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饮天狼剑》 第一章 陈三牛 “给我说说你所认识的剑道吧。”浑身脏兮兮的乞丐般的糟老头子问着旁边十岁左右的稚嫩儿童。这种问题在这两人中间出现显得有点惊世骇俗。 “剑道啊...”孩子的小脸上上有些雀斑和泥土,显示出健康的红色,此刻正扑闪着不大但是很有灵气的眼睛思考着,“爷爷在世时喜欢打太极拳、练太极剑,不过家里的木剑弄没了,像是被爹不小心砍来烧火了。”孩子童言无忌,引得众人发笑。 “太极剑...”老头倒是没有笑,若有其事的地思考着,手却扣着牙缝里的肉丝儿,然后放到嘴里吮吸,津津有味的摸着胡子咂着嘴说道,“太极剑和太极拳一脉相生,据说是一个仙人所创,后流传入人世,拳剑形不同而神相通,世人多取其形而略其神,作强身健体用,不得其搏斗杀伐之法,这倒也是那位仙人的本意。” 孩子听得入神,周遭人群中却有人出言却嘲笑道:“刘瘸子!在哪个说书先生那听的故事呢?糊弄人家孩子的吃食?笑不笑人啊!” 刘瘸子听闻此言却满脸通红,正坐答道:“什...什么糊弄,我这是给他传授高深的剑道!这孩子六岁时头顶有猩红血气冲出连接苍穹,若不是老夫我及时出手将其封印,是要遭五雷轰顶的!” 他摆摆手,随即又说到: “再说了,他六岁时我收他作徒,三年师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徒弟拿点家里的吃食孝敬师傅怎么了?合情合理,不过也不怪你们这些穷乡僻壤的愚民,不解礼数。” “那你真那么厉害,上个月爬墙头偷看王寡妇洗澡,怎么摔下墙头,还被村头的狗追到了村尾?”说话人是一个小青年,倒不是尖酸刻薄,只是在这样一个远离尘嚣的边陲小镇,人们自给自足,生活惬意且乏味,有这样一个神神叨叨的流浪汉可以取笑,一天农活回来倒是也平添了几分乐趣。 “张猴子!莫要再与老夫刻薄!老夫看你印堂上阴云笼罩,恐怕命数有变!一天之内找到老夫,或许老夫还能给你指条明路!” 莫约是糗事被揭后羞愧的转移话题,大家都哄笑着离开。 “唉!凡夫俗子,岂通天意。” 风吹过来,他的破布褂子轻飘飘的浮动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仙气,看得小孩一阵神往。 小孩叫陈丰,是村里唯一的屠户陈虎唯一的儿子。他老子陈虎是村里知名人物,身材壮硕,力气奇大,从十六岁起一生杀猪。 杀猪可不是个简单的活,体力技术缺一不可,逮猪按猪宰猪,三四个成年人不一定忙活得过来。陈虎却厉害,一人一刀,手脚麻利。按住猪头,抵住猪颈,手起刀落,放血割肉行云流水。村里人知道他的本事,村里这活也都交给他来做,他家境也渐渐殷实起来,毕竟一个人拿三四个人的工钱,而且做得更好。 “想不发财都不行啊。”他自己如是说道。 不过他却迟迟无子嗣,算命先生说他以杀生谋生,身上煞气太重,糟了报应。不过好来四十岁时喜得一子,便是陈丰,这孩子出生便愚笨,教书先生不教,陈虎又叫他去念书,他天天便坐在窗口听,笨虽笨,倒是勤奋。不过学了几年,还是大字不识一个,陈虎也无奈,不过再笨也是独子,自然是疼爱有加,有什么要求都会满足他。 一次看见他爹杀猪,便说想学。陈虎一是因为他还小,二是因为算命先生说的煞气,他是希望孩子能读点书以后出门游学考个功名什么的,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操着一口杀猪刀为生,搞得自己以后没孙子抱。 不过陈丰是个倔脾气,做什么就非要做到底,像头牛,就比如他读书。所以他小名叫陈三牛,因为三和丰字形相近。他老爹最后拗不过他,给了他一本泛黄的无名破书,说是他自创的杀猪刀法。陈三牛得了这本名字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刀谱”后欣喜若狂,每天除了按时去学堂听先生讲那知之为知之以外,就在院子里操着一口他老爹精心给他削的短木刀,练那所谓的杀猪刀法。 春去秋来,日子倒也过得清闲,陈虎想着儿子长大以后就算斗大字不识一个,自己挣下这份家业,也够陈三牛取个媳妇了,所以就放任他自由自在野性生长。男人嘛,只要身体强壮,就没有什么扛不住,没有什么打不倒的。 就像他自己。 不过陈虎五岁时,村里来了一个落魄中年人,瘸了一条腿,说是流亡而来,正巧那阵村里算命师傅死了,算来算去没算到自己的忌日,在上茅房时一命呜呼,这个中年人又自称懂一些周易之术,就在村子里破庙住下,帮村民们算算子嗣姻缘。这些小地方的民众,不说迷信万分,对这些东西倒是宁信其有。不过开始的时候还有人找他算,后来发现这邋遢中年人生活颇不检点,爬墙看洗澡啊,菜地里偷瓜啊都干过不少。幸好这个叫落星村的村子民风不算彪悍,村民们十分淳朴善良,念他是一个外乡人流落此地,没有赶他出去,倒是来算命的人逐渐变少,到最后一周也就寥寥几个。 陈三牛五岁时他娘带他来破庙这请这先生算算他的命途,结果一算不得了,这邋遢先生两眼放光,说陈三牛是天纵奇才,要收他作徒,教他学剑,以后有通天本事。 却把她娘说得一愣一愣的,且不说陈三牛是个痴儿,就算是武学奇才,你这整日游手好闲不正经的邋遢先生怎么教?通天本事?天有多大? 他娘吓得拉起陈三牛就要走,不过这陈三牛倒是挺稀罕这男人,口若悬河,把一向少言语的陈三牛听得津津有味。 他娘自是不同意,不过自此一面之后,陈三牛和刘瘸子关系极速升温,刘瘸子给陈三牛讲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奇闻轶事,讲那夸父逐日,精卫填海,陈三牛听得神往,便给刘瘸子带一些家里的肉食开开荤,日子倒也一天天过去了。 第二章 变故 秋去春来,到陈三牛六岁时,却突生大病,浑身滚烫卧床不起。 陈虎夫妻二人吓坏了,村里医生看了无果又去请外乡医生,皆束手无策。 这一睡就是三天,刘瘸子在破庙里正疑惑为什么这陈三牛三天都没来找自己说故事(送肉吃),正要去那陈屠夫家外看一眼,却先看一堆人跑过来叫他,说那陈三牛着了魔,要请他这村里唯一的算命先生去降服。 他是算命的,又不是茅山道士,着魔了找他有什么用?他苦笑着心想。 不过听到是陈三牛,还是撒丫子飞速的奔向村口。 只见那陈三牛身形灵活,奔走如飞,双目通红似乎是失去了理智。说是已经撞死了李家的一头牛,打碎了张家的一堵墙,此刻正抱着村口的大石磨要将其举起,似乎在发泄着身上使不完的劲力。 刘瘸子见状,慌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入路边的稀泥中,却是漆黑的液体,像是墨水,然后双手伸进泥潭染了满手的黑泥,冲到正在吃劲的陈三牛身后,十指贴在他脸上,不见如何动作,便在其面门到脖子处画满了奇怪的纹路。 仿佛灵丹妙药一般,那符咒画上之后,陈三牛眼中红光褪去,双手一松,已被抬高一尺的石磨轰然砸在地上,将泥地砸出一个坑,陈三牛自己也向后倒去。 大家蜂蛹而上... 此事过后,大家相信刘瘸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也仅此而已,因为这次风波以后,这个邋遢的男人又恢复了常态,让大家哭笑不得,态度也回到了从前。不过,好像刘瘸子突然老得很快,过一年就像过了五年。他的头发和胡子也飞快开始花白。 短短三年,他从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形象俨然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形象。不过算是救了陈三牛,他的徒弟自然也收成了。但是剑术好像也没怎么教,整天就教陈三牛写字,看得陈虎夫妻一顿咂舌,教书先生都教不了的,你能教?不过他们对这个来历神秘,作风“奔放”的男人还是心存感激的。儿子大于天,陈三牛平安开心,比什么都好。 他教的不是隶书,不是楷书,是一种神意连贯,浑然天成的字,旁人大约是看不懂的,不过村子里识字的人本来不多就是了。陈三牛学得像模像样,笔下的字却不忍直视,一笔一划比那杀猪刀挥得还要狂野。刘瘸子却不生气,教书先生看了说这孩子是天生少一窍,朽木难雕,他却说这小子是天生多一窍,在藏拙。 那日发狂,是悟性太高,练那杀猪刀法由简入繁,悟得太深,但无人引导,导致走火入魔了。他算得也没错,这小子呀,是... 天狼星! 不过这些话他谁都没说,他也没处说去,只天天按时教这小子练字,在村口那大槐树底下的石桌上,一老一小趴着练,从中午练到下午,直到陈三牛被他娘揪回家吃饭才算完成一天的功课。 “教书先生都没我上心呐!”他自叹道。 这一日,陈三牛前脚刚走,刘瘸子正准备回破庙,看见村口不动如山的大石磨,想起了今天是陈三牛三年前发狂的日子,突然心中一惊,掐指一算,朝破庙狂奔而去。 ...... 他带了一本书,一些银钱,一块玉石,全部放进包袱里,然后来到陈家,敲响大门。 他之前从来没来过陈家,大门打开时,陈三牛的娘有些吃惊,他进门看到正在吃饭的父子俩,让三牛的娘带着三牛进内屋,然后站直身子,理了理旧袍子,然后表情凝重的朝陈虎作了一揖,深深弯腰,让陈虎吃惊万分。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令人惊恐: “今天我为这个村子算最后一卦:日落之后三炷香时间,村内所有人都得死,就算跑,也跑不出十里。恕我无能为力,只能救下一人随我离去,就算不能安全逃脱,也有九成机会保全性命。” 他顿了顿, “我想您知道我要救的这个人是谁,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会保护他。请您相信我,同时,我代表大楚王朝无数的子民,感谢您!” 他再次重重作揖。 大楚?一个在这边陲地区显得有些陌生的名字,尽管这落星村正是大楚王朝这棵参天大树上无限细小的一支。他有些头晕目眩,他做梦也不曾想到,他一个杀猪匠的儿子,会是两国大棋盘中无比重要的一个杀招。 不过,他不认为这是眼前男人的疯言疯语,他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看似薄弱,有些苍老的身体里在极力控制着却仍然掩盖不住的锐意和...杀气。 这大概是一辈子屠夫生涯给他的直觉。 “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会强行带他走吧。” 刘瘸子不置可否,只是表情凝重。 “陈丰!三牛!出来。”陈虎却朝屋里喊着。 陈丰应声跑出。 “今晚上跟着师傅出去,一切听师傅安排。”旋即贴近陈丰的小脑袋低声说,“师傅跟我透底儿了,这叫历练,你不是一直觉得没学到啥东西吗?只要师傅一会看你听话合格了,就教你,超级厉害的功夫,到时候,连爹也打不过你啦。” 陈丰扑闪着眼睛看着陈虎,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行,你们先去吧。” 刘瘸子郑重的看了他一眼,抱拳,也不拖沓,拉起陈丰便走。 “等等,三牛......能不能...亲一下爹。”没有后话,他想说什么,却又在喉咙里哽住了。那略带浑浊的眼睛明明笑着,却包含一种陈丰难以理解的莫名情感。 陈三牛没有犹豫,跑回去在那满是胡子的大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跑回刘瘸子身边,二人便速速出了门。 却没人看见,这位年近五十的父亲已经老泪纵横。 第三章 动荡 陈三牛和刘瘸子径直朝村外走去,只是陈三牛回头看向自己家院子时,眼神懵懵懂懂好像有些异样,但却终究没有察觉到什么。 二人出村后迅速向山林中走去,刘瘸子虽然瘸腿,但速度竟然也不慢,只是样子有些滑稽。他一路上说话很少,不符他之前的风格,陈三牛扑闪着眼睛看着他,有些疑惑。 他却只是苦笑,继续赶路。进入了山林后,二人走的路线更是诡异,一会往东,一会往西,交叉折返,让陈三牛捉摸不透。不过被人说是天生少一窍的他只是跟着,却无怨言。这倒是让刘瘸子轻松不少。 走了大雨大约一个多时辰,刘瘸子突然脸上有异样,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过来,来这歇口气。” 他把陈三牛召到树边坐下。 “徒儿,为师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你的神识本能的在藏拙,以避免命格中的大险。” “今天还要继续练字吗师傅?” 刘瘸子笑了笑:“不练了!以后再说,为师马上可能就不能陪你了,我要你......自己往深山里逃,”他摸了摸这个相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一两岁心智未开的徒儿,“我片刻之后给你点开这一窍,为师相信你,不管这伏龙山脉多险恶,你定能活着出去。是为师没有尽到责任啊...” 他把陈三牛搂进怀中,手摩挲着他小小的脑袋。 “不过就算再凶险,也比不过山下的凶险,不要出山,不要出山!”他零碎的说着。 “我教你写字,字有三千,你已习得一百二十八,要是你七年之内学完这三千字,便可自行下山,七年之内未曾学完,你便在这山里结庐终老吧。” “为师还想与你说很多话,讲很多故事,时间很长,但此刻却很短,朝这个方向,你速速去吧。” 说完,他指着一个方向,陈三牛便朝这个方向走去,他回头,看见这个男人眼睛有些红,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一如方才别见自己的父亲。 “师傅...”他轻呼。 这个无人知道真正姓名,只是知道叫刘瘸子的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他转头离去,背着方才刘瘸子给他背上的包袱,里面有书籍,有银钱,可在这山里,银钱有什么用呢? 他开始奔跑,同时,眉心处金光闪闪,他感觉脑中有一层浓雾消散了,这么多年在学堂听的诗书道德法全部涌进脑海,然后是一百二十八个苍劲的字,然后是父母、刘瘸子给他说过的言语,仿佛一瞬间全部明透。他胸中便猛然升起无尽伤悲。停下奔走的脚步,回头朝着身后的方向双膝跪地。 “师傅...”他不敢高呼,只是咬牙,却已泪流满面。 刹那间,远处的山林中,雪白剑气冲天,仿佛化为实质,惊走了周遭的飞鸟走兽,而后是喊杀声,拼斗声,树木倒地声。 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便起身,倔强地朝山林深处走去。 片刻之后,他登上一处山崖,正好可以看见落星村,这个边陲村落几十年休养生息,安居乐业,与世无争,此刻却火光冲天,身披战甲的士兵和骑士们冲进村落,惨叫哭声响成一片。 他嘴唇在颤抖。 他看见大旗上是一轮紫红的太阳,默默记住,最后回望了一眼那破败的村落,再次遁入山林。 他牙齿紧咬。 那绘有紫红太阳大旗的军队,屠他家乡,杀他父母,恩师也生死未卜。 他心中猛的涌起万般憎恨。 这九年他来看世界仿佛一直蒙着一层布,看不真切听不真切,世间万般声音传入耳中却没有留下回响,万般色彩印入眼中却没有留下影像。他没有多少情感,不像别的孩子懂得应景哭笑,他只会去做他想做的,厌恶他不想做的。不过他并没有什么不想做的就是了。作为家中的独子,父母的疼爱像一片天,他在这片天下长得欢快,长得洒脱,几乎没有烦恼,作为刘瘸子的爱徒,刘瘸子也对他宠爱有加,并不严苛,甚至有些嬉皮,他说要教自己那无上剑道,可三千字都只习得不足十分之一,恩师却要离自己而去。 “徒儿不孝...” “孩儿不孝...” 方才,刘瘸子给他指路那一刻,玲珑心思被关闭那一窍猛然打开,他的眉心金光闪闪,此刻眼睛里也金光闪闪,人的七情六欲顿时间笼罩他的心房。那些在学堂外听过的道,听过的义瞬间在他心中通透无比。父母恩师,身边人的样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他咬牙切齿,双拳紧握着要滴出血,将那些入侵者斩去,便是他要去行的道,替父母恩师报仇,便是他要去尽的义! 他奔走如飞。太阳落山已一炷香时间,黑暗完全笼罩整座山脉,他在树木间穿梭蹦跳,却丝毫不受影响。 他清楚的感觉,那一窍顿开之后,自己眼前的布被揭下了。不仅是拾起了情欲,而且他现在耳聪目明,思维灵动,过目不忘。虽然不说是夜视无碍,但所见比常人远两三倍,只要有一点微弱的光便可极力远视,奇妙万分。 他能从入夜后虫鸟的鸣啼声中分辨出那一丝异动:训练有素的甲士在密林间穿梭搜寻着,虽然这些人身形矫健,但铁甲毕竟较为沉重,那金属摩擦声、铁靴踏石声在这山林中仍然显得无比突兀。 他凭借敏锐的感官东躲西藏与这些精锐士兵周旋,而且他惊奇的发现,每当有人接近时,怀里一物便有异动,他摸出一看,是包裹里的一块玉佩,通体暗黄,有人接近时,玉佩微微震动并发出暗光,且来人越近,震动越强,光也越亮。他凭借此物,几次躲过千钧一发的袭杀,借着夜色遁走。 猎杀持续了一夜,当陈丰口干舌燥,浑身酸痛时,天也已经泛起鱼肚白,一旦天亮,他借着夜色灵活周旋躲藏的优势荡然无存。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当他浑身无力瘫坐在一棵大树下,正要昏睡过去时,玉佩猛震,他苦笑,却没有力气再去逃了,他只感觉后悔,对不起父母和师傅。 他听着震动声越来越大,眼皮也越来越重。 “别出声!”一声清脆在他耳边响起。 他身子一轻,离开了原地。 ...... ...... ...... 当他再次醒来时,日薄西山,已是第二天下午。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石洞里,身下垫着编制的粗糙草席,干燥凉爽。阳光斜着从石洞口照进来,温和又温暖,昨夜诸事仿佛在梦中,他甚至此刻都不敢确信自己是否醒来。只是踉跄着走出洞口。 洞外,鸟语花香,从太阳角度判断,洞口坐北朝南,正对着一片浅潭,东边是一片果木,西边是一片竹林,其余还有很多浆果灌木丛将浅潭合围。再远处便是陡峭的山壁,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谷,只是不知道水源来自何处。 他深呼吸一口气,往近处一看,却看见一个女孩正背对着他,躺在浅水里像是在摸鱼。看身影女孩大概十岁左右,头发齐肩,身着粉白长裙,此时长裙被卷起到大腿位置漏出雪白肌肤成了短裙。 “你...” 他出声,女孩却惊的猛然回头,看见他从洞口出来,身形一阵趔趄,双手在空中挥舞,就要跌入水中。 陈丰见状,不由自主的向前冲去,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已经好了大半。正跑至岸边,女孩却已经稳住身形。 见陈丰已至,女孩满脸通红,迅速趟回岸上,放下裙子。 但陈丰眼尖,在女孩放下裙子的一瞬间看见女孩背后有... 一条尾巴? 是一只妖精? 他有些好笑。 在这些灵气充裕的地方,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如果活得足够久,并且有莫大机缘吸纳天地灵气之后,有几率成为“妖”,如果在灵气吸收的过程中孕育出了非凡的智慧,便可以称为“妖精”。 相传妖精达到一定修为之后可以呼风唤雨,变化人形,且修为越高,变化成的人形就越逼真,若逼近那传说中的妖仙境界,更是可以永保人形,青春永驻。 天地间各种小妖虽多,但多是些愚钝的怪物,聪慧的妖精少之又少,居然被陈丰遇上了。 他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妖物化形生智后的性格大多与其本性相关,要高修为的妖才能免俗。所以茹毛饮血的妖怪不在少数,却也有善类,他曾听师傅说起过的千年白蛇与人相恋和人狐相恋的故事,十分神往。 这是什么妖?他心想,琢磨着刚才一督看见的雪白尾巴。 一只狐狸? 第四章 一只狐狸 他还在想着,女孩已经背对着他朝山洞走去,通红着脸不回头的说道:“喂!你来我这山谷里可不是白吃白住,我今日想吃那潭中鱼,既然你身体劳损已经痊愈,便去抓来,若是连鱼都抓不住,我留你何用?” 陈丰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姑娘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说话竟然如此老气横秋,不过他算是寄人篱下,一会还要请教这个狐妖小女孩一些问题,也不能有怨言,便挽起裤脚边趟下河去。 始终是村里长大的孩子,三下五除二,两条鱼被抓住放进河边一个竹篓里,大概是刚才小女孩放的。他提着竹篓走进山洞,小姑娘已经生好了火,看来是打算烤着吃。 他坐在火旁,打算帮人帮到底把鱼处理掉,却苦于无刀在手。小女孩递过一把精致的小匕首,他微笑着接过,开肠破肚刮鱼鳞,一气呵成,手中刀起刀落,一线不多一线不少,刀刀恰到好处。 “你学过武功?”小女孩看着他挥刀如影。 “没啊,我爹杀猪的功夫算不算。”他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笑话,那他们为何追杀你一个小孩,不是因为你身上有什么武功秘籍吗?不过那些甲士倒也真是废物,这么多人抓一个小孩儿,竟然白费了一晚上功夫。” “真是你救了我?”陈丰有些惊讶。旋即想到那条白色尾巴,虽然是个小女孩模样,但既然是个妖精,飞天遁地的奇妙本领应该是有的吧。 “对呀,”女孩想了想,“那时候我正在趁太阳没出来采灵草,正好见你,想着不能让你暴尸荒野之后的腐臭污了我的鼻子,随手为之罢了。”小女孩摆了摆手,一派高人模样。 他想起夜里的惊险,眼神有些暗淡,有些后怕。 “无以为报。” 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可以用来感谢这位姑娘。 “不用啦,若要留在此处,肯定是要出力的,见你抓鱼手脚倒也麻利,留下你当个下手也不是不可,毕竟娘说过,我们这山中人比你们那世上人可要有情有义多了。”她语调依然轻快,不过陈丰听这话语却有些迷惑。 但他还是点点头。 “多谢姑娘。” “我叫白月儿。” “谢谢你,月儿。” 她笑了,然后大眼睛盯着陈丰,眼睛里流光溢彩满是灵气。 “那...你叫什么呀。” 陈丰挠挠头。 “叫我...陈三牛吧。” “三牛,三牛,你若真有那三头牛的气力,定能把那些甲士全都打趴下,不用我出手相救了。”她笑起来,眼睛弯成小月牙。 陈丰汗颜。 他对白月儿这娇憨的脾气不觉得蛮横,只觉得有些许可爱。 “先烤鱼吧。” 陈丰便用小刀开始削一根木棍,以便穿着处理好的鱼用以火烤。同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白月儿正津津有味的盯着陈丰手中的工作,听闻问话,仰头想了想。 “一百零五...一百零六...” “唉你别管了,反正比你大得多就是了,不过你最多只能叫我姐姐,不能叫大了。” “那叫妹妹呢?” “呃...不行!” 陈丰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你一个人住这吗?” “你看这还有别人吗?” ...... “你...不是人类?” “对啊。”白月儿下意识地回答道,旋即意识到这个男孩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小脸泛起红晕,“流氓!”抬手便要打去,陈丰躲开这一巴掌,笑着跑出洞去。 天上满天星星时,二人终于是吃上了鱼。鱼皮烤得焦黄,鱼肉鲜香,美味无比。白月儿直赞叹自己救得真值,陈三牛却觉得美中不足。只是火烤,若是有好的厨艺,能发挥出食材十分的味道,若是配以各种香料辅佐,便能发挥出食材十二分甚至十五分的美味。 他想起自己趴在灶台边上看母亲做饭时的光景,母亲对憨痴的他说的自己的厨艺心得,他当时自然是听不懂,不过自己脑中竟然全都记得,他觉得有些神奇。 他告诉白月儿,明天上山摘灵草的时候,他看有无可以用作调料的材料,若是找齐三五种,明天的烤鱼更是比今天这个美味十分。这个百余岁的“稚嫩小丫头”明显是个吃货,不住的拍手叫好,眼睛里神采奕奕。 夜深,二人睡觉,两铺草席草被,中间用树枝和芭蕉叶等东西隔成一道屏障,这是女孩非要要求做的,还得陈三牛下苦力,他无奈,却毫无办法,只能照做。 他眼前一片漆黑,听着山泉流淌,听着虫鸣风声和身边狐妖女孩的梦呓,想起了师傅的“不要下山”。山洞里躺着他的包袱,里面三千字一本书,一块玉佩。他要报仇,不过不是现在。 他明明有很明确的目标,却在看向未来时,有些迷茫。 第五章 有情 一夜无话。 陈丰睡得并不好,他一直在想这想那,天竟然就已经悄悄的亮了。 白月儿倒是没心没肺,对他这个外来客丝毫不感到陌生,也没有防备,大概觉得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吧。 她一夜酣睡,精神大好,起床便带着陈丰上山采灵草去了。 她说今天要采三味灵草,分别是正午时分采的心焰花、深潭旁采的蛇心果和日落时分采的回肠草。 陈丰不明缘由,只能跟随。 她却自发解释说,伏龙山脉灵气旺盛,但要想真正获得一株完美的灵草,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比如心焰草,天时便是需要在正午采摘,地利便是其生在高处,人和便是完美的采摘方法,缺一不可。 陈丰对灵气类的词语一头雾水,白月儿便真确信其未习武功。同时对他那一夜的逃亡更加感到吃惊。听闻陈丰的虚心提问,她心情大好,老气横秋地向他解释。 天地之间,武人习武,剑客习剑,无外乎都是先练其形。从一些拳法剑招入手,日复一日的反复演练,然后由浅入深,悟出自己的道,与天地中蕴含的一丝气机相接,然后便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修炼法门,纳气入体,养气壮大,踏入一种玄妙的修炼境界。 这便是第一重境界,蕴气。 然后不断的积累,直到气海盛装不下,便开始第二重境界,炼气。 起初气海盛装的气,是天地之气,是万物之气,应用只限于粗糙的释放和一些简单的变换。炼气过程中,修炼者需要打通四肢百骸的经络,然后按照功法运行周天,将气化为己用。炼气过后,才能称为真正的高手,拳脚生风,气息绵长。 这世间武者虽多,但大多流于各种武学招式,真正登堂入室的炼气大师少之又少。炼气大成者,在民间便可称为宗师一般的人物。 炼气过后,便是凝元。 将磅礴的周身百骇的气凝在丹田,将虚无的气实质化,具象化。到这一阶段武者,可出现实质化的拳风剑气,奇妙万分。 再往上,是摸到天象门槛的入道。由“气”转向“神”,“神”沟通天道,传说中可引来天地异象。 在往上,便是虚无缥缈的地仙,无人知晓,也无人亲眼见过,不过既然粘上了一个“仙”字,必定是人上之人,手段通天彻地,劈山填海了。 陈丰听得神往,哪个男儿心中没有一个仗剑天涯的梦? 他心中暗想,有朝一日就算做不成那地上神仙,也要做一个人上之人,不为逍遥天地,也不为荣华富贵。 他眼前略过那张大旗的影子,他要亲自,一剑斩去那千军万马。 白月儿见他出神,便问他:“你身边没有修行的人?” 陈丰苦笑,他们那村子,根本不需要武夫的存在,安静祥和得像世外桃源。百余人安居乐业,自给自足,就算达不到夜不闭户但也差不了很多了。 “穷乡僻壤,自是没有的。” 白月儿微笑,转过头去。 “那你们妖族修炼呢?”陈丰突然好奇。 “基本也是一样,不过人类的凝元对应的是妖族的结丹,通常来说结丹期的妖兽才能自由化为人形。” 陈丰眼中一惊,“你是结丹期的...”。 “我没那么厉害啦,我也就炼气...中期左右吧,”他看着陈丰眼中的惊讶,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之所以不是狐狸模样,是因为我娘亲从人类那偶得了一颗珍贵的化形丹,不过化形是违反天道的事情,所以至少要炼气大成才可以承受住气机的反噬,我当初化形太早...” 她突然住嘴。 “所以你还留下了条尾巴!哈哈哈” “你!” 两人追打着朝山谷外去。 陈丰发现,原来山谷的出入口是一个齐人高的小山洞,洞内小道错综复杂,小狐狸说又有她母亲当年设下的困仙阵法,虽然年代久远效力略减,不过无人指引的凝元以下修炼者定是闯不进此谷的。 二人在山洞内一顿倒腾,总算从一处山崖低出了谷。洞外阳光刺眼,陈丰眯起眼睛。 此时快到正午,正是去采心焰草的好时候,小狐狸带着陈丰在山林间熟悉地穿梭着。 阳光明媚,从树枝的缝隙间流下,地上的草贪婪的汲取着这些金色,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小狐狸衣裙翩翩,是一眼绿色中的那一抹彩色,像是一只起舞的粉白蝴蝶。陈丰压抑的心情略微舒畅。毕竟他的深仇,并不是短时间的焦虑便能解决的,他叹了口气。 从正午到下午,太阳西斜,陈丰竟然并不觉得劳累,不知道是身边灵性女孩的感染,还是这伏龙山脉的灵气充沛。 此时二人在坐在崖边,等待崖上那一株绿中带金的灵草开花。 “高处不胜寒,这回肠草偏往高处走,它会在太阳将落山那最美的一刻开花,花苞中流出金色的眼泪,同时放出沁人心脾的芳香,像个登高望远,见落日感怀故人的游子,好一个荡气回肠的有情人。” 小狐狸声音有些清冷,有些沙哑,她双手环膝坐着,落日给她的眉眼和脸廓镀上金光,陈丰看见这满是青涩的脸庞中竟有一丝惊艳。 “你才是那个荡气回肠的有情人吧。”陈丰也看向落日,“你娘呢?” 他问起这个今天一直被小狐狸提起的那个神秘的母亲。 “死了,死在药王城城头,”她声音里有些哀怨,有些凄凉,“那个可以医好所有人的地方...” 她把头埋进裙里,旋即又抬起头来说: “男人......都是混蛋!” 她的牙齿咬得紧,眼睛竟然红了,一行清泪从眼角流出来。 陈丰陡然只觉得心疼,伸手揽住她的小肩膀。他练那“杀猪刀法”,身形壮实,再加上皮肤略显麦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两三岁,一搂正好将那小小的身体贴到自己胸膛。 小狐狸伸手便推。 “别,我只是男孩啊姐姐。”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依偎在这个“男孩”怀里。 霎时间,太阳谢幕,一股清香弥漫山崖。 “谁不是个...有情人呢?” 他喃喃自语。 第六章 练字 夜晚,当二人回到山谷时,小狐狸对傍晚的事却只字不提,陈丰也只能讪讪的笑。 不过幸运的是,在白日采摘灵草的过程中,还真被陈丰遇见了四种用以烹饪的草药,他先在石板上将其烤干,然后再将四种草药两两为一组混合捶打敲击成粉。佐料已然备好。 不过经历傍晚的事情,小狐狸显然食欲不佳,陈丰只得又下苦力抓鱼。 夜晚抓鱼比白天难了不少,不过幸好月光很亮,再加上灵窍顿开后视力出众,他费了好些劲还是抓了两条。 当烤鱼的香味弥漫山谷时,这时而欢喜时而愁的小狐狸依然没能掩饰住自己吃货的本质,笑嘻嘻凑了过来,却在陈丰小脸上一亲。 “你真棒!” 他有些呆,不过随即一笑。他灵窍顿开之后记忆回溯,这么多年在学堂门口也算是饱“听”诗书,对那人情世故也有些了解。 不过对男女之情只是模糊,他想把那情感归结于色欲的吸引,就像自己那邋遢师傅爬人寡妇墙头。 但却也不尽然。母亲做女红时刺着手了,自己粗糙的父亲紧张万分,将那刺破的手指用细丝绸裹上止血药,那动作细腻得不像出自于一个粗犷的杀猪汉子,他想起曾经种种,若有所思。 不过这小狐狸常年隐居深山,又是灵兽所化,心思自然是玲珑剔透的,他也不多想,便将鱼递给她。 待细细吃完烤鱼之后,小狐狸提起装灵草的竹篓往山洞深处走去。此处是一块光滑的石壁,陈丰初见便觉得肯定不简单,没想到果真如此。 只见小狐狸在石壁上敲了三下,口中默念口诀,顿时机关声轰鸣,连带地板都有些震动。 随后石壁中暗门裂开,可供一人通过,小狐狸只身走进去。陈丰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此处原来别有洞天。暗门内有三间石室,壁上皆镶有神奇的发光石头,散出柔和的白光。一间里摆有大小药柜,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盒,药香扑鼻。一间存放了大量书籍,陈丰却没好意思去翻阅到底是何书籍,只跟着小狐狸来到第三间。第三间像一个卧室,侧面有一张两人宽的石床,正中是一张石桌,上面放有精致的烛台,烛台里却也是一颗发光石头。石桌旁有两颗石凳。另一侧有一案,却像是女子的梳妆台,其上摆有一面铜镜,还有零散的几样女子的装饰物。 “我要开始修炼了。”陈丰还在浏览室内装饰,小狐狸却自顾地盘腿坐在床上,从竹篓里拿出三株灵草,正是今日所摘,而后向空中一扔,灵草却不下落,被三团紫气包裹托住,围着小狐狸转了起来。 然后灵草迅速枯萎,残渣褪去,只剩下三团晶莹剔透的液体,液体蒸腾,化为三色气雾围绕,霎时间,石室中异香扑鼻。 小狐狸每一次呼吸,三色气雾便淡一分,奇妙无比。 陈丰见她练得专注,便自顾的退出石室。 陈丰也想修炼,却苦无法门,也不会什么剑法拳法可以用来演练以悟出自己的道。他想起师傅给自己的书,百无聊赖,便拿出书,要开始继续练字。 他走出山洞,捡起一根木棍,一手持书一手执木棍,在浅潭旁的碎石地面上开始临摹书写。 他灵窍顿开后,算是厚积薄发,已然不是目不识丁,此时却感到吃惊,书上的字自己竟然还是一个也不认识。 他看见苍劲复杂的笔画错综交叠,像一劈一斩,一撩一拨,他虽然不解,却渐渐痴醉,便在碎石上跟着笔画舞了起来。 月华倾泻,当小狐狸修炼完毕,发现四下无人,便走出洞口,却猛的一惊。 “天象?!入道境?” 她瞳孔紧缩,眼前,仙人舞剑,月光流转如水,随着剑式起落,天地间月光明暗变化,像是在呼吸,她的小口微微张开。 她曾在幼时,见那初入入道门槛的娘亲舞过一次剑,月下,那一袭白袍在山巅凄婉起势,剑指之处,寒风乍起,百兽低鸣,惊得那天上的星星都暗了下来,那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景象。因为正是那一日,母亲收到相思鸟传来的一信,垂泪三千,然后连夜赶去,只给她留下这一谷。 此刻她眼中,以剑式流转月华,不正是那通天手段吗? 剑止,身停。 他手中握着那根随手拾来的木棍,轰然倒地。 他并没有乍入入道境,小狐狸守在昏迷的陈丰身边,在这个小男孩身上感觉不到一丝高手所具有的“势”。也感觉不到一丝气流动。 “明明是个蕴气都没入门的小屁孩嘛。”她看起来有些气呼呼的。 “月儿,你以后若是入了世,切记娘亲这句话,不要爱上一个本事通天的男人,他要顾得那芸芸众生,便顾不得你,他要中心装下那江山社稷,便装不下你了啊。”母亲眼中,哀婉幽怨。 她心中没来由的想起这句话,有些讶异,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一跺脚走出门去。 ...... ...... 次日清晨,陈丰才悠悠的醒来,不见小狐狸踪影,四处寻找,发现其坐在潭边一块大石上,晃动着双脚痴痴的盯着水面。 “喂!”陈丰出声喊道,“你没睡觉吗?” 小狐狸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又将头转了回去。 大石足够二人并坐,陈丰不要脸的凑到小狐狸身旁坐下。 “诶,你要不要。”他掏出两个红红的浆果,有拳头大小,看起来鲜嫩,“昨天在山上摘的,藏在竹篓里打算自己吃,你一直叫我提竹篓,所以你肯定没看见。”他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小狐狸。 后者气呼呼的接过,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你昨晚在这潭边做甚?我那日救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有些愠怒,秀气的眸子瞪着他。 “我?我是陈三牛啊,昨晚上...”他仔细想了想,却只想到了烤鱼和小狐狸修炼时的奇妙景象,最后终于想起那本书。 “我在练字!”他笑起来,露出大白牙,一如未开窍时的憨痴模样。 ...... “你这呆子。” 第七章 七年 小狐狸继续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不问了,只是心中更加坚定了这男孩是个奇子,有这等本领,能从那些甲士手下逃脱也就不显得奇怪了。 但陈丰是确实记不起来了,只知道自己好像练字练得如痴如狂,周遭发生了什么,自己具体在做什么全然不知。他依然想要寻找修炼法门,因为他感觉不到气的存在,感觉不到道的存在,但他知道,自己若是想报仇雪恨,必然要踏上这修炼之路。 他问了小狐狸有没有修炼法门,小狐狸表示虽然书屋里也有些秘籍,但她没有练过,并不知道其中益害如何。同时告诉他,若他是真的对修炼之路一无所知,那当初教他练字那人必然有其独特的想法,他若是信得过,可以依寻其建议修习,若是信不过,可以自行在书屋里挑选秘籍修炼。 陈丰想起那邋遢男人,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狐狸每天拉上陈丰采药修炼,陈丰觉得她这修炼法门好像炼丹,以人为丹,天地为炉,妙不可言,便颇感好奇,问起时,小狐狸只说是当初娘亲教与她,她也不知道来于何处,师承哪脉,陈丰也就不再多问。真正让这个男孩郁闷的是,山上遇见什么豺狼虎豹,皆是小狐狸驱赶或是斩杀,他颇感挫败,自己身为一个男人(男孩),行走在外却处处要一个小女孩的保护。 他为此更加拼命的修炼,更加急切的想要感受到那道,踏出那最开始也是关键的一步,可天不随人意,他明明灵窍已开,却仍然感觉自己在这一道上愚笨无比。他自然是相信师傅,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练那书本上奇形怪状的“字”,对自己修炼好像并无裨益。他有些懊恼。 不过有一点好处倒是显而易见,他真正的书法倒是越来越好了,用木棍蘸水在石壁上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笔走龙蛇,入木三分,连小狐狸都夸赞不已。 不过学那书本上的“字”却学得异常缓慢。他记得师傅说他七年学完那三千字便能下山。他自然是要下山的,不过每天基本上只能学会一个字,细细算来似乎不够,不过他上山以前已经学会了一百二十八字,那惊呆小狐狸的一夜过后,他惊奇的发现很多字竟然已在自己脑海中,细细一数,正好三百六十五。 一年之数,够了。 不过提前下山是不可能了。 好在闲暇之余,他能教小狐狸写字,写那人间的字,若是小狐狸以后也下山,总不能目不识丁吧,他自顾的想着,却不料小狐狸异常的乐意学。不过这狐狸看似聪颖,写起字来却笨得出奇,陈丰只得手把手的教她一笔一划的写,一来二去,大概是感谢自己的悉心教导,小狐狸对自己的态度也好了不少,陈丰暗叹幸运。 不过唯独陈丰好奇的问起小狐狸那化形遗留的尾巴到底从哪里长出来时,会引得脾气明明好了不少的小狐狸大打出手,陈丰毫无还手之力,问起一次便被踢入那冰冷的潭水中一次,越是如此他越是好奇,似乎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期间,陈丰偶觉住在洞内阴暗无光,遇到潮湿天气更是难受无比,让人心情烦闷,便提议在潭边空地上搭一个竹屋,就用潭西边的竹子,凉爽透风,定比山洞内舒适。小狐狸却说要搭就搭在潭中间,陈丰咂舌,只觉不可思议,直到见到小狐狸用紫气卷起一堆碎石,生生将潭中间填出了一块可供建造的空地。看得他神往不已。 不过却更加难以建造,陈丰无那踏水无痕的本事,往来间搬运竹子都得趟过那潭水,让他苦不堪言。小狐狸自然是不会用法术帮他的,陈丰偶尔问那羞人问题惹得她生气,她还会在岸边假情假意的嘘寒问暖,陈丰只能心中叫苦,不然自己就是趴在水中而不是站在水中了,他对那小狐狸的手段感到心惊。 女大十八变,不如小的时候单纯的可爱了,陈丰心想。 随着功法的修炼,小狐狸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此时已经长成十五岁左右的少女模样,正好跟陈丰的年龄吻合,倒是也巧妙。虽然看着越来越水灵,隐隐透出那倾城倾国之姿,不过陈丰并没有见过多少美丽女子,只觉得好看。但好看归好看,说话行事却少了一分单纯,多了一分少女的狡黠,让陈丰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好在虽然建得缓慢,最后还是竣工了,一些生活用品被从石室里搬到了竹屋里,二人也准备去过这新屋建成后的第一夜。 此时是陈丰来此地六年后的某一天,光阴如梭,那三千字还也只剩一个,他看了看,最后一字他竟然难得的认得,虽然笔画苍劲又怪异,不过那字形仍清晰可辨。 情。 三千字,我只将这一字取走就可以了啊。 窗外繁星万千,他眼前所见,是无尽的黑暗。 第八章 情字出,剑气尽 天还没亮,小狐狸在酣睡,陈丰帮小狐狸盖好被子,便摸黑出门,独坐潭边,心中默默演化那书末一个“情”字。 凌晨的风有些冷,不过好在山谷合围,风不大,陈丰虽然感到一丝凉意,但仍可以忍受。此时已是入秋时节,天亮得没那么早,他便长时间的在这黑暗中思考,在胸中演化。 为何三千字以一个情字结尾?他不明白,也不知道这书是何人所著,但隐隐间觉得玄妙万分。若是一本武学秘籍的话,便显得有些饱含哲理。 大道难寻,芸芸苍生求道于天地之间,谁能躲得过那一个情字? 古往今来,多少痴心人向天求解,问世间情为何物,问得凄婉哀绝,问得振聋发聩,可何人得解? 他心中苦笑。他自己仍然算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郎,儿时在家中无忧无虑,而后在这谷中与世隔绝,自己知道什么是“情”呢? 不过,他似乎也隐约有些明白。 那妖精所化少女,善良可爱,他只觉得自己与那少女之间好像牵连了一些细细的透明丝线,这丝线将二人的身心,二人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这联系有多强,不过总该是有的。 这是情吗? 他望向竹屋,小狐狸在那里酣睡,他似乎能透过那些取自西边竹林的竹子,看到一双美眸紧闭,鬓角的头发被汗液浸湿,贴在脸上,秀气的小嘴一张一合,不知道是在梦中享用美味,还是在喃喃梦呓。 他嘴角上扬,猛然顿悟。 他站起身,一脚踏出,却踏过了那潭水、那竹屋,直直地来到正对的那光滑如斩切般的石壁前。 他并指如剑,而后跳起,直直地拔高三丈,在落下的空当里对着石壁隔空斩切,似有剑气外射,与石壁碰撞传来铿锵之声。 一息之后,他落到地面,只觉得身形虚浮,往回踉跄,直到退入浅浅的潭水之中,才猛然后仰。 冷冷的潭水漫过他的四肢,却没有漫过口鼻,他看见,阳光斜入山谷,照到那光滑的石壁上,后者表面却忽然炸裂,蹦出碎石,那坑洼痕迹,分明就是那个笔走龙蛇的字。 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 “我入炼气了。” 他猛然顿悟,那三千不像字的字,分明是三千剑意,蕴含三千剑道。他练字过程中,便已是在悄悄蕴气。方才,三千剑道以“情”字一道结尾,三千归一,便是他自己的道。 任你剑意变换,皆在我道中。 真是霸道啊。 他正想着,小狐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对岸,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凄婉,有些哀怨。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少年剑道已成,自然是要出去闯荡了,难道还要继续待在这山谷中与自己浪费这大好青春吗? 粉白衣裙在初生的阳光中轻轻浮动,有些美得耀眼。 少女心中也明白那情愫,有什么能比情窦初开的二人相处六年还要能培养感情了吗?只是,相别在即,不知归期。 陈丰起身,趟过潭水,站到小狐狸面前。十五岁的少年已经比十五岁的少女高上半头。只是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还未说话,只是挠头苦笑,小狐狸也微笑,静静看着他。突然,陈丰拉起小狐狸的手,小狐狸有些惊慌,却未挣脱。 陈丰捏着这柔软却又温润如玉的小手奔跑了起来,跑出山谷,跑过山林,直直登上六年前他最后一眼回望家乡的那个高崖。 “六年间,我不止一次的悄悄来到这里,”他低声说,“你看那山下村落,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在那里生活了九年,可有一日,突然闯进一队铁甲,将这九年无忧无虑的光景,碾成了这幅模样。” 那曾经的村子处,断壁残垣,看来将人杀光后,那些人还放了一把大火。此时,绿意青葱,已然是一副荒凉景象。 “我的父母,我儿时所认识的所有人,”他咬牙切齿,眼神阴暗,“都被杀光了。” “我身为唯一一个幸存者,自然是要做些什么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血海深仇埋入心底,随后摸摸小狐狸的头笑道:“我当然也要回来,等我做完应做之事,就来山上结庐终老,你可愿陪我?” 初生太阳的金辉,将少女半边脸颊照亮,那眼角分明有晶莹泪痕。 “嗯!” 少女点头。 陈丰叹了口气。 “若你不愿,我便只能去流浪天涯,游历人间了。” 少女转泣为笑,锤了他的胸口一下,而后二人紧紧相拥。 第九章 乘风破浪去 旧地故人来 朝阳似火,陈丰启程下山。蜿蜒的小路通向未知,他却必须要去走。身后高处,粉白衣裙驻足,在晨风中猎猎飞舞,像一朵怒放的莲。 他整整衣衫,像是揣好了那份无期之约,却没敢回头看,怕那双透彻的眸子夺去了自己的决心。便只大步地向前走。 少女在高处观望,红唇咬了又咬,手心捏了又捏,待那逐渐厚实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却终究是没有出声。 她不能跟随陈丰下山,她也有自己的使命,也有一定要去完成的事情。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只能守着这山谷,修炼自己那奇妙的功法,大成之后,去...... 她摇了摇头,甩去这些烦心事,拭去眼角的一滴眼泪,向山谷走去。 ...... ...... ...... 陈丰打算再去故地看最后一眼,便转向前往落星村旧址,这七年以来,他无数次梦到此地,梦到自己被那些甲士抓住,然后与所有村民一起在村后坑杀,梦到自己那邋遢师傅被绑在村头大树上,却偏偏有铿锵风骨,梦到娘亲,梦到那场大火。可这六年以来,他都只是在崖上观望,一是小心谨慎,二是武功低微,遇见练家子毫无自保之力。 此时,他终于回到此地,仍然心惊,眼中有些湿润。 他先看见那村外破庙,此时已然倒塌,焦黑的木板错乱的堆叠着,少数已经开始腐烂,时光无情,正在将破败之物残存的一丝物象慢慢蚕食。 村口“落星村”三字的大石碑被掀翻,六年时间,这块巨石上已经爬满青苔,正要与它周围的绿地融为一体。 继续向前走,是那块石磨,然后是张婶家,张婶喜欢吃腌菜,每次烹饪时,半个村子都能闻见她家锅里的腌菜味,然后是李爷爷家,李爷爷无事之时最喜欢搬他的老藤椅在村头大树下乘凉,见陈丰写字,总是仍不住点评两句,然后是王叔、孙伯...... 还有那座学堂,他未开窍的痴呆日子,总是在学堂的第二个窗口处趴着听书。父亲要他读书,他肯定是要读的,但更多的时候,他的兴趣在学堂外的蟋蟀和青蛙上,听到一半便走神去抓青蛙,惹得学堂内的孩子们都想去抓青蛙,教书先生十分不悦,甚至一度要赶他出去,连窗口也不让他趴,最后还是在父亲的一块块猪肉下妥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学堂外总比在学堂内对孩子们的影响大。 陈丰走走停停,默默回忆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眼神却猛然在一座破败宅子前停下,宅子不大,他却是熟悉万分,他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要涌出眼眶来,轰然在门口跪下,头重重的磕在了地面上。 从早晨到傍晚,他跪得像一尊雕像。鸟儿在他头顶飞过,兔子在他的脚边跑过,他都不曾动分毫,突然,他怀中玉剧烈震动,他身形一震,侧滑出去,躲过一支暗箭。 “谁!” 他眼中一凌。 远处,一队人骑马赶来,当头一人暴喝,“蛮子受死!”又一箭射来,这明箭比刚才那暗箭快了不止三分,陈丰脚步变换,侧身避过。三千剑意存于胸中,他一举一动浑然一体,奇妙万分。 “误会!”他只能高呼,暗暗叫苦。 那人见一箭未中,眼中意外一闪而过,勒马停下。 “误会?这蛮荒之地靠近边境,与那天阳只相隔一伏龙山脉,你独身前来此地,不是那北蛮子的斥候,便是逃兵,都该死!” 他此时才看清,当头之人是一个女子,手持大弓,背负箭囊,莫约十七八岁,虽然面容清秀,但此时却满是寒霜。 “你既然说我独身前来此地,但我一无甲胄,二无兵器,若是斥候或是逃兵,何以对敌?” 那女子眼中一冷。 “巧舌如簧,抓住再审!上!” 他一挥手,身后四人便策马上前,以阵合围,同时齐刷刷拔出四把明晃晃的弯刀,要将自己斩于马阵之中,像是兵旅杀伐之法,陈丰心惊。 阵法缩小,一人策马而出,弯刀下沉,向上撩来,竟是要将他斩为两半,危机时刻,金瞳点亮,他眼中挥来一刀变得缓慢,他找准角度,后翻避过,却直直撞上逼上来的另一骑,这一刀横向砍出,两刀一横一纵,配合天衣无缝,他脑中却在飞速演化着各种招式对敌。 “有解!” 他低喝,同时身体一崩,猛然在空中摆平,后腿正好比刀略长,狠狠踢在握刀的手上,那人吃痛,手一松,刀飞出,他落地接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丢刀之人却不拖沓,武器被夺之后迅速后撤,退出阵外,其余三人又成阵法,动作迅速无比,一看便是经验老道的沙场老将。 陈丰落地之后一次呼吸调气,而后心中剑意演化,就要起势。 阵外女子却冷喝道。 “退下!我来对敌!” 她将大弓和箭囊挂于马一侧,而后从马另一侧抽出一柄掌宽的大剑,从马上飞出,几次奔踏便冲入阵中,借惯性猛然跃起,剑过头顶,直取陈丰面门。 好生猛的女子,陈丰心叹。 此剑如同力劈华山,像是“中”字中间那一笔,劲力无双,在许多剑意中都有出现,不过单独劈出,过于死板,难以溃敌。 陈丰惊于自己习得那三千剑意之后,对来敌之招数竟能解个七八分,知敌长短,便能立于不败。 他环刀劈出,虚形的剑气外放,震开三骑,然后手中刀蓄力,由右下直直往上撩起。 你要力劈华山,我便以力破力,重创于你,只有霸道对霸道,才能一击溃敌,他此刻最需要的,便是震慑二字! 他眼中金光暴涨,如怒佛降世。 “铛!!!”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穿来,女子倒飞而出,跌于地上,她手有些许颤抖,已然难以握稳本就沉重的配剑。 身后随从皆瞠目结舌,一击,便败了? 女子咬牙,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冷冷的看着眼前少年,她此时才注意,这人衣衫破旧,身形普通,确实不像军中人士。 “你究竟是谁!” 她仍然鼓足了中气。 陈丰站在原地,手提弯刀,听到提问,若有所思: “我是......” “此地故人。” ...... 第十章 当豪饮 只有展示过自己的武力,那一行人才肯听自己辩解,陈丰有些无奈。本就无深仇大恨,在解释一通之后,双方和解,皆大欢喜,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陈丰除姓名之外没什么可以介绍的,只说自己本是这落星村人氏,六年前被接去外地亲戚家住,得知家破人亡,悲痛万分,但路途遥远,难以赶来,前不久偶得机会,回到故乡,第一时间便来此地悼念。 那女子介绍自己叫武文洁,是距此地百里开外的飞云城内的将女,自幼不好女红书画,独爱习武,加之父亲为名震四方的斩龙将军,氛围使然,性格豪放开朗不似女子,望陈丰不要见怪。 方才以为陈丰是侥幸偷越过伏龙山脉的天阳流兵,而且自己本就对蛮荒天阳憎恨无比,起意便欲杀之,还好陈丰武力不俗,加上自己学艺不精,才没有折煞一个武学奇才。 陈丰苦笑,不过十五岁入炼气,确实当得上“奇才”二字,她也绝不是学艺不精,七岁开始习武,十岁便感受到天地气机,今年年方十八,境界稳固在蕴气八重,每年一重稳固前进,只要按部就班,三年之内便能去冲击那炼气之境。只有入炼气之后,修炼一途才能算登堂入室,她也能进入父亲的军队,当上一个阵前冲锋的小将领,真正去那战场上浴血杀敌。不过,修炼一途困难重重,变数颇多,她也无法断言将来之事,只能憧憬着。 方才与陈丰对敌,陈丰一击将自己击溃,她只猜测陈丰是一个蕴气九重或者顶天是个蕴气巅峰的天才,境界之差,一重便悬殊颇大,他也有理由安慰自己,不过若真是敌人要大打出手,自己队伍中那辆马车里闭眼调息的实打实炼气境老者,定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之斩杀。 但饶是如此,这陈丰也让她大生兴趣,这等天才,若是召入麾下加以培养,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就算不成,也是极其厉害的鹰犬之流,父亲定会对自己用人识人的本事大家赞赏,更加信任自己去那军中任职。 虽未明言,但已暗生招揽之心。听闻陈丰已悼念完毕,正欲下山,她便笑着邀请他同行,说这一架打得她颇感歉意,定要拉他去飞云城尽地主之谊。陈丰也未多想,欣然同意。 武文洁给了陈丰一匹马,但后者自幼痴呆,未曾习得马术,上马后只觉得左摇右晃,难以骑稳,惹得众人哄笑。 “笑什么笑?!” 武文洁喝道。 “马上入夜了,老吴老张,你们二人上前路寻一个平整地,我们驻下休息一晚,给马儿喝水喂草,明日再赶路回去。” “是!”队伍里齐刷刷两声和声,然后两骑快速向前方奔去。 片刻之后,一骑返回。 “小姐,前方一里有一平整处,且临近一条小河,正好给马儿喂水。” “好!所有人加速前进。” 一个时辰后,众人营寨已安置完毕,天已经黑尽,就生了一堆篝火。老张天黑前恰巧在附近猎得一头野味,是一支成年不久的雄鹿,于是洗净刮毛,破去内脏,夹在火上烤了起来。 陈丰毛遂自荐,张罗起这只鹿。半个时辰后,整只烤好,营寨间肉香扑鼻。大家迅速分而食之,只觉得这肉表皮焦黄,肉质鲜嫩,煞是美味,便对这个队伍中新来的少年添了几分好感。 一头鹿自是不够吃的,所幸众人均备有干粮,肉食就着干粮,倒是能吃个七八分饱。 武文洁识得陈丰这个可招揽之才,心情略好,便叫人把随行携带的一坛酒拿了出来,大家欢呼雀跃,大声叫好,天气已入秋,一口酒祛除凉意,这夜晚倒是也过得舒坦。 陈丰独自坐在一旁,觉得众人热闹非凡,是山上不曾见过的景象,有些感慨。 这时,武文洁走过来,端着两碗酒,坐在陈丰旁边,将一碗递给他。 陈丰接过酒,有些诧异。 “你几岁?”她似乎有些微醺,说话带着一点酒气。 “今年十五,快十六。”陈丰如实回答。 她有一丝惊奇,这男孩显得成熟,身高莫约比自己高了二指,没想到还比自己小足足三岁。 她哈哈一笑。 “十五又如何?七尺男儿,当豪饮!干!”她仰头一饮而尽,身上散发着男子一般的豪迈。 陈丰仔细看着这女子:身着劲服,秀发扎成马尾辫垂在身后,容貌比小狐狸差了两分,但一双腿笔直修长,身上英气勃发,像一匹野马。 陈丰笑了,也将一碗酒尽数倒入口中。 老张在一旁酒足饭饱正在歇息,此时打了个酒嗝,瞥见了武文洁与陈丰,转头神秘兮兮的和旁边的老头八卦。 “喂,老李头,大小姐不会对那刚来的小子一见钟情了吧。” 李姓老者大概就是刚才武文洁所依仗的神秘老人,他像是没听见,只笑咪咪的伸手烤着火,一言不发。 “唉,你给我透个底儿,这小子啥水平?” “......” “喂!”老张伸胳膊肘拐了一下老人。 “唉,男女之事,切莫妄言”,他督了一眼正与武文洁闲谈的陈丰,”那小子啊,不简单。” 第十一章 大势 陈丰和武文洁有一着没一着的聊着,他说自己关门练功,耳目闭塞,便欲趁着酒后畅言的机会向武文洁请教一些当世之事。 武文洁面目潮红,心情大好,便与他悠然道来。 这大陆宽广无比,极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极西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北边是荒漠戈壁,南边是大片雨林,皆为蛮荒之地。只有这大陆中段,地势平整,土地肥沃,最适合人繁衍生息。于是,人们聚居此地,国家割裂,多年混战。最激烈时有九龙争霸,是天下风雨飘摇的黑暗日子,最后楚国皇帝一统天下,平定四方,称为大楚。 她打了一个嗝,凤眼露出一个想必你全都知道的表情。陈丰傻笑了一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从此,天下只独存一大楚,再无他国。 直到五十年前,北方突现一天阳。 她眼中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原来,天阳是那其余八国的亡国臣子流入北方戈壁所建,带去了各种中原生产技术和财宝,与骁勇善战的蛮荒土著联合,飞速壮大,占据广袤的北地,盘踞窥视中原。 近些年来,边境上摩擦不断,所幸有延绵万里长的伏龙山脉相隔,还未爆发惊世的大战,不过,山雨欲来风满楼。目前两国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她眼中精光闪过,压低了声音:“我猜啊,十年之内,必有大战。”旋即又笑道,“那便是我等儿女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了。” 陈丰哑然。 “你不恨那天阳吗?” 武文洁突然问道。 “据我所知,六年前,一支天阳的精锐小队瞒天过海,潜过伏龙山脉,却只偷袭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村落。” “那个小村落,便是你的故乡,落星村。” 他脑中嗡的一炸。却无言语。 “说什么家国情怀在这乱世都太大太空,”她悠悠的说着,“只有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能懂得幸福的不易,才会去拼了命做一些事情。” “所以,两种人过得最充实。” “胸有抱负,或者...” “及时行乐。” 她说后四个字的时候凑到了陈丰耳边,热乎乎的鼻息都喷到了他的脸上,让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脸上有些发烫。 “你喝醉了。” 陈丰往回稍稍一躲,虽然说出这话,可自己脸上也挂着红色。 这女子身姿妙曼,虽然英气十足,却别有风味,那挑逗性的言语和姿势,让初懂这些事情却未尝禁果的陈丰有些口干舌燥。 “哈哈哈哈...”武文洁捧腹大笑了起来,看着陈丰的窘态似乎颇为高兴。 “臭小子,你还小呢!” “小”字咬得有些重,她狡黠地一笑。 然后收起神色,一转眼便没了女子的媚态,只剩下锐意。 她醒了醒酒意,大声招呼众人早些入睡,留下两人轮流守夜,养足精神明日好早些出发。 众人零零散散的散去,每个帐篷可睡四人,不算特别拥挤,但也并无余地多塞一人。 他进入一个空帐篷,正准备睡时,却尴尬地发现。 此行共十四人,四人一帐篷,余下两人,那老头回到马车上调息打坐不睡帐篷,只武文洁一个女子。 他现在睡在一个空帐篷里,就是说... 想到刚才武文洁的种种,他有些头皮发麻。 顶不住了。 正想出去,武文洁却走进来,把他挤了回来。 “李老坐镇,只需要一人轮换即可,半个时辰一班,我守第二班,先睡会。” 旋即一笑,又说到。 “你也快睡啊。” 陈丰汗颜,这女子真就一副男子性格。便也不在管,倒头闭眼,装死睡法。 不过武文洁倒也没什么其他心思,只是在逗弄这个未经世事的初生牛犊,花花世界迷人眼,若是对女子没有定力,魂魄迟早被妖精锁了去。 她心中轻笑,觉得这少年可爱十分,便平添了几分好感。 但她确实也酒意有点上头,便也倒头睡去了。 ...... 次日醒来,陈丰觉得身上有压迫感,迷糊之间看见武文洁睡在自己身边,倒是落下一口气,不过待到完全睁开眼,却发现一条健美的长腿搭在自己肚子上,他心中一颤。 腿弧线优美,圆润柔软,带着丝丝热度,上面裹着的薄薄一层黑色丝质物泛着晶莹光泽,莫约是用秘法编织来用以保护肌肤的物品。不过他此时只是脸上发烧,心咚咚的跳着。 武文洁或许是感觉到有异动,迷糊睁开双眼,看见自己睡觉的姿势不雅,脸上尴尬神色一闪而过,而后起身略微整理衣衫,略微一笑,然后说道:“公子既然已经睡醒,那我这便前去招呼大家收拾营帐即刻上路。” 她走出帐篷,留下有些懵圈的陈丰。后者苦笑着挠了挠头,也跟了出去。 陈丰本想帮着一群人整理东西,却不想这军营出身确实不一样,动作迅捷,分工有条不紊,片刻之后,一切都已经收拾好,武文洁也就招呼大家在旁边的河中袋盛满水上路了。 路上一切都平平无奇,青山绿水,阔叶林还未开始凋落,仍然郁郁葱葱。唯一令武文洁吃惊的是,陈丰昨天还是一个在马上摇摇晃晃的骑术小白,今天上马时却动作熟练丝毫不乱,骑在马背上神态自若,分明像一个侵淫骑术多年的老马夫。不仅武文洁,昨天嘲笑过他骑马窘态的人都目瞪口呆,直夸他不仅武功一流,更是骑术一道的天才。 他挠挠头,自己昨天金瞳暗开,观察一群人中骑术超群的几人,然后在胸中默默演化练习。此法与正常人学习正好截然相反,普通人先练习熟悉之后,心中大概有数,然后再加以练习,总结经验,最后才能做到胸有成竹。 而陈丰仗着自己先天一窍,先在脑中推演,在“神”上无数次锤炼,先做到胸有成竹,再进行实际演练,便事半功倍了。 不过众人的奉承他也看得出来,见自己与武文洁似乎走得近,再依照昨天自己露出的武力,若是在飞云城落脚,定能混得一个不错的位置,与自己交好定是没错的。 他暗自苦笑。 望向要去的大城方向,口鼻中仿佛已经嗅到了那人世中的烟火气息。 谈不上喜欢,但却总是要去走上一遭的。 第十二章 师娘 日上杆头,一行人来到飞云城外,青石筑成的城墙高高矗立,一派恢宏杀伐之气。 刚走到城楼下,城门内一队人浩浩荡荡迎出,原来是那飞云城主,大名鼎鼎的斩龙将军武德阳。 身着黑色铁甲的士兵在城门两边排开,武德阳从当中走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双臂张开朝向武文洁。 “文洁可算回来啦,爹去那帝城回来,听闻你去边境打猎,生怕遇到危险人手不够,都打算亲自带队去接你哩。” 手下人汗颜,这位大将军在军队中威风八面,战场上以一当百,可回到家里,却是个宠女上天的慈父。 武文洁打小时候起就是骑在他爹脖子上长大的,长大后他爹更是有求必应,加上武文洁又出落得亭亭玉立,谁人要是得了她的芳心,这茫茫飞云城,不都是这金龟婿的了。 可无人敢眼馋这将女,一身武功高强不说,性格好似男子,发起脾气来连他爹都追着打,谁要是娶了她,不先说享受那荣华富贵,谁压得住啊,能不能上那床榻都是回事呢。 武德阳也不急给这宝贝女儿找夫君,他觉得女儿要幸福,就得她自己去寻,自己只负责出钱,或者出力把她看上的夫君讨回来。 “别说了,这次蕴气八重的妖兽就遇见了两头,还一头差一线便是那炼气境,幸亏李老坐镇,我们这一行人才安然无恙啊。” 武德阳听得一阵心惊,表示要大大奖赏那李姓老者,旋即却叹气。 “我还不知道你,是想去边境杀一两个天阳流兵泄愤吧?” “哼” 武文洁板起脸。 “还不是你这个好老爹不让我去战场上杀敌嘛。” 她恶狠狠的盯着这个苦着脸的中年男人。 “你娘去得早,战场上实在是凶险万分......诶?这位是?” 他瞧见了陈丰。 “哦!忘了介绍了,他叫陈丰,流兵没抓着,反而撞见这位少侠去那落星村遗址,误以为是天阳斥候,与他打了一架,谁知是我大楚子民,还是那落星村人氏,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只是我心中颇有愧意,便邀请这位少侠来我飞云好尽地主之谊了。” “奥~原来如此,欢迎欢迎,那咱们便快快进城,我已经让人备好饭菜,即刻便可食用。” “还有你最喜欢的血玫瑰糕。” 他笑嘻嘻的朝着宝贝女儿说,后者眼中一亮。 一行人旋即进城。 进入城中,却发现城内与那城外看起来霸气杀伐的景象完全不符,人口算是密集,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飞云地处偏远,算是自给自足,人人均登陆在册,所有出入城需在早晚各两个时辰内完成,以防歹人混入,此时是正午,故城外无人,城内热闹。”武文洁导游一般给陈丰解释着,陈丰点头。 直直领到恢宏大气的将军府,佣人散去,武文洁父女和陈丰进入院中。穿过回廊,来到吃饭的地方,古朴典雅的饭桌上雕花精美,此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武文洁两眼放光,便开始狼吞虎咽。 武德阳一直叫陈丰不要客气,可陈丰注意力却被那女子吸引,她吃得风卷残云,旁边盘子摞起一小摞。陈丰却奇怪,这样胡吃海喝的女子为何还有那么苗条的腰肢。 进餐完毕,武文洁舒服的瘫在椅子上打了一个饱嗝。武德阳招呼下人带着陈丰前往客房,陈丰恭敬不如从命,便随一个小丫鬟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个小池,里面有大片的荷叶,池旁是挺拔的秀竹和造型奇特却别有韵味的大石,显然是出自园林大师之手。 小丫头退去,陈丰进入屋中,时间还早,闲来无事,看四下无人,便掏出了那一块玉佩。 师傅留给自己的东西必然都不是凡物,这玉佩一开始他便觉得奇妙无比,虽然危险警报是一项极其实用的功能,但他觉得这东西定然不止这一个妙用。 他从来没好好研究过,此时他对着窗口端详玉佩,阳光照在上面,显得有些黄中带紫,他金瞳打开,玉上的细节立即变得无限清晰,他隐约发现,玉身上的纹路竟缓缓汇聚,像一只...... 蜘蛛! 他体内的气突然控制不住的汇聚向玉佩,气息缠绕,玉佩由黄变紫,而后完全变为紫色。 阳光陡然一暗,他眼前变成一片黑暗空间。 “姐姐的小猎物,终于粘到网上了。” 他耳边,或者说是整片黑色空间响起略带磁性的女音,成熟又魅惑。他凝神看去,前方的黑暗中走出一个女子。 这女子面如凝脂,身材修长,四肢纤细,胸前却又波涛汹涌。她身着性感的贴身衣物,细细贴合每一寸肌肤,美好身材一览无余,陈丰却无心欣赏,这怪诞事情让他浑身冰冷。 “喝!” 他低吼,浑身崩起,金瞳乍亮,危机感让他体内的气机疯狂的运转起来,剑意成型,像一张紧绷的大弓,时刻准备摧枯拉朽的向前破去。 “剑歌?有点意思。那死瘸子倒是这东西都传给你了,不过,他亲自来用差不多。” 那女子似乎有一丝轻蔑,一抬手,虚空扭动起来,似乎变成了一张无形大网,将自己浑身每一个角落,每一根毛发都紧紧的束缚住,他动弹不得,心中只剩下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姐姐饶命!姐姐如此神通,莫不是那仙女下凡,还是这玉中之灵,我与姐姐并无过节,若是姐姐喜欢这物,我赠与姐姐便是。” 他急中生智,在冰冷的杀机浸透自己身上每一个角落的那一刻,充分发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优良品质,求饶! 女子默默走到木雕一般的陈丰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你这小子倒是滑头,可姐姐我活了几万年了,可不吃你们男人这套!” “说!刘青山是你什么人?” 她转为掐住陈丰的脸,手上劲力奇大,陈丰不怀疑这只纤纤玉手能捏碎自己的下颚。 “什...什么刘青山,你说刘瘸子?他是我师傅。” “师傅?” 她眼中闪过异色。 “这死瘸子不是说永不收徒的吗?”,她脸色阴晴不定,陈丰却只害怕自己被掐死。 “臭男人!” 她恶狠狠的说道。 片刻思索,而后突然转为甜甜的笑,眼中满是柔情。 “那好徒儿,你可不能叫我姐姐了,你呀,得叫我......” “师~娘~”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师娘?陈丰有些头大。 不过,自己这命保住了? 第十三章 青云之剑,十年归期 身上束缚猛然撤去,陈丰浑身瘫软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此时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竟然湿透了。 “入道境吗?”他喃喃自语,有些后怕,他不知道这个自称师娘的女人究竟是谁,但那股无边无尽的杀机让他灵魂都差点崩溃掉。 似乎听见了他的呓语,女子淡淡的笑道:“那境界有什么意义呢?你们人类划分的无聊事物罢了,不过呀,真要打听师娘的名号,可以记住...” “缚神妖尊。” 她婉转一笑,带着一丝邪气。 陈丰却对这从未听闻过的名号一头雾水。 “小辈们自是不知道的,甚至那些老家伙都忘了吧。问谁呢......你若是哪日有机会进入那玄机阁,可以向他们阁主打听打听。” 玄机阁?陈丰对这个神秘的地方倒是略有耳闻,传说中,玄机阁位于那终年积雪的缥缈峰之上,是一个不依附于任何势力却又让所有势力忌惮的秘密情报组织,阁内密探足迹遍布天下,上至天子,下达庶民,可洞悉天下万事万物,眼前这女子与那阁主有交情? 他心惊。 不过,他还是要先考虑自己当前的处境。 “敢问师娘...这是何处?” 自己仍然处在这一片黑暗空间中。 “你方才所处的屋内,或者说是,琥珀中。” 陈丰一惊,他听说过芥子纳须臾,是极高深的佛法,这琥珀内竟然也有这么大空间。 “这是一块琥珀?”他疑惑,分明是一块雕琢精细的美玉,而且里面也并没有包裹任何东西。 “自然。”她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恨意。 “你师父呢?” 她突然问道。 这才是这女人最关心的问题吧。 陈丰摸了摸脸上刚才出的汗,已经冷了七八分,腿有些软,他便不站起来了,就这么坐着开始说。 他从师父来到落星村来说起,一直说到那场大火,那次逃亡,说到师父可能生死未卜时,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那女子就在旁边伫立着听,双手互相搭着,一身黑色,像一尊黑玉雕。 “别哭了,你师父带着你估计还有些顾忌,他一个人时,这天底下一对一,能伤他的人,不超过双手之数。能取他性命之人......” 她突然噗嗤一笑,雪白的颈脖略微底下,弧度优美,像天鹅。 陈丰看得有些痴醉,这女子单论容貌,或许能和那小狐狸媲美了吧,他心想。不过小狐狸还小,而这女人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春秋,他想到此处竟然略微松了口气,他对自己这种情绪感到有些脸红。 那女人突然看向他,眸子似乎能将他的每一寸骨头都看透,他以为她能读到自己刚才将她与别人比较的小心思,有些窘迫。 “你师父死不了,那队人尽管不是你所说的甲士,但你师父......” “命大!” 陈丰却突然有一种她在安慰她自己的感觉,在这位似乎睥睨天下的女子脸上出现了一丝小女子的担忧和思念。 “我也相信!” 二人似乎只这点能有共识,陈丰咧开嘴笑了。 那女子却自顾自的呢喃,虽然小声,但陈丰灵窍开了之后听力极佳: “刘青山啊刘青山,你在何处?这天底下,有人能杀你了吗?” 她飞速回溯的回忆里。 一袭白衣在孤山之巅,乘三千剑气扶摇直上,云雾碎裂,山石崩塌,当他一脸微笑落回山巅时,对那一身黑裙的少女许诺。 “此去虽山长水远,但天底下,无人能取我性命,相信我,等我十年,我一定回来与你厮守终生。” 他将一块透明的琥珀放入她掌心, “柔情缚” “这是它的名字。” 话毕,那人便随风而去。 三十年了啊。 她猛然泪如泉涌。 ...... 陈丰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等着,直到陈丰脚下气力恢复了,这位“师娘”才擦干了泪水,似乎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小辈面前哭有些不妥,她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你既然是他的徒儿,便也是我的徒儿,我会好好教你的。” “不过,我现在只有神魂封存在这琥珀内,无法对你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我所修习的道与那瘸子又大不相同,待我好好想想罢,你先出去。” “怎么出去?”陈丰有些傻了。 师娘却莞尔一笑。 “醒来。” 陈丰猛的坐起,自己刚才是握着琥珀,伏在桌上睡着了?他正想确认刚才是不是梦时,手上琥珀猛然震动,而后灼热无比,几乎就要脱手而出。 不是梦,他苦笑。 窗外,日西斜,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大概到了晚饭时间了吧,他正想着,门外便有丫鬟来了。 “公子,晚饭时间到了,请随小婢去用餐。” 蹭两顿饭,颇不好意思,不过陈丰却是从不曾想要留在此处的。如今有了一个强横无比的师娘,更是如此,他要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报得大仇之后,去找小狐狸。 陈丰心里盘算着,再歇息一晚,自己便离开这飞云城,外出历练。 陈丰来到用餐处,却仍是只有父女二人,让陈丰颇感疑惑,武文洁的娘亲呢? 不过他既然马上要走,便也不再多想,只顾用餐。过程中,武德阳寒暄客套,陈丰不失礼数的一一答尽,气氛也算融洽。 武文洁吃饭倒是斯文了许多,大概是没有刚回来那么饿了吧,是个真性情的女郎啊。 “洁妹妹!” 屋外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喊,武文洁顿时脸上怒意横生,武德阳也放下筷子,皱起了眉头。 武德阳叫人收拾了桌面,对陈丰说了抱歉,不过陈丰已然吃饱,起身便要离去,他感觉到气氛不对,自己自然是没资格趟人家的浑水的。 正要出门,却因一行人折了回来。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衣服刺绣精美,腰上左挂玉佩, 右挂长剑,脚步沉稳,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修为不俗,富家子弟。 “侄儿到此处所谓何事?” 武德阳面无表情的问。 “抱歉打搅了武叔的饭局,不过晚辈此次前来,自然是为了洁妹的......” “婚事。” 他虽然说抱歉,但一不弯腰,二不作揖,站在大堂中间神态自若。看他身后,一个气息绵长,举手投足玄妙无比的老者,大概那就是他的依仗了。 武文洁起得脸有些发红。 “滚!”她吼道。 武德阳吸了口气,淡淡的说:“我早就说过,这事全凭洁儿自己做主,她的态度想必你已经看见了,所以,请回吧。” 来人却不生气:“这次我是带着家父的口信来的。“ 他笑道。 ”叔叔可能忘了,六年前落星村一案毫无进展,这一百多号人命,上头为何还没怪罪下来?想来,这等大事毫无音讯搁置六年,恐怕您这飞云城主也承受不起上头的责罚吧。” “还不是全靠我父亲殚精竭虑的为你武家着想,为咱们这世交家族着想啊。如今,若是我两家联姻,不但您这城主的位置能稳稳当当继续坐下去,而且我两家财力人力都能飞速壮大,岂不美哉?叔叔您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他说着,眼睛却朝武文洁那长腿上瞟去,色态显露。 武德阳脸上隐有怒容,武文洁却突然朗声道: “你来晚了,我已相中夫君了。” 第十四章 眼前人是心上人 啊??? 不仅这来人吃了一大惊,武德阳和陈丰都长大了嘴巴。 武德阳对自己这女儿何其了解,女儿虽然平时对自己不是无话不说,但也算是相谈无忌,自己大概也算是个知心的好父亲,现在说相中夫君就相中夫君了,自己这老爹竟然丝毫不知情?他有些懵。 虽然自己说是给女儿寻夫婿是要看她自己喜欢,不过怎么也得告诉老爹让老爹来把把关啊,不然不明不白就领个阿猫阿狗进家,自己的脸面往哪放,自己又怎么去给武文洁死去的娘亲交代? 他抹了一把脸,向武文洁看去。 陈丰对这事倒是不是很上心,不过事出无常必有妖,武文洁这样的女中豪杰,能让他倾心的必然也是人中之龙,不过,他心中却猛然生出一种怪异的直觉,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武文洁此时正轻咬红唇,男儿气概丢了个十之八九,在众目睽睽下说出这样的话大概她这样的女子也会有些害羞。 “哈哈哈哈哈”来人却大笑起来,“我不信,凭你这眼光,这方圆百里会有你看得上的男子?”他似乎猛然觉得不对,这样一说不是把自己也囊括进去。不过还好脸皮厚,无伤大雅。 “你也别骗我了,女大当嫁,跟了本少爷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过不说空话,我既然是来谈婚论嫁,自然也带够了彩礼,不能亏待你们父女俩,来!” 他朝门外一招手。 应声,两队仆人浩浩荡荡抬了快三十个箱子进入大院,将宽阔的院子都放得满满当当,看得陈丰一顿咂舌。仆人几乎都是身强体壮的壮丁,两人抬一个箱子,却累得气喘吁吁,若这箱子里都是奇珍,那得值多少钱? 不过陈丰大抵是对钱没有多少概念的,从小衣食无忧,活在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村子的里的一个富裕人家,家中就他一个独子,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也未必不可,这便是他眼中的富裕。 但是,打小他耳中听过的钱都是以文为单位,乡亲们进一次城,回来盘算货物时都说多少文多少文,只有他父亲买卖整猪时才偶尔以银两为单位。一千文是一两,一两银子就已经是普通人家眼中的大数目了。 “我以黄金千两、灵丹百瓶迎娶斩龙将军之女!”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凉气,饶是以这人的身份,千两黄金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再加上后面灵草炼制的灵药更是有价无市,真是动了血本来从武德阳这撬走这闺女啊。 陈丰也感叹,一文钱一个包子,千两黄金能买多少包子啊...... 不过随即被自己这种想法给逗笑了,心里暗叹,自己真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见的世面小了太多太多,和城里的富家公子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这想法要是被在花花世界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中老年修炼者听见非得气出内伤。 人家修炼了大半辈子到了炼气境,能在某个小门小派里混得一点地位,或者在普通人的家族里当一个震慑四方的供奉,生活才算是刚开始有滋味。而世上更多的修炼者都是一辈子触及不到炼气境的门槛,在万丈红尘中摸爬滚打碌碌无为,你六年修行一朝顿悟入炼气,还说自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不得让多少苦于境界难以存进的人吐血? 陈丰正盯着那些财宝胡乱想着,那少爷却哈哈大笑,似乎看见众人吃惊模样颇为得意,大手一挥。 “开箱!” 所有人都眯起双眼怕被珠光宝气伤了视力,却猛的响起一声清喝: “不必了。”这声音自是来自那女中豪杰。 ”李昌庚,我不必骗你,”她红唇轻起,声音却嘹亮,“你自是你的州府大人长子,你自有你的家财万贯,可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知我尚武,随我父亲,那我自是要以武来寻我的如意郎君,以你家缠万贯来买,岂不是落了下乘。”她轻笑。 李昌庚眼中轻蔑不加掩饰:“武?我上月刚进蕴气九重,我父亲的王蛇功我已习得三重,同龄人谁是我的对手,“他一笑,”莫非你喜欢的郎君是个老头?是你随行那姓李的?” 那李姓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武文洁身后,双手插袖,也不生气,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与飞云城主家的身份颇为不符。此时正眯着眼睛,嘴角带笑,不知所想。 武德阳脸上愤怒,正要把这个出言不逊的崽子打一顿赶出门去,却被女儿眼神制止,看来这件事武文洁要亲自解决,把这登徒子打一顿也是治标不治本,以后反而可能变本加厉,自己也不能一直在女儿身边护着,这样一想,倒是自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如自己这女儿聪明了。 “不是。”武文洁声音冷冷的。 “那你说是谁!是何许人,现在在何处!”见武文洁如此冷静,他反而烦躁起来。 武文洁咬着红唇,黛眉略微思量,旋即笑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叫......” “陈丰。” 此言一出,仿佛晴空霹雳,在武德阳和陈丰脑中炸响。 这不还是自己女儿的缓兵之计,武德阳心想。找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当挡箭牌,先让这厮退去,然后再另想办法。他心中叹气,自己这女儿这些年成熟了不少,这么做莫约是不想让自己太难堪,他一阵心疼。 那李昌庚的老子李正德年轻时虽然和自己交往颇深,但后来追名逐利,虽然在仕途上一日千里,但骨子里渐渐变了个人,丢了那真情实意,表面上虽然称兄道弟,但名存实亡,一心想通过他女儿来控制吞并飞云城,其心可诛,自己也明白,不过实在有苦衷,不能跟他翻脸。但若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这儿子来登门骚扰,自己大不了撕破脸皮,把这登徒子绑了,用马驮着扔到他州府上去,随便他有什么手段,尽管来,自己把女儿远送千里,就单着这条老命和你拼了! 陈丰却一头雾水,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丫头才认识一天就把自己卖了? 这就是城里人? 陈丰欲哭无泪。 第十五章 不战而逃 他只觉得周身冰冷。李昌庚那一行人杀意弥漫,武德阳父女看着自己,在场百十来号人全看着自己,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躲避那无妄之灾。 “我......”他刚要开口,那李昌庚却杀过来,“我倒要来验验你武文洁口中的尚武二字!”他面色阴沉,口中低吼。 武德阳正要出手,武文洁却拦了他一下,他立即心领神会,武文洁要陈丰给这狂妄自大的李昌庚一个下马威,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但事情好像并不如人愿,陈丰一边大喊着误会误会,一边脚下抹油般的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李昌庚的气力可破金石,将整个院子弄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可就是打不到眼前这个普通少年的身上,他又气又好笑,合着武文洁一番吹嘘仰慕的就是这么个角色,这就顶多是轻功出色了一点啊。 但陈丰却不是轻功,而是六年间整日在河里抓鱼山里抓鸟练出来的单纯脚下功夫,只觉得跑起来呼呼生风,再加上他的境界本就比这李昌庚高出一头,自是可以将他甩在身后。 他也不是没有血气不敢与这狂妄的少爷一战,而是那玉佩震动,心中突兀的想起一个声音。 “不战。” 他只好听这不知是不是真的师娘的话,带着这李昌庚在院子里溜达,虽然惹得慌忙逃窜的众人时而的唏嘘和嘲笑,但那又怎样?我又不是真的是你武家的女婿,你说相中我当夫君我就一定 要留下来了?笑话,人生地不熟的,要什么脸面,明儿拍拍屁股走人,修行去啦! 武文洁父女看得有些呆了,互相愕然的对视一眼。然后武德阳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李昌庚!你把我这府上当成什么地方了!你老子敢在我地盘上打杀吗?” 他口中含了真气,震耳欲聋,地面都微微颤动起来,而树枝上的鸟儿竟然匍匐在枝丫上,只是颤抖却不敢起飞,是这声音里隐隐含有一丝龙气,能震慑一般的生灵,陈丰和李昌庚都心惊,停下动作来,李昌庚更是捂住耳朵,因为这吼声中的气机是针对他发出的,对他的神魂有特别的杀伤力。 “不敢!!!”他止不住的大吼,以撤去吼声中的煞气,也是给自己壮胆。 片刻之后,压力撤去,他松了一口气,抱拳沉声说道: “侄儿刚才唐突冒犯,请武叔叔多多海涵,今日所损坏,我十倍赔偿府上,不过,在离开之前,侄儿想约这位公子七日后去校场比试一番,若不敢接,便是个孬种,若接了,也是我代叔叔验一验文洁妹妹爱慕之人呐。” 他斜眼看着在一旁喘气的陈丰,嘴角咧开。 “接!” 武文洁表情淡漠,声音却清亮而高昂。 陈丰在一旁长大了嘴,合着又替我接了个拼斗?真就是我未婚妻了? “那小侄便告辞了,抬走!留下一箱赔偿武府!” 仆人们忙碌起来。 “全抬走吧!叔叔还没你想得那么寒酸!”武德阳微笑看着他。 “是。”他应了一声,亲自走过去把要留下那一箱抱起,转身走出院子。 武德阳哼了一声,也转身走到陈丰面前。 “感谢小兄弟帮我武家解围,我武德阳必有重谢。”他和善的笑着。 陈丰心中却暗自嘀咕,感谢?感谢什么,你宝贝女儿这一手差点害死我,我要是没有这脚底抹油的功夫,被那李昌庚突起发难,说不定当场暴死,再多的感谢都只能说给黄泉路上的我听了。那你还能真把你女儿送我不成? 不过他还是应付道:“小子确实被武大小姐这一技所惊,还好三脚猫功夫还算凑合,才能站着和武将军说话。” 武德阳讪讪的陪笑,看向武文洁,后者背着身不知在想何事,便叫陈丰先去休息了,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武府一定尽量满足。 陈丰也不客气,一拱手便转身离开了。 陈丰回到自己的住处,说自己静休一会,遣去了守在门口处随时等待吩咐的丫鬟,进入房间坐在床上,确定四下无人,才从怀中掏出那玉佩。 “师娘师娘,呼叫师娘!” 他拿着玉佩轻呼。 “哎呀哎呀,难听,以后不准叫我师娘了,听起来老死了,叫我灵珠姐姐!” “哦哦...好好好,灵珠姐姐,为何方才叫徒儿不战?” “先别说这个,我在琥珀中窥见那女子的神魂,不简单,她应该还有一个哥哥。” “啊?” “笨蛋!她是玄天阴阳眼中的玄天阳眼,能见世间至阳至刚的血气,洞悉人之命格,已经千年不见了,通常这天生异能是伴生出世,所以他应当有个哥哥是玄天阴眼,能目视妖气鬼怪,不过不知在何处。” “哦~” 见着徒弟傻呆模样,灵珠叹了口气, “你以为为什么她会做那一计让你去当她夫婿?” “不知道。”他实话实说,“不是缓兵之计来骗那李昌庚的?哦对了对了,我晚上要不要收拾东西趁夜色溜出城,不然真要被他父女俩抓去与那李昌庚打架了。虽然武德阳龙吼确实恐怖,不过有姐姐你,必然能顺利遁走。” “别,我只是神魂在这琥珀内,还真不定保得住你,我今日叫你不战,是因为你若不战,那武文洁定会亲自来找你,没那武德阳在场,我就可以好好搜索一下这妮子的神魂了,一是我对这玄天阳眼颇感兴趣,二是......我想了许久,倒是想起那瘸子以前给我提过的一个养剑气之法,不过需要一物,这东西极其难寻,不过刚才趁乱我惊喜的发现,这东西,武府正好有。” 陈丰眼睛亮了起来,他迫切的想要提升修为,这种好事情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要能迅速进步,其他的事情都好谈~ “那我要怎么做?”他眼神灼灼、跃跃欲试。 “留在府上,伺机取得那一物,至于那姑娘是不是真的想要你娶她,我看不透,我的“蛛网”能够感觉到杀机,却感受不到情意,不过以我女人的直觉来看,十有八九是真的吧。” 他心惊。 第十六章 所为何事 他自是不懂什么女子的直觉的,从小和他亲密接触过的女子,除了他已故的娘亲就只有小狐狸了。 他娘亲是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女子,每天在家勤勤恳恳的忙内忙外。他父亲负责家庭收入,母亲则负责打点家务。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身材娇小的薄弱女子,但是做起事来即麻溜又有条不紊。他父亲自然是个邋遢鬼,整天杀了猪之后身上总是有一股洗不去的油腥味,像是猪油罐子里滚出来一样,不过也算是一个职业特色。但家里可就麻烦了,桌上椅子上,所有能被他父亲挨到的地方都躲不过被涂上一层油膜,腻得人头发晕。 他母亲对这一切却司空见惯,处理起来自然也就经验老道。用山上摘得的皂角泡上温水,每天三遍,讲家中器具都擦得闪闪发光,却不是油腻而是干净。 他家内堂地面是这村子里少有人家装得起的大理石地板,是他父亲上城里请了匠人,又请了不少人力马力将一块块大理石跨越几十里山地运到此处,切割铺平打磨都是在村里空地上进行。据说付了不少钱,花了整整半年的光景才完全安好。 他父亲说这是家里的牌面,请人到家里来吃饭是少不了到内堂转转的,高处放着老祖宗的牌位,这大概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至少他父亲是这么觉得的。 在他娘亲日复一日的擦洗下,大理石愈发光滑如镜,幼时陈丰在这奔跑玩耍时,总是不注意会踩滑跌倒,一向溺爱陈丰的陈虎却从来都不责怪害得他摔屁股的娘亲。 当他娘亲每次急急忙忙跑过来把屁股摔成八瓣的陈丰扶起来时,陈虎眼睛里只有浓浓的爱意。 那时懵懵懂懂的陈丰自是什么都不懂的,只觉得父亲厉害,白手起家挣了好多好多钱,多到整天整天吃肉都花不完。村里人看他家安大理石地面时,父亲脸上的威风和洋气像极了财大气粗的大老爷。 而他娘亲只是站在一旁满脸春风的看着那个健壮的男人指挥这指挥那,像在看极美极绚烂的晚霞。 娘亲对他的话并不多,平时只有不要碰着脑袋不要摔着腿的叮咛,家中的大事小事大体上都是父亲做决定,但是父亲又极听母亲的话,虽然母亲说得少,但是只要开口了,父亲大概都是会去做的。 他眼前浮现那张消瘦的脸庞,有些心疼。 而小狐狸呢? 他想起这生命中重要的另一个女人,母亲与他相处九年,小狐狸与他相处六年。在少年刚脱离那懵懵懂懂的混沌时,就隐入深山与小狐狸在一起了。情窦初开,春芽猛长的时间里,他与那个可爱的少女朝夕相处,似乎产生了某种他之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情愫。 奇妙又怪异,像是......痒。 那热烈的感觉一度在他的心头激荡,十四五岁时,他与小狐狸在新建成的竹屋里隔着一道屏障而眠,他透过屏障的缝隙看见小狐狸因夏季燥热而裸露的肩背,竟会生出想要去抱住的冲动。不过那情愫终归是不能表露出来的,青葱的时间里,秘密也是一种浪漫。 他对小狐狸更多的印象,是小狐狸的天真无邪,倔强可爱,还有初见时如瓷娃娃般的肌肤和后来恰恰长开时灵动的眉眼,那是大山深处的风景,也是他人生中的风景。不过,纵使万般,却无半句言语。 直到分别之时,才知心头之重。 一分倔强,九分不舍,这边是那三千字末尾的情吗? 此时想起昔日种种,只觉得心头万般情感涌起,却又猛然哽住。 只希望自己不要负了那约定吧。 这武文洁呢? 仅仅同路之缘而已,陈丰心想,虽然误打误撞触了霉头与这英气逼人的女子打了一架,但看这女子应当不是记仇的主,也就这么算了。为何要找自己当夫婿呢?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自己不是那丰神如玉的俊俏小生,也不是那才高八斗的青衫秀才,莫非真是看中了自己的武学天赋?但自己表现出来的实力满打满算也就炼气九重,想到这里,陈丰泄气,一是因为自己顿悟得道,提升太快,气息仍然飘忽不定,二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有修习炼气境的功法,相当于虽然气息满盈,已经踏入了炼气境的门槛,但是完全没有开始。自己还是得抓紧时间,在这便宜师娘处求得法门,才能迅速提升自己的境界啊。 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既然自己现在需要留下来,那只能硬着头皮看这父女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师娘说她只是神魂状态没法帮自己,但既然她叫自己留下来,自然是不会害死自己的。 退一万步说,这师娘真要自己死,还需要设计?他想起那黑暗空间里师娘的手段,心里暗暗发怵。 不过,师娘说她寿命以万年计,虽然陈丰对这样长的寿命没有概念,但猪活万年都是一头猪妖了,何况本就是是得道修炼的妖? 师娘人情世故自然是比自己精通的,所以陈丰对她也算信任,当下,便等那武文洁来找自己了。 她会来吗?陈丰不知道,只能选择相信。 他在房间里踱步,和琥珀中的师娘通话之后,陡然觉得疲惫万分,仿佛被抽走了不少精力,困意上头,便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直直睡到月光照进窗棂,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才把他惊醒,他拍拍额头,懊恼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才匆匆理了理衣衫跑去开门。 ---- 门外,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却俏生生的站着一个紫色衣裙的可人儿。 只见这女子头有金钗,耳戴玉珠,眉眼间妆容精致,脚踏丝靴,像是云中仙子下凡,却不开口,只是伫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他竟然有些痴醉。 直到怀中玉佩一烫,他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这人竟是...... 武文洁! 他惊于这武文洁换上女子装束竟然美艳至此,也因刚才的窘态有些尴尬,挠挠头笑着问: “大小姐此时光临,所为何事?” 第十七章 明月此时有 武文洁立于门口,背后是院子内的小池塘和月下竹影,天空在月光的照耀下是泛着青光的蓝黑色。 月明星稀,他有些恍惚,有些分神。 “你随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那伊人红唇微起,声音已然无曾经的英气,如银珠落地,婉约动听。 他旋即想起几日前初见这女子时那张骇人的大弓和马侧的大剑,还有女子拉弓时惊人的臂力和低沉的喝声,忽觉眼前所见不太真实。 他更愿意相信,这女子是那大将军另外一女,是那武文洁未曾给他介绍的孪生姐妹,一同从娘胎里生出来,性格中的两面被完全分开,属于女子的温柔和属于男子的霸气分归两人,眼前这人自然是前者,武文洁是后者。这样的解释似乎更加合理也更加让他乐于接受。不然这天壤的差异让他有些晕。 不过,事实就是,眼前这人便是实打实的,前两天挥出那霸道一剑的奇女子,十岁悟道开始修炼,今年蕴气八重,放在方圆百里说起来也是千里挑一的天才。她还记得那武文洁隐约提过,她的志向就是进入大楚国的军队,骑马提大剑在战场上浴血拼杀,横竖看起来都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男子性格,连志向都和那心系家国的少年一般无二。 山雨欲来风满楼,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但是两国南北相望,剑拔弩张,空气中已经隐隐约约嗅到了硝烟烽火的杀伐气息。真正到了一纸兵书彻底开战的那一天,征军令一下,普通人家健壮的男子们自然是要收编入军的。这样一来,女子就是水上浮萍一般飘摇的弱势群体,要靠家里那男人在军中立下战功,才能得到一些家用补贴。但更多更多的普通人家,收到的都是马革裹尸的悲惨。 这样的事情虽然还没发生,但离大楚国说近也近,老一辈的人对五六十年前那风雨飘摇的黑暗日子是十分后怕的,许多经历过的人甚至不愿提起。九龙争帝,天下大乱,战火延绵千里,祸及万万人,最后九龙归一,大楚统一天下,对百姓来说也算幸事。 不过,百姓能有多幸运呢?词人写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传世篇章,自然是写到了人们的心坎里去。帝王身居高位,谈笑间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流的却都是民众的血,一旦天下动乱,流离失所的是百姓,那帝王再苦,也只是兵败如山倒之后的一丈白绫,与天下苍生的贫寒疾苦,飘摇动荡是万万不能比的。 如今大楚国地域宽广,幅员辽阔,自然不用下达全国的征军令,举国皆兵,甚至兵卒的质量还颇好。想来是那大楚皇帝早早预料到了今后日子里必然会与那天阳兵戈相见,早早的就加大了军费开支,养精蓄锐。 谁都知道军中福利令人眼馋,但毕竟是刀口上舔血的生计,去的都是对自己武力有一定信心的。若是踏进了修炼门槛的,在军中的地位自然也与寻常武夫不一样。 然而,军中少女将。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女人不能参军,但却少有女子削尖脑袋往军队里钻。一是女子身体素质本就和同水平的男子相差甚远,二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的限制。士子大家到平民百姓都认为,女子的责任便是相夫教子。所以,大楚的普通女子,有点姿色的都期盼着有机缘能被豪门看中,鲤鱼跃龙门踏上青云大道,更多的都是按照制式的流程去过完一生。 武文洁出生豪门,算是命好,应当是金枝绿叶,却不知为何有如此一颗杀敌报国之心,以至性格都生得豪气冲天,此中隐秘,应当是她心底的万千思量了吧。 此刻气氛有些冷清,武文洁表情淡漠,等待着陈丰回答。 陈丰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随武文洁出门,她少言语,陈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副女子模样的武文洁好像反而没什么话了,陈丰还是更熟悉她满脸通红的那句“当豪饮”。虽然相交不深,不过想到此中的判若两人,陈丰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武文洁停下脚步,皱起秀美回头问道。 月光小道上,武文洁一身紫衣飘飘欲仙。 “我还说你是个错投女儿胎的男子,没想到换上这一身像模像样的衣裳,还不赖!” “好~兄~弟~” 最后三个字咬得重,他抱起双手微微点头。 大概也想起来在野外营地时和初来乍到的陈丰称兄道弟,她有些脸红。 “随我来。” 二人在偌大的武府里兜兜转转,最后爬上一处偏僻院落的屋顶,踩着瓦片相邻坐下。 月光冷冷清清,照在身上也颇具寒意。不过陈丰大体是不会觉得冷的,虽然他还没有炼气入体,但是体质算是异于常人,非普通湿寒可侵。 倒是担心这妮子身穿薄薄衣裙,会不会在高处吹风受凉。 旋即因自己这种想法拍了拍额头,虽然武文洁此时确实好看,但自己还真把这位姐姐当女人了?他看着她被月光镀上银边的侧脸,她却突然开口。 “今天害你身处险境,实在不好意思。本意让你来府上住上几日以表达我前日的歉意,出现了这档子事,我歉意反而更深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过分,就尽管提吧,我会尽力让父亲满足你的。” 陈丰嘻嘻一笑。 “想要的......不能说没有,但先不说这个。” 他顿了顿。 “此刻就你我二人,虽然不算熟识,但既然我帮了你的忙,我便想趁机问问......你一个女儿家,为什么非要消尖了脑袋往那军营里钻啊,凭你的本事,凭你父亲的本事,就算看不上那刘公子,找个好男人疼你也并非难事吧。” 武文洁却凄惨一笑。 “你可知道脚下这空屋子曾是谁所住。” 陈丰想到之前师娘的言语,心里隐隐有预感,却没有去猜,只说不知道。 “我曾有一个哥哥。” 他心惊,师娘的推断竟然是真的,那玄天阳眼也是真的了?他看向少女的眼睛,乌黑透亮,像是珍珠,这玄天阳眼也没什么独特的嘛,他心想。 少女继续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屋子便是我哥哥当年所住,他喜欢清净,便把房屋设在这偏僻之处。” “那他现在呢?看你眼中思念模样,定是很爱你哥哥吧,他如今身在何处?” “死了,如今身在黄泉。” 她眼睛红了,看着陈丰。 “六年前在战场上战死的,天阳部队在边境处挑衅骚扰,我哥哥气不过,带上一只部队追击,却中了埋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那一仗,只死了他一人。” “他一人断后,回来的人只说,他中伏之后非常自责,安排好了后退路线,战士们不肯走,他便疯了似的拿鞭子抽他们。” “一百三十余人,全归,只留下一人......” “只有我丢了我哥哥啊......” 她泫然欲泣,却生生忍住,然后突然抓起陈丰衣领看着他,美目近在眼前,里面含着晶莹泪珠。 “我哥哥虽然勇猛无双,但一向心思细腻,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吗?” 陈丰无言,只是看着她。 “他们嘲讽我父亲,我哥或许就忍了,但是,他们还言语作践我娘亲......我娘亲,十年前被天阳刺客所杀!” 说到最后,她声音几近沙哑,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宣泄。然后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坐回原位,脸上略显憔悴,惹人心疼。 “我哥的兵器是大剑,名为麦芒,那天之后,流失于天阳,我这一辈子,了无他愿,只求破去那天阳,夺回麦芒剑,为我哥,为我娘报仇!” 她生气的样子像是一头受惊的鹿,眼里含着泪,却一点不显得娇柔做作,只有怨气冲天。 “唉。”陈丰叹了一口气。 “虽然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只是一个漂浮不定的庶民,但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我不知道要去杀谁,只知道是天阳人屠了我全村,所以只能刻苦修炼,当我知道要去杀谁时,能将我眼前所挡一剑斩去。” 他声音低沉,眼神阴郁。 “那你愿意帮我吗?” 武文洁转头问道。 “做你夫婿?” “那只是我临时的退敌之法罢了,你只需要暂时假装与我相恋,七日之后给那个刘昌庚一个大大的下马威。他们父子,确实是压在我们父女头上的一座大山。” 大王不出山,小妖最烦人,恐怕刘昌庚才是最让这位大小姐头疼的角色吧,陈丰心想。只要退去了这披着虎皮的小妖,与那州府大人周旋的权衡之术,相比便要有规律可循,也轻松了许多。 他又想到师娘所说的需要武府上那一物。能入灵珠这等人物眼睛的必定不是凡物,随随便便必定难以求得,强抢更是不可行,那武德阳是何境界?炼气大成?凝元?以陈丰目前的境界,肯定是看不透的。所以,想要宝贝,当前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好。” 听到肯定的答复,武文洁心情略微晴朗了一点,站起身来。 “走吧,早些回......” 话没说完,一声惊呼,原来是坐久了腿麻了,猛然站起,脚下瓦片滑动,就要跌倒。 陈丰顺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肢,柔韧的身躯在月光下弯成一抹惊人的弧度。 怀中人眉目含笑,吐气如兰,朱唇微启,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多谢公子。” 第十八章 武道路漫漫 陈丰没太多心理准备,这妮子入戏也太快了吧,看那眉目传情的模样,好像自己真是她相恋多年青梅竹马的如意郎君一样。 他有些汗颜。 武文洁却随即轻身飘起,落到远处,脸上挂着一丝狡黠。 “那就请公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而后纵身跃起,在月光下衣裙飘飘,倒有一丝仙子乘风归去的味道,身形下落,几个纵跳便不见了踪影,想来定是练了不俗的轻功。 陈丰感受着自己掌心处的温度,咂咂舌。 还是此刻的模样更亲切啊。 他心想,旋即记起之前营帐内的窘事,感觉有些不真实,却又让人回味无穷。 怀中玉一烫,让他呲牙咧嘴。 他嘿嘿一笑,也飞身下房,迅速回到了住处。 一夜无话,他上了床,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 清晨,阳光和煦,入秋之后的天已经不算炎热,这是在大楚北方的光景,据那书上说,一直往南走,越过两条大江来到大楚的最南边,竟然会出现四季如夏的炎热气候。陈丰自然是难以置信的,每年伏暑天简直要他的命,井底的冰西瓜也驱散不了那汗流浃背的炎热,更何况一年到头都热气腾腾的了。 不过,他也不用太过于担心这种问题,大楚疆域辽阔,就算他一直往南走,都不知道要几年几载才能看见那大川,更不要说进入酷热的南方了。 胡乱的想着,心情还算不错,是不是因为昨晚上看见了武文洁的女儿装?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武文洁换上衣裙,大概还是能有九成小狐狸的姿色的,他暗暗的盘算,旋即失笑。 人家还真能看得起自己不成,真以为是文人们写的言情小说里的金枝玉叶落到了牛粪上?不过就算是文人小说里写的也是绝世美女看上了穷酸秀才,哪里会有看上自己这样山里穷苦人的道理。细细想来,言情小说莫约也是那些不得志的穷秀才写出来自我安慰的吧。 不过是自己还有些三脚猫功夫,对这武府还有些用。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转念去思考自己修炼的事。自己想要得到师娘所说的东西,应当要帮武府一个大忙,那七日之后的决斗就必须得去,还得打赢。 但自己有把握吗? 他细细掂量了一下,大概是没有的。 自己空得满胸剑意却不知如何去驱使,战斗经验又十分不足。在山里时只有去与那虎狼之流搏斗,与那野物战斗虽然能强健自己的体魄,但和与人战斗大相庭径,自然是对自己七日后的决斗无半分裨益的。 人狡猾阴险,招数层出不穷,野兽只凭胸中一腔野性和口中一股热气扑抓咬踢,自然是简单许多。 自己要想提升战斗力,只能去武府上问问有无相关藏书,但在一周之内学会一项战力不俗的法门颇为困难,这让陈丰烦恼不已。 要知道,修炼之路漫漫,与之相关的法术斗技的修习也是一样。许多修炼者境界难以寸进之后,转而修习各种各样的强劲斗技,根据所修炼的武学难易程度和人的天赋,修炼时间长短不一。大体上,世间武学可以分为下中上三品,上品之上还有奇品、玄品、仙品。后三种,就算是最差的奇品流入世间也能让各大门派和江湖人士争得头破血流,更不要说是往往作为大宗大派镇山之宝的玄品和那传说中只应天上有的仙品了。 而且,就算一个资质平平的修炼者得了一本奇品武学,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练成。要不然江湖人都说,练武路漫漫,三年得小成,十年得大成,百年得圆满,能够按这个顺序修炼成一门与自己实力相匹的武技,便已经是天大的福缘和幸运了。 而且,武学包含万千,一品剑谱、一品刀谱、一品拳法腿法,都算一品武学,甚至有的宗门另辟蹊径,以音律杀人,那乐谱也算在内。总之,武学之海深不见底,穷极一生,能练好一门就算功德圆满,不负自己苦修了。 自己那本练字的书算几品? 陈丰不禁想到这个问题。不过旋即释然,师娘都这么厉害,那师父总不可能是个窝囊废吧。况且,六年修行便入炼气,品级定是只高不低。 排除了找武府借书的想法,便只有一条路了。 他心里正暗暗想着,那声音仿佛懂他的心思似的按时响起。 “别想,臭小子,我所修武学都与我的缚神诀相辅相成,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好姐姐,那你总不能看着徒儿在那决斗中被人活活打死吧。”陈丰诉苦,不过也是真的。那李昌庚虽然养尊处优,但这等大家族内,必定有武学高手日日给那习武的少爷喂招,或者会寻来与其境界相似的人和他拼杀缠斗,战斗经验自然不是自己能比的。 况且那日在武府内,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而且碍于武德阳的面子,并没有动用真正实力,这一点陈丰还是能够看清的。到了那场上,众人围观加上他真正动了怒气,下死手都不是不可能的。 “你不是有那三千剑意吗?去用啊,你师父当年一剑斩天下的时候可是威风得紧呐,你可不能丢了他的面子。” 陈丰脸上更苦了,自己那邋遢师父是不是个仗剑天涯的风流人物不知道,自己却真的只是个初生牛犊啊,虽然剑意精妙,但自己像是个吃饱了却没消化的人,发挥不出满腹食物的半点能量,何以对敌。 “你不是之前还想用你那三脚猫的三千剑意对付我吗?”玉佩里传来恶狠狠的声音,旋即极速发烫,烫得他胸口一阵生疼,却不敢掏出来扔掉。他之前都怀疑这样的灼烧会把自己的衣衫烧坏,不过他几次检查衣物无半点破损,想来应该是针对神魂的某种“惩罚”吧。 他假装要流出眼泪来,可怜巴巴的在心中喊着“我错了师娘求求你饶了我吧以后发达了一定好好孝敬你”之类的话,半晌之后灼烧感终于停歇,却迟迟没有传来师娘的声音。 “我不要你孝敬我,我要你带我去见那该死的刘青山。” “......” “如果他没死的话。” 第十九章 一刀破苦海 自己那邋遢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 陈丰自己断然是说不清楚的,因为直到师傅离去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后来师娘告诉自己才知道那陪伴自己多年的便宜师傅叫刘青山。 不过大家都知道的是,多年前一个流浪汉来到落星村,身无分文,一贫如洗,还瘸了一条腿。事实上,在落星村待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一贫如洗。这个边陲的小村子虽然收留了他,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外来客,自然是不会过得有多好的。 不过,那村外破庙年久失修,他自己不知道上哪得了些木材,修修补补也就住下了。不知是受了破庙里面那尊比破庙还要破损不堪的菩萨像的影响,还是他本性使然,老是喜欢说一些乡野村民听不懂的神神叨叨的话,像是村里面老掉牙的算命先生给人算命一样。 碰巧的是,算命先生在他来后不就便在家中一命呜呼了,他站出来自称会周易之术,便开始在村头村尾摆摊替人算命。 算命这玩意,三分靠算七分靠忽悠,这刘瘸子大概还是有些学问的,深奥晦涩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就算没学过算命也肯定是读过不少书的。这些乡野人士,算来算去其实大多也就图个吉利,只要往好了说,说得越玄乎,人家心里一高兴,信不信也就那么回事。 于是这汉子便有了个营生的活。不过村里也就那么多人,穷人家又少有闲钱拿去算命,这日子过得也并不好,直到后来陈丰他娘带着陈丰去了一次,一老一小相聊甚欢,小陈丰家又是村子里面的大户,经常给他带去吃食,饭才有了保障。 不过他一心想收陈丰为徒,自然是惹人笑话的,陈丰那时懵懵懂懂,对这些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这刘瘸子学问渊博,知道好多好多事,虽然大家都不信,但他却觉得有趣得紧,只想天天都待在这男人身旁听故事。 除此之外呢?陈丰还记得那大树下日复一日的练字写字,写那些鬼画符,一遍记不住就写两遍,两遍记不住就写十遍百遍。村子上的人都嘲笑屠夫陈虎生了个傻儿子,虽然明面上不敢,暗地里还是少不了闲话的,这世上,除了自己父母外,也就这师傅看得起自己了吧。他淡淡回忆着,心中有一股暖流。 树影婆薮,一老一小耐心的在村口大榕树下写写涂涂的画面,颇为温馨。 没想到自己这师傅真是个高手? 虽然难以置信,不过从种种迹象表明,这猜测大概八九不离十了。能降住这位师娘,那师傅年轻时应当也是颇为风流倜傥吧。他心想,有时间可要向师娘打听打听。同时心中有些期待。 下次见面时会是什么样子呢?师傅现在身在何处呢? 他不再去想,也想不明白,现在而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至少有了这位经万年世事渡万丈红尘的师娘,自己的路终究是好走了一些。不过经常被这脾气古怪的老妖...哦不,灵珠姐姐用奇怪的方法炽烫,可真是苦不堪言。 他甚至不敢在心里出言不敬,并且一度怀疑这师娘不仅手段高强,还身怀那摄人心魄的神通。 只得苦笑。 “我倒是也想再见师傅,已经整整六年了,都有些忘了师傅的模样。”随即试探性的问,“师傅年轻的时候,定是个武功高强,潇洒风流的俊美男子吧。” 谁知却只得来一声冷哼,外加一句冷冷的话:“哼!要是那死瘸子剑术能有他骗女孩子的嘴皮功夫一半高强,恐怕早就白日飞升了!” 陈丰汗颜,想来此中秘闻,定是精彩万分吧。 虽然升起了八卦之心,不过却不敢问,只得讪讪一笑。 “得了,别净说这些没用的,你真不会半点武学?”灵珠语气中有一丝吃惊。 陈丰苦笑,自己还没与这师娘讲自己幼年痴呆的事,事实上,除了自己师傅,应该没有人知道自己突开一窍而洞破玄机。 “师傅走得匆忙,除了这三千剑气并无其他绝学了。” “不过......”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却觉得有些尴尬,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言语间又要运转那玉佩灼烧自己。陈丰只得连忙道: “我幼年学得一刀法,苦苦操练几载,也算小成,不知可不可用。”陈丰所说,自然就是他父亲创的那套“杀猪刀法”了,单单从名字来看,就必然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过幼年时期,陈丰大半时间都在学这个刀法,便有些感怀。 灵珠声音一亮:“你还会刀法?快速速给我演示几招。” “只是......”他尴尬的咧咧嘴。 “别废话!” “奥。”他走到院门处,看四下无人,关上了院门,才回到院子中间。 苦于手中无兵刃,便在园林中折了一根竹枝,这竹林茂密,想来应该是不会发现自己的手脚的,只能暗暗抱歉。 他持三尺竹子立于院子中央,凝神闭目,幼年的记忆慢慢在心中浮现,随之金瞳猛然一开。 “那日还没注意,今日一见,竟然有一天生灵窍,内蕴浩瀚玄机,有趣有趣。” 他自灵窍打开后还从来没有练过这杀猪刀法,不过一招一式早已经在幼年的学习中烂熟于心,丝毫没有忘记。 此刻刀势一起,竟然感觉自己浑身血气翻涌,头脑发热,便随之挥动起那竹枝。 招式不快,但招招精妙绝伦,一劈一砍,劲道大而不僵,隐隐有些玄妙境界蕴含其中。 “这...这是!” 灵珠内心一震,见识宽广如海,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她感到吃惊,而此刻她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刀破苦海的...人魔?天呐...” 片刻之后,身形停止,陈丰感觉燥热无比,自己衣衫竟然都已经湿透了。松开竹枝,那手握之处竟然显出焦黑之色,陈丰心惊。自己体质应当算是相当不错,整日在山上奔跑,每顿饭前都要趟在那浅水里抓鱼,虽然不说力大无穷,但是耐力极好,一口气奔出十里地算是轻而易举,此刻只舞了一炷香时间的刀法,竟然挥汗如雨,气喘如牛。难道自己身体还不如小时候了? “怪不得怪不得......”灵珠却喃喃自语。 “你这刀法是跟谁学的?”她突然问道。 “啊?跟我爹学的,我爹是一个屠户,他管这叫杀猪刀法,自创的。”他嘿嘿一笑,心里却嘀咕,问这干嘛,莫非这宰杀畜生的刀法还能入这师娘的法眼?那自己那老爹能向十里八乡的人吹一年吧。 谁是高手他都信,自己那老爹?算了算了。 “唔......”那师娘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像是在思考。 “倒是也不太可能......奇怪奇怪,太奇怪了,问你小子肯定是问不清楚的,得以后去问刘青山。” 陈丰只一头雾水,不清楚这师娘话中真意,更不知道,她心中此刻的滔天巨浪是何等汹涌。 这套刀法虽然这只是一些简易化的招式,像是一块雕塑的粗胚,可这哪是杀猪的刀法,这分明是...... 屠鬼神的大神通啊...... 第二十章 青鸾 陈丰自然是没能知道灵珠心中所想的,他只好奇为何她这样一个绝世高手会对自己这不入流的刀法如此吃惊。 吃惯了山参海味可能会吃吃白菜萝卜换换胃口,可一个天天食鱼烹牛之人不可能会见了萝卜白菜大吃一惊吧。就算吃惊,大概也只会是,哇这东西好难吃之类的。按照这种想法,大概这师娘是在惊叹自己刀法之粗鄙,污了她的眼睛吧。 比起陈丰的懵懵懂懂,灵珠心里泛起滔天巨浪,但表面上却波澜不惊。 “你这刀法倒是颇为有趣,大概是你父亲多年劳作手熟偶得,不过,武学修炼所需时间漫长,现在现学也来不及了,既然你这刀法练了多年,就凑合着用吧。” 陈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为何方才我练刀的时候气血翻涌,浑身滚烫如火?我自幼学习此刀法,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望师娘解惑。” “大概是此刀法为屠杀所创,你身体长成后,血气方刚,会被这一招一式中的煞气所牵引,导致浑身炽热难耐吧。” “不过好于没有,可勤练,炼气与炼体并驾齐驱,才是最快的修炼法门。” 灵珠表面上忽悠着陈丰,心里却想着,找到刘青山时一定要亲口问问,这是何等奇子,不仅仅因为天生一窍悟性极高,更多的是因为这刀法来历诡异,他虽出生乡野,但绝非常人。 目的又是什么呢?受人所托,还是木鱼脑袋终于开窍了? 她对刘青山虽然颇为了解,但这瘸子做事实在是一根筋,又让人看不透。比如十几年前江湖人士们津津乐道的侠客风流事中,有一事被说书人们说了无数次。 “白衫行天下,一剑破万剑。” 她轻声呢喃。 不过目前而言,不能告诉他这刀法的相关玄机。一是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引导他修炼这刀法,二是这刀法上的重重谜团事关重大,有机会找到刘青山,或者有办法与其取得联络,在做打算也不迟。 但陈丰练起来肯定是没错的。这门刀法似乎功法武学浑然一体,运刀之间气血轰鸣如雷声,运转如飞,是锤炼气血的好办法,长此以往练下去,将精纯的气血凝入骨髓,有望成就如同佛家金刚身一般的强悍体魄。 人体内的气血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修仙是修身,武夫是炼体。如今世上大多数修炼者都认为神凌驾于形之上,武夫悟道后,便开始由锤炼金刚不坏的体魄转而修炼神魂,去蕴气炼气,而“气”则是由神魂引导操纵的东西。修炼大能,气机外放,杀人于千里外,不论是声势还是破坏力都比炼体的莽夫要强上许多。 这世上虽然也有魂体并修的自大之人。不过修炼之路荆棘坎坷数不胜数,瓶颈处处都是,单修炼一项都已经足够劳心费神,并修两项,无疑拆东墙补西墙,最后一事无成。 这世上自然也有以体证道的武学大能,力破虚空,移山填海。陈丰曾听刘瘸子说过,上古时期,天下人类以部落群居,曾出现一尊不败战神,名为蚩尤,能食金铁,裂山河,强横无匹。当年血战四方,杀遍天下,最后却被另一位修气的人用飞剑斩去头颅,杀得魂飞魄散,终结了其不败神话。 然后这人统一天下,播谷物,建舟车,制衣冠,众生才脱离蛮荒,进入文明时代。 人们称之为:黄帝。 据说其是天上众仙所派来点化人间的使者,正因如此,后世之人更加轻炼体而重炼气,最后成了气候,一代代修炼者都照此法修炼,就有了如今的修炼体系。 但灵珠却记得,刘青山曾经说过,世人对炼体的偏见是大大的误区。炼体不仅是必要的,而且与炼气相辅相成。炼气境是修炼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有传承和底蕴的大门派,比如说那武当和枯山上的和尚们,道家有天资者在炼气境后,炼气入髓,可成就“道骨”,可以成倍增加道家真气运行的速率和对天地道法的感知。后者更是让无数道家修炼者求之若鹜的玄之又玄的东西,感知不到却又真实存在。道法大成者,可引动九天雷劫,湮灭万物,不可谓不恐怖。 而佛家可炼气入皮,成就金刚不坏之身,也就是佛身。佛身不坏,可守心中三寸明净。 一内一外,看似天差地别,实则异曲同工。 总之,炼体对炼气不仅不耽误,反而大有裨益。 不过,世上多年偏重的思想,已经让绝大多数炼体功法失传,不要说以身证道者了。只有大门大宗仍有祖上藏书,以给天资卓越者辅助炼气之用。 陈丰这神秘刀法在手,虽然不知具体威力如何,不过竟然有锤炼血气的作用,定是不差。 因为在算命的书中,血气往往与命数相关,但常人无法直接视之,故只能靠其他方法推导演算,灵珠若有所思,随后玩味的一笑。 “行了行了,你境界本就比那李昌庚高上一分,这几日好好练着刀法,应当是没问题的,只要他不出什么阴险的手段......” “如果有,你这几乎零战斗经验的小牛犊,可能会吃大亏。” “应该不会吧,那李昌庚既然是几百里内都知名的大公子,决斗那日场上又必然有很多人看,再加上他想在那武文洁面前耀武扬威,定是要正大光明的重创我这个假情敌。” “但愿如此吧。”灵珠淡淡的说到。 “公子!” 有人敲院门柔声呼唤。 他心中一惊,不过那灵珠已经没了声音。他松了一口气,跑去开门。 门口俏生生站着一个婢女,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大眼睛扑闪着灵动十分,看见陈丰比他高一头的个子,低下了头,长者一些小雀斑的脸上有些脸红。 “老爷特地叫奴婢来问公子是否肚子饿了,已经叫人安排了饭菜,如果饿了,奴婢立马给公子送到院内。” 陈丰挠挠头,好像自己还真有点腹中空空,昨天下午没有吃饭,现在正是雨后春笋般长个子的时候,可不能亏了自己的肠胃,便笑着说: “那麻烦你了。” 那婢女微微抬起头看见那张带着青涩但已经略显棱角的脸庞,有些脸红心跳,但他听嘴大的小王说这位公子极可能是小姐从外面游历带回来的夫婿,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她的心理活动陈丰自然是感知不到的,他只看见这女孩的手指在身前搅着那衣裙一角,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女孩短短的“嗯”了一声,快步跑去。 片刻之后,少女拿着一个木箱子,敲了敲门,轻轻的走进了院子。看见那公子在案前发呆,便轻声呼唤。 陈丰惊觉少女已经来了,便对其一笑。少女也报之一笑,打开了木箱子,拿出了香喷喷的饭菜。 其中一道菜让陈丰眼前一亮,是一道烤鸭,还配有一碟油亮的酱汁。 少女解释道,“这是大小姐特地吩咐家里厨子准备的,叫飞云酱鸭,材料用的是飞云城外的野鸭,用各种香料腌制后又让经验丰富的老厨烤,在鸭腹中塞满了各种食材,烤到那鸭皮发黄后刷上酱汁又烤,直至外皮酥脆而肉质鲜嫩。然后用烤鸭留下的香油调出蘸料。这道菜远近闻名,是飞云城的招牌,据说当年皇子来飞云城视察,这道菜都让那眼光胃口都奇高的皇子赞不绝口呢,想向大老爷要去一队专门制作这个菜的厨子,但大老爷说这菜必须要用飞云城本地的鸭子,对年份和肉质都有特殊的要求,就算要去了十有八九也是做不出这个味道的,最后只得作罢。小姐说一定要让公子尝尝。”少女轻轻含着笑。 虽然不是那么艳丽,但也别有风味。像是一杯清酒或是一阵春风,让人眼前清爽十分舒服。 陈丰开始吃了起来,果然觉得这烤鸭美味无比,频频点头,就着面食吃得满嘴留香。 少女就在旁边看着,及时为这饥饿的公子递上果汁,害怕他噎着,有些滑稽。 这位公子虽然也叫公子,但大概是没有公子的架子的吧。 “你叫什么?”陈丰吃着,突然抬头问。 少女俏皮的一笑, “回禀公子,我叫......” “青鸾。” 第二十一章 浮萍济天下,阎王莫敢违 吃完美味,陈丰擦擦嘴。 “青鸾......好名字,我记住了。” 他和善一笑。虽然自己现在在武府算是座上宾客,来人都称自己公子,但毕竟贫苦出身,公子总归是听不惯的,自己也怎么都摆不出一副“公子”的架子出来,只觉得人与人之间若是以身份地位相称,便生疏了几分,少了一些意思和人情味,断然是无趣的。 “是你负责服侍我?”陈丰问道。 “回禀公子,公子在府上期间应当是由奴婢一直照料的,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可。”青鸾回答,她此刻正在收拾碗筷,一桌狼藉被一双葱白小手整整齐齐地码进那个小木盒子里,又从底层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张干净抹布,将桌面上的油渍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这等大户人家丫鬟的细心和聪慧可见一斑。 “那你在服侍我期间就不用遵循那繁文缛节叫我公子了,我小名叫陈三牛,如果不嫌这名字俗气,叫我三牛就可以了。”陈丰笑道。 “奴婢怎敢嫌公子名字俗气,嗯......三牛哥。”青鸾一身青衣,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出言细不可闻。 “三牛哥这小名,可是有趣得很。” 她原本是服侍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这几日被遣来照顾陈丰的日常起居,令她颇为吃惊。从小跟大小姐一起长大,自己对其脾气十分了解,那主子自己的东西别人可是千万染指不得,贴身丫鬟更像是身上的私密物件,如今把她叫来照顾一个外人,可见这个客人之重要,和......关系之亲密。 想起此种缘由,青鸾竟十分懊恼,她对自己这情绪颇为自责。 自己一个奴婢,还敢奢望什么?命都是主子给的,还敢惦记主子的恋人不成,她旋即轻轻的骂了自己两句。 “青鸾啊青鸾,你怎就如此不知廉耻呢?” 陈丰不知少女心思,只道: “行,那你先回去歇息吧,我有事在唤你过来。” “那奴婢先告退了。”青鸾低头缓缓退到门口,旋即俏皮的直起身,做了个鬼脸: “三牛哥我走啦。” 陈丰开朗一笑,摆摆手。 青鸾提着小木箱蹦跳着走出院子,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心情还是颇好的。自己服侍大小姐这么多年,大小姐只知道练武练武练武,一心要去军队里杀敌,虽然也无可厚非,待自己也不薄,但总觉得少了些趣味,还是如今这公子有人情味。只求在他待在这院子里的日子里好好服侍他,就别无他念了。如此想来,天更蓝了几分。但看得打杂的小王心里一阵迷糊,这丫头平时倒是可爱,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怎地如此欢喜疯癫? 此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 –––– 接连几日,青鸾按时给陈丰送饭,一来二去,也熟络了起来。而陈丰除了每天吃饭,就只闭门练刀,接连几日之后,感觉自己步子轻盈,挥拳带风,是以前练这刀法万万没有的景象。不过,每次练刀之后都大汗淋漓就是了。只得招呼青鸾打来清水,寻来衣裳,回数多了,青鸾对陈丰洗澡之频繁颇感吃惊。但随后释然,只当这公子有些小小的迷恋洁净的癖好,也无伤大雅。倒是她自己每次过来之前都会仔细检查自己全身上下有无污渍,面庞是否干净。 这些陈丰都是不知道的。 不过在这几日中,武德阳曾寻过自己一次,给自己说了说那李昌庚的底细。 就目前所了解,那李昌庚是蕴气九重,学得是他家老祖宗传下来的王蛇功,号称炼气之后,浑身通透,皮肉之伤可顷刻恢复。这是一门在战场上可以发挥无限用处的神通,所以他家祖上都是大将,与武家历来颇为交好,不过到了他父亲这一辈,那李正德却是个只知道读书和倒腾权术的儒士,整日想着节节高升平步青云,加上人面兽心伪善十分,便与武德阳渐渐疏远了。不过这李昌庚却又是一个将才,自幼武学天赋远超同龄人,今年二十有一,却已经在蕴气九重停了三年,随时都可能入炼气境,再加上家里富足,自幼百般培养,同境界难寻敌手。 如此想来,不管那李昌庚有无阴手,自己胜算似乎也仅堪五五之间,并不能说稳赢。 陈丰有些头疼,武德阳说自己府上有高阶的破釜丸,可拔高境界,威力不俗,陈丰可酌情自行选用。武文洁却坚决不许。 破釜丸,人们又叫它死战丸,可消耗自己的血气来短暂的提升战斗力,原本是出于兵中,由专门的军用药师调制,后流入民间,出现许多粗制的仿品,食用了之后后遗症极大。事实上,就算是按照完美配方来调制的破釜丸也有后遗症,威力越大反噬越凶狠,甚至可以落下筋脉寸断终身难以修炼的祸根。不过噬人气血本就几乎无法回复了。但战场上,胜负不仅关系到一营将士的生死,更关系到国家的存亡,所以几乎每个士兵身上都会配有威力高低不一的破釜丸,以在关键时候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也是这破釜丸名称的来历。 据说这药丸最早为九龙争帝时期的赵国发明。当时,赵国的战力在九国之中只算中游,不过却在战争初期打得其他几国节节败退,但中期以后,确是最快被灭国的国家,第一个闯入皇城的军队,正是楚字大旗。 楚国先辈在战败的赵国军备库里,发现了无数的紫红小药丸,让丹药师鉴别出其成分,赵国的秘密才公之天下。 赵国一开战便心急服用破釜丸,不知伺机待发,只打那关键几战,导致军队到了战争后期因药丸反噬而士气低落,敌国大军压境,自然溃败。但这药丸却转入诸国,在后来各个战场上屡建奇功,最后便成了十分常见的军备物资。 陈丰笑了笑,说可以备上一两颗以备不时之需。武文洁胸中生气,甩手走出门去。武德阳苦笑,自己并不是想让这小兄弟自损气血,而是以防万一啊。 这武文洁倒是真有几分担忧情郎的女儿心思了。灵珠魂在玉佩中,能听闻外界之事,不过却不敢伸出神魂对外界进行探查,怕被这大将军发现破绽,给陈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现在是魂体,必须借玉佩才能滋养自身,难以作用于实体世界,万一陈丰出现了危险,自己要想救他还真无能为力。 这让一代妖尊颇为苦恼。 说话间,陈丰便随同武德阳来到一密室,隐藏在武德阳书房之内的一个书架后面。密室倒是十分宽广,里面镶有夜明珠,正中有个牌位,上面写着一个女子的名字: 谭湘。 这大概就是武文洁的娘亲吧。 牌位前有一蒲团,看起来老旧,应当是经常有人使用。 陈丰不敢过多打量,只等武德阳从暗处操作一顿机关,取出一只二尺八的木盒,端到密室内的一案上,缓缓打开。 大木盒内有六只小盒。武德阳解释道: “这是我请一个炼药师所炼,绝非普通药师粗制的劣品。” 药师和炼药师,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炼药师炼的是灵药,从修炼到疗伤,各色珍品灵药价值千金,有价无市,和武学秘籍一样以下中上,奇玄仙而分级,是修炼者们倾心渴求的东西。而炼药师本身更是天地间凤毛棱角的存在。以炼药师能炼制丹药的品级,同样将其划分为六等,即使是最末等的下品炼药师,也是各家族供奉一般的存在,越往上,身份越尊贵,到奇品炼药师的阶层,随便一粒丹药抛出,万人争抢,而世间根本无仙品炼药师,而玄品炼药师,千年来也只出了那一人。 药圣石奇臻。 人们称之为药圣,而其只自称药王,说未救得万众苍生,万万不敢以圣人自居。他又为药王城主,在东边海上围城而居,那海岛是当今圣上赐予,在那人上之人还只是太子时,体弱多病,整日咳血苟延残喘,龙气几乎熄灭,是请来这位大能,一丹赐命,才有了如今的皇上。新皇登基,除了大赦天下,还给予这药圣一诺一城。 帝王一诺,可撼江山社稷。 不过,这药圣未曾向圣上索要什么,只做这世间最有能耐又最神秘的隐士。 那岛名为浮萍岛,人们传说,那是一个索命小鬼永远不敢去的地方。 还有诗人为其做一诗: “浮萍济天下,阎王莫敢违。” 第二十二章 山雨欲来 展示着眼前六只黑木小盒,武德阳说道: “三颗下品、两颗中品、一颗上品,威力逐步增大,反噬也逐步增强,小兄弟可自行选择。” 陈丰犹豫了一下,最后拿了两颗下品一颗中品。 武德阳笑道。 “少侠还是个明眼人,如果要问我的意见,这上品破斧丸我是万万不会让你选的。我已经从文洁那里听闻了少侠的手段,对付那李氏即使没那么容易,想来也是十拿九稳,有了一颗下品和一颗中品足矣,上品破斧丸虽说威力巨大令人眼馋,但过于损伤血气。粗制滥造的上品破斧丸已经能够让一个炼气境高手武功全废,炼这几颗药丸那人虽然一手功夫让老夫也赞叹不已,但还是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巨大损伤,而中品和下品只会在使用后因人而异损伤几日气机,体质好的修炼者可以快速恢复,倒是无伤大雅。到时候就算是少侠身体虚弱回到府上,我也一定会全力护得少侠周全。” 这健硕的老头说话倒是颇为中听,陈丰作揖: “多谢前辈挂念,小子感谢馈赠之情。” “罢了罢了,现在还太早,如果你打赢了那膏粱子弟,应当是我和文洁感谢你才对呐。” “尽力而为。”陈丰再次抱拳。 武德阳却按下他的手,神色怪异的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俩的商量,文洁这孩子脾气我知道,你要假装文洁的情郎,应当少不了苦吃,放心放心,事成之后,我再额外给你些报酬,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要求,都可以悄悄给我讲,能满足你的,我都满足你。” 老眼里神采奕奕,朝着陈丰挤眉弄眼。 陈丰哑然,不知所云。 “没想到这死老头还是个闷骚角色。”玉佩里的灵珠撇撇嘴说道。 在大楚国,除非贫寒苦读的文人,不然十六七岁就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很多家境富裕的少爷公子二十左右就已经纳上两三房。想来武德阳看陈丰大概也到了那身体猛长,元阳旺盛的年龄,保不齐想要寻一两个身姿妙曼的美婢丫鬟却不好意思开口呢?于是打算以此相馈赠。 他武府上虽然如今没落没有那李昌庚家里富饶,但毕竟是个老牌的大家族,一代一代家主们经营下来,培养奴婢丫鬟倒是也自成体系,个个聪明伶俐,听话乖巧。这等少男,可抵挡不住那诱惑。 毕竟这老将军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年轻时待在兵营里,战友兄弟们苦于浴火难泄,打胜仗之后要是领头的默许,都会褪下兵甲去那青楼勾栏里寻欢作乐,找些滋润,日日刀口舔血,单身汉子们不得趁火气旺盛好好快活快活。 不过陈丰却完全是个不懂这些男女之事的愣头青,初出茅庐,心里只有对那机灵小狐狸的喜欢,是万万没有想着寻什么美婢丫鬟的。 武德阳看陈丰这木讷模样,才意识到这是个雏儿,自己便显得有些为老不尊了,干咳两声。 “总之,几日之后,李昌庚这事该怎么揭过去,就看少侠你了。” 陈丰点头,揣着两颗破斧丸走出密室。 ---- 时间过得快,陈丰日日练那刀法,或者闲来时与青鸾聊聊天,倒是过得也充实,转眼便来到了第六日。 那武文洁也没有如同她老爹所说如何骚扰自己,不知是没那个兴趣还是不想打扰自己练功。不过,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又换上了男儿装束,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她,平平淡淡的如一汪秋水,那一夜的惊鸿一督只是偶然越出水面的锦鲤罢了。 他也不去多想。只是曾听青鸾说,这两日街上传闻满天飞。 有人说武大小姐已经寻得了如意郎君,州府大少爷却倾心爱慕不已要横刀夺爱。这算是比较真实的版本,不过大街小巷的传闻,传得越远越久,越是玄之又玄,到最后,甚至出现了“武府赘婿竟是不世天才,要与官二代情敌决一死战”这样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让陈丰颇为汗颜。 青鸾还调笑他,“公子这个上门赘婿一定要争口气啊。” 一副事外人看笑话的模样。 陈丰白眼,这是你家小姐啊,传我和她的谣言你还笑,不怕被你们老爷听去了之后被杖罚吗。二人颇为熟络,青鸾自然知道陈丰不过是玩笑话而已。 不过青鸾还说,这事现在满城皆知,那李昌庚把三十几只大箱子抬出城的时候一副狼狈模样,道两旁满满的都是人。大家都吃惊是何人能让州府大公子吃亏如此,虽然飞云城民众大多数是看热闹的,但是以前小姐可有老多追求者,大多数还没走近武府就被小姐举着大剑从府里冲出来吓跑了。那些都是附近的权贵,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亏,在小姐这吃了个大瘪,定是要记恨好久的。现在听说了小姐有喜欢的人了,肯定都指望着看那个惹怒州府大少爷的倒霉蛋的热闹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不过会加油打的。你们大老爷可跟我说了,我要是胜了,解决了大小姐的烦心事,可以给我一个小丫鬟,你说......我选谁呢?”他刚才搬了桌椅到院子里吃晚饭,天高云阔,气候宜人,露天吃饭反而让人胃口大开。本来想叫这小妮子一起吃,不过她历来都是给陈丰送饭之前自己就吃过了,所以只得作罢,就让她在旁边看着。 陈丰也不尴尬,他觉得对熟人行事,应当随性开心就好,大家心里都舒服,这便是与人相处之道。他与青鸾是熟人吗?他不敢断定,不过他虽然初出茅庐,但识人看人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妮子让人感到清爽,生不起气来,心思定是不坏的,于是莫名就有了三分亲近。 此刻他们随意的聊着,陈丰出言调笑。 青鸾却突然脸红到了脖子,“我是要陪小姐的,你可以选紫鸢,她和我年纪相仿,比我聪明比我乖,而且......” 她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 突然意识到对于这等私密事自己不该说,立马噤声。 “什么??” 陈丰问道。 青鸾以为这是在调笑她,害臊极了,娇嗔了一句小跑着出了院子。 陈丰一脸茫然,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 灵珠在玉佩里嗤笑, “徒弟师傅一个样,真叫人恶心。刘青山,看看你的好徒弟......” 语气里恶狠狠的,像是有万千往事涌上心头。 第二十三章 一触即发 一日转眼便过了。 第七日清晨,到了约定之期,校场外早早的便围满了人。大人小孩,甚至各类卖瓜果小吃的商贩都抓住了这商机。 做小生意的,自然是往人堆钻嘛。 于是人越围越多,校场上热闹非凡。 飞云城尚武,可能与这大将军脱不了干系,武德阳旗下许多负了伤失去战斗力的兵卒或者退伍老兵依照大楚法一律会受到很好的优待,有的念战友旧情或者无依无靠的就会携家带口留在大将军管理下的飞云城。于是在这群人的影响下,城里风气颇为彪悍。 你别看那个卖西瓜的老头身形佝偻,但年轻时说不定是个手提大刀腰上挂过十数人头的悍卒。 但城里是不准大家私斗的,你自己惹了矛盾挨打不要紧,但刀剑无眼,拳脚无情,万一踢坏别人一扇门,打破别人一口缸,甚至打伤了旁人,后面又会有锁链般一连串的麻烦,这城里不就乱了套。 于是大将军就组织人修了这校场,想要打,可以,自己订好日子,要是死斗,就签好生死状,来着校场里怎么打都可以。 校场内部,上面是一个宽阔的高台,用的是坚硬的大青石砖,人们在下面看,视野开阔,落下来也好及时躲闪。校场周围是铁栏杆,寻常决斗,打出的动静都可以被限制在这栏杆之内,比在大街上决斗安全了不是一星半点。 也正因为民风彪悍,决斗频频,大家伙虽然看惯了各种打斗,但是对这种热闹还是颇为感兴趣,武力越高,双方来头越大就越是精彩。一旦有人约定了决斗,是很快就会传遍全城的。 这一早上的决斗,人流之多,更是史无前例。消息飞天,早就传了七天七夜,“城主之女的情郎与竞争者”这个噱头属实让人们八卦之心暴涨,能得那武文洁芳心的是何许人也?人们都翘首以盼着决斗二人的到来。 可陈丰清早起来,饥肠辘辘难以忍耐,只叫着要吃早点,青鸾说厨房已经在准备,可陈丰却想去飞云城街上吃那些市井吃食。这大户人家里虽然应有尽有,可陈丰只觉得,万丈红尘中的烟火气,才是这世间的真滋味。可能是在山林中寂静久了,彻彻底底地远离尘世,现在只觉得,入世也应该彻彻底底地入世,走到人群中,走到或美或丑的世事里,才能弥补自己痴傻期间对人世认识的空白。 青鸾执拗不过,只得随他上了街,当一个小导游,出门之急甚至忘了通报老爷或者小姐。她有些无奈,只好一路上不停的提醒他千万不要忘了决斗之事。 “那事对我可万分重要,谁忘了我都不会忘的。”陈丰这么跟她说,她微微安心。 可东转转西逛逛,一转眼便已经日上杆头,青鸾发现自己错了。 此时,陈丰左手一只鸭腿,右手一坨纸包起来的糕点,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着。 因为那惊世骇俗的决斗之约,街上万人空巷,全部去了那校场。陈丰好不容易在一个小摊吃了碗葱花面,到近了校场的位置,才渐渐看着一些推着车卖食物的小商贩。 他买了一只卤汁熬制的鸭腿,又买了半斤香甜的桂花糕。那鸭腿和之前的酱鸭味道又是不同的,不过各有千秋,不能说孰好孰坏,桂花糕则是用糯米粉、糖和蜜桂花为原料制作而成的美味糕点,是大楚各地都有的特色传统小吃。历史悠久,美味爽口。他不禁感叹这人世间美味就已经足够让人沉沦了,花花世界实在是美好啊。 不过买虽买,却是青鸾在身后跟着开钱,这一点倒是颇有大公子的风范, 不是陈丰故意摆谱,而是他出来得急,自己那包袱里虽然有一些好久以前的碎银子,但是没带,另外大老爷提前给了青鸾好些银两,说是陈丰若是想出去玩,青鸾应当跟着出去介绍一番飞云城的特色和风景,不过青鸾确实没想到这人会在这天出来玩。 不过现在总算快到地方了。 青鸾略微送了口气,在这里已经能看到那校场的大门,红漆的大门柱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飞云城校场”。人头攒动,青鸾垫着脚尖看着,似乎那高台上已经站着一个人影在耀武扬威,有些慌张,不禁扯了陈丰的衣角轻声呼唤道。 “三牛哥三牛哥,那人好像已经到了,在现场造势呢。” 陈丰也眯起眼睛看过去,微微点头笑道:“那我们现在过去。” 旋即二人挤进了人群中。 可台上先到那人远远没有青鸾想的那么风光。 李昌庚甚至苦恼极了。自己早早的就来到了此处,想着带着一大帮人马可以炫耀炫耀自己的家底,顺便用庞大的声势压一压那个臭小子的气焰。可是他漏算了一点,当初约定的时候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就算陈丰天黑了再来也不算违约,只要是在这一日之内来了,他就没有什么闲话好说。 在飞云城,接了决斗却不按时赴约是遭人耻笑的,在这样一个斗气冲天的尚武之城,去了校场打输了,只要输的光彩输的有气概,大家伙还是会给你竖起大拇指。可要是你明明答应了某时某刻去校场与人决斗,却临阵脱逃不去了,让大家伙白来一趟,那大概是少不了臭鱼臭鸡蛋的,在这飞云城自然也就处处受人白眼,颜面扫地混不下去了。 可是李昌庚却只能生闷气,顶着暴晒的太阳坐了有两个时辰左右了,也不曾见到那家伙的身影。他自己还好,王蛇功本就是增强气机运转,强化细胞活性的功法,练了之后耐力远非常人所能及,但带来耀武扬威的壮硕家丁们早就跟一个个焉了的茄子一样东倒西歪,自己来时浩浩荡荡涌进城的队伍已经涣散成一盘散沙。他只好大声呵斥:“诶诶诶!都给我打起精神啊,别丢了我李家的脸面!” 可谁顶得住那头晕体乏啊。 他不禁想起自己那看书不少的老爹曾经给他说过的一句话,来自于一本古代兵法相关的书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自己这等待的时间何止三,简直都三十有余了。只求一会把那陈丰打倒后狠狠地踹上几脚,才能出了自己这口恶气。 正有一着没一着的想着,却发现台下人群被挤开一个小缝,惹得人们都骂骂咧咧, “谁啊,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懂吗?” “来得晚就老老实实站后边看,瞎往前拱啥啊。” 来人正是陈丰,拉着青鸾在前面分开人群,青鸾在后面红着脸跟着。 自己还从未与男子牵过手,而那人的理由却是: 这里人好多啊,你必须得跟着我,不然一会打完找不着你,我就找不到路回武府了。 她一想,好像还是挺正当的一个理由,于是就没有挣脱,就任由他拉着。不过那大手里像是有火,让她小小的手掌里出了好多汗。 “诶~来了来了,久等了久等了。”陈丰伸出一只拿着卤汁鸭腿的手,那美味一晃荡,汁水满天飞舞,那些爱干净的女子骂娘的冲动都有了。 挤到高台下的台阶处,他撕下一块包着桂花糕的纸包住那鸡腿骨,然后将其递给了青鸾。然后再将桂花糕放在她怀里。 “帮我拿着,等我一会。” 然后一步步顺着楼梯走上了高台。 台下人都汗颜,那李昌庚更是满脸的不屑,觉得这样登台的方式就已经落了下成,一点都没有高手的风范。许多会点轻功的决斗之人,都越过人群飞身上台,衣带飘飘就已经赢得了大半喝彩,再不济都是极长极远的纵跳,以展现自己的脚力不俗。爬楼梯算是怎么回事? 陈丰却觉得,马上都要打架了,玩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浪费那些真气干嘛,万一最后就差一次轻身纵跳的真气输了决斗,丢的面子可比你耍威风赚来的面子多多了,岂不是委屈死了。 不管怎么说,台上两人终于站定,隔着中间几十块青石地板远远相望。 李昌庚眼神恶狠狠的,却又带着三分嘲笑,三分轻蔑。 而那陈丰却还在用衣袖擦着嘴,眼睛完全没有看前者。 “请双方自行选择兵刃。”这时,校场的管理人员走上台,扯着响亮的嗓门大声说道。 校场管理者并不止一个,是由民众推举的七个人,每日一人轮班,负责校场的看管和决斗的主持等等。而校场的决斗规则倒是也颇为宽泛,对比试者所使用的兵刃武功路数完全不做要求,唯二的两条限制就是:不许下死手,不许使用暗器。 但要是有人死亡了,会由校场的管理人员们进行判定,若不是失手而是故意行凶,受到的处罚与当街杀人无异甚至更甚之。 所以,这些管理者武功也颇为不俗,考虑到今日决斗者身份特殊,所以今天本应来的管理人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七人中境界最高的头头,曾经是一名小将领,如今是炼气一重,在整个飞云城都是数得上号的高手。 “不必了,先赤手搏斗一回合,公子意下如何?”他看上去文质彬彬,问那头的陈丰。 陈丰微笑着点点头。 双方是可以自行约定不使用兵刃以及此条规则的回合数的。陈丰同意了,管理人自然也就没有意见。 烈日灼灼,大家都翘首看着这场轰动飞云城的决斗的开始。许多少女看着那州府大少爷,犯花痴的两眼冒星星,觉得此人英俊潇洒又多金,简直是理想的相公,而那边那个穷酸小子虽然面相不讨人厌,但和那如太阳般耀眼的李昌庚比起来,就显得一文不值了。 “双方无异议。决斗......” “开始!” 第二十四章 金蛇狂舞 声音刚落,李昌庚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去,原来早就在暗暗蓄势,几个奔踏之间就快冲至陈丰面前。 他身形诡异,脚步却异常沉稳,像是一条在地面上游行的蛇。 一个闪烁欺身而上,左手虚掩,右手如刀从身下向陈丰的下颚斜刺而去。攻击手段也宛如一条吐信的毒物。 陈丰面色阴沉,额发垂下挡住了眼睛,看不清是什么眼神,不过面对李昌庚迅猛而来的攻势,竟然迟迟没有动作。 众人皆惊呼,这人是被李昌庚的杀气镇住了吗?青鸾更是几乎要叫出声来。 在战斗中,如果双方境界差距太大,弱势的一方可能会由于被对方强大的气机锁定,身体本能的因紧张而绷紧,导致做不出任何反应。 若不是这种情况,那就是这陈丰根本就是个傻子,想来这“武府赘婿”也不过如此,倒是不知道使用什么手段俘获了武大小姐的芳心。 台下人看见这一幕,大多数人都是惊呼,但有人失望,有人遗憾摇头。 一尺、半尺、三寸,李昌庚的手离陈丰的下颚柔软处越来越近,他笑得也越来越狰狞。 还以为这陈丰是个深藏不漏的狠角色,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这一手刀刺中,当场暴毙也不是不可能。 可就近到三寸处,他却一根汗毛也动不了了。 他猛然心惊,意识到了什么,惊恐的低喝: “不好!” 想要飞身回撤,但身体却动弹不得。 杀机锁定! 他微微一咬舌尖,刺痛感终于让他的身体做出反应,正准备抽手回撤,却惊觉手臂炽热无比,几乎要着起火来,定睛一看,却是被那陈丰单手抓住,手握之处如野火炙烤,疼痛难耐。 “嘿嘿......”面前这少年却沙哑底笑,声音如铁石摩擦,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而后他举起拳头,无任何花哨的技巧,直直地朝着面门砸去。 “王蛇功三重!开!”李昌庚被危险的气息激得汗毛立起,最大功率运转自己的看家功法,身体瞬间冒出淡淡白气,疼痛感瞬间消失,手臂变得柔弱无骨,才堪堪从陈丰此时堪称恐怖的握力中挣脱出来,双腿一蹬向后倒飞出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还是慢了一拍,陈丰无形的炽热拳风从他鼻梁上滑过,那一处皮肤刹那间爆开,而后伤口变得焦黑,看起来滑稽万分。 不过,直到看见李昌庚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鼻子,大多数台下观众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战斗一开始,李昌庚压倒性的逼近陈丰,而后一击即将必杀时却突然不动,转而飞快的去躲避陈丰那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一拳,这陈丰莫非是使用了什么肮脏手段? 虽然看不懂,但一群人皆哗然,只有寥寥几人,要不做沉思状,要不做疑惑状。而混在台下观众中的一个在这样的晴天显得有些怪异的斗笠人,斗笠下的嘴角却微微翘起。 “好诡异的功法,可惜了我这一拳。”陈丰的声音还是沙哑,不过比刚才好了一些,双拳表面的皮肤下血管爆起,看起来恐怖,像一条条游动的小青蛇。 “有古怪,不能和这子近身搏斗。”李昌庚自言自语道,而后将腰上的一个圆柱的小棒摘下,伸手一甩,淡金色的长剑弹射出来。竟是与李家王蛇功相辅相成的金蛇剑。 台下人皆惊,李昌庚一上场赤手搏斗了一回合便拿出了看家本领,看来是不想和陈丰纠缠,想要快些结束战斗,接下来的战斗定是加倍精彩。 陈丰轻笑。 “剑长而软,迅捷刁钻,属阴险兵器。” “来吧。”说话间,他踱步走到高台内则,这里放有八个大的武器架子,每一个架子上挂有九件武器,虽然都只是精铁铸造,不过样式齐全,涵盖了七十二般兵器,从刀剑到棍棒到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而陈丰只挑了一把阔刀,提在手中,冷冷地看着李昌庚。 “哼,故弄玄虚。”他爆喝,对比陈丰的沉稳,他就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不过他却拉开衣衫,胸部有复杂的符文印记,晦涩难懂。在场有一些见识广泛的,见到此物才猛然惊呼:“符印!”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李昌庚阴沉地道,“我十岁悟道时我父亲请五元坛大能给我加持了这一符印,能将我的境界压制在蕴气,厚积而薄发,一旦解除,直上炼气。” 他用奇怪的手印在心脏处微微一点,那奇怪的符印立刻五色变换,最后变成灰色,融入他体内。他享受似的仰起头,舒服得差点要呻吟出来。 “反正我的解封日期也快到了,提前两天也问题不大,就让你来尝尝厉害吧,臭小子。” 他双手一震,磅礴的气机以他为圆心向周围爆开,还好这青石大砖还算结实,才没有被这震荡的气机破坏掉。 管理人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炼...炼气三重?”这已经超出了他对这场比试的掌控范围,万一出现事故,他根本处理不了。 不过,这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临阵破境界的人又有多少呢? “刀剑无眼,小心了哦,小兄弟。”他的境界可以肆虐全场,此刻说话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 他将金蛇剑拖在身后前冲,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三分,而且步伐愈发诡异,左右闪烁,让人根本看不清位置。 再次欺到陈丰身前,金蛇剑刺出,剑花飞舞,像是无数条青目獠牙的眼镜蛇,任何一口都能瞬间让人丧命。 陈丰横向挥刀,想要裹挟着炽热血气破除眼前幻觉。 但一刀挥空,右肩被锋利的剑刃划中,虽然有血气格挡减弱了锋利程度,不过还是出现了一条三寸长但是极深的伤口。 一剑未停一剑又起,金色软剑舞出道道残影,场外人看起来绚烂十分,不过场内人却能真实的感觉到杀气重重。 陈丰耳聪目明,清楚的听到了阵中的李昌庚阴狠的一句: “死吧!” 第二十五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场中间金蛇狂舞,剑刃卷起道道罡风,剑花阵阵,散发着一股危险的美丽。 场外观众皆惊于这剑术之快,而且越来越快让人几乎看不清虚实。花痴的少女们更是春心荡漾,定力不好的更是要叫出声来。 台上公子丰神如玉衣带飘飘,何其潇洒,简直就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角色。 几息之后,剑势停止,那舞剑之人脚尖轻轻一点,如燕子般回落到几丈开外,侧目凝视着陈丰。 而此刻的陈丰狼狈极了,浑身衣衫破损不堪,几乎都快成为了一块块布条,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破损的衣衫下,皮肉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都极细,但是颇深,触目惊心的说明了剑术之邪和剑术之快。 陈丰一开始还能挥刀挡上两剑,但这剑势在拉扯之间宛如跗骨之蛆,战之不过却又挥之不去,只能让一道道锐利的伤口慢慢剥离自己的护体血气,然后对肉体造成实打实的伤害。 虽然单一的伤害并不重,但顶不住多,一剑又一剑,不仅在斩人的血肉,更在斩人的意志。 此剑法不可谓不狠辣! 陈丰身体一软,就要跪下,好在手有一刀,姑且撑住了上身下沉之势,才没有更加狼狈。 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嘲笑道: “还以为有多厉害,你这凌厉的剑势再撑上十息时间,我恐怕就暴毙身亡,但你刚刚突破,气海空虚,只怕一息也撑不下去了吧。看似是在手下留情让我喘息,你自己又怎么不是在喘息呢?腰杆还挺那么直,累的话,拍拍胸口会好点吧,像我这样。” 陈丰低下头,作势地用空闲的手拍拍自己起伏的胸口。 “煮熟的鸭子还嘴硬,我一剑便能取你性命!”李昌庚明显在压抑自己的气恼,脸上有些红光闪烁,但台下的痴情女子们却觉得是胜券在握而导致的气色好,只顾双眼冒星星。 陈丰头也没抬,空闲的那只手微微抬起,然后四指勾了勾。 李昌庚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却被管理人看见了。 “大少爷!请遵守校场的规矩!莫痛下杀手惹下天大麻烦!” 说话间,却被金蛇剑裹挟锐利气机一剑扫来,他虽然身形矫健,但出声时已经上千一步,距离太近躲闪不及,右臂被擦中,瞬间鲜血涌出,只得就地盘坐,用真气护住血脉以止住泉涌的鲜血。 这大少爷已然已经动用了杀人的剑法! 场下人皆惊呼,这大少爷不仅公然打破规矩,攻击主持决斗的校场管理人,似乎现在还要对对手下杀手! 但炼气三重已经足够横扫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间人们只是惊慌和面面相觑,并没有人去当那出头鸟,只得眼睁睁看着杀气腾腾的李昌庚朝着石台另一侧的陈丰奔去,大多数人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规矩就是规矩,这李昌庚不仅不是飞云城人士,而且此番作为完全是脾气使然,必然会惹来众怒。那高台上的陈丰此刻倒是显得十分可怜,人们似乎已经看到了他被一剑杀死血涌如注的画面,胆小的女孩们已经捂上了眼睛。 李昌庚冲至陈丰眼前,跃起,闪着光芒的金蛇剑横在胸前,剑尖直指陈丰的要害,眼神阴沉,嘴里带着残忍和傲气: “胡乱说话倒是有意思,可是你找错了对象,惹到了一个,你不该惹的人...” 瞳孔里杀机射出,宛如一条盘踞的...... 蛇王! 长剑刺出,像是剧毒的獠牙。 众人哗然。 管理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盘膝运气之后,发现这少爷的剑气好像有古怪,此刻只觉得伤口发麻。然后扩散全身,筋肉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力来,自然对场中发生的一切都无可奈何。 青鸾惊叫:“不!!!!” 刹那间,脑中浮现出这些天与陈丰相处的画面来。自幼父母双亡,被大将军收入武家当了一个婢女,从小便跟在武大小姐身边,小姐心直口快,总说自己笨,自己就改。慢慢的,各种活计都熟络起来,没人责怪自己,她便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虽然在武家当一个丫鬟待遇也不薄,至少吃得饱穿得暖,还少有性命之忧,但总归还是一个下人。下人便低人一等,自己自然是少有什么尊严,更不要说朋友了。 直到这年轻的公子来到府上,自己被老爷叫去服侍他时,自己才得到了尊重,有了一丝朋友的感觉,虽说这“公子”很不像公子就是了。 她的眼中,其实就是一个比自己大一点的阳光开朗的男孩,说话少有顾忌和套路,有什么说什么,笑起来让人感觉站在太阳下面,但思考问题时又看起来沉稳可靠,像一个...哥哥? 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而那人此刻就要死了。 她想冲上高台去替他挡下那一剑,但是人潮拥挤,他根本挤不上去,自己也无武功加身,就算能挤上去,也赶不上那撕裂空气的一剑。 她眼泪漫在眼眶里,就要流出来。 而众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陈丰所站之处寸寸龟裂,青石地板陷下去三寸,那一剑刺到陈丰身上,却直直穿了过去。 原地,陈丰的身影扭曲,然而变得透明,最后消散,留下淡淡的红色气雾。 李昌庚瞳孔一缩,反身横剑于胸前,众人疑惑了一刹那,却有一个带着红影的人形突兀的出现,一把钢刀朝着那剑挡的位置狠狠砸下。 之所以用砸,是因为刀上所含劲力之大,不仅在剑身上蹦出了一串明亮的火花,而且让挡下此刀的李昌庚直直保持着格挡的姿势退了五丈远,鞋底在石台上摩擦出阵阵烟尘,才堪堪停下。 李昌庚手微微的抖着,恐怖的劲道透过柔软的金蛇剑全部灌进了他握剑的掌心。 王蛇功疯狂运转,修复着手上的伤势。李昌庚还没来得及说话,陈丰便疯了似的冲到他眼前,横刀劈出,是为一。 他运气挡下这一刀,后退了三步, 而陈丰一刀斩出之后却未停,小步并大步,跟上李昌庚的身形,手腕一翻,刀顺势竖起斩下,是为十。 纵横之数。 李昌庚退了十步,然后腿一软,双膝跪地。 陈丰一闪身,来到李昌庚身后,阔刀举过头顶,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管理人瞪眼:“不!!” 陈丰充耳未闻。 一刀落下,明明对着那脖颈,却无人头落地,只传来铿锵的金铁声音。 原来是台下一灰衣老者闪身上台,单手接住了来势凶猛的钢刀,手上泛起淡淡的金光。一抬手,将陈丰连刀带人扔出十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下。先伸手搭在李昌庚身上探查了一下伤势,确认无大碍之后,怒目圆睁看着陈丰。 “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好大的胆子!” 苍老的声音充斥着怒意。 “李家的人好不要脸!” “哪有中途上台干扰别人决斗的!” “滚回去吧!” 台下却瞬间开始起哄,场外人中途不得入场,这是自古以来两人决斗的死规矩,不论死活,不到分出胜负,旁人只得看不得插手。 这老者身着灰衣,赫然便是那日在武府内李昌庚的依仗。 他胡子一翘,转眼扫视人群,磅礴的杀机冰冻全场,所有人瞬间噤若寒蝉。 凝元境! 有人心里惊呼,即使是凝元境最底层所产生的压迫与炼气境巅峰也是天壤之别,双目之下全场噤声,这是十分强悍的精神力压迫。而炼气境修炼者还在运气行周天和炼体,是没有这种神通的,只有开始凝结万气之元,才会注重“神”的修炼,神魂越强大,凝练“元”的效率就越高。所以,单单凭借这一眼的本事,就可以看出这人的本事绝非寻常修炼者可以望其项背的。 而后他转眼看向陈丰,后者瞬间如坠冰窖,身上的血气顷刻间减弱了七分。 他心里苦笑,自己这两手打得实在是不易,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第一手便是李昌庚提出空手搏斗时那一拳,他先佯装轻视李昌庚引起他的怒意。战斗中,愤怒或许可以带来力量和爆发,但是,越愤怒也代表着可能漏出的破绽就越多,招式行走间的空当就越大。而陈丰要的就是破绽,他试图一击必杀!于是他假装用衣袖擦嘴掩人耳目,实则将两粒破釜丸放入嘴中。中品的一粒藏于舌下,下品的一粒放在齿间。 他之前在得到这两粒药丸时便仔细研究过了,这小丸子外面有生脆的外壳,遇水并不融化,所以他将其藏在舌底完全不用担心会使之意外发挥作用。然后战斗一开始便吃下下品的一粒,寻找这个狂妄大少爷必定会漏出的那一个破绽,一击将其击溃。 但一击未得逞,没想到这王蛇功还有缩骨之效,然后李昌庚突然解除封印,境界直升炼气三重,这完全超出了陈丰的想象。他本来都抱着必输的心了,不过想到不如拼死一试,便磕了那最后一粒破釜丸,倒是颇有破釜沉舟的味道。 他不曾想这药丸效力如此之强,而且十分奇怪,使用后只觉得浑身如火,心里也像炭烤一样,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在李昌庚展露杀机的一刹那,自己想的居然是杀回去,而不是借着猛增的血气逃跑。他也不知道那一粒药丸将自己的境界拔高到了什么层次,只觉得头脑发昏,几乎本能的打出那一招一式。 直到这凝元境的老头冲上来阻止自己杀掉那李昌庚,直到冰冷的杀机和磅礴的气机压下自己升腾的血气,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虚弱,刚才的行为是如此莽撞,还有...这破釜丸的后劲儿如此之大。 他觉得自己手都抬不起来了,跌坐在地上,那老头是要过来杀掉自己吧。他苦笑,一出山就要死了,真是憋屈。 转头望向台下,青鸾浑身战栗,想来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太靠近这凝元境的强者所导致的。但她的眼睛看着自己,没有恐惧,只有悲伤。 突然发现,这妮子眸子也挺好看的,黑黑的泛着灵气,像是打开镜匣时那一瞬间的镜子。 自己今天要是打赢了,一定要把你要来跟着我。 陈丰此刻心里只有这个想法,下山之后,这妮子可能是最和自己聊得来的人了吧。以后去历练,有个人说话也挺好的。那师娘?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呐。陈丰苦笑,自己明明命都快没了,还在想什么呢? 看向更远处,人山人海都低着头,心灵压迫么......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力量还不够强,正因为力量不够强,才会让那军队杀光整村人,正因为力量不够强,自己才不能立刻了却了那小狐狸的心愿带她下山,也正因力量不够强,自己此刻才只能有这万千思绪而无能为力。 武德阳会来吗?应该不会吧,这么多人的嘈杂场面,身份高贵的人物是找不到落脚地的,所以武文洁和武德阳都在武府里。武府和此处隔着半座城池,而且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即使有人通风报信,来去的时间最快也需要一炷香。 绝望。 他低下头,什么也不再看了,准备接受那注定的死亡。 只是,有点可惜。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能感觉到一阵强大的劲力破空而来,两丈、一丈,马上就要到了自己面门上。 “哎哟!” 一声不合时宜的滑稽声音响起,然后破空之音停下。 “谁!” 灰衣老者怒喝。一阵强劲的罡风散开,把台下一个正准备转身走的人身上披着的斗笠吹飞了。 斗笠下却是一个身着破旧道服的年轻道士,头发虽然用一根木簪子束在脑后,但显得乱糟糟的,他挠了挠头,点头哈腰的对着台上的老者说道: “大仙不好意思,刚才好像有人用什么东西顶到小道了,小道身子骨弱,直直的刺到了我的骨头上,才没忍住痛得叫出了声音。” 他嘿嘿的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下垂被显然不太合身的道袍罩住,样貌普通,要是不穿这身道袍,丢在人群中根本就认不出来。 “大仙要是嫌小道不顺眼,小道马上就走。” 说话间转身要去捡斗笠准备离开。 灰衣老者却眉头一皱,手掌伸出,猛然在他和年轻道士之间产生了莫大的引力,将那身道袍往后紧紧地拉扯,使得小道士也腾空飞起,落到台上,处于灰衣老者和陈丰之间。而后手中再聚罡气,看来准备再度动手。 “大将军来了!!!” 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然后众人身上的压迫力如潮水般退回那灰衣老者体内。所有人都看着校场门外,武德阳一身锦服勒马停下,身后还有一骑,正是那武文洁,不过此时身着男装,眼中阴沉,望向场内。 灰衣老者手中罡气散去,陈丰终于松了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衣衫已经湿了。 他看向年轻道士。 此时,二人头都贴近地面,陈丰仰卧,年轻道士俯卧,后者却动了动,摆成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懒洋洋的瞥着陈丰。 二人没来由的同时嘴角翘起。 ---- 武德阳下马,人群自动给这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让出一条大道,不过他走得并不快,一步一步,同时张开了嘴,轰鸣的声音裹挟着真气响彻全场: “李真!小辈格斗,你我这等人妄自插手,你也不怕跌了自己身份!” 灰衣老者当仁不让,也蕴含着真气怒吼: “你府上这个小子打算取我家少爷的性命!我还没找你讨个说法,这贱种,不要说有所行动,就算有这个意图,死一万遍都够了!” 武德阳轻笑。 “可这是在我飞云城,飞云城自然有飞云城的规矩,你们坏了规矩,就得......” “滚!!!” 众人耳朵嗡嗡。 老者嗤笑,但他境界低了武德阳一重,没法当场发作。只好拎起地上被两刀震散了气息的李昌庚。大喝一声: “走!” 然后一纵跳便飞出了校场。 剩下的随从们自然作鸟兽散,在众人的嬉笑声中逃似的跑出此地。 “三牛哥!!”这时,青鸾才终于从稍微散开的人群里挤上高台,扑在陈丰身上痛哭起来。 “傻丫头,我这不还没死呢嘛。”陈丰安慰道,但青鸾却只顾哭,也不抬头,似乎刚才在精神压迫中积攒了万斤眼泪。 “诶。”陈丰碰碰了青鸾肩膀,“我打饿了,刚才上台之前本来就没怎么吃饱,快把东西给我,我要继续吃了。” 青鸾茫然一抬头,才发现自己怀中还抱着一根鸡腿和一坨桂花糕,旋即扑哧一笑。 “傻子。” 年轻道士知趣的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转身朝着台下走去。 阳光正正被他挡住,消瘦的身形被道袍撑成了一个宽大的剪影,陈丰正打算叫住他,却听见他轻声地在唱着: “浮沉修道三万年,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二十六章 一念沧海 这尘世间奇人异事还真是多。所谓世事难料也正是如此了。 自己前一秒还在鬼门关散步,把自己生前身后事都想了个七七八八,就差立个遗嘱了,此刻却已经完全安全了,只是浑身瘫软没有力气,此中缘由难以道尽,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道士舍命救了自己? 陈丰这样想着,却有点不敢相信,或许是被道士那一声低唱引得怔怔出神,本来想叫住那人问问名字道号,但自己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走进人群中远去了。他神情有些恍惚,心里滋味五味杂陈,不过大多应该都属于经历了大劫难之后的庆幸吧。 台下的人们欢呼雀跃,有的人想要冲上台来,却被武府紧接着感到的家丁拦住了。 陈丰微笑。 真正在飞云城居住的本地人,大概还是希望自己赢的吧,毕竟自己代表的是武文洁的眼光,而武文洁是大将军如今唯一的后代。即使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偏心的。 飞云多旧将。那些曾经与大将军去阵前拼杀饮血的悍卒们,身体里大概都还剩下不少当年的豪气,那是他们最年轻最有气力的几年,都花在了跟着这位勇猛无双的大将杀敌建功上。说没有旧情是假的,恐怕老卒回家之后,晚上在床榻上做梦,都会时常回忆起那些金甲铁戈的峥嵘岁月吧。 就像那一句“铁马冰河入梦来”。真是实打实的写到了人们心里。 随后,大将军和武文洁走了上来,更多的武家仆从走了上来,把浑身松软的陈丰抬了起来。 他的眼神恍惚的盯着天上,一开始是蓝天,而后是马车的顶棚,再后是武家大门的牌匾,兜兜转转一圈,回到了他住的那个小院。 接下来一连几天,武德阳找了武府上顶尖的医师给陈丰悉心调养。经常有人从狭小的院子里走进走出,陈丰是知道的,不过他却没有心思去打招呼。那两粒药丸榨干了他的血气,他几乎连一根手指都抬不动,就这么瘫在床上。 青鸾本来就是这段时间照顾他的丫鬟,倒是显得十分恪尽职守,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旁,倒是让他颇为感动。 自己本就不是青鸾真正顶头上的主子,他便觉得没有什么是她应该做的,而但这妮子却是一直真心诚意的在照顾自己。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然一开始说不出话来,但他大脑并没有受多大影响,便可以用眼神和青鸾交流。愈是如此,他就愈发觉得这妮子耐看,那晶莹的黑眸子里泛着棕色的光,像是会说话。 一来二往,便铁了心。在自己身体好了之后离开武府时,一定要带上这个丫头。 后来能说话了,武德阳和武文洁都来过几次,武德阳大体上都是些嘘寒问暖的话,问问那日决斗时的情况问问陈丰的伤势。不过二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就是了。只是陈丰期间问了一下武德阳他之前许诺的可以送给自己一两个丫鬟的话还算不算数。武德阳心情极好,用一种“你小子终于开窍了”的眼神看着陈丰,搞得陈丰有些尴尬,不过却再次许诺他说过的话一定算数,要给陈丰的报酬自然也一分都不会少。陈丰也算是暗暗的安心。 而武文洁来时,只直直的坐在床沿上,身着男装,用一双凤眼看着自己,有些幽怨的说:“你不是说拿两粒药丸只是以防万一吗?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说的话放在眼里?” “我真的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才用的啊姐姐。”陈丰苦笑。 “你还狡辩,我听探子回来说了,你一开始就服用了一粒破釜丸,虽然一般人看不出来,但那一场比试我派了十八个暗哨潜伏在校场的各个角落,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她美眸微瞪,泫然欲泣。 陈丰仔细慢慢给她解释肯定是行不通了,只能心里暗暗喊道真不容易。 “医师说了,我就是一个奇迹,居然连服两粒破釜丸都没有损伤经脉,虽然血气受损,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活蹦乱跳的再次站起来的。” 他咧嘴一笑。 “再说了......咱们只是演戏啊姐姐,你在自己家里还装什么装。” 武文洁狡黠一笑,然后一拳捶在陈丰的肩膀上,让他一阵吃痛。 “算你小子厉害,没辜负我之前敬你的一碗酒。虽然让我爹麻烦不小,但毕竟是你们自行约定的决斗,大体上应该还是能够解决的吧,我相信我老爹的能力,而且你的报酬肯定是不会少的。”然后她略微一顿,收起笑意。 “那你呢?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吃饭!”陈丰憨憨的一笑。人是铁饭是钢,不说自己还虚着,就算自己是个生龙活虎的大好青年,不吃饱了饭哪来的力气思考问题。 “哼!青鸾!”武文洁一扭头不再管这个傻子,叫青鸾给他送来吃食。自己抱着手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青衣少女提着木盒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一边把吃的往桌子上放一边问道: “诶,你向老爷要了什么报酬啊。”机灵的眼睛瞪大了看着他。 陈丰嘿嘿一笑。 “好多好多财宝和......” “你!” 闻言青鸾小脸一红。 “你...你......” 她有些无言,只是嘟囔着。 “哈哈!开玩笑的。” 陈丰捧腹大笑。 “奥...”青鸾低下头,眸子中却有些隐隐约约的有些莫名的情感。 “诶,不过说真的,叫你和我一起离开武府,你愿意吗?” 陈丰凑到青鸾耳边小声的说。 “三牛哥待我定是极好的,我若是个普通的丫鬟也就跟你走了,可是曾经我发过了誓要永远服侍小姐......” 她低着头看不清脸色,不过声音十分低落。 “那我就把你们小姐一起掳走算了。” 陈丰嘿嘿一笑,这话却惹得青鸾脸色一变。 “三牛哥万万不可!你要是动大小姐的心思,老爷会杀了你的。” “说说而已,就我这本事,出了这门说这话,恐怕一开口就被大将军格杀了吧。” “还是得先吃饱再说啊。” 他已经能够自己吃饭了,便端起碗,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食指大动,三下五除二吃了个九分饱,然后让青鸾端着出去了。 青衣少女动作很轻,出门之后将转身将门轻轻带上。而后站在门外,脸上有些发烫。 若是陈丰真要了自己,老爷肯定是会同意的,按理来说,一个低贱的婢女并没有资格说多余的话,不过自己自幼待在大小姐身边培养出了感情,应该有很大概率可以自己决定去留。 那么,自己改作何抉择呢? 她在门外仔细掂量着自己的心思,就和自己剥桔子时剔除橘子瓣上的白丝一样仔细,不过此时剥的是自己的心。 剥到最后,竟然发现心底有一丝想要离开的悸动。 她连忙甩了甩头,不敢再继续想,快步离开了此处, 而陈丰在门内,头枕着床沿,窗外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有些暖洋洋的,这样安逸而舒适的时光让人惬意,但自己自然是不能长久的享受的。 他心里清楚的明白,六岁之后,他的命运就必然是提着剑,背负着仇恨,走到黑暗中去。 他吸了一口气,开始想一些更近的事情,这样长时间的躺着,百无聊赖之中,只能动动脑筋多思考些事情。 双眼有些呆滞的直视前方,阳光下,他看见这空气中有些飞扬的微尘,不过并不至于让人咳嗽。 他开始慢慢回想。 那一日的战斗,自己虽然两次算计都失误了,但是在接连服用了两粒破釜丸之后却进入了某种癫狂的境界,虽然境界大涨,血气冲天,但是神志却有些不清晰,就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操纵自己的身体。 这么想有些骇人听闻,不过他真真切切的记得,自己那时虽然能看到听到周围发生的一切,但是对自己身体所行之事有一种有心无力的遥远感,就像是自己现在这魂魄被挤到了身体的某个角落龟缩着,或者说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切断了自己当前灵魂与身体的连接。 他有些后怕。 同时,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时间里,自己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是...... 自己第一次发狂! 他猛然想起,同时惊觉,另一个灵魂是从小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但他平时却没有任何精神分裂之类的感觉,只有在极其兴奋和血气运转极快时才会出现那种奇怪的状态。难道说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不是另一幅灵魂而是什么别的......东西? 他想不明白,脑袋有些疼,就略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另一事是,自己那便宜师娘好久没有联系上了,不然自己这些疑惑,说不定都可以在阅历丰富的师娘处找到答案。 其实这几日期间,他也对着玉佩呼唤过灵珠,但是无人应答,显得他有些傻,不过他做这事的时候一定都是确定了周围无人,所以就算傻也不会有人嘲笑他的所作所为。 他十分纳闷,自己那师娘可是一部活的武学典籍和百事通啊,是自己下山游历的最大底牌,这下突然没了踪影,可叫自己如何是好。 不行,一定要把这师娘呼唤出来不可。 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娘时候的情景,自己是打开金瞳,然后注意力集中到...... 轰! 他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自己的精神力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拉扯,意识出现了片刻的断层。 几次呼吸之后,他睁开眼。 是那一日所到达的黑暗空间。他本能的站起身来,随后便惊于自己竟然成功了。自己那身体还在那床上瘫痪着呢,现在也就刚刚手臂能动,到了勉强能自己吃饭的地步。 他四处走了几步,却没有看见灵珠,随后眼前空间扭曲,一张紫黑的大床出现在眼前,床上的被子柔软如水垂到地下,床头和床脚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床的正中,侧卧着一个黑色衣裙的女子,肌肤如雪,眉目绝世,正是灵珠。不过此刻她好像正在酣睡着,呼吸均匀,但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中遇到了烦恼事。 “灵珠姐姐”陈丰轻声呼唤。见无反应,便又呼唤了一声,到第三声时,灵珠才悠悠然睁开眼,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床。不过她合衣而眠,并没有什么羞人的光景。 她脚尖轻点地面时,床就开始虚化,等她离开床三步,身后已经空无一物。 陈丰吃惊:“这床是......” “我曾经给你说过,我肉身已经毁去,只剩下神魂残留在这玉佩内,但没告诉你的是...不仅你眼前所看见的我的像是我的神魂,你周身八方,所见所闻,皆是我神魂的一部分,你现在也正在我的神魂中。所以,这里面要有什么,要出现什么,全在我一念之间。不过太久没被唤醒,我如今精神力颇为虚弱,幻化一些无意义的东西很耗费精力,所以就呈现如今这般黑暗景象。” 她略微一顿, “不过...你若是觉得太过单调,我也可以略微修饰一下。” 话毕,她玉手一挥,黑色的长袖划成扇形。 头顶刺目的光照下,是一轮火热的太阳,然后,寸寸泥土从二人脚下生出,逐渐扩散,越到越远处扩散得越快,层层堆积,便有了远山,下陷成沟壑,便有了河床,河水在这河床里猛的出现,而后水位升高。 紧接着,沿着河流开始,先出现短短的青草,然后长出一些姹紫嫣红的花,一些短短的树苗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着,很快就长成了参天大树。最令陈丰吃惊的是,一些兔子之类的动物开始从密集的草丛里钻了出来,蹦蹦跳跳开始吃着嫩草,蝴蝶开始飞舞。迎面吹来微风里有花的香味,到演变的最后时刻,天空中滑过几丈长的大鸟,发出响亮的鸣啼,树林中传来凶猛的虎啸。 陈丰几乎合不上嘴。 “这...这都是假的?”他声音有些沙哑。 “都是假的。”灵珠淡淡的道。 可陈丰甚至可以抚摸到脚边一只兔子柔软的毛发,能触碰到手边大树表面的树皮粗糙。 他有些怀疑自己感官是否正常。 “是假的,也是真的。假的是因为这并不是现实世界实实在在的东西,你无法将任何东西取出去,对于现实世界来说,你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那为什么说是真的呢?”陈丰问道。 “因为此时此刻,对你而言,这一切都是真的。” 陈丰脑袋中炸响惊雷。 一念沧海,一念桑田。 他想到眼前这人神魂的强大,有些难以呼吸。不过旋即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 “那为何这几日都不得姐姐音讯?” 灵珠淡淡笑着,理了理自己额前的青丝。 “我其实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死人了。” 陈丰吃惊,目光诧异的看着她。她接着说道: “但是,因为我主修阵法之道,神魂强度远高于一般强者,所以能暂且将自己的神魂封存在这玉佩之内,不过,可能是被关久了太久没被唤醒,脑袋有点糊涂,前几日竟然直接沟通外界,与现实世界的天地大道产生了纠葛,所以被天道干涉反制,差点吞掉了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神魂之力。” “天道?那是什么?师娘这样的修炼者也怕?” “不是我这种修炼者也怕,而是境界越高越怕。” 他眼睛里光芒闪烁,像是在回忆什么。 “唉,说来你是不会懂的,修炼者,修炼,其实就是一个迎合天道的过程啊。这世间虽然强者无数,但无人能够免俗,就连你那狂妄至极的师傅,甚至是隐藏于世间的地仙,也身在道中。” 只言片语,陈丰不得其解。 “说起来,我此刻正在沾染外面的天道,对我一个已经不属于其中的人,算是危险重重。” “为何?” “因为你身在天道中,而这玉佩里是我的道,你裹挟着天道进入了我的道,你说为何?” 陈丰懵懵懂懂,灵珠一言一语,真的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天道?什么是天道,是窗外的云朵,还是秋天高远的那一眼蓝色?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所以啊,以后我不能时常与你交流了,其中缘由,往小了说,会让我的神魂受创,往大了说...会折损我的道。” 灵珠叹了口气。 “三日之后,你再进入此处,我同你交代一些事情,便自封神魂以护道心。另外,我之前告诉你叫你在武府上寻得那一物,名为皇蛇胆,你在三日内将之寻来。” 陈丰点点头,旋即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那弟子能否做些事情来帮助师娘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现在弟子势单力薄,但若是有那个造化,弟子必定为师娘竭尽全力争取!” 并不是阿谀奉承,陈丰打心底里想要报答刘青山的恩情。 “让我重返天道间吗......”灵珠微微仰头思索着,旋即笑道: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过......这是你师傅当初向我许诺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第二十七章 最佳人选 陈丰猛然睁眼,自己却是躺在房间内的床上,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泛着红色,日头偏西,已经是下午。 在那空间里的时间不知是怎样算的,不过肯定和现实世界不同就是了,灵珠说那天地间遍布的是她自己的道,那么那个世界的各种属性肯定与真实世界是不同的。不过陈丰对此中细节颇为疑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了。只盼着要是有一天,自己也到了那个层次...... 陈丰哑然失笑,自己又是有些痴人说梦了。境界的提升或许捷径可寻,但自己是万万不敢奢望的。比如那大宗大派的弟子,境界提升起来自然是要比普通的野修散修是要快得多的。原因在于,既然是许多修炼者聚集在一起自成一派,自然不可能选一个灵气枯竭的荒芜之地,而世间灵气充沛的“灵脉”又有限,自然都是被有能力有底蕴的宗门给霸占了去。按灵脉的大小和灵气的充沛程度,一层层的被各个等级的宗门瓜分,最后这世上能够被人们熟知和探查到的灵脉,大多数就都是有主的了。 在一方灵脉上开宗立派,自然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踏上修炼之路之后的每一个境界,都需要不断地吸纳天地灵气以充盈体魄。而之所以只有蕴气境包含“蕴气”二字,是因为蕴气境的修炼者刚刚能感悟天地大道,能用自己的灵绝捕捉到天地间那一丝天地灵气,但无法对之做出任何操作,只能依靠灵觉将之拉扯吸纳入体内以壮养神魂。但其实蕴气只是修炼的基础,只要还有灵觉还在修炼,就必须不断地纳入灵气。 而纳入灵气的快慢,与每个修炼者自身神魂和经脉的强弱都有关系,炼气境,不仅是将吸纳的天地灵气凝练得更加精纯,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在“炼”的过程中拓宽自己的奇经八脉,让自己吸纳灵气更快更有效率,这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提升。而提升神魂强度对吸纳灵气的效果就要差得许多,提升了神魂强度之后,修炼者对天地灵气的感知更强,拉扯吞纳灵气的能力也越强,虽然听起来也十分有用,但是之所以大多数人修炼的第二阶段都是炼气而不是“炼魂”的原因就在于此。神魂的修炼和那“道”的修炼一样玄之又玄,除非是底蕴极其深厚的宗门或者有极其久远的传承,不然还是老老实实炼气吧。 大多数人都用的方法,不敢说是最对的方法,但却一定是最适合普通修炼者的方法。 除此之外,同样天资境界的修炼者相比,环境的重要程度就体现了出来。一个在荒芜地界修炼的人和一个在福源圣地修炼的人比起来,自然就是天壤之别了。你在沙漠里翻山越岭踏过滚滚黄沙才能找到一洼水,而我就躺在水池里,谁修炼起来快? 陈丰揉揉太阳穴,不再想这些东西,现在自己只需要一步一步好好修炼就行了。君临天下移山填海,那是大能力者去做的事情,自己身为一个背负家仇的男儿,只需要相信手中的这三尺青锋。 复仇之路上,遇见阻碍,便斩。 至于逆夺天命寻那长生之果,更是极遥远极遥远的事,直直远到了天边。 不过,日复一日躺在这方寸的地方,难免无聊中又生出烦乱。他想早些好起来练功,功夫练好了,就算你是凝元境的修炼者,也不能挡我一剑之势。他想起了躺在石台上时面对那灰衣老者的无力感,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以凝元境为目标,早早凝练出自己的“神元”来。 同时,他又想起了那年轻道士,却无法想起什么来。他如今有过目不忘的神奇本领,但在回忆那个道士的面容时,竟然一片模糊,自己当日明明看得真切,这让他颇感奇怪。 唯一记得的是,那道士头上顶着的破斗笠,一根木簪子扎起来的松乱头发,和一身极大极破的道袍。 他似乎记得,那道士对自己笑了,可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呢?脑袋里没有印象,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当时被那灰衣老者的杀气给震傻了,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可青鸾在肩膀处抽泣的声音和滴在手上的热泪明明还真切的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他郁闷极了,这样,自己不就连找那个道士的唯一线索都没有了吗?那个神秘人,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可就这么在自己的脑海里凭空消失,连相貌都不曾留下。 “唉。”他叹了一口气,“只能以后有缘再见了啊,道长。” 思来想去,目前也毫无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 接连过了三日,自己终于能下床走了,便又开始清晨起来练那个刀法。 说来奇怪,接连练了两遍之后,自己虽然没有几日之前那么气喘如牛,但是也大汗淋漓,自己虚弱的身体似乎突然间就好了几分,这让他既感到神奇又感到欣喜。 正午,吃过午饭,他便打算去拜访武家父女二人,去谈谈自己的酬劳之事,然后便离开武府决定下一个去处。当然,在离开之前,是要再次进入玉中世界去寻那师娘的。 或许因为许久没有走出院子,在出门的一刹那,他猛然生出一种久违的新鲜感,这日阳光正好——事实上,在飞云城所处的大楚北边境地界,是少有阴雨天的,一年四季中,也就春天有短短的雨期,其余日子里,走出门十有八九都能看到太阳。 他左看看右看看,虽然之前也被青鸾领着在武府里走过,不过大多都是有目的性的匆匆赶路,是少有时间停下来观赏景色的。 而此刻他却算得上是优哉游哉,往来的佣人仆从们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大都已经混了个脸熟,再加上陈丰作为武文洁的“情郎”和在飞云城一战成名的大英雄,自然大家都对他颇有好感。行走间若是撞了个对面,也都是和颜悦色。 但有有一人却始终对陈丰躲躲闪闪,让陈丰感到奇怪。 这人是武府上打杂的小王,他本名叫王大锤,虽然名字生得霸气,但是身体却瘦弱得像一根柴火,陈丰都担心会不会被一阵大风刮跑了,不过武府占地广阔,四面都有高墙,只要他老老实实呆在府内,自然是没有那样的大风就是了。这王大锤据说是一个老卒晚年所得之子,母亲在生产的时候就死了,自幼便由那老卒一人抚养,后来那老卒自知身体撑不了几年了,一次在街上偶遇飞云城大将军,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把幼年的王大锤托付给武德阳,武德阳为人忠义,念及旧情,就手下了当时幼小的王大锤,留在武府上打杂,虽无地位金钱,但至少性命无忧,吃饱穿暖,也算是仁至义尽。 不过自从自己住下后不久,这王大锤看自己便似乎颇不顺眼,虽然是青鸾负责服侍自己,他与这王大锤并无多少实质上的瓜葛,但他一旦在武府内走动见到此人,后者必然远远避开他。 “我长得也不算丑啊。”他心里郁闷的想着,而且若有其事的端详了一会自己在荷花池里的倒影。除了这几年都在山上过,因此显得黑了一点之外,五官长得还不算丑嘛、旋即又回忆着自己这几日在武府上是不是有什么得罪别人的地方。不过这诺大的武府内,自己一向深居简出,除非武德阳有事同自己说,不然自己连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都很少出去,在决斗之后更是如此,再不要说与府上之人有什么瓜葛惹什么麻烦了。 他决定好好问问此事。 “诶诶...兄弟,你过来一下。” 他叫住王大锤,冒昧询问“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这样的问题好像颇不礼貌,恰巧青鸾又不在身边,自己正好问问他正儿八经的问题,先熟络熟络关系。 王大锤停下,但好像不太愿意过来,陈丰便走了过去。 “我想问一下,大将军此刻在何处,我寻他有些要事。” 王大锤支支吾吾,手抓着衣服,看那衣服的材质也不是穷酸百姓所穿的麻布,虽然也不是细腻绸缎缝制的锦衣,但想来这些年在武府上过得也还算好。 “我想问一下!...”陈丰以为是王大锤听力不太好,提高了音量想要再重复一遍。 “我听见了的...”他开口,眼角悄悄瞟了一眼陈丰。 “我......我刚刚打杂时瞧见大将军好像朝书房去了。”他显得有些紧张。 “好的,谢谢你了”陈丰笑了笑。 “唔...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还有活要忙,就先走了。” 没等陈丰回答,他一溜烟就跑开了。 陈丰汗颜,自己有那么可怕吗...不管怎么说,自己表现出来的也算是平易近人的阳光青年形象啊。 难道只对女的有效? 他抹了抹脸,想来也是问不出什么大概的了。自己就直接去找大将军吧。 他举步就朝书房方向走去。 虽然来武府没多久,但是青鸾带着他去过一些地方,其中就包括书房,以他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记个路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刚要走,却听见几个端着盆准备去洗衣服的年轻丫鬟从旁边走过,同时嘴里还小声八卦着: “那王大锤看着像什么样啊,还敢动我们青鸾妹妹的心思,要是眼前这位公子留在武府做了女婿,那青鸾妹妹不就很大可能成了他的贴身丫鬟了吗?” “就是就是,要是行事润滑些,指不定哪天就被纳去做个妾,身份地位不就直接平步青云了吗...啧啧啧,我们这些老姐姐可羡慕不来啊。” 她们隔得远,话又说得小声,本来陈丰断然是听不见的,不过她们不曾想到这位眼中的公子听力极佳,将她们女子间的私密话都听了个干干净净。 陈丰有些尴尬的咧咧嘴,似乎一下子就知道了那王大锤为何整日看自己不顺眼了...... 不过,自己心底颇喜欢青鸾这小丫头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的就是了。 他摇摇头,还是正事要紧,先去找武德阳吧。 秋日明朗的正午,他独自一人在诺大的武府内穿梭,赏过一花一木,才发现这府邸设计之巧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尽管他从他自己所住的那个偏僻小院就已经窥之一二,但真正走在其间才感到惊奇。府上结构明显是经过园林大师的设计,亭台楼阁精巧有韵味,又彼此互相呼应,让人回味无穷。再配上修剪得当的低矮树木和绚丽的花朵,虽然是在北地,但颇有书上所描写的江南水乡的风采。 走走停停,虽然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脚力不佳,但是半个时辰之后还是到了书房。书房外,两颗大大的柳树垂下,青葱嫩绿,充满幽静之感。 陈丰心底暗自嘀咕,这大将军分明是个舞刀弄枪浴血杀敌的狠角色,但是竟然对府邸设计造诣这么深,倒是真人不露相。 不过又转念一想,万一是武文洁的娘亲所设计的呢?他心里旋即释然,这个解释于情于理都容易让人接受多了, 还没踏进门,耳朵一动,却听见书房内传来声音,他旋即驻足聆听。 “爹!文洁舍不得你......” “乖女儿,爹也舍不得你啊。但今日那李正德派人送来这一信,分明是要将你我父女二人逼上绝境,没想到那老小子如今竟然如此歹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爹打了一辈子仗,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你是知道的,自然难以斗得过那玩了一辈子心术的老小子。但是,爹怎么样不要紧,你一定要好好的,先去你舅舅家躲着,养精蓄锐,你若是勤加修炼,以后真要是开战了,你自然有机会上阵杀敌,让那些带高帽子的看看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然后是一阵沉默。 “进来吧小兄弟。”陈丰一惊,自己离着书房还有几丈远,还隔着厚厚的墙,那武德阳仿佛早就知道自己在此处偷听。 他尴尬的摸摸头,走进了书房。 “小子无意听见大将军与大小姐相谈,请......” “不必了,”武德阳抬手打断了他拱手。“这些算家事也不算家事,但总归不是什么军事机密,不过这丫头虽然一心想参军,但只要一日没入军中,我自然也不会与她讲什么军事机密的。再者说了,如果你参了军,自然得按规矩从底层士卒做起,见了我,要喊大将军,不能喊爹,我与你谈军事,你是要跪下的。”他转头半开玩笑的对着双眼有些红红的武文洁说道。后者却没想理他,把头转到了一边去。 他随即对陈丰说道:“你来定是想找我讨了报酬离去了吧。” 陈丰心惊。这武德阳虽然说李正德是玩弄权术一生的歹毒人,可他自己分明也一语中的,道破了自己的心思。 “有付出就该有报酬,天经地义,也没什么好说的。”看见陈丰的脸色,武德阳却哈哈一笑说道。 “只是...小兄弟,报酬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我却有一事相求,这事...或许要麻烦小兄弟许久。” “不敢不敢,大将军有事吩咐小子便可,小子在府上吃住这么些时日,自然是心存感激的,还想拿了酬劳之后没法报答武府的接待之情,心存愧疚呢。” “哈哈哈哈...你真要应下此事,武府让你白吃白住几日,可远远抵不过啊。”武德阳眼睛眯起来,爽朗的笑了几声。 “大将军但讲无妨。”陈丰看着武德阳,认真的问道。 武德阳也收起了笑容,表情肃穆: “我想请小兄弟,带着文洁...去......” “京城!” 武文洁头偏向一边看不清脸色,陈丰哑然,看见武德阳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心中飞速思考,然后说道: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小子武力低微,叫我带着大小姐,似乎颇为不妥。大将军府上高手众多,随便出来一个都可以将我碾碎,叫上一众强者护送岂不是更为稳妥。” 武德阳叹了口气。 “想必你刚才已经听见了我与文洁说的话。你那一战之后,李正德已经彻底和我撕破了脸皮,接下来很快,他就会用他的人脉资源,把我诺大飞云城搞得支离破碎。”他目光低垂,“不过,这不怪你,李正德这些年一直在从各个方面剥削我武家,他儿子寻衅滋事,只是冰山一角,你打伤他,只是这一切一切的导火索罢了。” “我怎么样不要紧,文洁还年轻,她还有她的报复和梦想,不能栽在那个老畜生手里,她在京城还有一个舅舅,官当得大,想必那李正德就算本事通天,触手也伸不到他舅舅眼皮子底下。” “而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把文洁送出北原。李正德当着他的州府大人,在北原算是一把手,他必然会用各种正大堂皇的理由出手阻挠,而我若是派出一众高手,目标太大,他安插的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我这些左膀右臂的去向呢,派出他们,就相当于告诉了李正德我女儿的位置。” “所以,当下,你最适合。困难定是有的,我暗暗送你出城,你目标小,文洁悄悄跟着你,我在飞云城三十里范围内能叫高手在暗处保护你们,出了这个范围,就全拜托你了。” “你也别说你能力不够了,你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乍一看堪堪蕴气巅峰的样子,竟然是炼气境初期,而且,中品破釜丸,炼气境修炼者服用,最多将境界拔高一层,而你当日两刀,劈出的劲力,差不多到了......炼气五重。” 陈丰有些惊讶。 “不管你有什么底牌,但就你这个人而言,绝对是目标最小,能力最大的......” “最佳人选了。” 第二十八章 四象 陈丰沉默。这对自己来说算是一个比较大的抉择,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要往哪儿走,要怎么走,都在自己这一念之间。 不过,自己目前还没有行程打算,倒算是比较自由。转念一想,飞云城位处北州边境,要是想要游历,自然是要往南方去,所以还算是顺路。 既然武德阳信任自己,他也不至于那么不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能够解决的麻烦自己必然都会尽力去解决的,解决不了的,顶破天也就搭上自己这条命。 但他虽然是个愣头青,却不傻,自己独身一人吃住都方便,没有累赘,这武大小姐跟在身边,锦衣玉食惯了,自然是难以将就的。而且,真有高手来加害武文洁,自己与她同行,岂不是会被顺手给灭了,自己找谁喊冤?说到底,一个人终归还是好的,带着武文洁就好像是雷雨天顶了一根大铁棍子在平原上走,那不是找死吗? 陈丰面露难色。 武德阳见此,豁然一笑:“我知道小兄弟自然有颇多顾虑,这样吧,你只要应下这事,这诺大武府上的美婢丫鬟也好,金银珍宝也罢,你任取走三样,除了我武府的镇府之宝,皇蛇胆。我通通眉头也不眨的赠与你,而且,我先给予你三千两银票,一路上花销肯定是够的,若有剩下,再加上一千两黄金,全部给予你,若是不够,后面所有花销可再找我报销,你意下如何?” 陈丰心里叫苦:“合着师娘叫我来要的是人家的镇府之宝?这下麻烦可大了,方才听武德阳所说,自己也就帮武文洁出了一口恶气,只是一根扯破两家关系的导火索罢了,好像也没多大贡献,这怎么好意思开口要?真想取得这皇蛇胆,自己还非得接下这担子破事了。” “要小子接下这活也不是不行,不过晚辈不要三件物品,只要一件物品。”陈丰直直的看着武德阳,后者仿佛瞬间意会。 “你真就是来索要那皇蛇胆的?”武德阳先是一惊,然后抚须笑骂,“臭小子!” 不过这大将军也算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狠角色。垂下眼眸略微思索后便爽朗开口: “成!只要你能将文洁安全送达京城,那皇蛇胆给你又何尝不可?” 武文洁瞪大了眸子,震惊道:“爹!你为何要把皇蛇胆给他啊,实在不行叫李叔送我去,那皇蛇胆可是...” “行了行了...那东西虽说是世间奇珍,但我这府上并没有人知道其中玄妙,甚至方圆百里都没有能够将其参破的能人异士,留在府上也就相当于一个勋章罢了,为了你,这一个勋章不要也罢。” “可是......” “够了。”武德阳平时虽然宠爱这个女儿,不过到关键时刻,还是个拿得准注意的大丈夫、好父亲。 陈丰却开口道:“这样说可能会让大将军所不齿,但小子的确只想接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计,大将军若是信任在下,自然可以将大小姐托付给我,但毕竟小子能力有限,所以不敢保证此行之间大小姐毫发无伤,甚至不敢许诺......” “万无一失。” 武德阳却笑道:“我找你来做此事,的确是别无选择了,我府上有些能力又适合此事的人全数被充入军营了,留下来的高手与李家的战力差不多五五开,可以互相钳制,所以你不必担心有特别顶尖的高手来阻挠你,山雨欲来,那李正德也忙得不可开交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凑近陈丰, “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磨一磨洁儿的锐气,她自幼娇生惯养,是万万去不得军中的,一路上经历过风吹雨打,以后她再想进军入职,我也要放心一些,所以小兄弟大可不必有如此大的压力,只要小心谨慎便好。” 陈丰点点头,武德阳又补充道:“但若是我知道了你在路上遇到了危险不作为,我......” 旋即叹了口气。 “算了,跟我来吧。洁儿留在此处。” 一老一少走出书房,来到不远处的小院,正是武德阳的居所。 他走床边,一顿操作,在复杂的机关声中,床下陷,露出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 “武府上的密室还真是多。”陈丰心中暗叹。 他与武德阳一同走入一个干燥凉爽的空间。 这里整体呈圆形,正正的处于武德阳床榻的下方,地面上刻有繁复的环形纹路,四周有六个半人高的石台,中间有一个,不过中间那个略微大上一些,整个密室里虽然设置了火把,但并未点燃,此时,全部的光亮都来自于这七个石台上的水晶罩子。 “我早些年得了这东西,不知如何使用,一直闲置着,后来听一个方士说,以灵石为引,布下此阵,可以引动蛇胆内的气机,通到我的床榻上,能在晚上养神安眠,我便照做了,但效果平平。” 他走到中间那个石台旁,举起右手,手上顿时间缠绕丝丝灵气,然后按到水晶罩子上。 金色的罩子从中间齐齐的分开,武德阳从中取出一个同样是金色的椭圆状物体,莫约一拳大,上面有奇异的金色纹路,看起来颇为神圣。 “原来有两个人头那么大,但见了空气之后便急速萎缩,最后就这么点了。” 陈丰十分好奇。 “哈哈,我之所以被大家叫斩龙将军,不就是因为它吗。”武德阳看到陈丰脸上疑惑,断定他大概是还没了解到这个在飞云城众人皆知的传说。 “我三十岁生日前,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将领,负责的是边境巡游,虽然也算有一定的地位,但那时心中想的还是扬名立万,想来,还是上天给的机会。我在某一日巡游时,大雾突起,队伍迷失了方向,便一直盲目的前进,当我们意识过来时,已经快走到了伏龙山脉。我们正准备返回,却听见近处树林内有异动,一群人都年轻,气血旺盛,便壮着胆子要去探查一番,却找到一条大蛇。” 他吞了吞口水。 “那蛇有几丈长,鳞片青黑,却又泛着金色,扭动之间,地动山摇,树木寸寸断裂,那些胆小的龟孙吓得腿都软了,但我看那畜生好像极其虚弱,便爬上一根大树,顺势跳上蛇背,去寻它那七寸的位置。”他摸着胡子,“现在想来,真是极危险极不明智的行为,可那时好像真不怕死,但运气颇好,那畜生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然后我顺利的找到七寸,就这么用我的大戟,从它的两片鳞片的缝隙里,插了进去。” “把它给杀了?”陈丰疑惑。 “不,我甚至不确定有没有伤害到它,尽管我相信我肯定是实打实的刺了进去,但那蛇既不挣扎也不扭动,简直不像活物。直到他全身泛着鳞片上泛着的金色褪去,我才意识到它是死了。” “一行人欢呼雀跃,我便拿刀破开了蛇腹,取了这么一物出来。”他看着眼中这一小团金色,眼中是无限回忆。 “后来回到军中被人知晓了这么件事,越传越广,我名声就大了起来,被上头知道了,说我勇猛无双,怒斩大蛇,是人中之龙,便逐渐给予我重任。还有一些道士说那是即将化龙的蛇中之皇,我斩的是一条龙。” 武德阳眼中神采奕奕。 “出现这个流言时我已经当上了将军,一人这么传不要紧,千百人都这么传,我便有了个斩龙将军的称号。其实是什么啊,就是一条将死的蟒蛇罢了。” “唉,都是些陈年往事,不说了。”武德阳从旁边取了个精致的木盒,然后将手中之物装好,递给了陈丰。 陈丰接过,有些感慨,旋即低头拱手: “谢过大将军!” 武德阳却摆摆手; “百无一用的旧物件罢了,事成之后,我要谢谢你才对啊。” “走吧。” 二人一齐走出了密室,刚踏上地面的瞬间,机关再次轰鸣震动,床榻升起,一切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这屋内机关设计之巧妙,可见一斑。 陈丰取了皇蛇胆,询问了出发日期,武德阳说越快越好,最好是在三日之内,陈丰说既然越快越好,不如明日就出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即可便开始连夜准备,而且此去阵仗又不大,以武府的财力人力,定是用不了多久的。 于是陈丰便自己回到住处收拾东西,他本来就只带了一个包裹来到府上,自然收拾不了什么东西。主要目的还是趁着武府内环境安全,再见那师娘最后一面。不过,说最后一面应该有些不对,陈丰心想,应当是短时间内的最后一面才是。 他确定了四下无人,关上院门,关上房门,然后躺在床上,小心地将那个装有皇蛇胆的精巧盒子放在自己的枕边,拿出玉佩,开启金瞳凝神望去。 轰! 熟悉的精神力拉扯感,他的重重意识又跌入了玉佩中。 这一次却不是他上次见到的开天辟地之后的景象,而是身处一个石头堆砌的圆形祭坛上。祭坛大概纵横十丈,又另伸出四角,每个角上立有一根两人合抱的石柱,看上去差不多一样,不过仔细看却另有另有区别: 东方的石柱上雕刻了青色的真龙,仪态威严,祥云缭绕。 北方的石柱上是龟蛇缠绕,玄妙万分。 西方石柱上有猛虎下山,双眼凶光毕露,透着无尽的杀戮残忍。 而南方的石柱上则是展翅欲飞的大鸟,身下是熊熊烈火燃烧不尽。 而此时,只有东方的石柱上亮起了淡淡的青芒,其余的石柱都是死灰色。 陈丰不明所以,只觉得奇妙万分。 此时,灵珠正一席黑裙站在祭坛中央,背对着陈丰来的方向。 “师娘,徒儿将皇蛇胆带来了。”陈丰轻声呼唤道。 “我知道,你看那东边的石柱上,已经有反应了。” 陈丰疑惑, “徒儿看见了,不过这是...”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血气升华之法。”灵珠朱唇微起,淡淡的说道:“你师父年轻时候提出了魂体双修的理论,虽然很多人不赞同,但我却觉得十分有道理。不过他曾说他一生不收徒所以也没有什么机会来实践他的理论来打那些自称名门大家的脸。” “机缘变换,是说不清楚的,如今看来,你,他收的第一个徒儿,就有机会实现他的这些理论。” 陈丰安静的聆听着。 “之前我已经发现,你父亲给予你的那套刀法能够锤炼你的血气,血气是身体之本,勤修那套刀法,让你的血气变得精纯磅礴,对修炼是大有裨益的。但是,光将身体修炼得强横,对阵起道术高深的人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遇到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你只会被拉扯着磨去蛮力,最后被一剑斩之。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阵。” 灵珠环顾四周,陈丰也跟着她的眼神又看了一遍。 “我曾说过,我主修阵法之道,这便是你师父的理念与我的阵法的结晶,名为:四象培元阵。这本是给气血本就十分精纯的炼体高手所准备,炼气境是万万不行的,不过你既然有直接修炼血气的玄妙法子,自然也是能用的。它可以通过四象之力所残留的外物,将其中的气机与异能转嫁融入进修炼者的体内,让修炼者血气吞吐间能像四象神兽一样或擒雷控火,或坚不可摧,玄妙无比。不过,四象之力的融入过程十分痛苦不说,往往还得面对其中残存的一丝妖兽的意识,这个祭坛便是做此用处。” “要降服其中的妖兽意志?”陈丰问道。 “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练过”灵珠坦言,陈丰却满脸黑线。 “不过,肯定不简单就是了。四象,就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是这世间极其强大极其神秘的存在,但是,我并不是要你去斩杀这些神话中的逆天之兽,只要与其血脉相承的妖兽皆可。所以,我叫你寻来这一粒皇蛇胆,正是残存了一丝四象之中青龙的龙气在其中。” 她笑笑。 “虽然说只是一丝,但是是对比真龙,和其他的零星的龙气相比,比如武德阳当初从那条命惨大蛇四散的气运中夺取到的那一缕,依然是河流与小溪的区别。” “那大蛇其实是一条龙?”陈丰吃惊,斩龙将军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不不不,那只是一条凝聚了所有气运打算化蛟的可怜虫而已,算是幸运也算是不幸,幸运的是成功凝结了一丝龙气,不幸的是被凝结的这一丝龙气反噬,害了性命。” 陈丰唏嘘。 “那我现在便将皇蛇胆中的一丝龙气引导入这玉佩内,不过,龙气进入玉佩后那蛇胆便会消失,你要有心理准备。” “为何?”陈丰疑惑。 “那蛇胆只是一坨肉罢了,本来早就该腐化,只是里面有这一丝不朽的龙气,才让它保存了这么长时间。龙气一旦离去,自然很快就汽化消失了。” 陈丰点点头。灵珠旋即玉手一引。 玉佩外部,枕头旁的檀木盒子,一根金色细线从中穿透而出,直直接到了陈丰手中握着的玉佩上。 玉佩内部,陈丰看见黑暗的空间里,一道两人合抱的金色光柱当空射下,落到东方的石柱上,那上面的花纹立马迸发出悠悠的金色,同时,正片空间响彻着轰鸣的声响。 片刻,光柱停息,那青色的光芒却没有从那石柱上消失,反而脚下祭坛猛地开始震动,一条头生两角的大蛇突兀的出现在祭坛上空,嘶叫着便要落下,灵珠眼神一凌,“孽畜!滚回去。” 话音刚落,虚空扭曲形成一只大手,抓住了大蛇的七寸,生生给他按回了东方石柱上,那光芒这才暗下去。 陈丰捏了捏手里的冷汗,自己以后要对付这个? “青龙于八卦为震、巽,于五行主木,你要是夺得了这青龙血脉,可掌风雷之力,可慑万兽之心。” 灵珠淡淡的说,旋即又补充道: “我即将自封神魂,这祭坛是我用一部分本源魂力所铸,大概可以在这玉佩内留存十年,你夺取了青龙之力之后,若是遇见比这条差一线化形成功的幼蛟血脉还精纯的,或是其他三象的血脉,都可以用它来完成摄取。不过,按照你的修为来说,想要降服这一条畜生,都难于登天啊...”灵珠眼睛一撇,看向东方的石柱,那上面的光芒仿佛在呼吸一般,此刻却猛地暗了下去,像是感觉到了灵珠的目光。 “除此之外,我之前用神魂大概扫了一下你带着的那本字,那些符号是我与你师父早些年去到一个南蛮深山中,与那里的当地人所学,是他们部落里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文字,与中原人所用的字虽然不同,但我们当时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你师父只是用来展现他的三千剑意,字形倒是不要紧。我闲暇时给你翻译了一下,上面记载的是那瘸子留下的剑诀,乃你炼气境修炼所需,但我对剑道一窍不通,只能生硬地说于你听,你且记住。” 花了三炷香时间,灵珠将剑诀给陈丰说了一遍,陈丰在心中默念,凭借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已经一字不差的记住了。 “我下一次醒来不知道是何时,我也不知道要去何处寻你那师傅,不过,因缘聚散,不必强求,我只希望,下一次醒来再见你时,你能有些让我刮目相看的......” “真本事!” “弟子陈丰,谢过师娘。”陈丰单膝下跪,拱手作揖。 眼前,灵珠的身形虚化,而后, 如星光飘散。 第二十九章 卖红薯 漆黑的空间里,一个祭坛静静的漂浮,一个轻微的女音响起,空灵得不似人间之声。 “这一世的天狼......会将这片天地翻起什么样的风浪呢。” 轰! 陈丰猛然睁眼,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神魂从玉佩中推了出来。他连忙拿起玉佩端详,里面隐隐的紫气已经消失了。和第一次见到师娘时玉佩所出现的异象正好相反。他叹了口气,想起存于心中的炼气境剑诀,再打开枕边安防的小木盒子,看到其中空无一物,才确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不能得到师娘的庇佑了,自己最大最大的底牌,消失了。 必须迅速变强才行。只有实现了这个目标,才能自保,才能在接下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在那段很长很长的路上,应对各种麻烦。 自己现在想要迅速提升实力有两条路,一是神魂潜入那玉佩内去与蛇皇的残存意识争锋。不过自己不似年轻时的武德阳那样勇猛无双,也没有师娘那样的强大魂力,自然是不敢贸然闯入的。他想起自己方才在那黑暗空间里的惊鸿一瞥,蛇皇残存意识所化形体让自己切身感觉到的威严和恐惧还历历在目。虽然被师娘一抬手给降服,但灵珠可是修炼了无数岁月的存在。自己若是与那蛇皇单独对上阵来,恐怕见面就被秒杀了吧。 他暗暗叫苦,还真是如同师娘所说,难于登天啊... 所以目前摆在眼前的也就一条路了,参悟剑诀,提升炼气境。 想来,自己若是不断地拔高自己的境界,待到境界升高,神魂自然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强,再回头去玉佩内斩杀那大蛇,就容易许多了吧。 虽然心里这么安排,但一旦想起自己身上怀揣巨宝自己又无法触碰无法得到,他心里就一阵痒痒,要是有什么机缘,自己还是想要尝试一下去与那大蛇搏斗一番的,虽然不是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丈夫,必定是要敢为之,才能有所为。 就这么想着,待到回过神来,看向窗外,暮色升起,已经是傍晚。突然感到腹中空空,陈丰才面露苦色。 “青鸾那丫头怎么没给我送吃食来,这武府,生意谈妥了这些表面工作就都不做了是吧。”不过,耐不住腹中饥饿,还是得自己出去找东西吃啊。 他想先去武府的厨房里看看,若是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自己就去飞云城内的街头找吃的。 这飞云城虽然不大,但城中传统风气倒是颇浓厚,各种东西虽然不说一应俱全,但美食还是让人琳琅满目的。其中缘由,大概是飞云城居民来路颇广,退伍士卒们的家乡遍布天下,移到飞云城来居住后,还记得家中传统美食做法的,都难以自控的因思乡彷徨之情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口味去复做,再加上记忆久远多有偏差,与飞云城本地原住民的口味一融合,就成了边境地区别具一格的奇妙味道。 酱鸭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据说是一位在参战前尤其喜欢钻研美食的副尉引入飞云城后再加以改良而成,连世间至尊贵的太子都对其赞不绝口,可想而知是有多美味了。但也正因为食谱流传得广,在飞云城有“一千户人家有一千只酱鸭”这样的说法,每家的巧手主妇做出来的鸭子虽然大体上相似,但喜好这口的人和那些品食大家便能吃出来有何不同。曾经有一个城外来的中原美食家,专好食鸭子,早就听闻飞云城的酱鸭天下皆知,特地不远万里赶来一尝风味,入城后在各家餐馆甚至人家户里大吃三月,出城时只摆摆手,“虽皆为飞云酱鸭,但味道各有不同,难分千秋。”随后为这飞云城的名菜写了一本书,名为《千鸭传》,在大楚的美食界里广为传阅,“飞云酱鸭”更是声名大燥,慕名前来的人数不胜数,倒是为飞云城的饭店酒馆招揽了不少的生意。 不过那日陈丰清晨与青鸾上街,恰好赶上了好凑热闹看打架的飞云城居民去校场赶那人潮,所以街上大多卖吃食的铺子没开,小摊贩也都没了踪影。陈丰听青鸾说飞云酱鸭是一朵奇葩,太过绚丽,让人们提起飞云城只知道这一物,反而忽视了其他美食的风采。飞云城的市井吃食即使没有酱鸭这么美味,但也绝对别具风格,来此处是绝对要吃了再走的。 陈丰当时就被这小导游说得耳馋,但是那日未能如愿,颇为可惜。想到这里,他本来要去厨房的脚尖一转,大步流星的朝门外走去,心中欣喜溢于言表。 出了武府的朱红大门,陈丰不知往哪里走才是飞云城夜市最热闹的地方,只得随便朝一个方向走去,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流动,最后去往的一定是最最热闹的人海,自己饥饿的胃在那里才能得到满足啊。陈丰这么想着,美滋滋在路上左顾右盼。 直直走出了武府很远,陈丰才猛然意识到两个大问题。 自己不认识路。 还有,自己没钱啊!!! 他自幼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家子弟,强吃强抢肯定是不行的。他面露苦色,自己回武府取了银钱再出来,恐怕前心都要饿得贴后背了吧。 双手捂脸,感受着肚子里咕咕的声音,他有些欲哭无泪, 据说,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达到辟谷的奇妙境界,那是身体和神魂升华到一定程度的大神通。血肉不再需要食物中的零星力量,转而完全消耗灵气,就不用再食人间烟火了。其实,到了炼气大成以后,身体需要食物的分量就会越来越小,一个一顿要吃一斤米的壮士,若是炼体完成,就会慢慢减少到八两,之后随着境界的逐步提升,更是会逐渐减少。不是不想吃,而是实实在在的身体不再需要这种东西之后,大脑自然就会减少这方面的欲望。不过,食欲并不是随着境界的一重重提升而均匀减小的,食量越小,境界越高,每提升一重境界所减小的也越少。所以,大概要到凝元中后期,修炼者的身体发生某种奇妙的变化,对食物的需求才会慢慢消失,因为每个人对食物需求本就是有高有低的。 不过那和陈丰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他是实打实的饿啊!自己食量大吗?答案是肯定的,陈丰自幼好动,整天不是在池塘里抓青蛙,就是爬树捕蝉,脑袋又楞,走路总是风风火火,消耗能量自然比寻常孩子多得多。这让他九岁十岁时就有十六七岁孩子的饭量,可能这也是他个子猛长的原因之一吧。 心里空虚觉得饥肠辘辘,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随着一股烤肉的香味飘走了。脑袋里思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对那滋滋冒油的烤肉的幻想了。他迷迷糊糊不知走了几刻钟,却猛地被一阵吵架的声音惊醒。 “没长眼睛是吧,我要卖一晚上的红薯,刚出摊就被你全撞撒了,在这脏地上滚过一圈,谁要愿意买?” “对不起对不起......” 陈丰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看见一群人在围着看热闹,便踮着脚尖往里挤着,费劲力气终于挤到了圈子里面。 声音蛮横那个是一个彪形大汉,脸上有一道不小的刀疤,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悍卒就是悍匪,而这人却是个卖红薯的?这让陈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而纠纷的另一人陈丰竟然认识。 王大锤! 他心里暗暗吃惊,这飞云城真是小,自己胡乱转悠都能遇见他。 此时,弱不禁风的王大锤唯唯诺诺的道着歉,壮硕汉子居高临下,目光蛮横不讲理,给人一种“你必须服我”的错觉。 这王大锤先前给陈丰不好的感觉,此刻他心中没想立即挺身而出,准备先静观其变,若是这王大锤遇到了生命危险要被这彪形大汉打破脑袋,自己再出声制止也不迟。 如此想着,他往人群中退了一步,前几日他打趴李昌庚的时候大半飞云城居民都在场,他不想在大街上被人认出,凭空生出一些麻烦事来。 不过好的是,人们都在注意着场中事态的发展变化,目前倒是也没人惊呼“哟这不是武府的大女婿嘛”这样羞人的话。他向来都喜欢清静一些,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发生为好。 他后退这一步,让自己的身体恰好被前面两个个子高的吃瓜群众挡住,微微低头让自己的五官埋在阴影之中,眼睛也仔细地盯着那身材差距夸张的两人。 王大锤只是道歉,今晚上出来遇上这档子事情,是由于后厨里辣椒吃完了,自己要出来买辣椒,再加上三十多岁的侍女周姐前几日就叫他出门来采购货物时帮他带点胭脂水粉,自己也一直没有时间,今晚出来就一并给办了。没想到,辣椒没买到,胭脂水粉也没买到,倒是先和这彪形大汉撞了个满怀,差点没把自己的身子骨给撞散架了。当他晕头转向的回过神来,看见那个凶神恶煞如同天神一般立在自己眼前的络腮胡汉子,瞬间傻眼了。 “今晚上完了” 他心中只有这一句话,一是自己打不过——自己似乎谁都打不过,保不齐会被这大汉拎起来胖揍一顿。这其实还好,后面可以和管事申请一下,顶多再塞点银钱让他给自己记成工伤,不仅报销汤药费,还可以在养伤期间休息几天。不过最要命的是,若是这大汉要叫自己赔银子,仗着自己占理,大概是要狮子大开口的,自己那微薄的工钱还打算存一些给青鸾买点吃食或者是漂亮的小物件讨她欢心,这样一来就没戏了。 而且,自己今天出来并没有带多余的银钱,账房都是算好了账给自己拨的辣椒银子,那周姐更是精打计算,心中自然是熟悉了她常用的胭脂水粉的价格,一个铜板都不会多给自己。 所以,一旦被这汉子咬去一块肉,自己私事公事都完不成,回到府上指定没了好果子吃。 他哭丧着个脸,害怕的瞟着那汉子比自己大腿还粗许多的手臂。 “这样吧!”那汉子开口,声音如同他的体型一样粗狂“我许刚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物,毕竟当年在兵营当过几年冲锋兵,自然是遵守军法军纪,一个红薯,二十铜板,今日之事,既往不咎!” “二十个......” 人群窃窃私语,这红薯市场价最多五个铜板,还是买那种极其香甜的大红薯,这汉子一开口便是二十个,是狮子大开口无疑了。 王大锤也知道人群们议论的那些事情,脸色更难看了。 “能不能...少一点,您大人有大量,小的只是个打杂的奴仆,每个月的工钱只恰巧够花销,实在是没有什么富余银钱的。” “哼!我看你这衣服穿得比我还好,还敢在这哭穷,在大户人家打杂可比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有钱多了,不过,不管你是什么大户人家,折损了我的生意,我要钱天经地义,谁也推不倒这个理儿,不过你既然这么会说话,那我就给你少一点......” “三十个!” 人群中都唏嘘,对这汉子的不要脸颇为不齿。不过这汉子既然敢说,自然也不怕人们的白眼,咄咄紧逼。 “那...那小的改日再给大爷您拿来行不行,我今日有要事在身,而且身上确实没有多余的钱了......” “那不行,你走了还拿不拿钱给我是你说了算,今天你在这里被我逮住了,是我说了算,快快快,给钱!” “诶?说没钱,那你捂什么?” 大汉看见王大锤捂着身后的包袱,就要动手,王大锤大叫起来。 那大汉要是来掰自己的手,可能一下子就把骨头掰断,把自己弄残废了吧。 “啊!!!” 他不想残废,残废了之后,青鸾不就更不可能喜欢自己了吗...... “且慢!”陈丰正想出手,却听到了这一句喝声。停下动作,朝声音传来处看去。 人群也都被这声音镇住,纷纷寻找是谁这么不要命敢来触这个“街头霸王”的霉头。 喊这声那人仿佛要从熙熙攘攘的人群外挤进来,于是人们便给他分开一条道,一个和王大锤差不多消瘦的人被人们猛的一让,重心不稳,跌在场中。 陈丰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那.....那日的道长?”他心中惊呼。 那消瘦之人身着极其宽大的道袍,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扎住,但仍然显得蓬乱无比。此时,他手中握着一个酒葫芦,塞子打开,在他跌倒后咕噜咕噜流了一地。 原来不是重心不稳,而是喝醉了啊... 陈丰有些汗颜。 道士意识到自己酒撒了,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猛地清醒了不少,慌慌忙忙的把自己的酒葫芦塞子塞上,甚至还想伸嘴去吸地上的酒水。但他虽然喝醉了,还是知道些廉耻,周围人太多没有那么去做。 他的小动作被陈丰看在眼里,有些无奈,旋即一点都不怀疑,要是周围没人,这人肯定会一滴不漏的将地上的酒全部吸入嘴中。 “酒鬼道士?有点意思,怎么的,你要来帮他付我的红薯钱?”汉子嗤道,眼中有些不悦。 “没没没,”道士想把酒葫芦挂在自己腰间,但试了几下没挂上,看来是真的有点醉了,他揉了揉眉心,“我是想来替他讲道理。” 汉子一步猛冲至道士跟前,拎着道士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像是提一只鸡一样轻松。 “死道士,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留着你的好身板去多喝点酒!”汉子有些咬牙切齿。 “遇见了不平事,小道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壮士能否先放小道下来让小道给二位梳理梳理此事。”他打了个酒嗝,让汉子一阵皱眉,碍于周围人眼光,汉子将他放了下来。 “坏了我的生意就赔钱,就像欠债还钱一样天经地义,有什么可以好说道的。” 道士微微笑道: “其一,你们两人意外相撞,并无故意碰瓷之嫌疑,可对?” 道士看向二人。 王大锤急忙点头,他哪里敢碰这位凶神的瓷啊。 汉子却犹豫了一下,说道:“是!那又怎么了。” “那按照你们大楚法律,应该各自赔偿对方的损失,那这位小兄弟说说,你的医药费一共要多少钱。” 王大锤支支吾吾:“前几天看马厩的小张被马儿踢伤,前后寻医师再加上汤药费一共花了五百多文。” “这位小兄弟被你撞得无法站起,比起那马儿踢伤只重不轻,就算他花五百文的医药费,而你这精贵的红薯三十文一个,总共十二个落到了地面上,就是三百六十文,算起来,你还要补偿这位小兄弟一百四十文钱呢。”道士看向汉子,眼含笑意。 陈丰道是惊于这道士的机灵,微微一笑。 “我说错了,我这红薯是...是一百文一个!” 人群中传来更大的唏嘘声。 “坐地起价的羞人勾当,可不是男儿风采,何况您这等军中出身的人呢?”道士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红薯个头也算大,顶多卖五文钱,大家说是不是啊!”他向四周人群问道。 “对!” “就是!” 人群吵闹起来,大家本来就偏向于弱势的王大锤,这让汉子脸上颇挂不住。但他还是红着脸大吼:“我不管,我卖不掉了,你就得赔我钱!” 陈丰笑了一声,走出了人群。 “我来帮你卖!” ...... 第三十章 此去千山万水 陈丰从人群中缓步走出,道士仿佛早就知道陈丰在此处,眼中没有出现什么惊奇的神色,又打开葫芦喝了一口酒,但身形有些不稳,导致酒没有全数倒入口中,有些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陈丰看了一眼道士,眼神略作停留,便转向汉子开口说道:“这位壮士,我觉得你才是实打实的受害者,这么多烧好的红薯卖不出去属实可惜。我自认还有两分嘴上功夫,可以帮你叫卖。” “而且,众所周知,红薯本来就是碳灰中烧制而成,漆黑的木炭不比这地上的泥灰干净多少,何况剥皮食用,想来大家都不会嫌弃。” 他捡起地上的一个红薯,高高举起。 “来啊,大家都来看都来买!热腾腾的大红薯,香甜可口,老少皆宜!” 他敞开嗓门吆喝起来,其实并不用吆喝那么大声,周围一群人围观,耳朵都听着这场中的动静呢。 这时,有人认出了陈丰,失声惊呼道:“你!...你不是那武府上的...” 周围人听声都仔细看这少年的相貌。布衣布鞋,略微泛黑的皮肤透出健康的光泽,五官虽然不是丰神如玉,但绝对算得上是清秀。 “真的...是那日校场上狠杀李昌庚那人?” “应该错不了,我家里头那个女儿整天为这小子魂牵梦绕呢。” 人群窃窃私语着,有一人认出了他,所有人便都会在短短时间内都认出他。顿时间,人群有些沸腾起来。 那日的决斗,虽然说大家伙都是奔着看热闹去的,但陈丰毕竟代表的是飞云城第一牌面武府的战力,大家虽然嘴上都不说,但心里的秤杆子还是偏向他的。民间长时间以来也流传着州府大人处处针对剥削飞云城的传闻,那一日的战斗,在大家心中,其实也是武德阳与那李正德的争斗,陈丰暴打了李昌庚一顿,算是狠狠地给飞云城居民出了一口恶气,大家表面上没敢当着那灰衣老者的面吆喝,但心里还是直呼痛快。 正是因为如此,陈丰虽然没有多大的战绩功勋,但在一向尚武的飞云城内算是一战成名,有了一定的声望,在说书人口中,也是值得给大家伙说道一晚上的好故事,所以,经过这一周时间左右的发酵,陈丰也称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英雄。 此刻,大家认出他来,自然是有不小的惊喜的。而且就今晚上这个事情来说,大家伙心里肯定都是偏向弱势的王大锤,又有陈丰这么一个“知名人士”站出来,人们自然都是愿意尽自己的一分绵薄之力的。 一个中年人大声说道:“给我来一个!” 有一个人站出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 “我来两个!” “我来三个!” 人们陆陆续续的走进场中,一堆红薯很快售罄,不仅地上的,还有原本推车里的,一共将近三十个。 眼见此景,汉子眼中阴晴不定,王大锤脸上神色复杂。 这气魄,这胆识,怪不得自己最喜欢的青鸾妹妹不喜欢自己而是喜欢这个少年啊...... 他保住了小命,本应该十分开心才对,但此刻却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五味杂陈在心里交织,他有点不知道作何表情。 陈丰贱贱的用自己布衣服装着一堆铜钱走到汉子面前, “哥,你点点数?” 道士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看着这一幕,靠着身后的墙壁喝了一口酒,手抓了抓了蓬乱的头发,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话。 汉子气愤一揽手,把铜板都收进自己的钱袋里。 “行行行,算老子今天倒霉,碰着你们两个煞星。”汉子吐了一口气这样说着,旋即看见大家伙都挂着个笑脸看着自己,顿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声如雷震:“都看啥啊看,该干啥干啥去!红薯不好吃,想吃老子的拳头是吧!” 人们都讪讪的散开,生怕这个壮硕的莽夫一会真急了眼不管不顾逮住一个人便打。那沙包大小的拳头里面绝对不是棉花而是铁块。 汉子把钱袋往怀里一揣,推着推车快步走了。 王大锤有些艰难的起身,陈丰正想着过去搀扶他,他却猛地躬身,拱手作揖道:“小的感谢恩公,来日必将报答。” 陈丰一笑:“举手之劳,不必挂念。” 王大锤紧接着说道:“小的浸提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多做停留,就先行离去了。” 陈丰还想说些什么,王大锤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只好作罢。 “诶......现在的人们真是来去匆匆啊。” 他旋即目光一转,看见角落处还有一个散落的红薯,走过去捡起来,想还给那汉子,却发现后者早已经已经走没影了。 那便犒劳犒劳自己吧。 他舔了舔嘴唇,才想起来自己是因为腹中饥饿难耐才上的街,过了这么长时间,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的抱怨了。 “等等!”他猛地被这一声喝住,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简直是被空腹感冲昏了头脑,忘了道长还在这呢。 他回过头去,看见那个身着宽大道袍的瘦弱道士正靠在墙角,眯着眼,满脸带笑。 “小道......想买。” 道士话语中带着一丝酒气,说话间,提着那个酒葫芦晃悠悠走了过来。 快靠近陈丰时,他像是脚下被绊着了,身形趔趄,一下子搂住了陈丰的肩膀,凑过脸来笑嘻嘻的看着他。 “光喝酒不吃东西太容易醉了,来个大红薯压压肚子里的美酒......正好......嗝” 一个响亮的酒嗝之后,陈丰口鼻间弥漫着一大股发酵后的酒味,这个似乎曾经救了自己命的道长顿时间高手形象全无。 “但是小道此行......身上并无...银钱,此时又实在是想要少侠手中这一物,不如...小道以一场造化...赠予少侠,以作交换...如何?” 道士口齿越来越不清楚了,似乎是酒劲逐渐上头,说完一句话又要仰起脖子喝酒。 陈丰伸手拨下了他的酒葫芦。 “道长要吃拿去便是,本就是不值钱的物件,我又...”话还没说完,道士猛地呕吐起来,七荤八素流了一地,然后那只搂着陈丰肩膀的手一松,瘦弱得身体直直地跌到了自己的呕吐物中,看得陈丰一阵咂舌。 “这场造化就是...”道士口中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半截时,再细听就只有呼噜声了。 陈丰汗颜,这邋遢道士与自己机缘匪浅,曾经救下自己一命,本就想着报答一番,不曾料到江湖宽广,错过了机会,如今竟然再次让自己遇见,他肯定是不会再错过机会的。 “唉......” 陈丰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也不嫌脏,弯下腰把道士扶了起来,道士本来已经睡着,但是手竟然不由自主的在被陈丰扶起时抓起了地上那个红薯。 就这样,脏兮兮的两人和一个红薯,在夜色中一起搀扶着走向了武府。 陈丰的晚饭到最后也没吃成,反而捡回了一个邋遢道士,他饿得有些崩溃。 还是老老实实回武府叫厨房煮面来吃吧,也不知道这会厨子休息没...... 虽然陈丰不认识回武府的路,但是诺大一个武家,在飞云城人尽皆知,在路上拉人问路时,一身臭气的两人,难免会遭到白眼的,不过还好陈丰长得算是人畜无害,飞云城的人虽然喜武,但心底看来都颇为善良,兜兜转转,还是成功回到了武府。 从大门进入,在园林间穿梭回自己的偏僻院子时,陈丰看见武府中心方向灯火通明,想来是在连夜准备武大小姐的行程。 不过也不关陈丰什么事,只体现了武大将军对自己这女儿十分上心罢了。 他便不去管,只想着把自己肩头上这家伙赶紧送到床上去躺着,然后洗个澡吃碗面,明儿一大早还得赶路呢。 想着那一碗香喷喷的葱花面,他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轻快了几分,不过也是由于这家伙并不重,再加上自己身子骨还算硬朗,才能架着这个醉汉走这么远的路程。 回到住处,陈丰在想着要不要给这邋遢道士也洗个澡,这身上臭味要是染到了床上,自己以后还怎么睡。 不过旋即一拍脑袋,我明天不就走了吗? 如此一想,他的心中便轻松了几分,只得暗暗给自己走后收拾这床铺的那位姐姐或者妹妹道个歉。 放下脏道士,给他盖上被子,看这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睡得颇香,陈丰便不再管他,自顾自的洗澡去了。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陈丰才洗干净身子换了身衣裳回到他自己的院子。进入房间,看到道士正抱着大红薯说着梦话,说得小声听不真切,凝神细听,全是一些什么“理无常是,事无常非”“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之类晦涩难懂的话。 陈丰摇摇头,寻了一张毯子,自己屋内还有一张竹椅,他便用毯子裹上自己的身子,打算今晚上就在这竹椅上将就了。 好在才刚入秋,还有些夏季的余温,夜晚虽然微凉,但寒气不入体,自然没有那么冷。裹上毯子倒也能凑合着睡。迷迷糊糊,闻着竹子的味道,他又想起了自己在深山里与小狐狸一起搭建的竹屋,在竹屋内与小狐狸一起共眠的日子,那些熟睡的夜晚,口鼻间也都是竹子的清香啊。 而自己今天过后就要南下,更加远离那伏龙山脉,也更加远离小狐狸了。 “月儿......”陈丰口中轻轻呢喃。 ---- 次日清晨,陈丰被一阵急促的女声叫醒。 “三牛哥!三牛哥!” 陈丰眯着眼醒来,是青鸾一张清秀的脸庞。 “怎么了......”他睡得有些迷糊,口齿不清的说道。 “车马都准备完毕了,就等你就可以出发了。”青鸾显然是奉命来叫醒陈丰的,后者听闻后猛地坐起。 “好好好...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耽误大家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他急急忙忙把毯子掀开,穿鞋下地,却发现床上那个邋遢道士不见了。 “床上那人呢?”陈丰问道。 “哦,你说张道长啊,他也已经在大门外候着了。”青鸾笑着回答道,“反正大家都准备好了,三牛哥咱们还是动作快一点吧。” “哦哦......”陈丰应了两声,心里却犯嘀咕。 张道长?这又是哪一出啊... 不过还是迅速整理完毕随着青鸾来到大门外。 一脚踏出门,却没有看到想象中大家族子女出门时的大阵仗。 门外,没有张灯结彩红席铺地,两道仆人夹道欢送,只有一辆马车,两匹壮马,和零星的几人。 武德阳父女,几个仆从,还有那笑嘻嘻的道士也赫然在列。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陈丰挠挠头,在场人太多,难以多说解释之词,只能诚心道歉。 “无妨,小兄弟既然到了,那你们人也齐了,便不宜拖延,即刻出发。” 武德阳拉过武文洁,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嘴上不说话,只是手中动作着。 “到了那边,若是想爹了,便记得给爹写信。”片刻,武德阳手中动作停下,才缓缓开口。 武文洁沉默许久,眼睛却有些红了。 “嗯” 她换换低头,应下这一声。 武德阳拍拍她的肩膀, “以后若是要上得战场,怎的能如此多情脆弱,出发!” 蓝天下,一声响亮的“出发”飞上高空,还未落地,一行人便已经出城十里了。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返乡,离别愁绪定是萦绕在众人心头的。 武文洁想着他的父亲,陈丰想着小狐狸,只有一个邋遢道士东看看西瞧瞧,骑在马背上好不快活。 “诶...你看没看过这妮子身着女装啊?”道士伏在陈丰耳边悄悄的问。 “不曾。” “那她穿女装好不好看啊?” “我说不曾...” “嗨...无趣得紧呐。” 不一会儿又伸长脖子大声朝马车里问,“青鸾妹妹,可否口渴了要寻些水喝,或者小道我这还有些酒。”青鸾刚撩开帘子,却听闻这道士的胡言乱语,一阵白眼后又缩回车厢内。 他不甘心的又问:“那武大小姐呢?” 听闻车内久久没有传来声音,他讪讪的缩回脖子。 陈丰有些无奈。 据说是今天早上这道士醒的早,溜达一圈碰到了准备出门的队伍,家丁仆人都警戒,却有人突然说那日决斗时在台上看到过他,一群人问起,他便说自己是陈丰的熟识,马上也要赶往南方,大体上顺路,想和陈丰一道。武德阳用极其浑厚的神魂扫荡了这个瘦弱的道士,发现是个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普通人,便答应了下来。 这道士说自己叫张三生,是个游历天下的野道,平生无他志向,只想观天下山河,揽一胸气概,死而足矣。 武德阳对其志向颇为赞赏,便笑着叫他先速速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他此时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周围人都捂着口鼻。才连忙拉起领子闻了闻,差点没直接吐出来,那酸臭味经过一夜的发酵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刺鼻,让人头晕目眩。他尴尬的笑了笑,在一个仆人的指引下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但这武府上有道服倒是让张三生颇为吃惊,而且为自己送来的道服颇为贴身,他那邋遢道袍穿习惯了,突然来一件干净又合身的还突然有些不适应。那招呼他的仆人告诉他,以前武夫人信道,家里时常请道士来布场作法以求平安,表感谢时,除了给些香火钱以外,还会叫人为深居简出的道士们制作道服和道袍。后来夫人没了,大将军一向不信鬼神,武府上自然就没了道士,但这道袍倒是一直留了下来。要是张三生不来,恐怕这些衣服永远都不得见天日了。 洗完澡换完衣服之后,张三生便一直在队伍里等陈丰出来,直直等了快一个时辰,直到听说那小子还在睡觉时,差点给他气得七窍生烟。武德阳看大家伙都等着急了,才叫青鸾去叫陈丰。 一开始上路时,陈丰是颇为不敢相信这道士也跟着他们一行人出发的。不说自己,那武德阳会同意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与自己的女儿同行? 后来青鸾给自己说,这个道士说他是自己的熟识,再加上那日决斗大将军在校场也看见过他,便断定他能在如此危难的时候出声相救,定不会是李正德的手下,而且大将军用神识扫过这道士了,根本无半点灵力波动,是个普通人,即使真的心存歹心,武文洁再怎么说也是个蕴气八重的修炼者,要是让一个普通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自己害了,那就别修炼了。 所以,大将军在一刹那的斟酌间,断定这道士所说的自己是陈丰的旧识这番话多半是真的,也就准许他和武文洁一行人同行了。安营扎寨,盯风放哨,多个人手也不错,而且就算有了危险,也是随时可以扔掉的弃子。 不过陈丰、武文洁和青鸾三人可受了罪,这道士是个自来熟,一路上嘴巴不停,倒好像自己才是这次远行的主人公一样。 “诶,你说...我怎么就是你熟识了啊。”陈丰无聊的在空中挥着马鞭,懒洋洋的问道。 “嘿嘿,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你我前后有缘,一共相遇两次,自然不就是熟人了嘛。”张三生贱兮兮的笑道,同时拿起水袋朝自己的空中狠灌了一口,然后递给陈丰。 “行~那......敢问道长道号?”陈丰接过水袋,也喝了一口。 他对这道士仿佛一点生不起脾气。而且,他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暂时还没想好怎么报答他,姑且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也无妨。 “无名无号的野道士罢了。”道士双手枕着头,靠在车厢门上。 “不过啊......” “我要去武当。” 第三十一章 打劫 一行人在路上前行着,这等遥远的路途,初走起来还觉得新奇,走上个二十来里便陡觉得心生无聊,连那话痨一般的道士也没了说话的神气。陈丰早些时候在马背上欣赏着北州的秋景,觉得初秋十分的树木如同人到中年一般变得安静祥和,没了盛夏时分张扬的树叶枝丫,又像是戎马一生的将领褪去了甲胄,回到乡间做着一个平凡人。总之,给陈丰的感觉是十分闲逸舒适的,甚至他闭上双眼,感觉自己都融入进了这一片秋风秋色中。 张三生居然就这么靠着车厢外睡着了,甚至轻轻打起了呼噜,怀中还紧紧地抱着他的酒葫芦。 陈丰仔细端详这个葫芦,木制颜色,上面乍一看光滑,但凝神观察能看到繁复的纹理,像是葫芦长大时所伴生,又像是用某种精细的笔绘制或者用小巧的刻刀雕刻而出,层层交织显得玄妙。葫芦塞子用细麻绳给栓了起来吊在葫芦身子上。陈丰不是此中行家,只觉得这葫芦看起来顺眼。而且盛酒多年之后,仿佛酒香都浸透了葫芦本身,还没饮其中之酒,光看上一眼酒葫芦就已经醉了三分。 陈丰也不再看他,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心中默念剑诀,但觉得晦涩难懂,只得一段一段,甚至一字一字好好推敲琢磨。他如今想要迅速变强,除了依仗自己那便宜师傅给自己留下的三千剑意和三千剑诀以外,别无他法。但是蕴气境的修炼还好说,师傅也算是寓教于乐,通过写字这种具象的修炼方式让自己走了一条捷径,免去了苦修参悟玄机的繁复步骤,直接将剑意通过一个一个的字印到自己心中,以达到三千贯通而一朝顿悟的奇效。这也算是刘青山师傅当得好。 但现如今,自己空的一套晦涩难懂的剑诀,师娘说自己不懂剑也没给自己留下什么修炼之法,自己师傅又不在身边没得问,可真是让自己的修炼陷入了苦境。他一连在脑中默想演化了一个时辰左右的剑诀,竟是丝毫没有参透。剑诀里一直在传达什么“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之类的意思,但要凭空理解起来实在是乏力。他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大概是要通过以后的实战来逐渐体悟剑诀的奥妙吧。他深知急也急不来,便先搁在一边不想了。心中默默一算,自己一行人差不多已经走了二十七八里地。 之前武德阳给他许诺说,离开飞云城三十里地范围内自己可派高手暗中保护,离开飞云城三十里外就鞭长莫及,要靠陈丰自生自灭了。 陈丰此时才猛然想起来,怪不得自己这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歹徒劫匪。要知道,飞云城地处边境,走私生意之类的违法勾当异常猖獗,官府自然是不保护走私商贩的权益的,虽然这些商贩来往运送的盐铁之类的货物值钱得紧,但违背了大楚法令中的条款。一旦被官兵查处,二话不多说,先将人和货物一齐扣下,再慢慢审问。 虽然官府不会盯着这些走私商贩,但劫匪却盯得紧。走私商贩们在管道上本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自然会选择一些没有官兵设卡查处的偏僻小道。而这些小道,却有地头蛇拦路收费。来往边境做那违法勾当有些经验的,都会提前准备了银两以求破财免灾,而地头蛇们也颇给面子,根据所劫队伍的规模货物的贵重程度而收费,钱到位了自然放行。时间一长,甚至成了上不得台面的行规:三辆马车以下的,每个人收一辆银子,三辆到十辆马车的,每人收二两银子。再往上的大队伍,依照头头儿的主意进行收费,因为,队伍规模一旦到了那个地步,一般都有压阵的武夫或者专门请的打手。能不能吃得下还两说呢!而之所以是雇请的武府而不是镖局,是因为大楚法律完善,各大镖局都在官府中有收录,每一趟镖都会明确备案,若是为官府通缉之人或者是违法乱纪的事情押镖,会给镖局惹来不少麻烦。 匪徒做得像官家一般的景象,原因在于,如果一个地头蛇拦了此路,遇人便劫,干走私生意商户们便不愿意来了,纷纷敬而远之,宁愿绕远也要从其他道过。“这叫竭泽而渔,是不长久的赚钱方法。”附近最大的匪派——虎王帮的二帮主孙印贤是个读书人半路出家当劫匪的人物,他如是说道。既然大帮派都这么做了,小一点的帮派们也纷纷效仿,最后竟然成了行业价。不管通过哪条路,都是此价,但是有的远路,因为人流量少,会或多或少的降一些价,以刺激人流量,倒是颇有生意人做生意的味道。 官府们知道这种勾当吗?当然知道,但是匪帮势力大,边境处的流亡罪犯又格外的多,导致这股势力一直在不断增强,曾经打压过几次,但不曾想到帮派之间利益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容易引起帮派们联合反扑之。而要想一网打尽,或许可能,但是损耗太大,没有哪个当官的愿意折损势力去做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边境地域辽阔,清理难度极大,或许这个帮派刚剿完,明天在那个山头又新立了一个帮派继续拦路打劫。毕竟,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绝望的逃亡者,逃到最后,便是这些边境地带,要想安生立命,就得加入这些帮派。所以,官府也差不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双方都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陈丰掐指算着,大概马上到了三十里地的位置,自己一行人就得改走小路,直到出了北州才能再行官道。 远远眺望,前方一二百米处立着一个石碑,待到走进了,才看见这块一丈左右高的石碑上龙飞凤舞刻着一列字:此去飞云三十里。 飞云城的管辖地界,大概就是飞云城主城至周围方圆三十里的范围内了吧。 一旦飞云城中的高手出了这个范围,时时刻刻派暗哨死盯着飞云城动向的李正德自然会派人探查究竟,对陈丰一行人此次远行有害无益。 马车的木轮子转着,走过石碑,行了十几米,路就出现了分叉。继续往前,是能供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平坦官道,往右,是只能让两辆马车通行的小路。陈丰没有犹豫,调转马头让马车向右驶去。 再走官道,就有极大可能会被官兵查处,一旦是李正德设的哨,先不说武文洁,自己这个打伤他儿子的罪魁祸首首先就不得安生。所以自己是万万不敢去触这个霉头的,只得远远绕行之。 他宁愿去和劫匪们舞弄刀剑,也不愿意和李正德这等阴险小人讲道理。 车辆刚刚调转车头,驶向右侧小道,那块巨大石碑处,便凭空出现两人。一人年岁较大,身着麻衣,体态佝偻,另一人白衣锦服,手持折扇,神华内敛。 白衣人淡淡开口:“前段时间的动静闹得大,那帮人倒是谨慎万分,这一路上退去了近二十个名哨暗哨,其中竟然还有炼气境巅峰的高手,要不是李老相助,我是万万接不了这活计的。” 老人笑道:“万先生过谦了,扇中杀机闻名百里,哪里又是我把老骨头能比的呢?只希望大小姐一行人的行踪没有泄露出去,你我二人才算没有辜负大将军的期望啊。” 万先生摇着折扇,扇面上用轻墨绘着君子竹,是谓高风亮节。 “那小子还算聪明,飞云城境内的官道上一直有李正德那厮安插的哨子,但是只要出了飞云城便下官道,混入来往商贩的车流中,再加上小路错综复杂,再想寻这一行人便难如大海捞针了。” 老人点点头,“接下来,最难对付的就是数不清的流亡劫匪了啊...希望小姐气运不是太差。”他摸着胡子,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这身边人:“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观星象,识气运吗?你给老夫说说,那姓陈的小子到底如何,是什么来头?” 万先生笑着说:“我对此也颇感兴趣,前几日派人查了一番,又翻阅了不少档案书籍,那小子是落星村人氏应该不假,只是...” “只是什么?” 他收起折扇,转过身。 “天机不可泄露,我怕折了我自己的气运,你我速速回去吧。” “读书人真是没趣得紧...”李老头也转过身,朝着飞云城方向走去。 ---- 马车时而颠簸时而平稳,主要取决于路况如何。张三生和陈丰在车外,青鸾和武文洁在车内。 青鸾同行,除了照顾武文洁之外,更重要的是给武文洁安排这一个从小长到大的知心丫鬟说说话,不然舟车劳顿,又无熟人在身边聊天解乏,时间久了定会让人精神崩溃,武德阳为此也是煞费苦心。 不过有青鸾这么一个乖巧妮子在身边,也正好应了陈丰的愿景,既然是武德阳亲自安排的,那自己也就不必再开口索要了。 但当下,最让陈丰头疼的则是这一段路面,坑洼颠簸简直前所未见。本来是黄泥路面,其上却附着着许多几寸深的坑洞,形状怪异,大多数看起来像一个倒扇形,大约巴掌大小,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两车宽的路面,路人行走都容易崴脚,更不要说是行车了。 陈丰挠挠脑袋,有些后悔自己往这边走了,也幸亏武府的马车比较新而且还算结实,才没有在左右的颠簸中散了架,要是此行所乘是一辆上了年岁的马车,必然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虽然马车还完好,但是可能会苦了那马车中的大小姐。 自己骑在马上,马儿本身就会自动稳定自己的身形,所以尽管路面坑洼,但陈丰在马背上其实还好。不过令人头疼的是,因为坑洞的大小足以放入马蹄,所以马儿有时候会踩空导致重心不稳而摇晃趔趄,所以总体上行进速度快不起来,自己一行人就要在这坑洼路面上颠簸更长时间。 正在头疼,马车的帘子被青鸾掀开,清秀的妮子探出一个小脑袋来:“三牛哥,大小姐说马车摇晃让她头晕体乏,可否寻个歇脚处休息片刻。” 陈丰挠挠头道:“恐怕不行,这路段位于两山之间,是低洼地势,若在此处歇脚,歹人从两侧山上攻来,敌高我低,作战十分不利,想来武大小姐自幼饱读兵书,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吧。” 陈丰有些为难,两侧的山虽然不高,但是却实实在在地挡住了视野,山上又有树林做掩护,确实是个做伏的好地方。常年在外行路的人,要是在流匪猖獗之地,是万万要避免这种地势的。但自己人生地不熟,对此地的各种地形颇不了解,误打误撞进入险境,此刻想的自然是快快离开,并且暗自祈祷没有匪徒盯上自己这一行人。 张三生打趣道:“哟,你还懂兵法?” 陈丰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师父以前喜欢给我说一些逸闻趣事,说到尽兴处,总喜欢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那些兵家战事说完之后的胡乱评价,就是我这半吊子兵法的来源了。” “那你师父一定是个特别厉害的人了。”张三生似乎突然来了兴趣,眼睛里多了几分神采。 陈丰摆摆手:“不知道,师傅与我分别得早,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我大体上都是一概不知的,我也等再相见的那一天,好好听他老人家说道说道。” “诶~我不是对你师傅感兴趣,而是对你说的那些奇闻异事感兴趣,实不相瞒,小道我也喜欢听一些旁门学说,而且此生的梦想就是游遍天下,增长见识,修为之类的都无所谓了,只要胸中有山河气概,有怎地比那袖里乾坤之类的通天本事差了去?” “哈哈哈哈,道长倒是乐观豁达,不过,每个人行不同的道,只要将自己所行之道行到极致、行到圆满,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在自己的天地里就已经是一尊通天彻地的大仙了。”陈丰大笑,觉得这道士不仅救了自己的命,而且说话做事颇和自己的胃口。 张三生也笑了起来:“那你有时间一定要好好给我说说你以前从你师父那听来的故事,看与我这些年游历所听有何异同,也算是在遥远路途上的解乏之法。” 陈丰点点头。 青鸾在马车里听到车外两人相谈甚欢,低声给武文洁说道:“小姐,三牛哥和那说话放荡不羁的道士看起来谈得很来,不会受到影响也变成张三生那样讨厌的德行吧......” “一口一个三牛哥,你这妮子。”武文洁本就头晕,此时勉强抿起嘴做笑意,点了一下青鸾的鼻子,后者红着脸低下了头。 然后实在是觉得头晕难耐,就探出头去,皱着眉说道:“那你可否去看看这段路还有多长?我们多久才能找到落脚地?” 陈丰点点头,准备下马去前方探查,有点武功的人在这样的路上奔走确实要比在马车上坐着快多了,再加上陈丰在山上奔跑的脚下功夫恰好也出类拔萃。 此时,却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张狂的声音: “不用探查了,此地叫断脚谷,离出谷后的平坦地势还有五里。”众人回头,看见身材一高一矮的两人,皆身披粗布衣服,满脸横肉。高个子拿着一把大刀,矮个子倒提着一个流星锤,末端用铁链子拴起来绑在手上,想来是有武器出手伤人的厉害功夫。此时,正是高个子的人开口说道,矮个子的人连声附和。随后,树林中稀稀疏疏出来十来个人,把一辆马车团团围住。 “来了此地,不被这地上的坑洼崴断脚,就得被我这手中的大刀砍断脚。”高个子恶狠狠的说道。 “嘿嘿,也可以被我的流星锤砸断脚。”矮个子的那位脸上肉嘟嘟的,此刻一笑,竟然憨态可掬,滑稽十分,陈丰差点忍俊不禁,张三生更是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高个子一拍矮个子的脑袋:“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出来劫人的时候就别他妈嘿嘿笑了,看着太憨,把兄弟们气势都丢了。”矮个子委屈的摸摸脑袋。 “喂!那个瘦的,别他妈在那笑了!老子是打劫的,今天要想不断脚!每人一两银子!” 张三生用自己的肩膀碰了陈丰的肩膀:“喂,咱们一出城就碰上打劫的了,你说怎么办。” 陈丰一想,每人一两银子便可以避免打斗,再加上武文洁他爹出门的时候给的银子给得多,虽然全是银票碎银子没多少,但不是自己的始终用起来不心疼,似乎还不错。 “二两!”一声断喝,马车前面又突兀的出现一个人,披散着头发,脸上有细微的刀疤,皮肤黝黑,身材比起那两位匀称许多,听着声音语气,更像这一帮匪徒里面当家的。 张三生嘴贱道:“坐地起价是吧,做生意都不带这么做的,是不是一会你说一万两我们也得拿啊。” 黑脸男人阴沉着脸,显得更黑了: “老子不是在做生意,老子是在打劫!” 第三十二章 剑势起 这三人是附近的小匪帮——三王帮的三个头头,分别是黑豹、独狼、笑虎。三人少年时便是结拜兄弟,随着一个武师学武,情同手足形影不离,不曾想那武师因为贪图一个女子的美色,趁夜晚强上不成,反而失手将其杀死,后来把罪名嫁祸给他师徒三人。那女子原来是当地一个小官包养的狐狸精,后来被那个当官的知道后勃然大怒,想要抓住他们三人杀头。他们别无选择,一路颠簸流亡来到边境处。 后来侥幸集结了一些同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占了一个小山头,自封为三个当家的。没想到这三人竟然都颇有武学天赋,先后进入蕴气境,整日干滚刀口的劫车勾当,在一次次命悬一线的危机中竟然境界提升都不慢,大哥黑豹到了蕴气八重,二哥独狼为蕴气七重,之所以自封独狼,是因为在一次“生意“中,由于探子的错误报告,不料到对方也有一位蕴气境的高手坐镇,虽然兄弟三人最后联手将那个商队全歼,但是遭到那个蕴气境高手的拼死一击,损了一只眼睛。他却觉得这是自己的勋章,大家也都因此格外的尊重他。 老三是笑虎,境界只有蕴气五重,但是一向无欲无争,觉得天下遇到的事这两位当哥哥的都能完美的挡在前面解决好,所以即使当一个流匪过得也颇为快活,整日除了干活就是吃睡,养了一身白肉。连手底下的兄弟们都敢笑话他,他也很少脾气,因为自己本来就没做什么贡献嘛。两位兄长自然是十分恨铁不成钢,不过也没有办法,难兄难弟这么多磨难都一起走过来,这老三就算好吃懒做点也没什么。只要两个哥哥的媳妇儿抢来了,也必然会给这个不争气的老三也讨一个媳妇儿的。 他们甚至有一个不敢同外人说的秘密想法,就是当几年或者十几年劫匪,赚了些银子,等当年那事情平息了之后,去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做点小生意度过余生。不过敢干他们这一行的,脑袋都是悬在脖子上的,本身帮派里就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压阵,又不是大帮派的依附势力。没准劫个车都能把自己全帮人的命给送了。 他们这种帮派,也只有占据断脚谷这样的险峻地方拦路收银子。因为平坦好走的路都被其他有势力的大帮派占了去,这种本来没有劫匪都十分难走的路人流量十分少,要是运气差一点,十天半个月都来不了一趟生意,自己这一帮上下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发家致富了。而且最近帮内人口渐渐流失,也只有靠大哥黑豹的铁血手段发展的忠诚帮众还愿意跟着自己哥三个干。 所以,陈丰一行人这种小鱼别的帮派或许连出手都不愿意,但对于三王帮来说,就是难得一见的大鱼,是非得好好捞一笔不可的。 而且这半个月来运气奇差,上一次劫一个只有两骑的小队伍,没想到冲当头那个兄弟被马上的人虚空点了一下就化为了灰烬,把一行人吓得拔腿就跑,三天都没敢踏出山门半步,缓了这么久终于再次出门,一下子就遇到了陈丰一行人。 本来还在暗暗观察,在看见陈丰身后那马车里有两个女子的时候,兄弟三人立马就不淡定了。 媳妇儿!媳妇儿来了! “留下该给的银子和车里两人,你们两个可以安全离开,不然,你们两个死,银子,全部留下。”黑豹冷冷地说着。 “几位大哥,车里两位女子是我二人的家眷,出门在外,多丢点银子不要紧,可万万不想折了夫人,这样吧,在场的大哥,每人给你们二两银子,多买点酒喝。你们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可好?”陈丰下马,满脸堆笑说道。 “嘿嘿,不行!车里的可是我大嫂二嫂,必须要留在这!”笑虎仰起脑袋,势在必得的说道。 “要不...你们每人三两?我们身上只有这些银子,全给各位大爷了。文洁!”他朝车内喊道,银钱都是武文洁保管,陈丰唤她是想叫她丢银子出来。 车内片刻无动静,然后帘子飞起,一把出了鞘的阔剑插在了地上。 陈丰苦笑。 “你和土匪谈什么生意。”张三生打了个哈欠,“我要是有你这武功,现在都已经杀完了。” “不识好歹!”独狼阴险笑道,“给我上!这车内的娘们倒是有趣得紧,今晚上需要额外照料一下才行啊。” 这两人顶多是练过点野功夫,一点也没有修炼者的气息,这一把稳吃!独狼心里美滋滋的想着,脑中已经把那车内骄横的小娘皮压在身下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陈丰见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唯有一战。便走过去拔起大剑,沉甸甸的手感让人心安,他眼神一凌,与刚才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个冲得快的喽啰一前一后攻向陈丰,他大剑一抡,劲力之大,导致身体周遭出现呼呼的风声,这两个喽啰心里被这一剑一惊,脚下不稳,竟然直接被风吹了出去,跌坐在地上,后面人感到奇怪,正要停止前冲之势,但陈丰剑势未止,大剑由于惯性向这二人身后一人砸去,由于只是惯性使然,速度并不快,看起来劲力也不大,这人便横刀身前,想要挡住这一剑。 “铛!”像是山中钟声,清脆悠长,他横过来的剑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然后猛烈震动,发出哀鸣,而他身形猛地后退,脚在地上一顿踩,却猛地踩进地上一个坑里,狠狠地崴了一下,快速的浮肿了起来。 “啊!!”这人大叫,不知是由于惊恐还是由于疼痛。 其他喽啰看见兄弟负了伤,眼睛一红,冲得更加猛烈迅速,陈丰左右开攻,来者不拒大开大合,接连打伤了几人,一时间竟是没人能够近他身遭一丈之内。 “好小子,还有点斤两。老三!”黑豹看见接连几个兄弟负伤,心里急了,准备兄弟三人亲自出马。 “嘿嘿,好!”笑虎抡起流星锤在身遭舞动起来,呈一个半丈左右的圆周,空气传来呜呜的鸣声,让人一听便知道这流星锤里劲力无穷。 这是笑虎的看家本领“千钧锤”,虽然初一挥劲力不大,但是却可以通过舞成的这一个圆周渐渐蓄力,吸引天地气机来构造他的“势”。以“势”借力,便可以发挥出原来几十上百倍的力量,蓄力时间越长威力越大,直到那链子断裂脱手而出为止,只要掌握住这个力道,便可以蓄势而一击杀敌。 虽然笑虎是一群人中境界最低的,但是无数敌人都丧命在这千钧的威势之下。而此刻,陈丰被一群喽啰团团围住,正是发挥这一招的完美时机。 黑豹和独狼都拭目以待,等着这一击奏效,凯旋而归。 笑虎手中的流星锤速度越来越快,后来几乎看不见锤形,只看见一圈残影,最后他矮小肥胖的身形似乎都要随着这锤子的舞动飘动起来,某一刹那,他飞跃而起,流星锤投掷而出。 这一锤,几乎是笑虎练成这招以来威力最大的一击,连那特制的精铁锁链都要变形断裂,他心中自信,一旦击中,不要说一个修炼者,就算是一块巨石,也要被他砸得粉碎。 人头大小的铁坨子飞出,划破空气,尾部都因高速而变得扭曲起来,直直朝着陈丰头顶砸去。 陈丰胸口处揣着的玉佩猛地震动起来,没想到师娘虽然自封神魂,但这玉佩的功能还保留了下来,而此时玉佩跳动的程度,分明是自己有了性命之忧。 张三生眼神一惊,片刻后恢复平静,然后笑了起来。 同时,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一角,露出一双不带妆容但仍然绝美的凤目。此时见到这一幕,口中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言语,流星锤便已经要和陈丰碰上了。 躲闪不及了! 陈丰凝神屏息,浑身气血翻滚,金瞳打开,大臂和腿上的肌肉崩得比金铁还要坚硬,然后大剑从右腿外侧向左手抡起,气机完全放出,衣袍无风鼓起,看似缓慢,但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 那双凤目却猛然一惊,瞳孔缩小。 那挥舞大剑衣袍飞舞的模样,在自己梦中出现了无数次,更是传遍千军被无数说书人说了一遍又一遍。 传奇虎将武文天,一剑破千军! 剑势无匹,气贯长虹。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轰!!! 猛烈的撞击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冲击波激起阵阵烟尘,传到众人所站之处时,仍然带有巨大劲力,让大部分人不由自主的身形晃动,瘦一点的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盯着那音爆中心处的动静,一阵心惊肉跳。 黑豹黑着个脸盯着场中。 独狼脸上一阵自信,仿佛已经透过烟尘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 笑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仿佛这一击就耗去了他无数劲力。 张三生仍然面带微笑,不过此时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武文洁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扶着帘子的手有些颤抖。青鸾也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口中喃喃道:“三牛哥......” “哼!”笑虎吸了口气,绑着铁链子的手一拉,一颗铁球从烟尘中飞出,落在他的掌心里。 烟尘消散,陈丰拄着大剑单膝跪地,嘴角带血,头发蓬乱,衣衫上好几处都被猛烈的劲道震得开裂,宛如乞丐。 他的身体四周地面寸寸龟裂,呈网状散布开,独狼以为这人被震死了,但看到仍然微微起伏的胸膛,大失所望。 “即使没死,也是强弩之末,老三,再给他一锤!”黑豹淡淡说道。 “嗤......”衣衫褴褛的陈丰从牙缝里吐出一口气,直起身来,手中大剑却随着他的起身而断裂,插入土地里面那一半就那么死死的钉住,而手握着的那一半还握在手中。 “杀!”他爆喝,双腿一用劲,身形直直飞出,转眼便到了黑豹面前。 众人皆惊。 武文洁松了一口气,但眼中仍然余有刚才的震惊之色。青鸾皱着细细的眉头问张三生:“喂!三牛哥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啊?” 没有因为这妮子不尊称自己“道长”而生气,张三生淡淡的一笑: “剑断而势长,可破敌。大可不必担心。” 青鸾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紧张的盯着场中,道士笑着摇了摇头。 陈丰此刻却心思明朗:笑虎才是真正的强弩之末!只要陈丰解决了黑豹和独狼两人,这一帮人马自然不攻自破。 而显然,黑豹实力凌驾在独狼之上,要想速战速决,此刻要先取其项上首级! 他眼中杀意暴涨。 断剑斩出,气势无匹,让人心惊胆寒。而黑豹猛地爆退,此刻的陈丰,剑势无双,杀意势不可挡,不可与其相搏!他心中的第一想法便是这样。 而想法化为行动只在一瞬之间,再加上黑豹之所以将这种动物作为自己的外号,不仅是因为自己的“黑”,而且在于自己一般人不可比拟的轻功和神速,是为豹!他在一刹那间退出一尺有余,已然避开了断剑的攻击范围。而陈丰剑意加上雄浑的剑势,竟然破裂了空气,将断剑的攻击范围强行增长,滑过他的胸膛,破开他的衣衫,甚至穿透了他的皮肉,直直的击到了他的心脏上。明明没有实物透过他的胸骨,但他确实感觉到他的心脏在一瞬间暂停了一秒,然后传来一阵剧痛。 “啊!!!” 他口中吐出一团鲜血,一个后翻滚落到地上,袖中的机关爪伸出,插入地面,帮助他稳住身形。 陈丰一剑斩出后身形未停,剑锋一转,从独狼惊恐的天灵盖上劈下。 “停!!!我们认输!!!” 但陈丰剑势已不可停,轰轰烈烈斩下,独狼竟然被这剑势压迫得不能动弹,就眼睁睁看着那断剑劈下来又不知躲闪。 剩下兄弟二人目眦欲裂。 砰! 黑豹双目紧闭不忍直视,但是,这一剑却......砸歪了? 独狼也紧闭双眼,浑身颤抖,一瞬间遗嘱都几乎立好了:我名下所有财产都捐献给帮派,唯独床单下面自己这些年积攒的一百两银票,本来是用来孝敬以后自己媳妇儿的,自己死后留给老三,自己没命去娶媳妇了,一定要让老三娶上媳妇。 后来碎碎念了好几遍,自己睁开眼时竟然还立在原地,那断剑砸在自己身侧,地面上砸出了一尺来深的槽子,如果这一剑没有砸歪会是何情景,他不敢想象。只是感觉身下一股暖流,自己竟然吓尿了? 他脸上有些羞色,但是还好自己命保住了,这便是天大的好事。 双脚一软,他瘫坐在原地。 黑豹捂着胸口走过来,弯腰抱拳道:“感谢兄弟不杀之恩,我赵雄豹服了。” “一齐给这位兄弟鞠躬!”他大吼道。 “感谢兄弟不杀之恩!”一二十人同时放下手中兵器,弯腰鞠躬道。 武文洁看得愕然,只因为陈丰放了他们二当家一马,一行人似乎对他感激零涕,看起来倒是仁义,只是不知道肚子里面安的是什么心肠。 张三生喝了一口酒,畅快叹道: “好!好!好!”也不知道他在说场中战斗还是手中之酒,只是眼中神采奕奕,顿时间竟然气宇非凡。 只有青鸾眼角方才匆匆瞟到了一眼,在陈丰当头一剑劈下时,道士的手指微微勾动,像是结了一个什么奇怪的手印,她不太明白,只当是自己眼睛看花了。 “我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未曾见过有人在杀意正浓时止住手中屠刀,都佩服兄弟气概,若是不嫌弃山上寒酸,我想斗胆请公子上山歇脚,毕竟这一段路崎岖陡峭,事后我再指引公子从山的另一侧下山,必然畅通无阻。” 陈丰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青鸾有些害怕,轻声呼唤道:“三......” 道士一抬手:“无妨。” 少女旋即收住了声音。 前者顿时间又变得贱兮兮的了,耸耸肩嘿嘿笑道:“青鸾妹妹这么可爱,什么时候也叫我两声三生哥哥来听啊。” 大敌是否退去还不知道,这厮又变成了这般模样,青鸾只希望陈丰不要受其风气感染,白了他一眼就走开了。 于是,一行人稀稀疏疏退离了此地,一些人搀扶着手上的兄弟缓步的走在后面,陈丰一行人被黑豹指引着走在前面,大约半个小时后就到达了三王帮所在的山头,原来是一个废弃多年的破庙,被这群人略加修整就住下了,周围还修建了许多茅草搭建的小房子,就是这一个帮派的全部家当。 独狼和黑豹都进入破庙内部寻伤药疗伤,笑虎嘿嘿的笑着招呼陈丰一行人在庭院中的小桌子旁坐下,然后吩咐手下准备吃食去了。 张三生左顾右盼,突然看见了破庙内部有一尊破败的铜像,表面的金漆脱落,看不出是哪位菩萨的面貌,不过他的注意力却落到那张斑驳的佛面上。 有一个人应该反映比他更大才对,他心里想着。 果不其然,武文洁面目惨白,微微张着小嘴,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盯着的地方。 第三十三章 红月七日,狼行万里 武文洁呆呆的看着那一尊佛像,许久才闭上嘴巴,吞了一口口水润了润自己的喉咙。 张三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淡淡的笑着,也没有做声,假装四处转了一圈回到院子,坐在石桌旁。 四个人刚好一桌,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便端了上来。可能是旨在招待他们来的这一行人,许久不见荤食的三王山上飘出了阵阵腌制猪肉的香味,每一桌上都有一大锅肉汤,汤里的东西不多,但天然又狂野的烹调方法把肉香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让人一闻见便食指大动,陈丰一连吃了好几碗米饭,筷子如雨点般落下,看得周围人都一顿咂舌,这少年胃口之大令人心惊。 怪不得那么能打,一些人心里暗暗道。 山上大概总共有四五十人的样子,大多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几乎没有一个本地人,尽数是从远方逃命来到此地,风餐露宿,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展现出一种狂野的麦色,不过也少有人和那黑豹一样漆黑如碳就是了。 有的人在逃来此地前就已经家破人亡,这里相当于第二个家,除了誓死效忠别无他法。但几周以来三王山没有生意开张,今天又吃了败仗,几近要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要靠当家的用自己的私钱来填饱兄弟们的肚子。也正因为当家的都如此大公无私,三王山虽然人少,但是凝聚力很强,差不多人都是只要上头一句话,就敢把脑袋别在腰上往前冲的狠角色。 吃惯了野菜馒头,今天打了败仗还开荤了,大家伙阴霾的心情都晴朗了不少。人是铁饭是钢嘛,对于这些汉子而言,只要能吃饱,一切都还有希望。 陈丰看着这些汉子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模样,有些感慨。哪里有什么生来就愿意去为恶的坏心肠,都是在乎着饥寒冷暖的普通人罢了,如果太平盛世家国安定,谁又愿意刀尖上舔血去为祸他人呢? 他喝下最后一口肉汤,站起身来准备去行方便之事。吃了就拉,他感觉有些尴尬。 给青鸾和武文洁示意了一下,陈丰便出了门。 山上都是汉子,解手是不用茅房的,自己寻一个安静无人之处悄悄解决了就完事了。陈丰也是在四周找了半天没找到茅房,又问了路过的一个大兄弟才知道这件事。 他挠挠头,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不过他和张三生倒是不要紧,要是武文洁和青鸾想要方便......他摇摇头,那两位武府上出来的女子定是会恨死自己答应上山这个决定吧。 此时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事情为好啊... 他在周围转了一下,发现这山头上因为有人烟居住树木草丛都比较稀疏,整座山像一个中年的大秃子。这可让他为了难,虽然都是大老爷们不知羞,但想到自己的屁股要是被一个个过路人都看了去,心里还是有些憋屈,便往远处走了些,想寻一个隐秘之地。 一路走来,他发现好多地方都被“用过了”,有些尴尬,便远走越远,在他终于找到一个既隐蔽又干净的场所时,肚子里早就已经是翻江倒海,解裤腰带蹲下,一气呵成,他缓缓舒了一口气。 爽! 他眯着眼睛,却猛地发现有一个身影从远处的树林中晃过,好像发现了正在方便的陈丰,拔腿就跑,在树枝丫间踩踏穿梭,略去的速度极快。 “你......” 陈丰第一反应是自己做这等隐秘之事被别人撞见了,想要拔腿追去,但无奈自己屁股还没擦,虽然确实是乡野出生,但还不至于大大咧咧到这种地步。可能那不讲究到极点的张三生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待到陈丰擦完屁股,那人早就已经跑没影了。他这才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却发现事情不对。 这山上脚力最快的可能就是那黑豹了,但那大当家才蕴气八重,自己也看到过他施展轻功,脚下功夫分明是属于战斗中转换身形的灵活形,和刚才他看见的这种来去如风的速度型轻功完全不一样,不在一个门路里面。而且要想达到在树枝间飞踏的境界,至少要到蕴气巅峰甚至炼气初期,体内之气已经可以受控制的在经脉里运行了之后才能做到。那刚才来的那人是谁呢? 他挠挠头,失笑的否认了自己看见的是一直猴子这类的想法,就算是个人吧,但与自己似乎也没有多大关系,自己就在这歇息一晚,明早就下山继续赶路了,就算是觊觎他们山头的敌手对头,自己也是万万管不了的。 这么想着,回到了山头上。破庙外,武文洁们都已经差不多吃完了,见天色不早,在山上又少有在夜间的娱乐活动,大家便准备睡觉了。 不过,陈丰却不经意看见偶尔有一两个匪徒眼神在瞟着武文洁和青鸾两个女子。这山上待久了,全是一堆撒发着臭汗的男人,见到女人是难免露出窘态的。更何况,在这里谋生的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少都是曾经有过家室,尝过女人滋味儿的汉子。上了山,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碰女人了。 所以那大当家和二当家诺大的心愿便是讨媳妇儿,不过外出游历带上女子家眷的本来就少,就算带上了,也是那种大户人家,这种人家出门,必定有高手傍身,自己这种小帮派是万万不敢去招惹的。 所以想归想,但想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场空,只叫一众帮人觉得,大当家二当家不如学那三当家,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活个乐呵就完事了,要是心里老是挂念着女人,格局太小,是做不成大事的。 但大家伙也是肚子里想,不敢明着说出来。而且,二当家不用说,大当家虽然看着是个心无旁骛的硬点子,但听那些跟着大当家去城里面采购食粮的兄弟们说,豹哥几次在青楼前面都是停了又停,但终究是没有进去,大家才恍然大悟,哪里有什么铁打的男人嘛,骨子里面淌的都是一样的血液。 陈丰自然是不明白这些的,不过他看着武文洁的背影,只觉得那双腿修长,腰肢盈盈一握,十八岁的女儿家已经有了一些成熟的韵味,身边的青鸾就差点意思,虽然生得清秀可爱,但年龄太小,是一块在嘴中还没化开的糖。 他琢磨了一下,青鸾和武文洁睡一间屋子,自己和那张三生睡一间屋子,似乎正好。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虽然有玉佩傍身不怕一行人加害自己,但若是放由那二女睡在这匪窝里,他怎么都觉得不安全。 正打算和武文洁商量一下时,她却先来找了自己。 “你过来一下。” 陈丰与她来到角落处。 “既然是你答应的今晚在这匪窝里歇脚,那你就必须得保证我们二人的安全,才能显得你有那么一些男儿的担当。” 她看着陈丰的脸说道。 “行行行,我陪你们俩睡行了吧。” 武文洁脸色泛红,抬手便欲打。 “不是不是......我是说,陪着你们,睡在屋子里面的另外一张床上。”陈丰急忙解释道。 武文洁的手还是闷声地捶在了他的肩头上。 “你守在门外面。” 然后潇洒的转身便走了,秀发飘飘,留下一脸蒙圈的陈丰。 合着不让睡了?那明日我要是过于神乏或者着凉了,谁来保护你们一行人的安全?自己这个保镖还得晚上不睡觉给你守门? 买卖做亏了。 陈丰心里这样想道。 夜色渐黑,大家都陆陆续续的睡觉了。 上半夜两个人守夜,下半夜三个人守夜,这是三王山上的规矩。 陈丰对武文洁的要求无可奈何,但自己总得睡觉吧,便想了一个完全之策,上半夜自己去守夜,下半夜叫和任何人都自来熟的张三生去同三王山上另外两个人守夜。提出了这个想法后,没想到几个当家的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陈丰心里对这三兄弟想加害自己的想法又淡了几分。 但陈丰一再给张三生说,有事情一定一定要先叫自己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道士办事靠不靠谱,但是一旦有什么事,自己第一时间在场总是好事。 黑豹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在大王山山头的北边,两栋用木头搭建的房子,挨得很近,有什么事情也好互相照应,陈丰还颇为满意,这两栋木房子是山上除了那改建过的破庙之外最好的房子了吧,陈丰心里暗暗掂量着,那三兄弟似乎真的是重义气之人。 青鸾和武文洁进了其中一栋,张三生进了其中另一栋,陈丰便转头回到破庙外的院子里。 篝火已经升好了,上半夜同他一起守夜的另一人是一个身形有些瘦弱的年轻小伙子,脸上长着麻子,姓赵,大家都叫他赵麻子。他此时正盯着篝火发着呆,陈丰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也坐在篝火边,伸出手静静的烤着火。 秋季的夜晚,已经隐隐约约有些刺骨的凉意,湿气升起来,要是在外面没有火或者没有穿上厚实一点的衣物,必定是要着凉的。 陈丰把衣服裹得紧了点,觉得有点无聊,就先打开话匣子。 “诶,兄弟,你说你们三王山拦路劫车那一段路为什么要叫断脚谷啊,是你们帮派的人自己起的名字?” 赵麻子本来有些困乏,昏昏欲睡,听见陈丰一出声,意识到自己还在守夜,又猛地坐了起来,看见四下没有什么特别的状况,声音又变得有些懒洋洋的说道: “是叫断脚谷不假,但正儿八经说起来,还有另外一个更霸气一点的名字,里边还有一个故事呢。” 他正想往下说,但突然觉得下面的话有些长,又不愿意说了,闭上嘴巴就当是答完了陈丰的问题。又裹紧衣袍准备睡觉了。 陈丰觉得扫兴,却灵机一动,掏出一块小小的碎银子。 “秋天来了也冷,下次要是有机会同你们当家的进城购物,可以拿去买些酒喝。”陈丰将碎银子抛给他,后者条件反射般的接住,旋即喜笑颜开,满脸的坑洼仿佛都乐呵了起来。 “能否把那断脚谷的事情给我说道说道,也好打发时间。”陈丰笑着问道。 “行!我赵陆仁别的本事没有,讲故事倒是一流的。”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故事了,纯粹就是传说。”赵麻子小心翼翼的把银子揣好。 “愿闻其详。”陈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赵麻子搓搓手,清了清嗓子。 “想必小兄弟也知道,距此地几百里外便是大楚的天然屏障伏龙山脉吧。” 陈丰点点头。 “故事就发生在这里。据说,几十年前,伏龙山脉深处有一狼王冲出,带着万千狼灵从大楚边境直奔中原而去,所到之处,万兽跪伏,鬼神难当,月亮一连红了七夜,兄弟要是去到繁华的一点的地方,听几场有关奇闻趣事的说书,多半是能听到这件惊动天下的大事的。但是这狼王虽然威势无双,但是却未伤一人,直直奔到武当山脚下,未至京城,便...消失了。” 他眼睛里神采奕奕。 “那...与你要说的这断脚谷的另一个名字有什么关系。” 赵麻子一笑, “当年狼王是在云上奔走,狼灵是在地下奔走,据说啊,这将近五里的断脚谷中的一个个坑洞,就是狼灵们踩出来的啊。” 陈丰恍然大悟,当初看到那坑洞的形状像一个扇形,而且都朝一个方向,如今一想,狼之类的动物脚掌印子,不就是一个不太规则的扇形加上几个脚趾头组合形成的吗? 那些小的脚趾头可能由于风吹雨打渐渐看不清楚了,但是中间那个巨大的坑洞留了下来,就形成了如今断脚谷的风景。 陈丰点点头,这或许只是人们的猜想,但是却十分形象,给人一种言之有理的感觉,也难怪能成为说书先生们的谈资了。 在茶馆里听书解闷的人,台上说书的说得越是玄乎,越是无法考证,大家听得不就越津津有味了吗? 赵麻子又补充道:“而且啊,人们相传,那狼王当时受伤了,但因为血气太过于强大,血液一流出来就汽化飘散到了空气中,像是彗星尾巴一般在其尾部拖出好几里长的猩红光带,只有七滴极其浓郁的精血没有被蒸发到空气中,滴落在世间,有的被人们所得,有的不知所踪。不过,据说这狼王几近妖仙,其血液隐隐含有近乎仙气的巨大威能,任何一滴都是让所有势力争得头破血流的至宝。” 陈丰摆摆手,“大概只是传说罢了,或许是那些说书先生编出来博人耳目的故事呢?” 赵麻子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兄弟全当听个乐呵就行。哦对了,最重要的事情都差点忘记讲了。这断脚谷啊,另一个名字叫——狼行谷。” 陈丰点点头,若有所思,“这名字听起来确实比什么断脚谷大气许多了。” “嘿嘿,据说是当年太子去那飞云城的时候,途径此地,队伍中一个威望颇高的老和尚给起的,一直沿用至今。不过啊,这些有点文化的人起名字都太文绉绉的了,我还是觉得断脚谷叫起来比较接地气。” 陈丰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那这附近还有什么奇闻吗?实不相瞒,我自幼对这些怪谈颇感兴趣,若是有,希望兄弟可千万不要吝啬,好好同我说说,反正这夜晚还长着呢。” 赵麻子仰起头思考了一下,一拍手,凑过来悄悄的给陈丰说。 “你别说,我觉得这儿就挺邪门的。”他的手指指了指脚下。 陈丰疑惑, “这儿?你可别大晚上守夜说这些话来吓唬兄弟了。” “不不不...是......”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破庙内那尊佛像。 陈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一尊生锈的破佛像罢了,何来邪门直说,难道只要在佛像面前叩三个头,许的愿望都会成功?”陈丰有些半开玩笑的说道。 月明星稀,蟋蟀虫鸣之声不绝于耳。 赵麻子说话的声音压得低: “有一次,几个兄弟出去干仗之前在这佛像前拜了一拜求平安,你猜怎么着?” 赵麻子故意卖关子。 “怎么着?”陈丰问道。 “他们打架的时候,猛得他妈我想起来都害怕。” “啊?”陈丰不解,“打架生猛也算是邪门儿了?” “不不不,你可能不知道生猛到什么程度。”他吞了一口口水。 “你见过断了一手还不知道疼,浑身是血直直往前冲的猛法吗?”他仿佛陷入回忆里,“那个兄弟武功不出众,在这山上只能算是中下乘,那次碰到了一个硬点子,大当家见吃不下,本来都已经喊退了,但他还是红着眼往前冲,被敌人斩去一只手,但像是丝毫没受伤一样左冲右撞,力气似乎根本用不完。大家伙受到他的鼓舞,也都冲上前拼死搏杀,那一次,虽然负伤许多人,但最后竟然胜了。” “只是那兄弟回到山上后,着了魔一样躺在床上嘶吼了一天一夜,到最后完全发不出声音,七窍流血死了。” “你说邪门不邪门?” “真邪门!” 二人被吓得汗毛立起,这声音不属于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人,惊恐回头,却是张三生那厮。 “嘿嘿,睡不着觉,听见你们二人在聊天,就过来听听。” 陈丰和赵麻子拍了拍胸口,会吓死人的啊。 道士继续说道:“麻子兄弟先去歇息吧,我睡不着正好来帮你守夜,一会该换班了陈兄弟去叫另外两人来替班就可以了。” 赵麻子似乎也困了,便起身说道:“好吧,下半夜两人是老黄和小吴,他们住在南面的茅屋里,记得叫他们,我去睡了。” 说完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走了。 待到赵麻子走远了,张三生搂住陈丰肩膀,伏在他的耳边说道: “那佛像这么邪门,咱们去好好看看如何?” 第三十四章 夜袭 陈丰乍一听有些楞,但旋即想到,他只去门口处远远的看一眼,不摸不碰,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他这么想着,旋即应了张三生的邀请,站起身,拍了拍刚才飞溅到身上的烟灰,朝庙门口走去。 那佛像在黑夜里静静伫立,纹丝不动像一座山。陈丰走到其脚下,细细端详,发现此物大概有一丈来高,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坐于莲华上,身上金漆脱落了十之三四,身下的莲花上落满了灰尘,想来是许久没有人打扫了。不过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大多是不信什么鬼佛的,所以如此也情有可原。 “没把这尊佛像拿去卖了就算是一件大功德了。”独狼初到此地时,见到这尊佛像如是说道。 所以,没有多少人拜这佛像自然是正常的,没有人来打扫打扫落在佛像上的厚厚灰尘甚至像是情理之中的事。 “佛身落凡尘,倒是颇符合那些酸臭和尚口中的道理,真是讽刺。”张三生也从陈丰身后走了过来,伸出手摸了摸佛莲上的灰尘。 “你还懂些佛家道理?”陈丰有些讶异这道士口中的话。起先这道士好像救了陈丰一命的时候陈丰对他满心尊敬,一口一个道长的叫着,后来稍微熟悉了一些此人的行事风格,发现“道长”二字实在是叫不出口来。且不论什么仙风道骨拂袖谈天下的气魄,这道士简直就是一个俗到不能再俗的“凡人”样本,各方各面不讲究到了极点,连陈丰这样一个自幼在山野里长大的孩子看了都有些咂舌。 “嘿嘿,不敢说懂吧。这些年游历四方,还算增长了些见识。”张三生笑了笑,将指尖的灰尘细细的捻着,然后往空中一吹。 “道长游历四方已经很多年了?”不过可能喊习惯了,有时候不经意间还是会脱口而出。 陈丰其实对这破旧佛像不是那么感兴趣,当年自己村子外面不也有一个破庙不是?要是他从小成长的环境是一个受到佛祖的福音润泽的地方,那破庙又怎么会荒废? 所以,他完全是出于对刚才赵麻子所说故事的好奇。 反正夜晚还长,有些时间聊天说地也不错。 “忘了......”张三生嘿嘿一笑,“小道今年虚岁二十五,大概十岁便开始出山游历了。” 陈丰略微感觉有些吃惊,他看着这道士顶多也就十六七岁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 “道长倒是颇显年轻啊。”陈丰半认真的调笑道。 “游历山河,游戏人间,心幼自然不显老。”张三生带着些笑意说道。陈丰陡然觉得这一秒钟这邋遢道士还有些高人的模样,点点头。 “那道长十五年前是下什么山,是道长的故乡吗?”陈丰又问道,他突然想起来刚才张三生说他十五年前下山游历这句话。 “......武当。”他顿了一下,说出这句话,一只脚已经踏上佛莲,准备登上去。 当他两只脚都踏上佛莲时,又补充道:“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陈丰被这一句话说得一头雾水,但突然意识到这道士竟然要踏到佛像上面去,连忙出声制止,这是对佛的大不敬,要遭报应的 “道长...你......” 他转过头来,嘿嘿一笑: “我不怕报应。”然后没有停下,继续伸手去摸那斑驳的佛面。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说对佛不敬要遭报应啊......陈丰心里暗暗嘀咕。 火光从几步开外照过来,把陈丰的脸和佛像的下半部分映照得一样红。但因为篝火是生在地上,佛像又太高,所以佛面和张三生的手都隐藏在了夜里。 摸了一会,张三生纵步跳下来,把地上震起一团灰尘。 “虽然金漆斑驳看不清这佛像本来面貌,但是我仔细摸了摸佛面,应该是地藏王菩萨。” 陈丰又开始觉得这厮学识渊博了,好奇的问:“为何?” 张三生指了指佛像,同时出声解释道:“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坐于莲华,饰以宝冠或者璎珞。面目不怒自威,应该没错了。” 陈丰心里暗暗震惊。虽然说佛道不分家,但是作为大楚境内两大主流宗教,这些年来表面上和谐共处,实则摩擦不断。 大楚国没有国教,但在九龙争帝之前,大楚还只是中原西部一个小小的楚国的时候,楚王十分信奉那遥远西漠的传教僧带来中原的佛教,在楚国内大小设有佛寺近万,香火不绝,几乎举国礼佛。其原因之一就是,那由遥远西方踏过沙漠来中原的传教僧首先进入的就是楚国。光凭这一点自然是不足以让当时的楚国对佛教如此痴狂。另外一个原因是,传教僧进入楚国时恰逢楚王后突患心瘴卧床不起,楚王举国求医未果,心急如焚。就在楚王后气若游丝即将奔赴黄泉的那一天,一个一袭白衣的僧人空手入皇城,竟然生生将楚王后的命火又续了三十年,当时年仅四十的楚王后活蹦乱跳的活到了七十岁才寿终正寝。 而那白衣僧人空手入皇城,空手出皇城,未从皇宫里取走一文铜钱。 自此,楚王公之天下:楚姓礼佛七十年,以呼应白衣僧人的高风亮节。 所以,礼佛的风气一直持续到了大楚统一天下之后许久。但也正是在几十年前,如日中天的佛教仿佛一日之内一落千丈,当时虽然已经更替新皇,但是还未结束老王口中所说的“七十年”,所以大楚未立新的国教。但大家都知道,当今皇帝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一个铁打不动的规矩,每三年一次,邀请天下道行品德双冠的道士上泰山,与其共议天下山河,同时祭祀以求上天泽福,永保江山太平。傻子都能看出来当今圣上更倾向于哪一教了。所以,上面的这么做,下面各地的官员们也都争相效仿,扶持当地的道观,发放补贴,资助香火,导致佛教的境遇更加雪上加霜,才有了如今的这么多的破庙。 此间蹊跷,可谓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不过,当今道士们的待遇都十分好,香火旺起来了,自然境遇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张三生这样的邋遢道士倒是少见了。不会是犯了什么山门里不可饶恕的大错,被赶下山的吧。陈丰心里这么想,而且越是思索感觉这个解释越是可信。他这幅模样,放到道观里定是少不了责骂的吧。虽说那道观里没有佛寺里的清规戒律,但是条条框框还是颇多,有机会的话,陈丰还是想去那道家圣地武当山一览风光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耳边只有张三生嘟嘟囔囔:“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东西嘛,还以为这么邪门儿,一定有什么宝贝呢!” 陈丰汗颜,“邪门儿就该有好宝贝?何以见得?” “嘿嘿,没什么根据啦其实,只是这么多年游走江湖偶尔得到的一点经验之谈罢了,而且此处算是人丁兴旺,要是不是宝贝而是什么妖魔作祟,早就有人惨遭毒手了。” 陈丰对他的“经验之谈”颇为不屑,自己要是遇见了邪门的事儿,一定是会远远的躲开的,自己这一身修为,也就是在这些穷乡僻壤的地方能看,一旦进入了中原地带,高手如云,一个恰恰炼气境初期的毛头小子说不定出门就被秒杀了。 在有绝对的实力傍身之前,做人做事都还是小心为好,就算有一天自己真的有睥睨万夫的绝对实力了,也还是得低调做人。陈丰心里这样想着,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你是个举世无敌手的地仙,命数比那千年老乌龟还要长许多,太狂妄要是引来天怒,降下一尊真仙来把你镇杀了,找谁去说理去。 说到底啊,这不是怂,而是惜命。 毕竟,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但是,能少挨刀就少挨刀,挨刀了之后能只断一根头发就别断了胳膊不是? 他对于自己这套理论还是颇为自信的。 “那道长游历这么多年可又得了什么宝贝呢?可否拿出来给小子我见识见识。”他试探性的问道,不过这道士浑身上下好像还真看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两袖清风,口袋里想必比自己还要干净。 没想到那道士却一指腰上的酒葫芦。 “它!” 陈丰疑惑:“不就是一个普通的酒葫芦吗?何来宝贝之说?” 张三生凑近了陈丰,仿佛害怕第三人把他即将说出来的话听去似的。 “它......” “特别耐用!”张三生突然大声说,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陈丰汗颜,自己好像又被这道士给耍了。他摇摇头,准备走出去。 ---- 赵麻子正准备回房睡觉,刚走到房门口准备拉开门,却突然觉得下体一紧,有一股尿意上头。 “妈的......”他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把老子瞌睡都整没了。” 旋即转身,准备去树林里行一些方便。 深夜的树林里黑漆漆的,冷风吹过来,树枝密密麻麻的簇拥在一起,显得有些妖邪。云朵悠悠的飘着,被这阵风一吹,却把圆圆的明月盖住了,天地间骤然黑了下来。 赵麻子感觉自己身前一阵风吹过,背后猛地升起一阵凉意,他想高声呼叫: “啊!” 这一声才喊出去半声,他就眼前一黑,倒在了自己的尿液里。猩红的血液流出来,他双眼看不清了,却仍感觉脸上一阵温热,有人猫着脚步从身边走过。 “敌......敌袭......”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了。 一个黑衣人走过他的尸体,一群黑衣人走过他的尸体,然后各自从南边潜入了一座座小茅屋里...... 陈丰耳聪目明,虽然那一声惨叫十分短促,但已经清楚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他眼睛盯向南边的方向,突然想起今天下午去树林里拉屎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轻功极快的人,头皮瞬间有些发麻,大叫道: “敌袭!!!” 然后迅速跑到角落处拿起铜锣,“当当当”三声,东边西边北边的茅屋里稀稀疏疏的传出了动静。他将铜锣递给了一脸蒙圈的张三生,然后飞速跑到北边的木屋里,打算去叫武文洁和青鸾。 没想到刚跑到门口,门开了,那二女已经走了出来。 “怎么了三牛哥。”青鸾揉着眼睛问道。 “好像遭遇了山外人的夜袭,我也不清楚,没时间解释太多了,赶紧随我去人多的地方,避免遇到危险。”话毕,他左右手各拉起一人向破庙前面的院子里奔去。完全顾不得二女眼中神色。 不一会,当三人到破庙前面的院子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当家的三人立于中间,神色凝重的顶着山头的南边,在场的人皆沉默不言,有的满脸悲伤,有的满脸愤怒。 “大当家的......”一个汉子红着眼开口道。 “别说了,”黑豹此时声音低沉,杀意盎然,“敌人从南边偷袭上来,未开战就先杀了我三成人马。” 旋即他看向陈丰。 “照安排不应该是赵麻子和陈丰守夜吗?为何在现场的是你们两个?”他语气生硬,有些质问的味道。 张三生沉默不语,陈丰连忙解释道:“大当家不必怀疑我二人,要是我们沟通外敌想要加害大家,为何还要敲响这铜锣,直接让夜行来的敌人把所有人的杀光不就行了吗?是这位道长今夜无眠,就像让赵兄弟先回去歇息,可不曾想......” 黑豹叹了一口气,“是我气昏了脑袋,请二位不要见怪。”一下子失去这这么多兄弟,他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悲痛之色,片刻之后,目光凌厉起来,挺直腰杆转过身。 “来者何人?现身一见!”他朝南边大声喊道,惊起一阵浅眠的飞鸟。 话音刚落,南边的黑暗里猛地亮起一根火把,然后陆陆续续的接连亮起来十根二十根,最后将近一百根。然后火把移动,将山头团团围了起来。 “本来还说全部杀光就没什么事儿了,还真是失策啊......” 有些阴柔的声音从南边传来,然后从手持火把的黑衣人里走出一个看起来文绉绉的书生,身着白色儒袍,手持一个玉扳指缓缓的把玩着,上面隐隐有精光流动,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孙...孙印贤!”独狼惊恐的叫道。 众人听闻,本来愤怒或惊慌的情绪里陡然多了一味恐惧,都有意识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些。 陈丰自然是听过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的。他本来是飞云城地界之外的大帮派二帮主,但因为杀人手段之残忍和为人之阴险臭名远扬。 其性格乖戾残暴,生性好色,但被他盯住的女人上山后往往都是玩弄折磨致死而不是做那风光的二帮主夫人。 据说其本是一个落魄书生,后来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大机缘,在短短时间之内境界猛升,直直升到了炼气境,但更多的细节,人们无从得知,也并没有消息流传出来。 只知道他得了这力量之后没有用到正道上,去到边境蛮荒之地当了一个山大王,更有人说,他所属的虎王山一直都只有一个当家的,因为帮主冯暴曾经说过一山不容二虎,但是这孙印贤上山后没过多久竟然就得了一个二帮主当,起初虽然帮众都颇不服气,但这人阴险狠辣很快就在方圆百里出了名,不管他这帮主到底当得如何,都没有人再敢去数落他的好坏或者是瞎传他的消息。 虽然他看起来是一个文弱书生,但是见过他打斗的人都说他最厉害却是他那对看着远没有他心肠狠毒的拳头。 陈丰看着此人,无意识的把武文洁和青鸾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些。虽然相貌平平无奇,除了带着一丝女人般的阴柔和那玉扳指之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儒生形象,但陈丰对危险的天生感知能力告诉他此人绝对危险无比。 黑豹脸上有丝丝冷汗,看着眼前这位嘴角带笑的白衣儒生,沉声道:“孙帮主所在的虎王山离此地百里之遥,凭您的眼界和见识,我黑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为何要跑这么远来吃我三王帮这么一丝虫子肉。” “塞的住您的虎口吗。” 虽然三王帮在虎王山面前是彻彻底底的蝼蚁,但陈丰此刻竟然颇佩服这大当家的胆量,在场所有人都命悬一线,他竟然在眼前这尊凶神面前不卑不亢,一点也没有丢了大当家在兄弟们面漆应有的风采。 “虫子肉再小那也是肉啊,”孙印贤幽幽的道,对于黑豹的言语没有丝毫生气,“昨天翻阅地图时偶然发现我虎王山势力的边角处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小东西蜷缩着,实在是太碍眼睛,我就想把它啊...从这地图上,抹了去。” “没那么简单吧孙帮主。”黑豹的脸色阴沉得要结冰。 “哈哈哈哈哈......”眼前的白衣书生却大笑起来。 “自然没那么简单。” 第三十五章 佛陀难渡红尘事 陈丰死死的顶着眼前这这人,感受着他身上一刹那涌出的磅礴气机,有些心惊肉跳。 “实打实的炼气三重。”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那日与李昌庚作战时,虽然那厮也凭借强大无匹的秘法瞬间从蕴气巅峰突破到了炼气三重,但毕竟突破得太快,有些拔苗助长的嫌疑,所以境界虚高,但气息不稳。想来那李家家里的意思应当是凭借那个奇妙的印记先压制等级,然后逐步释放,厚积薄发,达到凝练真气的目的。但李昌庚一开始与自己战斗就被用破釜丸算计了一道,吃了一个大亏。而后由于心性太差,动了心火,才一口气将全部凝练的真气一并释放,得不偿失。 而现在眼前这人,却是实实在在升上去而且坐稳许久的扎实高手,自己是万万没有什么胜算的。 那日能够侥幸打赢李昌庚,也并不是陈丰真正的武力出众,而是靠武德阳所给自己的那一粒中品破釜丸。 不过,陈丰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血气会由于那破釜丸提升得这么狂暴。自己自幼好像体内的血气运行就异于常人,比如自己六岁时的那次发狂。 他心里想着,对眼前这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二帮主究竟想如何?”黑豹沉声问道。 眼前这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又低头把玩自己手中的白玉扳指。 “你说呢?”他反问道。 黑豹沉默了片刻,“若是虎王帮想要占我这山头,那我大可让于贵帮然后自寻出处,而且二帮主只需要开口就行了,不要如此劳师动众来斩杀我一派帮众,要是二帮主愿意,我等此刻便下山。” 孙印贤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目光朝他的肩头越过去,看到了陈丰,而后是陈丰身后护着的武文洁和青鸾二人。 “哦?那两个妮子倒是生得秀美,特别是身材高挑些那位,要是换上女装就好了,矮的那个也不错,就是年龄太小了,还是得豢养几年再享用。 他略微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她们可是你这黑煤炭新抓上山的夫人?你这山头虽小,运气可好得很呐,但你的运气,和你身后几十口兄弟的运气,都归我了。想来...得这二女,此行就算是没找到那宝物,也绝对算不得亏。” 他旁若无人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大家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就算不谈眼前这白衣儒生的战力,这一众黑衣人看着步伐稳健,呼吸悠长,想来都不是等闲之辈,与他们比起来,这三王山上,除了三个当家的之外,剩下的都是臭鱼烂虾了。而且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匕首上绿光闪闪,明显是淬了毒,这群人真是要赶尽杀绝。 “你们二人出来我看看,要是合我的心意了,说不定我就少杀两人呢。”他脸上笑着,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不过他也本应该有这样的自信,在场的人一齐涌上来,都不定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手中还掌握着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明显更优的帮众了。 青鸾听闻他的话,更加害怕,再往陈丰身后缩了几分,武文洁脸上有一丝怒意。陈丰用手拉了拉她。她这脾气一旦发作,自己既拦不住这头发飙的母老虎,也拦不住那边虎视眈眈的孙印贤啊。 自己还答应了武大将军把武文洁送到京城,结果才刚出飞云城境内就被跳出来的一个魔头把自己的队伍全歼了,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陈丰是没打算与三王帮众人同生死共进退的,本来就初相识,之前还大打出手想要取自己性命,自己上山来住一晚都算是胆子大又气量大了,不过孙印贤早不来晚不来,自己刚一上山他就来了,他心里暗自嘀咕,莫不是这黑豹故意设的套想把自己和他们帮拴在一条绳上,好让自己去当那便宜打手?他心里郁闷极了,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开溜。但是自己一个人尚且不好说,更何况带着三个人? 武文洁算是个蕴气八重的修炼者,能在乱战中有一丝自保之力,但那道士和青鸾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自己又怎么能顾得上他们?要是看着自己如同妹妹一样喜欢的青鸾惨死在那些黑衣人刀下,自己今后又怎么能安眠?他脑袋都大了,只得暗暗开始运转体内的真气,充盈着四肢百骸,以便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 看见二女并没有走出来的一丝,孙印贤倒是有些气愤: “不听话是吧,没听见我跟你们说快点出......”他正要发牢骚,旁边却走上来了一个黑衣人打断了他,并凑到了他的耳边。 陈丰眼眸里一丝金芒一闪而过,灵窍打开,感官瞬间变得灵敏无比,周围人的衣物摩擦声,呼吸声尽收入耳,他微微侧头,完完整整的听清了那句话: “二帮主,还是先寻那半滴天狼血要紧。” 陈丰心中如同雷震! 天狼血!不是刚才那赵麻子给自己所说的,传说里面绝世狼王的精血吗?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此时又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快速掩去眉目里的震惊之色,低下头思考着,如何能利用自己听到的这一句关键性的话脱身。 张三生拉了拉陈丰的衣角,然后在陈丰身后悄悄用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都在人群里站着,所以这一连串动作也没有人注意到。 随后道士让陈丰摊开了手掌,陈丰正感到疑惑,然后猛地在手掌上感到了丝丝麻痒。 张三生在自己手上写字! 陈丰静静的感受着那丝丝触感: “听...到...何...事” 陈丰陡觉得心惊,这道士真有读人心思的本领不成?他回头看了看张三生,后者微微点头。然后在陈丰身侧摊开了手掌。 陈丰反手写道: “天...狼....血” 他写完这三字,感觉到身后道士手掌一震,旋即平静。顿了片刻,二人才交换角色,张三生在陈丰手掌上写道: “趁...乱...夺...之...” 二人这颇有默契的交流连陈丰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但此刻却没心思去考虑这些。 那道士叫自己趁乱夺之?他有些难以置信,凭借今晚上这三人的状态,要是没有眼前这对些来人马的争夺,自己应该还是有大概率能够将其偷走并且溜之大吉的,毕竟这个山头上虽然看着人多势众,但却是乌合之众,若是这么五十几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沙场兵卒,自己是万万不敢说这个大话的。而土匪始终是土匪,再团结再凶狠,在最精悍的士卒面前都脆得跟一张纸一样。陈丰暗自分析着。 但是现在这三个当家的的身体状况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好事,眼前这个阴柔的男人明显是要不留活口的架势,不然也不会让一众黑衣人在未开战之前就先把山头围起来了。陈丰暗暗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些黑衣人的战力,若是这三个当家的还生龙活虎,只要那带着白玉扳指的家伙不出手,或许还能与这近一百黑衣人负隅顽抗一会,但如今大当家黑豹被自己用剑势破开空气损了心脉,二当家独狼被自己一战吓破了胆,三当家笑虎在掷出他生平最强一锤的时候已经损耗了大半气力,现在夜还没过,肯定这三人都还丝毫没有恢复,恐怕那书生都不用出手,被围住这五六十号人就已经被黑衣人们斩杀殆尽了吧。 他有些郁闷,黑衣人已经够难处理了,前面白衣人才是最恐怖最让人头疼的存在,此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要寻求解决之法。 孙印贤听到身旁的黑衣人给他说的话之后,轻轻点了点头,用并不小的声音说:“放心,不会误事,那么...就开始玩吧。” 他向前一步踏出,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朗声开口道,“先来十人!你们一起联手与我战斗,要是能在我手下撑过一招,你们十人就都不用死!”这位曾经的落魄书生此时狂妄到了顶点,裂开嘴笑了起来,森白的牙齿在火光下有些闪闪发亮,在众人眼中显得有些恐怖。 “妈的!你还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是吧。我周铁算一个!谁和我一起!”一个显得黝黑精装的络腮胡汉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伸手,胳膊上的肌肉条条交织,显示出满满的力量感。 “我也来!”另外一个黄衣汉子也站了出来,“我们兄弟齐心,就算不能打赢,也用我们十条命,咬这个什么狗屁帮主一块肉下来!” 陆陆续续,在一阵阵豪言壮语中,有九个汉子都站了出来,高矮胖瘦不一,但此时眼中都是满腔的愤怒和赴死的决绝。 黑豹一激动,胸口有些痛,每有一个汉子站起来他的心头就痛上一分,不仅是因为白日被陈丰所伤,更是因为,这些汉子都是曾经誓死效忠三王帮的帮众,是极忠烈之人。每一个汉子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和心头肉,他是宁愿自己去赴死也不宁愿这些人一齐送到那虎口中去。 最先站出来的周铁走到黑豹身边,按了一下他的肩头,沉声说道:“大当家的,我周铁年轻时随你上山,吃得多,但是老打败仗,一直心存愧意。今天,我用这条命给三王山出头,希望大帮主能够看见,我周铁这些年的饭没白吃!您就看好了。” 黑豹眼中似乎有点点泪花,心是气血之本,他此时过于激动,加上心脉受损,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全靠左右的人抵着他的后背。 “好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不知是由于疼痛还是由于心中的感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喂喂喂!话说完没啊,你们是过来送死还是在那唱戏啊,烦不烦啊,赶紧。” 孙印贤却不耐烦的在对面催着,满脸都是对此情此景的戏谑之色。 “况且,我要你们十个人一起上来送死,你们这不才出了九个,还差一个呢!难道你这三王帮里,连十个胆子大点的都找不出来了吗?全是孬种?哈哈哈哈哈......” 这惹人厌烦的书生放肆的大笑起来,许多人都面红耳赤,但是对三王帮和这三王山没有多少感情的新来帮众自然是不愿意去赴死的,甚至许多老帮众此刻都出现了犹豫之色。 要不然怎么说患难见真情呢?到真正的生死关头,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才会显露出了本色来。 武文洁脸上出现愤懑之色。 张三生只是表情淡漠,望着场中发生的一切,不知心之所想。 青鸾瞟到了这个新来的道士,觉得他真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不管前面吼声还是喊杀声,他都充耳未闻一般不做反应,本来置身局中,但一言一行宛如一个局外人。 “比三牛哥还要木鱼脑袋。”青鸾躲在陈丰背后,心里悄悄这么想着。 不过,她对于场中之事大体是没多少概念的,那些豪情壮语听到她的耳中她也没产生多少共鸣,只觉得那个看着像个读书人的家伙言谈举止都可恶得紧,恨不得她的三牛哥像那日打李昌庚一样把他狠狠地打一顿,才能把她小小心思里的那口恶气给出了。 她在陈丰背后,看不见她口中的“三牛哥”脸上是何颜色,只是猛地觉得眼前这具比她高半个头的身体一动,在一阵孙印贤的嘲笑声中走了出去。 她重心有些不稳,差点跌倒,还好被旁边的武文洁一把拉住。 “三牛......” 武文洁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他干什么去了?是去教训那群坏人了吗?青鸾大大的眼睛扑闪着,有些疑惑。 “我来!”陈丰一抬手,在一群人震惊的神色中走出了人群。 “陈兄弟......你...”黑豹看见陈丰走出了人群,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积攒的泪水有一滴从漆黑如炭的脸颊滑落。 我黑豹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今天刚认识的外来兄弟给我小小的三王帮卖命啊......难道是因为我这迷人的肤色和健硕的身材? 陈丰示意他不用说了,便转身向之前站出来那几人走去。 他点点头,心里感激零涕到了极点。 “孙帮主!开战之前,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在他说话间,孙印贤已经开始真气运转,衣袍无风自起,像一尊魔神,看得众人惊惧交加。除了陈丰外剩下九人都紧张的摆起架势准备对敌。 “哦?刀俎鱼肉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过来,受死!”他一字一顿,像一只馋血的蝙蝠。 陈丰看着面前蠢蠢欲动的孙印贤,平静说道:“孙帮主的实力,杀我们十人岂不是和杀鸡一样简单,不如给我们十息时间,让我们商量对策,能与孙帮主对好这一招,孙帮主才会玩得更有意思啊。” 听闻此言,孙印贤鼓起的衣袍又平静了下去。 “呵呵,那就让你的命在延长十息,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要让我失望哦,小伙子~”他戏谑的看着陈丰,“好了,你们开始吧。” 另外九人一头雾水,陈丰把他们围拢来,飞快的开始说。 “一、二......”孙印贤慢慢的数着,背着手,随着他数的数字缓缓的踱步。 “四...五......” “十!” 他跳过了中间的五个数,明显已经急不可耐了。 “受死!”他这一次气势比上一次更夸张,不仅衣袍,连眉发都飘舞起来。他面对十人,双手握拳,原本手上戴的纯白玉扳指里悠悠的出现一丝血红,像是一条顽皮游动的小龙。 见到此景,武文洁“啊”的惊叫了一声,旋即捂住右眼蹲了下来,指缝间流出丝丝鲜血。 “怎么了小姐?”青鸾惊慌的急忙问道,同时半跪下,扶住了武文洁的肩膀。不过周围人都在注视着场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女子。 张三生眼睛也看着场中,却平静的开口说道:“武大小姐,起来,看庙中佛像。”虽然语气波澜不惊,但穿透力极强,一字字仿佛有魔力一般灌入武文洁脑中。 武文洁浑身颤抖,但还是应声站起,松开了捂着右眼的手,青鸾惊恐的看见,大小姐右眼角流出丝丝鲜血,但瞳孔却变成了红色,隐隐约约还有太极阴阳鱼中的阳鱼在其中转动。 “小姐...你...” 张三生却用快速的声音打断了青鸾的话:“你看到了什么?” “红色...金色...佛像!佛像的眉心!”她开始在呢喃,而后却惊声叫道。 陈丰听见了这个话,但他此时已经在与九人前冲,离那杀神只有两步之遥,却陡然脚下生风,高高向前跃起,周铁也几乎和他同时跳起,但比他跳得低,而且是垂直起跳,同时十指交叉反举过头顶。 陈丰刚有下落之势时,脚下一点周铁的手掌,再次借力,却是笔直的向佛像冲去! 他跳得几乎和佛像一样高,而且速度极快,转眼便来到了佛像面前,脑中却不知如何操作,只是本能地伸出大拇指,摁在了佛像眉心那颗红点上。 刹那间,他感觉大拇指一阵刺痛,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进了自己体内,而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众人却惊恐的发现,佛像自眉心处开裂,而后一股几乎要摧毁破庙的滚烫气息席卷开来,隐隐约约伴随着一声悠长的狼啸。 同时,一道慢悠悠的,如金铁摩擦般嘶哑的声音从这股气息爆发的中心处传来: “嘿嘿。” “我回来了......” 第三十六章 火灵尊 在场的人听这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像是来自于九幽黄泉,又好似异兽嘶吼,难听至极,不是人口能发出的声响。 那前冲的九人刚要与孙印贤交战到一块,却被这惊天的动静震住了,都停下来震惊的看着破庙内部传出来的动静。 孙印贤盯着其中变化,脸上一阵阴阳变化,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青鸾脸上神色紧张,因为武文洁在那一声惊叫之后晕了过去,被张三生接住,青鸾又要顾着这位主子的情况,又要注意场中的瞬息万变,有些忙不过来。 待到烟尘完全散尽,大家才看清,破庙内充斥着一股猩红的气雾,这气雾的来源和中心,赫然便是陈丰! 此时他双手下垂,弓着个背,脸上脖子上,甚至到手上都是青筋鼓起,双眼之中,金瞳明亮如火炬,直勾勾的顶着场中的孙印贤,嘴角大大的咧着,露出白色的牙齿。整个人弥漫着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 “装神弄鬼!”孙印贤不想再去管身后如蝼蚁的九人,一圈甩出,空气中荡起涟漪,将九人震开。周铁之流跌落在地之后,面无血色,四肢瘫软,像是被大气力损伤了心脉一般。 然后白衣书生的浑身气机在右拳凝聚,其上所戴的一颗白玉扳指闪闪发光,当中一条细若游丝的猩红小龙游动得越来越快,最后显得如葱如蒜般洁白的玉身上竟然通红如血,甚至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死!”他的进攻明显显得有些慌张。不过也算是正常。眼前这个少年刚开始的确值得他重视一下,不过也仅此而已。虽然在山上的一群人之中是唯一的炼气境高手,但不论是体内真气的质量还是数量跟自己都不是一个等级。 修炼之途,差之一重虽然不至于远之千里,但百里莫约还是有的。自己如今是稳妥妥的炼气三重,而且今日还有破开境界壁障进入第四重的趋势,岂会惧怕一个刚刚进入炼气境而且战斗经验比自己差了不知道多少的毛头小子? 更何况,自己得了这个扳指之后修为突飞猛进,不仅是现在,自从自己开始修炼一来,凭借宝物中蛮横霸道的血气力量,同境界甚至高自己一两个小境界的修炼者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按照这个速度修炼下去,前途光明平坦,未来必定是人中之龙! 如果这宝物不是那些人赐予的话...... 但是现在,那小子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样,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血气强横到了一向以刚猛拳法著称的自己都看不懂的境界,他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的。只是,这些年的无敌生涯给他一种睥睨众人的大气魄,除非是境界高出自己很多的老妖怪,不然,他孙印贤还真的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当初上虎王山的时候那一手虎形功耍得出神入化的虎王帮帮主廖虎。那“一山不容二虎”的可笑规定,还不是被自己一双拳给打得粉碎?那些对自己疯狂吐着流言蜚语的家伙,在牙齿被打掉几颗之后可还敢张开他们的嘴巴?他嗤笑,这铁拳的武夫确实是比读书的儒生活得要痛快许多。 若是今日之事做好了,得到了上头的赞许,自己的前程可又怎么局限在这区区北州,甚至...... 想到此处,他眼中杀意盎然,眼前这个装神弄鬼的少年郎,是自己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他定要一拳碎之! 我的光明大道,又岂是一个黄毛小儿能挡! 他的身形与此时的“陈丰”只相距一尺,右拳上浓浓血气飞速旋转,最后竟然凝聚成了一个尖锐的钻头,发出呜呜的恐怖声响。 而眼前之人还丝毫未动。 “这身体里面倒是还有些有趣的东西。”陈丰淡淡开口,“‘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猛烈的杀机已经攻到了眼前,这个少年的额发已经被孙印贤铺面而来的劲力吹得高高扬起,他却还在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 “不过......不是我需要的”,他突然又笑了,“我需要的东西,正送到我的眼前来!” 他动了,轻轻举起他的左手,五指微曲呈握状,就这么朝着声势恐怖的孙印贤右拳抓去。 众人皆惊,这看起来能够碎金断石的一招,陈丰要用手去接? 孙印贤狞笑。不管你在耍什么把戏,敢徒手接我“滴血穿石”,就百分百的必死无疑!他对自己引动全身血气发动的顶级武学自信满满,无数惨死的阴魂凝聚在这一招上,让原本的招式产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异变,似乎能对“灵魂”之类的东西产生伤害。 他张狂的笑了起来,眼中已经看到了胜利! 青鸾和张三生已经将武文洁移动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清秀的妮子一抬眼看到这一幕,几乎要惊声叫了出来。“三牛哥疯了吗?” 但血刺击中那少年的手掌,却没有任何血肉横飞的凄惨景象出现。相反,原本凝聚得紧密的血气螺旋自顶尖处开始缓缓散开,然后开始乖顺的缠绕少年的手臂,孙印贤每往前推进一寸,他所凝练得气血就瓦解一份,似乎再被那个少年所......吸收! 他猛地心惊,想要抽回手臂,但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整个人只保持着恒定不变的动作和速度向前运动,像是一幅画。 另一头,此刻的陈丰面带微笑,金瞳幽幽的摇曳着光芒,左手直直的伸出,来自孙印贤拳上的丝丝猩红血气像是有意识般的沿着他的手臂,胸膛而后是身遭环绕,如同一条条拇指粗细的小蛇。 直到孙印贤所凝聚出来的血气螺旋完全溃散,陈丰呈握状的手才接触到了孙印贤的拳头。 此时此刻,陈丰身体周围气势磅礴,衣袍无风自起,再加上那摇曳如烛火的金色眼眸,像是从九幽黄泉踏出的一尊魔头,而孙印贤已经没了刚才的威势,拳头被陈丰紧紧的握住,保持着一个出拳的姿势,却有些尴尬。 陈丰转握为抓,抓住了孙印贤的右手,后者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僵住,不是不敢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局外人不知道,但他此刻身处陈丰的周遭,却感觉深陷泥潭,身体四肢都被某种无形的压力禁锢住,不能动弹分毫。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背后的衣衫竟然已经湿透了... “炼气的垃圾就开始学这种武学吗?你手上这半滴宝贝,可不是这么用的...”陈丰伸手抚摸着白玉扳指,在刚才显得猩红如血的玉身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粉红然后完全变成白色,连原本那一丝如游动小龙的红色也消失了。 孙印贤看在眼里,失声惊叫:“不!!!” 这一刻钟,他的前途,他的光明大道,他下半辈子要去完成的梦想,都崩塌殆尽。 他面如死灰,竟然流出眼泪来,稀里哗啦将整个显得有些阴柔的脸庞都打湿了,与刚才所见的嚣张神色仿佛不出自一个人。 前后天壤之别的转变让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上一秒的情景不是陈丰被孙印贤一招逼入了死境吗?这一秒怎么角色完全反转了过来,那孙印贤被陈丰控制着好像动也不敢动,一个大男人在这么多人面前竟然哭了起来,简直不要太丢脸。 不过,黑豹为首的三个当家都大概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山头和一众人的性命至少已经保住了,虽然眼前的“陈丰”跟之前引上山的“陈兄弟”判若两人,但与这小小的帮派并无利益纠葛,应该不会想着占自己的山头杀自己的人马吧,大不了尽帮派所能给一些东西......只要自己一众兄弟的性命保住了,就是好事啊...... 青鸾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那讨人厌的孙印贤被陈丰制服了颇为解气,但还没有让那口出狂言羞辱小姐的人受到些皮肉之苦,不算痛快,此时虽然手中在照顾着晕倒的武文洁,但嘴巴里却说着:“打他...打他...” 陈丰左手抓着孙印贤的右手,在白玉扳指里的红色完全消失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下应该能经常出来透气了吧。”看到孙印贤对自己说的话不解,他微微一笑: “你需要明白什么,过来,受死。” 正是刚才孙印贤嘲讽陈丰一行人的话,此刻却反从陈丰口中说出,让这个张狂了半辈子的儒生羞愤得难以自制。 “不必激动,杀了一千人的滴血穿石,威力不过尔尔,在你临死前,我就让你看看杀了......一百万人的血滴穿石是什么样吧。” “陈丰”的金瞳中映出孙印贤可笑的脸来,而后他缓缓举起空着的右手。 握拳。 乌云蔽日,明明没有什么动静,孙印贤耳中却有滔天鬼啸传来,刺得他耳膜生疼,他看着眼前的拳头,近乎漆黑的血气像一条条小蛇般在拳心处凝聚,开始是一个气旋,而后越缩越小,最后完全贴合到了拳头上,显得漆黑如墨,但其上又有细微的能量轻轻跳动,远处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有孙印贤才知道其中的恐怖。 一拳轰出,打在了他的面门上。而后,洞穿了过去。 人们被这残暴的杀人手段镇住了,有些胆小的人甚至双腿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然而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靠得稍微近一点的人看见,一拳过后,竟然没有想象中脑浆四溅的恶心场景,拳头依然漆黑如墨不见任何色彩,但是上面黑得纯粹,黑得干净,没有血污或者什么其他的杂质附着,奇怪中透着一丝诡异。 陈丰收回拳头,那拳头打出来的洞竟然光滑如镜,洞壁上也都是黑色,不知是被那股炽热气息的高温灼烧变黑还是什么别的隐秘手法。 只是那具脑门上被开了一个洞的身体却没来得及倒下,就已经保持那个姿势化为了漫天飞舞的黑色颗粒。 陈丰挥了挥衣袖,想要将身前的黑色颗粒物扫开,同时若有所思: “姜然没能把这厮直接湮灭为虚无,还留下了一些......残留物,有些退步......” 他旋即笑了起来,牙齿洁白,像是在跟虚空中的某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一见面就救了你小子的命,该怎么感谢我呢?” 话音刚落,金瞳熄灭,少年软倒在地。 众人哗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青鸾见到此情此景,看了一眼张三生,意思是让他先照顾着武文洁,然后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跑到陈丰身旁,众人见状,才一拥而上。 听着嘈杂的说话声,走路声,叫喊声。 黑豹对于前后变化有些恍惚,但分明感到胸中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他沉默了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如是说道。 ---- 陈丰醒来时,天刚刚亮,是第二天早晨,他动了一下,并无不适感,便从床上坐起来,看见青鸾趴在床边酣睡,出了一些汗,导致额发都沾到了脸颊上。远处,武文洁趴在桌子上,张三生四仰八叉趟在一张躺椅上。 这三人都守着自己过了一夜啊。都说患难见真情,陈丰此刻心中觉得有些暖意。 青鸾的几丝头发快要沾到了口鼻处,陈丰伸手过去将其梳理开,别到耳后,然后准备下床。 “本尊都困死了,起这么早干嘛!”陈丰正要动作,却听见脑海中传来这样的声响,陡然觉得脑袋一疼。 是不是昨晚上把脑袋撞坏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自己竟然出现了幻听,还是没有睡醒?他摇摇头。 对了,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想起这个问题,惊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在大脑中仔细的搜索,却发现自己只能想到自己与那九人共同对抗时的场景。 然后是...他口中呢喃,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佛像...眉心... 对了!佛像! 他看向自己的大拇指。 不够白皙,但是还算修长,上面并没有伤口或是疤痕。他悄悄自己的脑袋,但是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什么都倒不出来了。 “不用想了,是本尊昨晚上借用了一下你的身体,还不错。”那声音又突兀的在自己耳边响起。 “谁!”陈丰四周顾盼,浑身汗毛立起,却把正在熟睡的几人吵醒了。 青鸾揉揉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的说道:“怎么了三牛哥。” “青鸾,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他若有其事的问道,却让青鸾一阵迷惑。 “啥啊,你是还没睡醒吧,要不再睡睡,咱们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儿。”张三生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 “说这话,恐怕是你自己还想睡吧。”武文洁在三人中醒来的模样算是最端庄的了,显示出一种大家闺秀的秀丽和大气。 “不过...大敌已经退去,我们只要在今明两天之内下山即可,不必着急,经历昨日一战,你定是十分劳累疲倦,若是想要休息,就只管休息便是。”她补充道。 “好的小妹妹~”那声音显得有些稚气,像一个四五岁的儿童,但所说的竟是如此轻浮之言语。 “你听见了吗?”陈丰瞪大了眼睛,向武文洁问道。 武文洁歪头,和青鸾一样被问得一头雾水。 陈丰想起了一号人,突然恍然大悟。 心灵沟通! 原来是师娘啊,他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师娘不是说要自封神魂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你吗?师娘?你返老还童了?还是个男童?” 他在心中好奇的问道,同时对房中三人敷衍,“既然醒了,你们就先去吃点东西填肚子吧,我可能是累得有些出现了幻听,休息休息就好了,要是一会幻听消失了,我就去找你们,要是幻听没消失,我就接着睡觉,你们也不用等我了。” 他嘻嘻笑道,想快点打发三人出门。 张三生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摇摇摆摆走了出去,武文洁轻轻呼了一口气,像是在表达无奈,只有天真可爱的青鸾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反复示意他不要累坏了自己,才跟着武文洁缓缓走出门去。 “什么师娘,本尊是男人!”那声音有些没好气的道。“这世间敢自称本尊的人能有几个,能像本尊这样又狂又帅的高手能有几个?这都能被认成其他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寄宿在你这个家伙身上。真是个木鱼脑袋!” 陈丰被一连串连珠炮打得找不着北了。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那师娘不是曾经跟自己说她以前的名号叫“缚神妖尊”吗?既然最后一个字是尊,那不是正应该自称本尊吗...也没什么毛病啊。 “那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火印”说话间,陈丰面前空间扭曲,有点点星火盘旋缠绕,然后出现了一只尾巴带火的松鼠。 “或者叫我......” “火灵尊。” 第三十七章 吾刀染敌血 “火灵尊......” “那是什么?” 陈丰依然满脸疑惑。 “哈哈哈哈哈...”这松鼠却拟人化的张开嘴笑了起来,“凝元境都不到的小家伙,肯定是没资格知道本尊的名讳了。” “不过,从今天起,有了本尊在,只要你答应我一些小小的要求,想要迅速提升境界,不难。” 听到提升境界,陈丰两眼放光。 “什么要求,你真的能帮我吗?”他前几日还在为境界的问题急得焦头烂额,现在突然有一个自称“高手”的神秘松鼠这么跟自己说,他肯定要好好问问了。 “呃......”松鼠仰起头看似在老成稳重的思考着,然后给出了几个极其不靠谱的答案,“不知道。” 陈丰汗颜,不知道你和我提什么要求啊,戏弄人吗不是。 松鼠却轻松的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今后我们很长很长时间都会一直在一起,我要是想到了什么要求,就告诉你,你给我去实现了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杀人放火抢劫的生意我可不干,或者你叫我做什么侮辱我人格的事情,我要是去做了,你拍拍屁股走了,我还怎么在道上混?”他用一种“我不相信你”的眼神看着松鼠这么说道。 “别那么小气嘛,本尊提的要求肯定都是合情合理的,不会太为难你的,说不定就是让你给我找些松果呢?” 松鼠虽然自称“本尊”,但此刻却笑嘻嘻的对陈丰好言相劝。 “不行,你走吧,我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慢慢修炼就是了。” “别别别别...”松鼠慌忙伸出自己两只可爱的小爪子,像是害怕眼前这个大活人跑掉一样,“你刻苦归刻苦,但总归是要讲方法的嘛,我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有大把的好方法,加上你这颗小聪明脑袋,肯定把同龄的修炼者甩开一大截,说不定连那些圣地的天纵骄子都比不过你哩。” 看到陈丰仍然不为所动,他丧气的垂下了头。 “哎呀...那我也总不能白教你东西帮你提升等级吧...那入不敷出,谁顶得住啊,再说了,我好歹当初也是引起江湖动荡过的人物啊...虽然现在落魄到和你这个炼气境的臭小子同流的地境,你也不用这么欺负我吧。” 他瞟了一眼把头转过一边的陈丰:“那...要不然你只答应我三个要求?然后我至少尽我所能把你整到凝元境以上?之后再续我们的合作关系?” “什么要求,你先说。”陈丰还是固执的问道。 “我是真的没想好啊...”小松鼠漂浮在陈丰眼前,用小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过我答应你,肯定不会让你杀一个人,不侵犯你的人格尊严,不违背这世俗之道,行不?” 陈丰其实早就有些心动了,自己无父无母,更无什么家产牵挂,说白了,除了背负着家仇之外,他还真和现在山上这些亡命之徒没什么两样,一样都是浪迹天涯的无根浮萍,只是可能他的运气更好些罢了。 所以,这松鼠能要什么?他要自己的命?要是真如此,他就不用对自己这么客客气气的了,而且他还大胆的猜想,这松鼠啊,离了自己,不行!这个猜想便是他手中的最大底牌,就目前看来,他猜对了。 “好。”他假装经过了很大的抉择和思量,才缓缓的点头道。 松鼠瞬间开心起来,两个爪子一拍。 然后陈丰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灵物。 这松鼠大约有两个巴掌那么长,浑身上下毛色棕红,但棕红之中又带着一点暗暗的血红,柔软蓬松,十分漂亮。两颗眼睛乌黑如完美的黑宝石,镶在那颗小小的脑袋上,转动之间,活灵活现,仿佛流动着人的七情六欲。四肢却显得比普通的松鼠要长,也更加灵活。 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那条尾巴,其上竟然燃着淡金色的焰火,显得诡秘又神奇,瞬间让它高端大气上档次,再也不敢归于是凡间之物。甩动之间,更好似有火星闪烁,让人触目惊心,不敢亵玩。 “那...你到底能行吗...”陈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一只松鼠要教自己修炼。 “笑话,你没看见...”他旋即打住了,想起这家伙昨晚上是被自己操控了身体,是没有意识的,自然也就不会记得昨晚上自己的身体被操纵着耍了多么大的威风,惊掉了旁人多少下巴了。 “算了,跟你说了也没用,你只管相信我就是了。”松鼠摆摆手。曾经自己到哪里不是被别人供起来的命,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如今不但蹭不了那几十年前惊动天下的“人魔”的威风,而且还要与黄毛小儿为伍,说出去岂不是让其他兄弟姐妹们贻笑大方了吗...他郁闷的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飘到陈丰的眼前坏笑道。 “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需求需要让我完成呢...比如说,破了这童子身之类的...”他搓了搓手“我看刚才那两个姑娘就挺不错,一个是玄天阳眼的珍奇血脉,一个心灵纯澈得像一块完美的碧玉,随便得了一女都...秒极啊...” 怎么这松鼠是这幅德行...陈丰有些汗颜。 “没有没有...快滚!” 松鼠脸上惋惜:“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十岁,说不定连我都要心动了啊...没想到这么偏远的穷乡僻壤,竟然能养育出这等美人胚子。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他脸上拟人般的出现了一种情场高手“恨其不争”的微妙表情,双手负在身后,斜眼督了一眼陈丰。 “这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我答应你三个条件不是叫你来给我说这些话的,是叫你来教我修炼的。”陈丰义正言辞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小狐狸,怎么能三心二意再喜欢别的女人呢...虽然在大楚男人三妻四妾好像也... 他甩甩头,现在万万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在这趟游历中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境界,以便以后要是遇见了自己需要一剑斩去的仇家,自己要有拿得起那剑的勇气,也要有挥剑斩敌的命! 千山万水,凶险重重,他是万万不敢掉以轻心的。前边才给自己树了李家这个如泰山一般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大敌,昨晚上那一战过后,这飞云城附近劫匪流窜的地方,也待不了了吧。他这样想着。不过,昨晚那一战到底怎么了。 他抬起头问这只松鼠, “喂,小松鼠,昨晚上那一架到底打得怎么样啊。” 松鼠还没回答,就先一个闪烁到了他的身前,用一只小爪子抓着他的衣领。 “你敢对本尊出言不敬?!”他灵气的眼睛此刻显示出愤怒的神色,看着一脸无辜的陈丰,又如泄气的皮球一般松开了他,“叫我火印。” “哦。”陈丰点点头。 “昨晚上我借用了你的身体,制服了那个狂妄的炼气境垃圾,我跟你说啊...”火印正想开始吹嘘自己的神勇,却被陈丰一把按住嘴巴。 “我知道了。”这个打断别人装逼的臭小子好像在沉思着。“但是...那些黑衣人呢?就算你把孙印贤制服了,那些黑衣人不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碾压这山头上的帮众,他们不会冲进场中大肆屠杀吗?” “吓跑了啊,”火印神气的说道,“我抓住那姓孙的右手,然后一招...”他又把这灵物的嘴巴给按住了,打断了他说话。 “我明白了...那就是说...诶你怎么了?”他看见火印满脸阴沉,疑惑的问道。 后者闭眼,深呼吸了七八次,然后睁开眼平静的说道:“我都想用掉我的第一个要求,要求你不准打断我说话了。” 陈丰咧开嘴一笑。 “那你平时都藏在我身上?” “嗯。”火印对这小子好像也好感到头了,两只小爪子抱在胸前,盘坐在空中,头转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答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出生起......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 “藏在什么地方?” “心口...” ...... 陈丰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多问题,大多数火印都给他细心的解释了,只有少数,比如问火印为何要选择他,或者火印来自哪里时,这松鼠只说:“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未到凝元境之前,不要问这些问题,不要对这些东西好奇,这些东西都太过于遥远,这么早知道,对你来说有害无益,具体是些什么问题,你什么境界的时候能够告诉你什么问题,都由我来定。” 陈丰看着火印眼中的认真神色,便没有再多问。 不过火印告诉陈丰,他之前一直在陈丰的心口处沉睡,身体极其虚弱,必须借由陈丰心头热血的流动慢慢滋养,只有心血过热,产生了心火时,才能将他短暂的唤醒,比如说他六岁的时候和他服用破釜丸的时候。 但是昨日他一前一后分别在佛像和孙印贤的扳指内获得的都是半滴天狼血,总共一滴,是这天地间极狂暴极稀有的血脉至宝,但现在陈丰还不能吸收掌握,只能暂存在他的体内,等到了适合的时间他自然会督促陈丰将其吸收利用。 陈丰点点头,既然这松鼠和自己分不开,那定是不会害自己的,而且昨晚上的确帮自己解决了性命之忧,陈丰再怎么无情无义,也都是该好好感谢他的。不过那三个要求肯定是能够偿还这份恩情的就是了,他心里这样想着。虽然刚认识这松鼠,但陈丰看它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就知道这厮肯定不是什么愚笨的货色。 “你是妖精吗?”陈丰这样问他。 “妖精要经过千百年的修炼领悟才能悟道,而我等存在生而便在道中,那妖精之流虽然也有纵横捭阖的强者,但是出身高低简直如同云泥之别。” 小松鼠有些骄傲。 出生便在道中吗......陈丰对他说的这句话有些感慨,凡人要想踏入修炼者的行列,需要在尘世中摆渡若干年,虽然这片天地间大多数地方灵气都还算是充裕,但仍然只有极少数的人能一朝顿悟进而开始修道的旅途,大多数一心“求道”的凡人都是连门槛都没摸到就死在了路上。 这等事情也与人的天赋有关,有的人天生体质便适合修道,或是血脉强横,或是心思明朗,和平常人相比,自然与那大道的距离就近了不止千百倍。 那自己呢?陈丰暗暗掂量着,虽然与这个自称出生便在“道中”的灵物来说仍然差了千万里,但自己灵窍顿开之后,从三千剑意中摸到见到门槛,一朝顿悟入炼气,也算是羡煞旁人了吧。 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这个实力,自己理应当好好把握,利用它去报那血仇,去完成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他眼睛里有一丝幽怨转瞬即逝。 曾经,他一度被那血淋淋的梦境所折磨,他脑袋里发狂,咆哮,都无法挣脱那长大火,无法逃避那些在梦境里看着他的,绝望的眼神。那几十上百条人命给他带来了什么,他说不清楚,只不过,这样的深重的仇恨,加在当年那个九岁的孩童身上,还是太沉重了些。 在无人处,他总喜欢想这些东西,或者说也不是喜欢,而是脑袋里总会不自觉得走神,飘到千万里之外去。 眼前的“松鼠”火印双手环抱嘴角挂笑的看着他。 “走神了?”他围绕这陈丰飘动起来。“我现在就是你的半个师傅,是你的引路人,和我说话都走神,可谓...道心不稳,及时改观,不然难成火候啊......” 道心?什么道心?陈丰苦笑,自己修道哪里又是为了求那长生呢?不过他还是收起心思,看着眼前之物。 “那你这模样......”陈丰再次上下打量他。 没想到这一看却看得火印好像有些脸红似的羞态。 “怎么了?”他头一仰,眼睛瞟向别处。 “怎么看都是只松鼠所化的妖怪,甚至化形都没完成,差劲的紧呐......”陈丰看见它这幅神态,故意调侃道。 “小娃娃懂什么,障眼法懂吗?本尊是以这幅模样迷惑敌人,让其放松警惕,然后好打一个出其不意。” 他背过身,心里骂骂咧咧。 自己上一任宿主虽然赐予了自己神智,赋予了自己相貌,但别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是什么龙啊虎啊的,要么漂亮要么威猛,自己却被捏成了一个松鼠?.......他有些郁闷,这一度让他在几个同源同根的兄弟姐妹们面前感到害臊,虽然实力为尊,但不是还讲究人活一张脸吗?自己上一任宿主看着也是个刚猛的男人,怎就喜欢些可爱玩意儿,导致自己......唉...他摇摇头,不再去想着困扰了自己几十年的烦恼事情。 但陈丰却好像被他一番说辞给唬住了,连连说了好多他很可爱伪装得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危险之类的话,弄得他心里更郁闷了。 两人正无聊的互相打屁,火印却突然想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对陈丰说道: “对了,昨天借用你的身体,你原来已经习得了一套刀法。” 陈丰讶异,借用了自己身体之后他竟然连这种东西都知道。 不过松鼠却叫他不要紧张,他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体并没有侵入他的神识,在他的神识占用陈丰身体期间他自己的神识会退居暗处,相当于暂时昏迷。要知道,在魂力再强大的修炼者也不能读取一个神志不清的普通人的思想,这便是前面所说的神魂修炼“玄”的体现之一了。 而火印之所以知道他修炼了一套刀法,是因为陈丰在长年累月连续不断的修炼同一套武学的过程中,肌肉会下意识间产生一种不受大脑直接控制的潜意识,也称为肌肉记忆,在他的身体被火印接管的时候,本就曾经作为一个高手的火印自然感觉到了这种肌肉记忆,也就能够推断出陈丰学过刀了,要是恰巧火印对这种刀法又颇为了解,甚至能够分毫不差的说出陈丰练到什么程度,有几分火候。 陈丰听闻相关解释之后,稍稍安心。 “也算是自幼练刀,不过不是什么正经功夫,”陈丰挠挠头,“我爹小时候教我的,他是一个杀猪匠,这刀法被他唤作《杀猪刀法》。” “你爹叫什么名字。”火印看似满不在意的问道。 “陈虎。”陈丰答道,眼神有些暗淡。 “哦......”火印眼中一丝波动一闪而过,陈丰没有丝毫察觉。 “陈虎......陈图!?”松鼠心中暗暗嘀咕着,有些猜想让他心神一震,但太过惊世骇俗,让他不敢相信。 他呼了一口气。 “没事,跟着我好好提升了境界,再去寻仇也不迟。” 他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对了,你那刀法名字太难听了,从今天起,你就叫他......” “血屠刀法。” 第三十八章 同行 火印心中这些思量陈丰自然都是不知道的。 当陈丰出了门,已经快要到中午了,大家张罗着已经要吃午饭。这山头上虽然人数并不能算得上是多,但是到午饭这种一天中承上启下的关键节骨眼上,还是显得热闹非凡。 陈丰还没有走进破庙就已经远远的看见,厨房的白色烟气伴着一股面食的香味悠悠的飘了出来,绕着山头足足转了三圈,才缓缓散去。 走近了才看到,张三生和两女,还有三个当家都赫然在列。 经过了昨晚的同生死,好像与这些山上的粗野之人关系缓和了不少,至少能坐在一起吃饭而不心生芥蒂了。 陈丰见到此景颇为开心,或许他骨子里本就是个乐天派呢?只是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让他比未经多少世事的同龄人显得更加老态龙钟。 “陈兄弟,吃面?”笑虎热情的招呼道,陈丰看到连武文洁这等锦衣玉食出生的大小姐都已经端起碗吃了起来,心里暗自欣喜。这一路上艰难险阻,举步维艰,要是还架着一股大小姐的脾气,定是会给旅途增添不少麻烦,早早的吃一点瘪,也未尝不是好事。 而且,这位大小姐虽然一心向军,但是未曾尝过什么生死关头徘徊的滋味,昨晚上即使没有真正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但是陈丰相信,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光是站在她面前,就能让她看见鬼门关是什么模样。 磨磨锐气也好啊,陈丰这样想着。陡觉得腹中饥饿,便朝着招呼过来的笑虎说道。 “那就麻烦做饭的兄弟给我来一大碗。” 他自幼出生乡野,虽然算是他们村子里过得最好的儿童,但是受周围风气影响,对这等达官贵人眼中的“下等吃食”还是颇为中意。 纵使你饭桌上那精雕细琢只做装饰的大白萝卜就比普通人家一周的饭菜要贵,但是你又怎么敢说腹中饥饿的时候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差了去? 陈丰心里是这样的想法,嘴上自然就来者不拒。看着搞后厨的兄弟风风火火的用大口碗端来的热面,食指大动,抄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面无太大特色,但北州的麦子由于光照充足,质量颇好,所以制作出来的面食也比大楚境内别的地方要美味,虽然说“没太大特色”,但是是由一个自幼生长在北州的人来说,要是放到其他地方,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卖点。 汤就是骨头熬制的大骨汤,面煮好之后盛在碗中,淋上满满一瓢,盐鲜味十足,天南海北的兄弟来到此处都能吃得惯。 最有特色的是那一勺臊子。就着面,滋味层层叠叠,细细品尝,好像是用干豆腐粒儿和碎肉炒制,又似乎有什么别的秘方,让人欲罢不能。 三下五除二,一碗面就见了底,再喝一口汤,原汤化原食,滋味妙极。 细细问起来,这山上的厨师却是来自遥远的南域,让人不禁感慨,离家太多年,连口味也合了客乡,那一抹乡愁,恐怕就只存在于偶尔的梦中了吧。 这么想着,不一会,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已经差不多吃完了,这些精壮的汉子干的都是消耗体力的活计,吃饭自然十分迅速。陆陆续续,那些蹲着吃的,站着吃的,坐在树枝上吃的,都将碗筷放回了厨房,等专门的人来洗。 张三生放下碗筷,看着只是静坐在一旁的黑豹打趣道: “大当家不吃中饭,今天的生意可出不了力气哦...” 黑豹转头看向他,张三生却发现,这个坐拥山头的土匪头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没有胃口,这两天...可能也不做生意了。” 张三生惊讶道:“不做了?那你这一山的兄弟怎么养活?” 不远处的陈丰听见这边的交谈,也走了过来。 黑豹看见陈丰走过来,闭上眼睛,吐了一口浊气,睁开双眼时,里面已经多了一丝......决心。 “陈兄弟。”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陈丰看向他。 “我这一山兄弟,昨天一夜死了三分之一,我觉得,我对不起他们。” “是那孙印贤过于阴险狡诈,并不是大当家的过错啊...”陈丰看着这重义气的大当家,出言安慰道。 “不,”他顿了一下,“不说这山上的兄弟们原不原谅我,就算他们都原谅了我,现在在黄泉路上的兄弟们也原谅不了我。”他地下头,伸手捂住面孔。 “就算那些死去的兄弟都原谅了我,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我不配坐这大当家的位置了......” “大哥...你......” 独狼也走了过来,听见黑豹这一番言语,想要说些什么话,但是却哽在胸口。 “所以,我打算下山。” “什么?”独狼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下山,害这么多兄弟白白死去,我也没有脸面自称这三王山之主了,做了这么多年土匪,刀上染了这么多血,终究是要去还的啊。” “所以,我想去山下做点好事,赎点罪,然后回去家乡看一眼,死了也值得了。” 独狼眼眶渐红。 “大哥!我跟着你!”他话语中铿锵坚定,眼神炯炯。 笑虎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样打大事商量他多数是插不上嘴的,但此刻竟然也难得的神情严肃,郑重的说道: “大哥!我也跟着你!” 黑豹看着这两个兄弟,心里五味杂陈,碍于周围人多,不然经历了昨夜大风浪的他,只想抱着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哭一顿。 此刻,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句话从他口中吐出: “好兄弟。” 他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 “但我想的是,这山上帮众还需要人照顾,你们应当留下来,我们只损了三分之一的兄弟,剩下这三分之二还需要人带着,在这绝望的北州边境......” “活下去。” 独狼心里郑重的思考着这个问题,三兄弟中,大哥义薄云天,三弟憨厚老实,他才往往是那个出谋划策的人。 “大哥......我们兄弟三人不是还有些私人的财产吗,我们不如,将这些财产分发给一众兄弟们,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些回家的路费盘缠,然后我们净身下山,心里对自己对兄弟们也好有些交代。” 帮众们听闻三位当家的口出此言,都沉默不语,有的眼睛泛红,这些跟着大当家一起身经百战的汉子们,心里对这个黝黑但是忠义的男人敬佩有加,现在突然说这三王帮要没了,对他们都着实有些不小的打击。 “什么?!” 此时,一阵粗狂的男声传来,却是昨夜里第一个挺身而出与那孙印贤一战的周铁。 “三王帮要散了,我周铁绝对不同意!” 他用长满鬃毛的大手握住黑豹的肩膀一阵摇晃,“大当家的!!!兄弟们死了大家都很心痛,但是,不代表着我三王帮就完了啊,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挣,地盘没了可以再抢,但是,你要是走了,这三王帮就真没了啊!我们都还咬牙切齿,等着您带着我们东山再起,有朝一日杀上那虎王帮,去给兄弟们报仇!” 说起虎王帮,黑豹眼里有一丝暗淡神色一闪而过。 周铁人粗心不粗,看到了一瞬间的情绪闪烁。 “难道大当家的真是怕那虎王帮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就是!这山头上可有贪生怕死之辈?我......” 黑豹手一摁他的胸口,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兄弟们对我,对这三王帮都情谊深厚,但是,我刚才所说的想法是其一,其二,是那虎王帮的确是我等现在无法仰望的敌手,这次风波,全得陈兄弟出手相助,我们一干人等才得以苟活,但是,尽管暂时退去了虎王帮众人,对于我这个小山头来说,还是惹下了滔天大祸。” 他眉目低了下去。 “我知道我此举会引来兄弟们的不满,但是,我又怎么能把一起浴血的兄弟们送上一条死路呢?所以,怨我也罢。恨我也好,今天这个决定做了出来,是谁都无法动摇我的决心的......我们虽然只有七十八个兄弟,但是这些年,我看到了你们的身手矫健,义薄云天,和我黑豹一起扛过刀的打过架的,我敬你们一辈子!” 他站起身来,朝着目瞪口呆的三王帮众人。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谨记大当家教诲!”山头之上,众人震耳欲聋的吼声惊起了阵阵飞鸟。 ---- 再一转眼,便已经是三日之后,陈丰一行人又多了三人,自然便是黑豹、独狼、笑虎三兄弟。 笑虎是和张三生一样的自来熟,两人果然也聊得很来,东扯西扯一路上算是给这个队伍增添了为数不多的欢乐气息。 黑豹只是沉默,长久的沉默,想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心情都会比他那张脸黑得多。 陈丰本来就不是一个擅于闲聊的主儿,黑豹这幅模样,自然也给他带来一丝清静。 独狼是三人中最像正常人的一个了,相貌平平,体魄平平,混在人群中,让人难以想象他之前竟然是一个匪帮的二当家。他一路上虽然话也不多,但是至少比黑豹好了许多,别人看向他时,他会礼貌性的报以微笑,含蓄得倒像是一个读书人。 “你以前是读书人吗?”张三生问他。 “不是,但是学武之前,倒是想读书来着,就是家里穷,读不起书,才找的师傅教一些横练拳脚的武功,父母都寻思着以后让我去当个兵啥的,没想到最后居然当了个土匪。” 张三生点头笑道:“造化弄人嘛不是。” 独狼不置可否。 一行人是两天之前出发的。光是三王山剩余财产的分割花了一天时间,一帮人争来争去,真正到了离别的时候,好多人才显露出人性的贪婪来。 而三兄弟分文未取,只带了些干粮便出了门。下山时,两兄弟跟在黑豹后面,看到这个一直以义气著称的大哥始终没有回头,可能如果回头看一眼自己曾经度过了无数峥嵘岁月的山头,泪水便会流出来,但是男人,是不可以轻易流眼泪的,至少在人前不可以。 陈丰一行人自然也要下山,于是便问黑豹:“大当家此去何处?” “我已不是大当家了,陈兄弟别笑话我了。我们此去,是要回家。”黑豹面带苦色的回答着。 “那......豹兄是何许人士?”陈丰又问道,对自己刚才失言报以惬意的微笑。 黑豹也以一个微笑示意他没有关系,旋即答道:“大楚北州和中原交接处的一个小镇子,我们兄弟三人是一起习武认识的,也是因为一起习武才流落天涯......只是世事变迁,不知不觉都几十年了,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此言一出,他倒是有些离乡的惆怅。 “我们离家时,二弟三弟的父母都还健在,只有我是从小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所以性格比较早熟,再加上我年岁本来就比他们二人大,所以才当了他们的大哥吧......只是不知道此行回去,几位老人身体如何,可还健在。” “那......豹兄是否想要和小弟同行,一路上也有个照应。”陈丰不由自主的开口道,一是念及黑豹的义薄云天,让他颇为感动,二是自己一行人都涉世不算深,而黑豹年近四十,另外两人也都三十有余,一路上要是碰上些世俗的琐事,这几位也能够帮着一并挡去。 没想到黑豹却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让陈丰颇为吃惊。要知道,虎王帮虽然此刻正记恨这三王帮,但是自己才是那个杀了孙印贤的凶手,那帮派内的怒火肯定是先降临在自己头上,接连着才是一群帮众,他竟然敢跟自己一路,不怕引火烧身? 但黑豹却是被那日“陈丰”所表现出来的恐怖实力所震惊,想着自己兄弟三人也是麻烦缠身,要是和这位他眼中的“高手”一道,成为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说不定能捡回好几条小命,虽然说死了就死了,这么多年也做了不少恶,但要是能带这两个兄弟回家见到爹娘,然后再去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一行人便怀揣着各自的心思上了路。武文洁和青鸾躲在马车里,张三生和陈丰骑在马下,兄弟三人步行跟在边上,但山路并不好走,所以马儿速度不快,再加上兄弟三人在这些山岭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脚力自然十分出色,所以一日行个几十里地,倒也问题不大。 而且有了这三人的向导,至少这一段土匪遍地的蛮荒山野路是顺畅了不少,这两日都再没遇见过土匪,倒是让陈丰颇为顺心。 问道是否会半路被虎王帮的人截杀时,独狼说,从三王山到虎王山,光是路程就要走两天两夜,当日那些黑衣人连夜赶回去通风报信,就算路上不吃不喝,然后回到虎王山后马上有高手赶来,现在也还在半路,自然是不会遇到的。 再有一日,等虎王帮高手到三王山时,才会发现我们就地解散了...... “嘿嘿,那帮老不死的肯定会气得吐血吧。”笑虎调侃道。 “不过你们小帮派与大帮派斗,豹兄这一手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然在这一片地域,就算侥幸带着帮众东躲西藏活了下来,但‘生意’肯定难以继续做下去,一群人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没有收入可以喂饱这么多张嘴,三王帮到那时候也就是个不攻自破的空壳了。” 陈丰这么说着,转眼看向黑豹,后者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只顾前行着,想来,自己一手经营壮大的帮派,最后却不得不就地解散,昔日的岁月成了一场空,定是极其不好受的滋味吧。 于是陈丰也不再多嘴,默默的走着。 一连走了三天,到三兄弟离开三王山的第六日,听独狼说,他们才即将离开这蛮荒之地,去到有城镇的地方。 期间,他们也遇到过一些游匪,大多三五成群,构不成威胁,反而搜刮到一些粮食,但苦于没有抢到马匹,不能给这兄弟三人非配代步工具。 这日中午,他们跨过一个山头,看到前面是一个山谷,一座连绵的山脉的正中间像是被大剑劈开一样,显得巍峨壮丽,让人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 而山谷入口处,一些小小的黑点引起了陈丰的注意。 独狼沉声说道:“前面是出这蛮荒之地的要道,除了官道和另外一条水路,就数这条最好走,但你也看见了,有人把守。” 陈丰凝神细看,是一些人马在那里安营扎寨,井然有序像是官家作风。 “官府的?” 陈丰问道。 “不,虎王帮的。”独狼眼睛里精光闪烁。 笑虎在一旁道:“要不我们走水路吧,这些天应该有些过往的船只,运气好的话,出了蛮荒十里地下船,就能直接去南边的镇子。” “不必,”陈丰凝视着那一群人。 “诸位的马匹来了。” 第三十九章 乌燕 梁勉坐在一个木墩子上呵斥着手下偷懒聊天的众人。 “喂喂喂,那边几个,干啥呢?这个月分钱的时候不想要自己的那份是吧?瞧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整天不好好干,啥时候能攒够钱回去娶老婆,明明是当个土匪,你们那怂样跟当个孙子似的,爷看了就觉得烦。” 他伸出手指指着营地外边。 “快!你们四个,都给我去巡逻,到周边眼睛放尖点儿看看,不然钱一分没有,老子还要抽死你们!” 他手举在空中做打人撞,刚才聊天打屁的几人落荒而逃。 他们都知道,这个领头的哪里是在责怪他们聊天偷懒,明明是被上头调来此处守着这山谷,心里不满拿他们出气罢了。虽然谁都明白,但是谁敢说呢?这不是找打吗? 其中一人眼睛瞟了一下梁勉泛着点点金属光泽的铁鞭,他靠着武器在帮里成名多年,这一鞭子要是打在自己身上。 “嘶......” 他光是想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见识过梁勉杀人手段他现在背上好像已经出现了刺痛感。于是他头便埋得更低,匆匆的跟上了前面几人。 梁勉心里确实是想骂娘。本来上次立了个功,奖励给自己两周的休息时间,自己本来还打算去前面镇子上的风月场所好好耍上一耍呢。天天滚刀口,又没有媳妇,更是在乎这些短暂的欢愉。要是哪一天出了点差错,滚刀口的时候滚到了脖子上,一命呜呼了,自己福都没享,不就白活了吗。 好的是,帮里赏罚分明,立了功的人,按照所立的功的等级发放奖赏和假期。 一等功三周假期,银子一百两; 二等功两周假期,银子三十两; 三等功一周假期,银子十两; 梁勉上次是截了一个富商的队伍,表面上是贩卖盐铁的走私贩子,实际上队伍里竟然藏了两个天阳的女人。 他现在想起来,都两眼放光。 当那支队伍领头的商人交完买路钱之后,他察觉到一丝气息的异动,连忙叫停了前行的队伍。在领头人苍白的脸色中,他掀开装货的马车帘子,把前面几个麻袋一扒开,显露在眼前的是两个高鼻梁大眼睛的上优货色。他看着火辣的红唇和轻薄丝织物下的呼之欲出,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那小镇上青楼里的歪瓜裂枣,哪能和这种姿色的女子比。而且相传,天阳的女子不仅面容不同于大楚人士,而且由于狂野民风的影响,连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内地女子没有的英气和野性,要是弄到那床榻之上,滋味简直要人好受...... 不过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在和几个经常一起逛窑子的好兄弟喝酒时了解到的。天阳国本就和大楚剑拔弩张,新仇旧账一累积,两国人口是不互通的,不仅不通,而且私渡是死罪,那些青楼客们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偶尔有偷偷摸摸来大楚的天阳女子,姿色卓越一点,都会成为暗地里的一张招牌。跳些异域风情的舞蹈就已经是天价,更不要说与其共度鱼水之欢,去见识传说中最最厉害的“功夫”了。 所以,他当即便把两个女子扣下,本来想要当天晚上带回自己的寨子享用,但不知是哪个混蛋走漏了风声,传到了二当家的耳中。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自然不会让这两个女子好过,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官场上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在行事根本不讲规矩的匪帮中了。所以,他只得乖乖的把两个女子送去二帮主口中,虽然不舍,但是没有办法。 还好,二帮主赏了他一个二等功,虽然银子不多,但是最让人眼馋的就是那两周的休闲时间,对于他们这种天天需要杀人见血的人来说,两周安闲舒适的生活比那三十两银子不知道贵重了多少。虽然不能得尝天阳女子的风姿,但也算不错,而且三十两银子聊胜于无,也能让自己在那青楼勾栏里快活几把了。 但是听说二帮主当天还没来得及享用他的“贡品”,就连夜出去了,似乎是往更北边去,梁勉颇为疑惑。北边有啥可以让二帮主如此着急,女人都顾不上,去那一望无垠的荒郊野岭打猎?还是去触飞云城的霉头?他想不透,但大人物的心思他也不敢去想,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不过,正当他准备出门去的时候,却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守这谷口那人......死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那人和自己差不多实力,放眼这方圆几百里地,能杀他的人差不多都在这虎王帮内,或者是那飞云城内。 但飞云城一向以来是不管他们这些匪徒的,诺大一个城池是由京都那边直接管调人口,负责巡逻镇守从伏龙山脉流窜过来的天阳士兵,并不参与当地风气维护和政治建设。所以,这让梁勉更为奇怪了,听到回来的跟班说,那一日只是两个普通的骑马人士,看穿着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弟,但不曾想到,头儿只是上去问了个话,还没开口要买路钱,就被当头那人虚空一点,眉心处便赫然出现一个血洞,然后就这么死了。 他骇然,这种杀人手段不是那些传说故事里或者说书先生口中才有的大神通吗?他害怕上头不让自己走是要让他去当那个倒霉蛋,去守谷口,坐那亡命的活儿。没想到怕啥来啥,他在帮内与原来守谷口那个人地位和实力都相近,自然是最佳人选,前面那个人一死,就马上有信寄到了自己的寨子上,要他去顶替。 他郁闷极了,本来舒舒服服的做着名为“大梁帮”的帮主,虽然不是一个超级大帮,但是在他多年的经营下,发展前景也颇好,后来在新一任,也就是这一任虎王上位后,不惜牺牲大量人力,把周围一众小帮派都吞了下去,但神奇的是,这么明显的贪多嚼不烂的道理,竟然没在虎王帮身上应验。 这只老虎吃成了一个球,却在某种诡异力量的支持下没有撑破肚子,反而长出了结实的筋骨和肌肉来...... 背后的谋天大计,他是不敢去想的,不过...不让自己在小帮派里逍遥快活他也认了,毕竟技不如人,在这弱肉强食的荒野里,弱小的东西就得被强大的东西所吞并,这是必然的事情,但自己好歹也是个曾经在兄弟们面前有点牌面的人,现在居然不得不把脑袋别在腰上去干这种活,他梁勉可还没快活够。 所以,一开始的几天,还担心那日两骑般的人物会不会再次出现,一旦遇见人数少或者是行为怪异的人,他都不敢去招惹,默默任由其通过。后来守了快一周之后,发现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之前那个笨蛋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应该只是属于他自己运气不好了。 这么一想,这活计其实倒也颇为清闲,手底下一帮人马,一般的事情甚至不需要自己开口说话,他只需要想想,怎么打发这荒野里无聊的时光就行了。做土匪做得跟当差的一样。他心里这么自嘲。 真不快活。 但是他叫去巡逻的人,本来早就应该回来了,烈日炎炎,那几个笨蛋在外面自然待不了多久,可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人呢? “喂!老牙!你带几个人去找找六子他们,那几个龟孙干啥呢?想挨鞭子了是吧。”他骂骂咧咧对这一个龅牙说道。 “奥。”龅牙回答,带着五个人去找前面的四人。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不仅前边去巡逻的四个人没有回来,后面去找的六个人也一个都没回来。他感觉不太对劲,这么多年鬼门关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无常必有妖。 他打算亲自去找找看。 十个人,是他今天近一半的人马,由于前几日太过于紧张,随从带得太多,远远超过了守一个营地的数量,搞得大家怨声载道。现在放松警惕了,出寨时加上他也就二十一人,他现在猛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他集结了五人,正准备出发时,“生意”来了。 前方探子来报; 一辆马车在一里外,正在朝谷口驶来。 “有多少人?”梁勉习惯性的问道。 来报信的手下神色有些怪异。 “回禀当家的,一......一个马夫,马车内不知道有多少人。” 梁勉心中也陡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安的看着来车的地方,生出了些许退意。 这队人马和刚才的兄弟们...肯定没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告诉自己。 明明说还有一里地,但那辆马车来得竟如此之慢,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梁勉已经是满身大汗,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因为紧张,正当他想亲自去看看时,马车来了。 看着普通的马车吱吱呀呀的行使着,拉车的却是两匹脚步健硕的精壮马儿,赶马的看着也不像个马夫。身着道袍,头发虽然用木簪子扎在脑后,却显得有些散乱,没有仙风道骨的气息,反而透露出一种诡异。 那道士懒懒散散的在空中挥动着鞭子,头靠在马车车门上显得惬意极了。 他在一次次心理暗示中终于鼓起勇气大手一伸。 “停!” 马车应声停下,道士甚至没有拉动缰绳。 “买路钱!知道规矩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大。 道士像是在小憩,揉了揉眼睛,醒转过来,督了一眼梁勉,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问车厢内: “仙师!徒儿该如何是好?” 话毕,车厢内却迟迟没有传来答复。 过了几息时间,梁勉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据说你两个师叔前几天也走的是这条路,有敢叨扰他们的,他们都直接杀了。虽说这样有失仙家风度,但要是真有不长眼的凡人胆敢在我仙途上做恼人的虫子,顺手杀了也未必不可。” 梁勉听闻,是一个清澈的女声,却又带着一丝慵懒,像是厌倦了这凡间的万事万物。此刻,他的腿肚子有点发软。 “徒儿明白了。”道士恭敬的回答道。然后眯起眼睛,转过头来看着众人。 梁勉咽了一口唾沫,才发现自己嗓子干燥如火。 道士对着众人抬起鞭子,动作轻柔缓慢,像是在核桃上雕刻一幅画。 众人眼中,那拿鞭子的手举得越来越高,每升高一寸,就像过了一百年。 手顿住了。 轰! 众人凌乱的脚步声连成了一片,顿时间黄沙滚滚,但也只持续了片刻,原来谷口的地方便空空如也。 道士举起的鞭子落到了马屁股上,两匹马迈开腿,哒哒哒的走进了谷中。 ...... 陈丰在狭小的车厢里躲藏着,左边坐着武大小姐,又边是青鸾,二女身体柔软,体味芳香,让他有些头晕目眩。但这都是次要的,此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凭借武文洁和张三生的精湛演技,他们未动一兵一卒,便蒙混过关了。 武文洁扶了扶有些规模的胸口。 “吓死我了。” 她有些后怕的道。 “武小姐果然演技精湛。”陈丰由衷的佩服道。 要是让他来演那马夫或者是坐在车厢里的仙师,大概是会被别人一眼就看出来的,所以,他只能坐在车厢内,作为一行人中战力最强的,他的责任便是保护这二女,万一事情败露,那梁勉要掀开帘子来看,可以伺机给他致命一击。 他手里攥着半把大剑,是被笑虎的流星锤砸断那把。这行路的几天,偶做休息时,他总看见武文洁握在手中看,便问青鸾这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 青鸾告诉他,大少爷武文天的大剑流落到了天阳战场上,这一把是工匠仿造那一把打造的,自从大少爷去世后,就一直跟在大小姐身边,虽然品质和大少爷那把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剑上早就寄托了大小姐对大少爷浓浓的思念,自然意义非凡。 但是,只有武文洁知道的是,断剑那一日,某个挥剑人的背影,像极了梦中景象......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陈丰听闻这件事,心中想,路途遥远,肯定能遇到不少武器铸造的行家,要是能找到某个铸剑的大师,就算花费不小,也一定要把这把断剑复原。 就在陈丰心思转动之时,谷口处,另外三个人慢悠悠走了进来,并顺手牵走了三匹刚才那群人逃窜时来不及骑走的马儿,还在营地中找到了两件趁手的兵器,不过老三颇为不满意,因为只有大锤而没有流星锤。他便转了一圈挑了个最重的。想着后面要是碰上锻造武器的,可以给这把锤子加一根锁链,就完美至极了。 另外,肉食干粮之类,也被细心的黑豹慢慢搜刮,装了满满的两袋,驮在马背上,优哉游哉的走进了谷中,去追赶前面那辆马车。 梁勉一行人一口气跑了五里地才停下,东倒西歪的喘着粗气,还庆幸自己捡回来一条命,但却突然有跟班给自己报道: “前面树上挂着几个人,好像是...小六和老牙他们。” 他连忙跑到前方树林中,两张藤条编成的大王,把他的手下分两拨吊在了路上,每个人都被打晕了,有的还流着唾沫,但都没死。 他顿时间怒火中烧。 “给我回去!” 从来都是自己阴别人,没想到这一次被别人阴了,他一肚子窝囊气不知道找何处发泄,脚下步子顿时间变得沉重,鼻孔里喘着粗气,像是一头受伤的牛。剩下的手下们都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向谷口跑去,五里地的距离,回去却比来花的时间就得多,显得他们这一行人有些滑稽可笑。 一炷香过后,他们又站在了营地里面,看见被翻找得一片狼藉的帐篷和包袱,梁勉鼻子中发出愤怒的低吼声。 “当...当家的。” 旁边一个手下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怕现在暴怒到极点的梁勉一巴掌把他给拍死。 “怎么了。”极致的愤怒中,话语反而变得平静。 “那几个挂在树上的兄弟,还回不回去救?”他这么说着,眼神偷偷的瞟着这个顶头上司的脸色。 “救。”他上前几步,拿起自己的钢鞭,然后狠狠的向前方的空气中一挥。 砰! 一声响亮的钢铁鞭花,夹杂的金属声音让人胆寒。几个担心的下属差点没吓得坐下。 “当家的!”那个报信的小子又跑来说道,“您最喜欢的乌燕......被牵走了。” 他脑袋一嗡,差点要昏倒在地,还好后面的小弟们把他扶住。 “给我......狠狠的追!” 他骑上另一匹马,朝着谷中奔去。 “大哥!大哥!那几个兄弟还救吗?” 一个小弟急急忙忙的跟上他,在他身后问道。 “救?一群废物!我救他妈的!老子的乌燕要是追不回来,一人先赏他娘的五十鞭!” 第四十章 王侯避青衣 黑豹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在狭小的山谷里飞奔着,飘散的头发随着风飞扬着,颇有画面感。 两个兄弟在后面跟着,马蹄声啪嗒啪嗒的回响,一眨眼便已经奔出一丈有余,但仍然被前面的纯黑马匹远远的甩开。 可能由于体重太大,笑虎的马儿不堪其重,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正想着催促喘着粗气的马儿更快一点时,却听见后面传来细不可闻的马蹄声。 “不好!大哥!大概是那些虎王山的人追上来了!” 他朝前面喊道。黑豹回头,朗声回复道: “我已经看到了陈兄弟他们的马车了,而且前面就是谷的出口,我们先跟上他们,再想对策。” “兄弟们!加一鞭子!” 随着响亮的鞭子声音响起,三人胯下的马儿又快了几分,朝着谷的出口处奔去。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匆匆的从此地略过,奔向谷口处。 梁勉现在的心里面,焦躁、愤怒、不安揉成了一团,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道士和那辆马车,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 自从习武以来,勤恳刻苦,一手鞭子耍得无人可敌。后来当了土匪之后,凭借自己的高强武力,迅速爬上了高层,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勒死上一任帮主,谋权篡位统领了众人,开始时有人还对他这种行为感到不齿,并不服他,但铁鞭子硬,他的脾气更硬,现在在帮里的名气,都是一鞭一鞭打出来的,没有半点作假。 虽然他的帮派后来被虎王帮吞并,但凭他的本事,当的也是个少出力多吃香的头头儿。平日里,虽然不能离职,但是大多数的活,都和现在这看守营地的活一样轻松,甚至更加轻松。所以,在这等莽荒之地,拳头硬才是最大的道理。 但是今天吃这个瘪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可能也怪他自己太过于胆小怕死了。他眼神冷冽起来,无名小卒都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一时间,杀意横生,周围的随从都感到了丝丝寒意。 “再让我遇见,我非得把尔等全部剥皮拆骨!” 他嗓子里传来阵阵低吼。 其实,要是光是被耍了一遭,丢了些粮食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身边亲近一点的手下都知道,梁勉是个爱马如命的马痴! 他曾经为了从极北的天阳走私一匹举世罕见的好马,不惜变卖了十几年来劫掠的大半值钱物件,冒着生命危险从飞云城的巡逻部队眼皮子过了三回,甚至被其中的高手在追赶中打折了腿。 但当他看到那匹马终于站在自己的院子里吐着鼻息的时候,他的脸上竟然全是笑颜,虽然瘸着半条腿,但是完全看不到痛苦的神色,爱马如命的名声从此在营寨里飞传,甚至带到了后来的虎王帮中。 甚至他手下有人说:“要想让梁勉全心全意的为你办一件事,骏马比美女还好使一万倍。” 虽然后来腿医好了,但是在他眼中,那匹马恐怕比他的两条腿加起来还重要。 他此刻如痴如狂,正是为此。 那匹马,正是被黑豹骑走的乌燕。 马儿全身上下通体乌黑,只有额头上又一点白,是为灵气之窍。 梁勉说,这样的马通灵性,但是这辈子只服从一个伯乐的话。他驯养此马七年,都未曾与其产生心灵上的沟通。 手下们其实暗暗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因为这马儿原本是在一个农家的马棚里出生的,母亲是一头即将病死的母马,把唯一的小马驹剩下之后就咽了气。 看马儿,首要看血统。 别说大户人家,稍微有点钱的都知道去尽量挑血统纯正的良驹,而这匹马不管怎么分析,何人来分析,都是劣等到不能再劣等的杂马,是万万上不得台面的。 也不知道一生相马的梁勉怎么会看走了眼,或者是中了魔怔。 大家都不得而知,只知道,自从这马儿到了寨上,梁勉几乎安排了所能调遣的所有马夫去照料这匹马,从一只幼驹开始,足足养了七年,看起来比他的亲生儿子还重要。 一旦有人对这马儿照料不周或者在牵引过程中有了磕碰,是必定要挨上一顿鞭子的。 虽然马夫们不会相马,但是至少看了大半辈子马,几乎没有人对这马有好评。 因为这马儿幼年的时候并不是浑身黑色,而是黑白相间,丑陋无比,像是原本一匹黑马上突兀的多出了一些白斑,甚至让人难以生出想要骑上去的欲望。 马儿变成如今模样,还是因为一年前的一天,梁勉突然发了神经要训马。他似乎忘了自己多年来无数次从马上摔下的疼痛,又骑上了马背,发疯似的抱住马身。但这马虽说血统劣等,但性子还高贵,挣扎蹦跳起来丝毫不含糊,到最后甚至直接翻倒马身,马在上人在下,狠狠的碾压梁勉。 梁勉却性子倔强,或者说是上了头,与这马儿从早晨到晚上,折腾了一天都没分出胜负来。手下路过时,无不对这原始残暴的“驯服”心惊胆寒。不是心寒马儿,而是心疼梁勉。浑身泥污,眼角和鼻子鲜血淋漓,但那个身影还是会在一次次的倒下后站起来,即使不明白其为何如此,但仍然让人心生敬佩。 直月亮爬上山坡时,梁勉才终于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破烂得无法直视的衣衫,用干净的布好好的擦了一把脸,朗声一笑。 “降不住!老子梁勉这一辈子谁都不服!就服这匹马!” 然后神情陡然落寞,吩咐手下: “把马儿牵回去吧。” 手下正要动作,他却补充道: “对了,这马......以后叫乌燕。” 众人看去,原本毛色花杂的马儿此刻竟然通体乌黑,额头处的一块菱形却白得发亮,似乎原本全身的白色都聚集到了这一点上。月光之下,灵动轻巧,踏步之间,熠熠生辉。肌肉的纹理如同雕刻,让人怀疑这马不是凡间之物,而是天上踏云而来。 但也正是那一天以后,梁勉再也没有训过马,反而待这匹灵驹如同一个相识七年的老友,出去办事,或者有什么危险的勾当,都会拉着它。 要他说,这马儿是他的吉祥物。 众人却犯迷糊,之前一副劣马的样子你要骑,现在终于诡异的由劣马变成了“烈马”,你却说要放着当个吉祥物? 干啥都像个正常人,怎么一遇到好马,脑子就不好使了呢? 大家心里都这么想,但是都是背地里悄悄的议论,不敢妄言。 只有梁勉自己知道: 天马下凡,生了灵性,就再也驯服不了了。 只能将其带在周围,图个吉利,毕竟干着杀人劫货的活儿,“吉利”两个字比什么都重要不是? 他此时心里痛恨又焦急,已经带着一众人马急急忙忙追出了谷。 没行几步路,却看见前面有两骑伫立,神态自若的交谈着。 他眉眼一横,勒马停下,正好听见两人谈话。 为首一人是个中年男性,身着青衫,背负一剑,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坐在马上看着来人。 后面一人是个少年,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穿着麻布衣服,头戴斗笠,眼睛却用白绫蒙着,双手扶住马身,看起来骑术不精。 少年开口问道:“真是那龙吟剑气?” 青衣人笑了笑:“回殿下,臣与之周旋了三天,夜夜观察,定是错不了的。” “那你抓住它了吗?”少年声音中满是关切。 “此刻正在臣的剑鞘内。”他拍了拍自己身后之剑的剑柄。 “那就好......”少年舒了一口气。 “那......臣要怎么处理这一行人?”青衣人指了指梁勉为首的众人。 “叔叔说呢?”少年看不见他们,只是脸色平静。 “乱世贼子,杀了便是。”青衣人微笑道,言语中充满了温柔,却不是对梁勉。 “那便依叔叔的吧,叔叔做事,我总是信得过的。” 梁勉却怒火中烧。 “一天碰见两拨人装神弄鬼,老子真是天大的运气!还以君臣相称,摆这种谱,也不知道找一身好点的衣服穿上。”他眼中满是讥笑,不仅和自己演戏,甚至还口出狂言妄断他的生死,他想起方才那一行人,更是气恼。抬起铁鞭,以雄浑的力道朝着青衣人面门上砸去。 青衣人只是眼色平静的凝视着他,在梁勉铁鞭仰到最高点时,却陡然停住。 不仅是梁勉,他周围的手下,甚至是身下的马儿,都停住了,画面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暂停了一般。 “噌!” 响亮的利剑归鞘声。但青衣人手上并没有动作,甚至没有人看清那剑是如何出鞘的,只是剑柄似乎在某一瞬间闪烁了一下。 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勒转马头背离着被“暂停”的一群人缓缓走了。 青衣人面无表情,动作和少年如出一辙。 “有必要吗叔叔?”少年问道。 “只要出手,一招一式须得尽兴尽力。”青衣人郑重的回答。 “......” “只是污了我燕国的土地啊......” 身后,一地碎成渣的肉块,热血横流。 ---- 陈丰一行人在远处的丛林中躲藏着,全程目睹了这两帮人的交锋,看得心惊肉跳,武文洁脸色一白,就要呕吐,青鸾关切的给他拍着背。 陈丰还以为那一尊凶神会转而杀他们一行人,但那两人却直直的走了,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这让他庆幸万分。他抹了一把脸,竟然整张面庞都被冷汗润湿了,这让他更有一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感觉。 他们隐藏的地方距离事发地大概百米远,虽然有密林遮蔽,但是稍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们,而他们之所以躲藏在此处,实属被逼无奈。 前面的路被那两人拦住了,虽然陈丰不认识,但是独狼一行人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就是之前在断脚谷的两位凶神,连忙远远避之。 而那梁勉却是实打实的倒霉,赔了马儿又赔命,顺风顺水的山大王还没做舒服,一天之内就把该丢的都丢完了。实在是命犯煞星。 不过,江湖险恶,没有人会对其同情。陈丰心里却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感到有些奇怪。 这边远地境竟然一连出了这么好些说出去都会震惊天下的事情。一滴狼血,青衣剑客,任何一件事情拿出去都够说书先生编上一阵子的故事了,这还全都被自己给遇上。不过,撞见这种等级的人物,他向来都是逆来顺受,看他杀那一行人的手法,要是对陈丰动了心思,不是顺手就把自己秒了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剑客刚才杀一群小毛贼还真不是随手为之,而是动用了逼近入道境的剑意和剑势,本来随便一招也可以如同碾死一只虫子一样把一群匪徒虐杀,但是青衣人脾气古板怪异,其中缘由,当今世上恐怕只有那位少年能够说道一二了吧。 不过刚才青衣人展现出来的惊人手段,确实狠狠的震惊了陈丰。他还没出北州呢,遇上的就已经是这种角色了,这个荒凉地界相对于其他地方高手算是稀少,要是到了中原,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心里变强的种子埋得深,但眼前之事却是一场大雨,将生命力狠狠的灌进了土壤里。 他想起那一滴狼血,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待到刚才两人走远了,众人才小心翼翼的走回道上来。路过那一片狼藉的时候,独狼惊奇的发现,一地的碎肉竟然都是差不多大小,而且切面光滑平整,人力难以为之。不过只是稍微看了一会,就陡然觉得腥味冲天,捏着鼻子走开了。 武文洁缓了一会,躲上了马车,路过的时候根本没敢看,脸色还略微显得有些苍白,青鸾在一旁安慰着她,但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 陈丰和张三生坐在马车外,兄弟三人骑着马。但众人的速度都放得慢,怕快了又遇上那两位凶神。 就这么走了几个时辰,快到下午的时候,还没在前方看到青衣剑客和麻衣少年的身影,众人才稍稍放快了速度。 “狼兄,前面可有什么村庄之类的,马上快到晚上了,我们也好歇脚喂马,不然又要露天而眠了。” 独狼差不多就是一张活地图,周边地形地貌都了然于胸,一路上也得力于他的满腔智谋,让众人得以趋利避害,如果不算最后的意外,总体上是有惊无险的,所以陈丰也颇为信任他。 “其实过了谷就已经算出了荒野,已经没什么土匪了,我们再快点,天黑之前便能看到一个小镇,叫大明镇,算是来往必经的要地,繁华得很,咱们寻个客栈住下便是。” 陈丰听言,点点头,觉得这独狼心思缜密,实在不像是土匪出身,要是不当土匪,去当个文士,可能现在也是大户人家的幕僚,再次也能当个什么小官罢。 于是众人便催马快行,天色渐晚,在廖无人烟的地方行夜路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青鸾一路上却都在想,为什么那个穿青衣的中年人这么厉害,都发现不了他们这么大一个目标。而且就一百来远,自己站一百米开外,稍微注意一点,都能看到蛛丝马迹吧。 她悄悄的撩开车帘子一角,看向坐在马车前面那个邋遢的道士,仿佛在多大的事情面前都波澜不惊,不知道是真的置生死于度外还是另有什么别的...... 她摇摇头,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要是自己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有着和看上去完全不一样的另一面,自己可能都要崩溃了吧。 不过,他却老是不经意间的注意到张三生,觉得这道士肯定不简单,但却又说不上来。 “青鸾,还有多久啊。”武文洁终于好转了过来。 “已经能看到镇子啦小姐,再有一会就到了。” 武文洁点点头,撩起帘子看向窗外。 黑豹倒是见惯了血腥场面,本来就是当土匪的,这种景象虽然比平常的杀人割脖子血腥的一些,但还是不至于像初出茅庐的武文洁一样恶心反胃。 但却警醒他,江湖险恶,此趟归乡旅途并没有那么容易。 笑虎倒是没心没肺,骑在那匹累弯了腰的马上,左看看右看看,和张三生聊天打屁,当知道镇子已经快到了之后,两眼放光,感觉到肚子的空虚感,恨不得马上就飞到镇子中大吃特吃。 一行人都已经好久没有吃过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了,一路上只有水袋里的水和一些干粮充饥,更不要说尝到油腥味了。 陈丰心里也挂念着那些美味,骑在马上,看到镇子的轮廓,和镇子里早早亮起的稀疏的灯火,闻见一股......烟火气息,让他感觉十分惬意舒适。 在荒野里行走得久了,会忘了人世间是什么样子吧。 他脑里却猛然想起某个少女。 恍惚间,马儿已经大踏步走进了城内。 第四十一章 一剑斩妖邪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镇内人群熙熙攘攘。 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饭点。若是在繁华安定的大都市,午夜时见到这等热闹非凡的景象,陈丰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大明镇和匪帮横行的飞云城外蛮荒紧紧相邻。这些民众真是不怕死?他有些疑惑,眼中所见景象,尽是欢声笑语。儿童嬉戏打闹,大人和睦相谈,纵然温馨无限,却是在动乱的边境地界少见的光景。 虽然他出身偏僻见识短浅,但是对于大体上的风土人情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却对此中缘由不得而知。 独狼解释道:“陈兄弟必然对这热闹景象感到奇怪吧。” 武文洁正撩起帘子四处张望,看来这大小姐虽然出身精贵,但是许久未见人烟,定然也是感到颇为好奇,便接话: “对啊,此地临近蛮荒,就算镇内治安再好,日不防贼,夜还能不放吗?” 一双凤眼秋水流动,让所见之人纷纷暗叹。 独狼却未直接回答,而是望向远处,脸上生出感怀之色。 “我兄弟三人其实以前也来过此处,对此地情况也了解一二。” 他看向另外二人,黑豹和笑虎都回忆似的微微点头。 “大哥和三弟或许没有在意这些民风方面的细节,但是我却注意到了,当初流亡来此地时还好好找人问了一番。” 大家眼神都聚集到他身上。 他微微一笑,面容普通,此刻却如沐春风。 “据传说啊,这个小镇虽然偏远,但是小镇中心处...却有一座不得了的剑馆。” “怎么个不得了法。”张三生听见这些奇闻异事,突然来了兴趣。 独狼用淡淡的微笑回应了他,却出人意料的说道: “在这等地方开了一个剑馆,本来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啊。” 陈丰和另外两兄弟听见独狼突然的幽默言语,哈哈笑了起来。张三生却摆摆手:“还以为真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这个读书人一般的土匪头子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一阵声音打断了。 “外乡人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却是路边一个乞丐,须发花白,衣服裤子都破烂不堪,脸上坑坑洼洼长满了麻子,倒是可以让家人拿去口头上吓唬小孩。 陈丰下马,走到这个乞丐面前蹲下,笑着说:“那老人家给我们说说吧,就当是临时客串个说书人,小子用这五文钱买这个故事。” 说话间,他手一摊,把五文铜钱放进老乞丐面前的一个阔口碗中。 老头嘿嘿一笑:“你这个小子倒是招人喜欢。反正闲来无事,我就给你们讲讲吧,但这个在大明镇人尽皆知的故事,不收你的钱。”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脏兮兮的大黄牙,看着陈丰的眼睛,却先卖了一个关子: “小子,你说这当今世上剑道巅峰处是何人?” 陈丰认真想了想,脑中竟然第一印象是自己那师父,旋即笑了笑,摇摇头,且不说他并不知道自己那师傅境界如何,就算他知道,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不知道天高地厚,无法去和别的高手做比较,具体谁站在“剑道巅峰”,自然也就没资格去评说。 “老人家问这个问题就是为难小子了,实不相瞒,我现在初入修炼之途,前方迷雾漫漫,连高自己一个小境界的人都难以望其项背,更不要说去评论什么‘天下第一’了。” 他苦笑了一下,最后认真回答了老乞丐的问题。 武文洁和青鸾在车窗户里看着街上这一老一少的对话,青鸾眼睛扑闪,灵气十足。武文洁却觉得十分奇怪,为何陈丰和路边随便一个乞丐都能攀谈起来。 独狼只觉得这老头说话十分有趣,看那浑浊的老眼中,好像真的有万千玄机一样,让人一时间竟然有些琢磨不透。 黑豹忠义十足,一向以礼待人,既然陈丰要和路边这个老头聊故事,那就任他去聊,心里并没有半丝轻视。 笑虎只是一个饥饿的群众,虽然心里没有什么不满,但肚子却表现出了大大的不满,本来马上就可以找一个酒楼大吃特吃了,此时却要停下来听一个自己丝毫不感兴趣的故事。他耸拉着个脸,变成了一头“丧虎”。 只有张三生坐在马车上,弓着背,手肘放在大腿上撑着脑袋,几丝散乱的额发飘飘然,目光呆滞,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哈哈哈哈,实诚。”老乞丐大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世上大多数人回答这个问题,大抵上都逃不脱两个答案。三十年前的狂傲至极的剑圣刘青山,或者那个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的燕国剑痴。” 陈丰听到这两个选项,心中一惊,自己那师傅竟然是这等厉害的角色?不过那燕国剑痴是何人物?正想发问,老头却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样。 “不过今天可不给你燕国剑痴的故事,得哪天额外给老头子我买壶酒差不多。” 陈丰笑了笑,把到嘴边的问题憋了回去,示意老头继续说。 “不过啊,这两个人虽然对于剑道的理解登峰造极,但终归是凡人境界,五十年前就有人说燕国剑痴一只脚踏入了仙人门槛,三十年前又有人说刘青山斩开了天门,但是啊...哪有那么容易。” 他顿了顿,手指指着镇中心。 “但是啊,这个镇子里边,却有一把...” 他把头凑近了陈丰,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仙人剑!” 陈丰心中一惊。 他旋即把头收了回来,似乎作为一个仙剑底下生长的本地人颇为得意,优哉游哉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据说啊,这把剑庇护着这个镇子,更是镇压着伏龙山脉里欲图进入人间的妖孽。此处,是大妖要进入人间必须经过的...门。” 陈丰不禁迷惑: “这镇子虽然不小,但也不像钢铁长城一样延绵千里,怎么就能关得住妖孽呢?” 老头白了他一眼。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情,你还不如问你身后那个发呆的小道士。不过啊,说是妖怪要去往更南边,就必须要经由此城中穿过。此中玄机,可能就是仙人们的大神通了吧。” 陈丰略微点头。 “这和这座小镇的安宁有什么关系吗?”他想起刚才疑惑的问题,“莫非这剑不仅能镇住妖怪,还能震住想要为非作歹的人?” 老头眯着眼,似乎对那仙人的风姿十分神往。 “自然不是,我曾经听剑馆里面的老剑师说,当初那仙人来到此处,横着一剑,斩断了妖界与人间的联系,竖着一剑,削去了修炼者在这个地方与天地大道产生的联系,所以不管多大神通的修炼者,到了大明城内,都只有炼气初期。” 众人都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原来他们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因为一行人中境界最高的陈丰也就刚刚炼气初期,没有在踏入城门的一刹那感觉到被压制。 陈丰点点头,心中略作思量,旋即明了。 “所有人境界都是炼气初期,那剑馆里一群修炼剑招和剑势的剑士便能跨越境界的压制,稳稳当当的成为此处的武力巅峰,有他们来守护这座城镇,除非是派千万士兵进行攻打,不然是绝对不会有人能在此处兴风作浪的。” “聪明!”老头又露出了两排大黄牙。 陈丰站起身来。 “要是有空,我定是要和老人家多聊几句的,但是我们一行人远道而来,滴水未进,腹中实在是饥饿难耐,此刻恐怕要先去找些吃食填了肚子,不然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抱手:“多谢老先生了。”于是转身便欲走。 “等等。”老头叫住了他,手指了指碗里。 陈丰微笑着摇摇头,便上马和一行人离开了此处。 老头儿伸手把五枚铜钱抓住,然后在掌心摊开来,喃喃自语: “收了不该收的钱,就得多做点事儿啊...” 风一吹,原地空无一人。 第四十二章 难得几回醉 一行人中最开心的恐怕就是笑虎了,他欢呼雀跃,恨不得现在就已经坐在餐桌上开始大吃特吃了,也算是对得起身上的肥肉。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除非是好喝酒的人,不然现在基本上都已经吃完饭了,都到街上来逛街休闲。 城内安定,人民幸福,因为一把剑的威势,竟然在一个边境小镇实现了太平盛世的景象,陈丰有些感慨。 在这动乱的世道,这样的和平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笑虎闻着街道上突然弥漫的酒香味,急忙指引着众人寻了过去。陈丰虽然灵觉敏锐,但是对这类食物的香味即使闻到了鼻中也分辨不出来。这胖子别的本事没有,方圆几里范围内有什么美食都逃不过他的鼻子。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能就是以为他这类人的存在吧。 此刻,他口中唾液疯狂的分泌,像是魂被勾走了一般。连张三生此时眼睛都亮了起来。陈丰汗颜,这两人不仅臭味相投,还都是酒鬼,真是大大的缘分。 当一行人停下时,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不大的酒楼,来往客人络绎不绝,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醉仙楼。 看着那字的神态和形意,连贯潇洒,浑然一体。 “大概写这牌匾的人也是喝了三大碗酒的吧。”陈丰心想。脚步移动,一行人已经踏进了店门内。 店小二肩膀上搭着毛巾,带着一个略微宽松的帽子,看见众人走进店门,立马喜笑颜开迎了上来。 “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既打尖又住店,你们这可还有房间。”陈丰笑道。 小二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队伍,确定了人数之后,满脸堆笑。 “有有有,客官总共七个人,我们的客房每间可以住两个人,只是可能您得开四间房了。” 陈丰略微沉思了一下。 “文洁和青鸾住一间,豹兄和狼兄住一间,道长和虎兄住一间,我......”他苦笑,“我就自己住吧。”在外住宿,两个熟悉的人住是肯定比一个人住安全的。陈丰在一行人中修为最高,这样安排也正好合适。 大家都点点头。 “好,那就给我们开四间房。” “好嘞,楼上四间,公子请随我来,先将行李放下,然后再下楼吃饭。”进了钱,店小二自然十分开心,领着众人走过窄窄的木质楼梯,到房间里放好了行李,又下楼来。 店老板亲自迎了上来,是一个身着锦衣,头戴圆帽的肥胖中年人,留着滑稽的细八字胡须,随着说话间嘴唇动作,胡子也会跟着飘动,看起来喜庆极了。 “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店老板弯着腰招呼着众人。 “你们这可有什么招牌菜?”陈丰微笑着问道。 店老板业务能力一点也不必店小二弱,一堆菜名连珠般从口中落出:“板烧鸡、香薰排骨......都是回头客极多的美食,客官初来乍到,吃上一次,必定是难忘其滋味的。” 陈丰点点头:“那你看我们一行七个人,腹中皆饥饿无比,就一个人两个菜,把你刚才报的菜上十四个吧。”店老板听见眼前人出手阔气,更加高兴。 “可还需要酒水?” 未等陈丰回答,张三生先说:“你们这地方叫醉仙楼,名字可是张狂得很,就是不知道你们这的招牌酒会不会砸了你们招牌?” 店老板听闻,脸上得意之色尽显。 “客官,刚才那些菜不敢说是大明镇第一,但是这酒嘛...却肯定是大明镇一绝。具体如何,诸位一试便知。” “好!先上两坛子!”张三生看起来颇为开心。 陈丰汗颜,这道士只顾着瞎点,手里有钱的却是武大小姐。他悄悄看了一眼端坐在对面的武文洁,后者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快。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初识这女子,不就已经折服于她的一句“当豪饮”了吗?想来酒量定是没有问题。 他们这一行人,三兄弟肯定是不用说,在山上当土匪,恐怕只有不够喝,没有喝得醉的。 那道士的酒鬼德行陈丰是见识过的,自然也不用多说。 恐怕一行人里边不只有青鸾不怎么喝酒了吧。 不过也好,一群人要是都喝醉了,也总归有个人照顾不是?就算他们几个大老爷们不用照顾,武文洁总是要照顾好的。可能这也是武德阳安排这个心思细腻的小妮子与大小姐同行的原因之一吧。 点了菜没多久,店小二便陆陆续续送来了一个又一个盘子。众人看这些菜,皆香味扑鼻,或辛辣或鲜香,让人食指大动。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众人都被这醉仙楼厨师的手艺所折服,更是被“醉仙”二字所折服。 店老板所言不假,两坛酒把六个人喝得酣畅。酒水入口微苦,但回味甘甜清爽,让人停不下来。 人生难得几回醉? 只是待到陈丰略微恢复意识,已经是半夜了。 月华淡淡的照进窗台,陈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直起身来。 他晃了晃头,并没有头晕不适的感觉,想来定是那酒质量好,即使喝得再酣畅淋漓,也不伤脑袋。 他下床,推开门。 木质楼梯往下,经过一片摆放得整齐的桌子,便是进店的柜台。 他走下梯子,来到柜台处。 这酒楼半夜都是有人守店的,为的就是那些长途跋涉,半夜才赶到此地的旅客,不可谓不贴心。不过如果半夜来此,就只有房间住,没有东西吃了。 今天守店的店小二正是早些时候招呼他们一行人那位。陈丰看见他已经睡着了,便没有去叨扰,想出门去透透气。 “客官?”陈丰正转身,却听见店小二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丰回头看着他:“看见兄弟正在小憩,便没敢打扰。” “哪里哪里,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是小的失职了,客官可有什么吩咐?”店小二职业般的笑容挂在脸上。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职业式的和善待人,但逢人便微笑相迎,总归是让人觉得心情好的。 陈丰想起了那个老乞丐说的剑馆。 “也没什么要紧事吧,就是不太睡得着觉,想找人聊聊天。” “小的也四下无事,要是客官不嫌弃,可以与小的说说。虽然没有什么渊博知识,但要是谈及本地的风土人情,肚子里也是有些故事的。” 陈丰笑道:“如此甚好,我想问一下兄弟,此地的剑馆的相关之事。” “哈哈哈...剑馆里的仙人门本事可大着呢!客官想问关于什么的?”店小二笑了起来,当说到“仙人们”的时候,眼里生出向往之情。 “那剑馆的仙人们都有些什么神通。”陈丰好奇的问道。 “呃.....具体说不上来,反正剑招剑术肯定不用说,御剑杀人也算是家常便饭,”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而且,那剑馆里,还有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铸剑大师,能造出传说中通灵识,斩气运的仙家宝物,厉害得很呐。” 听到铸剑二字,陈丰眼睛一亮。 “反正啊,虽然大明镇地处偏远,但是这些年来此地寻趁手兵器的剑修可谓是数不胜数,但大多铩羽而归。因为这剑馆平时外人是不让进的,要是客官也是想来一睹仙人们的风采,可算是来对了时候。” “此话怎讲?” “平日里大明城内虽然人也不少,但是也绝对没有这么多,这几日的繁华景象,全是因为大明剑馆每三年一度的......” “论剑大会!” 第四十三章 天下无我 “论剑大会?” 陈丰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很有名吗?” 店小二虽然对客官颇为尊重,但是此时眼中还是出现了一丝鄙夷的神色。不过一闪而过,旋即嘿嘿笑道: “就算公子是外乡人,连这论剑大会都不知道可真算是孤陋寡闻了。” 陈丰憨厚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自幼生长在乡野,见识不深,希望兄弟不要笑话才好。” 店小二摆摆手。 “每三年一次的论剑大会,会在此地集结天下无数厉害的剑修。”他两眼放光。 “那时候,大明镇才是高手云集,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可能都是某个地方顶尖的强者。” “哈哈哈哈,在自己的地盘上顶尖的强者,到了大明镇里面只是个炼气境初期的小虫子,还会被剑馆里一众剑士所管制,真是有趣得紧。” 想到那些睥睨天下的高手在此地空有一身本领却发挥不出来的憋屈模样,陈丰觉得有些滑稽。 店小二似乎也想到了这个点,脸上出现了笑意。 “不过...虽然那些人没有了境界上的加持,但高手始终是高手,一个初进炼气的人和一个原本是凝元境的人,虽然在此地都是炼气初期,战力却是天差地别。” 陈丰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炼气之后,每增长一重境界都十分不易,要不停的吸纳天地灵气,进行日复一日的枯燥修行。而且,就算付出了无数的努力,也不一定就能将自己的境界顺顺利利的提升。 世间处于各种目的刻苦修炼的人何其多,但在这一条路上,天赋占了七成,苦修只占三成。不过,两项中的任何一项都缺一不可就是了。 所以,凝元境的强者从炼气初期爬到凝元境,定然是经过了无数的战斗和历练。虽然都只能运用那么一点真气,但是我这些真气已经足足摆弄了七八十年了,而你一个毛头小子只刚刚把境界升上来,怎么去用还不知道,真正交手起来,恐怕结果也不会好多少。 总而言之,虽然想起来在此处大家的境界都是一样的,但是实际上,该打得过的在此处你依然打得过,打不过的就算你千方百计把人家骗进了城,也依然是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陈丰这么想着,旋即释然,大道是公平的,但是这种公平并不是将高低山峰一刀斩平,这样的“公平”太过于死板,也太过于无趣。若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操控此方天道的话,也定然是不会让规则这么无趣的吧。修炼给修炼者带来的许多东西都依然在,也依然会在战斗中影响着胜负天平的倾倒,但是其中某些因素被这种特殊的游戏规则给抹去了,才让整个游戏变得有趣起来。 虽然说此处有一种“众生平等”的感觉,而且会让人误以为此地的和谐是因为这种平等。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遥遥看向镇子中心的方向。之所以有这种难得的和平,恐怕还是由于那些隐藏在剑馆中的人吧。 那些令众人所尊敬的剑士到底都是什么水准?他不知道,不过也安得如此。因为那个地方不管如何,他应当都是要去一趟的,因为那把断剑。 他手里似乎有一些那金属阔剑的沉重感。他大概是不明白什么儿女情长或者是什么大道理的。不过娘亲从小就给憨痴的他说: “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是要赔的。” 他弄坏的武文洁的大剑,而且从青鸾口中听说,这把大剑还意义非凡,就更得赔了。 虽然说那一日也是武文洁自己主动把剑丢给他的,但是总归是在他手里坏的嘛。 就算是别人交给自己保管的东西自己却没有保管好吧。陈丰心想。 外面月华如水,这些事情在陈丰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匆匆略过,他有些出神。 “客官?现在夜深了,天气凉得很,要不您回去睡觉了吧。” 陈丰回过神来,面带歉意的一笑。 “不劳兄弟费心了。”他想起了什么,旋即问道,“那论剑大会具体是几天后?” 店小二掰起指头算了一下,没有马山回答上来的原因有二:一是他并不是参加论剑大会那种角色,所以并不上心,二是他算术学得不太好,早早的就从学校中辍学,来着醉仙楼里当帮手。 “呃...应该是,三日以后。” 陈丰点点头,那就暂且在此处歇息三天,等人和马都喘喘气。 最重要的,是找一个铸剑的大师叫他帮忙打一把和武文天一模一样的大剑,然后送给武文洁,以表达自己的歉意。 “那我就先回房间了。”他给店小二打了招呼。 “慢走。”店小二弯腰笑道。 那自己几日以后去剑馆呢?陈丰心里却琢磨道。 既然三天之后,高手都会在剑馆集结,那自己应该在三天之内去,错开人流量的高峰。要是自己去赶那个趟,不要说找什么铸剑大师了,恐怕凭自己这个修为,想要挤进门去都费劲吧。 下定了注意,他便回到房间。 刚刚睡醒并无瞌睡,而且正好四下无人,自己又闲来无事,便想把火印召出来聊聊天。 不过他突然愣住了,自己好像并不知道火印的召唤方法,那一日是他是怎么出来的来着? 他脑袋里仔细的回想着,是那家伙自己钻出来的! 突然想了起来,旋即又陷入苦恼。 那一天和那个自称高手的狂妄火灵聊天打屁这么长时间,自己竟然忘了问他以后有事情要怎么找他了,要是唤不出来了,自己那一滴狼血不就白瞎了吗? “火印!火印!火灵尊!高手!高手!” 他便打开衣衫露出自己的胸膛,对这那儿轻声喊着。 若有旁人在这,定然会觉得他是一个神经病。 喊了半晌,没有人应他。他便像一个泄气的皮球般软了下去。 “死松鼠。”他嘴里喃喃的咒骂着。 “谁在辱骂本尊?”不知是他心中还是空气中,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让他心中一喜。 “你终于出来啦。”他高兴的说道。 点点火星在他面前汇聚,空间微微扭曲,一只松鼠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松鼠前爪生得长,此时在胸前环抱,充满灵气的眼睛耷拉着,一副高傲的神色。 “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是吧。”火印瞥了一眼脸上堆着笑容的陈丰。 本尊好心好意要帮你修炼,你却在背后骂本尊,真是好心成了驴肝肺,我马上离开你去找下一个宿主你信不信? 那副受了气的委屈模样,像极了一个闹别扭的小娘们。 “你一个大老爷们,在这和我装什么脆弱呢,而且我今天叫你也是要问问你,我啥时候才能开始吸收那滴狼血,开始让我的境界突飞猛进,我寻思半个月之前你就已经给我保证了,我们俩也已经达成了协议,你怎么就不见动静呢?” 松鼠没没好气的道: “就你...得了吧,心浮气躁,还想让境界突飞猛进,简直是天方夜谈。我且问你,这几日的刀法练了没?” 陈丰有些哑然,旋即解释道: “我这几日不是在赶路嘛...而且这么多人一道,我也没找不到地方练啊,我这刀法至今为止还没有外人知道,要是真想你说的那么玄妙,那我到处显摆到处练,岂不是给自己找阴刀子不是?” “你不练那刀法,养你的血气,我出现的频率就越低。只有你的血气旺盛了,炽热的心头血才能加快我的复苏,我的能力越强,能够在外面待的时间也越长,能够帮你的程度也越大。” 他飘到陈丰面前,一只小爪子拍着陈丰的脸。 “你说,我这么一个可爱又迷人的火灵,又是一个能够不断变强的得力帮手,你是不是得为了我更加刻苦的修炼啊?” 陈丰一把拍开他。 要是不知道这只松鼠的德性,只看的他的相貌,可爱倒是挺可爱的,迷人嘛......就是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笑话了。 “行行行,那我有空之后就帮你好好练练那刀法,但是现在能不能先告诉我,我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吸收那一滴狼血。” 火印刚才被拍了一下,头有些晕,导致飞起来都晃晃悠悠的。他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却没有直接回答陈丰的问题。 “我得先给你讲清楚了血脉和血气之后,才能给你说你什么时候能碰那一滴狼血。” 陈丰露出疑惑的表情,示意他讲下去。 火印意识到自己渊博的知识又在这个傻子面前显摆了一下,心里有些得意洋洋。 “血气和血脉,总归还是属于炼体这个大框架里面的东西,但因为这个时代的炼体者已经不多了,所以这套理论其实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知识,我也是听别人所说。” 陈丰点点头。 “上古时期,战神蚩尤以身证道,屠戮妖魔,力破六合八荒,并将天下炼体的大成者集结起来,一齐总结了一套完备的理论。在这个理论里,人的血脉被划分为凡脉、灵脉、地脉、天脉。血脉由上天注定,一出生便无法再改变。而炼体的境界分为不破,金刚、长息、入道,再到后面,也就和炼气一样,进入玄而又玄的地仙境界了。” “炼体者,血脉高低决定了修行速度的快慢和最终能达到的境界,有的人一出生便羸弱不堪,气息虚浮,有的人却天生神力,铜皮铁骨,正是血脉强度的高低所导致。而且,血脉强横的人炼体路上畅通无阻,一日千里都有可能,这便使得炼体对天赋的要求比炼气更高,这也是后来炼体逐渐被人们所抛弃的原因之一。” “但是...”松鼠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你的血屠刀法,可以让你的血脉...升级!” 陈丰心中一惊。 “那我自幼练这个刀法,现在会不会已经是......”他突然兴奋起来。 松鼠用小爪子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头。 “你在想什么呢?你觉得你现在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还是日行万里大气不喘?” 陈丰一想,好像都不行。 “那我练了这么多年都只是凡脉?”他有些沮丧。 “也不是啦。”松鼠安慰道。“你比凡脉还高了一点。” 陈丰看着他所说的一点,就是小爪子的两个趾头中间细细的一条缝。顿时泄了气。 “哈哈哈...逗你玩的。”松鼠大笑起来,旋即意识到现在是深夜,放声大笑会扰了别人休息,更是会把他自己暴露。 “哦?”陈丰疑惑,火印旋即不再逗他,认真给他解释道: “你练了这么多年的血气,并不是完全没有用。”他顿了一下,“我看你脑中有一个灵窍,这样想来,你的血气必然都是去滋润那个灵窍去了,让其不至于变成一个死窍,磅礴的血气让你多出来的一窍由死转火,并在后来被点开,这样说起来,这个作用可比你提升血脉的作用强大多了。” 陈丰恍然大悟。 自己之所以小时候练了这么多刀法都没有出现之前在武府上练的时候那种效果,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吧。 听闻火印这一番话,仿佛以前的许多事情都豁然开朗。 看来自己以后也要持续的练这个刀法了。要是有一天也能达到铜皮铁骨,力大无穷的境界,也算是另辟蹊径的增强了自己的实力。 火印继续解释道: “之所以给你讲这个,还和你那一滴狼血相关。那狼王本就是妖中帝皇,妖血中蕴含的狂暴之力太强,若你仅仅只是凡脉,就算用真气裹挟着进入体内,也会被溢出的能量摧枯拉朽般的击碎你的经脉。所以,必须待到你提升自己的血脉强度,至少要到达凡脉之上的灵脉,我再想一些其他的方法对你进行保护,也许才可以开始吸收。” 陈丰点点头。 “而且,就算你到了灵脉,我也不敢保证你有百分百的几率吸收成功而不受任何损伤,我再说一遍,这是件危险性极高极高的事情。” 陈丰目光坚定。 火印叹了口气,“行吧,天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狼血对凡人诱惑是在是太大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当务之急,是需要你尽快的突破到灵脉。” 大概聊完了修为的事情,陈丰话锋一转。 “你知道论剑大会吗?”他问这只看起来见多识广的松鼠。 “见过啊,怎么没见过。”他撇了撇嘴。“不过这些年的论剑大会能有什么意思,厉害的人都老了,剑道一途的新鲜血液们又还没有长成,在当今剑道的空档期看这论剑大会,和看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分贝。” 陈丰打趣道:“也不知道你以前跟着的人是个什么德行,才把你带着这幅狂妄模样。” 火印举起爪子作状要打:“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啊,我以前的宿主可是......”他想了想,旋即闭嘴。“算了,和你这个毛头小子说了你也不知道,不在一个层次。” 陈丰咧了咧嘴。 这松鼠却转头:“在我的培养下,再过个几十年,你小子有资格上那论剑台上比划两招时,可能这论剑大会才有点看头。” 一句不知道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的随口之言,说得陈丰有些心神荡漾。 那个好儿郎不想去当那睥睨众生的人上之人? 不过这些都是家仇了结了的后话。 他推开窗户,看向远在北方的天阳。 他现在与之背道相驰,避其锋芒,但总有一天...... 他会提着一把利剑归来。 ---- 城外,月影稀疏,尺高的青草在风中摇摆。 夜半三更,两骑入城。 冷冷的月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镇子门口,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乞丐躺在写着“大明镇”大石头上,不着被子,也不怕秋凉,就这么沉沉的打着鼾,时不时的两句梦呓,惊走了树上的乌鸦。 为首的青衣人勒马停下,后面的麻衣少年也随之动作。 “先生?”少年疑惑的开口。 “殿下稍等,待臣前去探查一番。”青衣人声音低沉,或者说他什么时候说话都是如此。 少年点点头,他才翻身下马。直直的走到路边的大石头旁。 他还没说话,老乞丐先开口了:“明明走在大路上,却又是困在了迷宫里,这镇子周围的古剑阵法,定是没让你好受吧,许剑士。” 青衣人作揖。 “钟一让老先生费心了,不过今日这镇子,我是非进不可的。” “为那柄剑?” “正是。” 老头儿叹了口气:“你是个剑道天才,但若不是困于你的家国之心,又何至于此呢?” 青衣人又作揖。 老头无奈,便拍了拍身下的大石头。 “大明二字做何解?” 青衣人正色道:“大道所至,明镜止水。” “但钟一却不能。” 老头眼眸低垂,万千月光洒下,让原本邋遢的老头显得有些仙气飘飘,超凡入圣。 “进去吧。”他淡淡的道。 青衣人三次作揖。 老头一声长叹,像是来自云端。 第四十四章 玄铁断剑 次日清晨,陈丰起床的时候,已经日上杆头。 好在近日没什么要紧事,晚起倒是也还幸福。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感受着外边阳光的暖意,惬意的眯了迷眼睛。 走出房门,大家伙都已经起了,只有笑虎还在房间里睡。 不仅贪吃,而且嗜睡,这样的一头“虎”,可一点都不威风。 走到楼下,除他和胖虎外的其余四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陈丰也不客气的坐下来,反正都是武大小姐开银子,自己这穷小子沾了这个光,只管动嘴巴吃就行了。 他突然想起来,火印这等灵物,智慧不逊于常人,但不食人间烟火,岂不是少了一大乐趣。 但旋即为自己的可笑想法摇了摇头。 火印靠吸取自己心火中的能量来壮大自身,自己靠吃饭来强身健体,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这么说来,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幸福之说了。 桌上饭菜丰富,有几样菜是昨晚上点过的,还有许多新菜。 但可能由于刚刚睡醒,陈丰胃口不佳,草草的扒拉了几口饭,就停下了筷子。 给众人打了一个招呼,趁着阳光还没有那么燥热,他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三牛哥!”青鸾也已经吃饱了,听闻陈丰要出去玩,想要跟在他身边。 “不用了,你好好呆着这里照顾大小姐。大家都人生地不熟的,我先去探探路,看看什么地方好玩,什么地方景色优美,明后天再出去,好给你们引路。” “奥”青鸾应了一声,又坐了回去。武文洁溺爱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些的丫鬟,示意了陈丰一眼,让尽管去便是。 陈丰也给众人微笑示意了一下,便不再逗留。 醉仙楼这一片人流量不是特别大。虽然他家饭菜味道好,酒水也香甜,但是并不处在镇中心的黄金路段,而近日的旅客都是奔着剑馆来的。所以离镇中心越远,人就越稀疏。 陈丰今天也正是想要去剑馆里看看。但他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只好碰一下运气。 朝着镇子中心的方向稍微走了一段路,便已经不知不觉间钻进了嘈杂的人群里。镇子上原本有些商户,都瞅准了这个机会,在人流密集的地方早早的摆好了摊子,等着在论剑大会期间大赚一笔。 但似乎好像并不能如愿。街上的人流量太大了,人们熙熙攘攘的簇拥着,根本没机会停下脚来看这些露天摊位上的货物,更不要说细细选购了。 陈丰倒是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左看看又看看,发现这儿卖的东西十分丰富。从食物到衣服,再到各种奇珍异宝,可能是由于受到了剑馆的影响,陈丰甚至还看见了一些做工粗糙的剑。 他挑了几个人稍微少点的摊位问了一下这些卖剑的人能不能铸剑,得到的答案居然多为肯定。让他不得不感叹浓浓的修剑风气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民众心中。 他虽然想着要铸剑,但是绝对不滥竽充数,随便造一把糊弄过去。 要铸造就铸造一把好的,去那剑馆里找大半辈子都铸剑的老师傅,花费一些代价都不要紧,一定要得到一把起码让自己满意的好兵器。 不过陈丰还是小瞧了此地群众对“剑”这个字的痴狂程度。 从小孩儿开始,大明镇稍微有点钱的人家就会找有些本事的师傅开始教剑。通常十二三岁,自幼学剑的孩童剑术就已经小成,成年之前,一些有天赋的就已经能够媲美外面练剑几十年的老剑师。 正是因为这种“人人有剑练”的风气在暗地里广传,大明镇的铸剑行业也逐年兴起。钢纹剑、淬火剑,各种叫得上名号的剑的类型在此地的铁匠铺里都能找到。 不过也是因为数量多,质量就显得良莠不齐。但是镇子里两家大招牌还是信得过的。 一家叫“断山”,一家叫“穿云”。经营了几百年,一代一代传承夏下来的铸剑技艺不可谓不精湛。铺子里经验丰富的铸剑高手更是数不胜数。 陈丰不是瞧不上这两家铸剑铺子,而是实在是想要一把镇得住场面的好剑,就必然不能是凡物。 所以他要找这镇子里的第三家铸剑铺子,叫做“龙吟楼”。 这铺子在镇子中心的剑馆内。 他用手遮了一下太阳,望着已经隐约可见的剑馆。 又走了几步,却突然看见前面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里面好像还有叫卖声。 可能又是卖什么有趣奇珍的吧,他心里这么想,但不打算理会,便没有停留只是直直的往前走。 “喂!去看看。” 陈丰心中一惊,是火印的声音。 “有好东西吗?”陈丰用意念问道。 “不知道,先过去看看。” 陈丰应了一声,便顺着人流往那个摊位挤了过去。 “来看一看啊,分量十足的玄铁重剑,入道强者所留,家传宝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人群中间,一个身着皮甲,头发高高扎起的男人一边拍着他身前的巨剑一边高声吆喝着。 陈丰看着那巨剑大概有五尺左右,三个巴掌宽,通体乌黑,有的地方长着铁锈,但是只有一半,看起来就更加破败不堪,要是卖给打铁的用作回炉烧制铁水可能还行,把这当做一把武器卖,属实有些让人笑掉大牙。 普通的成年人,托举的力量能达到一二百斤就已经是大力士,蕴气完成后进入炼气境,能够强身健体,或许这个数值能达到四五百斤,因人而异。 但是这重剑的一半起码就已经有四五百斤了。单单要把他举起来都得让一个炼气境高手在不动用真气的情况下拼尽全力,更不要说挥舞杀敌了。 要是对阵的时候真出现了这么一件武器,恐怕只能让别人笑掉大牙。 “喂!小子,你这重剑举都举不起来,怎么拿去杀敌?”一个彪形大汉站出来问这个卖剑的男子。 “总有举的起来的人,那就是我的销路。”男子看着这个粗狂的大汉,回答得相当平静。 “哈哈哈哈,那你就等你的销路吧,但是这块地方,老子要用。”陈丰看见这汉子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隐隐约约有些条状物,大概也是一个来卖剑的人。 卖大剑的男子笑着看着前者:“大明镇的路边摊位从来都是先来后到,怎么成了我占着你的位置。” 壮汉哼了一声:“话是这样说不假,但是你这剑根本就卖不出去,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费资源,大家伙说是不是?” 他高声问这周围的人群。 没想到还真有几个附和他的,但是稀稀疏疏,明显是他找的托。 陈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 “我这怎么就卖不出了?总有人喜欢这样的款式,你管得着吗?” 壮汉冷冷笑道:“不说卖出去,今天要是能有人把你这铁坨子举过头顶,我就跪下来给你磕头叫爹!” 他环顾四周,“谁想试一下?”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看见没?还不快滚!”他手臂上的肌肉跳动着,显示出恐怖的力量感。 穿皮甲的男子面露难色。 “等等!我~要~买~” 一声高喝,陈丰从人群中走出,微笑着看着眼前大汉。 “怎么?不行?我觉得我手边正缺一把趁手的兵器。而且我这人吧,吃劲儿,越重越好,我看这剑啊,不错。” 陈丰笑眯眯的,心中却有些发怵。 “死松鼠,这人到底什么水平啊,我会被欺负吗??” “放心,虽然看着壮实,但真正实力比起你还差了一线。” 陈丰听见这话,心里踏实了,更加放荡不羁,摇摇摆摆走到大剑旁边,伸出双指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响声。 “看这种重剑啊,就跟挑西瓜一样,一看,二摸,三敲,好听才是好剑,你听。”他又敲了两下,戏谑的看着壮汉。 那汉子眉发皆张,愤怒至极。 “试试看?能举起来?不然......”他攥紧拳头,关节爆响,陈丰吓了一跳。 但是马上就恢复了从容的神色。 “试是自然要试的,诸位闪开喽!”他一声爆喝,然后伸手死死地抓住剑柄。 “喝!!!” 纹丝不动。 “喝!!!!” 纹丝不动。 壮汉眼里的怒意更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所以呢?耍我是吧。” 看见他正要动作,陈丰在心里疾呼: “死松鼠!!你个杀千刀的!!给点劲儿!!” 心头一热,一股澎湃的血气充盈着四肢百骸,陈丰皮肤微红,头发微微立起。 他咧咧嘴,感受着这种充沛的力量感。 扎好马步,伸手,握剑。 “哈!!!” 漆黑的断剑腾空而起,直直的飞上了云霄,变成了一个黑点,然后迅速下落。 壮汉瞳孔缩小,这重物正直直的朝着他的头顶砸下!他脚下一用劲,飞身闪躲。 “咚!!!” 一阵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众人身形不稳,纷纷跌坐在地,卖大剑的男子嘴唇有些发白,缓缓吞了一口吐沫。 壮汉起身拍了拍屁股,看到陈丰眼神灼灼的看向了他,心中一凉,拔腿便要跑。 “站住!”陈丰当街一声爆喝。 “爹还没认呢,急着走什么?” 第四十五章 救父 一旦进入这种血气充盈的状态,他便感觉神志会有些不清。 似乎与火印产生了某种......联系。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现在感谢心中火气旺盛,暴躁易怒。 “喂!快点过来!”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铿锵。 壮汉一扫方才的张狂神色,畏畏缩缩的往他这边爬移着。 “快点!”他不耐的怒吼,让壮汉身体一震,然后连滚带爬往卖大剑的男子跟前奔去。 壮汉眼色犹豫,但看到陈丰的可怖模样,用和自己身形完全不符的细微声音说道: “爹...” 周围好事之人都大笑起来。 汉子脸上通红如火烧,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陈丰的意识又恢复了一些,看到他这个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滚吧!”但火爆的脾气一点没减。 壮汉盼天盼地终于盼到了这一句话,身子一动,迅速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甚至没敢放出“你给我等着”这种狠话。 陈丰看到这景象,无名的怒气微消。神色恢复了正常。 “谢过大侠帮在下解围。” 身着皮甲的男子走了过来,对陈丰抱拳说道。 陈丰摆摆手,“不打紧,我也是确实想要买你这宝剑。” 他用“宝剑”尊称,没有一点贬低的意思。 眼前男子听见陈丰话语中的客气,脸上感激的神色又加深了几分。 “在下周战,大明镇人士。”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也知道,我这大剑不管以前再怎么名贵,但现在炼体的人几乎绝迹,已经是没什么价值了。若不是家父病重,我也绝对不会变卖这件祖上传下来的神兵。” “令尊得了什么病?”陈丰首先没有问宝剑的信息,而是先问对方父亲的情况。 周战神色暗淡:“是十里八乡都常见的寒病,不过因为久久没有医治,导致寒气累积攻进了心脉,现在浑身冰冷卧床不起,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去看过郎中了吗?需要多少钱?”陈丰神色不变的问道。 “看过了,普通寒病喝一点姜糖水就能治,但家父病情实在太重,需要比价名贵的阳性药材,总共......需要一百两左右。”他声音里有些失落。 “不过大侠帮了解了围,于我有恩,若是真想要此剑,随便开个价取走便好,剩余的银子,我在想办法吧......” 陈丰心里思量:“虽然这男子颇值得同情,但是钱不归自己管,全部在大小姐那儿,一百两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定是不会让自己随意挥霍的。” “看你小子就是个没钱的主儿,没事,我来想办法,你这么跟他说......”这时候,心中声音响起,陈丰略微点头。 周战正忧愁于父亲病情的时候,面前的男子却突然笑道:“实不相瞒,在学武之前,我跟着一个成名的郎中学了七八年医术,令尊的寒病,或许能治。” 周战眼睛一亮,“真的吗?” 陈丰点点头:“而且幸运的是,我在游历来大明镇的路上,偶然得到了一株药性极阳极刚的灵草,并且顺便提出了精华带在了身上。” 他往怀里一掏,再将手摊开时,里面多了一颗火红的丹药,上面隐隐有淡红色的光彩流动,一看就不是凡物。 周战听闻刚才的话语,再看到眼前此物,心神一震:“大侠莫非遇上的是那极其罕见的......‘奘阳花’?” 陈丰略微吃惊:“你还懂药理?” 周战摇摇头:“去药铺的时候听抓药的郎中说的,那一副药里面最贵的就是这一味药,我甚至试过自己去采摘,但寻觅无果。最后不了了之。” 陈丰点点头:“你拿去吧。我带着也没有用,不如发挥他真正的用途,救下一命,也算是积了阴德。” 周战一惊:“恩公在上,受周战一拜。”说话间身子一沉,就要跪下。 陈丰连忙扶住他:“不必,我虽然说是积阴德,但也不是一个大善人,自然是要一些报酬的。” 话语之中的意图不言而喻。 周战明了,释然道:“不打紧,恩公既然治好了我的父亲,这半把大剑是不算什么的,尽管拿走便是。” 陈丰笑了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恩公需不需要在下帮你抬回住处,这大剑颇重,我怕......”周战却突然问道。 “不必了”陈丰微笑,“我自有妙招。” 这是火印叫他说的。 他旋即走到半把大剑旁边,伸手在漆黑的剑身上一抹。 虚空微微扭曲,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剑居然消失了。 周战瞳孔一缩,“空间储物??”他有些不敢相信,略微思考之后,更加确信这个男孩是某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少爷。 空间储物是极其强大的技术,至少需要凝元境大成的强者才能够制成,每一个环节的要求都极其严苛。 选材方面,需要的是强度十足的稀有材料,大多为金属,也有一些是其他物质,但无一例外,都极其珍贵,才能承受得起撕裂空间的狂暴之力。 其次,需要阵法大师设计独特的阵法,能够把一个凝元境强者的“元”封锁在一个小范围内,让这些元不断与虚空产生作用,最后开辟出一片小空间,再通过传物的阵法将外面的物体传入或者将里面的物体传出。 所以,多个方面综合的作用下,每一件空间储物的设备都极其珍贵,依据品质的不同,价格更是天差地别,往往只有大家族才能配备得起那么几个。 所以就能够想象周战看到陈丰使用出“空间储物”这一能力时的吃惊了。 陈丰收起大剑之后,走到周战面前,将那颗红色的小药丸递给他,微微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真是遇见好心人了啊。”周战握着手心的药丸喃喃道,然后兴奋的往家跑去。 ---- “你那空间储物是什么把戏?”陈丰用意念问着火印。“难道你还有空间储物的宝贝?” 陈丰没想到这个灵兽还是个小富豪,看来以后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别。我可没钱,这是本尊的能力,虽然现在修为一落千丈不复当初,但是幸好这一手还保留了下来,虽然大不如前吧......”火印听到了他的心声,没好气的道。 陈丰也没有感到失望,好奇的问道:“什么大不如前?” 火印冷哼:“现在我能操控的空间就方圆一丈大小,藏在你的胸口处,是本尊的藏身之所,现在为了你,又要放一个铁坨子,真是拥挤得紧。想我以前......” 陈丰听着他的抱怨,想起了自己师娘“一念一世界”的大神通,有些感怀,不过灵珠所创造的是精神世界,应该还是颇为不同的吧。 “随着你灵气的恢复,你的小世界里就能装更多东西?”陈丰问道。 “那是自然,甚至还能装进活人呢!”火印有些洋洋自得,“那时候得抓两个娘们儿进来......”陈丰听见这个家伙又开始不正经了,当机立断的切断了与他的精神联系。 不过他又知道了一个知识:“空间戒指不能装活物。” 与火印闲聊间,已经来到了剑馆外。 陈丰抬头望去,大大的阶梯通向高台上,说是“剑馆”,但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剑城”。 大门以内,黑灰基调的建筑庄严肃穆,重重叠叠,隐约传来的舞剑声音让人心生寒意。 “因为这‘剑馆’占了九成的地盘,周围的居住区域只占小头,按照大楚以人口密度划分等级的规定,只能算镇子。” 火印懒洋洋的说道。 “不过还有一种说法是,当年那尊神仙在此地说‘万千妖邪,吾一剑镇之,以明大道’,所以最开始创建剑馆的那堆老迂腐为了这一句话,给此地取名时什么‘剑镇’、‘明大道’都想用上,就叫大明镇了。” 陈丰点点头。 “你就是今天街上闹事那个?”陈丰却突然听见一阵高傲的声音,回过神来。 眼前,两个配剑的男子穿着黑白的制服走了过来,背后躲躲闪闪跟着一人,赫然便是方才那汉子。 陈丰冷笑,合着来这告状来了?而且看这两人腰包里鼓鼓囊囊的,明显才吃了贿赂,自己就不必跟他们解释什么了。 另外一人更加壮实,但声音同样高傲:“而且乱扔重物,砸坏了街上的地板,师兄,你说该怎么赔。” 他斜眼看向陈丰。 “按照大明镇的条例,损坏公物,照价赔偿,我考考你,该赔多少?” 师弟嘿嘿一笑:“我记着呢!应该是......一千两!”他狮子大开口的模样让这个师兄都抽了抽嘴角。 陈丰耷拉着眼睛,看着眼前炼气初期的两人。懒洋洋的说道: “那我要是赔不起呢?” 师兄歪着嘴笑了起来。 “对于赔偿拒不执行的......” “可用武力!”他搭在佩剑上松垮垮的手突然绷紧,寒芒乍泄。 陈丰心中一惊,猛地向后退去。 “该死!忘了这地方有境界压制,眼前这两人,真正境界可能远不止炼气初期。”他大骂自己的疏忽。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丰身遭猛地荡起雄浑气机。 “玩剑是吧,那三千剑意,我倒真是好久没复习了。” 第四十六章 剑主阁 “三千剑意?你是剑圣刘青山的徒儿?” 火印却猛地一惊,失声惊叫道。 陈丰没来的及回答他这个问题,面前的师兄就已经攻了上来。 一刺一挑,周遭地面上的青石砖都被这剑气震飞,露出了下面的泥土。 陈丰手中无兵器,侧身一躲,明晃晃的剑从他的鼻梁上一寸处滑过,惊险万分。 他在空中一个翻滚,刚落地时,长剑如同跗骨之蛆,又跟了过来,带着隐隐的破空之音。 “反应还挺快,啊?”师兄挑衅道,“死在我周健的快剑下,到阴间去也能与鬼魂们显摆一通了。” 说话间,剑形未止,直直的朝着陈丰的颈部刺去。 陈丰运转起周身的真气,但由于他本身就是炼气初期,再加上此处的压制,气机竟然凝滞万分,慌忙之间,他只能后仰,腰部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侥幸躲开这一剑。但一丝额发还是没能幸免,被剑尖刺中,飞到空中,缓缓的落下。 “下一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周健收回刺剑,向下环形挥出,攻击由点化线,更加难以躲闪,竟是要生生把陈丰斩为两半。 陈丰撑在地下的双手用力,往前一拨,身体借力向后倒退。 “叮!”清脆的声音响起,一剑劈在地面上,溅起点点火星,并留下了一个一线宽,一指深的缝。 终于拉开一段距离,陈丰空翻,然后稳稳落于地上。 刚才一照面,被对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自己显得狼狈不堪。 他手中无兵刃,空手对长剑,胜算为零。 他开始四下搜寻,看有无对敌之物。 才思量了片刻,占得上风的周健不肯放过机会,趁胜追击而来,脚下步伐诡异,似习有轻身之术。 一招一式,不可谓不快,也算对得起“快剑”的名头。 陈丰转身便逃。 不是畏惧,而是在拖延时间寻找对敌之法。 据说高手能达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玄妙境界,但那至少得是凝元境啊,体内的真气都凝练成了“元”,而“元”又形成了和自己心神相通的道法之剑,自然不用借助实质性的武器也能杀人了。 但是在此处,饶是一个入道境的强者,也实现不了百里飞剑的神通啊,剑馆里藏的那一柄仙剑在那儿放着呢,仙人之下,都只有炼气初期,你境界越高,被压得越狠,气不气? 这便是大成道术的统治力。 陈丰心中却来不及羡慕,后面的周健凶神恶煞的追着,自己也没与他结什么仇啊,真是为了那壮汉的贿赂就要狠狠的教训自己一顿? 他有些郁闷。 “有一个破敌之法,要不要听?”火印却突然与他心神沟通道。 “快说!死松鼠,在墨迹一会,我就要缺胳膊断腿啦!”陈丰没好气的道。 “唉,急什么,我还没跟你说坏处呢,坏处就是......” 陈丰跑得气喘吁吁,听见这松鼠又准备开始长篇大论侃侃而谈。 “别说啦!!来!!”陈丰大吼。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黑。 周健看见,正在亡命奔逃的陈丰突然停下,他心中一喜,举剑刺出,却刺中了空气。 陈丰身形微动,一丝不多一丝不少的躲开了周健这一次攻击。 后者抬头看去,刚才的少年此时眉目中似有猩红光芒流动。 “装神弄鬼。”他一抬剑,要将陈丰鼻子削去。 陈丰又侧身躲开,恰到好处。 “三千剑意确实有意思,刘青山,剑歌......我得好好玩玩。” 他口中喃喃。 周健却不信邪,怎么前后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截然不同,也太邪乎了。 这人得了癔症? 只有这个说法能让他稍微信服一点。 不过观眼前人的气息,仍然是炼气初期。 “我还说你能打破此地禁制呢。”他冷笑,“千百年来这种例外还没有出现过!” 他攻势又起。 不过眼前人每躲过他一剑,他的“势”仿佛就弱了一些。这个字是他从馆内老剑士处听说的。 “大势所趋的势。” 老剑士这么给年轻剑士们讲。 只有对剑道理解达到了一定高度的人,才能切实感觉到这种东西。 它是战斗中的大势所趋,是每挥出一剑对自己的命格和对手的命格产生的影响,是剑意凝练后的具象化存在。 他听理论课的时候总是不认真,自然是不懂这些的,但总归觉得是很神奇的东西。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许多的少年能够感知掌握这场战斗中的“势”,于是攻得越来越猛,越来越快。 当他最后刺出一剑时,仍然被眼前的少年躲开,便陡然觉得身体一软。 “你的攻势尽了。”陈丰的声音沙哑得像金铁摩擦。“我的......才刚刚好。” 他一抬手,一把乌黑的大剑凭空出现在手中,虽然力量奇大,但在接住这把剑的时候还是身形一沉。 “一击必杀势。”他口中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轰!!! 大剑砸下,却没有落到周健面门上,而是砸到了旁边的青石板上,裂纹一直延伸到三丈开外,尘土飞扬。 陈丰斜眼,看到旁边的地上插着一把金铁飞剑。 “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个衣袍飘飘的老者站在山门下看着陈丰。 陈丰意识恢复了清明,看见眼前景象,惊得张开了嘴巴。 又突然感觉到手中重量,手指一疼,大剑落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你......”他看着地上的周健,想要伸手去把他扶起来。却看见那人身下一滩水渍,双脚发抖,有阵阵腥臭味传去。 看见陈丰似乎是想要碰他,他拔腿便跑,躲回那个老者身后。 “三叔!你要给我做主啊,这人想要私闯山门,我与梁石师弟出手阻拦,却遭到其刀剑相向,不信,你问问这个在贩子,他目睹了全过程。” 被称为三叔的老者转头看向后面颤抖的汉子,汉子脸色苍白,看到老者的目光看向自己,和周健的频频眼神示意,连忙点头。 “对对对!这人目无法纪,霸道得很!” 老者转过头微笑道: “这位道友,可否进馆内一叙。” 陈丰连连摆手:“谢过老先生好意,小子本来来此拜访是有要事要拜托贵馆,但遭到恶人陷害,加上贵馆的待客之道是在不敢苟同,还是作罢吧。”话毕,转身便要走。 “等等。”老者出声阻拦。 “你们二人回去,到刑剑部自领七日监禁!接受平民百姓的贿赂已经是大忌,还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恶意相加。” 他一冷哼,胡子便随着鼻息摆动。 “我周连山虽然老了,但是还不瞎!” “三叔...我......” “滚!”周连山怒目而视。 周健和梁石畏畏缩缩的回到馆内。 周连山双手略微抱拳。 “既然远道而来,就请务必到馆内坐坐,方才小侄顽劣,给道友造成了诸多困扰,敬请海涵。” 见到这老头子如此客气,而且对于惹事的周健二人没有包庇容忍,倒是颇有风度。 陈丰便应下,在周连山的指引下向剑馆内走去。 路过门口时,他眼神注意到了那个至今还不知名的汉子。周连山看到了他的细微神态变化,淡淡的说道:“半年之内,不准再在大明镇内贩卖任何东西!” 壮汉本来就噤若寒蝉,听闻这个老头子一开口,吓得差点没有直接跪下。 “是是是是......”他连忙应声道,像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 陈丰倒是对此人不太在意,毕竟就算天大的仇恨,也只是萍水相逢,出了大明镇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相见了,化解与否都无伤大雅。 在不经意间,陈丰已经将大剑收回了火印所操控的小空间里。 周连山虽然看在眼里,但是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前面引着路。 走进了剑馆,陈丰才体会到此地应该叫“城”而不是“馆”的原因所在。 一栋栋建筑恢弘磅礴,有的更是高耸入云,不像是人力可以修筑,必定有大神通者参与建造。 整体色调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他东看看西看看,好奇之色溢于言表。 周连山引着他沿着中轴线走,沿途简单的介绍着一些建筑的历史渊源和功用等。直直的快走到最前方的大殿时,才向右一转,进入一个稍小一点的建筑。 建筑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剑主阁。 进入内部,只觉得古朴典雅,有淡淡的熏香味道。虽然叫剑主阁,但是陈列摆设来看,更像是一个读书人的书房。画卷和书籍摆满了两边的书架,陈丰对此地好感顿生。 “虽然我带你来这剑主阁,但是剑主并不是我。”周连山苦笑。 “我那大哥虽然身为剑主,但喜欢在大明镇内乔装打扮成各种角色,并不常在剑馆中,二哥又喜欢出门游历,所以剑馆的大小事务都落到了我的头上。” 虽然陈丰是一个外来人,但周连山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毫不避讳。 剑馆豪放不羁的个性可见一斑。 “你随便坐。”周连山招呼道。 陈丰便坐到一张檀木的椅子上,看着周连山似乎在翻找些什么。 半晌,周连山取来一个卷轴。 在陈丰面前展开,一把通体乌黑的大剑生动的绘于其上。 还没等陈丰开口,周连山先连珠般吐出一串问题。 “你和周连易是什么关系?” “你可是炼体者?” 第四十七章 墨盒 “谁是周连易?什么炼体者?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陈丰看着眼前这个老头的灼灼眼神,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我不认识什么周连易,我也不是什么炼体者。” 他身体往后退了一些,后背紧紧的贴住椅子。 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周连山身体往后退了一下,但手里面还是举着那副画。 “没事儿,道友误会了,我没有恶意。”他讪讪的说道。 “周连易是我四弟,他年轻时负气出走,至今未归,我有些怀念。” “剑馆这么大的势力,未曾去寻找?” “找了,找了......”老头儿却突然有些感伤,好像眼角都有点点泪花。 “了无音讯,我们搜寻了大明镇周围方圆百里,没有踪影。” “他是我们兄弟几人里面最为天资卓越的剑道天才,却非要另辟蹊径,去修炼体之道,练那个什么霸道剑。”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练成没。”老头的语气中满是感怀。 “有什么线索吗?”陈丰问道。 老头白了他一样,合着我这画在这举了这么半天都白举了是吧。 “他临走时,带走了剑馆中无人使用无人挑选的大剑,名为‘墨盒’。正是此画。” 陈丰细细的端详着画上的兵刃。 通体乌黑,泛着点点寒光,造型朴素,确实不像是什么厉害的神兵。 当今的剑,流传得广,甚至已经流入民间,成为了王侯贵族的装饰之物。 “君子佩剑”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一般人对于剑的样貌要求颇为苛刻,越是不懂剑的越是在意其形,浸淫剑道的人才会在意一把剑的神。 神即神韵,三分由铸剑者赋予,七分由使用者发挥。 不过总的来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陈丰观这大剑,像是看一块磐石,坚不可摧,气场连接无垠大地,让人心神坚定,难以动摇。 “霸道。” 他口中喃喃。 “道友能读懂此剑?”周连山眼中一喜。 “不能。”陈丰苦笑。“这兵器虽然说是剑,但是更像某种......战场上杀敌的重型兵器,少了剑的神韵和剑的美感。造型巨大,也失了剑的灵动。” 陈丰只能凭自己的理解说个大概。 周连山竖起拇指。 “和我大哥当年对这墨盒的评价大体对上,道友果然好眼光。” 陈丰有些无奈,这老头一口一个道友,是不是真把自己当什么大人物了。 你们这些老妖怪在此处是个炼气初期,一出了大明镇指不定是什么夸张实力呢,自己一个毛头小子哪里敢当得起你们的道友? 不过他也没道破,只是尴尬的笑笑。 “不过......”周连山却略微思索。 “说是剑馆以前有个老祖宗就是用的这把剑成名的。” “哦?”陈丰有些讶异。你们剑馆里即使不全是门口二人那种喜欢张扬喧哗的货色,但在世人眼中也是“风流倜傥”四字的代名词啊,还有人用这种呆头呆脑的武器? 似乎看出了陈丰眼中的疑惑,周连山解释道。 “这老祖宗啊,是个......” “炼体者。” 陈丰心中一惊。 “炼体者?炼体这个门路不是在千年以前就已经绝迹了吗?你们老祖......老前辈是多少年前去世的?” 周连山似乎对他的不敬颇不在意,倒是一个潇洒之人。 “大约二三百年前吧,不过啊,我对于这些历史是不太了解的。真要聊,你得去找我二哥。”他嘿嘿一笑。 “游历天下那位?”陈丰问道。 “正是,二哥就是因为研究这些史书,对历史中出现了名山大川产生了兴趣,不好好舞剑,说‘行’就是他的剑道,他要走遍天下,走出一个通天剑道来。” “真是糊涂可笑。”他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自己这两个哥哥,怎么性格都这么怪呢? 所以这剑馆一众事务,都得落到自己头上来。 命苦啊......但是还不是得扛下来。 “不说这个,你先把你刚才那把大剑拿给我看看。”周连山搓搓手。 “啊?”陈丰有些惊讶,“你觉得我这把大剑就是你们剑馆里多年前被带走的‘墨盒’。” 周连山点点头,看到陈丰的脸上的神色,又摆摆手。 “你担心啥啊,要真是那把大剑,我剑馆想要收回来,既然今天我看见了,你是出不了大明镇的。” 听到眼前这个老头风轻云淡的说着,陈丰心里却直冒冷汗,但是他却丝毫不怀疑这个剑道祖庭一般的地方的通天手段。 周连山旋即又说道:“要是不是的话,我要你这么一大坨废铁干什么,卖钱?我这诺大剑馆还没有揭不开锅。”他瞥了一眼,表示不屑。 “好吧。”陈丰有些丧气,应声道。 他一伸手,面前虚空扭曲,半把通体乌黑的大剑出现在房间内。 周连山蹲下仔细端详,一点也没有一个高手的样子,甚至还用手指敲了敲。 陈丰旋即想起自己在街头故意气那个汉子时矫情的姿态。 “一看二摸三敲。“真是这么看兵器的? 不过人家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既然自己硬着头皮进了剑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里面高手如云,自己一个初入剑道的愣头青还真没资格决定什么,自求多福就好。 周连山摸了摸自己下巴的山羊胡子,微微点头。 “像!” 陈丰有些意外,旋即哭丧着脸。 合着自己刚买来就要拱手送人了? 虽然说这大剑出自你剑馆,但是是我买来的啊,我买来,不就是我的吗? 周连山脸上却没有半点想要拿走此剑的意思。 “算了算了,这剑现在只有半把了,而且战痕累累破旧不堪,本来就在及冠的相剑会中没人选,现在颜值更是低到了地底,这么大,放在鸣剑池里又占地方,你要喜欢,就拿着吧,算是与我剑馆结了个善缘。” 陈丰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过,我希望道友告诉我,关于这剑上一任主人的相关信息。” 陈丰却挠挠头。 “不是小子不想说,而是确实不知道,我实在剑馆外不远处的一个街角遇到了有人贩卖此剑,觉得这剑颇为有趣,就买了下来。为此,还惹下不小的风波。” 周连山又想起了方才在剑馆门口的打斗。 “不打紧,周健那小子就是被五弟给惯坏了,要我说,我那五弟也是,好好练剑不成吗,管理剑馆还不够,非要经营这大明镇,说总有一天要把大明镇变成大明城,可能吗?”他吹吹胡子,发起牢骚。 “五弟我治不了,那个混小子犯了糊涂我还是能治的。道友只管放心便是。”他嘿嘿笑道。 陈丰摆摆手。 “本就无冤无仇,不过前辈的公正严明令小子佩服。” 周连山哈哈一笑。 “你这小子说话倒是好听,不过啊,这剑馆里复杂的规矩没有,讲礼,讲道,其他都好说。讲礼我管,讲道大哥管,不过我那不靠谱的大哥经常都不在就是了。” 陈丰突然喜欢起这个地方来。 虽然只凭眼前这个老头的一番言语无法断言什么,但是除开不见首尾的“剑主”,这老头可是一把手,他都是这样,至少这剑馆的高层风气不会太差。 这才是学武的地方嘛,陈丰心想,要是被繁文缛节束缚了思想,还怎么能在武学上有所精进? “不过......” 陈丰略微思量,却想起来,当初卖给自己剑的那个男子似乎是要卖剑救父。 “我当时买剑的时候,和那个买剑的男子粗略的交谈了一下,他似乎是要筹钱去救他患了风寒的父亲,而且说这把剑是他家的家传宝剑。要是如前辈所说,‘墨盒’剑是几十年前由另一位前辈从剑馆中取出,你们派人出城苦苦搜寻无果的原因,可能是.....” “他就在城中。”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怪不得......怪不得!”他惊喜的大笑。 “我要马上派人,不不不......我要亲自去,把四弟接回来,大哥二哥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这个老头兴奋极了,就差手舞足蹈。 陈丰看得汗颜。 “事不宜迟,前辈就马上出发吧。”他轻声提醒道。 “我赶紧让人查查,最近在剑馆附近摆摊人的去向,就能找到我那四弟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让哥哥好找啊。” 老头又突然转过头来握住陈丰的双手。 “感谢道友,要是此事属实,赵连山必有重谢!” 陈丰摇头。 “举手之劳,小子并没有为此事出什么力,前辈言重了。” “贵客!贵客!我叫他们带你在剑馆里随便转转,我带上两个人马上出发。若是招待不周,一会告诉我,我好好教训他们。”他理了理衣服,走出了门。 陈丰微笑,看来兄弟情义真的很深厚,真是对这个地方越来越有好感了啊。 过了片刻,一个中年人走进了房间。 “小兄弟,在下王进,请随我到处转转,一会肚子饿了,我再安排膳食。” 陈丰一笑,随他出了门。 第四十八章 龙吟楼 陈丰随着王进在诺大的剑馆里走着。 在外边看和真正在里面漫游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方才进来,只随着周连山迅速的来到了剑主阁,此时此刻,陈丰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恢弘气派。 剑馆占地面积广,弟子众多,天下许多痴迷于剑术的年轻人都慕名前来。 但是,剑馆内的核心弟子都姓周,其他姓氏都是偏门,比如这眼前的王进。虽然外姓弟子也有才能惊艳之辈,但是初入剑馆,享受到的各种待自然是和内门弟子不一样的。 不过,要是肯练剑,肯做事,有了本事,外姓弟子也有机会坐到剑馆高层的位置上,只是十分难就是了。 这王进就是二十年前来剑馆的外姓弟子,不仅天赋异禀,而且肯勤学苦练。三年之内就打败了比他早进入剑馆几年的师兄弟。拿下了相剑大会的寇首,然后一路扶摇直上,进入内阁,学顶尖剑法,走上人生巅峰。 现在,虽然是一个外姓弟子,但却是八名理事长老之一,半辈子不可谓不传奇。 “王长老,小子对馆内的相剑会颇为感兴趣,是否能为小子讲解一二。” 陈丰在路上走着,突然这么问道。 王进笑了笑。 “虽然这是剑馆的内事,不便与外人讲起,但其实天下对剑馆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其中隐秘,而且三掌剑对小兄弟器重十分,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陈丰虽然不太在意,心里却暗自嘀咕。 周连山是你的顶头上司和前辈,他都叫我道友,你却叫我小兄弟,是不是辈分有些乱呢?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陈丰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会去在意,别人怎么称呼自己都好,只要不带有什么侮辱性,而且顺耳就行了。 听见王进一席话,他却注意到了“掌剑”这个称呼。 “前辈,掌剑是何职位,小子不太明白。”他问道。 王进一愣神,旋即笑道:“小兄弟是一个外来人,自然对剑馆内这些东西是不太明白的,也是怪我唐突了。” 他解释道:“道教有掌教一说,但我剑馆内修的是剑道,而不是他们的大道,自然是不能沿用的,所以就改名为掌剑。” 他又补充道:“其实还有一种说法是,剑馆之主称为剑主,是仙剑这一世的主人,但因为剑主是活的人,要游走四方,就不能一直持仙剑镇守此地,当有大妖魔来袭时,若需要仙剑出山,除剑主外的其他人也可以临时驱使,这些‘其他人’就是几位掌剑。” “但仙剑二字中的‘仙’字实在是过于沉重,凡人的命格根本无法承受,即使是掌剑们,每驱使一次,也要损耗难以弥补的气数。” “那剑主呢?”陈丰好奇。 “剑主是仙剑在凡间暂时选定的主人,虽然剑主也只能发挥出仙剑威能的十之一二,但是不会被反噬。”王进解释道,明显理论课上得不错。 “才十之一二啊。”陈丰有些吃惊。 “小兄弟,这可是仙剑,”他望向正中央的大殿,“十之一二,在这天地间已经是无人能敌了。” 看着王进迷离的眼神,陈丰有些唏嘘。 不要说是仙人了,就连仙人留在凡间的一把武器,几千年后的人拿起来用,还能天下无敌。 他心中也无比憧憬。 “不说这个,还是给小兄弟说一说相剑大会吧。”王进笑道。 陈丰点头。 “这是剑馆自古以来的规矩,剑馆只收十七岁以下的弟子,因为这样,才能保证剑馆内所有的弟子,都是在剑馆内学剑三年之后才参加这场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试炼。” “王长老就是刚好十七岁进的剑馆?”陈丰问道。 “正是。”王进摸摸胡子。三年之内就打败了修行更久的其他弟子甚至内门弟子,确实是一剑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旋即说道:“在这个大会里,所有适龄弟子会被放到剑馆所创造的一个小世界中。这个小世界里有剑煞所化的各种魔兽,当然,最凶险的还是剑馆内的其他弟子。” “准许自相残杀?”陈丰有些吃惊,这不是没举办一届就会折损许多弟子吗? 王进却笑道:“剑馆从来就不缺弟子,若是从剑馆里面走出的弟子以后进入江湖,那里比相剑试炼中安全吗?他们要是一直待在剑馆里面练那闭门剑,还怎么经历得起风吹雨打。” “要我说啊,我还颇为赞同二掌剑的‘行’字修行,读书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练剑养神也是类似啊。”叹气练剑之道,他双目炯炯有神,果然不负剑痴之名。陈丰心里这么想着。 “试炼过后呢?有什么奖励吗?”陈丰继续问道。 “自然是有的,而且这个奖励啊,影响剑馆中的弟子一辈子。”他有些神神秘秘的说道。 “哦?”陈丰眼前一亮。 “所有活下来的弟子,都会被按照所收集剑煞的多少进行排名,并按照排名先后进入鸣剑池中选剑。” 陈丰一惊,自己好像听周连山说过这个地方。 “怎么个选法?”他问道。 “鸣剑池里有天下第一铸剑馆‘龙吟楼’中从古到今的铸剑大师打造的各种神兵,是天下剑客都向往的地方。”他目光灼灼。 龙吟楼陈丰知道,而且他还打算去那里请一个大师给自己铸造一把大剑。 当然不是现在自己身上这一把,这一把太夸张了,要是别的大剑和他的“墨盒”比,顶多能算是阔剑。 陈丰半开玩笑的说:“王长老把这等宝地告诉小子,不怕小子起歹心吗?” 王进却飒然一笑:“我还真不怕小兄弟起歹心。” 他顿了一下。 “且不说这剑馆里高手如云,就算没有没有一众剑道高手守护鸣剑池,那宝地的入口也需要一缕仙剑的剑气才能破开。不然......当今天下十大高手全来了啊,也不顶事儿。” “谁能催发仙剑剑气?只有剑主!” 陈丰点点头。 这样看来,这鸣剑池倒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说完了想问的,陈丰便和王进在剑馆里漫无目的走着。 突然,一个高耸入云的塔状建筑拦住了陈丰的去路。 他一抬头,脖子差点折了也没看到塔顶。 “这是......”他被高得夸张的塔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王进笑了笑:“初来剑馆的大多数人都会被这塔吓一大跳。毕竟剑馆最出名的两样东西:剑术、铸剑。” “剑术这方面,可能外人通过传闻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但铸剑这一块,只有真正走到这塔地下,见了这‘龙吟楼’才会被真正的震撼到。”他有些自豪。 “扶摇上云端,剑鸣天下乱。”陈丰口中喃喃道。 这是他之前听到的一句诗,如今一看,果然非同凡响。 他吞了吞口水。 “实不相瞒,小子之前来贵馆就是为了此楼。” 王进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小兄弟是为了铸剑而来?” 陈丰点点头。 吃惊的脸色只在王进脸上一闪而过,他从容的说道:“来剑馆的人不是为了求无上剑道就是为了求无上神兵,前者还好说,但后者大多数都是为了鸣剑池去的,真要是为了来着龙吟楼求大师手艺的,还真不多。” 陈丰一拱手:“小子所要铸造的剑是要模仿另一把剑,所以必须要寻此道的大师,才能分毫不差。” 王进点点头,看见陈丰作揖,他摆摆手。 “小兄弟可折煞我了,我可没资格准许小兄弟进这龙吟楼,里面的老先生们,脾气都古怪得很,我小小一个王进,是万万惹不起的。” “你若是真要进入,叫三掌剑来还差不多。” 陈丰放下手。 “那小子可否现在进入看一眼,绝不深入。” 王进犹豫了一下,但还算是个爽快人。 “请!”他伸手一引。 陈丰往前走了两步,但却发现王进没有跟上。 “王长老这是......”他看见王进远远的站在远处看着他。 “剑馆弟子没有掌剑允许是不准入内的,但是三掌剑叫我好好招待小兄弟,我便准许你进入片刻,但绝对不要深入,见到正在铸剑的师傅,绝对不要打扰,切记切记。” 陈丰点点头,推开了古朴的大门。 门似乎上了年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在外面看着这塔并不大,但进入第一层便是一个广阔的空间。 塔内总体偏阴暗,第一层似乎没人,只有一个大大的类似广场一样的平台,四周的墙壁上有火炬照明。 陈丰继续往里面深入。 “既然说不要过于深入,那自己就走到第三层吧。” 他心里暗暗地想着。 走到第一层的中间,他环顾四周。左手边是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背后有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一些木牌,但是椅子上并没有坐人。 一阵风吹过,陈丰有些奇怪,环顾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摇摇头,是不是自己有些神经质了。 前面就是楼梯,他往前走去。 “何人来访,此处登记!” 第四十九章 论剑 陈丰猛地一回头,看见那张木桌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你是......” 他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我是?我倒要问问你是谁?来此处有何事?可有剑馆高层的许可?”说话的是一个老头,拉着个长脸,眉宇间锐气逼人,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我...我来此处...我就是...路过...想看看。”他感觉到老头气场逼人,自己说话竟然突然有些结巴。 “路过?你是这一届的弟子?谁准许你进来的?”老头上下打量着陈丰,让陈丰颇为不舒服。 “啊...不是,我是外来的人,三掌剑邀请我来贵馆做客的,刚才王进王长老带我四处参观,看到此楼,心潮澎湃,求着王长老放我进来感受片刻。”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王进?”老头摸着自己的胡子,“是几十年前那个练剑特别刻苦的小子?他的佩剑是啥来着?...记不清楚了,人老了记性就是会变差,不中用了啊...” 陈丰听见他像是在问自己,又没有那么像,不知该不该回答。 王长老的佩剑......他在自己脑中回想着,刚才自己好像看见了。 “王长老的佩剑是青白浅色,有菱形花纹。” 他出生提醒眼前这个不知名的老头。 “青白浅色...菱形...哦!我想起来了,是九河那小子打造的剑,哈哈哈哈...我的记性还算是可以的嘛。”他终于想起来了,显得有些开心。 陈丰汗颜,这不是我提醒你你才想起来吗? “白菱青锋,剑谱排行第三十七,王进那小子运气倒是也颇好,那年居然出了一把剑谱上的剑,不过他勤奋刻苦,倒是也对得起这把剑就是了。” 老头像是根本没看见陈丰一样,自顾自的在那儿言语着。 陈丰就傻傻的站在那儿,感觉自己有些傻。 “前辈要是没有什么吩咐,小子就先走了。”他看见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感觉这整栋楼都古怪了起来,便不再想继续逗留,还是等下次周连山带着自己进来吧。 心里这么想着,老头却突然说。 “诶?急着走什么,赔老人家我玩玩嘛,要是给我解了闷,说不定我就送你一把剑谱排行前二十的剑了呢?” “剑谱排行?那是什么?”陈丰不解的问。 老头脸上却显现出鄙夷的神色:“就你这也敢来剑馆,天底下稍微懂剑的人,谁不知道剑谱排行?” 陈丰拱手作揖:“是小子孤陋寡闻了。” 老头摆摆手:“罢了罢了,反正闲来无事,都快三年没人踏进过这个楼了,我这个守楼人倒是无聊得紧,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可得好好珍惜啊。” “这剑谱排行,是由天下最权威最庞大的剑道祖庭大明剑馆评选出来,不过虽然说是剑馆选出,实际上就是这龙吟楼一手操办。目的是为天下痴剑之人选出四十九把上上之剑,让他们有目标所追寻。” 老头缓缓道来。 “世间的宝剑万万柄,这剑谱只取七七之数,你说它们厉不厉害?” 陈丰点点头。 “如此听闻,实在是厉害得紧。” 他旋即又想起刚才老头儿说的送他剑的事情。 “那世间万万柄宝剑,前辈一开口就说要送小子一把前二十的,岂不是在调笑小子。” 老头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倒是有自知之明,有趣有趣。”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老头神秘的说道。 陈丰一愣,自己还真不知道,别说他的身份了,他们聊了这么多,他连这个老头的名字都不知道。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希望前辈不要怪罪。” 老头摆摆手:“放我年轻时候的暴脾气,可能就要砍你两剑了,但是现在退隐江湖多年,已经没有当年的锐气咯。” “而且我这么多年不离这龙吟之地,同辈的人可能好多都忘了我吧,更不要说你们这些晚辈了。” 他释然的笑了笑。 “既然前辈不怪罪,晚辈心中自然是万分感激。”陈丰对这个口气大无边的老头有些敬畏。 能在这个楼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简单,连一个看门的大爷都这么厉害了,那更上边的那些人岂不是都快成仙了? 还是说,这楼修这么高,本来就是为了直达天庭? 既然眼前这老头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那自己漫无目的的逛这楼,还不如和他好好打听些事情。 “晚辈来此楼,其实是对楼里的前辈们有一事相求。”陈丰又拱手。 老头却不屑的一撇:“别整那些文绉绉的了,既然我看你还颇为顺眼,那你先帮我解解闷吧。” 陈丰愕然。老头却袖口一甩,不知从何处扔出一柄剑来,插到了石砖缝隙之中。 “过两天不就是论剑大会了吗?我们先在这论一论。” 陈丰看着场中的宝剑,通体金黄,上面有隐隐蛇纹。在石砖的缝隙中摇摆扭曲,质地似乎很软。 这老头是要和自己比剑术了? 他心里一惊,想要拔腿就跑。 别说和这老头比剑术了,自己站在这看着那个老头都觉得深不可测,不管老头扔给自己这个是什么神兵利器,都不顶用啊。 老头看见陈丰脸上的慌张神色,哑然失笑。 “你这是在紧张什么啊,我又不是要你和我打架,我寻思要是真打架你也打不过啊,我还没落魄到要欺负一个小辈来解闷呢。” “我啊,是要你和我说说,你觉得这剑看起来如何?” 陈丰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原来是要自己评价这些剑啊,是这么个论法。 他点点头,仔细端详这把剑。 上面的金色纹路晦涩难懂,像是些什么奇怪的符号,又像是人体内的经脉交错。 “这剑上的纹路应该是这剑的巧妙所在,与人体内的奇经八脉互相沟通,在使用此剑的时候能够强化使用者的肉体。” 老头投来意外的目光。 “没想到你小子眼光还不错,这剑啊,叫天蛇剑,是几百年前的妖族大能天蛇郎君的佩剑。这剑可以与使用者体内的气息交相呼应,而且对应的还有一套对应的功法叫......九转天蛇功,据说练成之后,剑不毁,人不亡,可以断肢重生,伤口瞬间愈合,奇妙万分。” 陈丰却在听到老头的讲解后心中一惊。他突然想起了另一套功法:李昌庚的《王蛇功》。 “这剑排名四十九,那套对应的功法我们没有收集完全,总共有九章,交相呼应生生不息,但我们只集齐了八章,所以威力并不强,” 他淡淡的说。 陈丰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李昌庚那王蛇功就是九转天蛇功的最后一章。 不过目前他在远离飞云城,要打他李家功法的注意也没有多大可能了。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在北州境内! 在别人家的地盘打着别人家功法的主意,真是不要太找死。 他心里讪讪的想着。 老头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若有所思,又细细端详了一下剑身。 “行了。” 老头一招手,剑又从石砖的缝中飞起,没入他的大袖中。 陈丰对这老头一通本领看得瞠目结舌。 莫不是这老头的袖中也有一个空间储物的宝贝? 不过也和他没多大关系,莫非自己还能打着老头的注意不成。 老头再一挥袖,又有一柄剑飞出,插到刚才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再看看这一柄剑如何。”他淡淡的说道。 陈丰应声朝这一柄剑看去。 是一柄阔剑,两个巴掌宽,中间是猩红色,剑刃却是银白色,剑柄上有一条小龙缠绕。 “杀伐利器,可饮万人血。”陈丰下意识的评价道,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惊。 “武文天的那把剑!”他在心中惊呼。 自己要重铸的不就是这把剑吗? 武文洁手中那把剑是仿制的,这一把难道是本尊? 他差点要惊叫出来了,自己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重铸这把剑的一个仿制品,这下好了,还重铸个啥啊?本体直接就出现在眼前了。 但是他还不敢断然确定,还是要先问问这个老头怎么说。 “敢问前辈,这把剑有何由来?” 老头淡淡的说:“大楚有一名勇猛的飞将你知道吧,一人战百人,建功无数,最后牺牲于大楚和天阳的边界上,我剑馆虽然独立于国家和世事之外,但对于此等英雄还是颇为敬重。” 陈丰的呼吸渐渐沉重,竖起耳朵听着老头接下来的言语。 “他的名字就叫......” 陈丰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武文天!” 尽管早就有所猜想,但是当真正听到这一个名字的时候心中还是如同雷震。 这不就是武文洁那个心心念念的故去兄长吗? 他心中燃起了拿下此剑的决心。 “气息突然虚浮不稳,你怎么了。”老头耷拉着个眼皮看着眼前这个看见这一把剑就没法移开眼神的小子。 “实不相瞒,小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此剑。”他低头拱手。 第五十章 剑势 “哦?”老头略微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子。 “你知道这剑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晚辈不知。”陈丰如实回答道。 “那你还来这一开口就是要拿下此剑。简直是不知天高天高地厚。”老头似乎对陈丰此番莽撞有些愠怒。 “三日之后的论剑大会,第一名可以与仙剑面坐三日,参悟无上剑道,提升境界,明悟自身。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奖励,都是一柄宝剑和一本秘籍。” “第三名的奖励,就是刚才的金蛇剑和残缺的九转天蛇功,第二名的奖励,就是这把阔剑和完整的一本《飞云破军》,你开口就要此剑,却怕是连参加论剑大会的资格都没有吧。”老头斜眼看着他。 陈丰平静的说道:“敢问前辈这剑是从何而来。” 老头撇撇嘴:“不是跟你说了,这是已故飞将的佩剑。原本流落与天阳和大楚的边境,我剑馆名下一个剑客在四处周游时偶遇此剑,就略施手段将此剑夺了回来,也算是让那大楚英雄的魂魄随着此剑归还了故乡。” “前辈可知,那飞将有一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妹妹。” 老头摸摸胡子:“据我一个会相术的朋友说,那飞将是玄天阴眼,这种奇瞳,通常是伴生出现,所以应该还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才对,怎么了?你是他的妹妹?” “不,晚辈此行前来,就是为其亲妹妹追回此剑,让英雄的魂魄,回家。” 老头楞住,嘴角似乎轻笑了一下。 “善。但是,剑馆有剑馆的规矩,这次论剑大会的奖品一年以前就已经选好了,并且告知了天下剑道的修行者们,若你真想要此剑,恐怕只有在论剑大会上一展拳脚了。” 二人相对,沉默良久。 “晚辈知道了。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晚辈就先离开了。”陈丰淡淡的说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臭小子,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老头却突然笑道。 陈丰停下脚步。 “前辈隐居多年,加上晚辈身份低微,自然是没资格知晓前辈大名的。” “哈哈哈哈哈...”老头却大笑起来,“当年纵横天下的时候,老夫的名号可是响亮得很,现在和你一个毛头小子说说又怎么了。” “记住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吟楼赵引泉。” 陈丰作揖。 “晚辈记住了。” 老头一声狂放的大笑,一阵风从陈丰的面门上吹过,使得陈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椅子上已经没了人影。 不是这个地方不让用法术的吗?陈丰有些郁闷。怎么自己遇见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夸张啊。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转身出楼,门口的王进还在等他,他又逛了几个地方,但是却没看见一个写着“鸣剑池”的池子,他感到有些奇怪。 “王长老,为何小子没看见‘鸣剑池’?既然说放了无数珍奇的宝剑,不是应该很大才对吗?” 王进一笑:“没错,是很大,但是却不在剑馆内。” 陈丰疑惑,不在剑馆内,那在哪? 中年人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便解答道:“这鸣剑池和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相剑大会的试炼场一样,都在一个小空间里面,在外面是没有入口的。” 陈丰旋即释然,只有用仙剑的一缕气机,才能进入到这些隐秘的空间里去。 “那小子还有一事不解,既然剑馆内有这么多大的异空间,岂不是当初要花费很大的代价,建造很多的阵法才能开辟出来吗?那些阵法的痕迹也看不出来啊。” 王进点点头:“寻常的异空间,确实是有入口的,在阵法入口处激活阵法,才能进入这些小空间,但是剑馆内的异空间却不一样。” 他神秘的一笑。 “小子愿闻其详。” 王进便接着说道:“这些异空间,都是当初剑主大人用仙剑,一剑斩出的。” 陈丰心中一惊,仙剑一剑之威能,竟然能直接破开当前的空间,直接开辟出一个异空间来,而且这还只是剑主发挥出来的仙剑威能的十之一二? 他不敢想象,真正的仙剑和真正的仙人有多大的神通。 一花一世界,绝非夸张。 日偏西,已经到了申时,该回去了。 他们转悠了一圈,正好走到了剑馆门口处,陈丰便想着借此机会告别离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王进本来还想留他下来吃过晚饭,但是被陈丰婉言拒绝了。 他还要回去和众人汇合,和青鸾小妹妹报告一下这大明镇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呢。 王进看着陈丰远去的背影,眼睛里在思索着什么,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剑馆。 陈丰在路上走着,想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也算是奇遇了。 先是买到了“墨盒”,然后和剑馆里面的弟子打了一架,又让那只松鼠触发了自己的心火,不过那一战之后,他心里好像有些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他细细品味着这种感觉,心中猛地想起师娘之前交给自己的剑诀,此时念起来,竟然朗朗上口,心中旋即明了。 “剑势。”他喃喃道。“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像是醍醐灌顶一般,他浑身舒畅,神魂通透。 三千剑意,三千剑势,三千剑招。 由虚入实,由繁入简,这便是这剑诀中所要告诉自己的奥妙所在吗? 思之想之,竟然不由得沉醉其中,身体在路上走着,神识却已经游于物外。 前方,两个人牵着马从青石路上走过来,前方青衣人一手拉着一个麻衣少年,一手拉着一匹马,神情淡漠的在路上走着。 当陈丰回过神来时,却陡然看见这两人,心中一惊,感觉如盖的压力从那个青衣人身上散发出来,他的膝盖有些软。 “怎么又会......在这里又撞上了这两个煞星。真是倒霉。”他心里暗暗的想着。 虽然他们还没交手,但陈丰刚刚对“势”有所明悟,此时脑中竟然已经演化出二人交手时候的“势”来。 他眼前是一片汹涌澎湃的海,黑云压顶,浪潮高过重楼,青衣人立于潮顶,静静的俯瞰着他,而他却立于一叶扁舟之上,就要在湍急的水流中崩离解析。 “护住心神。”他心中默念,旋即抱守明心,不再去观想,只顾向前走着。 两人和他擦肩而过。 青衣人在陈丰身后十步的地方停下脚步,疑惑了一声,略微偏头。 “怎么了先生。”麻衣少年看着这个青衣人。 “没事殿下,刚才的年轻人居然能够感受到我的剑势,有些意思。”他淡淡的说。 “万一是什么驻颜有术的老怪物呢?”被称为“殿下”的少年回答。 青衣人点点头。 “这天下的少年郎,大概只有殿下能感受到臣的滔天剑势吧。”他继续拉着少年向前走着。 少年转头看去,却看见四周有滔天巨浪围成一个圈,把自己给保护起来,心底猛然出现一种踏实感。 他笑了笑,和青衣人一齐向前走去。 陈丰转过一个墙角,悄悄回头,看见那二人已经走远了,才略微出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怪物啊......”他心里暗暗的感叹着,竟然只是一个照面,自己后背的衣衫就已经湿透了,不可谓不恐怖。 只求以后的路上,不要与那青衣人交锋才好。他心里暗暗的这么想着,抚平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才向醉春阁走去。 不过......那青衣人好像也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就是了。 有这种想法,他心里就稍稍安心了一点。 镇子说大也并不大,大约半个时辰,陈丰东拐西拐,回到了酒楼里面。 众人正在吃饭,但陈丰定睛一看,却是只有虎狼豹兄弟三人,张三生和两女不知去处。 “豹兄弟,那道士和两位姑娘呢?”他开口问道。 “奥!陈兄弟回来了,快坐下吃饭,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是。”黑豹还没开口,笑虎先招呼道,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 兄弟三人坐在了桌子三方,陈丰就寻到第四方坐下。 “张道长和两位姑娘听说大明镇晚饭过后的夜市颇为热闹,就早早的出去了,女娃儿嘛,大概还是想去买一些奇巧物件的,这一路上也没见什么村庄集市,应该把两位富人家出来的姑娘憋坏了吧。” 黑豹笑道。 独狼接着说:“张道长偏说要跟着去保护她们俩的安全,依我看啊,就是想借武大小姐的腰包买好吃的去了吧!” 笑虎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腿:“早知道我也跟着那姓张的一起去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 “只希望她们早些回来,不过这酒楼周围还算是繁华,人这么多,应该也是遇不上什么危险的吧,大概赶紧吃饭吧。”陈丰说道。 于是四个大男人便开始吃饭。 吃过饭,陈丰回到屋内,关好门窗,坐在床榻上。 “死松鼠!死松鼠!”他叫道。 “怎么了嘛......” 火印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眼前虚空扭曲,出现一个可爱的小身影,四仰八叉躺在空中睡着觉。 “别睡了。”他戳戳火印的肚子。 “你敢对本尊不敬......”嘴上这么说着,却只是翻了个身。 “诶,我问你,我去那论剑大会有没有搞头??” 第五十一章 “你说啥??”火印醒转过来。 “你要去参加那个论剑大会?”他语气里有一丝惊讶。 “对啊。”陈丰咧开嘴笑了一下。 火印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 “喂,你不会觉得我之前给你说过这些年论剑大会全是水分你就想要自己去试试吧?就算那论剑大会水到成了一个池塘,也不是你这种小虾米能去掺和的。” 陈丰摇摇头。 “不是,那论剑大会上,有我必须要拿到的东西,我应当是非去不可的。” 松鼠又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摸了摸陈丰的额头。 “这也不烫啊。”他嘀咕。 陈丰汗颜,就算自己发烧了你这么试也感觉不出来啊,你浑身就算不像火一样烫,但也比一般人的体温高出很多了。 他拨开了松鼠的小爪子。 松鼠接着说道:“你认真的?你去参加那个大会,想要保住命我可能还可以帮你一把,但要想在最后的决赛里面拿到名次,你在逗我?” 陈丰点点头:“我是认真的,我想......我至少要在大会里拿下......第二名。” “你不怕死?”松鼠问道。 陈丰却突然笑道:“把别人的东西弄坏了就要还嘛......不然以后谁还借东西给你啊......” “再说了,不是还有您吗?”他朝着松鼠眨眨眼。 “本尊可帮不了你,现在我元气大伤还没回复到十之一二,再加上那剑馆里高手如云,前面的小赛我还可以帮你稍微作假,但是后面决赛可都有一堆老怪物看着呢,我要是一不留神被他们发现了,又少不了麻烦.....” “啊?”陈丰睁大了眼睛。 “不过啊,你要是只是想去那儿体验一下生活增加一下历练是可以的,你找两个菜鸟略微玩儿一下,然后到了后面的比赛直接弃权不就行了。” 陈丰摇摇头:“我需要得到第二名。” 松鼠却突然大声道:“你色迷心窍了是吧,想要给那个姓武的小妮子一个大人情,然后让他以身相许?别做梦了,那个论剑大会的比试是没有不准杀人这一规定的,你可能摸都摸不到第二名的奖品,就被飞出来的一个高手斩了!” 陈丰绕过浮在半空中的火印,抬了一根板凳坐在窗户边,窗外的月光照到他的脸上,有些清冷。 二人长久的沉默。 “真没有办法?”陈丰突然回头问道。 火印没好气的抱着两只小爪子。 “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成长,本尊既然答应了把你培养成高手,自然是愿意帮你的,但你只是为了一个什么破人情?值得吗?” 陈丰刚想开口。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火印瞬间消失在空中,陈丰连忙跑去开门。 门口处立着一个乖巧的少女,赫然便是青鸾。 “三牛哥!我刚才和大小姐上街去看见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然后......有一个卖香包的”,她将背后的一个绣花小布囊拿了出来,“说用的是西域香料,可好闻了,你闻闻。” 陈丰接过来,仔细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不知名香味,初觉得芳香扑鼻,细细品味又好像不可察觉,奇妙万分。 “你自己掏钱买的?”陈丰问道。 “嗯!”青鸾回答,然后乖巧的一笑,“送给你了。” 陈丰有些愕然:“这......” “然后......一会小姐叫你去找她。”还没等陈丰说完,青鸾便抢先把自己要说的说了,然后轻盈离开了此地。 陈丰挠挠头:“这妮子...” “看见没?这小姑娘多可爱,要了她得了,给那个大小姐送什么人情,真没必要。”火印在他的心中碎碎念。 陈丰一闭眼,暂时切断了和火印的精神联系。 他把香包放进了自己的行囊的里层,然后出了门,去武文洁的房间。 他们租的客房是挨着的,他的房间左边是武文洁和青鸾的房间,右边是一群男人的房间。 他几步走到左边,敲了敲门。 半晌,没有人回应。 “青鸾也不在?”他疑惑了一下,又等了片刻。 最后,虽然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推开了们。 房间内干净整洁,有淡淡的女子香味。进门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用娟秀小楷写着:“在楼顶。” 陈丰哑然失笑,这大小姐怎么这么喜欢在楼顶约人说话呢? 他想起在武府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武文洁身着女子装束。 美得不可方物。 他摇摇头,关上了房门。 片刻之后,他爬上了楼顶。 黑色的瓦片上,月光徐徐洒下,他向前看去,目光一滞。 一袭素净的白裙,被银白色的月光照得有些发亮,黑发飘飘,伊人独坐。 他笑了一下,走到武文洁身边坐下。 武文洁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张侧脸还算俊朗,鼻梁高挺,眼眉干净,却令她突兀的想起了那一日在断脚谷的一剑。 太像了。 她有些恍惚。 “我其实是不喜欢男子装扮的。”武文洁开口,如银珠落玉盘。 “那便不扮作男子。”陈丰笑道。 “但我却必须披上金甲,去天阳寻仇。”她的声音里满是坚定。 二人沉默良久。 “你猜我今天去哪儿了?”陈丰却突然问道。 武文洁转过头来看着他。 “剑馆,龙吟楼。” 女子眼中有讶异的神色。 “你哥哥的剑,在那里。” 他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分明感觉到她的身体一震。 朱唇微起,却没说出话来。 “你很像一个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太像了,所以我不想你死了。” 陈丰睁大了眼睛,看着武文洁从自己腰上取下一个护身符,挂到自己的腰上。 “这是......” “今天买的,只要挂着这个护身符,你就不准死了。”她眼中又涌现出了狡黠的色彩。 “你可真是太霸道了。”陈丰轻笑,他还颇喜欢这样的武文洁。这一路来,这个女子都太沉默了,没了自己初见她时的风采。 二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一些,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陈丰摸着自己的护身符,若有所思。 火印又出现了,看着陈丰摸着护身符的模样,笑道: “怎么了,被迷住了?果然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年轻啊。” 陈丰抬头笑着:“不说这个,你有办法吗?” 火印捂着眼睛。 “好好好,你是大爷。” “不过,要是想在论剑大会里取得名次,这三天,你需要承受诺大的痛苦,甚至......有性命危险。” 他盯着眼前这个少年。 “我知道了。”陈丰毅然的点点头。 火印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抓,手里出现一个漆黑的圆盘。 陈丰看着他手中这个圆盘——通体呈八边形,中间是一面镜子,奇怪的纹路爬满整个圆盘除镜子之外的部分,但又好像都是以圆盘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显得玄妙万分。 “这是......”他疑惑的问着火印。 “小乾坤境。”火印回答道,“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宝贝,它内蕴一个...小世界。” 陈丰撇撇嘴:“你不是自己都有一个小世界吗?” 火印摇摇头:“既然我说他不是平常之物,自然是有道理,平常的小世界,虽然空间和现实世界是分离开的,但是时间却是一样的,你在小世界中过了一年,现实世界也过了一年。” 陈丰想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眼中一惊。 “你是说.....你这个小世界里,时间和现实世界不一样?” 火印点头:“在这个小世界里面,时间流逝的速度比现实世界慢三十倍。” “就是说......我要是在这里面修炼三十分钟,就是在现实世界里面度过了三个月?” 火印围绕这他漂浮着。 “不仅是时间上的加长,在这三个月的训练里,训练强度的加强,也会使这个小乾坤境,变成你的...地狱!” “你可要反悔?”他飞到陈丰眼前,盯着他的眼睛。 “不反悔。” 火印突然哈哈大笑。 “好!人不轻狂枉少年!希望你不要让本尊失望!”他将小乾坤镜举到陈丰面前。 “滴一滴血到这个镜面上来,小乾坤镜就会与你产生血肉上的连接,不仅可以把你的精神拉到镜中世界,还可以将你的身体也一并传送进去。”火印说道。 陈丰闻言,将食指咬破,滴了一滴血上去。 镜面在血滴上去的一瞬间竟然变成了通透的血红色,片刻后又恢复了黑色。 你不用先给他们几个说一说你的去向? 或者......编一个理由? 陈丰摸摸自己的鼻子。 “我好像不太会说谎。” ---- 片刻之后,陈丰站在猩红色土地的荒漠上。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火印问道。 “我说,今天我去了剑馆,认识了一个老剑士说我颇有天赋,他愿意花两三天时间教我一些剑道的感悟,可能这几天都不在酒楼。”陈丰面无表情的说道。 “然后你假装出了门,绕一圈又从后窗翻进了房间?” 陈丰点点头。 “别说这个了,我们开始吧。” 第五十二章 镜中兽 茫茫的荒漠,土地却是鲜艳的红色,于是人的眼中也都是红色了。 赤膊的少年,背着一把黑色的巨剑在荒漠上走着,汗水滴在土地上,一瞬间便化成了蒸汽,可见温度之高。 他的皮肤呈现淡淡的麦色,肌肉轮廓在长久的锻炼中显现出来。 旁边,一只悬浮在空中的松鼠双爪环抱在胸前,静静的看着少年。 “我今天将小世界里的地面引力调整为了三倍,感觉如何。” 细细一看,眼前少年的每一寸肌肉上都青筋暴起,行动之间,仿佛经历着无比巨大的压迫。 “好!”陈丰喉咙里传来低吼,缓缓的前行着。 全身血气充盈,运转飞快,像是一团烈火。 “离下一个休息点还有二十里。”松鼠淡淡的说道。 陈丰微微抬头,眼前是空无一物的荒漠,别说看到人烟,连飞鸟走兽,甚至一花一草都看不到,更不要说找休息的地方。 他一咬牙,继续向前走着。 这个小世界的规则可以被松鼠所操控,第一天一倍重力,第二天二倍重力,第三天三倍重力。 逐天叠加,旨在寻找陈丰的极限所在。 “这是远古的炼体者传下来的修炼方法,在绝境里寻找极限,撕裂身体,最后重组为更强更完美的体魄,只要有够强的意志力,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的里得到最好的修炼效果。” “以前有人用过吗?”陈丰低声问道,背着大剑本来就已经要让他用尽全力了,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用在说话上。 “没有,”松鼠淡淡的说道,“至少我不知道。所以我再三问你,确不确定。这种丧心病狂的修炼方法,只有疯子才会用。” 他目光凝重。 “而且,这其实无异于在刀剑上行走,一旦控制不好这个度,你就会被强大的压迫力撕毁经脉骨骼,而且凭你现在的体质,几乎是完全修复不了的。” “而且,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你的身体你自己最清楚,你的极限在哪,你还能坚持多久,都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只负责,不断地施加更大的压力。” 陈丰点点头,又有细密的汗珠滴落到了土地上。 “继续吧。” 他缓慢的向前走着,背后竟然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这红色的泥土干燥坚硬,要靠肉体在上面留下痕迹,已经非常不易,更不要说每一步都在上面留下脚印了。 松鼠看着这一幕,略微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陈丰到达休息点。 这是一个小小的帐篷,里面只有一个蒲团和一小瓶水。 “这是清心玉露,可以清楚你心中的业障,缓解你身体的疲劳,让你能更加持久的训练。”松鼠解释道。 陈丰拿起瓶子一饮而尽。感觉冰凉的气息从口腔转移到腹中,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他因为长途跋涉而有些眩晕的神志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走出帐篷,看向天上的太阳。 明明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但是天上太阳的位置却并没有变化,对这种古怪景象,陈丰感觉有些吃惊。 继续吧。 他又背起大剑,赶往下一个休息点。 火印给他安排的计划是七天为一个周期,前三天进行体能训练,强化肌肉骨骼,增进气血运转的速率。后四天主要是练习那个血屠刀法。 怎么练习?唯有实战! 火印可以控制着镜中世界产生一种煞气所化的异兽,无色无形,可以变化为天地万物,而且出现的位置完全随即,无穷无尽。 这就要求修炼者随时保持高度集中的精神,甚至睡觉都要留一个心眼注意四周的动静。 但是还好火印给他留了每天四个小时的“安全时间”,在这个安全时间里,镜中世界不会继续刷新异兽。 这让他稍微好过了一点。 第三天夜里。 陈丰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喝下一瓶清心玉露,打坐调息。 刚到子时,火印的声音从心中传来。 “已到子时,异兽现。” 陈丰睁开双眼,看向四周,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镜中世界完全是寂静无声的,甚至连风都没有,只显现出一片茫茫的死寂。 怀中玉佩震动,他猛地感到一股危机感,双手一拍地面,从原地腾空而起。 他身形刚离开。就传来一阵爆裂的声音。 “砰!” 看向他原来所坐的位置,一条大虫立在原地,青白毛色,颈部有钢针一般的鬓毛,接近一丈长,可谓是一个庞然大物,双爪上竟然有反光的鳞片,锋利的外骨骼形成了刀锋一般的突刺,那是他的致命武器。 最恐怖的是,这样庞大的身体,偷袭陈丰的时候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要不是又玉佩的存在,陈丰可能在刚才那一扑之下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他心中暗暗后怕。将后背上的断剑取了下来,握在手中。 “来啊!畜生!” 这些天的体内训练让他心里积了好些无明业火,此时看见这个偷袭人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想要狠狠的发泄一下。 “用你的血屠刀法。”松鼠在陈丰的心中对他说道。 陈丰点点头,紧了紧握剑的手,身体绷紧,等待着对面的异兽行动。 “轰!”大虫弹射而出,带起一股烈风,速度快到几乎要看不清楚。 陈丰开启金瞳,视野里,这畜生的速度被陡然放慢,但还是远超他的预料。 他的身体如弹簧一般射向一旁,恰好躲过了异兽的猛扑,但还是慢了一线。 倒刺在他的右腿上划开一条一尺长的口子,他翻飞落地,疼痛难忍,但是面不改色。 这一刹那,他才猛然意识到危机感。 这镜中世界并不是像当初所见的师娘的精神世界一样。 在这里受伤,会实打实的出血,在这里死了,就真的死了。 他绷紧神经,不敢再大意。 但一切思量都只在一瞬间,异兽的攻击并没有停顿,落地之后,流畅的转身,再次跃起。 陈丰举起大剑,斜撩上去,直指大虫的腹部。但这畜生并不傻,身体一沉,改扑为撞,朝着陈丰的身体高速撞过来。 陈丰瞳孔一缩,这一击速度奇快,自己刚才那一式又让自己下部门户大开,要是被实打实的命中,必定非死即伤。 躲闪不及!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音,陈丰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落到远处的红色荒漠当中。 “别装死,这些异兽可以感知到你的气机存在,一旦被盯上,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陈丰吸了一口冷气,感觉到腹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自己打的第一头异兽就是这样的水平吗?那自己以后还怎么玩? 一击得逞,那头异兽有些得意,缓缓踱步向陈丰落地处走来,想要优雅的给予这个外来闯入者致命一击。 此刻,陈丰的身形还被激起的猩红色砂石给压盖着,就在大虫快要走近陈丰的时候,却传来挥舞钝器的声音,这让初生灵智的异兽停了下来,定睛一看, 却是嘴角带血的陈丰扎着马步,用大剑挥舞着一种奇怪的刀法。初一看丑陋粗鄙,但若是细细观察,却又是处处恰到好处,每一招的轨迹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显得浑然天成,玄妙万分。 “你在我眼中和猪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中泛着一丝血红,头发被轰鸣的血气激得立起,一股煞气从他体内传出。 不知道陈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灵兽似乎是知道自己被侮辱了似的,仰天长啸,仿佛脚下的地面都有些微微颤动起来。 啸毕,四脚蹬地,猛冲过来,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看见这猛兽冲到身前,陈丰侧滑一步,恰好躲过冲击,然后黑色断剑扬起,朝着颈部猛砸下去。 “砰!” 虽然声音响,但是这异兽却只是略微踉跄了几下便止住了身形,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陈丰的脑袋咬去。 “畜生!”不仅这异兽愤怒无比,陈丰也在这一人一兽的交战中被激出了血气。 “滚!”他横劈一刀,拦住即将咬合的大嘴。 这异兽吃痛,来势锐减,陈丰却不退反进,上前一步,狠狠的朝着他的天灵盖砸下去,胸中血气翻涌,力道不由得比平时还大了几分。 大剑砸在头上,传来的却是金铁的撞击声音,陈丰略微吃惊。 不过这异兽已经服帖的趴在地上没了动静,大概已经死了,陈丰便转身离去。 刚走开三步,玉佩震动,陈丰下意识的回头横扫,正好砸到这大虫的眼睛上。 这异兽以为装死偷袭得逞,没来得及闭眼,这一击让其失去了战斗力,倒在一旁的地上翻滚着。 陈丰看着痛苦的异兽,心中有些后怕,要是自己没有这个玉佩,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心中咒骂着那死松鼠的不地道,人却走到异兽身边,收起剑落,接连在其颈部和头部砸了快一百下,知道那颗还算凶恶的头颅看不出本来面貌,他才收手。 “喂喂喂,有没有必要这么绝啊。”在他砸完最后一下的时候,松鼠出现在他旁边。 “有没有必要,你一开始就给我调这么难,你是想让我?”陈丰差点就抡起断剑砸到这只松鼠的脑门上了。 “诶诶诶...什么叫我调的,分明是你自己调的。” 第五十三章 牛头异兽 “我自己调的?什么意思?”陈丰不解的问道。 “这个镜中世界里产生的异兽是以你的修为产生的,你现在是炼气一重,那么这些异兽的实力对应的就都是炼气一重左右,所以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赢的。” 陈丰愕然:“那我要是故意隐藏我的境界,是不是这个镜中世界的妖兽就会和我隐藏之后的境界一样啊。” 火印撇了撇嘴:“你以为你这些小聪明创造这个小乾坤境的人想不到吗?所以,你进入镜子前滴的那一滴血,不仅是和这个镜子建立血脉连接,还可以监测你的修为到底如何。” “你外放的气机也许可以作假,但是你的血液绝对是做不了假的,至少,只要你的境界比当初这个镜中世界的创造者低,你就隐瞒不了他。” 陈丰苦笑着点点头。 “好好好。” 看来接下来四天的刀法练习是不会好过了,他心里这么想着,感觉有些郁闷。 “千锤百炼才能出好钢,想要舒服,就别去那论剑大会,就别要那阔剑,甚至停止这个旅途得了,找个世外桃源安居乐业,稳稳当当一辈子就行了,冒这些险是何必呢?” “我知道,”陈丰看着恨铁不成钢的松鼠,“我也没说什么啊。” 他提起了黑色的断剑。 “继续杀不就行了,我这辈子,人和妖,都得杀很多吧。”他回头看了一眼火印,然后向远方走去。 “等等!”火印喊道。但陈丰没有回头。 “轰!” 一头巨兽倒下,厚实的身体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四头。”陈丰淡淡的声音响起。 同时,巨兽的尸体虚化,最后化为浅色的光点飘散。 “随着你击杀巨兽的数目越多,这个世界里就会逐渐诞生出高等级,高阶层的异兽来与你的实力相匹配。” “而且,你变强的速度,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体内血气翻滚升腾,仿佛能看到一道猩红色的气柱从天灵盖上喷涌而出。 “由凡脉入灵脉指日可待。”他口中喃喃。 随着成不停地与这些凶兽厮杀搏斗,似乎他体内的血性被激活了,看这升腾的血气,明显就是要由凡脉蜕变成灵脉的景象,火印这样想着,对那血屠刀法不由得又暗暗赞赏了几句。 三个月下来,保守估计能将陈丰的血脉通过那一套刀法的引导升级为中品灵脉,然后就可以通过一些别的什么手段,让其吸收半滴天狼血,在炼体上的境界自然就会突飞猛进了。 这是火印自己心里的小算盘,自然没有给陈丰说。 他只要求眼前这个少年不停的战斗,不停地变强,只要还在不停地变强,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虽然他不太理解为什么陈丰非要去拿到那把大剑,但其实变强和他拿大剑两件事并不冲突。 他若想要拿到大剑,就需要拥有不俗的实力,就必然会刻苦的修炼,这不就正好应了自己的心? 火印这么想着,只要自己维持着一个底线,不要让这个傻小子死掉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就放心的在陈丰的心口处窝着,感受着逐渐充盈的血气,嘴角露出了拟人化的笑容。 “啊!” 陈丰在与第五头异兽战斗时,却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生物已经晋升到了练气二重的境界。 “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和炼气二重的高手相当。”火印淡淡的说。 但站在这个异兽面前,陈丰还是感觉自己心中没有底气,,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个地方看惯了炼气一重的人吧。 虽然脑子里在飞速的运转着,但是陈丰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下一秒钟眼前这个牛头人身的生物就会用他的尖角刺穿自己的身体。 手中握着的断剑剑柄已经被汗液湿润,显得有滑手。 不过这异兽就在眼前,他也没工夫找一块布条缠在这乌黑的剑柄上了。 “来吧!”他大吼一声,向前踏出。 大剑被他高高扬起,然后朝着一丈余高的牛头怪头顶砸去。 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断剑的战斗方式。 不像是传统的剑,又不像是什么钝器之类的东西,可劈可砍,不可刺,但可以当盾牌使用。 总之要是力气足够大,倒也是一个功放兼备的武器。 “铛!” 一声脆响,是金属砸到骨头上的声音,震得他手有些麻,不过并没有大碍,他依然稳稳的握住,没有脱手而出。 “不是头部。” 他金瞳打开,迅速分析着眼前敌人的信息。 “牛头”坚硬厚实,应当从其“人身”上更加脆弱的地方进行进攻。 不过这异兽仿佛已经初生了灵智。眼睛里面冒出的已经不是之前遇到过那些妖兽的残暴。 虽然也并不温和,但是陈丰能够感觉到,那黄色的眼珠中仿佛带着一丝狡黠。 完全的力量还好,要是力量再加上一些智慧,就会瞬间化身为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他被牛头骨反弹回来,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落到地面上,身形未稳,就看见这妖兽闷着头冲了过来。 随着它的每一步冲刺,脚下的大地都会略微颤抖一下,并出现一条条裂痕,让他感觉心惊肉跳。 “咚咚咚...” 硕大的头颅冲到眼前,速度虽然快,但陈丰金瞳打开之后,反应力极佳,再加上这两天练出来的腿上功夫,他想好了躲避方法。 “向上跃起!” 牛头可以左右摆动,所以侧身躲闪并不现实,反而会被牛角穿破肚皮。但这种重型攻,上方却是它的盲区。 他起身一跳,却感觉脚下沉重,估摸着不能跳过牛头的巨大身躯,于是便干脆把断剑向旁边一扔,在千钧一发之际跳了起来。 “轰......” 牛头从他的脚下冲过,他衣衫烈烈,庆幸自己及时想到办法躲过了这一击。 他翻滚到侧边,拾起了自己武器。 大剑沉重的手感让他感到心安。 但只是片刻! 牛头第一轮冲击空了之后并没有停顿,而是前足一顿,转身又像陈丰冲来。 “好快!!”他心中惊呼,刚刚才躲闪过那一击,那牛头又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身形来不及动作了! 他心中暗暗叫惨,只好把大剑竖起,下端插入土中,整条手臂用力的抵住剑身,想要硬接下牛头这一轮冲击。 “这一击比刚才那一击仓促,所以这牛头并没有那么猛烈的劲道,砸开他的脑袋难,但这一下,把他的脑袋震晕应该没问题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牛头已经冲到了大剑前面,却没有发出陈丰预料之中的碰撞之声, “砰!” 陈丰正在断剑后面躲着,看不到前方的视野,却突然被猛烈的一拳击中了面门。 他侧飞出去,落到坚硬的红色土地上,身体关节仿佛跟散了架一样。 原来这牛头转身过后就没有打算用角撞自己的断剑,冲刺只是虚晃,为的是冲到自己面前,然后用拳头狠狠的打击自己的侧面。 他运转血气,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牛头人眼中有些得意,又有些吃惊。 吃惊的是:境界差之一重远去百里,自己练气二重这一拳打到炼气一重的陈丰身上,后者竟然还能站起来。 “有意思。” 陈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来!” 他朝着面前的牛头人招了招手。 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对着自己挑衅,牛头人没有愤怒得眼睛发红,而是发出了一声冷哼,滚烫的白色蒸汽从它的鼻孔中流出,身上肌肉如虬龙盘踞,此刻竟然如活物一般动了起来,显示出一种夸张的力量感。 “哞!”他高声吼叫,然后两个踏步便弹出几丈远。 如此庞大的身形竟然还能保持如此快的速度。 陈丰心中微微吃惊,但眼里并没有畏惧。 脑中思量着血屠刀法简朴的一招一式,他心中明了,前脚弓步踏出,持剑屏息凝神。 在牛头人即将冲到面前的时候,他猛地一转身,后背几乎贴着地面滑出,移到了其腹部以下,然后一剑挥出。 牛头人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次攻击竟然被这朴素的一招破解了,心中懊恼之余连忙用双拳护住腹部,但为时已晚。 “砰!” 牛头人的身形被这一剑给打翻,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然后狼狈的落到了地面上,他有些意外的看着远处站定的陈丰,双拳渗出一些漆黑的血液来。 “看来他的其他地方并不像他的脑袋那么坚硬。” 了解到了眼前敌人的弱点,他脑中开始搜寻血屠刀法中相应的招式。 这给了牛头人片刻的喘息时间,他的鼻孔又喷气,双拳上的伤口竟然愈合了。 然后这头妖兽直起身来,远远的而看着陈丰,若有所思,眼中流露出与刚才完全不符的智慧。 然后他右手在虚空中一握,紫芒闪动,虚空扭曲,竟然握住了一柄大斧,上面雕刻了奇怪的纹路,隐隐间有雷电闪动,一看就不是凡物。 “喝!” 这牛头人竟然口吐人言,发出一声爆喝,隔空举起斧头狠狠的朝着陈丰劈下。 陈丰脑袋里正想着一招一式,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裂开一样,痛苦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啊!!!” 他大吼,片刻之后,眼前一黑。 耳边却听见声音: “你通过了。” 第五十四章 镜中化身 陈丰倒在红色的土地上,热风吹过,卷起滚滚的红色烟尘。 半晌之后,陈丰的身体上升起一缕火焰,变化为一只松鼠。 “你是这镜中世界的守护神?”火印看着眼前牛头人身的怪物,语气平静的问道。 牛头人点点头。 “啥?你怎么变成这个丑模样了,上次来看你的时候你不是个什么狼还是虎来着?”火印长大了嘴巴,显得有些吃惊,看起来和这牛头人似乎是旧识。 “芒星虎狼。”牛头人淡淡的说道,要是陈丰还醒着,一定会吃惊于这个刚才看起来笨拙的异兽竟然口吐人言。 “不过......出了些事情,我现在也没时间给你解释了,总之,你带进来这个孩子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了,可以在这镜中世界里使用‘那个东西’了。” 牛头人似乎不太想解释这些事情。 “好吧好吧......”松鼠撇撇嘴,然后一转眼又笑道:“不过还是谢谢牛老哥了......或者还是当初的虎...” “芒星虎狼,”牛头人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不过不用在意了。” 松鼠嘿嘿一笑,“这也不怪我记性差,我认识了你的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生物。 牛头人却摇摇头:“不必知道,你我都是世间灵气所演化之物,姓名本来就是凡世间的虚妄,不过......我现在还有点事情,就不能在这里陪你聊天了。” “哦?”火印睁大了充满灵气的眼睛:“这镜中世界莫非有些不太平。” 牛头人摇摇头:“不好说,但是这次的事情所涉及的人,似乎和你的家乡有些关系,要是有缘分,你之后自然就会知道的。” “诶......” 火印还想从这个守护神口中套出点话来,牛头人却先行一步,化为了一缕红色的青烟消失在了原地。 “虽然不是自己创造的,但是作为一个灵物,能主宰这一方天地,也算不错了吧。”火印摸着下巴自顾自的想着。 “哪像我这个倒霉催的,论起来比这牛头人还要高贵一些,却沦落到指导这个傻小子修炼的下场来,命途多舛啊......” 他督了一眼旁边倒在地上的陈丰,还在昏迷,自然是听不懂他的喃喃自语的。 “不过他刚才说的......和我的身世有关,指的是什么呢?人?这镜中世界除了这傻小子还有人?”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 反正想也想不明白,之后要是遇上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飞到倒地的陈丰身边,狠狠踹了他的小臂一下。 “喂喂喂!你没死!别在这睡啦!赶快起来继续训练。” 陈丰感觉小臂吃痛,渐渐恢复了知觉。 “啊!” 他猛地坐起来,条件反射一般的握住了身旁的黑色断剑。 “来啊!!!” “砰!” 松鼠敲了一下他的头,他在冷静下来。 “你在这干嘛呢?” 松鼠耷拉着眼皮看着这个傻小子。 “啊?”他看着松鼠,又看看四周。 “那个牛头异兽呢?被吓跑了?” 松鼠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被谁吓跑,被你这傻小子的傻劲儿吓跑?” “那去哪儿了?”陈丰委屈的摸摸自己的头,刚才被敲的地方还有丝丝疼痛。 “人家哪是什么牛头异兽,人家是这个镜中世界的守护神!”松鼠没好气的说道。 “守护神?我干啥事儿了?怎么就惹上守护神了?那他现在人呢?”陈丰连珠炮一般问出一串问题。 火印揉了揉眉头。 “走了,他不是来欺负你的,是来考验你的!” “那我通过考验了吗?”想到自己似乎被那个牛头人隔空一斧子给砍昏迷了,大概是没通过考验的。旋即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脚,有没有少一块肉。 “勉强通过了吧。”松鼠淡淡的说道。“进入镜中世界的人,要是被这世界的天地规则判定有足够的成长潜力,守护神就会来考验他。” “怎么考验?”陈丰好奇的问道。 “打!”松鼠看了一眼他,“要是没死,就算是通过考验了。” “你死了吗?” “哦!!那我通过考验了,有什么奖励吗?”他看看四周,也没有什么宝箱啥的东西。 松鼠瞥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通过了考验,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财宝之类的东西。” “那是什么?”陈丰更好奇了。 “是能让你在这片天地内飞速成长的......升级系统!” 松鼠目光灼灼的看着陈丰。 后者却有些愕然,系统?升级?什么东西? 火印耐心的给他解释:“如果之前我给你安排的魔鬼训练能给你带来的提升称得上是高速的话,那这个系统能给你带来的提升就绝对称得上是飞速了。” “不过啊,就算有了这个系统,你之前的计划也得照常进行,因为,二者并不冲突,想要三个月内获得明显的提升,你需要刻苦之上再加刻苦。” 陈丰点点头,“但是,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什么系统到底有什么用,怎么用啊......” 松鼠却悠然的飘了起来:“把剑背上,朝着东南方向走,节约时间,别想偷懒。” 陈丰面露苦色,火印却在后边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刚才昏迷了这么久还没休息够吗?赶紧走!” 陈丰一咬牙,扛起大剑,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荒漠无边无际,根本没有什么标志性的景色,只能通过头顶的太阳粗略判断方向。 “说吧。”陈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你击杀了镜中世界的异兽之后,他们不是会变化成一些光点吗?”松鼠问道。 陈丰想到了之前刚击杀的异兽,点了点头。 “在解锁了这个系统之后,你就可以把这些光点给......收集起来。” “并且,你收集起来的这些光点,还被这个镜中世界的规则赋予了单位:两。” 陈丰听着火印的讲解。 “那有什么用?” “既然能让你收集,那肯定就能换东西啊。”松鼠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手中一握,当初进入这个世界所用的小乾坤境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往前一掷,黑色的镜子就这么漂浮在了陈丰眼前。然后镜面亮起,上面出现了一些文字: 持有:二十二两 陈丰下意识的伸手在镜面上一点,之前的文字消失,出现了一些新的文字,竟然是一些宝物的清单: 九转龙蛇丹,一百两。 清心玉露,十两。 大河刀法,五十五两。 灵丹妙药,武功秘籍,甚至是神兵宝剑都应有尽有。陈丰不停的翻着,看得眼花缭乱。 “这么多东西,我都能买?”他有些难以置信。 松鼠摇摇头:“不,你都不能买。” 陈丰泄气:“啊?为什么?” 火印小爪子一指最上面的余额。 “你现在只能买我之前给你喝的那个水,而且只能买两瓶。既然你现在解锁了这个系统,那我就不再给你提供这个东西了,要喝啊,自己买!” “怎么感觉我解锁这个系统反而是亏了呢......”他喃喃道。 火印给他喝的那个清心玉露确实效果奇好,小小一瓶,能让人心神宁静,接触身体肌肉,五脏六腑的疲劳感与不适感,要不是这两天火印近乎“不限量”的提供这个东西,自己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坚持下来。 现在好了,解锁了这个什么系统之后,不限量的东西需要自己买了,而且自己之前杀了五六头怪物了吧,居然只有二十二两,只恰好够买两瓶,想起自己之前走一段路就得喝一瓶的消耗量,定然是远远不够的。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会更加艰苦了啊。 他心里这么想着。 火印却没好气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以前有多少人进入这小乾坤镜就是奔着这个系统来的,结果在里面待了无穷久的时间,连守护神的面都没见着,他们要是听见了你这个话,恐怕是恨不得把你剥皮拆骨了吧。” 陈丰讪讪的笑道:“我不是就这么随口一说嘛......看这系统的功能,似乎这个地方以前是某个人的......储物袋?就像是储物空间那种东西?”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火印给自己解释过的储物空间的事情。 要是这么大个世界都是别人的储物空间,那他的主人该有多可怕? 火印点点头。 “那这个世界原本的主人是......”他的眼睛里冒出光彩。 火印却嘿嘿一笑:“好好修炼吧臭小子,这个世界的主人,凭现在的你,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 陈丰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自己现在居然只是在别人的口袋里面修炼,想谋取些东西罢了,又怎么敢去胡乱打听这个口袋主人的事情。 不过,既然那么遥远,那自己也不用去想了,好好的修炼,能偶得一些小小的机缘,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么一想,心里轻松许多。 “行,那既然解锁这个系统这么难,我又好不容易把他解锁了,自然是要拿些好东西走的。” 他兴致勃勃的往下使劲儿一划,划到最低端。 “镜中化身,一万两。” 第五十五章 鬼蝎子 “镜中化身,这是什么?一万两!这也太贵了吧!” 看到那天价,陈丰倒吸一口凉气。 “那我杀这么五六头怪物才积攒了二十来两,想要攒够一万两,得杀到啥时候啊......” 他心里默默估算着自己要是想拿到这个镜中化身需要击杀的怪物数量。 火印将两个小爪子抱在胸前。 “别想了,这个东西在这镜中世界放了这么多年,还没人能把他取走呢......其中不乏入道境的大神们,一样对之望而却步,你?算了吧” 虽然这个死松鼠老是在嘲讽他,但这一次,他不得不服。 一万两实在是太多了,自己这三个月能攒够五百两都得昼夜不停的杀多少怪啊,五百两和一万两可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数字。 看到陈丰一下子泄了气,松鼠还是出言安慰道:“你也别太灰心,你虽然拿不到这个镜中化身,但你通过一些方法,还是能攒下不少‘两’,去换好东西的。” 听到这话,陈丰心里才略微的好受了一些。 “比如说什么办法?”他看着这个小东西,终于说了些好听的话了,真不容易。 松鼠神秘的笑道:“做任务!” “做任务?”他有些不解,“什么任务?” 松鼠又在小乾坤镜上面一点,同时解释道: “诺,看见没,在这个小世界里的任务,等级分为一星到五星不等,星级越高自然任务奖励也越丰厚,不过肯定也越难做就是了。” “这个地方空无一物,所以大多数任务还是以击杀那些随即出现的异兽为主。” “这些异兽不是根据我的实力出现的嘛,只要还在我的实力范围之内,他能有多难打?”陈丰想起刚才出现那一头异兽,虽然实力确实称得上恐怖,但是还不到陈丰完全没法应付的地步。 “我所说的等级,是你修为的等级,就是你现在的炼气一重接近炼气二重的境界。”火印给他解释道。 “不过......你觉得炼气一重就没有厉害的人了?”他带着笑说道。 陈丰看着那张贱兮兮的笑脸,突然想起了镜中世界之外,大明镇的天地规则。 松鼠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继续说道:“大明镇的入道境高手,境界也和你一样都是炼气一重,但是你和那些老怪物打起来,你能撑过一招吗?” “奥......”陈丰咬咬牙,体力渐渐不支,背上的黑色断剑显得越来越沉重,加上一边负重行走一边说话,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今天是第四天,四倍重力。 他的浑身肌肉都渐渐的开始颤抖,让他忍不住想要停下来,然后躺在地上。 不过还好,因为是刚刚才开始刷新怪物没几天,目前出现的频率比较低,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要是再出现一头之前那种水平的异兽,能直接把自己给活剥了。 想到这里,他想要喝上一瓶“清心玉露”了。 “你那个玉露,拿一瓶出来喝呗,我快要顶不住了。”他朝火印诉苦道。 虽然之前这松鼠说以后都让他自己买,但是他还是想先探探口风。 “不行!”火印回绝得异常坚决,要不就是你快死的时候我给你拖出去,要不你就老老实实的自己花钱买丹药。 陈丰苦着个脸,在小乾坤镜上买了一瓶清心玉露,看着自己的“持有”一栏从二十二变成了十二。 “怎么给我送来?”他买完之后问者松鼠,“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吧,那我是不是得注意点盯着头顶,别落在地上给我摔了。” 陈丰抬起头看着天上。 火印看着他这滑稽模样,有些好笑:“既然是这片天地间的规则,只要你还在这个小世界里面,就是能直接送到你的手上的。” “不信你伸出手。” 听到这句话,陈丰老老实实的伸出右手。 小乾坤镜中射出一道蓝色的光,照在他伸出的手上,一阵闪烁后,他的掌心处便多出了一瓶他千思万想的“清心玉露”。 他掂量了一下,分量还挺足。于是便盘腿坐下来,打开瓶塞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沁人心脾的凉爽感觉走遍全身,他舒服的吐了一口气。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 “那我能再将血滴到这面小乾坤镜上,在三个月的基础上再延长时间吗?”他看着眼前的漆黑镜子。 松鼠摇摇头:“你在想什么呢,要是真有这个法子,我一层一层的钻下去,岂不是待在这个小乾坤镜里面,就可以长生不老了,还修炼个什么劲儿。” 陈丰转念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松鼠继续解释道:“这面镜子只是幻化出来的虚像,真正的镜子实体还在你的桌子上摆着呢。” 陈丰点点头。 “那会不会有垂死的老妖怪钻进来,想要再苟活三倍的时间呢?” 松鼠摇摇头:“有这种可能,但是却不会,因为想要进入这个世界里,就必须现在这个镜子上滴血,一旦被镜子探知了等级,镜中世界就会不停的刷新和其等级相近的怪物,而且这些怪物还会越来越强,直到最后,不是在众多的怪物潮中精疲力竭而死,就是早早的忍受不了这个地方走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修炼者进入,既然你已经进来了,就不会有别的修炼者在里面了。” 陈丰点点头。 “那就继续吧。”松鼠淡淡的说道。 陈丰活动活动手脚,发现肌肉已经恢复了活力,这个灵药的效果果然不一般。 于是便提起大剑站了起来。 他还剩下买一瓶这个“清心玉露”的钱,要是这个东西都供应不上了,那自己的修炼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甚至,没有这个东西让自己随时保持充沛的精神状态,一不留神被异兽击杀了也说不定。 当务之急,还是得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啊。 他一甩断剑,将其背在自己的背上,继续走下去。 他刚离开这个地方。身后的砂石微动,突然有一根尖刺破土而出,朝着他的后背刺去。 陈丰怀中的玉佩震动,没想到在这个小世界内玉佩也有用。 他身体一侧,恰好避过了这一根尖刺的偷袭,往后一蹬。爆退出三丈远,盯着刚才的偷袭之物。 这根尖刺有半章长,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完全长度,下面是节肢状的结构,似乎是某种类似于蝎子的异兽。 回头一看,火印已经钻进了自己的心口。他将背后的大剑取下来,却听见了火印的声音。 “等级没有刚才的异兽高,不过却是镜中世界相当难缠的一种东西——鬼蝎子!” “鬼蝎子......”陈丰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但火印还没来得及继续解释下去,那根尖刺就迅速朝着陈丰移动而来,片刻之间,就已经攻至眼前。 尖刺上绿芒闪闪,似乎有着剧毒,陈丰看着迎面而来的蝎刺,扬起剑横劈,巨大的劲力让其略微后退。 但蝎刺是软的,是一种难缠的软兵器,而陈丰的断剑又属于钝器,对付这种灵巧的“武器”最为头疼。 刚一剑过去,虽然暂时阻碍了这蝎刺的攻击,但陈丰第二剑还没有准备完毕,那毒刺又跟了过来。 他只好身形一闪,不用剑去迎击,而是脚步移动,将自己的身形藏于剑下。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黑色的大剑传来震动,显示出这毒刺的威力不俗。 “这鬼蝎子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劲道和灵活,而是他的......” 话音未落,毒刺从坚硬的剑身上一划而过,转向从侧面刺击。 “别说这个,杀一只鬼蝎子多少两?”陈丰将剑横过来又挡下这一击,同时问道。 “十两。”火印回答道。 陈丰撇撇嘴:“一瓶清心玉露的钱,但是总比没有强。” 他金瞳亮起,浑身血气开始运行,脑中想着那血屠刀法,握剑的手有紧了几分。 连续几天将血屠刀法运用于实战之后,他已经能够化其形为神,在一招一式中都带上那血屠刀法的真意,在结合上三千剑意的巧妙和初领悟的剑势,难怪现在能以炼气一重战炼气二重。 看着攻来的毒刺,他不退反进,侧身躲开第一下刺击,又将大剑负在身后挡住第二下刺击,迅速的来到蝎尾的根部,算准位置,举起大剑猛地砸下。 “砰!!!” 红色的尘土飞扬,他的断剑狠狠的砸进地面,再抬起的时候,上面有一些绿色的血液,粘稠腥臭,遇风便化为气雾消散了。 火印急切的声音却响起来:“快跑!” 陈丰有些愕然,自己不是已经把这畜生解决了吗?这还跑什么? 他看着脚下,绿色的血液从泥土里渗出,遇到空气也化为了气雾。 他捂住鼻子,屏住呼吸。 “这东西有毒??”他连忙往旁边躲闪。 “鬼蝎子除了尾部有剧毒之外,血液并没有毒,不过,一只鬼蝎子在死亡后,血液会被尽数放出体外,遇到空气后化为一种气雾,这种气雾能随风飘散至百里远,只要一只死了,方圆百里的鬼蝎子,都会被他的血液吸引过来!” 陈丰心中一惊,想要拔腿逃跑。 “来不及了......”火印说道。 “砰!!!” “砰!!!” 周围有连续的爆裂声音响起,陈丰已然被一群尖刺团团围住。 “有一场死战了。”他喃喃。 第五十六 鬼蝎王 他握剑的手上出了一些冷汗,显得有些滑腻,差点要脱手而出,还好他手劲儿大,狠狠的握紧了剑柄。 四周的蝎尾抖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这到底来了多少只?”他看着周围不断增多的蝎尾,心里暗暗的想。 他突然想起自己灵窍顿开之后听力超群,便凝神侧耳一听。 从蝎子坚硬的躯壳和泥土摩擦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大概有将近二十只。 他心中一惊,这方圆一里地之内竟然就潜伏了二十只蝎子,现在全被这血液的味道给吸引了过来。 这样以来,这种东西难缠的程度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 蝎尾本来就灵活多变,二十条带有剧毒的武器一同铺天盖地的攻来,难免会受到剐蹭染上毒素。 一旦染上毒素,就会迅速的麻痹人的大脑,阻碍人真气的运行,从而使本来就悬殊的实力更加倒向一边。 脑袋里正在分析着,就有一只迎着陈丰的面门刺了过来。 他眼中一凌,举起剑挡去。 “叮!” 一声脆响,陈丰却还没来得及为挡下这一次攻击而庆幸,背后又传来危险的气息。 他一转头,一只蝎子已经潜伏到离他半丈近的地方,从斜下方狠狠的刺来。 身体来不及反应了! 他心中惊呼,眼里的金光里又出现一丝红光,体内血气涌动,从一个个细小的毛孔里喷涌而出,在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薄但是坚韧的膜。 “砰!” 这一刺刺在陈丰这层护体的血气上,就像刺进了棉花里,劲力虽然不小,却没有伤到陈丰分毫。 火印见此,略微赞赏。 “看来这些天的修行还是有些效果,你小子的血气竟然都能外放了。” 陈丰苦笑着咧咧嘴。 “别在这说风凉话了,快给我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说话间,他又伸出断剑拍开一条攻上来的蝎尾。随着越来越多的鬼蝎子加入战斗,他渐渐的有些应接不暇。 “凝神运转你的血气,血气是炼体者最初修炼的东西,你现在应该已经快要进入‘不破’境界了,能够在身体周围形成护体罡气,他们这些攻击虽然频繁,但是劲道并不恐怖,你要是全力运转血气,你的护体罡气完全可以挡下来。” 陈丰闻言,扔开大剑,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血气的流动。 从头到脚,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胀轰鸣着,里面的血液就像在狭窄的山谷里流过的大川,急促而有力的奔涌着。 他静下心来,似乎都能听见血液与血管壁摩擦的轰鸣声。 此刻,若是有旁人在此,就可以看到,陈丰的皮肤微微泛红,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流出,但还没来得及流下,就被超高的体温给蒸干了。 头发被雄浑喷涌而出的血气冲得微微力气,显示出一种冲击感和力量感。 狡诈的蝎群看到他把大剑扔到一边,抓住了这个机会,纷纷破土而出,举起蝎刺狠狠的朝着他的身形扎了过去。 “砰!” “砰!” “砰!” 连续的爆裂声音响起,但是全部被陈丰的护体罡气给挡了下来。 他微微的睁开自己的双眼,看到这神奇的一幕,咧了咧嘴角。 “这炼体者不是也挺厉害的吗,怎么就没人走这条路呢?” 火印没好气的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好运气,能够得到一门能够提升血脉等级的功法,大多数炼体的人,穷其一生也只能被人称作武夫而已,耗费一辈子精力,到最后竟然连一个修炼者都算不上,你说谁愿意去练。” 陈丰嘿嘿一笑,有重新举起大剑,在身前猛地一挥,颇有一种大将在阵前睥睨万军的气势。 “来!”他蕴含了真气的一句怒吼,让他身遭的罡气都朝外扩散了一些。 刚才破土而出的鬼蝎子见到此状,纷纷想要钻回土地里面。 陈丰盯紧了一只头已经钻进红色砂石的蝎子,一个刺步冲出,将大剑狠狠的砸在他的尾部。 绿色的血液喷射而出,陈丰侧身闪开,没有将其溅在皮肤上。 却有两个蝎子趁着他侧身这个空当,把刚才死去的蝎子尸体拖到了远处,开始啃食起来。 陈丰见此,心中一惊。 那两只蝎子的进食速度很快,不一会,一个庞大的尸体就只剩下一些绿色的汁液,最后甚至那些汁液都被舔舐干净了。 “同类相食,畜生果然是畜生。”陈丰恶心的撇撇嘴。 火印见怪不怪。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种东西会被同伴的血液吸引过来?为了给自己的同伴报酬,别傻了!” 不过,陈丰似乎注意到,那两只蝎子在吃完同伴的尸体后,身上棕红色的硬壳似乎变黑了一些。 “他们的躯壳是不是变黑了一些。”陈丰在心里问道。 火印凝重的道:“你虽然击杀了一只鬼蝎子,但是一旦他们的躯壳被同伴所吞噬,那他们的力量就会平分到同伴们的体内,所以,即使你击杀一部分,这蝎群的力量并没有减弱,反而因逐渐赶来的蝎子在不断的变强。不然,光凭那两下把戏,他们还算不上什么。” 听闻此言,他心里有些发怵,这该怎么打? 还没等他做过多的思考,那两只力量得到强化的鬼蝎子就率先攻了过来,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 陈丰将断剑舞成一个圆环,将攻来的两条蝎尾都阻拦在外。 既然他们的力量已经得到了强化,那陈丰在不必要的情况下绝对不敢再拿自己的身体去硬接那毒刺,更何况是一下子两根。 呈圆环的剑舞一停,剩下的没有强化过的蝎子也都攻了上来。 陈丰金瞳开启,那些杂乱的,迅捷的蝎尾瞬间变得缓慢和有规律可寻,他找准了两只颜色略黑的蝎尾,只用断剑左右各劈出一式挡下这两刺,其余的攻击打到身上时,他只迅速运转起血气,用护体罡气尽数接下。 如此一来二去,他的体力因为血气运转消耗了不少,蝎子的数量倒是一点没减。 这让他有些郁闷。虽然火印说杀一部分蝎子并不会使得这一群蝎子的力量减弱,但是这么多目标一轮一轮如潮水般攻上来,烦都要把人烦死了。 “必须得整点儿大动静,先杀掉一部分,目标少一些更容易处理。” 他心里这么想着。 旋即开始思索自己杀伤力范围最广的招式。 血屠刀法一招一式是以血气凝练和血脉提升为主的,没有特别强的杀伤力,练多了倒是可以增强自己对武器的控制里和身法之类的东西。 三千剑意则更虚了,陈丰现在大概只是徒得其形,并不能发挥出多少威力来。 剑势......对!剑势! 他在剑诀中略微思索,经过上次火印用他的身体打出剑势之后,他已经有些明悟,此时临阵磨枪,在慌乱危急之下,竟然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咧嘴一笑,已然心中剑势已成。 他将沉重的断剑在身遭滑过一圈,然后引导其向上,身体随之向上跃起,然后左右手一齐抓住剑柄,狠狠的朝着地面砸去。 “烈火燎原势!” 他空中爆喝,断剑砸在红色砂石上的劲力震得他双手发麻,几乎要松开。 但这一剑的威势显然和他的名字一样霸气。 混有陈丰血气的滚烫气浪以他为中心扩散而出,地面上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周围出现几条粗大的裂痕,裂痕延伸时又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痕,巨大的劲力就顺着这些裂痕往外扩散,没有被强化过的蝎子在这气浪里剧烈的颤抖,然后皮开肉绽,坚硬的甲壳寸寸龟裂破损。 一剑之威,竟让这遍地的蝎子死了大半。 火印见状,有些略微吃惊。 我只用你这小子的身体耍了一次剑势,你竟然就会了? 滚滚烟尘散去,陈丰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满地狼藉。 不过他的心来并没有轻松。 残存的一些鬼蝎子迅速开始吞噬其旁边同伴的尸体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地上的碎肉就已经被吃了大半。 先前就已经强化一些的两只蝎子自然没有死,此时,已经被强化过的强横体魄自然让他们在这遍地美食的争夺战中占尽了先机。 他们的甲壳在吞噬中迅速变黑,把一些活着的身上已经有一些黑色的蝎子都一同活吃了。 到最后,这两只蝎子竟然厮杀起来。 显然他们俩的饭量并不一样,一只明显在刚才的抢夺中多吃了一些,迅速就将另一只打败,然后吞食。 两只蝎子只剩下一只,陈丰凝神望去,吞了一口吐沫。 “蝎王” 他的口中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眼前这一只鬼蝎子,通体乌黑发亮,体型仿佛都比刚才略微大了一些,每只眼睛都闪着幽幽的绿芒。 变化最大的是他身后的一条蝎尾,比普通的蝎子长了两三倍,在空中晃悠着,顶端的毒刺泛着阴森的绿色,让人心中生出寒意。 陈丰吸了足足的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和这只蝎王对视着,体内的血气疯狂的运转,身遭的护体罡气更加浓郁了,几乎快要成为一套红色的衣袍。 “来!” 不知道这蝎子能不能听懂人言,不过他还是大吼道。 第五十七章 左手和右手 陈丰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感受到的危险感比和刚才一群蝎子打还要大。 “怎么办?这个大家伙是什么实力?给我透个底。” 他心里有些发怵,暗暗问着火印。 松鼠谨慎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传来。 “感觉你可以跑路。”火印竟然没有直接告诉他这个“鬼蝎王”的实力怎么样,而是直接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陈丰有些发蒙。 这个自称“火灵尊”的家伙一向狂妄自大,叫自己跑路好像还是第一次。 陈丰心里苦笑。 “不是我想不想跑路的问题,是我跑不跑得掉。” “你给我估计一下,我和他打有多少胜算。” 他看着眼前蠢蠢欲动的鬼蝎王。 “一成。” 松鼠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我现在马上就拔腿跑路呢?有多少几率生还?” 他又问道。 “三成,这蝎子王钻地之后比天上的飞鸟还要快,你运转血气全力奔跑,不要走直线,注意躲闪他的蝎尾攻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火印专业的分析送到他的脑中。 “那......杀了这鬼蝎王,可以得多少两?”陈丰沉默了一下,却突然这么说道。 “你疯啦!”火印为他的不要命感到吃惊。 这个傻小子死了不要紧,不要连累自己一块被困在这个小空间里面啊,虽然说自己有能力能够在危险的时候把他传送出镜中世界,但要是在战斗中瞬间就暴毙了,自己连施法引导的时间都没有了。 陈丰舔了舔嘴唇。 “我刚才在那个清单上看见了,击杀鬼蝎王,三星任务,能获得五百两。” 火印心里暗骂。 “你当真是个愣头青?为了这五百两连命都不要了?” 陈丰摇摇头: “反正逃跑跑不掉也是死,你给我估计的几率就差两成,差得也不多。” 火印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陈丰暂时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这个臭小子。”火印对于陈丰的鲁莽有些郁闷。 一番斟酌后,反而对接下来的战斗释然了许多,他吐了一口气,然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夹杂着粒粒红色砂石的浑浊空气进入他的肺部,他的气机疯狂运转起来,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燃烧。 他顿了一下,看着前面的鬼蝎王。 “我敢和你打,是因为刚才悟那个剑诀,燎原势后面是.......” 他将断剑插进面前的土地里,把刚才吸进去的一口气吐了出来,灼热的鼻息竟然使空气都有些变形。 “焚炼势。” 三个字轻轻吐出,他的上身衣衫开始焦黑,然后从心脏处燃烧起来。最后,焦化脆弱的布料从上身脱落,露出结实的身躯。 他又拿起大剑,所握之处有些微微泛红。 他的双眼睁开,金色明亮得发白。 “凡脉——烈火之体,不破境。” 他感受体内奔涌的滚烫气息,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取而代之的是充沛感和舒适感。 他咧开嘴。一步踏出,打破寂静,如同惊雷炸响。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炽热的气息从鬼蝎王的面前闪过,瞬间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双手将断剑高举过头顶,朝着他的背部狠狠的砸去。 鬼蝎王对眼前这少年的猛然突破有些诧异,明显已经在同伴的吞噬中生出一些灵智。 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他就开始挥动自己的尾部进行防御。 虽然他对自己进化之后躯壳十分自信,但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中感受到了一丝危机感。 “砰!”黑色的断剑击中,扬起了滚滚烟尘,陈丰定睛一看,却砸在了地上,雷霆一击没有奏效,陈丰快速将剑横在身前。 “铛!” 力道比之前大了十倍不止,饶是他已经进化之后的身体,都被穿透断剑之后的后劲震得心神荡漾。 “畜生!” 他骂了一句。 原来这鬼蝎王周围的气场能够使脚下红色砂石松软变成流体,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瞬间钻进去躲避伤害,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陈丰又扑上去,他必须速战速决,他现在的打法是在燃烧自己的血气,虽然现在力量磅礴,但是总有枯竭的一刻,一旦到那时候还没有解决面前的鬼蝎王,就该轮到自己的死期了。 他打发凶猛,宁愿挨上一两下鬼蝎王力道雄浑的尾鞭,也要在后者的硬壳上留下一道剑痕,短暂来看,他目前的实力似乎和这个庞然大物不相上下,但是仔细一分析,他完全处于下风。 这鬼蝎王是通过吞噬同伴的身体成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消化得越彻底,力量也越强,是一堆还在不断增添柴火的火堆,但陈丰是把拥有的所有柴火都点燃了,燃出的火焰才跟鬼蝎王一样大,时间越久,他的就越危险。 “喝!” 他爆喝,一剑扫开鬼蝎王的毒刺,泛着绿芒的刺尖虽然随着尾巴一齐后退,但是却突然射出阴寒的毒液来,呈一条直线向陈丰的眼睛飞去。 “呃...”陈丰心中惊惧,用左手横在眼前,虽然护住了眼睛,但是手上的皮肤却没能幸免。 这毒液的毒性太强,竟然直接腐蚀穿透了他的护体罡气,让他有些意料不到。 他被这毒物阴险的一招打得措不及防。 “找死!!!” 怒火中烧之间,正想挥剑,却感觉被毒液喷中的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连忙停下来一看,毒液所沾染的地方已经变得乌黑,护体罡气出现了极大的破损。 又过了几息,几乎已经要结出霜来,并且还在向更远的地方蔓延。 “切断这只手!!!” 火印急切的声音从他的心中传来。 “在现在的战斗中自断一臂,不是等死吗?” 虽然他的头顶已经疼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是嘴上还是倔强。 火印却没听他的话,迅速从他的身体里出现,漂浮在他的身边,尾巴变成一把火刀。 “要活命!听我的!” 火刀抬起,正要落下,陈丰却看见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 那鬼蝎王可不是个傻瓜,一击奏效,已经准备过来一刺了结陈丰的性命。 火印正要帮陈丰断腕,慢一秒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又注意到阴险的鬼蝎王已经从背后袭来了,一时间竟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丰右手抄起落在地上的断剑,准备越过火印朝鬼蝎王掷去,以阻碍他的攻势,同时口中大喊: “切!!!” “轰!!!” 危机之时,一阵神秘而远古的波动从地平线的边界处传来,看似缓慢,却一瞬间就到达了战场处。 陈丰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一个高大的身影踏上了这片红色的土地,周围有各种坑洞和战斗痕迹,前面是一只巨大的蝎子,后面有一个少年,少年的旁边还有一只...... “松鼠?” 他口中喃喃。 “外面的世界是这么叫的吗?” 他摇摇头。 “大概不是,应该记错了。” 他脚下的厚重靴子可以让他的各种路面上稳稳的行走,他的腰间挂着一个水壶——不知道是水壶还是酒壶,反正是个古朴,或者说是破旧的羊皮袋子。 他的上身赤裸着,只围了一个斗篷,将他的长发遮住,再将他的脸隐藏在巨大的阴影当中。 他的皮肤上绘制着蓝色的符文,晦涩而神秘,像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咒语。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却在少年的身上。 “金色的眼瞳,还有......” 少年半躺在地上,他索性就蹲在少年的身旁仔细观看着,像是在看一副画。 不过此时,周围的一切确实都是一副画: 少年的右手紧握着一把黑色的断剑,手臂上的青筋和肌肉像一条条小蛇;松鼠的尾巴是一团烈火,不过烈火的形状却像石头一样凝固在空气中,大蝎子的尾巴弯成一个可怕的弧度朝着这少年刺来,空气中,悬浮着静止的红色砂石。 “天上的星星吗......”他的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真少见,而且,真有意思。” 他站起身来。 “这么有意思的小家伙,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消失了。” 他顿了一下。 “不过我好像还是来晚了一点,你这手啊,不能要了。” 并没有人会听见他的言语,他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伸出自己隐藏在斗篷下的右手,手肘之前都被布条紧紧的缠绕着。 他慢条斯理的解开绷带——反正他又不急什么,大约小半柱香的时候过后,布条终于被解开了,下面竟然是一团刺眼的蓝色光芒,待光芒稍稍暗淡,才显现出这只手的真面目来。 手肘以下的部分,如同最纯净的蓝色水晶一般,晶莹透明,泛着微弱的光彩,里面漂浮着一些流动的蓝色符文,就像他身上的符文一样,似乎他身上的这只手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然后走到少年身边,用右手握住了少年的左手。 一震猛烈的波动从二人握手的地方传来,似乎这时空都要碎裂开,片刻之后,波动停息。 “希望这不是一件坏事。” 他口中轻轻呢喃,收回手时,他的右手已经变成了血肉之躯,上面泛着黑色,还结着一些寒霜。 不过没有人看见,他就把这手又藏回了斗篷下。 他转身走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腰间挂的应该是一个酒壶,因为它顺手把蝎子装进了自己的羊皮袋子里。 唐三中文网 第五十八章 天枢 这一瞬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陈丰的记忆似乎被凝结,被斩断,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在此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景色依旧没变。 面前的毒蝎子正将他的毒刺刺向他和火印,满天尘土飘扬,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地上的断剑,准备越过松鼠朝着那庞然大物扔去。 只是松鼠有些懵,他的尾巴变成了一把火刀,正准备斩下,但此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只手葱白如玉,仿佛女人的肌肤一样,凝滑温软,之前的黑色毒素已经消失不见,他正张开嘴巴准备挨说些什么,突然耳边吹过一阵劲风。 原来是陈丰将手中的断剑朝着那根闪闪发亮的毒刺狠狠的刺了过去。 “铛!” 这一刺稍微偏离了方向,刺在了他们旁边的一块土地上,深深地扎进了。 虽然这一击侥幸躲过了,但是陈丰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 但那根毒刺何其灵活,一击未成,又带起满天的红色砂石高高扬起,第二刺已然准备就绪。 他心里一惊,连忙抱起眼前发愣的火印躲闪向一边。 “砰!” 毒刺再次扎进地里。 两击未中,鬼蝎王有些恼怒,也有些疑惑。 眼前这个小子的左臂不是已经被毒素所感染了吗,现在还没有切掉手臂,应该早就已经扩散全身,就算没有立刻原地暴毙吐血身亡,也应当失去了行动力,怎么还能活蹦乱跳躲闪自己的攻击呢? 疑惑之间,他的八只眼睛齐齐盯向陈丰的手臂,那条手臂竟然完好无损,甚至皮肤似乎变得比之前还要光滑了,合着自己的毒液只是给他的左手美了个容? 他有些郁闷。 陈丰看见这鬼蝎王停下来了,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在观察自己,怀中的火印也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一个中毒之人,连忙准备盘腿坐下屏息停止经脉运行。 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一点都不痛。 难道是毒素蔓延全身神经已经麻木了? 他看向自己的左臂。 “这是我的手吗?”初看见这一条光洁如玉的手臂,他瞪大了眼睛。 男子的皮肤也不是不可能这么光滑洁白,但是陈丰是一定不可能的。 且不说自幼就是在农村长大,日日喜欢东奔西跑,经过风吹日晒,浑身肤色早就成了一种健康的小麦色,再加上之后六年时间都在山上度过,哪有什么安逸的日子过,和那小狐狸上山采灵药,往往一走就是一天,很少有歇脚的时候。 那小狐狸怎么晒不黑呢? 他想起白月儿那可爱光滑的小脸蛋。 “小心!” 他刚回过神来,毒刺就又朝着二人刺了过来。 那鬼蝎王只是稍微顿了一下,这小子竟然就敢做出这幅模样,简直是不把他名字后面这个“王”字放在眼里,而且现在你手中没有兵刃,我倾尽全力一击,你还能安然无恙逃脱? 他的毒刺上泛起悠悠绿光,在阴寒气息的包裹下,直径扩大了两三倍,尖顶的地方想起空气碎裂的声音,听得人胆寒。 “不!!!” 陈丰本能般的抬起了左手,又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驱动他的行动一样。 他左手五指张开,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刹那间,在火印和鬼蝎王的目光注视下,他的洁白手臂上泛起点点蓝光,然后出现一些奇怪的符文。 先是出现在他的皮肤上,围绕着他手臂的中心轴旋转,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变成了一条条光带,到最后竟然直接脱离了手臂,成为一个个高速旋转的圆环,从前往后一数,足足有七个。 他下意识的五指一握。 顿时间,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天上照下一道雄伟的光柱,像是拨云见日后的曙光,却仅仅把鬼蝎王照在了里面。 “轰!” 鬼蝎王脚下的大地被这光柱中蕴含的伟力所撕裂,他痛苦的嘶鸣着,像是来自九幽黄泉的哭喊,但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 陈丰的眼中,面前的庞然大物燃烧起来,全身亮起圣洁的白色火焰,然后迅速升腾,竟然没有灰烬下坠,而是齐齐升上了天空。 片刻,刚才还对他有性命威胁的危险之物竟然凭空消失了,除了地上的裂痕,似乎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鬼蝎王”一样。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火印却看见,刚才他握拳的一瞬间,七个圆环中最靠近手掌的第一个圆环陡然变成了亮白色,并且急速转动颤抖着,鬼蝎王燃烧消失后,那个圆环又变回了蓝色,然后破裂消散了。 他总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象征,但是却说不上来,仅仅是一种直觉而已。 在这等荒诞怪异的地方,直觉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剩下的六个圆环渐渐停止了转动,变成了六个蓝色的符文,然后按照一个奇妙的排列顺序,贴到了陈丰的右臂上,像是精美又古朴的蓝色文身。 危机解除,他如释重负的瘫坐在了原地。 火印拿出小乾坤镜,看见上面显示的数字变动: “持有:一千四百一十二两” “任务:击杀鬼蝎王,完成。” 他心中惊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鬼蝎王值五百两,击杀鬼蝎王的任务值七百两,刚才杀的二十只鬼蝎子值二百两。好像一下子就富了起来。” 他有些眼神灼灼。 火印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喂喂喂!你不是应该先看一下的手是怎么回事吗?” “哦哦!”他这才从获得这镜中世界的一笔巨额财富的高兴中回过神来,连忙打量自己的左臂。 除了颜色和之前不一样之外,就是多了一些蓝色的符文。 他细细端详之后得到这个结论。 大小粗细和形状都完全没有变化,虽然这皮肤让他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手,但这真实的感觉,让他有充足的理由去相信。 “这是那个鬼蝎王的毒液导致的?”陈丰看了一眼自己变化还算巨大的手臂,又抬头看了一眼火印,兴致勃勃的问道。 “刚才都快把我疼死了,但那毒液却给我逼出了某种......异能?反而把他给......” “别说了。” 火印用小爪子托着下巴,做沉思状。 “这不是那毒液导致的,之前我也控制过你的身体,虽然你身上的异常之处很多,但你的左臂很平常,平常得我都没有注意到。” “但要不是你天生的异能......唯一的解释就只有:这小乾坤镜的世界里还有人,而且是个,非常强大,非常恐怖的存在。” 陈丰愕然。 “可从和这只鬼蝎王战斗开始,除了你我,这个地方并没有出现第三个人了啊,怎么可能......”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要被断腕的时候脑袋似乎懵了一下。 “你有没有感觉到,刚才你在要切我的手的时候,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他试探性的问道。 火印也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 “不对劲......我当时正要斩去你的左臂,防止毒素扩散到你的心脏,保住你的小命,但我刚抬起刀的时候,你的毒就没了。这很不对劲。” 他认真的说道。 “不是这个。”陈丰好像也说不明白到底怎么个不对劲的地方。虽然他的确只是愣神了一瞬间,但是他确实感觉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经历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这种感觉,就像在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梦一样,飘忽不定,无法捉摸。 他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又说不出来。 “算了,可能是我有些神经敏感了吧。” 他摆摆手。 火印却郑重道:“不,可能那个手段通天的人,给你施加的这些手段,只有你能感觉到一丁点儿异常,旁人是感觉不到的,哪怕我只离你分毫远,但他只在你刚才所说的那‘一瞬间’和‘你’产生了命格上的交集,再加上你灵识充沛,能感觉你命理中的......波动。” 陈丰仔细回味着火印这番话,片刻后,却突然潇洒笑道。 “那又何妨,要是真像你所说的,那人手段如此通天,我哪里还有担心这些问题的必要,他若是想加害于我,或是取走我的性命,根本不需要和我玩弄心机,我看得很重的一切,在他的眼里可能就只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罢了。” “所以,心安~” 他踱步走到刚才那个庞然大物被燃烧殆尽的地方,捡起自己的断剑,背在了背上。 “走吧,我们继续修炼,得了这么多两,我可以买好东西了,这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吗?” 陈丰乐天的性格,让火印颇为无语。 可能这样的人能最幸福的活着呢? 他摇摇头,也不再去想,跟在了陈丰身后。 ---- 无穷无穷远处,远到这漫天的红色砂石都到了尽头。 黑暗的虚空里,身穿斗篷的高大人影盘腿坐着。 “竟然意识到自己的命理被修改了?” 他的嘴角带起了一抹微笑,黑色的长发几乎要垂到了腿上,像是三月的杨柳。 “不过,这么快就用去了那‘天枢’?我以为怎么都得出了这镜子之后呢......” 他的皮肤苍白,露出来的右手却呈现一种小麦色,显得十分怪异。 第五十九章 七星符文 行走在茫茫的红色沙漠上,看着自己手上的六个符文。 “这到底是什么?他们有什么意义吗?” 他盯着其中一个符号看了良久,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看起来既不像是现世的文字,又不像是什么象形符号,每个符号笔画不多,但是弯曲扭折之间,尽显晦涩深奥,让人一头雾水。 火印其实也盯着看了好久,同样不得其解。 “我也不知道,这应当是某种......文字吧?” 他大胆的猜测,但是心里丝毫没有底气。 他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比陈丰这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要见多识广,但饶是以他的见识,也看不懂这些符号到底是什么意义。 他在脑中细细的思索着,把这些符号的形貌和他曾经见过的所有部落民族的文字对比,但是都不像,奇怪古朴,看起来像是来自远古。 “如果真要是一种文字的话,那恐怕是和天地大道,或者是什么古神沟通所用的文字吧。” 他喃喃道。心里想到了刚才看见的陈丰催动第一个圆环的时候惊天动地的场景。 “是只在这个小世界里有用还是出去都有用呢?”他撑着下巴想着。 “什么?”陈丰转过头来问他。 “我说这个东西。”他指了指陈丰手上的符印。 “你刚才用这个催动了天上太阳的威能,用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就摧毁了那个庞然大物,不是吗?” 陈丰若有所思,火印又问道。 “你刚才用这个东西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他好奇的看着陈丰。 “什么感觉......”陈丰似乎不太描述得出来。 “就是一种,和某种......东西,联系上的感觉,并没有消耗什么血气或者真气,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一般.....” 他苦笑了一下。 “你真要叫我说出来,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总之...很奇妙就是了。” 火印点点头。 “那应当是某种沟通天地大道的力量,如同‘真言’一般,是身入大道的大能所驱使的力量,不过你这个,可能更加恐怖。” 他心里也有些不敢相信。 陈丰也睁大了眼睛。 “你是说......仙人?” 那是何等虚无缥缈的存在,这个小世界里面,居然存在一个仙人? 他繁复的在口中重复这个词语。 若是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这个小世界里出现的一切诡异的,不可置信的幻想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他吞了一口唾沫。 “只有到了仙人的地步,才能让你这种小小蝼蚁也能够驱使天地大道的力量。” 陈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洒然笑道。 “如果真是‘仙人’级别的强者,那我们就更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洞穿虚空,遨游大世界和小世界,要是真想要我一个小小的蚍蜉死,我躲到天涯海角都没用吧。” 火印点点头。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仙人存在吗?”他的言语里充满了不相信。 不管是根据民间传说还是修炼者行列中流传的故事,都可以得知,这个世界上的仙人早在几千年前就突然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人猜测,可能是天门打开,所有仙人集体飞升去了另一个世界。 也有人猜测,可能是这方天地大道巨变,仙人们已经预料到了以后会有无法逆转的大浩劫,就集体踏破虚空去了星界之外。 总之,都是些没有任何根据的臆想,要真要知道怎么回事,只能问问那些仙人才知道。 但是这“世上无仙”已经是大家的一个共识。 “不知道。”火印摇摇头,他已经在这个世上存在了几百年之久,没有灵智的时间加上产生灵智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感受到“仙人”的气息过。 最为顶尖,最为接近仙人境界的那个人,也只是个“地仙”而已。 虽然只相差一个字,但是境界却是天壤之别。 但即使是那个地仙,在百年前就已经是睥睨天下的存在。 想到这些,他有些感怀。 “不过,要是这小乾坤镜里真有一尊‘仙’的话,绝对是震惊天下修炼界的一件大事情。” 他喃喃说道。 陈丰也对此有些感慨,久久说不出话来。 火印却突然惊呼: “你......你手臂上这六个符号的排列顺序,正好和天上的北斗七星对应!” 火印虽然不敢说自己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智慧,但是对星象方面的知识也有一定的了解。 刚才他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这七个符文能够直接和天上的星星交相呼应?这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他心中虽然震惊,但是联想到刚才的神通,加上这些符文来历的神秘,便越看越像,越琢磨越神奇。 “现在你手上只有六个符文,是因为,你刚才用了一个。” 顺着这个想法,他大胆地推测。 陈丰哑然。 “这个东西还能被消耗?” 火印点点头: “应该是,但是我也不确定。” “为什么说不确定?”陈丰疑惑的问道。 “因为刚才在你催动太阳之力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你手上的第一个圆环飞了出去,然后在使用完毕之后破裂了,不知道能不能再生。” 他细细回忆着。感觉神奇万分。 “你这左臂上刚才的七个符文应该刚好构成了北斗七星的排列阵法......与天上的真正的星斗交相呼应,直接引动天地的能量。” “但是因为你的境界太低了,所以这个符文不需要真气来催动,可以随你的意念自己运行。” 火印眼神灼灼。 “你可真是捡到宝了,但是也正因为不需要真气催动,所以他们都是一次性的。” 他旋即又笑了起来。 “不过......就算它需要真气催动,凭你炼气境的这点量,顶多也就是水滴之于江河湖海,是远远不够的。” 陈丰嘿嘿一笑。 “知足了知足了,进入这小世界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还得了这几个符文,我哪里还敢嫌弃什么。” 他收起笑意。 “不过,这个‘仙人’的意图是什么呢?我这个水平的修炼者,这个世界上一抓一大把,不可能是想要我报答他什么吧......” 他又摆摆手。 “算了算了,凡人们连这些仙人的行踪都琢磨不定,哪里还敢去揣测他们的想法呢?岂不是幼稚得可笑。” 这样一想,他释然了不少,看看手上这些符文,暗淡无光,难以想象刚才居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威能。 想到那种毁天灭地的伟力,他心中其实也有些暗暗后怕。 旋即神色凝重起来,在身上撕了一块二指宽的布条,把左臂一圈一圈紧紧的包裹了起来。 “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他开心的看着自己被布条包裹起来的右手,握紧了拳头。 “剩下这六枚符文也有第一枚那样强大的威能吗?” 他转头问火印。 火印摇摇头,看见陈丰眼中有一丝失落闪过,又笑道: “我是说我不知道,这等仙人的物品,总不会差就是了。” 陈丰点点头。 “不过......刚才用那第一枚符文,好像太过于唐突了,这种仙物,是不是应该用得更加谨慎啊......” 他想起刚才刚得这个东西就直接用了一个,要是这个七个符文只能用七次,好像确实是太过于浪费了。 火印却突然笑了起来。 “刚才不是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吗?” 陈丰有些羞愧,明显在火印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责怪他的意思。 “一开始不就跟你说不能和这个蝎子打,应该直接跑吗?” 陈丰挠挠头: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到最后我不是因祸得福了吗?” 火印摆摆手,在陈丰周围悠悠的飘着。 “算了算了,虽然我算是你的半个师傅,但是你这个半吊子徒弟是真不打算听我的啊...” 陈丰面有愧色,但转念一想又说道: “命运无常,要是我转身逃跑了,说不定就死了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死,那这个北斗七星什么什么,也和我无缘了啊。” “世事难料,安然如此就行了,其他的都不去管了。” 他稳了一下背上的大剑: “现在,继续修炼!” 头顶的烈日如火焰滚烫,今天是第五天,五倍重力,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累,甚至精气神十足。 看到他这幅模样,火印略微点了点头。 陈丰在战斗中融合剑诀中所蕴含的其中一个剑势,竟然临阵突破,达到了灵脉之中烈火之体,不可谓不幸运。 他感觉行走之间舞舞生风,一旦血气运转起来,鼻息炽热如火,一招一式之间如同烈火燎原,极其生猛。 “不过你确实足够幸运。” 火印对他说道。 “在以前炼体者还可以横行于天下的时候,你这烈火之体也算是极其罕见的血脉,能直接让自己的肉体获得一种五行的属性,在战斗中占据‘火’势,自然就多了几分胜算。” 陈丰心想:“好事真就都轮到自己头上了呗,虽然在与鬼蝎王一战中险些丢掉性命,但是却获得了这来历不明的七枚符文,还在炼体一道上突破了,进化成为‘烈火之体’,也算是祸福相依了。” 他看向天边,太阳快西落,残云如血。 第六十章 谋镜中化身 陈丰在红色的茫茫荒漠上走着,看着自己手中的小乾坤镜。 “我现在有一千四百一十二两,我是现在就把它花了还是攒着这些买个好的。” 他转过头问火印。 火印打开了小乾坤镜的购买界面。 “这上面的东西和他的价格都不对应,比如说一个五百两的东西和一个一千两的东西相比,一千两的东西价值肯定不止比那个五百两的高两倍。” 陈丰点点头,火印又补充道:“不过也和购买之人的眼光有关。” 陈丰斜眼看着这个样貌十分可爱的小松鼠。 “虽然我的眼光不怎样,但是我绝对是相信你的眼光的......” 这话说得发自肺腑,他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但是这松鼠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妖怪,就算是只猪都成猪精了,更何况是他这样“生来就在道中”的灵物。 “得得得,你也别在这拍我的马屁了,我看得也不是绝对准确,但是肯定比你小子的眼光要好一点。不过,最后想要什么东西,还是得你自己决定。” 火印没好气的说道,陈丰讪讪一笑。 “实不相瞒,我想要的是......”他把列表往下一划,看到了那个售价一万两的东西。 “镜中化身,之前都没来得及问你这是什么呢?” 他好奇的看着火印,目光里有些火热。 “得了一千来两就开始想着这个了?”松鼠有些汗颜。 “这个镜中世界的积分是越到后面越难得,就算这个列表上的任务你全部做完,都只能得到七千两左右,而且随着你账户上积分的增多,你会越来越难通过击杀怪物来获得几分,据说到九千以上,击杀一个像鬼蝎王这样的三星怪物都只能获得一二两了。” 他看着一脸天真的陈丰。 “你说,你要怎么获得那最后的一千两?” “不是还有四星怪物和五星怪物吗......” 他旋即想起了被鬼蝎王的毒液支配的恐惧,这样一只三星的怪物都恐怖如此,那到了四星五星都是些什么怪物? 火印看到了他脸上的苦色。 “现在知道了吧,也就是说,你在这个镜中世界能够获得的最高财富也就是一万两,而且这里面的时空虽然和外边不一样,但宝物和现实世界却是相通的。” 他顿了顿。 “也就是说,要是只有一件的孤品,镜中世界有的现实世界就没有,反之亦然。” “那你觉得......”他看向了陈丰。 “这个价值一万两的镜中化身,现实世界中有第二个吗?这个镜中世界存在这么多年了,来过的高手也不少,其中甚至不乏入道境强者,你觉得为什么这个东西还没有被别人取走?” 陈丰听到这里,抹了一把汗。 “我不是还有......”他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臂。 火印却撇撇嘴。 “你觉得用这六枚符印换镜中化身,值吗?再者说了,现在尚且不知道它们的功效都是什么,能不能用来对敌都两说呢,万一是个什么和修炼有关的符印,在危险的战斗中贸然涌出来,岂不是找死?” 陈丰点点头。 “可你还没告诉我,那个镜中化身到底有什么用?” 他看向火印。 “我当然要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地方,才能比较比较到底值不值啊。” 火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吐了出来。 “我也没有见过它的真正威能,它知道的人很少,但存在一个只流传在少数人口中的传说。” 陈丰竖起耳朵听着。 “他能够复制使用者本体的力量。” 却没有传来他预料之中的震惊,陈丰略微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也没什么用啊,我打不过一只五星异兽,那再加上百分之七十个我,不还是打不过五星异兽吗?” 火印却盯着他的眼睛。 “那一个入道境强者和两个入道境强者呢?” 陈丰心中震惊。 传说中,两个入道境强者之间的战斗,可以打得天昏地暗,开山断河,到了入道境后期,更是惊天动地,非凡人之力所能匹敌。 要是其中一个入道境强者有这个镜中化身,那就是三个入道境强者的战斗,到了那个层面,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了。 火印接着解释道: “而且这不是傀儡操纵那么简单,这是完完全全的复制,可以和你的神识直接连接没有丝毫阻碍,不怕被别人切断连接。” “最重要的是,这个镜中化身在远古时期被制作出来,那时候还有很多炼体者的存在,他被制作出来就是为了对付身体强横的炼体者的。” “虽然一开始这个镜中化身并不是那么强横,但是他却可以通过各种自然力量不断强化。” “自然力量?”陈丰问道。 “对,比如说天雷淬炼,地火炙烤,都会被这个镜中化身吸收最精纯的力量,只要不会毁灭它的力量,都会使之更加强大。” “一个无限成长的,在战斗中无懈可击的铜墙铁壁。” 陈丰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感觉到了这个东西的恐怖。 “那经过了它这么多任主人的淬炼,现在已经天下无敌了啊。” 陈丰眼里闪着光。 “不是。”火印却摇摇头。 “和他的血液契约一旦断裂之后,镜中化身上面所富集的所有天地力量都会归还到天地间,据传言,当年他的第一任主人说,‘这是我向这天地大道借的力量,有借有还,当我身死,便又将其归还给万众苍生。’” 火印脸上有着些许的憧憬。 “当然,最后这个大能也没有辜负他这句话,他用尽一生的时间将这个镜中化身淬炼成无尘之身,无物可进其一尺之内,当他死去的时候,他的镜中化身释放出来的精纯力量,生生把一片荒漠变成了一处洞天福地。” 陈丰叹了口气。 “远古的大神通者,令人神往。” 他心中感慨万千。 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乾坤镜,上面一万两赫然在目。 “更想要了啊......”他口中喃喃。 “那就开始行动吧。”他笑了一下,翻到任务界面,上面有一个五星任务——在小世界中达到地脉。 “这难道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任务?”他问火印。 火印点点头。 “应该是,但是你刚升到灵脉,就想着在这不足三个月的时间里升到地脉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狂妄的小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丰嘿嘿一笑。 他虽然知道这既然是一个五星任务,自然难度比他刚才击杀鬼蝎王只大不小,但是,既然就是来提升血气的,就得给自己定一个高的目标,然后才能朝其大步走去。 接下来几天,就得紧接着投入修炼了。 “为什么到这个世界里执着于炼体啊?”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转头问着火印。 后者点点头。 他接着问道:“但我不是不管修炼到何种地步,一旦出了这镜中世界,都得被压制到炼气一重吗?” 火印笑了一下:“你的修炼境界确实是炼气一重,出去了也不会被压制,但是你现在也是炼体中的不破境。通过体内充盈的血气进行防御,表皮已经坚不可破,普通的兵刃难以伤你分毫,再加上你本来就有的修为,现在战胜一个炼气五重的一般修炼者应该都不是难事。” 陈丰想起了自己此行修炼的目的。 “我是要拿那论剑大会的第二名,只是这种程度,远远不够。”他摇了摇头。 “任重而道远啊。” 他又问道: “你说那些凝元入道境之类的强者,到了这个地方,被大明城的天地大道所限制,还能发挥出大概多少的实力?”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火印的回答,也好给自己定一个目标。 因为火印之前说这次的奖品并不是很丰厚,应该是诱惑不动那些老家伙的,所以大概率是年轻修道者之间的战斗。 正因为火印说了这样的话,他才敢说自己想去争夺那些第二。不然全是些修炼了几十上百年的老妖怪,他这样的去凑热闹岂不是一见面就被秒杀了。 虽然即使是这样也难如登天就是了。 这一次剑馆抛出的奖品,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力呢?这些人中的佼佼者又会有多强呢? 这些事情他之前都问过火印了。 此刻,火印转过头来,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如果没有什么老家伙来的话,一帮年轻娃儿打架,入道境强者可能都不会来,顶多也就是凝元境。大概折算一下,最少也有炼气境顶峰的实力。” 陈丰点点头。 “一重境界的相差就相去百里,想要完成这个提升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别人如果是凝元境,就算被境界越高被压制得就越狠,但是也绝对不是低境界的修炼者所能匹敌的力量,我这个炼气境顶峰只是保守估计,敢到这个地方来比试的人肯定都有自己的底牌,真正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肯定会超出这个范围。” 陈丰眼神坚定。 “这不还有三个月吗?没问题。” 第六十一章 狼血 在这茫茫的荒漠里,是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的。 或者说,时间是给那些有空去看时间的人设定的概念,对陈丰这样睁开眼睛的就只剩下一件事情的人来说,天黑日落都无所谓。 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他不喊累不喊苦,心中只有一件事情,就是修炼。 他睁开了眼睛。一束精光从眼底流过,像是利刃出鞘的杀气。 他站起身来。 “最后一天的修炼了么。”刚睡醒,气血还没有流动起来,但是随着他一握拳,浑身骨骼竟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肌肉骨骼瞬间被激活。 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已过,怪物开始刷新。 最后一天的战斗。 “轰!”背后的红色沙堆中竟然藏着一只雪白的狼行异兽,尖口獠牙,肌肉盘踞在身体上的每一寸地方,一看就不是善茬。 陈丰没有回头,就已经感受到了朝着自己背心扑袭而来的杀气。 炼气三重。 他凭着这匹狼漏出的一缕气息就已经断定出他的境界。 “找死!” 他眼神猛然凌厉起来,背上的大剑一瞬间就被抄在手中。 马步,腰转,剑动。 看起来朴实无华的一剑,竟然带起呜呜的风声,随之而来的是凶猛的气浪。 “砰!”他的大剑实打实的砸在了那匹狼的脖颈处,虽然碰撞的声音很大,但是他却能从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骨骼连接处的断裂声。 一剑挥毕,他随着惯性转身,然后又将大剑收回自己的背上。 自信,霸道,潇洒。 颈椎被斩断,在地上哀嚎了两声,这匹明明有炼气三重的狼就这么死了。 陈丰只顾向前走去,甚至没有去看一眼这个可怜的生物。 准确的说,它甚至不是生物,只是煞气所化的妖孽。 “不错。” 火印的声音从他的心中传来。 “因为你这三个月的炼体,气血反哺你的经脉,你现在已经有炼气三重了。所以这些煞气所化的异形都升级成了炼气三重。” 火印的神识打量着三个月之后的陈丰。 皮肤的小麦色更深了一点,左臂紧紧的绑着布条,身上的肌肉轮廓变得更加明显了,肩膀也宽阔了一些。 现在穿的是方便战斗的劲装,贴合身体,更加显露出他比三个月以前更加健美的身体线条。 “山野人士的气息越来越足了啊。” 火印咂咂嘴,调笑道。 陈丰经过这三个月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每天绷紧神经警惕怪物的日子,性格变得有些沉默寡言,眸子里仅存的一丝青涩也被打磨殆尽。 他现在是一把开刃的刀。 虽然炼气上的境界提升不大,但是他的炼体已经接近了金刚境,反正不破境已经到达了顶峰。 现在皮肤坚韧,血气组成的护体罡气有足足一寸厚,像是一副火焰战甲,坚不可破,还会对攻击者造成一定的火焰反弹伤害。 全力运转他的烈火之体时,速度是平常的五倍有余,快得难以想象。 这个地方的重力现在八倍。 火印在细细的记录这这些变化。 第八日过后,他能感觉到陈丰的血气在八倍重力下最为紧实凝练,是最适宜他炼体的环境。 这由他自己的身体条件和血气的性质而决定。 要是重力再增加,可能会损坏他的肌肉骨骼,为以后的修炼留下暗伤,得不偿失。 虽然不能直接替陈丰去修炼,但是对这些问题,他必须掌握准,要比尺子还准,比陈丰自己还准。 而且在这些日里,他亲眼看见这个少年眼中的青涩一点点被磨去,凌厉之气一点点在各种异兽的血液中被孕育出来。 他脑中突兀的想到了以前另一个人修炼时的场景,在炼狱一般的环境里拼都厮杀,有时候,他都分不清那个男人到底是神还是魔。 有些走神了,他的眼睛又回到这个少年身上。 “你知道我这次带你来这里面训练的最终目的吗?” 他看着陈丰。 “不知道。”陈丰回答,眼睛却看着小乾坤镜。“现在我的任务除了升级为地脉和击杀荒漠中心那头五星怪物,其他都做完了。总共有八千两,击杀怪物已经得不了积分了。” 他看着任务列表上: 击杀五星怪物血云翼龙:1500两 升级为地脉:500两 只要做完这两个任务,我就能兑换镜中化身了。 火印摇摇头: “虽然你现在炼体和炼气的境界总共加起来有炼气五重左右,击杀一般的炼气三重的怪物算是信手拈来。但是这个血云翼龙是这个小世界的终极怪物,这么多年来就没人能打过,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实力如何。” 陈丰不解。 “因为挑战他的修炼者,都变成了他血云中的一部分了。”火印淡淡的说道。 陈丰瞳孔一缩。 “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很多年前还有很多人可以进入小乾坤镜的时候,在血云翼龙手下死了不少修炼者,其中不乏强者。但是到后来,这个煞星的威名在前来寻宝的修炼者中威名远扬,便几乎没有再去送死的人了。”火印给他解释道。 陈丰看着荒漠中心的方向。 在他杀了足够多的异兽之后,他似乎看见,那个地方有血红色的积云密布,但仔细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煞气之源。” 他口中喃喃道。 “要是叫文洁来看,应该就能够看见那个地方的惨烈景象吧。” 血气和煞气都属于刚烈生猛的气息,武文洁的玄天阳眼能够直接目视他们,在某些地方能够起到逢凶化吉的奇效。 而陈丰能够看见,全然是因为他击杀了太多的煞气化身,自己的身上也染上了煞气。 但陈丰不知道这一点,火印知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需要在今后的某个时间找机会出去陈丰身上的煞气。这对于炼体和炼气都不利,富集过多之后,会扰乱心境,阻断经脉,造成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 “真是个麻烦事情啊。”火印自言自语道。 “那第二个任务呢?” 他问陈丰。 “我不知道,感觉很奇妙,明明身体里充盈了足够多的血气,但是就是突不破一层壁障,我尝试了我所能尝试的所有方法,都不行。” 陈丰摇摇头。 一阵火焰在眼前凭空燃烧,火印现身。 他将小爪子搭在陈丰的肩膀上,将一道火灵之力放入陈丰的经脉之中游走。 陈丰身体一阵,一开始有一些本能的抵触,但是立刻就被他压制了下去。 火印感受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的血气却是充沛了不少,那血屠刀法的神奇自然不用言说,但是你在高压下训练,虽然境界提升得快,但比起在正常世界修炼的修炼者来说,多了一分呆板繁复的训练,少了一分明悟。” 陈丰对这话有些不解。 火印接着解释道: “凡脉到灵脉的提升其实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只是血气的不断累积罢了。但是灵脉到地脉却不一样。” 他顿了一下。 “地脉是要和大地的气息相沟通,一旦涉及了天地大道,只有充盈的血气肯定是不够的,需要在漫长的修炼时间里感悟自身,知晓天地。” “佛门的炼体之道一直被众多修炼者所推崇,虽然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修炼者了,但是那些和尚里仍然有‘金刚’这一说。他们就是炼体的大能。他们炼体就将就‘苦修’和‘苦行’。不管是修禅还是修行,都是在漫长的岁月里磨砺自身,感知天地气息,才能有大成就。” “而你,虽然‘苦’足够了,但是时间远远不够。” 他叹了一口气。 “三个月时间还是太短了啊。” “不过,我带你来这里之前早就想好了各种计划。你现在的修炼情况算是中上,已经满足‘条件’了。” 他神秘的说道。 “条件?关于什么的条件?” 火印淡淡一笑,伸手一抓。 一团纯净得如同实质的火焰出现在的他的掌心,火焰中心处,包裹着一块暗红色的液滴。 “这是!!!” 陈丰看见此物,体内猛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天狼血?”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还是试探性的问道。 火印点点头。 “你要想在三个月内达到能上那论剑大会论剑台的程度,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之前也给你说过,你吸收狼血,至少要达到灵脉。你现在已经达到了灵脉顶峰,吸收的成功率和安全性应该比当初我预算的还要好。” 陈丰吞了一口唾沫。沉默了半晌。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正声说道: “事不宜迟,马上开始吧。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火印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点了点头。 “玄冥针草,涅槃灵芝,鬼门花。” 他一样一样的给陈丰说道。 “还有......” 他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睛,额头上粘着几根额发。 “勇敢的心。” 陈丰点点头。 “那......这几样东西要怎么获得?” 他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准备,现在突兀的要他拿出一些药材来,他还真不知道在这茫茫荒漠中上哪儿去找。 “前两种我手里有,最后一种嘛......” 他举起了小乾坤镜。 唐三中文网 第六十二章 鬼花一现 “直接在这个小乾坤镜里面买?” 陈丰看着火印。 “我现在击杀怪物也没法获得积分了,做完这几个任务之后恰好能购买镜中化身,花了一些积分之后,不就到不了一万点积分了。” 他细细的分析着。 “你只是击杀三星以下的怪物获得不了积分了,击杀四星五星的怪物是可以获得积分的。” 火印回答道。 “你的任务之一是去击杀那五星怪物血云翼龙,要是击杀成功,肯定能补齐购买这鬼门花的花销。” 陈丰点点头,打开了小乾坤境的购买界面。 “我要怎么找到那鬼门花。” 他问面前的松鼠。 “你的神识和这个小乾坤境已经通过之前那一滴精血联通了,所以你只需要脑中想着那个鬼门花的名字,它的相关信息就会出现了。” 陈丰听闻此言,脑中默念“鬼门花”三个字。 小乾坤镜上一阵水纹一般的波动,出现了一朵花的形貌。 陈丰眼睛看着这朵花: 通体呈乌黑色。花瓣却是洁白如雪,不染一点尘埃,花蕊处,丝丝纤维竟然交织成了一个哭脸的形貌。 这花的形象让陈丰心里有些淡淡的发怵。 “直接买吗?”他问火印,后者点点头。 他手指在小乾坤镜上轻点。 “叮!” 小乾坤镜发出一声极其清脆,极其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好像直接传到了陈丰的心里。 他甚至怀疑,这个声音是从这天地间传来。 他知道,这代表他购买成功了。 只过了两三息的时间,他面前的空间微微波动,一个蓝色的光球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伸出手去把光球托住,拿到眼前一看。 光球是空心的,只是一层薄膜,里面悬浮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大概有一尺来长,一巴掌的宽度,黝黑朴素,但表面上时不时流动的光华显示出其不是凡物。 光球就在他的手心上方漂浮着,他伸手一抓,把里面的盒子抓在了手中。 入手冰凉且沉重,他原本以为这个东西会是木质的,但并不是,似乎是某种金属。 他把盒子在手中掂量把玩了一下,然后拿到眼前准备打开。 “暴露在具有生气的世界里会使得鬼门花的效力减弱,最好不要这样。”火印在一旁提醒道。 “这个东西花费了我快五百两,我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吗?”陈丰有些郁闷。 当然可以,一会开始吞噬天狼血的时候你自然有机会看它的形貌。 陈丰点点头。 “不能见生气,那他怎么生长,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地方花草树木遍地,想要寻觅一个毫无生气的地方应该是很难的吧。” 火印微微一笑。 “确实很难,所以这种花非常稀少。” “这个世间毕竟人口众多,所以没有一点生气的地方确实不多,所以只有通过足够的死气来掩盖生气,才会出现这种花生长的环境。” 陈丰有些不解。 “足够的死气?你是指......有人死去?” 他问道。 火印神色凝重。 “不仅是有人死去。” 他顿了一下。 “是有很多人死去,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旷世大战之后,战场上往往就会出现这种花朵。他之所以叫做鬼门花,寓意是‘鬼门大开’。” “据说,这种花根本无法人工栽培,他的种子来源于阴间,只有小鬼来锁魂的时候才会将其洒下,然后借助空气中弥漫的阴气生长。” “它的药用范围不广,所以说虽然数量稀少,但是还好需求量也不大,所以在市场上也不是很贵。”火印淡淡的说道。 “但是如果需要这一味药,几乎没有替代品。如果这世间出世一株上品的鬼门花,那些修炼阴邪功法的门派和隐世高手们几乎会为之争得头破血流。” “怎么才能称之为‘上品’?”陈丰有些疑惑的问道。 火印给他耐心的解释道: “这个鬼门花的品质和他生长环境的阴气浓度有关。通常来说,有一千人死去长出的鬼门花是下品,然后每一个品阶所要求的数量呈十倍增长。” 陈丰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若是需要长出一个上品的鬼门花,至少需要十万人的亡灵。” 火印点点头。 “你手里这一株鬼门花,是上品。” 陈丰默然,突然觉得自己手里这个黑色的金属盒子又沉重了不少。 “这个盒子里装的不仅仅是一株药材,还有十万亡灵所产生的怨念。” 他喃喃道。 “你这个盒子是陨铁,不是凡间之物,来自于星域,所以没有凡间的生气,就能够用来储存这个鬼门花。” 陈丰点点头。他以前在书上读到过天外陨铁,大陆各地都时常会有坠落,但是品质各有优劣,大多数都是不含矿物的石头。 要想提炼出一块陨铁,不仅需要运气极佳找到那么一块或者几块含有很多矿物质的石头,而且还需要极其高深的提炼技艺,非大师级别的匠人不可。 所以,不说这个鬼门花,就算是这个盒子,放到现实世界都是众人哄抢的珍品。 一般的兵刃,要是融入一些这种陨铁,会变得坚韧无比,而且有时候还会增加一些特殊的属性。 这种金属,是很多铸造大师可遇而不可求的梦中之物,许多厉害的传世兵刃,都或多或少的融入了一些各式各样的天外陨铁。 陈丰有些咂舌。 “这么好的锻造材料,放到外面都价值千金现在竟然只是用来装一株花?” 这就是有钱人的奢侈生活? 想到这里,他对于这个小世界的主人又莫名的敬重了几分。 更何况,这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搞得到的啊,这么厉害的人物,难道没有找到什么长生不老药之类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把这么多珍奇都留在了这个小世界里面。 这些问题不是陈丰这个层次的人应该想的,不过胡乱想一下又不犯法。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成功融合那一滴狼血。 “我融合这天狼血,需要这鬼门花有何用?” 他转头问着火印。 “玄冥针草用来抵消一部分狼血的刚烈煞气,鬼门花中的死气可以让你自己的血气降到最低,‘鬼花一现鬼门开’,要是你自己的血气也很旺盛,会和凶猛狂暴的狼血产生冲突反应,摧毁你的经脉,造成一些不可逆的损伤。”火印给他解释道。 说话间,拿出了那一味“玄冥针草”。 通体呈蓝色,细若银针。一拿到空气中,四周温度陡然降低,出现了丝丝白雾。 “那‘涅槃灵芝’呢?” 陈丰接着问道。 “前面两位药都是减弱你的血气,待到你的身体接受容纳了狼血之后,就需要用到这一株涅槃灵芝。” 他说着,掏出了一株通体火红的灵芝。 上面的冠状物形状像一只展翅高飞的火红凤凰。除此之外,皱皱巴巴,其貌不扬。 “我先给你说一会要进行的几个步骤。”火印看着陈丰的眼睛。 陈丰点点头。 “我会先用这个玄冥针草的寒气包裹这一滴狼血,以削弱一部分它的煞气,然后注入到你的心口。” 他顿了一下。 “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一些痛苦,大概要持续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你的身体和这滴血会在短暂的时间里剧烈的反应,但是最后你的血气会被狼血里面的煞气初步的压制。整个过程都会有撕心裂肺的剧痛,直到第二步。” 他看着陈丰的眼睛,后者神色不变,他略微点了点头。 “我会用鬼门花减弱你的血气,随之你的生气也会降低,你可能会进入一种濒死的状态。这一过程里,狼血会进一步进入你的周遭经脉,和你的身体进行融合,而不会和你的血气产生冲突。大概要持续三炷香左右。” 陈丰问道:“濒死状态是一种什么体验?” 火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可能会出现一些幻觉之类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顿了一下。 “但是应该不会特别痛苦。” 陈丰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好的。” “最后一步是最痛苦的一步,你的血气在涅槃灵芝的作用下会再次进入融合了狼血之后的经脉。非常痛苦,非常痛苦。” 他不断的强调。 “而且这一过程不能通过外物辅助,你只能通过你自己的意志力。能不能撑过去,只有你自己知道。” “撑不过去,你可能会死。” 陈丰眼神坚定。 “大概会持续多久。”他问道。 “半柱香时间。”火印认真的说道。 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性和不确定性,陈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撑过去。 但是他却突然想起了那被大火烧了的村庄和狐狸变的少女。 有什么痛苦比撕心裂肺的离别之苦更让人难过呢? 从一个有父母宠溺的小孩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孤儿。 家仇在身,如芒刺背,他一刻也坐立不。 他要复仇,他要把那王旗狠狠的踏在脚下。 修炼不为成仙,只为成魔,只为了那杀百万人的一剑。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吐出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常态。 “我们开始吧。” 第六十三章 狼血融合 陈丰看着火印: “现在就开始?” 火印摇摇头。 “我得先做一些准备工作。” 不管陈丰眼中疑惑的眼神,他自顾自的拿出一物。 是一个通体紫色的大葫芦,都快要和火印自己一样高了。上面有一些繁复的花纹,看不懂的只觉得是笔走龙蛇的随意之作,要是懂阵法的人在此地,就能看出这个葫芦也绝非凡物。 “鬼封葫芦。”他把葫芦打开塞子,走到了离陈丰站立之处一丈左右的位置,然后将葫芦口倒立朝下。 “这个葫芦是一个阵法大师之作的,类似于阵法结界之类的宝物,虽然没有阵法师亲自到场布置的厉害,但是好在门外汉也能用,而且比较方便。” “它能隔绝外边的风声喧嚣吵闹,也能隔绝飞沙走石。但隔绝不了一些强大的怪物。” 他绕着陈丰走了一圈,紫色的葫芦里流出来金色的粉末恰好画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还没完,他又往前踏了一步,在圆圈的外边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直到画完了三个圆,他才走进圈内,回到三个同心圆圆心的位置,将盖子塞上,然后将葫芦埋进黄沙里。 最后一捧黄沙盖上,火印口中念念有词,陈丰饶是听清了,也不理解说的是什么。 总之,随着这一句咒语念完,三个圆圈骤然发光,然后依次升起半圆形的保护罩来。 “天圆地方,已经完成了。” 陈丰张望着已经变成金色的苍穹。 “要是有怪物从地下进攻怎么办?” 他问道。 “这个葫芦埋到地下就是在你的脚下也生成了一层屏障。哦不...三层。” 火印解释道。 旋即想起来自己刚才一下子用来很多这个宝葫芦里的金粉,感觉一阵肉痛。 其实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要是怪物有能力突破进来,三层也挡不住,要是这个屏障挡得住的怪物,一层就已经足够了。 如此想来,确实亏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久的相处,自己好像已经把这个傻小子当成徒弟了? 大概吧。不过这么笨,永远可能都学不来自己的机灵头脑。 “开始吧。” 他看着陈丰。 “盘腿坐下,平心静气。”他指挥道。 陈丰听言迅速盘腿坐在了葫芦旁边,闭上了双眼,迅速的调理着自己的鼻息。 片刻之后,神华内敛,已经进入了超然物外的神游状态。 “不够。”火印摇摇头。 然后伸手往虚空当中一抓,火焰闪动,手里出现一个白色的瓶子。 这种节骨眼上,不能剩。 他心里想到,然后打开瓶子,朝着陈丰的脑门上倒了下去。 醍醐灌顶的感觉从陈丰的头部开始,然后电流一般蔓延到他的四肢。 他感觉通体舒爽。 “好!” 火印一声大喝,伸出爪子一划,陈丰上身的衣衫碎裂,露出了略显健硕的肩膀。 然后火印伸手再一握,握住了一个精纯火焰包裹的空心小球,中心处悬浮着一滴暗红色的血液。 他轻点,血滴一分为二。 “你现在的体质只能吸收半滴,但是已经足矣,等你到达到地脉之后,再吸收剩下半滴。” “来了!” 他提醒道,然后迅速的将半滴天狼学拍入了陈丰的胸口。 在小爪子接触到陈丰胸口的一瞬间,暗红色的血丝从他的胸口处蔓延开来,然后迅速扩散到他的肩膀和腹部,看起来触目惊心。 “感觉怎么样?”火印看着陈丰发白的脸和紧缩的眉头,大概已经能够猜出来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是出声问道。 陈丰嘴唇紧闭,没有说话,其实是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 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胸口的黑色血丝变成了小指粗细。 他的呼吸沉重起来。 “噗!” 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从注入血液到现在,只过了十息时间不到而已。 火印伸手一捏,出现了一个小火苗,然后一抛,抛到了陈丰的头顶上,就这么悠悠的定住了。 这是火印用来定时的东西,虽然不是必须分毫不差,但是不能耽误了最佳的时候。 他盯着陈丰头顶的小火苗,后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 陈丰胸口处的血丝已经变成了大拇指粗心。 他咬着牙齿,发出“丝丝”的声音,但是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倒是个真汉子,不过这不是靠忍就能顶过去的。”火印看着陈丰的痛苦模样,略微叹了一口气。 暗红色已经变成了黑色,连带着,陈丰其他地方的肌肤也变黑了,像是侵染了一层薄薄的墨污。 他已经疼得有些晕眩了。 身体上的疼痛自胸口处开始蔓延,疼得刺骨,疼得钻心。 像是万蚁噬咬,又像是烈火焚身,不是一般的大毅力者所能忍受的。 他紧闭着双眼,就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他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完全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这股疼痛像是要麻醉他,但却又没麻醉他,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将他的神识摧残得支离破碎,死去活来。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奔溃的前一刹那。 火印打开了黑色的金属盒子,一股让万人惊惧的幽怨气息铺面而来。 这是一株洁白的花朵,根茎确实黑洞一般的黑色,看不到一丝光泽,花蕊的地方,不是像在小乾坤镜上看到的一个哭脸,而是一个咆哮的厉鬼。 纵使是火印这样见惯了世面的人物,看到这株花都呆了片刻,神识被它所蕴含的死气震出了体外一刹那。 他赶紧紧守心神,不至于真的去了鬼门关。 陈丰头顶的火苗已经熄灭,火印见到时机已经成熟,便将鬼门花倒转,鬼脸朝下,放在了陈丰的头顶上。 果然,这鬼门花见了空气就得迅速的使用,幸好他的这个封鬼阵不仅可以封住外面来里面的气息,也能封锁里面想要扩散出去的气息。 鬼门花在陈丰的头顶漂浮着,花瓣朝下,吐出了黑色的死气,直直的落到陈丰的头顶上,像是黑色的浓烟。 刹那间,陈丰的整个身体都被黑色的死气包裹住,然后这些气体围绕着盘坐的陈丰旋转,变成了一个气旋,将他整个人都遮挡起来。 火印只站在距离陈丰不到五步的地方,在这浓浓的死气遮蔽下,竟然都看不清陈丰的面貌了。 “猛烈而绝望的死气。”火印看着这幅景象,口中喃喃,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火苗,他把这个火苗放在了自己身前,然后索性坐下等。 ---- 痛苦消失了。 陈丰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已经舒缓了很多,但胸口处很闷,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这算是结束了吗?”他想这么问道,但是他发不出声音,尝试了几次之后,他明明觉得自己说话了,但是就是没有任何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要不睁开眼睛看看?”他心里这么想着。 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我也不能就坐在这干等着啊。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死寂,永恒的死寂。 他的眼前,是一片阴暗荒凉的地方,一眼望去,是平整的大地,呈现幽暗的深绿色,上面冰冷刺骨,陈丰赶紧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心中有些惊惧。 环顾四周,除了这荒凉的大地,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天空都没有。 头顶是一片空无一物的虚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天地间却突兀的多了另一样东西。 “起雾了。” 不知从这茫茫黑暗的何处飘来一阵雾,然后莫名其妙之间,他就已经身在这浓雾中了。 他几乎要看不清自己的五指。 这雾浓得化不开,湿湿的、黏黏的。 他不太敢把这个雾大量的吸入体内,就小口小口的呼吸着。 “这是哪儿??有人在吗......” 他甚至开始不敢在这个雾里高声说话,他总觉得要是太过于吵闹,会引来一些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他胸前的玉佩没有动静,难道是在这里不管用? 不过,就在他思考的空当,他好像隐隐约约闻到一些味道,夹杂在这浓浓的雾气里面,但他鼻子很灵,和他的眼睛和耳朵一样灵,所以他还是闻出来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似乎是一种奇怪的......臭味? 他一下子想不起这个臭味到底是什么气味了,但是这种隐隐约约的气味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准备往前摸索摸索。 “这大概会非常危险。”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他除了这么做就只有在原地傻等着。 以他的性格,当然要选择后者。 所以他开始移动他的脚步,浓浓的雾气在他的头顶和指尖飘过,他不去管这奇怪的感觉,就一直往前面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他什么也看见,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迈步。 或许是一刹那?或许是一炷香的时间?或许是一天? 这些问题都不太重要。 他脑中甚至突然想到: “那些死了的人在去往阴间的路上会不会也是这种感觉。” “不不不。”他旋即为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感到奇怪。 “我才不是一个死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还有什么事情要做来着?” 他的瞳孔一缩。 第六十四章 向天借一剑 这是哪里? 陈丰在这茫茫的大雾中不知所踪,他感觉他的神魂都要迷失了。 “我......我是谁?” 他猛然问自己这个问题,然后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浓雾有问题!” 他猛然惊呼道。 进入这雾气以后,原本清晰的记忆迅速的消散,意志力也越来越弱。 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捣鬼! 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被别人戏耍的愤怒感,他捏紧双拳,想要伸手到背后去拿那柄大剑。 “我的武器呢?” 他的背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背负任何东西。 “这个我没忘!”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些日子和这把黑色断剑战斗的场景,他不由得心中一喜。 “这不是现实世界。” 他终于明白了,嘴角冷笑。 这个地方会让人渐渐忘记脑袋里面所有有名字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名字。 但是这把大剑自从跟了陈丰开始,这个不靠谱的主人就没给他起过名字。 因为在使用他的时候根本需要大声喊出一些尴尬的话。 那是土匪的行为,而且这断剑模样并不好看,谁愿意用它去耀武扬威呢? 好像这把断剑本来有一个名字? 陈丰心里这么想着,不过管他呢! 现在这把断剑在我的手里,就只有我能给他起名字! 短短时间里,他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一切。 “耍我是吧。” 他恨恨的说道。然后汇聚神魂,金瞳乍开,两只眼睛在这浓雾里就像是两盏明灯。 “破!” 大喝之间,竟然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这让陈丰更加确信了这不是现实世界,而是某种幻象,让他进入了一种妖邪的状态。 但是,他的眼睛里燃烧的金色火焰似乎并不惧怕这些妖魔鬼怪。 在运转血气开启金瞳之后,之前的记忆好像都回来了。 “怪不得火印说那鬼门花有古怪,叫我万分小心,如此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仍然不敢恍惚大意。 金瞳开启之后,四周的雾气好像变淡了一些。但陈丰知道,不是这雾气变淡了,而是他现在视力大增,而且对这雾瘴有一定的穿透效果。 正当他准备松一口气的空当,却猛然听到一阵难听的声音。 介于鬼哭狼嚎和喃喃低语之间,总之难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一开始这声音很小,他不太听得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声音好像越来越大了,最后甚至要穿透耳膜,刺进他的大脑。 他听见了,已经变形的声音喊的是: “加入我们!!!!!” 尖锐刺耳,他心中升起烦躁和愤怒。 将血气运转在喉咙,他发出一声爆喝: “滚!!!” 声音以他为中心,变成一股气浪扩散开来,连这些雾气一时间都没法靠近他了。 嘈杂的声音短暂的退去,陈丰耳边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不过这安宁也只持续了片刻。 他的耳边好像传来窃窃私语,然后是一些诡异的小声。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开始是一两声零零碎碎的小声,后来好像有几百人,几千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都隐藏这片大雾背后。 莫名想起的小声,让陈丰有些毛骨悚然。 “不是说第二个阶段只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吗?现在过了多久了,还没结束?” 陈丰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 他的思想外,红色沙漠里,火印无聊的坐在金色屏障内。 手指拨弄着地上的砂石,眼睛直勾勾的顶着面前的小火苗。 只弱了一点点。 火苗熄灭的时候,就是两炷香时间,他就可以引导陈丰进行下一步了。 虽然这一步没有肉体上的痛苦,不过其中的危险,只有真正经历其中的人才知道厉害。 “明明只过了很短的时间而已,为什么感觉过了很久了?” 火印也这样问着自己。 “可能是错觉吧。” 只能这样解释了,如果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难道还有什么力量能影响着屏障内的时间流动吗? 他旋即为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笑了一下。 这个小世界里的时间本来就已经和外面的时间不一样了啊。 陈丰周围的小声渐渐的小了,那种重重叠叠的怪异笑声让人不太好受。 此刻,又变成了稀稀疏疏的笑声,最后消失了。 他以为平静了,但是耳朵轻动,听到大雾中有不详的声音传来。 正在迅速的突破这重重的雾气,而且绝对不带好意。 “装神弄鬼!” 他大吼,血气绕着自己的拳头,然后狠狠的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砸去。 雾气被这一拳压缩,然后猛然炸开。 “砰!” 似乎命中了什么东西,但他的拳头上只有淡淡的,黏黏的液珠,好像他除了一团雾气,什么也没有打中一样。 愈发诡异了! 不管心中的惊骇,他迅速运转起自己的烈火之体。 火至阳至刚,对妖邪本来就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而且陈丰体内所引出的是用血气点燃的猛火,威力自然又比普通的灵气火焰大了不少。 随着他体温的升高,周围雾气开始远离他,好像是有神识一般自主的逃离危险之物。 他周围的一米、一丈、十丈内的雾气都退去了。 又可以看清脚下的空旷大地了。 周围的雾气呈一个圆环围绕着他。 但并没有过多久,他四周的浓雾都朝他的前方汇去。 不仅是他四周的,天地间的雾气好像都在他的前方奔涌,像是百川归西一样,翻滚着,汇聚着。 他有一丝不详的预感,马上会有一个大麻烦需要他去处理。 可能会......很大! 他的瞳孔缩小。 面前,浓雾凝聚如同实态,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有一人多高,而且在蠕动变形。 没过多久,这些雾气竟然变成了...... 一支军队! 他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铁甲森森,长矛林立,赫然是一群不畏死的......鬼军。 “阴间的...守卫军队。” 他口中喃喃。 “喝!” 所有士卒一跺脚,然后将长矛在地上一磕,发出一阵整齐划一的叫阵声,如同满天奔雷怒吼。 他凝神一看,这些士兵虽然金戈铁甲,但是都没有露出脸,他们的整个脑袋都被厚实的铁面盖上,只留下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 这些士兵往前踏了一步,仿佛本来就黑暗的天地就朝着他压了一分。 这是他最害怕,但是又最为之感到愤怒的场景。 他不知道这些军队从何而来,但是他觉得这一刻应该要来得更晚,至少要几十年后,具体他说不清,不过起码要二十年或者三十年。 至少他要能够劈出一道能斩千军万马的剑气啊...... 不过此时,他悲从心来,愤怒充斥着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身上汗毛根根立起。 “一剑挑千钧,我有何惧?!” 他手呈握状,朝着天空高高举起。 “我陈丰!朝天借一剑!” 一声荡气回肠的喝声回想在茫茫的平原上。 无人响应。 刹那间,众士兵都停下移动,抬头看着天上。 虚无的天空中,猛然聚集起层层的卷云,里面有奔雷在回响,这些云呈现一种螺旋状,然后受到某种力量的吸引,朝着地面降下来。 一万朵云汇聚在一点上,正是陈丰的掌心。 轰隆声响彻天地,陈丰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哀鸣。 聚集完毕,陈丰的手握着一把百丈长的大剑,直直的举在头顶,像是要戳破天空,一切威能,在这一剑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它虽然由人力挥出,却代表着天地的破灭意志。 无人可挡。 “斩!”他怒吼,振臂落下巨剑。 先是消无声息的毁灭,而后是震天的巨响。 落下的巨剑变成了一场风暴。 铁甲金戈,在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中变成了飞沙走石。 片刻之后,风暴平息。 “我听到了打雷声??”火印正无聊的坐在地上,盯着那已经燃过一半的火苗,发出这样一声疑惑。 旋即摇了摇头。 “这个鬼地方不是只有一种天气吗?” 头顶,是亘古不变的蓝色天空。 “而且这里什么也没有,哪里有平地惊雷的道理?” 他这样问自己,旋即觉得确实不太可能,也就不再去想了。 或许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会产生一些幻想吧,松鼠也是? 刚有这个想法,他恨不得立刻扇自己一巴掌。 他向来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只松鼠的,难道是被这个臭小子整天“死松鼠死松鼠”的喊习惯了? 真奇怪,对,真奇怪。 他叹了口气,继续盯着前面还剩下一半的火苗。 ---- 所有士兵又变成了漫天的雾气,陈丰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看着四散的白色,他沉默良久。 不过,这次的雾气消散之后没有变成一个其他什么东西。 似乎这雾气确实是有灵气的,这一击让他元气大伤,无法再聚集或者是幻化。 陈丰马上就被眼前的景象打了脸。 雾气瞬间又变浓了,在他的前方聚集起来。 他不知道他怎么借来的剑气已经消散了,此刻他的手中空无一物,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慌张。 还来?! 但雾气只汇聚了片刻就散去了。 面前,一个高大的门直入苍穹。 “鬼门关。” 他念出了牌匾上的字。 第六十五章 危急关头 “这......这又是什么东西?” 陈丰看着高耸入云的大门向他打开,门口也是一片虚无。 因为这个地方的地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他甚至看不出来门的那一边到底是不是另一个世界。 或者这个东西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 他就站在门前看着这扇大门,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像。 “算了。” 迈开腿打算走进去,刚刚走到门口,抬起脚正准备跨进去,他却猛然听到一声狼啸,响彻天地,整个空间都开始颤抖起来,像一只受惊的绵羊。 他震惊的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这声狼啸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神魂都有些不稳定了。 不过,他此时只有一个神魂而已。 不然刚才不管他怎么愤怒,都不可能斩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剑。 这眼前古怪的一切,都是在他的脑海中幻想出来的,之所以这么具体,是因为在外面有什么东西对他的思想加以引导,意图让他走向迷失。 他比平常人多了一窍,才能在这种程度的幻境中保持住神志。 这一声怒啸传来,更是让他的脑内如同银瓶乍破,惊惧无比。 这方天地好像要崩塌了,但是他却不知道往哪儿逃,后退几步,慌张的四顾着。 一转眼,前方重复的平坦大地就开始分离崩析,一副末日的景象。 虽然这儿本来就是一副末日景象就是了。 “咚” 天地间传来一身闷雷一样的声音,他突然感觉浑身有些炽热。 “这是什么声音?” 他侧耳倾听着,这声音好像直直的穿透了他的灵魂,从他的心里发出来。 “心......心脏!这是我的心跳声!” “咚” 又传来一声心跳,天地间的景象更加模糊了一些,像是要逐渐归于混沌。 而且,每伴随着一声心跳的,他的身体就多一分燥热。 “咚咚...咚咚...”声音连续起来。 强大而有力的节拍,他从来没这么仔细的听过自己的心跳声,不过这一刻,浑身的炽热却让他有些烦躁不安。 “轰!!” 像是一声惊雷,他眼前的世界炸裂了,甚至连着他一齐炸裂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空洞虚无的黑暗。 “啊!!!” 他一声长啸,醒转过来,猛然睁开双眼,竟然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完完全全的湿透了,像是用一大盆水从自己的头顶淋了下去。 他的头顶,悬浮着一株火红,耀眼的灵芝,上面的伞状物像一只将飞的凤凰。 “恭喜你在第二个阶段活了下来。第三个阶段,才是真正的地狱。”火印打了一个响指,一团火苗从他的指尖蹦出,然后留在了他的指尖上。 几乎同一时间,陈丰的全身燃烧起来,同时伴随着陈丰惨烈的怒吼。 “现在是你全身的血气在融合完毕之后在涅槃灵芝的作用下再次凝聚,他们会因为适应不了狼血浸透过的经脉而迅速离体燃烧,这是最为痛苦的阶段,我没法帮你,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这世上能成功融合狼血的人有吗? 有,但是少。 火印在心中自问自答。 融合成功的那几位,无不是天地间成名已久的大能或者大恶魔。 虽然说不管境界多高,融合狼血都只关乎你的体质和你的意志,但是人家既然都修炼到了那个层次上,体质和意志自然都经历住了时间的考验。 陈丰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他不确定,真的不确定。 他当然也希望陈丰能够顺利融合成功,不过这种东西,气运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这个狂妄自大的臭小子不要死就好。 这是这只松鼠现在唯一的愿望。 陈丰的每一寸肌肤都熊熊燃烧起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暗红色,或许是在这噬魂的烈焰中有些烤焦了。 他仰头咆哮,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 最后,陈丰的声音都沙哑了,干燥的喉咙里已经吼不出声音。 他的皮肤和肉体已经完全变得焦黑,像是陈年的木炭。 火印看着这惨不忍睹的画面,嘴角有些抽搐。 但是他对于“火”的感知极其敏锐。 他能够感觉到,前方那个少年,“命火”还没有熄灭。 如果每个人的生命都像一颗不断燃烧的蜡烛,那陈丰的那一颗现在已经只剩下烛心上的火星了。 火印不敢出声打扰他,只能远远的看着。 他甚至害怕陈丰的身体已经完全碳化变脆,一会完了之后他把这保护罩一撤,就会被这荒漠里的狂风直接化为一堆尘埃。 虽然可能性没有那么大,但是绝对是可能的。 火印捏紧了自己的爪子。 陈丰的眼前只剩下白色,纯净的白色,耳朵也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他周身的血气都快要枯竭了,像是一盏油尽的灯。 痛苦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 因为他觉得,死亡现在离他是那么近,深深的死亡恐惧包裹住了他的全部身体,就像这些烈焰一样。 而且,只有他才知道,这些烈焰不仅在他的肌肤和血肉上燃烧,还在他的神魂上燃烧着。 虽然现在还无法准确的感知到“神魂”的存在,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某一种东西也在随着这火焰而燃烧。 那种东西着起来所造成的痛苦,比皮肤撕裂更甚一万倍。 他什么也看不见,身上又只剩下痛苦的感觉,所以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汗。 不过,要是流汗了,也会被这高温的火焰瞬间蒸发吧。 他却突然想起了那个白衣小女孩。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想起了一个妖。 他想起了那天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阳光的温度没有这个火焰这么高,他的眼前也不止这些白色,还有那张清秀的脸。 真好。 要抓住这样的美好。 火印此刻着急万分。 虽然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但是他感觉到,虽然那火焰烧得很旺,但火中少年的命火却和他手指上的将熄的火苗一样微弱。 他想要大喊,或是做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他不能打扰这个少年,现在这个紧要关头,除了等待之外的其他任何事情都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命火熄灭的前一刻,火印张大了嘴巴,想要惊呼。 不过声音才刚从喉咙产生,还没到嘴巴,那点火星便熄灭了,一声呼喊也就停在了喉咙。 他往前几步,有些不敢相信,但面前确实是剩下一堆焦黑的残渣了。 他被自己的血气之火给烧死了。 火印心里除了悲伤之外还有难以置信。 “不是会挺过来的吗?明明只剩下最后几秒了......” 他来到这尊黑色雕像的面前,想要走上去触摸一下陈丰烧焦的身体。 现在已经没有动静了,质轻且脆弱。 “不对......” 他低落的心情中突然出现一丝光。 命火假灭,现在又......重新燃起来了! 连忙后退几步,看着眼前这个漆黑的人形会做何反应。 “咔咔......” 先是有轻微的碎裂声传来,他看见那个些黑色的血肉好像在慢慢崩裂。 呲—— 然后崩开的裂缝中间传来一阵喷气的声音。 火印激动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涅槃......” 他的口中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轰!!!” 一阵猛烈的气机从黑色的躯壳里传来,然后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金光,在这个结界里显得比十个太阳加在一起还要耀眼。 他意识到外面这三层保护罩可能会抵挡不出陈丰一会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力,就索性先念动咒语,把它们去掉了。 “轰!!!” 又是一阵强大无匹的气息。 原来那一团金光爆射,变成环抱粗的光柱冲上了天庭。 由于已经撤去了结界,一时间,飞沙走时,风暴四起,随着疾风烈烈飞舞的尘土几乎要把火印都吹飞了。 不过他稍加施法,就把自己定在了原地,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变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成功了,成功了!” 他差点惊呼出来。 天上似乎在相应陈丰的金光,在晴空中也发出滚滚的奔雷声音。 “不好!” 这等关键时刻,火印心中却猛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他连忙看向天边,这个小世界的中心处,那团血色的云朵正在朝着这个方向移动过来。 他一拍脑袋。 “怪我疏忽大意了,撤掉了保护罩,可能会引起那个家伙的注意。刚突破就要陨落在这里吗?” 他想叫上陈丰赶紧逃跑,但是陈丰此刻根本无法从这股动荡的气机中脱身,更不要说听见他的话了。 火印手中掌握了在这个小世界里随时随地把人传送出去的秘术,但是遇上的几个危急时刻他都没有机会用出来,说起来实在是憋屈。 随着那团黑色血云的靠近,火印心急如焚,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他现在战斗能力非常弱,比起他当年的本领来说,甚至连皮毛都没有。 自己最大的作用是出谋划策,这下叫我直接上前去打架,还打的是这么夸张的东西? 他隐隐在那团血云的中间听到了龙啸声。 第六十六章 融合成功 陈丰还在突破后的升华阶段。 那冲天的光柱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而且光柱封锁了里面的气息,他并不能感觉到现在陈丰到底是什么境界了,只能感觉到凶猛的气息在一段一段的疯涨。 “半滴天狼血,能让一个灵脉的炼体者到达什么境界呢?” 说实话,他的心里现在充满了期待,但是却没有功夫去关心这个问题。 虽然已经融合成功,但是能不能突破成功还两说呢。 一旦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被打断,不仅突破不了,而且容易导致经脉尽损,永远不能修炼。 这些他都明白. 但眼前来的那个生物确实不是他能够抗衡的级别。 或许在火印的巅峰时期他还能和这个东西叫嚣一下,就算打不过,也可以在一阵火焰中遁入自己的小世界。 现在? 别逗了,他就是一个虚化的灵体,借助陈丰的身体或许还能有一些战斗力。 要是自己和这个鬼东西打,一个鼻息都能让自己灰飞烟灭了。 他只能干干的看着这条龙而没有任何办法。 难道只能用那个了?? 他心里暗暗的想着。 虚化状态的他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巨大的损伤。 他的脑袋飞速的运转着,想着各种解决的办法。 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眼前。 “值得。” 娇小松鼠的双眼变成黑色,浑身也开始缠绕着黑色的真气,红色的尾巴变成了紫色。并且颜色还在不断加深。 “打不过你,也要在你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就如同之前陈丰变身一样。 不过看过陈丰变身的人都没有在现场,所以没有人能识别出来。 重重叠叠的卷云已经积压到了他们头上,像是一座高耸如云的血色大山,巨大的压迫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似乎在积云的中心看到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就像是两股流着岩浆的泉眼。 “躲开,符印,你不是我的对手。” “放这个孩子一条生路。” 他没有多说什么,言简意赅,身体也没有继续变化下去,停止在了刚才的阶段。 “如果是别人我兴许能够答应你,这次,恐怕不行。” 那条龙的声音没有响彻天地、地动山摇,他仅仅传到了火印的耳朵里面。 “为什么?”火印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到可爱的感觉,只剩下沙哑和冰冷,像是万年冰窖里的一颗坚冰。 “这个问题你知道答案,我就不必多说,吞噬一颗星辰。呵呵...我或许能够借助他的力量摆脱这片小天地的束缚。” 火印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也曾在一个小天地中诞生,你知道这个有多难,也知道这个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它的诱惑有多大......” “当然,如果你今天不阻挠我,也算是卖给了我一个小小的人情,我事后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 血龙继续说着,但是松鼠始终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我非常清楚,但你知道这个少年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血龙疑惑的声音传来。 “意味着什么?你本来就不是这凡尘俗世中的东西,你我都不是,和凡人产生了太多的羁绊,并不好。” “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让开,而不是挎着个脸站在我的面前。” “我要是不呢?” “轰隆隆......” 血龙沉默了一下,但是血色积云里传来滚滚的雷声,让地面上的红砂都震颤起来。 这显示出他的愤怒。 “别不识好歹,你打不过我。”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要是再不让开,我就出手了。”商量的语气已经变成了威胁的语气。 “哈哈哈哈......血龙尊?真是个笑话。”火印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还是一个小小的松鼠,但是却传出这样阴森恐怖的笑声,这种奇怪的反差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你要是真身在这里,还会和我说这么多话?一个幻想而已,虽然能操控这小世界里一部分的本源力量,但是你的真身现在应该脱不开身,无法分出心神给你补真气吧。” 血龙不知道面前这个小东西是什么时候看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他的真身现在正在血龙堡里和另一个强大的存在对峙着,那个存在更加可怕,甚至他和另外八条血龙的血气化身站在他面前都感觉喘不过气来。 或许之后真身借助着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才敢站着和那个人说话吧。 “幻想又如何?你现在又好得到哪去?要是几百年前你使出这个,我兴许会惧怕你两分,现在?” 他发出了一声冷哼。 “就算我是一个幻想,你也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血云中传来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龙啸,方圆百里之内,听到这一声龙啸的异兽莫不跪伏,朝着那团血云顶礼膜拜。 “好!我还真的几百年没打过架了!!” 火印也一声怒吼,准备打开禁制。 “等等。” 一声轻描淡写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已经从口鼻之中喷出的黑焰又被他憋了回去。 他的身上变回了原来的颜色,尾巴也再次变成一团橙红色的火焰。 “你这个臭小子。我还说你没完没了了呢。” 他感觉着身旁这个少年的气息。 “地脉,无尘之体。” 他口中惊呼。 “我现在离金刚境还有一线,不过......”陈丰对着他淡淡的笑了一下。 “开!!!” 他眼中精光暴涨,射出眼睛外一尺有余。 体内猛然爆发出金色的血气,然后变成一个大大的漩涡以他为心中旋转着,迅速的缩小。 随着金色的漩涡越来越小,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最后变成了一层铠甲一样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身体上,然后...... 渗进了他的体内。 “有点意思,但是金刚境的炼体者就敢挑战我?” 血龙任由着陈丰变化,他的心里有着强者的绝对自信,越阶击杀或许可能,但是他和陈丰的差距,大得如同天堑。 有谁能跳过天堑。 但是看到这个虫子一般的修炼者对自己的挑衅,他却突然怒从中来,血云内的力量凝结,一股血色的龙息从积云的中央喷射了出去。 松鼠眼中一惊,黑色的火焰瞬间在周身燃烧起来。 “这不是你能对付的力量,让我来!” 陈丰伸手拦住了想要飞出去的火印。 “谢谢你,我来。” “砰!” 传来一声不大的蹬地声,陈丰竟然就奔着那道龙息冲了上去,他的眼里是浓烈的金光,像是要穿透天穹。 两股力量对峙,蜉蝣撼大树,陈丰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结局不用看似乎都已经知道了。 在火印所站的地方,现在要救陈丰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逞什么英雄啊,你觉得这个血龙和之前对付那个蝎子是一样的吗?” 虽然是一只松鼠,但是眼睛里却写满了焦急的神情。 在极远处看,陈丰就是一个极小的金色光点,像一只萤火虫,那血云是一座大山。 一只萤火虫撞击一座大山,有可能吗? 两股力量碰在一起的一瞬间,却并没有出现想象之中摧枯拉朽的场景。 血云之中喷出的龙息在半空之中停住了,被那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接了下来。 如果细看,陈丰此刻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皮肤渗出点点暗红色血气,要是火印看到,可能会觉得这是陈丰之前的烈火之体,但颜色不一样,气息也不一样。 陈丰口中喃喃: “地脉,血炼之体。” 他猛然长大了嘴,脖颈上青筋暴起,但是发出的却不是怒吼,而是一声骇人的狼嚎。 昂长而有力,响彻天地。 狼嚎和龙啸同时回响着,众多异兽都开始颤抖起来,不知道该膜拜哪一个伟大的力量。 但是他们却感觉到,其中一个气息在渐渐的变弱。 血炼之体的能力混合那半滴天狼血中的一丝狼性,就有了吞噬的强大威能。 “炼血。” 他感觉到自己扑进了力量的源泉上痛饮着,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仿佛在接受盛大的洗礼。 “血云之中的龙气被天狼血中的一丝狼性压制了,而且现在陈丰在吸收那朵血云里的力量?” 火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迅速的分辨出了情况。 但是这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臭小子到底在狼血的融合过程中获得了什么恐怖的力量啊。” 控制这一团血云的本来就只是血龙真身所分化出来的一丝意志,虽然有着强大的血统优势,但是这一秒钟竟然被那莫名奇妙的狼性给压制了下去。 这一丝龙魂虽然是和真身同源而生,但是却有自己的思想。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而且心底似乎还生出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感。 “恐惧?” 我是在恐惧吗? 他有些难以置信,自从他被真身创造出来后,还头一次感觉到了恐惧的气息。 他想要立刻挣脱面前这个少年对自己血云的吞噬。 唐三中文网 第六十七章 血炼之体 陈丰的吞噬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而那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修炼者血气的红色血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陈丰的整个身体变成暗红色,皮肤上凝结了一层血痂,但不是那和真气一样的暗红色,而是如同红宝石一样晶莹的红色。 除了两只金色的眼睛。 他眼睛里的金光愈发浓烈。金光来源于他多出来的那一窍,这无穷无尽的血气疯狂的滋养着这一窍,让陈丰通体舒坦,差点就要呻吟出声音。 “吼!!!” 血龙愤怒的咆哮,但是却摆脱不了这雄浑的吸力,越是挣扎,动用的血气就越多,越是被陈丰的狼口所吞噬。 “助我!!!” 危急之下,他口中怒吼,似乎是在呼唤某种力量的帮助。 “废物,就因为他是力量最弱的一个分身,所以才把这无量血云交给他使用,这下他倒好,反而折损了足足三成在外边。老三,你去救他。” “凭什么?!上次的活儿就是我去的,这次又是我去?” 宽阔的红色大殿内,有四条一模一样的龙盘绕着一颗脑袋大小的发光珠子。 珠子里的耀眼光芒似乎让周围的空间都有些扭曲,不用靠近就能让人体会到他的强大力量。 “你上次干的那个叫啥活?而且就你干那个程度,也敢说人家老三弱?” “你!”之前说话的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们就不怕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出去了之后,这个四龙四方阵不能继续维持了,从而酿成大祸吗?” 其他几条龙都若有所思,感觉他说的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那我们直接用这个东西的力量?”其中一条龙提了个似乎十分中肯的意见。 “好!” 剩下几条龙纷纷附和道。 于是,四条龙开始以一个奇妙的轨迹围绕着中间的发光圆球旋转起来。 随着他们的旋转,那个圆球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开始产生一些奇异的波动。 要是不了解其中的隐秘,可能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给人一种“应当发生了一些什么不得了的事了”的感觉。 奇妙万分。 片刻之后,这四条龙又变成了普通的姿态环绕着这个珠子。 “解决了?”其中一条龙问道。 “解决了。”另一条龙回答。 “片刻之后,老七就会被传送到这个地方。” 果然和他所说的一样,只过了三息时间,珠子旁边的空间突然开始剧烈扭动,一条龙凭空出现到了这个大殿里。 “不仅办事不利,还有脸来寻求我们几个的帮主,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不知道是哪条龙在出言讽刺着,反正他们都在围绕着那个圆球旋转着,谁也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 不过那个失魂落魄的龙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四哥,你就别嘲笑我了,那小子有古怪,天狼星......不同凡响,他之前肯定有奇遇,我们要是能活捉他,肯定能从他的身上找出不少的秘密来。” “我不管他有没有奇遇,反正你被狠狠的教训了肯定是事实,而且你还弄丢了三成的血云,你好好想想怎么跟‘那个人’解释就行了。这个我们可帮不了你” 那条龙看起来更加失魂落魄了,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心里暗骂今天真是倒霉。 ---- 红色沙漠上的陈丰上一秒还在和那个血龙战斗着,吸收血气吸收得正爽,突然眼前闪过一阵巨大的空间波动,那条溃败的龙竟然直接消失了。 他还没吸饱,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吸收多少血气来着。 不过他确实没有看懂刚才那股把幻想血龙变走的力量是什么力量。 无尘之体的运转接触,他从空中直直的落到地下,震起红色的烟尘。 火印连忙飘了过来,但是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怎么了,”他看着火印的眼神,感到有些奇怪,就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来上面还结着厚厚的一层血痂。 “你能先把这个弄掉吗?看着实在是太丑了。” 陈丰嘿嘿一笑,体内气机一运转,把身上的血痂震得寸寸龟裂,然后从他的身上掉落下来,像是蛇在蜕皮。 火印注意着这些泛着荧光的碎片竟然泛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甚至想把他们捡起来。 “这些可都是浓烈的血气精华啊......” 他手一挥,把陈丰掉落到地上的血痂碎片都收到了自己的小空间里面。 “你把这个捡起来有什么用?” “这个怎么了?这个可是宝贝,以后会有大用处的!” 他收集完了这些血痂,然后抬起头看陈丰。 纵使他是个男的,但是看到此时的陈丰都吃了一大惊。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 陈丰血痂脱落后的皮肤,看起来比女子还要柔韧嫩滑,像是刚刚剥开的熟鸡蛋。 再加上这个傻小子的面目本来就属于比较清秀的类型,薄薄的嘴唇,柔和的面庞,要是除开这一身坚实的腱子肉,完全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清秀闺女。 “你......” 火印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他对于火印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这只臭松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你自己看。”火印在虚空中一抓,一个小乾坤镜出现在他的手中,然后被他举到了陈丰的面前。 镜子里的他英俊秀美,一张素颜就可以迷倒春心萌动的少女们了。 “怎么回事?!”他差点没有认出来镜子里面这个人,但还好,他及时的发现了那熟悉的眉眼。 毕竟都说一个人的相貌再怎么改变,他的眼睛是不会变的。 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心灵很难改变,所以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 火印对于这个改变也感到奇怪,但是略微想一下就像明白了。 “庞大的血气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脉,再造了你的肌肤,锻炼了你的筋骨,这龙真是来送了不少的福利啊......” 但是按理来说,陈丰的现在的实力最多达到了炼气六七层的样子,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过这条血龙的啊。 “不过......你又动用你手臂上的符印了?” 他盯着陈丰。 “没有......”陈丰摇摇头。 “我吸收的天狼血中含有一丝当初那狼王的魂魄,那龙魂只是一丝残像,而且好像非常虚弱,所以他的龙气反而会被狼血里面货真价实的狼性压迫,导致一击溃败。” 火印点点头。饶是以他的见识,都只听说过当初那天狼的威风,没有亲眼见过。 他的实力太过于强大了,以至于他踏空而行,前往中原的时候,许多擅于占卜的人士都预言会天下大乱。 但是除了这一个传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留下更多关于这个狼王的信息了。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纵使那血云翼龙是这一方天地的主宰,但那狼王又何尝不是外面世界的妖中至尊呢?” “你不也是‘火灵尊’吗?” “两个‘尊’不一样笨蛋。” “......” “我来看看你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了。” 火印漂浮到陈丰眼前,将小爪子放到了陈丰的眉心处,闭上双眼感受了片刻,然后脸上略微出现了震惊的神色。 “不错,比我预想的效果还要好一些。” “金刚境、炼气七重,再加上地脉,甚至还是极其稀有的‘无尘之体’。看来你那么多的苦还是没有白吃......” 陈丰摸摸了脑袋、大多数的火印都说对了,但是...... 他看着眼前的松鼠,喃喃的说道: “我好想,不止一个地脉。” 火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少年。 “莫非你......” 陈丰伸出自己的右手,一阵暗红色的血气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一个小球,里面散发着和无尘之体的固若金汤完全相反的力量。 凶猛狂暴,无坚不摧,吞噬一切。 “天生双脉!!” 火印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不仅吸收这一滴狼血进化出来无尘之体这种罕见至极的地脉,而且还是天生双脉!” 眼前这个少年的运气何止是可以用好来形容,用逆天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火印之所以不知道陈丰进化出了第二种地脉,第一原因是陈丰平时的气息完全是属于无尘之体的防御类型,而是刚才在半空中接血龙那一招的空当,因为强大的能量波动和狼啸龙吟干扰了他的神识感知。 火印眼神灼灼。 “这下子,就算你没有用你的积分在这个小世界兑换任何宝物,你都算是不虚此行了。” “不过......”我好想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第二种地脉。 他看着陈丰掌心里的这个暗红色小球,感觉熟悉又陌生。 陈丰挠挠头。 “感觉他是从我练的刀法里面脱胎而出,所以刚才我在上面对敌的时候,突然就想把它唤作血炼之体,你觉得如何?” “绝无仅有,绝无仅有!” 火印喃喃道。 “既然你是第一个创造这个地脉的人,你怎么给它起名字,都在情理之中!” 唐三中文网 第六十八章 美容养颜 陈丰其实还是十分开心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自己自创的火炼之体到底怎么样,但是感觉还不错,而且......变帅了。 他不是很在乎这些东西,不过凭空多出一张帅脸,谁不喜欢呢? 那个镜中化身大概是换不了了。 他的积分还没到一万两,但是那个血龙他肯定是打不过的。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异兽了,还在这个小空间里筑起了堡垒,自己还分化出了一对手下。已然成为了一股强大的、极具统治力的势力。就像......这片小世界里的土皇帝。 凭借他的势力,到现实世界难道不是一个至尊般的强者人物吗? 说不准。陈丰只和他的一个化身交了一下手,自己幸亏运气好,有一丝狼性压制了对方的龙气,要是自己和血龙的真身打起来。 那排山倒海的精纯龙气,自己的这一丝狼性可压制不了。 把当年那个狼王亲自叫来差不多。 不过那狼王在不在世还不好说,就算真的在世,你陈丰只是融合了一缕人家的血气而已,真就以为和人家扯上了什么关系不成? 陈丰摸摸鼻子。 那狼王的半滴精血就让自己有了如此长足的提升,难以想象他的真身蕴含了多大的威能。 不是陈丰现在可以触及的境界啊。 他也不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自己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 时间就是希望,不是吗? 在修炼这一条路上,时间就是最大的资本,其次才是什么天赋之类的。 不然为什么年纪越大的修炼者越想要寻求长生之道呢? 因为越是经历了时光的蹉跎,就越知道一分一秒的宝贵,就越是“惜命”。 这些陈丰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虽然前路危险重重,但是也充满了各种机遇,他可能会失去很多,但也会获得很多。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而且不能贪心,很多东西不能强求。 比如那个镜中化身,除非陈丰就不想要命了。 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也许可以进来再取回那个东西? 他突然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好奇。 “我今天结束之后要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后还有机会进来吗?” 他想了一下,又接着问道: “或者说我要是不花掉这些积分,以后再进来的时候能继承这些积分吗?” “可以进来,但是每个小乾坤镜只能使用一次。”火印回答道。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这次出去之后,以后再想要进来,就只能找到另外一面小乾坤镜之后才能进来。” “但这个小世界是独立的,所以你要是以后找到了别的小乾坤镜,再进来也是进入这个小世界。你的积分只要没哟使用,就是一直在的。” 陈丰点点头。 “那我是不是留下这些积分,以后有机会再说......我还是挺想要那个东西的......” 火印哈哈大笑。 “好!要就要最好的,你这个小子还挺合我的胃口,但是你得想好了,你现在是个刚入门的修炼者,最好的选择是用你手上的这八九千积分在这个小世界里兑换一个对你现在修炼最有利最顶级的东西,这才是对你的成长最好的。” 陈丰摆摆手。 “算了算了,我在这小世界里的三个月,虽然苦是苦了点,不过还算是收益良多,我已经知足了,以后要是有了足够的实力,再进来挑战那个血龙吧。” “所以......现在我传送你出去?” 火印等着大眼睛看着陈丰。 陈丰回头看着这漫天的红色砂石,竟然莫名生出一丝感慨和怀念。 下次再来这个小世界是什么时候呢? “放心,不会变的,这个世界上有万千小世界,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是独立的,大多数在空间上是独立的,有少部分在时间上是独立的。比如现在这个,在时间上就是独立的,时间的流淌速度比现实世界慢三十倍。所以,就算你三十年后再过来,这里也只过了一年而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那个血龙到底活了多少年了?”既然时间的流动和外面不一样,那血龙的年纪怎么算呢?将要走的时候,陈丰突然好奇起这个问题。 火印摇摇头。 “不好说。我存在以来,这个血龙应该就在了,所以他存在的时间应该比我还要久得多。” “而我在外面的世界都几百上千岁了,这个血龙是呆在这个地方,要是也按照外面的时间概念来给他计算寿命的话,他可能上万岁了。” 陈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这个血龙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水平?岂不是快成仙了?” “成不了仙~”火印悠悠的摆着头。 “这个家伙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血气或者真气的来源,只有靠外面来这里的修炼者给他送来,所以他虽然寿命长,但是修炼速度极其缓慢。你之前吸走的用来养颜的那些血气,是他不知道多少年的积蓄,他现在恨你可能恨得牙痒痒吧。” “恨呗。”陈丰不屑的撇撇嘴,“反正我马上要走了。” 火印哈哈大笑。 “说得对,气死那个老家伙。” “行了,走吧。”他收起了笑意,看着陈丰。 陈丰点点头。 火印手中结了一些古怪的印记,嘴里念念有词。 进来的时候简单,出去的时候可没那么容易,需要昂长的施法时间。 所以几次陈丰遇到了要命的危险,火印虽然能把他传送出去。但就是因为传送的过程太过于复杂,所以不能用这个来保命。 不过此刻他们还算是没有什么危险。 那条血龙幻象刚被打跑,他们的狼啸和龙吟已经吓跑了方圆几百里之内的所有异兽,这个世界因为刚才的对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的运行。 “诶,那我们刚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能控制周围异兽的产生和消灭啊。还能控制我所承受的重力。”陈丰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看着正在施法的火印问道。 “我不是控制了这个世界,而是控制了你。”火印的眼睛紧紧的闭着。 陈丰一下子理解不了他的话。 “我在你滴血进入这个小世界之前已经在上面下了咒,所以你刚进入这个小世界有一个新手保护罩,它的作用就是能够让你的身体和心灵都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他会减轻你的重量,在你不用和异兽搏斗的时候隔绝你的气息。” “当然,这个术也是我当年有一点机缘才得到的,只能用在小乾坤镜上,比较鸡肋。” 陈丰点点头。 这时候,他周围的空间产生了一些波动,开始只是轻微的一丝,然后逐渐变得剧烈起来,再把陈丰团团包裹住。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虚化,大概要开始传送了。 随着虚化的逐渐加剧,眼前的景色都看不清楚了,然后光线也开水变暗。 “轰!” 一阵轰鸣声让陈丰的耳朵有些失聪,眼前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可比进来的时候难受多了。 后来陈丰知道,这是因为在小世界里面他的境界并没有被压制,但是在外面有仙剑的大道压制,一下子把他短时间内提升的这么多境界压到了炼气一重,他自然会会有些头晕目眩。 “轰!” 又是一阵轰鸣声,他变成一团光从小乾坤境里弹了出来,落到地上之后变成了原形。 “啊......”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显然这种突兀的穿越让他的脑袋不太好受。 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 现在是白天,他站在酒楼的窗口,外面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有些暖洋洋的。 耳朵渐渐也恢复了听力,熙熙攘攘的人群声传到了他的脑中。 “马上要开始论剑大会了?” 他突然想来这个问题。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问着火印。 “现在是大清早了三牛哥。” 门外却突然传来这样一阵清脆的声音,陈丰一笑,心里自然知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门外那一人只觉得过了三天,但陈丰与她已经阔别了三个月了。 他吱呀一声拉开门。 那青衣丫鬟依然站在门口,音容笑貌一点没变,清秀可人。 “我刚路过这个房间,却听到了问话的声音。没想到三牛哥你回来了,是昨晚上连夜回来的吗?我都不知......” 她本来低着头,一下子抬起脑袋看眼前这个相处了很久的“三牛哥”,竟然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三牛...” 陈丰摸了摸自己的脸。 差点忘了自己被那精纯的血气整了个容了。 怪不得传说里面山里的老妖怪要吃人喝血来养眼,原来血气里的精华真的可以让人的皮肤变得这么白嫩光滑。 但是吃血这种做法真的有效吗? 血气和血液完全是两回事,大概是那些老妖怪有特殊的修炼法门吧。 不过此刻,陈丰大概得好好给面前这个小女孩解释解释这个事情了。 青鸾看了陈丰一会,看着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俊美男子也看着自己,脸一下就不争气的红了。 “看来不太好解释了啊......”陈丰满头黑线,心里默默的想着。 第六十九章 神奇药膏 陈丰看着眼前的青鸾有些尴尬,但是迅速的就想好了一些说辞。 我去剑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江湖郎中,卖一种敷面的药膏的。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的最后一份药膏卖不出去,见我好像对那个东西还有点兴趣,就飞得把那个药膏推销给我。 我执拗不过,只好试用了一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青鸾听着陈丰带着八分水分的说辞,瞪大了水灵的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不过心里却并没有怀疑,她的三牛哥向来都是不会骗他的。 “那个江湖郎中在哪里摆摊啊?那个药膏要卖多少银两呢?” 青鸾看着他,满眼星星,把“我想要买那个东西”写到了脸上。 “咳咳,虽然这个东西暂时来看效果还不错,不过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所以先看着,要是后面效果也一直都好,我肯定会买一些来送给青鸾妹妹和文洁的。” 陈丰怕被识破,只好先说这样的话暂时敷衍过去。 要是到时候这妮子真的非得想要买这个所谓的“药膏,自己再想另外的法子敷衍过去不就行了。” 这样想着,陈丰心里就坦然了不少。 “今天不是那个论剑大会吗?大家都起了吗,一会我们一起去看一看吧。” 陈丰对着青鸾笑道,背着阳光却显得比阳光还要灿烂耀眼,让青鸾甚至有一瞬间的神情恍惚。 “呃......那个,我......我现在正准备去叫他们呢,三牛哥你,你先去楼下坐着准备吃早点吧,我把大家叫醒之后就下来。” 陈丰点了一下头。 青鸾似乎对自己的失态颇为害羞,就红着脸低头跑开了。 陈丰对此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真的有这么好看? 只有火印在他的心中暗暗感叹道:“你小子恐怕这一趟行程最大的收获不是提升了你的境界,而是获得了你这张脸吧,不过长得再好看也别当个小白脸,好好修行,自己本事硬了才是王道。” 陈丰一头雾水:“什么好看?什么小白脸。” 这个自幼出身于乡野的小子,自然是不懂得这些的。 他小时候只觉得自己娘亲好看,便觉得那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是世界上最美的脸颊了。 到了山上之后见到了小狐狸,又觉得小狐狸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娘亲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陈丰不知道,可能只有他爹知道了吧。 武文洁换上女子装束之后也挺好看的,算是风华绝代,和小狐狸完全是两个类型的美丽,没有什么可比的地方。 正这样想着,面前的糕点已经吃了一半了,零零散散吃了个半饱,但是早餐也不宜吃得太饱不是吗? 青鸾跟着武文洁也下来了,三兄弟也下来了,看见陈丰皆是一惊。 “你小子怎么了?”笑虎看着陈丰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陈丰满头黑线,只好又费一番心思对此加以解释。 真是没办法啊。 笑虎一行人和武文洁听了他的解释之后,有好奇有感慨。 “我也想当个玉面书生之类的东西找个富婆混吃等死来着,但奈何生这一堆肥肉,让我难升起那种念头。要是我有二哥那样的才华,有陈兄弟现在这样的面孔,哪里还愁吃喝,去当什么土匪,真的是......” 说完还瑟瑟的喝了一大碗豆浆。 独狼微笑道: “那你二哥确实是读过一些书,但不还是当了土匪,而且不要说我了,那虎王山上的二当家,那该是读书读得多吧,不还是靠拳头当了个山大王,最后还惨死在了陈兄弟手下。” 笑虎摆摆手,不再说话。 武文洁看着陈丰的脸。 “你说的那个江湖郎中,是几时摆摊,摆在何处?没想到这大明镇里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医者,我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陈丰抹了一把汗。 “这个问题我给青鸾说过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医者到底什么时候出没,但是我承诺,要是有了他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二人去,就算找不到你们二人,我也自掏腰包去买两瓶那个膏药给你们送来。” 看着武文洁略微点了点头,陈丰总算是送了一口气。 但是大小姐突然眉头一皱。 “你身上哪里有钱,这次你没花钱试用了一下,还不知道这个药膏到底多少银两呢,看你这个使用的效果,定是十分昂贵。” 旋即她从腰包里掏出了钱袋,把满满的一带碎银子全部塞到了陈丰的手里。 “你拿着,不要因为囊中羞涩误了事儿。” 陈丰连连点头。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就是财大气粗,白给的银子谁不愿意要呢? 到时候东西买不来再想别的说辞吧。 不过,这女子爱美真的是发自于心的啊。 不管是小丫鬟还是大小姐,不管是年幼还是年长,只要有机会变美,就绝对不会放弃。 明明这武文洁已经够美了,那白皙的肌肤哪里像个男子,就算身着劲装,别人一看也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眉宇里面的秀气根本掩饰不住。 不过这些都是陈丰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他也不敢说出来,谁都有些秘密不是吗? 三日不见的众人东扯西扯,早点时间过得也飞快。 但是陈丰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应该还有一个人? 张三生! “对了,怎么没有见到张道长呢?”陈丰看了一圈,确实没有看见这个活宝在哪里。 虽然之前一直觉得这个道士不靠谱,但是有他在,或多或少也多了一些欢乐的气氛。 不靠谱,但是确实有趣。这是陈丰对这个道士的评价。 “哦!对了,张道长还在睡觉呢!”青鸾首先想起了这个懒道士。 “早上我去叫他的时候他说他再睡一会就起,结果现在都没有起......” 陈丰对这个道士懒惰的评价到了一个新高度。 “那我再去叫一下张道长?” 青鸾看着陈丰,然后起身准备上楼去叫这个邋遢道士。 “不用啦不用啦~” 慵懒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众人齐齐回头,看见了这个睡了一早上的道士正揉着眼睛往他们走来。 “你这个臭小子,这几天到底干什......啊?”他看见陈丰的模样,没忍住惊呼了出来。 “你这幅模样是怎么回事?” “你是重新投了一次胎吗?” 他的反应在几个人里面无疑是最夸张的,抱着陈丰的脑袋东看看西瞧瞧,像是在鉴赏一剑稀奇的宝物。 陈丰有些无奈,耷拉着眼皮任由这个活宝摆弄着。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张三生盯着陈丰的眼睛,眼中写满了“你得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他晃眼间看到陈丰不仅脸上变得白皙光泽,连他的脖颈和漏出来的手臂都一齐变白了。 陈丰把原本对付那几个人的说辞又对这张三生说了一遍。 后者拉起陈丰马上就要去买这个膏药,嘴里嘟囔着:“这里真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竟然有这样的医者,你借我点钱我买他个百八十瓶屯着,沿途卖给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岂不是一路上都可以逍遥快活不愁吃喝了。” 这个道士的商业眼光确实非常狠辣独到,但是陈丰这个东西确实是瞎编的,没有这么个东西存在,怎么去屯? 陈丰被他拉着直直走到了门口。 “别别别,张道长,现在去人家肯定不在,我之前买的时候是他的最后一瓶给我试用,算是赔本赚吆喝,还说他这个其实很难制作,这一批卖完了得制作很久才能卖下一批,急不来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这论剑大会完事之后我们不就得走了吗?那我的银子岂不是就赚不成了。” 陈丰对于这个财迷心窍的家伙有些无奈,但是刚才听到了论剑大会? “对,论剑大会,我们不是马上就得去那个论剑大会吗?” “现在还早,太阳到头顶的时候那个大会才开始,我们先去逛逛,不着急的。” 陈丰执拗不过他。 “你吃早点了张道长,今天早上的炸糕可是美味得紧,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吃一点咱们再去?” 张三生越过陈丰的肩头看到桌面上金黄的炸糕卖相确实不错,就走回店里塞了一块到嘴巴里面,然后抓了极快,然后就催促陈丰赶紧上路了。 剩下几人看着这二人,都有些无奈。 但是他们并不着急,外面太阳这么大,一会在去也来得及,到时候找这二人汇合就行了。 ---- 陈丰和这个道士在大街上走着,不得不说,这个道士爱钱比那两个女子爱美还要夸张,让他颇为无奈。 今天论剑大会就开始了,好像这大明镇突然之间又多了很多人。 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大街上几乎找不到落脚处,各种大大小小的客栈和饭店都笑开了花儿,眼前一片热闹的景象。 “那个店铺到底在哪儿,是在附近吗?”他看见陈丰的速度慢了下来,想来那个医生应该就在附近了吧。 陈丰正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说那个医者那一日就在这儿摆摊,今天好像没来。 “诶,是不是那个!” 第七十章 出水芙蓉 陈丰看着前面有一个拥挤的摊位,人群将这个小摊位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的人吵闹着议论着,但是也正因为人太多了,外层的人看不清里面的人到底卖的是什么、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好奇。 大概人们的心理本来就是这样。所以有一些商家为了顾客流量,在闹市口摆摊叫卖,为了吸引人们前来,故意找一些托一直围着自己的摊子,更有甚者,给那些事先说好的托银两,让他们真的购买自己的东西,事后再在背后将银两和货物再交换回来。 一来二去,只消耗了一些雇人工的费用,但是却赚取了打量的顾客流量。 也不能说这样的商家是黑心。每一个做生意的人都希望自己的东西有更多的人来买来看不是? 但陈丰却觉得,这种方法虽然只是抓住了人们的猎奇心理,但不是长久之计,要自己的东西真正好了,依靠顾客们的口口相传,才能在更远的距离和更长的时间里达到宣传的目的。 这种方法用多了,只会消耗顾客们的好奇心。 不过大明镇的人流量众多,由于那个论剑大会的缘故,每年都有许多天底下的剑痴和剑道爱好者都会朝圣般的来此地。 所以原本居住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来一段时间就走的生面孔,所以这种方法也算是屡试不爽。 陈丰倒是看得明白,以至于现在觉得大街上这些人多的摊位都是耍的这种伎俩了。 之前他也和酒楼的小二请教过这些问题。 因为酒楼并不用和这些摆摊的贩子抢生意,更不需要这些小把戏和小伎俩,所以对这个问题也直言不讳。 据他了解,大明镇甚至有了相关的产业。一群人整天专门给别人做托,价格大多比较便宜。 大概有几家做得大的,互相制衡,导致最后形成了一个市场统一价。 二十文钱一个时辰。 不便宜,所以那些卖一些吃食的贩子大多是请不起这些“托”的。 能够请得起的都是些做假冒伪劣勾当的商贩。 比如说仿造那两大铸剑阁的各种兵刃,或者号称某某药房流传出来的灵丹秘药。 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但那些商贩差不多也都是卖了就走,也不求回头客。 要是真的信这些东西,只能自求多福,再祈祷自己命硬一点吧。 陈丰看见前面还真有一个似乎也是卖药膏的摊位,而且那个道士的好奇心根本拦不住,直勾勾的就冲了上去,以为那个摊位就是陈丰之前说的美容养颜的灵丹妙药。 那药膏对于女子来说是花容月貌,对于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真道士的张三生来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他当然非常着急了。 陈丰满脸黑线。 不过也不要紧,这样的摊贩大多卖的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货物,不要说是不是真的,用了之后不会毁容就算是万幸了。 这张三生再傻,也不会真的把这种便宜的地摊货当成自己口中编的那种灵丹妙药吧。 不过陈丰有一点说错了,这药膏显得没有那么傻,而且这个药膏也并不便宜。 “一瓶一百两,青春永驻,改头换面啊~~” 他也凑了上去,听到了人群里面小贩的吆喝。 踮起脚尖看去,那个小贩身着普通的麻布衣服,在面前的青石板上铺了一张大大的布,在上面摆着一些黑色的药罐。 一个罐子大概有一个小孩的拳头那么大,通体漆黑,有两个罐子打开了,大概是刚才为了宣传在演示用法。 饶是陈丰在重重叠叠的人群外面,但只要他靠近了这个摊位,鼻子里就充满了一种草药的异香。 但是他不懂什么药理,也不识草药,在这个方面算是个实打实的小白。 但这个香味却是沁人心脾,让人隐隐约约有一种沉醉感,倒是颇让陈丰好奇。 或许小狐狸能够闻出来这个到底是什么草药的香味? 他想起来那个可爱的少女,心里又隐隐有些挂念。 小狐狸不知道因为是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鼻子总是灵得很,具体有多灵陈丰也形容不出来,反正比陈丰对气味的感知要准确得多。 他们在山上时,小狐狸总是能够在很远的地方就闻到她需要采摘的哪一种草药,甚至还能够辨别其方位,让他们每次都不会无功而返。 陈丰的感觉虽然被那一个灵窍强化过了,但是也没有那么准确。 或者说,就算他闻到了相关的味道,但他只会把所谓“灵草”的味道和什么青草的味道混为一谈,无法分辨。 说到底,要练就小狐狸那种本领不仅需要敏锐的嗅觉,而且还需要有丰厚的知识储备。 一个接触灵药大半辈子的炼丹师或者医师,就算是一个没有任何真气的平凡人,也比修炼者有更强的相关的本领吧。 不过陈丰也只是这么想,这种本领短期之内当然是学不来的,他只是对这种奇特的味道感到好奇,不由得想要去了解罢了。 但是,比起这种神奇的味道,更加神奇的明显是这个小贩给大家演示的这种药膏的神奇功效了。 陈丰运气好,随着他和张三生过来,又有更多的人过来围到了这个摊子的周围。 小贩眼睛灵动的转着,看到人越来越多,大概是时候展示一下自己的东西了。毕竟一百两一瓶的药膏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无疑是一个承受不起的天价。不过他在街头摆这样的摊子,明显就不是为了赚普通人的钱,只是为了展示一下他的货物,然后让这些看热闹的人口口相传,传到有钱的大主顾那里去,一赚就是一大笔钱。 他开始大声的吆喝。 “诶~~~都过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出水芙蓉膏,一百两一瓶,高价有好货,我这个东西,能让修面,净肤,除垢,不管你是曾经的沉鱼落雁还是现在的风华绝代,我的药膏都能让你的美丽更上一层楼。” 旁边有人看见他只是张着嘴巴在那儿说着,却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就开始起哄。 “你就在那吹吧,吹谁还不会吹呢?就你长嘴了是不,真要有那个能耐,就随便拉一个人抹一点儿,大家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那摊贩看着起哄的男子。 “你在那里起哄,那你到底买不买,我这个不管有用没用,你买得起吗?” 那人明显也是个大嘴巴的主儿,嘿嘿一笑。 “你别管我买不买得起啊,你这么小一罐子药膏,卖一百两,你还不如花这一百两买一把刀,在闹市口拦路抢劫呢!” “我说了好东西肯定就不便宜,你要是舍得给你家里的婆娘买上一罐,变成了一个脸上能出水的大姑娘模样,晚上肯定有你好受的。” 那人脸上也不红,对这种当众开的荤玩笑似乎也丝毫不介意,大大咧咧的说: “那可不要紧,你要是能把这个女的都变成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我王老三啥也不说了,砸锅卖铁都买你一罐。” 他指着旁边的一个女人,大概半老年纪,满脸痘痕和黑斑,看起来奇丑无比。 不过似乎好像不是本地人,应该是外来客,她看着大家的目光都随着刚才那个汉子的手指朝着自己汇聚了过来,表现得颇为不好意思,深深地低下了头。 “好!那我就给大家伙展示一下这药膏的厉害!” 他朝着那个女人摊开了手,示意她到自己的跟前来。 “这位大姐,能不能来协助一下老弟,我以我在这儿摆摊的名声保证,或者以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保证,就算我这药膏对你的面容没有改善,也肯定不会更加摧残你的容貌或者是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他眼中的真诚看起来真的逼人极了,让人难以不相信他。 旁人虽然不好说出这样的话,但心里难免暗暗的想着:凭着这个女子这幅模样,不要说进一步毁她的容了,这幅样貌,毁容等于整形啊! 大家也都拭目以待,这个小贩敢叫出一百两一罐的天价,到底是一个狂妄的江湖骗子还是真的煞有其事,那药膏真的有神奇功效。 谁也不得而知,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明显是前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大家反正也闲来无事,怎样都无所谓,就当看个热闹了。 陈丰仔细的看着这个小贩的操作。张三生就在他的前面,要不是他用力的拉着这个道士,他可能也得冲上去起哄了。 小贩拉着那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到自己跟前的小马扎上坐下来,然后把已经开封的药膏拿到手中,又从身后取出了一个脸盆。 盆里面有半盆清水,小贩用手指抠了一块黑色的药膏,像是某种细致粘稠的淤泥,然后把手指放进了水盆里。 药膏瞬间化开,整盆水都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没有一丝杂质。 号称出水芙蓉,现在倒是提前有了几分淤泥的意思。陈丰心里这么想着。 “好了!大家看好了,祖传配方啊!都不要眨眼啊!” 他用手捞了一把“淤泥”,只是这么一小颗药膏,竟然让这么一大盆水都变得这么粘稠,确实有些神奇。 然后他把“淤泥”拍到了女子的脸上。 “啪啪啪” 几下拍击声中,女子的脸上已经成了乌黑一片。 看着这幅滑稽的样子,许多人都笑出了声音。 第七十一章 芙蓉美人 有古人吟唱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说的是莲花的高洁,虽然从极恶臭的烂泥之中生长出来,但仍然能保持自己的本性和本心而不被污染,是为君子的象征。 文人墨客每每谈及此花,无不争相以之自居。 到最后,画莲花的越来越多,写莲花的越来越多,这种花的意象也就成了君子。 说道底,这花本身并没有什么独特的情感在里面。他只知道吸收淤泥中丰富的营养和水分生长着,在夏季开花,在秋季结果,在冬季凋零藏到泥潭下。 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罢了,就和所有人一样。 有第一人看见了他,把他和君子比拟起来,用他来寄托自己对本心的热诚和期待,然后引发大家的共鸣。 一个人这么说无所谓,十个人这么说也无所谓,但是千百个人都这么说,这花便有了价值,有了灵魂。 这也就是出水芙蓉的由来和含义。 陈丰小时候在村子里的学堂外面听书,虽然父母说他听得不认真,教书先生说他听得不认真,看见他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在那儿玩耍式的学习是在打发时间蒙混度日,他那时候懵懵懂懂的心里确实没什么的感觉。 但那是因为他的灵窍未开,虽然不知道那些将的那些礼义大道都是什么含义,不过他其实全部都记了下来,记在了他那未开的灵窍里。 不过要是有人问他,他也回把他记住的这些东西一五一十的回答出来,不理解是不理解,但背诵出来总是没问题的。 也还好没人问他,不然教书先生可能会对自己的教书本领产生怀疑,或者被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吓出心脏病来。 他们那样贫穷的小镇子,哪里来这种神童呢?只怕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头一辈子也没见过,更想不到是陈丰这个痴儿吧。 陈丰想着这些事情,有些出神。 自己的娘亲和爹知道吗? 陈丰觉得大概是不知道的。 娘亲整日都在做自己的家务活,偶尔有点时间就和爹腻在一起,虽然也疼爱自己,但仅限于生活上。 他不太懂这些事情,只觉得自己的爹娘恩爱十分,而隔壁二狗子家天天吵架,应该很羡慕他家的和谐生活才对。 但是后来一切都没了。 他突然有些痛心,连脑中刚回想起的描写“莲”的诗句都淡忘了几分。 摆摆头不再多想,还是注意眼前的事情吧。 头顶烈日炎炎,那个女子脸上的黑泥却没干,也不往下掉,似乎粘性十足,着实有趣。 那女子眼睛是闭着的,于是五官都完全隐藏在了黑泥之下,什么都看不见,要不是还穿着一身衣服,甚至以为这是一个泥捏的人头,但是还没有打造好五官,只是一个雏形。 之前起哄的男子也不说话了,好奇的看着这一幕,时而和旁边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总之,随着一百两一小瓶的药膏被涂到了这个女子脸上,大家似乎都在拭目以待,看到底会有什么效果。 那小贩看到大家的情绪都酝酿得差不多,高声吆喝。 “来!出水芙蓉马上见分晓,刚才那位大哥可把银子准备好了啊,要是真的好使,给你家那位买一瓶试试?” 那位大哥笑了笑。 “你先别和我说这些虚的,先看看你这个药膏到底有没有效果,要是真有用,再做推销也不迟不是?” 小贩嘿嘿一笑,拿来另一盆清水,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导着这个女子到那盆清水处去洗脸。 “请大姐把脸全部浸没到水中。”小贩把水盆抬高了一点,方便那个女人洗脸。 原本以为脸上的黑泥会非常粘稠,但大家却惊奇的发现,那个女人的脸一碰到水,黑泥便迅速的溶解到了水中。 离那个女子有些远,加上前面有大高个儿挡住了陈丰的视野,他看不清楚那个女子漏出来的肌肤到底是什么样子。 前排看得仔细的人似乎看出了些苗头,但还是屏住呼吸等待揭晓奇迹的一刻。 陈丰恨不得马上飞起来。 但是炼气境的人是飞不起来的,但是这个地方却偏偏只有炼气境的人。 于是大家越挤越靠前,脚几乎都要踩到了那个小贩摆摊所用的布上。 “好!完成!请大姐抬起头,让大家看看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大家擦亮眼睛看好了。” “哗!” 女人把头从水中猛地抬了起来,伴随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金色水珠和打湿的头发。 众人只觉得一道光在眼前晃过,纷纷眯起了眼睛。 “哇!” 不知道是谁惊呼出了这第一声,然后惊呼声便此起彼伏的传开了。 那小贩旁的女子身材和衣服都没有变,但是脸上刚才黑泥覆盖的地方,此刻唇红齿白,鼻梁高挺,肤若凝脂,眼波流转之间,却满是茫然。 看见大家看自己的惊奇眼神,她感觉有些不解。 以前她大概也遇到过类似的眼光,不过应该大多都是嘲笑她丑陋的相貌,如今又出现了这种眼光,肯定是这个黑泥让自己变得更加丑陋更加不堪了。 大家越是惊讶,她的心中就越是羞愤。 她看起来也是个练家子,就算被这城中巡逻的剑馆弟子抓起来,她也要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狂妄小贩子。 运气提神,冷冷的斜视着小贩,后者明显惊慌失措,在那蕴含着不俗劲力的手掌快要劈下的时候,掏出了救命的法宝——镜子。 他把铜镜放到了这个女子的眼前,她几乎在一瞬间惊出了声音。 “这...这是......”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 但是镜子可不会说谎。她又看向那盆漆黑的水里自己的倒影,和镜子里看到的一样,突然满脸潮红,兴奋起来。 “啊!!!” 在一声震破耳膜的尖叫声中,这个女子发疯一般的跑掉了。 一群男人甚至被这个发狂的女人给撞倒,显得狼狈不堪。 刚才起哄的男子本来就站在前排,亲眼目睹了眼前这一幕,此刻他显得万分吃惊,又万分尴尬。 吃惊的是,这个药膏真的有这么好的效果,一百两的值吗?值! 尴尬的是,他只是个普通的做小生意的,根本拿不出这一百两来买这个药膏。 “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家里那个黄脸婆知道了这个事情。” 他此刻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不然家里的房契就保不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那妻子爱美的程度可远远毕她的美丽要夸张得多。 要是有这种灵丹妙药能让她返老还童,恐怕得把自己儿子娶媳妇的钱都给送出去吧。 “不能让她知道......我得赶紧回家......” 他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的转身溜走了。 那个女子跑过来的时候撞了一下陈丰的肩膀。 陈丰感觉有些疼痛,便判断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般的弱女子。 而且旁边人都不认识他,说明她是外地来的,和自己一样。 会不会...... 他留了一个心眼,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到这个女子的身上。 比如说......一丝血气。 这是他的新本领。 他的血炼之体不仅赋予了他更加强大的血气和吞噬血气的能力,而且还让他拥有了更为神秘的感知血气的能力。 就像......狼。 对,就像狼。 每种血气都有不一样的特质和味道,而他能够追踪这种味道。 而只要是活人,在行动之间就会散发出血气,在自己活动过的地方留下踪迹。他现在就是一个冷酷的猎人。 但是他对自己这项能力的掌握还不是很熟悉,他要是想达到更加高深的境界,应该还需要勤加训练。 不过他肯定能够分辨出一种再熟悉不过的血气——他自己的。 所以他在刚才那个“突然变美”的女人身上留下了一丝淡淡的味道,之后要是有机会可以对她进行追踪。 这个什么药膏只是他随口编的一个东西,没想到真的出现了这种东西而且还被恰好被自己给撞上了。 怎么想怎么奇怪,他对此好奇极了。 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小贩趁着大家惊奇之余,自然要大力宣传自己的产品。 他显然在这个方面是老手了,口若悬河,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刚才那个大哥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回家筹钱去了。诶!我也知道这一百两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大家可想好了,这个可以直接改变人的容貌,而且确实造价不菲,我只是稍微赚了一点薄利润,大家也要理解......” 但是陈丰已经对这个什么药膏失去了兴趣,他对于此中真相更加好奇,而且他知道,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还早,你要是想买你就买吧。银子给你。”他把钱袋给了张三生。 “我现在有点事情,一会直接剑馆里见!” 说完,他也潜入了人群之中。留下了张三生一个人。 后者点了一下钱袋里面的数目。 “诶!这哪够啊,一瓶也买不了......” “人呢?!” 第七十二章 撞见倒霉 陈丰自己一个人潜入了茫茫的人海里,留下张三生在原地凌乱。 “这生意也做不成啊,银子太少了......” 他看着那个药膏的效果实在是神奇,要是自己身上有钱,马上就打算买一瓶了。 不仅是他,自打大家看见了那个女子容貌的转变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人群里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让他的脑瓜子有些疼。 没想到有这么一张厉害嘴巴的人也是个喜欢清静的主儿。 他看着陈丰刚才远去的方向,所有所思。 这个臭小子好像这三天回来了之后厉害了不少,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独自站在原地,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但是那里却并没有胡子, 大家都叫他邋遢道士,只是因为他的行为比较邋遢而已,比如吃饭说话不拘小节,行事大大咧咧一点都没有一个正经道士的风度和气概。 但是他这副臭皮囊倒是打理得还不赖。 面容虽然普通,但是道袍干干净净,脸上冒起了胡子就及时刮干净,只是头发懒得打理。不过还是被他用一根木簪子束了起来。 他可是答应过某个人再落魄也要讲究卫生,只有把自己这些小事打理好了才能够打理天下的大事情,才能有大作为。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这个天下实在是太麻烦太难打理了,以至于他都用光了心神,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了。 但偶尔刮个胡子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自己随行的那个大丫头虽然冷淡了一点,但是小丫头手可巧了,而且又勤快,老是帮他们几个洗衣服。 多少的姑娘,多招人喜欢。 要是自己回到情窦初开的那个年纪,非得把她掳回家做媳妇儿不可。 但自己可不是个山贼啊,是个修道的人。 虽然修道的人和山贼都是整日住在山上,但行事还是大有不同的。 不过自己只是一个云游的野道士,哪里还有这么多规矩要守呢?但还是有一些规矩要去管一下的,尽管也没那么惧怕这些规矩,不过有时候守规矩只是为了给别人面子而已。 谁不爱面子呢? 他要守的规矩很少,大概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比如说这儿的剑仙布下的弥天大阵,他还是得稍微放在眼里一些。 思绪突然就飞了很远,他突然回过神来。 头顶的太阳很大,让他有些不舒服,既然买不了这个神奇的药膏,那就拿这些银子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帮那两位女子探查这个药膏吧。 他移步离开了这个地方,人群还在熙熙攘攘的吵闹着,但是他已经充耳不闻,只顾嗅着空气中的一点清香味走着。 片刻之后,他走到了一家店铺的门前,门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绿冰坊。 里面有卖绿豆冰沙,已经是秋季了,这个店铺开不了多久。但是靠着这两天论剑大会的风头和良好的天气,他家应该还是能稳稳的赚上一笔。 他笑了一下,悠然的飘了进去。 ---- 陈丰在太阳底下走了有一会了,但是脸不红心不跳,甚至额头上都还看不到一颗汗珠。 自从他变成了地脉之后,体内的气流涌动如同大江大河,通常无比,寻常的奔走完全不会感到疲劳,十分神奇。 况且他现在还只是金刚境,他要是进入了那长息境界,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一副光景。 不过炼体的长息基本上相当于炼气的凝元了,绝对不是一般人一时半会就可以达到的境界,除非有大机遇大造化的人,不然还是得一步一个脚印,经过数十年的额艰苦修炼才可以达到。 而且就算你付出了这么多,也还是有可能是原地踏步,只是原来的境界又扎实了一些或者是精纯了一些。 这就是炼体逐渐被人们淘汰的原因。 这种修炼方法虽然到了高深的境界也十分强横,但是太过于依赖天赋,每个人的体质都有差别,而且后天非常难以更改。 所以一个炼体者能达到多高的境界,几乎是在他生下来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 不管你后天再吃多少补药,都无济于事,这就是所谓的“脉”。 除非有陈丰这样的可以直接修炼自己血脉的功法。 他一边体会自己新血脉的神奇,一边在人群里穿梭着。追寻着他刚才留下的淡淡的气息。 他金瞳暗暗的打开,用灵识扫视周围,刚才那个人留下的气息像是一条淡淡的红线在悄悄牵引着他,暴露着那个女子的位置。 尾行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太好,但是陈丰并不是对那个突然变美的女子有什么图谋,也不是贪图什么美色,只是单纯的对那个药膏感到好奇而已。 说他是个色狼可能不太可行,说他是个具有正义感的侠士在打击假冒伪类或许还可以。 过了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离开那个摊位差不多三里了,虽然四周簇拥着的人群在混淆着他的感知,但他还是沿着这个线索追踪了过来。 “看来还需要勤加练习啊......”他心里这么想着。 他这一路上虽然能追踪到,但几次差点跟丢,还好在这大明镇大家都是炼气一重,散发不出特别强的气息,所以他的追踪还算是容易,要是到了外面,各种高手层出不穷,那些溢出体外的强横真气会完全的扰乱他的追踪,甚至一抬手就可以直接将他要追寻的血气抹去。 不过此刻还好,经过陈丰特意标记过的血气越来越浓烈了,看起来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转过一个街角,又钻进一个小巷子,听见前面有谈话声传来。 “诶!刚才生意有没有做成啊。” 陈丰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他的听觉在灵窍打开之后十分敏锐,十分细小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就能够听得十分真切。 此刻传来的声音,像是一个女子发出,他皱了皱眉头。 血气指引着他,前面应该就是自己追踪的那个女子,现在说出这句话,明显就有猫腻。 “没有,不过你放心,今天你露这一手易容的功夫,只要没被行家看出破绽来,保证会在几天之内传得满城皆知,那时候不是就有无数的人来买咱们这个药膏了吗?咱们只要成功卖出一些,转天就直接出城。这个论剑大会的东风,可给我们吹来了无数的钱。”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陈丰分辨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卖药的小贩子。 他松了一口气,这两个人果然在唱双簧,刚才甚至还上演了一场戏,真是为了卖出他们的假药煞费苦心。 他随口编的东西也不是真的了,这让他的心里感到略微的舒缓。 不然自己这嘴真成了开光嘴了。 他继续听着一男一女的谈话。 “话说你这易容术没问题吧,不会被别人看出了门道,坏了我的财路。” 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怀疑的语气在里面。 “大哥,我可是诡面谷的传人诶,那是什么地方你有概念吗?我这易容术是我师傅一手传下来的,要是这门看家的手艺都有了问题,那这天下还有什么易容术还上得了台面?” “而且安心啦,哪个绝世高手会去围观你这个东西啊,你这个顶多就是赚赚那些大户人家的钱,不过你骗完了之后得跑快点,那些大户人家里可有厉害的打手,你要是踢了板子,我可不跟着你受苦,咱俩说好了,钱一分各走各的。” 女的有些不耐烦了,似乎准备离开。 陈丰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这个小巷里,那个女子转过角要出巷子的时候就会看见自己。 逃! 他刚转过身,就被一声冷冷的声音喝住了。 “站住!” 他僵硬的回过头。 在这个大明镇里,除非实力相差特别巨大,不然完全看不出对方的修为高低,陈丰看着前面两个人凶神恶煞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毛。 对面两个都是行走江湖,有什么路子,是什么境界,自己全然不知,要是都是扎手的点子,今天非要找自己的麻烦,那自己不就倒了大霉了。 论剑大会没去成,武文洁哥哥的剑也没拿回来,先被两个在江湖里厮混的骗子给斩了,这叫什么窝囊事儿? 而且那个女的不是说他是什么谷...什么传人,有传承的这种年轻人,实力肯定不会差了去。 “诡面谷,阴险毒辣的门派,你不一定对付得了。”火印似乎听见了他在心里的嘀咕,出声说道。 “那怎么办?我赶快跑?现在还来得及吧,毕竟我是个金刚境的加炼气境的修炼者了,这两个一看就是炼气的,脚力应该和我差得远了。” “哈哈哈......你可能不太好跑,你一旦转身逃跑,就会把背部暴露给那个漂亮女人,这也是她最喜欢看到的结果......你知道他们诡面谷最擅长的东西是什么吗?” 陈丰想了一下,似乎刚才听那个女的说了。 “易容?” “不。”火印顿了一下。 “暗器。” 唐三中文网 第七十三章 刺客诡道 “暗器?!” 陈丰对这种武器其实一直不太感冒。 江湖上的人都觉得暗器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是实力不济的人用来加害别人的手段,。 通常使用暗器的都是那些飞檐走壁的盗贼或者杀手。 毕竟即使是在这样一个修炼风气盛行的时代,能够御物的修炼者通常境界都比较高,或者是有一些独特的门道。 要是只按照境界来看,不经过任何训练,要想达到御物的境界,最少都要达到凝元境界。 而且就算达到了凝元境,也不一定就能够驱使武器进行战斗,还跟个人真气的质量和神魂的强度有关。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个强大的神魂,便在御物这方面比别人领先的一大截,站在了一个更高的起点上。这种人,往往都是天选之人,有着好到不能再好的气运,是一般人求不来的。 所以这种天之骄子,必定是家族中的佼佼者,是不可能去当什么飞贼之类的来求生的。 但是这个时代有光明面就必定有黑暗面。 刺客和杀手在这个时代也并不少。 他们潜伏于各种黑暗的角落,在刀光剑影中谋求生计,虽然在社会地位上和打仗的士兵天差地别,但是二者也有许多的共同点。 比如说都是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想要成为同行中的佼佼者必须要付出加倍的训练和辛勤的汗水。 不过暗器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恰好吻合了这类人的需求。 他们躲在暗处,寻找机会一击破敌然后脱身,力求致命和迅速。 这些不都是暗器的优点吗? 有经验的刺客会在暗器表面涂上剧毒,然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寻找时机。 若是要刺杀之人漏出了破绽,就会被一枚横飞过来的冰冷金属刺穿喉咙,然后刺杀者潇洒退去。 不用贴身刺杀,安全性就大大的提升了。 所以后来就有了专门隐藏在江湖暗处的门派,主修各种暗器,大的甚至有上千人。 他们一边接各种刺杀的活计一边修炼,是极其厉害极其危险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做事果断干练,本来就是不被大楚的法律保护的存在,杀起人来更是了无顾忌。 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人都可以杀。 这才是最危险的一点。 他们也是这江湖中危险的一部分。 若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惹了什么富家公子,对方直接花重金请一位厉害的刺客把你项上人头买了,你到死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错。 官府即使想管这种事情,但是根本没办法管。 他们聚集的地方大多是一些废弃的小屋小庙之类的地方,而且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各种情报工作自然是渗透了江湖的各个角落,一旦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大家直接作鸟兽散,隐蔽于各个地方,通过秘密的方法交流信息,等风头过了之后再出来。 敌暗我明,官府真是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不过也是官府中的高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下复杂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保不准哪天那些身着官服的人也需要这些喋血的刺客去干一些买卖呢? 谁都说不准,或许此刻大楚的官员正在和某个刺客组织勾结,甚至某个官员背地里的身份就是一个刺客。 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难以缕清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陈丰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刺客再厉害也不关他的事情,只要他做事谨小慎微,就可以避免惹上很多麻烦。 最关键的事情,是现在怎么跑? 他看见前面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明显都不是善类,要是在这个小巷子里发生激战,他还真不好跑。 只有硬着头皮对敌了。 按照火印刚才说的,他甚至不能跑,一旦把后背暴露给了那个漂亮姐姐,他可能马山就得一命呜呼。 而且刚才偷听的时候听到了什么“亲传”、“正宗”之类的词语,更是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正大光明和你打不怕,但是别玩阴的啊。 对于陈丰这样没有任何对敌暗器的经验的修炼者来说,一上手就打这种级别的暗器使用者,实在是危险十分。 江湖上常见的暗器五花八门,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子使用的是哪一路,在对战里面增添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而且,暗器之类的使用虽然也依靠一定的真气,但更多的是使用手法,所以并不会受到这方天地的限制。 他手心捏了把汗,在想要不要把那把大剑掏出来。 但是这小巷子里掏出来。不过掏出来也施展不开啊...... 火印在心中骂陈丰是个笨蛋,由于两人的神识互相连接,陈丰也听到了,但表示不解。 “你不是进化出了双脉吗?你除了血炼之体外另一个地脉是干什么用的?” “而且那把仙剑的剑阵削弱的只是真气,虽然他的暗器使用不会受到影响,但是你的血脉也不会受到影响啊...” 陈丰恍然大物,然后嘴角泛起一点微笑。 他突然领悟了火印带他进入那个小世界里面却只炼体的目的。 要是想在论剑大会上取得好成绩,短时间内想要提高炼气境的修为或者是累积很多战斗技法和战斗经验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炼体。 只要拥有足够的天赋,加上高强度的训练,在短时间内将体质提升到一个不错的境界比炼气要容易得多。 况且陈丰有那个神秘刀法的支持,而且获得了许多奇遇,境界想不高都难。 一般炼体者要是能够在这样难度的训练中坚持下来,顶多也就能提升几个小境界。 但陈丰不仅坚持了下来,而且还有神秘的功法修炼,能够直接提升自己的血脉,境界提升的速度绝对不是一般的炼体者可以比拟的。 他这次一下获得了两个地脉,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强大效果。简直是天赐奇缘。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血气的运转,淡金色的血气在通体游走着,然后微微一笑。 “无尘之体,开。” 他的口中轻轻吐出这几个字,周围的金色血气猛然荡开,在他的四周形成一个小圆环,将周遭的尘埃排除在外。 “哦?血气?你是炼体者?这个时代居然还有炼体者,真是有意思。” 男子摸着自己的下巴。 他和这个女子实力都不俗,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子自然无所畏惧。 就算你再有天赋,就十五六岁能修炼到什么水平? 而且这江湖上的厮杀和擂台上可不一样,只要求迅速解决战斗,恨不得刀刀见血,而他们二人在都在其中摸爬滚打了多年,战斗经验自然不是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可以比拟的。 “炼体者早就不行了,虚张声势的假把戏罢了,还在这和他废话什么,赶紧杀了。” 女的有些不耐烦。 她似乎看见陈丰的白皙容貌有些嫉妒。 她需要易容成国色天香的女子来吸引男人完成自己的刺杀,而这个小子要是个女儿身,这容貌都不用施以粉黛都可以迷惑众生了。 “我倒是不太想杀了,下点儿毒,废去修为,卖到窑子里去。他长得这么俊朗,那些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或者喜欢包养小白脸的富婆可喜欢得紧,这不又是一笔捞钱的机会?” 战斗还没开始,这两个人竟然就开始商量击败陈丰之后怎么处置了。 实在是猖狂得紧。 陈丰微微笑道: “别光说不练,来试试。” 二人似乎并不紧张,凭借女子的高超暗器技法,并不但心这个少年会突然转身逃掉,人的速度再快也难以快过她的毒针和毒镖,所以他并不担心。 “好~小弟弟,就让姐姐看看你为何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嘴硬。” 女子抿嘴笑道,眼中秋波浮动,实在是风情万种。 但在一刹那间陡然一转,变成阴森恐怖的杀气。 陈丰感觉脊梁骨传来一股寒气,怀中预示危险的玉佩还没来得及震动,一枚毒针竟然就已经飞到自己身前了。 “哼!” 他冷哼一声,脚下微动,身体晃过一个诡异的弧度,恰好避开了这一枚针。 一击失手,这个女子并不恼怒,只是咯咯的笑着。 “反应还挺快,真有意思......” 陈丰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他甚至都没看见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投掷出这一枚暗器的。 果然是使用暗器的大家,不小心谨慎,确实是会在这场战斗中丢掉性命的。 女子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仍然对陈丰躲过了这一次她精心酝酿的攻击而感到意外。 本来可以一击溃敌的,她身为刺客,就是要擅于把握住克敌制胜最关键的时机,很显然,上一个最好的时机她已经错过了,要是寻常的刺杀,她就会躲到黑暗中把自己隐藏起来,或者干脆放弃这一次刺杀,等到另外的时机再继续进行。 但今天这个不行,他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要真正与人短兵相接。 打持久战并不是她的强项,而且他想要偷个懒。 “你上。” 她看着身旁的男子,然后环抱起了双手准备看热闹。 第七十四章 狂野换形 “你!......” 男子看见这个女人的神态无可奈何。 自己这生意做得这么成功确实一大半都是这个女人的功劳。 要不然怎么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 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他哪里敢触这位姑奶奶的霉头。 她的实力他是实打实的见过的,易容自然是一流,但刺杀更是强项。 他们相遇的时间不久,也就短短的几个月。 说难听一点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各自奔着各自的利益去的罢了,绝对没有什么感情可以说,而且他一个白手起家的江湖人士,哪里敢和这位女侠谈感情啊。 要说她的刺杀到底有多强,男子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这个叫王红菲的女人,不但一手暗器玩得一绝,而且轻功和隐蔽之术更是上上层。 她擅长利用各种阴影潜伏起来,酝酿杀气,然后在关键的时候出手,一出手便是一条性命。 他们在路上安营扎寨的时候曾经遭到过一群土匪的挑衅,那个领头的对这个煞星心怀不敬,色胆包天打起了她的主意。虽然当时他谎称他们是外敌来的夫妇,用相当的一笔钱买了一个平安。 但是当天晚上,这个女刺客就潜入了将近五百人的土匪窝把那个土匪头子的脑袋和好些财宝取了回来。 他们两个都是炼气五重左右,这个女子甚至还要低一些,而那个土匪头子却是实打实的炼气七重。 而且人家是在刀口上赚钱的人,竟然就这么被杀了? 他令狐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不管是用的什么手段,连手上也没沾鲜血就把高自己足足两个境界的人给杀了。 这还不足够让人感到恐怖万分吗? 所以他一路上对这个女侠更加感到畏惧,处处都让着他。 那个土匪头子只是惹了她一下,当天晚上就落了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他可是一直在这个女侠的身边,哪天她要是心里不顺气了,自己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就是刺客恐怖的地方,没有出手,仅仅只是站在那儿,就足够给你压力和威胁。 最为顶尖的刺客,甚至可以给整个天下威胁。 比如说当年楚国灭掉其余八国的时候没有清剿的亡国遗孤们,既然能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中存活下来,必然都是些能人异士。 虽然如今大楚的国力昌盛,王宫内部的高手层出不穷,但是那些顶尖的刺客又不是要和你大内所有高手擂台战比武论剑,他只是想取下这个世上最为宝贵的那颗人头罢了。 北方要防止那天阳入侵,王国内可能还盘踞着一些危险的炸弹,要是一不注意,直接把你的龙头给你炸掉了,就问你怕不怕。 所以,当今君王听说当年的燕国剑痴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三天三夜都茶饭不思,下了死命令要找到这个剑痴的下落。 之所以是找到他的下落而不是派人杀掉他,不是因为他仁慈,而是因为大楚境内能与他抗衡的高手连朝廷都请不起。 达到那个境界的人大多都已经看破红尘,在世间浮浮沉沉腻了,哪里还会去管你的江山社稷。 荣华富贵,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是刺客的威力。 但那燕国剑痴原本不是刺客,是一个剑客。 不过,在江湖上飘飘荡荡,是一个刺客还是剑客又有什么关系呢? 主宰命运的是天,而不是一个称号或者名字。 世上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胆大多数都不信这个邪,要与命斗争。 只有境界越高的人,才越能感觉到天道的可畏。 所以,他们只惜命。 陈丰远远不用操庙堂上那位的心,他要想从眼前这二人的手下逃脱可能都得费点力气,但是那个女的一击未果好像就不打算加入战斗了。 这看似是一个好消息,实则是一个坏消息。 他对阵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保证迅速解决战斗,而那个女人在旁边站着也能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让陈丰每一个动作都得保持小心谨慎,不然被抓住了机会,可能会瞬间破功。 而且就算他把这个男人先打下阵去,那个女人还可以补上前来,循环往矣,能让他无限头疼。 男子好像和那个女人争辩了一下,最后面红耳赤的败下阵来,只好挽起袖子准备战斗。 他看着运功的陈丰轻轻的笑了。 “有些气势,但还不够。” 他似乎要给陈丰演示一下什么叫“足够的气势”。 这个男人在青石板上猛地躬身,面部变得赤红,双眼在瞬间充血变得通红。 “换形!雷霆暴虎!” 他的周身竟然出现了丝丝的闪电,并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是他的衣服烤焦的味道。 陈丰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女人,然后浑身鼓荡起汹涌澎湃的血气,才死死的盯住眼前这个想要变形的人。 “他也是个炼体者?” 陈丰以为现在除了他以外炼体者已经绝迹了,没想到在这儿就遇见了一个,而且看这架势好像还挺厉害的。 “不是。” 火印凝重的说道。 “他是个偏路子,用诡异的方法完成的气体双修。” “哦?” 陈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方法。 “他不是两者并驾齐驱的修炼,原本应该是一个炼气的人,后来可能是获得了一本比较偏门的炼体法门,然后直接用真气替代炼体的血气进行运功。” “这种方法虽然在短时间之内能够迅速的提升自己的实力,但长此以外,容易气血逆流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使得本身的血气变得更加的虚弱。算是一种得不偿失的方法。” “看来不太好对付。”陈丰口中喃喃。 话音还没落,这男子身上已经有了大部分的“雷虎”特征。 比如说锋利的带电爪子,伸出嘴唇的獠牙,还有手背和脖子上长出来的短硬毛发。 他猛然感觉到一阵危险的气息,然后眼睁睁看着这头“雷虎”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玉佩刚开始震动,他却没反应过来,被一阵强大的冲击力撞到了右臂上,重心瞬间丢失,又被带电的爪子在胸口上狠狠的一拳。 “砰!!!” 他倒飞出去,雷虎嘴角咧开,同时斜视身后的女子,似乎在轻笑。 女子也在笑,不过在嘲笑他的愚昧无知。 他猛地回头。 倒飞出去的人迟迟没有传来落地的声音,已经从他的眼中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他的头顶上,右手握拳,狠狠地朝着他的脑门砸了下去。 他的雷虎形态主要是速度快,而且带有雷电效果,但是并不抗打。 口中迅速念咒。 “换形!磐石玄龟!” 伴随着最后一个“龟”字,一阵尘土伴随着沉闷的击打声音传开。 陈丰看着自己的拳头下,仍然是那个躬身的男人,不过他的面部已经结出了黑色的硬壳,他拳头的气力全部被这个硬壳吸收然后分散开,对其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还有点儿意思。”陈丰眼中凌冽。“我倒是想拿你这本功法来看看了!” “砰!”他一脚揣在男子的肚子上,将之踹飞出去,但传来的也是一阵沉闷的声音和坚硬的触感。 “打不动。”他的心里惊叹,脸上却不露神色。 “炼体者......”男子虽然即使转换成龟形态抗住了这两击,但是却没看上去那么轻松,他的额头和腹部都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灼烧了一样,足以可见力量之大。 他调整呼吸,玄龟的还有一个特质就是“龟息”。 他能够用这种特殊的呼吸方法在短时间内回复自己的体力,降低自己的疼痛。 “好小子。”他也咧开了嘴。“你打赢了自然有功法可以拿,要是我打赢了,我可要看看你炼体的功法......” “炽火巨猿!”他再次唤醒,双臂的肌肉在短时间内就高高隆起,看起来像两座小山。周围的空气温度也突然升高,有点点火星弥漫。 “来试试!” 陈丰前踏一步。 在这种狭小的地方不便于使用兵刃,他的刀法和剑意自然就难以发挥。 其实,只要他修炼到一定程度,不用剑也能发挥出剑意,一招一式皆是道。 但那种无形无象的境界离他还很远。 不过现在他炼体已经有了一些火候,恰好趁这个机会积累一些炼体者的战斗经验,巩固一下根基。 巨猿带着硕大的拳头轰击过来,陈丰甚至感觉到了拳头上的高温,拳眼直直的打向他的脑袋,似乎要直接将其击碎。 陈丰的血气再涨。 “无尘之体!” “轰!!!” 他双掌抵住这个大拳头,但要是近看,就能发现他的皮肉并没有与之接触,而是隔了大概两三寸的距离。 他的无尘之体所产生的血气能产生超强的斥力,排开身遭的一切东西,本来是陈丰散布于周身以抵挡王红菲的暗器来着,此刻事出紧急,加上他灵机一动,便想到把这些斥力都集中到很小的范围上,就能产生不俗的推力。 “滚!” 第七十五章 “滚!” 全部的斥力都被陈丰集中到了一个点上,力量大得能够吹动磐石。 巨猿被震得猛然后退,两只手撑开抵住两遍的墙壁以稳住身形。 小巷内顿时间尘土飞扬,但陈丰缓缓的调整呼吸,身体就像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大球内,没有一丝灰尘可以飞进来。 他眼睛睁开。金色瞳孔像是来自于天界的圣光,静静凝视着前方的巨猿。 虽然这股劲力大,但是只是大而已,没有特殊的手法将其打出,只是单纯的一股脑的倾泻,所以巨猿虽然看上去狼狈,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他又站起来,看上去足足有两三丈高,活动活动肩膀,骨节发出咔咔的爆响。 红色的火焰像小蛇一样开始缠绕着他的身体,沿着他的头顶、脖子、手臂盘旋三圈,融入体内,他的体型看上去好像又变大了几分。 “很好,你激怒了我......” 这个巨猿是他的最强形态,结合了速度、力量和元素能力,在同等水平的修炼者中未逢敌手,虽然强行修炼这个炼体的法门对身体有很大的损伤,但是为了成为一个强者,成为一个手握力量的人,什么都不可惜。 当然,这种身体的伤害也有缓解甚至治疗的方法。而且这种方法就在眼前——一套完整的炼体法门。 他为此奔波忙碌了很久,每用一次换形之术就会对他的身体多造成一次伤害,所以他对于炼体法门的寻找也越来越迫在眉睫。 他这次来大明镇也是为了此事。 这个地方每三年这个时候就会汇聚天下的英雄豪杰。虽然现在炼体的人算是少之又少,但是有一些祖传的法门应该还没有失传。 而且他的运气还算好,在刚到这里没多久的时候就获得了一个消息——有人手中持有一份炼体的法门,那个人却不是一个炼体者。 所以那个法门对他来说丝毫无用,但确实一个混迹江湖多年,贪得无厌的老油条。 那个持有法门的人看到了他不经意露出的一抹焦急神色,知道他非常需要这稀少的炼体法门,所以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开出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高价。 他本来就游迹江湖多年没有多少银子在身上,自然没有钱可以马上买下。便和他扳了一下价格。 谁知道那人以奇货自居,一副爱买不买我就卖这么贵的神气态势,差点没给他气死。 但是奈何自己境界不如别人,所以只有老老实实的攒钱。 他虽然也不是那一份功法非要不可,但是当今世界上炼体的法门本来就已经少之又少了,而且仅存的大多数都是掌握在那些名门大派手中。 比如佛门的金刚之体和道家的仙风道骨,都是极其上乘的修炼法门,虽然在炼体已经几近被淘汰的今天,仍然能够挑选有天资的弟子成为炼体界的大能。 不过江湖中零散的已经差不多都失传了,或者都是一些不完整的。不要说上好的了,就算要求到一本一页不差的秘籍都难如登天。 他学的这一个战斗技法就是基于炼体的,但是他却迟迟没有找到任何炼体的法门,而且他的身体日益虚弱,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去浪费了。这一次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想现在这样天下群英荟萃的机会,就算遇见了,能不能遇到像现在遇到这本这么完整的修炼法门也是未知数。 所以,他势在必得。 幸好他后来遇到了王红菲,一个性格怪癖的刺客。 他俩相遇之后一拍即合,两人都需要大量的钱,而且王红菲会易容,自己又有这一条不烂的舌头,两人强强联手,一下子就出了一条妙计。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反正先做上了。 现在药材铺子里买一些廉价的草药,这是他早些年游历江湖的时候听别人说的治脚气的奇药,传给他方子的那个人称这个东西是他的家传宝贝,一般人他绝对不告诉,但是看他这么有缘就给他说了。 所以这个药和这个味道应该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没闻过。 而且这个膏药有一些十分神奇的地方可以去吹嘘,对付一般平民绝对是够了。 只要王红菲最关键的易容术奏效,银子不就哗啦啦的流来了。 但是他们居然第一天做生意就遇上了一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第七十五章 破后而立 “滚!” 全部的斥力都被陈丰集中到了一个点上,力量大得能够吹动磐石。 巨猿被震得猛然后退,两只手撑开抵住两遍的墙壁以稳住身形。 小巷内顿时间尘土飞扬,但陈丰缓缓的调整呼吸,身体就像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大球内,没有一丝灰尘可以飞进来。 他眼睛睁开。金色瞳孔像是来自于天界的圣光,静静凝视着前方的巨猿。 虽然这股劲力大,但是只是大而已,没有特殊的手法将其打出,只是单纯的一股脑的倾泻,所以巨猿虽然看上去狼狈,其实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他又站起来,看上去足足有两三丈高,活动活动肩膀,骨节发出咔咔的爆响。 红色的火焰像小蛇一样开始缠绕着他的身体,沿着他的头顶、脖子、手臂盘旋三圈,融入体内,他的体型看上去好像又变大了几分。 “很好,你激怒了我......” 这个巨猿是他的最强形态,结合了速度、力量和元素能力,在同等水平的修炼者中未逢敌手,虽然强行修炼这个炼体的法门对身体有很大的损伤,但是为了成为一个强者,成为一个手握力量的人,什么都不可惜。 当然,这种身体的伤害也有缓解甚至治疗的方法。而且这种方法就在眼前——一套完整的炼体法门。 他为此奔波忙碌了很久,每用一次换形之术就会对他的身体多造成一次伤害,所以他对于炼体法门的寻找也越来越迫在眉睫。 他这次来大明镇也是为了此事。 这个地方每三年这个时候就会汇聚天下的英雄豪杰。虽然现在炼体的人算是少之又少,但是有一些祖传的法门应该还没有失传。 而且他的运气还算好,在刚到这里没多久的时候就获得了一个消息——有人手中持有一份炼体的法门,那个人却不是一个炼体者。 所以那个法门对他来说丝毫无用,但确实一个混迹江湖多年,贪得无厌的老油条。 那个持有法门的人看到了他不经意露出的一抹焦急神色,知道他非常需要这稀少的炼体法门,所以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开出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高价。 他本来就游迹江湖多年没有多少银子在身上,自然没有钱可以马上买下。便和他扳了一下价格。 谁知道那人以奇货自居,一副爱买不买我就卖这么贵的神气态势,差点没给他气死。 但是奈何自己境界不如别人,所以只有老老实实的攒钱。 他虽然也不是那一份功法非要不可,但是当今世界上炼体的法门本来就已经少之又少了,而且仅存的大多数都是掌握在那些名门大派手中。 比如佛门的金刚之体和道家的仙风道骨,都是极其上乘的修炼法门,虽然在炼体已经几近被淘汰的今天,仍然能够挑选有天资的弟子成为炼体界的大能。 不过江湖中零散的已经差不多都失传了,或者都是一些不完整的。不要说上好的了,就算要求到一本一页不差的秘籍都难如登天。 他学的这一个战斗技法就是基于炼体的,但是他却迟迟没有找到任何炼体的法门,而且他的身体日益虚弱,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去浪费了。这一次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遇见想现在这样天下群英荟萃的机会,就算遇见了,能不能遇到像现在遇到这本这么完整的修炼法门也是未知数。 所以,他势在必得。 幸好他后来遇到了王红菲,一个性格怪癖的刺客。 他俩相遇之后一拍即合,两人都需要大量的钱,而且王红菲会易容,自己又有这一条不烂的舌头,两人强强联手,一下子就出了一条妙计。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反正先做上了。 现在药材铺子里买一些廉价的草药,这是他早些年游历江湖的时候听别人说的治脚气的奇药,传给他方子的那个人称这个东西是他的家传宝贝,一般人他绝对不告诉,但是看他这么有缘就给他说了。 所以这个药和这个味道应该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没闻过。 而且这个膏药有一些十分神奇的地方可以去吹嘘,对付一般平民绝对是够了。 只要王红菲最关键的易容术奏效,银子不就哗啦啦的流来了。 但是他们居然第一天做生意就遇上了一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偷听了他们的谈话,而且这个小子居然是一个水平不俗的炼体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上天怎么就这么喜欢捉弄人呢? 令狐桐想不明白,他也不怎么去愿意去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功法他必须得拿下来。 他惜命,要是不得到这个功法,他就得丢命或者丢掉现在手中掌握的全部力量,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不要那么难受,所以他必然会在这一站里拼尽全力。 他现在使出的这一招叫“心火逆流”。 用自己的负面情绪来点燃真气,燃烧自身,这是他在一个大魔头那儿学的功夫,不过只学来了两三层,不过对付这个小子足够用了。 心里念头越杂乱无章,这个技法对身体的强化就越大,他这样一个混迹江湖,尝遍了人间冷暖的人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不过要短时间获得强大的力量必然就要付出代价,他这个功法的代价就是损伤心脉。 虽然心脉上的伤很难恢复,但只要得到了那份功法,怎么都是值得的。 他的眼中变成猩红色,皮下的经脉都充实起来,是血气升腾转化为力量的体现。 陈丰对这个感到熟悉,他以前发狂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居然是一种功法?他有些难以置信。旋即对这个贩子更为好奇了。 令狐桐心中的煞气、戾气和贪欲全部转化为力量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这种强大的感觉让他感觉通体舒畅,以至于他没忍住轻轻呻吟了出来。 “我突然想要早点结束战斗了。” 他看着旁边的女子。 “你给我封一下这个巷子的入口,接下来可能动静会有些大,我不想有一些麻烦的人来打搅我。” “什么?”王红菲看着他。 “之前对付我用的那个东西。”他低沉着声音说到,整个人正在疯狂的边缘上游走。 “我那个霞弹造价很高,所以你得完事了之后得多分我一点东西。” “好好好......”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心火逆流的气正在吞噬他的心智。 女子轻轻笑道: “我的霞弹可以持续一炷香的时间,已扔出去了,速战速决。” 巨猿发出恐怖的咆哮声,冲了出去。 陈丰感受着骇人的气息铺面而来,调息聚气。 这个小巷本来就比较狭窄,再加上面前这头巨猿的身躯庞大,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躲闪的空间。 而且看那如正常人的腰一般粗壮的手臂,一旦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那一拳击中,简直是必死无疑。 不容他多想,巨猿虽然身躯庞大,但是速度并不慢,几大步跨出来,赫然已经到达了陈丰的眼前。 他举起巨大的拳头,带着炽热的拳风朝着他的面门轰出。 却没有看到陈丰的脸上出现惊惧的神色。 “刚才我也有所顾忌不敢用全力,现在那位姐姐把视野都封死了,不也正和我的心意吗?” 这样一句话传入令狐桐的耳中,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但是他心中现在只剩下狂躁的怒气无处发泄,这一拳几乎倾尽了他的全力,带着要把面前这个小子碎裂的决心。 “轰!!!” 一阵巨大的声响从小巷子中传来,猛烈的冲击波被霞弹阻挡在了墙壁之中不停的回弹,一般的人在这种冲击波的余震下都不会有好下场。 王红菲用手轻轻的捂着口鼻,看着场中的声势,觉得这场比试应该已经结束了。 烟尘中却传来少年的声音。 “血炼之体!开!” 一股纯粹而浓烈的血气从把烟尘都冲散了,场中的二人显露出来,陈丰衣衫褴褛,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他的眼中却充满了杀气,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轰!”喷涌而出的血气把他的上衣震碎了。露出了白皙但健硕的体魄。 一条长长的碎裂痕迹横在他和巨猿中间,巨猿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看来刚才那一拳他挨得并不轻松。 不过形式似乎要反转了。 王红菲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惊讶神色。 挨了这巨猿形态一拳居然还没死。 她虽然也能把这个家伙打得服服帖帖的,但是她靠的是灵动的身法和无孔不入的暗器,要是真正和这个家伙硬碰硬,她的身子骨必定也是不敢碰上这一拳的。 不过,那个家伙居然还有两种血气......她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显得妖艳无比。 陈丰看着这个眼前这个大家伙,他的威势似乎在渐渐的下落,看来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的血炼之体之前吸收的血气此刻正在慢慢的修补他的身体,他感觉身上有麻痒的感觉,十分舒服。 “破后而立!” 第七十六章 血爆 原来这血炼之体还有这样神奇的效果,让陈丰和火印都没想到。 吸收了别人的血气只是储存在体内,而不是立刻吸收利用。 等到自己受了伤或者血气虚弱的时候再出来填补自己血气的空白。 因为一个人需要血气的量是固定的,这一点和真气不一样。 炼气的大能力者,一个人体内就可以储存无穷无尽的真气,由气海变成“液态”海,甚至可以在液化以后的气海中生出真气的岛屿,自从开始修炼起,就可以不停的往体内填充真气。 但是炼体者不行。 他们依靠的是自身的血液来运转身体的气机和力量。 但是一个人的血液总量是没法有大的变化的。 炼体者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血液质量越来越来好,然后用这些血液去滋补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然后逐渐深入到肌肉和骨骼。最后融会贯通,变成一气,也就是“长息境”,只有这样,才有机会与那大道契合,不然终究只能是凡人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修不成仙体的。 所以陈丰之前吸收的血气大概是和他的真气混杂在一起游走在他的经络中,或者是储存在他的心房里。 血气和真气不一样,只要有对道的感知力就可以感受到真气的存在,但血气和人是同根同源的东西,除非练到了非常高深的境界,不然是感受不到自己体内血气的变动的。 就像陈丰,运用血气的时候无法直接调动这些气来做什么,都是通过一些别的方式来引发他们,包括入魔等等,原理都是一样的。 他之前储存起来的血气现在就在发挥作用,从它原本所在的地方扩散出来,汇聚到陈丰受伤的脏器上,使得那些脆弱的器官飞速的愈合,同时血气之中的力量也在他们被消耗之后散发出来,汇入陈丰本身的力量之中。 他感觉神奇无比。 虽然刚才巨猿那一拳确实生猛无比,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差不多被打散了,但此刻竟然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他只起身来,看着还保持着出拳姿势的巨猿。 “看来这一拳也不过如此,接下来......”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该我了。” 速度比之前更上一层楼,他的身形快得像一道闪电,直直的冲到了巨猿的身前。 巨猿对于他的恢复速度如此之快感到吃惊万分,同时也感到不解。 自己一拳难道没有奏效或者是这个小子有什么别的秘宝? 他不敢确定,但是自己这一拳轰出去绝对有信心轰死任何炼气七重以下的修炼者,这个小子绝对不能幸免。 他一定是用来什么宝物在苟延残喘,现在虽然看着迅猛无比,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巨猿的毛发立了起来,对欺身上前的陈丰一巴掌横扫过去。 炽热的劲风带着巨大的力气轰向陈丰的脑门,要是被这一巴掌拍中,陈丰的脑袋可能瞬间就得开花。 但陈丰余光注视着攻击过来的一巴掌,攻势却丝毫不减。 他以左腿为支点,右腿踢出,身体便在空中拉平。 他这一脚同样蕴含了巨大的力气。 “砰!” 巨猿的一巴掌从陈丰平放的身体上面扫了过去,由于身体高大,陈丰抬脚一踢仍然只踢到了他的腹部。 尽管如此,也让那个庞然大物狠狠的吃痛。 令狐桐愤怒的咆哮起来。他的这个形态还是头一次在和同等级的人的战斗中吃亏。 但是他还是坚信眼前这个少年已经没有后续的力气了。 他猛地后退几步,死死的盯着陈丰的动作。 陈丰一脚踢罢,攻势仍然不停,身体在原地略微一晃就消失在了四周的烟尘中。 再次被巨猿发现时,陈丰已经潜伏到了巨猿的身后,处在王红菲和巨猿中间。 他故意在背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 这一秒种他的灵窍已经开启了,感官变得敏锐无比,耳朵微动,听到了来自背后的破空之音,他狡诈的一笑。 此时,他的手正抓着巨猿背后的长毛,他虽然在半空中,但是仍然有借力点。 这个巨猿皮糙肉厚,体力悠长,不借助一些特殊手段自然是难以击败的。 所以他决定让王红菲帮他一把。 他的手猛地一扯巨猿背后的毛,让巨猿一阵吃痛,但是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就感到了更大的痛苦。 两根带毒的钢针,直直的从他的背后插入了他的体内。 “啊!!!” 令狐桐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叫出了声音。 王红菲看到自己满怀信心的一击竟然落空了,红唇微起,有一次从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了吃惊。 “一举一动可是英气逼人得很,姐姐要是年轻个十几岁,肯定迷死你了。” 她又妖异的笑了起来。 巨猿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把那毒针完全刺入了他的体内。 这下不开刀都不好拔出来了。 他埋怨的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笑吟吟的女人,心里更是火气万丈。 自己不出力叫老子来处理这个臭小子就算了,竟然偷袭还偷袭到了自己的头上。 但是他打不过那个女子,所以怨气只能憋在心里,心里隐隐的绞痛。 那个女子的钢针上涂抹的不知道是何种类的毒素,只叫人感到钻心的疼痛,脑袋里面一瞬间除了疼一片空白。 这也是暗器在战斗中的一个用法。 本来就是阴险毒辣的招数,自然能做到多绝就做到多绝。 在战斗中,要是轮到暗器上场了,那自然是精心酝酿的一击,要的就是扭转乾坤的效果。 所以,除了在时机和手法上下功夫之外,暗器本身也让浸淫此道的人煞费苦心。 各种毒物炼制的毒药层出不穷,在不同的环境里面应用不同的毒能起到不同的效果。 不知道是哪位炼毒大师说过:“没有最毒的毒药,只有最适合的毒药。”说得实在是非常在理。 那些五毒炼制的毒药,虽然十分厉害,但有时候的环境里面不需要立刻置人于死地。 比如要绑架个什么人啊,或者单纯的问一些事情啊之类的,要是一击直接给迅速的毒死了,死人的嘴巴可没法撬开。 所以就有一些更加温和或者说是怪异的毒药。 比如有的毒药能让人说实话,他的毒性能够直接侵入人的神识,让人在思想上放下一切防备。 这种毒药神奇万分,而且稀有无比。据说最开始是一个炼药师制作出来的,真是叫人感慨万千。 果真医毒是一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 令狐桐现在身上的毒叫穿心散,只能通过血液进入人的体内。 这种毒药毒性不是特别强,但是能让人产生剧烈的疼痛感,境界差一点的或者说是意志力弱一点的会直接疼到浑身痉挛无法动弹。 这种毒药涂抹在暗器上,要的就是一瞬间扭转战局,化被动为主动。 但此刻弄巧成拙,反而让那猩红的巨猿满地打滚。 他的心中气恼极了,但是陈丰看着却好笑,站在远处稍稍休息,抓紧时间让溢出的血气修补着自己的身体。 他不知道这个血气强化破损身体的效果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这个效果到底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触发。 总之,这是对自己有利的效果,自己自然要抓紧时间维持住这个状态,让它的效果最大化。 不过眼前这个巨猿闹这一出乌龙显得实在是滑稽,看着隔着长长破碎痕迹的令狐桐,他不由得轻轻的笑出了声音。 那巨猿本来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此刻看到陈丰笑得这么开心,更是怒火攻心,愤怒到了极点。 他的功法“心火逆行”本来就可以通过使用者心里的负面情绪一定程度的强化其效果,刚才和陈丰战斗的时候,一击未果,反而被暴起的陈丰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他的煞气已经消了许多。 但是此刻被嘲笑,他的怒火一下子又升腾了上来。 功法对血气的强化生猛到了极点,他的毛发渐渐的变得猩红,肌肉更加庞大。 陈丰看着眼前的变化有些咂舌。 不知道怪自己嘲笑别人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那女子反而误打误撞强化了这个巨猿。 这个乌龙居然一波三折,最后还是自己吃亏。 他有些懊恼,不过身体已经恢复,而且在刚才的血气滋养中又被强化了几分,面对冲击过来的巨猿,他金瞳开启,掌握着战斗的全局。 巨猿的气机死死的锁定了他,竟然一改之前的重拳,此时想要冲进自己的身遭靠近自己。 大概是想要凭借绝对的力量来碾压自己,直接摧毁他的筋骨吧。 他本来还想切换为无尘之体来反弹他的劲力,但是转念一想,一个刀尖上行走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他也向前冲去,直直的奔着巨猿的怀抱。 两人速度都十分快,眨眼之间便已经接近了。 陈丰趁着巨猿合抱的一刹那,将身体蜷缩起来,随着巨猿的缩小的双臂越来越小,陈丰感觉到了绝对的压迫力和杀机。 但是他目光陡然一凝。 “爆!!!” 第七十七章 墨盒之主 陈丰将血炼之体的血气所蕴含的强大劲力和无尘之体的斥力混合在了一起,有突破到了巨猿身遭极其近的地方爆发出来。 一阵恐怖的气息排山倒海般从令狐桐的怀抱中炸裂开,他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快要散架了。 猩红色的风撕裂着沿途的一切,小巷两遍的墙壁倒塌了,周遭变成了空地,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周围的行人都吃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场战斗爆发在离他们这么近的位置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不得不感叹那霞弹的神奇。 陈丰独自里在场中央,上身的衣服全部都碎了,周围的女子看见陈丰英俊的外表和健硕的身材,经过磨砺的脸上显示出他这个年龄阶段没有的成熟和老练。 简直就如同梦中情人一般的存在。 男人们在心中都大骂小白脸,但是看到陈丰方才打斗造成的破坏,都暗暗心惊,不敢妄言。 要是那巨猿被人们看见,可能更是要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但是令狐桐早已经被那恐怖的爆炸震回原形。 王红菲一直紧盯着场中的形式,看见那巨猿突然不敌陈丰,后者的杀招实在是太过于生猛。 而且周围的墙壁快要倒塌,那他们几个就会瞬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对于他们这两个“做小生意”的人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更何况王红菲背地里还要去做其他的“买卖”。 总之,他们干此刻这一行的都十分谨慎,一般不会在公共场合露面。 要是有必须要出面的场合,要不就像王红菲之流一样用易容之术伪装自己的外表,要不就干脆蒙面。 而今天王红菲没有带多余的面皮了,所以为了保持她作为一个刺客的神秘性,她必须得马上开溜。 当然也得带走被炸得如同死狗一般的令狐桐。 陈丰在众目睽睽之下也颇为不自在,而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应该马上就会有执法队伍来抓他。 刚才他那一击耗费了他大多数的血气,所以他只有看着他们离去,没有办法乘胜追击。 况且不是有古语说“穷寇莫追”吗? 他往前踉跄了几步,身形有些不稳,却突然看见了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锦囊,褐色锦缎制作,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鬼脸。 “捡起来。” 火印刚才一直没出声,大概事情的情况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丰弯腰把锦囊捡了起来。 “这个是什么东西?” 他打量着这个锦囊,袋口用金丝封着,里面应当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何人在此闹事!” 突然有一阵长啸传来,陈丰一回头,几个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人落到了废墟的不远处。 其中有一个人首当其冲走了出来,看起来应该是领头的。 他高声道:“现在正值论剑大会期间,全城的戒备都紧得很,是哪儿来的胆大包天的小子?!啊?” 他语气中的狂妄之气满得快要溢出来。 陈丰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用鼻孔盯着自己的人,似乎有些熟悉,但自从他到这里为止就一直用鼻孔看着自己,还没有看到他的全貌,所以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来人缓缓的把头放下来,用眼睛的余光瞟着面前的小子。 “是你!!!” 两人同时在众人面前发出惊呼。那个领头的更是把眼睛瞪得像一个大铃铛。 然后旋即笑了起来。 “现在可是我的地盘,而且大明镇历来以执法严明著称,不管你和三叔有什么关系,现在我就要拿你就地正法!” 来人自然就是之前在剑馆门口挑衅陈丰的周健。 没想到此时禁闭已经结束了,给放了出来。 但是那副骄横的脾气好像根本就没有因为什么禁闭而减少丝毫。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富家子弟吧,或者说在此之前关禁闭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这是他剑馆内部的事情,陈丰自然不用插手。 不过那日这家伙难道还没有被火印所使出的剑势吓坏吗?此刻还敢上来触霉头。 果然,周健脸上阴晴不定,虽然嘴上叫得嚣张,但是却迟迟不见动作。 陈丰淡淡的笑了一下。 “欺软怕硬,狐假虎威......” 这八个字狠狠的激怒了他,但是他大手一挥,却退到随身携带来的几个人身后。 “上!这个人目无法纪,狠狠的教训他,就地格杀了也没事!我帮你们顶着!” 他站在背后,腰杆挺得笔直,义正言辞的说着。 但是他们都是周健拉来撑门面的货色,实力甚至还不如周健,真正拿的出手的没有几个,这一分钟要他们上,他们可真是犯了难。 一时间,一队执法人员竟然就站在废墟外面面面相觑了起来,一些胆子大的人甚至偷偷的笑了起来。 周健感觉脸上发烧,胸中更是羞愤。 但是法不责众,而且嘲笑他也不犯什么法,就算他想要找一个软柿子捏也没有那个理由。 大明镇执法严格是真的,但是剑馆内部的法更加严格。 要是剑馆中的弟子无缘无故伤害平民,会受到极其严重的责罚。 特别是死板的二掌剑,就算你是哪个内门弟子甚至是长老的子嗣,要是犯了规矩,一样少不了责罚,而且和普通的弟子一样。 这也是剑馆的风气这些年来一直在修炼界居高的原因之一。 但周健此时实在是恼怒,红得像猴屁股的脸终于绷不住了,抽出佩剑,亮白色的剑花一甩。 “大胆毛贼,纳命来!!!” 他大吼一声,气势先要打出来。不然这么多人看着,可不能还没上阵就丢了面子。 陈丰此刻虽然虚弱,但这一会时间倒是恢复了不少的血气。 之前是依靠火印掌控自己的身体才把这厮打得满地找牙,但今日不可同日而语。 他已经金刚境了,要是有佛门的金刚之体修炼,到达金刚境之后皮肉就已经无法洞穿,只能依靠内劲直接损伤五脏六腑或者斩断经脉才能击杀。 所以佛门金刚号称入道以下最强防御力,实在是名不虚传。 陈丰的双脉,无尘之体虽然达不到金刚之体那样“金刚不坏”,但是也颇为稀少,算是凤毛菱角,自然也不会弱到哪儿去。 他的血炼之体不知道,所以也定不了等级。因为火印一般见多识广的也没见过有人修炼出他的血炼之体过。 所以强不强,日后才知道。 但是打眼前这个狂妄的小子,应当是容易十分,只要陈丰的无尘之体一开,他这样的之靠速度而力量欠缺的剑法恐怕攻不进自己身遭一丈之内。 这也是炼体者在大明镇占优势的原因。 天地大道只限制了真气,却不限制血气的运行,所以炼体者该是什么境界就是什么境界。 他的金刚境虽然还不够凝练,但是对付一般的实力在炼气六七重的修炼者,绝对不在话下。 所以他只是冷眼看着羞愤的周健往自己冲过来,口中还念着正义凌然的话。 但看他的步伐明显没有像他的嘴那样倾尽全力,明显给自己留了退路,一有危险可以马上撤出战场。 看来上次火印确实给这个狂妄的世家子弟好好的上了一课。 陈丰正准备运转自己的无尘之体,周健背后却有一阵声音传来。 “这位公子有什么罪可致死啊?” 声音苍老而平缓,但却穿透进每一个人的心中。 陈丰眼中一惊,意识到来着绝非等闲之辈。 在场的也有实力不凡的人,自然也听出了这声音主人的实力超群,都住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没有传说中的仙风道骨,只是一个身体佝偻的老头,花白的头发简单的束起来,手长脚长,身着破麻衣。 周健本来就是为了面子和才想着出手过两招,要是情况不对马上就撤退,现在又有高手前来,他自然是马上收手回到队伍中。 陈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感觉有些滑稽好笑。 周健确认离陈丰足够远之后才看着那个来人,眼睛突然瞪得比刚才看到陈丰还要大。 “四......四叔?!” 他没忍住失声惊叫了出来。然后马上跑到那个老人面前跪下。 众人听见他的惊呼都鸦雀无声,这个人是很久以前就离开大明镇去修炼霸道剑的四掌剑周连易? 现在怎么突然出现了? 任谁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老头就是当年号称练剑天资甚至比剑主更胜一筹的周连易! 而众人的焦点所在的老头只是淡淡的笑着,也没去扶跪在地上的周健,只是在等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周健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这个问题还没有回答,连忙说道: “毁......毁坏他人财产,还公然挑衅执法人员。” 周连易依然笑着。 “我都老糊涂了也记得,在尚武的大明镇,损坏他人财产,只要损坏者愿意以原价多三成的价格赔偿,就可以完全不追究,至于挑衅你......你的脾气四叔可清楚得很!” 说完,他走到陈丰面前,看着这个赤裸着上身的少年。 “小兄弟......墨盒可还用得顺手?” 第七十八章 周连易 陈丰眼中此刻和那周健一样露出了惊色。 “墨盒??难道是......”他自然是一下子就知道了老者所说的墨盒是什么,刚才周健对他的称呼他也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他却有些不敢相信。 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剑馆四掌剑,居然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而且是在他即将暴揍他的侄子的时候。 “这老家伙不会是想要把自己的大剑夺走吧...” 虽然没花多少银子来购买这柄大剑,但是毕竟用了这么久了,心里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舍不得的。 这老头虽然是墨盒真正的主人,自己一个毛头小子没什么资格和他讨价还价,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 可眼前的老头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小兄弟别误会,老头子我现在虽然穷酸,但是还不会沦落到和你一个小娃娃抢兵器的程度。” “再者说了,你这大剑不是在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手里买来的吗?你既然付出了足够的价钱来换这兵刃,它的主人自然就是你了。” 老头笑眯眯的看着陈丰,如此和善明事理的态度,和周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是让陈丰颇为不自在,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愧疚。 “小子先谢过老人家了。” 周连易摸了摸下巴的胡子。 “走吧,去剑馆上坐坐,说起来,我这次回到剑馆还要多亏了你啊......” 如此一个大人物邀请自己去府上坐坐,自己恐怕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只好苦笑道:“前辈盛情邀请,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健在一旁差点没有惊掉下巴。 陈丰和周连山扯上关系也就算了,这下子怎么还和自己那神出鬼没的四师叔扯上了关系,这下岂不是要骑在他头上拉屎了? 再加上自己之前对他一直骄横嚣张的态度,这下子可能没自己好果子吃了。 但是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家人,胳膊肘难道还会往外拐? 不过也说不定。 剑馆的风气本来就和一般的门派和世俗家不太一样。 以剑为尊,以武证道。 自己虽然是直系的子嗣,但是实力在同辈人中算是中下游。 所以才只能在一群普通弟子和平民百姓前面作威作福。 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这让他想要仰天长叹,只期望这个陈丰不要在剑馆里长时间逗留。 周连易引着陈丰就要往剑馆走,随着周健来的一种剑馆弟子站在两旁给他们开路,人们的对此议论纷纷。 陈丰倒是也不怎么害羞,大踏步的随着老头走去。 这时却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诶~~~陈丰~~~” 他猛然回头,旋即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这个家伙。 张三生端着一碗绿豆汤,一边跑一边喊,绿油油的汤汁撒了满满一衣服。陈丰看见此情此景颇为尴尬。 周连易看着张三生跑过来,饶有兴致的转过头问道: “小兄弟的朋友?” 陈丰苦笑:“随行认识的一个散修道士。” 周连易笑了一下:“无拘无束,道在心中。既然是小兄弟你的朋友,那就一块来剑馆坐坐吧。” 陈丰点点头。 说话间,邋遢道士已经跑到了陈丰的面前,气喘吁吁的看着后者。 “我还说你小子跑去哪里了,刚才喝完绿豆汤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跑过来看,果然是你小子,怎么?惹了这么大麻烦还去剑馆吗?” 张三生又转头看见了周连易,后者相貌平平让啊完全没有在意。 “去,但是我得照价赔了这几户人家......” 他看着旁边的一片狼藉,面露苦色。 他自己本来就没什么钱,这下需要这么大一笔钱来用作自己的赔偿款,更是让他的腰包雪上加霜。 要是真的算起来,他算是一分钱都没有,他的银子全部在武文洁那里保管着,自己要是去要银子要怎么说? “我打架把别人房子拆了?” 他想都能想到武文洁听到这话时脸上的愤怒神色。 周连易似乎能看到他心中想的是什么,爽朗的笑道。 “陈兄弟不用担心,这个损失就当是我给小侄带人不礼,傲慢怠惰的一点赔偿,全部损失由剑馆出三倍偿还!” 大门派果然财大气粗,倒是让陈丰有些受宠若惊。 于是陈丰和张三生就那么被迷迷糊糊的走到了剑馆里。 一路上遇见在街上巡逻的剑馆弟子,都对着他们躬身作揖。 当然,陈丰不会傻到认为他们是在尊敬他们两人,这些弟子只是对于四掌剑的到来噤若寒蝉罢了。 虽然消失了这么多年,但是这个老头当年在剑馆中的传说他们可是听着长大的,没有人会认为他看似相貌平平就真的是一个背有些驼的普通老人了。 于是他们就在一片剑馆弟子的作揖中来到了剑馆门口。 刚一看见那宏伟的大门,就有一个老头迎了出来,周围却没站什么人,除了一个背挺得笔直的壮硕男子和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陈丰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是当日卖给他剑的周铁兄弟,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是这个老头的儿子,来头如此之大,让陈丰颇为意外。 在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果然每个人都不能貌相,这是陈丰在这一连串经历之间得到的经验。 但是当初他卖那个大剑的时候说的是给他的父亲去什么寒毒? 这样的高手也会被疾病困扰吗? 这让陈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得作罢。 眼下,迎出来那个老头赫然便是当日接引陈丰的周连山,后面那个中年人则是带着陈丰去了一趟龙吟楼的王进。 陈丰暂且在剑馆认识的人居然都在此地见到了,真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周连山和周连易碰了面,两人自然都十分开心。 他们从小一起练剑,老三和老四关系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当初周连易要出去练所谓的“霸道剑”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尤其是周连山,简直恨不得把这个叛逆的弟弟打一顿。 但到最后,还是周连山悄悄把周连易送出了门。 这份兄弟情义,不由得外人分说,自然就在心里。 周连山那日从陈丰口中得了弟弟的消息之后,连夜派人找寻周铁的消息,顺藤摸瓜,终于在城边的一个破旧小屋里找到了周连易。 其实这个当初背离师门的四弟一年前就回来了,由于当初太过于痴迷炼体,去横练那现在已经没人去练的霸道剑,险些走火入魔,离修为尽损只差一线。但还好心智清明,即使打住了,但还是留下了病根。 他的心脉在那次修炼事故中病变,每隔两年就会失常,导致心血供应不济,全身寒冷如冰,必须要极阳之物才能暂缓痛苦。 早些年出去的时候,周连易本来就身无分无,这些年漂泊天涯,虽然勉强没有饿死,但也孑然一身。 他这样的高手,去某个大家族做一个客卿都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但偏偏就是性子倔,不肯寄人篱下,也无法让自己委曲求全。 所以空有一身本领,到头来竟然落得个穷苦的下场。 早些时候还有些剩余的银子可以供他这个并花销,后来需要的剂量和强度都越来越大,就逐渐供应不起了。 这次是他第十七次发病,本来想一死了之,将自己的全身绝学都传递给自己膝下这个义子。 但是人到将死的时候总是容易多想,周连易也不例外。 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想到了大明镇和剑馆,最后总算是没有下了那个决心。 他想要吊着最后一口气回家看看,在会有一次寒病发作之前来到大明镇里,落叶归根。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脸面面对自己这些早已经做了人中翘楚的兄弟们,所以就在大明镇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住下。 早些时候还能到街上到处走走,后来病情逐渐加剧,甚至连下床都不行了。 周铁在屋子里烧旺火,在床的四周摆上五个火盆,将整个房间烤得像蒸笼一样也不顶事。 周连易的寒病不是由外及内,而是由于心脉功能受损导致的由内及外的酷寒,除非有极其阳刚的灵药能够让他服下,不然很快就会全身结冰。 周铁自然也心急如焚,便急中生智,想到了把这把祖传大剑卖掉。 虽然周连易特地嘱咐他不能把这柄断剑卖掉,但是宝物哪里有性命重要,他趁着周连易熟睡,悄悄把大剑背了出去。 这才有了陈丰前些日子买剑的那一幕。 陈丰坐在剑主阁里,听着两兄弟谈论这些事情,对于世事无常有些唏嘘和感慨。 江湖浮浮沉沉,这样的事情又哪里在少数呢? 但陈丰给周铁的药确实效果奇好,周连易服用了之后觉得全身炽热如火,甚至有接下来两年都不用再服药的感觉,颇为开心,所以今天出门,一是病好了之后在故乡到处走走散散心,二是把陈丰找来,想询问一下那个药的相关事宜,希望从他这里得到更多的药。 如果陈丰能够稳定的给这位四掌剑供药,那这“墨盒”不仅不用要回来了,可能还有更多的宝物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