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仙途》 锲子 独揽万古 苍穹之巅,云雾缭绕,一望无垠。 氤氲之间,一袭青色大氅鹤立其中,鸟瞰身下尘寰万千。 “我已世间难逢敌手,修道圆满。九天十地皆拜我为尊,称我为帝。乘车天巡又有何人不拜我,颂扬我!”易天韵目光如炬,微微仰首,不再看身下凡尘世间。 “如今我已圆满,修为再难进寸步。”心绪一顿,“可,到底何为天道?接下来又是何?”易天韵身形一动,霎时横渡万里,激起层层云浪。“前方又是如何?”自言自语轻声呢喃,“天道!到底还有什么,为何我还无法超脱这片天地!” 易天韵伸手一探,从虚空中抓出一柄利剑。长剑三尺六寸有余,古朴无华,唯有剑格处雕有十八道横纹并镶嵌灵石。从剑脊至剑刃色泽更是暗淡,像是剑断后另寻材料重新铸接而成。 “古寺青盏照佛衣,抱素惊刃使蝉寂。”袖一收捏剑指轻抚剑身,“惊蝉,你伴我征战多年,今日陪我破开这方天地可否?” 剑不语,只有剑鸣回应。 “好!且随我来战这苍茫天地!” 风起云涌,剑光凛冽,斩向无穷天际! 沧澜激荡,伴随声声剑鸣划过。 一声接一声,绵延不断,声声逼人!一剑西来,斩过日月星辰,剑到意至,如龙剑意蟠萦剑身。剑身没入氤氲其势不可挡,剑跃出如坠水,又忽斜拉而上,剑光经延平津。 剑意昂然,生生不息。 挥出光气射入天际,气冲斗牛! 恍惚间,这一片云雾缭绕都分流二股,其间展露一丝不可见的浮光。 “这一剑,名为开天!”易天韵傲然一笑。 话音未落,剑刃纷至沓来。又是一记不逊色上一道的剑气斩向苍穹深处。 一剑东去!这一剑随不如开天一剑气势恢宏,但力量却有过而无不及。缓缓斩落,引得青冥咆哮,剑劈落似沉渊,剑意中隐约可见世间红尘三千,一剑成河不过如此!“这一剑,名为破地!” 一剑一剑,剑剑无双。 ...... 尘寰中岁月流转,春去秋来,转瞬间无数时光飞逝,只剩追忆。 自元仙年后,世间开始流传一个故事。 “你知道为什么最开始的年号被称作元仙年吗?”,“为什么呢?”后者面露疑惑。前者笑了笑,轻咳一声道:“传说世间真出现过仙人,我们都是仙人创造出来的!” “尽是胡话”,后者浑不在意。” “好了好了,走,我们今日把酒言欢,我跟你聊聊上古神话....” 第一章 小方士 南城脚,城隍庙 初春乍到,晨曦初露。熬过凛冬的南城人们盼来期待已久的春天。虽然依旧寒风侵肌,但已经强过风虐雪饕岁暮之季。 缕缕晨光散落城中,为清晨起来劳作的南城人带来些许温暖。城隍庙作为南城为数不多建筑之一,周围自然少不了街摊商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少年人一手攥着书卷,一手插入怀中,畏缩在破败的老墙下。少年的衣服不算单薄,可露在外面的面颊依然冻的发紧发痒,一阵泛红。打量少年一番,上身收袖黄皮褂,内衬齐腰丝麻面袄;下身青色束腰配褐色及踝裤,脚踩一双硬底布靴。 此时少年正专注背着书中条条,没看到不远处来了一个推车婆子。 车轮辘辘,由远及近。 “阿熙,今天来的好早。”推车老妇驻足停车,笑意盈盈看着蹲在墙角的少年郎。 少年仰首,看着面前有几分模糊的人影。 “是孙婆婆啊,这不早起寻个做活位置嘛。”少年说着直起身来,将书卷塞入怀中。“阿熙长大喽,懂事了,懂事了!”老妇边卸下推车上的用具,边说道。“阿熙不再是那个婆婆身边玩闹的小毛孩咯。” “孙婆婆你又笑话我了,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唤我小名”,少年向前帮妇人接下木椅。 “以女子十五笄,男子二十冠有字;照此说来,阿熙你还小嘞,唤作小名也无妨。”老婆婆到是有理有据。 少年颇有些无奈,却没有再与老妇争辩。 “婆婆,既然您来了,我就不在这冻着啦。我回堂中朝食先。”话音未落,已向街尾奔去。。 少年口中的堂宇乃是南城的养生堂,又称慈幼堂。顾名思义,此处是收容那些因战争或其他原因无家可归孩童的地方,虽然现在国泰民安,但难免会有边疆士卒为国捐躯,他们的孩子不少就安置在这些地方。 少年名为易天韵,据说是堂内伙计从山下拾到的孩子,伙计回忆当年拾到孩子时,包裹孩子的襁褓上都是血迹,吓得小伙计不轻,在原地等候多时也不见其父母,就自做主张带回堂内。每次少年询问伙计出身由来时,伙计都会如实回答。 “当时孩子襁褓内放有一块玉佩,佩上刻有天韵二字,所以字取天韵。而姓就随着堂内东家姓”,这就是易天韵一名的来由。还说易天韵小时候并不健康,反而是多病多厄,为求平安才取一个小名,唤作阿熙。 易天韵孩提时的始末大概就是如此。 再后来,在易天韵束发之年,遇到了一位奇人。此人自称东槐道人,北城人,善于占卜遁甲,面相识人。当时那道人看到易天韵咋舌称奇,夸易天韵面相异于常人,但其运多厄,命不久矣,唯有拜自己为师才能寻到破解之法。然后十几岁的易天韵就稀里糊涂就拜了老道为师,成为了一名小方士。 时光如梭,似水流年。 易天韵在老道人身边呆了两年,期间除了跟着老道云游四方就是跟着老道学些杂七杂八的术法云云。直到两年后的一天,老道突然找到自己这个小徒弟,神情肃然: “徒儿,如今你也算学有所成,为师也就不强留你在身边了。咳咳,以前光顾着教你做法,却没教你做人。最后这弥留之际为师赠言与你,你切听罢!从今往后,你要勤加练习为师平日里传授与你的术法,切记不要用为师教你的术法胡作非为,祸害苍生!” “记住,以后要多行善事,勤练功法。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自己有本事就多照顾别人,正所谓雪中送炭三九暖。锦上添花不如助人为乐,这样才能在江湖树立名声,危难是获得贵人帮扶!” ......老道喋喋不休,讲的颇有声色。 老道一手轻托拂尘,一手抚须。脸上不见往日般的和颜悦色,皱纹都似紧了些。不苟言笑,一副道貌岸然。 听完,易天韵皱了皱眉,一时缄默无言。良久,才缓缓表态。 “师傅,你可别是因为我跟了你两年没给你赚来一个铜板,为此怀恨在心,才让我回到到那堂宇之中。” 本应有几分伤感的氛围被易天韵几句话破坏的干干净净。 其实也不怪易天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师父送别自己的目的。过去两年这个不靠谱的师傅教给他的术法极其琐碎,更是毫无章法可言。 而且一些离谱的更是不在少数。 什么胸口碎大石、口吞火尖枪.... 到后来不得不怀疑这个为老不尊的师傅居心不良,明里让自己修习,实则靠自己赚钱。 “一派胡言!为师知识渊博,法力无边。修道修心皆是上等,你一毛头小子怎会懂为师的神通!”老道颜面不挂,有点恼火。 “那修炼胸口碎大石又是何意?”对师傅生气熟视无睹,毫不在意,自顾自问着问题。 “那是...”老道一时半会竟不知如何答复,憋了半响才回答,“你懂什么!” 一反常态,今日的老道居然没和自己这个小徒弟斗嘴,而是平复了心情,接着说道: “好了,事已至此你也莫怪为师。时侯已到,也该是你我师徒二人分别之日,多记住为师平时教你的好!” 老道最终也没再多唠叨,一句今后好自为之结束了这最后一课,。 后来老道走了,给易天韵留了个法宝当做礼物:一个橙皮葫芦。葫芦握着坠手,巴掌大小,用手撮着圆润光华,色泽不错。 云游两年,易天韵终究还是回到了那个小堂宇。也是自那天起,南城城隍庙附近就多了一位给他人看相算命的小方士。 第二章 卜卦(上) 朝食完,再从养生堂出来的易天韵已经背上做活的工具回到城隍庙旁街道上。 哐啷哐啷,一路小跑。 城隍庙旁的商贸街很早以前就有一条明文的规矩:凡是摊贩等无固定经营门面者,不可随意占据城隍街头,每日自晨夙辰时至昏瞑戍时方可占地行商。 当时告示贴出,众人哗然,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再想挣钱也不能和官府对着干。按规矩来还能安安稳稳混口饭吃,如若不然被官府没收了家伙事,那就真欲哭无泪,无处申冤。 有了这些约束后,流动的摊贩们每天早上便会去早早占位,占好位置今天自己的小铺才能开张。 这也是易天韵每天早起要干的事情,提前去市井街头上找好位置,谋划一天的生意。 “城隍街口往里走,街尾有个会算卦的小方士” 城隍街中的小方士渐渐被人们知晓。 在这里摆摊有一段时间了,易天韵也有了些许名气;虽不说他算得有多准,但是往来的客人一般都听的比较满意。 “那个离谱的师父也有点靠谱的东西”,易天韵时常这样想到。 卜算之术是这个便宜师傅为数不多,正经教给他的术法之一。 到了地方,易天韵放下背上的竹箱笼,又从竹制编框里取出笔墨纸砚、龟甲铜钱等,一一摆放在矮桌上,最后从怀里拿出一卷书卷就这样席地而坐,准备就绪。 伴随着身旁孙婆婆蒸笼里腾起的袅袅蒸气,耳旁回响着街旁商贩们的吆喝,仿佛在易天韵翻过书页的须臾,街上的行人就变得多了起来。 初春料峭,但过了清晨的也暖和不少。 城隍庙街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坐了片刻一阵脚步声在易天韵面前响起。 “算命的,你给我算件事情,看看运势。” 还未抬头,一双黑布靴先映入眼帘。 “指点迷津十五文,逢凶化吉四十文,改命..改命做不到。对了,仅限占卜本人。”易天韵驾轻就熟的介绍着自己的业务。 “不贵啊,话说便宜没好货。算命的,你算的的可准?” 易天韵抬头看清了面前靴子主人的全貌。 来者是一青年,年纪与易天韵相仿,身材矮小眉眼细长。身披裼衣,其内白色裘皮长袍。胸口一朵七彩团锦,裳旁佩玉,刻有崔字。 略微打量,易天韵回答道: “世事无常,命理规律更是变化多端,世间没有绝对的准确与否,在下不敢打包票。” 易天韵将书放到龟甲旁边,整理下皮褂。 青年一怔,稍加思索, 不过好像没能明白,显得有些愠恼。 “什么意思,你就说你能不能算准!” “差不多!能算个大概。你算不算吧!” 易天韵也懒得废话, 这种纨绔子弟表现的愚昧无知,看来不指望他能和自己好好交谈。 直白的表达明显符合青年的沟通方式,青年缓和了几分。 “那算吧,钱给你。” 青年伸手,从腰间布荷包里拿出一小块碎银锭递到易天韵面前。 “不好意思,铺子小,没有戥子也找不开。” 易天韵瞥了一眼银子成色,懒懒的回答。 “没事,多的就当小爷我赏你的,只要你给我看好,这点银两不算什么。” 当青年递出碎银一刻,旁边已经有几人瞩目了。这年头,能随身带银子可都是大户人家。 青年很享受被别人瞩目的感觉。 易天韵无言,接过银子。 此时已经很明了,青年不在乎这点银子,易天韵再无需多言。 “生辰八字”,易天韵按部就班,接着问他。 “我姓崔,名霆山。” 青年报出姓名,“宏仙三载二月出生。” “崔霆山。”易天韵了重复一遍,“那阁下算什么东西?” 崔霆山一懵,眼角跳了下。 虽然明白面前小方士所问是什么,但总感觉很别扭。 对于易天韵充满恶趣味的问题,崔霆山说出前来卜算的事情。 前段时间南城世家中发生了一件趣事: 众所周知,庞家是南城首屈一指的世家。那日庞家中来了位道人,自称来自南北城之外的瀚洲的一宗门派。 听闻易天韵脑海中突然冒出他不正经师父的样貌~( ̄▽ ̄~)~。 其实历年也会有门派出来收纳新弟子的情况,所以庞家也就见怪不怪。可没成想此次一反常态,宗门这次居然选了一位女孩子。 被那宗门派选中的正是庞家大小姐庞天蓉。 由此庞家的名声更是水涨船高,超过其余几个大型世家。 庞家的大小姐庞天蓉一举成名,关键也恰恰卡在大小姐这个身份上。 作为家族长女,哪怕被修行门派选中,也难改其女子身份。考虑到如果迈入修炼一途,将会常年不归家。所以家族打算在送别庞天蓉前,给她定下一门亲事。这样下来,即能撮合联姻另一个世家,还能给她一点束缚。 束缚的潜意思就是,即使翅膀硬了,你也是庞家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绝不可违抗,修行完就要回到庞家,为家族效力。不能有了本事就留恋外头花花世界,从此一去不复返。 话已至此,易天韵也猜出崔霆山的意思,看样子崔霆山是打算去招亲,而找自己算命估计就是测算此事。 崔霆山不知他的目的已经被易天韵猜出十之八九,还在讲着。 “我和你说,我们崔家也是南城一等一的家族,这次招亲我势在必得。我崔霆山也算得青年才俊,与她更是门当户对...” 对于自己和自己家族的优秀,崔霆山大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崔公子,我已明了,那现在给你看相?” 易天韵及时打断了他的自夸。 “你明白了?那是甚好,省的白费我一番口舌。” 回归正题,崔霆山看向易天韵。 “那你给我看看相,看我这次能不能成。” 易天韵定睛望去,沉默不语。 第三章 卜卦(下) 看相观仪表,先观八格,次看三庭。 不得不说,崔霆山的面相很有特点。 自额骨天庭宫沿经正中、印堂到山根穴最后停在鼻上准头。人的相正庭被易天韵尽收眼底。 “天庭中正宽又平,青少之年富贵来。只怕日月偏斜损,就是富贵也多灾。” 口诀掠过心绪,眼中映出崔霆山的样貌。 天庭宫宽平,是年少多金之辈。但天庭两侧日月角倾斜,怕是日后多病多灾。 “眉细浓长切又青,兄弟姐妹是精英。” “眉浓反生个性强,此人灾难从天降。” “眼细深长,脾气执拗!” 再观双颧、命门、阁地等穴位,相互对照,所得测算皆是相差无几。 易天韵稍加斟酌,脱出措辞。 “从面相来看,崔公子吉人天相!一生有鸿运之势,年富力强,日后必会策名就列,诸事顺利!” 纵使崔霆山听的不是很懂,但也能听出自己鸿运当头,一生不凡。顿时眉开眼笑,得意起来。 “算命的,你可别糊弄我,净捡着好听的说。”崔霆山也不傻,花花轿子人人抬,拍马屁谁不会? “当然不敢,寻常人等都喜欢带高帽、被夸奖,可那都是夸人生搬硬套的形式,并不真切。而崔少爷乃人中之龙,出类拔萃!这些夸赞本就是崔少爷的品质,所以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易天韵举止自若,回答的丝毫不漏。 “但美中不足的是,...”易天韵欲言又止,神似在犹豫,没有接着说。 “别卖关子,你接着说完!”崔霆山不耐。 “美中不足的是,崔少爷虽然生来显贵,但想来家中亲朋也都极为不凡吧。” “他们啊,他们的确比我强些,但那只是现在比我强而已...爹爹从小疼爱我,以后家中财富也肯定归我...”后面几句声音已经微不可闻,易天韵也听的不是很清楚。 “那这和你说的美中不足又有什么关系?” 崔霆山疑惑的问道。 “崔少爷莫急,我这就给你解释。”易天韵笑得莫测,眼神深邃,直直盯向崔霆山。 “崔少爷从小虽然年少有为,这仅限于旁人来说,比较起世族中其他子弟,想必他人比少爷你也是不遑多让。所以我猜,崔少爷你虽然是块美玉良才,但放在珍宝中也不会太过显眼。” “而这只是一个世族中而已,崔少爷乃鸿运之势,此番前去招亲,崔少爷绝对是驸马的不二人选,可这也是问题所在。” “修道中人本就高人一等,更何况是庞家千金,她原本与你身份相当,再加上她多你一个修士身份的筹码,难免日后刚愎自用,并且压迫你。崔少爷,你说我的话有几分道理吗?” “你...好像有点道理,但是...” 话未说完,易天韵就打断了他, “就算她与你真心相爱,她对你凡人身份没有半分芥蒂,可她身后的世家也是南城翘楚!崔少爷你想,你们两家原本权势相近,现在庞家却多了一位修士,那原先还能权势相近的两家又会有什么变化,这点崔少爷你不会不明白吧。” “为什么突然现在招亲,难道庞家就不怕匆忙联姻会有什么弊病?那是因为原本就属于名门望族的庞家经过此役,声势能超过其他家族。但是树大招风,原本互相制衡的局面被打破,为了不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难保庞家不会被围攻。所以才招亲驸马,采用这种联姻政策,捆绑住其他家族,从而达到对整个南城权势在握,只手遮天!” “这样的话,不管联姻家族畏于权势,还是合乎情理都会听从于庞家。其他世家也会被联姻的两家震慑,而庞家千金这个异数更会被庞家牢牢掌握,真是一石三鸟的谋划。崔少爷,你觉着这样有目的的婚姻,会有真正的爱情吗?” “崔少爷难道愿意以后被人吩咐利用一辈子吗?!”一连两问抛出,咄咄逼人! “为什么我说美中不足,这,就是原由!” 易天韵面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骇人听闻,让崔霆山连连失色。 “你..你...你..!” 一连三个你,语气愈发骇然! 半响,崔霆山也没有想出办法。 ...... “真如你说的,那可如何是好!” 崔霆山早已没有开始的桀骜神气,变的很是紧张。 易天韵依旧神色不改,沉稳道:“崔少爷莫急,我既然说出此事,就已经有了对策。” “我开始说过,崔少爷你能诸事顺利。所以我这个出谋划策的方士便出现在你的命里,就看崔少爷你愿不愿我的劝告了。” “毕竟刚才所说,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要是被旁人听去定会出了乱子,我也不会好过。我斗胆向少爷你谏言,就是觉得少爷你别具慧眼,具有超凡的识人本事,能听进我的一番话...” “我听,我听!你快和我说说对策!” 崔霆山急不可耐,赶忙答到。 “那好,我为少爷出上一计!崔少爷你过来,我为你解决妥善。” 崔霆山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和易天韵平齐。 易天韵在崔霆山耳旁低声细语,说了几句。 “真的这样吗,能有效果吗?” 崔霆山将信将疑,看着面前的易天韵。 “崔公子尽管放心,若是出了事尽管怪罪在我身上好了。”易天韵信心满满,探手拿起身前的书卷。 有了对策的崔霆山也没有刚才那么失态,稍加思忖,起身向后摆手。 片刻,在街旁不起眼的角落出来两个汉子,过来的两人都恭敬的喊了句少爷。 “崔三,你给少爷我推荐的算命先生真有本事,不错,回去赏你。”崔霆山背着手,对着两人之一说着。 “谢少爷!”只见左边汉子平肩正背,臂如抱鼓,作揖行礼。 “崔五,一天之后你来这里接上他,带到怡宾楼,我在那里等他。” “是,少爷。”右边汉子沉声回答。 安排完后,崔霆山回过头对着易天韵说: “那我先去庞府找我父亲,等明天你也要过去!” “嗯,那是必然。”易天韵朗声说着。 崔霆山点点头,觉得事情妥当,就带着两个随从离去,只留下低头深思的易天韵。 “有意思。”易天韵呢喃一句,接着翻看起手里的书卷。 ...... 摊子前车水马龙的街道,遍布着络绎不绝的行人,来往之间,好不热闹。 但他们殊不知,南城深处已经风云涌动,山雨欲来。 第四章 谋划(上) 在摊位上坐了片刻,易天韵决定打道回府! 收经过崔霆山一事的变故,今天也没必要接着摆摊算命了,倒不如早早回去先做谋划,毕竟未雨绸缪,才能有备无患。虽然看似安排稳妥,但他明天要赴身前往的这场宴会可没表面那么简单。 明里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一场以招亲为目的的相聚之下,其实是他们争权夺利的战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罢了! “孙婆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易天韵将东西收拾好,走到孙婆婆的摊子前。 “阿熙啊,怎么刚来就走啊,这才多些时候啊?”孙婆婆颇为疑惑,很是不解的看着易天韵。 “是这样,婆婆。今天刚来遇到一位世家少爷,他受人引荐,找到我来助他完成一件事,我要去往怡宾楼一趟,今日就早些回去。” “那阿熙可要注意安全,路上慢点。”孙婆婆边说着,边想卸下一屉蒸笼,但是有些吃力,一时没有卸下。 见状,易天韵上前帮忙,小心翼翼的卸下笼屉。 刷!笼屉蒸腾出大麦的清香,顷刻间蒸熟麦子的香味蔓延开来,一种回归大自然清新娴雅的感觉融入肺腑,顿时周边香气四溢! “好香啊,婆婆!”看着面前洁白松软的蒸糕,易天韵感叹到。 “阿熙想吃就包些回去,婆婆做的蒸糕可是城隍街上最好吃的。”对于面前的蒸糕,孙婆婆也颇为自豪。 孙婆婆年事已高,膝下又无子女。所以将易天韵看做自己孩子般,喜欢的紧。 易天韵并没有去拿蒸糕,而是再帮孙婆婆收拾一番,确保无事,就要离去。 见状,孙婆婆又叮嘱两句,完后易天韵不做耽误,赶回养生堂。 南城,慈康养生堂。 养生堂坐落在南城靠西,一条幽深的胡同中。 黝黑的宅门上斑驳遍布,就连曾经锃亮的门钹也是锈迹斑斑,经过光阴的冲刷,洗去了宅院的浮华。 易天韵上前叩响老木门,片响,就听门那边有脚步走来。 ‘吱呀’一声,老木门发出绵长的声响,晃晃悠悠,拉开了一道缝。 ...... 待门缝里那双透亮的眼睛看清来者的模样,便惊喜的拽开了木门。 只见一位小姑娘跑来,直扑易天韵身上。 “天韵哥哥,今日回来的好早,是不是想欣儿啦?”女孩脆嫩的声音从易天韵胸口传来,其中掩饰不住的欢喜和期待。 易天韵俯首为女孩捉回了飞散出的几绺头发,又把女孩轻轻的从自己身上牵了下来。 “嗯!是想念欣儿了,对了,巧卉姐姐呢?” “姐姐在后面呢!”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袅袅婷婷的女儿倩影,莲步翩跹而至。 少女豆蔻年华,蛾眉星眼,玉齿朱唇,面若出水芙蓉,娴静犹如花照水。 不饰粉饰,粗布衫裙,依旧不失丽质,好一位清水佳人! “天韵哥回来的好早,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回来做吗?” 女孩的声音悦耳动听,低回轻柔。 “今早刚去遇到一宗趣事,走!我们回去说。” 三人进门,黝黑的宅门重新合上。 唤作欣儿和巧卉的两个女孩也是养生堂收养的孩子,不过其身世却与易天韵截然不同。 易天韵从小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养生堂就是伴随他长大的地方,自小身边只有堂宇内的众人。 而她们则是边疆士卒的遗孤。 其父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其母常年卧病在床,再加上相思成疾,不久便病逝随夫而去,年幼的两个女孩就这样来到了养生堂。 姐妹尹姓,姐姐名巧卉,妹妹名巧欣。 姐妹相差六岁,姐姐金钗已过,豆蔻年华,小易天韵三岁有余。 养生堂内安适如常,一片清闲雅致。 易天韵房内,两姐妹津津有味的听完招亲一事。 “这样的话,天韵哥回来是要卜算招亲?”尹巧卉聪明伶俐,听完就明白易天韵回来的目的。 没错,易天韵不仅要回来谋划,还要回来卜算此事。卜算不同于之前看相推卜,此次是以卜算为主,需要用到一些其他器具,一些易天韵不随身携带的东西。 在此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易天韵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时,就会回来再次卜算,来看看那件事的运势,由此在进行下一步的决定。 尹巧卉知道能让易天韵赶回来的事情,必然非同寻常,聊了两句就带着尹巧欣出去,不再叨扰易天韵。 待两人走后,易天韵取出八卦龟钱这些常用的卜算器具,稍稍定神,又从柜子里拿出那个橙皮葫芦。 没错,那些不随身携带的器具就包括这个橙皮葫芦。 自从那日师父走后,易天韵就一直在研究这个橙皮葫芦的用途。 但无论用尽各种办法,葫芦都毫无动静,以至于易天韵都以为他只是个把玩物件罢了。 直到一次占卜算卦,当时卜算颇为困难,几次都推演无果,毫无起色。 但正当算卦一筹莫展时,怀中的橙皮葫芦异象突生! 只见橙皮葫芦上居然显现出一个文字,平时不起眼的葫芦在怀中熠熠生辉,助易天韵完成那次卜算,也是自那次起易天韵渐渐明白橙皮葫芦的用处。 就是卜算推演!这个巴掌大的葫芦竟有如此神通!不过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在别人面前提及过此事。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易天韵还是懂的。 如果别人知道他一个伶仃孤儿有如此宝贝,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次回来就是需要占卜葫芦的帮助,在崔霆山面前虽然解释了招亲一事的来龙去脉,但那些都是推理分析出来的,他能看出来,那些世家肯定也能看出来。现在他要借助一些非同寻常的方法,来占卜他这次前去为崔霆山出谋划策运势如何。 那是真真正正的预知世事,占卜手段。 安静的小厢房内,易天韵开始占卜! 第五章 谋划(下) 小厢房不大的木桌上板板正正摆放着一副图纸,一个纯铜龟壳,一把竹木蓍草与一只橙皮葫芦。 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借助这些器具卜算了。 可既然橙皮葫芦有如此奥妙神通,那为什么不直接用葫芦卜算,还需要这样繁多的过程。 其实不是易天韵不想借助葫芦化繁为简,一步到位,而是葫芦只能点明此间易天韵无法卜算到的地方,来为易天韵提供线索,并不是直接卜算出整件事情。 其余的还是要由易天韵对这些线索抽丝剥茧,从葫芦给出冰山的一角窥觑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最终推演完成。 以此,才真正的做到极往知来。通晓过去、预知未来! “呼!”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易天韵右手捻起龙头左手握住葫芦下肚,口中念道。 “葫芦葫芦,你奥妙无穷、玄妙莫测。今日北槐弟子易天韵遇到难事,还请你指点迷津,助我一臂之力!” 恍惚间葫芦上有丝丝烟雾缭绕,定睛细看却无变化。 易天韵面不改色,就这样对着葫芦简述完招亲一事。 ....... “经过大致如此,还请宝物为我卜算。” 声音从易天韵口中徐徐传出,语落,再望向刚刚还纹丝不动的葫芦,现在葫芦竟真的缓缓变化起来。 只见葫芦内仿佛有光芒翻腾,腾涌时还携着氤氲雾气,光芒愈发强烈,逐渐蔓延到葫芦全身,本来色泽圆润的橙皮葫芦变得通体透亮,熠熠生辉。 不多时,葫芦上肚呈现出两行字。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橙色皮面上的墨色小楷此时尤为显眼。 “这是。”见状易天韵一怔,在此之前葫芦的卜算都是给出一个字的指点,一句话还真是头一回。 事出必有因,这次葫芦一反常态的卜算肯定预示着什么,当易天韵想等葫芦接下来的提示时,葫芦却再无表示。 葫芦显过神通之后就暗淡下去,不再变化。 又等了片刻,葫芦真的再无变化,易天韵放下了葫芦。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易天韵反复研读,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字的含义。 易天韵从小便喜爱诗书词典,幼年时就在诗文方面表现的颇有天赋。后来师从北槐,外出修行这几年更是阅读各类书籍,夯实自己。积年累月间,饱经世故的易天韵在诗词方面也有了几分造诣。 所以念完这句话的时候,易天韵心头已经明白了不少。 “这是书籍中的典故,那段话本应是: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 “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潜龙从深渊中腾跃而起,它的鳞爪舞动飞扬。” 易天韵若有所思,向后一靠倚在凳子上,眉毛微微皱着,眼神深沉宛如幽深潭水。 “潜龙要腾空而起...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想那从深渊冲天而上,直入九霄的潜龙是何等的惊人,何等耀眼。” “可是这条潜龙究竟是指谁呢,崔霆山、庞天蓉....还是谁呢。” 这句话易天韵暂时也只能分析至此,接下来就需要自己接着推演了。 于是易天韵拿起纯铜龟壳与三枚铜钱。 这是六爻测算的器具。 一番功夫后,六爻组成的卦象出现在面前。 “地泽临,临卦。”易天韵说出卦象。“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客保民无疆。” “崔霆山接下来会是诸事如意,但不宜过于急进,需贵人帮扶。”易天韵解读着卦象。 易天韵没有给自己算卦,而是卜算崔霆山的运势。算卦本就有违天意,算自身更甚,极容易卜算失误。为确保此事的准确性,易天韵并没有冒险去卜算自己。 “照此说来,这次招亲的贵人或许会与那条潜龙有关联,只是不知这位贵人是否是我,他给我消息还是太少了。”易天韵思索着。 “这次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参加这场权势之争,哪怕只是我这样不起眼的小角色稍不小心都会身处险境,难啊。” 其实易天韵也不想参与这次招亲,反正就算南城上面闹翻天,也和下面这些平头百姓关系不大,毕竟还要靠他们运行着整个城的经济商贸。 但是突如其来的事情不得不让易天韵铤而走险,赚取这些危险的钱财。 这件事就是尹巧卉也快到谈婚说嫁的年龄了,她们姐妹和易天韵也算青梅竹马,养生堂的孩子如果没有钱以后就算嫁出也很难嫁到一个合心意的家庭,易天韵不愿意看到这件事的发生,所以他要攒钱来帮助她们。 思绪到此,易天韵更加坚定这次招亲为崔霆山出谋,因为事成之后的好处绝对和这些风险成正比。 “局势莫测,那些家主们肯定都在观望,看看这次谁会占上风,再做打算。但是他们只能分析当下局面,可我能卜算到未发生的事,早做筹划。” “待事成之后我就隐姓埋名,绝不再出现到他们的视野中!”想到这易天韵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 正所谓无限风光在险峰,只要攒够钱他就带着她们走出这个地方,走出这个小小的院落。 他不想一辈子的命运受养生堂安排。 改变的机会就在眼前,成败在此一举! 第六章 易天韵的计划(上) 次日清晨,养生堂前。 旭日东升,晨光初露,新的一天伴随晨曦拉开序幕。 易天韵轻轻推上堂宇厚重的木宅门,指尖拂过锈迹斑斑的门钹停留在那颗狮子头饰上,随即指尖的主人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轻轻一颤... 可只是半顷就收了回去,隐入袖中。 “唉...” “等我回来。”默默转身,只在巷中留下游丝般的呢喃。 今日就要赴往怡宾楼跟随崔霆山一同参加招亲之宴。 可,之前他的心里却总有些不安,直到离别前一刻他恍然明白,此番前往一旦发生什么不测惹得了某个家族,那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没人会在乎一只蚂蚁的生死。 他舍不得她们姐妹,舍不得孙婆婆,舍不得这条最喧闹也最平静的蜿蜒老街。 可是天能遂人愿? 舍不得就苟且在此一辈子? 正是因为舍不得,他才要去搏得守护这份感情的资本! 清晨的别离,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在桌上留了一句话: “萧萧风寒莫问路.. 不负君期还此缘。” 对于易天韵而言,这是一句交代,也是一句许诺。 南城,城隍庙街口。 街口站着一个汉子,一身粗布短衫外套麻褂,身旁两匹踏青栗马,不是崔五又是何人。 崔五远远看到易天韵,就从马栓上解下牵绳接着快步迎上易天韵。 “先生来的好是准时。”崔五抱拳对着易天韵轻轻一礼。 “让你久等了,我们出发吧。”易天韵抬手示意,不再多做言语。崔五透红的脸颊自然瞒不过易天韵的双眼,看来他也是在这恭候自己多时了。 见此崔五也不再多说,率先骑上马匹向前带路,易天韵紧随其后,两人一同前往怡宾楼。 路上,崔五突然侧头望向易天韵。 “先生,一会您到了怡宾楼,见到的不仅有二少爷,还有大少爷。二少爷叮嘱我一定要让你留心,过去以后一定多多注意,别招惹到大少爷。” 不等易天韵开口,崔五又说: “现在家里的很多开销都交由大少爷管理,所以先生您过去后莫要说是算命方士,不然大少爷可能会把您赶出去。” 崔五充满歉意的笑了笑,”您就说是二少爷新收的仆从就好。二少爷让我先替他向您先道歉了,还请先生莫生气,实在没有良策,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听到这易天韵脸上并没有多少变化,其实开始谋划的时候他就料到,想要名正言顺的跟着崔霆山,没有比仆人更好的身份了,现在听到崔五的话倒也不意外。 “无妨,能助公子一臂之力是易某的荣幸,何来介意一说。” “那是甚好,甚好!先生真是通情达理!”听到易天韵的回答崔五长叹一口气。 倘若易天韵因此大发脾气不去了,崔五还真没法交差。 有了交代,崔五心情大好。快马加鞭,速度又提快了几分。 南城,怡宾楼。 怡宾楼在南城绝对是闻名遐迩,它的出名程度不亚于城隍庙等历史性建筑。 怡宾楼是南城首屈一指的酒楼,一般富贵人家办桌设宴都会选择怡宾楼,因为能在怡宾楼消费本身也是一种富贵的象征。 不过怡宾楼确实撑的起它的名声,而不紧紧做为一个噱头。 怡宾楼由下向上望去共有八层,皆是四角平殿。面积依次减小,消费却逐层升高。怡宾楼周旁设有楼阁亭榭,延绵相连,自成一片小域,其中囊括了许多副业,都是怡宾楼逐步带动发展起来的。 对于这片甚至有人戏称这叫小南城。 细观怡宾楼,真可谓是雕檐映日,画栋飞云! 而它的美食更是被评价为:美味招徕云外客,清香引出月中仙。 此地汇聚华景美味,故为南城一大特色。 怡宾楼六层一间雅间内。 “二弟,今晚就要参加庞家宴会了,你可要好好打扮准备,争得这门亲事!莫要让父兄失望啊。” 说话的乃是一位蓝袍男子,与崔霆山一般也是身披锦绣裼衣,不过胸口前秀的是两只盘旋的云雀,裳旁佩玉。 他就是崔霆山的大哥,崔家长子崔谧! 崔霆山却没有表现的很兴奋,只是笑笑,平淡的回应了一句。 “那是自然,我去肯定是轻轻松松娶得那庞家小姐。” 崔谧察觉出这个弟弟语气中的异常,坐到八仙桌旁看着崔霆山。 “二弟,你也莫要紧张,为兄相信你。” 崔谧并没有瞧出其中端倪,只是以为崔霆山不自信罢了。 “好了,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准备吧。” 崔谧说完,起身打开房门, “对了,二弟。”崔谧在门槛前驻足,“这次父亲给你新安排的小厮去哪了,打今早就没见到他。” “呃..,我派他去准备些东西,所以从家里过来也没让哥哥见上一面,估摸一会就回来了。” 崔谧眉头一挑,“这样啊,那你好好准备吧。”随后闭上房门。 崔霆山眼瞅着崔谧出了房门,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把茶盏握的很紧了。 ‘算命的,你在哪啊。你赶紧来吧!’ 如果崔谧还在这里,肯定能察觉出崔霆山的焦虑绝非招亲的那种紧张。 与此同时,怡宾楼外步行街。 “先生,怡宾楼到了。”崔五下马,向易天韵介绍着。 纵使易天韵见过很多宏伟华丽的房屋,看到这栋怡宾楼也是微微咋舌,确实名不虚传。 崔五没有看到易天韵的愣神,牵着马径直向前走去。 “先生,千万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这次少爷的大事就靠先生了。” “那是必然,受公子赏识,易某肯定不遗余力,竭力为公子分忧。” “好,先生这边请,先随我去换身衣服。” ...... 南城养生堂,小厢房内 刚睡醒的尹巧欣还有些睡眼朦胧,不过看着姐姐从来这就盯着张纸条一直在走神,就下意识问道“姐姐,怎么了?” “我..不知道..天韵哥他好像走了。” “走了...去摆摊去了吗?” “不知道,我感觉好心慌....” 揉了揉眼,尹巧欣发现姐姐眼角有些泛红,不犹得看向纸条,跟着读了出来。 “萧萧..风寒莫问路,不负君期..还此缘” “还此缘?天韵哥哥欠债了吗...” 第七章 易天韵的计划(下) 易天韵一边凝视着铜镜面前粗布麻衫打扮的自己,一边抬手整理着袖口。 “你看我这身打扮如何,没问题吧?莫要出什么纰漏。”易天韵侧头注视着铜镜里的崔五,神色平静。 “唔..”崔五细细打量了易天韵一番,观察好一会沉稳着说道,“先生这身扮装真是比我还像,只要先生不说,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听完易天韵回眸轻轻蹙了下眉头,打趣的调侃:“那崔府上还招小厮吗,我这还特长算卦呢。” “哈哈,先生说笑了!”经易天韵一说笑,崔五也不是那么紧张了,“先生切记一会的应答,我这就领先生去见少爷,先生这边请。” “有劳你带路了。”易天韵摇身一变,带着崭新的身份参与到这场宴会! 砰砰砰,三声门响。雅间的屋门被崔霆山敞开。 门口之人声音低缓:“少爷,东西买了,还请少爷过目。” “你!”崔霆山望向门口之人欲言又止,及时改口,“昂,拿进来吧。”待‘崔五’进门,崔霆山在门槛处左右顾盼,张望着四下无人才掩上屋门。 “算命的,你可算来了,急死我了!庞家设宴就在今晚,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啊?你快和我说说计划..” 看着崔霆山心急如焚的样子,易天韵依旧神色镇定。 “少爷稍安勿躁,容我先正式的介绍下自己,我姓易字天韵,不过当前情况特殊,少爷暂称我崔五就好。”易天韵谈吐清晰,不紧不慢。 “然后就是少爷关心的问题,我们接下来该作何打算。” 话一抛出立刻吸引崔霆山的注意,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易天韵,仔细听着。 “我曾说过少爷你吉人天相,是此次招亲驸马的不二人选。但是,今晚少爷赴宴参加招亲比试,切莫过于表现自己,同往常一样便可。最后佯装落入下风不敌他人,蹑藏踪迹退场就算大功告成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演的不如别人,招亲失败是吗?”崔霆山沉吟道,“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时与少爷讲明情况后,我回去又细细卜算了招亲之事。少爷你也知道娶那庞家小姐无论成败与否,接下来都会是波澜重重,我也是于短中取长而行之,绸缪出最利于公子的办法。”易天韵手扶着八仙桌两沿,直视崔霆山。 “招亲成功的弊端我已为少爷分析的很透彻了,那少爷觉得如果招亲失败又会意味着什么?” “父亲回去后会怪我不争气...” 崔霆山不假思索,直接回答道。 “不对,少爷要从宏观的局面来看!” 易天韵扶额,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无奈,这个少爷能凭借这智商成长到现在,本身就是奇迹。 “嗯..我记得你说,庞家会和联姻家族一起对付我们这些家族。” “是的。”易天韵舒了一口气,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大致会是如此,更准确的说是庞家他们会联手制衡这些家族,以求安稳发展到庞家千金修炼回归那一刻,那样的话庞家在南城真的是只手遮天,权倾南城了。” “现在几大家族都是进退两难!” 易天韵一语道破现在各大家族面临的窘境。 现在几个家族成也不是,败也不是。 其实还有一层深意易天韵没有点破,此事是关于崔霆山为何会去参加比试。 崔家上下好几位精英子弟,其长子崔谧更是深得传授,各方面远超崔霆山。 怎么偏偏选一个纨绔子弟前来招亲? 崔家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件事。 通过跟崔五和崔霆山的沟通,与之前的卜算,崔家的算计就逐步显露了出来。 崔家可谓是殚精竭虑设出此番阳谋。 以崔霆山的才智,过去十有八九就是用来充数,跟那些城府深沉的世家子弟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崔家真正的心思在易天韵面前一览无余。 崔家不想受制于庞家,所以挑了崔霆山上去滥竽充数。既然崔家敢在庞家招亲大宴上做出手脚,单凭自己肯定不敢妄为,所以不妨大胆推测崔家还有同盟,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个。 见微知著,照此说来接着推测,一个约束对抗庞家的计划就隐隐浮出水面。 几大家族都出一个纨绔内荏子弟,都刻意输掉比试,让庞家无法选择。这样这些大型世家就都不会受制于庞家,庞家也只能将目光投向中型世家。 到时就算庞天蓉修炼归来,背后有了宗门势力也无法称霸南城。 这也就解释的通为什么卦象上崔霆山会有诸事如意的征兆了,因为只要崔霆山上场,崔家就立于不败之地,崔霆山表现如何都算成功了。 卦象上并没有说有冲突发生,那么综上所述推出即便庞家看出来这个阳谋,也不得不忍气吞声避开风头,所以就不会产生冲突。 当整个大局都被易天韵尽收眼底时,就是他留下字条出发的时候。 现在自己做的就是要保证几大家族这个阳谋顺利的进展下去,不能产生意外。 毕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易天韵的推演,万一卜卦本身有错误,那后果不堪设想。 谬之毫厘,失之千里! 一步错,步步错。一成不变的计划绝对是不稳妥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以身犯险亲自陪同崔霆山参加招亲大比的原由。 可愈是紧迫,易天韵就愈发的镇静泰然。 “如果招亲失败,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以后受庞家压迫,利益被瓜分。可是如果跟庞家有了联姻,那就真的再无翻身之地。” “所以少爷目前只需顺其自然,不必有所作为就是最好的办法,而我也会陪同在少爷身旁,我们一同见机行事。” “此话当真!”崔霆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什么都不用做是吗?” “对,暂时是如此。”易天韵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回答了他。 沉默了片刻,崔霆山做决定。 “我就听你的话,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么...” “我自会承担后果。” “那好,一会你去见一下我哥,然后我们就准备参加晚上的招亲了,崔五!” 这个‘崔五’崔霆山念的重了几分。 第八章 庞家宴会 日落西山,南城边陲还余下最后一丝残阳如血,紧接着是天边泛出的云青,至头上的绀紫,排出满天薄暮。 暮色苍茫,空中显出点点繁星、一勾稀月。 南城大地户户人家掌烛亮灯,遥望南城地域一时间万家灯火,光亮四畔。人群车马依旧纷纷嚷嚷,喧嚣不输白昼。 繁华的南城夜,繁华的南城人。 怡宾楼早已灯火通明,绮罗飘香十里。每逢入夜都是怡宾楼最为热闹的时候,门庭若市毫不夸张。 怡宾楼七层,兴澜阁。 做为怡宾楼规格极高的楼层,已经不是寻常人等靠财帛能进出的地方,这个场合出现的十有八九都是名动南城一方的翘楚世家。 而今日兴澜阁内入座的就是南城各大世家的在位者及携带的家眷扈从。 南城不低于中等的世家皆齐聚在此! 诺大的房间端坐八方家主,主陪之位乃是一位耄耋老者。其身后伫立着两男一女,神色肃然,不敢有丝毫言笑。 老者两鬓斑白,发须显然被细心打理过,齐齐向后梳去,纵然有几分稀疏也不难看出老人平时依旧注重外貌。 佝偻瘦小的身子尽量撑的更挺直些,时光荏苒洗去老人太多风茂,只有那双混浊的双目偶尔还能露出几分锐利的光芒扫视着身前的众人。 老者是庞家族老,庞褚年! 再望向桌上其余几位,都是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身材挺拔,面色红润。皆是衣冠楚楚,身披锦饰端坐位中。 虽然老人看上去年老体衰,弱不胜衣,但场上无一人不注视老人,安安静静等着老者发话。 “咳咳”,尽管遮住咳嗽,却依旧难掩身上一股衰弱腐朽的气息,老人抬手制止住身后中年人的动作,接过身后中年人手中的手帕,自己在嘴角擦拭着。 整理罢,放下手帕缓缓抬头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竟无人与老人对视,皆是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前些时候,老夫自作主张定下宴请时间,在此设宴邀请你们。今日,诸位的到来,也是照顾庞家以及老夫的面子。老夫身体不及当年,起不来了,先让吾儿文翰替我敬谢诸位了。” 话落,身后一位蓝衣中年人向前一步来到老人身侧,抬臂拱手对着桌上众人,口中朗声:“今天诸位大驾光临,实乃我庞家荣幸,文翰在此代表庞家谢过诸位了。” 蓝衣中年温文尔雅,一身书生气息。 他就是现庞家家主,庞文翰。 庞文翰身后的年轻男女见状也纷纷做礼。 “哎,庞老客气,客气了。” “是啊,庞老宴请我才是我等荣幸啊。” 众人听后不摆半分架子,客气的应答着。 庞褚年微微点头,神情也舒缓了一些。 “我也不老夫老夫的,那么客套怪累人的,你们一个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算是我的晚辈了。” 没说两句庞褚年又开始咳嗽起来了,等好转些庞褚年接着说道:“我年事已高,身体远不及当年了。自我退位庞家家主以来,已有几十年之久了...你们家里那些老家伙慢慢都走了,就我还在这里和你们这些小子说话,当年一个个还打浑说笑,吹牛皮啊...现在就我还熬在这里。当年你们小的时候,一个个的我都还记得清楚,哈哈哈。” 现在南城各大家族之中,老人辈分是最高的一位。各大家族的老人都陆续逝去,南城的老一辈只剩一位将行就木的老人庞褚年了。 “还记得李家小子,小时候皮的很呐...小时候和文翰偷着去祠堂,被抓住好一顿打啊...哈哈哈” 随着老人的笑声,众人目光都投向桌上一位黄衣中年,中年人身后的年轻公子和扈从也报以好奇的目光偷偷望着自己的长辈。 被众人看着的中年颜面有点不挂,有些窘迫的打着哈哈, “都是陈年旧事了,庞老不要提再提了,孩子们听了笑话..” “笑什么!崔家、魏家,还有你们,哪个没追过猫撵过狗的?成天调皮捣蛋....一个个的,长大了就变的老老实实的...要我看就是没朝气了,整天沉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咳咳” 老人气息急促起来,抑制不住的咳嗽着。 老人边咳嗽边笑着,可神色中是藏不住惆怅,就仿佛言语间回到了当年... 孩童们绕柱嬉闹,他和那些人坐在藤椅上畅谈着,谈笑间已摆布好南城的未来。 那时的他何等风流意气, 那时的家族还没现在这么繁盛, 这些年的变化,家族变化巨大。桌上的家族还是那几个,但人却换了很多。 物是人非,时变境迁。 每当回想之间难免都是稀嘘。 随着势力的发展,当他们不仅仅满足于家族资产的时候,那份友情就在无当初般的诚挚。 老人一边咳嗽一边说着,崔文翰见此无奈的轻抚着老人后背,低声说:“父亲,您现在情绪不能太激动。” “我没事...”,老人捏起茶盏喝了一口,顺了口气,脸上泛起的青红褪下不少。 “好了,不说你们了...今天事关我孙女的婚事。”老人收起笑脸,“本来今天该是文翰来办这件事,但我总是不放心啊,就过来看看。天蓉这孩子在家里属她最争气,你们对她也有些了解。前些日子她被宗门选中...以后就要去修行了,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会如何,我们就想给她定下一门亲事,日后也方便不是。” 老人说着,庞文翰从身后牵出一位佳人。 秀雅脱俗,颇具大家闺秀之范。 这是她给人的第一感觉,好一个娴静的女孩。 肌肤胜雪,身姿苗条。最引人瞩目是那高雅气质与那双美目,双目顾盼与人对视时,就宛如在望一泓清泉。 虽不说多么貌美,但其气质远胜寻常女子。 “小女子庞天蓉,见过诸位了。” 庞天蓉恭恭敬敬对着在坐的众人施了一个万福,轻声的说着。 “贵千金果然是美丽贤惠,文翰你生的一个好女儿啊!”李家家主率先评价。 紧接着是崔家,也跟着感叹道:“文翰的女儿好生俊俏,早就听闻天蓉温婉贤淑,今日一见真是更胜传闻。” 而后面的崔霆山已是看的眼睛都直了,目不转睛的瞅着庞天蓉。 身旁扮作小厮的易天韵见状,悄悄提醒着他,“少爷,你别看了,这么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 “啊..”崔霆山回过神来,喃喃的说着:“我觉得我娶她好像也是一件挺好的事,要不咱们改改计划?” “不可!”易天韵直接回绝,开玩笑!就因为人家女孩样子好看,直接改变计划。意志这么不坚定?别看这些人现在还在谈笑,一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一个个老狐狸都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地里还不知做了什么打算呢。 “公子莫要胡闹,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安顿好崔霆山,易天韵不着声色的观察着其他人的表现。 一时间都对庞天蓉赞美不绝,听着别人对庞天蓉的夸奖,庞文翰也露出几分笑意。 桌上几人聊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 “孩子识得诗书,通晓事故,更是一等一的贤惠。”庞褚年发话了,打断了这些夸赞。 哪有光在嘴上干说的,这些人一个个说的天花乱坠,都要把庞天蓉夸到天上了,但丝毫没有提及自己家孩子的打算。 这是招亲,又不是让你们来鉴赏的。 所以庞褚年直接定了庞天蓉的品质,言下之意就是‘我们都知道了,接下来不要再夸了。’ 经老人一插话,众人也不在这方面多做文章,开始迈入正题。 “我们打算将招亲大比定在明日,你们觉得如何?”半响,场上无人有意见。 “至于来的人嘛,只要是南城的家族,都可以参加这次招亲大比。我们这次是文比,最后比赛胜出的前三位再由天蓉来挑选,你们觉得还有什么不妥吗?” ...... “不过其实明日的比赛还是你们这些家族的比试,那些小家族应该参与的较少。” 老人又补充了一句。 场上依旧没有任何意见,貌似都对老人的规定十分赞同。 末了,才有其他世家补充两句。 “庞老,这次一个家族可以出几位招亲的名额呢。” “至多不能多余两位。”老人抬眼说出规定, “还有什么问题吗?...若是没有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日的详细比试就由文翰跟你们细细说吧。” 老人身后那名年轻男子上前搀扶起他,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年轻男子搀扶着。 而庞天蓉见老人离场后也轻轻施礼,紧随其后一同离去。 最后房间内的公子扈从也陆陆续续离开场地,诺大的房间内只剩下桌前八位家主, “余下的事就由我们来商榷,明日...” 屋外,走廊上还站着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你当真没算错吗,我怎么感觉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公子,色不早了,明天还要比试,今晚早做休息。”易天韵没有直接回答他。 “唉...反正我也想不明白,都听你的吧...对了,话说那个姑娘真心好看,越看越好看...” 走在旁边的易天韵只是微笑,没有作答。 怡宾楼外,夜色渐深,那一勾稀月逐渐显出,稀薄的月光洒满南城大地。 “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不知何人感叹一句。 第九章 招亲大比 庞家将招亲大比定在翌日正午开始举行。 黎明刚过,庞家的扈从已经跑遍南城,自从昨晚定下时间后就安排下去,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南城。 世家纷纷得到消息,再被府邸上仆人们散播出去,一时间好事的人群奔走相告,生怕不说两句就赶不上这股招亲热潮。 等到清晨旭日冉冉升起时,庞家招亲已经传的满城皆知,在南城轰动起来。 “哎!听说了没,今天庞府上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路旁,闲来无事的几人聊着天。蹲坐在石阶上的一人抱臂前后晃悠着,眉飞色舞满脸兴奋的说。 “啊...我略有耳闻,是不是...庞家要招亲?。” 另一人双手互相插进袖管,拧着眉头嗫嗫嚅嚅道。 “哎呦,你怕什么...这事都传开了,难道庞家会找你不成!”抛出话题的人满不在意。 “我也听说了,我和你们说,我们那一个伙计在庞府上做活,他和我说了个小道消息。” 一听是小道消息,几人兴趣更浓,赶紧凑到那人身前。 “哎,什么呀,你快说” “是啊,快说。” 那人见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望着自己,顿时神气了的几分。眯起眼清清嗓子,探了探头,有几分神秘:“听说啊...庞家千金是个大美人,而且啊...而且还会法术!” “啥!法术!”刚开始说话的惊呼一声,引得路上行人转头。 “嘘!你小点声,疯了啊!”那个从庞家得到消息的人赶忙呵斥。 “好好,你接着说,我不吱声了。” “不跟你见识...我跟你们接着说......” ...... 此等情景不知今天在南城里上演了多少次,平日里百姓对这些大家族或多或少都抱有几分畏惧,轻易不会谈及几大家族的事情。而今天传出这么有趣的事,难免成为人们嘴上的谈言。 就这样招亲之事不胫而走,南城人人皆知。 南城城隍庙旁,东街巷子养生堂。 早晨刚起的尹巧卉在庭院里伸着懒腰,天气愈发见冷,哈口气都隐隐能见雾气,女孩揉揉肩膀正准备进屋。 刚推开屋门,耳畔就传来堂宇内伙计的闲聊。 “今天庞家招亲真是传的都知道了。” “可不是嘛...” 尹巧卉一愣,推开屋门的手一下子僵在那里。 仿佛是想到什么,女孩蓦然回首,睫毛都在微微颤动。 “那个...你们说什么...什么招亲啊?” 房檐下,两个搓着手的伙计正在闲谈,突然出现的女孩打断了他们。 两个伙计望向这个匆忙跑来的女孩,又彼此对视一眼,一时间两人脸上皆是莫名之色。 终于,其中一人试探着的说道: “听说庞家今天招亲了,这个事传的很火...唔..你还不知道?” “我......”尹巧卉良久没有回答。 既然易天韵走的时候没有多做告别,就一定有他的计划,对于这点尹巧卉深信不疑。 尹巧卉自小就一直很相信易天韵,那种信任就如同潜意识一样,不需要任何考量,即使是易天韵骗她,她也会矢志不渝的拥护易天韵,而不过问任何事。 她在意的仅仅是易天韵此番出行会不会遇到危险,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愿也不想再知道其他的事。 当她知道易天韵不辞而别后,她感受到胸口上那种喘不过气的苦涩,就像被抛弃了一样。 这个平时从容娴静的女孩那天傍晚崩溃到泣不成声。 尹巧卉沉默半响才回答两人。 “我也是刚知道....” 阳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原本蹙起的眉头慢慢松开,女孩重新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感人深至。 两人呆涩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女孩眉眼间远超年龄的美貌在阳光下异常引人注目。 “谢谢,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不去想了...就凭她相信易天韵,这点就足够了! 南城怡宾楼。 庞家将招亲大比设立在此举行。 虽然还不到时间,可门口已经人头攒动,不知道多少公子少爷在这儿等候了。 怡宾楼内,几人布置着桌椅,有一个书生样貌的中年人背手站在大堂中间,做着最后的调整。 忽然从门口进来一个男子,男子避开往来运桌椅的仆人,快步走向中年人。 “家主,我看门口已经来了很多人,就连几个中号的家族也在外面等候了,咱们什么时候让他们进来?” 庞文翰想了想,扭头向那人吩咐:“再等一会,等门口布置完就让他们进来吧...” “好嘞...那我去那边维持着先。”说完又匆忙跑了出去。 日上三杆,时间也接近中午。 怡宾楼外院的院门终于打开了,门口等候多时的人们一下子涌了进来。 上一刻还静谧的怡宾楼前院瞬间人声鼎沸,整个场地嘈杂喧闹,就连门口也被观望的群众们堵了个水泄不通。 只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声嚷嚷着。 “避让,避让!给李家让个过路!” “给崔家也让开道,各位避让了啊!” 原本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出现几条缝隙,紧接着在几位仆人簇拥之下,南城的几大家族终于出现在招亲现场。 怡宾楼一楼的站台上,一位蓝袍中年人俯视着下面的人群,看势头差不多,向后摆了摆手。 “锵!”一声悠长的锣鸣传遍院内,嘈杂的人声渐渐平静下来。 “今日,是小女的招亲大比...诸位能到此参加大比,既是对小女和我庞家的认可,也是各位对自己眼光的认可...无论如何,我们庞家都为诸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寥寥几句做了个精彩的开头,赢得下面一片喝彩。 “鄙人庞文翰,是这次大比的主持兼负责之一。此次大比由我与舍弟庞武博共同判定比赛成绩......” “庞武博!他居然来了啊!” “是啊,没想到他也能回来...” 第二句话讲完,下面又嘈乱起来。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貌似对这个叫庞武博的人有看法。 “锵!”第二声锣鸣响彻场内,这一次的声音尖锐了一些。 “安静...请诸位安静!”庞文翰费力的主持着底下的人群。 但这次人群依旧喧闹,人们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着庞武博,一时间庞武博这个名字居然盖过招亲大比的风头。 正当台上庞文翰无可奈何,挽着袖子大声招呼的时候,突然看到门口之外原本密集的人群中出现一处小小的空地。 那个小小的圈子从后面缓缓移动到院内,近了才看清圈子中竟然只是一个人。 仅仅只有一人!行走人群中畅通无阻,那重重人群的阻碍形同虚设。 人们嘈乱的声音自后一层层随着圈子的经过而安静下来,等那人走到最前方直至与庞文翰并立一处时,台下人群已安静如初,全场鸦雀无声,都在望着这个后来的中年人。 来人一身粗布衣衫,服饰极其简练,全然没有身旁庞文翰那般富贵之气的打扮。乍一看就如同一个乡野伙夫,要不是微修边幅就真与伙夫无异。 两人并立台上,布衫汉子与衣冠齐楚的庞文翰对照鲜明。可对于如此反常的二人,台下却无人议论。 “咳咳...想必大家都认识我吧...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这人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庞文翰暗叹一声悄然接过话题。 言归正传,庞文翰接着说着招亲成绩一事。 “当然,如果成绩的评定出现异议,我们就交由场上世家代表一同评定,争取做到公正对待所有的成绩。” ........ 后来的这位就是庞武博,在南城算的上是家喻户晓,颇有‘名声’的一位了。 早些年前,庞文翰、庞武博二人还是世家长子的时候,那时的庞武博算是世家子弟中的一个奇葩。 相对于其他的纨绔子弟,庞武博的表现尤为另类。他不赌不嫖,但也不爱学习,偏偏对那习武之事极感兴趣。 但若单单是习武也就算了,青年习武强身健体,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庞武博特别之处就在于他极其喜欢与人争斗,说好听点叫喜欢跟人探讨招式,互相切磋。说不好听了,那就是个喜欢打架的二流子! 而且无论家里怎么说他,庞武博依旧对‘练好武术然后出去打架’这件事乐此不疲。 他本就是大家族的子弟,再加上武艺方面常年不懈的锻炼,竟导致当时出现南城年轻一辈人人惧怕庞武博的情况。 就连同样地位其他的世家子弟也畏惧庞武博,由此可见一斑。 庞武博虽然做事鲁莽,但私下里却精明的很,每次出门都会带着很多扈从。 上街见到不顺眼的,围上去就是一顿打,打完就跑,从不管对方是谁。 就是这样一个无耻无赖之人,一个臭名远扬的流氓公子,却屡屡收到老天的眷顾。 再后来,南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有关当今朝廷上的事情。 据说是当时朝廷需要派兵镇守边疆,就在几大州内招兵来组建这只军队。 而每个州又将这个名额分配到下面所隶属的城镇,就这样南城获得了一个名额。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凭借着南城中的家族地位和当时个人的影响力,就这样庞武博被选入了军队的预备役,军号翰南刀兵队。 这一去就是二十几年,期间就回来过几次还都是避人耳目,没有多少人知道。 多年后,庞武博才慢慢淡出人们记忆,直到今天,这个场合下,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 第十章 比试(上) 庞文翰挺立台上,宣读着招亲的内容和事项。 身旁,一言不发的庞武博则不知盯着台下何处,一阵出神。 这个略显腼腆的庞武博和当初那个无法无天的无赖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要不是听庞文翰亲口所说,估计没人能把两者联系到一起...不说别的,仅仅是这寒酸的扮相就没有半点说服力。 庞武博的出现让台下的人们一时捉摸不透,只有几个人还有意无意的瞥着庞武博,貌似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台上庞文翰依旧在讲着。 “招亲前两试皆是文试,不拘文体作答。经论、诗赋、骈俪文等参考者自行选择...比试的题目我会在一会开考时候告诉你们,比试期间不能交头接耳、互相讨论,一经发现作废比试成绩,关联者同样作废。” “严禁替考,我们将会核查参试人的身份,如果发现替试舞弊,同样作废比试成绩。” ...... “现在参加比试的,来到台阶旁报备身份,由我们核对过后就可以入场了。” 庞文翰说完这些比试的条条框框后,众人终于要迎来比试的开始。台下不少人早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在比试中大显身手,争夺下这门亲事。 审核的队伍旁,易天韵一边帮崔霆山拎着东西,一边轻声叮嘱着。 “一会作答的时候随便填写就行,不用太为难了,感觉想不出来的话,随应付两句就直接回来,不用多做耽搁。” “好,你放心就行...”崔霆山攥了攥手掌,紧张兮兮的不敢转头看易天韵。 一句放心,像是在小声回应着易天韵,又像是在镇定心里的紧张忐忑。 待所有参加比试的人都入场后,庞武博从内合上怡宾楼一层的实榻门,只留门口一群面面相觑的人们一时不知所措。 显然连观看比试都被禁止了,楼外的众人只能静候着考试结果了。 门内情况未知,门外一众三五成群闲谈着。 怡宾楼所占的林园中设立桌椅并不是很多,所以大部分人或蹲或站留在园里。 人群侧方,在仆从簇拥中圈出的一片空地内,南城几大家族皆聚首在此。 “这次庞家的手笔不小啊,租下整个怡宾楼来招亲,即便是租一天的花销...也是天价。” “庞家不计花费,可不仅仅是要这个排场,他们要的是这股势啊...” “这次庞家可是出名了...真是不能小看庞家了,他们底蕴之深本就是我们之间最深厚的。” “绝对不能小觑庞家,庞家这些年可谓人才辈出。庞文翰本就城府深沉,自从他任庞家家主以来,那些铺子做的愈发兴隆,而庞武博牵连上了当今朝廷,现在庞文翰的女儿更是被宗门选中,庞家如日中天,可是正值大势!” ....... “这次...你们可吩咐好了?” 聊着聊着,突如其来抛出的一句令几人不由僵了一下,片刻,有人沉声回应。 “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入选...” 那人说完环首注视着其余几人,目光扫视等着他们的回答。 其他几人都是缓缓点头,没有做声。 “人多眼杂,不说此事了...” 这个话题很快被引开,几个人又聊了起来。 门口不远处,易天韵静静的等候着崔霆山考试结果,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石阶,不作声响。 当午日明,仰头一片风轻云淡。 今日天气格外晴朗。 初春的中午是一天最适人的时候,对于百姓来说,这就是熬过凛冬后天地间送来的第一份沁入心脾的温暖。 与此同时,南城数十里外的树林之中,行走着一位青年。 大地回春,林中渐盛绿意,脚旁草丛中悉悉索索,不知是何物刚从冬眠中苏醒。 青年若无旁骛,专心致志盯着身前浮空罗盘,离得近还能听到青年口中喃喃。 “师叔当真不靠谱,破罗盘带我光走岔路...话说那个什么南城到底还多远。” 正当青年说着话,罗盘上就有了动静。 只见浮空罗盘上北向针端有丝丝光亮,青年眯眼仔细凝视。 半响,袖襟中探出手,翻手将罗盘收进袖袍内,硕大的罗盘不见踪影。 随即青年认定一处方向,身形极速向前掠去,身形起落间隐约能见尘土飞扬。 很快,青年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不过好像奔向与南城相反的方向.... 怡宾楼前,众人都在等着比试结束宣布结果。 一层的大门在众人的注视下忽然打开,刚刚还在闲聊的人群骤然没了动静,场上所有人都在看着门内动静。 只见参加比试的世家子弟陆陆续续从门内出来,不少都面色异常。 有的满面愁容,有的则是有几分阴沉。 从门内走出的都不多做言语,默默回到人群中寻找陪自己一同过来的人。 崔霆山排在相对较后,出门口直奔易天韵而去。 “这次比试是写两篇文章,分别关于...什么运营和看法...我不会写,就胡编了一些上去。” “我这次可是按照你的办法来的,你能确保无误吧...” “少爷放心就好,这次确保少爷完美结束任务...对了,比试完说结果了吗?” “还没,时间一到就让我们离开了,剩下的什么也没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事已至此就该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约到后面越不能出差错。 崔霆山撇头向易天韵示意不远处站立的几大世家。 “我们在这看看接下来怎样,先不着急回去。” 易天韵驻足楼前,还在等着。 终于,所有人都从楼里出来回到人群中,而庞文翰和庞武博也回到怡宾楼前台面上。 两人面色都有变化。庞文翰眉头微皱,神情之间流露着意外之色与一股难掩的蓄怒。 第十一章 比试(下) 庞文翰直直盯着台下众人,缓缓开口:“莫不是此次比试的题目出的让诸位为难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在这里与大家赔个不是,此次比试并不是有意刁难诸位,如有不周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比试完,宣布的第一句话令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颇令人费解,众人纷纷望着庞文翰,不少人神情充满疑惑。 “此次比试分别是做一篇家族发展的规划、为一个家族的长计远虑写看法和一篇描述个人家业情怀的文章......其实我感觉题目还算中规中矩,合乎情理的,并不算多么打破常规的出题。” 第二句依旧和比试结果不沾半分关系,两句话说的所有人莫名其妙。 易天韵听着庞文翰语气沉缓的两句话,隐隐感觉不对。转过头看向几大家族的子弟,发现居然有几人面露忐忑。 看着他们表情不对,易天韵怔怔然。 接着就是有些烦躁,面对这出乎意料的情况难免有点心烦意乱,可就在瞬间易天韵突然想到什么。旋即,一股紧张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易天韵双手冰凉。 “坏了,他们做过了!”易天韵暗道一声。 再抬头,庞文翰果然语气骤变。 “我想我给诸位一个说法,那请诸位也给我一个说法......为什么有人要交白卷参试!” 庞文翰语气尽是难以遏制的恼怒,并没有咆哮,但那冰冷声音如同陈雷般炸响在耳边。 庞文翰背手攥着的几张卷子狠狠抛到人们身前,几张卷子慢慢落地,露出他们主人的姓名。 不出易天韵的猜测,正是那几大家族的子弟参加比试的卷子。 “既然来了,这样岂不是太不给我们庞家面子!如此戏弄我们,这将我女儿的面子置之何地!你们眼里还有我们庞家吗!” “你们对我我女儿招亲如此戏谑,今日传出,我女儿的名声扫地,往后尽是受人嗤笑!” “今日,我庞某就是要讨个说法!” 三句皆是咄咄逼人。 气势汹汹,使人惊惧。 “这......” 面对这种情形,显然在几大家族的意料之外,几大家族一时也是不知所措。 他们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庞家会如此撕破脸皮的质问他们。 毕竟几大家族联手之势绝对是要盖过庞家的。他们人多声势大,而庞家正处在风口浪尖的关键处,对于庞家而言,当务之急是能否安稳度过当下,避免受到几大家族的打压。 所以无论如何,都很难料到庞家会质问他们。 此事突然,猝不及防。几大家族自然有些乱了阵脚。 可没等几大家族回答,原本还伫立在台上的庞武博猛的走了下来,大步流星!倏然间已经来到几大家族面前。 庞武博双臂抱胸,目如狼伺。 “我这人不会说啥,也懒得和你们虚来虚去的。但我就认一个理,谁欺负我们庞家,我就干他娘的!天蓉是我侄女,你们了委屈她,我就揍你们.....这么多年没回来了,看来你们也把我忘的差不多了。我在这儿你们还敢胡来,今天就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你敢!” “放肆” 一看这种架势,几大家族有人厉声呵斥。 庞武博对这些叫喝置若罔闻,一步一步,逼向几大家族。 “快快快,快拦住他!” 原本四散的扈从紧接着将庞武博团团围住,一个个横眉竖眼,如临大敌! 这位之前绝对是‘凶名赫赫’,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庞武博的事迹。 扈从之中有人劝道:“庞二爷,你可千万别冲动啊,你这样我们会很难办的.....” 听到这话,庞武博脸上挂着讥笑。不退反进,拔身向着扈从最密集处迎去! 很快庞武博与扈从们纠缠到一起。 只见庞武博伸手抓向最近两人,轻轻扭身将两人抛飞,又是一拳朝其后一人甩去。 那人一看这劈头盖脸抽来一拳,没了对策,下一刻也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人群中,庞武博身形闪动,每次出手必将击倒几人,气势凌厉至极。 就如狼入羊群,势不可挡。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几大家族的扈先后相继都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庞武博拍着身子,全然无大碍! 场上只剩几大家族的成员,一伙人挤在一起,不少人都面露惊恐。 “你不要胡来!庞武博,今日你若再放肆,待我们回去,必将让你庞家往后再无立足之地!” 还有人逞着硬气,却也是色厉内荏。 ...... “回去?笑话!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庞武博握着拳头向最后几人走去。 “你!我警告你!庞武博!我警告....” 恐吓并不能阻挡庞武博,反而惹得他愈发愤怒。 甚至在行走间隐约能听到拳头攥的轻微作响。 远处,崔霆山早已傻眼,颤颤巍巍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易天韵也是头皮发麻,被眼前一幕惊的没了办法。只能暗叹一句,“这个莽夫!” 庞武博来到最后几人面前。 在咒骂,恐吓,惊怒以及求饶的声音中举起拳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所有人畏惧的目光注视下! 左右两侧皆传来声音,使庞武博陡然停立。 “武博,住手!” “你怎么打人啊,停下!” 第十二章 我叫林鱼,鲤鱼的鱼(上) 从左右两侧皆传来叫喝。 一老一少,一缓一急。 庞武博闻言不禁一停,略一顿挫,半空中扬起的拳头戛然而止,最后缓缓放下。 庞武博身材魁梧,双臂健硕筋脉虬结,发起怒来令人发怵。 可收手以后脸色随之沉静下来,转眼又回到那个腼腆木讷的糙汉子身上,若无其事转身就要回到台上。 “哎,你等一下!” 众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变,听到这一声叫唤勉强缓过神来。 声音来自人群后方,敢在这种场合叫喝自然不是常人。台上步履悠缓,徐徐走来的正是庞褚年,他能喝住庞武博倒也不足为奇。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谁能且敢喊住盛怒之下的庞武博? 好奇迅速占据人们心头,淹没刚才的惊怕。人们回头张望,又躁动起来。 人群从后向前渐次撕开一道缝隙,有一个白衣青年从中走来。 青年身着白色长衫,面容瘦削,双目炯炯有神,盼顾间宛如利芒四射,颇有几分威严。 其后背一棟木长匣,不知何物。 青年走到庞武博身前不远处,责问道: “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光天化日的就大打出手,莫不是我叫住你,你还要犯下更重的错误。” 庞武博斜睨一眼,径直走过青年不做停顿。 “你这人好无理,你仗着有点武力殴打这么多人,还不知悔改吗!” “我在和你说话,喂,说你呢!” 台上庞褚年与庞文翰都未表态,貌似没有注意到白衫青年的叫嚷。 众人噤声,场上只有青年一人说着话,却没有回应的人,略显尴尬。 “好,我今天就来教训下你这恶徒,先替他们找回公道,再来追究事情原委.....” 话音未落,只见青年脚尖点地借力窜了过去,宽大的衣袂随风飘起,整个人如同一匹白练直取庞武博。 也不见庞武博转头,身体后倾错开青年扑来一掌,一腿蹬地借此蓄力,一股劲冲过腰间胸脯与从后划来的拳头相遇结合成更为刚猛的力道奔向青年肩头。 如此情急之下还有余力考虑击打位置,看来刚才的庞武博远未发挥全部实力。 青年见一掌拍空也不仓惶,顺势向庞武博怀里贴去,身躯极速翻转左手抓住这刚猛一拳借力向下推去,竟然按住这一拳然后倒纵身躯,整个人翻身,这中间还不忘提腿向庞武博顶去。 庞武博不如这青年灵活,一拳落空来不及收回,只能借另一只手换掌去防从下骤起一击,硬挨下这一击同时吃下传来所有力道,身体无处卸力,也无处借力,‘噔噔噔’后退三步。 青年翻身稳稳落在地上,电光火石间两人互搏两招,虽都无大碍但高下立见。 “有两下嘛,到是有点嚣张的资本。” 青年负手评判,笑着跟庞武博说。 两招对决处于下风,也不见庞武博气馁,依旧不做声响,只是眉目紧皱,俱是严肃之意。 “哟,你要认真了?看来刚才你还不是全力嘛,一个凡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呢,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还有几分本事。” 青年声音爽朗,嘴上说着但没有丝毫做为,全然没有将庞武博放在心上。 “来!” 庞武博终于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众人耳中,仅一字也能锵然有声。 这次换庞武博冲了过去,与青年轻巧如燕的身法不同,庞武博反而显得笨重,就这样一步一步跑了过去,可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庞武博皮肤上有淡淡雾气漂浮,呈极为薄弱的红色。 庞武博冲到青年面前低吼一句,整个人就向着青年抱了过去! 青年一开始有些托大,见庞武博冲来也不躲不闪,现在再做反应就有些迟了。 青年暗自吸了口气,伸手拨向抱来的双臂,可刚一接触就发现不对,旋即再想收手也收不回来,整个人被庞武博抱住然后抡了出去。 青年落地有点狼狈,庞武博得势不饶人,又抱向刚落地的青年。 青年眼看又是抱来的双臂,整个人向后翻去,整个人如流线般从即将合拢的臂膀中滑出。 庞武博依然不变,第三次向着青年冲去! 青年一躲再躲,最后无处可躲! 庞武博与青年气息都不稳,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在庞武博又一次向青年撞去的时候,青年仿佛忍无可忍。 就看庞武博马上就要撞到后退的青年时,青伸出一只手捏了个奇怪手势,随着喊了个字。 “缚!” 冲在半道的庞武博身体一颤,脚步愈发沉重迟缓,不由自主倒向地面。 但庞武博面目狰狞起来,咬牙在抗拒着什么无形力道,即将倒地的身体重新要站立起来。 青年手一换,重新捏印。 “顶!” 青年再出一字,眼看就要站起来的庞武博一下子被崩飞出去,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听似有风声嘶嘶接着是一声暗响,便再无动静。 “你这力道很奇怪,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恢复刚才的从容,向倒地的庞武博走了过去。 待走近后,正要俯身查看倒下的庞武博。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倒地的庞武博狂吼一声,自脸颊上的每一块肌肉到周身虬结的青筋都在颤抖。 浑身通红,天气不热但皮肤上不停渗出密密一层汗水,喉咙上下滚动,有声音抑制在胸腔内。 庞武博在拼命提劲,想要起身再战! “缚!” 又是一个缚字吐出,在地上的庞武博整个人一震就再无动静。 “要是我身处修途境,还真拿你没办法了。” 青年说完又自顾自补充一句, “真是个固执的莽夫......也好,算教训你了。” 我叫林鱼,鲤鱼的鱼(下) 青年收拾完庞武博后抬头四处查看,边打量周围的同时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而四周再一次陷入诡异的沉寂。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到场的人们来说,恍如一场梦境。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几大家族现在都挤在一起,满脸恐慌的相觑着。 再难彰显出那种不可一世、让他们难以高攀的气派,只有不堪入目的狼狈与落魄摆在眼前。 原本一场好好的招亲宴,现在也落得如此结局,想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台上庞褚年与庞文翰率先反应过来。 接着庞褚年有些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口,竟也没有言语,身旁庞文翰更是一脸错愕。 在他看来庞武博身手绝对算得上十分厉害,但现在庞武博被人打翻在地,出手之人更是像有非同寻常的手段,尽管再沉稳的性子遇见如此意外的景象也难免会有些无策。 “阁下途经此地,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了我儿,就算再如何也该说个缘由,赔个不是吧。” 庞褚年冷静下来片刻,迅速恢复常态,瞬间变回那个波澜不惊,大局尽握的从容老者。 “你这老人家倒是有趣,你为你儿子抱不平我能理解,可你要问我为什么对你儿子出手,那倒不如看看他之前欺压迫害他人的时候。” 话虽说着,但白衣青年却暗自捏个手势,旋即将庞武博身上的缚印解开了。 庞武博感受到身上那种窒息般的捆绑感渐渐消退后,起身走回台上。 “老夫向来对错分明,这次是有武博的过错,惩罚先不说,你先向几大家族与这位小伙子道歉。” “是我的错,请你们原谅我。” 语气平淡,仿佛自己才是置身事外的那个。 “武博道歉是他的态度,你们接受与否皆可,我们庞家也会对他有惩罚,你们看如何。” “这庞家父子为人的风格真是相似...” 易天韵站在人群里静静的当着一位吃瓜群众。 “你既然明白就好。” 白衣青年听到庞武博的安排后也没了异议。 “既然小伙子问个是非曲直,老夫自然不会庇护我儿,我们就事论事......小伙子你及时劝阻住他,让他避免铸成大错,这的确为了他好,但是这事情原由想必你还不清楚。” “今日是老夫孙女的招亲宴席,刚才我们文考比试,但有人却借此羞辱戏弄我庞家,糟蹋老夫孙女和我庞家的名声,更是妄言要我庞家再无出头之日!我们家族男儿向来铁骨铮铮,血性内存,有人欺负到庞家头上,一时难免动怒有所冲动,再之后的经过就是你前来制止。” “原由大致如此......既然小伙子问个原由,问个对错,那现在你觉得对错如何?” “这...” 白衣青年听完才发现事情和自己所见大相庭径。 几句话令局势骤变,矛头接着指向几大家族。 “庞老,话可不能这么说!孩子不过没有作答,或许是面对比试才思枯竭,一时没有思路罢了,何故置于此。” “是啊,天下才子无数,灿若繁星者不计其数。当下不应该选取那些德才兼备者进入下一场比试,反倒来质问我们这些败北孩子的答卷过错,失误与招亲孰轻孰重!” 开始争辩立即变回之前的家族气派,言语往来间犹如高手过招,丝毫不输刚才的对战。 几大家族重新站回群众面前。 “说的轻巧,蓉儿招亲岂容你们如此胡闹!” 庞文翰也有些抑制不住,往日的温文尔雅不挂面上,颇有几分失控。 庞褚年却看着白衣青年,一字一句问着。 “现在你觉得谁是谁非,现在你怎么主持大局?” 白衣青年哑口无言,一身武力也无处可施。 的确,要轮武功修为青年算得上好手,可要是与人争辩,他怎么能斗得过这些整日琢磨的家族掌首。 “算了,这是我们家族之间的是非,也不为难你。你途经此地,身手极为不凡,恐怕也不是无名之辈,但这南城周围老夫实在想不出哪里有如此手段,想问问小伙子师出何门?” 庞褚年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白衣青年刚才出手绝对属于修士手段。虽然看不出门派,但他对修士的名号还是有几分认识的。 刚入修炼的叫修途,在那之上才是跃凡,可能还不是很清楚其中门道,但比一般修士还厉害的估计更是罕见。 这等年纪就有这种修为,八成是宗门中人。 庞褚年提问一针见血,一下子问到所有人的疑惑之处,也问到青年身份的关键。 这回青年不必窘迫在是非之中,声音也爽朗了几分。 “我叫林鱼,鲤鱼的鱼!” “说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来自道清阁。” 庞褚年和庞文翰一怔。 “道清阁!?” 第十三章 修士(上) 林鱼见二者表情有细微的变化,饶有兴趣的询问:“难道你们听说过清源门?” 庞文翰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情绪趋向平缓,望着林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莫名。 “敢问阁下门中可否有一位张道人,就是驭着一柄紫色木杖的高人。” “紫色木杖......张道人?此地该不会是南城吧?” 林鱼并未回答,而是反问着庞文翰。 不远处几大家族神色诧异,难不成庞家结识过修行宗门的权位之人? “此番前来是否收纳新人入门派当中?” 庞褚年在一旁补充道,枯柴般的身躯站立的格外挺直,蜷曲纠缠的褶皱都尽力延展着。 庞褚年和庞文翰此刻气势突然充沛,可越是这样旁边几大家族越是悸动,心中产生一种不好的想法。 “你.....且慢...你刚刚说是庞家人,你又认识我师叔...难不成方才你口中的天蓉就是我要招走的那个女孩?”林鱼此刻有些明白过来,纠结的试探着他们的反应。 “嗯...”庞文翰沉吟一声,算是回应了。 两方揣摩身份的过程告一段落,现在真相大白,林鱼却更是窘迫。 合着他刚才把那位未曾谋面的师妹亲戚揍了一顿,还一本正经的在这侃谈。 林鱼觉得这是他修行以来最尴尬的一次了。原本打算从帅气入场,到制服暴徒,再到最后潇洒离去还不忘宣扬一下自己门派.....事与愿违,貌似从进场开始尴尬的气息就在弥漫。 ‘陆寻盘’这个离谱法器,也不给个准确的位置...早知道如此他绝对不会再逞强过来主持公道了。 这下还想在师妹面前树立形象的计划全部泡汤,估计自己的人设也要坍塌了。 庞褚年看着林鱼表情反复不定,大抵猜出几分。 “不打不相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贵派果然卧虎藏龙,深不可测。我庞家的孩子能被贵派招入也是她的福分...此事甚好。” 庞褚年岔开话题,既然已经知晓身份就没必要再难为林鱼。 虽然林鱼这件事算是解决了,但刚才招亲事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庞家一伙以庞褚年为首,都安静的等着老人的吩咐。虽然名义上庞文翰为家主,但每次庞褚年在场的时候,所有人还是以庞褚年意志为瞻。 庞褚年周身蓄着一股寒气,缄默的背手望着几大家族。 相较之前庞文翰与庞武博的令人发怵恼怒,庞褚年的沉默则更让人忌惮。 庞褚年一言不发,所有人也都没有吱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众人熬在庞褚年的震慑之下艰难的等待着。 “你们太令老夫失望了。” 半响,一句尽含沧桑的叹惋从老人嘴里念出,老人看着几大家族的目光失望至极。 “今日不想宗门来人,是老夫计划不周,第二项比试延后了......之前比试胜出者皆是作数,往后若是老夫孙女有意,胜出者可随时来我庞家提亲,若是期间有人退出或是另寻他事,我庞家也绝不耽误他们,并承诺给予胜出者一份厚礼以补偿他们。” “今日之事就先如此,如有不满请诸位看在老夫面子上多多担待。” 庞褚年终究也没再提及交白卷的事情,只是说了说之后的安排就潦草结束了。 一场招亲闹了个虎头蛇尾的结束,估计之后南城几大家族占据的局面要发生变动了。 场上众人陆续离开,庞家兄弟站在庞褚年身边静静观望,没有丝毫异议。 林鱼则是伸手招出罗盘,前后检查着,看看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屡次任务都没听说陆寻盘有异常,怎么偏在这次出现错误,难道是自己用法不对? 空中罗盘被林鱼翻来覆去的检查着,就是检查不出毛病...林鱼出指在浮空的陆寻盘前划个指符,开启法器。 陆寻盘上指针滴溜溜的转动,罗盘中发出难以察觉的颤鸣声。 最后指针指向怡宾楼门外一个半只脚刚迈出门槛的少年。 易天韵边走边算计......自己的卜卦果然没错,庞家还是屈于大势之下没有乱来。 想到一半,突然感受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回头看清是何人,正是林鱼。 “你...仙师找我何事?” 易天韵有点愣神,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林鱼先是对比下罗盘,确认指针真的是瞄准了易天韵,徐徐开口。 “我一看你就知道经络异常,根骨奇佳什么和你无关....但是我这法器却是指向着你,我搞不明白,所以就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异常。” 这可把易天韵问住了,先不说把平庸说的如此清新脱俗是怎么回事,你法器异常和我有什么关系..... 易天韵看着罗盘小心翼翼的回答。 “难不成它看我长的比较帅?” “嗯....可能他觉得你脸皮比较厚。”林鱼头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仙师,你这法器的问题绝对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咱们这是初次见面,我绝对是我无辜的。” “呃,莫慌...我换个方式。” 的确,这样询问一个普通人确实有些为难他了,林鱼又捏一个手势迅速在空中划出几个指符。 从空中划过的位置散出丝丝缕缕的光芒罩向易天韵,来不及反应就见易天韵身上异像骤起。 修士(下) 光影斑驳,四处萦绕。一米方圆尽显异象。 只看易天韵浑身衣带震颤,若有微微飘动之势,而刚才林鱼指符划过的位置有淡淡的字迹若隐若现,以那个指符为中心散出薄光漫向易天韵,若是细看则又是一番惊讶,薄光中竟蕴藏着一个个由光汇聚成的极小文字,再尽数没入易天韵身体当中。 指符持续片刻后便黯淡下去,一切异像也随之休止下去。 易天韵只感觉身体有些燥热,就如同有几股能感知的气流在筋脉穴位中四处游走,然后驻留在身体各处,最后汇聚在一起直冲眉头腾去。 眉心一片燎刺感,易天韵下意识想摸摸额头,但被林鱼一句且慢给制止住。 “仙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 “莫慌,这是宗门内检测弟子资质的寻常手段,刚刚所画的乃是摖源之符,它现在正在你眉心显相,静心等候,稍安勿躁。” “额...”易天韵一阵迷茫...... 这个修士的操作很迷啊,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始查体了。 不过好在这燎刺感仅仅持续一会就消退下去,到也没其他事情再发生。 易天韵疑惑的看着林鱼,眼神似在询问他要不要给自己一个解释。 林鱼则是直盯易天韵眉头,丝毫没有要回答的迹象。 两人互相沉默的望着对方,气氛有些微妙。 “咳咳...仙师,我还好吗...” “可以......好...很好!”林鱼的回应令人摸不着头脑,林鱼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向易天韵解释。 “不好意思了,刚刚有些失态...开始我师叔和我说在南城有一个资质很不错的女孩,让我来寻找她。后来给我一样法器用于辨别出我所寻找的人,但这陆寻盘的门道诡谲多变,我也是第一次用...所以出现很多失误。直到误打误撞碰巧来到这里,我想再试试陆寻盘能否助我一臂之力,结果陆寻盘却指向了你。” 林鱼说完开头,又接着向下解释。 “陆寻盘上有寻路和辨人的作用,我研究出辨人的用法,但不知道寻路的功能...其实辨人的原理很简单,因为那些有资质的弟子一般都寥寥无几,而陆寻盘中刻有察明资质的阵法,一旦启用就会引导我去找到这个资质上佳的弟子,师叔出来找到他们就会和我们说个大概地方,我们只需要跟着罗盘就能找到他们...我刚才启用罗盘,罗盘指向的是你...我猜测你是这里资质最佳的那个...甚至还在那个姑娘之上,所以为了验证我才对你用了摖源之术。” “刚才有所冒犯,不好意思啊。” 林鱼又向易天韵道歉一次,眼神诚挚。 话说到这,易天韵总算明白过来,又接着问他: “那当时你师叔为什么没看出来?” “师叔他跋涉万里四处搜罗人才,看走眼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我们前来也是再一次的验证。” 没等易天韵说话,林鱼又问。 “话说...你想不想修行,做一个修士啊...” 短短几个字如同晴天炸雷迸发在二人之间! 对于寻常人来说千载难逢的事情现在摆在易天韵面前,易天韵一怔,喃喃道。 “做这个有钱挣吗?” “什么?” 易天韵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赶忙改口。 “修士就是仙师你这样的吗?” “别叫仙师了,我这修为和仙沾不着边...你叫我名字就行。修士就是那些修行参道的人,本质上其实还是人,只不过会在修行这条道上参悟自然的法则,能借助天地万物的力量而为己用,从而达到各种神通。什么移山填海,撼星揽月皆是如此,只不过那都是高手的手段罢了。” “而修行这条道路最令人心驰神往的就是你在参悟天地法则的同时不断修炼自己,延年益寿,容颜永驻等等都是这条道路上为自身带来的改变。当踏上修炼的道路,就是人们从研究自身到探索万物,从实践到发现规律,再到窥觑自然无穷的力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讲到这,林鱼神采奕奕,显然也是很兴奋。 “那世界上有神仙吗?你..你算高手吗?” 此刻易天韵对林鱼言语中的描绘充满好奇。 “有,当然有。听说最厉害的就是人仙宏仙了,他可是平定八荒六合的最强者。你没听说过吗,咱们的年号不就是宏仙年吗。” 林鱼撇撇嘴,表示这可是常识。 “我也是才想起来。” “我嘛,我就是个跃凡境的小修士,虽然不是很厉害,但也不孬啦。” 林鱼对自己还算满意,语气认可的谦虚道。 两人聊天不久,但内容尽是匪夷所思常人不会想的东西。 “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怎么画的符。” 这句话说出,易天韵盯着林鱼袖口,想看出袖子后头那双施法的手。 林鱼眼中充满笑意,从袖子中抽出手,前后翻面表示并无神奇。 “那是修行者的元气,和我的手没有关系...若是不嫌麻烦,用脚也是可以施法画符的。” 易天韵问一个,林鱼就回答一个。不厌其烦,耐心的和易天韵一条条的说着。 问完这个易天韵果真没有再说,就眼巴巴的望着林鱼。 林鱼咧嘴淳淳诱导。 “你看修行是不是很吸引人呀,要不要考虑拜入我道清阁踏入修士的世界呢?” 易天韵挠着头,一本正经的给了林鱼答复。 “既然修炼这么好,我还是不去了吧。” 第十四章 一个俗人的自我修养(上) 林鱼盈盈笑意一下子僵在脸上,被噎的半天没有动静。 易天韵挑眉语气轻松,字字句句如同博弈落子,声声脆鸣,字落澄澈局面定。 两人皆立在此,身份之差犹如天壤,一个是茕茕独立无依无靠的算命小方士,另一个则是众人敬仰有莫测手段的修士。 莫说是劝他修行,就是逼他修行场上也不会有人出来制止。 此时此刻,易天韵委婉笑意后的那份认真一览无余,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摇曳。 “你...”林鱼被他的回答呛出个你字,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无用场之地。 一次邀请被拒林鱼很不甘心,向来都是他拒绝别人,别人拒绝他还真是罕见。 更何况这可是常人做梦都难以企及的事情。 “你先别着急定论,你先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想修行。” 易天韵貌似心中有事,愣神一会缓缓回答。 “我打小起没有依靠,是靠养生堂才让我勉强活到现在。我从小就无大志,没有规矩,只想浑浑噩噩做个凡人。修行固然是好事,可是却不适合我,我不喜欢被约束着,也不想做那些对于我来说虚幻飘渺的事情,我只想成家立业,去赚钱将我的朋友接出来,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而不是去寻找一个前途未卜的事情。” 易天韵说着,可是却没有半点乞人怜悯的语气,依然坦荡,仿佛在诉说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事。 “我要是就这样跟着你去修行了,我的朋友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自己,这不是你我二人三言两语就能许诺的事情,我得对自己和对我朋友负责。所以恕我不能答应你的邀请。” 话了还补充一句。 “我注定与两袖清风自在人间无缘,这是我生来就要接受,也是我以后还要继续承担的事情。” 林鱼如鲠在喉,明明他那么坦然,没有任何故作,可愈是这样林鱼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也是聪慧之人,易天韵寥寥几句就点出他刚才的不切实际。 是啊,庞天蓉能答应,是因为他庞家家大业大,无论她修为是否有成往后都是衣食无忧的一辈子。 而易天韵呢,他这一走,尹家姐妹又有谁能照顾。养生堂能照顾她们一时,可照顾不了她们一世。 林鱼嘴唇微张,反复想吱声可竟然无言以对。 资质也有优劣之分,就现在所知检测资质最便捷最明了就是摖源之术。 摖源之术在体内波动、游走,检测受术者的资质天赋,最后会在眉头显像。 而显像出来就是几种不同的颜色。 天资由劣至优分别为黄、青、红、紫、黑无色,除此之外要么就是碌碌平庸者,要么就是绝世妖孽古今罕见。 而世间众人几乎都囊括在这五色之中,林鱼是青不达纯,略带涩黄。 可易天韵则是正红,甚至这艳红之中还夹杂一缕紫意。 整个道清阁的弟子,最好的才是红不达纯,现如今这么优良的修行料子摆在面前,不带他回道清阁太可惜了。 虽然不知道师叔为何会忽略这么好的人才,但被自己发现也不算损失。 这也就是为何刚才林鱼有些失态的原因。 林鱼沉思着,想给易天韵一个比较靠谱的回答。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林鱼想到一个好的说辞,既然修行自身无法打动易天韵,那么换个方向出发未尝不能触及到易天韵的思绪。 林鱼清了清嗓子,撇去那种高深的格调,试图用一种稍显猥琐的语气来说。 不,猥琐一词并不贴切,应该是林鱼接下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易天韵看上去像是那种能被利益使然的样子,从利益出发或许就能打动他了。 “那我要是承诺你拜入门派后就可以让你朋友以后也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呢,到时不仅你朋友生活丰足,你更是能到富贵的地步。修行之路就是完成自己心愿的最好途径,你厉害了,有本事了,还怕没有钱财地位?” “到时就算修为不是很高,从门派学个什么拿手本领,再回来还愁吃喝不成?” 果然,易天韵听完也陷入沉默之中,没了声响。 林鱼心中窃喜,有希望! “修行者里有没有为非作歹,胡作非为的人,毕竟人有了那么离谱的本事,会很难控制住自己的。” “那是自然,刚才不是说修士也是人,是人就难逃七情六欲这些俗性,仗着自己修为占据一方的也是大有人在,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太平,毕竟有仙人、朝廷的镇守天下,震慑四方图谋不轨的宵小。” “要是发现有穷凶极恶之辈,邪修魔修等一律不能饶恕,全部搓灭殆尽!” 林鱼觉得青年热血,这些话或许能激起易天韵那一腔正气,故把声音提高一分。 “你知道吗,书上有记载。修为高深的那些修士一旦战斗起来,那可是真到天地昏黑,生灵震颤的地步,翻手即可托起千丈高耸,覆手便能倾泻万里奔流。” 这一瞬间,林鱼好像察觉到易天韵眼中的憧憬。 “这么厉害啊...” “是啊,战斗是每一个修士必不可少的课程,无数功法招数也是在战斗中研究出来的。到时候你不仅能收获财富,还能闯荡一身名利,获得一身修为!” “真是令人向往...可我从小贪生怕死,算了,算了!” 易天韵满脸叹惋,再次一本正经的看着不知所措的林鱼。 一个俗人的自我修养(下) 一个贪生怕死撂的林鱼无计可施,林鱼双拳在袖袍内攥的极紧,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林鱼修行二十几年,真是头一回见如此奇葩。 易天韵看林鱼佯装一副牵强的微笑,原本好看的弧度不知何时走了模样,轻轻抽动的嘴角和不经意间露出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林鱼强颜欢笑之下已经忍耐到爆发的边缘了。 两人相视无言,林鱼要高易天韵一头,易天韵望林鱼一直都是昂首注视着他。 即使林鱼说的再撩人心弦,易天韵就是无动于衷。 林鱼虽然替宗门求贤,可也犯不着如此劝说,实在不行就威逼利诱。 但林鱼感觉刚才易天韵的解释都是借故,在这重重原因背后还有一个自己没有看清的关键所在,也是如此易天韵才如此坚定。 如若不然林鱼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天大好事易天韵会不答应。 这样缄默下去对林鱼的目的没有半点意义。 林鱼突然深吸一口气,手就背后摸去。 易天韵看他手摸向楝木长匣,不经后退一步。 好在林鱼只是想整理头发,并无其他想法。 原本有些紊乱的气息平静下来,林鱼整理好情绪颔首微笑,嗓音温醇。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刚刚考虑不周。” “没有,仅仅是我不适合罢了。” 林鱼直接无视过这句话,接着说。 “这样,你我二人敞开心扉,我们坦诚相待如何?我承认我刚才的确对你有所隐瞒,现在我实话和你说。” “刚才观望你的天资,实话实说,的确是自我修道以来见过最好的天赋了,我希望你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天赋,与其白白浪费倒不如与我回宗门闯荡出一番成就!” “你这样令人羡慕的天赋要是平庸一生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易天韵像是在审视林鱼的诚恳,举首直勾勾的注视着林鱼。 片刻,自顾自的叹了口气,放下了一些戒备,不再敷衍林鱼。 “算了,实话和你说吧。你没有半分敷衍,我要是在与你虚以委蛇就说不过去了。我之所以不去,的确有之前的两个原因,可话说回来,我一个孱弱少年没有半点势力背景,就这样直接加入你们宗门往后如何我把握不了,甚至以后我自己是否还能掌握自己的性命都不敢保证。即便你说的句句属实,贵派器重我培养我,可我走后我的朋友就这样丢在这里吗,那之后谁来照顾她?所以对不起,我做不到,现在如此,往后也是如此,这就是我拒绝你的理由。” “这...这...”,林鱼再如何聪明,也还是个不怎么出世的青年罢了。 林鱼终究是无言以对,这次真的不能再劝了。 林鱼望着易天韵上下摸索,从怀中掏出一片木符递向易天韵。 “你听我说,这个是个储物符咒,但是有两天天期限的限制,两天天之后就自行崩解。这东西珍贵,我也就只有一片。” 话说着手上动作没有停顿,见易天韵没有要接木符的想法,就暂且拿回木符一手捏住木符一端,一手指背顶着木符。 易天韵这才看出他手指上佩戴一枚颜色很淡的茶色戒指,戒指纤细有石质的光泽。 顷刻后,木符重新递到易天韵面前。 “我往里面装些东西,或许能帮上你的忙。我知道你在这里有这牵挂,但这些牵挂又何尝不是你前进路途的羁绊呢,我看出你眼中有光,那是对这浩荡天地的憧憬。所以我只能尽我个人微薄之力来助你,这是我个人行事,与宗门无关,你尽可放心。” 见易天韵还未接过木符,林鱼自顾自将木符塞进易天韵手中。 林鱼手掌白静,骨节分明。明明没有用力,却有这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感受。林鱼一手握住易天韵的手,另一只手将易天韵五指轻轻合拢,看着易天韵将木符抓住才放心。 “这里面是我平日里积攒的一些钱财和琐碎之物,我一个修士平时用不上这些东西,希望能帮助你...还有就是一颗修途丹,能助你筑气开启自己的修途。最后就是两个纸符,捏碎就能使用。白色那片是气窍决,一门修炼世界广为流传,最基础的修炼功法。黄色那片是百里传讯符,用来传达信息。你把事情处理好,自己试着修炼吧,到时候你要是有想法了......就传讯与我,我到时带你回宗门。十天之后我就要启程回去了,所以尽量在十天内决定好答复,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敬重你的选择。” 一口气交代完,林鱼长舒一口气。 “你不用有负担,就当这些是我借你的,以后还我就好了。” 听着林鱼的叮嘱后易天韵就一直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握住木符,木符不大也不好看,可易天韵就一着低着头也不吱声,也不回答。 林鱼撇过头,看着易天韵还在盯着木符,有点疑惑。 想了想还有没有不妥的地方,又补充一句,“你要用的话掰开就行。”就不再思索这个事。 见从刚才到现在易天韵一直无言,林鱼又一次将手递出,呈握手姿态。 “说了这么多,还没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林鱼,鲤鱼的鱼。” 易天韵轻轻抬头,声音却掺杂一丝沙哑。 “我叫易天韵,易天韵的易,易天韵的天,易天韵的韵!” 听着很繁琐,但被少年说的极其郑重。 “那,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喽?” “嗯” 易天韵伸手与林鱼握在一起。 晴空万里,怡宾庭前初露姹紫嫣红。云卷云舒,恍然中馥郁幽香缠绕两人交握。 清淡光阴,如同嗫饮一杯香茗,可这一生的一杯茶总会有几分别样的味道。少年时光是如此,他们见秋风不悲,见冬雪不叹,仅仅因为他们年少。易天韵也是如此,坚强如他,平淡如他,宁静的水面被他翻腾起一圈波纹,荡起层层思绪,写进他记载坎坷的书中。 写的很用力,也很认真。 第十五章 回归 招亲一事潦草收尾,虽然以庞家赔礼道歉结束,不过接下来又会有何种汹涌都再与易天韵无关。崔霆山走的匆忙,叮嘱易天韵从今往后不许在他人面前提及此事后跟着气急败坏的几位家族掌首一同离场,至此分道扬镳。 崔霆山虽然有时显得骄横跋扈,可为人倒也是守信,事成足足给了易天韵五两银子。 而木符中的东西虽然还没去看,但通过林鱼的描述估计又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易天韵离开怡宾楼,一人慢慢渡步街头,边望着川流不息的来往行人马车,边向养生堂方向走着。 路还很远,但易天韵有充裕的时间慢慢溜达。 结束了......从机缘巧合之下与崔霆山相遇,到参加庞家宴会,再到结识林鱼。这一切让易天韵犹如身处梦境之中,梦醒那一刻梦中的繁华也好,萧条也罢,如何如何的人情世故都再与易天韵无关了。 就像点缀进书中一个文字那样,或许翻过页的刹那就忘记了,书中无论怎样也都不会延续到生活之中。 这或许就是他们唯一一次交集了。 钱攒够了,至少眼下不必再担心什么,有什么计划也不会被钱耽误了。 易天韵在抉择怎么处理木符的事情。 生的渺小,难不成往后就注定要一辈子微不足道? 沉稳或擅谋划等都无法否认易天韵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这个事实,说不被林鱼打动那自然是假话,易天韵也想翱翔在天际之上受众人敬仰。 等有了这个实力,再说淡泊名利、种豆南山也不迟,而不是现在能且只能选择隐居起来。 再者要是花完这些钱了呢。 他接着当个不值一提的小方士,带着尹家姐妹颓丧度日? 或许过于悲观,但现实就是现实。 不知不觉易天韵走了很远,一路想的心烦意乱,索性就不再去想。 “无论如何,我都会把朋友和自己照顾好。”末了,念叨一遍暗下决心。 离着养生堂不远了,易天韵放下重重心事,整顿好情绪重新回到那个沉稳的少年。 与其妥协生活,倒不如踏上寻觅的道路。 至少,踏上这条通向触不可及的远方道路,你还能大声的告诉别人,还有希望!那声音,铿锵有力。 木门被轻轻扣响,陈旧的锈迹给予易天韵踏实的触感。两天时间经历了很多,易天韵想回养生堂好好休息。 一声轻响。门内的人看清来者,便不由分说直接抱了上去。 一袭倩影奔来,这一次可不是那个见到就软嫩嫩的叫天韵哥哥的孩童了。 这个平日里聪敏的温婉女孩在易天韵身上宣泄着情绪,终是泪眼婆娑撑不起那个秀慧样子,就像一个受极了委屈的小女孩见到家长般,轻轻抵着易天韵肩头不敢松手。 “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易天韵嘴里柔声重复着这一句话,紧紧环抱住她,他愧疚女孩的样子。 不大会又一个小脚步噔噔噔的跑了出来,接着张开双臂想把两人都拥入怀中。 “天韵哥哥,我好想你...你去哪了..也不告诉我们.......” 小女孩絮絮叨叨,尽是倾诉不完的想念。 “值得。” 尹巧卉耳旁两个字拂过,听不真切。 微微啜泣之势一停,怀中人仰头像是在询问。 易天韵也不回话,只是抱得更紧了。 易天韵和两人娓娓道来,来龙去脉说个大致,只是没有过多提及木符一事。 尹巧欣依偎在姐姐身上,偶尔还有点哽咽。 易天韵突然对修行的打算有些动摇了,这次赴身家族宴会让自己惴惴不安,自己的历练或许循序渐进貌似会更好一些。 转念又想到面前姐妹二人身上,要是她们知道自己打算修行,又不知私下会担心成什么样。 聊着,想着......纵使还有很多问题,可那份详静的生活终究是回来了。 从回来到翌日上午,易天韵都在养生堂里陪在姐妹二人身旁,没有其他打算。 直到中午整理衣物摸到那个木符才想到木符的两天期限。 易天韵轻轻握着木符咒,做着打算。 林鱼的意思是两天一到就会失效,眼下浪费掉绝对是辜负了林鱼心意。 先用掉再说,下定决心,易天韵掰开木片。 第十六章 乱象将起(上) 林鱼在南城终是寻找到庞天蓉,带着她不知去往何处。 短短几天南城起伏不断,这料峭寒天也难掩南城各大世家蠢蠢欲动的心思。 不过这些与易天韵倒是不再相关。 有人忙的焦头烂额,顾及在琐事中脱不开身。 有人深藏在南城内,不动声色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还有人则是无忧无虑,简单的生活着。 一个人一个活法,不能将衡量自己的标杆去束缚他人,劳累有劳累的活法,安逸有安逸的活法,仅此而已。 易天韵心中对选择的好坏难做评定,事关重大,无论如何易天韵也不会草率抉择,只是身旁的牵挂与责任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让他不敢妄下打算罢了,总会有个结果。 狭小的屋子安置在养生堂中,养生则是座落在一条老旧的巷子里。 缓缓上升,南城的栋栋房屋映入眼帘,鳞次栉比别有一番风貌。 南城逐渐在眸中成型,幽寂的双眸有微光闪过,一个紫袍修士赫然凌空站立在南城的千米高空之上! 修士五官尽藏在一只黑色面具之后,不见表情,不闻声音。 紫袍修士略微瞥了下林鱼离开的方向,接着目光又分别在南城几个位置稍做停留,好像在确认什么事。 漫不经心的扫视完诺大的南城就收回目光,仿佛有些厌恶脚下这些世俗百姓。 紧接着紫袍修士伸手在空中画符,指尖划过留下如血液般粘稠的痕迹,黑色的符篆荡漾出极其不详的气息。 紫袍修士画符极快,片刻时间身前就完成一个颇为庞大的图案。 图案似六边形,外圈由螺旋环绕的符号相交而成,向内是六个字依次指着六个方向,其中还有许多小字充斥其中,只留下中间拳头大小空白。 指停符起,原本躺在空中的符号垂立在紫袍修士面前,检查完阵法并无遗漏,修士翻手拿出一团液体。 轻轻跳动的液体通体猩红,味道更是难以表述。 只见修士托着液体送入到阵法中心的空白处,然后向阵法传入元气。 元气入阵产生巨大声响,声鸮啼鬼啸肆虐在空中,引得四周气流涌动搅碎百米内的云雾。 阵法转动起来,声音也随之变小。 紫袍修士目不转睛盯着阵法,身前阵法魔气凛然,但修士毫不在意。 阵法转动,方圆百米早已是魔气弥漫,紫袍修士与阵法慢慢消失在这魔气之中。 魔气扩散愈演愈烈,原本晴朗的天气也被阴霾的乌云遮盖,阴晦无光。 南城下有人抬头看向这聚起的乌云很是疑惑,今日应该是个大晴天才对,怎么会天气骤变,乌云满布空中。 千米高空,原本阵法的位置被浓稠的魔气取代,在远处则是有雷光闪动。 魔气越聚越浓,魔气中心的阵法突然停止转动,而所有声响异变也戛然而止。 紫袍修士依旧静静立在阵法前没有表示。 阵法一颤,转瞬间逆向旋转起来,其速度更快刚才几分。 浓郁的魔气极速收拢,百米魔气聚成一团几米圆球,将阵法与紫袍修士笼罩其中。 阵法越转越快,魔气极速聚集。 终于突破那个阈值,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一圈波纹扩散出去,直直荡向四周。 一时间中心狂风大作,原本由字符组成的阵法变成一个漆黑的裂纹,突兀的立在空中。 向内望去黑暗无比,深不见底极为瘆人。 紫袍修士衣摆猎猎,满意的看着漆黑裂纹。 “我为你找好地方了,出来看看。” 话音刚落,裂纹中穿出巨大吼声震耳欲聋。 南城,养生堂。 还在思考的易天韵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嚷,细细辨别勉强听出是‘,下雨了,收衣服了’之类的话。 易天韵透过窗口看着外面狂风大作,于是易天韵起身准备关上窗户。 走到床边顺便瞅了一眼天空,下一刻易天韵愣在窗户旁, “这是什么!?” 南城天上,一只巨大的爪子从乌云中探了出来。 乱象将起(下) 想必书上说的瞠目结舌就是如此。 易天韵怔怔的立在窗边,抬头望着高空上那只翻滚乌云的黑色鳞爪。 隐约能听到雷声中夹杂的咆哮,鳞爪翻动搅碎朵朵乌云,不经意显露出其隐匿在深处的巨大身影。 “咳...莫不是我这两天太累了...对,一定是这样。” 易天韵僵直的的关上窗一步一步挪到椅子上。 屏息坐正,然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足足等了好一会,气静神宁缓和了不少。 易天韵才慢慢走回床边,若无其事打开窗户。 “咳咳咳...”看着天空上那副愈发清晰的鳞爪和显露的身形,易天狠狠被呛了一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相较之前的几轮风波,在这昏天黑日的翻腾巨兽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原本繁华热闹的城邑只剩零零散散几个人匆忙奔走相告,抚慰群众,若是细看勉强能认出有几个是家族仆人的熟面孔。 天空之上积压的密布乌云终于承受不住深处的涌动,雨水飘落转眼就演变成倾盆大雨。 风雨晦瞑,雷电闪映,天色昏暗犹如黑夜。滂沱大雨狠狠拍打这南城大地。一时间刺耳的落雨声,呼啸的狂风声,还有肆虐在天际上的雷鸣和不知何人惊恐的叫骂凄厉的哭喊,纷乱交错如同无数嗥鸣夹杂无数令人不安的噪音渗入南城大地扰人心弦,更有胆小者已是两股战战,坐立难安。 景象转变之快令人猝不及防,众人从未见过这种情景,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只是留有那些未开心智的家禽豢兽还在狂哮,说不上是本能的恐惧,还是如何。 易天韵也被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到,悻悻的从窗边收手,正准备闭紧屋门。 这是两人突然闯了进来,不是他人,正是尹家姐妹。 养生堂院子短短几步路程却淋的两人肩背湿透,雨势之猛可见一斑。 两人身上滴滴答答落着雨水,尹巧卉拍打着妹妹身上的雨水,而尹巧欣眼眶泛红,显然是被外面的样子吓到。 “我们俩害怕...所以就跑来挤到这里。” 尹巧卉将外套脱下,拍散头发上的雨水。 “外面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下这么大雨了?” 易天韵转头疑惑的看着尹巧卉,试探的问到。 “你看到天上那个东西了吗?” 感觉言表力度不够的易天韵,又把窗子掀开一些,特意用手指了指。 尹巧卉顺着易天韵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果真看到易天韵说的那个翻腾庞然大物。 尹巧卉不经掩住嘴,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 “这是...这是什么...”尹巧卉有些失神的低声呢喃。 易天韵努了努嘴,拽着尹巧卉的袖子远离窗边,很无奈的回答一句。 “看来我真不是做梦...我也不知道,看看一会会咋样,从来没见过这个...会不会是海市蜃楼。” 尹巧卉嘴唇微张没有说话,抱着妹妹往易天韵身旁凑了凑。 南城天空之上,乌云深处。 紫袍修士看着法印中慢慢爬出的巨兽,双肩难以控制的颤动,癫狂大笑。 “玄鳞缠金常!好啊...好的很!” 桀笑声从同样漆黑的面具后传来,说不出的诡异。 “五十九顿修为仍然有缺,今天我夺这凡间因果助你过障壁大观,换得一身血脉,御风成龙!” “到时你再反哺于我,让我迈入执浮之境,等那时这一州将难逢敌手,以后任我逍遥自在。什么狗屁持剑捍道,那些名门正派通通给我去死好了!” 紫袍修士厌戾至极,对口中所说似是有着深仇大恨般。 狂笑完,紫袍修士一下子收住所有动静,自言自语沉吟。 “不过话说回来,血祭一城的确动静太大...看来要抓紧时间了,虽然是个穷乡僻壤之地,难保他们注意不到......不过等我这玄常成为玄龙的时候,就说不准会是谁更胜一筹了!” 法印中的巨兽近乎全部爬出,乱象将起! 第十六章 危急(上) 翰州土地,浩瀚辽阔。放眼望去,翰州可划分为两域五城,两域即为南北两域,北域与松州比邻,当中相隔一道东西纵横的极深天堑,为松翰鸿沟。两州虽隔江相望,可其中距离仍是让寻常人等难以逾越。北域之下,就是俗说的北三城,分别为最近天堑的驻马城,北域最富饶的盩城与北域雅士城贤城。 看过北域三城,再往南走,便是剩下的一域两城。南域和鞍州接壤,两者中间树木丛生,遍布大大小小一些村落。 南域两城是南域最南的南城和坐落南域北的金城。 大致地貌收进眼底,如今南城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呼啸,其他城市却是风和日丽,反差之大让人犹能望到南城与其他城的天空交接处有一道显眼的黑白划分线。 金城,敬天酒楼。 二楼照壁斜倚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微胖男人满脸泛红,一身酒气说着胡话。 身旁站着一个试图搀起男人的干瘦青年和几个相觑的酒楼伙计,微胖男人醉醺醺的搂过来青年,眯着眼睛使劲拍打着青年肩头。 “我跟你说,别来劝我啊...当年我也是人称千杯...不倒的海碗将军,你别怕,再让他们上一桌好菜,三...不四坛好酒,我还能接着喝!” 青年有些吃痛的挪开肩膀,撑着膝盖刚想起来,却不料又被微胖男人一把搂过,身形一个踉跄倒在男人身边。 青年又好气又好笑,看着男人的窘态羞恼的直接拽起男人衣领想把男人拎起来,可奈何男人不为所动,青年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只能作罢。 “孟大人,咱不能再喝下去,你醒醒啊...” 微胖男人头一歪,眉毛一拧。 “怎么了,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觉得我和多了!李七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有点晕乎就不能喝了,我和你说,当年...” “知道了海碗大将军!大将军在这喝了一宿了...咱还没结账,小的没带够钱,不能再喝了!” 旁边几个伙计见状也上来劝微胖男人。 “这位爷,要不您先把账结一下...您不结账我们也不好交代。” 微胖男人听闻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几人见男人低头好一会都没有动静,戳了戳男人随从,示意上去查看。 一看到好,这个海碗将军不动声色的溜到梦里快活去。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快看。 一下子所有人都注意都被吸引过去,接着就是一片哗然。 几人也向窗边凑过去,一看究竟。 “嘶...这是什么情况。” “前所未闻,前所未闻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做着评论,对着远处天空的那道分界线指指点点。 挤在人群中的李七一看方向暗道大事不妙,连忙拍醒微胖男人。 男人迷迷糊糊的起来,撑眼一瞧酒醒八分。 “这是!” 微胖男人低喝一声抓着青年背颈衣服一步跨出,直接从二楼窗户跃下冲着南城方向遁去,转瞬不见踪影。 只留下不知所措的伙计和存留的酒气弥漫。 与此同时,南域道清阁门中。 道清阁依着巍峨高山建立,环山而上直至山顶。山峰挺立地势险拔,越向上楼宇越是稀少,等到山顶处就只剩一座高殿矗立在此。 高殿内,一个白袍老人盘坐蒲团上静息入神。 下一刻,老人双目睁开精光闪烁,诺大殿内旗帘无风飘动,猎猎作响。 “何方邪祟霍乱一方,天理难容!” 老人前倾拍地而起,衣袂翩跹画出一抹瑕白驾鹤直驱南方,声势惊人。 南城异象惊动四方,而始作俑者却毫不在意,领着巨兽准备降落南城。 紫袍修士立在巨兽头颅上,巨兽冲破乌云在世人面前展露出它的全貌。 紫袍人口中的玄鳞缠金常咆哮而出,体态矫健腾云跨风,伴随雷电法相肆意翱翔苍穹。 云雾波涛都被这汹涌气势搅散,南城生灵惶恐不安。 危急(下) 随着巨兽逐渐接近南城地面,不少人终于看清那条翻弄风云鳞爪之兽的真面目。 紫袍人口中的玄鳞缠金常身形细长,细瞧有几分蛇蟒姿态,通体黢黑片片鳞甲紧密相接百丈余长,头颈生有毛发似狮虎鬈鬃,身前两爪后腹蜷缩两爪。 玄常眼神凶恶阴冷,威势森森环顾四方,头颅之上紫袍修士驾驭巨兽举手投足皆能和玄常感应,两者心犀想通。 巨兽盘旋南城天空之上百米高空没有再下落的意图,随着巨兽的接近,南城圣灵感受到一阵来着本能的颤栗,不少人瑟瑟发抖屏息噤声,更有甚者精神恍惚崩溃昏迷。 养生堂内易天韵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同样也不敢吱声,易天韵强咬牙关紧握两人手臂,心中发怵不敢松懈分毫。 “吼...”玄常低吼一声,对这片土地十分满意。 “好好好,想必你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更进一步了,待我这就为你启阵渡劫。” 紫袍修士挥袖射出道道光符没入南城地下,不见踪影,天地骤雨更急雷鸣更大。 布置一番,紫袍修士正要结符的动作一缓,侧脸望向南城一方。 不一会那个方向狂奔来一道身影,来着气喘嘘嘘手中还拎着一人。 “你是来阻止我的?” 紫袍修士自上而下俯瞰微胖男人之处,神情自若没有半点紧张,继续手上动作。 “在下南城城主孟津,敢问大人今日忽然造访南城其义在何?” 紫袍修士没有回答,眼神轻蔑的嗤笑一句。 “就凭你个非愚境的修士也敢问我,不自量力。” 被紫袍修士点出修为,而孟津却看不来者修为,一句话可见二者差距。 孟津依旧不卑不亢,高声回答。 “我奉命镇守这一方土地,就应当罄尽心力庇护这里,如今有人侵犯这里我等拼上性命也要保护我南城百姓!” “啧啧,说的好......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来此是因为我这只玄常需要渡劫,渡劫嘛...能分担一些天威自然把握更大,所以来次借点东西助我这只玄常渡劫成功。” 紫袍修士语气一变,诚恳的向孟津解释。 孟津一愣,揣摩不出紫袍修士想法。 “南城贫瘠,不知有什么能帮上大人。” “有,当然有...你们这些人的命刚好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来就是借你们的命用用。” 戏弄完,紫袍修士哈哈大笑,接着结符全然不管地下的孟津。 孟津大喝一声,凌空拽出一把长刀。 长刀刀身如镜寒气流动,一点凉意锋利逼人。 “今日孟津斗胆出刀,请你品鉴快锋候!” “真是胆大妄为!” 玄常正感应南城地势气脉,无法抽身。紫袍修士冷声讽刺一句,从巨兽头颅跃下。 孟津翻手轻挽一个刀花,携刀向落下的紫袍修士掠去。 “来的好!”孟津平刀横在身前,长刀极重被握在手里纹丝不动,两人即将接近,孟津驱臂将长刀扫出。 刀身一闪,一道雪白的锋芒划出。一刀不止,孟津再度挥刀,刀光闪映,熠熠生花! 下一刻,又有无数道白芒飞射紫袍修士,道道白芒聂人心魄,杀机暗藏。 “快锋弦!”孟津道出这一式的名号。 紫袍修士面对如潮刀芒丝毫不惧,直冲首道刀芒而去,挥袖轻易将这闪耀的刀芒击碎,发出一声叮当脆鸣。 一道击碎,耳畔又传来无数刀芒划空之声,声声不绝直指紫袍修士。 “费事。”见一手招架不来,紫袍修士再出一手共同击碎这漫天刀芒。 紫袍修士身法诡异,竟拉出灰色残影,凌厉刀芒即将化解。 可孟津深知两人差距,自然讲不上君子之争,将自己藏匿在这些刀芒之后一同而去。 当紫袍修士正要拍散最后几道刀芒,就听白光之后一声叱喝,一柄快刀生生挤开刀芒劈向紫袍修士,威力远超刀芒。 “锋落!” 快刀结结实实劈在紫袍修士胸膛,发出一声尖锐爆鸣,瞬间尘土飞扬自两人为中心向四周飞溅,接着又是一圈波纹扩散荡向四方。 一刀得手,孟津暗道一声不妙,额头涔涔落汗。 因为这一刀出去,对方依旧立在前方,没有退步分毫。 “狂吠半天,不过如此!” 烟尘散去,紫袍修士道袍上出现一道裂痕,本身全无大碍! 第十七章 一柄快刀写我风流(上) 嘴上说着,其实紫袍修士也有几分逞强。 修为境界划分极为明显,这无关天赋资质,单纯的实力比较,即便其中有剑走偏锋的修行之辈或是投身于歪门邪道,又或者是靠外物堆砌自身修为等等,可无论如何实力就摆在那里,任你如何说法,强弱差别也是一目了然。 紫袍修士口中的境界划分涉及到现在对修为实力评定的封称,一境之差天壤之别。 从最开始迈入修炼的九品修途境,到初步了解修炼的八品跃凡境,再到后来七品窥真、六品非愚乃至面前这个能引起范围天地异象的五品归源境修士。 飞禽走兽,魑魅魍魉等天地精怪之类则是被囊括在另一个类别当中,其中划分也有门道,不过总得来说倒也没人族修士境界划分的繁琐,大致说来就单纯的以数字作为实力的评定,一步一顿。 紫袍修士所驭的那只常玄便有五十九顿的修为。 而一品一境也好,一步一顿也罢,有句话适用所有有修为之辈,境界之差判若云泥! 境界之间阻隔那道瓶颈是修为差别的关键,或许跨过这一步,就不用踌躇在这一方桎梏,别有一片海阔天空任你遨游。 紫袍修士之所以逞强就是因为两人修为相差一境,但事实却是被孟津破开道袍。 若是两人处同境界,那刚才一刀交锋紫袍修士很有可能已经身首异处。 嘴上说着对孟津的不屑,但紫袍修士也是心中暗自讶异,暗道自己大意了。 接着紫袍修士轻飘飘一掌拂过胸前刀刃,下一刻孟津紧握刀柄,身形踉跄不受控制的暴退。 “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紫袍修士得势不饶人,追向趔趄起身的孟津。 又是一掌排出,这次孟津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半跪地面鲜血从嘴角溢出。 这一章阴狠至极,险些震裂男人心脾。 “不要怕,你死以后你的南城会为你陪葬,路上不会孤独的!” 纵使受伤,孟津依旧不生半分退意,神色俨然,气势愈发恣意徜徉。 孟津竖刀支撑起身,眉眼释然,声音轩昂。 “假以时日若遂归源,尔等宵小岂敢不跪!岂敢称大丈夫!” “可笑我贪杯美酒,临死未能喝个过瘾,你这邪修记住了,南城快锋孟津...纵死不退半步!” 话落携刀而上,一往无前递送快锋。 快锋弦起,无数刀芒纷飞。孟津踏空一步,对着紫袍修士当头斩落,这一刀威力金石具碎。 紫袍修士挡下刀芒侧身避开孟津一刀,身法莫测舞的周围风声簌簌作响。 一刀击空,孟津转身出指结印,印出以手为刀鞘紧握刀刃缓缓抽刀。 献血流淌刀刃,滑过的刀身变得雪亮,整柄刀宛如刚从熔炉锻造而出。 “再来!” 孟津持刀再出一招,乱风曲! 如若将快锋弦比做细雪飘飞,那这乱风曲就是那惊涛骇浪,声势威力皆是巨大。 三刀刀芒行梭子轨迹直击紫袍修士,紫袍修士也凝重起来,不敢有丝毫小瞧。 “他修为虽不如我,但我一个驭兽者本身不擅打斗,再加上他那柄刀古怪,挨上几刀后果真不好说...罢了”紫袍修士想着。 “这原本是留给他们前来追杀我的人,你能见到算得上有幸了!” 只见紫袍修士也从空中抽出一节长鞭,长鞭节节都是玄铁打造,鞭身血红附有倒刺。 紫袍修士扽住鞭柄向后一收,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抽去,鞭身盘舞蓄劲迸发。 一鞭抽出横空拦截三刀刀芒,紫袍修士再收鞭向孟津卷去。 孟津见状横刀防守,不成想这鞭子威力过大,根本不是他所能承受。 一条细鞭堪比千斤重铁,这一次孟津力有未逮,扑向地面,身旁土地能见龟裂。 而那把快锋候也黯淡下去,直直插在孟津身旁。这一击,孟津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一柄快刀写我风流(下) 空中常玄咆哮,苍穹之上雷电蓄涌,风雨如磐散落大地之上。 镇守南城的百姓官孟津趴倒在地,周身那股护体罡气随着黯淡下去的快锋候一同破灭散去,任由身躯被雨水淋湿也不闻动静,孟津性命攸关! 紫袍修士一步踏去要了结孟津,狰狞长鞭高高扬起,这一鞭下去孟津必死,而且极为凄惨尸骨无存。 天意弄人,可能是孟津命不该绝。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轰鸣作响,常玄歇斯底里一声哀嚎,接着一道形如闪电的瑕白流梭破空而来,伴随空明鹤唳萦纡天地之间,驱散一片乌云,阳光展露垂到来着身上。 紫袍修士眯起眼,想要辨别来人。 “邪玄士,你好大的胆子!” 鹤上老者怒不可遏,宽大衣袂随风飘舞。 “呦,道清阁主!没成想来的这么快,不过嘛......今天就是洲主来了也休想阻止我!” 两人隔空对峙,都是丝毫不敢大意。 道清阁主与紫袍修士境界相似,争斗起来难分上下,更何况现在常玄渡劫无法抽身应战,紫袍修士单凭自身胜算无几。 而老者也是有所忌惮,虽不怯紫袍修士,可真要打起来紫袍修士拼个鱼死网破,老者自然也是兜不住。 更何况南城万万条性命近在咫尺,两者全力赴战绝对会让这片地区生灵涂炭,后果比血祭生灵好不到哪去。 可话又说回来,紫袍修士身为一届魔修,算得上穷凶恶极之辈,杀人纵火之事数不胜数,罪不可赦,要是今天让他逃走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老人一时间拿紫袍修士没了办法,试图斡旋住他等候其他人前来破局。 可时不候人,紫袍修士自然能看出老者想法,所以愈发猖獗,竟当着老者面准备吸引雷劫让常玄引渡。 就在这时老者敏锐的察觉一丝蹊跷,然后释然一笑缓缓从背后取下一柄长剑。 “你可要想好...你要是杀不掉我,日后定找上你道清阁,让你阁中永无安宁!到时候...” 话未说完,从背后传来一声打断紫袍修士。 “死来!”一声怒喝从紫袍修士背后传出,接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洞穿紫袍修士身体,半截刀身上鲜血滴落,混杂在雨水之中。 紫袍修士满脸诧异,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身前的半截刀刃。 那个身受重伤孟津居然是诈死,挨了归源境修士一击居然还能出刀! 紫袍修士面具之下脸色惨白,如遭雷击。 孟津一招得手,抽刀急遽后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即便如此,等孟津站稳身体抖如筛糠,口中呕血元气大伤。 前方老者一手握剑,一手握剑柄。 白发萧萧与同样洁白的道袍成为最瞩目的一道风景伫立紫袍修士漆黑的眼眸之中。 剑未出鞘气势如虹,悠悠春风萦绕剑鞘。 这一瞬间,仿佛无数郁结都随春风消散令人酣畅无比,倏然一声锵音除破跌宕局势。 剑未到,声先至! 下一刻,一道白线从紫袍修士肩头闪过。 紧接着白光穿过紫袍修士肩头残留一片霞光飞向无穷远的天际当中。 那一剑当是璀璨至极,所到之处草木湮灭化作飞灰,就连土壤沙石都化作齑粉飘走。 一剑散去,紫袍修士生后出现百米沟壑,足有一人之深! 咔嚓一下脆响,紫袍修士半臂袖袍应声落地,袖袍之中裹藏一只手臂。 鲜血从紫袍修士喷涌而出,溅落在雨水当中。 “啊!”紫袍修士惨叫着捂住肩膀连连后退,最后坐倒在地面,雨水泥土沾染道袍,再没有刚才的威风。 “常玄,下来救我!” 紫袍修士呼唤天空之上盘旋的巨兽,这个时候要再留有余地,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紫袍修士想不到老者一剑之威能到如此地步。 假如刚才一剑挥向自己的脖子,恐怕现如今早已身首异处,身死道消! 天空上常玄感应主人危在旦夕,毫不犹豫俯冲下来,放弃了雷劫的机会。 第十八章 蚍蜉(上) 玄常降落紫袍修士身边,巨大身形紧紧遮挡住血迹斑斑的紫袍修士。 面对道清阁主怒张獠牙,嘶吼不止。 就是面前这个白衣的修士重创自己主人,玄常与紫袍修士心绪相同,自然能感受到紫袍修士那股惊恼与穿胸盛怒! 今天,他必要殒命在此! 一人一兽皆是赫然大怒,玄常匍匐头颅,紫袍修士翻身而上,紧密相贴在玄常鬈鬃之中,玄常承载紫袍修士盘旋升空带动暴风呼啸。 道清阁主蹙眉紧握手中长剑,对一剑重创紫袍修士没有半点骄傲得意,谨慎的盯着空中一人一兽。 驭兽邪修邪玄士臭名昭著,几大州或多或少都有所提防他那一手驭兽手段。 他本身实力偏弱,放眼浩瀚归源境修士之中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身下那只玄常实力非凡,未被收服之前也曾是叱诧一方震慑无数凶兽的兽王存在,除了灵智偏弱基本没有缺陷。 现在两者结合,谋武相补。玄常作战,紫袍修士做指挥和干扰,想要单打独斗赢了二者十分困难。 要是现在身处树林山涧,紫袍修士甚至可以控制小面积凶兽进行躁乱或者纠缠来者,那时紫袍修士实力再度上涨,更为棘手。 玄常回归,紫袍修士身上充斥邪戾,捂着肩膀对着巨兽下达指令。 玄常狂吼,竖瞳中绒丝般的黑色化为暗金色,密密麻麻的印符浮现。 道清阁主脚下地面轰鸣,以他脚下开始周围一圈全部坍塌下去,刹那间整洁的道袍撕裂出无数细小伤痕,如同瓷器碎裂前的样貌。 玄常身负一线真龙血脉,神通莫测,出招便是来自血脉的镇压,比拟上古神兽的压制相差甚远,但凭借这招也能睥睨一域。 道清阁主战力减弱三分,这个印符极其晦涩连出几印都无法驱散。 玄常俯首飙飞,血盆大口冲着地上道清阁主而来。道清阁主握住剑鞘侧在身前,面色坦然。 “一旬,行舟醉梦。” 念了一句,长剑出鞘锵音清脆,璀璨霞光百米远! 与第一剑丝毫不差,直直冲过飞来常玄。 一势剑意如同一杯烈酒,浓烈醇香锤炼进剑中,出剑令人回味无穷。 玄常俯冲动作一滞,被这道剑光拍回。 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常玄身上,同样是血流不止。 “畜牲,老夫这剑可还畅快!哈哈哈。” 老者拎着剑大笑一声,不退反进一跃而上,白袍翻飞。 紫袍修士见常玄伤口汩汩冒血,极为心疼,看着道清阁主潇洒身影不禁怒火攻心。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玄常摆尾狠狠向道清阁主甩去,百丈身躯配合晦暗风雨来势惊人。 道清阁主举剑上扬,不甘示弱。 “铛!”层层鳞片不弱利剑,撞击在一起迸射火花。 霎时剑光闪烁,黑影翻腾,叮叮当当几十声敲击传来,打斗中心泛着暴风汹涌澎湃。 一阵对决老者败了一招。 道清阁主终究是老了,最后一招不敌玄常退落地面。 紫袍修士见机赶忙驾驭玄常追击,邪修之类从来不讲什么君子之争。 老者落地微微喘息,气息有些紊乱。 要是再年轻几分,全力战斗几个时辰都不成问题....但他早不如全盛的当年。 玄常第二次张开巨口妄图吞掉老者。 老者抬剑好似泼水,上扬一剑。 “二旬,孤烟瘦马” 这一剑极响,没有第一剑霞光漫天的醉意,有点只是眼前豁然出现的残阳马嘶,凄厉凛然。 第二剑威力更甚,沟壑延展百米一倍有余。 这一次玄常连同紫袍修士直接被崩飞出去,沿途撒下无数血迹。 老者出这一剑代价极大,胸膛一热嘴中鲜血直涌。 这还是道清阁主被压制了三成战力,如若不然...就不仅仅是崩飞罢了。 老者拄着剑,艰难的四处张望。 可四周除了呼啸的狂风和密布乌云,根本没有半点援兵的踪影。 蚍蜉(下) 南城以外还遍布四座城郭,以南城城主来看,其余几位城主应该也是非愚境修士。 南城出现天地异象,其余几人闻讯赶来也耗费不了太多时间,并非四下空荡没有援兵的踪影,孟津和道清阁主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再拖下去我这一把老骨头胜算廖廖啊。” 道清阁主拿捏不准局势,只能紧紧握住手中剑柄。 远处玄常托着紫袍修士折回战场,谨慎的估量着道清阁主还有几成战力。 身下玄常也是伤痕累累,原本充斥着暴戾的竖瞳逐渐冷静下来,隐忍住本能的嗜血,忿怒的凝视白袍老者。 紫袍修士心有余悸,仔细谋虑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老者及他手中的那柄利剑。 一人一兽虎视眈眈盯着道清阁主,寻找着他的破绽。 道清阁主暗下运气治疗着剑招反噬所带来的伤势,局势严峻容不得半分马虎。 道清阁主眼神坚定含威,伤势慢慢克制下去。 “一辈子见过多少生死别离,我已经看淡了......今日老夫拼上这腐朽的身子也要将你斩落在此!” 道清阁主面色郑重,手握长剑一扫竖在身侧,一字一字钉进紫袍修士耳中。 乌云压抑,雨势见小淅淅沥沥坠落大地。 “他现在强撑伤势!”紫袍修士意识过来,毫不犹豫驾驭玄常出击。 “三旬....”道清阁主正蓄势出第三剑之时耳畔突然有声音响起,抬起的剑竟收回剑鞘。 道清阁主的动作落入紫袍修士眼中,他虽然不解,但不愿错失良机依旧驾驭玄常迅猛出击。 两者距离急遽拉进,正当巨兽即将撞上道清阁主之时,骤然天地之间都安静下来! 即将滴落的雨水凝滞空中,满城呼啸瞬间寂静,飞来的常玄停留在道清阁主的不远处,片片鳞甲纤毫毕现。 下一刻地动山摇,炽热火光浮现乌云之上。 就见天降一道火柱瞬间淹没常玄和紫袍修士,骇人的赤焰坠入地面周旁土石在高温中纷纷融化呈现岩浆态。 赤焰火柱钉穿阴霾驱散乌云阴雨,汹涌火焰烘烤周围大地,南城前赤焰红莲,灼澜浩荡。 赤焰诛邪,紫袍修士伴随常玄湮灭其中,发不出半点声响。 赤焰熄灭不见二者踪影,火焰所及摧枯拉朽,容不得紫袍修士作出反抗雷霆一击将其毙命! 道清阁主看着空中弥漫的点点火星感慨万分,一境之差天壤之别。 刚才正当他冒着殒命代价强行出第三剑时,耳旁响起的就是垂落火柱的人的劝阻。 “道清阁主你这次诛邪有功,其余的就交给我吧。” 温醇声音传入耳中,这个声音正是如今翰州州主,道清阁主怎能不熟悉。 四品执浮境强悍如斯,自州主出手到赤焰诛邪足足相隔千百里远,刚才的传音和赤焰皆是州主隔空递送而来。 大敌毙命,道清阁主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咂摸着嘴转身查看孟津伤势。 却不知刚走不久,一滴血液悠悠浮起飞向南城之内瞬息不见。 道清阁主上前扶起孟津,拈须笑骂一句。 “你这个憨娃子!得亏州主出手,不然咱俩都得躺这。” “我不能愧对南城百姓,就算会死我也得死在南城百姓前面。” “现在回想起来怕不怕?” “怕!也是我太鲁莽了...早知道您老要来我就多拖延一会了,这要是没赶上以后我就只能等着别人在我坟前上酒了。” 孟津嘿嘿笑着,微胖的脸颊没有一点后悔,颤颤巍巍起身两人互相搀扶走进南城。 第十九章 阁主亲至(上) 道清阁主与南城主孟津一同留在南城疗养伤势。经此一战两人都是身负重伤,孟津凭借快锋侯,不竭余力招数尽出才在紫袍修士手下侥幸留命。 道清阁主不复当年战力,惊天剑意几乎罄尽,三旬剑觅得紫袍修士将以命抵命,出两式剑意反噬道清阁主根基破损,往后别说精进修为,就是寿命都会有损失。 可即便如此两人也是毫无怨言,甚至南城百姓从头至尾都不会知晓曾有人赌上姓名保护他们周全。那闪映的刀光剑影也好,邪修巨兽也罢,到最后通通不了了之,顶多能在人们茶余饭后成为一时的畅谈而已。 可他们都不在意,他人又何必耿耿于怀。 南城城主与道清阁主结识在多年前,有过一段不浅的渊源。 当年孟津拜入道清阁门中成为道清阁主的记名弟子,师徒两人性格相投,年轻时的孟津极受道清阁主的赏识。当时道清阁主一度打算将孟津培养成为道清阁下一任掌门,因此也引起阁内纠纷矛盾。 有人挑剔孟津出身平凡难担掌门大任,也有人歧视孟津实力不够,绝大部分人都不看好年轻的孟津,更有部分弟子对孟静冷嘲热讽,恶语相向。孟津忍耐不住去找师父理论,碰巧遇到阁主闭关修炼,几番求见无果,倔脾气上来头也不回的离开道清阁,后被招揽入朝廷有了今天南城城主一职。 当年那个倔强的青年一声不吭的离去,尽受委屈也没能得到师父的帮助,后来道清阁主出关肃清门派却再找不见孟津,对此道清阁主愧疚多年直到后来再次相遇。 孟津拜封南城城主时,两人重新相见化解了当年矛盾。可多年变化早已物是人非,孟津身居城主职位自然不能再回到道清阁,于是两人便结为忘年之交直至今天。 这也是道清阁主感到南城岌岌可危时如此焦急的缘由,要是孟津和南城有个三长两短,道清阁主定入疯魔。 南城之上乌云散去,邪祟气息被那赤焰红莲抹除的一干二净,雨后的夕阳浸染春风沉醉万里,春风拂面涣然一新。 云隐夕阳,渐渐有人敞开屋门窥瞧天上动静,却只剩天地畅快风四处畅游。 养生堂小小厢房,三个人走到院内还在聊着刚才的那个巨兽,旁边屋子人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到院子都在抬头仰望聊着刚才天地异象,殊不知他们同样都是劫后余生。 南城城主楼内,两人对坐畅谈。 “这次你也是功不可没...出刀干净利落有我当年的感觉,要是再凝炼点就更不错了。” “估计那紫袍修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被我从背后捅上一刀。”话锋一转,孟津若有所思看着道清阁主,“您老不就看见我捅他那一刀,我之前对招您也看到了?” “自然没有。”道清阁主笑呵呵的端起茶杯,实话实说。 “那看来您老当年也不简单啊...真是我辈之楷模...”孟津一句话说的别有深意。 “有你小子要学的。”道清阁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越想越不对。半响反应过来,放下杯子抬手作势,口中嚷嚷:“你小子还是挨的轻!” 孟津嬉皮笑脸抱头从位子上窜了起来,也是乐不行。 “您老自己说的,跟我没关系啊。”没笑两声抱着肚子又蹲回椅子上,“我可是伤员,您老舍不得打我...”饶是说着还是盯着老人手掌。 老人悻悻收手,笑骂孟津,“我以后可是不用担心你了,祸害一千年啊...你这以后还不知道得祸害多久呢!” 两人说闹,老人有意无意向窗外看去,转头询问孟津。 “门中的弟子来接他们走了?” “嗯,今天中午出发的,估计现在已经到其他城了。”孟津回想,“我也是听手下说的,当时我在外面有事没能回来...您老有不放心的?” “既然带走,那你这南城可不简单,我那师弟眼拙了。”道清阁主不着调的回应一句,接着说“你们南城藏了个好苗子啊。” 道清阁主目光所向正是养生堂方向。 阁主亲至(下) 未等孟津作出反应,道清阁主缓缓起身向轩幌而立,语气有些惆怅。 “今日一战心余力绌,不复当年巅峰的辉煌肆意了,突破无望我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自我接手道清阁以来我觉得就出过两次败笔,一是当初忤逆师祖意志拿起这柄杀生剑,这剑意有伤天和因此我虽有五品修为元寿却远远逊于其他同境修士.....但我并不后悔这个选择。” 道清阁主微微偏头,好似无声询问。 “这......” 道清阁主昂首,脸上噙起一丝缅怀微笑,声音盈耳接着说着。 “你师祖一生不愿与人纷争,悟的是长生之道,可我不认同这个......七尺男儿三尺剑,修行多年若遇事都不能随我心意,我修这修为又有何用?如若我当时同样选择长生一道,那么今日你我二人纵使死战也不敌那邪修。” “二是当时不该闭关多年,因此让我失去我的徒弟,此事让我后悔多年也反思多年,要是当初放下我的固执悉心指导你的修行,想必如今你也能跻身五品担任下一任道清阁主了。” 道清阁主眼神之中尽是晚霞垂落,映红层层山峦,映红孤鹜羽翼。 “我不知我还能支撑多久...我必须尽快为我道清阁寻找承梁弟子,只是这些不争气的弟子又要谁能担任下一任阁主呢?一个个不是秉性顽劣就是不思上进,诺大宗门除了我几个师弟竟然连一个六品都找不出。” 道清阁主如何愤慨都无济于事,弟子不争为师有过,这些年他有何尝去尽力教导过弟子。 “罢了,这或许就是我修这杀生剑的报应吧,我这辈子遇过多少起起落落,可终究没能胜过天意...反倒失去了太多,你们南城之中或许有我后续之人,我能感受到那少年优良天资,既然相逢就是缘分,带他回去看看能否担任我道清阁主的重任。孟津,因为在你管辖之内,所以我和你说明,我当时已经错失了你,无论如何不能再错失一个。” 孟津明白道清阁主的意思,他这么多年钻研剑道,苦心孤诣琢磨一势剑意,现在剑修成可后续无人自然倍稀人才。 再说孟津的刀芒也是师承道清阁主,无论如何道清阁主都有恩于孟津。 “您老放心,我陪您一起去看看,尽量让您这次回去能带回一个好弟子。” 道清阁主欣慰点头,眉头舒展。 南城养生堂院内,小厢房。 易尹家姐妹回去了,易天韵收拾完林鱼送给自己东西,坐在椅子上打算着。 窗外一滴红色血珠极速飞来,以闪电之势直冲易天韵后颈,易天韵只觉脖子一凉随之便是一阵剧痛。 “嘶...”易天韵摸着脖子试图感受是什么东西刺的脖子生疼,摸索了半天也没检查出异常。 正当易天韵要重新坐下时,耳畔一声凄厉咆哮吓得易天韵连忙后退。 易天韵脸色煞白,刚才那声嘶吼与刚才天上巨兽声音无二,骇人至极。 不同刚才从天空深处的回响,这次更像是直面巨兽般听到的声音,一声吼声震慑灵魂让易天韵手足发麻。 这感觉来的迅速,退的同样迅速。易天韵扶着橱柜满脑的空白。 “刚才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这两天出现幻觉了?我年纪轻轻的怎么净能看到幻觉...难不成未老先衰,是什么预兆!” 转念一想,越想来越离谱赶快止住这些离奇古怪的念头。 “呸呸呸,肯定是当时老头带我的后遗症,恰巧这两天太累...是憔悴,对!肯定是这两天太憔悴了才会出现幻觉。” 年龄的成长积累了易天韵的坚韧,像这种莫须有的事易天韵从不追究,过去就过去了。 易天韵拍着胸脯自我安慰。 “肯定是错觉,我该好好睡一觉了...说不定在梦里还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教我功夫哩...” 全然不知养生堂外道清阁主与孟津正有说有笑的向这个方向走着。 第二十章 剑开荒唐(上) “笃笃”叩门声响起,门内伙计门开认来者,一阵询问两人入院径直走向易天韵屋门之前。 此时易天韵正在床上酣睡,全然不知两人到来。 “我现在这样像不像那种室外高人?” 纵横一方的道清阁主竟然注重打扮,破天荒的向孟津征求着意见。 孟津神色微动,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 “这...您老,我......” 道清阁主不耐烦的瞥着孟津。 “我就问问你,婆婆妈妈像什么样子。你就说和蔼不...还是看上太严厉了,反正就给我看看。” 孟津后撤一步仔仔细细打量道清阁主一番,轻轻点头。“您老放心,绝对稳稳的。” “嗯,那就好...我现在去敲门。” 方才剑意滔天死战不退半步的老人现在门前踌躇,与老人相识多年的孟津现在简直匪夷所思,为了一个弟子不至于如此吧...话说当年老人对孟津顶多是和颜悦色,也没到这种地步。 孟津腹诽仿佛被老人听见,老人曲臂肘了孟津一下示意孟津站在身后。 孟津挠头恭恭敬敬跑到老者身后,不再说话。 老人轻轻扣门片刻没有动静,眉头一挑做势要再次敲响房门。 “要不先看看里面情况?” 老人反应过来,哂笑一声送入神识向屋内探去,看到床上熟睡的易天韵。 孟津神识紧随老人之后,同样看到睡熟的易天韵。 “把他叫醒,咱们...” 老人一摆袖袍阻止孟津打算,食指比在嘴前让孟津噤声。 接着老人神识轻轻刺入易天韵心绪之中,觑入他的梦境里。 常人若是深睡便不再做梦,又或者记忆混沌一片醒来也会忘却做梦时的印象。 易天韵睡意正浓,沉寂在黑暗里昏昏沉沉。 就在此时眼前一缕亮色绸缎划开黑色帘幕,顿时光芒大盛照耀融融黑暗,两者交汇编织在一起,逐渐清晰。 易天韵恍恍惚惚起身,眼中迷离。 一片游离的清风吹过,丝丝凉意伴随澹香摩挲朦胧睡意,倏然间易天韵清醒过来望向四周。 一方世界仅有云雾与水,浟湙潋滟水天相接,无边水镜照出苍穹模样,万籁俱寂。 “这里是?”易天韵沉浸在静谧之中无法自拔。 “小伙子,你有什么愿望?” 身后一句苍老的声音回响,易天韵回头看见一位白衣白鬓的老人凌空而立。 “你是...我不是还在睡觉?”易天韵蹲下身轻轻拨动水面簇起涟漪,这才发现自己是蹲在水面上。 “看来我真是在做梦......还真有个白胡子老爷爷。” 面前老人和蔼可亲,又轻轻问了易天韵一句。 “小伙子,你有什么愿望?” 虽然是在梦里,易天韵依然没有肆无忌惮的瞎扯,斟酌一会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愿望。” “为人在世怎么会没有半点心愿,人活着都回有欲望的...你想想有没有很想完成的事情。” 白衣老人循循善诱,引导易天韵的想法。 易天韵思索半天,“我希望我、巧欣和巧卉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能给她们找个好人家...要是我再有个自己的铺子就更好了。” 易天韵说着,眼中那份憧憬没有半分作假。 “那可需要很多很多年的时间。” 老人走来,鬓发雪白沧桑慈祥。 “嗯,宝贵的东西向来取之不易,唾手可得反而不能成为愿望了,我相信我以后能做到的。” “于世不争,于世不器。世间万物道相,行其中运其外。存世不拘泥道相又应运于道相之内,可达圆融善美,可谓不争不器。” “可惜世间无数都受困在形之内外,道相上下...我若问你,食无求饱,安无求居;敏于道相,慎于浊世。你如何想?” 老人声音柔和询问易天韵,言语所至如沐春风。 剑开荒唐(下) “呃...什么求无食饱,安什么居住...我没听明白。”易天韵偏头说着。 白衣老人听完忍俊不禁,没有接着去解释。 “天地无垠,万里山川河海;乾坤无极,道法囊括其中,你想不想去这世间走一遭,瞧一瞧!” 白衣老人眼中盈满光芒,声音豪迈至极。 “那是道!迈入自己的道就是走向世界的第一步,要想踏足世间凭的就是自己的道!” “你的道就是你的心,就是你的证明,就是你踩在这世界上不能被磨灭的真理!世间道法万千,但殊途同归。我证道凭的是我手中一剑......我把一生熬进剑里,谱写出几的势剑意。这廖廖几剑微不足道,可那就是我在这世间存在过的痕迹。这剑意还在,世人质疑我,怀疑我,奚落我、揶揄我哪怕反对我,任他何种手段,都无法泯灭抹去我这道理,这渺小的道理正当璀璨至极!” “我问你,你愿不愿去寻找自己道?” 白衣老人气势如虹,声音朗朗。 这浟湙潋滟之上回响老人的声音,此时此刻仿佛面前不是那个枯槁老人,而是天意垂落降临易天韵面前。 滔滔剑意铺天盖地,碾压在易天韵身上。 “敢不敢向天地证明你的存在,还是说浑浑噩噩臣服在这天意之下,从今往后只做凡人!” 白衣老人咧嘴一笑,施加在易天韵身上的剑意瞬间加重百倍,如同千钧重负在肩,易天韵接着倒地动不了分毫。 “臣服于我,我赐你良田万亩,金块珠砾取之不尽,让你受人敬仰,如何?” “咳咳......我偏不!” “你敢反抗...我能让你受尽煎熬,残酷折磨千万年。” 易天韵身负千钧,心肺炙热犹如刀绞,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就算...压死我,我也不服你。” 老人看着趴下地上易天韵坚定的样子,饶有兴趣的嘲弄放言。 “那我要是威胁你呢...你总不会没有牵挂的。” 易天韵没有再挣扎,听到老人的话沉默不语。 老人挥手撤掉易天韵身上的剑意走到他身旁,扯了下衣袍坐在易天韵身旁,随即又挪了挪身子,显然是坐不惯水面。 “活着哪能没有顾忌...牵挂也好畏惧也罢,谁能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都会有掣肘的。你承不承认刚才那一刻,你害怕了?” 易天韵依然没有说话,低头不语。 “几百年时间,经历了太多风霜...有时我都不能感受我还存活在世界上,这么多年修道真的有意义吗?我年轻时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后来我动摇了,道心不稳受到反噬。可我不甘心,因为我没能得到答案......年轻人嘛气血方刚,于是我挑战了很多宗门弟子,很多人在我手上挫败就一蹶不振,但也有后来刻苦修炼又胜过我的,而我当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问问那些人,你们修道有什么意义?后来在一次比试中,来者比我强大很多,当时那种让人窒息的无力感现在也是记忆犹新。我当时看着他如此厉害,自然害怕...当时我不经意的做了一件事,你猜猜是什么?” 易天韵没忍住,低声回应。“是什么?” “我下意识就是握剑,就在那时我意识到我修行的目的,也是自那时起我开始摸索我的道,真真正正迈入了修行之路。” “那时我明白了一件事,时间会有无数挫败你的事情,可你不能被它击溃,你要去抗争。那是本能,是人的生相。无论身处何处...都能倚仗,时时刻刻提醒你的正是你的道。后来我明白我修的道,我的愿望。人生在世有所掣肘怎么办?那就夯实自我,磨练自己的道。当我的剑够快了,这些羁绊自然会被我一点点斩断,当你足够强了,别人就不能再成为你的阻碍了!” 老人说的得意,难掩笑容。 “都是荒唐事,不过一剑斩之!” 第二十一章 拜师(上) “食不求饱,安不求居;敏于道相,慎于浊世。天地辽阔尘寰万千,安饱并不是你的终点。往后路途漫漫,岁月数载求索自己的道岂不是更好的目标......人与道合,道与法合,法合乾坤无穷。迈入修士之路,踏出自己的大道来,岂不快哉?” 一席箴言娓娓道来,静坐的老人如同春日绚阳,带起逸和暖风吹拂易天韵的那颗少年心。 言语中的惬意疏狂泯尽易天韵心中所有顾虑,何妨世事难料,任我大道逍遥。 易天韵紧紧抿着嘴,轻轻合上的双眸不止的跳动,一言不发。 老人撑着易天韵肩膀缓缓起身,背对着易天韵。 “这天下人有几个愚笨,又有几个不愚笨?世道崎岖,唯有道心可奈光阴漫长。道理世人都懂,谁兜里没揣着几分处世之道......但能支撑你我的前行道理又有几个,别人的道理终究是别人的,悟透了学懂了才是自己的。人生逆旅,你我亦行人,不断前行寻找自己的道理,铸就自己道心,才是这个天下最大的道理。” “一朝入道,百年快哉!” 笑得张狂,袖笼双臂举起抱向苍穹,徐徐前行。 “一旬,醉梦行舟;任世途汹涌,道为舟,摇曳高举帆!” 剑气从老人怀中喷涌而出,刹那间水镜天地动荡,剑意浩然,霞光千丈。 “二旬,孤烟瘦马;敬这独行之旅,天地无垠,踏歌行道!” 剑鸣飘摇,一生豪气收进剑鞘,铮铮作响。 “三旬,剑开荒唐!这一剑不复当年疏狂,再难出鞘...我问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入道,踏出自己的大道,向这天下说个理!” 易天韵被这翻天覆地的剑意笼罩,形神不稳。 但他却又那么的坚定,顶着从老人身上袭来罡风,近乎固执的抬头,努力让自己和老人对视。 “您尽管考验我,从今以后我要跟在您身后,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自己的大道,让这天下知道有我易天韵!” “哈哈哈.....好!” 风声大作,剑意越发浓厚,舞的天地震颤。 易天韵最终没撑过这凛冽的罡风,恍惚之间只能听到老人的笑声,最后昏厥过去。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响,床上易天韵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下一刻,睡梦之中惊坐起,易天韵神色迷茫浑身颤抖,脑海之中一片混乱。 易天韵坐在床上大口喘息,努力回想着刚才梦中所发生的一切,思绪渐渐清晰,方才梦中的内容愈发的匪夷所思。 “咚咚...”清脆的敲门声传来,将易天韵拽回现实,易天韵抹了一把眼睛,赶忙下床开门。 屋门敞开,双目相对。 梦中那个始终看不清的白衣老人渐渐和面前的道清阁主重叠起来,最后融作一个身影。 老人笑的和煦,满意的打量着易天韵。 “老夫李骥,不知道小友是否还记得我。” “你!我还没睡醒?”易天韵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一阵微痛传来。 作罢还是难以置信,下意识又戳向道清阁主。 道清阁主捉住空中递来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老人手掌厚实有力,虽有些粗糙,但那温暖的手掌让易天韵感触到了面前老者真真正正的存在。 身旁孟津看着两人瞠目结舌,神情与易天韵相似。 “您老啥时候跟这孩子见过了......不对啊,我怎么能没有印象,您老刚才不也是挺紧张的说头一次见面,还是说我被伤的太重?脑子不好使了。那原来商量好的桥段呢,不是说...” “就你话多,出去到门口守着。” 老人说着推走孟津,带着易天韵进屋。 而对于易天韵,同样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是不是见过您,您认识我吗...不是,我的意思是刚才我梦见过您,您是不是...” 易天韵说的语无伦次,道清阁主没有回应,只是笑着解下背着的佩剑,抛了过去。 “来看看这剑,和你梦里的剑意比一比。” 拜师(下) 易天韵抱住抛来的长剑,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截剑身,寒芒出鞘,陋室溢光。 长剑极重,露出的剑身像是用琉璃打造,晶莹剔透,耀眼的剑芒游动其中,随着层层转折闪烁着。 剑芒雪白,剑鞘吐莲,逼人剑意与梦中如出一辙,易天韵合上长剑心中翻腾。 老人没有遮掩,直接说明入梦一事。 “异象过后,老夫感受到南城内有资质出众的孩子,就随着找来。后来在梦中与你初次相见,顺便考验了你一番。老夫心切,所以使了些手段...你要是觉得委屈,那确实是老夫的不对。实在不行,老夫补偿你个老夫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行。” 老人腰板挺直,本想掏掏耳朵的手指中道而止,有些僵硬的换成了抚须。 易天韵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叹出,随后郑重的把剑还给老人,同样端正的注视着老人。 “从小堂内的长辈就和我说,堂内孩子都是伶仃孤儿举目无亲,以后只能靠自己。想要安安稳稳度日,一定要多长些眼神,说大家喜欢听的,做大家让干的。这些年,我学会了很多事情,慢慢的长大了......可我觉得无论说着怎样,我心里承认或不承认始终都是不会变的。” “您是很厉害的人,和之前的林鱼一样,都是我一辈子或许能见到一次的人。无论我怎么说,现实我不能承认,梦中还是梦中......在这我不能和您走,我不愿违心骗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撇下她们跟您走。” 易天韵坦诚的说着,渐渐平静下来。 “她们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但她们对我很重要。” “你可知道你跟我走这是多么大的机遇?你难道忘了你之前说的,你为了她们连这个都能放弃?” “能。” “这臭小子”老人心里想着,脸上不动声色,淡淡的说了一句。“那我要是带着你们仨一起走,这样你觉得如何。” 易天韵眼睛一亮,有些绷紧的脸立刻舒缓,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那还得保证住行和安全。” “你这小子,要不是刚才让老夫满意,非得揍你一顿才好!”老人胡须抖动,笑骂着。 “诺,给我做什么...拿着吧。” 老人递剑,狭长剑鞘雕刻流云,隐隐散发黯淡光芒,显示其中长剑不凡。 “今后长剑无名,自己取一个罢了。” 易天韵心头大震,想不到老人直接将剑给了自己。 “这么宝贵的剑,您给我...” “傻小子,还不知道......还不叫师父。”老人提醒着,“没那么多规矩,收着剑磕头就行。” 事情来的突兀,易天韵一时没反应过来,端着剑不知所措,目光戚戚来回在长剑和老人之间游走。 “该拜师了。”老人再一次出言提醒,微微扶了一下额头,“小子看着挺不错的,难不成还害羞了。” 易天韵这才明白过来,连忙将剑杵进背后衣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喊了一句拜见师父。 “行了行了......从今日开始,老夫李骥收你为徒,往后要遵守师规,行正道....唔,别的也没什么了,起来吧。” 老人看着易天韵,满眼尽是喜悦,看来对易天韵也很是满意。 易天韵起身,抽了抽鼻子,咳嗽起来。 “咱这不能寒碜了,等回头到了宗了为师给你补办个大的怎么样,这几州咱们都能说的上话...到时候你拜师让他们都来.....” 老人边絮絮叨叨说着,边拍着易天韵肩膀笑着。 易天韵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当时从梦里见到老人,直到最后强撑着就是不愿意梦醒。 这诺大天下,何以为家? 而当真的遇到老人,老人寥寥几句解决易天韵的困境,易天韵怎能不激动。 易天韵抹着眼睛,笑的灿烂。 “都听师父的!” 第二十二章 第一势(上) 高山巍峨,藏匿在缭绕氤氲之中,楼阁亭榭点缀层层山脉的画卷里,依山傍水。 鹤唳飘渺,回响山涧。布衣少年若有所感,扶了扶头上斗笠,拍去肩上雾水起身前行。 山阴寒凉,布衣少年身披蓑笠行走在浓郁的晨雾之中,不远处的山口隐约能见缕缕晨曦,少年加紧了步伐。 随着晨雾淡去,悄悄经过春风吹拂少年,少年摘下斗笠眯着眼眺望前方万里云海。 橘红色的太阳冉冉升起,云海翻涌,喷涌的晨曦霎时染红云海,少年停立山口,阳光普照整个山口宛如一幢赤红门户。 少年眉眼温和,惬意的感受着清晨的暖意。 “剑不发,可蓄千刃之势。剑若动,剑意势起,其朔风卷地,燕雀惊飞。次剑出,剑冲碧落,锐不可挡...” 一篇《递剑诀》易天韵熟记于心,练剑不久师父的教诲犹在耳旁。 “剑意重蓄,剑招重出,剑士重在剑意,其次才是执剑。每出一剑,出的是剑招,行的是剑意。剑乃近搏之器,但是剑意可以突破这三尺的距离,剑道精深,止在三尺之内,远在三尺之外,剑意修成,出剑可斩天象,无所不达。你现在境界有限,不急于出剑,往后出剑先蓄剑意,等修为有了突破我再教你其他。” 这是初到宗门,老人传授给他的第一堂课,也是至今一个月易天韵修炼的内容。 道法万千,自然而然。领悟自然的道法,每日来到这山口练剑的易天韵的必修课。 易天韵取下背后长剑,琉璃剑身剑芒雪白,随后一手捏剑指,一手端剑平放一线架在身前。 一天的修炼从一势最基本的握剑势开始了。 自从那日道清阁主收易天韵为徒后,易天韵收拾完行李带着尹家姐妹跟着老人来到了道清阁,又随着易天韵一再的劝说下,打消了老人昭告几大州城的想法,易天韵拜入道清阁一事最后也只有阁中几位长老知晓。 而后易天韵就一直在四大主峰中的后峰,也就是道清阁主居住的山峰修行,日复一日转眼一个月的时间飞逝,老人除了让易天韵领悟剑意以外,剩下的就是日常的锻炼身体。 用老人的话来说,如果举剑都坚持不了,还练个屁的剑。 长剑看着轻盈,但握在手里格外沉重,虽然坚持举剑,但易天韵依旧坚持不了多久。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进步,至少手臂已经不比刚开始的那么酸痛,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一个月举剑的修炼,易天韵感到这柄剑没有初次出鞘那股袭人的寒意,现在握在手里很多是一种淡淡的熟悉感,就如同剑有了温度一样。 易天韵坚持练剑,而山峰之上的阁楼内,尹家姐妹则津津有味的读着阁中的藏书,姐妹二人对修炼提不上感兴趣,反倒是喜欢窝在书房内看书。 两人一口一个爷爷叫老人叫的亲,老人索性就顺着姐妹二人,不再提及修炼一事。她们不愿修行就不修了,要那么高修为做什么,他一个五品修士若是连两人都管不了那岂不太丢脸。 老人暮年,与邪修一战更是伤及本源,自从回到阁中就一直在后峰静修,几乎不过问宗门事务,全权交由几个长老负责。 一个月以来,老人除了偶尔指点易天韵的修行,最多就是陪着尹家姐妹聊天。 老人一生修剑,终身未娶。如今三人的到来为这清冷的阁中增添的许多烟火气,也拨动老人那颗沉寂多年的心。 老人一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静卧木椅和尹家姐妹聊着天南海北,聊着鸡毛蒜皮。 遥想当年持剑逞风流,敢向这江湖讨一杯浊酒,何等的潇洒。可那风流时光也只是惊鸿一瞥而已,这么多年的沉积,如今的老人更愿意享受和三人在一起的安逸。 看来宗门传言阁主脾气又臭又犟也不尽以为真,这不也挺和蔼可亲的嘛,闲暇时间老人时常这样想着。 第一势(下) 正午时分,艳阳高悬,山口的易天韵停下了握剑势的修炼,举起有些酸胀的胳膊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胸前颈后的布衣上沁出淡淡的汗渍计量着易天韵一上午的点点滴滴,易天韵收起长剑估计着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上午练习握剑势,下午锻炼身体。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都雷打不动的往复着,只有中午有些时间可以回阁中休息。 期间老人和他攀谈过许多,易天韵也从老人的讲述中得知了很多事情。 道清阁属于有渊源的门派,历经数千年的更迭,代代阁主脉脉相传流传至今。 不过据老人有印象以来,历届阁主都是在经过反复的筛选后,选定一位卓绝弟子作为嫡传,之后就是等到弟子修为有成继承位置。 除了一个例外,就是眼前这一任的阁主。 老人当年挑选的时候,一不看实力二不听举荐,就认一个眼缘,打眼走过从人群中看中了实力平庸不被看好的孟津。 这也就有了后来被逼走,弃剑从刀的南城主孟津。 也是从孟津一役后,老人不再提及收徒之事直至今天,据老人的说法,易天韵和孟津也是有相似的地方,简单说来就那个犟劲。 抛开资质不说,单论修行之事。寻常弟子遇到瓶颈阻挠是常有的事情,无非是厚蓄薄发,退一步也不过资源的累积,再不济推翻重来换个办法。 平常说来,修士突破倚仗的就是天资,勤奋或者是积蕴。 可事无绝对,总有那么一小撮弟子是众人眼中的与众不同,那类人就是最笨,最不开窍的一种。 遇到瓶颈,突破不了怎么办?好办,不突破不算完。 在他们看来,万事俱备就没有突破不了的理,就跟这个瓶颈犟上到底。也是因此这类弟子多半都是他人眼里的榆木脑袋,修为自然也算不上出类拔萃。 老人专挑这种榆木脑袋,不过多加了一个要求,笨可以,但不能懒。 他人眼里的与众不同的笨脑袋到老人这换了个说法,那得叫做非比寻常。 老人一生潜心修道,修来的尽是晦涩难懂的剑意,难以传授。老人的剑道毫无蹊径可言,也不能依靠他人,宗门弟子学不来也坚持不来,相比之下那股犟劲反倒成老人剑道的阳关大道。 有了这些作为铺垫,再谈资质的品秩,总得来说老人所谓的眼缘其实也是一种挑选。 老人一覆之前的规矩不仅因为老人剑道的独特,更是因为老人一身战力在道清阁史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道清阁向来推行养生修道,历代道清阁都以长寿被人们所著称,直到老人这一脉出了这位惊世之才。 老人年轻时,三尺青锋所向披靡。以五品之境直逼四品战力的修为称雄一方,更创下三旬剑出峙平四品的傲人战绩。 曾有闻名遐迩的四品高手对老人作出过评价。跻身一州之巅,旷野卷风诛慑群雄。 也是因为如此,待老人坐镇道清阁时,所有决定众人皆无异议。 所以老人当初挑选孟津无人反对,挤兑他也是在老人闭关后才明目张胆起来。 随着两人的相处,两人也是愈发的互相了解,易天韵的一言一行都看在老人眼里,易天韵的想法老人一清二楚,一个月的时间下来易天韵奠定了老人心中嫡传的地位,无可动摇。 这个资质心性都对老人胃口的少年此时此刻正走在回阁的石阶上,晃荡着手里斗笠漫步前行。 春野风过,正直鸟长莺飞的时节,艳阳高悬不带灼热,春日的中午是令人最为惬意的时候。少年无邪,修行不思名利。愿与流云为友,常对星辰许愿,养生堂的历练没有污浊少年清澈的心灵,稚嫩的少年带着那柄未名长剑踏歌山涧,来往之间悄然迈出了属于自己的修行之旅。 第二十三章 半步千秋纪(上) 午时和煦,三人凑在藤桌前说说笑笑。 阁楼幽静,中老人倚在躺椅上,双手相插垫在脑后。假寐中的老人被那笑声感染,微微睁眼,翘着嘴听着三人嬉笑。 三人闲聊,不经意说到易天韵的那柄长剑。长剑靠在桌旁,自从老人将剑传给易天韵后,这柄琉璃剑与易天韵可谓形影不离,无论吃饭还是休息身边总能见到长剑的踪影。 尹巧欣从椅子上溜到长剑旁边,俯下身仔细瞧着易天韵的宝贝。小女孩歪着头,透亮的眼眸随着剑鞘上的纹路游移,两人看到皆是哑然失笑,易天韵扶起女孩,另一只手取来长剑。 长剑出鞘,流光四溢,琉璃长剑荡动在三人眼中,即使之前见过,也不影响两个女孩的目光被迅速吸引。 小女孩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点在剑脊,下一刻冰凉的触感传来,小女孩又兴致勃勃触摸着剑柄。 见状,尹巧卉起身走到女孩身边,搂住女孩轻声提醒,“剑刃会伤着你的。” 女孩听闻收回手,只是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琉璃剑身,显得意犹未尽。 易天韵笑着拿起长剑,拇指按在剑刃缓缓抹动,做罢又把完好无损的拇指摆在两人面前。 “这柄剑锋刃未开很钝的,不用担心。” 说完重新将剑放回桌上,双手搁到膝盖示意小女孩可以接着过手瘾。 小女孩欢喜的抚摸长剑,琉璃剑身晶莹剔透,饶是尹巧卉也没忍住戳了戳剑刃。 易天韵注视着剑刃,正襟危坐背诵起《递剑诀》,剑诀生涩拗口,被熟记在心的易天韵慢慢说出,清晰的飘入二人耳中。 待二人放下长剑,尹巧卉偏头问道:“听说好多人都会给自己的兵器起名,你给它起名了吗?” 易天韵眉头一挑,犹豫了一下。 “还没想好,师父给我后就一直在想。” 小女孩听到高高举起手臂,晃动在两人眼前。“那我给它起一个...就叫酥糖好不好!” 女孩眼中闪动,双手比划朗说着:“酥糖最好吃了,甜滋滋的......要是这把剑叫酥糖,以后天韵哥哥出门拿着剑就会想到酥糖,想到酥糖就会想到我。” 小女孩面庞翘红,睫毛扑闪望着易天韵,悄悄看着易天韵的反应。 轻扯衣袖的双手被易天韵端起,易天韵眼神纵溺没有回答。 女孩挂起的梨涡一浅,脸色有些黯然,低着头看着双手。“天韵哥哥觉得不好听吗,要不巧欣再想个.....” “不,我只是在想是你怎么想出的,这么好的名字...那从今天起,这把剑就叫酥糖了。” “真的?!”女孩面色转晴,欣喜的仰头询问。易天韵言语温润,凿凿为据重复了一遍。 “从今天起,这把剑就叫酥糖了,若以后再有人问的话,我就把酥糖这个名字告诉他。” 女孩雀跃的摇着纤臂晃动易天韵衣袖,一旁尹巧卉无奈的看着欢笑的二人。 “也就是你天韵哥哥对你这么好。” 女孩装作充耳不闻,又跑去摆弄长剑。而易天韵则是一本正经的说道:“酥糖这个名字很不错,比起我之前草拟的几个好太多了。” “你之前都想过什么名字?” “一个是大福,一个是年糕,还有一个是...” 看着易天韵扳着手指头将那些离谱的名字娓娓道来,对于他若有其事的胡扯尹巧卉也不拆穿,只是调笑。 “那以后你要是再有另一把剑了,你就叫它云阁吧。” “为什么要叫云阁?” “因为一想到云阁,就能想到这里有两个小笨蛋。”尹巧欣笑意盈盈,看着不知所措的易天韵,发现那个沉稳的少年还有这么憨气一面,越想便愈发的好笑,捂着嘴看着易天韵。 易天韵怡然,抵着下巴没有反驳。 “不过不知道师父给我的这柄剑为何没有开锋,是不是怕我会伤到自己...” 对于钝涩的长剑,易天韵也是颇为不解。 半步千秋纪(下) “剑悟的怎么样了?”老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易天韵立刻起身,见老人徐徐而来。 “每次出剑之前都会背诵剑诀,一个月以来都未曾懈怠...带点刺三式能连贯起来了,不再落下。”易天韵敬视老人,恭敬着的如实回答。 “那你剑悟的怎么样了。” 老人像是没有听见,又问了一遍。 易天韵一怔,揣摩着老人话里的深意。 “为师教你剑诀,让你练最基础的持剑势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老人看着易天韵沉默不语的样子,陡然严肃起来。 “来,背一遍剑诀。” 易天韵不假思索,晦涩剑诀脱口而出。 “背的倒是一板一眼,背懂了吗?”老人伸手从桌上提剑,“囿陈趋腐,拘泥表象。笨徒弟,为师且问你,这是什么。” 琉璃长剑一晃,地上凭空出现一指深的剑痕凹槽,无声无息裂出数米远。 “这是......修士的元气?” “那这样如何?”老人招手取来一根木枝,向剑痕上丢了过去。 咔擦一身脆响,在三人诧异的目光下木枝应声裂开,断面光滑如同被利刃斩开。 易天韵骇的半天无言,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什么是悟剑,悟剑是在悟什么。只靠元气能突破这三尺距离?荒唐。元气只是你的手段,是你的根基,但要如何去用还是在于你的想法。剑士不悟剑意,剑招耍的再漂亮,也都是花架子,意气形缺一不可,掌握一种就妄图自称修成?囿陈一词说着就是这些困于一隅的蠢人。” “这一个月中,你握剑有没有什么感觉?” “貌似...貌似更熟练了,感觉这把剑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那你再说,你悟出剑意了吗?” “弟子没有...” 老人换手攫住剑柄,单手捏剑指向易天韵面前一划。 静谧的庭院犹有狂风呼啸,兀然而起。 剑意逼人,易天韵如同身坠冰窟,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肆虐汹涌的剑意撕碎,这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与那天在梦中水天一境的剑意一致。 等易天韵回过神来,一切感觉都烟消云散,身旁两人依旧在嬉笑,而面前老人则是平静的看着自己。 “这就是剑意,这就是剑诀中说的剑意。” 老人走到易天韵身边坐下,示意易天韵也坐下。 “那么拘束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什么,只是脑袋笨了点。” 老人展颜,绷起的严肃散去,将剑摆回桌上示意易天韵坐下。 “你知道为师为什么没有教你炼气,连你那片气窍诀都没让你打开就让你悟剑吗?” “弟子不知道...” “你不用那种表情,不为其他,就因为你这个笨脑袋。”老人调侃着,看着易天韵的囧相。 “为师要是让你先从炼气开始,以你心性至少得在七品以后才能摸索出剑意...可到那时再想参悟这几旬剑意早已为时过晚。” “笨徒弟,为师先跟你讲讲修士对这些功法秘笈的划分。人有强弱,功法自然也有不同。修士江湖无论南北,都是按这个品秩划成三六九等,不分优劣只比威力。从最常见最简易同样威力最小的归凡阶往后,依次是为真阶、千秋纪,直到最后超脱字符范畴的成道阶,一共为四种品质,再之后的上中下之分就因地而异。寻常说来,这一州之地最为巅峰的功法品秩也就是千秋纪,持有者不过寥寥几人...你觉得为师这自创的几旬剑意能到几阶?” 易天韵握拳慢慢敲戛膝盖,给了一个自认为靠谱的答案。 “师父的几旬剑意能到为真阶级?” “对师父信任些,你再想想。” “莫不是归凡阶...” 老人摆手很大方的赏了易天韵一记爆栗。 “笨徒弟,为师这剑意都窥到千秋纪的奥秘了,你怎么越猜越靠后!?” 易天韵捂着头,可怜兮兮的望着老人,身后二人见状早早溜到一旁,生怕殃及自己。 第二十四章 酥糖剑(上) “罢了,剑招剑意先不谈了...这几日你未曾懈怠过,只是火候不到自所以领悟不出来,等以后开始修炼再去悟剑便会轻松许多...修为的锤炼是必不可少的,修行悟剑时间长了,自然水到渠成剑意入神。为师老了,越来越爱念叨了.....咱们师徒今天来聊些别的。” “这剑为师传给你后,也未曾和你讲过这把剑的事情,是不是很对这剑锋刃钝涩很疑惑。” 老人摩挲着长剑,眼中五味陈杂。 易天韵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不过接着又摇了摇头。 “不懂就是不懂,不懂来问便是。”老人收剑入鞘,“这把剑是你师祖传给我的,脉脉相承很多年了。别的不说,你手持此剑号令道清阁上下是不成问题的...往日里这柄剑都是由为师随身携带,现在交由给你,你以后务必要好好对待此剑,莫要辜负了它。” 老人说与剑刃毫不相关,易天韵听的懵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柄剑算是道清阁的镇阁之宝了,之前这柄剑在阁中记载的剑名为‘道垣’,道垣道源,既是道清阁的护道城垣,又是道清阁的根源。为师接掌宗门后,也是沿用的原先的剑名......话说徒弟,你给这柄剑想好名字了吗?” “那...那是自然。”易天韵不自然的扭过头去,扯着嘴角笑得勉强,老人顺着易天韵看去的方向瞅去,只看到笑闹的姐妹二人。 易天韵瞄了一眼,随后暗自鼓气。 “那你跟师父说说剑名,回头我好让山下弟子记录。” 易天韵咳嗽一声,“师父,剑名酥糖。” 老人听闻杵在原地,有些愣神。 “你说什么,你给剑起的什么名字?” “剑名...酥糖。” “你...你想好了?”老人有些诧异的看向易天韵,想从易天韵脸上看出玩笑的神色,可望了半天都不见易天韵半点戏谑之意。 “你这名字...也很,很新奇。酥糖就酥糖吧,也挺好的...。”老人说着,默默应允这个奇葩的剑名,只是一想到剑名还要记载道清阁史中,不免有些头疼。 老人扶额继续讲着,直接略过商榷剑名的打算,自己这个徒弟的起名让老人颇感无力。 “至于这柄剑剑刃的由来,这就要牵扯到宗门的历代宗旨了。之前说过,除了为师以外,道清阁之前一直行的是养生长寿之道,修炼的目的是多是为了延年益寿,宗门向来不提倡修士江湖的纷争打杀。当年仙人更迭,修士江湖大乱,历代阁主为证明宗门不参与这纷争之中,不涉及任何势力,所以选这极地玄铁锻造出一把钝刃奇剑,这剑不主杀伐,乃是货真价实的君子剑。不过这剑虽然钝涩,但这玄铁神异,能放大持剑者的剑意,固剑刃钝涩,可依旧威力极大...这也就是这把剑的由来。” 老人一口气说了下来,将这把剑的历史讲了个大概,易天韵听完若有所思。 “可师父,要是不悟出剑意,那这柄剑还有威力吗?” “没有剑意,那这柄剑与废铁无异。”老人说的斩钉截铁,语气顿时转变。 “当初你师祖传我这把剑,要求我修行养生道,我就觉得不妥当。当时也是愚昧,觉得好好一柄剑非得搞成这样很是别扭,就和你师祖大闹一番,修行多年还不能随心所欲,还被种种规矩这种怪剑束缚,自然是不服的。再后来悟剑多年,剑走偏锋自创快哉剑道,破了宗门养生道的宗旨,就有了后来。” 老人像是回忆起很多事,倏然皱眉有些心烦意乱,不再讲下去。 “领悟剑意任重道远,急不来的......不过接下来为师会教你剑招,往后悟剑修炼都不耽误。修炼元气磨练剑意,剑意剑招无暇,修为修剑兼备,往复已久就能瞧到几分剑修的门槛了。” 酥糖剑(下) “剑招!”老人说完,易天韵双眸一亮,接着抬头望向老人,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向往与期待。 山口悟剑虽然不曾松懈,但领悟剑意本身仍然是一件乏味枯燥的事情。 易天韵接触剑道以来,总得也不过个把月,又如何和半生醉心剑道的老耄作比较。常挂老人口中,言谈间津津有味的妙事恁凭易天韵想破脑袋也觑觎不见其中门道。 好者自趣,庸者难揣。 从接触到学习再到融会贯通,以至抵达超越的境界,这每一次的改变其中都有难以逾越的困难,绝不是几个字眼的改变就能一蹴而就。 易天韵的坚持,纯粹是源于少年心中的承诺,他承诺过一定要学有所成无论艰辛如何。 老人能感受到少年迫切的想要踏入剑道的心意,但奈何易天韵历薄识浅怎么也学不来,所以老人就换了另一个方式。 在易天韵没有修为的基础上直接传授剑意剑招。 这一改故辙的做法于老人还是易天韵都是一次探索,寻常剑修跻身剑道修炼剑意哪个没有几十年的时光打磨,初来乍到就妄图拜入剑道,别说剑意难瞧就连门槛都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要是有剑修同僚听闻如此痴心妄想的教法和学法,一定会嗤笑不止还不忘揶揄一句狂妄。 不过老人作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在这一个月对易天韵的磨砺中经过了缜密的思考作出的举动。 老人剑意剑招都是自创,以此说来就不能和修士江湖流传的那些大路货相提并论。其次老人经过一个月的观察,发觉易天韵并不止自己当初匆忙一窥那么简单。 这柄佩剑只在老人手中就度过百十个春秋,道清阁史中的漫长时光里被无数次的加持铭刻进各种不同的剑意延传至今。每一代的阁主想让这柄奇剑认主无不都费过一番功夫,就连道清阁历史中的旷古奇才李骥,也就是面前的老人,当初依旧持剑多年才让奇剑认主。 剑不认主,纵使修为再高也无法完全驾驭奇剑,一身战力十去二三,若是修为不够更会被这冰寒剑意所噬,这也是当时易天韵感到长剑寒意逼人的缘故。 这柄奇剑既不锋利又难认主,甚至导致曾有过历任的道清阁佩着这琉璃剑,但却持另一把剑的情形,若不是老人主修剑意与这奇剑相辅相成,估计当年以老人的性子也是对这奇剑弃之如敝履,佩戴身上当个标志罢了。 可就这样易天韵在短短一个月内居然得到了奇剑的认可,若不是如此老人早就收回长剑,以防伤着自己这笨徒弟。 道清阁宗历阁主本纪中,曾有记载。 道垣易得,道源难得;石鞘内外,咫尺天涯。 一句咫尺天涯可观长剑认主的难度。 老人觉出易天韵并不只是资质好这么片面,大有更多等待老人去发现。 历代阁主资质好的不是没有,高于易天韵的也大有人在,但这难认主的奇剑到易天韵这里就与之前记载相悖,所以老人才不走常规路打算直接让易天韵练剑,以求出奇制胜抵达剑道门槛。 没有修为直接练剑,看看能不能悟出剑意。 一句剑招勾起老人种种思绪,老人晃神一瞬间,接着轻轻点头。 老人起身霜白鬓发逆光生辉,走到易天韵前语重心长的叮嘱到。 “练剑途中有什么事情及时同师父说,这柄剑......这柄剑即使不锋利,也是会伤人的...以后不许把玩剑刃,以免伤到自己。” “还有啊笨徒弟,这次没悟出剑意也就算了,为师暂且再多给些时间去领悟,今后教你剑招也莫忘坚持背剑诀,领悟剑意不在一朝一夕,积年累月才能有所感悟。” 老人说完,怕是过于打击易天韵,又补充到。 “不过呢,勤能补拙...总的来说还是进步蛮不错的,嗯...” 老人抚着易天韵肩头爽朗笑着,“莫要气馁,就算是我李骥的笨徒弟,也强过这天下太多高手的嫡传,为师看好你啊。” 春风和煦,南城歌谣轻轻回荡庭院。 “风穿堂,藤倚墙,春风送出少年郎;雪漫庭,夕染岭,东风未识孤翁影。” 二十五章 一旬剑 光阴飞逝,踏在少年铿锵有力的剑诀上,绕过琉璃长剑出鞘的铮铮剑鸣西驰而去。转瞬之间,少年在后峰山口悟剑已有一个月的时间,也是从那天开始,老人决定正式传授给他自己的独门本事,那一日易天韵如愿以偿见识到老人的快哉剑意,从那璀璨的剑意中见识到老人口中的剑道。 云雾缭绕的峰顶阁楼上,那个枯槁老人的荒苑里,易天韵扶着皲裂遍布的虬曲古树痴痴望着眼前的老人以指代剑,无风叶起的惊鸿剑意。 老人从头至尾没有说话,既没说招式,也没提要求,只是简简单单的在易天韵眼前一遍遍演练着动作,老人招式辄止处都是易天韵最为聚精会神的时候,因为每一步停顿都是老人气势最盛之时,身止风起古树簌簌响。 后院一老一少,一个静静的教,一个静静的学,大红漆柱驮起的阁楼中姐妹两人倚着木阑看着院中全神贯注的两人,女孩凝眸中倒映出少年清秀的面颊。 一式剑招走到最末,老人宽大的袖袍顿在空中的刹那,一刻间风停树静万籁俱寂。 一切都凝滞在那一刻,那一刻老人眼中有剑,少年眼中有光,女孩眼中则是无数层的少年模样。 一片叶的摇曳带起另一片叶的悸动,下一刻眼中微光闪动,老人周身劲风舞动,老人像是畅饮一顿好酒般酣畅淋漓,双袖一甩回身看向易天韵,“为师这剑畅快然?” “畅快至极!” “为师这剑尽兴然?” “当真尽兴至极!” “那为师问你,何处有剑?” 易天韵听闻稍加思索,片刻,笃定的说到。 “手中有剑,心中有剑。” 老人听到笑逐颜开,颇为满意的来到易天韵身边,放眼远方谈笑着。 “哦,为师觉得应是‘心中有剑,手中有剑’才对。” 易天韵不解,向老人请教。老人举起手臂,伸掌比在易天韵面前。 “心中有剑,手中自会有剑。心中无剑,天下万柄青锋也难称剑,当作相由心生。” “相由心生...”易天韵重复着老人口中一词,若有所思。 老人看着易天韵沉思的模样愈发的满意,带着易天韵来到院中。 “出剑。” 待易天韵停下脚步,老人忽然说道。 易天韵抽出琉璃长剑,立剑身旁。 “握剑式。” 易天韵随着老人的声音架起剑式,一手捏剑指,一手端剑平放一线。 老人看着易天韵几近无可挑剔的架势点了点头,上前与易天韵并立。 “跟着为师来,递剑。”老人手中无物,但不影响动作分毫,易天韵模仿着老人舞动手中琉璃长剑,白芒翻飞空中。 “这一旬,醉梦行舟。” 老人手臂一恍,手指递出一往无前,一指剑出犹有浩淼孤帆的景象。 易天韵投入至极,不经意间跟着老人一同念出,同时递出琉璃长剑。 “再来...记住,为师这剑是一记快剑,一旬剑迅,势如迅雷诡秘难测。一分掌控九分威力,可进可退,在勇不在莽。” 老人指点着易天韵,收手回到第一式。 易天韵紧随其后,握剑式架起。 一次次的递剑,易天韵额头慢慢渗出一层细汗,手臂的递出也逐渐颤抖起来,易天韵咬紧牙关紧紧盯着老人动作,没有半点落下。 终于,流淌的汗水随着脸庞滴落,易天韵喘息急促起来,这一次递剑的时间格外长,老人却没有半点收回的意思。 “累不累?” “不累。” “知道哪里不对吗?” 易天韵皱起眉头,一边强忍着手臂的酸痛,一边回想着刚才的动作。 “招式不多,你只是注重模仿...为师这剑,前后几式都是蓄势,最后一剑是倾势,环环相扣。你的动作乍看与为师无二,可其中联系却被破坏了干净,真要是出剑,你这一剑威力不足一。” 第二十六章 剑意盎然(上) 老人背手悠哉入阁,给易天韵留下一句话。 “照葫芦画瓢......倒也是有几分模样了,日后山口悟剑不能耽误,锻炼一事暂且改做修炼剑招。” “那师父,我何时修炼修士元气?” “不急,等时候到了为师自然会和你说。” 最后几个字随着飘飘衣袂一同隐入阁楼门口,老人身影消失在朱红门户的黝黑中。 修行一路极苦,这是易天韵初入阁门就深谙的道理。作为这浩然天下俱无所争的堂皇正道,被多少伟人仕宦所推崇又谱写进多少纸草笺木中,万般不过修道高一句话可谓脍炙人口,甚至而言修士胜俗士一筹也并不为过。 易天韵学到了几势剑招,自小那个不知是从说书先生还是仙侠书簿中衍生的侠客梦算是如愿以偿了,这往后修行精进做个仗剑天涯的江湖大侠指日可待,每每想到往后南城人们称颂自己行侠仗义的事迹易天韵就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或许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这天下江湖大不过还未曾走完的南城和那几年的游历而已。 那个街角算卦能说会道的小方士,那个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的易天韵,也仅仅还是个心地纯良的少年,一个以见识这天下浩浩不溺俗世立作目标的少年。 少年手中的剑很重,三尺剑上承载的是少年对自己的承诺,少年手中的剑很轻,不过一颗想见识诺大天下无愧自身的少年赤子心。 少年憧憬天地无垠,长剑出鞘未曾沽名钓誉不要荣华富贵。悄然之间,连绵山海吹拂进少年心中的清风带走世俗里最后几分的积垢。日月如梭寒来暑往,送别了无数次山中的艳阳高照暮霭沉沉,卧在山口悉数漫天星辰的易天韵突然回想起这三年中的点点滴滴。 三年之中记忆犹深的只有出剑收剑,还有的就是修行还有与师父和尹家姐妹生活中的欢声笑语,三年苦修不问窗外世事,如今的易天韵早已突破跃凡之摸索到窥真境的一丝真谛。 还差一年即将行成年冠礼,这是师父跟易天韵说的。修行不知岁月,很多修士不去讲究这些世俗礼节,但老人准许易天韵一年后下山去南城举行冠礼,顺便回去看看南城中曾照顾过自己的长辈们。 少年枕在手臂上,琉璃长剑横放胸前,望着繁星点点入神。 三年之中,悟剑为主修行为辅,老人从不在意易天韵的修为,而是格外注重易天韵剑意领悟的如何。 易天韵天资聪慧,没有让老人失望。剑意剑招融会贯通,往日那妙不可言的剑意终究是被易天韵识见真面目,在老人倾囊相授之下二旬剑意领悟圆满。 三年时间迈入窥真的门槛,在旁人看来称得上突飞猛进,可老人与易天韵都知晓这远未触及本身的极限,若是三年时间投入修炼那如今的易天韵修为只怕不弱当初孟津。 在老人刻意的压制下,易天韵所有的修为都被蕴藏进躯骸百纳,一遍一遍反复提炼着根基。老人自创剑诀,深知其中利弊,快哉剑意本身属于杀生剑道,如若把控不稳很容易对自身产生反噬,所以必须将自身修炼到极为坚韧的地步才能驾驭剑诀,但有失有得,这门剑诀威力之大用老人的话来说就是平生罕见,当初一剑重创常玄紫袍修士可见一斑,而这还只是二旬剑意的威力,若是修到深处越阶灭敌就如吃饭喝水那般简单。老人的话萦绕易天韵心头,往后如何尚早,如今的实力积累到何种地步易天韵无从知晓,只是偶然从师父与阁中长老的对话得知自己现在远超同阶修士。 那时老人对前来探瞧易天韵的几位长老说了这么一句话,“如今这孩子的剑意门中弟子难挡一剑你们若不信,站那让他砍一剑便知。” 再之后一想起那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的模样就能让易天韵忍俊不禁。 剑意盎然(下) 毕竟无论易天韵修为高低几位长老都不会让站那让他砍,撇去修为单轮辈分,若是真站那挨易天韵几剑,或许那剑意威力对几位长老无关紧要,但被阁中弟子看了去难免有损几位长老的威严。当时几位揣着怀疑前来一探究竟的长老最后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易天韵修为一事也不了了之,几位长老悻悻而归。 此次前来看望老阁主顺便一睹阁主嫡传一事几位长老未能如愿,易天韵隐隐察觉其中有些蹊跷,具体说来是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眼神有的飘忽不定,还是寥寥几句闲谈别有用心就不得而知了,老人打发走几位长老后也不再过多谈及此事,易天韵就没有再过问。 想到这里,易天韵斜了斜肩膀,翘起腿以一个更惬意的姿势瞭望慢天星河浩淼。 明月当空,一袭白影掠过,接着一声鹤唳传入易天韵耳中。原本眯着眼躺在山口望星的懒散样子倏然散去,易天韵翻身携剑直奔山顶,身形闪烁几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那声鹤唳正是来自常年相伴于师父身边的白鹤,白鹤传讯就是师父要他回到阁中。 高山深阁大堂内,一盏摇曳的火烛撑起一幕微光,灯影阑珊老人对坐火烛背对漆红门户,易天韵轻推半掩朱门,闪身来到老人身后。 “师承一脉,砚席之泽。青衿一户落得个大道殊途......你那几位师叔知晓为师重伤未愈,担心下一任阁主承袭无人,觉得你修为尚浅日后难任阁主之位,所以今天与为师商量许久......最后想由他们推选一位弟子作为阁主嫡传,传授衣钵。” 老人说完沉默良久,易天韵沉声道:“全听师父安排。” 老人扽起垂地袖袍,双手定印丹田前,双目半睁半闭看不清面前烛火。 “当年杵逆师祖心意修剑,落得个五境之巅。不想他们当年就未曾服为师,只是迫于当初为师实力出众,才任由为师...独断。直到现在为师实力大跌,他们也能大张旗鼓遵循长生道,为师也是个悖逆弟子,没资格指责他们,如今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纵然为师曾有过错,但无论怎样为师依然是道清阁主,一日为阁主他们就不能左右道清阁,你若是想继续练下去这快哉剑,为师定竭力保你修剑。若是你愿行长生道,为师也会鼎力助你,只要为师还在这道清阁就必定由你一席之地。” 道清阁主暮年力衰,一场大战带来的伤势对于老人更是雪上加霜,若是现在将道清阁主之位传给易天韵,老人很难保证几位长老日后会怎样。 毕竟老人的快哉剑意本身就与道清阁的长生道相悖,就算易天韵天资过人没有时间的积累依旧是空谈,等到时阁主实力还不如几位长老,那时易天韵就真的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 易天韵注视着老人的背影,身形消瘦的枯槁老人对坐烛火前显得格外落寞,修行几年易天韵从来不见老人有任何疲老之态,而今日老人言语中透露出的那种力有不逮再不复那时行快哉剑意的疏狂老人,那个豪放不羁的老人一下子坍塌下来,师父老了。 那快哉剑意不能再一往无前无所顾忌的时候,师父就真的老了。 易天韵将背后琉璃剑解下放在一旁,接着做到老人身后伸出两指捏剑指。 “一旬,醉梦行舟;任世途汹涌,道为舟,摇曳高举帆!” 易天韵声音低缓,轻轻念着快哉剑诀。 “二旬,孤烟瘦马;敬这独行之旅,天地无垠,踏歌行道!” “弟子愚笨,修炼多年也只是看到了些剑意的皮毛。可弟子依然敢‘执迷不悟’的继续走去,就算往后历经艰难险阻,弟子依然不怕,依然不悔,而这就是弟子当初要追寻的那个目标,那个疏狂剑客。” 易天韵说完,出手向着身旁挥去。 那一刻,易天韵手中无剑; 那一刻,诺大堂内有风乍起,剑意盎然。 二十七章 出鞘(上) 深阁烛火映冷垣,老人起身回首凝视易天韵,在老人槁瘦阴影下不见表情的易天韵,唯有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若是递剑,当真快哉至极。”老人霁颜,抚须感慨。 “为师老了,为师这剑亦不复当年。不是为师老了剑意消逝,而是剑意消逝为师才老了。”老人仿佛从易天韵的双眸中探望到了什么,反复咀嚼着口中的话。 “快哉剑意,剑意快哉。” 堂起清风,易天韵眸中的消瘦老人喃喃自语,双目剪影,一眸秋水照人衰。 “笨徒弟,想不到你也有开窍的一天。”老人似是从易天韵眼中看到一抹雪白剑影,剑影生辉照亮了老人,老人恣意徜徉笑了起来,颇为欣慰的说道。 “好一个剑诀,好一个剑意。为师传授与你不过是块叩门石,往后能不能领会,领会几分,能否登堂入室还得靠个人的修行。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贤于弟子。徒弟,论修行你算的上聪慧,但人外有人,天下之大旷古烁今的天骄数不胜数,所以谈不上卓尔。可今日你这剑意一出,凭借此剑意,往后你就有了与那些天骄争锋的资本,无论何种处境,只要这剑意还在你就仍然立于不败之地,这快哉剑意就是你睥睨群雄的那座峰峦,想不到为师这不落窠臼的招式会被领悟到如此境地,当真是快哉至极。” 老人边说边笑,笑得张狂肆意,无比畅快。 紧接着从老人身上迸发出无穷剑意,剑意浓烈惊扰天上明月,如同一把绝世巨剑扫荡四方。 深阁之中,师徒二人剑意和鸣,相互激荡。 层层山峰外,几大主峰有长老若有所感,纷纷侧头无一不是朝向后峰的方向。 主峰之中,一位玄袍老道感受最为深刻,那扑面而来的凛冽剑意让他如同身临其境,一柄巨剑垂立面前一般。 可即使感受如此骇人的剑意老道依旧不以为然,轻轻挥动紫色木杖,轻描淡写消去剑意的压迫感。 “你觉得这一剑如何?” “唔...这一剑剑意直冲北斗,弟子望尘莫及。” “这不是他能到达的地步,这股剑意中有一些显得要生涩内敛一些,现在你感觉的才是那个人的剑意。” “紫色木杖点地,木杖之后拦截下如潮水般的汹涌剑意被倾泻-出几分,流淌到青年身上。” “现在如何?” 玄袍老道睁眼看着青年,青年细细感受着剑意,随后抬头回应老道。 “胜券在握,他若出剑我必败之。” “嗯,不错...虽然阁主的荒唐剑不值得你去学,但是阁主嫡传这个位置你务必争夺过来。等到时你成为阁主嫡传,我就授你道清阁长生道的不传之密,你懂吗。” 老道谛视青年,不由青年一分一毫的犹豫。 “弟子谨记。” “那个逆徒终究没逃过那剑的反噬,当时师尊高瞻远瞩,早就料想到会有今天,所以早早便传授我长生之秘,以防后续无人。他以为他凭借这歪门邪道坐上阁主就能肆意妄为?可笑,展露几年风头而已,最后换个贻笑大方,你真以为传你阁主之位就是认可你这种歪门邪道....” 玄袍老道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不再继续,低头看着青年。 “到时你无论如何都要做上那老荒唐的嫡传,之后你不仅能得到秘传,你说的那个少年本长老也可以答应你招回阁门,你听到了吗...林鱼。” 青年神色毅然,冷声重复一句。 “弟子,谨记!” 玄袍老道遣来一个弟子,手中捧着一个匣子。 “你那匣子暂时还打不开,我赐你一剑,等到时你就用这柄剑击溃他们的荒唐剑意。” 老道掀起木匣,其中一柄湛蓝色石剑盛放当中。 “长生剑,道延。”长剑落入青年手中,连绵不断的悠长剑意缓缓飘散,仿佛握着此剑就能延年益寿一般。 “道垣道延,这一次就来争一争好了。” 湛蓝长剑剑意悠悠,老道眼神意味深长。 出鞘(下) 快哉剑意声势浩大,本是夜半宁寂月华炯光的一片雅致夜景,也通通被这疏狂的意志所惊掠,道清阁中不少修为佼佼的弟子也陆续感受到从后峰袭来的快哉剑意。 阁主自创快哉剑意道清阁上下众所周知,道清阁中人才济济,另辟蹊径修为过人的弟子也有不少,历代阁主所提倡的长生道是绝大部分弟子的修行门法,也是道清阁的主流大道,但道清阁中从不打压修其他大道的弟子,道法万千殊途同归,并不存在高低贵贱的说法。 所以道清阁中任你修何种大道,只要不是祸害苍生的邪道,就算是祸害自己也不会被反对,就可以与主流长生道并存,遵循古法固然稳健,但恪守成规不免有些曲解。 只不过阁主不修长生道是道清阁历代以来的例外,但本着大道齐行的说法,更是阁主空前强大的剑意,倒也没有人提出异议,至少明面上无人异议。 自从老人早年开始闭关,后峰中时常会有惊人剑意,慢慢的在阁中有些资历的弟子也都习以为常,至于那些初来乍到修为不高的新弟子,多半是境界不够,被这浓烈剑意影响的要浅淡不少,比起那些被影响的道心不稳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的师兄们好上不少。 阁主自创的快哉剑道对于道清阁本身也是意义非凡,这个非凡就非凡在阁主手中的道垣剑。道清阁中三把奇剑是周围门派口中不亚于道清阁长生道,同样被广为流传的事情。三把奇剑,以绵绵长生剑意著称的道延剑、剑光入天河冲霄一千里的漪澜剑和百无一用是道垣的道垣剑来称奇,不过从易天韵为剑更名的时候这句话就应该是百无一用是酥糖的酥糖剑了。 前二柄剑,道延剑中的长生秘道是道清阁长生道的纲本,传说掌此剑便能延年益寿,若是参悟其中的长生秘道更有返老还童,长生不老的神异。而另一柄剑漪澜剑则是位列杀生百剑谱上,赫赫有名的快剑。剑刃无前,所指必破,一柄铜剑曾有剑开天幕的记载,漪澜剑势刚猛无比,有过匪石不移,剑出鞘必见杀伤等等传说。 而那最后一柄道垣酥糖剑,或许比起之前两柄各有千秋的奇剑威力有所不如,但酥糖剑胜在好看,甭管什么剑意剑道,光凭那琉璃剑身便能轻松俘获一大票弟子的喜爱,是文人雅士青睐的宝剑。 温文尔雅君子剑,威力不够颜值凑。 直至后来,这柄剑遇到了现在的道清阁主。上一任道清阁主也就是老人的师父熟知老人自创的快哉道,把原本最有资格也是最理所应当被由老人接掌的漪澜剑雪藏了起来,传承下来的却是另一把道垣酥糖剑。那任阁主传承剑后不做半点解释,只是逼迫老人反复磨练与研究这柄奇剑,原本毫无关联的杀生剑意与奇剑,硬是在老人惊人的毅力下被觑见了门道,至此以后彻底告别百无一用道垣剑的名号,凭借老人无比剑意在威势上跻身快剑位列,不输反而更甚几分漪澜剑的地步,至此成为名副其实的奇剑。 虽然这柄剑落到他人手中多半还是一柄无用的剑,不过在老人手中与剑意相辅相成威力无穷的奇剑也有了能真正称奇的地方。 这柄剑的所有传说都是自老人执剑后开始流传,为这柄剑正名与老人一州之巅的修为二者共同奠定老人阁主名声与地位,于内于外皆是名声大噪,道清阁之名由此也彻底传开。 如今良久未见的惊天剑意重新冲霄而起,这其中,提出推选阁主嫡传的几位长老不免思索阁主的心思,毕竟刚提出重选嫡传接着就有惊天剑意出现,这里面的深意不言而喻。 酥糖剑起,快哉剑意即将出鞘。 二十八章 过往(上) 道清阁中长老荐举阁主嫡传仅是几人之间商榷的事情,阁中弟子几乎无人知晓。 三年以来,易天韵的所有行踪都极其隐秘,除了几次有上山拜见掌门的弟子以外,往常出现在后峰最多的就是门中的几位长老。门中弟子只是知道阁主在孟津之后重收了一位嫡传,再具体的一概不知,易天韵在后峰习剑三年不问世事,三年光阴历经夏暑寒凉,日复一日参悟剑意锤炼剑招,心神拜剑心无旁骛。 练剑三年对于剑士来说可能只是初入门槛,往后的漫漫岁月还会几个十几个的三年让他们投身其中,只不过这最受考验的还属当初的三年磨练。 老人关心易天韵,不只一次的提出想带易天韵外出游历,见识见识这天下的大好河山风情百态,但无一例外都未能带易天韵出阁。 老人百年悟剑,剑道造诣之深震烁一州,堪称剑道宗师,可就是这个能递出一州之巅凛然剑意的老人,寻常生活里也只是个喜欢喝茶养鹤的憨纯老人。 谈及剑道老人能喋喋不休的讲上几天,句句精辟,若是说到四季五谷红尘琐事,老人最多的就是坐那听着三人闲谈,自个说不出个长短。 宗门事务交由几位长老管理,老人自己除了悟剑就是四方游历,比起位高权重的道清阁主,老人更喜欢做个闲云野鹤。 在老人看来,抱着剑去天下游历就是最能心满意足的事情,一圈下来瞧看天下百态,等再回到阁中闭关几十年也都不会烦闷。 老人猜不出易天韵心思,又劝不出易天韵去游历,最后就变着法的搜罗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易天韵看,来让易天韵的修炼尽可能的不那么枯燥。 老人眼里的稀奇古怪也都是些刀枪剑甲,尹家姐妹二人头几次还兴致勃勃的跑来听老人讲解,直至之后也有些索然无味。易天韵每次都会过来悉心听老人讲解,老人讲完再接着练剑,来回几次老人讲了个过瘾,易天韵那依旧出剑收剑研究着那枯燥的几式剑招,心境平淡。 平静的练剑,剑意精进不会浮躁,遇到瓶颈也不气馁,这份心态放对比起老人年轻的时候常常让老人自叹不如,三年中的闲暇时间,老人熟悉了易天韵,渐渐懂得了这个少年的平稳心境从何而来。相比较起之前养生堂中经历过的无数坎坷,在这山上衣食无忧的修炼对于易天韵就是莫大的幸福,出剑收剑不用牵挂凡尘琐事,不用担忧往后如何在那个小小的城中扎根立足,更有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师父照顾自己,儿时所或缺的那些在这三年终于成真,这就是易天韵那练剑三年不问世事的心境由来。 易天韵小的时候最多的就是坐在养生堂门口,看着街口车水马龙,来往的孩童嘻笑打闹,那些年龄相近的孩子穿着崭新的衣裳,握着街上买来的喷香零食,你追我赶跑过街口,最后只留下一串串的笑声在那条破旧的小巷回响。 外面有了动静,两个女孩也会跑出来倚着门户探头张望,看到那些孩子身上令她们羡慕的衣服零食后,年纪不大的尹巧卉就会拉着妹妹跑回堂中不再去看。因为她不想易天韵为了自己去恳求堂中的伙计,平时一声不吭的易天韵总会为了姐妹二人向堂内伙计说很多话,做很多事情,那个捧着一口未动的零食,站在原地傻笑的易天韵总会让她难受很久。 三个人在那繁华的南城相依为命,那时的易天韵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们三个能吃上街口最好的糖串,也能有套自己的新衣裳。 过往(下) 对于那时那个曾暗暗许诺的稚嫩少年来说,或许添上一两件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再平常不过的新衣裳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就是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微末小事,不知要少年洒落多少的汗水,奉承多少谄谀才能换来的。 又会有谁去注意破旧巷子里那个坐在门槛上的布衣少年,那个常坐在门槛上抱着双膝向外盼顾的少年,这个渺小的身影又是否有一个跟他一样渺小的愿望。 可能也会有几个顽皮的孩童注意到这条老巷,然后兴致勃勃蹦跳着跑到巷里一探究竟。那几人之中跑的最快的那个孩童瞧见了坐在门槛上的易天韵,接着回想起长辈口中斥责自己时恐吓的说到将要自己丢去的地方,再一看原本坐在门槛上和煦的笑脸也变了形状,黝黑的宅门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妖怪大嘴,那个为首的孩童大喊一句“怙恃鬼”,后面几个小孩闻言也会跟着叫骂几句,仿佛这样壮壮胆是件很神气的事情。 奈何叫嚷也不能吓走门槛上那个傻笑的少年,最后那个胆子最大的少年打个头阵,跑到易天韵面前叫喊上一句。身后几个孩童紧张兮兮的见证完这个壮举后也就一哄而散,像是完成了件该记入史记中的伟大事迹,往后能挂在嘴边吹嘘好一阵的事情。 那个总是咧着嘴傻笑的少年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拍拍裤子跑回堂内,只是那紧攥衣角的手中早已渗出汗水,那个酸着鼻子还在笑的少年不过是在意他们手中的糖串,他曾许诺要攒钱买给她们的糖串。 而后读到书中所著的“孤儿生,孤子遇生,命独当苦。”之类的话,也只是莞尔一笑,至少他还有她们相依为伴,这就足够了。 心有鸿鹄何妨一时渺茫,那个坐在门槛傻笑的少年,那个紧握长剑立志天下的少年,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三年剑影中沉淀下来,化作铮铮剑鸣回响浩然天下。 请君来看这天下山川欣蔚,无数湖海江畔; 请君来品这天下醇酒快剑,无数美人笑靥。 心中不快当有一剑称之畅快,世间不平当有一剑平其不平。 是夜,剑意冲天,这层层剑意漩涡之中易天韵蓦然想起之前的一切。 那个傻笑少年眼中流淌过的所有情绪霎时萦绕心头,那曾有过的焦急、期盼,那些渺小的愿望那些磨砺都在此时此刻汇聚成一股悲怆之感,阻挠在快哉剑意之前。 那个只会傻笑的少年原来也会窝在被褥旁忍声抽泣,那个咬着牙抗下凛冽剑意的易天韵原来也是这么的脆弱。 在这冲天剑意之前一切都是那么渺小,就如同那时那个孑立的少年,这所有的历往都像虚妄的梦境一般,逐渐消逝不可见。 剑鸣渐缓,呼啸剑意终于落下,大殿之中易天韵闭目拄剑,气机全无。 老人转身坐回烛火之前,同样沉寂下去。 大殿一瞬间静谧至极,就连绕梁的夜风也不再拂起半点声响。 倏然间有人叩问少年心扉,一句值得吗在易天韵耳畔闪过。 接着又是一个声音传来,轻蔑至极。 “你怎么敢?” 一个高昂的声音在问前路如何,一个沧桑的声音呢喃万事皆空。 无数声音充斥耳旁,嘈杂无比,这一刻无数的怅惘浮现在眼前,伴随嘈杂的声音纷至沓来。 易天韵眼皮跳动,气息紊乱。 这嘈杂声音中突然传来一句稚嫩的孩童声音,那个声音在大喊怙恃鬼,一遍不够又有一遍传来,狠狠刺入易天韵心中。 易天韵紧握剑柄,双目紧闭,念起剑招。 “一旬,醉梦行舟;二旬,孤烟瘦马...” 嘈杂的声音回响一遍,易天韵就念一遍剑招,念完剑招嘈杂声音紧跟其后,亦步亦趋。 易天韵口中声音渐盛,心中的回忆动荡起来,一时间一座朱红门户立起心头,刺眼至极。 二十九章 至此,且尽兴(上) 朱门溢光,在那无数嘈杂嘶戾之间突兀而立,熠熠生辉,将混淆在一起的层层殽杂撕裂,狠狠镇压而下。那朱门极重,端立混沌之上后未有丝毫颤动,安如磐石。 门户高袛只能令人仰望,其下那些嗔恼之音不断的翻腾,势要冲破朱红门户的镇压。 门户之中流光漾漾,冲刷着混沌里的嗔恼之音,朱门如昏黑夜空中的星辰,被无数涌起的混沌所包裹,一时间极静的朱门与无边际的翻涌抗衡在易天韵面前。 而易天韵只能愣愣的看着无数殽杂嗔恼之音飞蛾扑火般冲到门户旁随后再被泯灭,周而复始无穷无尽的循环起来。 朱门流光褪去周身混沌,可怎奈嗔恼之多,终是渐显疲态,片片展露不在被光芒包裹。 “那是。” 易天韵看清盛光中门户的模样,不禁哑然。那朱门正是养生堂前的腐旧木门,只不过是未经历光阴的荏苒,那般的崭新。 “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快随我一同覆灭那朱门!” 有人在易天韵耳旁疯狂嘶吼,那歇斯底里的咆哮令易天韵心头一震。 不曾回头,又有人在易天韵身旁叫喊。 “世间怎能容忍这种东西出现,当诛!” “来与我们一同沉浮。” 混沌之中还有更多的声音在悸动,在那昏暗之中窥觑着朱门。 易天韵被这无数嗔恼之音推起,随之一同向朱门涌去,眼中耳中都充斥着无数咆哮,浑浑噩噩身形愈发僵硬。 随着易天韵一步一步贴近朱门,混浊的双目才逐渐清醒几分,那朱门之上的光芒灼热至极,越是靠近就越能感受到被光芒刺痛。 “要是再向前一步真的会被泯灭!” 一股本能的畏惧油然而生,随即迅速掠过全身,易天韵望着朱门不由自主开始后退,口中喃喃。 “会死,再去当真会死,不能再前进了...” 如潮的嗔恼之音绕过易天韵,易天韵身后不知不觉间出现一条道路,那是一条能躲避朱门盛光不再被照射到的漆黑路途,直直的通往混沌深处。 易天韵向后退去,原本还有些清明的双瞳被种种执念占据,黯淡下去。 那原本矗立在嗔恼之音上的巍峨门户陡然巨响,从中溢出更多光芒向着易天韵照去,可所到之处皆是被无数嗔恼淹没,就这样易天韵一步步退入混沌之中,最后不见踪影。 大堂之中,原本拄剑挺立的天韵忽然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仰躺在石砖上,手中琉璃长剑也摔在地上,一声闷响一声脆鸣,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对坐烛火前的老人低叹一声,道了一句执念后也归入沉寂,诺大阁堂冷寂潇潇。 “结束了。” 混沌之中易天韵缓缓闭上双目,逃避开所有的喧嚣后一切都静谧下来,唯有令人惬意的昏暗笼罩,在他耳旁低吟着结束了。 易天韵向后躺去,慢慢与混沌融为一体。 朱门之前,无数嗔恼溃散,又有无数嗔恼涌上,朱门立在混沌之中犹如无根浮萍,被不断的消磨直至殆尽。 混沌中也重归平静,朱门变得晦暗无光,那些嗔恼也不再冲击,一切平定不再翻腾。 混沌中的易天韵轻轻张开臂膀,与耳旁的嗔恼一起沉浮飘动。 手指拂过,一丝冰冷悄然而至,昏暗之中易天韵被那丝彻骨的寒意惊扰,想要推开那阵惊扰到他的寒意。 不料寒意之中竟然是逼人的凶戾,探出的那只手被那一梭寒光斩过,刹那间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来,混沌中的易天韵难以置信的撤回手,却不想已是空空如也。 寒光慑人,瞬间斩落易天韵一条臂膀。 未等作出反应,寒光挥来穿透易天韵胸膛,锋芒转瞬即逝。 下一刻被洞穿的身躯鲜血喷射,那寒芒迂回而来,再一次透过残破的胸膛。 混沌之中,易天韵再无法浑噩,颤颤巍巍抬手想要堵住胸前的血流如注。 寒芒折返,照着易天韵当头斩下! 至此,且尽兴( 下) 寒芒凶戾,势如惊雷照易天韵苍白面颊盖来,寒芒中藏匿的磅礴威势绽放在混沌深处,比起那泯灭混沌的朱门流光更胜一筹,更凶一分。 宛如洪堤溃泻,在那寒芒斩过的混沌迸裂处无数威势冲击而出,怒嚎着扯碎四周的混沌,威势中尽是翻滚凶戾和杀伐之意,威势殃及再不见嗔恼之音,只剩一地哀嚎。 易天韵眼中那道足矣轻易毁灭他的寒芒在不断放大,不停的逼近,在那磅礴的威势之前皆是心如虚设,寒芒之下一切匍匐如蝼蚁,威势镇压一分一寸再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寒芒斩下。 寒意弥漫,眼中只有无数光絮纷飞,天地骤静万息乍止,凝滞的一切是照映在瞳孔中最后的画面。 混沌和那无数嗔恼之音被寒芒威势澌毁,暗淡朱门也在寒芒威势里化作齑粉消散,这一方昏暗天地急遽动荡,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寒芒闪耀,如旭日破晓,将所有虚妄化作泡影,彻底吹散。 昏暗天地中仅存的最后一线混沌还在负隅顽抗,拼命的抵抗拖延着,一丝一缕的混沌被消磨而去,露出其中裹藏的一滴猩红血液。 寒芒冲击之势戛停,像是在避讳这滴血液,猩红血液同样感受到面前威势,在被即将毁灭之前消逝在原地,不见踪影。 下一瞬,寒芒凭空出现在方才猩红血滴所在之处,如若猩红血液犹豫半分,下场将与那些破灭的虚妄无二。 寒芒略做迟疑,又向着一处扑去,誓要斩灭猩红血滴,猩红血滴又是一阵狼狈逃窜。 昏暗天地渐渐被寒芒威势占据,猩红血滴被威势层层围堵,最终被逼进角落无处遁藏。 感受到寒芒中翻腾不止的杀意,在这生死攸关之境,猩红血滴不再躲闪,反身冲向寒芒要与寒芒同归于尽,寒芒威势漫天胜券在握,自然不惧猩红血滴,同样直直向猩红血滴斩去。 势单力薄的血滴和漫天寒芒相搏,结果不言而喻,血滴消散唯留有一声咆哮回响。 至此,一切异端被毁灭殆尽,尘埃落定。 大殿之中,仰躺的易天韵气息微弱,面色惨白。 对坐烛火的老人呼吸有些急促,几次想要回头都被自己按耐住,直到几乎感受不出易天韵的生命脉搏,才匆忙起身查看。 “傻徒弟,你突破的太早了。” 老人像有些惋惜,有像有些自豪,扶起易天韵后将落在身旁的酥糖剑拾来,放回易天韵怀中。 “剑意和鸣,竟然引出三旬剑道,这把剑里被为师铭刻进太多的剑意,即便现在能领悟三旬剑意也是万万不可触及的,修行底蕴不够强行悟剑,后果将会身死道消。” “而且你心中还有太多执念,二者相斥,更是无法接纳这些剑意,怕是来不及疏导就被这剑意斩灭了。” 面前易天韵命悬一线,老人却是反常的从容,将易天韵扶正后和蔼的看着他说道。 “为师当初只是摸索到快哉剑道的边缘,一辈子也未能摆脱其中的杀伐剑意,不曾想如今传授给你会落得个如此地步,为师老了...很多事情变得力不从心,受了这杀伐剑意一辈子的反噬,如今又要殃及徒弟,为师不甘心呐。” “且罢,为师也是越活越倒退,若不是受你提醒,怕是仅存的那点快哉剑意也将不复存在...剑亦快哉,我亦快哉,为师替你拔除这反噬......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老人结指印,放出神识入易天韵体内,感受着易天韵身体里凛冽剑意的激荡。 那寒芒正是老人早年铭刻进道垣剑中的三旬剑意,如今剑意出鞘,不复当年全盛时期的老人早已掌控不了,这对于伤痕累累的老人来说,强行承载剑意无异雪上加霜。 其后烛火明灭不止,原本飘动的衣袖颓止,老人冷哼一声拽住寒芒强行脱出。 第三十章 寒埌(上) 昏暗苍穹之上,一道与其下兴风作浪的寒芒神意相似的裂痕骤现,而后着如瀑剑意紧随其后,浩瀚剑意涌入垂天而坠,强悍如斯。 随着剑意的注入,易天韵识海中的一片狼藉尽收老人眼底,昏暗天地之巅残存的朱门痕迹,猩红血滴困兽犹斗的挣扎顽抗,嗔恼之音残喘遗留下的悲鸣以及无边无际的寒意。像是一地打翻的杯盏,茗饮桂浆混为一谈,漫漫天地凌乱不堪。 那混沌嗔恼正是易天韵修为的瓶颈,而溢光朱门八成则是易天韵窥真境的门槛。原本讲究大愚治巧的修行门法尤以易天韵的资质而告败,古籍中所记载的修士天堑在易天韵面前形同虚设,修为不够又如何,差你一境照样败你。 更何况是在易天韵刻意的压制之下,若不是快哉剑诀对施剑者的体质苛求,想必凭借修为先前就能一鸣惊人,易天韵在剑道修行上所展现的天赋称得上空前绝后,更甚老者一分。 老人开创快哉剑诀步步为艰,这套被赞誉为同境不败的剑诀其修行之艰难,常人难攀。现如今却被易天韵用三两年的时光悟去了大半,资质优劣高低立见,要不是过于压制修为至于无法承载剑意,怕是今日一役三旬剑诀要被易天韵学个干净。 天地乾坤,无论星辰日月、蒴苔蜉蝣皆要遵循阴阳平衡之理,修行之道更是一个人法之合的平衡彰显,自古以来一境对应一步天地,亘古难变。纵然任你何等妖孽,只要修为与战力不匹,就要有承担在其中遵循平衡之道的押物。 即便修为高低会因人而论,但终究还是逃不过自己运行天地间的那份平衡,或许境界相同会有修为强弱之分,但若是自身来说就没有孰强孰弱之分了。 就好比九境的易天韵战力比拟寻常八境一般,这其实并未超过世间平衡之理。算上武功秘笈修为深浅乃至天时地利,种种因素作梗,巧胜也好碾压也罢,差一境相对峙也并非毫无胜算,只是此等妖孽凤毛麟角,不被书中所记载。 但换作易天韵本身而言,就得遵循天地平衡之理,九境的易天韵绝无可能胜八境易天韵半分,无论何种地步只较易天韵自身,一境之差绝对无法逾越。 这样一来三旬剑意入体的弊端呈现眼前,本是应由七境乃至六境才能领悟的剑意被易天韵过早的触及,后果就是违背天地平衡之理遭受剑意反噬,命悬一线。 老人强行取出剑意,不论老人再如何竭力,对于易天韵本身亦或是对于老人,危害都是极大的。 本应由易天韵承担下的天谴被老人化解半数之上,平衡之理不能打破自然就会换个方式继续运行,此时逼出剑意往后将再无任何修炼三旬剑意的机会,剑意出鞘不会凭空消散,只不过是有易天韵身上传到老人身上,剑意反噬依旧存在。 可老人顾不了这么多,再无动于衷怕是易天韵会殒命于此,早知剑意和鸣会到如此地步,方才老人就应该瞒着易天韵,等安心突破后再说其他。 时不待人,危急至此老人不能有丝毫犹豫,不修就不修了,徒弟姓名要紧,不能因为剑诀将他葬送进去,大不了往后再修长生道。 老人咬牙,探入易天韵神识中的剑意骤然凛冽,巍峨快意遮蔽昏暗天地,卷动寒芒向外拽出。寒芒乱窜,与老人的剑意抵抗着,身处易天韵神识老人不敢太肆意妄为,一时半会拿这寒芒没了办法,僵持在昏暗天地当中。 躺在地上的易天韵眉头紧皱,大汗淋漓。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也有些焦灼,三旬剑意像是扎根在易天韵神识中一般,缠斗良久也不见结果,老人低头瞥到易天韵苍白面色,仓皇之中有了打算,捏出指印直直按向易天韵。 寒埌(中) “惊休象,元簋鼎!” 袖袍翻飞,老人结出一印向易天韵顶去。 术印凌空,磅礴元气灌输进易天韵识海,原本浩荡的昏暗天地颜色骤变,陡然幽暗。 老人以元气做玄庐困鼎将诺大世界收拢进来,原本牢不可破的昏暗世界反而成了寒芒的葬身地,任寒芒何等激烈也无法冲出这一方天地。 元气簋鼎罩下发出沉闷轰鸣,落地生根岿然不动。 昏暗世界与外隔阂的障壁上密布被寒芒震裂的裂纹,等昏暗世界一破易天韵必死无疑。 如此情形之下老人顾不得什么反噬,操控着元气簋鼎向着障壁收去,缓缓融入进昏暗世界当中。 大殿当中,原本鹤发童颜气概非凡的老人,那一身飘渺气势迅速萎靡,鹤白雪发黯淡枯萎,丝丝缕缕垂落耳旁。 点在易天韵眉心上的手指更是如同一块腐朽的枯木,干瘪龟裂。一只手上密布裂纹,触目惊心,如此伤势连一滴血液也未曾淌落就彻底没了生机。 阵阵虚弱从眼前传来,老人盘坐易天面前的枯槁身躯恍惚不定,只得握住易天韵的肩膀借此控制住自己。 在老人的气簋鼎下,原本岌岌可危的昏暗世界重新稳固下来,源源不断的元气包裹住其中寒芒,越缩越紧。 “这须弥芥子之术果真神异无比,不枉费我当初的那么多心血,若是他们得知钻研一辈子的咫尺法术被我这个外行给使出,怕是他们又得拍着门板大骂我这个榆木疙瘩走狗屎运,哈哈哈...畅快!” 老人打趣嘲弄着,浑然不觉自己同样也是到了山穷水复之地,笑着笑着歪倒过去。 昏厥的易天韵苏醒在昏暗天地当中,那漫天杀意凛冽的寒芒消失不见,只有一枚漂浮在天地当中的小小簋鼎。 努力回忆半天也没有想起半点被斩杀后的场景,只是记得自己被那寒芒斩灭,再后来就是眼前情景。 易天韵小心翼翼的向着簋鼎靠拢,想在这个莫名出现的东西上一探究竟,不料小小簋鼎势意浩瀚,瞬间弹开易天韵。 被抛飞出去的易天韵也不气馁,又一次的靠近簋鼎,想探个究竟。毕竟任谁都是如此,不是不知所措就是一探究竟。 不出意料,易天韵再一次被狠狠抛飞,几次下来领略过小小簋鼎的威力,易天韵也不轻举妄动了,就停留在离簋鼎最近却又不至于被抛飞的地方,静静的望着簋鼎。 小小簋鼎倒扣着,里面混沌一片看不清是何物,只是犹有一两分的寒意弥漫。小小簋鼎扣在昏暗天地当中,愈看愈发怪异,若是之前再摆个石碑就真与坟墓无异。 易天韵本就聪敏,盯着久了不难猜出簋鼎当中的那片混沌就是之前的寒芒,只是这寒芒究竟是怎么进去的,自己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就一概不得知了。 只是现在虽然一切风平浪静,但总归有些别扭,像是在不经意间忘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易天韵围着簋鼎来回转悠,思考着是否落下什么事情。 从头到尾细细捋过,还真是忘记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自己即将领悟的三旬剑意去了哪里?这一番功夫,抵抗也好挣扎也罢,不就是为了掌握那漫天的剑意不是。现在到好,剑意没学着,还把之前的忘了个干净,一番周转功亏一篑,易天韵越想越亏,本来看向寒埌还有些善意的双目也阴沉下来,眼神不善。 “我知道你救我一命,但是那里面的剑意对我也是极为重要的,你能不能还给我罢。” 这簋鼎神异至极,或许能吐人言也不足为怪,所以易天韵试着和簋鼎沟通。 小小簋鼎巍然空中,只有沉寂。 易天韵一番话如掷深渊,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莫不是太过放肆。” 易天韵语气恭敬,重新问了一边。 片刻,依旧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寒埌(下) 易天韵在簋鼎旁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殊不知不久之前正是这个巴掌大小的芥子法术救了自己一命,任由易天韵作何善劝也不见动静,易天韵立在簋鼎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本应传承与自己的三旬剑意如今不见踪影,历经寒暑苦苦摸索的门道被这小鼎夺了去,事到如今即便易天韵何等好脾气明事理也难免有些忿忿,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鼎,面上五味陈杂。 愈是束手无策,就越不能慌乱,尽管小鼎之中的寒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像是被小鼎炼化去一般。 眼下能借助的也就只有自己健全的身躯,可要想从那方小鼎中夺出寒芒无异于虎口夺食,寒芒何等恐怖易天韵绝对深有体会,能降伏甚至炼化寒芒的小鼎想必也是超越寻常的存在,此等威力凭绝非现在的易天韵可以撼动。 事无绝对,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按耐住想从小鼎当中夺取寒芒的冲动,易天韵盘坐下来细瞅着不远处小鼎炼化寒芒的情形。 良久,寒芒完完全全消逝在小鼎当中,倒也没什么大动静,如同暖阳化雪般悄然无声,易天韵看不出门道,定定的望着陷入死寂的小鼎。 “这,这就罢了?” 易天韵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闹的天翻地覆的惶惶不安的寒芒就以这样告终...像是在回应易天韵一般,小鼎自上而下纷纷碎裂飘散。 瞬间,那股震慑天地的威压散去,只留一片残余的鼎碎浮在空中。 易天韵起身试探两步,确信没了动静这才上前看个究竟。 来到碎片之前,易天韵这才发现就连这片残碎的边缘也正化作烟尘飘散。 来不及犹豫,易天韵向着碎片抓去。 碎片入手,昏暗世界顷刻黯淡,天地无光。 紧接着一座巨大的关隘立起,城墙肩后驮着灼灼烈日,一线线的光浮在关隘之后,像是地平线上初升的旭日,只湛露出一线线的浮光。 那关隘被烈日推来,近了才感受到那根本不是什么艳阳,那分明是彻骨的寒意,足矣抹杀掉易天韵的寒意。 关隘越近感受越为强烈,易天韵终于回想起被斩杀前的全部画面,那是小鼎横空为易天韵当下了所有的寒意,这一幕与当时一模一样。 那种巨大的危急直冲心头,在全身上下翻涌。其后一声刺耳的暴鸣传来,尖锐至极。 不等转头,又是一阵寒意逼来,与身前寒意如出一辙。 寒意跃过易天韵,从易天韵发梢擦过向着前方继续逼去,那一刻易天韵忽然觉得两道寒芒似乎有所不同。 之前一道刚猛无比,势不可挡,其后一道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好似收敛的一般。 这些细微的差距被易天韵察觉,再看去两道寒芒隔着城墙狠狠撞到一起。 那一幕,杀意快意激溅,气冲六合八荒,令人心摇意骇,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正是老人一生的疏狂,在那一瞬倾尽在易天韵眼前。 “剑意快哉,我亦快哉!一剑之下皆是虚妄,这一剑名为开荒唐!” 三旬剑意,剑开荒唐! 一切都被定格眼中,易天韵眸中模糊至极,那是泪水还是汗水,就连易天韵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觉得有了些莫名感慨。 那惊鸿一剑并未在印在易天韵心中,只是留下了无尽的快意回响胸膛。 “凭生千万剑,天宇一毫芒。” 易天韵手中的小鼎残碎散去,天地之间再不见刚才的光影,易天韵忽然明白那方小鼎的用意,那元簋鼎当中盛放的正是老人苦心孤诣研磨一生的快哉剑道。 这惊鸿的一剑破开的不是易天韵的性命,破开的是易天韵身上无数的桎梏,易天韵终究悟透了这三旬剑意的玄奥道理。 这剑意蕴藏在天地当中,一味追求形意以至被蒙蔽双眼的易天韵差点被三旬剑意斩灭,也是在经历这生死的反转之后彻悟三旬剑意中的一切。 “千万剑起于此,这一剑当铭记一生。何来快哉,如此大快哉。这一剑可道寒埌......寒埌一剑尽斩荒唐!,” 这一刻身上的枷锁脱落,一方天地飘摇化作乌有,大殿之中昏厥的易天韵轻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第三十一章 残烛一线(上) 神回冷殿,入眼一片清明。 不远处的闪烁烛光依旧,烛火照壁身前老人佝偻着身躯歪倒一旁,气势萎靡。 易天韵挣扎起身,跪爬到老人身边搀扶起老人消瘦的身躯,老人面容枯槁,白发披散,白袍之下的身躯尽是寒凉死气。 易天韵搀着老人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找到殿上蒲团置于老人身下,勉强维持住身形抱坐蒲团当中。 易天韵双手抖如筛糠,紧紧攥拳笼于袖下。 老人一侧臂膀如遭雷击,皲裂密布。易天韵不知究竟发生什么,只有充斥心头的惊慌失措,原本领悟三旬剑意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散,眼前懵黑一片,像是遭受一记重拳,火辣辣的望不清前方。 泪水淌落,抑制不住的布满脸庞,胸腔之中似是擂鼓,耳旁轰鸣作响。 下一刻天旋地转,易天韵维持不住身形,跌倒老人背后,额头抵在老人肩上嚎啕大哭。 风声寂寥,诺大殿里无依无靠,老人气机全无生死难料,易天韵跪倒老人身后,溃不成声。 酥糖剑落在地上,被那袭来的悲拗挂上了一层冷霜,灵气不再。 夜风冰凉,老人亦是冰凉。师徒之间的那份牵连被这冰冷隔开,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扼住易天韵的喉咙,易天韵撑起嘴发不出半点声响,那极致的悲伤令易天韵难以喘息,良久,易天韵捂住胸口急遽咳嗽起来,趴倒地上大口喘息着。 “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从剑意和鸣到簋鼎悟剑,乃至现在老人生死难料,这一切的起因却只是一旬剑意。 老人不顾伤势交加,以命抵命强保易天韵安危,不仅如此,更是逾越功法大忌以那芥子法术保住三旬剑意的真谛,到头来换得易天韵的平安无事,只是这本就残喘的身躯如何经受的住这般代价,在易天韵悟剑之时便油灯耗尽,最终落得个生死未卜。 易天韵提起剑夺门而出,寻找其他长老的帮助。 山下弟子感受山上一阵凶戾暴起,还未等有所反应,就被来者抓住臂膀。 “阁中擅长医治的长老在何处!” 易天韵气势逼人,在这凶戾的气势下被震慑住的弟子怔怔报出阁中几位擅长医治的长老。 “阁中当属张长老一派最擅医治,其次几位长老并未听说精通医治之道。” 山下弟子兢兢而言,借着光芒勉强看清易天韵的面容。 “张长老现在何处?” 山下弟子手指一个方向,不等说完易天韵便消失在屋中,直奔那个弟子手指方向。 一声鹤唳划空,那只阁主身下的白鹤骤然出现空中,驮着易天韵飙飞而去,只留远处一个瞠目结舌的弟子喃喃自语。 “究竟是谁...” 在阁中修行多年,自然和师父的这匹坐骑熟络起来,久而久之易天韵也能驾鹤腾空。 鹤羽之上易天韵搜寻着刚才那个弟子所指的位置,山岭连绵,拨开层层山脉后又一座高耸山峦拔地而起,道清阁五峰之一,洛延山出现眼前。 私闯阁院乃是大罪,此时此刻易天韵却顾不得什么大罪之说,驾鹤直冲山上阁楼而去。 山阁之外几名看守阁楼的弟子正入神冥想,夜半三更一片静谧安详,忽然正坐前方也是几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弟子感受到阵阵异动,睁眼望向前方夜幕下的连绵山岭。 “这是!” 只听那名弟子低声叫喝一句,周旁几名弟子随即也睁开眼睛,纷纷向山岭中望去。 漆黑夜空一道莹白疾驰而来,鹤背之上道袍猎猎,负剑少年气势如虹直逼阁楼。 明明只是一位布衣少年,却带动漫山遍野的风尘呼啸,仿佛在其后有一柄无形的巨剑横扫而至,碾压这一路的巍峨高山。 见状为首弟子大声叫嚷,抽出身后长剑。 “来着何人!可知此乃长老阁楼,乃是禁地!” 易天韵置若罔闻,临近才回应了一句。 “滚走!” 残烛一线(下) 一声”滚走”响亮回荡峭壁之间,守阁弟子几人皆是勃然大怒,当即抽出腰间佩剑对阵来势汹汹的易天韵,尽管几人眉目中尽是难掩的愠恼,但依旧不敢丝毫小觑鹤羽之上负手而立的易天韵,一个个紧绷双肩严阵以待。 洁白丹鹤由远及近徐徐而来,直至阁前不足百米之距,只见那人身后层层叠叠的峭壁之间风尘滚动,山岸之中树木飒飒作响。 近了,易天韵轻拭面颊整顿衣容,从背后取下剔透长剑竖在身边。 剑一出,剑意如潮扑盖而来,几人只觉身如浮萍在那如潮剑意之中脆弱摇曳。 为首弟子汗流浃背心神不定,握着佩剑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向回缩着。 方才易天韵未至此处,几人只觉来着不善如临大敌,直到靠近才幡然醒悟,这个一身布衣少年的修为绝对是深不可测,他们几人妄想阻止就是螳臂当车,后果不言而喻。 其次这柄琉璃长剑更是大有来头,其后身份不用多说,能出现在此人手中只能说明此人与阁主关系非同一般。 下一刻那弟子的猜测便如愿以偿,只听易天韵喊出名号,跳下鹤背跃过几人径直走入阁中。 “掌门弟子易天韵请见张长老,其余人等不得阻碍!” 话音落地只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弟子,来者从头至尾都没将几人放入眼中,反倒是几个弟子自作多情了一番。 “本以为会有一场争执...” 为首弟子回头撇了一眼几人之中修为最浅的师弟,摇了摇头苦笑不语。 得亏这个师弟五感愚钝,看不出易天韵的可怖,不然仅凭刚才那如潮剑意就能磨灭他心里所有的豪情壮志,从此烙下个阴影。 这人对阁中一代弟子影响之巨大怕是难以言表,这原本风平浪静的芸芸中出了个妖孽般的人物,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想着想着,为首弟子收剑入鞘,继续打坐修炼,其后几人见状也不多说,前后-进入冥想。 阁中幽静,相比较起云阁之中的静谧,这里则更有些肃静的意味。 楼阁深远,亭廊迂回婉转,走了半响易天韵停在木廊之中,微微眯眼。 “刚才门口那番动静,阁中长老不可能丝毫不知,如今正是紧急关头,却不见半点长老的踪影...这怕是威慑吧。” 易天韵想到,原本焦躁的心绪更是不耐,长剑轻鸣剑意盎然,犀利剑意向着四周蔓延而去。 这次这般剑意就不仅是针对何人了,剑意漫漫向着整个阁楼笼罩而去,临近的一些弟子都被惊扰,纷纷从冥想中醒来,寻找着剑意的由来。 阁楼当中,一个闭眼打坐的老道冷哼一声,招手取来木杖,木杖点地爆出一声脆响,接着就是一阵道清阁中最广为流传的势意自老道身上溢出。 那股最为普遍的长生势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汹势拦截而出,同修长生道,阁中长老与弟子所使出却是天壤之别,能把这不擅争斗的绵长道势运用到如此地步,其实力更是可怕。 绵长道势如一柄重锤击溃所有快哉剑意,走廊之中的易天韵如遭重击,噔噔噔后退几步才止住身形。 见此易天韵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冲着绵长道势的方向奔去。 虽然挨了长老一击教训,但是也确定了这位张长老的位置,情急之下才得以出此下策,对此也是易天韵预料之中。 敢在阁中如此放肆,放眼道清阁史中也是绝无仅有的,无论多么桀骜的子弟面对长老阁主也是毕恭毕敬的叫上一声‘前辈’,敢在长老面前放出威势的子弟可见得狂妄到何种地步。 第三十二章 怎凭快剑趁年华(上) “大怒失礼,大哀失言...不过是个抬举不起的稚子罢了。” 深阁之中,檀香迂梁。紫袍老道面朝入阁屏风,一手驭杖一手捏指印,端坐堂中。 门外两名身着玄白二色的弟子垂手直立,姿态恭敬。 二人自是察觉方才阁中卷起的那阵快哉剑意,但任凭外面何种动静都难妨二人分毫,毕竟他们身后就是阁中的长老,谁敢在此撒野放肆。 而之外的易天韵全然不知里面情形,正满心焦躁的寻找着长老的位置,顺着刚刚那阵转瞬而逝威势摸索前进。 终于在绕过层层迂回的长廊后见到了那座殿中殿,一座小巧却不失恢宏的木阁贮立山阁当中,门外两位弟子纷纷侧头打量着易天韵。 二人与易天韵对视,易天韵件二人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上前一步沉声道,“弟子易天韵请见张长老,事态危急,还请张长老移步云阁施救。” 语毕面前依旧一片沉寂,二人对易天韵的说辞视若无睹,只是来回打量着易天韵。 见状易天韵再次上前几步,提气重新说了一遍。 半响,木阁之中才幽幽传来动静。 “你说你是何人?” 那苍老的声音像是在明知故问。 易天韵一怔,随即按耐心情大声回应。 “掌门弟子易天韵,请见张长老!” 撑起掌门弟子名号,门外二人也不免侧目。 “哦...掌门弟子.......我怎不记得有如此目无尊长的狂妄之辈?” 阁中长老听到掌门弟子也没有丝毫动摇,慢条斯理的说着。 “先不说你禀报是否属实,即便真有急事,若就这番随你前去,那将我这长老面子置于何地?开了这个先河,往后纷纷效仿又成何体统?” 阁中老道几句压的易天韵无可反驳,一时无奈焦躁糅杂在一起,心急如焚。 事到如今易天韵更是不能争辩,若是意气用事,就是在拿师父的性命玩笑。 也是同一时刻,易天韵立即向着门内认错。 “弟子方才鲁莽...弟子过错任凭长老处置,只是现在阁主命悬一线,容不得弟子再一一禀报,还请长老海涵一步,先救阁主要紧。” 易天韵环臂沉腰,向着紧闭的阁门深深鞠躬。 此话一出,门内老道语气一顿,显然易天韵口中阁主的情况有些超过自己的预料。 “好,知错能改才是我派弟子的作风...本长老看在你这佩剑的份上姑且信你,可以去阁主那里一趟。” 易天韵听闻赶忙抬头,紧紧盯着阁楼的门扉上,小心翼翼的听着其中的动静。 “不过本长老向来明辨是非,你既然是诚心认错,想必也是甘愿受罚,你可有异意?” “弟子不敢。”如今师父安危寄托在面前这个未曾见面的长老身上,易天韵自然不敢再有什么不敬,相比之下受罚之类也有些微不足道。 “那本长老罚你跪在山门之外,本长老何时回来,你何时才能起身。” 话音刚落,不仅是易天韵,就连门口那玄白衣袍的二人也有些匪夷所思,四目相对表情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