝脏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肝脏衰弱的人严重的会视力衰弱和脸色发黄,这些症状童童都没有,为什么刘子珺会带孩子去做这样的检测? 旁边有人在跟方川低声说了几句,声音有些古怪道:“嫂子的位置变了!” 方川脸色变了下,扒开挡着自己的人向前看了一眼,追踪器上的显示的位置果然变了,原本的两个绿点,先是一个停留,紧接着又错开了方向行驶。这东西是他厚着脸皮跟肖良文要来的,比市面上能买到的要好的多,不可能出现任何故障,显然是刘子珺和司机等人分开了。方川的声调也变了,骂道:“还不快开车!她们去哪了,给我把人盯住!” 司机额头出了细汗,“不行,他们距离我们太远了,还在变道跟不上,而且我们还要去跟骆老见面……” 方川锤了一下前座,一脸阴沉低声怒吼:“我让你跟上那辆车,给我跟!上!” 司机一咬牙硬是强行变道穿了小路过去,“是!” 第74章 突发事件(2) 方川那边的事丁旭并不知道,但是从方川急匆匆挂断电话和刚才的语气,丁旭也能觉察到事情不对,他想了一下,又打给了肖良文。 肖良文的电话没有接通,丁旭发了信息给他,大概跟他讲了下。 等到傍晚的时候,肖良文那边才回了简短的一条信息:我知道了。 丁旭盯着那条信息反复看了几遍,眉头拧起又松开,最后还是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不再乱想。 肖良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又独断的人,也没有跟那些势力有什么瓜葛,应该不会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事……丁旭这么想着,更像是在劝解自己,但是他也知道刘子珺在肖良文心里的重要性,刘子珺的事,他总是隐约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孙穆从外面如果,卷着衣袖走了两步又倒回来道:“你在这呢,走吧,老爷子叫你去下棋,说我手太臭了不跟我玩儿了。” 丁旭站起身来,跟着孙穆出去,低声询问道:“爷爷身体最近怎么样?” “你要是当面这样叫他一声,估计老爷子都能不用拐棍站起来。”孙穆低声笑了下,“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这么叫?” 丁旭嘴角动了下,道:“是有点。” 孙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我妈那个人,有的时候说话是不太好听,你听见几句也别往心里去。你喊了这么多年爷爷,不管你是不是……我们都拿你当一家人,老爷子疼你,你知道。” 丁旭看了他一眼,孙穆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胡乱揉了头发一下咧嘴笑了下,推着丁旭去了丁老那边,“走快点吧,记得去了跟老爷子说我给你喂药了,别一会又嘟囔我不管你。” 丁旭笑了下,道:“好。” 丁老坐在沙发上,正戴着老花镜对着一盘棋研究,看到丁旭过来忙冲他招手,灰白的头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老态,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丁旭啊,快来,刚摆好,来下一局啊?” “好。”丁旭答应了一声,坐下来跟丁老下棋,他心里想着事总有些心不在焉。 丁老看了他一眼,道:“最近,好像没怎么见着小肖啊?” 丁旭拿着棋子的手愣了下,这才道:“他出差。” 丁老摸了下巴的胡子,点头道:“这样啊。丁旭,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什么都可以啊,说出来给爷爷听听,帮你出主意。”像是启发他一眼,老爷子又举了几个例子道,“像是工作啊,还有感情啊什么的……你这么大了,在外面有没有喜欢的人?可以带来给老头子看看嘛。” 丁旭没吭声,迟疑着把手里的棋子放下。 丁老跟着他落子,又笑呵呵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什么都见过了,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想的我也能理解。你要是觉得喜欢,我怎么都支持你,就有一点,咱们这么优秀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啊。” 最后一句像是玩笑话,丁旭听到耳中却不免想的更多,他抬头看了丁老,老人眼神清明和善,让他心里一时放松许多,清了清喉咙道:“我……” 丁老停下手中的棋子,看着他说话。 “我下次,带他来看您。”只不过一句话,丁旭就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他低着头不敢看丁老。 丁老点了点头,赞许道:“这就对了,你们一起过来,我这个身体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多看你们几次,孙穆他们几个皮小子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就是你啊,从小这么听话我怎么放心哟……” “您身体很好,医生检查过了,不要乱说。”丁旭咳嗽了一声道:“该您落子了,爷爷。” 这一声“爷爷”叫的丁老愣了下,但是很快就又绽出笑容来,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们下期,爷爷等着你带人一起来。” 丁旭在疗养所陪了丁老几天,过敏症用对了药,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只是天气还冷,咳嗽总是好不利索,在外吹了冷风就会忍不住呛咳几声。丁老不舍得他走,硬是把他留了下来让他多住了几天。 这段时间京城倒春寒,下了一场小雪,空气里冷得要结冰。 京城的胡同里也冷的够呛,不少人家点了煤炭,房顶的那层雪粒子还没散去,晚上一冰冻的硬邦邦的,那层寒意顺着墙壁一路到了屋里,地上走路重了都觉得跺脚疼。 徐敏抱着孩子缩在一个狭小的出租屋内,她身边摆着一个黑色的旧皮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距离床铺不过半米距离的矮桌上放着一些拆开的饼干和矿泉水。而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就是她的儿子,那个瘦小但是看着还是健康的男孩儿,男孩正在啃着一块饼干,吃的很仔细,连手心的饼干渣都舔干净了。 徐敏一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抓着一份检测结果。她认真看了很久,即便自己是护士也被那些专业名词绕的云里雾里,只在重点标注出的那个配型合适的数值上死死盯着多看了一会,手指有点微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她的孩子,有救了。 从那天拿到刘子珺女儿的这份检测报告,看到她的□□和自己儿子相同,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不用死了。 石晖那个王八蛋,自己染上那种嗜好,吸、喝、赌博做尽了,瘾劲儿一上来整个人就疯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做出来,甚至都敢把自己儿子的器官抵押出去卖钱!那种人根本不是她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对抗的,签了合同,就等着送去医院,能救一个成年人的肝脏手术哪里是一个孩子能做的了的……那根本就是用命换命啊!但是石晖已经拿了钱去挥霍一空,即便她报警,也对抗不了暗地里的报复。 要不是刘子珺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徐敏也想不到解脱的方法。 刘子珺出现的时候,徐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姑娘,跟她的儿子一样,却穿的好照顾的更好,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一个病秧子,还是活不了太久的病秧子。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命运的不公,为什么都是嫁给石晖这个王八蛋,刘子珺可以活的这么好,她的儿子要死了啊,为什么刘子珺的孩子还可以继续求医、还可以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当有次听到刘子珺需要骨髓的时候,她心里那股愤恨一下喷涌而出,又是要用钱买命……这些人都该死!如果不是有人用钱开了这个头,那么石晖怎么会有机会卖了自己儿子的肝脏?如果不是这些人用肮脏的钱来砸光人的理智,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去死! 这样想着,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了上来,她带刘子珺的女儿去检测,并且在约定的手术时间送了刘子珺她们去那个私人医院。她送了童童进手术室,从后门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刘子珺给的钱,逃离了。 她欺骗了刘子珺,也欺骗了那个惹不起的人物,但是她不敢做的太绝,□□是匹配的,那个大人物会被救活,那么她也不会被追杀。只要躲过刘子珺和她的那些人就好…… 徐敏看了一眼旁边塞满了钱的旧皮包,哆哆嗦嗦的抱着儿子,那么小一个孩子,在她怀里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她心疼的亲了他一下,眼泪顺着流了下来,落在孩子脸颊上,她又赶忙用粗糙的手擦拭去。她的儿子才这么小,石晖那个人渣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把自己的亲骨肉卖了啊!想到这徐敏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抱着儿子更用力了几分,直到怀里的孩子喊疼,这才恍然醒悟过来,松开一点,给了小孩一点水看他喝了睡着,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窗外有风声吹过,带起什么刮落在窗户上,像是有人敲窗一样,徐敏警觉地直起身子盯着窗外看了一眼,等了一会没有什么动静,才慢慢坐了回去,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石晖联络的那个人也好,还是刘子珺也好,都是她现在的噩梦。 她在这里躲了好几天,从带着刘子珺给的钱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在恐惧,她下意识的找地方藏起来,把自己和儿子保护好。但是这样的恐惧如影随形,她无法避开,一连几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的都是一个梳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姑娘在喊她“阿姨”。 徐敏轻轻拍了两下儿子的背,低头看着他,没等哼上两句就被撞门的声音吓得猛地站起来。 门外“砰砰”的拍门声,紧跟着就变成了撞击!不知道有几个人在外面不停的喊着“这里!在这里!”声音越来越嘈杂,徐敏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嘴唇抖动两下,却一个字都发不出,只能在那些人破门而入的第一时间抱紧了自己的孩子,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 外面七八个男人站在那,门板几乎是被拆卸下来,一个长相斯文白净的男人走进来,他扫了一眼徐敏,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眼神阴鸷的可怕,“把她们带走,孩子也一起。” 徐敏竭尽所能抵抗着,恐惧让她说不出话,只能大声尖叫,她怀里的孩子也哭了起来。“啊啊啊——不!放开啊啊啊啊!!!” 男人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把一块带着酒精味道的手帕塞进她口中,顿时气味冲上来,让徐敏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狼狈不堪。他眼里一点同情也没有,全都是恨意,恶狠狠地道:“你想想你之前做了什么,你害了谁!想起来了吗,想起那个小女孩叫什么了吗!!” 徐敏拼命摇头,哭喊和口中的酒精棉布让她呼吸困难,甚至还呛咳了几下。 方川看着她这样,心里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他不对女人动手,但是也有破例的时候,如果这个人伤害了他的家人,他才不管是男是女!他的童童,要不是他去的及时,就已经死在手术台上了! 第75章 选择 徐敏被蒙住了眼睛带出去,她一路都在发抖。 她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只知道被塞进车里行驶了很长时间,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怀里的儿子,她的孩子哭的声音很小,被呵斥之后就不敢发出声音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钻,不停的颤抖着。徐敏心疼的厉害,但是也无济于事,心中的懊悔涌出来,但是瞬间又被儿子还在她身边、还活着这样的念头挡了回去,这样想了一会,也慢慢麻木了。 她想,大不了就是对她动手,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留下儿子的命,也值了。 这样想着,反而渐渐止住泪水。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徐敏和怀里的孩子一起被人推了一把,她慌了一下,紧接着就被人从车上拽下来,踉踉跄跄地被推着向前。她眼睛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楚去了哪里,一路上只能紧紧拽着自己孩子的胳膊不松手。七扭八拐的绕了很久,周围的人脚步踩在地上带起空旷的回响,似乎是个废弃的什么楼房工地一般,徐敏心慌的厉害,但是也不敢吭声。 “到了,把她捆在那!把现场布置好!”方川的声音冷冷响起。 徐敏感觉到儿子被人从她怀里夺走之后,更是失去了唯一的安全感,不住的哭喊,但是被口中的纱布堵了回去,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被两个人按着捆在了一张高脚椅上,蒙着的眼罩被拽下来,刺眼的灯光之后,她眯着眼睛看清了周围。 几面墙壁围城一个简陋的房间,墙上喷着一个负一楼的标志,而在她正对面则架着几台摄像机,还有医生模样穿戴的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在忙碌着,在那个被摄像机对准的聚光灯下,有一个铺着白色床单的手术台。 她瞳孔缩紧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抱了出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精味道,也换了一身动手术的病号服,已经打了麻药像是睡着了一样,被放在那个手术台上。有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戴着口罩上前,手里握着的是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他低头看着男孩,显然这次手术的对象就是这个已经昏睡的孩子。 徐敏疯了一样用舌头顶出那块白沙,拼命嘶喊起来,“是我,是我害死的那个小女孩,要做什么冲我来啊!” 方川眼神阴冷的看着她,带着嘲讽道:“你现在想起来了?” 徐敏看着他,又看看自己的孩子,痛哭起来。 方川几步走上前,捏着她下巴,让她抬头看着那边的手术台上,骂道:“哭什么!你看着啊,你就这么看着,看看肝脏移植手术是怎么取肝的!如果移植对象是成年人,尤其是曾经做过手术没有成功的成年人,取出的分量还要加倍,割一次不够,就再割一次……想必这些你比我更清楚吧,说话啊,哑巴了吗!!” “不要……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他还小啊!”徐敏哭喊道,“你要割就割我的吧,我给你出气!求你饶了我的孩子吧!” “那你呢?!”方川眼睛充血通红,捏紧了她的下巴,手指骨节都变白了,“你骗刘子珺签字,你把童童抱进手术室代替你儿子的时候,想过这些吗!你和石晖那个混蛋的事,凭什么把这种事儿牵扯到童童身上,你觉得自己的孩子无辜,别人的孩子就该死吗!啊?!我在问你,回答我!” 徐敏看着手术台,眼泪流的更凶了,她看着医生的刀子落下,有猩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沾血的棉花压上去的时候更是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嘶喊。方川再问她什么,她也只看着手术台,伸长了脖子向前却寸步无法移动,眼神从惊恐到麻木,嘴中像是回答方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可是,她的孩子已经快要死了,我的儿子那么健康,还能活更久啊……” 方川气极了骂了一声粗话,狠狠踹了捆着她的椅子一下,徐敏整个人一歪,脑袋一垂,竟然就这么昏了过去。 手术台上的人迟疑了一下,看了徐敏那边一样,问方川道:“这个,还要不要继续?” 方川咬牙道:“继续,为什么不继续!全他妈录下来,我要让她自己看到……” 正吩咐着,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像是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方川拧着眉头让人去手术台前护着医生继续手术,自己另外带了人准备去门口,刚到那里就看到木板门被人踹了一脚,力气之大,门上恨不得都能看出那个突出来的脚印,木板裂开了一些,下一脚,直接踹开了木门! 肖良文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一套卡其色的衣服,没有任何花纹和肩章,看不出是什么的制服,但是浑身带着的那股寒意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眼神落在谁身上,都要让人下意识地避开目光。 方川发现是肖良文,这才略微缓和了一下神色,走上前去,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肖良文一拳头揍倒在地! 周围的人脸色一变,一直跟在方川身后的两个保镖想要上前,方川伸手拦住了,自己站起来呵斥道:“都别动!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话音未落,肖良文铁青着脸又给了他一拳!他拽着方川的衣领,接着又是几拳,方川没躲,被揍的眼镜都碎了一边,脸颊也肿起来,只用舌头抵了抵口腔内的伤口,吐出一口血水道:“你打吧,我该打,我没保护好她们。” 肖良文黑着脸上去对着他的肚子又是一拳头! 方川闷哼了一声,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细汗来。 “这拳是打你对女人和孩子动手。” “是她们先动手的!”方川红了眼睛,脸色阴沉沉的,即便受伤让他有些虚弱但是看起来还是像一匹执意复仇的孤狼,带着那种不顾一切豁出去的恨意。他指着那边晕倒在椅子上的徐敏嘶喊道:“就是这个女人,她差一点害死了童童!我带人冲进手术室的时候,童童的胸口被切开了这么大一块,你知道她流了多少血吗!童童她差一点死了啊!我让她亲眼看着她的孩子,也挨这么一刀,不行吗!不行吗!!” 方川这几天来几乎崩溃,他伸手拽着肖良文的衣襟,碎了一半的眼镜后面是一双红肿的眼睛,嗫嚅道:“童童还在抢救,她差一点就死在我面前啊……” “童童脱离危险期了,你回去陪着她和子珺姐,剩下的事交给我。”肖良文松开他,走上手术台。 那个医生被他震慑的没有敢再动作,手术台上的那个男孩的胸口也不过只有一个两厘米左右的小伤口,不深,血也没流出来多少。医生站在那看着肖良文,磕磕巴巴地举着手术刀解释道:“方律师只是吓唬她们一下,没有想真的拿走这个孩子的肝脏,您看这里还准备了血袋,从一开始,就是演戏的……您不要误会……” 肖良文黑着脸,没有搭话,把衣服披在那个小孩身上,裹起来抱到徐敏那把椅子上,吩咐周围的人道:“把她们送走,哪儿来的,送哪去。” 那些人有些迟疑的看了方川,方川被人扶起来,咬牙挥挥手,他们这才去了。 肖良文又转身问那个医生,道:“会做手术吗?” 医生没想到这个凶神会来跟自己说话,反应了一下才连忙“啊”了一声,磕磕巴巴道:“会,不过我是外科医生,只会做一点……” 肖良文不等他说完,又问:“缝合呢?” “会一点,但是我只是主刀,如果是大范围的伤口缝合基本处理就……” 肖良文有些不耐烦道:“缝合会不会?” 医生赶忙道:“会。” 肖良文点头道:“好,你准备一下,一会做个手术。”他看了一眼周围布置的摄像机道,“这些东西留下,一会我带个人过来你们按计划全都拍下来,拍清楚点。” 方川捂着腹部抬头看向他,道:“你想……干什么?” 肖良文眼神锐利起来,眯起来一点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让石晖还。” **** 石晖被一杯冷水泼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恍惚。 他只记得自己在火车站喝了一杯水,然后剩下的事就什么都记不清楚了,他睁开眼拼命打量着周围,除了粗糙的墙壁就是他所在的一张床——手术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条纹的病号服,手脚酸软无力被捆在四个金属边角杆上,而自己的头顶上方则是一盏巨大的手术灯,前后左右则是镜子和摄像机。有几个戴着消毒口罩和防护服的人围绕着他来回走着,有人撕开他的病号服,给他做着手术前的消毒,另外的人则低声道:“小心点,他吸.毒,而且还感染有艾.滋.病,上面让我们自己注意安全。” 做消毒的人动作果然轻了一些,但是眼神看着石晖的时候带了一种不屑和厌恶,仿佛看他像是看一条即将被碾死的虫子。 石晖浑身发毛起来,他心跳猛地加快,巨大的恐惧一下像他袭来,他想挣扎但是手脚无力,只能喊道:“你们是谁?你们这样抓人是犯法的,你们到底……抓我来想干什么!” 他以为自己会喊出很大的声响,但是在麻药的劲儿下,却是连咬字都有些含糊不轻,他勉强能感受到一点皮肤上的凉度,还有传来的刺鼻的药水和酒精的味道。心底莫大的恐慌让他差点发疯,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但是医生拿在手里的手术刀他却是认得的,他拼命想躲,但是一点都移动不开,只能看着医生靠近自己。 站在阴暗出的一个人比了一个手势,手术台上的人立刻把镜子支撑起来几面,对准了石晖的脑袋,上面、左右各有一面镜子,无论他如何躲,都能看的清楚自己的胸腔和腹腔的部位,那里已经擦拭干净,准备落刀。 石晖喉结吞咽一下,他努力去说什么,但是却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串不连贯的、急促的音节:“啊啊……啊啊啊!!” 医生这次没有再准备做戏的血包,也没有再犹豫,干脆利索地一刀下去割开了他的肚皮,在看到自己脏器的那一瞬间,石晖就睁大了眼睛,头一歪,晕了过去…… 手术的时间很短,不过是切开,又再缝合回去,并没有摘取任何器官。 肖良文一直冷眼看着石晖在简陋的手术台上把这一刀挨完,等着缝合好了,让人把石晖和录制好的录像带一同送了回去。 石晖原来的住所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家里没有了徐敏的收拾,加上石晖出逃时翻乱的痕迹,狼狈一片。送石晖来的人把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又按照肖良文吩咐的,打开了电视和下面的播放器,这一切做的安静又迅速。 石晖再次醒来的时候,麻药劲还未完全退下,他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摸着自己家的沙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还是又抽多了那玩意儿产生的幻觉,他竟然梦到自己被人开膛破肚把脏器全部都取走了,只剩下了一张人皮……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机闪烁着的亮光,石晖一抬眼就看到了电视屏幕上的画面。 电视上在循环播放着一段录像,内容也只有割开一个男人的肚皮和翻看内脏的一段,血腥异常。镜头挪到上面,赫然是石晖自己的脸! 石晖看到电视屏幕上自己的惨状,颤抖着手指摸到自己衣服下面带着新鲜蜈蚣一样疤痕的缝合伤口,失声尖叫! 这一切,肖良文都没有亲眼看到,也没有听下面的人说起。 在送石晖回去之后布置下那一切的时候,肖良文又默默地做了一些事,把这次参与的人员都被疏散送走,临走的时候跟方川叮嘱了几句,就像又切断了一切联系,再次消失了。 方川联系不上肖良文,但是心里隐约已经觉察出自己当初做事太过莽撞,恐怕肖良文这次是替他挡了事儿。他握着拳头拧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只狠狠地锤了一下墙面,手背上顿时又落了伤。 刘子珺从病房内走出来,红着眼眶看了他脸上和手上的伤,哑声道:“是我不对,谢谢你救了童童……” 方川转过身怒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想牵连到你,这是我和石晖的事,童童也不是你的责任,你能对我们母女好我就已经……” 方川红了眼睛,嘶吼道:“什么不是我的责任?!你就是没有把我当自己人,我照顾童童这么多年,她喊我爸爸,怎么就没有我的责任!童童也是我的孩子,刘子珺你不能这么自私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害怕啊!我越是对你有感情,就越害怕……”刘子珺崩溃大哭,揪扯着方川的衣领一步步跌坐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你不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有人想照顾我和童童,但是知道童童的病就让我再生一个孩子,不要童童了,可是我怎么可能不要童童了呢……她是我的命啊!” 她一辈子要强,从来没想过依靠什么人,方川对她好,她也想对方川好。这样舍下脸面、舍下一切的哀求她一个人去做就够了,她不舍得方川放弃自尊,但也不舍得自己的孩子,两难全之下做出的最后选择,却差点要了自己孩子的命,刘子珺想到这里捂着脸抽泣起来,方川把童童从手术室抢回来的时候,她真是恨不得自己去死…… 方川看到她这样,抿了抿唇,还是蹲下身把她扶起来,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哭了一会,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叹了口气。 “我很怕,你来京城做的那些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你跟那些人在一起,多危险啊!”刘子珺哭着道,“那些人是有些能力,让你打官司给你钱,但是我也怕他们控制你……童童的病我不想麻烦你,如果你用了那些人的关系,肯定就摆脱不了了,我不想你为了我们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啊!” 方川想起前几天见面的那位叫骆老的人,眉头微微皱了下又松开,劝慰她道:“不会的,我不会跟他们再合作了。” 刘子珺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方川看着她笑了下,伸手给她擦干了眼泪,道:“我以后跟着小肖干。” 刘子珺惊讶道:“他不在部队了?” 方川沉吟一下,道:“可能吧,我猜他快要离开了,反正不管他什么时候出来单干,我都跟着他,就认定他了。” 刘子珺知道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对方川说的话也没有多想,跟着小肖,总比那些危险的人强,想到这里她就露出了一个笑容点头道:“好,你们在一起,我放心。” 而在京城另一端,接近郊外的某栋建筑内。 肖良文正被关在一所小黑屋内,漆黑的环境让人分不清时间概念,肖良文凭借自己的生物钟勉强能分辨出这是第四天的傍晚。他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抬头盯着门口那个地方,很快那个正方形的小铁片被拨开,一个人先向内看了一眼,紧接着就打开了铁门,让外面站着的人走了进去。 “就是这里了,首长您的探望时间是十五分钟。” “好,我知道了。” 和守卫对话的声音十分耳熟,肖良文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潘峰穿着一身整齐的迷彩军装,肩章佩戴齐全,脸色难看的站到他面前,房间里的白炽灯被拧开了,肖良文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 潘峰咬牙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私自动用刑法,”肖良文声音有些沙哑,想了一下又道,“或者说是,虐待?我读书少,不太清楚这些。” 潘峰气的把帽子狠狠抽在桌上,“你还敢跟我贫嘴?!被关的少了是吧!什么时候了,你……你把其他人给我交代了,我去跟上面汇报,先把你弄出去!” 肖良文道:“只有我一个,没有其他人。” 潘峰气的火冒三丈,道:“到现在了你他妈还替他们隐瞒!你自己摘不摘的出来都另说!”他原地转了两圈,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猛地回身盯着肖良文道,“你动的这个人叫石晖,是上面放下来的一条线,本来想顺着他去抓云南那些‘大鱼’,现在全破坏了!” 肖良文抬眼看着他道:“我一个人做的,愿意接受处分。” 潘峰简直在对牛弹琴,气的踹翻了桌子,骂了一句:“操!” 十五分钟时间很快结束了,潘峰一句也没有沟通好,只能黑着脸离开。 铁门很快又再次关闭起来,最后那点光芒也被拒之门外,肖良文看着那道门重回黑暗,眼睛一眨没眨。只是在黑暗中,他的目光深沉黝黑,倔强的像是一只孤兽,顽固的守着自己心里的那一处执念。 第76章 养你 肖良文在禁闭室待了十多天之后,终于被放了出来。 这次来接他的不是潘峰,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干瘦男人,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脸,下一秒融入人群中就消失不见的长相。他看到肖良文的时候笑了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伸手道:“小肖是吧?我是替潘队来的,上面下了新命令,让你将功抵执行新任务。” 肖良文适应了一下外面的光线,从房间里唯一的木椅上站起身,跟他我了一下手,下一瞬就被那人顺劲儿拽了一把踉跄一步,但是几乎是一瞬间肖良文立刻站定了,眉头微微拧起,手上的劲道也下意识加重了几分。 对面的男人先受不住咧了嘴,松开他,甩了甩手腕冲他举起来示意道:“别误会,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看看你现在体力怎么样。上面给了你几天时间,让你恢复一下,接下来的活儿够咱们喝一壶的。” 肖良文收起敌意,淡漠的看着他道:“什么活儿?潘队在哪,我要见他。”他对这里的归属感大部分是源于潘峰,这个时候更想见到队长本人。 “这说来话长了,你先跟我出来,我们边走边说。”男人又露出一贯带着的憨厚笑容,让肖良文跟着他出去。“你可以叫我吴七,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由我带你。” 这名字一听就是化名,肖良文没有做声,一路跟着男人出去。等到了外面,吴七带着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带着他去了一处民宅的落脚点让他洗澡换了衣服,这次的不再是制服,不过是普通的外套长裤,尺寸倒是和肖良文的正合适。 等着肖良文换好了衣服出来,吴七这才拿出文件给他看了一下,说明了来意:“潘队保的你,他跟上面硬抗下来,都翻脸了,一定要把你弄出去。” 肖良文看了一下手里的文件,红头加密的,只有任命书,大约是权限的关系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任务。他哑声道:“潘队呢?” “潘队为了保你,被老首长拿皮带抽了脸,这会儿躲在家里养伤呢。”吴七啧了一下舌头,拿手比划了一下道。“这么大一道伤口,离着眼珠就差这么点距离,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哪儿消得下去。” 肖良文听见他这么说,脸色微变。 吴七给肖良文比划完了,又摇着头感慨道,“我跟潘队接头也有几年了,你还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兵,为了你潘队这回可真是拼了,说你是他的兵,拍着胸脯说他负责,上面让你去当内线,他还跟上面黑了脸,说什么‘我手下的兵可以侦查,但是不能碰那些东西,他还年轻,不能废了’。”吴七冲肖良文笑了一下道,“潘队可是真心护着你啊。” 肖良文喉结动了下,道:“他现在还在京城吧,我去见他……” 吴七摆摆手,连声道:“别了,潘队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爱面子,这段时间估计都不会出来了……而且这伤还是老首长打的,他们父子的事儿咱们也说不清楚,你就别往跟前凑了,再说了,潘队的弟弟在照顾他呢,放心吧。” 肖良文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了吴七的话,坐了下来。 “石晖这人上面盯了很久,这是只小鱼小虾,但是也是跟云南那些人接上头的一个线,本来指望顺着这孙子钓出条大鱼,你把石晖废了,接下来的事儿就不太好做了。”吴七沉吟了一下,又递给肖良文一张纸,上面简单写了新的个人信息。“你把这个背过,以后用这个身份代替石晖,正好你现在的案底也能让那边的人相信一些……我说你下手可够狠的,也够疯的。” 肖良文没有接话,他接过那张纸看了一会,新身份跟他过去的经历多少有些瓜葛,半真半假,显然是调查过他的身世。肖良文扫了一眼,是一个玉石赌徒的身份,去云南跟着老板做生意,重点标注的术语里划出了几样可以用于军工方面的贵重有色金属,国防级别的r金属赫然在列。而和他接头的几个联络人里有吴七,还有几个没有见过的名字,并没有他现实中认识的,看到丁旭的名字z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上面,肖良文心里松了口气。 吴七确定他记住了,又把纸当场烧了销毁。 “那帮人都是亡命徒,不少都嗑药,做事没什么轻重,只能给你几天时间恢复一下,三天后来我这里汇合。潘队说把上面要的那个‘大鱼’抓住,算你将功抵过。” 肖良文点头道:“好。” 吴七送他到门口,又低声道:“潘队还说,这是你最后一次任务,做完这件事你就主动请辞吧。” 肖良文的身影停顿了一下,道:“好。” 走到外面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另一个季节了,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京城的雪融化了,外面空气干燥,但不再带着冷意。树上已经开始抽出一点嫩芽,天气乍暖还寒,肖良文走在路上习惯性换了几条街道,然后叫了一辆车,上车之后犹豫了一下,报了疗养院的地址。丁旭有外出跟他说的习惯,即便不是这样,他对丁旭的位置也总能确定的到。 肖良文知道这段时间丁旭都留在丁老那,陪在老人身边他是最放心的,换做平时他肯定不会打扰,但是这次他却想迫不及待的见见丁旭。 到了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下了蒙蒙细雨,带起一点寒意。 肖良文只知道丁旭住的大概位置,疗养院内是需要登记的,他没有探望的权利,就站在大门外面的高檐下等着丁旭回来。 丁旭提了水果撑伞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老远就看到门口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站的笔直的人影,大概是等的久了,身上的衣服都被飘起的雨水淋湿了大半,他看到丁旭眼睛亮了下,立刻向这边走了过来。丁旭也加快了步子,伞比人先到,举到了他的头顶上急切道:“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淋雨很好玩吗你……!” 还没等说完,就被搂在了怀里,剩下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丁旭脸颊贴着他的肩膀那,湿了的衣服很凉,但是抱着他的手很紧,他能听到肖良文有力的心跳声,略微犹豫一下只用手里的雨伞调整了角度把他们遮挡了大半,任由肖良文抱了一会,等他平缓下来这才道:“跟我回去吧,你得换身衣服。” 肖良文“嗯”了一声,略微离开一点,在丁旭不注意的时候在伞下又飞快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丁旭手里的伞几乎要握不住,脸上也立刻红了起来,瞪他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外面,胡闹!” 肖良文却笑起来,接过丁旭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握着他的一起走回去。 丁旭住的是疗养院里面的一所公寓酒店,来探望的家属大部分都住在这里,条件还不错,他带着肖良文进去,转身放了伞吩咐他道:“拖鞋在门口,自己换,这里就我一个人住,孙穆上班,爷爷晚上过了9点就不能探望了……” 肖良文答应了一声,按他说的做了。 丁旭开了灯之后看到他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肖良文脸上胡子拉碴,瞧着也瘦了一些,有点心疼地伸手摸了一下拧眉道:“怎么回事,在外面没吃好?” 肖良文被关了十几天,下午的时候只在吴七那简单洗了一下,这会儿看着是有些狼狈,他脸颊挨着丁旭的掌心蹭了下,抬眼冲他笑了下,道:“有点不适应,过阵子就好了。” 丁旭听见他这么说,猜着是工作太累,带他去冲了热水澡又换了浴袍,按着肖良文坐在沙发那自己给他刮了胡子,他动作认真,比给自己弄的时候还要小心的多。肖良文也仰着头任由他拿刀在自己脸上来回动作,仰着脖子的时候,唇角还带着笑,忍了一下,还是耐不住,伸出手去试着把人搂腰揽进怀里。 丁旭把刀片挪开一点,垂眼看他:“老实点。” 肖良文果然老实了很多,安静的任由丁旭刮干净下巴,又拿毛巾擦了头发,长了一点的头发依旧硬刺刺的竖着,半点也不听话。 丁旭揉了他脑袋一下,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笑了。 肖良文搂着他,让他站在自己双腿中间,抬头看着他道:“丁旭,我过段时间退役吧。” 丁旭唇角的笑意还未退去,听到他说挑了一下眉毛,“嗯?不想做了?” 肖良文想了一下,道:“想做点其他的尝试一下。” 丁旭也没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只低头亲了他额头一下,道:“好,随便做点什么吧,我找了一份编程的工作,我可以养你。” 肖良文被最后两个字弄的耳根发热,但是更热的是他的胸腔,像是被什么涨满了似的,一下就无所畏惧,没有任何迟疑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丁旭好一会,丁旭似乎是误会了什么,脸颊越来越红起来,最后抿了抿唇,俯身亲了上来,双唇贴合的一瞬间他听到丁旭含糊的道:“别太过分,我明天还有事,只能一次……” 肖良文没有迟疑,立刻收紧了胳膊,把人抱起来去了卧室。 第77章 转机 肖良文疲劳了太久,一旦放松下来就陷入了沉睡,加上晚上丁旭的配合,彻底发.泄之后,比任何一次都要睡的香甜。 他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眼睛被外面白亮的光线刺激地眯起来,半遮的窗帘被风吹起边角,挡不住外面的好天气。肖良文睡了一夜,只觉得神清气爽,耳朵比视线跟早的追踪到了丁旭,听到他一边带着耳机一边低声回应着什么,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忙碌不停。 肖良文坐起身来,也不急着起床,就坐在那看着丁旭工作。 在窗边书桌上工作的人穿着衬衫和薄毛衣,侧颜俊美,神情冷淡,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键盘上的时候有力而干脆,敲击声不绝。肖良文看的挪不开视线,直到丁旭觉察出来,把耳机摘下来,回头看向他:“醒了?起来吃饭吧,这里没有客房服务,要出去吃。” 肖良文清了清喉咙,换了一个姿势坐坐在床上道:“等一会吧,我现在不饿。” 丁旭把笔记本合起来,站起身一边把挽起的袖口放下去拿外套,一边道:“这里距离市区远,现在不去吃饭,一会就什么都没的吃了。”他把外套拿了,回头去看肖良文。对方还是坐在那没有动只抬头盯着他不放,吞吞吐吐道:“不了,我一会起来吃。” 丁旭跟了他这么多年,眼睛往他围在腰间的被子上一扫就明白过来:“给你十五分钟,你自己解决一下。” 肖良文舔了舔唇,敏锐的觉察出丁旭心情不错,对他也是格外的宽容,忍不住试探道:“那你别出去。” 丁旭挑眉看着他:“什么?” “我平时看着手机里你的照片,现在你人在这,照片不顶用了。”肖良文已经大大咧咧地把手伸入薄被中,目光直直地盯着丁旭不放,喉结滚动几下,动作起伏很大,没一会额头上就冒出了细汗。 丁旭被他这样露·骨的话和动作弄的有些狼狈,转身握着房门的把手,但是也没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亲眼看到肖良文动作,还是房间里太小了,耳中听到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连呼吸加重的声音都听的见。丁旭等了好一会,听到对方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闷哼,自己耳尖也红了起来,丢下一句“快点处理干净,我在外面等你”就急匆匆地推开门迈步出去了。 等了没多会,肖良文就下来了,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只多加了一条丁旭的围巾。 丁旭带着他去一家小餐馆简单的吃了饭,又把房卡给他,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肖良文伸手接过房卡,手指却按在丁旭手背上不动,“你不回去休息?” 丁旭拍开他的手,道:“我去见爷爷,还有点事要跟他商量,爷爷一个朋友托我帮他们改一段编码,我昨天试了下,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满意……你先回去吧,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待几天,临走的时候把房卡放在前台就行了。” 肖良文点了点头,道:“好。” 正说着,孙穆就从楼上走了下来,瞧着也是来吃饭的,看到丁旭的时候愣了下,赶忙走了过去问道:“来吃饭了?一会去看老爷子吗?” 丁旭点点头,站起身道:“这就去,一起吧。”他走了两步又回身跟肖良文低声说了一句话,见对方点头了,这才离开。 孙穆耳朵尖,也有点职业病,把丁旭说的那句话听的一清二楚,是在跟那个黑小子报备去的地方和时间。丁旭他们两个人这样相处也习惯了,并没有觉得什么,倒是让旁边的孙穆看到眼里去了。孙穆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又一时说不上来,只能多打量了肖良文两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善茬,就像是在黑暗里发着光似的,一看就是危险分子。 丁旭走到门口碰了一下孙穆的肩膀,催促道:“走吧。” 孙穆这才回过神来,和丁旭一同出去了。 两个人一起去了丁老那边,这两天回温,丁老开窗时间长了没注意,有点受凉咳嗽,见到孙穆他们一起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道:“哟,孙穆也来了啊?你妈刚给我打电话,让我瞧见你就告诉你一声今天晚上的相亲宴可不能再逃跑了……” 孙穆闹了个大红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磕磕巴巴道:“姥爷你别告诉我妈,我在这,我一点都不想去,那丫头从小跟我一个院里长大的,到了初中还跟我一样爬树呢,突然一下让我去跟她相亲……这也太怪了,我不去,见了面以后怎么做哥们啊。” 丁老笑的咳嗽,佯怒道:“胡闹!人家是个姑娘家,谁要跟你做哥们。”但是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的意思,只告诉孙穆道:“不喜欢就给人家说清楚,你妈说,对方倒是挺乐意的,解释一下,别耽误了人家。” 孙穆连连点头,这才走进来,一边给丁老倒茶,一边拍马屁道:“姥爷圣明!” 丁老心脏不好,不能饮茶,这杯里只放了一点参片泡了,他让孙穆也给丁旭倒了一杯。丁旭拿着笔记本过去,打开了把自己昨天做出来的一点东西展示给丁老看,一老一少的表情严肃起来,丁老掏出老花镜戴上,问了丁旭几个地方,丁旭一一回答了。 孙穆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模糊听出几个专业名词,似乎是海关抽检率之类的计算公式。 他心里有些奇怪的想着,他这个表弟不是学土木的吗,怎么又开始和老爷子的工作有了交涉,不过好像记得丁旭第二学位辅修的计算机,应该也能胜任吧? 毕竟从小到大,丁旭都是家里最优秀的那个孩子,也是老爷子最喜爱的那一个。记得丁旭小时候有个作文上报,写自己长大以后要做和爷爷一样的职业,一点也不抒情,像是干巴巴的科普文,但是丁老还是小心翼翼地剪下来存放了很久……孙穆又想起丁旭家里的事儿,忍不住拧了下眉头,丁旭现在的身份想进关里,怕是政审都过不了。 丁旭还在那边认真的和丁老核算着什么,声音一贯的清澈,讲的也条理清晰,丁老听的连连点头,伸手指点他几个地方,让他再验算了一遍,时不时能听到“h883”和“h2000”系统平台内的词汇。丁老要求严格,一再要求他做到准确无误,“换了新平台重要有个适应期,但是数字化还是要精准,必须统一下达……” 丁旭点头称是,在笔记本上敲开几个程式:“我模拟了一下绿岛的矿砂数据,您看一下这里。不过只有王局给的一个大概的评估数值,只能做一个简单的流转模拟,等那边统一数据库以后会稳定很多。” 孙穆插不了话,就倚在一旁的柜子上看他们工作。 他看着丁旭的侧脸有些出神,从这个角度来看,丁旭确实是非常漂亮的,那是一种带着英气的俊美,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误会他的性别,但是看在眼中也是赏心悦目。 孙穆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想起丁旭刚才的那个朋友,心里有些烦躁,干脆出去抽了根烟。 孙穆平时没有这么大的烟瘾,只有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多抽几根,他在走廊一端的楼梯间抽了一会烟,心情稍微好一点了,慢慢踱步回去。刚到走廊就碰到了出来的丁旭,问道:“和老爷子谈完了?” 丁旭道:“就是来问问方向,回去还要修改。” 孙穆哦了一声,又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了?以后工作也选这方面的吗?” 丁旭想了一下,道:“也不一定,再看看吧。这次是爷爷一个老朋友让帮忙,就是做一个小程序,用来二次筛选的。” 他有过工作经验,再选择起来也从容了很多。 “布控方面的?” 丁旭点了点头,道:“是,预警布控方面的。” 两个人干巴巴的站在那没什么话说,孙穆心里有点话想问他,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丁旭回去还要改程序,客气一下就要走,孙穆心里一动,嘴巴比大脑还快,张口问道:“你没交个女朋友?” 丁旭站在那,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孙穆挠了一下后脑勺,道:“我就是问问,那什么,老爷子让我给你介绍一个来着,我就想先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丁旭唇角忽然扬起来一点,道:“不用费心了,我有喜欢的人。” 孙穆愣了下,还没等再问,丁旭已经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孙穆在走廊里站到身上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了,这才进了房间,丁老手上又打了吊针,软管一直未拔出,这会儿也不乐意躺着,正站在窗边侍弄他的那两盆兰草,瞧见孙穆进来冲他招招手,道:“回来了?你这两天休班吧,就安心躲在这好了,我刚给你妈打了个电话,说没瞧见你,呵呵。” 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区别,但是孙穆他妈也不敢真闹到老人这里来,孙穆知道自己这两天是清闲了,舒了口气。 “你们这几个皮小子啊,一个比一个不让人消停。”丁老剪了花枝又随意给花浇了点水,叹了口气道:“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多认识几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孙穆站到老人身边,扶着他道:“工作忙,哪有时间谈这些啊,平时跟几个兄弟看球的时间都没有。” 丁老笑道:“就你最滑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丁旭这么多年一心扑在学校里,总共也就小肖一个朋友。” 孙穆心里动了下,道:“爷爷你也认识那个肖良文啊?” “怎么不认识,丁旭初中时候的朋友,在x省的时候就挺照顾丁旭的,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啊。” 孙穆不喜欢肖良文,忍不住抽了下嘴角。他一直觉得这个人身上的侵略性太重,站在那都有压迫感,大概跟他的职业病的关系,总是忍不住盯着肖良文这个危险分子。这就跟个关在笼子里的猛兽似的,孙穆围着笼子转,总是提心吊胆的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撞开笼子出来伤人,精神都高度绷紧着。 丁老倒是蛮喜欢肖良文,笑呵呵道:“你不喜欢没事啊,仔仔的朋友,能和他说的来就好。” 老爷子很久没这么叫丁旭的小名了,孙穆听到忍不住笑了,他可不敢这么叫,丁旭可能会跟他翻脸吧。再低头往窗外看的时候,就看到丁旭走出来,和对面走来的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走到一起,对方似乎是来接他的,两个说了什么一起离开了。孙穆认出那是肖良文,心里动了下,扶着丁老转了个身去了病床那,哄他道:“您还是多休息休息,不然等我妈她们回来,看到又要心疼了。” 丁老笑着点头,也确实有点累了,躺回床上眯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孙穆没有离开,坐在旁边的方凳上守着老人。 **** 丁旭和肖良文一路往回走,低声跟他说了丁老的身体情况,“……入春以来感冒了两次,医生说让多留心照顾,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办法。” 肖良文对丁老还是很尊敬的,接口道:“我今天联系了一下子珺姐那边,正好方川也在,回头我让他送点补品过来,他对养生这些还算了解,药补不如食补。” 丁旭顿了一下,道:“前段时间我去做了分型检测,童童的事方川跟我说了,还有其他几个朋友也一起做血液检测,大家想给童童找配型,人多力量总是大一些。” 肖良文站在那等他说完。 丁旭直接公布了答案,还是最有希望的那一种:“有一个人合适,丁浩。” 肖良文站在那好一会,才道:“他肯么?” 丁旭想了下道:“我和他通过电话,他再过半个月就来这里,还是愿意帮忙的。” 肖良文抿了下唇,认真道:“我欠他一个人情。” 丁旭笑笑道:“没事,他欠我一个人情,正好抵了。” 肖良文不肯:“那得是多大的人情,才能把这件事抵了。”他其实心里更想问丁旭和那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那个叫丁浩的人,突然出现,和丁旭之间绝对比普通朋友要更值得信任,实在是让他费解多年。 丁旭垂下眼睛,把眼里的情绪掩藏起来,淡声道:“没什么了,很久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肖良文不好再问,把那点疑惑收到心底,跟着丁旭回去了。 三天的休假很快就到时间了,这次任务特殊,肖良文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拖延,这次任务没有潘峰,都是新的搭档,他收拾利索自己,很快就离开了。 丁旭的生活照旧,他接了丁老推荐的活儿,留在京城加入到程序小组里完成这项工作,而除了要忙自己的事,偶尔还要去探望一下刘子珺母女。 刘子珺在得知丁旭的一位朋友和童童配型成功之后,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期盼着,她不敢多问,也从不多说,仿佛这份希望薄如羽翼,她轻轻一吹就吹走了。 在焦急的等待了十几天之后,丁浩来了。 丁浩来了,白斌自然也在,寸步不离的跟着,看到丁旭的时候难得脸色不太好看,只是客气的跟他握了手,没多说什么。丁浩倒是笑嘻嘻的,上前拍了拍丁旭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搂着他道:“想我没?快说想我了,不然我就跑了啊,车还在楼下呢,开起来就能走。” 丁旭嘴角抽了下,道:“……想。” 丁浩心满意足,他初中那会儿和丁旭差不多高,这会儿要比丁旭稍微矮那么一点,原本心里还不服气,听到丁美人说了这么一句“想”顿时就舒坦了。 白斌不动声色地把人拽回来,按在身边不轻不重地教育了两句:“胡闹。” 白斌就读z大,现在和丁旭一样都是毕业实习的阶段,时间比较宽松,但是丁浩还是在读大学生,是正儿八经请了假条来的。他到了之后就先去找医生给他开延期假条,死缠烂打地让医生给多写两天,“医生再多两天呗,这可是抽骨髓,多疼啊……” 医生嘴角抽了下,一边给他写一边安慰道:“现在可以做静脉采集,跟献血差不多,以前从骼骨抽取那种也会打麻药。” 丁浩不满足,拿了一张两周的假条,又接着要,“那麻药也打脊椎上吧?那么粗的针头,插在骨头缝隙里,还往里钻着注射……”他自己胡乱编着说的,说了一半不敢继续下去了,旁边白斌脸色难看,眉头从进来之后就没松开过,这会儿脸色都铁青了。 丁浩闭了嘴巴,含含糊糊的要医生给他再开个十天的假期,医生被缠的不行还是给他开了。 丁浩觉得白斌坐在那下一瞬间就要张口说出拒绝的话,他把假条往白斌怀里一塞,叮嘱他道:“拿好了啊,我出去一下。”说完笑嘻嘻的拽着丁旭就出去了。 第78章 手术成功 丁浩手术前去见了童童,小姑娘在房间里躺着听妈妈讲故事,刘子珺见他们来忙站起来打招呼,她有些拘谨,但是又带着感激,原本挺干练的一个人一瞧见他们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红着眼眶说“谢谢”。 丁浩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一旁的童童也被妈妈扶起来跟他们打招呼,丁浩长了张娃娃脸,又总是笑嘻嘻的,童童见了他就喊了一声:“大哥哥好。”又跟丁旭规规矩矩地问好,“丁旭叔叔好。” 小姑娘一句话就让丁浩差了辈分,丁浩哪能吃这亏,走过去摸了摸她脑袋笑道:“童童,你这样可不公平啊,怎么喊他叔叔叫我哥哥呢。来,也叫我一声叔叔呗!” 童童看了刘子珺一眼,见妈妈跟她点了点头,这才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期间医生来查房,丁浩在一旁听了一会,他来之前也做了一点功课,多少听懂几个名词,知道小姑娘这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属于中枢免疫系统缺陷,现在还不是最严重的情况,治疗的成功率比较高。医生说的很谨慎,大约是童童之前受过伤,又详细检查了才离开病房。 童童吃了药就犯困,很快就睡着了,丁旭他们也轻手轻脚的离开,没有再打扰小病号休息。 丁浩出来之后舒了口气,拍着丁旭的肩膀笑道:“别愁眉苦脸的了,医生不是说了吗,现在只是血细胞减少,还没有向高风险转化呢,再说我不是来了吗,一定能让小家伙恢复原样,放心吧。” 丁旭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 丁浩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出小白牙,“没什么啊,能帮忙就帮呗,而且也没什么伤害……是没什么伤害吧?”他低头凑近了丁旭小声道,“对那什么,没影响吧?” 丁旭愣了下,就看到丁浩一脸严肃地用手指了指下面,他一腔感激的话被这人一个不正经的动作全憋了回去,嘴角抽动几下,道:“没什么影响,你整天脑袋里都想这些白斌受得了你吗……” 丁浩眨了眨眼睛,立刻红了脸怪叫道:“丁旭你想什么乌七八糟的呢,我是问对生育能力有没有什么影响,我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这回轮到丁旭好奇了,“你能生?” “我……”丁浩一脸的得意,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人拍了肩膀,白斌的声音冷静的从后面传来,“浩浩你过来,我们谈一下。” 丁浩呛了一下,回头就瞧见白斌冷着一张脸,从来到这脸色就没怎么恢复,这会儿更难看了。他看了看丁旭,又看了看白斌,立刻抛弃朋友去追白少了,一路压低了声音解释道:“白斌你听我说,我不是要跟女孩交往,现在科技不是发达了吗,是那种高科技……哎你别拽我,我真没别的意思,白斌你听我解释啊……” 丁旭看着他们走远了,也回了自己的住处。还别说,有丁浩这么闹腾的在,他的心情也比之前轻松多了,难怪白少会这么宝贝。 手术的时间很快确定下来,丁浩非常配合,为了方便童童的治疗直接住到了医院里,他和小姑娘两个人相处的久了倒是玩的挺开心,只是白斌每次看到丁浩穿着一身病号服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皱眉。白斌的工作都带到了医院里,他跟实习单位请了假,全程陪着丁浩,什么事都要过问一下才肯让丁浩去做,即便是这样,在丁浩一次次抽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拧了眉头,脸色比丁浩的还难看。 丁浩倒是反过来取笑白斌,伸手揉了他眉心道:“这么看你倒是跟你三十岁的时候好像啊,板着脸,一看就是活阎王。” 白斌抓了他的手下来,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下,道:“你见过?” 丁浩认真想了下,摇头道:“没,我猜的,你现在就老绷着,将来一定也不好说话,呵呵。”他大概只见过二十七八岁的白斌,再之后的,就没有见过了。上一世发生车祸之后,他自己走的直接干脆,白斌这人重感情,认定了的轻易不撒手,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白斌坐在病床一侧还在拧眉,考虑了一会道:“你答应的太仓促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多做准备,爷爷那边认识不少医生,这里的条件还可以,但也不是最好的,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 丁浩不用猜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手臂枕在脑后笑嘻嘻跟他一起说出来:“如果再给你一点时间,或许可以找到跟合适的配型对不对?” 白斌绷着脸点了点头,说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丁浩做这些。 “哎,哪有那么多巧合啊,童童能碰到我就说明是有缘分的,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这次能帮别人一点忙心里还挺高兴的。”丁浩从他眨了眨眼睛,腮边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白斌不赞同道:“你一直很好。” 丁浩笑笑没说话,重新来这么一次,他也有点相信命了,总想着多做点好事。或许这样,就能多陪白斌一些时候,最好这一次能一辈子陪着他哪儿也不去。 **** 丁旭的实习工作进展的顺利,只是一连几天单位和医院来回跑,回来之后就不免有些疲惫。每天到家之后,只来得及看一眼手机上是否有信息,就匆匆睡了。 他半夜里被薄被压在胸口有些闷,一夜总是噩梦不断,像是落入什么地方不断下坠,一身冷汗的醒过来,才发觉那是一个梦。他擦了额头上的汗,身上的睡衣也粘住了后背,浑身都有些虚脱起来,喉咙也有些不舒服,似乎是发烧了。他伸手拿过枕边的手机,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一个短信也没有发来。 丁旭盯着手机看了一会,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他不过是太累了,生病才会这样去想。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阵,勉强起身去冲了个热水澡,又吃药重新躺回去闭着眼强迫自己休息,天边发白的时候才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丁旭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他已经不出虚汗了,但是梦里的事情依旧不怎么好,勉强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就听到那边方川兴奋的声音传过来,“丁旭,童童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已经过了排异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了,再养一阵就能出院了,真是太谢谢你还有你朋友了,谢谢你啊丁旭!” 方川一连谢了两次,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丁旭听到这个消息也松了口气,道:“你和子珺姐商量一下在医院多留两天,稳定之后再出院好了。” 方川在那边连连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道:“可惜小肖不在,不然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高兴坏了。” 丁旭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肖良文的消息了。 第79章 饵 云南边境某个小城。 一个矮胖男人正在大发雷霆,粗胖的手指上戴着五六个镶嵌宝石的金戒指,正不客气地指着对面的几个人骂着:“……老子倒了八辈子霉,这样的事儿还是第一次碰到,什么叫你们头儿说要再考虑一下?!再考虑一下,老子就连人带钱就被劫了!” 对面站着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脸色凝重,开口道:“李老板,劫持的事是个意外,来这里的人我们都检查过,一般真没碰到这种……” 李老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要不是老子手下还有几个能干的,早死透了,还站在这跟你废他妈话!”说完这些,他又来回踱步几下,向自己那个七八人的小团队走过去,为首坐在树荫下的是一个皮肤小麦色个子极高的劲瘦男人,顶着个寸头,虽然胳膊上绑了绷带负伤了,但这么看着也不好惹,正在那沉默地擦着枪杆。 对方脸色也难看起来,但是顾忌李老板身份,没有跟他硬起冲突。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手底下的人做事不利,没有检查到那些带武器进来的家伙,差点把这个大陆来的金主给劫持误伤了,要不是李老板自己带着的那几个保镖舍命护着,还真救不出来…… 瓦垄看着那个为首的保镖,一双耷拉着的眼睛放出锐利的光芒,这个叫“肖力”的家伙不简单,那天的劫持发生,就数他动作最快下手最狠,是最厉害的一个。而且能看的出李老板非常信任他,说是左膀右臂也不为过,尤其是这次还为救姓李的负了伤,不但护住了人也保住了大笔的钱,这个李老板以后只会更信任他了。 李老板靠近自己的保镖团队之后,底气也回来了,狠狠抽了一口雪茄开了条件道:“你们去跟上面说,我李某人是来做生意的,来了这么长时间,一块金属锭都没见着……我耐心也是有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就合作,不行拉倒!缅边一带,也不是只有你们一家敢做这买卖!” 瓦垄等人沉默了一下,还是僵硬着脸点头道:“我会跟上面说。” 瓦垄很快带了消息回来,李老板钱多人脉广,再加上这次在寨子里遇袭是他们有亏欠,很快给了第一批的金属。 几种金属混合融成的拳头大小的金属锭,一个个灰白色的石块模样,好起来毫不起眼。 特意送东西来的专家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跟李老板手下的人说着什么,做着交接,而李老板却脸色难看,看着瓦垄道:“就这么点?你糊弄谁呢!” 瓦垄刚拿了他大笔的钱,对李老板的态度自然也是好的,点头鞠躬道:“这个,后面还会继续送来,现在上面管得紧,要小心、慢慢的开采。” 李老板对他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再加上前不久遇袭,这个大金主还是怕了,自己先行回去了,只留下了那个名叫“肖力”的男人替他来接收余下的货物。 这一点也在瓦垄他们的预料内,他们自然是查了李老板的身份背景才敢和他做生意,这个人中年发家,全靠几家*积累了第一桶金,后又搭上了几个贵人,慢慢做起越境的生意。只是这人天生胆小如鼠,最是惜命,遇到一点危险离开并不奇怪。 瓦垄把视线放到被留下来的“肖力”身上,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比起姓李的那个老狐狸,留下来的这个年轻人更容易讨好,他们自己拿到的利益也就越多。 李老板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开始拉拢起“肖力”来。 “肖力”住了李老板之前的房间,住处宽敞了许多,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 瓦垄带人来探望了几次,见他胳膊受伤未愈,就冲旁边的人使了眼色,旁边那几个跟班立刻心领神会,推了一个女孩儿过来,一把塞到了“肖力”身边,周围的人顿时发出一阵男人才懂的哄笑声,还夹杂着几声口哨。 瓦垄看着“肖力”客气道:“你受伤了,让她照顾你,送你,还请收下。” 那个女孩儿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只是清秀,但是身材很火辣,在束腰长裙的包裹下更是诱人。她被推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但是看了瓦垄,还是迈着小布靠近“肖力”,咬着唇带着胆怯。 “肖力”为人沉默,平时也只对着枪械一类的东西多拿在手里擦拭把玩,对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态度冷淡,伸手一把将她推开,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地嫌弃。 “我不需要。” 一句话就堵地周围的人脸色不太好了,还几个还因为他这样嚣张的态度忍不住上前两步,他们在寨子你最尊敬瓦垄,哪里容许他这样不领情面。 瓦垄把自己身后的那几个人拦住了,低声又吩咐了几句什么,旁边的人神色古怪,但还是听命下去了,没一会又带了一个人进来,只是这次给换了一个男孩过来。或许是凑巧了,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少年,脸上不知道从哪里蹭了点泥巴,但还是能看出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带着点书卷气。 男孩被带来之后,很快就认准了这次的新主人是谁,冲坐在那的“肖力”小心翼翼地讨好着笑了下,一个笑容还未退下去,就看到对面那个黑脸男人一双粗眉越拧越厉害,原本就不怎么和善的脸上露出的表情也凶恶起来,摔了手里的茶杯在他脚边,骂了一句:“滚!”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就连瓦垄也来回转着拇指上的宝石戒指沉默了一会,他看了“肖力”一眼,道:“你先养伤,过几天我再来探望。” “肖力”对他比对其他人要客气一点儿,送他到了门口,道:“我老板的货,别忘了。” 瓦垄点了点头,道:“好。” 瓦垄的人还是不死心,当天晚上把那一对男孩女孩都送了过来,女孩被“肖力”推下竹楼摔断了腿,男孩则被打的脸颊高肿,他自己解开的衣服被脱下来,但是并没有如他所想那般被那个精壮的男人享用,而是被捆住了双手,打了个死结吊在了略高一点的素质上。 男孩的眼镜歪歪斜斜的挂在鼻梁,愤恨地看着那个男人,喉咙里嘟囔着骂着什么,想必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 “肖力”却只扫了一眼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又看了一眼他那青黑色的眼眶,冷声道:“恶心。” 男孩被他看了一眼,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他几乎以为下一刻这个人就要过来掐死他,但是对面的人没有,只是用帕子擦了手丢在他脚边,就回去了。 外面那两个人第二天一早就被带回去了,瓦垄的人安分了几天,交易日的时候,送来的除了那种特制的金属锭,还有一个小布袋,里面放着手指粗细的几根金条。 这些东西“肖力”收了。 很快的,瓦垄发现送金条这样的路还是行的通的,就开始给这个大陆商人留下的负责人塞钱,投其所好。 美元,人民币,金条,“肖力”来者不拒。 在竹楼的一间内室里,除了简单的被褥就是靠墙随意码放的各种金条和货币,肖良文正在沉默地擦着自己的枪。他化名肖力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发现瓦垄他们这个团体是有内杠的,瓦垄是老人,但是那帮新人显然装备更好一些,他们这样的亡命之徒都是利益之交,能用利益来收买他,他自然也能用利益从内部消弱他们。 他配置了一部卫星电话,就放在一旁,联系人除了李老板几乎从不跟其他人啰嗦。在寨子里的这段日子,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是生性多疑,但是又出手狠厉。 他是用赌徒的身份加入进来的,做的这件事也是在赌一把似的,随时随刻都提高了全部的精力。就像在刀尖行走,时刻小心不能暴露自己,无论是境外的买方和国内的这些亡命徒,做事都是非常谨慎和多疑的。 肖良文右边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虽然没落下什么毛病,但是伤口狰狞,一眼就能看出当日的凶险。他垂眼扫过露出的手臂,为了取信对方而留下这么个伤口,倒是也值了。 寨子里夜晚安静,远离城市,除了白天的喧哗晚上除了喝酒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肖良文很少参与这些,他坐在那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月亮,已经是第5个满月了。任务进行到现在,越来越困难,与他接头的线人很久没有出现,他猜不准哪里出了差错,只能在这里继续演好这个角色,步步维艰,如履薄冰。 这次的交易日快到了,他把消息按照老方式传递了出去,回应的却是跟往常一样的沉寂。 肖良文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再等了数天之后,等来了一个开着破烂面包车来送食物供给的人。那个中等个子一脸憨厚的男人不停地点头哈腰,在拿到一点小费之后更是殷勤地帮他们把啤酒卸下来,看到肖良文的时候也是带着笑的,“我是替我老表来的,他上个月开车回去,在山路上遇到落石,砸断了腿,这次换我来送东西。哦哦,跟您介绍一下,我叫吴七……” 肖良文看到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唇角,胸腔内那颗不安分的心脏越跳越快,他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大鱼已经吃饵,线也落下,就要上钩了。 第80章 秋蝉 丁旭一直在京城待到入秋。 方川和刘子珺六月份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童童的病情好转,他们带着小孩回了x省。而丁旭原本在解决完丁老吩咐下的那份工作之后,也可以回去l市,但是他却一直没有离开,只多接了几个丁老推荐的活,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等人。 这几个月的时间过的漫长,期间他试着联系过肖良文,但是一无所获。 丁旭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这次肖良文的失联总是让他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时间越长,越是按耐不住。他留在京城的原因也非常简单,这里是潘峰活动的地方,他知道潘峰和肖良文关系匪浅,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想着去找潘峰求证。 但是潘峰这个人也像是失联了一样,根本查不到,之前好像随时随刻都能碰见的人,现在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丁旭觉得一阵茫然,但是又不肯死心放弃。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站在街口的行人,对面是通向各个方向的马路,绿灯亮了,他却不知道该往哪条路走,但是也固执地不肯离去。 入秋天气凉爽了一些,但是丁旭却和夏天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他清瘦了许多,因为长期对着电脑工作的原因,眼镜压在鼻梁上都有了痕迹。这段时间他没有再去找寻潘峰,而是一年十几天熬夜把丁老交代下来的工作完成,大部分都是二次优化的项目,和之前的平台一样,是内网要用的。 丁旭带着做出来的东西去了疗养院,他在给丁老交了最后的那份程序后,一如既往安静的等丁老指点。 丁老对他的工作态度向来是十分赞赏的,丁旭足够认真仔细,做事情也确实完成的好,他用惯了原来的老式内网,这种新型的有些地方操作着不明白,丁旭也逐一给他解答。修改过之后果然更好上手了,丁老忍不住连连点头,心里也满意起来:“很好,很好,你很用心,不错。” 一连夸奖两次,也是难得一见了,丁旭的表情放松了一些,道:“那麻烦爷爷交给他们,我就回去了。” 丁老喊住他,手指在桌面敲打几次,忍不住道:“丁旭啊,你想不想跟他们见见?” 丁旭愣了下,他一直都是以外编人员的身份来接活的,联系人是丁老,虽然是一种渠道,但是也可以说是一个保障,毕竟他的父母身份摆在那,并不是最优人选。 丁旭想的这些,丁老显然也是早就考虑过的,甚至可以说,丁旭来京城接的第一份关于内网的工作,就是他舍下一张老脸去关里讨来的。但是第一份编程交上去之后,内网的工作小组就主动伸出了橄榄枝,他们需要丁旭这样的人才,也愿意在丁老的力保之下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 这才有了丁老今天的问话。 “丁旭啊,你不要太担心之前的事情,大人的错,虽然会让别人对你有些偏见,但是你的才能是做不了假的。”丁老看着他,眼神慈祥。“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或者送你去那边进修学习一下,你愿意去吗?” 这样的机会是突如其来的,丁旭在愣了一下之后,眼睛里很快燃起了希望,点头道:“爷爷,我愿意。” 丁老道:“那我去帮你说,你回去准备一下,等通知吧。”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除了肖良文的消息之外对丁旭最好的一点消息了,他身上多了一点动力,回去睡了一大觉,也破例多吃了一点东西,让自己恢复了精神。去关内工作,是他从上一世开始就一直想要做的,对他来说,钱和物质环境的享受对他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想要做的,反而是这样一个踏踏实实、规规矩矩的岗位。 或许从一开始他选修计算机课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放弃,心里还是期待着有一天能重新穿回那身制服。 不过是三五天的时间,通知很快就派下来了,丁旭以技术外援的身份去了秦岛一个小关体验学习,这里是以前老关校的位置,虽然硬件跟其他关没法比,但是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丁旭去了疗养院跟丁老道别,利索地收拾了行李去了秦岛。 丁老一直都是微笑着的,他送走了丁旭,看着丁旭的背影在门口消失不见,好一会才叹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孩子一直都没忘呢,真倔。” 孙穆今天休班,也在这里陪老人家,听到这么说立刻跟着道:“像您。” 丁老瞪他一眼,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孙穆这段时间经常来陪老人,哄他开心,这会儿也不怕他瞪眼,笑呵呵道:“真的,我妈那天也这么说,说咱们家丁旭跟您最像,最正派。” 丁老被他说的哭笑不得,“哦,我们最正派,你们不正啦,亏你还当警察,说的这是什么话。” 孙穆给老人在腰后面加了一个软枕头,笑呵呵道:“我这是听从上级的号召,随时待命亦正亦邪,上头让我去当卧底都不用化妆的,往那一站,绝对本色演出啊!” “胡说八道,卧底哪有那么好当的,得吃多少苦,都未必能全须全尾出来……”丁老念叨了他几句,大概是有点累了,躺在那安静了一会,忽然道:“最近听不到蝉声了。” “哎,是,夏天过了。”孙穆听的心里发酸,老人这身体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丁老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慢慢的睡着了。 孙穆轻手轻脚的退出去,让他休息,出了门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一点都没有平时那种想抽烟的冲动,跟堵住了似的发闷。医生已经提前跟他们这些家人说过几次,老人的身体,怕是没多长时间了,让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瞧着至亲这样一点点衰老离去,真的是说不出的折磨。 孙穆揉了一下眼睛,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丁旭你可要争气啊,老爷子能撑这么长时间不肯倒下,都是为了你。” 第81章 消息 秦岛的工作很清闲,加上丁旭来这里的身份是外援,并没固定的工作岗位,上面就给大概定了一个“参观学习”的名头,多少有些招待性质。 来的第一天给丁旭发了一身工作服,不是毛料制服,就是外出执勤最常穿戴的那一套,有点儿类似迷彩服一样的,只是颜色是统一的墨蓝色。因为丁旭来的突然,这里也没什么准备,是接待丁旭的王科长拿了仓库里去年和今年的两件凑成了一套,给丁旭送过来了。 “真是对不住,也没什么准备,咱们这的衣服号都比较宽大,找了一圈就凑了这么两件……”去年和今年的布料不太一样,颜色一个深一个浅,弄的上衣和裤子不太配套,拿衣服来的王科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试试看,不行我们再想想办法……” 丁旭跟他道谢:“不用,这个就很好了,谢谢王科。” 衣服穿上还算合身,丁旭身高腿长,衬得那身工作服都亮眼了许多,工作服上的肩章自然是去掉的,但是就算这样,丁旭也很珍惜这身来之不易的衣服。他以前读关校的时候,穿着的也是这么一身,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重新捡回来,穿在身上。 王科长给丁旭分了一个师傅,由老资历的关员带着他去参观学习了一下,有些地方不能去,丁旭就待在外面等,一点不耐烦都没有,安静又听话。 这里业务少,师傅带了丁旭两天,去港口实地看了一下抽样调查,也大概检查了一下散装集中箱的堆放,很快就把丁旭送回了他们机房那边。 丁旭是技术外援,但是毕竟不是考入的新关员,身份有些尴尬,有些事情需要他的技术,但是又有保密协议在,连一台电脑都不能单独配给他。丁旭一声没吭,自己带着笔记本每天来报道,需要用他的时候就用别人的业务卡操作一下,因为内部电脑不允许插u盘,有些活儿也带不回去操作,丁旭好几次都忙到很晚,晚上九点多才回去休息。 住的地方也不是特殊安排的,就是普通关员分配的宿舍,两个人一间,带一个小阳台和卫生间,非常简单。 丁旭来了之后就跟着一个刚分配的小伙子一起住,对方刚开始还不太好意思跟丁旭搭话,后来瞧着丁旭很随和,逐渐的话也跟着多起来,笑着道:“我们这条件挺艰苦的吧?也不知道你适应不适应,呵呵,这距离市区也有段距离,附近也没什么商场,就楼下有个小卖部可以用饭卡刷卡买东西……哦对了,你有饭卡没,不行就用我的吧?” 丁旭倒是挺适应,他对这种生活光是梦里就梦见好几次了,有点像是回到关校。他听见对方问,忙道:“这里很安静,挺好的,王科给了我一个临时饭卡,够用。” 这人有点好奇道:“王科说你是技术人员,是哪里的呀?地方上的还是刚毕业的?” 丁旭简单道:“刚毕业。” 对方立刻了然,“我说呢,看着你就觉得年纪挺小的呵呵。” 两个人聊了几句,带丁旭的师傅就敲门进来了,端着自己的茶缸,里面泡着几颗胖大海,笑着道:“我听着这屋有说有笑的,就知道还是你们年轻人这热闹,聊什么呢?” 丁旭同屋那个年轻人对老一辈还是挺尊重的,站起来喊了一声“师傅”,回道:“就随便聊了两句,师傅,您还不知道吧,丁旭这才刚毕业呢,咱们这终于有比我小的了,哈哈!” 老关员接过话去道:“这可是咱们费尽心思抢来的技术人才,别闹啊,跑了你负全责。” 丁旭坐在那听着他们说笑,看的出他们的关系很好,同宿舍的人是去年分配来的,也是这个师傅一手带起来,说话间明显能听出他们平时非常熟稔,他也不打算,就坐在那听他们聊天。 海关人员少,有点什么事儿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过去内网的资料还不能和其他关互相相通,现在新版一出,基本上有个什么文件、出个什么新规章制度的,大家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内部网一弄,是挺方便的,尤其是能跟其他地方可以换业务交接,咱们这边走散装货,那些报过来的矿砂直接能从网上转给绿岛关做,真是方便。”带丁旭的师傅坐在那有些感慨,“高科技不服不行啊,换了以前,这种不太熟悉的业务做起来怎么也得拖个三四天才能完成,这回好了,两个小时的事儿。” “是挺方便的,有个什么新闻传过来才快呢,哎师傅,前几天蒙自关半夜贴出来的那个新闻……”同屋那个小年轻看了一眼关住的房门小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还能怎么回事,贴错了呗。” 小年轻不信,追问道:“怎么可能,那上面写的有鼻子有眼的,人名都齐全,还放了照片……什么破获大型工业金属走私,那上面的金额可不小,要是真的,那边的人可真立功了,得直升三级吧?还是边境那边好,立功机会真多啊。” 小年轻语气里带着羡慕,他师傅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教训他道:“别瞎想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凶险。” “也是,师傅他们怎么半夜通报表扬啊,还把表彰撤下来了,好多人都瞧见了。”小年轻还是不明白,继续问道:“这种事儿一般不能写错吧?师傅你跟我说说呗,反正这里也没外人,我都纳闷好几天了。” 老关员喝了口茶一下,道:“这事别说表扬,过段时间还要挨处分呢!” 小年轻愣了下,道:“啊?处分,为什么啊?” “云南破获的那桩走私案,只是备案到蒙自关那边好处理,有人要抢功劳,冠上自己辖区名字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发到了内网上,结果那边的案子还没有完全结完,害得里面那些个卧底人员可不轻,好像还有几个部队里的,那边跟咱们这拍了桌子,吹胡子瞪眼好一顿闹呢。” 丁旭原本坐在一旁只是听着,但是听清是云南的事儿之后,眉头忍不住跳了一下。 “啊?出什么事了,那些人没事吧?”小年轻紧张起来。 “还没定案呢,好像是跑了个重要犯人,等着追回来,也有说是歹徒挟持了人质的……这里面的事儿咱们也说不清楚,哎。”老关员叹了口气,“那些孙子也真是要人命,这种时候帮不上什么忙就算了,还竟扯后腿。” 丁旭喉咙有些发干,心跳的特别厉害,第一次主动开口道:“那个表彰函,我能看看吗?” 对面坐着的师傅愣了下,道:“这个已经删了,找不到了吧?” 小年轻跟着点头,道:“就放了几个小时,上班起来看了一眼,再找就没有了。” 虽然是放在内网上,但是人多眼杂,这种讯息一旦放出来,实在是对后面奋斗在一线的那些战士的最大伤害和威胁。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哪怕是改口为想要为对方请功,也都是说不过去的。 丁旭沉默的坐在那里,听对方说着云南那件案子的事儿。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但是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去记住那些听到耳朵里的话语,他知道那个案子是关于某种军工用贵重金属的走私,对方也只说出了大概的方位,云南那么大,一时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查起…… “那边技术一早就撤了那个表彰函,我瞧了一眼,上面也没有写具体的位置,可能还是有心要保护好*吧。” “得了吧,就他们还想要保护*,放照片干嘛了!几个小时过去了,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瞧见了,有这么几个小时,什么事儿都发生了……” 丁旭额头开始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只是坐在那,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件事或许跟肖良文没有什么关系,丁旭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是越是这样想,就越是觉得心惊肉跳,他还是不放心,总要想个什么办法来求证一下才好。如果能看到那份已经被删除了的表彰函……如果能找回上面的照片,通过卫星定位查找一下,或许就能知道在哪里。 丁旭眼睛定定地看着手掌处的地方,心里刚刚滋生的那个想法生根发芽,无法控制地让他想要做些什么。 “……丁旭?” 对面有人喊他,让丁旭回神,忙抬头去看:“在!” 带他的师傅笑呵呵的站起来,已经准备要走了,询问他道:“明天礼拜天,休班,你要不要跟我回市区?这里班车不好走,你跟我车出去吧?” 丁旭听到自己的声音镇静回道:“不用了,我想留下尽快熟悉工作,在机房值班就可以了。” 对方一点都没起疑,听到他主动留下加班,还带着点赞赏道:“那行,明儿小高值班,让他带你去机房。” 丁旭声音有点沙哑,点头道:“好。” 第二天是礼拜天,休息日的时候值班的人很少,机房里的人更是少,小高也是技术人员,他留下和丁旭一起值班。上午清闲的基本没什么事儿,小高接了女朋友的电话,当着丁旭的面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捂着话筒起身出去接电话去了。 他这边一走,丁旭的视线就落在了他的那台主机上,业务卡插在上面,主机上一闪一闪的蓝光打在银白色金属卡上,让丁旭喉咙发紧。他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走过去坐在小高那台机器前。 就这一次,他就找这一次。不管找没找到,他事后都会主动承认错误。 丁旭这样想着,手指节微微颤抖,动用鼠标和键盘的时候却半点没有含糊,一点点顺着时间线去查找和恢复数据。很快,他就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成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等那封表彰函完整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丁旭一目十行看过前面的文字,很快拉到下面去看配图。 不过是一个小寨子,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就像是边境无数个小寨子一样,只是旁边放着的一些可疑的木箱和散落在外的金属锭,如果仔细看,挨着木箱上的粗壮大树上还有开枪后留下的弹痕,黑漆漆的糊在那里…… 没有露出来的人,露出来的也不过是半截胳膊,人似乎在镜头之外,没有照全。照片很模糊,大概是傍晚或者是凌晨时分,天色不是很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 丁旭盯着那半截手臂,他看了很久。 第82章 寻人 云南边境某地。 一处坍塌的矿坑外,近百人正在救援,因为还未出雨季,连续几天的降雨让情况更加危急起来。 潘峰在现场几天没有离开,两只眼睛熬的通红,衣服也皱巴巴的贴在身上,一双军靴早已让泥巴糊住了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天上还在飘着小雨,阴绵不断,原本挖掘就不是很顺利,他暴躁地在营地前来回踱步,如果不是一只胳膊打了绷带吊在胸前,又被军医严令勒止去第一线,他早就自己亲自去了。 军医给他倒了水,也拿了药片,过来劝他道:“潘队你胳膊上是枪伤,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淋雨……” 潘峰挥了挥手,让他别再啰嗦,“救援那边的人来了没有,怎么样了?” 军医没有退让,坚持把水杯和药递到他面前,见他吃了才说:“在来的路上了……” 潘峰把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攥紧了,眉头就没送来,忍不住暴躁道:“来的路上,来的路上!每次都是这样一句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人都被困在下面几天了……妈的!” 军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这样的天气,车能走山路开过来就不错了,路上有山崖,还要小心落石,也怪不得他们。” 军医说的没错,潘峰抿了抿唇,还是忍耐不住地踏入雨幕:“不行,我要去前面看看,那些人没有救援经验,我不盯着不放心。” 军医愣了一下,连忙背上药箱跟了上去。 矿区外面已经被戒严,因为救援作业车迟迟未到,只能依靠人力缓慢的挖掘,目前只挖出十余米的一个通道,靠建议的木架搭出一条路,接下来的挖掘和断点也不是很好判断,几个人带着安全帽拿着图纸在核算。 潘峰到底还是抢了一个人的铲子自己上阵去挖了,他不这么做,于心不安,销量文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这次来云南也是他安排的……如果不是他当初的选择,销量文也不会被埋在这下面。 潘峰一下一下挖着带碎石的红土,手掌因为用力太过没几下就整个红了,另外一边的胳膊上的伤口也崩开流血了,但是他毫不在乎,只顾着眼前的那一点土地,仿佛多挖一下,就多一分希望。 距离矿坑塌陷地点百余米处的地下,四周漆黑一片,矿坑下木梁断落,石壁上有水轻微的滴落声,间隔很久才会有一滴。 但是这就足够了。 有水,就能坚持活下去,是困在地下的人最大的倚仗。 肖良文那天被带到这里的矿下就隐约觉察出一些不对劲,但是对方说改在这里做交易,他不得不来。等闻到硫磺的气味已经来不及出去了,只能匆忙间躲避,一声轰鸣巨响之后,他被埋在了这里。 那些人突然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若不是他警惕,恐怕已经死了。但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来得及逃出去,矿井坍塌了大半,被活埋在了这里。 他之前跟着那些人来过这里两次,在黑暗中凭着记忆和摸索,找到了最近的一处避险层。也是他命不该绝,这里受到的波及较小,钢筋和框架固定起来的避险层还算牢固,这里也存放着几瓶矿泉水和食物,食物大部分已经放置太久发霉了,只有少数几包还能勉强入口。 最初的几天,他就是依靠这点儿东西坚持下来的。 但是时间越来越长,情况就有些糟糕起来。他摸索着寻找这里能拿到的物品,照明的只有一个手电筒,光线已经发黄,不知道还能用多久,他关了收在身上。而一般大型矿避险层里都会配置的外联通讯器,这里却只有一个手摇话筒,连线都没有。很多矿业公司为了省钱都没有配置齐全这些,肖良文摸到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声,而逃生井自然也只是做了一个样子,成本太高,国内外很多企业都不会真的去做这个,他找了一圈,只能退回最初的那里。 余震又发生了两次,避险层坍塌了一根钢筋,空间缩小了一半,肖良文无法逃离出去,等于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他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但是从里面看,并不乐观。 手里的食物和水逐渐在减少,而且手里仅存的那点儿劣质的面包和饭团,很快就发霉发馊了。他不敢吃这些东西,捏在手里两天,只靠小半瓶水撑着一口气。他不吃,但是不代表其他的东西不吃,等觉察到矿井下有老鼠的叫声的时候,肖良文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的生存本能告诉他,他该补充一些动物脂肪,有了动物脂肪蛋白和水,他才能有更多生存下去的机会。 用手里那点发霉的食物和自制的劣质铁夹成功捕捉到第一只老鼠的时候,他没有做太多心理建设,在黑暗里咀嚼吞咽了那块剥了皮的血肉。 在南疆的时候,他和潘峰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吃过田鼠,都是为了活下去,眉头一拧也就咽下去了。 大概是这附近有一处矿工长期扔废弃食物的地方,导致有不少活的老鼠,肖良文又找了铁皮弯曲成一个弧度,套上塑料袋去接石壁上渗出滴落的水。做完这一些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铁棍去敲击墙面—— “咚咚咚、咚、咚咚咚!” 肖良文估算着时间,每个十五分钟他就敲击一次,持续不断。 他有些庆幸自己去南疆的时候跟着潘峰学了一点摩斯密码,这点东西,成了他现在唯一向外界求助的渠道和方法。 这一片避险层他在黑暗中探索过了,前后都被封住,他所在的位置像是一个三角一般,一个勉强可以坐着的空间,无法站立,唯一能通行的就是匍匐前进,他个子本就高大,在这里几天之后就身体有些僵硬,但是这些比起黑暗里的寂静来说都不算什么。 安静,漆黑一片。 肖良文握着自己不知道是昨天白天还是晚上摸索到的一个手电筒,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检查过是否能正常使用,他就没有再打开过,几次都需要自己使劲握紧了手臂才能控制住不打开它。今天不知道是第几天了,他在黑暗中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只能模糊记得再过一会就又要再敲击墙壁,他握着铁棍,敲击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想着那个等自己回去的人,所以绝对不能就在这里倒下。 他一定要活着出去。 这样想着,敲击的时候就更用力几分,他自己不放弃,也不让地面上的人放弃救他。 xxxx 丁旭在宿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他正把衣服放进背包,电话就响了,他迅速的接起来,打来的人是孙穆,一开口说话就带着他那暴躁的脾气,要不是在外面估计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丁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这样走了,老爷子之前给你搭的线全废了!” “对不起,我……”丁旭无法说出销量文的事,只能道:“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孙穆气的哆嗦,道:“你跟我说说,是什么理由!” “等我回来跟你说,现在我还没有考虑好,再给我一段时间。”丁旭想了想又郑重道,“等我回来,会亲自跟爷爷说清楚事情经过。” “你这样对得起老爷子吗!喂,丁旭?丁旭……!!” 丁旭挂了电话,背起行李,出门的时候一切从简,倒是方便了现在去云南。 一路转最快的车南下,只有在急速行驶的列车上的时候他才能闭一下眼睛,休息一会。丁旭一连几天没有睡好,闭上眼全是漆黑一片的噩梦和不停下坠的身体,黑眼圈都浓重了几分,显得脸更加苍白。他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接起来竟然是傅二打来的电话。 傅二直截了当,开口道:“你找我?” 丁旭愣了下,道:“我找傅东离……” 傅二在那边嗤笑了一声,道:“你去找东离,和找我有什么区别?” 丁旭沉默了一下,他确实是想通过傅东离去借用傅家在云南的人脉资源,他只查到是矿区,而傅二刚好有一片负责的矿区距离他查找的地方非常近,情急之下,他才找到了傅东离。想到这里,他也不多解释什么,只是沉声道:“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傅二最烦那种耍心眼的人,尤其是他弟又傻,拿着傅东离当借口跪下求他都不一定能帮忙,但是像丁旭这样直白的说出口了,他反而觉得有点顺眼,开口道:“你要去云南?” 丁旭眼睛里很快燃起希望,试探着道:“是,我想找一个人。”他握紧了手机,眼睛里带着多日来未散去的红血丝,紧张让他说起话来磕磕巴巴:“您能帮我找一个人吗,我很担心他,也不一定非要找到他,知道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没事就好。” 傅二愣了下,没有想到丁旭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要找谁?” “肖良文。”丁旭说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声音有些沙哑,“或者潘峰,我只知道他也在云南,找到潘队基本上就能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傅二大概猜到一点,但是真的听丁旭说出那个人的时候,还是有点错愕,但还是点头答应了,说尽量帮着找一下。 去云南的飞机不过几个小时,但是去边境的盘山路却是开了两天一夜,雨季之后山路湿滑又有落石,丁旭遇到一次,有惊无险的避开了。 傅二那边的消息来的很快,他再次找到丁旭的时候,丁旭刚从一个小车站上风尘仆仆地下来,背着包找了一个树下背阴的地方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傅二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道:“找到潘峰了,那边矿井坍塌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丁旭哑声道:“多谢,我知道了。” 傅二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担心,忍不住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一声,那边多少还是能帮上一些忙。” “好,谢谢二哥。” 傅二这边挂了电话,听着丁旭刚才的声音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那不像是去找朋友的,倒是有点殉情的意思啊?他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吊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左手准备上楼去,刚走两步,电话铃声又响了。他懒洋洋地接起来“喂”了一声,听清楚声音立刻就站直了,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正经了几分,“大哥?” “你在家刚待了几天又闲不住了,查那些干什么?还嫌自己事儿不够多?” 傅二赶紧解释了一下:“不是我要查,是东离一个朋友……” 傅家大公子在那边沉默着没搭话,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傅二不敢作妖,哼哼唧唧的道:“我是伤患,疼。” 电话那边的声音冰冷带着磁性,似乎是一边在批文件一边回答他,旁边还有秘书小声说着什么,只是回答傅二的时候也没有含糊:“骑马摔伤胳膊,肋骨骨裂三根,怪谁?” 傅二听着他语气,就知道大哥虽然话说的讽刺但还是关心自己的,笑嘻嘻道:“怪你啊,哥,谁让你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送我一匹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小三做饭太难吃了,简直就是在喂牲口,什么东西杂七杂八的切碎了都往锅里放。” 那边冷笑了一声:“正合适你,多吃点。” 说完就挂了电话。 傅二握着话筒变了几次脸色,到底还是不敢反抗他大哥,一脸的憋屈。他是牲口,那傅家三个都是牲口好吗,谁也别想跑! 第83章 让他自己来 丁旭按照傅二给的地址辗转找到的时候,正在下暴雨。 他到了那的时候,远远就听到汽车的声响,顺着那条泥泞的路快步走过去果真看到一个营地,但是再往前就被封锁了。 临时搭建的帐篷有几顶是迷彩色的,丁旭扫了一眼径直往前走,周围的人都在忙碌,有些人在收拢帐篷,还有人蹲在路边的遮雨棚里吃着手里的盒饭。他扫了一眼,很快锁定了几个人,走到遮雨棚那里挤过去问道:“老乡,这里是甘井矿吗?” 那几个吃饭的中年男人还都披着湿漉漉的雨衣,身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泥水,听见他问点了点头,“是啊!” 也有人好奇道:“你来这里干啥,旅游吗?这里可不好,前几天地动哩,危险的很!” 他们说话大多带着口音,也分不清是哪里人,丁旭耐心的跟他们对话,很快知道这里前段时间发生了一次大的地下震动,也不知道是地震还是爆炸,总之矿井坍塌,被活埋了不少人。他们受雇来这里挖掘,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救出来了不少人,解放军在这呢,一直都在抢救!”有人这样跟丁旭说道。 丁旭确定有部队的人在,心下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他起身看了一眼前面,营地外面还有一段距离才是矿区,那边有警戒线,隔着雨幕能看到不少人正在冒雨疏通刚挖好的沟渠,加固矿坑,避免二次崩塌。 丁旭又低头问那些老乡,道:“你们负责人在哪?” 老乡指了那边,道:“喏,那边就是!” 丁旭没有多犹豫,立刻上前去找了负责人,问道:“您是这边的负责人?能不能给我看一下被救援人员的名单?都有多少人被救了?还有没有人被埋在下面?” 负责人正披着一大块塑料雨披在冒雨吃一盒冷饭,见丁旭问,他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才道:“你是什么人?你找谁?” 丁旭想也没想答道:“我是家属。我想知道这次救援的名单有没有一个姓肖的?一米八几的身高,肤色较深,说话略带有点南方口音……”他见对方摇头,一时心急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其他负责人,潘峰呢,潘峰在哪里?!” 对方说话带着当地口音,有些事情也说的并不清楚,丁旭心急如焚,想去前面看一下,就推开他往前走,立刻被那个人拦住了,那人喊了一句,立刻多了几个人来拦着丁旭,喊着让他出去。 丁旭抬头看到一个迷彩绿身影走过去,立刻喊道:“潘队!潘队我在这里!” 潘峰抬眼看到了丁旭,挥了挥手让那些人放开他,拧着眉头道:“你怎么来了?” 丁旭浑身狼狈,身上的一次性雨衣在刚才的推搡中被撕开了一些,头发和衣领都湿了大半,镜片也模糊不清,他摘下眼镜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肖良文呢,他跟你一起出的任务,也在这里对不对?他现在怎么样了?” 潘峰回答这些问题嘴里有一百套官方说辞,保管能滴水不漏,但是见到丁旭紧张到绷紧的神情,和小心翼翼的问话,他反而一句话都编不出来了。只能对他道:“前几天,矿难……埋在下面了,还在营救。” 丁旭声音发紧,看着他道“多少天了?” “十八天。” 丁旭闭了闭眼睛,心里像是破开了一个洞被血水浸满,从胸腔一直到喉咙里都涌上一股腥涩的铁锈味道,他做了一万种猜测,却没想到是最坏的一种。他沉默了不过一两秒,喉结滚动一下,又道:“现在进度到什么程度了?当天的事发点距离这里多远……我要看施工图,我的专业可以帮到一点忙,我请求留在这里协助,我保证不给救援带来麻烦。” 潘峰看了他一眼,道:“这里太危险,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你。” 丁旭不为所动,坚持道:“他自己说的事让他自己来做,不用任何人替他,我要留下来,直到找到他为止。” 潘峰看着丁旭,又像是透过丁旭去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比丁旭个子小一点但是脾气更大,如果是自己出事那个人也会坚持留下吧?这么想着,他没有再拒绝丁旭,哑声道:“好,现在暴雨无法施工,你跟我过来,我给你看挖掘进程图。” 丁旭眼睛里立刻亮了一瞬,毫不犹豫点头答应道:“好” 第84章 救出 丁旭一连几天留在营地,吃住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他看了图纸又跟着潘峰一起去了矿井实地勘察了,他问的仔细,有些潘峰也回答不上来,找了负责人来跟丁旭讲。丁旭之前那句话是认真的,他来这里,确实是想帮一些忙,现在除了肖良文之外,还确定有三个在救援名单上的人没有救出,丁旭心情不比潘峰轻松多少,时间过去的越久,生存的希望也就越小。 丁旭到的第三天,救援队找到矿井下埋着的两名失联者的尸体。 丁旭得到消息去确认的时候,身体在轻微颤抖,白布下蒙着的一个人从身影看有几分像肖良文,他亲自确认之后,冲潘峰摇了摇头,“不是。” 他站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潘峰赶忙扶住了他,对军医道:“送回营地,给他打一针。” 丁旭有点轻烧,一连几天的疲累加上今天受到的刺激,不得不卧床暂时休息,军医给他打了吊针,叮嘱道:“这两天要多就系,注意保暖,也不要再出去了……” 丁旭眼睛布满红血丝,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军医叹了口气,他从潘队那里知道丁旭是遇难者家属,现在被埋在下面的人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安慰他什么才好,只能加了一点帮助安眠成分的药物让他能略微休息一下。不然还没找到人,恐怕他自己就垮了。 丁旭只打了一晚上针,第二天白天带上安全帽又跟着救援队出去了,晚上也是攥着图纸累极了才趴在木板搭成的简易桌上睡一会。 潘峰怕他身体吃不消,但是也无法阻止,只有在丁旭向他求助的时候给予最大的帮助,另外就是发了狠似的向上级写报告书——他的人现在落到这地步,那些闯祸的家伙也别想善了,要是不问出个公道他就不姓潘! 一连几天的阴雨总算暂时停了一下午,潘峰拿着图纸匆匆赶回营地,找到丁旭道:“昨天那个被钢筋压着的矿道挖通了,现在全部挖通了的有90米左右,暂时没有人员伤亡的情况报告……” 丁旭放下手里的冷盒饭,道:“怎么样?开始排水了吗?” 潘峰脸上露出些喜色,道:“对,矿洞上面开始有水排出。” 丁旭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这是一个好消息,开始有水排出,这也就意味着被埋的矿洞里面的空气会相对好一点。他放下手里的盒饭,道:“我去看看。” 潘峰立刻答应了,他想和丁旭一起过去,但是没走两步就看到通讯兵向他走了过来,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潘峰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勉强维持了表情对丁旭道:“你先过去,我有点事,一会到。” 丁旭不疑有他,加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矿井那边,也没注意到潘峰那边的情况,点头就走了。 潘峰看着丁旭出去了,这才暴躁地把手里湿了的帽子摔在桌上,咬牙骂道:“去他娘的,我不找他们麻烦,他们还敢乱咬人……狗屁的意外事故,拿上这次伤员名单和军部的文件,开车跟我去趟指挥中心!” 潘峰在指挥中心跟人拍桌子的事,丁旭一无所知,他在矿井那里一直忙碌到夜幕降临,救援队精疲力尽,丁旭也只能放下自己手里的铁锹,最后看了一眼矿井,带着一点希望回去了。 无论如何,今天总比昨天更有希望一点。 xxxx 潘峰从指挥中心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两眼通红,显然一夜没有休息好,一脸的焦躁。 军医过来给他的胳膊换药,一脸不赞同的道:“潘队,你再这样我只能绑你回医院了,你现在是伤员,怎么还能……!”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通讯兵又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喊了一声报告。 潘峰坐在那看他一眼,道:“又出什么事儿了,上面下新命令了?” 通讯兵磕磕巴巴道:“报告潘队,不是上面,是……是丁旭……” “丁旭怎么了?” “丁旭出事了,在矿井那边跟那些人起了冲突……” “赶紧过去!”潘峰拧紧眉头,抓起外套就立刻走出去,军医喊了一声没有办法,只能提着药箱跟了上去。 潘峰迅速赶过去,但是到了的时候,那边已经乱了,救援队撤出了大半车辆,留下的人也和丁旭带着的一些人分成两拨,各自站在自己的一方,在大声争执什么。丁旭那边的人很面生,从穿着看像是附近的村民,走近听了几句,这十几个人果然就是丁旭自己掏钱雇来的,因为矿井的挖掘起了冲突。 丁旭情绪激动的跟那些人说了几句什么,对方只回了一句“太乱来了!”伸手推搡了丁旭,潘峰骂了一句大步上前拦住那个人,呵斥道:“干什么!放手!” 丁旭头发被雨水淋湿,眼睛里也都是血丝,但是看起来眼神坚定,他看着潘峰急切道:“我没有乱来,潘队你信我,我都计算过了,也问了技术,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做支撑,也知道怎么继续挖下去,他已经二十几天没有联系了,我不能停下。” 潘峰愣了下,很快就变了脸色忽然想起什么,低声咒骂了一句。 那个之前推搡了丁旭的负责人还要阻拦,说的话也非常不客气,“不要妨碍我们工作,我不管你哪里来的,有什么特权,上面通知说要撤离救援我们就……”潘峰太阳穴跳了两下,上前就反手推了那人一把,差点把他推倒在地上,也不管那个负责人的抗议,转身对着丁旭道:“有什么事我担着,丁旭,你给我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地方上的负责人捂着胸口,黑脸道:“这是浪费资源……!” “浪费你娘的资源!当初让他去送死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跟你在这里讲什么狗屁资源!”潘峰赤红着眼睛,指着眼前那些人,又指了指后面那座山,“你们知道个屁,你们都不知道他为了什么去做这些!” 丁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那个人一眼,带着自己雇来的那些人上前去继续挖掘。不知道潘峰跟上面做了怎么的沟通或者是妥协,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救援队也加入进来,速度变的快起来。 矿井坍塌的第二十三天,挖掘近百余米处,听到了轻微的声音,回应后,确定还有生命反应。 第二十四天,除了声音回应,对方还给了一点亮光反应,丁旭试着跟对方喊话,敲击声变得更加频繁,确定了遇难者的身份,并试着给下面传递了一点水和食物,加快了救援速度。 第二十七天,肖良文被救了出来。 丁旭脱下自己的外套,在肖良文被救出来的第一时间立刻给他盖在了脸上,双手紧紧捂住他的耳朵,跟着担架一起抬着他人出去。他的声音发抖,手也在发抖,但是依旧死死地把衣服护在肖良文身上,“别说话,没事了,你出来了。” 衣服下面伸出一只瘦到不成形的手摸索着去握着丁旭的手,丁旭立刻反手握住他的,死死握着不放,手指交错。 旁边的医护人员从三天前就开始待命,这会儿给肖良文打了一点镇定剂,这是他们救出来的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之前那些幸存者只是被埋了数天,只有这一位是被埋了二十几天,完全是一个医学上的奇迹。 有记者想要挤过来,很快就被军医拦住了,“我就做一个采访,不,就问几句话,很快……” “不可以,”军医铁青着脸道:“这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考虑。” 记者放下手里的话筒,心里有些不痛快道:“我不过就跟他说两句话,怎么就上升到生命安全上去了?同志你是什么人啊,这样说话要负责任的知道吗……” “我是以医生的身份来说的,我说的话可以自己负责。”军医冷眼看着他,抿了下干裂的嘴唇道,“你没看到之前那个人第一时间就蒙住了他耳朵吗?蒙住耳朵是为了防止过多的噪音涌入让他耳朵增压,同时保护颅内压。我说的并不夸张,他在地下那么多天跟外界环境不一样,你说话声音过大或者回答上几句话,或许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记者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周围的人也在议论纷纷,他一时脸上下不去,收起话筒灰溜溜的走了。 山里的路很陡峭,有些路段还没有完全清理出来,带着碎石,救护车走的很艰难。丁旭一直握着肖良文的手不放,他能感觉到肖良文掌心的温度,这一点温度和手心里的骨感粗大的手掌,让他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肖良文还活着,他也像是又重新活过来一样。 最近的一个医院已经做好了准备,救护车一到很快就把肖良文推进了急诊室,几个医生跟着一起进去了,丁旭跟了两步,站在急诊室门外的时候这才有些腿软,他站在那看了一会,喉结滚动几下,只觉得眼眶发热。 谢天谢地,人还活着就好。 第85章 苏醒 医生会诊的结果比预想中要好很多,肖良文身体年轻健康,底子又好,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只是造成了营养不良,再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就可以了,主要就是一些心理上的疏导,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在医院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 医生找家属签字的时候,丁旭是签字的,这会儿出来也找了丁旭,叮嘱了他许多要注意的事。丁旭认真的听了,医生走出门的时候他还在小声询问,生怕有什么遗漏。 “……基本没什么别的要注意的了,都休息,注意适当增加营养,年轻人恢复起来很快。” 丁旭松了一口气,露出来这里第一个笑容,对医生道谢:“麻烦您了,我可以进去陪着他吗?” 医生道:“当然,多陪伴他对他的心理恢复有好处,不过他这么多天都能在地下坚持下来,求生*还是很强烈的,呵呵,是个心智坚强的人。” 送走了医生,丁旭又折回病房去陪着肖良文。 肖良文打了针还没有醒过来,模样瘦的看起来有些陌生,脸上棱角分明看着比任何时候都更凶一些,丁旭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面孔,但是却一点都不害怕,看他躺在那里只觉得心里踏实。丁旭坐下来伸手握着他的一只手臂,摩挲了两下,又握住了他的手,手指交叉,趴伏在床沿上脑袋贴着肖良文的身体半晌没有动。 肖良文打完营养针可以吃一点流质食物,他要去准备一点粥才好,丁旭脑中十分清醒,但是一步也不想挪动。 这个人完完整整的躺在自己身边,还有呼吸,还能触碰,真的是太好了。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宗教,但是在肖良文失去联系的那段时间里,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拜神佛的想法。他从没有这么迫切的想求什么,无论什么宗教什么信仰,能把这个人带回他身边,让他信什么都可以…… 丁旭侧着脸贴在他手臂上,喃喃道:“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想去当和尚了。” “……那可不行。” 声音很轻,还带着一点笑意,丁旭愣了一下才赶忙抬起身体,小心的看过去问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来……?” 肖良文半睁着眼睛看他,笑了一下道:“不用了,我就想看看你。” 丁旭给他盖了一下薄被,轻声道:“什么时候看都行,我去叫医生,你等着。”他起身要走,几乎是立刻就被握住了手腕,肖良文仰头看着他情绪有些波动,握着他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丁旭弯腰抱了他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我就出去一下,一分钟,好不好?” 肖良文没有松开手,只是盯着丁旭不放,一眨也不眨眼睛,仿佛下一秒钟丁旭就不见了。 丁旭没办法,亲了他一下,感觉到肖良文手略微放松了一点之后,又亲了两下,这才让那人松开了手。他没用一分钟就回来了,这层楼上有医生和护士随时准备复诊,肖良文又是潘峰送来的,各方的人都很注意,自然在能力范围内提供最好的待遇。 医生来又做了复查,问了肖良文几个问题,让护士送了营养餐来,这才离开。 丁旭扶着他坐好,喂他吃饭,只有很小的一碗粥,丁旭喂的慢,肖良文就看着丁旭下饭,也吃的很慢。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肖良文喝了一口粥低声道,“这可能是报应,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我在下面的时候就在想,幸亏没有报应在你身上。” “别胡说八道,你会好起来,我们都会好好的……”丁旭的声音发抖,把肖良文的声音盖住了,同时喂了一勺粥到他嘴里不让他再说下去。 肖良文“嗯”了一声,冲他笑笑不再说了,只专心喝粥。 潘峰下午的时候来见肖良文,他的伤口又裂开了,被军医压着来做了缝合,见到肖良文的时候两个人都穿着病号服,互相看着对方的时候都觉得对方有点惨。 潘峰吊着胳膊,走过来坐下跟肖良文聊了两句。丁旭知道他们工作方面需要保密有自己在不方便,就起身道:“潘队你来的正好,你陪他一会,我去营地把我的东西拿过来,刚跟医院说了加一张小床,我晚上在这陪床也方便。” 潘峰忙道:“司机在楼下,我让他送你过去,还需要什么也让他带你去附近的超市买齐了。” 丁旭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到肖良文的样子,又点了头道:“好,谢谢潘队了。” 潘峰笑呵呵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瞧着丁旭走了,潘峰才“啧”了一声:“你待遇真不赖啊,还有人陪床,我取子弹的时候都没有人陪着缝针,唉。” 肖良文眼睛还盯着门口,他二十多天没有见到人了,对丁旭有一种格外的依赖感,听到潘峰说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回道:“你不敢跟家里那人说。” 潘峰冷笑:“哦,你就敢说了?” 肖良文这才抬头看向潘峰,问道:“我的事,是你告诉丁旭的?” “上面命令这么严,我哪儿敢啊,再说了全部精力都用来救援,这次的事儿这么大,谁有心思通知家属。”潘峰歇着眼睛撇了肖良文,哼道:“你家这位倒是神通广大,自己找来的。” 肖良文沉默了一下,道:“逮捕的事我回去写一份书面报告,会详细写明事情的具体经过。” 潘峰点头,道:“跑了一个杂鱼,死了两个大鱼,人赃并获基本没的跑了。扫尾的工作我交给武七去做,你安心休养,别操心这些。”潘峰想了想,又道:“我跟上面申请了,这次的突发事故在我们掌控范围之外,你受苦了,之前那个处分已经撤销,你这也算是戴罪立功……” 肖良文嘴角动了一下,道:“能将功补过我就心满意足了。” 潘峰挑了下眉毛,笑骂道:“就这么点出息,以后还怎么往上爬啊?” 肖良文没有接话,他看着潘峰道:“潘队,我想退出。” 潘峰虽然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还是心里有点难受,他都不太敢正眼看这个瘦的皮包骨头的汉子,只是点了点头道:“好,你以后想做什么?” 肖良文想了一会,笑道:“还在考虑,可能回去丁旭老家那边,看丁旭吧,你知道我离不开他。” 潘峰笑骂了一句,道:“你倒是命好,退伍了还有个丁教授肯养你。” 肖良文只笑了下,没回话,只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想了很多关于以后的事,每一件都有丁旭的影子,这是他能坚持下来熬过这么多天的全部动力。 他想活下去,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完下半辈子。 第86章 介绍 丁旭跟着司机一同回营地取了行李,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他这段时间一心扑在肖良文的事上,已经好几天没注意到这些,趁着收捡衣服的这点时间把手机充上电。等司机来喊的时候,他拎着行李走出去,顺手拿起手机,多少充了一点电,很快就开机了。 打开之后一连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孙穆打来的。 丁旭来云南的路上孙穆就找了他几次,对他的突然离开很是不满,丁旭又不能跟他多解释其中原因,只潦草应付了几句。现在看到这些心里也带了几分愧疚,一边上车,一边给他拨了回去。 那边倒是很快接了起来,孙穆的语气很冷淡,对丁旭的离开也不再刨根问底了,只对他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回京城一趟。” 丁旭道:“好,我忙完这边的事很快就回去了,爷爷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老爷子走了。” 丁旭愣在那里。 “……三天前的事了,他心脏一直不太好,这次没能抢救回来。”孙穆的声音沙哑,语气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淡,“老爷子临走前给你留了一套房子和一些字画,你有空的时候就来京城给你办手续。” 丁旭的手发抖,还想再问,对方却已经挂了电话。 丁旭握着手机,那些没有接通的电话刺的他眼睛通红,孙穆一而再地给他打电话、拼命想找到他,是因为丁老想最后再见他一面吧?但是他却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老人说。 丁旭回到病房,潘峰已经走了,肖良文看出他精神恍惚,忙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丁旭手中的行李掉在地上,上前抱着肖良文,忽然开始肩膀抽动。 肖良文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安慰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丁旭别哭,你说出来我帮你……” 丁旭哑声道:“肖良文,我爷爷走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肖良文抱了他一下,手臂收紧,点了点头道:“我一辈子都对你好。” 丁老的事对丁旭打击很大,他陪在肖良文身边,不能说是单方面照顾对方,更多的是两个人互相彼此支撑着。肖良文的身体素质好,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恢复的很快,期间丁旭一直陪在他身边,等他身体略微好转一些了,两个人一起回了京城。 丁旭到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八宝山扫墓。 他是带着肖良文一起去的,放了鲜花,然后两个人一起给丁老的墓碑鞠了一躬。 丁旭站在那静静的看了一会,墓碑上的照片是之前照的,那个时候的丁老还要再微微胖一点,更像是和丁旭在l市的时候的样子,笑呵呵的看着人。 丁旭给丁老介绍肖良文,道:“这是我选的人,一直没能跟您认真介绍一次。”他扬了扬嘴角,想笑一下但是眼泪先落下来,“您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前段时间他遇到一些事,我们回来晚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爷爷您放心。” 这个时间来扫墓的人不多,丁旭站在那慢慢说了他和肖良文的事,以及他心里那一句最想跟丁老说的话,“我一直想进关校,想跟您一样,一辈子只做一件事。”他第一次敞开心扉去诉说,但是那个他最想证明“自己可以”的人,已经不在了。 肖良文站在墓前也喊了丁老一声“爷爷”,眼神直视前方,恭恭敬敬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以后不会了。”他顿了一下,又认真道:“我爱他,我会照顾他一辈子。” 丁旭的风衣被寒风吹起,头发也有些散乱,他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哑声道:“走吧。” 两个人下山,走到半程就遇到了捧着花前来的孙穆,丁旭停下来看着他。 孙穆路过丁旭身边的时候没有停下,道路狭窄,他肩膀撞了丁旭一下,铁青着脸走了。 肖良文脸色变了下,刚要动作就被丁旭按住了胳膊,丁旭垂着眼睛道:“算了,走吧。” 肖良文看了丁旭,又道:“我去找他说清楚。” 丁旭拦住他,摇头道:“不用了,我等过一段时间,亲自跟他说吧。”他和孙穆之间还是有兄弟感情的,丁家这些人里,孙穆曾是最照顾他的人,解释的话也想由自己去说。 几天之后,丁旭再遇到孙穆的时候,是被律师通知过去的。丁老留下了一些遗产还要分配,老人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交代了很多事,其中也有为丁旭做的打算,老人留了几幅字画和l市的那套房子给丁旭,嘱咐律师一定要交到丁旭手里,算是为这个孩子尽了最后一份心。 房子不多贵重,是他们在l市住的时候那一套小院。丁旭已经做好了要拒绝的准备,但是那套房子,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不要。 那是他第一个避风港。 丁老带着他在那里住的两年,是他过的最安稳,最开心的日子。 律师把东西当众念出,要拿给丁旭签字,丁旭要了房子,字画推辞了。 三线城市的房子市价不贵,还没增值,比起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来说并不值一提。倒是丁老之前去古玩市场收集的那些字画更贵重一些,丁旭没有要字画,这让刚才一直板着脸的几个丁家长辈心里要舒服一些,也好接受一些。在他们心里,丁旭毕竟是一个外人,一个抱养来的孩子,拿到太多总会让人心里不自在,丁旭主动推辞,比刚才律师念的那些条件要好接受的多,丁家几个长辈脸色也缓和了一点。 孙穆对这些事情不耐烦,也不等听到下一个人,拧着眉头丢下一句“我出去抽根烟”站起来就出去了,只是双眼通红,看的出也是伤心的。 丁旭很快签了字,也没有要继续留下的打算,起身出去了。他在走廊上找到倚着墙吸烟的孙穆,孙穆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只闷头抽烟。 “爷爷的事我很抱歉,不过再来一次,我恐怕还是回不来。”丁旭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对面的孙穆冷笑了一声,他没有理会,又接着说下去道:“肖良文那个时候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有生命危险,我……我满脑子想的就是一定要救他出来,他要是出不来,我就留在那陪他。” 丁旭说的平静,孙穆却是抿紧了嘴唇,他哪里听不出丁旭话里求死的意思。 “我明天就走了,回l市。”丁旭站在他面前道。 孙穆冷哼一声,把胸腔里那口烟喷出来,道:“跟肖良文一起?你去云南找他那么久,把他从死人堆里挖出来,还不够?” 丁旭没想到孙穆会这样说,但是转念一想,孙穆想要查他,自然也是有一些门路,上次聚会就是和傅二他们一起,他去云南找肖良文的事儿,过了这么长时间,有心去打听也能知道事情原委。想到这,他也就不再多解释什么,只点了点头道:“对,我可能以后都会跟他在一起。” 孙穆拧起眉头,“以后?” 丁旭没有瞒着他,道:“一直没能跟你说,我其实和他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 孙穆呛了一口烟,他看着丁旭像是早知道会这样但是又不肯相信,丁旭张口还想再说什么,他连忙抬手有些慌乱地打断他道:“你才多大,别这么早做决定,尤其是这种事儿……你当这个是好玩的吗,以后的路有多年难走,你想清楚了没有?年纪小贪玩就算了,你跟他在一起耽误上几年十几年,等老了有你后悔的一天!” 对方看似刁难,但是字字句句都是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丁旭和孙穆接触的时间长,对他这样的关心还是心领神会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也有安排。过段时间我会去找工作,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不用担心我。” 孙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谁担心你了,你……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丁旭走上前去轻轻抱了下他的肩膀,这是他这么多年跟这个表哥最近亲的举动,孙穆顿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老爷子走的时候,一再叮嘱我要照顾好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知道么?” 瞧着丁旭点头了,他才叹了口气,冲他挥挥手道:“走吧,明天我还有任务,不去送你了,自己注意安全。” 丁旭道:“你自己也注意安全。” 孙穆笑了下,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丁旭的时候眼神里那点冷漠慢慢淡了。 丁旭在京城逗留的时间很短,隔天就和肖良文一起回了l市,之前给总关做的程序还有一些扫尾的工作没有做完,丁旭选择留在这里补完最后的一点工作。丁老留下的小院他没有敢住,只抱走了留在院子里的猫,那个小院他每次走近一点都会想起之前的过往,只能封起来暂时不去那里,或许等几年心里的伤痛散了,还能再推开那扇铁门。 第87章 正文完 肖良文找了房子,布置了他和丁旭的第一个家,刚开始入住一切从简,丁旭平时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带着小虎一起住进来。 小虎之前被寄养在隔壁孙首长家里,被养的膘肥体壮,它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比丁旭还要久,已经适应了这儿的气候,只是年纪还是大了些,已经不能和别的猫打架总是赢了,行动也懒懒散散的,更喜欢晒太阳舔爪子。 丁旭来接的时候,孙首长还有些舍不得,给小虎带上了吃的用的,感慨道:“它呀,每天也就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回家,家里不管谁一开门,立刻就往外跑,刚开始还怕它跑丢了,后来瞧见趴在你爷爷那边的房顶晒太阳就不管它啦……你们不来也不打紧,小虎替你们守着家呢!” 丁旭揉了揉小虎的脑袋,小虎立刻发出了“呼噜”声,脑袋在丁旭手心里顶了顶。 肖良文早出晚归,他开始和方川那些人联系,取了之前的田黄石出来开始做生意,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翻盘的资金。但是不论多晚他一定会回来,有的时候丁旭在一旁办公,他就坐在丁旭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文件,更多的时候是看着看着就累得睡着了。丁旭过去给他盖上一条毯子,看着时间晚了,就叫醒他回卧室去休息。 肖良文睡的迷迷瞪瞪的,但还是没忘了履行自己的义务,要是晚上丁旭翻身过来,就眼睛也不睁地抱住了开始亲,手从下探入睡衣里去伸到上面摸索,都累成这样也没忘了“交公粮”。 丁旭起初两次没有清醒过来就被他按住了,后来几次就试着反抗,被按着肩膀压在下面的时候忍不住道:“……你干什么,好好的睡一会行不行!” 肖良文身体先苏醒过来,等进入状态了听到丁旭咬着枕头抑制不住地发出“呜呜”声的时候,头脑才清醒了几分,但是瞧着身下的美景,喉间吞咽一下,拿里舍得放开。 “……再一次。” “混蛋你……你现在就给我……唔!!”丁旭一句话都没说完,就差点被顶地撞到床头,紧接着就红了眼圈儿,死死咬着唇不肯再发出声音了。 xxxx 日子过的很快,肖良文的公司慢慢步入正轨,丁旭手头的编程工作很快做完了,同时也写了一封检查信交给了秦岛那边的关区,他擅自用了对方的业务卡,也修改了数据,那边虽然没再来找他,但是做过的事总是要去承认错误的。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军部,潘峰那边已经闹的足够厉害,加上有太多偶然因素,丁旭也是为了救人,秦岛那边没有过多追究,只是给了一个口头批评,就过去了。 快要入冬的时候,肖良文变得更加忙碌,丁旭听到他和方川打电话的时候说起“房子”之类的话,但是也没多过问。工作上的事情,如果肖良文不主动说,他一般也不会特意去关注,两个人一起生活总要给彼此一点空间。 等到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肖良文带回了一封信。 信是邮寄到丁老之前住的小院那边去的,肖良文前段时间去给那边的房子做了一下维护,这才瞧见还有一封投递过来的信,就给丁旭带回来了。 丁旭拿过来看了一下,一时有些发愣。信封上的字迹他再眼熟不过,字体还是一如往日的苍劲有力,上面写着孙儿亲启。 丁旭颤抖着手打开信封,果然是丁老生前投递出的信件,不知道辗转了多久,现在才落到他手中。 “让你卷入这个家里,真是对你不住,你原本是个局外人,却落得这部田地,祖父觉得很是对你不住。 当年把你抱来的时候,我也是默许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喜欢,你自幼聪颖,小时跟在我身边学了三千个字,或许你还记得字,但是不记得祖父了,也不知你记不记得那个草编的蝈蝈笼。 你小时馋嘴,想吃西瓜,我偷偷喂你吃了,你半夜就挂了急诊,祖父心里难过,恨不得替你受过。 后来你父母带你去了外地,便很难见到你了……” 信是丁老病危期间写的,老人给丁旭的信里,一连用了数个“对不住”,显然是对丁旭有歉意的,另外就是遮掩不住的祖孙感情,他一直拿丁旭当成自家人,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养育之恩固然有,但是生育之恩也不敢忘记,我把二十年前你父母留下的寄信地址写给你,也并一封公务考试推荐信函一起附在后面,你若是想,可以去那里找份工作,安稳度日。 祖父年迈,也不知还能陪你多久,若是我不在了,你也不要难过,更不要影响学业工作。近来身体越发不好了,提前写下交由旁人代为邮寄,望你在外地一起都好,平安健康,早日回来。 祖父丁润年亲笔” 丁旭看完最后几个字眼睛已经开始泛红,等再看到后面祖父留下的那个地址和信函,忍不住哭了出来。 肖良文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想要安慰他,但是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笨手笨脚地给他擦了眼泪,带着茧子的拇指反倒把丁旭的脸擦红了一片。 丁旭拿着那封信,迟迟没有说话,肖良文瞧着他情绪略微平缓了一些,这才试探着开口道:“丁旭,我有东西想给你看。” 他拿了一份图纸给丁旭,上面标注的并不是房屋,看起来更像是一份初步的酒店规划。 丁旭问道:“这是什么?” 肖良文从身后环住他一起垂下眼睛去看,道:“温泉酒店的计划书,方川做的,前段时间弄到两块地皮,准备试着做两处看看。” “图纸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有具体的设计可以拿来我帮你看一下。”丁旭又问:“地址选好在哪里了吗?” “一个就建在这里,温泉水引入很方便,方川已经考察过了,具体实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在丁旭耳边道:“另外一处选在d市。” 丁旭想要挣动却被肖良文抱地更紧了几分,后面的人笑了一声,贴着丁旭的后背上都能感觉到他的胸腔有力地起伏。后面的人认真说道:“丁旭,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你……” “我没偷看爷爷写的信,但是我猜他想的跟我想的一样,”肖良文抱着他,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和丁旭的交缠。“你想去认他们呢,我就陪你去认,不想认呢,我们就远远的看一眼,知道他们过的好,我们回来过自己的日子。你怎么安排,我都跟着你,哪儿也不去了,就跟着你。” 丁旭沉默了一会,抬起和肖良文相握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他的指节道:“好。” 如果我们之前是在那里爱上对方、为对方而死,这一次,就还是在那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那就,去d市吧。 第88章 番外一 肖良文在云南留下的伤恢复的很快,只是右手臂因为在矿下挡了泥石,外伤好了,但总时不时会有些脱力,医生建议他去做复健。 他在l市刚站稳脚跟,每天忙到大半夜才回家,平时陪着丁旭的时间都很少,自己觉得手臂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也没跟其他人提。 方川对他信任有加,况且在方川眼里,肖良文那体格已经远超普通人了,野外出任务不带一点供给几天几夜都能活的好好的,坐在办公室开会忙到后半夜,眯上四个小时照样龙精虎猛,精神抖擞。 他是一点都没瞧出肖良文哪儿有问题。 他没瞧出来,最常陪在肖良文身边的人倒是觉察出一点问题。 丁旭从云南回来之后对肖良文一直非常纵容,加上肖良文被埋在黑暗里那么多天没见着人,出来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丁旭,听到的声音也是丁旭的,对丁旭就有一种特殊的依赖。他越是这样依赖,丁旭就越是惯着他,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原本肖良文骨子里就是这样粘人的,还是矿井落下的后遗症,两个人几个月下来都恨不得一刻都不分开。 丁旭在等公职成绩下来,还没有去d市报道,临时接的活儿只需要在笔记本上就能完成,肖良文去开会,丁旭就坐在他办公室里一边忙自己的一边等他回来。 丁旭略等了一会,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抬头去瞧原来是秘书来送热茶。 秘书是新来的,是个打扮得体妆容精致的年轻姑娘,红着脸给丁旭先是送了一壶热茶,没一会又给送来了一盘开心果,等她第三次送湿纸巾来的时候,丁旭终于抬头跟她说话了。 “不用了,我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打扰。” 秘书大概又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红红白白的,忙给丁旭道了歉出去了。 她也是听人家说里面坐着的这位丁先生是大老板的“哥哥”,模样又斯文俊雅,比起大老板一抬眉毛就像是要打架的样子亲和了不知多少倍,这才忍不住总是进去瞧瞧,现在被人直接说了,也不敢再去打扰。 丁旭把手头的事情忙完的时候,肖良文也开完会了,进门就瞧见丁旭坐在那里摘了眼镜揉捏鼻梁,冷情的眉眼舒展闭合,鼻梁挺直被捏出一点小小的红色痕迹,连那张带着棱角的薄唇也是他最爱的,一时把开会中紧绷着的脸色缓和下来,放下手里的文件过去给丁旭揉捏了两下,小声问道:“累了?” 丁旭没睁眼,只“嗯”了一声,“还行。” 肖良文很自觉地给他揉捏完鼻梁,又换到太阳穴上去,瞥眼瞧见桌上那些东西忍不住笑了,道:“她们好像都挺喜欢你。” 丁旭还在想着刚才的方程式,有点没反应过来,“谁?” “那些秘书,方川说她们都挺喜欢你。” 丁旭笑了一声,没接话。 肖良文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喜欢谁?” 丁旭这段时间没少跟他玩儿这种幼稚的游戏,肖良文最初在云南医院的那几天一定要让他回答完了才肯吃饭,现在肖良文可以生活自理了,他才不想说这样幼稚的话,一遍又一遍的,说的人忍不住脸红。 肖良文等了一会没有听到最想听的那句话,在丁旭耳畔亲了两下,自问自答了一遍,“丁旭最喜欢肖良文。” 丁旭忍不住道:“幼稚鬼。” 肖良文也笑了,在座椅后面抱住他,跟他商量道:“今天晚上有个案子必须要过,方川一会赶过来,可能又要通宵。办公室睡着不舒服,你要不先回家去?” 丁旭答应了一声,但是想起身,却被身后的人抱的紧紧的,没一点想放开的痕迹。丁旭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是你让我回家的?” 肖良文弯腰抱着他,蹭了蹭他的脸颊道:“后悔了,舍不得。” 丁旭看了他一眼,道:“那怎么办?” 肖良文闷了一会,在丁旭耳边说了几个字,丁旭耳尖顿时就红了,扭头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你,这是在公司……你能不能有点廉耻心?” 肖良文咧嘴笑了下,凑过去亲了丁旭一口,就没再松开,设身处地的告诉丁旭什么叫“没有廉耻心”。 办公室条件简陋,丁旭又坚决不肯在那张会客沙发上,肖良文知道他脸皮薄,能松口答应在公司来一次就已经是破天荒的事儿了,当即就伸手抱住他一抬手就放在了飘窗高台上。 丁旭身后是扭曲成一团的窗帘,半开半遮的,肖良文还不依不饶地凑过来粘在他身上,一时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咬唇道:“关灯……锁门。” 肖良文低头看着办公桌上的那些东西,眼角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他匆匆扩.张之后把手抽出来换了自己的进去,哑声道:“你自己关。” “肖良文你混蛋……唔!!” 再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丁旭被刺激的眼角发红,只能咬着唇把临到嘴边的喘声压制了下去。 直到最后,确实是他自己关的灯,锁的门。 丁旭穿回衣服出门的时候,强撑着站直了身体,听到肖良文瘫坐在沙发上吃吃地笑,忍不住用那包拆开用了大半的湿纸巾丢在他脸上,转身用沙哑的声音道:“明天跟我去趟医院。” 肖良文站起身走过来,拧眉道:“刚才伤着你了?” 丁旭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胳膊,道:“你自己伤没好,不知道?” 肖良文讪讪地把右手臂往回缩了缩,道:“快好了,没什么大事儿……” 丁旭握着他右胳膊捏了一下,肖良文嘴角动了下,手指不自然地张开,丁旭甩开手道:“明天下午一点,我去约医生,你要是不来,以后就别回家住了,你刚不是说办公室好么,我看这里挺适合你,你就住这儿吧。” 放了这样的狠话,肖良文哪儿敢不去。 丁旭陪着他去医院做了全身复查,又冷着脸拽着他去做了手臂的详细检查,从骨科到神经外科全部都仔细查过了,确定只是轻微损伤,半年复健就能恢复好,这才把人带回来。 丁旭回到住处脸上还是绷着的,等看到肖良文用左手解衣扣的时候,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上前过去一言不发地给他解开衬衫扣子,换了衣服。 “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错过了就诊时间可怎么办,以后你老了谁照顾你?” 肖良文眼中一直带着笑意,这会儿忍不住把那一点笑意扩大了,嘴角都扬起来,抱住他低头道:“你。” 丁旭看他一眼,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瞧着肖良文“嘶”了一声,这才冷声道:“受苦受疼的是你自己,我跟医生约好了理疗时间,你到时候抽空过去,我陪着你做手臂复健。” 肖良文道:“我没时间去医院。” 丁旭又要挣动离开。 肖良文抱着他笑了一声,道:“你别生气,今天医生的话我都听进去了,真的,我跟基地那边约好了,回头去那边做点训练也可以,就是一个场地的事儿。” l市的训练基地就是当初肖良文和白斌他们打拳的地方,比较注重隐蔽,当初是托了丁老的关系才能入内,现在听到肖良文这么说丁旭有些疑惑道:“你还能去那?” 肖良文“嗯”了一声,含糊道:“潘队来了,在训练新兵,让我过去给他带几个人。” 见他提了潘峰,丁旭也就不再多问了,他虽然对肖良文嘴上严厉,但还是关心居多,训斥完了还是照例一锅香浓的筒骨汤端上桌,闷了三四个小时的骨头汤呈奶白色,里面加了香菇冬笋,焖的时间长了格外好吃。 肖良文吃的认真,一连三碗饭都没抬头。 第89章 番外二 肖良文有方川接应,很快就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下去,还一本正经的给自己开了一个工伤的假条,抽时间带着丁旭去了训练基地。 丁旭对自己过去的事儿有点介意,问道:“你跟潘队说了没有,我现在可是闲杂人员,也没有孙叔的批示,这样冒然过去不太好吧?” 肖良文侧过身给他系上安全带,道:“没事,他们都知道你。” 丁旭挑了一下眉,都知道……是怎么个都知道法? 等两人到了基地,潘峰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瞧见丁旭的时候眉开眼笑,“哎哟,丁旭啊,你可来了,我这正需要你呢!” 丁旭一路上都在想肖良文是怎么介绍他的身份的,见潘峰一上来就这样热情的态度更是有些不安,点头回道:“潘队,我以为你要找的是肖良文。” 潘峰笑呵呵地拍了拍肖良文肩膀,又看了丁旭一眼,一点都不见外道:“自己人嘛,小肖来这儿带上你也方便,省的回去查岗了。哦对了,丁旭你既然来了,就顺便给这帮家伙补补课吧,就上回那个意大利语就成,这次里面有几个好苗子,你们俩帮我提点、提点!” 丁旭被他推着进去,心里猜着恐怕潘峰一开始就打着免费辅导的念头,而且潘峰嘴里说着提点,下手可不会手软。 果然进去之后就瞧见一队12人的小组在摸爬滚打,后面一个教官正盘腿坐在一个兵腰背上,让他坐俯卧撑。 “都认真点啊,一人出错全队挨罚,听见没有?你们来这是当乌龟的啊,这么墨迹!不想在这待着就滚蛋啊,咱们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软蛋!二队的人可已经去后山训练了,就你们这个进度,等着晚上给人家洗袜子吧!我跟你们说这幸亏来的是我,要是潘队来了……” 那人正说着,眼尖的瞧见潘峰过来,立刻从那名队员身上站起身来,笑嘻嘻地小跑过来道:“队长!队长你回来啦,办公室的茶都沏好了,按您说的,好茶!” 潘峰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挑眉道:“小兔崽子当我没听见你刚才说什么?咽下去半句我也听得懂!” 那教官只管一个劲儿傻笑,半句也不敢回嘴,他跟着潘峰一路从西北闯到现在,被收拾了不知道多少回,自有一套应付的套路。他看了旁边又问好道:“肖副队……肖哥也来啦?” 肖良文比潘峰待人要冷漠一些,除了在家里对着丁旭,在外很少笑,只点了点头。 那人一点都不介意,显然也是熟悉彼此的。 潘峰指着场地里那些新兵给肖良文逐一介绍,这些人的脾气秉性乃至家庭背景都摸的门儿清,也是因材施教,挨个给制定了一套“魔鬼训练法”,让肖良文来就是要试探一下他们能承受的训练极限。 肖良文对这些并不陌生,很快就和潘峰小声交谈起来,期间那个教官也偶尔插上一两句。 丁旭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暗自咋舌,这样的训练强度就是肖良文当年也没有过,不过也是了,当初肖良文才十几岁,没有这么高强度的操练也在情理当中,那时候光是打拳的强度就超过了正常人的承受范围,肖良文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 听潘峰说完,丁旭对“提点”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总之就是加重训练强度,先是让肖良文在外面场地训练磨掉一层肉皮,等到了他这里辅导的时候,再从精神上凌虐一遍。 他嘴角抽动一下,从心里有点同情下面这批新人。 旁边那个教官一直等着,潘峰看了他一眼,道:“没你事儿了,放你半天假,出去玩儿吧!” 对方两眼放光,打了个敬礼,一溜烟就跑了。 潘峰短短几分钟就把事交代完毕,让肖良文带一队的新兵,让丁旭教二队的外语,又指派了其他几个人设置路障和陷阱,都吩咐好了,其他人也都老实,打了敬礼就走了。 肖良文不走,站在那看他。 潘峰斜眼也看着他,道:“你干嘛,离开这几天不听招呼了是不是?想造反啊?” 肖良文没理他硬扣下来的大帽子,挑眉道:“你把活儿都吩咐了,你干什么去?” 潘峰抖了抖衣领,眉角飞扬,咧嘴笑道:“我嘛,去谈个恋爱。” 肖良文愣了下,道:“小贺来了?” 潘峰看了一眼手表,道:“对,不跟你说了,先走了啊。” 说完拍屁股就走了。 丁旭有些好奇问道:“小贺是谁?” 肖良文在他耳边道:“是他认的一个弟弟。”怕丁旭不明白,又用大拇指对了对大拇指,“跟咱们一样。” 丁旭被他这个动作逗笑了,然后又绷着脸拍了他手,道:“胡乱比划什么呢,这么多人都在这,像个什么样子。去忙你的吧,注意手上的伤,别逞强,你来这是复健的,别再给我弄出新伤来。” 肖良文答应了一声,眼睛里暖了几分低头要说什么,丁旭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大庭广众之下他可不想被人围观看笑话,躲开他大步走了。 训练基地这几年设备改进了一些,但是场地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布置的,丁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之前上课的那个办公室,几年过去,里面的摆设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桌上放着温度恰到好处的热茶,旁边一本此题册子,还是他当初留下的影印本,倒是解了燃眉之急,要是没有课本又得重新写一遍,现在照着教就成了。他拿起那个本子翻看了几页,瞧着有些怀念。 没一会就听到外面喊口号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洪亮,在门口“啪”地一跺脚震地门框都簌簌往下落灰。 接着就是点名,一声接一声,连吼了十二嗓子才停下,点名完了就听见有人敲门,倒是规规矩矩的,“报告!” 丁旭咳了一声,道:“进来!” 一个教官就带着一队兵鱼贯而入,每个人自己搬着一个小板凳,还带了笔记本和笔,跟着进来坐下,身上都是没有拍打干净的泥土,有些身上还湿着,手腕带伤的也有两个,就是眼睛瞧着像狼,队形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小本子和笔,十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丁旭,抬眼等丁旭示下。 丁旭眼睛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把那点客套话咽回去,拿起练习册开始讲课。他捡着浅显易懂又经常能用到的教,都很实用,下面的兵学的也认真。 十几个长手长脚的小伙子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写笔记的模样还是有几分逗乐的,也不知道潘峰是怎么跟这帮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介绍的,一个个的都很听话,闷头学习的样子让丁旭大感欣慰。 这帮人比几年前那一届听话多了啊! 教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丁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让这边先散了,自己去下面找肖良文。 一队训练的场地比几年前还要变态,十几个新兵被折腾的像是泥猴子一样,正在那负重蛙跳,肩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 丁旭看了一圈没瞧见肖良文,倒是看到潘峰了,走过去问了一声道:“肖良文呢?” “去浴房了,刚走没多会。” 丁旭立刻就皱了眉头,“他下场地了?” “小肖下去给他们做了个示范,”潘峰顿了一下,看着丁旭忽然也跟着一脸严肃地道:“坏了,我忘了他伤还没好,刚才瞧着小肖捂了下胳膊,可能翻障碍板的时候碰了下。” 丁旭道:“我过去看看。” 潘峰叫住他,扔给他一瓶药膏,道:“这个是外伤用的,你先给他擦一下,我瞧见他胳膊那儿淤青了。” 丁旭接过来,道:“好,谢谢潘队。” 潘峰摆摆手让他不用客气,等丁旭走远了,才吹了声口哨,看着丁旭的背影笑了一声。小肖啊,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远处一个少年背着帆布包哒哒哒跑过来,瞧见潘峰两只眼睛都亮了,但是看到他瞧着其他人的背影,又忍不住咬了咬嘴唇,跑的步子更快了,他扑到潘峰背后双手伸过去捂着他的眼睛道:“不许看别人。” 潘峰从他靠近就觉察出来了,但是这人的靠近没法让他生出一点警觉心,只是顺手把他背起来,笑呵呵道:“是你肖哥家里的人,小东西胡乱想什么呢。” 背上那位也不肯听,磨磨蹭蹭的不肯起来,红着耳朵道:“哥,我今天不回去了。” “那怎么行,你都跟老爷子说好了,不是票也买了?” 那位脑袋抵着潘峰的胸口,磕磕巴巴地道:“回、回不去啦!” “怎么了?”潘峰愣了下,紧接着又笑了,低头跟他咬耳朵,“又想要了?嗯?” 怀里那人被欺负的脑袋都要冒烟了,但是还是不肯离开一点,就像是要拼命占住这个位置似的,卡位稳准快,半步不挪脚。“也不光是那个,哎,我就是……就是……特想你……” 潘峰揉了他脑袋一把,装作叹了口气道:“成吧,今天就留下来,不过你做好准备,明天也别想走了。” 背上的少年一翻身就跳下来了,转到潘峰跟前一双水晶瞳仁看着他,带着点儿惊喜:“真的啊?” 潘峰弹了他脑门一下,笑道:“真的,我一会给老爷子打电话,放心了吧?” “哎!” “还有呢?” “哥你真好!!” 第90章 番外三 潘峰陪着小贺的时候,丁旭问了两个人,一路找到水房。-- 这个点并不是沐浴休息的时候,水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丁旭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回答。过了外面的衣柜,犹豫了一下,还是揣上那瓶药膏换了鞋进去,走进去才隐约听到最里面的隔间有水声传出。 他走过去喊了一声,“肖良文你在里面吗……”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条胳膊捞进去,按在墙上亲起来。丁旭被水淋了一头一身,睁不开眼睛,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几声“唔唔”的鼻音,使劲儿推搡了他两下,但是毫无用处。 肖良文身上滚烫,亲吻的力道也越来越大,离开唇立刻就移到他耳畔,紧跟着就是脖颈,胡乱亲着,丁旭气的哆嗦,反手抱住他埋头下去,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肖良文身体颤了一下,抱着丁旭大口喘着粗气,慢慢冷静下来。 “对不起丁旭,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他胡乱用手拢了下头发,又低头擦掉丁旭脸上的水,被丁旭反手拍了一巴掌也没有半点生气,只带着点懊恼道,“我太久没打拳了,有点控制不住。” 丁旭身上的衣服都湿了,白衬衫被水勒出身体的痕迹,腰线最为明显,他眯着眼睛道:“你还打拳了?潘峰不是说你就只做了个场地示范吗?” 肖良文把水温调高了一些,抱着他笑了一声,没敢回话。 “潘队,”丁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喉咙才道,“潘队给了我一瓶药膏,他说你受伤了,伤哪里了?我给你擦药。” 肖良文愣了下,顺手从丁旭的裤兜里摸到那瓶药膏,很小的一瓶,棕色的瓶身也没什么标签,但是肖良文一看到它的时候眼神就古怪起来,又问了一遍道:“潘队给你的?” 丁旭不明所以,看了他道:“是啊,怎么了?不是擦伤药吗?” “不,”肖良文把那东西放在手里颠了颠,又放到旁边的架子上去,笑了一声,“也算是吧,不过不是我用的……这是给小贺用的,他脸皮薄,我瞧见潘队买了换到这种棕色小瓶里去,哄小孩儿带着自己用。” 丁旭不过眨眼功夫就想明白过来,脸上红红白白的,伸手就要把那瓶子扔出去,肖良文哪儿舍得,抱着他磨磨蹭蹭地不肯让他得逞。 丁旭被他抱在怀里,能轻易的感觉到他身上的高热,尤其对方身体紧贴着他,即便不做什么过分的动作,也带着强有力的攻击性,让他站立不安。脸色红了一下,咬唇道:“我不用那种东西。” 肖良文应了一声,“好,我们不用。” 丁旭觉得腰上的胳膊越来越紧,确实是觉得他有点兴奋过头了,推了肖良文一下。对方闷哼了一声,抱的更紧了点,“别动。” 丁旭耳根发热,扭开头道:“你想都别想。” 肖良文咬了下他耳朵,道:“你知道我想什么了?” “……” “我就是想,在这里抱你一次。”肖良文声音暗哑,“我早就想这么做一次了,打从第一次打拳赢了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 丁旭被他炙热的呼气喷在耳边,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避开:“不可以。” 肖良文一边顺着耳畔亲吻,一边道:“那个时候你多大?十六?十七?” 丁旭被淋雨间的水喷在头上倾泻而下,眼睛都睁不开,又被他炙热的双手抚过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闭着眼睛骂道:“色.情.狂……!” 肖良文这几年都被骂习惯了,真的挺奇怪的,如果不确定的时候被说一个字都要斟酌想半天,但是完全得到手之后的宝贝,骂的再凶再狠,也让他心尖痒痒的。身体贴上去,丁旭低声骂的更凶了,他忍不住闷声笑起来。 “我的启蒙就是你,当时想着的就你一个。”肖良文问他,“丁旭你呢?是我吗……” “不是!” 丁旭回答的太快,反而让肖良文嗤笑起来,他也不再客气,低头吻了上去。 肖良文一点点试探,丁旭忍耐着,有些超过他的承受范围就喊停,十次里大概有八次还是听话的,剩下的两次就算失控,也勉强踩了刹车,只握着丁旭的手揉了两下暂时缓解,喘着粗气把人放开了。 丁旭向来脸皮薄,他也不愿意逼他太狠,尝了一点甜头就放开他了,而且刚才那些,实在是够他回味一段时间的。 丁旭哆哆嗦嗦地出去换了衣服,他原本想穿肖良文来的时候那身衣服的,结果打开衣柜就瞧见肖良文衣服旁边还搁着一套迷彩服,他愣了一下,又想起潘峰给的那瓶所谓的“药膏”……气得差点把衣服摔地上,这根本就是有预谋的! 肖良文跟在后面出来,一边换上自己的衣服,一边瞧着丁旭背过身去换那身迷彩服,跟他当年想的一样,丁旭果然很适合这套衣服。 丁旭回过头去,就瞧见肖良文在看着自己出神,他怒气未消,忍不住瞪了肖良文一眼道:“看够了没!如你愿了?” 肖良文笑了起来,他走过去亲了丁旭额头一下,轻声道:“如愿了。” 当年的心愿,就是想你在我心里,也在我身边。 而如今,我已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撒花~~ 接下来会给《挚友》再补两个番外,然后就要过年了,给大家拜个早年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