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爱》 第1章 冬日正午 2010年冬天，期末考试刚过，t市z大的校园里到处都是准备回家的学生拎着行李穿梭来往的身影。清晨的雾气笼住学校的道路和常青的植物，又被学生归家欣喜的笑脸冲破。 30号楼305宿舍大门紧闭，没有半点动静。 太阳渐渐升高，铺展开的姜黄色窗帘被阳光映得温暖明亮，窗帘遮蔽之下的房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一首缠绵又热烈的歌曲节奏清晰地响了过半却无人接听。 终于，宿舍里传来轻微的窸窣之声，有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十秒之后，十分不情愿地从被子中爬起来，迷蒙着双眼，尽量快步走下楼梯。她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听到对面床铺上的人慵懒地蹭了蹭枕头。 “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过于混沌。 “菲扬？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边的女声清晰而有力。 “胡老师，您等一下。”凌菲扬拔掉充电器，披了个毯子走出了宿舍，将自己的钥匙插在关好的门上。楼道里的冷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胡老师，有什么事吗？”凌菲扬的声音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音色。 “你是不是还在睡觉，怎么这么晚还没起床。”那边问道。 “我们宿舍都还没起呢。老师我都没日没夜连着排练两周了，期末考试好不容易结束，可不是要补补觉嘛。”凌菲扬靠在楼道墙壁上，显然不想过于快速的清醒过来。她口中的胡老师，是自己系的老师胡建芬，已过半百却依旧挺拔精神，举手投足透出一个舞者的气质。她对凌菲扬一直不错，看中她的才华，关照有加。三年半下来，凌菲扬已经和胡建芬十分熟悉。 “我跟你说，我这儿有个任务。寒假期间，有个剧组需要人教演员舞蹈，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去不去，去的话马上来我这里填个表格。”胡建芬说话干脆利落。 “寒假？”凌菲扬知道自己睡不了了，索性伸了个懒腰，修长的双臂透出柔美的力量。“谢谢老师，我还是不去了。寒假我想陪家人好好过年。” 电话那边似乎有些意外这个回答，沉默了两秒才说，“不是过年的时候，年后。大约还能过了十五。不耽误你过年。” “可是……”凌菲扬有些犹豫。 “你回家了吗？”胡建芬问。 “没有，还在宿舍，收拾了东西下午回去。”凌菲扬揉揉眼睛。 “那你收拾一下，到我办公室再说吧。”胡建芬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凌菲扬“喂”了两声，听到挂断的提示音，才揉揉头发，默默长叹一声，拧开钥匙回到宿舍。 她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三十分。 凌菲扬放轻动作洗漱收拾好，带着校园卡离开了宿舍。 她的宿舍楼距离教学楼并不近，准确的说有点远。但是距离办公楼就相对比较近了。她算了一下，食堂的早餐十点半关门，自己应该来得及在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她们两个带点早餐。 绕过一片植物林，再经过篮球场，走进办公楼的大门，左转上电梯到三楼，凌菲扬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里面的人显然已经在等她，大门很快打开。 “胡老师，刚烫过的头发扎起来就有痕迹了。”凌菲扬看到胡建芬刚刚烫过了头发，却出于多年的习惯依旧扎在脑后。 胡建芬推了推桌上的塑料袋装的食物，“还没吃早点呢？把这个吃了。” 凌菲扬笑笑接了过来。“老师，我能不能不接这个任务？” 胡建芬显然不解，“为什么？你不是一向关于舞蹈的任何事情都不愿意错过吗？这个事情我可是第一个找的你。” 凌菲扬皱皱眉毛，又舒展开来，“就是因为我不愿意错过，所以更不想耽误下学期的实习呀。再说了，教那些人跳舞简直是对牛弹琴，浪费时间。舞蹈是要给真心喜欢的人跳的！” 胡建芬笑起来，“实习几个月以后才有机会，这几个月你就荒着？菲扬，这次的机会不错，是个大剧组，在薪酬和信任度上都没问题。这次的剧本是关于舞蹈的，你一定感兴趣。你去了也可以和那些有名的演员学一学镜头前的表现力。现在拉丁也在表现方式上求新求变，今后不论是去哪里，这段经验都是值得一提的。” 凌菲扬听到最后一句，目光一闪。她想起几个月前看到的雷格尼剧院的海报，也提到过在传统上寻求受观众喜爱的新的表演方式。雷格尼剧院是她的最爱，她想也不敢想的目标。如果这次实践的方向和雷格尼剧院的发展都一致，那么她绝对会考虑。凌菲扬犹豫一下，终于问，“那要去多久？” “一个月开机前集训，两个半月的拍摄时间。”胡建芬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推到凌菲扬面前，“这次给你算社会实践。还有，这个机会不要提前说出去。” 凌菲扬终于点点头，接过表格，答应下来，“谢谢胡老师。” “外面这么冷啊……”沈小谢感受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凌菲扬带进来的一股寒气，向怀里塞了塞自己竖耳朵小兔子图案的珊瑚绒睡衣。 “你醒了？早知道我就不自己开门了，你看我手里这么多东西。”凌菲扬一股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书桌上。 沈小谢看了看表，将洗漱完的盆放好。“你是把中午饭也带回来了吗？” 凌菲扬脱了外套，将沈小谢的椅子也拉到自己书桌前，“不是说赶中午人少点回家吗？这学期学校最后一顿饭了，就算是早餐，也得吃好点啊。” “这过的才叫日子……”沈小谢简单擦了乳液就坐过来，“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不像以前带那么多东西回去了。”凌菲扬将其中一个塑料袋的东西递给沈小谢，“喏，一个大饼夹鸡蛋加鸡排加火腿加菜，一个大饼夹鸡排，你看一下。我还买了粥，还有一会儿车上吃的零食。” “难得在宿舍吃个早餐。”沈小谢拿了两个勺子放在粥碗里。 凌菲扬半瘫在椅子上，“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哪天出去玩？” “还说不好，实习的单位假期要上班，回头我约你啊。”沈小谢大口嚼着早餐，语气颇为愤愤，“你说堂堂一个游戏制作公司竟然不放寒暑假这合理吗？这让那些小孩子们放了假又孤孤单单不能陪孩子的父母级员工们情何以堪！” “噗……”凌菲扬一口粥差点呛住，“你这也不错了，至少朝九晚五工作时间基本固定，我这边一排练起来不分白天黑夜的，不把人当人练这合理吗？” 凌菲扬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我有事差点忘了跟你说！我早上刚接到电话，开学前要去剧组给演员排练舞蹈，文化课什么的你有时间帮忙应付一下，有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哦。” “什么剧组？”沈小谢问。 “我哪知道，要不是看在胡老师的面子上我才不干。”凌菲扬飞速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她昨天晚上考完试回来就瘫在床上直接睡到早上，肚子已经饿得不行。 “行，到时候我尽量。不过……”沈小谢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你确定我开学时还会记得吗？” 凌菲扬也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儿说，“咱们305一共就两个人住，你看不见我，还能把这事儿忘了？” “说不好……”沈小谢喝掉最后一口粥。 凌菲扬似乎是默认了，两个人开始收拾起早餐的残局。“诶？你图书馆书没还？” 沈小谢一愣，“还真是！在哪儿呢？” 凌菲扬将书递给沈小谢，“那你一会儿去图书馆，正好我得去练功房把鞋拿回来。然后回趟宿舍拿东西一块儿走。” 沈小谢一把拉开窗帘，窗外的冬日阳光照进来，阳台门上垂下来的帘子映得房间里满地晃动的光影。 “这是最后一个寒假了。”沈小谢突然感叹。 “……”凌菲扬点点头，“可能连最后一个寒假都不能好好享受了。” 再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离别的情绪早在相隔几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弥漫开来，却又努力用还有时间来刻意掩盖。 z大的公交车站距离校门口还有段距离，凌菲扬和沈小谢两个人拖着行李背着背包一路走过去。晨雾已经消散，被难得的正午阳光取代。道路两旁校园外的树木干枯了没人整理，大风不时刮起一层卷着纸屑的尘土。 96路公交车总站照例挤满了人，凌菲扬和沈小谢早已对停着不走的大排公交车见怪不怪，也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等车一站就是1、2个小时。寒风吹红了她们的双手，准备发车启动的96路遥遥无期，她们不间断地谈天说地，时不时吐槽学校的公交。 就像三年前她们不知道自己会是本专业排宿舍甩下来的单数，会和其他专业的新生成为室友一样，她们也不知道，这段简单忙碌贪睡抱怨的日子，是一生中最为难得的静好时光。 而这之后，等待她们的，将是更加波折，也更加斑斓的日子。 第2章 遇见未来 凌菲扬坐在飞往h市的飞机上，耳边还是登机前送行来的父母一句句的叮嘱，眼前都是他们不舍的目光。他们到最后还在抱怨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个离家背井的实践，担忧自己不能这么长时间独自在外生活。 t市的春节在一如既往的轰隆隆的鞭炮声，和亲戚朋友热烈的交谈声中，一眨眼就过去了，凌菲扬的寒假假期也过去了大半。她以“我也不过一个小小小员工，怎么还能带家属住酒店”为理由拒绝了母亲陪伴同去的建议，又以“我之前多次出去比赛，虽然时间长一点，可这也不是第一次去外地了”为原因希望他们能够放心，可是不论是否真的坐上飞机，她又何尝不理解至亲之间相互惦念的那份牵挂。 飞机快要起飞了，凌菲扬自觉关闭了手机，系好腰间的安全带，拉起身侧的窗板。机场宽阔的场地逐渐缩小，熟悉的城市渐渐消失在眼前，凌菲扬注视着静静变化的白云，看着自己遨游在蓝天之中，穿梭在云层之上。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的旅程，没有亲密同伴，没有带队老师，没有父母朋友。甚至也没有比赛，没有表演。凌菲扬有些对于这样一次不同以往的有关舞蹈的旅程，有些好奇的期待。 4个小时的飞行结束，凌菲扬长长的一觉醒来，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睡梦中错过了飞机上提供的饮品。 t市仍然在飘雪的肃杀寒冬，这边h市却气候温和，阳光明媚。凌菲扬一下飞机，便感受到了舒适的春意。她迅速换掉自己显得厚重的衣裤，也换上了同季节和春光匹配的好心情，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她想，即便是一次免费旅行，h市也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按照胡建芬老师发到手机上的地址，凌菲扬打了一辆出租车，很顺利的找到了地点。好在拍的不是深山老林的戏份，她能够享受h市市内的大好风光。只是…… 这个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剧组？ 她围着这栋楼转了两圈，又上到二楼在每个房间外面看了又看。可是既没有想象中巨多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哪怕是白纸黑字的提示字条，凌菲扬装作若无其事的躲过了几个上下楼的人，才想起来可以找个人来问一问。可是…… 等一等，她找到了门卫保安，这才意识到—— 自己不仅不清楚这一次的演员会有谁，更重要的是，她压根不知道剧组的名字！ 凌菲扬脑筋飞转，假装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向保安指指手机，然后走开几步，一转身拨通了胡建芬的电话。 简短的通话之后，凌菲扬一脸无辜又无奈的笑容，继续问保安大哥，“请问，你知不知道，这个《青春无憾》剧组的场地在哪儿？” 保安大哥倒是很热心，将凌菲扬又带回到那栋楼前，“就是这里了。” “哪个房间知道吗？”凌菲扬热得脸颊微红。 “整个二层应该都是，别的地方也有，你去上面问问。” 凌菲扬看着保安大哥离去的身影，决定上去敲门试一试。这活动若不是胡老师介绍的，她现在绝对立刻回去了！凌菲扬心里直嘀咕：这什么破剧组，起这么个烂名字？到底靠不靠谱，竟然没什么人？！ 刚刚走上二楼的楼梯，左侧203房间的门就开了。凌菲扬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探出头来，看到自己之后便走出来，露出亲切的笑容，“凌老师吗？快请进来！” 凌菲扬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叫凌老师，这个人还和自己年纪相仿，她上前两步正要重新介绍自己，踏进房间的下一刻却愣住了。 那是一个凌菲扬到后来都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人。他的个子不是特别高大，可是背脊非常挺拔，他的脸庞硬朗、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下颌微收，一身简单的运动装将坚实有力的身体线条展现出来。他突然出现在凌菲扬面前，周身散发着运动过后的蓬勃气息，与同成熟年纪相匹配的沉稳坚毅气场完美融合，整个人整洁利落，健康阳光，眉峰粗黑浓密，眼睛明亮灿烂又坚定深邃。 “你好，凌老师。我是叶霆。”那人伸出右手，嗓音中有一种特殊的磁性。他对着凌菲扬微笑，眼角唇边笑意生动成好看的弧度，夹杂着对于来人的热情迎接和对于年轻人的安抚关怀。 凌菲扬静了一秒，伸出右手与之相握，触摸到的是他厚实有力的手掌。“你好，我是凌菲扬，叫我菲扬就好。” 叶霆将她让进房间，凌菲扬听到刚才在楼道里见到的年轻男生对她说，“剧组为了保证拍摄效果，给霆哥一个月时间学习拉丁舞。不过霆哥这段时间还有几个安排，不能每天都在。但是一有时间就会联系你，在这里练舞，你看可以吗？” 凌菲扬原本也不认为一个非舞蹈专业的人可以24小时在这里练习，所以她只是点点头，“可以。” “你一个人来的？找到地方住了吗？”叶霆开口问，从房间一角的纸箱内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凌菲扬。 “还没有，我一会儿找个酒店就好了。”凌菲扬回答。 “阿峰，一会儿你陪她找一下。”叶霆对那个男生说，自己坐到凌菲扬身边。“阿峰是我的助理，有什么需要你就找我们。” “《仙霞传》完结篇配音大赛”在t市由云之传奇游戏制作有限公司启动。《仙霞传》是云之传奇推出的颇为火爆的一款游戏，而借助刚刚推出的完结篇发动配音大赛的活动，无疑为这款游戏做了再一次宣传。 在云之传奇实习的沈小谢这一个多月来，为了这个配音比赛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没有时间为飞去h市的凌菲扬送行。她倒是还记得凌菲扬的嘱托，可是她自己忙得都要常常逃课，凌菲扬那边的课程更加照顾不来。 沈小谢看了看表，已经下午1点。其他几个同事有的去接评委和领导了，有的去楼上最后调试灯光和声音了，有的去搬水有的在打印。她找了个评审席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来，拿着对讲机表示放映一切正常。设在公司一层的比赛场地终于布置完成，也不枉她们这几个人这么多天起早贪黑。 不过她并没能坐下来好好歇几分钟，就听到了门外面的嘈杂声。沈小谢拉开门一看，来参加决赛的选手已经陆陆续续到了。沈小谢将他们带到旁边的候场室，让他们一一签名落座。因为这次配音比赛的预赛已经在网上以提交音频的方式完成，所以参加最后决赛的只有20人。不过，沈小谢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网上提交的参赛表格照片之外的真人，他们有的一脸学生的稚气，有的习惯性的穿了职业装表示郑重，各个年龄段和身份的人都有，让沈小谢也不由得感叹原来配音有这么大的魅力。 沈小谢快速安顿好这些人，回比赛大厅给他们拿水的时候，看到里面嘉宾席里已经坐了人。同事小李为她介绍，“这是咱们请来的特邀嘉宾，网配名人‘叶稹’。人家可是第一次接受邀请担任嘉宾哦~”沈小谢走过去打招呼，没有想到见到的是这样一个男生：他穿着一身黑皮衣，微长的头发斜分，染了浅浅的金黄色，愈发显出英挺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脸。 虽然沈小谢对网配这个圈子并没有什么了解，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和“特邀嘉宾”、“网配名人”这样的名字在想象中有些距离。“欢迎你，叶稹。”沈小谢礼貌性的和他握手。 “你好你好。”叶稹声音很低很轻，一边握手，一边微微鞠躬，弯下身子时，右侧的头发刚好遮住一边眼睛。 “您先坐一下，1点半比赛正式开始。”她说着，把同事小李拉到一边，“水呢？谁去搬了？” “我看见赵姐好像把它放二楼楼梯口了。”小李回答。 “……好吧，我去拿下来。”沈小谢看了看叶稹，问她，“你确定没有接错人？” “当然没有！”小李试图叫住转身欲走的沈小谢。“喂，小谢，我和你一起去搬吧！” “需要帮忙吗？”叶稹站起身走过来，并没有等待回答，便向着沈小谢的方向走去。 虽然比赛涉及到的人并不算特别多，但是因为时间长，所以他们多买了两箱水。沈小谢托起一箱转身的时候，没有想到手中一轻，一箱矿泉水却被叶稹接了过去。 “我来吧，女孩子不要做这些。”叶稹说着，将箱子用一只手抱好，又去拿了一箱夹在另一只手臂中。 “不用不用，我来……”沈小谢还未说完，叶稹已经转身下楼了，她看他甩了甩眼前的头发，不由得嘱咐，“你小心点儿！” 沈小谢哪里能真的要叶稹全部搬完，自己也抱起一箱转身的时候，看到叶稹抱着两箱矿泉水开门的背影，刚刚那句“我来吧，女孩子不要做这些。”突然出现在耳中，她才发现，他低沉而轻微的声音那么自然而动人。 第3章 意外失误 配音比赛因为领导迟到的原因，推迟了半个小时开始。沈小谢安抚了好久开始显露出抱怨的参赛选手之后，不自觉看向特邀嘉宾叶稹。她正发愁，要不要主动去接近这个可能已经极其不耐烦的金发男人时，却看到叶稹竟然坐在嘉宾席座位上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沈小谢走过去，看到他的一瓶水已经空了，便拿了瓶新的。 叶稹意识到有人过来，连忙站起身来，先于沈小谢开口，“不好意思，有事吗？” 沈小谢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好看到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抱歉久等了，喝点水吧，比赛再过五分钟开始。” 请来的领导拿着云之传奇准备好的稿子，发表了一段讲话。上半场比赛，20个选手分成四组，拿着之前给定的配音内容，现场为特定角色进行配音。大屏幕的投影播放游戏片段，选手要配合好画面节奏。然后现场打分，选出优胜的8名选手。 《仙霞传》是一款具有传奇色彩的角色扮演游戏，讲述孤独无依的男主角与女主角意外相识，于危难中救下女主角，女主角对他一见钟情。男主角主动帮她解决面临危机，一路斩妖除魔，却在这个过程中结识另一女子，发现女主角似乎另有目的，又发现了自己身世之谜，家中劫难为女主角家族所为。这次的完结篇，讲的便是男主角另生异心，不再保护女主角，女主角陷入危难，奄奄一息，男主角才发现自己早已对她倾心，终于决定救出女主角，却在此时被半路结识的那个女子陷害无法脱身。最终男主角发现自己被奸人蒙骗，奋力逃出，又舍命救出女主角，灭掉她的仇人。将她带到安全之地后，男主角血已耗尽，勉力来到女主角看不到的地方，目光向着女主角的方向，停止了呼吸。20名选手分配不同角色的不同阶段，有男主角奋勇杀敌之时的豪迈威武、颓废自弃时的醉意迷茫，生命耗尽之时的爱语呢喃，有女主角被误解时的痛心无助，陷入危机时的痛苦呼唤，绝望等待时的犹疑脆弱……配合着大屏幕上精彩细腻的游戏画面，选手们的表现认真投入，可圈可点。 下半场比赛在半个小时休息之后进行，难度更加高。选手们只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要将拿到的稿子即兴发挥出来。最终评选出优胜的前三名，可以获得《仙霞传》完整游戏一套，以及可能的为云之传奇之后游戏配音的机会。 下半场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沈小谢按照程序，邀请做了几次点评的特邀嘉宾叶稹做个示范性表演。叶稹第一次做嘉宾，也没有详细问过程序，并不知道这个环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大方的拿起话筒站起身。 临时给他的选段，是男主角知道事情真相时候的暴怒和内心愧对女主角的疯狂。按理说，这样的情绪需要一定的爆发力和控制力，但是相较于不温不火的平淡细节，还是更加好处理的。而叶稹素来被誉为声音清亮华丽，配这段情节应该更有新鲜感。 叶稹来到参赛选手配音的大屏幕前，清了清嗓子，站定的时候身子轻轻晃了晃。大家都以为叶稹在进入角色找感觉，谁也没想到，大屏幕上字幕已经亮起，叶稹却低咳了出来。 就在大家都吃惊的时候，叶稹却凭借多次配音的经验，巧妙的一转，将低咳变成了愧对女主角心痛的表现，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这个时候，沈小谢也不禁暗自赞叹，这样好的危机处理能力，简直和那个低调沉默的金发男孩千差万别！ 有的选手甚至已经双手合十，几乎鼓掌。 吼叫声却突兀的停下来。 沈小谢看到叶稹紧闭的嘴唇下，喉咙迅速的动了动。却没有看到，叶稹微微皱起的眉头。 又是一次失误的漏拍！ 再开口时，叶稹的声音并没有预想中的清亮有力，“妖人误我，妖人欺我！”的呐喊变成了颤抖低沉的低吼，可画面中的男主角分明向天张开双臂，浴血斩妖除魔怒吼撕裂对方肺腑！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传说中的叶稹下一次神奇的转换。 大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男主角斩除奸人逃脱出来，无力的跪倒在地。 “小容……小容……非我负你，我负了你啊……不，我决不负你！”叶稹这句带着鼻音的呢喃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即便叶稹是突然接到的这个配音，但念错重要台词绝对是配音的大忌！一句“非你负我”，竟然念成“非我负你”，哪怕声音再好，这次的配音也是已经宣告失败！ “霆哥。”凌菲扬刚刚由叶霆的助理阿峰带着见过了电视剧《青春无憾》的制片，得知前一个月的教学还是以拉丁的基本动作为主，因为导演希望演员的表演能够真正像模像样，而非只是摆摆花架子。她回到2楼的练功房，按照阿峰的称呼也叫叶霆“霆哥”。 “你来了，热吗？”叶霆照例递过去一瓶水，只不过这次更加贴心的拧开了瓶盖。 “谢谢霆哥！”凌菲扬露出笑容。大概是真的渴了，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 叶霆这次只穿了运动短裤，小腿结实有力的肌肉显露分明。他应该刚刚自己热身过，状态很好。凌菲扬上次回去特意查了叶霆的资料，得知他从前是体育健将，未进娱乐圈之前甚至拿过运动会金牌，现在仍然坚持锻炼，身体和面容都保持在很年轻的状态。 “恩……我们现在开始吗？”凌菲扬问道。 “好啊，凌老师。”叶霆把角落的录音机拿过来，“上次你说需要这个，看看行吗？” 凌菲扬过来看了看，点点头，接通了自己带来的音乐，恰恰具有鲜明节奏感的音乐迅速充斥在203房间中。 “体育舞蹈分为拉丁舞和摩登舞。而拉丁舞又分为恰恰、伦巴、桑巴、斗牛和牛仔。这五种舞各有不同的风格，恰恰活泼，节奏感强；伦巴较慢，缠绵浪漫；桑巴激情热烈，斗牛强劲豪放，牛仔轻松逗趣。这次的片子重点是恰恰和伦巴，所以我们重点学这两种舞。” “没有探戈吗？”叶霆发问。 “没有，探戈属于摩登舞的范畴。”凌菲扬回答。 “拉丁舞的基本站姿，两脚脚跟靠拢，脚尖分开，身体重心微微向前落于两脚掌。抬头，下颚微收，两眼平视前方，稍微往上看一点。挺胸，收腹，立腰，立背，颈部向上拉长。两肩自然下沉，手臂自然放在身体两侧。臀部收紧自然上提，两腿自然夹紧。”凌菲扬一边说，一边给叶霆做示范，然后纠正了叶霆的动作。 练功房有两面大镜子，是剧组为了让叶霆学习特意安装的。叶霆站在凌菲扬身后，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背影的姿态，和镜中正面的动作。他有点意外，这个刚刚还略显害羞拘谨的年轻女孩子，教起课来竟然一板一眼，十分像样。 “然后跟着我说的做。双臂侧平举，将身体的重心放到右边，从腋下到脚踝看做一个整体，整体向右后方转动。同时，左腿膝盖自然弯曲，右腿保持绷直。”凌菲扬说的很慢，每说一句都做出示范。 叶霆跟在后面，一点一点调整自己的动作，这样的教学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小学生。“凌老师，你看我做的对吗？”叶霆故意做出儿童的声音，想要逗逗凌菲扬。 凌菲扬回过身，看了他的动作，伸手纠正，一边纠正一边讲解。她将叶霆的身子继续向后转了转，又收起他下坠的胯部，“我说了，从这里，到这里，看做一个整体，一起转动。对，再向后一点。右腿，保持绷直。” “好，看我做这个地方。”凌菲扬转回身子背对着叶霆，将刚刚将的动作重新做一遍，做到腿部的时候放慢下来，“注意这里，左腿，是自然弯曲，随着身子向右后方向转动，两条腿之间从正面看缝隙消除。是这样。并不是靠左腿主动向右腿膝盖方向弯曲来消除缝隙，不是这样。懂吗？”凌菲扬丝毫没有意识到刚刚叶霆的小小玩笑。“还有，我说的是从腋下开始，不是从肩膀。你转动身体的时候，肩膀不要跟着转，保持朝向正前方。” 叶霆十分听话的由着凌菲扬摆好他的动作，又在她的要求下自己重复做了几遍。直到凌菲扬终于觉得满意收回目光，叶霆看向助理阿峰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他一脸憋不住笑的痛苦表情。 “现在，手臂的动作。双臂肘关节自然弯曲，对，只微微的弯曲，不要太大。肩膀沉下来，不要提着肩。手部虎口打开，自然用力，四指并拢。”凌菲扬向上调整了一下叶霆肘关节的位置，又压了压他的肩，“现在这个姿势，是拉丁的基本站姿。” 叶霆点点头，试图收回身体。 “不要动，保持这个姿势五分钟，然后我们换左面。”说罢，凌菲扬也做出同样的站姿，面向镜子的方向。 叶霆收回刚要出口的玩笑，看着面前的凌菲扬。这个女孩子身材修长，平时看起来显得瘦弱，然而简单一个基本舞蹈动作，却可以曲线婀娜，优美动人。这个在陌生人面前有点拘谨羞涩的小女孩，谈起舞蹈却不自觉流露出强大的能量。 第4章 两处心情 距离z市的春天还需要时日，冬天仍然扮演着主角。学生们忙着上学完成作业，大人们日复一日穿梭在单位和家庭之间，忙碌的外表下，一片平静。 然而在网上，叶稹配音严重失误却成了一个大新闻。对于配音没有了解的人关注了，配音圈子里的同仁们也看到了。无论如何，一个据说是网络配音界名人的人在担任嘉宾露两手的时候搞砸了，这都是令人唏嘘议论的。 渐渐的，在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并且震惊之余，“叶稹配音失误”从一个简单的新闻，发酵成了一个充斥议论的热点话题。一轮对于叶稹的质疑，在评论和转发中像细菌一样滋生蔓延。 无论是否因为同单位活动的新闻相关，沈小谢都在网上轻易浏览到了这个话题。网上的质疑无非两点：一是质疑作为著名网络配音人员的叶霆真实的实力；二是质疑他作为一个网络配音人员来担任这个比赛嘉宾的目的和原因。参与第一个个话题的，多半刚刚从新闻里面知道叶霆这个人；而第二个质疑的声音，多半发自网络配音圈子内部。 “虚拟平台人人有份网络配音鱼龙混杂” “没有实力硬充大佬网配叶稹唱井浮夸’”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染商业初心变” “清风难敌铜臭实力难配盛誉” “叶稹走商穴的秘密” 沈小谢扫过一条条帖子的题目，又看到帖子下面的评论。 “直接出席三次元活动，置网配圈于何地，亏我当初还这么喜欢他。” “果断路人转黑，这不就是出去卖脸吗，叶稹滚出网配圈！” “网配是二次元圈子，进军三次元的大大请自觉滚粗。” “还不是为了几个钱？呵呵，人艰不拆。” “要我说叶稹就是被有些人盲目的吹捧，捧得太高了，这下好，一下子摔惨了。” “有没有实力，一露脸就知道了。这下脸没露成，反而露馅了。哈哈！” “还那么年轻，就大言不惭做比赛嘉宾，还真当自己能干瓷器活儿啊，笑趴……” “还记得最后得亚军的那个么，没有叶稹出面力保，他连决赛都进不了！” “什么为钱，什么飘飘然，你们太小看了叶稹。人家就是为了红，宣传自己。你看，随便小露一手，现在这知名度，升的那叫一个彪！” 沈小谢越看越生气，页面越翻越快，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不去写小说，哪里能想到这么多“幕后”！ 沈小谢打开耳机，里面是她刚刚下载的叶稹之前的配音录音。自从上次活动结束后，沈小谢甚至来不及对叶稹说什么，他就消失了。可自从他消失，他下午那句“我来吧，女孩子不要做这些。”却不断出现在她耳边。或许是这个淡金发男生的几次礼貌之举给沈小谢留下了与外表不同的好印象，她总不相信，这样一个人，那次极差的表现就是他平日的水准。 夜深了，云之传奇加班的同事们陆陆续续的都走了，沈小谢坐在办公桌前，戴着耳机看着屏幕。新闻专业几年的培养，让她并不轻易做判断。对于叶稹那天的表现，她选择先听一听其他录音片段，了解一下这个人。 云之传奇安静下来，沈小谢干脆摘掉耳机，打开电脑的音箱。拧开音箱的那一瞬间，“来年芳草绿，故人不同看。”的声音传出来，重情的执着，坚毅的放手，骄傲的寂寞，和对于未来的迷惘，统统混在了这十个字中，低吟婉转，清寂关切。 沈小谢的泪几乎落下来。 这是她听的，他的第八段配音，无一不优秀，倾注心血。 沈小谢点开网页，输入了“听过《清寂》，才懂清寂——一个失误，抹不去用心的配音”的标题。她没有用实习单位发言的名字，而是打上了自己浏览网络惯用的名字：“诺风”。 沈小谢并不知道，她这篇纯粹为了表达自己意见，为叶稹鸣不平的帖子，会被浏览网页的叶稹看到。她更不会想到，某一天，这篇帖子，竟然几乎挽回了即将擦身而过两个有情人。 h市的天气渐渐热起来，叶霆已经两天没有联系凌菲扬。凌菲扬却实打实的在203练功房呆了两天。 叶霆因为有运动的底子，人又很聪明，所以学起舞蹈来倒是很快。不过几天，恰恰的一套基本步已经做得还算像样。凌菲扬用叶霆不在的这两天，估算出了他能跳出恰恰和伦巴两只舞的时间，抓紧时间编出了一套独舞，如今正在琢磨双人舞。 因为叶霆工作时间的原因，所以来的时间总是千差万别。有的时候，叶霆的助理阿峰提前两个小时才通知凌菲扬叶霆会来，有的时候凌菲扬等了一个小时等来了叶霆却被告知只能学两个小时就要坐飞机走，甚至，阿峰会打电话小心翼翼的询问凌菲扬，晚上12点到3点有没有空教他……但是，大多数时候，叶霆都是一个非常认真用功的好学生，只要有时间，只要凌菲扬不说停，他可以在练功房里一直练习下去。甚至，他还会在下次来的时候，问凌菲扬一些自己工作间歇琢磨出来的问题。这也是他能够迅速掌握一支舞蹈的另一个原因。 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在教学，凌菲扬并没有多少自己跳舞的时间。可是对于一个热爱跳舞的人来说，练功房和落地镜就在眼前，而不去舞动不去旋转，实在是件难忍的事情。所以，趁着叶霆不在的时间，她有了一个人独占整个练功房的大好时间。 跳到后来，她已经分辨不出，是在为叶霆编排舞蹈，还是单纯为了自己而跳。 三个连续的旋转轻盈而迅捷，停下的时候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还在飘动，修长的双臂不知何时已经伸过头顶，无限延长的指尖修长而有力，右臂轻轻自身侧滑下，一拍的静止像极了轻柔的邀请，两个前进锁步摆出动人的腰胯，像是热情的呼唤，却没有一丝过分的妩媚。 窗外的天色暗淡下来，不过午后，乌云已经堆积，阴沉沉正在酝酿一场大雨。 凌菲扬向外划出的左腿连同脚背脚尖点出动人的弧线，右腿轻轻一退，同左腿拉出动人的空间，笔直的双腿修长优美……一连串快速的变换之后紧接着三个旋转，悠然连接三个锁步后一转凌菲扬双腿左右一曲一直拉出好看的线条，左手向前伸展的同时右臂向后高扬，一个非常完美的ending pose。 “啪啪啪”的掌声随即响起。 凌菲扬收回动作看出去，看到叶霆和阿峰一前一后走进门来。走在前面的叶霆带着笑容鼓着掌。“从前只知道凌老师教学认真负责，今天终于看见你跳舞。” “你怎么来了？”凌菲扬看了看天色，“都这么晚了？” “我来一会儿了，看到你跳舞，不舍得打扰你。”叶霆指了指外面的天色，将凌菲扬拉到窗边，又给她指指自己腕上的手表，换了孩子一样的语气，告诉她，“你看，才三点钟。小朋友，这种天气呢，是要下雨，不是到了晚上，知道吗？” 多日下来，叶霆在学习之余总是一副大男孩的样子，精力旺盛，又时不时耍个宝逗个人，凌菲扬也渐渐的没了最初的陌生和拘谨。她开始对娱乐圈改变一点看法，至少她面前的这个明星看上去十分的“平易近人”，更重要的是，对舞蹈还有应有的尊重，和那么一点点的天赋。 凌菲扬轻轻拍他一掌，“叶霆小同学，想要上课不提前跟老师打招呼是不对的，知道吗？” “好学生不是应该有优待吗？”叶霆一边说一边脱掉外套，紧身背心包裹的上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你连这都不知道？” “什么优待？”凌菲扬站在一边等他。 “比如……”叶霆讨好的走过去，推推凌菲扬，“我这次从巴黎直接飞回来，没来得及带拉丁鞋……” “……”凌菲扬几乎翻了个白眼，双臂交叉抱在身前，“外面罚站！” 叶霆竟然真的向门口走去。凌菲扬差点就开口叫住他，毕竟这真的只是个玩笑。谁知道叶霆在门口面对阿峰站定，“你怎么回事？啊？工作都不会做吗？没有时间，鞋子不会想办法寄过来吗？” 叶霆的声音有不多见的严厉，可是装腔作势的意味更足。饶是这样，凌菲扬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拉开叶霆，“好好的你说他干什么。” 叶霆显得很无辜，伸手指一指，微微撅着嘴，样子十分可爱，“我不想去外面罚站，只能来怪他啊。” 凌菲扬无语。不仅仅是女士，男士跳拉丁舞也要穿专门的拉丁鞋。凌菲扬像是吹毛求疵的固执老师，对这点十分要求，像是一双鞋就能以小见大看出对待舞蹈的态度。可是叶霆没带的理由尽管十分充足，自己也能理解，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叶霆探过身子看看她，又跟阿峰比划了什么。凌菲扬没有看他，没有一会儿，叶霆就轻轻撞了撞她，将一个盒子递到凌菲扬面前。 “好啦，我知道你肯定会预备一双的，借给我吧！”叶霆晃晃手里的盒子，“我特意从巴黎给你带的礼物，我们交换吧，好不好？啊？” 第5章 BlackKite “很好，接两个手接手，注意甩头！”凌菲扬带了叶霆单人成套恰恰之后，站在录音机旁看叶霆自己跳。 叶霆面向镜子，跟随恰恰具有鲜明有力节奏的音乐跳起舞来，这已经是他训练的将近第五个小时。 “two three 恰恰 one，two three纽约步！”凌菲扬时不时为叶霆喊一下拍子，提示下动作。“腿夹紧！” 叶霆的动作有男性特有的张力，每一个节奏间的停顿都恰到好处又力道十足，伸出手臂的时候能够看清楚肌肉的运动。 “夹紧！”凌菲扬的声音不断从音乐中穿透而出，“跟上节奏，走，定点转！” 叶霆的身上已经全部汗湿，汗水将他浅灰色的背心浸成深色，他嘴里默默喊着拍子，在跳动时根据凌菲扬的提示纠正动作。 “two！ three！恰恰 one！”凌菲扬的眼睛紧紧盯着叶霆的动作，口中不停地数着拍子，“two！ three！恰恰 one！注意留头甩头！two！ three！恰恰 one！” 叶霆每一次快速的转身，都从身上甩出几滴汗水。他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打湿，随着转动和甩动时不时黏成一团飘起来。 “停！”凌菲扬喊停的同时，调低了音乐的声音。这几天的教学，让她的嗓子得到前所未有的锻炼。喊累了的时候，她会在不必要的时候调小音量。毕竟，她可不想再让叶霆因为这件事情去给她买来一袋子金嗓子喉宝之类的东西。 凌菲扬捕捉痕迹的擦一擦赶巧被甩到自己脸上的汗水，走到叶霆面前，“第一，你的手臂要柔中带刚，你这是跳舞又不是练拳，那么硬干什么？” 凌菲扬带着叶霆做了几个手臂的动作，然后继续说道，“第二，定点转的时候，看我做向右定点转，two的时候，左腿由右腿带过来，重心多在右腿上。然后，three转的时候要快，在转回来的定住！转的过程中，看慢动作，重心一直在你的右腿上，对，压胯。到回来的时候，再上到你的左腿。看，像这样……明白吗？” 叶霆点点头，做了几次给凌菲扬看。阿峰站在门口，提着两个大袋子，没有说话。 “好，加快速度，跟着正常节奏再来两遍。”凌菲扬重新调高音乐的音量。 “那个……”阿峰这个时候走进来，“我刚买了点饭来，也不早了，先吃点再继续练吧。” 凌菲扬看了看一身大汗的叶霆，关掉收音机，点点头，“先休息一会儿。” 叶霆这才得令，过去接过来阿峰的袋子。说是吃饭，但是练功房并没有桌子，所以每次他们几个人都是借着一面墙旁边的一排长椅吃的饭。 “你们每天都吃这个吗？”凌菲扬打开几个盒子，看了看打包来的饭菜。 “没有，剧组的饭没有这么好。”叶霆为凌菲扬加了点肉，“所以啊，你现在趁机多吃点，等你进剧组就吃不到了。” 凌菲扬塞了一大口饭，摇摇头，“开拍了你们忙，可我是闲人，以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叶霆看了看这个有点豪爽的女孩子，并没有打破她的天真，“行，到时候你得罩着我啊！” “那是当然，”凌菲扬也不跟他客气，“你们成天吃盒饭吃快餐，对身体不好。有机会的话，阿峰，你记得要改善一下伙食！” 阿峰在一边点点头。他看着不顾形象大口吃饭的叶霆和凌菲扬，不由得有些感叹。刚刚他买饭回来，正巧见到凌菲扬为叶霆纠正动作。也不知凌菲扬是真不知道叶霆在娱乐圈的地位和知名度，还是叶霆这几日来表现得太过亲近好说话，这个年轻的叫做凌菲扬的女孩子，竟然真的像对普通学生一样一点不留情面。要知道，即便是大多数的演员，都要叫叶霆一声“霆哥”，开玩笑的时候也不能真的无所顾忌的。 尽管叶稹的表现让人大跌眼镜，可是对于云之传奇来说，这次的配音比赛算是圆满结束。叶稹的种种新闻，对于《仙霞传》和云之传奇无疑是一个间接的宣传。至于请来嘉宾的水准优劣，其实并不能十分影响大家对于游戏本身的评判。 公司负责这次比赛的同事照例在比赛之后一系列的后续工作完成，活动彻底结束之后庆祝，下班之后来到ck kite酒吧聚会。 这家ck kite酒吧原来叫“黯夜”，据说后来酒吧男主人听了姐姐的话，将名字改成了现在的ck kite——黑色纸鸢。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映衬名字的缘故，酒吧的门面布置有点阴森。进门之后，首先要经过的，竟然是长长的一条通道。那通道全部用不知是什么材料包裹住，只容三人并行的宽度，顶上似乎是圆拱形，只是除了脚下是漆黑的地板之外，两侧及头顶都是密布星星点点的黑暗。那些星星点点此起彼伏的一闪一闪，像是走在了黑夜的星空下，又更像是脱离了地球，在宇宙中漂浮。 沈小谢没有想到，穿越了幽长的通道，灯光乍现的转角处，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叶稹。 酒吧变幻的灯光将叶稹的头发染成了红色，刚好遮住他的五官，只留下高挺鼻梁上明亮的一条。 沈小谢和同事们在一桌坐了，简单说了几句，便来找叶稹。她在酒吧里找了一圈，一回头，却看见吧台后面，一个男生留着斜分的头发，头发在光影收回的瞬间显出淡金色，下颌一角刀削一般分明。 不是叶稹又是谁？！ 沈小谢站在不远处看他。那双曾经帮助她搬过箱子的手臂上下摆动，结果她递出稿纸的双手手指修长来回翻动，一侧斜至脸侧的头发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甩动，三两下，一杯颜色漂亮的鸡尾酒便出现在桌面。 直到他在她面前调过第三杯鸡尾酒，沈小谢才走过去，“叶稹。” 对面吧台后的男生一愣，看了看来人，随即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腼腆和温和。“是你啊。小谢？” 沈小谢好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叶稹继续调起酒来，方才的笑容渐渐消失，“我听你的同事，似乎这样叫你。” 沈小谢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男生竟然这样细心。她看着叶稹熟练帅气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工作？” 叶稹没说话，只是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沈小谢看他的兴致并不太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叶稹将调好的这杯鸡尾酒推到沈小谢面前，“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沈小谢看着面前这杯液体，透着清透的粉红色光泽，将她的脸颊也映得粉红。她拿起杯子便闻到了芳香的气味，轻轻尝了一口。“恩……比较甜，还有点酸，有点辣……” 叶稹轻轻一笑，只是说，“你喜欢就好。”他没有告诉沈小谢，这杯酒的名字叫“红粉佳人”，是专门为女士而调配的鸡尾酒。沈小谢也没有告诉叶稹，这是她收下的第一杯鸡尾酒，有她最喜欢的颜色，最合口的味道。 红粉佳人绝妙融合了伏特加的辣，柠檬汁的酸，和红石榴糖浆的甜，犹如一位穿着粉红色长裙的佳人，却并非在水一方，遥不可及，而是温暖的在人身边轻轻摇曳。 沈小谢如今就在距离叶稹一桌之隔的距离，她又尝了一口“红粉佳人”，然后想了想，“你学了多久？” 叶稹知道，她问的是自己调酒的手艺。“曾经是酒吧常客，看得多了也就知道点门道。再后来来这边打工，就学会了。” “那你平时都在这里吗？”沈小谢问。 叶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的话很少啊……”沈小谢轻轻感叹。 就在沈小谢以为叶稹不会开口的时候，叶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看你不像是常来的样子。” 沈小谢为他的开口而开心，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哪怕隔着嘈杂的音乐，仍旧显得清丽悦耳。“我和同事们一起来的，庆祝活动结束，加班告一段落。” 叶稹仍旧只是笑笑。 沈小谢觉得，靠聊工作进入正题是比较困难了，于是她试探着说，“我觉得你说话的声音和上次不太一样。” 叶稹怔了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又犹疑。他沉默了一会儿，连手上熟练的动作都停了，才说，“上次发高烧，有点影响嗓音。” “你发烧了？！”沈小谢想起，他说话时低沉轻微的声音，等候开始时垂头浅眠，还有配音上台时的轻晃，配音期间戛然而止的嘶吼和低咳！她明白了，原来那次他失误的发挥，不过是因为高烧太重！“你知不知道网上很多人在误会你？你可以解释嘛，说你发烧了，大家都会理解的，你为什么不说呢？” 叶稹并没有一点儿受到沈小谢提醒的恍然大悟，他只是摇摇垂着的头，告诉她，“有什么可说。不论因为发烧还是什么，影响到配音质量，就是我的不对。这没什么好讲，我不会找借口。” 沈小谢怎么样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男生，竟然会给她这样的回答。那么有力，那么干脆，那么，让她欣赏！ “既然你请我喝这么好喝的酒，有些话我也想告诉你。”沈小谢看着叶稹，他的眼睛在黯夜里闪着光，年上只有安抚性的浅浅微笑。她当然知道，即便这个人这样说，又怎么可能一点不在意？“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介意那些消息。你知道，我就是做这一行的，我可以告诉你，其实这些消息都没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写这些消息？因为叶稹你有名。还因为，有的人闲来无事便生事，有的人和我一样发了消息能拿钱，有的人借你的话题吸引关注涨粉丝。” 沈小谢看着叶稹不停调酒，知道他其实在认真地听，于是继续说，“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借你的话题，并非针对你。而这些消息……”沈小谢喝掉最后一口红粉佳人，“酒这么快就喝完了，你的消息，不过多久也会随风淡去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第6章 有缘相会 沈小谢站在“life story”咖啡馆门前，打量了一下招牌，借着门上的玻璃理了理头发。她轻轻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家life story咖啡馆坐落在市中心一个难得安静的路段上，她并不是常客，但并不陌生。从前没课出来玩的时候，她和凌菲扬来过几次，那个时候她们还无忧无虑的享受校园生活，拥有大把时间，没有像如今一样被实习和工作所困。只不过，从前她们来的时候，这家咖啡馆并不是这样的布置。外面的布置变了，连店里的陈设和风格也变了。从前的life story有着高靠背的舒服沙发，墙上挂着据说是店主亲自临摹的各个名画，环境安宁清雅中透着温暖。而现在，life story多了份明亮和色彩，高靠背沙发换成了造型各异的座椅，那些画还在，却被放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反而是照片墙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这个世界变化真快，不过半年多没来，却好像再也认不出，沈小谢依稀记得凌菲扬好像说过这家店的女主人怎么样了，她想着一会儿问问店员，却又被这次到来的目的打碎了好心情。 难得的休息日，她竟然被家里安排出来相亲。 沈小谢本来对这样的事情是不上心的。她的工作正在逐渐的有起色，每天她除了睡觉，想的大多是自己公司的游戏，怎么设定，怎么配词，用哪个字好，这句话要不要换一种表达……她哪里有心思琢磨去哪里拎到一个适龄靠谱男青年呢？ 可是，到底被家里缠的受不住，便只得答应了来见见。她这次没做什么打算，只是想聊一聊然后就将对方打发掉的。当然，缘分到的话，她倒是也来者不拒。 只是，若缘分能这样轻易到来，又怎么是缘分呢？ “女孩子不要做这些，我来吧。”叶稹的声音突然出现，沈小谢甩甩头，抱着能聊就聊，不能聊就当采访了的心态，走进了life story。 倒是没有需要找太久，她就看到一个男生站起身向他招手。 沈小谢笑一笑，便走过去。互相确认了是对方之后，握过手便坐了下来。 男生很绅士，先为沈小谢拉了椅子，待她坐好，自己才坐下。 “要喝点什么？”男生说罢便叫了服务生过来。 “一杯摩卡。”沈小谢说。 “espresso。”男生说。 服务生离去，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沈小谢静静看着面前的这个男生，大概是为了表示郑重，他穿了一身可体的西装，头发短而干净，面容也没什么特别，看起来比沈小谢大了4、5岁的模样，周身透露出成熟稳重的气息，很符合他的名字，周重。 “你的衣服很漂亮，看得出有很好的审美能力。”男生说。 “谢谢。”沈小谢道谢。 “我姑妈跟我提起过你。我想，能有机会见面也算是有缘。”男生说。 沈小谢点点头，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咖啡，“是啊。很高兴见到你。” “沈小姐，你在哪儿工作呢？”男生问。 “我在一家游戏公司，做人文企划。你呢？”沈小谢想了想，觉得让这个男人叫自己小谢也挺别扭的，就没有拒绝让她称呼自己为“沈小姐”，虽然，她确实不习惯这个称呼。 “我在本市最著名的投资公司，做法律方面的工作。怎么样，你的工作忙吗？” “还好，一阵一阵的。有的时候很忙，不忙的时候就没什么事情。”沈小谢答，庆幸他没有继续叫自己沈小姐。 “我也差不多。不过还是闲的时候多。毕竟，你知道的，工作做久了，也就都熟悉了，偶尔一些困难，也有能力处理过去的。”男生露出自信的笑容，有点得意。 “那倒是挺好的。”沈小谢想了想，“你平时都做什么呢？” “上班。一个男人应当以事业为重，呵呵，当然，家庭是永远的后盾。”男生回答。 “不上班的时候呢？”沈小谢解释。 “哦，不上班的时候啊……也没什么，看看相关的书籍，多储备一些知识，才能更好地工作嘛。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令你满意。”男生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沈小姐，那么你呢？” “我？我会打游戏。不过我的女性朋友大多不喜欢玩。倒是男生基本上都喜欢的，你平时玩什么？” “我嘛……”男生整了整袖口，使其更加熨帖规整一些。“我并没有时间玩一些游戏之类的东西，无论是金融还是法律，你或许知道，都是值得钻研的大学问，我更希望在这方面提升自己。毕竟，领那么高的工资，总要自己像个样子，这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吗？” “哦，这样啊……”沈小谢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告诉自己要完成采访。 这个男生看起来没什么不好，外表过关，也风度翩翩，听起来收入和工作都不错，可是…… 好像，差了点什么。或者准确的说，有什么不对。就好像……一把离弦快箭，射中了一团棉花；或者说，像是雨落城市，天却是晴朗的……总之，一朵鲜艳的花，开在了只需求雨水的沙漠上，美丽却偏差。 沈小谢又和男生聊了几句，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赶快走掉算了。 “哦对了，说到闲暇的爱好，我的golf打的还不错，如果沈小姐愿意，哪天，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男生发出邀请，轻轻品尝了自己的espresso。“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谢谢你。不过很抱歉，这么高端大气的运动，我确实不会。”沈小谢左手撑着头，悄悄偏过脸去喘口气。 “没关系的，随便玩一玩而已。”男生笑容得体，“你不用太在意。” 门口的服务生穿着格子衬衫，和旁边的人轻声聊着天，偶尔掩起嘴笑笑。菱形窗户外，午后的阳光正好。life story中客人不少，低声的交谈和谈笑汇集起来并不显得吵闹。沈小谢看了看眼前没有碰过的摩卡，暗自琢磨这次的采访应该有个什么主题。 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沈小谢看到咖啡厅大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一刻，她觉得眼前一亮。 她听到自己对面的男生说，“没关系，我打了好几年，给你提供一些指导还是没有问题的。相信沈小姐的悟性，不会让人失望。” 于是，她将目光第一次正式投向自己对面的男生，露出笑容，“也好。不过，我想有一点，我需要事先说明。” 男生摆出一个优雅的“请”的姿势，“请说。” 沈小谢笑一笑，“是的。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如果你愿意，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做朋友。” “男朋友？”男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是。”沈小谢站起身，正好拉住从门口走过身边的人，伸手挽住他的手臂，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一点警告和嗔怪，“你怎么才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男朋友，叶稹。” 来人看了看眼前的女生，又看了看站在桌边一脸尴尬的男生，点头一笑，“来见几个朋友。你也没告诉我，认识这样一位帅哥啊……” 男生闻言，从桌边走过来，伸手和那人握了握，“幸会。在下周重。”然后看向沈小谢，“沈小姐，我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沈小谢点点头，手臂将身边的人挽得更紧。 直到看着那个男生消失在视线之外，沈小谢才放开手，没敢看看面前的人，尴尬得脸噌的红了起来。“那个……叶稹……对不起啊，临时拉了你演戏，我……我是实在没辙了……也没事先问问你的意思，真是对不起！另外，谢谢、谢谢你！” 沈小谢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她抬起头，看见面前的人对着她笑，也不说话，更是觉得囧极了。“我……”俨然不再是那日在酒吧里条理清楚分析事情安慰叶稹的那个人。 现在想想，沈小谢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想都没想就拉了他帮忙。而这个人，明明才是一个多月前在配音比赛才见过第一次的人啊。 叶稹似乎也有点尴尬和害羞，他愣在那儿，没发觉自己耳根都红了，他清朗的声音里有不知所措，“没事，没事……我……不用客气。”他的双手插在牛仔裤裤兜里，即便天气寒冷，仍然只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 沈小谢心扑通扑通跳得慌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没事没事。”叶稹摆摆手，“我……那边还有朋友要见，很开心能够帮到你。” 沈小谢目送着叶稹离开。转过身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化装得完美无瑕的，反而不够真实。而她，那样喜欢那份真实。 第7章 水温刚好 沈小谢出了咖啡厅，t市的冷空气无法冰冻她莫名喜悦的心情。她拿起手机，播了个快捷键，电话很快接通。“菲扬，你干什么呢？” 凌菲扬那边的嘈杂声瞬间消失，“教学生跳舞呢。你相亲结束啦？” “那你方便说吗，不然我过会儿给你打吧。”沈小谢说。 “不用，让他自己练去。这个人怎么样？”凌菲扬走出练功房。 “那个人……没有然后了。不过这不是重点。诶，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你一定要去听听他的配音！”沈小谢的声音有点激动。 “配音？你什么时候萌上这个了？”凌菲扬好奇地问道。 “就是最近，我们单位搞了个配音比赛么。哎呦简直不能再萌！我想想啊……你先听这个！”沈小谢挥手上了公交车。 “诶等等，你告诉我名字我记不住，回头你上qq把链接发给我吧。”凌菲扬回头看了看屋里。 沈小谢听到她在那边低声轻吼，“练好了是吧，谁让你歇着了？！”，于是问道，“不是去教明星跳舞吗，你这数落谁呢？” “就他！没两天就开拍了，第二个双人舞还没跳好！”凌菲扬调整了情绪，“你这段时间有没有空啊，来h市陪陪我，正好带你玩玩啊？” “最近恐怕不行了，再找机会吧。”沈小谢感叹。“我先不和你说了，赶紧把链接发给你，不然忘了。算了，我给你音频吧！” “行，回头再聊啊！”凌菲扬挂断电话，回到练功房里，就听到叶霆故作委屈的声音，独特的声线里，磁性中多了一点奶音，活像个受了冤枉的孩子，“好好通个话还吼我，这双人舞没舞伴我能练的好吗？难道我要找阿峰，啊？你说行吗？” 叶稹转回身背对着沈小谢的时候，笑容自脸上消失。 尽管有沈小谢那天颇具“专业性”的安慰，圈子中也有几个好友劝他，可是一个人骤然得到那么多的质疑和攻击，谁的心里也没办法痛快。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刷新网络的报道和留言，在看到个别鼓励的时候，也看到了更多的批评。他拒绝掉了最近的网配活动，却不得不参加今天的见面。 所以，他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好，但是，沈小谢的意外出现，还有刚刚的意外状况，却像是乌云中乍现的彩虹。 “你好。”叶稹依旧礼貌性的弯了弯腰，和对方握手。 对方却很亲近的样子，“你好，刚刚那位是你女朋友吗？很漂亮。” 叶稹想了想，沈小谢的模样出现在眼前，左手臂弯似乎还残留着她刚刚挽住自己的感觉，他笑了笑，点点头，却说，“一个朋友。” 那人也没有继续探究这个话题，“我们开门见山。叶先生介绍我来，说有个角色的配音，应该会适合你。” 他没有说叶稹会适合这个角色，反而说角色会适合他，这里面的差别，叶稹自然明白有谁的功劳。叶稹听了笑笑，“谢谢你们给我这次机会。不过最近网络上对于我的评价实在不好，如果我答应下来，恐怕对你们的片子造成不好的影响。” “哈哈，”那人笑起来，“这件事情我们知道。所以你何不把这次配音，当做是一次证明实力的机会，告诉大家，你叶稹其实有能力做好这些。” 叶稹并不确定，这个人在自己这么声名狼藉的时候来找自己配音，是他口中的“叶先生”做了多少努力的结果，还是他们真的相信自己，能够把这一次的任务完成好。他想起昨天接到的电话，“明天下午3点有人跟你谈为剧本配音，你去见见考虑一下。把握机会。好了，不说了。”他听到那边声音嘈杂，不远处似乎有个年轻的女声在催促。他又想起网络上“人生若只如初见一染商业初心变”、“网配是二次元圈子，进军三次元的大大请自觉滚粗。”的留言。 “很抱歉，我现阶段，还是想先把网配做好，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接受您的好意邀请。不过，仍然非常感谢，您为了我特意跑这一趟。”叶稹决定拒绝。 那人似乎早已预料到叶稹会拒绝，却有些意外他拒绝得这样快而干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希望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本子我留在这里，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看看，如果有什么想法，随时和我联系。” 叶稹双手接过来，“谢谢。” 那人看着叶稹离开，摇摇头叹了口气，不乏惋惜。， 一个月的开机前训练很快结束。叶霆的舞练得越来越好，凌菲扬和他也愈发熟稔起来。 剧组到底还是有很多人的，这一点凌菲扬最初并没有猜错。她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人的名字和职务，后来发现，其实大家也不很在意她，所以记住与否都并不重要。反正她的任务，就是确保剧本中需要叶霆展现舞姿的地方，能够把舞蹈跳好，然后应付一下导演时不时要在别的画面加一点舞蹈动作的要求就可以了。 但是正是因为这一点，凌菲扬虽然没有太多事情，却需要随时出现在片场。只要导演一有要求，她就上来指导动作。当然了，她最开心做的，还是叶霆不时的在拍戏间歇，要自己陪他再练习一下定好的套路。 此刻，凌菲扬坐在片场一侧的小角落里，屁股底下是再简单不过的小板凳，还是剧务好心给她的。她看着和叶霆对戏的女演员，一个个漂亮鲜艳得不得了，不论是跟导演、制片还是其他主演，都能够谈笑风生，好不快活。特别是这个叫做“刘岚”的女生，正在和叶霆对着下面一场戏的台词，两个人有说有笑，不时有人过来调整一下走位。刘岚很漂亮，连凌菲扬也不禁赞叹的漂亮，她的眼睛很大，双眼皮的弧度堪称完美，是很受用的锥子脸，并不算瘦，但凹凸有致。特别是她看着你笑起来的时候，几乎能把人的心勾走。 “叮咚”手机发出了提示声，凌菲扬打开看看，是小谢发来的这次的作业要求，还有一句话：“你们班给我的这次作业要求，这个必须做，而且亲自完成。3月底之前完成。”凌菲扬攥攥拳头，打了自己腿上一下，再次懊恼自己为什么当初不把笔记本电脑带来。看来，自己真的要去做到网吧写作业这么二的事情了！ 凌菲扬随意上下滑动着手机，这才看到沈小谢发来的据说把她萌得心都化了的什么配音。反正这段时间也没她什么事，她干脆插上耳机听起来。 确实是很好听的声音，不同于叶霆的独特声线，这个配音里的男声显然更加年轻，恩……凌菲扬不会形容那种声音，但是这声音让她想起了很多影视剧的男主角稍显深沉时的声音，让她想起了一些伦巴的音乐中，轻轻呢喃哼唱的声音，有点潇洒的自得。 “喂，干嘛呢？”叶霆的声音插入进来，打断了配音的情节。 “听广播剧呢，我朋友爱上了这个声音，推荐给我听。”凌菲扬抬起头看着叶霆。 “哦，配音？”叶霆蹲下来。 “对啊，你要不要听听？”说着，凌菲扬摘下一侧耳机，准备递给他。 叶霆推开了凌菲扬递过来的耳机，顺势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别玩了。快来，看一下我和刘岚的舞蹈，有的动作你告诉她一下。” “刘岚？！”凌菲扬停住步子，又被叶霆拽过去，“她不是有别人专门辅导吗？” “废话，那个人要是在，我还能来拉你啊。”说着，两人就要走到刘岚跟前，叶霆把她推过去，低声说，“我的御用老师，快去热心助人一下。” 刘岚也很热情，笑眯眯坐过来，看得凌菲扬移不开目光。“凌老师嘛，还是叫你菲扬好了。呀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显得人又白又年轻！ 凌菲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运动装，不过是最简单的套头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说，“谢谢哈。” 刘岚拉了凌菲扬到自己身边，“你帮我们看看，这一段我总是过不来，是怎么回事？” “哦，没问题。你们……”说到舞蹈，凌菲扬也认真起来。她想要叶霆和刘岚做个示范给她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一转头，叶霆却不见了。 “叶霆！”正当凌菲扬意识到这样大喊叶霆名字是不是不太好，琢磨着加个“哥”刻意，加个“老师”更别扭的时候，叶霆出现了。 他端了杯水递给凌菲扬，“小的在！先喝点水，你的嘴唇都干了。” 凌菲扬接过来，水温竟然刚刚好。她看了一眼叶霆，然后说，“你们两个跳一下那段，我先看一看。” 第8章 贴心温暖 《青春无憾》剧组难得的没有在拍摄。 黄昏日落，剧组的一干工作人员稀稀散散围在一处。摄像师捣鼓着手里的机器，场记在旁边低声和人讨论着什么。大家都压低了声音找事情做，一脸胡子茬的现场导演正在大发脾气。 “你有没有点素质？有没有点敬业精神？！”导演挥着手里的剧本声色俱厉，“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儿事儿也不懂？！” “哭！哭！就知道哭！”导演另一只手叉着腰，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叶霆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开口，“菲扬，跟导演说说，你做什么去了？” 凌菲扬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垂着头，忍住哽咽，“我去做作业了。” “做作业？作业？！”导演叉着腰转了一圈，“你还真是个大学生！你回去吧回去吧，该上学上学，该做作业做作业！” 凌菲扬被推得后退了两步，她忍了很久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滚落。“我昨天问过了，今天没有涉及舞蹈的戏份才出去的。” “没有舞蹈的戏份？！”导演依旧大嗓门，“你第一天跟剧组？你第一天跟我拍戏？什么叫有什么叫没有？！你不知道拍戏的场次随时会调换，你不知道我灵感来了随时会加戏？！” 凌菲扬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她是两个小时前，在网吧突击上次沈小谢发过来必须交的作业突击得头昏脑涨的时候接到的电话。剧务压低了声音，简短的通知她，“你在哪儿呢？导演找你找不到人，快点回来！”说罢便挂了电话。凌菲扬呆了两秒，然后迅速保存未完成的文件发至邮箱，冲出网吧招手打了辆车，急急忙忙往剧组赶。 剧组虽然是在h市市区内，但并不是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所以凌菲扬找到的网吧距离市中心并不近。听刚才的电话，应该是事情很紧急。凌菲扬付了车钱便往剧组跑，远远的就看见大家都停工歇着。她心道不妙，却也没有办法。没想到刚一站到导演跟前，导演就大发雷霆。 导演看她只一味低着头，并不说话，便更加生气，干脆在她面前摔了剧本，大喝道，“这么一大堆人就等着你！耗时耗力耗钱的等你！你来导！” “导演您这就说气话了。”刘岚走近一点，柔声细语，“她一个小孩子，您跟她生气，讲讲道理就得了，她也听进去了，知道错了。我们还都得靠着导演呢，导演怎么说导就让她导呢？”她看着导演的神色略有缓和，继续说道，“那我不白巴巴的盼了半天了？” 叶霆也提了声音，给凌菲扬使眼色，“导演灵感来了急着需要你，哪能真和你生气。还不给导演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 凌菲扬抬到一半的眼皮又垂了下去，她实在不知道应该看谁。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痛骂，她的脸羞得通红。“对不起，导演。”凌菲扬并不确定自己的低声道歉是否会被导演听到。 片场安静下来。 导演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少了之前的火爆，“下不为例！” “以后提前打招呼！没有下次了，知道没有？”叶霆也适时补上一句。 凌菲扬只是垂着眼睛，点点头。 片场传来人群散开的声音，低低的，有种释然的感觉。 凌菲扬赶忙擦了擦眼泪，余光中看到一张纸巾递了过来。她偏过头，看到叶霆厚实的手，和安抚的笑容。那个笑容太过动人，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却让人一瞬间觉得踏实温暖，像是灵魂找到了归宿般抚慰。那一刻，凌菲扬的眼泪落得更急，唇角却勾出一丝笑容。她慌忙结果纸巾，低声说，“对不起。” 叶霆没有说话，只是看她飞快擦干了眼泪，才拉拉她手臂，“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刘岚已经学习去了，你也别让我落后呀。”他故作神秘的勾勾手指，“来，我跟你说说情境。” 凌菲扬跟着她走到一边，刚刚站定，就感到叶霆附到自己耳边，“你要是愿意，可以跳一段替身。” 叶霆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凌菲扬甚至能够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他唇齿间喷出的气息。那一刻她轻轻一晃，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又飞速跳动着追赶。 只要谈到舞蹈，凌菲扬总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她和指导刘岚的男舞者交流了一下，依据他之前编出的动作延续下去。舞者和舞者之间的配合总是技巧而默契，一段悲伤的伦巴让他们在没有音乐的情况下也诠释得淋漓尽致。凌菲扬哭红的眼睛和流过泪的脸庞更是将舞蹈中的情绪展露分明。 导演交代完事情，转过头正好看到凌菲扬那段悲伤的旋转，有着欲说还休的意味。 叶霆站在旁边，几乎忘记了要观察她的动作进行学习。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凌菲扬同真正的舞者跳舞，那不同于与他教学间的指导帮助，而是令人动容的流畅伸展。凌菲扬在他掌握了动作之后，总告诉他要体会拉丁的不同感觉，像演戏一样将自己的感情投入进去，这一刻，他在凌菲扬的舞蹈里，终于体会到了。 因为等待凌菲扬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今天的戏结束得格外晚。凌菲扬依旧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心里对此十分抱歉。 阿峰静悄悄出现在她身后，凌菲扬转过身子，看到了他手里的大袋子。 “把这个给大家分分。”阿峰悄悄打开一点袋子，露出里面各式吃的，“这么晚，大家都饿了，就说是你买的。” 凌菲扬愣住了。 “快点，马上休息，抓紧时间。”阿峰将袋子塞到凌菲扬手里，插着口袋若无其事的走了。 手上的袋子沉甸甸的，就像凌菲扬此刻的内心。 阿峰估计得没有错误，果然很快就是一场戏拍完短暂的休息。凌菲扬趁着这个时间将袋子里的东西给剧组人发了个遍，除了有几个表示节食减肥的女孩子拒绝了，其他人都乐呵呵的分食着。傍晚时候发生的事情好像根本不存在。 叶霆是在凌菲扬分发得差不多的时候，自己伸手去袋子里主动抓的。他简单粗暴的咬开了袋子，大口大口吃起来。他吃了几口，才想起来凌菲扬似的，将东西递到她面前，“别人都吃了，你要不要吃点？” 凌菲扬浅笑着摇摇头，唇边有个好看的酒窝。 叶霆看了看手里的吃的，“你嫌弃我啊？” 凌菲扬还是摇摇头，“我谢谢你。” 叶霆一愣，“谢我？”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凌菲扬，“你被骂傻了？请我吃东西还谢谢我？” “这些肯定是你们买的。”凌菲扬坐在一个台阶上。 叶霆跟着蹲在一边，把袋子从凌菲扬手里一把拿过来。阿峰很周到，买的东西哪怕分完了剧组的人，还依旧有剩余。“好吧，那我请你吃，你挑吧！” 凌菲扬依旧摇头。 叶霆十分夸张地上下打量着凌菲扬，一边说一边摇头，“瘦成这样了还减肥……” “谁减肥了？你又不是没看我吃过……”说道这里，凌菲扬停下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知道，叶霆想要逗她恢复之前的状态，开心起来，他成功了。 叶霆这个时候也正经起来，“其实导演不是真跟你生气，他比谁都累，更乐得歇歇。可是他不骂你，怎么给别的等了这么久的人台阶下呢？” 凌菲扬点点头，“我明白了。”她想，叶霆也真是累，哄了这个，还要维护那个。 叶霆大概是蹲累了，也一屁股坐下来，“你怎么去那么远的……网吧？做作业？” “我这次来没带笔记本。”凌菲扬如实回答。 叶霆突然伸手扒拉一下她的脑袋，换来凌菲扬略带愤怒的目光。 不过，那目光随即又变得柔和。因为凌菲扬刚要开口说“你胆子大了？”的时候，却听到叶霆说，“你傻啊？怎么不去找我要？我有啊！” 凌菲扬没有说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找叶霆借笔记本做作业。尽管这几个月来，她和他越来越熟悉和亲近，他会哄她会安慰她也会逗她，像个哥哥又像个孩子；她会教他会凶他会关照他也会笑他，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他是一个明星一个演员，自己和他这段短暂的相处之后便不会有任何联系。她感激他的关照，对于他的私生活，却有着粉丝不要去探究明星生活的高度自觉。笔记本电脑也算是个私密的东西，她从来没有想到要去找叶霆借用，即便想到了，也不会真的去做。而此刻，叶霆居然浑不在意的告诉她，你可以用，没有问题。这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也有资格更进一步走近他的世界，又好像他的工作包含了拍戏也包含了笔记本，那都是他私人之外的东西。 第9章 为你出手 ck kite酒吧里依旧光影变幻，音乐嘈杂。有力的鼓点之下，舞池中却不满半场。 吧台那边，人群竟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了一大团。最外面的人踩着凳子踮起了脚，中间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最里层的目不转睛。 叶稹站在人们围观的中心，手里拎着一只瓶壁很厚的酒瓶。 酒吧浑浊的空气，在这里凝滞。 叶稹的身子挺立成倔强的姿态，沈小谢被他拦在身后，稳稳坐着，一脸焦急。 顺着沈小谢的目光看过去，几个年轻人站在对面，距离叶稹不远的地方。 “呦，英雄救美啊！”对面的一个男青年叉着腰说。他身后的几个人已经在喘，想来是刚刚已经动过手。 “呵，”叶稹不屑地撇撇嘴，“教训你这种败类，是老子应尽的义务。” 男青年闻言，恼羞成怒，拎起手里的家伙走过来，朝着叶稹的头部就挥了过去。 叶稹迅速伸出手臂格挡住，一个侧身，手里的酒瓶就敲到那人头上。 “砰”的一声，异常厚重，却又响亮。 那人吃痛，用手一把捂住了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身后的人们跃跃的就要冲上来，嘴里骂得不干不净。 叶稹偏过身子，露出一个得意而又轻蔑的笑容。他顺手将那人手中的棍子拿过来，熟练地掂了掂，握在另一只手里。 叶稹揪住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就是一个过肩摔，正好砸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得意，就感到后背一痛！叶稹不及多想，迅速转过头，下垂的头发甩出凌厉的弧度，露出一双愤怒凶狠的眼睛。他看到一个人不知从哪儿拎了个皮带，正要再次抽到他背上。叶稹灵巧地闪身一躲，将抽过来的皮带握在自己手里，向前一拉一拽，借着惯性将那人扔进了人群堆里。 围观的人群被砸出一块不规则的空缺。那人被摔得挺狠，一时没有爬起来。 沈小谢眼眶发红，目光终未离开过打斗中的叶稹，眉头也随着打斗的局势时松时紧，如果不是有其他客人拦着，恐怕她早就也冲了过去。她的手紧紧压住自己的心脏而不自知。 又是一轮进攻，能爬起来的人显出更加气愤的凶狠。刚刚被过肩摔的壮汉抖着腹肌靠近叶稹，一腿踹过去带着风声。叶稹躲开他的踢踹，又防备着他声东击西来自上半部分的攻击，却没想到脖子被后面一把揽住。叶稹挣扎了下，回不了头去看，只感觉那人壮实的胳膊紧紧勒进自己的脖子。 “砰！”“砰！”“砰！”毫不留情的三声，伴随着酒瓶碎片散落在地的声音。沈小谢几乎从座位上跌下来。她的叫喊声被嘈杂的音乐吸收得一干二净。 叶稹的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浓稠而汹涌。 “威士忌、伏特加、白兰地。怎么样，还喜欢吗？”勒住叶霆脖子的手臂再一次发力收紧，问出口的声音却轻柔而挑衅。 对面的壮汉走过来，照着叶稹的腹部狠狠出拳。 叶稹随着一下下朝向腹部的重击本能地弓起身子，身后的人却死死拉住了他的脖颈逼迫他挺直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勒和身体的疼痛，叶稹的脸已经涨红变紫。 那个人的声音还在耳边继续，“脸上的酒好喝吗？”身后那人的声音骤然加大，盖过了周遭的议论纷纷，“喝干净了！也记住了！你的身份，就是个取悦我们的小酒保！别的事儿，你！不！配！管！” 那样的脸色配上流淌半干的鲜血，着实吓人。沈小谢满眼通红，眼泪早已铺满了脸。 叶稹要防备着对面壮汉的拳头，还试图挣脱身后之人的紧勒，几番回合下来，他因为呼吸受限，力量得不到释放。他用没有被血封住的眼睛中，看到沈小谢焦急的眉眼，看到她甩开了拉着她的人，回过身拿起了什么。她含泪的眼睛刺得他心里一痛。 叶稹深吸口气，收缩身体跳起来，狠狠剁住那人的脚。那人吃痛，腰部一弯，手臂勒得更紧。 “当当当当当！”清脆的几声突然想起。叶稹感觉到勒住自己脖子的力量一松，抓住时机腰腿用力向后一翻，挣脱了束缚的同时将那人压制在地。他抬起头，就看到对面的壮汉脑袋向前一栽，面上露出痛苦愤怒的表情，背转过身去。 叶稹连忙在压制于身下之人的头上一敲，觉得手上摸到了黏腻的感觉，来不及多想，抓住壮汉背向自己的机会，三两下将他掀翻在地。 壮汉倒下去之后，叶稹看到了手里拿着大酒瓶的沈小谢。她的脸上流露出惊恐未定的神色，却又夹杂着初得胜利的欣慰和动手之后的坚定。叶稹两步上去，捧住她的脸，将她拉在怀里。“没事吧？没事了……” 这短短的七个字，经叶稹之口说出，清朗的声音里诸如了数不尽的坚强和担当，以及对于沈小谢的温柔和爱护。沈小谢大颗眼泪滴落下来，她试图抬手为叶稹擦擦面上的鲜血，却看到后面出现的人。 叶稹也转过身去，下意识的皱着眉。 酒吧当晚负责人站在叶稹身后，看到叶稹抬手就扬起了巴掌。 可是那巴掌没有落下，只是停在半空中。“怎么回事？！” 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握住了酒吧负责人抬起的手臂，将它轻轻拉回放下，一张富态的脸露出来，面无表情。“张经理，不急。有话好说。” 这时候，方才打架的那帮人陆陆续续爬了起来，低声叫着，“老板。” 张经理连忙说，“周老板，实在抱歉。” 来人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并不看他们，只是盯着叶稹。话，却说给打架的人听，声音却深沉圆润，“在这里，能玩的玩。不能玩的滚蛋。” “老板，是他先动的手！”壮汉站在几步之外解释。 老板依旧不看他，微微侧头，壮汉就闭了嘴。“是怎么回事？”老板依旧是沉稳温和的语气，他问的是叶稹。 叶稹没有说话，只无意将沈小谢揽到身侧，远离鲜血淋漓额头的那一侧。 其实事态很明了。被叫做老板的人更是一看便知。无非是这几个人对着女孩子耍流氓，她的男朋友看不过去动了手。不论谁先动的手，占理与否，技不如人还去挑衅，无疑给他丢人！ 面相富态的老板笑了，拍了拍掌。刚才的打斗他看了一半，叶稹的性子便吸引了他，而如今他的沉默更加令他欣赏。“好！小兄弟，我欣赏你。”他递过去一张名片，塞到叶稹口袋里，“今天的事，我代表他们向你道歉。我姓周，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伴随着当事人陆陆续续的散去，人们也都回到了各自的玩乐之中，ck kite又回复了正常的喧闹。 “叶稹，叶稹？你怎么样？！”沈小谢掏出纸巾，看着他面上的血却无从下手。 事情弄成这样，这么狼狈的样子肯定没办法上班了。叶稹拦住沈小谢的手臂轻轻拍拍她，“先出去再说。” 夜晚的街道十分安静，与方才ck kite的喧闹形成对比，就像迈出一步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路灯照亮黑夜，这个世界安静，却又有光晕的迷蒙之美。沈小谢和叶稹坐在不远处靠墙的公共座椅上。 叶稹伸手拿过沈小谢攥在手里的纸巾，看到纸巾已经被她死死抓着抓成了褶皱的一团，他心里一动。叶稹自己擦了擦脸上的血，可是时间久了，血已经几乎凝固。 沈小谢看了，愈发着急，眼泪倏地再次滚落，声音中有了鲜明的颤抖。“你轻一点，轻一点！很疼吧？要不要去医院？” 叶稹摸了摸头上的口子，却被沈小谢一把拉了下来。“你这样摸，会感染的！” 叶稹不自觉地笑出来，目光追随者沈小谢，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看她，看她皱紧的浓黑眉毛，看她泛着泪光的大眼睛。尽管叶稹一向认为男人理应不顾一切保护女人，可那一刻，他才如此鲜明的觉得，就连让一个女生这样着急担忧，都是他不应原谅的错误。于是，叶稹放轻了声音安慰她，用带着些玩世不恭的语调，“我皮糙肉厚，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你等着，我给你打车去医院！”沈小谢哪里能信，她平生第一次见到有人流了这么多血，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流了这么多血却没有露出一点疼痛的表情，她简直要担心死了，更何况他是为了保护自己受伤！沈小谢就要站起来，却被叶稹拉住。那个时候，她没空去想，自己的担忧和愧疚里面，还有浓烈的心疼。 “喂！真的没事，就是个小口子，看起来吓人，过两天就长好了。”叶稹拉她，她却不动。 叶稹看她一脸的担忧和难过，站起身，头上的伤口和身上的伤突突地跳出了幸福的节奏，“这么晚了，我一脸血的要打车，不怕把司机吓坏吗？” “噗……”沈小谢噗嗤一笑很快化成了眼泪，她回手抱住叶稹，“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这里给你添麻烦了……我、我害你受伤……” 叶稹被沈小谢一把抱住，浑身发僵，一动不敢动。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在配音的时候说过很多的动人言语，现在想挑出一两句说给沈小谢，却发现一句都想不起来。“你放心，我没事的。回去洗洗就好了。” “那……”沈小谢几乎被他的声音融化，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说了一句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话，“我陪你回去吧？” 叶稹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他低下头看见沈小谢铺满泪痕的脸，下意识伸手去擦拭，手抬到一半却放下了，他说，“走吧，离这里不远。” 沈小谢点点头。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得很长很长，影子的末端融到一起。寒风吹得叶稹有些冷，面上干涸的血液却让他感觉到温暖。 第10章 小猫的绒毛 为了赶刘岚的档期，剧组开始了几个昼夜连轴转的大戏。 每个人都很辛苦。不修边幅的导演黑眼圈紧跟胡子的速度噌噌地长，女演员们格外注重藏住自己的黑眼圈，工作人员一件衣服穿上半个月都懒得换。只有叶霆，还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欢脱模样。成了剧组调动气氛的一员大将，以至于好几个抓紧时间补觉的演员看了他都躲着走。 h市下起了大雨。 摄制人员和演员都挤在大厅里，对戏、走位、调试……场面十分热闹。 这场戏不涉及舞蹈，也就没有刘岚的事情。她在大厅里被吵得难受，干脆躲出去，靠在走廊里。、 走廊每隔几步就有一扇窗户，像极了她校园的教学楼的模样。凌菲扬像很多次在学校里一样，趴在窗前看雨。她的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马尾，双臂交叠在身前，手肘搭在玻璃前的小窗台上，肩胛骨透过交叉的吊带和宽松的外套显现出来，修长的双腿一条笔直的挺着，一条弯曲成自然又好看的弧度，曲腿的那只脚不自觉地绷起来。 h市雨水比她的家乡t市频繁得多。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她几乎都要忘记了t市寒冷的天气，习惯了这里的温暖如春。今天的雨很大，隔着关闭的窗户还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雨水打在街道两侧不知名的树木上，将地面冲刷成深沉而干净的颜色。凌菲扬在那一刻，突然想起家来。 准确的说，是想念起t市来。 这次的剧组之行，比她想象中顺利而美好。她教的演员认真而上进，甚至能够体会舞蹈的感觉；剧组热闹而紧张，让她增长了很多见识。虽然个别老师点名记了她几次旷课，虽然偶尔还是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可是她发觉自己几乎已经融入了这样一个环境，就像梦想中的雷格尼剧院一样，有她爱的舞蹈，有她爱的认真，有她爱的忙碌、可是…… 可是，她教的那个演员悟性太好，人也太好，他不仅认真努力，还幽默体贴，有着特殊的声线，有着旺盛的温暖。 凌菲扬不敢继续想下去，所以，她想念t市。想念离别日久的父母朋友，想念整日泡着的练功房的地面和镜子，想念自己作为主角排演舞蹈的辛苦生活，甚至想念t市寒风中萧索的风景和初春校园里渐次盛开的鲜花。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念那个时候，那种只看窗外雨花飞舞的，简单快乐的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凌菲扬换了个姿势，侧脸对着窗外，翻起手机来。她看了一下，邮件和信息都没有新的提示，这时候，手机桌面的更新提示跳了出来。她想起那天叶霆看她的手机，嘲笑她手机壳和桌面颜色极度不搭配时的样子，决定换个颜色搭配的壁纸。 在t市的时候是冬天，凌菲扬用的是暖色调的翻盖手机套，h市温暖到跳动起来汗流浃背，她干脆换了简单的冷色调手机壳，这还是开机前排练的时候她抽空换的。 “……”几场戏拍下来也没见到凌菲扬的影子，叶霆想着这大半天都没有凌菲扬的事情，这个小女孩子恐怕又闲得无聊呆得寂寞了。他转了一圈没有在大厅里发现人，心想下雨天难道还真能跑出去疯，便拉开大厅的门。他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失去了言语。 白色的走廊，鲜艳的身影。那是唯一的色彩。 凌菲扬靠坐在走廊墙面一侧的地上，右腿弯起来，左腿笔直地伸展在地上，脚尖汞出弧度，黑色打底裤连接黑色的练功鞋，使得修长笔直的双腿格外夺目。她的右臂随意环在曲起的右腿上，左手拿着手机，沿着手机插线，可以看到耳朵里白色的耳机。果绿色的过臀交叉吊带背心被黑色宽松外套遮住一部分，更显得背脊处和臀腿处果绿的明亮夺目。黑色外套阔大的领子，将吊带交叉处的肌肤衬得明亮白皙，高高扎起的马尾末梢垂在那里，明媚的美丽中又多了青春的朝气。 叶霆只能看到凌菲扬的侧脸，那是一张和坐姿十分匹配的侧脸，随意而又美丽。他第一次注意她并不卷翘的长睫毛，和并不意外的唇角弧度和酒窝，可是，她却有着他不曾见过的放松和柔和，她的侧脸被对面雨中柔和的日光投射出富有质感的光泽，仿佛就团缩在安静角落的小猫终于放稳呼吸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只留一身光泽的绒毛闪烁在光泽下，浑然不觉。 “我发的你看到了吗？你说，到底是青花瓷的好呢，还是水墨风呢？”叶霆听到凌菲扬这样说，窸窸窣窣的雨声趁着她的轻声询问，有种说不出的安宁舒服。 叶霆的神色中有轻微的动容，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情景，让他有些恍惚。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有着与现世隔绝一般的美妙，自己多少个深夜家中独处的踏实，和莫名涌动的温暖。像是什么，他伸手就可以抓住，却因为太过美好而无法把握。 “你怎么了？”凌菲扬恢复活跃的声音将叶霆唤醒，人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叶霆渣渣眼睛，方才的一切就像一个幻梦，如今的凌菲扬又是他见惯了的灵巧活泼，明媚骄傲，“我来看看你在哪儿。” “有事吗？要排舞了？”凌菲扬提到舞蹈总能一秒进入状态。 “没有，就是看看。”叶霆已经回复如常。 “哦~一时不见如隔三秋是不是？”凌菲扬故意将“哦”字拖得意味深长。 叶霆还未及说话，凌菲扬却一转话锋，变成了半带威胁的语气，凑到叶霆耳边，“你这是偷听人电话，知道的太多容易被灭口……” 叶霆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状，“大王饶命！” 凌菲扬笑笑，也就作罢。 叶霆却装腔作势起来，“喂，你要是闲得没事，帮我个忙吧！” 凌菲扬很爽快，“乐意效劳，什么事？” “谢谢霆哥，谢谢菲扬，谢谢阿峰！”凌菲扬听了一晚上这样的话。 叶霆要她帮的忙很简单，就是等待阿峰买回来材料之后，和他一起将他们煮熟分发给所有演职员工当做夜宵。看到大家辛苦之下一张张的笑脸，还有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凌菲扬也十分开心。能够为叶霆做这些事情，她很开心。 “在我杀青前竟然又吃到霆哥的爱心菜了！这次不是各种鱼丸啊面啊什么的？”刘岚难得的也去盛了一碗。 叶霆指指她脸上的痘，“还吃那些！长痘了都，拍戏出来观众说，呀，这个丑女人是谁？” 刘岚扬了扬手里的碗，“吃了霆哥清凉滋补夜宵，保准明天痘痘全消。”说着就回去了。剧组好不容易拍完今天的，赶了几个昼夜的人都忍不住尽快回去休息。要不是叶霆这两大锅清凉去火的东西实在太诱人，绝对没有人愿意多停留在片场半秒。 终于，叶霆，凌菲扬和阿峰三个人也拎着分发完毕的盆盆罐罐回到了住处。排练的时候，凌菲扬是自己找的住处，等到进组的时候，凌菲扬和其他职员被分配到了一栋楼里，距离主演们的住处不远，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凌菲扬先和叶霆他们将锅碗瓢盆送回他们的住处，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刚刚拿东西的时候，阿峰带他进来过，可是她似乎是刻意躲避什么，坚决不肯进房间，搞得阿峰还认为凌菲扬不信任他。这一刺激，在叶霆的招呼下，凌菲扬到底进了房间。她迅速看了一眼房间，只觉得白茫茫很整洁，便忙活着整理东西了。 剧组安排给叶霆的住处很大，是占了一整层的一套房子。她帮忙刷完锅出来，正看到叶霆正在一边收拾那些袋子一边打电话。 “华钦，你小子等会儿，我一会儿再打过去。”叶霆看到他们出来，便挂了电话。 “你也偷听我的秘密，我们扯平了。”叶霆显然还记得下午的事情。 “我什么都没听到！”凌菲扬觉得不公平。 “我也什么都没听到。”叶霆摊起手耍无赖。 凌菲扬觉得不再难得的休息时间和他斗嘴，便不理他。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贤妻良母会刷锅？”叶霆却凑近了她。 “……”凌菲扬对他无语，“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叶霆听到这话，想起了下午那个如画的场景。或许，他不知道的，真的还有很多。 “好啦，今天感谢你鼎力相助！走了，我送你回去。”叶霆决定将收拾东西的艰巨任务留给阿峰。 h市的深夜，昼夜赶工的疲惫，分发夜宵的喜悦，都那样真实。只有并肩同行的叶霆，似乎有些虚幻。 凌菲扬不敢侧头去看他，却又忍不住侧头去看他。 尽管她在拉丁激情又缠绵的音乐中和他相拥共舞过，她从不吝惜的和他争锋斗嘴毫不相让，她生气时拍过他玩笑时逗过他，可从没有一刻，这个世界只有她和他。 在这静谧的夜里，她有些不适应没有了片场的嘈杂，因为这个夜里，这条路上，没有阿峰，没有导演，没有其他演职人员，甚至没有音乐，没有噪声，没有人语，只有他。 那段十分钟的路，她不记得怎样走过。可是凌菲扬忘不掉，他的身影晃动在身边，呼吸清晰在耳边的感觉，只有她和他的感觉。 第11章 家 沈小谢第一次来到叶稹的家。尽管她想到没有想到过，自己这么快可以看到叶稹的住处，但是如果让她冷静的想一秒钟，她一定会知道要好好看看他的房间和摆设。可是现在，她没有心情。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随着叶稹来到了他家，被叶稹安排了坐在沙发上等待，沈小谢看着叶稹在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冲洗了头上身上的血渍，又熟练地去翻出医药箱对着镜子处理起来，她想帮忙，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想处理伤口，却不敢真正去看。她尴尬又焦急的站在那里，看着叶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到半个小时便包扎好了头上的口子。 “怎么不坐着？”叶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朗美妙。 “……对不起……很疼吧？”沈小谢眼里没有泪，声音却哽咽了。 “……不疼。”叶稹要她坐在沙发上，又给沈小谢找喝的，他在冰箱的啤酒和矿泉水之间拿了矿泉水，“这儿只有白水，行吗？” 沈小谢点点头，伸手接过来。 叶稹坐到她旁边，大概是弯曲身体引起了哪里的疼痛，叶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还有哪里受伤了吗？”沈小谢侧过身面向他。 叶稹却坐下来，看也不看，“没事儿，一点淤青，不用管它。” 沈小谢不信，“让我看看，检查一下。” 叶稹刚刚清洗伤口的时候就已经脱了外套，尽管t市依旧寒冷，他外套里面却只穿了一件无袖背心。如今叶稹作势要躲，却哪里躲得开。沈小谢一眼就看到了□□的胳膊上的瘀伤。 叶稹看躲不过也就不再遮掩，自己开了罐啤酒，“这些没事的，不用去管。” “还是处理一下吧？”沈小谢仔细寻找着叶稹身上受伤的地方，有的肿起来一片，有的却是一道道长条状的暗红发紫，还有些已经变黄淡下去几乎看不见，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盘踞在叶稹健壮有力，肌肉明显的胳膊上，让沈小谢无法忽视。 “好吧，那冷敷一下好了。”叶稹知道沈小谢为今天自己的受伤极度抱歉，所以也就不再拒绝她的好意。 沈小谢看叶稹同意了，连忙起身去叶稹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找了条看起来干净的毛巾泡在冷水里。 平日里，沈小谢是不愿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碰冷水的，可是这一次，她甚至怀着兴奋和期待。她柔软的双手裹着毛巾在冷水里搅着，希望能将毛巾泡到更合适的温度。 叶稹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站起身从外套里翻找出手机。头到底还是疼的，而且经过了歇息有点晕，他回头看了看，估计这个角度沈小谢看不见，便伸手按了按。可是当他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下意识的放下手臂站直了。他知道这个电话会再次打来，没想到会那么快。 “喂，大哥。”叶稹压低了声音。 “恩，干嘛呢？”电话那边问道。 “在家呢，大哥有事吗？”叶臻问。 “为什么推掉我介绍给你的配音？”那边的人声音认真而严肃。 “……”叶稹听到这句话，忘记了沈小谢的存在，专心飞速思考如何解释。“我觉得我不适合。” “是吗？”那边总是接得很快，语声干脆有力，又充满威严，“哪里不合适，跟我说说剧本。” “……”叶稹沉默了。他当然没有看剧本，所以也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声音条件和剧中人物哪里不合适，更没办法回答“说说剧本”这个问题。于是，他换了个角度解释，“我觉得我还需要提高自己。” “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既然不是因为网配商配之分这个惯常的理由，对方很快推定出新的原因。 “哥怎么知道？”叶稹吃惊。 “我虽然忙，但关注你的时间还有一点。我在拍戏，不是与世隔绝。”电话那边难得的放松了点语气。 “……我没事。”叶稹回答，他的头因为紧绷的神经晕得更厉害。 “你觉得怎么样？”对方问。 “什么？”叶稹下意识回过去。 “你觉得你自己实力如何？”电话那边安安静静的，只有清晰的男声伴着节奏稳定的脚步声。 “我……”叶稹迟疑起来。最初看到那些攻击他甚至冤枉他的贴子时，他当然满心的委屈和不忿。沈小谢劝过他，那是种种理由之下的行为，甚至与他本身的实力无关。可是，他却不肯放过自己，开始质疑自己的水准。如果自己的足够好，即便生病，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错误？一旦这么想，他便更加无法释怀。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漩涡，旁边没有人，他也不伸手求救，只任凭自己身陷其中，在沉没与突破间不停挣扎。 “没长进，给你几天时间，以为你能自己想明白，调整过来。”那边说话毫不留情。 叶稹不自觉低下头，他选择了沉默。 “哎……”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叹息，坚定有力的声音再次放缓轻柔，“我都不知道你都纠结什么。这件事情很简单。你觉得自己没问题，别人说什么你干嘛要在意？那，如果你自己也觉得有不足，你就努力改啊！你自己选的爱好，受点挫折就退缩了，你要不要我哄你睡觉唱睡眠曲啊？” 叶稹脸一红，心下却有些释然。其实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沉沦其中根本不是解决的办法，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就好。下次再推我介绍的人，也要给个好脸色，省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知道吗？”那边问，却没等叶稹回答，继续说道，“最近去酒吧了？” “……”叶稹犹豫一下，决定说实话，“恩。” “颓废够了，不要去了。”电话那边的男人显然克制了一下脾气，“如果你面前有酒也不要喝了，现在已经凌晨，尽快去睡觉。” “我知道了。”叶稹很听话。“你也注意身体。” 电话那边“嗯”了一声便说有事，挂了电话。 叶稹松了口气，把手机甩到一边，将自己扔到沙发里。沙发将他陷进去的时候，他的背上一疼。叶稹回想了下，大概是刚才那个用皮带的混蛋干的。 沈小谢这才从卫生间走出来。她看到叶稹在接电话，不知道自己方不方便听，便干脆继续泡毛巾。 她只听到叶稹叫了声哥，便是“我没事”、“什么”、“我知道了”这样简短的回应。自从她见到叶稹，这个男生的话就从来不多。看上去很酷，接触起来却很温柔。 沈小谢拧好了毛巾走过来，重新坐到叶稹身边。 叶稹微微一愣，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女生，而且，还是个为她去泡毛巾的女生。 “冷敷一下吧。”沈小谢说着，将毛巾轻轻放在一块淤青上。 叶稹低下头，看到她的手指已经被冷水冻得通红，便接过毛巾，自己用力按在身上。也许是刚刚的电话让他有些分神，也许是用力按压带来的疼痛和冰冷毛巾突如其来的触感，他微微皱了下眉。 沈小谢只觉得很疼。那种疼在他身，疼在己心的疼。 叶稹有点尴尬，拿起面前那罐啤酒要喝，送到嘴边想起刚刚电话里“不要喝酒”的嘱咐，犹豫一下还是放了下去。 刚刚叶稹去接毛巾的时候，他温暖的手掌碰到了沈小谢冰凉的手指，毛巾很凉，手指很凉，身边的人却有温暖的体温，和温暖的眼神。 叶稹的呼吸就在耳边，他的脸抬头可见，沈小谢却不敢去看。她是第一次在深夜，和一个男生这样近距离的单独相处，却没有任何的怀疑和不安。他的头上还有因为保护自己留下的纱布，他的身上还在冰敷为自己而存在的瘀伤。她不过是给了他一次专业背景的劝解，他却帮她解脱了相亲的困围和酒吧的危险。 屋里有短暂的寂静。 回过神来让人局促。 “那个……我没事了。要不然我送你回家吧？”叶稹先开口。安静的房间里面，他清朗的声音吞吐着温暖和关照，似乎有回声荡漾。 “我自己回去吧。你好好养伤。”沈小谢也知道应该告辞。 “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路上不好。”叶稹说。 “没关系，我会注意的。”沈小谢摇摇头。 两个人僵持了一下，叶稹说，“那……反正这里很大，要是你不介意，先在我这里住一晚吧？” 沈小谢这才第一次打量这个房子。这个有200多平米的房子，应该不止三室，房间里的布置简单大方，看上去只有一个人住。 她当然知道，深夜自己在路上不好，但是，深夜留宿一个陌生男人家里似乎更不好。可是……叶稹真的算是陌生男人吗？他一次次的帮助自己，自己还应该不信任甚至是怀疑他吗？ 叶稹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他挠挠头，不小心碰到伤口身子一抖，“是我欠考虑……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第12章 归期将近 叶稹的淤青渐渐好了起来。头上的口子得到了沈小谢高度的重视，几次要去他去医院看看是否需要缝针，都被叶稹拒绝了。被沈小谢诸如“口子在你头上你又看不到，怎么知道不需要呢？”之类的话语逼急了的时候，叶稹甚至说出了“我怕针”这样的话。 叶稹觉得头上顶着个纱布实在难看，而且显得很怂，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沈小谢每次看到那块纱布都无比的难过和自责，头上的伤稍好一些，叶稹就摘掉了那白花花的碍眼之物。 不过让人觉得不错的是，因为这次受伤，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 更加让人惊喜的是，他们居然发现了彼此之间共同的爱好——游戏。 那是一次沈小谢来叶稹家看他的伤，因为来的次数多了，她也不再事先征求也叶稹同意，只在到了楼下时才打个电话。也是这次来访，沈小谢惊喜的看到叶稹打开的电脑桌面。“《魔锐传奇》？！” “你知道？”叶稹倒是没有想到沈小谢这个女孩子竟然知道这个游戏。 “当然！这可是我们公司开发的！”沈小谢得意洋洋。 “哦，很厉害呀。”叶稹显然因为上次配音比赛的事情，对沈小谢的公司没有太多好感。 沈小谢也看出他的敷衍，于是说道，“还有啊，我dps可是很高的！” 叶稹显得挺惊讶，“真的假的？” 沈小谢看了一眼游戏界面，露出得意的笑容，“有时间上pk台打一场啊！” “好！”叶稹也有些跃跃欲试。 从这次之后，沈小谢和叶稹之间的话题就多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话题。叶稹也由此得知，沈小谢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公司工作，竟然也是因为出于对他们开发出品的游戏的热爱！叶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沈小谢这样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竟然还是个游戏好手。 大概是上次事情的缘故，叶稹并不喜欢沈小谢再来ck kite，沈小谢本身也没有泡吧的习惯，自然不会再去。沈小谢的班占据了她上午下午的时间，而叶稹的工作又从晚上才开始，所以渐渐的，他们两个的见面方式，就变成了偶尔一起出来玩玩，时不时发几条信息，而更多的会面是通过网络，在每个周末的游戏之中。 同一个游戏，甚至同一个区。有时候你不得不感慨，命运将两个本就有缘的人拉到了一起。 沈小谢喜欢和这个网络上叫“花心”的男孩子一起作战，因为他的操作比她还有更胜一筹，因为每周看到“花心”的人物出现，和他说上这么几句就会很开心，因为她了解到这个叫“花心”的人其实一点都不花心，甚至在游戏里是公认的话“极少”，因为这个“花心”和自己认识的叶稹有着一点点不同，和更多的重合。她没有告诉别人，其实生活中，这个“花心”的话比游戏里更加少！ 叶稹也喜欢每次上来找找这个叫“诺风”的女孩子在不在，喜欢看她熟练的做出指挥，迅疾如风般参与战斗，喜欢一边打游戏一边对比着她现实中的温柔和游戏里的果决。 叶稹不知道，即便他们见多很多次面，甚至连他家里都去过，可是那天沈小谢在电脑这端，借口打字浪费时间，要求他必须语音的看似满不在乎直白要求的时候，沈小谢心脏砰砰跳动的紧张。她并不会因为和叶稹通话便紧张，可是她想听到他的声音，她从第一次他参与配音比赛那次并不出彩的表现时就迷恋上了他的声音。她紧张的，是自己为想听到他的声音而找的借口。 叶稹有点遗憾伤渐渐地好起来，因为伴随着伤口的愈合，沈小谢突然而至的次数就逐渐减少。沈小谢并不知道，他在每次伤口疼痛时总能想到她那日关切而焦急的眼神，大大的黑色瞳仁里都是他的影子；不知道《魔锐传奇》对他的吸引力，早已被“同诺风并肩战斗”所取代，和她一起作战的时候，他竟然有种踏实和放心。 游戏永不停止，跳动的画面背后有两个跳动的心，一场胜利更像是一次进展。是熟人更是朋友，是朋友更是战友。战友之后…… 叶稹在搜索引擎中输入“t市z大”，跳出一张纸优秀的成绩单，一幅幅优美盛大的校园风景，和一张张自信骄傲的笑脸。 h市。 剧组的拍摄临近尾声。三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凌菲扬先后接到沈小谢和老师胡建芬的电话，准备要回去补一下课，应对即将到来的期末，更为重要的是，学校的毕业论文马上开题，毕业汇报演出已经启动，t市的实习活动也即将开始。她放下电话，心里觉得堵堵的，透不过气来。 她已经好几周没有用过练功房，好几周没有真真正正的跳舞。最初，她不耐烦剧组的等待，时不时自己都在房间里面对着镜子练习舞步；后来，她每天必须要留一段时间泡在房间里面，为叶霆和剧组准备一些导演临时加的情节。可是，自从她想到，离开的时间将近，她便越来越少窝在那里独自享受拉丁的美。她自小热爱舞蹈，视拉丁舞不轻于生命，她从来舍不得离开拉丁。然而，这段时间，她有了更加舍不得的眷恋。 叶霆。 她花费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守在片场，注视叶霆。 凌菲扬翻看了短信息里面沈小谢发来的最新通知，久久无语。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无视返校的提示，她早该在十几日前就回去。耳边依旧是已经习惯成自然的百十号剧组人员的嘈杂之声，她的眼睛却不敢继续追寻叶霆的身影。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不舍得。 或许是因为这段剧组生活是她生命力首次触及的新鲜，或许是叶霆超出她预期的认真努力人品好，或许是人在面对离别时都会有的依依不舍……h市的夏天有些热，屋子里潮湿的气息让人呼吸沉重。 凌菲扬躲出去透透气，和负责人询问了一下杀青的具体日期，以及自己后面的工作。 凌菲扬期待着他们告诉自己“你必须留下来，还有需要你编舞的地方。” 可是，没有。 室外的炎热很快湿透了凌菲扬的上衣，她揉了揉脸，擦去脸上的汗水。 既然这里已经不再需要她，不如就离开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出一个笑容。 h市的空气，她都想留在记忆里。 “干什么呢？”阿峰从她身后出现。 “没事儿，需要帮忙吗？”凌菲扬努力缓和情绪。 “没有。刚霆哥看你一直不在，还以为你走了呢。”阿峰匆匆忙忙来回搬东西。 “走了？”凌菲扬问。 “对啊，你不是快要回学校了嘛！霆哥还以为你不打招呼就走了呢？”阿峰回答。 不知为什么，凌菲扬的眼圈突然就湿了。 她快步离开不想让别人看到，隐隐听到身后阿峰的疑问，“喂，你怎么了这是？” 凌菲扬躲在厕所里，将脸用水打湿，试图用水的冰凉压制情绪的翻涌，消去眼圈的泛红。 重新扎紧了马尾出来的时候，凌菲扬没有想到，叶霆竟然等在外面。 叶霆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尽管她某次给自己看过她的拉丁比赛照片，那上面的女孩儿妆容浓烈，可和他相处的几个月来她却从不化妆，这张散发着年轻气息的脸上还有没有擦干的水滴，皮肤在阳光下白得通透，可是即便加了掩饰，也可以看到红色为褪尽的眼眶和鼻尖，难得的露出一点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看得出她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疑惑，于是自己解释到，“听阿峰说你刚情绪不对，我来看看。” 凌菲扬依然没有回过神来。这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动作，没有表情，甚至没有多余的话，可是只这一句“听阿峰说你刚情绪不对，我来看看。”就足以让她失神。 叶霆短促的一皱眉，觉得自己似乎是太过严肃吓到小女孩儿了，于是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捏，“喂，凌老师，你傻啦？”他们相拥而舞过，打闹玩笑过，也并不过多避讳。 凌菲扬不动声色吸了几口气，她想哭，见到他的时候就更加想哭；她想笑，想到他见到他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微笑。如果说她刚刚难过了，只要他站在自己面前，就好像黑里寻到了温暖的阳光，能够驱散黑暗阴霾。 “你才傻了！”凌菲扬决定不要让叶霆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的小心思，“你跟踪我去厕所！” “喂，小朋友，”叶霆拉着她向回走，语气变得有点认真，“你哪天走？” 叶霆的手掌厚实温热，他没有用力，凌菲扬却跟上了他的脚步。她轻轻用力握一握他的手掌，感受到有些粗糙的力量，“还没定下来，应该就这两天了。” “哦，”叶霆突然停下来，转过身面对凌菲扬，注视着她，“定下来先告诉我，记住没？” 第13章 最美舞蹈 各式各样的石膏鱼“游动”在墙壁上，黑红相间的色调将大厅装点得深沉又火热，每张桌子前面亮着一盏水波图案的灯，灯光映在人们欢笑着的脸上。 凌菲扬却笑不出来。 这天晚上剧组收工，叶霆问自己困不困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半个小时后自己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h市的一家餐厅。 她和叶霆并肩坐在叶霆专属座驾的后排，漫不经心聊着天，叶霆起初有点沉闷，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开口说话，可没过多久，他就又回到了那副精力旺盛欢乐打趣的模样。凌菲扬没有想过要问出来做什么，因为她忙着纠结在近距离看叶霆侧脸，同故作不在乎狠心不去看的选择之间。这种感觉很奇怪，最初的时候，她和叶霆并不生疏，教课合舞打闹也不怎么在意，可是时间过得越久，她就越没有办法甩掉两个人相处，近距离接触叶霆时那种欲看还休的感觉。明明他的气息和眉眼早都已经熟悉，可却总是想再仔细看看他，却又愈发不敢认真看着他。这种感觉她不能对谁说，甚至她自己也不敢深入探究。所以，她总还是做出一副顽皮打闹的样子，以为自己真能满不在乎。 凌菲扬忙着纠结，又忙着装作不纠结，以至于车子停了下来，阿峰轻轻说了句“到了”，叶霆看似无意的带上帽子和墨镜的时候，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来到了这里—— h市一家通宵营业的，专做水煮鱼的餐厅。 阿峰去停车了，凌菲扬跟着叶霆一路走进餐厅，又最终走进一个包间的时候，凌菲扬还没有缓过神来。 关上包间门的那一刻，叶霆已经摘下了帽子和墨镜。他还是这么多日来熟悉的语调，带着一点点亲近的调侃，“服务生，上菜。” 凌菲扬四周看了看，并没有见到其他人，她傻愣愣的看着叶霆。 “你站着要转行当服务生吗？”叶霆重新站起来把她拉过来，“傻了？坐啊！” 凌菲扬被他按在座位上，她真的笑不出来，她还没有搞明白叶霆这大晚上来的是哪一出。 阿峰在这个时候进来，“霆哥，上菜吗？” 叶霆点点头，用眼神示意阿峰快来看自己身边这个呆掉的人。 阿峰看了一眼就笑了，什么都没说的走出去。何止凌菲扬会呆掉，当时听到叶霆让自己找饭店的时候，他都快傻了。虽然说这个凌菲扬舞跳得确实好，工作也算认真卖力，而且人也很好相处，可是……即便是叶霆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人，他也没有见过叶霆在拍摄没完成前为谁这么做过。 阿峰再次回来的时候，只说了句“菜马上上”就坐了下来。 叶霆从阿峰手里拿过一个信封，转手递给凌菲扬。 凌菲扬疑惑地打开，随即用惊讶的目光看住了叶霆。 “6月15号的票，这个时间到家刚好可以睡一晚上。”叶霆解释。 阿峰看了看叶霆，又看了看凌菲扬，实在忍不住开口，“换个表情行不？怎么定格成一副痴呆的样子？” 凌菲扬这才回过神，真正明白了叶霆这次的目的。她用拇指摩挲着这张h市飞往t市的机票，犹豫一下，还是放进自己包里。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愈发沉重，“谢谢你，帮了我个大忙。” “这段时间在剧组也没怎么吃上饭，今晚借这个机会出来好好吃一顿，明天休息一天，回到家别让你妈妈看到你瘦了一圈心疼。”叶霆说。 凌菲扬今天的话尤其少，她只是点了点头。是这个包间的色调太深重了吗？她觉得有点压抑得呼吸困难。 包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不知每个人都在想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服务生进来上菜。很大一盆水煮鱼，白色发黄的鱼片浸泡在色泽鲜亮的红油里，上面飘着一层麻椒，鲜香麻辣的香味扑鼻。 那香味能勾起每个人的食欲，凌菲扬却只是看向叶霆，眼睛里有鲜明的疑惑。 阿峰接过勺子，示意服务生我们自己捞就可以了。 叶霆打开一套餐具，又捞了一片鱼放到碟子里，推到凌菲扬面前，这才开口，目光却回避着凌菲扬，一直盯着锅里的水煮鱼，“好香的味道，快尝尝怎么样？” 叶霆没有解答关从非眼睛中再次出现的困惑，倒是阿峰待麻椒泡了泡，一边将它捞出来一边说，“这家店是h市口碑最好的川味水煮鱼店了，而且是难得的有宵夜提供。霆哥看出来你爱吃辣，特意让我定了这家店。” “就你话多！”叶霆突然打断阿峰，有些不自在，声音里难得的有些底气不足，甚至说完了就赶忙夹了一片水煮鱼。大概是没用勺子，筷子又用力过大，水煮鱼断成两截，叶霆只夹了一小块过来。 阿峰只是依旧捞麻椒，好像完全没看见，“霆哥你外行了，这水煮鱼是要泡一泡更加入味才好吃的。” 叶霆刚刚被急急送到嘴里的水煮鱼片烫了一下，此刻听到阿峰的话又急了。“就你事儿多！我饿了，饿了尝尝不行吗？！”人底气不足的时候，往往更爱用着急来掩饰。“不入味……”他伸了筷子就要将刚刚放到凌菲扬碟子里的鱼片夹出来。 凌菲扬这才终于回复正常，她抢先一步拿起自己的筷子，将自己碟子里的鱼肉夹起来，放到嘴里尝了尝。“恩！特别好吃！”她一边嚼一边努力掩饰住笑。不论这餐饭意味着什么，和叶霆在一起用能让人心情明媚起来。 这家的水煮鱼是真的很好吃！凌菲扬素来爱吃辣，辣的菜品里面又对水煮鱼格外偏爱，她吃过t市很多家水煮鱼，对它们的优劣十分清楚，甚至哪家厨师换人了她都能从味道里尝出来。这家水煮鱼相当好吃，不仅够鲜，而且够辣，不仅够辣，而且够香！鱼片切的也非常好，又薄又韧，几乎没有多余的小刺。 大概是刚刚阿峰和叶霆的对话终于活络了气氛，又或许是水煮鱼的鲜辣让每个人活跃了精神，几个人又都是平日里的样子。 “小徒弟，这算不算谢师宴？”凌菲扬问，如往常一般的调侃语气。 “喂，别胡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你知不知道？”阿峰插话进来，说着又舀了勺鱼。 “我才不要这么老的儿子！”凌菲扬立即反驳。 叶霆的脸都黑了，这么一个关于他的话题，怎么就好像不需要他参与意见呢？不过好像怎么说都不好，他干脆装不知道，只继续吃鱼。 凌菲扬想了想，觉得不该说叶霆老，虽然他年纪比自己大了10多岁，可是整个人的状态绝对能超过很多小伙子，她决定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辣？” 叶霆正在为凌菲扬从锅里捞鱼，“我又不瞎……”他将鱼再次装入凌菲扬的盘子，突然发问，“那你知不知道我爱吃什么？” “爱吃菜。”凌菲扬奇怪自己根本没有思考和犹豫。她看向叶霆，征求答案。 叶霆点点头，“吃菜健康。哪像你，成天吃肉，也不长肉。” 阿峰也笑了，“其实霆哥也爱吃鱼。”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凌菲扬终于不用觉得，叶霆只是为自己点了鱼。 “你当然不知道。剧组有鱼吗？”叶霆反问。 “霆哥，我们喝点酒吧？”阿峰觉得性质不错。 “不喝。你要负责开车，我明早还要工作，她……喝酒不好。”叶霆说的坚决，不容反驳，“要米饭，饮料。” 然后，叶霆无视阿峰不甘的表情，转头问凌菲扬，“你要几碗？两碗够吗？” “……”凌菲扬停顿了下，幽幽道，“五碗。” “好。服务生！五碗米饭！”叶霆叫道。 凌菲扬赶忙左手拉住他，“你疯啦？！”这很明显是开玩笑啊！ “你是真傻啦？”叶霆摸摸她头，看着服务生记去五碗米饭，“我们一人两碗，你一碗，不正好五碗吗？” 凌菲扬发现被骗，愤愤打开叶霆的手，像教小孩子一样，点点他的手说，“你那手吃着东西，还摸我头发，脏不脏？！” 开厚实的手掌看了看，“不脏。你放心，我不嫌你头发脏。” 凌菲扬再次无语。 一顿饭就在三个人斗嘴，以及叶霆喊辣的欢快气氛中吃完了。夜已很深，凌菲扬觉得累了。可是坐在车里，她却不愿下去。 叶霆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自己先下车，又伸手扶了凌菲扬下来。 阿峰依旧开去停车，叶霆和凌菲扬站在剧组宿舍楼下，静静相视。 叶霆看到了这个小女孩有些依依不舍的神情，可她眼睛里的青春光芒被街灯映得太过闪亮耀眼。“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叶霆”凌菲扬在安静中开口，她的声音中有着叶霆从没听过的郑重，“我们再跳一支舞吧。” 过分安静的夜晚，没有节奏强烈的音乐；有些滞涩的石子路，没有木质地板的光滑；不算宽敞的小路，没有舞台教室的敞亮；黑色的夜路灯闪着微弱的光，没有充足强烈的各色灯光……凌菲扬同叶霆相拥而舞，不再拘泥舞种步伐的分别。他的英姿飒爽，她的裙摆翩飞。他们的舞蹈有着自己默契的节拍，放肆着激情，用力地温柔。 那是叶霆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舞蹈的意蕴和魅力。 那是凌菲扬十几年中跳过最美的舞。 第14章 爱的心情 “怎么这么晚才来？”游戏那边“花心”叶稹快速打出的字，从界面左下角弹出来。 “毕业论文开题，被老师缠住了，刚刚回来。”沈小谢职业原因，打字很快。从办公楼跑到宿舍就马上开了电脑，她还有点气喘嘘嘘。好在她没有迟到太久，好在叶稹还在等她。好在刚刚是打字，叶稹听不到她的喘息声，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期待每次一起打游戏。 “我也来晚了，怎么你就不问我？”另一个人插话进来。 “。。。”叶稹只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其实这也不能叫省略号，沈小谢好几次想纠正省略号要打“……”，但是都没有说出来。这其实纯粹是她职业病的强迫症，如果她在游戏对话中打出“。。。”代替“……”，那是要按错误计算，有可能扣钱的。 可是如今，她却只是有点得意的在屏幕后面笑了。因为那句只属于她的简单问候。 “就你那战斗力，来不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连我都懒得关心你。”另一个人也加入了话题。 “我去，你一边去。”那人干脆反驳。 “……”标准省略号出现，幽幽说道，“我说你俩装傻还是真傻？没看出来啊？” “？” “看出来什么？” “……是真傻”标准省略号做出了判断。 “你没发现，花心话特别少？”标准省略号好心发问。 “没。” “正常” “……换个聪明人跟我对话。” “我在。”第六个人加入了对话。“可我也没发现。就你话多。” “……告诉你们吧，没发现是因为你们有个共同的队友，诺风。”标准省略号给出了答案，“有诺风在，他才说话。” “？” “。。” “！！！” 看来第六个人还是比前两个聪明。几个感叹号说明他发现了问题。 “……不可教。自己想之前对话吧。”说罢这一句，标准省略号不再说话。 “诺风”沈小谢在屏幕前看得又高兴又得意，她为了不打扰他们继续说下去，一直没有插话。而那个“花心”也没有再说话。 “花心”叶稹并没有看见这段对话，他刚刚去接了个电话，又作了“战前准备”——开了一罐啤酒。 等他重新坐回来的时候，对话早就结束，不知道被刷到哪里去了。 可是屏幕背后的人，却开始有了自己的留心。因为，大家齐心合力进行了一次艰苦的战斗，并且最终获得胜利了之后，游戏进入到了夫妻合作模式。 沈小谢结束了一轮战斗，还没来得及摘下耳机，只是开始揉揉眼睛进行放松。最近玩游戏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睛也越来越觉得容易疲劳。她可不想在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毁掉自己维持了二十几年的好视力，所以每个阶段结束之后，她总是习惯性的闭上眼睛放松一会儿。 她不知道，比自己更长时间泡在电脑前的叶稹，是怎么做到视力比自己还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游戏界面上大家的哪些对话。 她只知道，在这个寻常周末中午的下一秒后，她听到了一个异常打动人心的声音。“做我老婆吧。”那声音通过耳机传到沈小谢耳中，太过熟悉的声音，太过不一样的意味！沈小谢猛地张开双眼，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只有几点粗糙的光亮闪进眼中。这个世界突然成了一幅她不熟悉的样子，带着陌生又朦胧的美好，轻易触动了自己的心弦。 似乎是没等到回复，“花心”叶稹又重复了一遍，“在么？诺风？做我老婆吧。” 沈小谢听清了这句话，手里一抖，手中的柠檬水杯差点滑落。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了起来，砰砰砰砰地跳得不受控制。 她终于看清了屏幕，恢复了视力，她看到屏幕上“求婚”两个字，心里的激动愈发难以抑制。她赶忙摸出手机，飞速拨了个号码。 这是凌菲扬在剧组的最后一天，她没能按照叶霆所说的，在房间里面休息一天，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剧组的工作人员堆儿里晃悠。她几乎一夜没睡，早上赶着他们开工之后，偷偷溜到片场没人发现的地方。 叶霆刚刚化好妆，和演员对着台词，因为重头戏都拍完了，所以大家都挺轻松，一边说着还一边打闹。 他总是那么精力充沛。 叶霆在拍摄间隙难得的坐了下来，似乎捂了一下腰，但随即就伸手捉弄了一下背对着他的工作人员。 他总是有一点点的秘密不让人知道。 叶霆演戏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磁场，那磁场因为他的认真和生动而格外有魅力，他总能恰到好处的停在自己的站位，肢体台词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 他总是能将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在旁边看都会感动。 叶霆又是最后一个吃午饭的，饭都凉了也没有热，他没有察觉只是随便往嘴里划拉着，嚼得很快，一大盒饭很快吃下去一多半。 他总是记不住自己告诉过他饭要慢慢吃对身体才好。 叶霆趁着大家饭后短暂的休息，下了个横叉，将剧本放在座椅上背弃了台词，他的横叉标准而漂亮。 他总是充分利用时间，一心甚至能够多用。 叶霆好不容易去喝口水，拿了水壶居然还是先倒水给了周围的人，等大家都喝完了他才去喝，没喝一口又忙着拍戏去了。 他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却又特别习惯于去照顾周围的人。 叶霆已经一下午没有休息一下，没有他演出的戏份时甚至还会帮帮摄像、灯光甚至是道具人员的忙。 他总是没有架子，没有私心，总是不记得想想自己。 叶霆挥手招了阿峰过来，在耳边说了几句，两个人都是四处来回看了一圈，又没说什么，就散开了。 凌菲扬匆忙蹲下身子，在叶霆的目光扫向自己方向的时刻。她躲了一下，然后赶忙弓着腰跑远了。直到跑到一个没有人去的角落里，凌菲扬才停下来。 h市的阳光太好，风景太好，空气太好。凌菲扬靠在高楼的墙壁上，站在阳光之外阴影中。她平息了一下刚才受惊的心情，却突然格外难过起来。 她躲在不被人发现，不被叶霆发现的角落里，默默地看了他一整天。如他所愿，一切顺利，他没有发现自己。可是，刚刚，当叶霆的目光几乎要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当她慌忙又成功的躲开了叶霆的目光之后，她才真的明白，他一整日没有发现自己，这其实并非她之所愿。 从始至终，她就只能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即便有过短暂的走近，可今日过后，她将永远在这个位置，永远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看他顽皮的笑容，看他贴心的照顾，看他帅气的眉眼，看他成熟的演技…… 可那温柔的目光，却再也不会看到自己；那些照顾与玩笑，再也不会给予自己。 就像现在，他在阳光下，自己在阴影中。他那么明媚灿烂，自己却不能共享，明明这阳光和阴影之间没有任何阻隔，可那无形的划分却让人无法跨越。 凌菲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缠绵又有力的伦巴。她看清了来电显示，调整了情绪，“小谢？” “啊啊啊啊啊啊啊！！！！”沈小谢那边传来了一阵尖叫，“菲扬菲扬菲扬菲扬！！！” 凌菲扬被震得将手机拿得距离耳朵远了些，“停，怎么了？”她好久没见沈小谢这么激动过了。就是发现了好吃的，她也好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不过这来自沈小谢的激动却将她的心情也带得好了些。 “求婚了！你知不知道，他向我求婚了！”沈小谢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凌菲扬愣了两秒，足足有两秒，才反应过来，“求婚？！” “是啊！！！”沈小谢还是高亢的声音，似乎还在跳动。 “你跟谁啊？发展太快了吧？！”凌菲扬一头雾水。 “花心！！就是叶稹！！叶稹啊！”沈小谢努力将话说得明白一点，“刚刚，我们一起打游戏！然后突然间，他就向我求婚了啊！！那么多队友，他亲口跟我说的啊！！！” 凌菲扬这才听明白，原来是在游戏里发生的事情。她知道沈小谢认识了一个声音非常好听的男生，这人也是她游戏时的好队友。可是一个游戏的环节，让她这么兴奋……“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当……”沈小谢的“当然”没有伴随着兴奋说出来，“你说什么呀？！” “那你怎么这么兴奋？”凌菲扬问。那种看似虚无的亲近和特别，已经足够让一个心怀爱恋的女生幻想和兴奋，这种感觉，凌菲扬如何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的声音吧……你能想象么，那种特别清朗，特别温暖的声音，突然间传进你的耳朵里，还说的是那么美丽的句子，我那一刻真的是感觉到心跳漏了一拍！你想象一下，能理解么能理解么？！？！”沈小谢尽力描绘着那种感觉，却又觉得怎么形容都不够。 “我能理解！”凌菲扬也跟着沈小谢激动起来，但她又问，“那你答应了么？” “啊！我晕了，现在去！”沈小谢慌忙挂断了电话，只在耳机里回答了三个字，“哦，好啊！” t市的午后比h市更暖，阳光照射进来，很多时候，简单的几个字，就足以点亮生活的全部美好。 第15章 研究吃的文化人 沈小谢并不习惯迟到，所以她提早就到了游戏厅，没想到，叶稹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怎么这么早？什么时候到的？”沈小谢三两步跑过去。 叶稹只是笑，笑容包容而温和，他迎着沈小谢跑过来的方向走了几步，递给她一瓶饮料，又转过身两个人并肩走了进去。 游戏厅里面永远不变的嘈杂，沈小谢喝了口叶稹刚刚给她拧开瓶盖的饮料之后，叶稹已经熟练而高效地换了游戏币回来。 这个周六，她没有如往常一样守在电脑游戏前，与叶稹隔着屏幕联手拼杀，而是相约出来玩。 每次一起出来玩，叶稹都不拒绝，可是每次见了面，他又格外沉默。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挑了来这里？”沈小谢问。她已经习惯了想办法让叶稹开口说话，因为每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都是一种令人放松又激动的美妙体验，因为她总是无法适应他的沉默。 “也许是为了关照我。”叶稹回答，他拖着一杯游戏币，跟在沈小谢身后。 沈小谢觉得有点感动。这是一个没有多加思考的回答，这说明叶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是一个虽然话不多，但格外真诚直接的人，不会那么多甜言蜜语，但开口让人心里舒服。进来之后他刻意走在自己身后，即使一种无意识的保护，也是希望以自己为主挑选游戏的意思。他的这一点小贴心，让沈小谢格外受用。 “关照你？哈哈，咱们游戏里看吧！”沈小谢坐在了一架摩托车上。 叶稹跟着坐在了她旁边，游戏很快开始。 平日里看上去温文柔和的沈小谢，每次到了游戏中总有一种无形的爆发力。已经这么多次了，叶稹还是不能毫无违和地将这个疯狂的游戏者和沈小谢文质彬彬的样子对上号。 然而，这种难以言说的魅力，不知不觉中吸引着他。 他的工作中见过太多样子的女孩子，只有沈小谢，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每次出现，都像是盛开一朵洁白清雅的花。 “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去你的酒吧找你？这样平日里也可以见面了啊？”沈小谢一边拿着鼓槌敲着节奏一边问。 “……”叶稹还是习惯性地最初沉默，然后才说，“女孩子去那里不好。” “叶稹，你累不累？”几轮游戏之后，沈小谢问。 叶稹摇摇头，嘴里却说，“走，去歇会吧。” 飞机在程式化的播报声之后，缓缓起飞。 凌菲扬侧过头，想再看一眼h市的土地。可是，阳光从窗户射进来，闪得凌菲扬眼睛刺痛。 凌菲扬坐在飞机最靠窗户的座位上，伸手揉了揉被刺痛的眼睛，终于揉出了泪水。 一定是刚刚阳光太强了。 她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飞快地抽出一张，抖一抖展平，放在手心盖在脸上。 那一张三层的纸巾，很快就湿了。 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分明是一次顺利又成功的实践，分明是一开始就不会有以后的结果。 到来总是无声无息，分别却又悄悄刺痛。 叶霆自然没有来送机，凌菲扬也拒绝了阿峰的好意。她拉着行李箱在h市偌大的机场里时还不觉得什么，甚至暗自得意自己的熟练，可真的坐在了座舱座椅上之后，离别的意味陡然增重。 那是一次回不了头的分别，带着无法说清的不舍。 凌菲扬第三次换掉纸巾后，h市的影子终于再也看不见，那些这三个半月来再熟悉不过的景致渐渐缩小，h市变成有规则的小方块，然后缩成一个模糊的点，最终被留在了机尾之后。 不知何时，凌菲扬歪在座椅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阳光将她白皙的脸照得晶莹通透，修长的脖子一侧筋骨分明。 睡梦中，她的眉头轻皱。 嘴角，却渐渐绽开弧度。 一次淋漓尽致的舞蹈，伸展、旋转、迈步、摆跨，一支舞尽，她满意地掏空了自己，筋疲力尽。一连串快速的旋转，站定扬手屈膝谢幕之后，她迈进后台，走下台阶。 脸上精致浓烈的妆容上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汗珠，她和等在后台的伙伴相互拥抱，拿起衣服准备换下舞裙。 后台大门的转角处，凌菲扬险些和一个人迎面撞上。她灵巧地顿住脚步向旁边一闪，侧头看见了一大捧纯白的鲜花。 鲜花被推到凌菲扬面前，她抬头向上看，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不禁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怎么是你？！” 凌菲扬的胸口还在因为剧烈运动过后而喘息起伏，她眨眨眼，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人再熟悉不过的英俊面孔含着温暖的微笑，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最大的惊喜！ 凌菲扬看到他沉默着伸出的手掌，再不怀疑地与他相握，那里永远有她熟悉的厚实和温暖！ 手中一空。 一股暖流沿着虎口滑过右臂。 紧接着，膝盖上一热，又倏然变凉。 凌菲扬皱着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捏紧了放在桌板上的纸杯，里面的茶水被挤洒了出来。 她用纸巾擦干挡板台面，将它收起来，又去擦被流下去的茶水弄湿的裤子。 纸巾攥在膝盖上，努力地吸收着水分，凌菲扬擦着擦着，就停了下来。 原来方才的一切，汗水、笑脸、鲜花，和他，都不过是阳光下的一场白日梦。 原来那梦中，让她欣喜的厚实又略带粗糙的温暖，也不过来自现实中一只装着热茶的简易纸杯。 不算漂亮但很亲切的空中小姐为她调换了一个座位，又重新倒上一杯温水。这一次，凌菲扬觉得口干舌燥，一口气将它饮尽。 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想是刚刚没有睡醒，便再次睡过去。还好，这次梦中没有他。 可惜，这次梦中没有他。 沈小谢让叶稹去找座位，自己洗过手直接买了吃的端过来。 方才游戏是叶稹出的钱，她便请他吃点东西。尽管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叶稹也在两个人出去的时候总是主动掏钱，可沈小谢也不想每次白吃白喝。 叶稹却很惊讶，“你怎么自己端过来了，下次叫我来。” “没关系，又不沉。”沈小谢不以为意，“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就随便点了点儿。” 几次见面之后，沈小谢便发现，叶稹在吃的方面真的很随意，他不挑食，也不熟悉餐馆，几次问他吃什么都是无所谓，沈小谢干脆就自己点了吃的。她想，在这方面，这个舍不得用自己好声音的男人真的有待提高！ 沈小谢分着食物，将一大包薯条、一杯牛奶和几块蛋糕放到他面前。“先吃点，这也没别的。晚上带你吃好吃的去。” 叶稹点点头，几口吃完了一块蛋糕，然后就握着牛奶，开始看着沈小谢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你很饿吗？”沈小谢问。毕竟，他们出来见面之前刚刚吃过午餐。而他们在游戏厅也不过才玩了不到两个小时。可是，看叶稹刚刚吃蛋糕的速度，明显像是饿了一整天的样子。 叶稹一愣，摇摇头，“不饿。” 沈小谢无语，“那你怎么吃这么快？喝点奶吧？” 叶稹在沈小谢的注视下喝了两小口牛奶，“一小块蛋糕还要吃多久呢？男人吃东西就是这样的。” 沈小谢回忆了一下她身边其他的男生，她想了想自己男女比例1:12的学校，又想了想自己高中的文科班，决定放弃这个话题。相比于那些坐在女生自行车后座的男生们，吃的快些就快些吧！ “叶稹，你白天都做什么？”沈小谢问道。平日里，他们的时间永远错开，白天沈小谢工作，晚上叶稹又开始上班，她很想知道，自己不联系他的那大段的空白时间里，他都做些什么。 “没什么事情，偶尔和朋友去玩玩。”叶稹回答。 “不再配音了吗？”那段事情过去，网络上也少有人再提起叶稹配音失误，她才敢和他说到配音的话题。沈小谢一直觉得，尽管叶稹的声音好到她无数次听到就想据为己有，可是，为叶稹考虑，他的声音不做配音简直是天大的浪费。 叶稹想了想，以至于沈小谢以为那段纠结还没有从他心中抹去，“偶尔也有。平时自己也会练习。你呢，休息时会做什么？” 对于叶稹难得的发问，沈小谢觉得有些激动。她最爱吃的蛋糕还没有细细品尝完，却已经没有了品尝的心思。“我啊，平日里看看书，写点东西。菲扬——就是我的好朋友——在的时候，会一起去找好吃的。” 叶稹点点头，晃了晃杯子里的牛奶，却没有再喝，“一个对吃的很有研究的文化人。” 叶稹难得说这样的话，沈小谢一时有点难以置信，忙摆摆手，“那倒也没有。不过要是说解答你这方面的问题，应该没有问题。” “那你会做饭吗？”叶稹问道。 “我可以为了你学啊！”沈小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在两个人都反应过来，注视对方的时候，沈小谢忙低头喝了口饮料，“我……有食堂。我是说……说我学会了可以教你……你也一个人住……”说道这里，沈小谢终于恢复正常，“我那天看你冰箱里也没什么，即便自己住，也要按时吃饭，不然胃口会不好。” 叶稹依旧注视着沈小谢，对于她的回答只是点点头，嘴角有似有若无的笑意。 第16章 惊喜礼物 凌菲扬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在z大的校园里走过长长的路，终于来到了305宿舍门口。她摸了半天钥匙，然后拧开门，却发现黑漆漆的宿舍里还有一抹光亮。 “你在啊？”凌菲扬疲惫地靠在门边。 听到声音，微弱光亮中的人才回过头，摘下耳机，露出欣喜的笑容，“你回来了？！” “是啊……”凌菲扬长长一声叹息。 “不是说病了吗？怎么没歇歇？”沈小谢帮忙接过凌菲扬手里的大包小包。 “悲剧啊。我刚睡了一天，昏天黑地浑身无力的时候，就接到了胡老师电话。”凌菲扬学着老师胡建芬的声音继续说道，“菲扬啊，你在哪里呢，不是说已经回来了吗，都要期末了，怎么还看不见你人？” 凌菲扬摊摊手，坐在自己床铺下面的额椅子上，“所以，我就又来了。”她将手里最后一袋东西递给沈小谢，“这是给你的。” 沈小谢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惊喜的尖叫，“馋猫家的鱼片！你居然买到了！这么多！” 凌菲扬得意的一笑，“馋猫家这么牛气，从不开网店销售到各地，难得我去了趟h市，能不捎回来点么？我在那儿就尝了，根本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我也试试！”沈小谢欢喜地把那一袋东西放在桌子上。 凌菲扬凑过去看，“你这黑灯瞎火的，又玩游戏还是搞创作呢？” 沈小谢也不背着凌菲扬，大大方方将游戏界面展示给凌菲扬看。“游戏呢。叶稹特别想要这个装备，我看看这几天努努力，能不能周末得了送给他。” 沈小谢说得自然而然，凌菲扬却敏感地一挑眉，“他？！你跟他怎么样了？” 沈小谢这才意识过来，又重新暂停了游戏，“哪儿啊，就是一起玩玩游戏什么的。”黑漆漆的宿舍掩盖出了沈小谢突然涨红的脸颊，她却在担心自己跳动过快的心跳声泄露了秘密。 “有好的就抓住呗。以后天天在一起都跟听广播剧似的，多享受。”凌菲扬打开了灯，收拾自己拿回来的东西。 沈小谢顺着凌菲扬的话想了一下，也觉得天天能时刻听到叶稹说话，简直就是无与伦比的享受，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晚上吃的什么？”凌菲扬问。 “你一会儿还要出去？”沈小谢问。她再明白不过，凌菲扬每次这么问，其实都是在说，你还要不要吃点别的东西。而她现在这么问，很可能意味着她还要出去，问问自己有没有要捎回来的。 t市一晃已经是夏天，凌菲扬带了几件夏天的衣服，很快整理好，“是啊，胡老师非要现在过去一趟。你说不就差一个晚上么，着什么急。” “……”沈小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要两袋泡椒凤爪。” 凌菲扬停下来，“我可不吃，还发烧呢。”上次两个人在宿舍大吃特吃了一晚上泡椒凤爪之后，第二天她一边跳舞一边肚子疼的经历可是不好受。所以那之后，凌菲扬都会十分注意吃这东西的时间。之所以只是注意时间，而非拒绝再吃，自然是因为学校里这个牌子的泡椒凤爪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没事，吃不了放着。”当宿舍里两个人对吃有着共同的爱好，口味又存在着共同点，消费零食从来就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有个教师宿舍在同一个校区的老师的好处是，你需要时从不担心找不到她；同样，有个教师宿舍在同一个校区的老师的悲剧就是，你不需要见她的时候也很可能躲不过她。凌菲扬敲了敲胡建芬办公室的门，怀疑她怎么就不害怕大晚上办公楼空无一人的诡异气氛。 她没有等待，便推开了门。不出意料，胡建芬依旧精气神十足地坐在办公桌后。“胡老师。” 胡建芬看到凌菲扬便笑了，因为是晚上，她披散了头发，多了点柔和。“这次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比我想象中好多了。这个叶霆特别聪明，学东西很快，唯一就是因为之前练功夫的底子，动作最初会做得很硬。不过舞感很好，因为是演员，情绪表达比大多数舞蹈演员到位。” “说得头头是道的。”胡建芬打量着凌菲扬，像是打量多日未见的女儿，“实习报告别忘记交上来。” “知道了。”凌菲扬回答。 “剧组人对你怎么样？”胡建芬问道，“我看你怎么好像胖了？” “胖了？！不会吧，天天吃盒饭也能长肉？”凌菲扬也低头打量自己，她可不是一个轻易长胖的人啊。再说，因为吃盒饭而不是美味佳肴长胖了这理由实在惨绝人寰。 “后天论文开题，你准备了没有？”胡建芬问。 “我想了几个选题，回头看看可以写哪个吧。”凌菲扬回答。 “好，这次的事情就当做你的大四实践了，期末考试的内容我会帮你补回来。毕业汇演分组已经抽好了，必须要重视。”胡建芬一条一条地叮嘱凌菲扬。 凌菲扬已经趴倒在桌子上，“老师……救命啊……”惹得胡建芬笑起来。 “哦对了，”胡建芬站起身，从办公室一侧拉过来一个箱子，“你地址填的是我这里？” “啊对，”凌菲扬说着也蹲过去看，“宿舍阿姨不给收东西，我就填的您这儿。这什么呀？” 胡建芬将撕下来的快递单子递给凌菲扬，“今天中午收到这个大包裹，我都怀疑你把自己放里面给寄回来了。” 凌菲扬接过单子看了一眼，便愣住了。快递单上收件人写着自己的名字、胡老师办公室的地址，而寄件人一栏则格外干净，只有潦草的“叶霆”两个字，若不是看过他的签名，凌菲扬也认不出来。 凌菲扬突然就觉得特别开心，特别幸福，特别满足，特别感动。她甚至舍不得拆开箱子。直到对上胡建芬疑惑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眼眶竟有些湿润。她勉强将乐得裂到耳朵后面的嘴巴收回来，一本正经的回答，“哦，可能是剧组寄来的。” “这是你辅导的那个演员？”胡建芬问，眉头有些不易察觉的褶皱。 “应该是。”凌菲扬抱起箱子，“谢谢胡老师。我能把它抱走吗？” 胡建芬点点头，叫住转身就要走的凌菲扬，“等等，我锁了门，一起走。” 凌菲扬抱着很大的一个箱子，一点儿也没觉得沉；夜晚的办公楼很黑，她一点儿也没觉得怕。回去的路上胡建芬过于的沉默，神色中有些忧虑，她也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叶稹调酒的手臂有些吃力，为客人递过去两杯之后，身边的调酒师撞了撞他，“吃不吃得消？” 叶稹摇摇头，表示没事。 “我还没见过这ck ktie里有哪个人，可以从晚上六点到凌晨四点，日日撑足全场。你能不能行，可得悠着点。” ck ktie从来不缺客人，更不缺喝酒的客人，特别是不缺能喝酒的客人。所以不仅是服务生，叶稹这样的吧台后不用走动的调酒师也是工作时候毫无闲暇。服务生端着东西拿着菜单脚不沾地地忙前忙后，调酒师则是各式酒瓶调杯在手中翻飞，眼花缭乱手不得闲。叶稹却是觉得手臂有些酸痛，不过这段时间，他在中午醒过来举着无力的手臂洗漱时确实发现自己的上臂肌肉见长。这或许是过度疲劳之中的很好安慰。 从9点到12点三个小时的班，一下子变成了10个小时，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想要休息的时候，叶稹总是告诉自己，你还想要用多久来还完上次打架的损失？长痛不如短痛，何况还当作免费健身。 当然，他也总是在手臂酸痛、酒瓶翻飞的时候，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不论是打架敲人，还是调酒耍帅，都绝对不能一时冲动，要看清楚了酒瓶再去砸，要不然和上次一样敲掉两瓶价值昂贵的珍稀酒种，简直是得不偿失。 他上次没有告诉沈小谢，自己不希望她来ck ktie的原因之一，就是不希望她看到自己长时间加班的疲惫样子。他不希望她因此而自责或者多想些什么，毕竟她是那样善良而心软的女孩子，看到自己受伤都难过了好些日子；他也不希望沈小谢看到状态不那么好的自己，总希望自己在她面前能够做得再好一点，生怕自己沾污了这朵迎风摇曳的洁白小花。 他从不为那日拼命一般的打架和受伤而有半点后悔，可是打架的教训到底还是在肌肉的酸痛和连天的哈欠里，一次次强制性地给叶稹加深了印象。 他大致数了下，算上这一杯，这已经是他今晚调制的第126杯酒。若不是还在还损失，他真想借机锻炼一下闭眼调酒的新技能，毕竟，这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听起来还不错。只不过现在，他可砸不起，再砸了，恐怕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如果没了这份工作，他怎么…… 想到这里，叶稹手上的动作愈发慢了下来。他一侧的头发挡在眼前，越来越专注地想着什么。在思考了十杯酒的时间之后，他终于推过去调好酒的酒杯，转过身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掏出已经被捏得褶皱的名片，拨出了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随即便被接通。一个深沉圆润的声音，气定神闲地从电话那段传过来，“谁？” 第17章 幸福的定义 自从回来之后，胡建芬老师似乎要把耽误的这几个月时间都给她统统补回来一般，一有时间就揪着她练习，也不管她是刚刚上完一下午的舞蹈课，还是抱着参考书刚刚回到宿舍准备写论文。 胡建芬的话有点不讲理，她告诉凌菲扬，“我不管你在做什么，所以只要你有时间，就要出现在这间练功房，至于你的其他事情，自己另找时间做。你清楚一日……” 凌菲扬麻利又无奈地重新站起来，“一日不练手脚慢，二日不练丢一半，三日不练成了门外汉，四天不练瞪眼看。我知道了……” 这么连着练了三天，愣是把凌菲扬的发烧给练好了。凌菲扬由此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栽在舞蹈上了。 或许真的是这几个月在h市过得太过舒服，她不过是在一下午的舞蹈课之后，跟着胡建芬练了几个小时基本功，就已经觉得疲惫了。 “病还没好吗？”胡建芬问道。 “啊？好了。”凌菲扬正在练习刚刚胡建芬指导的动作，她满脑子都是动作，回答有点心不在焉。 “那就是素质都歇没了，还得恢复训练。”胡建芬下了结论。 凌菲扬听了这话，差点把自己绊个趔趄。 素质课，那是最基本最初级的训练了，自己这几个月没有全力的投入舞蹈，就已经落下了这么一大截吗？ 她心中开始着急，人也就更加尽全力配合胡建芬的训练。 于是压腿、下腰、趴跨、压肩这些最基本的训练她一一按照胡建芬的要求和数量完成了之后，又立刻开始了控腿、单脚站立、稳定肌群的练习。 胡建芬手上不停地纠正她的动作，嘴里也不停地念叨，“催你多少次就是不回来。你知道现在时间多紧吗？不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怎么应付最后的大考？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凌菲扬端着弓箭步，后腿膝盖直线下沉，完成最后一个膝盖触地，慢慢上升归位之后，她总算结束了今天胡建芬安排的训练内容。 当她大汗淋漓、全身肌肉骨头无一不酸痛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状态终于彻底回来了。 她又回到了以往每一天最熟悉的状态，极度疲惫，极度兴奋。 “老师，你先回去吧，我想再练练。”凌菲扬说，此刻，她正在练功房里闲闲地晃悠。 胡建芬知道，这个孩子对舞蹈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和激情，太多的学生在日复一日的课程中磨光了最初的欣喜，可凌菲扬，却像是为舞蹈而生，她学得快、跳得好，最用功，也最自觉。拉丁舞是带着激情和野性的舞蹈，凌菲扬本来过于文气，却跳出了另类的美感。 平日里，都是她催促着自己的学生练习，可是现在，她却不忍阻止这个学生练习。“那你最多再练一个小时。今天训练过量，明天爬不起来可不行。” “知道啦，胡老师白白！”凌菲扬将胡建芬关在门后。 夜晚的练功房里，只有镜子里许多的影子，和凌菲扬一个人。 她打开了音乐，虽然周围没有人，却还是调到了合适的音量。凌菲扬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甫一站定便是标准而迷人的姿态。 是谁说的，练功最好的状态，是在疲惫感深深出现之后。 素质训练和基本功从来都是重复而枯燥的，最初也伴随着疼痛和煎熬。可是，只要拉丁舞的音乐一响起，仿佛就能召唤出凌菲扬灵魂里那个叫做拉丁的天使。她是何其庆幸，此生与舞结缘。 她向左侧伸出左脚，脚尖内侧点地，左脚弓成月牙的形状，落地镜中出现最漂亮的弧度。她的双腿笔直，小腿因为用力呈现出肌肉的线条。 她的双手向身侧轻轻伸展，兰花指压出随意又充满力量的姿态。 转胯、收腿、点地、出腿、延伸，凌菲扬在心里回忆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和要求，在一遍一遍的练习中，将动作调整成最标准的姿态，又将标准姿态做到熟练。 她觉得身体里有一只蝴蝶在飞，积蓄了无处释放的力量，翅膀扇出阵阵风声，每一点飞翔都用尽全力。 跳动、跳动，眼前竟然出现叶霆的练习拉丁身影。她心中默默对自己复述的动作要领，却能听到对叶霆详细讲解时自己的声音。 那个只穿着紧身背心的人最初站在自己身后跟着学习，只露出一点点的躯干，渐渐地，却越过自己，遮住了练功镜，占满自己视线。 凌菲扬停下脚步，呆愣了两秒，却又迅速旋转起来。没有技巧，没有要领，她从练功房的这头，沿着对角线转到了那边，只为了摆脱镜中的影子，让他无法跟上自己的速度。她的脚步迈得很小，转得却越来越快，停下来的时候，她狠狠撞在了练功房一角的镜子上。 身体接触镜子发出了沉闷的“砰”的一声，凌菲扬再抬起头看镜子，那个身影终于被撞得消失了踪影。 这是一个高效的下午。 沈小谢刚刚完成了实习单位的《月度总结》、《<只道寻常>游戏角色设定》，和学校选修课的一篇论文。现在，她的电脑上，全屏了的wps文档里，黑色宋体字《论社交网络对信息交流的推动》的毕业论文刚刚写了一千字。 对于期末考试和毕业论文安排在同一周进行这种事情，沈小谢觉得非常不人道。这段时间，云之传奇公司给予了大学实习生充分的照顾，将大部分时间留给她们对付学校里的功课。毕竟，它也需要自己的职员，能够顺利拿下大学本科的文凭。当然，这是最基本的。 沈小谢的书桌上铺了个满满当当，最外侧是杯子和咖啡，最中间是笔记本电脑，桌子剩下的位置摊满了参考书和打印的资料。那些零食，被她堆在了凌菲扬的桌子上，反正她最近总是忙着排练见不到人，别说书桌了，就是自己昨天顺手给她打的一暖壶水，到现在还是满满的没有动过。 沈小谢往一本参考书内夹了一个书签，正对着电脑屏幕整理思路。当她对于要写的大纲理到第五点的时候，手机铃声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熟悉的音乐，闷闷的响声。 沈小谢非常不甘心地接受了前面想的要点突然被打断一下子忘记的悲惨事实，愤愤地开始找出这个罪魁祸首。 她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没有见到自己的手机。听这铃声闷闷的，应该是被压在了哪里。她翻了翻书桌上的书，没有找到。拉开抽屉看了看，也没有找到。最后，她万般无奈地踩着楼梯，在被子下面翻出了手机。忙了这一天，写东西写的头大，沈小谢都忘记把手机拿下来了。 她一边走下来，一边看是谁这么“会挑时间”打电话给自己。 可是，当她看到屏幕上“叶稹”两个字时，那些不甘和抱怨统统瞬间消失了。 是叶稹的电话啊！ 他们说过很多次的话，见过很多次的面，打过更多次的游戏，进行过数不清的语音，可是，叶稹打电话给自己的次数，一只手绝对数的过来。 沈小谢有些激动。她突然觉得，宿舍里拉起的窗帘遮住了太多阳光，她一把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宿舍，也照向自己。 沈小谢非常郑重地按下了接听键，郑重里带着点小心，小心里带着点得意，“喂？” “小谢，谢谢你啊！”叶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激动。他的声音一贯好听得打动人心，可是这样的激动确实少有。 “额，什么？”沈小谢有点发愣。 “哦，”叶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感谢有点没头没脑，便解释道，“我收到你送的装备了，真是太惊喜了！看你没在，特意打电话谢谢你。” 原来是装备的事情，那可是自己打了好长时间才换来的。可是，有叶稹打过来的电话，和他高兴的声音，那些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又算什么呢？“没事，你客气什么。” 叶稹也并没有再和她客气，于是问道，“你这两天怎么没在呢？” 窗外的阳光照在沈小谢脸上，暖意融融非常舒服。叶稹今天的话格外的多，这让她有点措手不及。“最近忙着期末考试呢，又是考试又是论文的都来了。你等着我啊，过了这几天我就出现！” “好，我等你。”叶稹非常爽快，没有思索。 “我等你”三个字，干脆得带着郑重的意味，像是一句永不改变的承诺，指向目光所不能及的未来。 “那夫妻任务你要等着我一起啊。”沈小谢脱口而出之后，突然通红了脸。或许是今天的气氛太好，那些她以为不会说的、不会出现的，都在挑战她幸福的极限。 其实幸福是什么呢？ 可能就是孤单时的一件外套、暖阳下的一个笑容、疲惫时听到最爱的声音、想念时心爱之人的突然出现，以及，心中小小心愿的意外达成。 其实幸福是什么呢？ 幸福就是，叶稹两个字的回答——“当然。” 我们总以为自己竭力拼搏，是因为心中想要的太多。可是某一天被一个声音、一张面孔触动心灵，才会知道原来心中所愿不过如此。 第18章 别绪渐染 练功房里，凌菲扬正在和这次搭档的男舞伴为毕业汇演准备合舞。 虽然舞伴是要随机抽选的，但是她和他合作过很多次，彼此的习惯、力度、专长等等已经非常熟悉。 因为已经很熟悉，所以搭配起来自然而舒服。 他们只用了一个上午就串好了套路动作，虽然过程中有过一点争执，但是也都在一遍遍的摸索和分析中统一了意见。 男舞伴减肥，坚持不肯吃东西。凌菲扬也不好意思自己在他面前大吃特吃，只是买了点不易发胖的东西，一边吃一边分给他一点。 练舞从来都消耗体力，凌菲扬就属于那种“一顿不吃饿得慌”的类型，所以看着男舞伴小鸟儿一样的吃那么少的东西，她努力地克制自己对于同叶霆以及阿峰三个人在工作间隙狂吃盒饭的怀念。这段时间，要怀念的东西太多，她只能沉浸在舞蹈中，哪一个都不去轻碰。 不过，他确实是个好舞伴。基本功好、舞感好，也有自己的想法。何况，自己这次这么晚才开始回归学校准备舞蹈，他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 人们在做自己衷心热爱的事情的时候，周身都会散发出强烈的气场，让自己更加合乎事物的感觉和气质。 如果问凌菲扬，用三样事物拼成你心中最美好的情景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阳光、音乐、拉丁。 也正是因为这句回答，当初这个优秀的骄傲的男孩子，开始认真对待同凌菲扬的第一次合舞。舞蹈系里的美女太多了，凌菲扬却用她的气质和热爱，让他甘愿低下了骄傲的头。因为他也太爱舞蹈了，所以在这个为了各种原因旋转起舞的地方来说，简单而执着的热爱就像一股来自天堂的清流，因为纯粹而让人感动。 从下午到晚上，凌菲扬和男舞伴反复的推敲、练习，觉得不顺的地方进行调整，觉得平淡的地方添些难度，跳到合拍的时候，两个人一个眼神、一个笑容的交换，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阳光融入拉丁缠绵又激昂的曲调，伴随着两个优美舞动的身躯在布置简单的练功房里旋转，每一次快速的舞动都是充满张力的俏皮热情，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是力道未消平稳精确的优美妩媚。阳光渐渐暗淡，体力渐渐透支，可是灵魂中那颗拉丁的种子却从未停歇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直到楼管来敲门，示意如果晚上不用房间，要按时离开的时候，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而那为考试准备的舞蹈，已经基本出炉。 男舞伴拿纸巾沾着自己一脸的汗水，“我怎么觉得，你带人的技术见涨呢？” “当然，我在任何方面都不能输给你啊。”凌菲扬显然是玩笑。其实这所谓带人的引导舞伴的技术，还是男生使用得多，可是在教叶霆的时候，凌菲扬自然承担起了引领发力的那个人，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这么做。 “对了，听说你下学期就在家乡那边了？”凌菲扬还是问了出来。 “对，在那里的剧团实习，还是想离家里近些。”男舞伴回答，语声掩盖轻叹。“你呢？” “我也还不知道呢，还是努力尝试，希望能尽快确定下来。”凌菲扬回答。 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在考试、论文、演出、工作的重重压力之下，离别的愁绪在大四学生之中充斥弥漫。开口总避不开离别，却又任谁都不敢深谈离别。这种情绪就像是一个炸弹，埋在地下，一旦触碰爆炸就威力无穷，大家眼睁睁看着，又努力小心躲过。每个人心里很清楚，炸弹定了时间，迟早都会引爆，可是面对身心的伤痕，总希望能更晚一点到来。毕竟，那份神伤太重，怕会无力应对现在重要的、琐碎的各种事。这很可能是他们一起合作的最后一支舞了，他们谁都没有说。 房间里一时静默起来。 都说艺术系的学生整天玩玩闹闹，其实他们和其他所有专业的学生一样，也得应付考试，也会为未来发愁。毕业的现实摆在每个人面前都是一样，实际上，和普通专业相比，就业形势对于他们来说更加艰难。可是，年轻的心总不肯轻易服输，总不肯放弃希望。 更何况，那是一颗热情地跳出拉丁节拍的心。 “以你的实力，进剧团应该没有问题的。”凌菲扬鼓励他。 “是没问题。”男舞伴也并不可以谦虚，“可是演出的机会总比不上t市a市这样的大城市。很多条件也不能比。”男舞伴第一次这样说。 凌菲扬点点头，她当然清楚他家乡那边剧团的大致情况，其实现如今，除了大城市的大剧团，相当数量的剧团都发展不好，只是维持着这么一个花架子。可是，离开了四年，谁不想回家呢？那才是全力舞动的最终后盾啊。 “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还是先把这支舞跳好。”男舞伴说道。 把这支舞跳好，跳好每一支舞。是舞蹈，在他们十几二十年的生命中，带给他们伤痛和疲惫，教会他们在疼痛中坚强。也是舞蹈，在他们十几二十年的生命中，一次次给予灵魂最好的抚慰，让他们不要放弃希望。 各个专业课的老师都在最后一堂课上画了重点。这是一个考验良心的时刻。有的老师用了心的挑出这个专业的中心内容通过期末考试加深印象巩固学习成果，有的老师用了心的占满整整两个小时时间将教材和笔记按照大标题稀里哗啦划了个遍。最好的老师，是将题目涉及到的范围列成了点，直接而速递地记给大家。 当然，自从发生过一次所有学生抱着考试范围苦读几个昼夜，到了考场发现考试范围是没有划的那部分之后，他们就不再敢抱太高希望了。只要划的范围真的是考试范围就好。 在这个整个学校都静默着急匆匆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能潇洒地在篮球场里打球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干脆放弃了考试成绩的大学生。二是借用大学设施完善阔大场地又不被发现贪于玩耍不好学习的高中生。第三种，就是像此刻正在篮球场里挥汗如雨的争抢跑动的这类人——刚好不需要工作的社会人士。 “叶稹！快抢，过人！进——”篮球场上传来呼喊声。 随即便是一阵惋惜的叹息。 “孑一真牛。”不知是谁低声感叹。 刚刚叶稹非常流畅地抢球过人，篮球已经脱手抛到半空中，划着弧线奔向篮筐，几乎就要投进的时候，突然被一只大手无情地截了回来。 那双手只是飞速的闪过，随即篮球和手都从刚刚的位置消失了，整个动作仿佛变魔术一般，篮球听话地消失在他的手心中。 那双大手的主人是一个叫孑一的男孩子，非常高挑的个子，健壮匀称的身材，运动中眼睛里总是清澈的全神贯注，可是动作一停便是阳光灿烂的笑容。 叶稹倒并不十分在意篮球就这么被截下，毕竟孑一是他们这群人当中唯一的一个职业篮球运动员，而且有着相当显赫的战绩。 能邀请这样一个人来和他们这些只能当*好的人玩篮球，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孑一从来不太愿意和非职业的人打球，也不怎么有时间出来和他们玩，但是孑一同样从来都不吝于将很多的技法和诀窍教授给这些人，从来不会端着职业选手的架子。这次能够邀请到孑一一起来玩，还是因为叶稹的一个朋友和孑一相识。 然而，叶稹的心思却并不全部在这难得的见面，和篮球的游戏之上。 他最终答应来，还是特意请了白天上班的假的。而让他愿意请假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次打篮球的场地，选在了t市z大——沈小谢所在的学校。 叶稹觉得，自己的突然到来一定会让沈小谢非常惊喜。她常常跟自己说学校的饭有多么多么好吃又实惠，直甩其他高校几条街，有机会一定要请自己尝一尝。他甚至都能看到沈小谢那惊讶又欢快的大眼睛。 可是，他却在还有最后一站公交的时候，被拒绝了。对，被沈小谢拒绝了。理由是马上就毕业了，她正在和摊了两桌子的教材资料作战准备毕业论文，明天有惨无人道的两门考试，她的脑子里都是各种知识点一张嘴就能吐出来了可是还是要拼命往里面塞新的东西，她实在没有时间出来放松心情看他打篮球，因为她神经已经绷得放松不了。那个时候，叶稹连跳下车的心都有。 当然，他没有跳。因为他最后答应沈小谢，帮她买两份晚餐打包送到她楼下。 篮球活动只进行了短短一个半小时，孑一晚上还有集训不能迟到打车先走了。叶稹看着孑一上车，才觉得自己这一趟并没有因为见不到沈小谢而白来。刚刚同孑一打的几场比赛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是他也确实领略到了这个年轻男孩子孑一的技术确实无可挑剔，而且对待篮球的态度永远是不容一丝分神的认真。叶稹想起自己配音失误那段时间里大哥打来的电话里说的，“你觉得自己没问题，别人说什么你干嘛要在意？如果你自己也觉得有不足，你就努力改啊！你自己选的爱好，受点挫折就退缩了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如孑一一般的深爱，可是他明白，如果要做好这一行不再出这样的错误，就必须像这个人一样的努力和优秀。既然喜欢就要做好，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孑一用行动告诉他，天外有天，实力才是硬道理。 第19章 温暖与隔阂 原来校园里的风，偏凉偏硬都带着学术的气息。 原来校园里的路，这样安静又深沉地和缓铺展。 原来校园里的夜，黑暗和光明那么细腻地融合。 原来校园里的人，每一个都澎湃着阳光的气息。 原来，这样就是大学校园。 那么静，那么美。 叶稹双手揣在裤兜里，慢慢地逛着z大，身边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女学生谈笑经过，晚风吹起她们不加修饰的长发，朴素的衣服遮不住迷人的气质。 叶稹的出现并没有得到特别的注意，他却觉得，这里对于自己那样陌生。 原本，他或许也有机会，像他们，这些在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的人一样，用四年最好的青春在这片单纯的净土上学习成长，用习以为常的平淡来放肆张扬。在这里的人从不觉得格外珍惜，可是没有进来的，却难免默默守望。 篮球在他手里听话地有规律敲击着粗糙的地面，身上运动出的汗已经渐渐消散，叶稹走在z大的校园里，明明没什么不同，却觉得无法融入。 第二食堂的招牌出现在叶稹眼前之前，他还在好奇这么个宽而扁平的建筑物是什么。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视力太好，第二食堂那块小招牌根本无法引人注目。 叶稹低头轻笑，将篮球托在掌中。连学校的招牌都是这样隐蔽，好像真的只开放怀抱给真正属于这里的人，对于外人只是外形各异的灰色城堡。 不同于外面的昏暗，第二食堂里面灯火通明。橘黄色和蓝色的桌椅铺满了宽阔的食堂，四周是成排的窗口，每个上面都写着名字。学生们买的熟了，根本不会抬头去看。 叶稹很顺利的找到了卖盖饭的地方，食堂大叔热情地招呼他，“要嘛？” “两份手抓羊肉盖饭。”叶稹回答。 “好嘞！”食堂大叔写了个小条，从纸板上撕下来递给后面，然后啪啪啪麻利地在面前的小机器上按了串数字。 叶稹看到，上面显示的是“10.80”。他很快会意，低头掏钱，不禁感叹学校食堂真是便宜。 “我们不收现金，只刷卡。”大叔提醒。 “额……我没有卡。”叶稹轻轻皱眉。 “那找他们谁借一下吧。”食堂大叔一边记着下一份菜名一边回答。 叶稹实在是觉得，自己和一群女孩子借卡实在是件张不开口的事情。他看着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女生来了又走，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显得瘦弱的文雅男生。 “同学，我有现金，你能帮我刷一下卡吗？”叶稹在那男生刷卡之后问道。 “额……我卡里没钱了。”那男生也颇为难，又将卡拍在机器上给他指着显示的数字看，“你看，真的不够了。” 叶稹不想让他为难，便说，“没事儿，谢谢你。” “那不然你等一下，我去冲个卡，一会儿给你刷。”男生说着便走了。 凌菲扬进了食堂就直奔卖炸串的窗口，她看着旁白窗口拿着钱有点焦急的男生，“还没刷卡吗？” 叶稹一愣，点点头。“没……” “受累刷一下他的饭钱。”凌菲扬已经跟窗口里面的大叔说了话。 大叔和凌菲扬都很熟练，没五秒就完成了。 叶稹很感激，他看着这个将头发紧紧盘起的女生，“谢谢你啊，这钱给你。” 凌菲扬看看叶稹手里的钱，低头接了过来。“你不是这学校的？” 叶稹点点头，“帮人带饭。” “哦。”凌菲扬想了想，对着窗口说，“他那两份带走。” “你还要买什么吗？”凌菲扬问。 叶稹摇摇头。 “哦。”凌菲扬没再给叶稹说话的机会，“我的鸡柳好了，先走了啊。” 叶稹看着这个女生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刚刚那个男生又跑了回来，“我充好了，还需要刷吗？” 这个学校的设施或许不够贴心有时显得排外，但是它其实无时无刻不用一颗开放包容的心接纳着走进校园的每一个生命。它的博大温暖体现在很多方面，不论是校园里被喂食很好的流浪小猫小狗，还是可以将背包提袋放到教室食堂不必担心的安全诚信，更何况是那些带给人不经意温暖的乐于助人诚而有诺的学生。 那一刻，叶稹突然理解，他所见到的沈小谢，为何会是这样一个清理纯洁的形象，为何有着一颗善良热诚的心。 第20章 离别将近 这场演出之后，凌菲扬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不论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挺过了一大波的考试和论文都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所以她们两个在第二天睡了个小懒觉之后，便决定去外面玩一玩。 学校的公交车站依旧看不到好转的迹象，学校门口的车站不要妄想能够上得去车，据说有文件要缓解大学城里的交通压力，但是并没有看到什么措施，甚至多几辆公交车都没有。 凌菲扬和沈小谢路过学校超市的时候，买了一袋酸杏肉准备坐在车上吃。这次他们没有坐学校门口的公交车，而是站在了黑车那边排队，决定到学校外面的公交站坐车。刚刚考完试，出门的、回家的学生全都堆在校门口，就连坐两块一位黑车都需要排队才行。 那天上午天气不算太热，阳光非常好，校园内外的花儿都开了。学校门口一片嘈杂混乱，偶尔有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她们不会想到，就在不久的将来，学校门口会通了地铁，学校外面再也买不到那个牌子的杏肉，那些聊不完的话题无论如何也再想不起。那些关于有无数可能的闲散午后的记忆，都被办公室里安静沉闷的气氛消磨殆尽。 “就要毕业了。”沈小谢和凌菲扬并肩坐在校外公交站双层公交的第一排时，她突然说。 “是啊，我发现这事儿根本就不能想。”凌菲扬也忧伤起来。 “再不能想，不敢想，也还是来了。”沈小谢说。 双层公交车打开的车窗拉出凉爽的风，开过路边的时候，车窗时不时与路边探出的树枝树叶剐蹭拍打，发出“啪啪啪啪”的声响。车子里的人不多，后面零星坐着几对情侣，旁边的座位是个妈妈带着孩子。沈小谢和凌菲扬分食了杏肉，看到小孩子盯着杏肉的目光，分出两袋给了她。 公交车晃晃悠悠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开到市中心。凌菲扬和沈小谢下了车，先是去电影院里换了下午2点半的电影票，然后去了这学期一直想去的那家餐厅。 茉莉盛放餐厅以服务态度好而闻名。凌菲扬和沈小谢点了一条烤鱼，一碗杂粮汤。当然了，她们还在路上买了周小鸭的鱼豆腐、腐竹、海带等等。 “终于有时间出来吃饭了，简直太爽了！”沈小谢说。 “是啊，等了一学期。太不容易了！”凌菲扬感叹。 “你之后呢，还用排练吗？”沈小谢问。 凌菲扬想了想，“我还没接到什么通知，投了几个实习也还没有消息。再说吧，还不知道呢。”她显然不想在这个令人发愁的问题上继续纠结，于是问道，“你呢，还去那边实习吗？” “应该是吧，不过我把考试结束时间推迟了一周，还可以多休息会儿。”沈小谢回答，“反正单位也体谅毕业生，正好我回去以后开始商讨新游戏的计划。” “真不错。能留下吧？什么时候能签？”凌菲扬问。 “我觉得应该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得等到实习期满才能定下来。”沈小谢的眼睛中有自信的期待。 “要是能留下来，你这不就是将爱好发展成工作了？”凌菲扬笑，“虽然我不玩，但是以后我就可以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就你们最喜欢的这些游戏，都是我朋友设计的。” 沈小谢听到这话也笑了，“我怕你都搞不清哪个、哪个、和哪个游戏。你说我这四年也没把你培养出来。” 沈小谢有时候玩游戏玩得high的时候，总希望和多一点人分享。在她的极力推荐下，凌菲扬也尝试着玩过几个游戏，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不过说到游戏，凌菲扬突然想到，“对了，说到这个，我想起来，那天我在咱食堂，还发现一个声音特别好的男生呢！不过他好像是外校的，没有校园卡……还找我借卡来着。” “咳咳，”沈小谢问，“你是怎么从你不玩游戏，突然联想到声音的？” “……”凌菲扬愣了一下，开始整理思路，“你说到游戏，我就想到你还推荐给我广播剧，理由是有个男生因为你们公司游戏配音认识，声音特别好，你就给我听他的广播剧……反正都是你推荐的嘛！” “好吧……”沈小谢有些无语。 新鲜的烤鱼端了上来，冒着热乎乎的香气。杂粮汤也紧随其后上了餐桌，服务生为凌菲扬和沈小谢每人盛出了一碗。 凌菲扬使劲闻了闻，“好香啊！它这烤鱼里面肯定加了东西，别的店没有的。而且火候非常好，你看着四周，刚刚有一点干，透出香味。” 沈小谢尝了一口汤，“你尝尝这汤，也特好喝。玉米、胡萝卜、蔬菜、排骨几种味道混在一起，很浓，又很契合。” 凌菲扬尝了一口，“确实不错。而且你看它，装修的也很有特色。” 沈小谢赶在服务生动手之前又自己盛了一碗汤，“这简直是照相馆的名字，咖啡馆的装修，里面却卖着烤鱼。” “哈哈哈，太对了！”凌菲扬表示赞同。 这一顿饭下来，两个女孩子吃得只剩下两块腐竹。她们一路小跑地到了电影院，捧着两杯饮料刚刚好赶上了电影开场。 电影结束的时候，她们的午餐也被消化了大半。看时间还早，凌菲扬和沈小谢两个人决定逛逛街。大商场中、小街边店里，夏装色彩缤纷，材质轻盈，就像这各种鲜花依次绽放的季节，让人看了便心生喜悦。 “小谢！小谢，你看这个，新开的诶！”凌菲扬停在一个小摊前。 “还真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沈小谢也凑了过来。 “那……要不要尝尝？”凌菲扬问。 “可是一点都还不饿。估计吃不了吧？”沈小谢有些犹豫。 “要不然……咱俩要一份吧，再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凌菲扬建议。 “诶，不错！”沈小谢笑着表示同意。 于是一次逛街又毫无悬念地变成了吃货之旅。 当然，她们还是决定在食堂享受晚饭——干煸鸡丝盖饭、蔬菜面、炸鸡柳、糖三角、和一袋泡椒凤爪。毕竟，通往学校的公交车，收车时间简直早得令人发指。 校园里的风没有市中心那么暖，一排排路灯照亮夜晚的路。回宿舍的路上人很稀少，可校园就是一个哪怕入夜，也无需害怕的安心之地。 沈小谢闲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了电脑，熟练地打开游戏界面。 她快速地看了看，那个大名鼎鼎的“花心”竟然没有在。也是，自己几乎没有在非周末的白天和他玩过游戏，现在想想，也并不知道这段时间他都在做什么。 沈小谢犹豫一下，给叶稹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的提示音想了一分钟，电话那边却无人接听。 大概是在忙吧，沈小谢想。 也许是在配音呢？想到这里，沈小谢又担心突然而至的电话铃声会不会干扰到他的工作，不过随即又释然。如果真的干扰到了，他应该会立刻按下挂断才对。这么久没接，说明他一定是将电话调成了震动或者静音。 沈小谢趴在电脑上，对着游戏屏幕发呆。 他在做什么呢？到底是在配音，还是在酒吧？酒吧这么早应该没有生意的。或许，他又和哥们打球去了？自己好像真的还不知道他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呢。 已经两个多星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自己准备资料到天昏地暗，忘记了给他发个短信联络，也忽略了他并没有联络自己。他是不是怕打扰到自己的复习备考呢？那天应该稍微修整一下再下楼见他的，他一定是被自己那副样子吓坏了，再也不敢打扰自己苦读了吧？ 想到这里，沈小谢轻轻笑出来。甜美的笑容漾在沈小谢年轻细嫩的脸上，熠熠发光。 距离上次短暂的一面已经那么久了。他会不会想念自己呢？还是只顾着和朋友们疯玩去了，根本把自己忘在脑后了呢？如果自己不主动联系他，他还会联系自己吗，多久会联系自己呢？ 沈小谢突然又觉得紧张起来，眉间有了轻轻的褶皱。她啪啪地甩甩鼠标，打开了叶稹的游戏资料，然后满意的笑了。这段时间，他的等级都没怎么涨呢，是不是一直在等着自己玩呢？而且，他已经用上了自己给的那套装备啊！ 她又舒心地笑起来，有一点点得意。 沈小谢决定冲个澡，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她想，叶稹看到了未接电话，一定会给自己回的。 大概是这段时间太过于劳累了，沈小谢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段时间，手机安安静静躺在她身边，并没有再响起。 第21章 幸福突至 在校园最后的日子里，毕业生们依旧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退掉各种曾经生活必备的校园卡、锻炼卡、图书证的时候像是归还了所有生活的资格和凭证；缴清各种欠费、花光所有余额，像是让离开变得无可牵挂，两不相欠；办理手续、填写表格、领取材料都是对过往四年生活的总结。 在这之后，生活似乎突然变得过于平静和枯燥。 凌菲扬除了时不时跑一跑面试，就只剩下了每天早晚各一次练习三个小时舞蹈。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如果说，之前备战毕业的时候，她还可以用高强度的排练舞蹈占据自己的生活和思想的话，现在这样一闲下来，她反而觉得更加无措。 她已经很少住校，因为已经没有了住校的必要。父母白天都在上班，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凌菲扬一个人在家。 家里比宿舍条件好很多，有空调有冷饮，随便窝在哪里都比宿舍的硬板床舒服。她挑选了封闭阳台的一个软沙发，抱着电脑拿着手机窝在上面，便携的小桌子上面放着刚刚凉下来的蜂蜜水。 夏天的阳光打在她一侧的脸上，白皙皮肤泛着青春的光彩，身子因为房间开了空调的缘故清清爽爽，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炙热。 好几天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知道面试的事情怎么样，还有没有演出的机会。她无意识地翻看着手机，在通讯录滑过“叶霆”的名字时抖了一下食指，迅速地划过去，又最终慢慢划回来。 宋体字叶霆的名字简单而直接的出现在凌菲扬的视线中。名字后面是当初凌菲扬为他拍的头像，头像里的人有点得意有点坏地宠着她笑，眼睛中却是体贴又包容的温暖。 那是一个，她一次也没有拨出去过的电话号码。那是一个，她几乎不敢仔细去想的人。 她存他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真的需要打给他。她存他电话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看着号码却无法打给他。 很奇怪，明明那么熟悉而亲近的两个人，几个月间一起练舞玩闹，可是为什么才分开了不久，就好像是隔了一个空间，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笑容还都那么清晰的在眼前，一种无形的力量却将她与他隔开，让她连按下一个拨通键都做不到呢？ 难道是因为，他们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吗？可他汗水的气味、手心的温热明明那样真切的出现过，他独特的嗓音、有力的步伐分明那样确实的存在过。他们明明交汇过，怎么会好像无法触摸？ 凌菲扬觉得有种莫名的难过。原来真的有一种相遇，结局是长久的擦肩而过。 他和她不会再有交集，她和他不会再见面。烟花绚烂但是短暂，就像属于她和他的那几个月时间。 她闭上出现泪光的迷蒙的双眼，叶霆的眉梢唇角却愈发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t市的夏天那么热，却复制不了h市的同样温暖。 清脆的“叮咚”一声，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了最新新闻。 “叶霆宣传新片卖力搞笑面对照片女友笑而不答” 凌菲扬被关键字吸引，揉揉眼睛，点开了网页链接。 标题之下的大照片上，叶霆熟悉的笑容赫然出现在凌菲扬眼前。闪光灯将他的面容打亮，掩去了只有非常近的距离才能看到的一点瑕疵。 照片很多，消息很短。 “7月20日，劳模叶霆现身g市，一天三地宣传新戏，现场携众演员集体搞怪逗翻全场。面对前段时间的‘照片女友’身份提问，叶霆笑而不答，只说更多精彩花絮，请大家关注新戏。” 照片女友？他已经有女友了吗？这么短的时间就有女友了吗？是和他合作的演员刘岚吗？还是其实，他在《青春无憾》这部戏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自己不知道？凌菲扬觉得心里紧紧的不舒服，那种失落又担心的感觉像是一块大石压住了她。 虽然并不十分相信，但她却十分在意。她很想看一看这个女人是谁，却又觉得害怕面对没有勇气。不知过了多久，她咬了咬牙，终于在搜索页面打出了这四个字。 一连串的照片弹了出来。 凌菲扬有些不情愿，又有些迫不及待地点开其中一张。 看到照片的时候，却愣住了。 那个穿着白裙子灰外套，将长发随意盘起来的人，不是自己，又能是谁？ 她急忙点开其他照片，仔仔细细地一张张翻看。 十几张照片，凌菲扬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然后，她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重新窝在阳台的沙发中，脸上已经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那些照片，是他那日请她吃水煮鱼的时候，不知何时被记者拍下来的！ 她，凌菲扬，竟然成了叶霆传说中的“照片女友”！ 想起那些记者猜测的文字，想想叶霆避而不答并不否认的回应，凌菲扬觉得t市的阳光简直太明媚了，她的心情简直太激动了！ 即便不是真的那又怎样，对于凌菲扬来说，在她离开之后还能和叶霆的生活有一点交集，就已经足够令她开心兴奋！ 即便不是真的那又怎样，对于凌菲扬来说，能够做他一次新闻的绯闻女友，或者说是亲近人士，就已经心满意足！ 凌菲扬想，即便不能再有交集那又怎样，至少他们曾经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彼此的生活中。她看他的照片，不会像看其他人一样只是一个遥远的影子，他给过她关照，她教会他旋转！ 沈小谢快要疯了。 她等了几天，叶稹也没有出现在游戏之中。 她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好多条信息，竟然都没有人接，没有回复！ 她晚上去ck kite找他，同事们也说他好几日没来上班！ 她甚至请了假在他家门口守了一整天，也没见到有人出来进去！ 叶稹去哪儿了？！ 都已经好多天了，叶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沈小谢找遍了各种可能出现的地方，用过了各种能够联系的工具，却偏偏找不到他的半点影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短短的几周忙碌，怎么她再一回身，那个虽然话很少，但是常常都会在的叶稹却好像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沈小谢觉得前所未有的焦急，那焦急因为多次寻而无果而变得恐慌！ 她开始频繁地往ck kite跑，那里的调酒师都认识了这个女孩子。 她开始神经质地拨弄手机检查来电和短信，睡觉也不再关机，生怕错过一个来自于他的电话。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因为一点忙碌，就那样忽略了他。她想，如果那段时间自己还和他保持联系，是不是如今就不会找不到他？ 她开始害怕，害怕再也听不到那个让他闻之心动的声音，害怕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梦，叶稹可以随时随地离她而去不再回头。 是自己真的并不重要？还是叶稹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小谢整日惶恐而忧虑，却依旧找不到叶稹的蛛丝马迹。 谁说好事不能成双？ 凌菲扬还沉浸在成为叶霆“照片女友”的小喜悦中的那天下午，她接到了一个让她激动得差点摔了手机的电话。 那个时候，她刚刚参加完一场面试，对方似乎对她很满意，说明天就可以来上班，还特意叮嘱说第一天上班不要迟到。电话就在她下了公交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响起。 当然不是叶霆打来的，如果是叶霆，凌菲扬或者还会装模作样一番。可是那个电话，让她捧着看了五秒的来电显示，小心翼翼不敢按下接听键。 “你好，是凌菲扬吗？这里是雷格尼剧院。”凌菲扬确定，自己永生都会记得这样一句话。 “您好，我是凌菲扬。”凌菲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我们收到了你投来的简历，想邀请你后天过来面试，你看可以吗？”电话那边的女生斯斯文文，声音轻柔又亲切。 凌菲扬双手冰凉，脸上早已是激动的笑容，“好的，没有问题。” “那好。”电话那边的女生一定是在笑，从声音里都能听出来。“那我一会儿将详细信息给你发送到手机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挂断电话的时候，短信也就收到了。凌菲扬站在路边，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觉得心跳得超出了范围。 雷格尼剧院！她最爱的雷格尼剧院！t市最好最大的剧院！她想也不敢去想的雷格尼剧院！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凌菲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刚才那家公司邀请，她想，为了那样的一次机会，为了能够进入雷格尼剧院的机会，她愿意放弃一切！不论结果，不计代价！ 凌菲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家的，那一天都在梦幻一般的迷蒙之中，她翻了几次信息，都不敢确认这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生命中！ 第22章 梦想的模样 z大占地面积非常大，这一点带来了很多好处。比如，z大的教学楼和建筑很敞亮，以至于每次换教室都是一个微型健身。比如，校园里有大片大片的湖泊、园林，可以种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 所以，每年春暖花开之后，各色花儿竞相开放，成为z大非常标志性的景观。淡粉的、深紫的、雪白的、金黄的、火红的、荧兰的一团团一簇簇相拥而立，在青草地和绿树林中、在湖畔上小桥下面、在宿舍前教学楼边，与正值花季的大学生们相伴相映，绚烂迷人。 凌菲扬、沈小谢以及几个好友，正在学校的一片树林里面拍照。相机架在三脚架上，将校园的美景和即将离开校园的人一同收入，化成静止但永恒的图像。这段时间，校园里各种总能见到三三两两拍照的毕业生，因为拿到学士服后的时间太过短暂，所以大家抓紧现在的时间多留存一些回忆。 这片树林在z大比较偏远的地方。在这里，凌菲扬刚刚入校时随意闲逛误闯入这里发现了它秋日的满目金黄；在这里，沈小谢和同系学生端着学校的相机采风过它冬日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静谧。如今，夏意正浓，小树林一改秋日的深沉和冬季的安静，变得热闹起来，因为那遍布斑斓的色彩，因为那一腔热情和眷恋的学生。 告别的方式有很多种。或者悄悄离去，或者回首流连，或者泪眼婆娑，或者微笑灿烂。毕业前最后的合影，像是要留住所有的人、所有的景、所有的物，将他们放在回忆和相机中一并随身带走，却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最后的告别，告别的一种仪式而已。但是既然要留住，要带走，那么，即便再不舍，也要用尽灿烂的笑脸。 离情很浓，笑容正好。 沈小谢和凌菲扬她们肆无忌惮的奔跑、跳跃、呼喊、大笑，明明未来还很远很长，却似用尽最后的疯狂。 终于累了的时候，她们躺在校园体育场的草坪上，仰面朝向蓝天。 “我在大一的时候就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凤凰花开两季，一季新生来，一季老生走。当时觉得美极了，也伤感极了。咱们学校没有凤凰花，可是人已经成了要走的那一季老生。等到宿舍楼下的合欢花开了，我们就真的要走了。”沈小谢将手臂枕在头下，静静开口。 “你说，明明从一开始就很珍惜这样美好的校园生活，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好像有很多未来得及的遗憾，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凌菲扬记得，自己大一军训汇演的时候，就是在这个位置用漫长的时间等待阅兵到自己的队伍，她就像现在这样，静静看着对面的宿舍楼，那里还挂着刚洗完等待晾干的衣裳。 “……”沈小谢沉默了一会儿，天蓝云白，风景太好。“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找到男朋友！”再次开口，沈小谢却是玩笑。 “喂！难道你有！？”凌菲扬不甘地反问。 “我也没有啊，所以我也舍不得。”沈小谢回答。 “诶对了，你和叶稹的事情怎么样了？”凌菲扬侧过头，看着沈小谢。 沈小谢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啊。消失了……很久都找不到他了。” “什么！？”凌菲扬从草坪上猛地坐起来。 沈小谢也被凌菲扬拉了起来。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眉目间写上困惑和忧虑，“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我也没办法了。” “怎么会这样？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凌菲扬问。 “没有啊。”沈小谢很是失落，“我那段时间不是忙着毕业的事情吗，就没什么时间和他联系。然后前段时间再联系，就找不到人了。” “这太奇怪了。一大大活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消失了？你也说过，你们见过很多次面，不同于普通只是网友的呀。”凌菲扬也很困惑。 “不知道……”沈小谢重新躺倒下去，深深地叹息。体育场里有零星的交谈声，不时有人绕圈跑过的时候会带起轻微的风，她在这样的安静中，想起叶稹那句“诺风？做我老婆吧。”，那日明朗温暖的音色似乎还在耳边，可是被风这么一吹，却显得飘飘忽忽的并不真切。 沈小谢拼命甩甩头，想要看清记忆中那个人黑色的夹克，浅金色的长发，他一低头的时候头发会遮住一边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丝腼腆，看上去棱角分明，实际上温暖柔和。她心里清楚，那分明是一段幸福的旅程，而非一场幻梦。 散伙饭还是如期的来了。 学校食堂三楼的酒楼里，大大的包间被不同的班级预定。沈小谢在“鸿儒厅”，凌菲扬在“丝竹苑”。 学生们陆陆续续的来到包间，有的从实习单位赶来，有的从家里过来，有的距离很近就在宿舍，有的要坐火车从家乡特意回来。毕业本该是个最后相聚的时刻，但未来让每个人不得不花很长时间独行忙碌。这四年他们一起生活，一起走，可离开这里，不同的出路要自己寻找，他们必须各奔前程。 在那一刻，什么恩恩怨怨都变成了小打小闹，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满目深情的互相注视。散伙饭，分别酒。喝过这一场，就真的要散了。 更何况，这顿酒席中，还夹杂了一些人工作的失意，另一些人未来的迷茫。 饭菜丰盛，那是用了积攒下来的所有班费定的。可是，谁也不会关注菜品的种类。 倒是酒，一箱一箱的往屋里送。 拆箱，起瓶，倒满，干杯。 学校餐馆的酒似乎被兑了水，酒精度下降很多。能喝的不能喝的，都在一片离情别意中，看似豪放的一杯杯饮尽。 絮絮叨叨的你言我语中，无非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毕业以后常联系”、“虽然交情浅，但咱情谊深。”之类的话。 即便被兑了水，可是作为液体的存在感并没有减少，没吃什么饭就已经被酒灌得腹胀肚饱。喝得太多，面上多少也有些泛红，眼神也渐渐迷离。 一张班级合影之后，大家陆陆续续散去。微醉的拉着身边人呢喃情谊，暗恋的借着酒劲倾诉衷肠，校园的夜晚，依旧风轻灯暖。 那一盏盏抬头即可望见的熟悉位置的宿舍灯光，也在深夜降临时渐次亮起。 每一盏灯，都在指引照亮着，这段特殊的，“回家”的路。 305宿舍内，凌菲扬和沈小谢先后回来。 尽管对于她们两个同在一个城市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多彼此分别的伤感，但是共同的诸如毕业、未来之类的原因，却让人仍旧提不起兴致。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被陆陆续续带回了家，宿舍里显得空空荡荡，就像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这段时间的心情，仿佛太多事情、太多情绪，满满的，却又空空的。 “刚刚上来时，宿舍阿姨让把屋里所有贴的挂的全部清理干净。”凌菲扬一进门就歪在了椅子上，修长的腿随意一伸挡住了多半通道。 沈小谢环顾了这间宿舍，看得很细，也很慢。这里面的装饰，都是四年里两个人陆陆续续买的，最多的一次就是大三那年那次“宿舍美化大赛”，她们忙活了好几个通晓，只在下午没课的时候补觉，比赛那天，她们将地面擦了又擦，甚至将残留的头发丝都捡拾干净。那次她们获得了一等奖，为了迎接之后的“参观”，沈小谢的桌面难得的保持了好几天的清洁，而凌菲扬已经恋恋不舍地跑到外地比赛去了。 305宿舍陷入了沉默。其实珍贵的并不是这些即将被清理的东西，而是每一件摆设背后的记忆。很快，她们就将失去装点或者弄乱这间房间的资格，将它重新变成一张白纸，供之后的学生来重新铺上记忆。 可那记忆里，分明是最美的四年时光啊。 电话铃声打破了这让人几乎落泪的沉默，凌菲扬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宿舍里的信号并不太好，大家都喝得微醉，楼道里有些吵闹。凌菲扬快步走到宿舍的阳台上，按下了接听键，“喂，您好。” “你好，是凌菲扬吗？这里是雷格尼剧院。”那边依旧是斯斯文文的女声。 “我是。”凌菲扬不自觉地坐直身子，眼中流露出惊喜和期待。 “哦，我通知您一下，下周一到雷格尼剧院来开会。上午九点到就可以。”那边的女生语意带笑。 凌菲扬不知道，她拿着电话的右手正在微微颤抖，她的笑容以缓慢的速度渐渐出现在脸上，“请问，这个意思是，我通过了面试吗？” “哈哈，对的。”那边的女生轻轻地笑。 “哦好的，好的。那……我需要带什么去吗？”凌菲扬问。 “什么都不用带，你准时来就可以了。”女生轻轻回答。 “我知道了，一定准时到。谢谢你！”凌菲扬合不拢嘴。 挂断电话转过身，凌菲扬死死握着手机。 沈小谢看到了一个哪怕朝夕相处四年也没有看到过的凌菲扬——她的身体因为紧张和激动有些僵硬，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手机骨节发白，她咧开的嘴角有着最幸福的笑容，她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眼泪。 夏夜的风吹过，吹落凌菲扬含不住的眼泪。 那是一副如何形容的模样？那就是最真实的，梦想成真的模样。 那一年，她们二十二岁。 第23章 足矣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从前爱到不敢想的东西，突然就真的得到了。 骄傲是什么？骄傲就是多年的努力付出终于得到了踏入雷格尼剧院大门的资格。 天堂是什么？天堂就是你身处其中，无时无刻不真切地感觉被幸福和骄傲环绕的地方。 凌菲扬便在这天堂一样的地方，幸福着，骄傲着。 已经来到雷格尼剧院已经两个月，凌菲扬依旧感受到鲜明的幸福和骄傲。 那种幸福和骄傲体现在每一时每一刻。每天迎着朝阳伴着月光往返于雷格尼剧院和家里的时候，都有深深地期待和满足；无数次推开雷格尼剧院后门的时候，都是满满的骄纵和笑意；工作排舞午饭闲聊的时候，都有无限的好奇和收获。 凌菲扬飞快地熟悉了雷格尼剧院的每个角落，因为她获得了穿梭其中不受阻碍的权力。因为她，现在是雷格尼的一员！ 凌菲扬每天都想在阳光之下起舞来表达自己的欢呼雀跃，也觉得不论怎样跳动都不足够！ 凌菲扬每天都忙碌于雷格尼剧院的各种工作，排舞、练功，甚至还有接待和宣传，午餐的时间都被压缩到十分钟，可是她觉得怎样忙碌都充满了力量！ 雷格尼剧院在暑期有一个大的演出季，除了来自中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演出团体来到这里表演之外，雷格尼剧院的各个团体也不会失去这个大好的机会。 凌菲扬自从来到这里，就在准备这个演出季的三段舞蹈。她非常激动，初一来到这里，就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她非常感激，雷格尼剧院尽最大可能地信任每一个加入的成员！ 凌菲扬是新人，剧院虽然各项工作都异常高效，可是排练三个大型舞蹈也需要提前一个月准备。凌菲扬来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半个月，所以除了群舞的部分大家都参加之外，她接到的都是独舞动作并不特别多但是出场挺重要的角色。 每天和剧院的前辈一起练舞，收获非常多。雷格尼剧院非常讲究各部门之间的配合协调，大家都非常亲切和善，所以这两个多月，她从其他人那里也学到了不少关于舞台、乐器和灯光之类的知识。 今天晚上的演出是凌菲扬的第三场有独舞的表演。她如很多次一样，下午来到剧院彩排，等待晚上7点30分，剧院坐满了人，观看她们演出。 她已经不像初次那样紧张，但是每次一想到即将站在雷格尼剧院的舞台上，即便接受过无数的注目和灯光追随如她，也无法掩饰那份幸福和激动。 “菲扬，吃点东西吧，加上返场谢幕，还不知道到几点才能结束。”一个同事递过来一盒饭，顺便将手里的零食塞到凌菲扬嘴里。 凌菲扬嚼着零食含糊不清地说了谢谢。剧院的人很好，每次订餐的时候都会记得每个人喜好的不同要求，除非特殊情况，很少有让他们来不及吃饭的时候。 7点一过，便有观看演出的观众陆陆续续入场。差十分钟演出开始的时候，凌菲扬在后台能够听到一遍一遍播放的观看须知。7点30分整，后台连接舞台的大门门缝中灯光暗下去，舞台又倏然亮起，大门打开，演出开始。 艺术，总能跨越文化跨越国界打动人心，表演者运用的是各种表现手法和表现技巧，观看者看到的只是美和真诚。 凌菲扬相信，她至少足够真诚。 t市的深夜没有了白天的酷热，白t恤却被湿透，软塌塌地贴在身上。已经凌晨四点，路上看不见其他的人，路灯太暗，显得有点阴森凄凉。叶稹摇摇晃晃走在t市一条小路上，他的步子很慢，看起来疲惫极了。 拐过两个弯之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24小时便利店。叶稹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冷柜的风让他觉得格外舒爽。他挑了一瓶冰镇的可乐，却在走到银台的时候犹豫了。他重新将那瓶可乐放回去，借着开门的机会再次享受了一下冷风。路过买面包的柜台的时候，他停了一下，然后插着口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现在是凌晨四点，五点之前应该能走到家。好在白天可以多睡会儿，他只要再八点半之前起床出门就可以了。 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几个月，叶稹已经懒得去想。不过，他倒是越来越适应了。最初，他还怕自己状态不够好，会失去来之不易的几份工作。不过现在，他已经养成了睁着眼睛打瞌睡，和摔倒之前先抓住杯子的意识。 没走出便利店几步，叶稹身子一紧，瞳孔一缩，察觉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是的，是“跟”，不是“走”。凭借直觉和经验，他确信身后的几个人不会是同自己一样刚刚打工结束的人，他们脚步太轻，掩藏太刻意，过程太沉默。 叶稹重新放松身体，以防后面的人发现自己已经有所察觉。走夜路要小心，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有点后悔没在便利店多呆一会儿，那样的话，没准儿就能错过这次不必要的麻烦了，毕竟，他现在可耽误不起时间来养伤。他唇角轻挑，露出一丝略带痞气的笑容——论抢劫，自己实在无财可图；论打架，自己也未必会输！ 叶稹看似随意地快快慢慢绕了一会儿，每天晚上都走这段路，他已经非常熟悉。两个短促的小弯之后，叶稹掉过头从拐角站出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一侧的头发形成阴影遮盖住眼睛。 那几个人显然一愣，互相对视一下很快镇静下来，三个人排成一排面对叶稹。 叶稹打量着这几个人，眉头微皱。也很黑，这个拐角更是没有灯光，可是那依稀可见的身形和动作那么熟悉，似是在哪儿见过。如果是熟人，这就更麻烦，累了一天的叶稹觉得无比烦躁。他只想好好冲个澡睡一觉，偏偏有人连这点时间都要让他不安宁。 似乎是叶稹身上极度烦躁的气息显露了出来，有那么几秒的僵持，对面的三个人有两个才走了过去。 叶稹盯着他们，无意识地直起腰来，伸手擦擦额头的汗。他想起来了，这是那次酒吧，因为对小谢不规矩被他教训过的几个小混混。 云之传奇策划部的灯光依然亮着。 “小谢！这是最新添加的内容，你做到那儿没，记得加进去。”同事将几张纸放在沈小谢办公桌上之后又匆匆离去。 沈小谢看到之后无力地趴在桌上，“不行了，让我休息十分钟，就十分钟……”说罢，她推开桌上的东西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办公室里的嘈杂渐渐淡去，脑子里却似乎还是新游戏的这些事情，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好闻的肉香味，沈小谢的肚子催促她赶快从迷蒙中醒来。 “嘿嘿，还真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沈小谢慢慢撑起身子，再慢慢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大块炸鸡。她继续向上看，就看到了凌菲扬。“你怎么来了？” “我那边刚参加完酒会，又收拾了会场就这个时间了。你不是说这一周驻扎公司加班吗，我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凌菲扬看了看四周，带着已经彼此熟悉的笑容，“没想到这儿这么热闹。” “美女，你是不知道。”沈小谢的一个同事开了口，手里拿着一个汉堡，“今天是我们奋战的最后几天了。明天公司进行第一次汇报，之后大概再有10天左右，顺利的话就大功告成了。” 沈小谢接过了炸鸡，是她最爱的原味鸡。“没想到没有觉睡的不只有我，心里突然有点平衡。” “切……”凌菲扬找了个空椅子坐了，旋转的座椅带着她转了一圈，正好停在沈小谢电脑前，她探过头去，嘴里嘀咕，“我就是好奇，不是刺探公司机密啊……” 翻了几页ppt，凌菲扬停住了。她指着某一段，一边比划一边说，“我怎么觉得，这个特别像你以前和我说过的，你特别爱玩的一个游戏？” “《魔锐传奇》！”有同事接话，“我就说吧，连这个美女都觉得像了，不知道boss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听到《魔锐传奇》这个名字，凌菲扬才意识到什么，她记得，沈小谢和那个声音很好听的男生在一起玩这个游戏。她看向沈小谢，沈小谢吃着原味鸡的幸福神情立刻变得灰暗。 看来，那个消失的人还是没有消息。 凌菲扬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这个场合也不方便说什么，她只是拍了拍沈小谢，以示安慰和鼓励。 沈小谢从凌菲扬的动作里，明白她对事情已经了然，也从她越来越好的神色里，读到了她此刻正在经历的幸福。 第24章 存在的意义 让林菲扬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突然得到了一次跳主要角色的机会。尽管是在雷格尼剧院新推出的儿童剧里面。 这个演出季里面，雷格尼剧院的儿童剧系列得到了好评，因此特意加排一部。剧本和故事是已经定好的，凌菲扬作为主演之一，有资格参与动作的编排。 凌菲扬在惊讶之余，觉得受宠若惊。尽管她在学校里便是受老师宠爱的优秀学生，各个比赛的奖杯证书也摆了整整两柜子，可是作为一个刚刚进入t市最好演出机构的新人，她觉得，她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说实话，她很感动。雷格尼剧院给了她幸福，给了她机会，也给了她信任。 凌菲扬扮演一只黑猫，自恋高傲，又善良热心。因为并不是单纯的拉丁舞演出，所以很多动作加了不同舞种的元素，凌菲扬作为拉丁科班出身，提出将伦巴的走步放慢变成黑猫妩媚懒散的漫步，把斗牛的一些动作化用在表现黑猫焦急和自恋的部分，而她终于得到好朋友时的欢快，十分契合牛仔的轻快。她的建议在大家一起讨论之后被大部分保留了下来，凌菲扬又得意又幸福。 那几天里，凌菲扬除了演出之外，便和团队没日没夜的开会讨论、编排演练，她很少见到t市凌晨四点的样子，也并不了解t市正午阳光的日渐毒辣，她却知道每一天每一分钟伴随时间变化的排练舞台的灯光变化，布景进度。 很累，却很充实。 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孩子，看着它成形，看着它诞生。 就像是一个小树，从一颗种子渐渐长出根茎嫩芽。 凌菲扬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够亲历它的每一点变化。 直到真正接受观众检验的那一天，很快到来。 凌菲扬，俨然就是那只自恋高傲又善良热心的黑猫小姐。她踩着追光出来的时候，脚步轻盈又沉稳。 舞台上，黑猫小姐对着镜子得意的自我欣赏，阳光底下散步的样子仿佛在走一场万人瞩目的t台秀，她的笑容令灯光失色，她慵懒地一卧都令人心动。 舞台下，小朋友们渐渐停止了扭动玩闹，将目光集中在了雷格尼小剧场的舞台上，观众席愈发安静下来，却又被时不时的笑声打破。 舞台上，黑猫小姐遇到了她的困扰，她想帮助小鸭子上到树顶，却被同伴们轻轻躲开。她又着急又生气，同伴们更加不敢接近她。黑猫小姐在深夜里，独自静静看着月光，眼神却没有了月亮的光泽。 舞台下，小朋友们有的直直的瞪着眼睛被黑猫的一举一动吸引，有的紧紧皱着眉头帮黑猫小姐想想办法，有的小手拳头紧握还浑然不觉，显然已经深陷剧中不能自拔。 舞台上，黑猫小姐为了帮助小鸭子一次次的被池塘的水呛得咳嗽，好看的绒毛都*软塌塌的贴在身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却还在坚持尝试。她觉得，自己如果可以和小鸭子一样学会游泳，他们就会成为自己的玩伴。最终，她的举动改变了其他动物对她的印象，发现了黑猫小姐原来是这样的善良热心，大家都重新走近了她。小鸭子稳稳抓在黑猫小姐背上，第一次从树顶看到了生活的世界。 舞台下，小朋友们紧紧拉住身边家长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帮助小黑猫游到池塘对岸的力量似的。看到黑猫小姐一次次的失败，有的人连眼圈都红了。当黑猫小姐一改往日的骄傲优雅，异常谨慎小心地一点一点爬到树上，驮着小鸭子开心的昂起头微笑时，剧场里爆发出了一阵由衷的掌声。 一个半小时的演出结束，小朋友们站起来跑到舞台前面，想要近距离看一看这个漂亮迷人的黑猫小姐。 凌菲扬他们干脆谢幕之后下了舞台，应小朋友要求和大家一一合影留念。 小剧场里拥挤又吵闹，凌菲扬却觉得，那是她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在车里的时候，叶霆已经换好衣服打理好头发。自己座驾大门拉开的时候，已经有《新剧速递》节目的工作人员在等候迎接。 与在车上前半程的昏睡和后半程的严肃沉默相反，一只脚踏向地面的时候，叶霆已经是一脸亲切和善的笑容，眼睛中闪着明亮的光泽，整个人充满了活力。他和前来等候的工作人员握手道谢，然后很快走进了演播室。 他不习惯耽误太长无用的时间，因为他的工作已经注定有太多时间放在准备和等待上面。如果没有特殊要求，通常他下车暖场以后就可以接受录制和采访。 这是一个好习惯，在这个圈子不多见的好习惯。 叶霆之前做过几次《新剧速递》的访谈，和之前的主持人也互相认识，如今这次访谈是一个年轻的新人接手，两个人第一次合作。 对于叶霆的录制从走进演播室准备那一刻开始。正式访谈会在网站同步播出，前后的部分会挑选剪辑作为花絮播放。叶霆早已习惯了镜头，并没有刻意的进入状态，反而显得十分自然。 凌菲扬此刻也趁着午休时间，抱着手机等待节目开始。 出现在屏幕前的叶霆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样子，换了一身衣服显得又有点不同，凌菲扬觉得，分明那么熟悉，却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了。 “今天我们的《新剧速递》迎来了一位大帅哥——叶霆！”女主持进行开场，两个人分别坐在单人沙发上，气氛还算轻松。 叶霆笑着面对镜头招手，和大家打招呼。“hi，大家好，我是叶霆。我又来了。” “关注节目的朋友们都知道，叶霆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拍一部新戏。叶霆来为我们介绍一下这部戏好不好？”女主持将话题继续交给叶霆。 “这部新戏叫做《青春无憾》，讲的是几个年轻人因为一次比赛进入职场，经历了种种挫折和困难，最终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也认清自己真爱的过程。很青春，很励志，但是绝对没有说教的感觉，很多东西要靠我们自己去思考，去判断，没有一个唯一的标准。” “那最初，是什么让你会去选择接这样一部戏的呢？是哪里吸引了你？”女主持人问。 “有很多原因。第一是这部戏的导演，我们合作过很多次，彼此很了解，我也相信他的眼光。还有刘岚，还有好几位演员，大家都比较了解，会觉得彼此这样搭配是合适的，符合这里面的角色。第二，就是我读过剧本以后，这个故事让我觉得很激动，很喜欢。还有也很重要的一点，我得趁着我的年纪还能演出青春剧，重新体验一次年少轻狂啊！哈哈！”叶霆最初说的很认真，到后面又笑起来。 女主持人也笑了。“这话可拉仇恨，谁不知道叶霆像是吃了保鲜剂，几十年青春不老。” 叶霆露出得意的笑容，并不反驳，反而顺着话嘚瑟起来。 “刚刚你也说了，你和刘岚之前也合作过，这次也觉得彼此适合角色。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两个人适合演情侣呢，或者拍戏时有没有擦出新的火花可以跟我们说呢？”女主持人的眼睛里露出些期待。 叶霆看到了，故意板起脸，语气却是十足的玩笑，“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我很少抽烟，所以更不用擦出火花啦！刘岚是个很认真的演员，漂亮，又有实力，至于你们期待的那种……”叶霆笑的很坏，“在戏里面过过瘾就行了啊。” “不知道你这么想，刘岚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啊。”主持人感叹。 “她？她不会。合作那么多次，她都不嫌弃我就不错了。”叶霆回答。 “好吧……”女主持人无语，叶霆明明没说什么，可就是让人无法再揪着这个继续问下去，她只能转换话题。“你在这部剧里面扮演一个拉丁狂热爱好者，舞技好到了令专业选手惊讶的地步，跟女主角刘岚的爱情也和舞蹈有分不开的关系。听说你为了饰演好这个角色，提前几个月就开始专门的拉丁舞训练，是这样吗？” 叶霆点点头，“对啊，这部戏拍摄时间是两个半月。我提前一个月开始学习接触拉丁舞。当然，也不能说有多刻苦，毕竟那期间还有很多其他工作要做。不过拉丁舞确实很有魅力。” “能和我们具体说说吗？” “因为拉丁舞其实是属于体育竞技舞蹈之一，所以它很多方面的特质和我曾经做过的运动是类似的。拉丁舞有很柔美，很妩媚的一面，同时也需要非常用心、用力的付出，它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很多的细节和情感，是力与美的结合。真的开始了解拉丁，你会很容易被它吸引。” 大概是叶霆说的太认真，女主持人也听得很专注，“大家看，现在叶霆说起拉丁来已经头头是道，像个专业人士了。” 叶霆笑了，“这还要感谢我排练时候的那位老师，她给我许多帮助，教我怎么去融入拉丁，体会拉丁。” 女主持人听到此话，犹疑一下，还是问道，“虽然是小道消息，是绯闻，我还是忍不住要替大家问一问，这位老师和你现在是不是已经非常亲近熟识，有过很多单独的行动呢？” 叶霆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是他自身的气场还是让女主持有些担忧，毕竟被笑着脸呛几句在这个圈子算不得什么，但直播的节目和线下的采访还是不一样的。 叶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我早知道”的笑容，“你们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我知道。” 捧着手机的凌菲扬觉得心跳几乎停止，她自动屏蔽掉周围所有的声音，却又害怕等到那个答案。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让人着急又让人不安。 叶霆倒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看不出恼怒，也看不出尴尬，甚至没有丝毫在掩饰。“她对于拉丁执着的热爱和认真的态度很感染我，这点在她这个年纪特别难得。我们很熟啦，不过她还那么小，又很单纯，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过是一起吃个饭，希望各种谣传没有吓到她。” 凌菲扬一字一句听进去，又一字一句反复咀嚼。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过。或许，那样短暂的相处，能够出现在他对外的话语间已经应该十分满足。可是，这样态度分明的回应，她还是没法不觉得失落。 “那你有没有在之后再联系她？”女主持人问。 叶霆又笑了，“问这么多，又想写什么绯闻？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就等着看《青春无憾》吧！” 第25章 勇气 心里有了惦念的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若是难过了，不免轻易放大难过，又努力找到理由安慰自己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糟；若是开心了，不免因为一点小事偷笑得意，又小心翼翼害怕那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痴心妄想。 凌菲扬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叶霆能够在节目中提到她，她真的很高兴，这表明哪怕这么久没有见面，他也并没有忘记她。她不断回想那个节目，回想叶霆每一点动作每一句话语，叶霆仍旧是她最熟悉的那个样子，甚至掩藏了一点她所熟知的样子。仿佛那被隐藏的一点说不清的东西，是她窥探到的，她独有的叶霆的小秘密，而能窥探至此的人必须有一张更亲近的通行证。哪怕仅仅是叶霆并不承认的“照片女友”、“绯闻”，可是好像也因此和叶霆多了拍戏之后的某种联系。 可是…… 叶霆自分别之后从来没有联系过自己。一次都没有。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些赞美不过是礼节性的客套，那些提及也并非来自于时不时的想起？如果他真的觉得她不错，觉得她是朋友，为什么要像陌生人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接触的机会？叶霆的关照和如今的安静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他在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就从国外给自己也带了礼物，他在自己被导演骂的时候想办法安慰自己又帮助自己和剧组人员拉近距离，他将个人的电脑借给自己完成作业，在将要离去时深夜请自己吃饭，他拥住自己跳舞的时候呼吸热烈举止温柔……叶霆曾经的关照越深，现在就越显得冷漠。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到底哪个才是他真正对自己的想法？凌菲扬想不出来，也不敢细想。 雷格尼剧院后门外是一片人工湖，湖中心有音乐喷泉，在晚上有演出的时候，喷泉水会跟着音乐起舞。此刻是午后，喷泉没有开，没有了乐声、水声、节拍声，室外很安静。凌菲扬坐在湖水边，阳光照得她肌肤光泽，薄汗微出。 能坐在这里，作为雷格尼的一员，这种欣喜与骄傲从未消减过。如今，她希望，这种幸福能够冲淡关于叶霆的纠结不安。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不远处的一点嘈杂声渐渐传来。凌菲扬起初没打算理睬，最后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这个时间，没有什么演出，除了来买票的人之外，本应并不见什么人影。 不远处站着一对母女，女孩子看到凌菲扬显然兴奋得提高了音量。“黑猫小姐？真的是黑猫小姐！” 凌菲扬看过去，看到一个小女孩指着自己，露出兴奋的笑脸。她扬起笑脸招招手，就看到小女孩向自己跑了过来。 跑得飞快的小女孩在快到凌菲扬面前时却有些羞涩的停住了，她的小手背在身后搅在一起，小皮鞋和小连衣裙的打扮让她像个小公主。 小女孩的妈妈也跟了上来，伸手抚住女孩手臂，“怎么见到真人了反而害羞了呢，跟姐姐打个招呼呀！” 小女孩犹豫一下，终于露出笑容，甜甜地叫，“黑猫姐姐。” 凌菲扬和小女孩儿的妈妈都笑了起来。凌菲扬站起身，走到小女孩面前又蹲下去，“黑猫小姐没有胡须和尾巴了，你居然也认得我呀？” 小女孩儿点点头，还是不说话。 “她特别爱看，看了好几遍。”小女孩儿的妈妈解释道。 “可是这场已经都演完了。”凌菲扬有些遗憾地说。 “知道，知道。”还是女孩的妈妈开口，“这不之前一直让她来雷格尼学舞蹈嘛，怎么都不愿意。现在肯来了，我们是来报名的。” 凌菲扬有些发愣，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感染力，可以让一个小女孩因为喜欢自己而喜欢舞蹈。她不知道，她的笑容已经非常灿烂。她轻轻默默小女孩儿粉嫩的笑脸，然后站起身，“啊，报名的话不在票台，我带您过去吧。” “那谢谢您了。”小女孩儿的母亲道了谢。 一路上，小女孩儿拉着凌菲扬的手问这问那，从黑猫小姐到凌菲扬，从舞蹈到雷格尼剧院，凌菲扬都一一解答着，这让小女孩儿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直到看着这对母女进了排练室，她才离开。凌菲扬看着宽敞而辉煌的雷格尼剧院，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无论怎样，都应当坚定而愉快的走下去，生活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刻给你惊喜，以及偌大的鼓励。 凌菲扬觉得获得了勇气，当你的行为可以感染到其他人，起到正面向上的能量，那种愉快绝不是简单的存在的意义可以概括，它应该叫，一个人的成就感。 叶稹在医院里躺了两天，他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敌不过对方三个人的有备而来。之后，他便怎么也不肯在医院呆下去，只定时去医院换药。 一个面向富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医院里，叶稹刚离开诊断室就看到了他。他犹豫一下，随即走上去，“周老板。” 这个中年男人点点头，样子很是关切，“原谅我现在才处理完这件事情。没想到他们心眼这么小还记着仇，把你伤成这样。” 叶稹摇摇头，只是说，“谢谢周老板。” 这个面相富态的中年男人就是叶稹上次在酒吧打架时给他名片的那个人，他探头查看了一下叶稹的伤，“小姜啊，这几天你就不用上班了，好好歇歇。放心，工资照开。” 其实叶稹已经耽误工作了，可是他怎么可能去拿不是靠自己工作赚来的钱。“谢谢老板，我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年轻人不要仗着年轻乱来，可得养好自己的身体。”周老板指指叶稹的纱布，“你这样哪里能上班。” 叶稹摸了摸那块纱布，没有说话。 周老板刚刚离开，叶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本想离开医院，鉴于还要等着拿药，只好挑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伤口刚刚经过药水的刺激，此刻还在一跳一跳的疼。 “喂，大哥。”叶稹接通电话。 那边似乎没有意料到电话很快接通，有一秒的停顿，“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叶稹选择含混了地点，“大哥有事吗？” “你怎么还是这样的状态，上次失误的事情还没有调整好心情？”电话那端的人非常迅速而敏感地捕捉到了叶稹的状态。 “哦？没有。”叶稹否定，又不肯多说什么。 “……那就好”那边似乎有些将信将疑，却没有深究，只是说，“最近在做什么。” “又找了份工作，忙着打工。”这次叶稹回答的非常快。 “什么工作？”电话那端的男人问。 “代客泊车。”叶稹回答。他没撒谎，那天他去找周老板，那个男人没有食言，给了他一份在t市他旗下一个高级商场代客泊车的工作。经过几天礼仪训练，他早已开始了工作。 “无论如何就是高傲的不肯接受我给你找的配音？”男人问。 “不是，大哥，我……”叶稹试图解释，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男人显然不想难为叶稹，“怎么突然找工作，需要用钱吗？” “额，没有。”叶稹依旧给予否定。 “怎么吞吞吐吐的？我是你大哥，有什么需要记得跟我说！知道没有？” “知道了。”叶稹点点头，一动起来伤口又开始疼。 “329号？！329号！329号姜华钦？”那边一个刚刚和他有过交谈的护士走了过来，“姜先生你怎么在这儿，叫了好几遍，快点去拿药。还有，记得来换药。” 叶稹赶忙捂住手机听筒，对她点点头，站起身要走。直到看着小护士转身离开，这才放下捂着的手，再要说什么，正不知如何解释，才发现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叶稹松了一口气，没走两步，意识到什么，又突然紧张起来。 小护士似乎不放心，又回过头来看他。叶稹只好提步跟上去，全身一动哪儿都疼。 他想，那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可是……难道黄历说了不宜出行，他就能在家呆着不去工作了吗？ 叶稹算了一下，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休息过任何完整的半天了。他要不要趁着这几天去看看小谢呢？可是这样的伤她肯定看到了又会心疼，要是让她知道了是上次那件事引起的准又会自责，所以还是算了吧。都已经这么久没见她了，叶稹捏了捏手机，他很想打电话给那个女孩子，听听她的声音。可是，他该如何解释自己没空见面，甚至没空多聊呢？这么久没有联系她，她会不会已经生气失望不理自己了呢？哪怕只是一起玩玩游戏也好，可是，他已经多久没有开过电脑了呢？ 第26章 匆匆 “菲扬，你的实习期快结束了吧？”雷格尼剧院营销部的同事在午餐的时候问。 “是啊，这么快，都快三个月了。”凌菲扬拿着单位的饭卡犹豫吃什么。这三个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总是急匆匆。事实上，她来到这里后大部分的日子都过得极其充实而紧张。但是很遗憾，即便她没有在意每天点了什么，人的味蕾也会在长时间这几种口味之后用它特有的方式告诉你，它腻了。“对了，你要的什么？” “黑椒牛柳盖饭套餐。”同事回答。 “我也要这个。”凌菲扬总算点了餐。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拿到合同？”同事问道。 “我也不知道，一起进来的也还都没有消息呢。”凌菲扬仿佛嵌在脸上不会消失的笑容终于缓缓减淡。 “那你当初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凌菲扬想了想，回答，“就说是面试通过之后，还会有一次考核，但是也没听谁提起过。不过我想，现在一年中最重要的一个演出季已经过去，雷格尼会不会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不会吧，我觉得大家都挺喜欢你。不是还让你在排练之余去好多部门学习吗？”同事很快将一份饭吃了大半。 凌菲扬翻了翻刚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盖饭，却无暇去想学校盖饭的味道，“是啊，我也很喜欢这里。对了，之前像我们这样的实习生，最后怎么样呢？” “我不在你的部门，也知道的不太清楚。不过，去年来的实习生，我好像后来都没见到过。”同事说到这里顿了顿，“其实你看咱单位好是好，但是有的地方也挺混乱的，而且现在做高档演出不容易，比销售明星演唱会票难多了，所以他也得谨慎选择用人。” “这倒是。”凌菲扬点点头，长期排练的饥饿让她即便在聊天，即便在担忧，也依旧保持着飞快的用餐速度。 同事似乎是怕说了不该说的，让凌菲扬担心，又说，“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反正时间还没到。我觉得你留下来没问题。” “那样最好了。”凌菲扬几乎将头埋进饭里。 “我先回去啊，那边事情多。”同事要离开时又停住了，“对了，你那儿有吃的，你饿了就先过来拿，别忘了。” 凌菲扬看着同事的背影，吃掉最后一口饭，呆呆的望着剩下的汤。其实，她没有告诉她的同事，不论能否留下来，在这里的几个月都值得她为之放弃一切。她也没有对谁说过，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幸福感越强，她就越不敢留下来。就像每一个身陷爱河的人们一样，爱一个地方，爱一份工作也是如此，太明确的感受到爱，便难免开始担忧会丧失对它的控制。这几日里渐渐加深的担忧，让凌菲扬甚至想要逃离，她害怕，害怕自己再也没有选择的主动权，只会期待着被接受。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却没有得到邀请函，又该怎么办？ 凌菲扬有点愣愣地走回雷格尼剧院里，大理石的大块地砖拼出典雅的形状，乳白色的墙壁和栏杆隔出不同空间，即便外面天气炎热，雷格尼剧院内始终保持凉爽，时不时有演出人员和工作人员经过，迈着轻快而优雅的步子。 “喂，怎么回事？” 面前的人挡住了凌菲扬的去路，凌菲扬回过神，看到是一个年长她几岁的媒体部的姐姐，“啊，有点走神。” “还没从毕业季的伤感里面走出来呢？” 凌菲扬笑笑，没有说话。 “我可看到你修改的那些个状态了哦！要是还伤感，你就想想咱们雷格尼的周年庆，多欢快！”正说着，便听到不远处有人找她，几步轻轻离开了。 毕业季的伤感？那伤感要是能够轻易离去，又哪里还能属于毕业季？从毕业半年前，到毕业几个月后，分别和离开的伤感始终不曾走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雷格尼剧院，是雷格尼剧院，开启了她毕业之后的新生活，让她在伤感的时候得到甜蜜的慰藉。 叶稹没空伤感。 为了不丢掉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他果真如自己所说，在出院的第二天就拆了纱布上班去了。 代客泊车并不是太过高级的工作，但是也需要一份体面的外表。礼仪培训要求他们，即便现在烈日当头，也要浑然不觉一般站在高档商场外，像每一个进来的车辆敬礼示意，迅速查看空位方向，按照标准动作拉开车门请下车主，双手递上号码牌，最快速度停好汽车，服务下一个车主的时候保管好每一个车钥匙。 第27章 不说再见 第二十七章不说再见 太阳终于渐渐的偏了下去，尽管依旧很热，好在日头不那么毒辣。叶稹远远看着几个员工在角落里聊天，指尖捏着的香烟在每一次短暂的吸过后偷偷藏在掌心。点燃的烟头在呼吸间忽明忽暗，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诱惑，让人即便酷热还是想要接近这火红的一小簇。尽管并不站在一起，叶稹似乎还是嗅到了烟草特有的香味。 他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将目光转向别处。 一个男性的声音自在大厦的转角处传来，那声音叶稹只听过几次，却非常熟悉。或许是跟喜欢配音所以对声音格外敏感有关系，或许是这个声音每次出现的时候场景都让人难忘，叶稹只听了几句，就确定了来人。 声音渐渐的缓缓靠近叶稹的方向，带着一些刻意压制了的喘息。 “看见喜欢的还犹豫什么，喜欢就买！”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老公挣钱就是为了给你花。” “不辛苦，不辛苦……我的力气你还不知道吗？” “哦，这个……应该给，应该给！你决定就行！” 在叶稹从粗犷而洪亮的声音中分辨出细微却加重的喘息的时候，那个人的声音彻底清亮起来，他的身形出现在大厦转角。 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一边背着本应需要几人共抬的大沙发。 叶稹看到，他确实是那个两次跟自己打架的壮汉。他不自觉皱紧眉头，叶稹不理解，为什么这样粗犷的一个人却要揪住一点小事屡次找茬，他也不理解身材壮硕出手狠辣的这个人怎么会有电话这端如此爽快温柔的一面，他也不理解这样沉重的沙发他是如何背起来还能一路走过来的。但是他大致猜得到，只有他一个人搬运的原因，大概包含了这次对自己出手之后周老板的惩戒和厌弃。 电话终于挂断，壮汉腾不出手来，只好继续夹着手机。他用头顶着沙发前面，将沙发沿着自己身体顺下来，只靠两只手臂使劲兜住沙发不下滑。这样一来，他的背脊严重前倾，导致头部抬起来看路都很困难。壮汉双腿弯曲，手臂青筋暴露，电话挂断后他的喘息声变得非常急促而沉重。 叶稹犹豫一下，还是迈步打算过去。 就在这时，壮汉往前迈的左腿一抖，沉闷而短促的一声闷响之后，连人带家具一起摔在了地上。 沉闷的响声很短，仿佛没有发生过。 叶稹连忙跑过去。 他停在壮汉身边要将他扶起来，却看到壮汉目光直愣愣看着面前的车尾。叶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一沉——他见到刚刚他代为泊车的那辆车，银色的车尾被划伤了一块。 叶稹迅速查看了一下壮汉身上有没有严重的伤，正要扶他起来，就听到对讲机中召唤自己提车。他看了一下手中的号码牌，又看了自己挣扎起来的壮汉一眼，便两步钻进了面前的车里。 自始至终，壮汉没有多看叶稹一眼，叶稹也没有开过一次口。 银色的车子熟练而平稳地停在女孩儿面前。 叶稹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刻交回车钥匙请车主进车，而是请女孩儿来到车子后面。 女孩儿一眼看到了车尾明显的伤痕，有些惊讶的看着叶稹。 “很抱歉，在停车期间令车子受损。”叶稹第一次认真看了看这个女孩儿，“您看需要怎么赔偿，或者怎么做好呢？” 女孩儿围着车子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位置的伤痕，目光中并无太多惋惜，“怎么弄的？” “泊车期间的一个意外，这是我们的责任，非常抱歉。”叶稹双手背在身后，动听的声音透着满满的诚意。 “你声音真好听。”女孩儿露出笑容。 叶稹微微点头，保持沉默。 “我看车子问题也不大，我也没出过这种问题。领班知道吗，要不让他看一下？”女孩儿问。 “恩……是我的责任，我愿意对您进行赔偿。但是……”叶稹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女孩儿却明白了叶稹的意思，毕竟，工作失误让领班知道了对于面前这样一个帅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了然的点点头，“那没事了，我走保险修一修，不是什么大事。” “这不好吧？”叶稹问。 “没什么不好，只是有点磕碰，也不严重，我回家让司机看看就好了。”女孩儿对着叶稹扬出明媚的笑容。随即又靠近叶稹，变得神秘兮兮，“不过，我也有个交换条件。” “您请说。”叶稹没有动。 女孩儿打量着叶稹，他的鼻梁细挺，脸颊棱角分明，一双薄唇微抿，透出坚毅又真诚的样子，在阳光下帅气夺目。她犹豫一下，最终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下次我来，还要你泊车。” 叶稹听到这句话也笑了，“不怕再被划伤吗？” 女孩儿轻轻挑眉，坐进车里，“还会再次划伤吗？” 车子流畅启动，径直驶了出去。转过几个路口，女孩儿看到阳光下，一个银灿灿亮晶晶的心型挂件，在车前闪着光。 沈小谢借着工作出门路过雷格尼剧院的机会，顺路来找凌菲扬。 已经是晚上7点，沈小谢加班都已经结束，凌菲扬的单位里却依旧热闹非凡，一点天黑日落的感觉都没有。 不得不说，雷格尼剧院真的非常漂亮。沈小谢走近雷格尼大厅，古铜金色的大门打开，便是灯火通明的欧式风格，墙面、楼梯、甚至地面，都是层次分明但同一色系的颜色，大厅太过阔大，以至于分明有不少人在里面，却并不显得嘈杂。 她沿着最近的左侧楼梯来到楼上，正惊讶于第二层的华丽景色，就看到凌菲扬的身影。她正提着两件衣服，和另一个女生说笑着走过。 “菲扬！”沈小谢叫道。 凌菲扬转过头，灿灿的目光在见到沈小谢的那一个更加明亮，露出大而明媚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下班正好路过，就来看你。你怎么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在排练。”沈小谢走过去。 凌菲扬将衣服交给旁边的女孩儿让她先离开，“穿裙子的悲剧就是没地方放手机，我还没来得及回办公室。你怎么进来的，他们没拦着你？” “没有啊，门口人很多，我从旁边进的，说我来找你，就让进了。”沈小谢跟着凌菲扬又上了一层楼。“你还没下班？不会耽误你事儿吗？” “快了，一会儿再有半个小时就行了，还差几个动作，研究一下就下班了。”凌菲扬带着沈小谢穿过雷格尼长长的走廊，“你着急回去吗，要不等我一会儿，咱俩吃点东西去。” 最后那句，凌菲扬没有用问句，因为吃东西向来不用问，更何况沈小谢已经随着凌菲扬进了排练厅。 尽管雷格尼剧院的空调开得很足，排练厅里还是显得有些热。凌菲扬一进来就被围住，叫走商量事情了，沈小谢就在一边看着。看着搭台的人抬着道具走过，看着灯光师在调试灯光，看着凌菲扬她们在那边一边说一边尝试动作，看着雷格尼永不停歇的光亮和永不嘈杂的忙碌。 音乐声突然响起，沈小谢看到排练厅里凌菲扬和几个男男女女结束了聊天，非常正式地跳起舞来。那似乎并不是她看过的拉丁，沈小谢也辨不出具体是什么，可是，她分明从凌菲扬透亮发光的面孔上，看到了她愈发美好的状态。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状态，沈小谢从没想过有一日它会消失不见。 这次跳过之后，凌菲扬飞速的打了个招呼就过来找沈小谢，“结束了，等我收拾下包咱就走啊！想好去哪儿没？” “我听说这附近新开了一个火锅，说是非常正宗的重庆九宫格。叫什么德家……” “德家湾火锅！我一直特别想试试，只不过天太热了，正犹豫呢！”凌菲扬将东西统统塞进大包里，挎在身上，“走吧，我知道在哪儿，离这儿特别近，走着过去就行！” “你这衣服不换？”沈小谢跟着凌菲扬往外走，第一次来雷格尼感觉有点晕，但是凌菲扬明显已经非常熟悉。 凌菲扬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换了！就当给雷格尼做宣传!” “对了，你知道吗，再过两天，就要写实习报告了！” “怎么，要我帮你写吗？”沈小谢知道凌菲扬最不爱写东西，“反正我也稍微知道点你的事儿。” “不用，我这次难得的，有太多东西想写了！只有这一次哦！”凌菲扬的话语里有鲜明的得意，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黑夜如昼的雷格尼剧院。 夏天的夜晚难得的凉快，人行道上，有两个女孩的身影，一个背着大包盘起头发，一个职业套装齐肩长发。雷格尼剧院的光亮渐渐远去，只有路灯和车灯带来属于t市的安静和繁华。 第28章 阳光正好 拍摄地的天终于晴了。 阳光透过酒店的窗帘照到房间内的时候，叶霆的心情也跟着明亮了起来。这段时间赔了的多少钱，他心知肚明，却不忍去算。这是投资方需要担的责任，所以他并没有太多抱怨。无论如何，连续大雨终于结束了，拍摄进度必须提高上来。 尽管很早之前，叶霆就不仅仅只做好演员的本分，把自己的角色塑造好，而且总是为剧组其他各方面工作帮帮忙、发表意见，但是，真的自己担任了这份工作，才知道过去那些都是玩票。 刘岚今天早上9点才会飞回剧组，叶霆先拍摄两场戏。一场是男主角欧阳紫轩默默离开，帮助女主角叶瑶珺杀掉之前纠缠她的恶魔，第二场是欧阳紫轩和第一女配芷菡的对手戏，将欧阳紫轩从芷菡那里得知了一点身世的秘密。 第一场戏很上去有点滑稽，因为后期要加很多特效，所以演员要进行无实物表演，叶霆和饰演恶魔的人并没有太多近身交战的戏份，只不过需要很多前翻、侧空翻、吊威亚飞等等配合，一些发出大招的动作也都因为没有实物看起来非常奇怪，不过两个人都是专业演员，拍摄起来非常顺利。 第二场戏中，饰演芷菡的女生小容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舞蹈科班出身，相貌清纯淡雅，身材匀称挺拔。让这样一个在表演方面没什么经验的人来出演反派芷菡，多少有些压力，但是如果她发挥得好，本身清纯的容貌会将内心的复杂反衬得更加出彩。 她早早就来到了片场，看到叶霆拍完第一场戏就走了过来。“霆哥！你现在忙吗？” 叶霆换上了下一场戏的服装，“不忙，有事吗？” “霆哥，我想跟你说说咱们下一场的戏。”小容拉着叶霆在一边坐下，手里握着已经翻开的剧本。 叶霆示意要上来和自己商量公司事情的人先等一会儿，便跟着小容坐在了休息椅上。拍戏这段时间以来，小容一直很是积极努力，在片场有空的时候就会拉着自己来商量剧情，探讨角色，久而久之，叶霆也习惯了。 “霆哥，你看咱马上要拍的这场戏，芷菡明明是故意设的这些线索要欧阳紫轩来发现，可是你说这一点，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是要平静得好像没有事情发生呢，还是有一点慌乱之类的？”小容话说得很快，一门心思扑在剧本中。 “她是故意放的线索，所以应该是很平静的，可是，她没有想到慕容紫轩这么快会来……”叶霆对剧本早已烂熟于心，根本不需要去看。 “那就是说，要那种转身后眼神闪过一丝慌乱的感觉？”小容接话道。 “也不一定。”叶霆回答得非常认真。“如果你想表现一丝慌乱，不仅仅可以转身后让这个眼神出现，她在那边摆弄那些东西，听到慕容紫轩的声音，可以在起身的一瞬间，或者起身后转过来之前，让镜头跟你的眼神。” “啊……对！”小容想了想，露出笑容，很是开心的样子，“你说的太对了！可以有很多地方来表现！” 叶霆偏过头看到她那个兴高采烈的样子，脸上年轻的光芒充盈饱满，小容阳光下扬起的侧脸忽地让他觉得异常熟悉。 “霆哥，吃糖！”小容拿出自己带的糖给叶霆。 “我不爱吃这些，你吃吧。”叶霆摆摆手拒绝，笑容温暖安定。 小容执意将一颗糖果塞给了叶霆，自己也吃了一颗，然后又捧着剧本看起来。 “你是我看过非常用功，非常用心的新人了。”叶霆说。 小容扬起嘴角，眼睛发亮，“霆哥夸我了，我简直太开心啦！” “你知道嘛，霆哥，”小容眼睛看着叶霆，继续说道，“我真的真的没想到我会来演戏，可是，我真的真的太喜欢创作一个角色！不论是舞蹈，还是电视剧，有一个人物能够因为你变得活生生的，简直太美好了！” “有你这样的心态，以后肯定还会有发展的。”叶霆肯定道。 “谢谢霆哥！”小容说罢，又转回去看剧本。“你说，霆哥，欧阳紫轩就一点没怀疑过芷菡吗，芷菡就一点没纠结过吗？” “这就是角色的复杂性了。你知道，无论是一个游戏，还是一部剧，只有角色立体了，有很多面，而不是单一的了，它才会吸引人。”叶霆拿自己的剧本为小容挡了一下日头射向眼睛的光，“芷菡利用的，就是欧阳紫轩的单纯。也不能叫单纯，就是对人先选择信任这样的思维定势。至于芷菡有没有纠结过，甚至说，有没有怀疑欧阳紫轩对她怀疑过，小屁孩儿，你才是芷菡，把自己当做芷菡。想想答案吧。” 小容撅撅嘴，“霆哥卖老。” 沈小谢有点闷闷不乐。 毕业之前，她顺利同云之传奇游戏制作有限公司签了合同。如今，他们刚刚将一个新的游戏做得初具规模，组里的同事们明天能够放一整天的假，于是大家兴奋地下班去ck kite酒吧庆祝。 ck kite……ck kite……沈小谢没有参与大家的笑闹，若有所思。这个酒吧，她之前来过很多次，可是这一个月，她一次都没有来过。 她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找叶稹，却根本找不到叶稹的半点影子。所以，后来，她放弃了。放弃寻找的决定是在她看到他家黑着的窗户时决定的。她想，她不该在将时间花费在这种徒劳的寻找上面了。既然能够找的地方都找不到，或许正是叶稹的故意为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人家那么细心又辛苦的躲着自己，自己又何必着急上火的找他呢？ 回想这几个月来，虽然网上常常一起打游戏，现实中时不时见个面，可是，自己到底了解他多少，他又知道自己多少呢？或许他们本就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谈天气谈新闻，谈娱乐谈八卦，唯独不会轻易涉及彼此真正的生活和感情。不然，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叶稹多一些的信息，而叶稹，也从不过问自己的生活情感呢？ 出租车在ck kite酒吧门前停下的时候，沈小谢想，说到底，或许如果不是自己那次的安慰和酒吧的危机，他们根本就连普通朋友都不是。 不如，就这样吧。这是沈小谢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反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同事们笑着闹着走进ck kite，坐到早就预定好的位置上。今天是周五，客人尤其多，所以他们只订到了这个靠近吧台的位置，有点吵，有点挤。 沈小谢照例统计了大家要喝的东西，转身走去吧台。她承认，那一刻她只记着大家点的东西，什么也没想。 可是当她转过身面向吧台，她已不会思考！ 那个身影，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在眼前！就在ck kite的吧台后面！ 浅金色的头发染成了棕色，比从前剪短了一些，低下头来的时候已经不会遮住一侧眼睛。因为天气太热，他没有再穿皮夹克，换成了简单的白色印花t恤，t恤裹住了他瘦下来的身体。他的双手飞快地调着酒，眼睛垂下来并不四处看，愈发瘦削棱角分明的下巴多了点沧桑的胡茬。 她几乎不认得这个人，她怎会不认识这个人！ 那一瞬间，所有的放弃，所有的决心，所有的念头统统坍塌崩溃，她不受控制一样走向他，将手中的提包扔向他。“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这么多天你一句话不说一个电话没有，你去哪儿了？！”开口的时候，眼睛有泪，声音颤抖。 吧台后面的人明显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挡住了扔向自己的东西，又在它掉落之前将它抓在手里。抬头去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突然冲到自己面前，梨花带雨，声音中都是焦急和委屈。 打架时都没有慌过的男生，此刻却慌得手足无措。 受伤流血时都没有喊疼的男生，此刻心被狠狠刺痛。 他张开双臂想要抱住面前的女生，却被她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看得无法靠近。 他重新试图抱住她，却被沈小谢一把推开。 “叶稹！你要躲着我，没关系，你跟我说，我走，我也让你走！可是你为什么凭空消失，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呢？竟然好好的，在这里调酒！你……” 沈小谢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环住。她的头顶上落下轻柔却分明的一吻，她听到她最喜欢最思念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说，“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别哭了，好吗？” 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失去了思考，失去了力气；忘记了哭泣，忘记了生气。 然后，沈小谢趴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哭得不能自已。 无论怎样，他回来了！他的声音那么真实，他的拥抱那么真实，无论怎样，他回来了！ 她担心过他的安危，可是他好好的；她怀疑过他的躲闪，可是他好好的；她生气过他的消失，可是他好好的！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 沈小谢哭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迎接她的，是一双含着愧疚带着笑意的眉眼。迎接她的，是一双有些粗糙却很坚定的大手为她轻轻擦去眼泪。 沈小谢这才意识到，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在盯着他们！ 她赶忙推开叶稹，偏过头去擦干眼泪。 “嫂子别哭了，我们都同样让他给你道歉，不道歉不罢休，不够诚恳不放过啊！”一旁另一个调酒师说道。 “你小子不够意思！身边有这么个大美女还跟我们保密，简直不能忍！” “对对！还不快给咱们美女道歉。怎么道歉好呢？”另一个人也含笑搭话。 “当然得吻喽！吻头顶不够真诚，得亲这儿，这儿！大家说对不对！”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应和起来。 沈小谢羞得满脸通红，她不自觉看向叶稹，却发现叶稹含笑不语。那笑容，十足的意味深长。 她有点生气更多害羞地转身就走，却被叶稹一把拉了回来。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沈小谢左颊上。蜻蜓点水般轻柔，却掀翻情感故作平静的水面。 她听到他说，“对不起，我再不走了。” 一切，足矣。 第29章 新地 等待通知的日子总是格外的漫长而难熬。等待结果的日子因为各种现实和流言更加让人惴惴不安。 凌菲扬亲眼见了一起进来的小伙伴们，有几个陆陆续续被请退，没有得到等待已久的签约合同。她们的离开像是水面上曾经泛起的涟漪，激起过圈圈点点，却在水面最终平静的时候，找不到一丝曾经存在的痕迹。 凌菲扬也感觉到了雷格尼剧院人员的众多，人们又很能干，很多方面似乎都不再需要过多的人手。她在听到同事们讲述在雷格尼感受的时候，也听到一些人员录取的数量之少。她依旧觉得在雷格尼非常幸福，可是，也在担忧安稳是否长久。 这天，凌菲扬按照得到的地址，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前些天，家里人告诉她，他们为她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机会，在t市某个事业单位。凌菲扬本来有些犹豫，可是家里人很坚持，并且说工作还是和舞蹈与艺术相关，她才终于决定来面试看看。 反正，面试又不代表什么。 “您好，我叫凌菲扬，我来面试，请问您知道……”凌菲扬来到这座大楼的30层。这一层电梯间在中间，周围围了一排办公室，楼道里面有些昏暗，办公室的门大多紧闭着，她好不容易看到出来一个人，连忙抓住问。 男人穿着衬衣，倒是很热情，“哦，我知道，来，在这边。” 凌菲扬跟着男人来到了一间办公室，挺宽敞的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中老年男性坐在那里，正在聊天。 “您好，我是凌菲扬，我来面试。”凌菲扬重新介绍自己。 “哦哦，你好！”男人依次和凌菲扬握了手。“来，这边坐。” 凌菲扬依言坐好，回头时方才领自己过来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毕业这段时间，凌菲扬没少参加面试。雷格尼剧院不是她的第一个，如今看来，也不是最后一个。 “跟你说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我们打算办一个专门面向群众服务的这么一个地方，需要这方面有专业经验的人来，我看简历，你是拉丁舞专业毕业的是吧？” 凌菲扬点点头，“对，我是t市z大拉丁舞专业的。” 男人点点头，“你能跟我们简单介绍一下拉丁舞吗？” “好的，”凌菲扬说起舞蹈总是滔滔不绝，“拉丁舞属于体育舞蹈的一种，另一种是摩登舞。拉丁舞偏向于狂放热烈，舞伴两个人分开展现的动作较多。拉丁舞分为舞种，恰恰、伦巴、牛仔、斗牛、桑巴，各有不同的风格。” “那么你有实际表演或者教学经验吗？”男人问。 “有，都有。最近的演出是在雷格尼剧院夏天《雷格尼剧院畅享音乐之旅》的演出季上，教学的话，我在《青春无憾》剧组担任过主演叶霆的拉丁舞教练。”说出这两件事的时候，凌菲扬的嘴角上扬，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自信和得意。那是她异常幸福的两件事，也是她永远为之骄傲的两件事。雷格尼剧院演出季的演出，几乎是圆了她跳舞这么多年的梦；而对于叶霆的教学，让她认识了这样好这样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如果说雷格尼剧院是她事业上的梦，叶霆或许就应该是她爱情的幻想。尽管，事业上的梦之所正让她幸福与痛苦兼备，而爱情的理想人选又在短短几个月之后似乎遥不可及。 “哦，听起来挺好的。这是有实战经验的人，呵呵。”两个男人笑了笑。“组织活动有经验么？我们可能会组织一些活动，不只是需要你教学之类的。” “我们在学校的每次舞会，都是自己组织的。舞蹈的编排方面，我在雷格尼剧院参与编排了《黑猫小姐》儿童剧，反响还不错。” “好的，我觉得你挺好的。我们这个地方呢，也是新成立这么一个部门，所以需要比较全方面的人才。下次来的时候，可能需要你跳一段展示一下，今天先到这里。对了，你现在在雷格尼剧院实习，可以尽快离开到这儿来吗？”男人准备起身送客的时候又想起来这个问题。 凌菲扬想了想，“可以的。” “好的，那今天先这样。”男人和凌菲扬再次握了手，又为凌菲扬指示了电梯的方向。 终于离开这个大楼的时候，凌菲扬呼了一口气。正午的阳光狠毒，凌菲扬却忘记了遮阳。看来这次面试结果*不离十了，那么，她要不要选择这里呢？ 第30章 折 “喂，您好。”凌菲扬一边换下拉丁鞋，一边接听了来电。 “您好。小凌呀，我是群众曲艺舞蹈研究院。我们领导上次面试呀，对你挺满意，你要是觉得行呢，就尽快来上班，因为我们想尽快组织一个活动。” “哦……好的。我考虑一下，然后尽快给你回复，好吗？”凌菲扬回答。 “行行，那你尽快。我们等着你消息。”电话那边说。 挂断电话的时候，凌菲扬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一只舞鞋未换。 她第一次，这样迷茫。 一边是自己真心喜欢的剧院，一边是看上去更加安稳的单位。 雷格尼里有她的爱，她真切的幸福，和等待的彷徨。新单位更加正式，可以一起成长，并且已经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环境都不错，待遇也差不多，都与舞蹈艺术相关…… 凌菲扬觉得，这是她二十多年来，做的最艰难的选择。 “菲扬，还不去吃饭？” “怎么了，你没事吧，不舒服？” 去吃饭的同事纷纷跟她打招呼，凌菲扬只是将头埋在手臂里，一脚运动鞋一脚拉丁鞋的坐在地上，“我没事儿，一会儿再吃。” 不知过了多久，家里的电话打了过来，凌菲扬犹豫一下，按了接听，“喂？” “吃饭了吗？那个单位又联系你了吗？”电话那边凌菲扬的妈妈问。 “刚打了电话，说想让我尽快过去。”凌菲扬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 “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考虑一下，尽快回复他。” “那你想去吗？”电话那边问。 “我不知道……”凌菲扬如实回答。 “我觉得，这是个机会。你也到了改把工作定下来的时候了，剧院不是还没消息呢吗？这个研究院怎么也属于事业单位，而且以后接触的人机会也多。” “可是剧院这两天没准儿也有消息了。”凌菲扬说。 其实，令她犹豫的还有一个原因。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她的演出生命并不是一辈子。她可以用五年、十年沉醉在舞蹈之中，可是年华老去之后，选择什么出路是每一个舞者必须考虑的问题。她一旦进入雷格尼，估计不出t市的话，她这辈子都没有换到另一个地方的机会了，雷格尼是演出场所里最好的，可单纯舞蹈演员的工作会限制她之后的出路。 这个抛出橄榄枝的新单位，却可以不仅仅提供给她演出的机会，还会有组织活动、编排教学等方面实践的机会。如果是这样，她或许可以提早为之后铺垫道路。 “可是你不是并不确定么？我不会强迫你做出选择，但是如果你也觉得两边各有利弊，总体差不多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失去这个新的机会。” “那就要离开雷格尼。”凌菲扬喃喃，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有点痛。 情感上，她一定选择雷格尼剧院。可是理智让她犹疑不定。继续留在雷格尼剧院的未来她看得清清楚楚，未知的研究院却是另一片可以期待的天地。如果她放弃了这次机会之后，雷格尼又放弃了她，那又该怎么办呢？ “这是我的建议，你可以再想一想，不过去或者不去，最好今天就给他们答复，不要让人家等太久。”凌菲扬的妈妈说。 “那就去？”凌菲扬问。 “你说呢？” “我不知道……”凌菲扬把头闷在胳膊中。 她是真的不知道。 “那和你一起进剧院的人，有留下来的吗？”电话那边问。 “……没有。有一部分走的，还有少数几个，没得到通知。”凌菲扬回答。 “那什么时候能有消息呢？” “不知道……但是再过几天，实习期就结束了，到那时候怎么也有消息了。”凌菲扬说到这里，沉沉叹了口气，“要是这个单位过几天通知多好。” “可是你不能让人家等那么久。” “对，我知道，他们还特别着急要我过去。”凌菲扬皱起眉头，面上是太久不曾出现的沉郁。 “那要不……我等到下午3点，如果没有雷格尼的消息，就打电话给那边。”凌菲扬说完，紧紧抿起了嘴唇。 第31章 半章 凌菲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她刚刚给群众曲艺舞蹈研究院打完电话定好上班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就拿到了雷格尼剧院的合同。 凌菲扬拿到合同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天意弄人？ 如果雷格尼剧院的合同早一点来，她一定会开开心心毫不犹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一切都简简单单，有个圆圆满满的结果。 如果雷格尼剧院的合同再晚一点到来，或者根本不会到来，那么她也会开开心心的去到新的单位，了无遗憾地结束雷格尼那段享受之旅。 可是…… 可是，这纸合同，和这句录用，竟然在同一天，相差无几的时间内到达。 那份她惦念了很久，忧虑了很久的合同，竟然在她应允了新去向的当天到达。 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有缘无分？ 凌菲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看着这份合同，一字一字的读着。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珍贵，像是一份肯定，更是一次圆梦。只是这肯定只能默默感激，梦，却没有机会真的圆满了。 她曾经最最想要的，对她来说反而成了一个包袱。 她想得到的得到了，却错过了对的时间。 该下班了。 该离开了。 对于一个上班的人来说，周五真的是个终结。 下周一，她就要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可能还有舞蹈，可能还有艺术，却没有了雷格尼剧院。 可能还会快乐，可能还有幸福，却没有了雷格尼的骄傲。 晚上八点，凌菲扬坐在办公室里，久久不愿起身。 她想记住这里的每一刻，每一点感觉。 她想再体会一次坐在雷格尼的椅子上的感觉，看一看从她的方向视角里的装饰。 她想记住雷格尼剧院中混杂着空调和汗水的气味，晚上食堂里混杂着饭菜味道的香气。 她想用脚步走过雷格尼剧院里的每一条路，丈量舞台上的每一块木板地。 她想记住每次进入雷格尼剧院大门的得意和欣喜，想封印从舞台上看下面的幸福而欣慰的感觉。 她想用手摸索雷格尼剧院的每一处雕花，记住双手推开厚重大门时用力的感觉。 她想仰起头再次享受亮起的灯光打在脸上身上的感觉，再次体会最初实习时紧张又踏实的感觉。 杯子，不能再放在办公桌上。 舞鞋，不能继续留在排练厅里。 所有不属于雷格尼的，她都会带走。 所有属于雷格尼的，她都无法留下。 选择真残忍，离开真残忍。 总有千般不舍万般流连，离去的那一刻你都得自己提起脚步。 再见了，雷格尼。凌菲扬在门口回望剧院时这样默默地说。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她失去的，不仅仅是雷格尼剧院而已。 谁能预料到未曾经历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