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掌震江湖》 第一章 两女相争小帅哥 四面山峰环抱,古树苍翠之中,掩映着一座大庄院! 是一个静寂的夜晚。 月光皎洁,繁星满天,时已过二更! 正在这时,一个娇小美丽少女,闪闪躲躲,现身在房门口,向四周稍一张望,便轻灵地向后厅奔去。 穿堂入室,来到一座佛堂之中。 佛堂里,有一座神台,上面供着几尊神像。 少女来在神台前,眼珠滴溜溜一转,伸手在神台上一按,听得“轧轧”一声轻微响声,神台前木板,突然两边分开,现出一个低矮暗门来! 里面,有石级可下,下完石级,是一条深长地道,弯曲地走了好一阵,到达一间秘室前面。 秘室门是虚掩着,她轻飘着身形,来到门边,俯下身躯,用一只右眼,贴近门缝,向内张望去。 在她右眼刚接近门缝,还未看清里面景物时,蓦地如莽牛似地一声低吼,从里面发出来,不经意,吓得她一大跳!仰起身子,心头不断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呼吼声过后,紧接着听得一个老人粗犷地喝道:“好小子,真有种!” 少女略一定神,仍然将右眼接近门缝,再向内张望去! 这一看,她暗自“哦”了一声,道:“原来这儿囚禁着一个人。” 原来。石室里,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老者,六十开外,身体魁伟,紫膛脸,兜腮胡,虎目圆眼,手执着一条丈余长皮鞭挥舞着。 那少年,年约十六七,身体结实,赤裸着上体,下面亦但穿一条短裤。肌肉虬结,皮肤黝黑,乌光闪闪,在这乌光的肤体上,却有一道一道的紫痕,殷红血水,还一滴滴的渗出,显然是被皮鞭抽打过。 那少年,乱蓬蓬的头发,像鸟窝似地堆了满头,红润的面颊,油污堆积。 可是,他一双大眼,凌芒暴射,神光逼人! 他那两只坚硬粗壮的手腕,各套着一条粗如儿臂的铁链,左右平伸,分拴在两边墙壁铁环上,牢牢地牵拉着一点也不能弯曲,身子是俯卧在地上。 少女看清了石室内的一老一少,心头迷惑不解已极! 暗忖:“我伯父在武林之中,人极正派,行事光明正大,怎么今天他会暗地这样狠毒,对待一个敌人?” 原来,这少女,姓甘名妮卿,年约十八,人生得极其艳美,武功不弱,生性机警,行为有点放肆。父母早亡,幼年跟着她伯父长大,即是石室里手执皮鞭的老者。 老者,名甘乃常,外号人称一声雷,性情急躁,在武林中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少女甘妮卿,近来时常发现,伯父一声雷甘乃常行动诡谲,每夜二三更,独自悄悄地跑到佛堂来,因此,才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今夜蹑踪前来,以窥实情。果不然,被她发现这一秘密。 同时,更令她惊异的是这佛堂下面的暗室。因为这暗室乃是一声雷甘乃常隐居后暗自建筑,以作防敌掩避之用。此地,除了他自己及独生亲女儿外,再没有一人知道。 甘妮卿发现此一秘密之后,心犹不甘,她要探个明白,看看伯父究竟为甚么要囚起这个少年来?拷打他逼问些甚么?因此,便又向着门缝,向内张望。 这时,一声雷甘乃常,举起皮鞭指着少年,喝道:“你说不说?要不说,今天可有你小子好受的!” 那少年,躺在地面,不动也不出声,只是厚厚的身背,随着呼吸,一高一低的起伏着。 一声雷甘乃常见少年不回答他的问话,又是一声怒喝,道:“好小子,看是你的皮厚还是我的鞭硬,再不说,打你一个皮裂肉翻。” 说着,举起丈余长的皮鞭在空中划了个圆圈,唰得呼呼风响!接着猛然倒转一带,“吧”地一声,鞭梢发出一声脆响! 在石室外偷看的甘妮卿,不禁心头一寒,暗想这一皮鞭,要是打在自己身上,怕不要痛晕过去。 那少年躺在地上,木然无动于衷! 老者可大怒了,又一声大喝,道:“你真是找死!” 话音甫落,接着“劈啪”一声,皮鞭已落在少年坚硬的背上,立现出一道血槽来。 少年只是卧在地上,身子抽搐了一下,仍不出声! 甘妮卿身子可猛然一颤抖,似乎那一皮鞭打在她身上一样,险些呼叫出口来。 甘乃常一鞭落下,接着又厉声问道:“你说是不说?” 那少年,只是微微低哼一声,仍不发话! 老者本是个急躁的人,那受得了那少年的沉默抵抗? 暴怒地举起皮鞭,“啪啪啪……”一连三记打下! 甘妮卿人虽然放荡,机警诡谲,胆量却小如鼠,她何曾见过这样的狠刑?吓得人险些晕倒在地,忙斜靠在墙壁上,才将摇摇欲坠的身子撑住。 三记皮鞭落下,少年身上又多了三道血槽,他不是铁打的躯壳,再也忍受不了的一声猛吼,吼声震得空中嗡嗡作响! 但,他仍不说出一句话来。 他一声大吼,可把甘乃常真火惹了上来,皮鞭挥舞着,没头没脑,如雨点般地起落,都打在少年身上。 甘妮卿花容大变,心胆俱裂了! 那少年结实身躯,随着皮鞭颠动着,只是更愤怒,发出如猛虎般的大吼! 他一面怒吼,一双铁掌紧握着链条挣扎着,链条击在地面,“哗啦,哗啦!”的作响不绝。 他肤体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汗水血水混凝在一起,肌肤模糊,惨不忍睹! 可是,他只是猛吼着,仍不开口说话。 石室外的甘妮卿,心说这少年真是倔强得可以,不知为了什么秘密,竟然坚忍着痛苦不吐一字? 她不禁对这个可怜,而性子倔强坚毅的少年,生出同情来。 一声雷甘乃常打了一阵,也感到气馁了,停下皮鞭,不知如何是好? 那少年,仍是躺卧在地面,因为他双臂受了铁链的束缚,本来就不能坐立起来。 这时,他可是仰起脖子,睁着一双要暴出火花的豹眼,怒望着甘乃常,钢牙仍是咬得吱吱作响! 一声雷甘乃常稍停一会,又喝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还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倔强小子,你再不说,仍要打你一个死去活来!” 那少年要不是身体强壮,像这样猛烈的鞭打,怕不早巳晕死过去。 他仍不吐一个字,只是仰起脖子,双眼死盯着甘乃常,微微低哼着。 一声雷甘乃常被他这暴怒的眼神一逼,不自在地后退半步。半晌,不放松地继问道:“你说是不说?” 那少年,依然圆睁着双眼,低哼一声不开口。 一声雷忍不住暴雷似地猛喝一声,接着皮鞭举起空中挥舞着一个圆圈,又是倒转来一带,“啪”地一声暴响,眼看鞭梢,又要往那少年身上落去! 皮鞭正要往下落去之际,少年突然又是一个大吼,吼声赛过雄狮猛虎。甘乃常喝声虽然响如春雷,但不如少年的吼声震人心弦! 甘乃常竟然被他吼声震慑着,皮鞭举在空中,落不下来。 不仅皮鞭落不下去,人也不自主地又后退半步。 半晌,他气馁了,收回皮鞭甩在地上,慢应道:“任你小子如何坚强,能够逃过老夫的手,算你有能耐。今天放过,明夜再来,看你是不是钢筋铁骨,能忍受几时?” 石室外的甘妮卿,知道伯父要离开,心头这才放宽,赶忙藏身在暗处。 一声雷甘乃常因为逼不出一句话来,只得罢手,步出石室,将门带上,向地道外走去。 良久,甘妮卿才从暗处窜出,仍又从门缝里看去。 那少年,这时将脸侧贴在地面,身子挺直,双臂平张,喘着气息,动也不动! 甘妮卿见那少年,肌肤虽是血肉模糊,却结实得令人喜爱。他那一个倔强的性子,更引起她有一种微妙之感,似乎他那倔强之中含着强大无比的诱惑力,这个力量,极富刺激! 她想推开石门走进去,可是玉掌刚抚在门板上,又收了回来,心头忽然涌起一个念头,转身向外奔去。 走出地道,匆匆跑回卧室,迅速取出一瓶金创药、白布、一小桶水,又赶到地洞,迳入石室中。 那少年全身痛得如火烧油煎,正闭目养神,听得开门之声,抬眼一看,不禁双眼一花,原来进来一个貌美如仙的少女。 他先是一怔,随即闭上双眼不理。 甘妮卿放下小桶布卷,轻移莲步,来在他身边,叹了口气,无限怜悯,说道:“真可怜,打成这个样子!” 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柔转,好听已极! 那少年身子动也不动,眼也不睁。 甘妮卿见他不理,并不生气,蹲下身子,又道:“好兄弟,你是谁?他为什么这样折磨你?告诉我好吗?” 那少年微微睁开双眼,“唔”了一声,又将双眼闭上,仍不答话。 甘妮卿伸出玉手,轻轻抚弄着他乱如鸟窝的头发,又柔和地道:“他老人家在武林之中,是个响当当的极正派人物,到底为什么一反常态,这样折磨你,我真想不通?” 那少年听了这话,双眼猛然睁开,愤怒地看了甘妮卿一眼,复又闭上。 甘妮卿见他神态,知他不满意这几句话,立转变语气,接道:“也许他有时也不是个好人,单看他将你打成这样,他的心就够狠了!” 她不过是顺着那少年,故意说出这几句话来,接着又温柔地,道:“好兄弟!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告诉我,姐姐救你出去!” 那少年,仍是一片沉默。 甘妮卿心头怪得紧,这人怎样老是不开口?但她没有生气,那少年愈倔强,她愈觉得他可爱! 她叹了口气,又道:“我不是坏人,日后你就会知道。 现在一切不谈,我将铁链打开,敷上金创药,带你逃出此地再作计较!” 说完,正要动手去打开铁链上的锁,想不到那少年突然低吼一声,接着粗鲁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甘妮卿一楞! 这真是少有,好心替他敷药放他逃走,反说人家多管闲事,岂不太不近人情? 甘妮卿一楞之后,不但不见怪,反而感觉这少年的脾味更新鲜,更富刺激!更令她心醉不已! 她嫣然一笑,道:“我不是管闲事,是关心你,你伤得不轻,不敷药,会溃烂。不逃出此地,一条小命活得成?我先替你打开铁链,好不好?” 那少年,这回眼也不睁,只是吼道:“走开!” 甘妮卿并未走开,也未起立,仍轻言细语,道:“别倔强,你怎好辜负我一片好心?说老实话,我从未对别人这样关心过。” 那少年似乎被她的话,有所感动,这才睁开双眼,望望她,慢道:“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态度温和许多! 甘妮卿见他略转变态度,芳心暗自高兴,又伸出手,轻抚着他的乱发,柔声道:“为什么,我也说不上,只是觉得你值得同情,你到底怎样称呼呀?” 那少年顿一顿,微哼一声,道:“我叫公羊见!” 甘妮卿暗暗好笑,你这倔强的小子,还是将姓名告诉了我,怕你真能不理我哩! 她又温和地,问道:“折磨你的老人,他问你什么秘密,你不肯说?” 公羊见又闭上眼,回道:“不知道!” 奇怪,怎会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说吗?也许他认为这个美丽的姑娘,是奉了她伯父的使命,特来套他秘密的吧? 甘妮卿极其机警,心想再问下去,恐怕引起他的误会,立起身,道:“好吧!不谈这些,我去将铁链打开。” 正要走到墙边去开铁锁,公羊见吼叫道:“叫你别管!” 甘妮卿侧过头,迷惑不解,慢问道:“这为什么?难道你不珍惜你的生命吗?我放你走,也不要你什么报酬,为什么不可以?” 公羊见厉声,道:“我高兴,你管不着。再说,谁也不能要我一条命,谢谢你,你走吧!” 甘妮卿又是一楞,她想天下没有一个人,会甘心受别人的残酷折磨。这少年,不但倔强,而且还怪得紧。 她黛眉一皱,心里暗暗地道:“你不叫我管,我定要管,看是你倔强得过我,还是我倔强得过你。” 看情形,好说是不成,对付这样的人,我何不如此如此哩? 打定主意,又转过身子蹲了下来,假意地说道:“小兄弟真是好汉,你既不愿意逃走,我就不勉强你。不过,你这一身伤,可让姐姐替你敷点药,免得受着痛苦……” 她边说边伸出手掌,轻抚着他头顶。她话未说完,公羊见抢着道:“痛苦?算得了什么,纵令再加上一万倍痛苦,也……” 下面的话,本是说,也难得赎他死去父亲的罪恶,但他觉得这话,不宜说出口,故突然顿住。 甘妮卿也没注意到他的话意,接着道:“不错,令人佩服……” 口里说着,抚在他头顶的玉手,突然向下一滑,中、食二指,猝然点向肩井穴。 公羊见顿时如木雕泥塑般,不能动弹了! 甘妮卿浅浅一笑,立起身来到墙边,寻找开铁链的钥匙。可是令她失望了,开铁链的钥匙,可没有放在这石室中。 这一来,她焦急了,半晌,眼珠一转,忽得一个主意,伸手从身上取出一把八寸长小剑。剑光闪闪,略带寒气,原来这柄小剑,不是平凡之物,却是把宝剑! 她一取出小剑,心头又高兴起来,顺手向铁链齐墙削去,剑虽然是一柄宝物,终因为太小,要想一剑两剑将铁链削断,颇也不易。 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左手那只铁链削断,已经累得她娇气微喘! 她大概心神有点慌乱,左手铁链虽然削断,可是齐墙削下来,那六尺多长的链条,仍拴在公羊见的手腕上。 她喘了几口气,再削那右手的铁链,这次,她可是从手腕上削去。在她将这只铁链弄断,已是三更过了。 时间已不早,她慌忙的将公羊见伤口洗净,敷上药,用白布包扎好。 她一面包,一面轻抚着公羊见结实的肌肉,禁不住芳心怦怦乱跳!忽想起她师哥古田那一身洁白肌肤,虽令人喜爱,总觉得不及这个倔强少年黝黑乌光,结壮的肤肉够刺激!够神秘!够新鲜!够味道…… 更使她感到新奇的,是玉掌触在公羊见左臂上一个酒杯大的酶肉瘤,柔软软地,手指触摸着,令她有无比的舒畅! 人,本来是个奇怪的动物,好坏各有所好。有的爱美,有的爱丑,有的美少年爱上了丑丫头,有的俏佳人却爱上了粗夫俗子。 有的丈夫温柔体贴多情,做妻子的却不满意。有的丈夫粗暴野蛮,她倒感觉十分舒服! 这种情形,不外是一种新奇,寻求刺激的心理。 她冒着危险,干犯伯父,救走这少年。如果问她为的什么?一定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唯一的理由,只是她爱上了这个少年的倔强个性,爱上了这个少年结壮黝黑的肤体。 公羊见已被点中穴道,要想走出这个秘室,必须将他穴道解开。甘妮卿知道穴道一解开,这个倔强少年是难以降服的。犹豫一阵,只好伸出玉臂,将公羊见抄起,往背后一背。 公羊见本来是左右手腕被铁链锁着。右手腕铁链,是齐腕削断,但左手铁链,是齐墙削断,因此一条六尺长链条仍连在左手腕上。 在甘妮卿一背起公羊见,“哗啦啦”一声响,铁链随着拖起,这时甘妮卿才发觉这个错误。 但时间已不容许她再动手将这一条铁链削去,只好将铁链挽起,免得发出声响,连人带链背在身上窜出秘室。 甘妮卿武功不弱,身上背着一个人,仍然步履如飞,她竟将公羊见背到她卧室里来,这个姑娘可也大胆已极! 她的卧室,是一明两暗三间,她将公羊见背在里间,来在绣榻之前,背过身,反手分开罗帐,身子一矮,正要将公羊见放下,忽然觉公羊见竟然自己往下落去!甘妮卿一怔地暗道:“他穴道怎么会解开?” 她心里这么说着,人也转过身来,抬眼一看,“啊” 地一声,惊得她花容失色!目呆口哑,人如木雕泥塑一般。 原来罗帐之内,却有一个人藏着。 适才公羊见往下落去,即是这个人在内伸手接下,并不是公羊见穴道解开自动落下。 这人,是个十六岁身材高大,满胸黑麻,朝天鼻,大环眼,黄发蓝睛,一个极为丑陋姑娘!一这个丑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一声雷的独生女儿,甘妮卿的堂妹甘青黄,外号人称青黄女神。因为她生得丑,脸上青黄交加,极其难看,故得此名。 甘妮卿楞着好一阵子,才定神过来。又是惊惶,又是愤怒!秀目圆睁望着青黄女神甘青黄。 甘青黄人虽生得极丑,心灵却万分的诡谲狠毒,她搂着公羊见,双手中、食二指,分按在左右乳根穴上,瞧也不瞧甘妮卿一眼,缓缓道:“你的胆子也不小啊!” 所谓做贼心虚,甘妮卿已然是被人捉着短处,虽是满腕愤怒也发作不得,乃按捺着性子,柔声道:“一切你都看见了?” 甘青黄点点头,这才抬起头看了甘妮卿,慢道:“你及我爹,两人行动均落在我眼里。尤其姐姐忙了半天,害得我也陪着辛苦了半夜,困死我了!” 说着,打了个呵欠,故做出娇弱无力,媚人姿态,令人不禁五脏翻腾欲作三日呕。 甘妮卿娥眉变皱,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黄女神环眼一横,故作一个媚态后,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甘妮卿一楞,答不上来。 青黄女神将搂抱着的公羊见紧了紧,双手中、食二指,仍按在左右乳根穴上没有放开,然后继道:“你知道这个汉子是什么人?我爹为什么要将他关起来?” 甘妮卿如斗败了的公鸡,只好低声下气,回道:“他叫公羊见,来历我不清楚,更不知道他同伯父有什么过节。” 青黄女神抬起环眼,微哼一声,道:“姐姐知道我爹一生从没有这样折磨一个人,可是……” 甘妮卿点点头,可不是,一声雷甘乃常虽然性情急躁,但在江湖上从没有狠毒的对待一个人,故他的声誉极好。 青黄女神接道:“我爹这样来对待这个汉子,我想这是他生平破题儿第一遭。由此可见,这汉子同我爹结的梁子之深了!” 公羊见年纪不过十七,青黄女神口口声声叫他汉子汉子,倒把他叫老了许多!而且一个黄花闺女,喊出汉子两个字,近乎粗鲁一点。 甘妮卿不安地,道:“我可铸成大错了,妹妹帮个忙,不要声张,我将他送回秘室就是!” 青黄女神“噗哧”一声,笑道:“看来姐姐胆子挺大,现在又变得这么小于!我问你,你将这个汉子偷了来,为的什么?” 甘妮卿不禁脸一红,她虽然放荡成性,但公开被妹子指说偷汉子,这话听来也不免有点刺耳! 她忸怩支吾地答道:“姐姐不过……是一时好奇,糊里糊涂做出此事,究竟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青黄女神笑道:“假如你是为了好奇,就应罪该万死,我做妹子的可不饶你,得告诉爹处理。如果你另有原因,也许我会同情你放过一遭。” 公羊见只是一个结壮倔强的十七岁少年。人并不生得英俊秀美,甘妮卿如果直说出是为了爱上他,岂不教妹妹甘青黄笑掉牙。 她默默地无法答得上来。 青黄女神又笑道:“这汉子虽然没有我们师哥生得神采飘逸,却也长得结实令人喜爱……” 她仰起头朝窗外看了一眼,继道:“此时快到四更,时间不早了,好吧,我做妹妹的帮你一个忙,不向爹告密就是,不过……” 故意顿一顿,接道:“不过,这汉子多少有点令人喜爱,我们成全他好了,将他击毙,免得活着受我爹的折磨。” 说着,突然举起蒲扇大的右掌,向空中一扬,就要向公羊见脑门拍去! 甘妮卿知道这个妹妹心狠手黑,说得出做得到,一见她要将公羊见击毙,吓得忙叫道:“妹子不可这样!” 青黄女神将要落下的手,停在空中不动,环眼——睁,问道:“你是舍不得?” 甘妮卿嗫嚅地,道:“我不愿意他死。” 青黄女神一笑,收回手臂,道:“姐姐为什么不干脆说爱上了他哩?本来,这人也有可爱的地方,你不拦阻,我也舍不得下手呀!我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你而已!” 甘妮卿知道这个妹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这么做,必有所而为,乃叫开她说道:“我并不真心爱他,只是觉得这少年新鲜,够刺激,妹妹如果要他,送给你好了!” 青黄女神又是“哧”地一声笑出口来,道:“我已经是个母夜叉,如果再配上这个丑八怪,真叫天下人笑掉牙,我才不要哩!说正经地,还是让给你,尝尝够新鲜够刺激的味道吧!” 甘妮卿脸一红,问道:“这样说来,你不向伯父告发了!” 青黄女神嗲声嗲气道:“嗯,我不告发了,可是我辛苦一夜,也不能白费呀!你多少给我一点好处!” 奇怪,她要勒索什么?难道她要得头筹吗?甘妮卿想到这里,不禁脸又是一红。 以甘青黄平时为人,她不会有这样放荡的行为。那么她究竟要的什么?甘妮卿想了想,不懂的问道:“妹妹要求什么,照直说好了,能做到,姐姐定不给你失望就是。” 青黄女神将一双大环眼,斜睇着甘妮卿,微笑道:“要你将师哥让给我!” 原来,这丑丫头是爱上了她师哥古田。 古田年约二十,生得面如潘安,英俊不凡,神采飘逸,是一声雷甘乃常衣体传人。人也极其聪慧,武功已得真传,在江湖之中,也可算得一流。 只是这人心术不正,爱花贪财。 青黄女神虽是甘乃常独生女儿,古田虽是甘乃常门徒,若要古田因为这个关系去爱上甘青黄,是不可能的。 一声雷甘乃常对女儿当然爱极,若以师长之尊,强迫古田去爱上他的女儿,以他在武林的身份,也做不出来。 青黄女神又何尝看不清哩?不但自己生得丑怪不堪,而且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堂姐陪衬着,更是令古田不会对她生出一丝爱意来。 不过,青黄女神,并未就此罢手,自堂姐甘妮卿同师哥古田两人相爱后,她无时无刻不在处心积虑地如何将二人情感破坏,把古田夺过来。 甘妮卿一听甘青黄的话,心头涌起不屑的微笑,心说纵令我答应你,师哥也决不会就同你好。 第二章 秘室偷偷救少年 她立脱口说道:“姐姐同师哥也没有婚约,只要妹妹欢喜他,去同他交好就是,我怎能管得着?” 青黄女神,道:“一言为定,自今以后,你不得接近他,不得反悔?” 甘妮卿脑子忽涌起古田那个英俊秀美的面孔来,心头实在有点不舍,因此犹豫地没作回答。 青黄女神微微一声冷笑,道:“我早知道你舍不掉师哥,是骗我的。你要想鱼与熊掌两样独吞,我可没这样好说话,先毙了这个汉子,然后你也脱不了关系,向我爹一告发,看你能逃出一命否?” 说着,双手中、食二指又按在公羊见乳根穴上,继道:“只要我,两只手指头一按,这汉子命就活不成。你不作决定,休怪我无情啦!” 甘妮卿逼得没办法,只好一忍心,答道:“好好……答应你就是!” 青黄女神不放心地问道:“你盟个誓言,我才放心。” 甘妮卿逼得无法,保好说道:“自今日后,我要是同师哥要好,上天教我日后不死不活!” 这个誓言,可盟得绝,青黄女神这才将公羊见放在床上,拉开绣被将他盖上,边笑道:“姐姐你看,他可冻坏了……” 正在这时,忽一阵吆喝之声传来,将青黄女神的话尾打断。 甘妮卿一愕地,道:“难道来了敌人?” 青黄女神面色微变,道:“这声音是从我爹房里传出,快,我们赶去!” 甘妮卿立放下罗帐,让被点中穴道的公羊见躺在床上,带上房门,二人向前厅急奔。 此刻,已是四更过了。 二女来到甘乃常卧室窗外,隐藏着向内看去,这时屋子里反而沉静起来,一点声响都没有。 屋子里,却有三个人,各据一方坐着,东首的是一声雷甘乃常,另两个一是瘦小短胡须,一是矮胖无须两老头,两人均在六十开外。 那个瘦小老头,生像极其凶恶,鹰钩鼻,一线眼,手中拿着一支三尺长的旱烟杆。 矮胖无须的老头,可眼如铜铃,面孔红红地,红得略带一点紫色,背后倒插着一把厚背金刀。 从二人神态看来,武功不等闲。甘妮卿、甘青黄两姐妹,可不认识这两个老人。 她二人从窗缝向内看去,则见三人各是满脸怒容,彼此仇视着似乎都是立于敌对地位。 甘妮卿侧过头向甘青黄看了一眼,本想问她是否认识那一胖一瘦两老头,甘青黄立伸出一个指头按在嘴唇上,示意不叫她开口。 青黄女神人竟是机警一点,她已看清屋子里两老头不是等闲人物,只要吐口大气,则会被他们发觉。 甘妮卿只好将要问的话,咽了回去,又从窗缝向里看去。 这时,听得一声雷甘乃常蓦地怒喝道:“你们两人,将那公羊老贼的后人藏匿起来,倒转来跑到我这里寻根问底,手法上做得太妙了!” 双眼眯成一条缝的瘦小老头,嘿嘿干笑两声,道:“话得分清楚一点,我可没有参与你们二人任何一人行动……” 说到这,“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们两人事先串通好,故意摆出这付神态给我看……” 他打了“哈哈”,接着道:“我云开太,岂是好欺骗的人物?” 甘妮卿、甘青黄二女相对一楞,甘乃常所指公羊老贼后人,分明是指着那个结实倔强少年。 这少年也分明在残山山庄,怎么甘乃常不但不承认,反而还咬他俩一口?这是什么原因? 尤令二女感到诧异的是甘乃常平时为人正大光明,对人从不打一句诳语,今天他竟然说起谎来自毁身誉,令人难解! 二女正不解时,那个紫红脸膛的老头,被二人一逼,脸膛更是又红又紫,双眼睁得比铜铃还要大,结结巴巴地,一手指着甘乃常,一手指着云开太,道:“你们……才是串通好的……来欺骗我口角春秋卜来,真是笑……话。” 在窗外偷听的二女,一听卜来外号叫做口角春秋,再听他说话结结巴巴,险些笑出声来,这个口角春秋做他的外号,真是叫绝! 一声雷甘乃常伸掌在身旁桌面一拍,暴躁地叫道:“我们弟兄十多年不见,想不到你们两人心胸都变了。当着我面,居然谎言谎语,气死我也!” 红脸矮胖老头,口角春秋卜来,不由脸色一沉。 云开太,外号人称阴阳笑,他脸上一半微笑,一半冷削,伸出五尺多长铜嘴烟杆,向墙壁上一敲,道:“大哥,你那一手功夫,我弟兄已佩服,何必在我们眼前显露?” 口说别人显露功夫,他可不是也露了一手,铜嘴烟头向墙壁上那么轻轻一敲,一口大青砖便被敲脱而出! 这时,反轮着甘乃常神色不自在起来。 口角春秋卜来,哈哈一笑,道:“大哥二哥功夫惊人,小弟十多年还是依然故我,一点长进没有,惭愧呀惭愧!” 边说双脚边在坚硬的地面跺去,说到最后,身子矮了半截,原来他一双小腿,齐膝盖以下,整整齐齐地没于地下。 阴阳笑云开太、一声雷甘乃常,齐都一愕!云开太立刻满脸堆笑,道:“不错,不错!我弟兄分手十多年,看来功力都没有荒废。今天我们印证一下,就过去了,不必认真。” 口角春秋卜来此时较心平气和,说话也不结结巴巴了,爽朗地道:“对啊!那公羊老贼的儿子,对我们三人声誉大有关系,到底是落在大哥之手,或者是在二哥之手,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大家作个处置。” 一声雷甘乃常一声大喝,道:“公羊那小子不但对我们弟兄声誉有关,而且对我们性命还有危险。你们两人之中,是谁藏匿起来,究竟这么做有什么作用?” 窗外的二女,适才见三个老人,各露了一手功夫,惊佩不已!她们听了这一阵,才知道三个老人在十多年前是把兄把弟。 眼下,为了那结实粗俗的公羊见少年,三老破了数十年情面,险些要动起武来。那公羊见少年,究竟同三老有什么重大关系?值得三老如此重视?二女万分难解! 现在,三人你推我,我推你,彼此猜疑,尤其甘乃常装得更神气,看不出作假。 青黄女神心想:“难道公羊见那汉子有什么武功秘笈藏匿着?但从三老语气听来,似又不是。如果是武功秘笈,怎会对三老声誉有关?” 屋里三人正自纠缠不清,蓦地一阵银铃似地娇笑传来,笑声未落,眼前一花,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窗外二女从隙缝中定神看去,来人原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容貌平常,穿一身黑色衣裳,身上也没带着兵器。 她一进房,倒把三老惊得一呆,他们觉得这少女来得突然,而且也从未见过,不知道她是谁? 黑衣女人抬起剪水双瞳,神光逼人的向众人扫了一眼,然后又是一串娇笑,笑后才道:“你们三位今日怎么有兴会在一起?” 一声雷甘乃常脸上可挂不住了,残山山庄从未有外人敢随便闯入,这女朗竟然敢藐视,夤夜闯庄,那把他一声雷看在眼里! 他忍不住喝问道:“姑娘是何人,如此不守江湖规矩,闯我山庄,说得过去吗?” 甘乃常的神色向来是不带一点笑容,严肃已极。此时,又是气在头上,语气更是生硬! 黑衣女人原本是笑容可掬,此时听了甘乃常的话,神色一变,笑容顿敛,拉长了面孔冷硬地答道:“我是谁,你不配问,慢说你这小小的残山山庄,就是皇帝的金銮宝殿,姑娘爱去就去,爱来就来,谁管得着?” 一席话,也够泼辣,生性急躁的一声雷甘乃常那忍得下去,“哇哇”地咆哮起来,厉声道:“你是那里钻来的黄毛丫头,有心闯我山庄找我过节来,我不看在你是女流之辈,我一声雷今天可要教训教训你,你是何人门下,也许你师尊同我有点渊源,说出来,或者可以放你离开!” 黑衣女人看来倒还秀美,来时一付笑容,给人有一点好感。此时不知怎地突然大变,变得向甘乃常一样,一样的粗声粗气,也急躁得“哇哇”咆哮起来。大声回道:“一声雷甘乃常,别在我面前卖大,连我是谁,你都不配问,我的师尊你更是没有资格知道。” 窗下的甘妮卿、甘青黄相互对望了一眼,摆摆头。这个姑娘出现虽然突然,起初倒还令人有点可亲之感,怎么顷刻之间,变了原形,原是这么一个粗声粗气的野丫头,看她那一付神态,那像个女人? 一声雷甘乃常气得“劈啪”一声,一掌向桌面拍去,紧接着暴喝道:“反了!反了!居然有人敢在我一声雷面前撒野了!” 嘿!怪极!黑衣女人可也来到桌边,“劈啪”一声,亦在桌面拍了一掌,也暴喝道:“真是反了,真是反了,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 在窗外的二女,愈看愈怪,黑衣女人现时神态不但变得同甘乃常一模一样,而且连语气话音也差不多。 敢情这姑娘有点疯癫吧! 坐在一旁的口角春秋卜来、阴阳笑云开太,始终沉默不语,静观这个姑娘的神态,也不禁暗暗称异。 口角春秋卜来忍不住地呵呵一声大笑,道:“不要吵,不要吵,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位姑娘你是客人,请坐,请坐!” 一声雷甘乃常本来素被江湖尊重,他虽被这个姑娘气得暴跳如雷,他还顾及身份,不愿同她动脚动手。 现经口角春秋卜来开口解危,也只好借此下台,闷不作声了。 那黑衣女人一听口角春秋卜来的话,倒过头抬眼向他看去,半晌,满脸怒气冲天神色,顿时化于无形,紧接着也是一声呵呵大笑,道:“对啊!我们何必要吵哩,我不是为吵架而来呀!” 甘妮卿、甘青黄又是一怔,这姑娘变得好快啊!眨眼之间,她的面孔似又另变了一个人,不但面孔神态变了,连语气也变了! 阴阳笑云开太坐在一旁,始终是冷眼观察,他也被这个喜怒变化得极快的姑娘所愕。他看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不过他可确定一点,她的来头决不简单! 口角春秋卜来,笑道:“姑娘的来历不愿见告,我们也不便多问,只是姑娘来到残山山庄有何见教?” 黑衣女朗一见卜来一样笑容满面,说道:“你们为什么而来,我就是为什么而来!” 口角春秋卜来、阴阳笑云开太二人来到残山山庄,是为了公羊见。 因为公羊见父亲在临死时留下一件很重大的秘密,这秘密对于甘乃常、云开太、卜来三人本身声誉及性命有关。 在公羊见父亲死后,那项秘密当必落在公羊见手中,因此三人各处心积虑的在寻找公羊见。 那知一声雷甘乃常,手脚快一着,公羊见先落在他手中。在云开太、卜来二人寻不着公羊见后,二人除了彼此猜疑外,又跑到残山山庄探听消息,看是否已由甘乃常得手。 甘乃常、云开太、卜来三人在十多年前是结盟兄弟,三个人在武林白道中是响当当的人物。 三人虽是正派人物,那只是背负一个正派牌头而已,实际暗地偷偷的干着黑道买卖。不过他三人都很机警,行动诡密,手法高明,从未为人所发觉。 十多年前,三人联手做了一件极其不应该做的案子,案子做过后,三人极度感到不安。 正在这时,江湖上有一个侠盗公羊旦,突然拜访三人,当面将三人行径秘密指穿。 但为了三人成名不易,只勒令三人自裁以谢死者,同意不将这项秘密向江湖上宣扬。 这侠盗公羊旦是个有心人,他之所以不愿将这项秘密向江湖上宣扬,一面固然是为了甘乃常三人成名不易,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顾及死者的声名。 因此他勒令甘乃常三人自裁,以替死者报仇。 侠盗公羊旦武功超群,人也机智绝伦,甘乃常三人一对一,决不是他的对手。但三人联手,侠盗公羊旦,可也难得讨好! 当时甘乃常三人,本想联手将公羊旦收拾下来,那知公羊旦早有安排,未寻找他三人前,即将三人秘密写成一个密件,交人收藏着。只要他一被害,那密件立即传扬江湖,如此一来,甘乃常等三人即被他所制而不敢动手。 甘乃常三人岂是弱者,当时只好答应公羊旦的要协自裁以谢死者,不过三人并未当即自裁,约定在一月以内办完未了私事后,再遵约自裁。 公羊旦认为三人决不会逃过自己手掌,冷笑一阵而去。 那知一月之期到了,甘乃常三人并未死去,死去的倒是侠盗公羊旦。 这事,也太凑巧了,公羊旦为什么恰恰在这个时候会死去?至今还是个谜。 公羊旦一死,甘乃常三人心头才落下一颗石头。但自那时起,江湖上不再见他们踪迹各自隐居起来! 隐居十多年后,甘乃常三人不知怎地得着消息侠盗公羊旦有个儿子,名叫公羊见,当下三人又不安起来。 因为公羊旦在世之时,曾当面告诉三人,关于三人所做的那一件案子,他已写成秘件,公羊旦虽死,但那秘件仍是存在。而且理所当然那密件必定在公羊旦儿子手中。 三人一听到公羊旦有个儿子现已成人,齐都寝食不安,当下三人便各自暗中寻找。 但是他们三人中,彼此又各自心怀诡谲暗运心机,想独自寻得公羊见取得密件,转头来控制其他二人。 一声雷甘乃常却捷足先登,将公羊见暗自寻着藏匿起来。他为了掩饰自己行藏,在云开太、卜来二人面前,反指责二人已将公羊见寻着故来欺骗他。 这老头,外表看来虽是个无心机性子暴躁的人,其实却是个极其险诈的枭雄! 一声雷甘乃常虽将公羊见擒获,但文件仍未逼问出来。其实,公羊见是不知道那个密件的。 此时,三人一听当面这个神秘善变女人之言,齐都不禁一怔! 他们是为了公羊见而来,那么这女人语气,似乎也是为了公羊见而来。公芋见同她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是为了相救于他而来的吗? 许久没有开口的阴阳笑,鹰钩鼻一耸,两眼眯成一条缝,冷削地嘿嘿干哼两声,道:“姑娘是为了替人助拳来的?” 黑衣女郎,侧过头望了他一眼,笑容顿敛,亦是鼻头一绉,一双圆圆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缝,同时也冷削无比的嘿嘿两声,道:“我没有这个兴趣,替人帮拳,我只是要人,将人交给我,便没有事了!” 窗外的二女也经常行走江湖,所见江湖人物不少,但她们从没得见过这样怪的姑娘,她的面孔,能随着别人转变,这是大奇之事! 此时,她的神态又变得同云开太一样了。 口角春秋卜来双眼圆睁忍不住地问道:“姑娘所要的是谁?” 一声雷甘乃常也接着喝道:“我这残山山庄没有姑娘所要找的人!” 阴阳笑云开太,冷冷地道:“纵令有,也没有这么简单便给姑娘要去!” 说着,三人各伸出一个大拇指,这是他们三人要向敌人联攻的暗号。 这黑衣姑娘已很明显所要的就是他们的目的物,由此一来,这姑娘显是敌人一路,当下三人不约而同,安心想将这姑娘收拾下来。 心想这姑娘纵然神秘莫测,武功不弱,以三人合力,总不会对付不了! 那知三人算盘打错了,在三人三个大拇指一伸出,黑衣女人早已看在眼中,没见她怎样出手,突然三点金星,快如电闪,向三人飞去! 三点金星一闪,只听得甘乃常三人蓦然“啊”了一声,定神一看,三人大拇指已去掉一节,鲜血直冒! 甘乃常三人愕然大惊!这一来,那敢动手? 伏在窗下的甘氏姐妹,看得清清楚楚,也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黑衣女人发出的什么暗器,竟然使三个高人无法躲避,轻易的削去三个人大拇指,这女郎功力之高,实乃罕见。 要是那暗器要取三人性命,岂不易于反掌? 黑衣女人笑容可掬地抬起一双杏眼,向三人打了个转。 这时甘乃常三人齐都又怒又怕! 一声雷甘乃常虎目圆睁,眼珠满布红丝,头额青筋暴露,气息呼呼地怒发冲冠! 阴阳笑云开太,鹰钩鼻连连耸动,双眼更是眯得成一线,喉头还不断低低发出嘿嘿之声,神态冷削之至! 口角春秋卜来,一双眼睁得如铜铃般大,红经的脸色,已然气得变成紫色。 黑衣女人本是一脸笑容,突然之间,面容大变,大踏步的来到一声雷甘乃常面前,杏眼圆睁,眼珠立时满布血丝,头额青筋暴露,气息呼呼,神态可怖! 她来到甘乃常身前,手指着他,急急说道:“你这老儿,外表故装暴怒,以表示是个无心机城府之人,其实你的心机,较任何人诡谲……” 她说完这几句话,很快的转身,来在口角春秋卜来面前,脸上又换了一付面容,只见她一双眼睁得更大,直如一对铜铃,红红的面颊,变为紫色,手指着他接道:“你这个矮胖老头,外表温和却内藏奸许,你欺骗了天下人,也欺骗了你自己……” 她又一个转身来到阴阳笑面前,神色又是一个转变,一道直梁鼻,顿变如鹰钩连连耸动,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也眯成一线,嘿嘿低哼两声,脸上一半微笑,一半冷削,细声细气地,道:“你这个阴沉的老家伙,从你这一付尊容看来,心术不正,不知你在江湖白道上是怎么闯出字号来的?” 她指诉着三人后,身形转到屋子中央,口未停止,如放连珠炮似的继道:“我今天本想取你三人性命,可是在我所要找的人未找到以前,所要知道的事未知道以前,我还不想动手。现在暂时将三个人头,寄存在你们三人脖子上,候我一切弄明白后,再来取去不迟……” 她说到这里,突然斜眼向窗一看,这动作极其自然.三人均未发觉,伏在窗外的二女也未注意到。 “好吧!再见!” 说完,从容地步出房外。 在甘乃常三人醒过来时,黑衣女人早已不见人影。 这时,伏在窗外的甘妮卿、甘青黄二女一面被黑衣女人的神技所惊,一面被她变化莫测的一付面容所骇,仍然呆立在窗下愕着! 屋子里三人,这才嘘了口长气,面面相觑。半晌,才感到被削去一节的大拇指剧烈的疼痛起来! 当下三人慌乱的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后,才想起那黑衣女郎究竟用的是什么暗器,糊里糊涂将大拇指削去? 大拇指被削去一节,连人家使的是什么暗器都未看清,这个脸可丢得太大了! 三人又羞惭,又愤怒,俯身在地面上一寻找,每人齐寻着一面如铜钱般大圆形金牌。 三人凑在眼前一看,蓦地齐都面色大变,变得如死灰一般的面无人色,全身也颤抖了起来! 窗外的二女本已定神过来,现一见屋里三人,手中各拿着一面金牌全身颤抖着,也不禁跟着打起哆嗦来! 半晌,三人不约而同,低低说道:“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窗外的二女也各暗自念道:“原来是她?原来是她?” 她是谁?二女当然不知道,她们只是被屋子里三人惊惶神态所影响,控制不住神经,梦寐地发着呓语跟着念出。 一声雷甘乃常此时如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道:“怎么我们未想到是她?” 阴阳笑云开太脸上仍是-半微笑,一半冷削地接道:“谁想到她会在此出现?” 口角春秋卜来,又是结结巴巴地道:“她……怎会找上我……们?” 一声雷甘乃常手中托着金牌,突然模仿着适才黑衣女人的声调神态,来到口角春秋卜来身前,手指着他道:“你这个矮胖老头,外表温和却内藏奸诈,你欺骗了天下人,也欺骗了你自己!” 话音甫落,口角春秋下来也是托着金牌,来在阴阳笑云开太面前,亦摹仿着黑衣女人声调神态,手指着他道:“你这个阴沉的老家伙,从你这一付尊容看来,心术不正,不知你在江湖白道上是怎样闯出字号来的?” 阴阳笑云开太,手托着金牌,怔一怔,突然亦摹仿着黑衣女人语调神态,手指着一声雷甘乃常道:“你这老儿,外表故装暴怒,以表示你是个无心机城府之人,其实你的心机,较任何人诡谲!” 这一来,看得窗外的二女大惊大骇! 屋子里三个人,大概是神经错乱了吧?他三个人不但都是摹仿着适才黑衣女人的声调神态,而且所说的话也一字不差。 适才那个黑衣女郎,是什么来头?一面金牌,不仅轻易将三人指头削出,同时还将三人吓得神经都错乱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此刻,天快近五更。 青黄女神一拉甘妮卿衣解,向后厅窜去,甘妮卿会意的随后跟上。 二女窜到后厅,青黄女神,才道:“他们三人恐怕要发疯了,如果发现我们,管教吃不完兜着走。” 甘妮卿惶惶不安地,道:“妹妹,我怕极了!趁伯父未清醒时,我们还是将那个公羊见放回秘室里去吧!” 青黄女神立定身形,大环眼一翻道:“你是反悔了?” 甘妮卿一愕,道:“我反悔什么?” 青黄女神媚笑道:“你是不愿意放弃师哥?” 这一提起,甘妮卿确有点反悔了,师哥古田人是生得美如潘安,性情温柔得如佳人。那公羊见虽是够新鲜、够刺激,可是他是个惹火的人物。不但她伯父等三人,不会放过他,就是那个神秘令人丧胆的黑衣女人,也正在寻找他。她对伯父等三人却敢惹,对于黑衣女人可不敢纠缠。 早知道公羊见有这许多牵连,她何必费这心机将他偷了来?现在还将师哥也甩弃了,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真是划算不来。 事已至此,她只好将这个惹火的公羊见送回秘室后,再作计较。 心念一定,乃回答道:“说过的话,岂可反悔,你已知道公羊见是个大家要争取的人物,那黑衣女人单凭一面金牌,便将伯父等三人吓得神经错乱,我还惹得起?” 青黄女神仍不放心,问道:“你愿意两个人都放弃?” 甘妮卿心头不悦,立道:“是的,我都放弃了!” 青黄女神心头可高兴了,伸出一双锣锤粗的食指,向粗糙的面颊一点,接着飞了一个媚眼,又来一个嘤咛哼声,最后才说道:“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甘妮卿一见她那神态,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全身皮肤突涌起鸡皮疙瘩,三万六干汗秆,也根根倒竖起来! 甘妮卿不理会她便朝卧室走去。 走到房门口,忽回头来道:“妹妹,来帮个忙,将公羊见送回秘室去吧!” 二人进到里间,打开罗帐一看,大吃一惊,罗帐里的公羊见已不翼而飞,那有人在? 这一下,可将二女惊各呆了,公羊见是被点了穴道放在罗帐里,难不成他自解穴道逃跑而去? 甘妮卿又觉得想得不对,公羊见倔强得紧,纵令会自解穴道,他也决不逃跑。适才在秘室中就是因为他甘心在此领受折磨不愿逃走,才将他穴道点闭。 除他自己逃跑外,那就是另有能人将他救走? 二女在惊惶之际,一声雷甘乃常突跑了来,他并未癫狂,只是一时之间神经错乱而已! 二女一见甘乃常,更是一惊!相互对觑,作声不得。 甘乃常可没注意二女神色,也未去问二二女为何不到天亮就起了床。他人虽不癫狂,神态仍是惊惶不安。 他一见二女,劈头说道:“我有件极重要的事,要问你们,跟我来!” 二人见他没有责备之意,略放宽心,正待发话,问他所询什么,甘乃常却伸出双臂,一手一个,没有等二女开口,拉着朝后面厅屋急奔! 二女心头本已放宽,这一来又各自忐忑不安起来。 一声雷甘乃常拉着二女东不去西不去,偏往佛堂奔来。奔到佛堂,二女面色已吓得发白了。 尤其甘妮卿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暗说一声“糟!”定是东窗事发了! 很显明易见,她将公羊见偷了出来的行动,定是被她伯父发觉,因此才将她们拉到秘室,这一来,命那得活? 甘妮卿一面吓得发晕,一面偷眼向伯父甘乃常看去,可不是,甘乃常面色凝重,杀气腾腾,甚是怕人。 她一见甘乃常的面色,暗叹了一声,这条命,算是认了! 来到佛堂,打开暗门,迳往秘室奔去。 第三章 黄绫封套藏秘图 这时,甘乃常才开口说话,道:“我有件难以解决的事,要你们替我出个主意!” 甘乃常又道:“这件事,我也不再瞒你们,因为因为……” 他不知如何说下去,最后只得说道:“到时,你们自会知道,总之那娃儿太倔强,你们想个法儿制服他,要他说出我要知道的事。” 二女这才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可是,甘妮卿却又担起心来,那个倔强的少年公羊见,已被自己偷出来失去。伯父一发现他不见,岂不要追究起来? 万一被迫究出是她自己所为,一条命,仍然活不成! 甘妮卿先是害怕,现是担忧,青黄女神看在眼里,笑在心头,这件事不与她相涉,乐得个隔岸观火。 甘乃常仍是一手一个拉着二女前进,前进不远,即听得一阵“哗啦,哗啦!”铁链相击之声,二女却又大吃二惊! 那个倔强少年,分明是偷了出来失去,现在,这里面怎会又有铁链相击之声?这铁链之声,显明是被锁着一个人! 难道那少年真倔强得可以,自将穴道解开后又自动跑回秘室自己囚禁着?但天下决不会有这样悖于情理之人,及这样悖于情理之事。 再说,那公羊见少年,纵然是个倔强的怪人,他又怎懂得佛堂秘道开启之法跑了进来? 她们心里想着,脚步可未停,被甘乃常拉着继续前进。前进不久,却听得一阵怒吼之声传来! 甘妮卿一听这怒吼之声,可不正是那个倔强少年的声音,她迷糊极了!连青黄女神亦是暗自难解。 不一会,到达秘室,进入内面,抬眼一看,二女又是一呆! 秘室内果然不错有一个人! 那个人,却不是公羊见。只见他年约十七,身体结实,红润的脸,乱蓬的头发,堆在头顶,上身穿着一件夹短衣,已是破乱不堪,两只胳膀暴露在外,下穿一件短裤,全身肌肉虬结,变臂及大腿横一条直一条的伤痕宛在。 但,这个少年身躯形态极像公羊见,只是五官略有不同。 甘妮卿、甘青黄愕然相对,又是作声不得! 一声雷甘乃常一见当面少年,当即认清不是原来的那个少年,亦是一呆地愕在当地! 甘妮卿心头可乐开了,这一来,她的干系可脱掉,青黄女神并也偷偷地向她做了一个鬼脸。 那少年一见三人,先是一愕,随即“哇哇”大叫道:“你们凭什么要关我?要打我?还不赶快将小爷放出来,不然,管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从他这几句话,就可以分出这少年同那公羊见性情大不相同。 公羊见坚毅沉着倔强,这少年却是一个倚势逞强怕死之徒。 一声雷甘乃常此时不像先前那样暴躁,却冷静许多,听完那少年话后,沉默一阵,才开口道:“你是谁?” 那少年双眼一翻,傲然答道:“你听着,不要吓倒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复姓公羊,单名见!” 甘乃常、甘妮卿、甘青黄三人不禁齐都惊呼一声,怎么他也是公羊见?怪极!怪极! 好在,他同那个公羊见,只是同姓同名,身形也大致不差。要是面形五官是一样,这可够困扰人了。 同姓同名倒不奇怪,天下所见极多,怪是怪在两个同姓同名同样大的年龄之人,先后被关在一个地方。 尤其甘乃常更是迷糊透顶,他在三更,还来到此地,亲自拷打过公羊见,不过半夜时间,怎会突然换了另一个公羊见? 原先的公羊见何去了?目前的公羊见又从何来? 想到这里,不禁暗叫一声“糟!”究竟这两个公羊见谁真谁假?分不出真假来,所要寻找的秘密文件,也无从索取! 甘妮卿、甘青黄二女心头同是难解迷糊透顶,今夜,怪事迭出,适才那个黑衣女人一面金牌,不但轻易削掉三个人三只大拇指,而且还将三个高手吓得神经错乱。 那个黑衣女人及那一面金牌还未弄清楚来历,目前又发现了两个公羊见! 那自称为公羊见的少年,自报出名号后,见当面男女三人愕着不语,以为是被他的字号震慑着,更是洋洋得意叫道:“怎么?既知小爷名号,还不快将铁链放开?只要你们磕头认罪.摆上一桌酒菜,让小爷吃个痛快,也许我会放过你们,不然,哼!哼!” 不然怎样?他没有说出,只是连连来两个冷哼。 一声雷甘乃常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声名显赫,无论黑白两道,一提起一声雷,无不竖起大拇指,称他是一个人物! 今夜,想不到他连栽筋斗,萎顿已极!对当前局势,不知如何处置,呆立着不发一言。 青黄女神甘青黄,她终是甘乃常的女儿,一见父亲一付萎顿可怜态,心头万分不忍。乃指着当前少年,冷然地问道:“别这么神气,你可知道此地是什么所在?岂是你猖狂得了!可打听来?” 青黄女神人本诡谲机诈,几句大话出口,果然将对方威势压下。 当面公羊见,愕一愕,气焰低了半截,态度虽然仍甚强硬,语气可缓和许多,说道:“怎么?此地难道是……龙潭虎穴吗?……” 甘妮卿心机也不弱,一见这个公羊见语气已然软弱,立接腔道:“此地虽不是龙潭虎穴,可同阎王殿差不多!活着进来,就得死着出去。哼!” 最后,她也还一个冷哼! 当面公羊见面色微变,沉默不语。 青黄女神一见对方气焰被压下,心头暗暗高兴,当下问道:“你是何人门下,父亲是谁?” 公羊见再没有那么嚣张;缓缓答道:“家父公羊旦,已不在人间,我的功夫乃从家父学得的。” 一声雷甘乃常更是迷糊了,原先还认为这少年,不过是同原先那个公羊见姓名巧合而已,现在一听连父亲都相同,这可不是巧合了? 难道公羊旦有两个儿子吗?但这也不对,纵然有两个儿子,也不会取一个相同的名字。 青黄女神来在甘乃常身前,低低问道:“爹,你适才告诉我们,那个倔强的娃儿,就是他吗?” 她诡谲异常,明知不是,而故意如此相问,以掩饰她们不知道此事。 甘乃常那知道她心中之意,连摇头答道:“不是,不是,原先一个虽然也叫做公羊见,但已不见了,这是另外一个公羊见。” 甘妮卿明了妹妹甘青黄心意,也装腔作势的,道:“这怎可能?该不是伯父看错眼了吧?” 甘乃常微怒地瞪了她一眼,道:“你伯父尚不致昏溃如此,连人也认不清了!” 甘妮卿暗自好笑,道:“真奇怪,怎会有两个公羊见出现?哦!适才这个公羊见说,他父亲是公羊旦,那么那个公羊见的父亲是不是公羊旦?” 他们三人说话声音甚低,这个公羊见也没有去注意听,青黄女神又来在他面前,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或者有个弟弟也叫做公羊见?” 公羊见嘴一噘地笑道:“我是我父亲独子,没有什么叫做公羊见的兄弟。公羊见就是我,我就是公羊见。” 甘乃常也禁不住地开口问道:“你父亲是不是江湖人称侠盗的公羊旦?” 公羊见龇牙一笑,得意地又狂傲起来,道:“岂敢!岂敢!我父亲正是侠盗公羊旦一点不假。你们要是识相的,立刻放开我,好好招待一顿,我也许放过你们,不记小过。” 甘妮卿立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将你锁在此地?” 公羊见双眼一翻,道:“还用问,不是你们,还有谁?不过,当时,我没防备即被点中穴道,虽没看清人,可是除了你们,当然不是外人。” 一声雷甘乃常忽然暴喝一声,道:“敢情好,你既是公羊旦贼盗的儿子,我找的就是你。” 公羊见一愕,道:“你找我?找我干什么?我们无怨无仇。好了!好了,你放开我,我也不找你们算账,小误会,算不了什么!” 他一见甘乃常神态不对,又转变态度软了下来。 甘妮卿不禁暗自恶心已极!怎么这个公羊见是个说大话的窝囊废,同那一个坚毅倔强的公羊见有天壤之别? 一声雷甘乃常又是一声咆哮,喝道:“放你走,可没有那么容易……” 顿一顿,双眼向他一瞪,接着:“要放你可以,你交出一件东西来。” 他这么一咆哮,公羊见可怕了,颤抖地道:“我有什么可以给你们的?连我几两银子,一身衣眼都被你们抢去。要不,就是一条命!” 甘乃常随手拾取地上那丈余长的皮鞭,在室中划了个圆圈,接着倒转来一折,鞭梢“吧”地一声,发出一声脆响。 公羊见顿时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道:“老爷子……你……要干什么呀?” 甘乃常暴喝道:“你不交出东西来,我要你的命!” 公羊见想不到甘乃常说翻脸就翻脸,吓得哭丧着面孔,道:“晚辈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啊!” 这个楞头楞脑的公羊见,一见风头不对,连称呼也改了。 甘乃常喝道:“你是不是公羊旦的儿子?” 公羊见一时不能体会出他的意思,还以为甘乃常认为自己说假话,他想如果认他真是公羊旦的儿子,也许凭父亲这块名头,他会卖点交情放过。 想到这里,胆量又一壮,道:“我当然是公羊旦的儿子,一点不假,凭我父亲这块牌,你这个交情卖得,放我走吧!” 甘妮卿、甘青黄二女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甘乃常皮鞭一挥“劈啪”一声,猝然抽了他一鞭!皮鞭落在他那躯体上,顿时现出一条血痕。 公羊见“啊唷……”连声,像杀猪般地喊叫。 甘妮卿暗自啐了一口,心说:窝囊废! 甘乃常打了一鞭,随即喝道:“我要找的就是公羊旦的儿子!谁卖交情?” 公羊见哭丧着脸,忙道:“公羊旦不是……不是我的父亲,我公羊见那愿意做这个贼盗的儿子,你放了我吧!” 此言一出,大家又是一楞! 难道他不是公羊旦的儿子?先前他也许是籍着公羊旦的名头来吓唬吓唬人吧!本来,公羊旦那有一对孪生子哩? 或者这小子怕挨揍,才说不是公羊旦的儿子也不一定? 究竟这小子是公羊旦的儿子,还是原先那个小子是公羊旦的儿子?这个谎真难解释! 青黄女神不知他爹向公羊见索取什么,甘妮卿是知道的,她是偷听而来。 甘青黄忍不住向甘乃常问道:“爹,你向他索取什么呀?” 甘乃常此时也不隐瞒,照直低声道:“一份有关我的秘密文件,在公羊旦手里,如今公羊旦已死,这文件当然落在他儿子身上。” 他这话,说得很低,只有甘妮卿、甘青黄二女听见,甘妮卿感到十分不解,这是什么文件对伯父如此重要? 甘青黄眼珠一转,道:“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试出这汉子是不是公羊旦的儿子?” 甘乃常不懂地问道:“怎样试法?” 青黄女神低声道:“我听说侠盗公羊旦武功独树一帜,爹可曾见过?” 甘乃常道:“不错,侠盗公羊旦‘反手功’威镇武林,神出鬼没,无人能敌。” 甘青黄咧嘴一笑,道:“那就对了,这个公羊见是不是公羊旦的儿子,同他一过招,便试出来,爹何须为难哩?” 一声雷甘乃常从不露笑容的面色,也开朗了,道:“对,你去将铁链解开,同他过几招,我一看便知,不过你得小心,公羊旦的‘反手功’,神鬼莫测,无论剑、掌、拳、腿均是反身出手,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 甘青黄记住父亲的话,转身来到公羊见面前,道:“浑小子,我们来过几招,你能胜过姑娘,便放你走路。” 公羊见一听要打斗,高兴得龇牙一笑,道:“要打架,可是我的拿手,你打输了,得放我走,不得反悔!” “浑小子,别说嘴,你能拿稳胜得过我?” 这时,甘乃常在墙壁暗洞内取出一把钥匙,正要将公羊见手腕上的铁锁打开。忽然念头一转,暗道:“我若将他放开,一个收拾不了又如何?” 他想了想,不从手腕上打开铁链,却从墙边将铁链打开。这样,他手腕上仍带着一段链条,到时容易收拾他。 本来这秘室是有两根铁链,先一个公羊见的左手套着一根未取下,被他带走了。现在这个公羊见是套着一根铁链,六尺长,这一来,倒成全了他,刚好当作兵器。 这秘室有五六丈宽大,甘青黄拔出长剑,立好门户,向公羊见道:“你请!” 一声雷甘乃常及甘妮卿退在一旁。甘妮卿不懂妹妹甘青黄为什么会向这个公羊见要交手比划。 公羊见抖了抖右手腕六尺长的铁链,甚觉合手。他不丁不八的站立着,却没有摆出门户来。 这种架势,若当他为武林高手看来,也未尝不可。因为凡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同人对敌,是不摆出门户来的。 但,这个浑小子,纵然真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武功得有真传,看他那一付说大话,逞强倚势,楞头楞脑的窝囊神态,也高明得不到那里。 青黄女神眉梢眼角之间,不免流露出轻视之态! 一声雷甘乃常一见公羊见的架势,心头一沉,嗣见甘青黄一付傲然之态,不禁眉头紧绉,低低叫道:“青儿不可轻敌!” 语音未了,公羊见提起粗鲁的嗓子,说道:“姑娘,有僭了!” 一面说着,右手铁链一抖,笔直地向甘青黄胸前点到,出手如风,迅速无比。 甘青黄大环眼一转,淡淡一笑,不还招,抱剑当胸,双肩一摇,人向右飘过五尺。 在她身形一动,公羊见铁链已然收回,原来他使的是虚招。别看这小子楞头楞脑,手底下却有两手。 他铁链一收回,借势提起右脚,以左脚尖为轴,紧接着一个左转,刚好将背朝向着甘青黄。 这动作只是一瞬间,身形一转过去,铁链向身后一甩,可说与甘青黄向右飘身同一时间不差。 甘青黄身形刚落左边,公羊见的铁链也刚好到达,链头像生了眼睛似地,直点向她持剑右手阳谷穴上。 阳谷穴,位于腕脉穴外侧,即腕.与前臂骨相接,尾指之后,手指凹入之骨缝处。属麻穴,一经点中,甘青黄即得甩剑认输! 甘青黄、甘妮卿、甘乃常三人齐都大惊! 甘乃常见他转身反手出招,可不正是公羊旦的反手绝功? 甘妮卿万分想不到这个令人恶心的少年,却身怀着绝功。这一招,不但迅速无比,且拿时认穴之准,计算之周,令人生佩! 青黄女神也没想到公羊见一出于便是绝招,在她警觉时,链头已指向手背不到五寸。 她大惊失色,不禁惊呼了一声! 但青黄女神不是弱者,掌、剑、轻功,得自乃父真传。一定神,抱剑的右手立往下一沉,蒲扇大的左掌倏地伸出,向链头抓去。 她避招出掌,也够快捷,那知公羊见身没转过来,背后好像也生了两只眼睛。 在青黄女神伸掌一抓链头,铁链像水蛇般,一溜收了回去。同时听他说道:“姑娘别紧张,我是同你玩的!” 青黄女神人虽生得丑怪粗俗,心机却异常灵巧诡谲,忍耐性亦高。适才一时轻敌,险蒙大辱,此时已知道这个公羊见不是等闲人物,藐视之心大敛。 她听了公羊见的话,并不恼怒,大嘴一咧,龇牙一笑。闷不作声的摇肩跨步,长剑一抖,唰唰唰……一招“五龙朝圣”,连刺五剑,分刺公羊见胸腔以下分水、阴交、气海、关元、中极五大穴。 这一招“五龙朝圣”,乃是一声雷甘乃常成名江湖绝招之一,不遇强敌,从不使用。 青黄女神适才因为大意,一上来便遭受挫折,此时一急,不管对方应否有死罪,一出手便使出绝招来! 这一招“五龙朝圣”,是一招五式,连点敌人胸腔以下,一线而下五大穴。招术狠毒凌厉,令人避无可避,接无可接。 这次反将公羊见弄得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在慌忙之中,他仍能从容应敌,足尖一点地,人便跃到空中,右腕铁链一招“天龙吸水”,猛向甘青黄长剑卷去。 青黄女神对这招“五龙朝圣”练得不够火候,加之公羊见功力又不等闲,终于被他避了开去! 而且对方不但避开,还抽空还她一铁链,逼得甘青黄不得不收剑后退。 公羊见在空中一铁链,亦是虚招,在甘青黄一收剑,他即身落地面。 在他一落地面,甘青黄又已攻上。二人一来一往,转眼二十余招过去。 论功夫青黄女神不是公羊见的敌手,不过,公羊见却心有顾虑,也不敢去伤甘青黄。 二十余招一过,公羊见便有逃跑打算,这是他聪明处。纵令他能战胜甘青黄,但一旁还有两个敌人,三人联手,仍然不免被擒。 这时,一声雷甘乃常却是当门而立,他早已心有防范,恐怕公羊见趁机逃跑。 公羊见一面同青黄女神周旋,一面心头计算着,如何出其不意,使出一招,将挡在门口的甘乃常打倒,或者将他引开,以便夺门而逃。 想来想去,只有对甘青黄猛下杀手,将她逼于危境,甘乃常就不得不出手相救了。他一出手,便让开了出路,就好逃跑。 心意一定,让过甘青黄攻来的一剑,紧接着一个翻身,铁链反手向身后连抢攻三招。 三招一出手,甘青黄立又陷于危境。 当年侠盗公羊旦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他的“反手功”,少遇敌手。 此时,公羊见连番攻出“反手功”,虽然功力不及公羊旦之深厚,但也凌厉非凡,岂是甘青黄所能匹敌? 在一旁的甘乃常,已判明这小子是公羊旦的儿子不假,当年他同公羊旦交手数次,就是败在这一手“反手功”上。 这时,公羊见仍是背着身,反手又攻出三招,更逼得甘青黄面红耳赤,手忙脚乱起来! 公羊见这“反手功”,果真神出鬼没,一条铁链,似生着两双眼睛,无论对方使用任何招式相拦,它能踏虚钻隙,从兵刃之中攻了进去,点向穴道! 这一来,甘青黄眼看就要丧在公羊见手下了! 一声雷甘乃常果然忍不住,暴喝一声,挥掌直上。 这时,公羊见是以背对着甘青黄,面对着甘乃常。甘乃常欺近便是一掌,掌风呼呼,凌厉已极! 公羊见若同他单打单斗,虽仗着“反手功”,仍要稍逊一筹,现以一敌二,当然更是不济。 不过,他是不安好心,激引甘乃常出手,好让开出路,在甘乃常一掌拍来,他一侧身,便让了开去! 一声雷甘乃常一掌落空,人已随着公羊见身形转动,仍同他面对面,因为他知道只要以面对着公羊见的背,便难以对付他的反手功,要想收服他,就困难了。 甘乃常是听从女儿的心机,将公羊见放开,试探他的武功,现在摸清这小子已显明是公羊旦的儿子,不用再斗下去,才出手一面解女儿危困,一面准备将他拿下,再行逼索那份秘密文件! 公羊见一侧身,虽明避开甘乃常一招,实际还想将他引开,好让出出路。 果然,甘乃常不察,上了他的圈套随着他的身形,转了过去,这一来,公羊见可大开心了。 可是,他开心得太早了,公羊见转眼一看,甘妮卿却接替了她伯父位置,当门而立,可大失所望。 这时,甘乃常双掌如风的连连拍出,每一掌重如山岳,只要教他拍上一掌,便得粉身碎骨而死! 就是被掌风扫中,也得骨折筋断! 公羊见被逼得节节后退,渐渐退到甘妮卿身前七八步远近了。 他节节后退,是被甘乃常凌厉掌风所迫,并不是有意向门边退去,在他连连退了几步便引起了灵机。 当下,暗自叫了一声,道:“这是天助我也!” 这时甘乃常又是一掌拍来,公羊见牙一咬,气运丹田劲贯左臂,倏地也拍出一掌,硬将甘乃常一掌接下。 甘乃常一见,心想你这不是找死! 说着掌劲又加了两成真力。 甘乃常成名数十年,功力何等深厚,公羊见若同他硬打硬拚,真是自己找死。 那知公羊见这少年,虽然楞头楞脑,心机却不笨。他一掌拍出,看似运劲使力,其实是虚作声势。 他只是用了三成力,掌一拍出,便借着甘乃常的掌风,纵身后退。身形一动,右手铁链快如疾风,反手抖出,向当门而立的甘妮卿肩井穴点出。 出掌、纵身、抖链,一气呵成,这一手功夫确令人叫绝,但他这一番心机也不无令人可佩。 甘妮卿人本也精灵,见公羊见节节向她退来,即已蓄势以待。 可是她虽是蓄势以待,怎奈公羊见“反手功”太过神奇凌厉,她那能接得下来?不自主身形向左移了两步。 在她身形一移动,公羊见已然翻身过来,脚尖一点地,穿门而出! 正在他穿出秘室门外,甘乃常心头一急,便不顾公羊见“反手功”之厉害,一纵身卸尾而上。 接着用上八成劲力向公羊见背后拍出一掌。 他一掌拍出,公羊见一面奔逃,一面也反手又抖出一铁链,两人同时出手。 公羊见终于挨了一掌,顿时一个踉跄,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吐出口鲜血!但他为了求生,强提一口真气,稳了稳心神,拔腿便跑。 在他身后的甘乃常也没有讨得好,公羊见反手一铁链,刚好打在他左胸上。这一记打得不轻,只见他身形一晃,便跌倒在地。 甘乃常武林响当当的人物,岂轻易就伤在公羊见手下?只是因他怕公羊见逃脱,心头一急,大意地才着了公羊见的道儿! 青黄女神一见乃父受伤,急上前救助,甘妮卿闪身接踵追赶! 密室出口是开着的,公羊见顺着通道奔出密室,几个纵跃,人便奔出庄外。 甘妮卿知道他已受内伤,乃在后不舍地紧追! 二人一前一后,奔了二三里,公羊见伤势渐渐加重不能支持。回头一看,见甘妮卿在后追来,距离他不过丈余远。 他实在不能再奔跑,乃立定身形。 他身形刚立定,甘妮卿已奔到他面前,公羊见朝着她龇牙一笑,道:“姑娘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们也没有深仇大恨呀!” 甘妮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虽没仇恨,可有一件东西,必得从你的身上取来!” 公羊见沉吟一阵,似下了个决定,道:“我将那个东西交给姑娘,是否放我走路?” 甘妮卿一楞,她想不到这么容易,便能得着伯父所需要的那一份文件,高兴已极。 不过她外表仍极其庄严,道:“好吧!只要你将那密件交出,我便放你!” 公羊见叹了口气,伸手在那一件破夹衣里层,拿出一个黄绫封套出来,从那阵旧色彩看来,年代不短。 他将黄绫封套交给甘妮卿后,默默无言转身而去! 甘妮卿手拿着黄绫封套,看来像是她伯父所需之物,想不会假,眼睁睁地看着公羊见背影消没于晨雾之中。 此刻,天已大明。 半晌,她才慢吞吞地将黄绫封套打开,抬眼一看,不禁令她怔然不解! 原来,黄绫封套内那是她伯父所需的什么密件,而是…… 第四章 五华洞内遇险情 却说甘妮卿折开黄绫封套一看,里面那有什么她伯父所需要的文件,而是一份很详细的地图,上面没有文字说明这个地图的作用。 她怔然不解,详细的看去,地图上虽无文字说明作用,却有地名注释。她眼帘所触,赫然是“五华山”几个大字。 依据地图红线指示,那红线刚指向在残山,并经过残山山庄之后山峰,得见“五华古洞”四字。红线到此终了,没有再伸延下去。 残山山庄,建筑在广东五华山群壑之中,残山,乃五华山中之一个小山峰。 甘妮卿如堕入五里雾中,浑然不解那个楞头楞脑的小子,藏着这份地图来到残山有什么用意。这当然不是寻仇,因为地图上红线虽然是指向残山,但红线的终点,不是残山山庄,而是残山山峰后之“五华古洞”。 既然不是寻仇,当不会没有作用。单看这份地图用这黄绫封套装着,即可见这不是平常之物,而且从这黄绫封套及绘这地图的牛皮纸的色彩看来,似乎时间甚久,总在十年以上。 难道五华古洞藏有什么宝物不成? 除了这个理由外,再没有比这更合理的猜测。 甘妮卿又想到,她在这残山山庄从小至现在,有十多年了,怎么没有见过有这么一个“五华古洞”? 不但没见过,平时也没听说过。 从昨夜至观在,平静的残山山庄,怪事迭出,那个黑衣女人,变化莫测的吓得伯父等三个高人居然神经错乱,这已经够人迷糊的。 接着那个坚毅倔强的公羊见不翼而飞,却换来一个楞头楞脑的公羊见。 这两人不但同姓同名,而且不同一个父亲。 若说两人是同胞兄弟,但那楞小子可没有承认他有一个兄弟。伯父在掳获他们之前,同师哥古田,曾经仔细调查,也没有听说侠盗公羊旦有两个儿子。 从他两人年龄看来,都在十七岁之间,身形亦相差不多,只是五官略有不同,性格也完全不一样。 尤其可怪的是两个称为公羊见的少年,一个糊里糊涂失去,一个糊里糊涂被关,这竟是何人所为? 她举起手中那份地图又看了-阵,心头忽涌起一个念头,决定依照地图寻找那“五华古洞”一探。 她又想到她伯父所需要的是不是这一份地图?如果伯父所需要的正是这份地图,她应不应该交出? 甘妮卿人虽然有点放荡,心地并不坏,她幼失父母,由伯父抚养成人。她不忍心的将这一份地图藏起不交给伯父。 可是她伯父不是说过他所需要的是一份文件,没说是地图呢!也许伯父所需要的不是这个东西吧?最后,她决定回去后再探探伯父语气,如果他要的是这份地图,便决定交出。如果所要的不是这地图,便私自藏起,今夜依图前去一探。 心意一定,便回转到山庄。 在她回到山庄,已是朝阳高照的时候。 她先到妹妹房里,没有青黄女神的人影。转头来到伯父卧室,甘乃常正同甘青黄在房里说话。 她问候了甘乃常的伤势,随将公羊见追脱之事说了,对于地图之事,却隐瞒不提。 甘乃常左胸受伤甚重,吞了丹药,并经过甘青黄推拿一阵,现已好转许多,不感到怎样十分痛楚了。 甘乃常听了甘妮卿的话,叹了口气,道:“连我都不是那小子对手,你怎能擒得着他哩?他没有伤你,已是万幸!” 甘妮卿乃借机问道:“那个公羊见到底藏有什么对伯父声誉有关的秘件?说出来,也好教我同妹妹,出个主意尽点力量。” 她的话正大光明,甘乃常当然想不到是在向自己探听秘件原委。他又叹了口气,道:“我正在同你妹妹谈论此事。” 顿一顿,继道:“说起来,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同两个义弟做了一件不应该做的事,做过以后,我后悔莫及!” 当下,他便将同阴阳笑云开太、口角春秋卜来做了那件错事之后,被侠盗公羊旦威迫经过说了一遍,但他没有将所做的什么错事说出。 二女已体会到这是甘乃常不可告人的隐秘,也没有去追问。 不过甘乃常可告诉二女,他那不可告人的隐私,已由侠盗公羊旦一字不漏的写在一个绸绢上,那个绸绢,就是他所需要的秘件。 甘妮卿听了甘乃常的话,内心这才放心,这才知道甘乃常所需要的不是她怀中所藏的地图。 既然甘乃常所需要的不是地图,她便决定不说出来。 甘妮卿人虽机警,可不及青黄女神诡谲,她胸中藏有隐秘,神色之间,终不免有点流露出来。 青黄女神一见她眉梢眼角,略有不安之态,心头一动,便对她起了疑心。 虽然心中犯疑,当然猜不出她的秘密来。 甘妮卿向甘乃常安慰道:“伯父也不用忧虑,候伤养好,等师哥回来,我们大家出庄去寻找那个公羊见小子,务将伯父所需要之物取回。” 青黄女神抬起大环眼向甘妮卿打了个转,道:“目前有两个公羊见,到底是那一个持有爹秘件的人,慢说我们没法分得出来,纵令能够分得出,我们将人家关在秘室里还不能制服他,日后又有什么本领能取得回秘件?” 一声雷甘乃常面色一沉,甘妮卿接道:“这也不尽然,适才在秘室是我们一时大意才教那小子跑掉。” 甘乃常不安地道:“昨夜,连发生数起怪事,看来我这残山山庄必起风波了,你姐妹随时要小心点!” 青黄女神安慰她父亲道:“爹何必丧气,候师哥回来后我们再商量。” 甘乃常道:“先一个公羊见是我同你们师哥费了半年时间,调查清楚,一点不假,才将他偷偷用计擒获而回。 此事,除了你们师哥及我外,没有第三人知晓,连你们两姐妹,我也没有告诉过。” “同时,我这个秘室,除了你们及你们师哥古田外,也没有外人知道。那小子怎会被人救走,这是怪事之一。” 甘妮卿同甘青黄对视一眼,各自心里明白,先一个公羊见是由甘妮卿偷出失去的。 甘乃常继道:“先一个公羊见也许是被人救走,这事极其可能的。可是后一个公羊见又是从那里来的被人关在此地哩?这是怪事之二。” “若说救走先一个公羊见之人,故意开我玩笑,安心来侮辱我,弄一个人来换去先一个公羊见,但后来被关之人,怎么也名叫做公羊见?而且他也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如果他是打诳,从那傻小子的武功看来,分明是得着公羊旦的真传,那一手‘反手功’练得可够火候,他是公羊旦的儿子却一点也不假,这是怪事之三。” “还有那个……”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被削掉一节的大拇指,面色一变的顿了下来。 青黄女神立接道:“还有昨夜那个黑衣女人。” 甘乃常一愕,问道:“你知道了?” 青黄女神道:“是的,昨夜我同姐姐听得房里人声喧嚷,不放心的前来偷看,便发现了那个黑衣女人在爹房里。” 甘妮卿本不想令甘乃常知道她姐妹昨晚在偷看,以免牵连出公羊见被她偷出之事。现在甘青黄已然说出,她也忍不住地问道:“伯父,那黑衣女人怎么打出一面金牌,便将那两位前辈吓得神经有点错乱?那金牌是什么来头?” 她怕甘乃常难堪,没有说出他也被吓得有点神经错乱,只是单指着阴阳笑云开太、口角春秋卜来二人而言。 甘乃常神色更不安的道:“这也是昨夜所发生的怪事之一!” 他抬眼向二女看去,半晌,才继道:“那个黑衣女人……” 顿下来,将眼光向窗外打了个转,然后压低嗓子,接道:“那个黑衣女人,她……就是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杀人不眨眼,令人胆战心寒的……” 又顿了下来,二女也随着他的神态紧张万分。 甘乃常又将眼光再度向窗外投了一眼,嗓子更是压低得如蚊虫哼,道:“她就是杀人不眨眼,令人胆战心寒的十面观音啊!” 此言一出,二女忍不住地惊呼一声,面色惨白。 半晌,甘妮卿呐呐地道:“看她年纪轻轻,怎会是十面观音?” 青黄女神定一定神,也不相信地道:“我也不相信她是十面观音。” 甘乃常低声道:“本来十面观音算起来应该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任她内功深厚,修炼到返璞归真之境,也不会看来像个小姑娘。可是,事实上她确是十面观音不假。” 甘妮卿神色已恢复过来,问道:“伯父怎能断定她就是十面观音哩?” 一声雷甘乃常没有回答,从内衣口袋里,掏出适才被削去一节大拇指的金牌,掷给甘妮卿,道:“你看这个!” 甘妮卿接过金牌,同甘青黄一看—— 只见这块金牌,如铜钱般大,金光闪闪,乃纯金打成,上面刻有一个多手观音神像。 其像作九面,当前三个作慈悲像,左边三面作慎忿像,右边三面作白牙上出像,刻镂精细,栩栩如生。 青黄女神看了以后,忽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她既称为十面观音,这金牌上观音像也应有十个面孔,可是这上面只有九个面像。” 甘乃常道:“你再看反面!” 甘妮卿随即将金牌翻过来,果然反面同正面一样也是一尊观音像,这个像是个背影,在后脑上可还有一个面像,作暴怒大笑之状! 甘妮卿似醒悟地,道:“怪不得她昨夜同伯父三人,变化出几种不同的像貌来,同这块金牌上的观音十个面像差不多哩!” 甘乃常道:“十面观音这外号,是有来历的。” 甘妮卿似感兴趣的问道:“这外号还有来历?” 甘乃常道:“佛家语,观音本用十一面……” 甘妮卿性急地抢着说道:“可是她为什么不称为十一面观音,而称为十面观音哩?” 甘乃常点点头,表示她问得对,立回道:“这就是她杀人不眨眼的原因,故称为十面观音缺少一面了。” 青黄女神也忍不住地道:“爹,我们不懂这意思!” 这时仆人送来了三份早点,仆人走后,甘青黄拿着早点,一面亲手喂着甘乃常吃,仍一面说道:“爹,你说明白一点。” 甘乃常一面吃点心,一面说道:“佛家谓观音十一面,而这女魔头独缺少了重要的一面,那一面在头顶,称为佛面。” “她虽有时行事有慈悲的一面,因为没有佛心,故而坏事比好事做得多,杀人如麻,江湖上,才以十面观音称之!” 二女“哦”了一声,这才明白十面观音外号之由来。 青黄女神又问道:“爹同她可结下梁子?” 甘乃常连连摇头,道:“武林之中,一提起十面观音就胆战心惊,谁敢惹她,我过去虽然薄有虚名,也惹她不起呀!” “可是,纵令你怕她不惹她,她一犯毛病也要找到你头上来呀!” “她所到之处金牌一现,你这条命算是交给阎王了,凡是得见她金牌的人,纵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脱的。任你上天入地,她像具幽灵牢牢的紧扣着你的生命!” 说到这里,额头上已是汗水浸浸地了! 甘妮卿道:“伯父三人只是被她金牌削一节大拇指,可没有要去性命,这又是什么原因哩?” 甘乃常伸出手掌,一拍大腿,道:“对了,要不是公羊旦的儿子救了我们,我三人早已见了阎王。不过,现在倒没关系了!” 青黄女神用一条绸手帕,擦了擦甘乃常的额头上的汗水,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甘乃常坐直了身子,像似逢了大赦一样,吐口长气,道:“第一,你们大概听见,十面观音不是也在寻找公关见吗?她以为公羊见落在我们手中,将我们一杀死,她便寻不着那小子了,所以她不杀我们。” “第二,十面观音有个规矩,她这金牌一出,若是见了血没有死去,便不再取你的性命,所以我说现在倒没有关系。” 甘妮卿内心忽暗自想起一个问题,十面观音为什么要寻找公羊见?不成她是为了我所得的那份地图?她如果是为了这份地图,将来寻着傻小子公羊见,一问起此物在我身上,我这一条命那能保? 她一想到这里,心头可“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 青黄女神对她的神色,可又看在眼里,但她没有十分去注意,转头向老父说道:“十面观音虽然传说功力超凡入圣,但昨夜我们所见,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言下之意,可有点不相信十面观音的武功,不如江湖上传说之厉害。 一声雷甘乃常眼一瞪,道:“你这娃儿能懂什么?单凭她那变化多端的面像,也够震慑着你神经错乱,遑论武功?” 甘妮卿也有点同意青黄女神的看法,接着道:“昨夜那个黑衣女人年龄不过二十三四,也许不是十面观音本人,是她的徒弟也说不定?” 甘乃常一愕,慢吞吞地道:“她的徒弟?也许是?但江湖上没有传说她有门人。” 三人谈论一阵,两姐妹各自离去。 甘妮卿回到香闺,朝绣榻上一看,心头顿涌起那个坚毅倔强的公羊见阴影来,她叹了口气,心灵上仿佛失去了个什么! 随后,她又想起怀中那一份地图来。 地图上所指“五华古洞”,定必是个藏宝之处,从昨夜十面观音的语气听来,她寻找公羊见分明同这份地图有关。 如果十面观音同这份地图有关,那她是处于极危险之境了,这魔头一得知,她的一命那能活得成? 既然这地图落在她手中,也只好暂将危险丢开,决定夜晚偷偷的依图前去踩探一番,再作计较。 说不定那“五华古洞”所藏的是天下稀罕之宝,或是武功秘笈一类之物,这样冒着生命危险也是值得。 意念一定,不再去多想,登上绣榻拥被而眠。因奔腾了一夜,一闭眼便鼾入睡乡。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在她入睡时,青黄女神可暗暗窜来踩探数次。 青黄女神因见甘妮卿同父亲谈话时,神情有点恍惚,她以为甘妮卿失去了公羊见,又对师哥古田惦念起来。 因为她已下定决心,要将师哥夺到手中,不令甘妮卿同古田结合一起,所以她对甘妮卿行动十分留意。 甘妮卿一觉醒来,吃了点东西,将门窗紧闭,在窗下取出地图又仔细的看了一阵,将路线记熟。 转眼到了二更。 甘妮卿将地图装在黄绫封套内揣在怀里,结束停当,背上长剑,窜出庄外,向后山峰飞驰而去。 由山庄到后山峰,这一条路径她极其熟习,用不着去细加察看。 翻过后山峰,依照地图的指示,应从一条羊肠小径往下窜,沿着山麓向东迂回过去,到达山峰之下一个谷底,“五华古洞”便在那里。 那个深谷,是人迹罕到之地,甘妮卿虽然居于山峰之前,相近咫尺,可从未来过那个深谷。 甘妮卿拿出地图对照了一下,这才循着小道窜下山峰。 在她窜下山峰,正待依着山麓向东转过去,忽听得立身之处左边,微微有呻吟之声发出来。 她一愕的停身不动侧耳听去,那呻吟之声继续发出,似离身边不远。 那呻吟之声,是一个人发出。她又惊又愕,拔腿向那发声之处奔去。 走不数步,发现一座崖石之下,有个洞口,呻吟之声,即从那崖洞内发出。 在这深山野壑绝无人迹的地方,居然有人,这不能不引起甘妮卿的注意。她愕一愕,便朝崖洞内奔去。与其说这是个崖洞,勿宁说是个崖穴来得恰当,因为里面并不像一个洞的形状,而是崖石嵯峨的形成一个崖穴,大小仅能容人。 在她刚进入穴口,蓦地那呻吟之声,变成低吼,听在她两耳里,心头一动!脚步加快的顺着交错的崖石转了过去! 甘妮卿功力不弱,眼力也不平凡,黑夜之间,丈远内却能视物。 在她一转身过去,定眼朝那低吼之人看去,可不正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那人是谁?那是被甘妮卿偷在香闺失去那个坚毅倔强的公羊见。 她这一发现,又是惊喜!又是诧异! 这个公羊见,怎会在此地哩? 公羊见是蜷曲在崖石的一角,全身伤痕累累,紧闭着双眼低吼着。 他仍是穿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蓝布短裤,上身虽然仍是赤裸着,可有一件女人所穿的青衫盖在身上。大概因他翻身转折,那袭女人青衫只是盖着半边身体。 公羊见似乎进入昏迷状态,人已是不清醒。 甘妮卿蹲下身子,伸也玉掌在他头额上一摸,热如火烫,原来他是发着高烧! 甘妮卿玉掌随着向他身躯上抚摸去,身躯上亦是炙热得烫手,那一条一条的伤痕,上面不知涂着什么药物,已然结了疤。 她一抬眼,得见公羊见身旁有两个破瓦罐。一是装着清水,一是装着像浆糊一样的黄色药末。 她赶紧拿取装着清水的瓦罐,抬起公羊见的下颌,将瓦罐凑到嘴边。 公羊见人虽迷糊,心里可明白,瓦罐一触到他嘴唇,低吼一声,喉头咕噜地连连轻吼,接着没命似地一口气,便将那一瓦罐清水吸干。 饮完清水,人仍然没有清醒,只是不再发出吼声了。 甘妮卿又拿起黄色-药罐,知道公羊见身上的药物,是这瓦罐内暗黄色药浆涂抹的。 她很耐心的立将黄药涂在他那伤痕上面。 一面涂抹,一面不断地怨恨伯父甘乃常心肠太过狠毒,竟然将这少年打成这个样子。 她奇怪她伯父平时为人,虽然性情急躁一点,对人可从没有如此狠毒过,残山山庄上上下下的人,对他知之甚稔,谁都知道他是个面恶心善之人。 若从他对付公羊见的手段看来,难道果如十面观音所指责,他是个故装性情急躁,以善面来掩饰恶心吗? 这时,公羊见已呼呼大睡,她轻抚着这个坚毅倔强少年乱发,及结实的身躯,手指每触到那一条条的伤痕,心头便涌起无限地怜悯,与爱意! 她确被这个坚毅倔强的性格少年所倾倒、心醉!虽然这少年生得并不好看,可说还有点丑陋之态,可是他却具有一种潜力,含有新鲜刺激,撩人情思的力量!令她去寻找宝物的事也忘诸脑后了! 她正对着公羊见一面怜悯一面喜爱的欣赏时,蓦地听得崖穴外有脚步之声传来。 她一惊的抬眼向四周一打量,见公羊见蜷伏着的崖石后,有个隙缝,她没有多余时间去考虑,一闪身便藏在那崖石后隙缝里。 身形刚藏好,来人已进入崖穴内。 甘妮卿虽听得来人已进入崖穴,因为身前有那一座石挡着,只听得脚步声,不能得见其人。 这时,她一颗芳心乱杂得紧,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她可断定那人定是将公羊见救出来的那个人无疑。 如果是救公羊见的那个人,当然不会加害公羊见,这一点,她大可放心了! 她屏息定气,不敢稍有大意,深恐怕被来人发觉行踪。 那人,似乎已走到公羊见身边,半晌,听得那人轻轻叫唤了两声:“喂!喂!” 公羊见已是呼呼入睡,而且微起鼾声。 那人一顿,轻轻地道:“他已好转许多了,可怜的孩子!” 伏在崖石后的甘妮卿虽瞧不着人,对她所说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来人是个女的,这才醒悟盖在公羊见身上那一袭青衫,原是这女人之物。 这女人是谁?她听不出是谁来。 那女人取出一堆食物,然后拿取瓦罐出外灌了一瓦罐清水,放在公羊见身边。 甘妮卿始终屏住呼吸,不敢吐口大气。 那女人见公羊见仍是鼾睡未醒,似有焦急不安之状。 听她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孩子已昏睡了一天一夜,看来,不到天亮不会醒转来。现在伤势是没有妨害了,索性让他再休息一天,再带他离开此地吧!” 甘妮卿听得大吃一惊!她那舍得公羊见被那女人将他带走? 她又想到,听这女人的声音,年龄不大,怎么这样卖老,口口声声叫公羊见孩子哩?这女人是谁?难道从我卧房中将公羊见救出,而又将那个楞小子换在秘室里,就是她吗? 她正想着,又听得那女人说道:“好吧!让你好好睡一睡,天亮时我再来,无论你伤势如何,我得带你走了!” 语气十分肯定,说完,窜出洞外而去。 甘妮卿心头忽有所感的想到,原来,这女人也是爱上了这个倔强伙子。我甘妮卿为什么这么苦命?爱上了一个师哥,却被妹妹使尽手段的要抢夺过去。 现在我爱上这个倔强的小伙子,横里又杀出一个人来干扰。师哥因生得极美,被人强夺尚有可说,但这个公羊见,只是身体生得结实,个性倔强,面貌一点也不惊人,怎么也有人来抢夺? 这次,我既然再度遇上他,决不放手。 但那女人看来武功绝高,以那个楞小子的身手,尚被她所制,人不知鬼不觉的囚在我残山山庄秘室里,那我更是不敌了! 既不能敌她,我何不乘她离去,在公羊见昏睡未醒之际,将他掳走哩? 这个办法,倒是很对,不过她又想起一个难题来了。 那就是将公羊见掳往何处安身?残山山庄是决不能容公羊见存身的,那无异是羊入虎口了。 她想来想去,忽想得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公羊见掳在“五华古洞”内藏身。那个地方极其隐秘自不待言,候他伤好后,寻得宝物或是武功秘笈,双双就在那里潜修,岂不赛过天上仙侣? 想得高兴,便窜了出来。 她还怕公羊见醒转来叫喊,伸手又点上了他睡穴,然后背在背上。 在她将公羊见一背起,“哗啦啦”一声响,公羊见左手腕那条六尺多长的铁链仍套在腕上。 她没有时间去取掉他那只铁链,只得挽起铁链连人背在身上窜出崖穴,按照地图上的指示,顺着山麓向东回转过去。 这条路,极尽曲折,两边低矮的杂树荆棘丛生,根本看不出路径来。 走一阵,看一看地图,约走了一个多更次,时已至四更。 明月皎洁,星光闪烁。甘妮卿身上背着一个人,高一脚低一脚,不免累得有点娇气微喘了! 因为这条路径,极其难走,高低不平的颠簸着,不知怎地便将公羊见的睡穴解开,接着他就醒了转来! 公羊见因为在残山山庄受了甘乃常的毒打,皮肉受伤不轻。他人虽是坚毅,但却十分倔强,因此一急一气,加之创伤发炎,人便数度昏了过去。 在甘妮卿给了他一瓦罐水喝后,将内火压了,创伤又经过药物涂抹,人即舒服的安然睡了过去。 此时,人一醒转来,立即低吼一声,道:“放我下来!” 甘妮卿那防备公羊见穴道会解开?不在意的经他一声喝,吓得双腿一软,人便跌倒在地上。 她立身之处,正是一个斜坡,人一倒地,接着二人随着斜坡,骨碌地直往下滚去! 一直滚了三十多丈远,到达下面谷底才停止下来。 这时,两人均已昏迷过去,可是甘妮卿双臂仍牢牢地抓着公羊见未放开! 第五章 女尸腹上有绝学 二人这一滚,只滚得昏头转向,皮破血流。好半天,才双双悠悠醒转过来。 尤其公羊见本是全身伤痕累累,这一下,创口进裂,血流不止,甘妮卿一件胡绉长襟,弄得血迹斑斑了! 公羊见好在身体强壮,所受的伤,只是肌肉破裂,筋骨没受到损害,所以他还能抵抗得了。 甘妮卿虽然亦是皮肉受伤,可已是云鬓散乱,罗襦不整,其状极为狼狈,令人生怜。 公羊见人一醒转来,慢慢挣开了甘妮卿的拥抱坐了起来,然后抬眼向她看去,不禁一怔地低低“哦”了一声:“是你?” 甘妮卿也慢慢坐起,轻理了一下散乱的云鬓及不整的衣襟,回眸斜睇了他一眼。缓缓地道:“想不到吧?” 公羊见迷糊地耸了耸双肩,沉默不语。 甘妮卿将身子移动了下,靠近他一点,又道:“你该没有摔伤那里?” 柔情蜜意,表现无遗! 公羊见愕着半晌,才粗犷地道:“你是残山山庄一声雷甘乃常的什么人?” 甘妮卿心想:“伯父将他打成这样,他一定恼恨在心,若照直说出是伯父的侄女,必对我生出反感。” 想了想,没回答他的问话,反问道:“甘乃常将你伤成这样,令人痛心,你当然恨他吧?” 公羊见低吼了一声,双眼圆睁,答道:“恨?……” 他微微“哼”了一声,接着道:“天下没有我恨的人,伤成这样,算得什么,就是要我一命,我也决不生恨念!” 他这话太突然了,甘妮卿一愕的瞪着一双秀目望着他,不知如何说是好。 公羊见将左腕铁链一摆发出,“哗啦啦”一声响后,又粗犷地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残山山庄甘乃常的女儿,或者是……” 或者是什么,说不上来,以他的想法,甘妮卿除了是甘乃常的女儿外,再没有比这更恰当了! 以甘乃常、甘妮卿两人年龄计算,当是父女无疑。 甘妮卿淡淡一笑道:“我是甘乃常的侄女。” 公羊见没有什么表情,似想着什么似的,道:“你们这么千方百计来折磨我,到底是向我要什么?” 甘妮卿望了他一眼,道:“听说你父亲侠盗公羊旦有一份秘件交给你,我伯父要的就是那个秘件。你究竟是不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呀?” 甘妮卿也是个有机智的女孩子,说到这里,忽想起所见的那个楞小子公羊见来,因此顺便相询,看是谁真谁假。 公羊见双眼一瞪,又是轻轻吼了一声,然后说道:“不错,我确是江湖上人称侠盗公羊旦的儿子,但我爹死时,并没有交给我什么秘件。要是有,我早已交出,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的?” 甘妮卿听了他话,仍分不出谁真谁假来,她断定这个倔强少年,决不会打诳。但那一个楞小子,所使出的武功,据伯父说,确是侠盗公羊旦的‘反手功’不假。 她并没有多去猜想这个问题,目前对这真假公羊见的分辩,还不关紧要。 当下说道:“你说没有什么秘件,我是十分相信的,也许是我伯父弄错了,我不是为了秘件来的,而是……” 她有点羞人答答地,顿了顿,才接道:“而是放不下你,才找了来,究是什么人将你救出来?是那个女人吗?” 公羊见双手盘弄着铁链,面色低沉,半晌才道:“是的,是那一个姐姐救我出来,她将我救出来后,我一直是昏迷不醒,有时候清醒过来,但一会又昏了过去。她救了我,连我的姓名都没有告诉她,我非常难过!” 看他神态,他对那个救他的女人是十分感激的,甘妮卿知道他倔强得紧,只好顺着他道:“这也不能怪你,因为昏迷不能说话呀!你没有告诉她你的姓名,她可告诉你她是谁?” “她说过,她是十面观音!” 甘妮卿吓得全身一颤抖,牙齿打战的低低道:“什么? 十面观音!” 公羊见似乎不知道十面观音这名号够吓人的,无所谓地将铁链一抖,“哗啦啦”一声响,更吓得甘妮卿面色惨白,赶紧执着他的手,嗓音也有点颤抖,道:“你别这样玩弄铁链发出声响,好不好?” 公羊见又是低吼一声,粗犷地问道:“为什么怕得这样?十面观音也是个人,她不是个魔鬼,有什么可怕?” 正在这时,忽听得山峰上一声轻啸,划破长空,甘妮卿魂不附体的全身更抖得厉害! 公羊见却不在乎地,道:“这是什么声音?” 甘妮卿赶紧伸出玉掌,掩着他的厚厚嘴唇,压低嗓子,向他耳语道:“小爷我求求你,别说话!” 公羊见愕一愕,他不懂甘妮卿的意思。 真奇怪,公羊见既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怎么对江湖行径都不知道?他连江湖人所发出的啸声也不懂,可令人费解! 这时,又是一声啸声传来,不过发声之处,已经是很远了。甘妮卿确定这发啸声之人,定是十面观音无疑。 以甘妮卿想,大概十面观音返回崖洞,发现公羊见失踪,才飞驰在山峰上寻找。 啸声已然远扬,甘妮卿这才芳心略宽。 公羊见不耐地,道:“你既怕她得厉害,为什么又将我从崖穴偷了出来?要是被她撞上,又如何的办?” 对啊!这个心无城府的小子,可说的是实话。甘妮卿心头一寒!她原先实在没有想到公羊见是被十面观音救出来。 在崖穴里,她也未想到那个自言自语的女人,就是十面观音。在山庄昨天夜晚,甘妮卿虽听得十面观音说话的音调,但她南腔北调,没有一个固定的音调,故而她此时分辨不出。 十面观音这名头太吓人了,她早存戒心惹她不得!那知神有效期鬼使,遇上这个令她颠倒的公羊见,仍与十面观音牵拉上了关系! 甘妮卿是极受公羊见所引诱,但对自己生命更是爱惜,要是早知道公羊见是由十面观音救出来,她天大胆子也不敢涉这淌浑水! 她千回百转,又是伤心!又是怕极!公羊见看在眼里,却也有所感动,乃道:“我承姑娘受护之心,感激不尽。你回去吧,不要关心我好了!” 甘妮卿心头忽涌起一个念头,她想:“今夜来到此地,目的是到那‘五华古洞’探秘,不想却会遇着了这个少年。” “我身上所怀的一份地图,是由那个楞小子公羊见所交出。十面观音昨夜在山庄时已明白说出要寻公羊见,寻找公羊见的目的,不外是要得着这份地图。” “公羊见与地图,都与十面观音有关,一旦发现这一人一物都在我手里,那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原先,我还想冒险到‘五华古洞’去探探,现在这两件事都同十面观音有关,我何必去拿性命开玩笑哩!” “再说,那‘五华古洞’究竟藏有什么,还不得而知,如果什么也没有,我将性命这么白白送在十面观音手里,才划算不着。” “我不如将地图交给这个公羊见,让他前去一探,如果他在‘五华古洞’里,得着了什么,他这人倒是个正直的人,定不会忘记我的好处,我岂不可以借这机会获取了他吗?” “万一被十面观音发现公羊见,身怀有她所需要的地图,对我是一点关系没有。如此一举二得,胜过自己冒着奇险,不是上算得多吗?” 甘妮卿行为上虽然放肆,但她的胆量可小得很,而且生性也懦弱,行事没有决断,随时可以改变意志的。 她意念一定,立从怀里取出那个黄绫封套,道:“这是我无意得着的一份地图,地图上所示之处,藏有重宝,地点就由这个山麓转过去。” “我看你是个极正直之人,实在令我倾心!今夜我本意是来寻找你,要将这份地图交给你。” “你生有厚福,寻到‘五华古洞’必得重宝,现在我交给你,自己去寻找吧!” “在你寻得重宝后,如果不忘记我,随时来看看我,我想你定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说着将黄绫封套向公羊见怀里一塞,起身向山峰上疾奔而去! 她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在甘妮卿人影消失在山峰之上,他才酌情过来的低吼一声,仰起脖子向山峰叫道:“姑娘,你看错人啦!我公羊见除了一身之外,什么也不是我要的,拿回去吧!” 他这是白费劲,甘妮卿不但人影已消失,就是没走远,听得呼唤,她也不会转头来取回地图。 此刻,已是快近五更! 寒风料峭,月淡星浮,公羊见穿着条短裤,赤着上身,身体虽甚结实,被寒风一吹,亦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叫了两声,不见甘妮卿回答,急得低吼一声,纵身而起,朝山峰上奔去。 一面奔窜,一面大叫,道:“拿回去!拿回去!” 任他叫破喉咙,那有人回应。他爬到半山峰,因身上创伤未好,又剧烈的痛起来,只好停下坐在崖石上休息。 不知不觉,天色已是大亮,公羊见手拿着地图,心头忽涌起一个念头。 他想:“我本来生性无贪无恨,天地间任何事物都与我无关。这地图上所指‘五华古洞’任它藏有什么重宝,也引不起我的贪念。” “但是,这个姑娘无端将这一份重宝地图交给我,岂是偶然?也许是天意。天意令我去寻取那重宝,以济世人也说不定?” “天意不可违,违天则不祥,我既抱定以残身济世人,替我父赎回一部份罪过,我得应顺天行事才对。” 他想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又暗自说道:“世人都说我父是侠盗,世人都说我倔强,可是……” “可是谁人知道我父身负着极大的罪孽哩!” “我如果不倔强,不坚毅,我父的罪孽怎能替他消解?” 他心意一定,即展开地图详细看去,半晌,他已打量-出地形与方位来,当下便依照地图所指,顺着山麓向东迂转寻找那“五华古洞”而去! 弯弯曲曲,包围着山峰,走到一个深谷之中。这个山谷较他昨夜停身的那个山谷要深得多。 山谷下,杂草荆棘丛生,根本是个死谷,无人来过,连野兽也不见一只。 他按照着地图所指示,在日正中天之时,方寻着那个“五华古洞”。 洞口是生满了跟人齐高的芦苇,如果没有地图指示,这“五华古洞”,绝难被人寻着。 这个洞,进口并不大,弯着腰才能钻得进去。 公羊见也不怕洞内是否藏有毒物,一低身便窜了进去。奇怪,这洞口外生满了芦苇青草,但一到里面,却寸草不见。 黄土地面上平平整整地,沿壁高有丈余,两边光滑如镜。 前进十余步,一块石碑,当洞门而立,两边刚留出一个人扁着身子出入。 石碑亦是光洁无比,上面刻有几个大字。 公羊见走近石碑,抬眼看去,只见上面写道: “一入洞门,便中剧毒。俗求生存,速赴后进。” 要是别人,一见这几个字,怕不吓得魂不附体,但公羊见却不在乎地喉头低吼了一声。抬头向石碑前四周打量去。 但这洞口至石碑前,不过丈远来长,除了黄土地,光滑的洞壁及这座石碑外,什么也没有,连一茎青草也不得见,这毒从何而来? 而且在洞口也没有闻着什么不同的气味。 石碑上四句话,不见有力剑刻划痕迹,仔细一看,原是用指头所写出。 原来,竖立这石碑的人,却是个武功极高的人,从那秀致的笔画看来,这人还是个女的呢! 我们在本书开始发现公羊见这个人,从他那坚忍卓绝,坚毅固执的个性,从那备受折磨强壮的躯体看来,就可知道他是个天赋异禀,资质特出的一个少年。 他见了石碑上的四句话,丝毫不为所动的心生惧怕。 不过,他只是感到有点疑惑。 从这人用手指在石碑上能刻出字来看,这一份功力,当然是武林第一流高人。以这样高的人,他所说的话,当不会假,这洞口处,必布置了什么毒药。 可是,他从嗅觉、视觉中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味与异样。 他沉思一阵,不再犹豫地便向内窜出去。 他满以为转过石碑,当然是个洞道,那知大谬不然。 原来,一转过石碑,是一道削壁挡在前面,这个洞就只短短的这么一截。 不过,在他定神一看,削壁之下,却有个二尺见方的小洞,仅能容一人身爬进。 削壁之上,也有用手指刻画着数行字,笔迹仍是前人,那字迹写道: “绝学无为闲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 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这分明是一首证道歌。 当时武林人,普遍信仰禅宗,证道之歌,凡是武林健者,莫不深为研究。 公羊见这人从他心性看来,颇具佛性,他看了这四句谒语,虽不能全部领悟,但大致还能体会出来一点。 对于全部意义的解释,以他想,不外是:不必学习又不必修行有道心的人,他的心已经没有妄想了。 因为没有妄想,不必再除妄想,他已经见了本性,本性无所谓真假,所以,他不必再求真理。 众生的心是没有光明的,但是那没光明的心,就是未来的佛性。 众生的身体是由色、受、想、行、识五蕴,和地、水、火、风四大和合而成,那是虚幻不实的,是空是假的,那空、假的幻身,亦即是法身! 公羊见禀性特异,他一将这四句证道歌,了解于胸,顿时对这位刻写这字句的人,生起无比的敬意! 但他不明了,这位高人为什么在此地写下这字句,若说这字句,即是引渡,他则感到自己太渺小了。 以他自己忖度自己,要想做到识破五蕴皆空,四大非有,绝非他所能。 他沉思一阵,崖壁上还有一行小字: “来人毒已入骨,速进小洞,方能得救。惟记闭目而行,凭手去触。寸地忽弃,得物而止。触手之后,谨记勿忘。妄自睁眼,必遭惨祸!切切遵守,勿自误误人。” 这倒是新奇得很,公羊见可被这新奇之事所吸引了,他可没有把中毒之事,放在心上。认为一个人死生有命,决不能强求。不过,既到此境,也得遵照所示钻进那个小洞探一探,究竟里面有些什么? 他俯下身子,朝那洞口一看,里面黑黝黝地没有一点光亮。若是一个武功平常的人,根本无须闭眼,也看不见身外景物。 公羊见虽未练到视黑夜如白昼,但在黑暗之中,丈远之内,双眼仍能看清景物。 他是个笃实的少年,既然崖壁上如此慎重的指示,就不愿去违背,乃紧闭双眼,俯下身子,从那个小洞钻了进去。 里面,却是一道很长的甬道,人仍是只能匍匐前进,他虽然是双眼紧闭,可知道这洞里是漆黑无光。 不过空气倒很流通,愈向内走,愈觉得寒气特重。 摸索前进着,大概约有五丈远,双手所触,已到尽头,在这一段甬道中,他一面前进,双手一面向四周摸去。 但触手之处,除了光滑的洞壁,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感到奇怪! 那洞外崖壁上,已写明触手之处,谨记勿忘。 但他已摸到尽头,双手所触,可没有发现什么。 既然字句上写明不能睁眼,可用手摸,他便放肆地顺着前面崖石上摸去。 在这尽头,崖壁两边约有六尺宽大,多少高他不知道,因为他现在仍是匍伏着,没有起立。 这时,他双手抚着正面崖壁,身形渐渐立了起来,原来,此处已不是那么低矮了。 人虽起立,双手仍抚摸着崖壁,双手向上慢慢移动,期能在这崖壁上发现什么。 在他双手向上移动齐胸口高时,崖壁忽向内折转,形成一个石台。双掌顺着向两边一分开,果然不错,这是一个石台。 他是顺着石台边缘摸索着,一摸清这是个石台后,双掌便向石台里面延伸摸去。 约向前延伸不到一尺,双掌指尖便触着一物。 他双掌是慢慢的移动着,双掌指尖一触到有物,便停止下来,这是他自钻入这个黑洞中第一次所发现之物。 他不敢大意,也不敢睁眼,先定了定心神,暗忖洞外字句所指示,果不欺人,这洞里果有东西存在。 这是什么东西?指尖触到的似乎软绵绵地,他不再去乱想,便将双掌移动着,向前缓慢的推进。 在他双掌实实在在摸在那个物体之上时,纵令他生有异禀,定力特深,也不禁吓得一跳,像触电似地,全身一颤抖,双掌陡地一颤动本能地收了回来! 原来,他双掌所触的,却是个赤裸裸的人体!而且这个人体,还是个女人! 他适才左手所触之处,正摸到赤裸女人乳房之上,右手所触正是下部。而且这赤裸女人躯体,还带有一点微温。 这一来,可将他弄得六神不稳,灵台混乱。 这里怎会有一个赤裸女人躺着?这女人是死是活?若是死的,但她躯体还微带温热。若是活的,她可躺着动也不动。难道她是受了伤已昏死过去不成? 他想只要睁眼一看,便知道这个女人是死是活了。不过,他不能违背那崖壁上的指示,上面说得很清楚,苦妄自睁眼,不但遭受奇祸,还自误误人。 所谓误人,太概是对这赤裸女人不利。 假如这女人还没有死,我是不是可以救她一命,可是我是否有力量救她一命哩? 不管怎样,我先要试探出她是否活着,然后再作决定。 打定主意,便将右掌顺着往上摸去,但他却不敢去抚摸着她的胸脯,而是顺着边缘摸过去。 一摸到头部,手掌触到口鼻之处一探,这那是活人? 一丝气也没有,分明是个死人。 他可不明白既是死人,为什么躯体上,还微有温热。 他手指仔细摸着那女人五管,直鼻、小嘴、鹅蛋脸,皮肤细嫩,可知道女人一定生得并不差。 她既是死,我不应该犯她清白,再去摸她的肌肤。 想到这里,正要转身向洞外窜去,心头忽又涌起洞崖壁上的字句,上面已清楚写道,来人毒已入骨,速进此洞,分明是指示这洞内有解药。 那他怎能不听指示,便窜出此洞哩? 虽然他不怕死,可是死也应该死得个明白,岂能这样糊里糊涂的死去哩? 既然有所指示,再摸摸看有什么发现,意念一定,又伸出双掌摸去。他可不是向那女人身上去摸,而是沿着石台、崖壁等处摸索,摸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忽然心灵一动,要解除我所中的剧毒,必在这个女人身上,我何不再从这女人身上摸去?我这是遵照崖壁上的字句指示而行,上面写着“寸地勿弃”,我非有心玷辱她的清白,只要我的心正,当不有愧于鬼神。 意念一定,摄神定心,再度伸出双掌由头摸起。 在他双手触到那一束青发,柔软光滑,心头忽涌起这女人生前,虽不绝美,定必也是动人。 他这意念一动,便不自觉地守不住心神起来。由青发移到玉颊,到芳颈,直到两座丛立的乳峰上。 这女人虽是死人,但一对乳峰,仍然坚韧柔软而有弹性,浑圆如珠,光滑似玉。 食色性也,凡是人俱都有这个本能。 公羊见虽是个性特出,但他也是人,且正是十七岁的青年,那能有此定力,不动心之理呢? 他这心灵一动,神志便有点昏迷,双掌停在乳峰上动也不动了! 接着突然觉得五脏翻转,血液沸腾,气脉急流,并且隐隐觉得全身血液之中,有蚁行虫爬之感! 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他这心灵一动,所中之毒即在体内发作了。 他赶紧收回双掌,定神凝气,才将心神稳住。 心神一稳,体内也恢复了平静,五脏不再翻转,血液也不沸腾了。 人一清醒过来,内心则羞惭万分! 正羞惭之余,忽想起洞外崖壁,那一首证道歌上末两句“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来。 这已说明众生的身体是由五蕴和四大和合而成的,那是虚幻不实,是空假的。 他一想到这两句,顿时彻悟地灵台空如明镜,叹口气道:“我太渺小了,不能突破五蕴四大,自束身心!” 那石碑及崖壁上的字句,笔法秀丽,是出于女子之手。这女子,难不成就是这个女人。 凭她能写出这四句证道歌,这女人的禅理至深,武功亦必绝顶,定是个前辈高人。她这四句谒语,分明是指示出来人,摸着她赤裸躯体时,可要把当着虚幻不实的法身看,便不会动心了。 但他不明白这位高人为什么安下心机,首先在沿口设下毒药,又指示中毒之人入洞求救呢? 她为什么赤裸的死在洞内,而躯体上还有微温? 又为什么,来人不能睁眼,以免误己误人? 为什么会误己?为什么会误人?这所误的人又是谁? 还有“触手之处,谨记勿忘”,但双手所触到的除了她赤裸的胴体外,可什么也没有摸到啊!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他费尽智力,仍无法参悟出其中道理来。 这位赤裸绝高女人既然如此指示,必有道理存在。公羊见就是这么一个固执的人,也决心遵照指示再向赤裸女尸体上摸去。 他已明白崖壁上那首证道歌的意义,很显明指示他除去妄想,冲破五蕴四大,真性自然重现。 当下摄心定神,不生杂念,再度伸出双掌,从赤裸尸体上胸脯开始摸起,延到两座乳峰上。 虽然那对颤动的乳峰,极其诱惑动人,可是此时的公羊见却心如止水,古井不波了。 胸脯及两乳峰,除了极尽诱惑力外,可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双掌便顺着往下推延,摸到腹部。 腹部除了滑润外,也没有什么。 再往下摸至丹田以下的小腹上,奇异之事,可发生了。 这具女人尸体,由头至腹部丹田,全身玉润珠圆,皮腻肉细,没有一处不是极具诱惑。但双掌一触到小腹之上,令他全身不禁涌起鸡皮疙瘩,汗毛也根根倒竖起来! 原来,小腹之上双手所触到的是一片麻麻点点。 他大吃一惊又不自主的双掌像触电似地一跳跃收了回来! 他楞了半晌,心说:那崖壁上的指示说“触手之处,谨记勿忘”,大概就是指着小腹上这一片麻麻点点而言。 这一片麻麻点点是什么东西?这上面有什么可值得切记的? 他想既然摸着这一片奇异之处,不妨试作研究,也许这一片麻麻点点,有什么秘密存在不定。 当下,他再度伸出右掌,向小腹上摸去。 小腹上的一片麻麻点点,摸来可极有条理,四周边缘整整齐刘。而且一条一横,行路也分得极清楚显明。换句话说,这些麻麻点点,是一小堆一小堆的排列着,并不是乱杂的布成一片。 公羊见见因天赋异禀,灵颖非凡,他将这一片麻麻点点条理分清楚以后,顿然而悟,这小腹之上,原是刺着的一片字迹! 他可无法想得透,这女人为什么要在小腹小刺出这一片字迹来?所刺的又是什么文字? 若是用手去摸出这些麻麻点点,所显示的是什么文字,这太困难了!纵令睁开双眼去看,恐怕也不易辨得出来。 既然在小腹上刺出这一片文字,为什么又令人作难不准睁开双眼去看?睁开去看,总比用手去摸猜要容易得多! 他已确定这一片麻麻点点,就是所指示“切记勿忘” 的秘密。只好定下心神,从右边第一堆麻点摸去。 他依照麻点顺序,不一会,居然被他摸出第一个字来,这一下他可高兴了! 不过,他心头又涌起一个疑问,就是小腹上这一片字迹,同他所中的毒,又有什么关连呢? 难道这一片字摸出来后,就可以解除他所中的毒吗? 第六章 洞内中毒心惶惶 公羊见心神一分,摸了半晌,第二个字没法分辨出来,他赶紧收摄心神,细心的摸去,才将第二个字摸了出来。 他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将全部字迹摸完,但中间仍有一二个字,用尽脑力分辨不出。 摸得焦急之时,几度想睁开双眼来看,但正要睁开双眼之际,终于又按捺下去,他不愿违背崖上的指示。 这一片字迹之中,虽有一二个分辨不出,可大多已了然,这已是难能可贵了。 在他一明了这片字迹后不禁令他大感惊异,这原是一篇炼功至高之学。 他终因年龄太小,所见不多,武功也未到上乘,虽体会出这是一篇练功的至高之学,但不能完全体会出全部意义。 但当他一发现这是炼功至高之学,便又按着捺性子,重新将那一二个没有分辨出的字,再度细摸。 但是仍令他失望,费了很大的智力及时间,依然无法悟出这几个难解的字来! 他将那已摸出来的字句,牢记在心后,又顺着下腹往下摸去。他想由头摸到脚,没有其它发现后再离开,完成崖壁上所赋与他的责任。 此时,他并未因得着这至高之学感到欣慰,而认为这位赤裸女高人,是赋与他的一种责任。 由小腹,又往下摸,这回他可没有动心,诚心诚意的一点遐想也没有。 继续向下摸,由大腿至一双脚,光滑玉润,没有什么发现。直摸到尽头,石台横头却有一条一人宽的通道。 他随着横头通道,摸索着折转过去,走到石台后面。 石台后面,亦是仅容一人站立。 正在这时,忽听得石台前面,一阵“轧轧”之声传来,半晌,“轧轧”之声停止,紧接着是一阵脚步之声,从石台之内传出。 公羊见十分灵慧,知道这石台之内暗藏有机关,有人在内开动机关走出。 他并不惊骇,似乎他是天生成一个沉毅性格。 虽不惊骇,却感到十分奇异,怎样这石台之中,还藏有活人哩? 他正奇诧之际,石台之中的人,已然穿出石台,适才轧轧之声,即是石台前面暗门开启之声。 公羊见本能的将身形往下一沉,便藏躲在石台之后。 他是多么的想睁开双眼,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但他终于忍着没有睁眼,誓遵守着指示,不愿违背。 眼虽紧闭着,两耳可未封闭,他精灵的想到既有人在这石台之中隐藏着,武功决不差到那里。因此,他连大气也不吐,屏息静气,用双耳来探听来的是什么人。 石台之中窜出来的人,身形暴长,直立起来,听得他面对着石台,轻轻叹了口气。 公羊见可体会出这口叹息之声调中,似包含着无比的哀怨、狠毒、阴险等成份! 公羊见仍紧闭着双眼,屏息地静听下去。 那人双手已在赤裸女尸上抚摸着,他一面抚摸——面说道:“我要每天来抚摸你玉体一遍,直到我死……” 他低低的嘿嘿干笑两声,又道:“你的娇靥、酥胸、娇乳、玉峰……” “你的秀眉、杏眼、樱唇、嫩皮、细肉……” “啊!无一处不令人倾倒!无一处不令人消魂!” 公羊见听那人的声调,苍老嘶哑,以他狭想,这人年纪总在六十岁以上。从他声调听来,似极其熟习,一时也想不起在那里听过! 听他语音,那人同赤裸女人似有一段不平凡的关系,也许他们是夫妻吧? 那人顿一顿,又发出一声低低阴笑,笑后,道:“你以为一死,就可以保持清白贞操?真是太傻了!要知道我是什么人?……” 他接着打了个得意的“哈哈”,声音却大,震得石台后面隐伏着的公羊见双耳俗聋。 公羊见暗忖道:“果然这人武功绝顶!” 那人打了个哈哈后,继道:“我岂就此放松你?在你死后,我用内力封闭了你六阴六阳内穴,使你身体不坏,温度不减,同活人一样,虽然你不能说话,不能表情,我仍能欣赏你的肌肤,你的娇容!” 公羊见大惑不解了,听他语气,他夫妻似乎已反目了。然而他的语气,似乎同这赤裸女人又不是夫妻似的? 那人又说道:“这样更好,你手不能动弹,嘴不能说话,我想抚摸那里,就是那里,想摸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你不能反抗了!” 公羊见听了他这几句话,双眉一绉的表示极不顺耳。 那人双手似游到双乳之上,听他说道:“你这一双乳峰,在我初次见你面时,便想抚摸,那时,你是穿着衣衫的。就是隔着一层衣衫,仍是那么的动人呀!” 他顿一顿,叹口气道:“你是天上仙子,人间尤物……” 公羊见心想这人原是一头色狼,看来他们不是一对夫妻了。 这位女前辈,一定生得极其美丽无疑,不然,怎会令这头色狼这么倾倒。 那人这时却恨恨地“哼”了一声,道:“你这贱人好可恶啊!……” 公羊见一愕,他对这女前辈是这么的倾倒,怎又说她可恶哩? 听那人接着说道:“你不但可恶,而且好狠!竟在你那如玉润的小腹上刺着肉点,上面抹着毒药!使人不能同你接触……” 公羊见又是一楞,那些密密麻麻的肉点上原是有毒药的? 这一提起,顿觉几个手指头有点微麻。 可是,那密密麻麻肉点,分明是一段练功至高之学,这位女前辈若是防范坏人接触她的身体,何必要刺出这一段绝学口诀来。 他十分相信这位女前辈,这样做定有用意,必不害他。他一进洞门,便已中毒药,现在再中一次,又有什么关系,这位女前辈必定有安排救他。 他这么一坚定信心,手指头虽感麻木,却并不感到难过,更也不起恐慌。 那人这时又嘿嘿干笑两声,道:“你在死以前,在洞门布下毒药,好教有人误入中你所下的剧毒。” “然后,你在石碑上,故又说明来人已中剧毒,欲求生存,速进此洞。你这意思,不外控制来人,来到这黑洞,将你事先所写的秘密文件,由那人拿去,交给你的徒儿,来替你报仇。” “哈哈!”他发出得意的大笑,又道:“你的心机不算不周到,不算不狠毒,那误入此洞之人,受了你事先安排好了的剧毒,当然遵照你的吩咐将你的密函送到,否则,那人便无解药可除毒。非将信送到后,才由你的徒儿拿出解药,方能救得一命。” “嘿嘿!”他又干笑两声,道:“那知你这心机白费,不但此‘五华古洞’难得有人寻找此地来,纵令有人来也是白赔上一条命……” “你那知我早就在这石台之内暗室藏着,你那一封信,早已落入我手中。你想想看,就是有人闯来,得不着你这一封信,你的冤屈不但不能伸,解药也得不着,是不是还要送掉人家一条命?” 公羊见听得心中一凛,他倒不是害怕得不到解药,而且觉得这个人太狠毒一些。 如此说来,这位女前辈是死在这个人之手了。 目前这人,想来武功定必绝高,以我的功力,决不是他的敌手,我是不是现身,同他较量较量,以报女前辈之仇? 但他没有这样做,他想明知自己功力不如人家,赔上一条命事小,误了女前辈的事大。我能留得性命在,终有一天会遇上她的徒儿。 他的左手腕上挽着铁链,不敢移动一下,怕发出声响来。右手是可以活动的,因为僵屈过久难受,便将手臂伸直舒活一下。 他一面伸直手臂,边又想起崖壁上的字句来,上面写着:“寸地勿弃,得物而止。”便不自主地将伸出的手臂,顺着石台后壁摸去。 那知手臂一摸,便摸着石台后壁上有一个小方洞,仅有一手掌大。伸手一探,便得着一个封套。 他又是诧然了!这封套,无疑是这女前辈放在此地的,封套之内,定有关于她受冤屈的秘密。 奇怪那人适才曾说到那封密件已由他得去,怎么这个方洞内又有一个密件? 他想了想豁然酌情地暗道:“这位女前辈确也是个有心机的人,从她在洞口安排毒药,迫人入洞看来,这一番心机用得极其严密。 由此看来,那人所得密函定是假的了!” 这时,又听得那个人又提着嘶哑的嗓子,说道:“你又在小洞口崖壁上,指示来人进入黑洞,闭上眼来摸你交托他的密函。” “这一点,我是十分同意的,像你这一付玉体,除了我外,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看你一眼。不然,我得将他双眼挖掉!” 公羊见听他将崖壁上的指示,这么解释,心头可不同意。手触眼看,还不是一样,女前辈这么指示,定必另有用意。 究竟这位女前辈同这位老人是什么人?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又狂笑一阵,接着又道:“你固然机智,但我也不弱!哈哈……” 他打了个哈哈,又是豪气干云,又是阴险狠毒! 十分得意的继道:“我侠盗公羊旦,威镇武林,名满天下……。” 这话一出口,可将一个刚毅沉着的公羊见,激动得呆了!侠盗公羊旦三字一入耳,禁不住全身一颤抖! 侠盗公羊旦就是他亲生父亲,据他所知,五岁时父亲就死去,坟墓还在家乡,怎么此地又有一个侠盗公羊旦? 他想:“我父亲在生时,确不错威镇武林,名满天下,因为他嫉恶如仇,杀了不少的人,因此得着一个侠名。 但眼前之人,从他的心胸,及对这位女前辈的言语行动看来,决不是一个正直人物,他怎会是我父亲侠盗公羊旦?” 他恨不得立时睁开双眼,暗暗偷看一下这当面之人的面目,他想:“只要看他一眼,便能认出这人究竟是谁?” 因为在他五岁时,父亲公羊旦才死去,所以他对父亲的面目,却还依稀认得,大致不差到那里? 可是,他不愿意去违背这个赤裸女人的指示,来睁开双眼。 这时,自称侠盗公羊旦的老人,又说道:“以我威镇武林,名满天下的侠盗公羊旦,为了你,居然甩弃武林,陪着你在此地十年,你也应该死得心安理得,还有什么委屈吗?” “不过,我固然是为了你潜居此地十年,但另一方面我还要利用你等一个人。” “我知道那个人,定会找到此地来,那人来了,我利用你所布的剧毒才可以从他身上得着那部‘先天一气’功,及消解我的仇恨。 “因为我早躲此地画了一份地图,已安排好交给那人。” “你以为我是傻子,专诚在此地伴着你这么一个死人吗?你固然是可爱,但毕竟是一具死尸,怎能敌得过那部‘先天一气经’?” “好了,今天我对你说的话太多,好人!爱人!让我再摸摸你的玉体。” 他双手又已在那赤裸女人躯体上抚摸着。 一面摸,一面嘴里发出梦寐似地呓语,道:“真够消魂!真够消魂!” 公羊见险些肚皮都气炸了!他真想一冲而出,同他拚个你死我活,他决不相信这人是他已死了的父亲。 不但他父亲侠盗公羊旦,确确实实已死了,纵然没有死,他父亲决不会做出此种无耻行为来! 他只是一时气愤,想冲出而已,但并没有这样做,知道这样做对各方面是不利的。 他又想睁眼看看那人,但眼又开不得! 自称侠盗公羊旦的老人,消魂了一阵,听他低低又道:“好人.明天再见!” 说完,正要纵入石台前那个洞门,蓦地听得黑洞外“哗啦啦”一阵铁链响声传来,那老人及公羊见同时一怔! 在他二人正怔然之际,来人已来到黑洞崖壁前,接着听得铁链拖地之声,人已从小洞口钻了进来。 自称公羊旦的人身法好快,在来人刚钻入洞内之际,他已闪身在石台横头通道里,同公羊见只有一个转角之隔。 这一来,公羊见更是小心翼翼,大意不得。 来人拖着铁链,钻入黑洞内后,随听得他说道:“好黑啊!好在小爷练有夜眼,数尺内尚难不着我。” 伏在石台后面的公羊见,感到十分奇怪,怎么来人身上也拖着一条铁链? 不用说,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残山山庄逃出来的楞小子公羊见。 这时,他立在洞口,没有前进。因为猛然进入黑暗,纵令练有夜眼,一时之间,也难能见物,故而立在当地不动。 他虽立着不动,嘴里并未停着,听他说道:“小妮子,你以为将我地图逼去,我就寻不着这个地方吗?你那知道我早已将地图上所记载的路线看熟。” 公羊见心想:“这人所说的,好似指着甘妮卿及她所赠给我的这一份地图而言。” 公羊旦一听到地图,心头一沉地暗忖:“这分明是我所盼望的人来了。但,听这人语音,年龄只有十几岁,又不是我所盼望的那个人。” 不是我所盼望的那个人,这份地图怎落在他手中,听他说那地图又落在另一个女子之手,这件事可弄复杂了,我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从楞小子公羊见身法,及说话之声音听来,知道他武功差自己甚多。 他因不愿意让来人得见石台上的那个女人裸体,不再隐藏的闪身而出。 这个自称为侠盗公羊旦的,武功极高,闪身而出,不带一点声响。 他闪身而出后,即立在石台前五尺处,双眼灼灼地紧盯着来人。他立身之处,距离楞小子约有二丈多远,他仍能将来人看个明白。 在他一看清楞小子,年约十六七,身体虽结实而不高大,乱蓬的头发,堆了满头。上身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蓝布短襟,下穿一条短裤,右手腕上套着一只六尺余长铁链,从这小子神态看来,没有一点惊人之处。 自称公羊旦的老人,大可放心了!立在原地不语,静观动静。 楞小子公羊见,静立了一会,这才睁开双眼,他的功力有限,对身前数尺内景物,勉强看得明白,丈远处,犹如盲人一样,什么东西也看不出。 他双眼睁开后,并未立即移动身形,只听他说道:“这个地方,真也难寻,错非我将地图记熟,不然那‘先天一气’功,眼见被那丫头得去,啊!她该不会先我而来吧?” “先天一气”功。伏在暗处的公羊见适才已听到自称公羊旦的老人说过,他要等一个人来,难道这同我一样带着铁链的人,就是他所要等的人吗? “先天一气”是什么武功?想来定是一个奇绝的神功吧!冒充我父的这人,为什么要以这神功引诱这人来,消解心中仇恨?难道他们是情仇? 那个公羊旦亦是满腹狐疑,这小子分明不是我要等的人,可是他也说明是来寻取“先天一气”功,这分明已得着指示,知道“先天一气”功上半部在此地。可是这小子不是那个人,我先将他拿下后,一问便会明白。 楞小子公羊见这时已移动着脚步开始向前走动,边走边说道:“这洞这么黑暗,叫我如何寻得着那‘先天一气’功,我还是打燃火折,比较方便。” 说着,立定身形,从身上取出火握一幌,火折迎风就燃,顿时洞内大放光明。 火折一燃,他正要拔步胶进之际,忽听得身前不远处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声,是突然发出,吓得楞小子公羊见手腕一软,火折扑地而灭,接着听得他一声惊呼,铁链曳地“哗啦啦”一连串响,倒退数步! 半晌,没有声息,楞小子干咳了两声,道:“这洞里有鬼不成?” 话凌音甫落,听得身前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还不与我躺下。” 话落,人已飘身纵起,双掌向楞小子眉头抓去。 伏在石台后的公羊见暗道:“他们要打起来了,不知来人功力如何,能否敌得过这个冒充我父老人?” 楞小子公羊见武功也不等闲,一听衣袂飘风之声,灵活地一低身,紧接着两脚跟一用力,“嗖”地一声,人便从公羊旦胁下钻了过去。 人一钻了过去,右腕铁链本能的施出“反手功”来,一招“天龙出洞”,快逾闪电的抖出,直点公羊旦背后凤尾穴。 铁链一出手,他人也大声叫了出来,道:“啊!这洞里有人呀?好,你这人大概是残山山庄的人,来抢夺我的‘先大一气’功的?小爷今天可不放过你。” 公羊旦纵身过去,两掌落空,正惊讶这小子身法还不错之际,忽听得“哗啦啦”一声响,一股劲风直袭背后凤尾穴上,不禁大吃一惊! 公羊旦惊的不是这一招来得威猛无比,而惊的是这小子招式。 他是何等人,楞小子公羊见这一招“反手功”固然凌厉无比,怎能伤得了他? 只见他身不转,脚不移,亦是施出一招“反手功” 来,右臂反手一抄,猛向链头抓去! 楞小子铁链抖出,只是以攻为守的招式,在没有摸清敌人底子前,并未打算伤害敌人。 铁链一抖出,随即收招转身。 公羊旦反手一抓,又落空了个! 伏在暗处的公羊见武功已得堂奥,虽双眼紧闭,两耳可灵,听风辨势,已觉出适才两人,各出了一招“反手功”来,他更是大惑不解了! “反手功”,乃他已死去的父亲侠盗公羊旦威镇武林绝技。那个淫徒老人,不但冒充他父亲,而且还懂得“反手功”,真令人迷糊透顶! 还有这后来身带铁链之人,他也懂得“反手功”,从他语音听来,年纪不大,他也懂得这绝功,更是怪事! 那个自称公羊旦的老人,还不是同他一样迷糊,这小子从那里学来的“反手功”?难道是那贱人的徒弟不成? 他人已转身过来,怔怔地望着当面的少年,说道“你是何人?师承是谁?” 他这一问,可将楞小子气焰惹了上来。 他大笑一声,道:“你是被小爷一招‘反手功’吓着是不是?识相的赶快将小爷的‘先天一气’功交出,然后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是什么来头,否则,哼哼!” 自称公羊旦,可气昏了,心想若不施出一手将这小子降服,难得了断。 心意一定,冷哼一声,道:“小子看招!” 话落,人已欺身,左掌一吞一吐,一股绝大劲力向楞小子吸去! 楞小子公羊见在残山山庄同一声雷甘乃常搏斗,一招“反手功”无意得着甜头,因此志高气扬也没将当面之人放在心上。 他这一大意,公羊旦的掌力发出他还不自觉,在掌风临到面门时,他才发觉惊惶地大叫起来! 可是为时已晚,他一个庞大的身形,已被公羊旦的掌力吸去!全身被一股劲气束缚得一点武功施展不得。 身形一被吸到公羊旦身前,公羊旦右臂倏地一探,便抓上他背后梁大穴。 背梁大穴,位于中枢神经,一经被拿,全身软绵绵地动弹不得。 楞小子公羊见大吃一惊的嚷道:“放手,放手,何必当真,我公羊见何处得罪了你,当真下手?” 楞小子将名号一报出,伏在石台后的公羊见,及抓着楞小子的公羊旦二人,均不禁大愕了! 伏在石台后的公羊见心想:“这人不但年龄同我不差上下,而且他还同我一样拖着一条铁链,这已经太巧了! 现在可怪的,他居然还同我同姓同名!” 公羊旦一听得楞小子报出名号,抓着他穴道的手掌,不自主地放了下来。适才他见这楞小子施出那一招“天龙出洞”“反手功”,便已犯疑。 现在一听这名号,可有点呆了! 他喃喃自语地道:“公羊见?公羊见?……” 他似浸沉在回忆里,听他说道:“十年了!十年了! 定是他,定是他!” 伏在石台后的公羊见听了公羊旦的话,亦是难解地暗自说道:“好啊!我倒遇上怪事了,不但有人冒充我父亲,而且还有人冒充我自己,今天我倒要听个明白,看他二人究竟闹到如何地步?” “我要不是遵守着这位赤裸女前辈的指示,非得睁开眼来看看,这二位一个是不是像我父亲?一个是不是像我?” 楞小子一见公羊旦楞在当地,倒会错了意思,以为是被他的名号及“反手功”所吓,当下又是大笑一声,得意已极。 公羊旦楞了半晌,乃慢声道:“娃儿,侠盗公羊旦是你什么人?” 楞小子哈哈一笑,一反适才哀怜神态,狂傲地道:“你也知道侠盗公羊旦?站稳了,侠盗公羊旦是我父亲! 你磕头认输,将‘先天一气’功交出来,小爷也许放过你一命。” 石台后的公羊见可暗自大怒了,好小子居然冒充我父亲的儿子来,我要不是亲耳听见,真不相信江湖上居然有这无耻之徒。 自称公羊旦的老人,全身一颤抖,嗓音也变了,颤抖地道:“你是公羊旦的儿子?当真?” 楞小子见他神态,更是得意地一挺胸脯,道:“谁骗你不成?” 老人似乎萎顿已极,低声道:“你父亲哩?” 楞小子回道:“我父亲死了,死了十年,他虽然死了,但威名仍在!你敢把我怎样?” 自称公羊旦的老人身子又是一颤抖慢道:“那么你母亲哩?” 楞小子公羊见一愕,半晌,道:“谁同你谈家常,小爷可不得闲!” 老人不胜痛苦的,微哼了一声。 伏在暗处的公羊见,他肯定这两人都是冒充。楞小子冒充他自己已是无疑问,那个老头冒充他父亲事实上已很显然。 以他的想法,既然当面的楞小子自称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老头又自称为是侠盗公羊旦,彼此那有一点认识,如同陌生人一样?而且这老人为什么又不说出他即是侠盗公羊旦名号来? 他这样的想法,是极其合理的。 自称公羊旦的老人没有对着楞小子说出他是公羊旦,伤感了一阵,却转变话题,道:“你进入此地的地图,是得自何人的?” 楞小子头一昂,回道:“你管不着。” 老人并不生气,又问道:“你进入洞口及钻入这个黑洞时,可得见石碑及崖壁上的字句?” 楞小子回道:“见是见过,我没有时间去看它。” 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可知道一进洞,便中了剧毒?” 楞小子吓了一大跳,道:“这话当真?” 老人似乎不高兴地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到洞外石碑上去看一看,上面写得很清楚,‘一入洞口,便中剧毒’,你试运气看,有什么不对?” 楞小子公羊见是个极怕死的人,吓得赶紧一运气,果然不对劲,忙叫道:“不好,我气脉有点阻塞,是你下的毒?你是什么人?” 第七章 真假难辨公羊见 老人仍未说出他的姓名来,只是告诉他道:“你别问我是什么人,毒不是我下的。” 楞小子心机也不错,眼珠一转,道:“你既知道洞口下有剧毒,定知解法。” 老人道:“我只知道洞口有毒,可不知道解法,不过能解救的人我倒知道,你现在立刻去到……” 说到这里,声音压得甚低,令伏在石台后的公羊见无法听得明白。 老在压低嗓子咕噜了一阵,才又高声道:“你到那里去,找一个叶慧秋的姑娘,她会给你解药。” 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东西交给楞小子,继道:“你拿这东西去,她不会拒绝的。……” 老人顿一顿,又道:“你来此地,是寻找‘先天一气’功的,是不是?你可告诉我?是什么人叫你来的?并且那‘先天一气’功,藏在此地什么所在?” 楞小子公羊见伸手接过送来的一个小包,没有去看即放在口袋里,然后答道:“我只知道来在这里找一件东西,是什么,藏在这崖洞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 老人顿了顿,语气仍甚缓和,道:“你失掉的地图,究竟是谁给你的?” 楞小子公羊见期艾地道:“老人家待我这么好,按说是应该告诉你,可是,我不能说你就是要我一命,也不能说出。” 老人本已猜到楞小子的地图,是由什么人所给,他这样问,不过是想更证实一点。现在他既不愿意说,只好作罢!不过,要是别人,老人也不会这么轻易放松。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道:“好,你去吧!最后我得嘱咐你,你来到此地所见一切情形,及会着我这么一个人,同我所谈的话,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否则,我会取你的性命。去吧!你中的毒,是慢性的,半年后才发作。” 说到最后,声色俱厉,神态骇人! 楞小子对于老人的话,连连应诺,那敢不遵守,道谢一声,回头往洞口钻去。 在他刚俯下身子,老人突然又厉声,道:“站住!” 楞小子吓得一跳,赶紧立起俯首不动。 老人走近他身边,态度又变缓和了,道:“你娘还活着?” 楞小子心想:“这怪老头同我娘有什么关系?看他关心告诉我去求解毒之人,想来不会有坏意。” 但他没有作答,只是点点头…… 老人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失去的那份地图,我知道是你娘交给你的,你说已落在一个丫头之手,那个丫头是谁?” 楞小子道:“那地图落在山峰前残山山庄甘妮卿手里。 谢谢老人家,我得走了!” 说完,钻出洞外而去。 老人望着楞小子公羊见身形消失洞外,喟然一叹,道:“要不是我的好人儿所写的秘函,指出解毒之处及解毒之人,凭白的就送掉这娃儿一命。” 老人所指的好人儿,是指石台上已死去的女尸。 他仍站立在原地,似涌起无限的心思,喃喃继道:“晃眼十年,这娃儿,长得这么大了,奇怪,那娃儿小时好像甚是聪敏伶俐,现在怎么生得楞头楞脑,那像是当年威赫一时的侠盗公羊旦后代?” 他又叹了口气,道:“真是虎父养犬子,可叹!可叹!” 停一停,又道:“那娃儿母亲没有死?对了,她不会死,只是瘫痪。为什么她不叫那人来取‘先天一气’秘笈?可侥幸他了!” 他忽然牙齿咬得吱吱响,恨声地道:“他一定会来,他一定会来,我已等了十年,决不灰心。” 停下,忽又打了个哈哈,道:“‘先天一气’功,那是我骗人的啊!我不骗他,他岂肯前来送死?” 他得意地来到石台前,半晌没有说话。 伏在石台的公羊见,对于老人的话虽听得清清楚楚,可不明白其中意义,他也不愿意去琢磨,知道这是这个老人的秘密。 老人在石台前伫立一会,又喃喃道:“好人儿,我虽封闭了你体内六阴六阳大穴,但每天我不用真力,导入你体内,你这美好的躯体,不但不能永保温柔,而且早已与草木同朽了!” “好人儿,我又要与你导气了” 说着,他的双掌已分别扣在石台上女尸顶门及丹田之上。 伏在石台后的公羊见,半晌没听得老人说话,知道他在替女尸导气引息。 他感到十分不懂,这老人怎么有这样深厚内力,竟然能令已死的人躯体不坏,还永保温柔,能夺天地造化之功! 半晌,老人运功完毕,说道:“好人儿,明天再见!?” 他气息微喘的进入了石台下秘道中。 接着听得“轧轧”连响,洞门封闭。 石台后的公羊见,这才慢慢摸索着走出来,他仍是紧闭着双眼,倚立在石台前,他是多么地想睁开双眼,看一看石台上的女尸。 他是个笃诚的人,不愿去违背指示。 此时,他脑子涌起一连串的问题,今天所遭遇的太过离奇,令人如坠五里雾中,迷糊透顶。 首先不解的是救他逃出残山山庄的那个十面观音,同她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将他救出来? 其次,这石台上的女尸是什么人?她是怎样死去?她小腹上刺的练功口诀是什么?为什么要刺在小腹之上?而且上面还涂上毒药? 这石台下面的老人,同她是什么关系? 怎么老人同他已死去的父样侠盗公羊旦同姓同名同外号? 老人适才所说的话,似乎含着甚深的仇恨,楞小子母亲,及老人所指的那个人,究竟同老人是什么关系? 楞小子怎么也与他同名同姓,最奇怪的他还携着一根铁链。 这一连串的问题,那能不令他惊奇! 公羊见移动了一下身形,忽然想起的,暗道:“我得要去赶上那个楞小子,同他一道前去求救解毒,不然,我怎会知道到什么地方,求什么人哩?” 公羊见想到这里,立向洞口摸去,走了几步,忽不忍的回转身来,仰起头朝着石台上的女尸看去。 虽仰起头,但并未睁眼,是一种象征性的面朝着女尸闭着眼望去。他对这具女尸,有一种迷糊神奇感觉,为什么不令他睁眼看看。 他的左手紧握着那一个封套,不知那个寺套里装的什么?他摸了摸,他便将那寺套装在短裤口袋里。 不知怎地他对这具不能睁眼看的女尸,生出无限亲切之感,总觉得这位女前辈,似有令人同情之处。 虽然他遵着指示,没有睁眼,在这临去的一刹那,非常留恋的仍面对她默默地眷念了一阵。 然后,他右手挽起铁链,才悻悻地抱着满腹疑团,钻出洞外。 一出洞外,才睁开了双眼,因紧闭过久,一见阳光,双眼不免有点刺痛。 好一阵,才感到舒服,不过十个手指头却感到麻麻的,这是触摸女尸小腹上那一片麻麻点点所中的毒。 他不再耽延,赶紧窜出五华洞,去追赶楞小子公羊见。他一面要随同楞小子去求解药,一面还要质问楞小子为什么要冒名顶姓,那一手“反手功”从何人学来。 窜出了五华洞,一看天色,已是晌午过后,他感到腹中饥饿如焚。如在身体上的伤痕涂过黄药,已然结了疤,不再痛楚了。 他本想打开封套,看看里面是什么,可又怕多耽误时间失掉了楞小子,终于没有去打开,向前奔去。 窜过山峰,向四处一张望,则见楞小于公羊见在山崖下,生燃一堆火,在烧烤食物。他一见大喜,不停缓的飞快的赶了去。 因为楞小子窜出洞外,肚皮饿得难受,就打了几只飞鸟,生燃一堆火在烧烤,要不,早已走远,公羊见那能追得上他。 公羊见一发现楞小子,边跑边叫道:“喂,喂!你在这里呀!” 他虽听得洞中老人叫楞小子为公羊见,他可不愿意这样去称呼他,以他想这小子决是假冒无疑,故而“喂,喂!”的喊叫了两声。 楞小子烧烤着飞鸟,吃得津津有味,忽听得有人叫喊之声,抬头一看,不禁心头一沉! 这是那里跑来的一个手腕上拴着铁链,赤裸着上体,穿着短裤,乱发堆了满头,乌黝黝发光的皮肤,紫痕条条,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 公羊见这一付同他一样的长相,已经就将楞小子吓着了,又见他拚命的边叫边向他飞来,心头一发毛,也顾不得尚未吃完的几只飞鸟,吓得拔腿就跑! 他这一跑,公羊见可急了,那能不追?当下便闪身追了下去! 楞小子一见公羊见在身后追来,更是提足气力拚命狂奔。究竟为了什么要跑,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觉得这个追来的少年长相有点怪。 楞小子本是个说大话胆小如鼠的人,在五华古洞已被自称公羊旦的老人吓着,现在又得见同他一模一样的怪少年,那吓得不跑? 两个公羊见一前一后包围着五华山山峰乱窜,他们二人功力相若,公羊见一时也追不上,楞小子一时也转不脱。 他们包围着山峰,去去来来的狂奔,楞小子在前面也不知向山峰外窜去,始终是在原地方打转。 公羊见一面追赶,一面心想:“这小于果真是冒名顶姓的,他一见了我的形态,一定想到是真的公羊见到了,不然他为什么狂奔?” “但我非将他追上不可,那洞中冒我父亲的老人,已秘密的告诉他求解毒的地方。放了他,我的毒便无法解除。” 楞小子他的想法:“这后面追我的人,虽然没有看清他的面貌,可形态完全同我一样,而且手腕上还拴上一条铁链。这一定是自己灵魂出现,若不将他用掉,这个命就难保了。” 因此他非得要将公羊见甩脱不可! 一前一后,追了一阵,楞小子心想这样逃来逃去,何时得了,何不避过他,藏躲一时? 楞小子公羊见,虽是楞头楞脑,实际上他并不傻,心念一动,猛提一口气,脚步加快,一闪身飞快的转过一座崖石,接着身形仆地一滚,便窜到崖石后面一堆草丛里了。 这动作,施展得十分干净俐落,他自己十分高兴的轻轻吁了口长气,心想:这一下可躲脱那冤魂不散的小子了!…… 他心里这句话还未说完,蓦地颈后一紧,便被一个人轻轻地抓起。 事变俄顷,这一下呆将他惊得禁不住尖叫了一声! 在他身后的公羊见,一见前面的楞小子转过崖石,便不见人影,楞一楞猛提一口真气,正要超过崖石向前追去。 那知他越过崖石不数步,忽听得身后楞小子一声尖呼,愕然停身,正要转身看去,突然颈后一紧,也是被一个人牢牢抓上。 楞一楞,他并不惊慌,还以为是上了楞小子的当,无意被仳抓上。 其实抓着他的人,并不是楞小子,而即是抓着楞小子的那一个人。 那人一手一个,左手抓着楞小子公羊见,右手抓着坚毅倔强的公羊见,向前一举,提起向山谷下面奔去! 那人一手提一个人,仍然步履轻灵,矫健非凡,毫不费力的如行云流水奔窜着。 单凭这一份功力,也足惊世骇俗了! 两个公羊见被那人向前一半举,二人便当了面。 公羊见一见楞小子也被人捉着,乃轻轻“咦”了一声,道:“你也被人抓着,我还以为是你抓着我?” 楞小子这个气可就大了,嚷道:“你这个冤魂不散的家伙,为什么要追赶我?我还以为你是我的灵魂哩!要不是你紧紧追赶不舍,怎会教人抓着?” 他二二人后颈被人抓着,无法转过头来,不知身后是何等样人。 公羊见道:“你已否得见是谁抓着我们?” 楞小子没好气的道:“谁知道……” 他忽想起的问道:“喂!小子,你是谁?为什么同我一模一样?可惜面貌不同,不然,我们是一对双胞兄弟!” 抓着他二人的那人,也不停身,继续向山谷下奔去。 不过,脚步可放缓了许多。 坚毅的公羊见,听他这么一问,心头一动,不回答的反问道:“你是谁?” 楞小子一见问,心头也是一动,暗忖:我真傻,为什么不抬出我的万儿来?一说出我的万儿,也许抓着我的人,会有顾虑的放开我。 想一想,嘿嘿干笑丁两声才大声道:“好小子,听稳了,小爷行不改姓,坐不变名,我乃六尺鞭公羊见是也,我是威镇武林侠……” 话未说完,坚毅的公羊见立打断他话锋,接着道:“你是威镇武林侠盗公羊旦的儿子,是不是?” 这话一出,抓着二人的那人一双手臂,陡然一颤抖,脚步更放缓了许多。 楞小子听了坚毅的公羊见话后,先是一怔,随即一个哈哈大笑,道:“你年纪轻轻,看不出还知道武林中的人物,这也难怪,像我爹爹这样响当当的高人,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朋友:谁个不知,那个不晓?” 说到这里,更提高嗓子,道:“我爹爹侠盗公羊旦,向来恩怨分明,有谁欺侮了他的儿子,必要报复,任他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出一命。” “喂!听见没有,朋友,你是谁?糊里糊涂抓起我哥俩们,究竟为的什么呀?” 他最后几句话,是对身后之人说的,满想这几句话一出口,那人必将他们放开,至少也得放开他一人。 那知那人并未松手,仍是牢牢地抓着二人后颈,只是听得低低的一声冷哼! 楞小子见这几句话没有奏效,忽又对坚毅的公羊见发生兴趣,想起的问道:“兄弟,你可有个万儿?” 坚毅的公羊见沉声,道:“我吗,也是六尺鞭公羊见……” 身后那人一愕,楞小子公羊见也是一怔!接着楞小子哈哈一笑道:“巧极了!巧极了!你这人不但同我一模一样,连姓名也相同,要是你也是我……” 坚毅的公羊见没等他说完,接着道:“可不是,我也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呀!” 这话一出口,楞小子公羊见当然是感到惊奇,可是抓着他们的那人,也是分外的诧异!随即停下身形,双臂一抖,将二人摔得在草地上连打几个翻滚。 这时,三人已来到山谷之下,此地正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厚如毡毯。二人在地上虽连打几个翻滚,可没有受伤,只是有点昏头转向。 好一阵,二人才慢慢爬起定一定神,向那人看去。 这一看,二人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并接着说道:“原来是你!” 那人悠闲的坐在一个崖石上,伸手理着飘拂在前额上的柔发,望也不望二人一眼,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楞小于公羊见,摸了摸摔痛的在残山山庄秘室中所受的鞭伤,眉头-开展,迈开踉跄的步子,来到那女子身前,一个长揖,咧嘴一笑,道:“原是姑娘你,我在几天前,会过姑娘一面后,日夜难忘,想不到我们在这儿又遇上啦!” 那女人一听楞小子的邪辞,心想好小子,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也不问问我是谁?竟敢胡言乱语。 她原本是一脸寒霜,突然一个转变得媚态横生,向楞小子公羊见斜睇一眼,接着一声娇笑,道:“是吗?你知道我是谁?” 楞小子公羊见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道:“真是,前几天我们遇上时,因行动仓促,不但没有请问姑娘高姓芳名,而且连我的姓名也没有告诉过姑娘。” “我知道姑娘宽宏大量,不会记怪这些小节,适才我已经告诉过这位仁兄,谅姑娘已听见。我是侠盗公羊旦的独生儿子公羊见,外号人称六尺鞭!” 坚毅的公羊见一见他神态亵渎,不禁眉头一绉,心想:你这小子真也糊涂过份,单凭她一手一个抓着我们,行走如飞的功力,岂是等闲人所能做到。 从甘妮卿姑娘那里听说过,这个女人是个极难惹令人丧胆的魔头,你怎敢在她面前放肆呢? 那女人看了坚毅的公羊见一眼,转头向着楞小子嫣然一笑道:“我已听得,你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六尺鞭公羊见,好威风!好杀气!要是我早知道你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我那敢将你偷偷点中穴道,送到残山山庄秘室里,受了一顿皮鞭之苦?” 楞小子一怔之后,又堆上满脸笑容,连连说道:“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姑娘已说过,要知道是我,决不会开我这个玩笑。” 那女人忍不住娇笑起来,笑得花枝招展,媚态横生。 半晌,才道:“你对我这么大量,还不知道我究竟姓什名谁呢?” 坚毅的公羊见,始终冷眼旁观,他也被这女人一股浪劲,弄得心头有点起伏! 楞小子公羊见又是一摸脑袋,道:“该死!该死!我仍忘记正式向姑娘请教高姓芳名……。” 说着,一整破乱无袖短褂,拂了拂尘土,提起铁链,上前一步抱拳一个长揖,道:“小的虔诚正式请问姑娘芳名大姓。” 那女人娇笑一声,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乃藉藉无名的十面观音也!” 说完,又是一阵嘻嘻大笑。 楞小子公羊见一听说她是“十面观音”,登时面色突然大变,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双腿一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女人,可不正是十面观音。 她仍是那么妩媚,娇笑自若,道:“怎么啦!看你吓得这样子,十面观音也不会吃人呀!” 说着,又是一阵娇笑,笑后又道:“你不是第一次见了我面,日夜难忘吗?难得你对我有这一片心,好吧!你既然对我这么爱护,等会替我做一件事好了。” 十面观音这名头太过吓人,楞小子那不丧胆?他跪在地下全身颤抖着,低下头暗忖:十面观音杀人不眨眼,我也是冲昏了头,怎么犯上了这个万魔之魔哩? 今天既落在她手里,眼见是活不成了! 但他一听得她的语气温柔,及见她的神态和蔼,可有点狐疑这女人不一定就是杀人魔王十面观音。 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抬头向她看去。 他一抬眼望过去,十面观音可也正举起一对水汪汪的大眼,放着异样光彩正瞧着他。 两对眼神一接触,楞小子公羊见心神一荡,险些就把握不住一个“饿虎扑羊”的扑了过去。 可是,他还是有点顾及十面观音这个牌头,终被这名号震慑着稳住最后一点心灵,又低下头去! 坚毅的公羊见,是由她从甘妮卿香闺救了出来,听她说过名号。 他因为少在江湖上行走,不知道十面观音名头之大,足以吓死夜啼的孩儿。 他虽被十面观音救出来,因昏迷的时间多,十面观音也没有问他姓名,不知道他是谁? 在他被救出来,清醒的那一刹那,那时觉得这个女人温柔无比,如慈母一般的慈祥,并没有一丝淫荡之态。 目前,她怎么忽然变了? 变得这么娇媚放荡,撩魂钩魄,没半点慈母般的和祥,也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十面观音朝着楞小子一媚笑后,道:“你不相信我是十面观音?那你就起来吧……” 这句话说得极轻松,极温柔。顿一顿又淡淡一笑,慢慢伸出手掌,朝着楞小子一招,道:“请起,请起!这样跪在地上,将你父亲侠盗公羊旦的名头丢尽!” 坚毅的公羊见对这楞小于无耻行为,早看不顺眼,始终是冷眼旁观,不作任何表示。 楞小子公羊见见这女人神态安祥温柔,已认为这女人决不是十面观音了。 这么想着,胆也壮了,立即一长身,膝盖一用劲,就要站立起来。 那知他左膝刚离地,还未伸起,突觉一股压力当头罩下,那距离地面的左膝胜不住劲力重压,“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楞小子心头大骇!抬头一看,见那女人一双白玉般的手掌,掌心朝下,正斜着盖在他头项之上。 那一股无形的劲力,就是由她掌心所发出! 楞小子跪在她身前,约有五尺远,十面观音坐在崖石,距离他有八尺多高。 她那么轻描淡写的遥遥伸出掌来,掌心发出劲力,竟然压得楞小子爬不起身来,这份功力,足以令人惊骇!再也不能令楞小子不相信她不是十面观音了! 真奇怪,楞小子庞大的身躯竟然随着她手掌向上一扬之势,挺身而起,好像背后有根长索钩着一般。 在他双膝刚离地一半,十面观音手掌却又向下一沉,楞小子身躯,不自主“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就这么一起一跪十多次,楞小子双膝已是又红又肿,痛楚不堪,忍不住的大叫道:“快放手,快放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弟子知罪了!” 十面观音嫣然一笑,道:“我如果有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心肠,江湖上也不会称我为十面观音了,起来吧!” 说着,手掌一扬,楞小子霍然而起,低着头,再也不敢去看十面观音一眼。 十面观音这时才抬起眼向坚毅的公羊见望去,公羊见可不畏缩的,挺直身躯,双眼圆睁,也正紧盯着她。 十面观音面容突变,寒霜凝布,半晌说道:“你也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外号人称六尺鞭公羊见?” 公羊见仰首回道:“不错,在下正是!不过我少在江湖上行走,六尺鞭这外号,江湖上人甚少知道。” 他两眼瞬也不瞬仍紧盯着十面观音面孔上,继道:“承姑娘援手,将我救出残山山庄,不忘大德,就此谢过!” 说着,右手挽起铁链在颈上一圈,然后抱拳一个长揖。 十面观音坐在崖石上,动也不动,翘首仰望着天空,冷冷地道:“前夜,我到残山山庄见过三个糟老头后,忽然在那个丫头甘妮卿房里发现了你,便将你救了出来。” “后来我忽又想起开他们一个玩笑,将他。” 说着,低下头望了楞小子一眼,继道:“将他捉来,同你对换,因为他同你极其相像,让残山山庄的人吃一个惊。” 她面对着楞小子,面孔忽又转变得娇媚放荡地笑道:“因为这小子心眼邪气得紧,故我给他点苦头吃,不过我知道残山山庄的人,不会要他一命的。” “但是,你们二人,事先我可不知道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 “事情真有点怪,我没听说侠盗公羊旦有两个儿子。” “纵然你们都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怎会取一个同一样的名字?难道是公羊旦故弄玄虚?” “侠盗公羊旦在生时确实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令人可佩可敬!” 话说完,转过头,又变得一付冷削无比的面容,望着坚毅的公羊见。 坚毅的公羊见没有发话。 楞小子公羊见可忍不住,道:“姑娘是江湖上的第一流高人,当然知道我父亲公羊旦的名号,也一定相信我是公羊旦的儿子不假。” 他的意思,生怕十面观音不认他是公羊旦的儿子,有所对他不利。 十面观音转过脸,对他又是一个变化的嫣然一笑,道:“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楞小子公羊见一楞,心想:你是要考量我武功来着? 好,我公羊家的“反手功”威镇天下,要我练,我就露一手,让你开开眼界。 当即回道:“在下使的是一条六尺长的金丝软鞭,这条鞭已然失在残山山庄……。” 说着,将左手腕上的六尺余长铁链一抖,继道:“也是天助其便,这条铁链却十分合手,当作我那金丝软鞭使用,恰到好处。” 十面观音淡淡一笑,笑得极其妩媚。 笑后,将面孔慢慢转了过来,两眼紧盯着坚毅的公羊见。 她面孔一转过,却又变得冷削无比,寒气逼人,半晌道:“你用的什么兵器?” 坚毅的公羊见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淡淡答道:“我虽学过软鞭功,但却从不使用这兵器,因我向来不同人搏斗!” 第八章 十面观音施毒法 十面观音抬起冷峻的眼神朝着他那右手腕上的铁链扫了一眼,道:“这真是无独有偶,你也可以用这条铁链当作兵器啊!” 坚毅的公羊见,见十面观音话题突然拉到兵器上面,猜不出什么意思,只得答道:“这条铁链在我身上本是一种赎罪的象征,并未当着兵器使用。” 十面观音一楞,她不懂这个坚毅倔强的小子,道的是什么禅理。不理会冷冷说道:“我救你出来,你却偷偷的跑掉,我也不是老虎会吃掉你?……” 说着,突然一声娇笑,笑后,又是面凝寒霜,继道:“我就是老虎,你想逃也逃不了啊!” 接着冷“哼”一声,两眼冷芒暴射,叱道:“你不愿同人搏斗,我今天就得要你大打一场。” 她转过头,对着楞小子,将满脸冷削之气,又是一扫而空,笑道:“楞小子,你去同他打一场,让我对侠盗公羊旦的‘反手功’开开眼界。” 楞小子公羊见先是一怔,随即心头一转,暗忖:这个小子不但冒我的姓名,还争夺我爹爹,也应该给点苦头他吃。同时我又是听从十面观音的差遣,能在她手下当差遣,也是我的荣誉。 想罢!连连应诺的,来在坚毅的公羊见身前,铁链一抖,神气十足的喝道:“好小子,你假名盗姓,冒充名号,真是罪该万死,侠盗公羊旦的儿子,岂是你冒充得的?今天不叫你试试我的‘反手功’,也不知天高地厚了!” 坚毅的公羊见先是一怔,心想:他真听话要同我动手了?看他神气活现,当真是我父亲的儿子一样。 我怎能同他动手?我是抱定宗旨不伤害任何人,这一打起来,不是他伤,便是我亡,如何是好?我只有尽量的闪避,只守不攻好了。 他正沉吟间,楞小子公羊见却会错了意思,以为坚毅的公羊见有点胆怯了。 当下志高气扬的喝道:“小子,看招!” 话音甫落,铁链“哗啦啦”一声响,笔直的疾射而出,迳点坚毅的公羊见右胸将台穴。 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却也不可忽视。 将台穴,位于胸部乳头上寸许之肋骨缝,为胸部要穴,如被点中,可立致死,盖此穴位于心脏大动脉所在。 坚毅的公羊见,一见他出手便是狠招,不禁眉头一绉,轻轻的吼了一声,沉肩拧腰,向左横跨一步,想闪避过去。 那知楞小子公羊见,人虽然看来楞头楞脑,其实心机特多。 他这一招出手得虽极快极猛,却是虚招。在坚毅的公羊见向左跨步一闪避;他铁链已然倏地改点不扫,向对方下盘横卷过去。 坚毅的公羊见心头一凛,心想:这楞小子还会使坏,那敢怠慢,施起轻功一跃避开。 楞小子两招落空,接连连环攻出五招,招招凌厉无比,坚毅的公羊见只是一味的闪避不出手还击。 楞小子一见气可大了,嚷道:“你只是闪避而不还手,瞧不起我六尺鞭公羊见是不是,好!今天我倒要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 说着,左腕铁链舞得呼呼风生,右掌也连连拍出,直如排山倒海之势,声势骇人! 坚毅的公羊见是抱定主意,只避不攻,仍然施起轻功,在楞小子铁链及掌风中穿来插去游走。 转眼五十余招过去,楞小子一时固然没奈何他,但坚毅的公羊见也感到有点吃力了! 本来,二人功力不过平平,谁也高不了谁,坚毅的公羊见因是只避不攻,形势上立于被动,故略处劣势。 十面观音高踞在崖石之上,两眼神光内蕴的盯着二人,不时眉头紧绉,对二人之功力,甚表不屑。 楞小于公羊见本想在十面观音面前表现一番,那知数十招过去,不但未将对方击倒,而且连人家衣角也未沾上一点,脸上可挂不住了,更是恼怒异常。 楞小子公羊见在恼怒之际,心头突然一动,暗忖:我这么一味蛮攻,累个精疲力竭,岂奈他何?如不施出“反手功”决难能将他收拾下来。 心意一定,脚步骤然放缓,坚毅的公羊见本是放脚疾奔,在楞小子脚步一放缓,他一个收刹不住,便冲到楞小子身后不到五尺,倒反变成楞小子在前,他在身后了。 楞小子见坚毅的公羊见已着道儿,那放过机会,右腕铁链,反手向后一抖,快如闪电,向坚毅的公羊见点去。 坚毅的公羊见一冲到楞小子身后,刚要刹步停身,蓦地眼前乌光一闪,铁链笔直地已射到胸前膻中穴。 他大吃一惊的欲避不及,怔一怔甩肩拧腰,身形向左横斜五寸。 饶是他应变迅速,终于迟了一步,身形向左横斜,虽避过前胸膻中穴,但右肩上老老实实的挨了一记。 楞小子臂力极大,一铁链打上坚毅的公羊见肩头,只见他闷吼一声,一个踉跄,蹬蹬蹬……向后连退数步,险些拿椿不稳扑倒在地。 楞小于一招得手,精神大振,一转身,铁链一招“锁五龙”,向对方横腰锁去,迅捷威猛无比! 坚毅的公羊见因体格强壮,虽着了一招,尚幸未中要害,立抱元守一,定心摄神,一见楞小子第二招又到,逼得无法,只得也抖出铁链相架。 两条铁链一相接,听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人手臂一麻,倏地各自后退数步。 这一分开,坚毅的公羊见喘了一口气,立开口说道:“小弟与兄长并无仇恨,为何这样拚死搏斗?小弟技不如兄,我认输了,不如就此罢手!” 楞小子公羊见一听,心想:对呀!我同他并无仇恨,为什么要拿性命同他拚?我现已得好即应收手。 想着,正要转身避开,那知十面观音跨在崖石上,突然冷冷的哼了一声。 楞小子转头一看,只见她面颊上娇艳如花,令人心醉,不禁心头一怔! 十面观音却淡淡一笑,简单地道:“打呀!” 她这一个打字,娇柔的包含着无限力量,楞小子心头一荡,如奉纶音的铁链一抖,又向坚毅的公羊见攻去。 坚毅的公羊见逼得无法,只好糊里糊涂又同他打在一起了。 不过,他仍是只守不攻,决不还击半招。 两人这一打,直打到日落黄昏,打得精疲力竭,头昏眼花,兀自没有停手。 十面观音悠闲的坐在崖石上,如在欣赏两只雄鸡决斗,两眼瞬也不瞬紧盯着二人。 她为什么要令二人这么决斗?她不是在欣赏二人表演高招,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要从二人武功上去判别究竟谁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 可是二人打了大半天,彼此不仅功力相若,而使出来的招式,都夹杂有“反手功”,仍然分不出谁真谁假来。 这时坚毅的公羊见气喘如牛,连连低吼,他知道楞小子已受十面观音蛊惑,不将他制服决不甘休。 因此他不愿意再用言语去打动他,只好坚毅地硬拚到底。他咬紧牙关,竭力招架,以使对方不伤害自己为原则,乃是只守不攻,决不出手还击。 楞小子一则是想求得十面观音欢心,再者是如不将对方制服,十面观音也决对不会放过他。 因为有几次,他本想收手不攻,但转眼一看十面观音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不知怎地心头一颤,又咬牙攻了上去。 二人打到初更,出手不成招式了,头昏眼花,身形摇晃,脚步踉啮不稳! 最后一次一攻一守,两条铁链一相交,二人各被弹力一反震,双双再也不支的倒地不起了。 十面观音摆摆头,纵下崖石,姗姗来到二人面前一看,突然面色大变!她轻轻“咦”了一声! 她定了定神,喃喃自语道:“这两小子怎会全中了我勾漏山独门‘蚀骨消肌’丹?这‘蚀骨消肌’丹,除了我师父及我外,江湖之中没有一人能配制此物。” 她再向两个公羊见仔细看去,只见二人口流黄沫,四肢蜷曲,肌肤抽搐紧束,那一滩黄沫,还带着难闻的臭味。 可不正是中了她门中的“蚀骨消肌”丹。 本来这“蚀骨消肌”丹,是一种缓性毒药,中了在半年后才发作,将全身肌骨化为血水而死,同“化骨丹”有大同小异之功。 两个公羊见在五华古洞,中了洞中先安放好的“蚀骨消肌”丹,按说是应在半年后才会发作。 可是适才经过这番竭力拚斗,却将毒性引发冲动起来。 不过,这只是引发冲动而已,不是正式发作,要是当真发作起来,二人早已经化为血水了! 十面观音现已确定二人是中了她本门的“蚀骨消肌” 丹无疑。既有些发现,那还能放手,当然不愿听其二人死去。 当下,拿出一个扁形药瓶,倒出两粒粉红色药丸,分塞在两个公羊见口里。 她接着伸出手指,在二人喉头一扼,“骨碌”一声,那颗药丸便吞入腹内。不到半盏茶时,二人即悠悠醒转了来。 楞小子醒来睁眼一见十面观音立在面前,吓得“骨碌”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抡起铁链,便向坚毅的公羊见打去。 这时坚毅的公羊见正拳腿刚要立起,一见楞小子又向他攻来,心头恼怒的一声大吼,人又跌坐在地了。 因为他同楞小子搏斗时,只守不攻,多次疏忽已然挨了几记铁链受了暗伤,一个气力不济,不能闪避,也不能防守的只好坐以待毙。 正在这时,十面观音伸臂轻轻一拂,楞小子立被一股柔力,扫退数尺,一个拿椿不稳,跌倒在地。 楞小子本也是精疲力竭,那经得起十面观音看来是轻轻一拂,内却含着一股无形罡气,当然支持不住要跌倒在地了。 好在十面观音并未存心伤他,要不然不将他摔个骨断筋折才怪! 十面观音将楞小子拂开后,严肃地道:“不要打了!” 沉吟了一阵,又道:“你们二人中了何人剧毒?” 楞小子心头一颤,道:“是啊!我是在五华古洞中的毒,这毒是怎么中的,是什么人下的手,我全不知道。要是毒发而死,那才冤哩!” 十面观音一楞,转过头对着坚毅的公羊见问道:“你是被何人下的毒?” 坚毅的公羊见道:“也是在五华古洞,放毒的人是一个女人,那女人已死在洞中!” 十面观音面色大变全身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一张并不难看的面貌不知怎地立时变得蛾眉倒竖,杏眼圆睁,眼珠上满布红丝,两太阳穴及眉心穴上青筋暴露,面色铁青! 楞小子一见她这神态,“啊”地一声,吓得惊呼起来! 坚毅的公羊见心虽然一怔,可不害怕,只是楞楞地瞪着大眼望着。 十面观音面色大变之后倏地身形,一晃,一手一个,抓起两个公羊见,道:“带我到五华古洞去!” 当下由两个公羊见指引,转过山峰,窜个山谷底,便到了五华古洞。 十面观音她是个暴戾凶残,喜怒无常,善恶不分的女人,人也没有心机。当时没去问二人是如何探到,及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五华古洞。 一来到五华古洞,将二人放下,道:“随我进去!” 二人只好默默地随着她进入崖洞。 前进五尺,便是那一座石碑,十面观音一看,石碑上刻划着“一入此洞,便中剧毒,欲保生命,速赴后进。” 十六个大字。 她一见那十六个大字笔迹,即已证实了这是什么人所写。 石碑正好拦在后面崖壁前,放眼看去,她还以为这个洞只有这么深。她手臂一伸,便抓着坚毅的公羊见,厉声道:“这么一个小洞,那有什么人,你在骗我?” 公羊见一见十面观音这么蛮横,心头微慢,低吼——声正要开口,楞小子讨好的抢着说道:“石碑后崖壁下有个方洞,方洞里有个黑石室,可是,我在里面没得见一个人。” 因为楞小子功力不够,在黑石洞里根本眼力瞧不到那座石台,故而没发现那个女尸。 其实,他在黑洞里是看见一个人的,那个人即是自称为侠盗公羊旦老人。 因为侠盗公羊旦曾威骇他不得说出见过他的经过,不然就得要他一命,所以,他谎言在黑石室里没得见一个人。 十面观音经过石碑向崖壁下面一看,果然发现一个两尺见方的小洞,楞一楞俯峰下去,便要向洞里钻子过去。 她身子刚要钻入,蓦地暴身而起,来到两个公羊见身前,衣袖一挥,便点中二人胸前璇玑穴,并道:“你们在外呆一会,我进内看一看便出来。” 因为她怕自己钻入黑洞后,二人乘机逃跑,故而点中他们穴道。 她点中二人穴道,这才一矮身钻入洞内。 两个公羊见猜不透十面观音为什么这么紧张、楞小子公羊见可是怕极了,要不是被十面观音先有预防,点中穴道,不拔腿逃跑才怪! 此刻,已是二更过去,二人打斗了好半天,一点饮食未进,又是饥饿,又是疲倦,难受已极。 楞小于心头忽又涌起一个问题,暗忖:黑洞里那个老人,曾经交代我,不得告诉任何人,此地有这么一个五华古洞,现在十面观音进入里面,定必同老人当面。 一当面,追问起来,若说出是我指引而来,我这一命,还不是交代了阎王,那能活得成呢? 其实,这是多余的顾虑,他还不知道黑洞里石台下另有个秘道,那老人是住在秘道之内,并不是住在黑洞之中,那有这么凑巧,十面观音便会着老人? 楞小子又想到,这个冒充我的小子,他说也来过此地?在我进入这崖洞时,可没有发现他。 正在他胡思乱想,十面观音匆匆从黑洞中钻出,面色更是难看,来到二人面前,伸手解开了穴道。 楞小于正要开口相问,她在黑洞里发现了什么之际, 十面观音突然手臂一挥,二人还未看清,“啪!啪!”两声脆响,每人脸上各挨了一记耳光。 楞小子公羊见一怔,吓得赶紧低下头,不但不敢看十面观音一眼,连大气也不敢吐出一口。 坚毅的公羊见,心头大怒地狂吼了一声!这是他极力压制着心头愤怒而按捺着不发泄出来的表现。 十面观音打了各人一记耳光,半晌,先向楞小子公羊见问道:“你说洞里没有人?” 转身又向坚毅的公羊见问道:“你说中的毒是一个女人所放?” 楞小子惊骇的暗叫一声“糟了”,这女魔大概会见了那个老人,她这一拆穿了我的谎言,我这条命算是完蛋! 坚毅的公羊见将铁链向头顶一挽,昂然道:“我公羊见从不打诳语,崖石上写得明明白白,这洞口剧毒是那已死的女前辈所放,那会是假?” 顿一顿,又道:“你动手就打人,气焰太过旺盛,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虽武功高强,终会要遇上比你更高的人,到那时你就后悔莫及!” 十面观音听了他的话,并不恼怒,此时她却被一个问题所迷糊了,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她才开口说道:“你二人居然敢在我十面观音面前一派胡言?” 她双眼瞧着楞小子公羊见,继道:“你这楞小子说黑洞里没有人,可是黑洞里却清清楚楚有一个人。” 她眼光一转,停在坚毅的公羊见面孔上,接道:“你说这毒是个女人放的,根本就是信口胡诌。” 最后头一仰,双眼望着崖顶,道:“我十面观音生平不受人骗,有人犯我,必置于死地。” 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两面金牌,摊在掌心,看了看道:“我生平金牌一出手,必取人性命。……” 她顿一顿又道:“只有一次金牌出手,只削掉了三个人的大拇指,没有取他们性命。那三人即是一声雷甘乃常、阴阳笑云开太、口角春秋卜来。” “我那一次破例,不取三人性命,却是为了要在他们三人身上寻找一个人,那个人,即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公羊见。” 二人听到这里,万分不解这女魔头为什么要寻找他们。 尤其楞小子公羊见,更是吓得魂离躯壳,暗自连连叫苦不迭!心想已彻底完蛋了,原来她根本是冲着我来的! 坚毅的公羊见一点也不怕,他从来就没有重视自己生命,只要自己罪有应得,虽死而无恨! 他只是感到奇怪,残山山庄的一声雷甘乃常千方百计的将他擒获囚禁,逼我交出什么一份秘件。 这个女魔头也要寻找我,难道也是为那一份秘件?也许是我父生前同她结有仇恨,来找我报复也说不定? 十面观音将两面金牌在掌心上抖了一抖,又道:“谁知侠盗公羊旦的儿子,我倒找着,可却是两个。这两个谁真谁假?真令人作难了!” 楞小子听到这里,心头可放宽了一点,暗道:“对啊! 真假未分,她还不会立时杀我了!” “我本来立时要尔等性命,可是我那文件还未得手,还不能动手。” “但是,这两个小子谁是真的?藏有那份文件?……” 说到这里,这才低下头双眼冷芒暴涌,射在二人面上,又厉声道:“我现在也不分辨你们谁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两人都是也可以,只要你们答覆我一个问题。” 楞小子公羊见吓得嗫嚅地道:“姑娘有……什么话,尽……管问好了!” 坚毅的公羊见闷吼一声没说什么。 十面观音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们既是侠盗公羊旦的儿子,他死时,有一份文件定必交给你们手中?现在只要将这一份文件交给我,我放过你们。” 二人面面相觑,答不上话来! 坚毅的公羊见心想:她果然是要索取那一份文件,但我爹死时,并没有把什么文件交给我。 这究竟是一份什么文件?这么紧要,一声雷甘乃常也在索取,她也要索取,实在令人难解。 坚毅的公羊见亦是暗忖道:原来你也是要那个东西,但我已经被甘妮卿丫头逼去,再拿什么给你? 现在我们已经将你带到这个五华古洞,那个东西对你已无用处,何必再无事找事找我们麻烦? 他虽然这么想,可不敢说出口,只好瞪着眼不知所措。 他所指的那个东西,是指那一份地图而言,其实,这是他一错而再错的会错了意思。 其实甘妮卿及十面观音所索取的都不是那份地图。 坚毅的公羊见乃道:“我父亲死时,并没有什么文件交给我,我生来不打诳语,信不信,听从姑娘。” 楞小子见他这么一说,乃壮着胆子接道:“是的,我父亲死时,也是没有什么文件交给我,要是有,那有胆量敢不交给姑娘!” 十面观音注意二人神色,似没作假,暗想:这事也不是一时可以问得清楚,俟我将这崖洞之内的事,弄个头绪出来,再作计较。 她沉吟一阵,乃道:“好吧!对于文件事,暂放下不谈。……” 她抬起双眼盯着坚毅的公羊见,缓缓地将两个金牌放入怀中。 楞小子一见她收回金牌,暗暗地长吁了一口气。那金牌具有甚大威力似地,十面观音一收入怀中,他如被解除束缚一般,轻松了许多。 十面观音见他神态转为轻松,暗自好笑没理会他仍面对着坚毅的公羊见,慢道:“你说这洞口布下来的剧毒,是黑洞中那个女人所为?” 坚毅的公羊见在黑洞石台后,听得自称侠盗公羊旦亲口说出,这洞中的剧毒,是石台上的那女尸在死以前所布,那还会假? 他乃脱口回道:“不错,这毒是那个女人所布无疑!” 十面观音紧迫问一句,道:“你是说那女人已然死了?” 坚毅的公羊见不加思考的脱口说道:“不错,那女人是已然死了!” 十面观音面色又是一变,不知是气愤公羊见说假话,或是另有原因。 她冷笑一声,道:“你是亲眼得见?” 坚毅的公羊见道:“是的!啊!不,不,……” 他忽想起的连连改口,道:“我不是亲眼所见。” 十面观音突然一个娇笑,笑后道:“你既然不是亲眼得见,怎会知道洞口的毒,是一个女人所布?又是怎样知道那女人已然死去?” 公羊见道:“我虽然不是亲眼得见,可是我用双手去摸了来,所以我知道那女人是已然死了。那崖壁上面写得清楚,已说明来人毒已入骨,要想保命速入黑洞,唯进入洞内,须闭目而行,用手去触。” “因此,我遵照着指示,摸出那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死了甚久的女人!你不信,可去看那崖壁的字句,便知我话不假。” 十面观音面色突然红晕朵朵,迷糊地道:“你用手摸过那女人?摸了她全身?” 楞小子公羊见坦然道:“不错,我摸过,摸过全身,我是遵照指示‘寸地勿弃’才这样做,你别认为我是轻狂。” 十面观音突然双手拉着二人,转过石碑,朝着崖壁上一看,果然上面所写,与坚毅的公羊见所说不差。 她放开二人,乃向坚毅的公羊见问道:“你确实没有睁眼看过。” 公羊见仰起头,叹了口气,道:“我公羊见罪孽深重,岂不独守信义,以赎愆过?崖石上既有指示,岂敢擅越? 我是一下也没有睁开两眼。” 十面观音想了想,道:“那么要是你再摸一摸,仍可分辨得出是你原先所摸的那个女人吗?” 坚毅的公羊见心想这是很显明一摸便知,立即道:“那是当然!” “好吧!我同你进去,让你摸一摸。” 说着,转眼望着楞小子,道:“你在这里呆一会吧!” 说着衣袖一拂,又点中他的麻穴,呆着动也不动了。 其实,他是万分的想随同进去看一看,但又怕会撞着了那个老头,呆在外面也好。 不过,他遗憾的是被点中穴道,不然,乘这机会,一溜烟逃走,岂不更好? 十面观音同坚毅的公羊见便先后钻入黑洞内。 一进入,公羊见双眼便紧闭起来! 十面观音却道:“你不用闭眼,睁开来看看?” 公羊见摆摆头,道:“我生性愚钝,守成不变,崖壁上既有指示,当要严格遵守。那女尸,是赤裸裸的,我怎能用眼瞧她。” 十面观音一愕,道:“不错,那女人是赤裸裸的,你的话果真不假,好吧!你闭眼去摸摸看。” 当下将公羊见带至石台前停下。 十面观音眼是睁着,她仙功已到登峰造极之境,耳目当然极灵,早已看清这黑洞中一切景物。 但她并未发表她所见到的意见。 公羊见一来到石台前,心头已然不安起来!一个人,除非他生性就断绝五蕴四空,纵令他是一个圣人,“色” 之一字,也难得冲破! 公羊见虽然是个不平凡的人,但还未修到除去五蕴四空之境。 因此一想起他这一双手,又要去抚摸那具晶莹的玉体,心头仍难压制涌起的情绪。 他没有马上伸手去摸,却默默念着崖壁上那一首证道歌。半晌,激动的心情,才告平静下来。 第九章 微风抚湖荡涟漪 他这才缓慢地伸出双手,先从头上摸起。 双手一伸出,便摸到一束青丝之上。 那束青丝,柔软如云,摸在手中有点油腻腻,鼻孔里还微闻着淡淡香味,似乎与上次微有不同。 他不在意地顺手往下摸,那脸蛋,那酥胸,均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只是那对乳峰虽仍珠圆玉润,却小得许多,而且更富于弹性。 他双掌不敢在那对乳峰上停留过久,这是最撩人情思的地方,好在他心头默念着那一首证道歌,色即是空,心灵还未被其动摇。 这对乳峰虽略有不同,因为他是个处男,过去何曾见过摸过女人乳峰,那能分辨得出确实与上次所摸到的不是一样? 十面观音依在他身旁,见他双掌抚摸在这个女人的胴体上,不禁双靥红云朵朵,有点火辣辣地,心头也微微“扑通,扑通!”跳起来,公羊见一双有力的手掌,好似抚摸她胸脯之上一般。 她虽然年纪过三十,却还是个处女之身,平生虽杀人不眨眼,对男女之间的事,还是半点没经历过。 此刻,面对着一个赤裸裸的女郎,给一个少男强壮而有力的手掌抚摸着,立如一池静静的春水,投下了一颗石子,那不泛起一连串的涟漪? 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也把握不着心灵了。 她忍不住斜眼向坚毅的公羊见看去。 这一看,令她又是心头一震!只见公羊见闭目合睛,神态严肃,宛如入定高僧,面色不变,气神不浮,这一份定力,那是平凡人所能及? 她惊讶的想道:难道这娃儿是个木头人,没有一点情感?年纪也不轻了,还不懂人事不成? 想到这里,她自己一颗芳心更是把握不住的跳跃不止! 这时坚毅的公羊见双掌摸在乳峰之上,心头一转,暗忖:我何必在她身上乱摸哩!只要摸她的丹田之下,小腹之上即成。 当下,毫不迟疑,双掌突然向小腹之上移去! 十面观音原先见他双掌是慢慢游动着,此刻,陡然加快向那裸体小腹之上盖去,心头又是一震!暗想这小子原也不老实,不禁又是羞涩,又是微愠! 正在她不安之际,坚毅的公羊见蓦地低吼一声,倏地收回双掌,愕然而惊,不知所措! 十面观音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忙开口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坚毅的公羊见,嗫嚅道:“这不是那个女尸?” 十面观音早知道这女人不是公羊见所说下毒的那个女人,她并不惊奇,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是说原先所摸到的女人是个死人,这个女人是个活人,是不是?” 公羊见听她这么一说,愕然的道:“这个我还未注意到……” 说着,伸出单掌,又向那女人胸口摸去,可不是胸口跳跃均匀,摸她的口鼻,气息也未停止,这可不正是个活人。 他收回手掌,喃喃自语道:“奇怪,这女人分明是个活人,根本不是那一位女前辈,怎么会变了一个?” 十面观音虽然早知道这个女人,她却不明白公羊见闭着眼,怎会分得出来。 若说原先那个女人同这个女人有死生之别,但是这小子适才根本未分辨出这女人是活的,他已经大叫起来,说不是原先那个女人。 一定是这女人同原先那个女人定有不同之处。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分别出不对?” 坚毅的公羊见,没考虑道:“很简单,原先那个女人丹田之下,小腹之上,有一片麻麻点点……” 话未说完,十面观音却惊呼一声道:“麻麻点点?什么?麻麻点点?……” 她一面惊呼,一面一双手掌抚在自己小腹之上。 公羊见没注意她动作,见她惊呼,乃回道:“不错,有一片麻麻点点,可是姑娘不要害怕,那些麻麻点点并不是生着什么疮疤。” 十面观音极不愿再听他说到那片麻麻点点的事,乃将话题拉开问道:“你现在可睁开眼看看石台上的这个女人是谁,你一定认识。” 公羊旦坚毅的回道:“不!我不能违背指示,一摸即知道这女人不是那位下毒的女前辈,这个女人丹田之下,小腹之下,没有那一片麻麻点点,这便是明证。” 十面观音心头一动,说道:“小腹之上,一片麻麻点点,也不绝对稀罕,要是别人在小腹之上也刺出一片麻点来,你还是难得分辨。” 公羊见回道:“不,不,决不可能,那一片麻麻点点,并不普通,是刺出的一片文字,那文字却是一段极高极奥的练功口诀。” 十面观音又是一惊愕!伸手抓着他肌肉虬结,结结实实,伤痕磊磊的臂膊,急问道:“那片麻麻点点,是极高极奥的练功口诀,你何以知道?” 公羊见未注意到她紧张神色,只是淡淡地道:“小可读了几天书,练了几天武,故而被我摸出来,不过,这一片文字可也不易体会得出。” 十面观音不知为什么面色又惊又喜,半晌,乃道:“那么这女尸已然不是你所发现的那个女人,不过,我却早知道不是,所以我才打了你一记耳光。 原先我还以为你一派胡言,现在才知道是冤打你了。 你睁眼看看,这女人她是……” 本来她想说出她是谁,公羊见忙打断她的话锋,抢着说道:“不用看了,不用看了,这女人不是那位女前辈已无疑问。” 十面观音听他这么一说,便将要说出进女人是谁的话,咽了回去。 究竟这个女人是谁,坚毅的公羊见虽遵守着指示,不愿睁眼来看,心头可免不了嘀咕。怎么原先那位女前辈尸体怎会不见,却换来了另一个女人? 这女人本是活人,躺在石台上不言不语,木然不动,显明是被人点中穴道置放在此地。 玩这一手花样的人是谁? 不成是石台下面的那位自称为侠盗公羊旦的那位老人? 这件事,愈演愈奇了! 十面观音心头亦是起伏不定的想着,此时她已确定小腹之上刺有文字的女尸,即是她所要寻找的人。 从公羊见的神态及话音看来,当然是没半点儿假。 那么,那具尸体怎会又不见了哩? 这事既然在此地发现,已经有点线索可寻,慢慢总可以寻出一个头绪来。 她究竟心思不细,这时可没想起将目前这个女人穴道解开,从她口中,不无可以问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她却疏忽了,现在却被那一段练功口诀所迷。 当下不理会那石台上被点穴道的女人,拉着坚毅的公羊见,钻出黑洞。 二人钻出黑洞,可又不见了被点穴道的楞小子公羊见,二人急忙奔出洞外,那有人影? 十面观音这一气,非同小可,楞小子公羊见已被点了穴道,他绝没有这一份功力可以自己解除,当然是被人所救走。 是谁人有这一份胆量,敢在十面观音头上放肆? 她面色铁青,无可奈何的咬咬牙,携着坚毅的公羊见离开了五华古洞,向山峰左边奔跃而去。 此时,已然是三更过。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空山寂寂,万籁无声! 坚毅的公羊见一面随着十面观音奔跑,一面仰望着长天,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不知道女魔将他如何处置,但他并不害怕, 转过山峰,就是一片黑压压森林。 森林之中,掩映着一座红墙绿瓦古刹, 十面观音将公羊见带进古刹之中,残垣败壁,灰尘堆积,蛛纲遍结,这原是一座无人居的破庙。 十面观音将他带到后殿厢房里,这才放开手,拿出许多干粮饮水,说道:“此地是我临时的居处,你坐下吃点干粮,我有许多话要问你。” 嘿!突然她变得无比的温柔,没有暴戾之气,也没有淫媚之态,又如同前夜将公羊见救出时,那么样的慈祥温柔了! 坚毅的公羊见见这间厢房,倒也收拾得清洁,一张弹床,上面有一条单被,一张缺了一只腿的木桌,上面放着一个破瓦罐,一盏油灯,十面观音已将它点燃。 公羊见只得坐下,拿起干粮,狼吞虎咽的大吃一顿,吃完干粮,喝了一瓦罐水,不觉精神陡震! 十面观音见他吃得津津有味,在一旁睁着一双大眼瞧着微笑,见他吃完,温柔地问道:“可饱了?” 坚毅的公羊见忙道:“已饱了,谢谢姑娘!” 十面观音微笑微一笑,道:“姑娘,姑娘的,你别叫我姑娘好吗?” 外表看来,她年龄不过二十三四岁,不喊她姑娘喊什么?公羊见是个诚笃的人,可将他楞着了。 十面观音心想我已是三十多岁的人,姑娘姑娘的却将我喊小了。 她见公羊见一楞,乃笑道:“你喊我姐姐好了,我姓叶,喊我叶姐姐!” 坚毅的公羊见心头一动,昨天第一次进入五华古洞,他曾偷听得那老人同楞小子说,叫他去找一个姓叶的姑娘解毒,现在一听说十面观音姓叶,因此想起昨天所听到的话,忽然想起身所中剧毒来。 他惊讶的说道:“啊呀!可糟了,那楞小子同我均已中剧毒,他被人掳去,这一来我可无法同他去寻找解毒的人。” 十面观音心想:你们中的是我勾漏山独门‘蚀骨消肌’丹,除了我,任谁也解不了。当下也不说穿,笑道:“他去找谁解毒?” 公羊见极不愿将在五华古洞所偷听老人的事说出,因为那老人是冒充着他父亲的姓名,他不愿别人知道这回事。 他本来不是打诳的人,假如十面观音要问起他在五华古洞已否得见外人,他是无法掩饰照直说出口。 她现在既没有提,当然是更合他的意思。 当下答道:“他楞小子去找谁,我不知道,他也没说,哦!对了,他曾说过要去找一个姓叶的姑娘。” 十面观音一愕,暗忖:这就奇怪了,那楞小子怎知道中的这毒,要找一个姓叶的姑娘治疗?这个姓叶的姑娘,不就是我? 她这个女魔,功力虽然盖世,心思却不灵敏,心头虽然起疑,可没有去深思,便轻轻放过了,说道:“不用找啦,你们的毒,我已经代为解除,白天你们昏了过去时,我已给了你们两粒解毒丹吞下,尔后,永远也不怕中这剧毒。” 公羊见本来好久没觉得十个和指头发麻了,这才知道是十面观音给了解毒丹吞下。 原来她这灵丹,不但可以解除“蚀骨消肌”毒,而且对任何毒也可以解除。 他当即又向十面观音道谢了一番! 十面观音现在心头又涌起数重心事,目前极待要办。 第一、是如何从当面的公羊见身上寻出那一份秘密文件来。第二、是那具女尸分明是她所要寻找的人,她必须要将那具女尸寻着。 第三、这个公羊见从那女尸上摸出的那一段练功口诀,我应该弄到手。明叫他写出,他不一定就会照办,要想个什么办法令他能自动说出。 还有我那…… 她想到这里,牙一咬,似对于某一件事,下了个决定。 公羊见见她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她心头在打什么念头,他也不便相问,只好默默坐着不语。 半晌,十面观音忽然说道:“小弟弟,你说的那具女尸,我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公羊见一怔,这是太奇怪了,她怎知那女尸在什么地方? 公羊见对那女尸似有一种亲切之感,一听说她知道,那不去追问她是从何知道的,急道:“姑娘知道……” 十面观音娇笑一声,拦阻的说道:“怎又叫我姑娘? 喊我姐姐!” 公羊见楞一楞,只好改口说道:“姐姐怎么知道?” 十面观音音浅浅一笑,道:“你不相信?” 公羊见不敢不信,也不能太信,只是说道:“这个? 也许姐姐知道。” 十面观音将灯芯加大了一点,说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去将她背来,你一摸便知我所说不假。” 公羊见心想:假如她真知道,将那女前辈尸体背来,免得受那老人的侮辱。将那女前辈尸体择地入土安葬,倒也是一椿善举。 想到这里,当即说道:“敢情好,姐姐能背了来,我一摸便知姐姐是不是在骗我。” 他想那女尸在石台上忽然不见,换了另一个女人,定是洞中老人所为,那具女尸一定仍在老人手中。 十面观音沉吟一阵,才道:“我将那女尸背了来,你是用手去摸,还是用眼去看?” 公羊见沉声道:“我公羊见是个固执的人,决不改变初衷,贯彻始终的遵守着那位女前辈的指示,决不睁眼去看。”。十面观音不知为什么面颊陡泛红晕,羞涩媚人,半晌,似作了个决定,道:“好吧!我去将那女尸背来。那女尸并不在远处,就在破庙里。” 公羊见不相信的问道:“在这破庙里?” 十面观音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道:“不错,就在这破庙里,可是你就见不着,是放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公羊见似乎酌情地道:“我明白了,原来是你将那女前辈尸体背出来,另外换了一个人,点了她的穴道放在五华古洞,你这样做岂不害了那个女人,同时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十面观音又回到床边坐下,道:“我们不谈这些,你如果真想要证实那具女尸是由我背出来,我有个条件。” 她抬眼紧盯着他,顿一顿,继道:“就是你得将摸出来的文字写出来给我瞧瞧!” 公羊见本性无私无贪,同时他也不知道十面观音是何许人物,总认为她终是个女人,要坏,也坏不到那里,说给她听听有何不可,那篇文字深奥无比,说给她听,不一定能懂。 当下满口答应。 十面观音欣喜之色现于言表,立起身,伸掌一扬,油灯应手熄灭,随即拉着公羊见走出厢房,来到院阶立定。 此刻,月淡星稀,白云片片,天色已近四更。 十面观音翘首望着天空,半晌,说道:“你就在这里呆一会,我去将那女尸背来房里,你听得房里有掌声,即紧闭着双眼进房,可得仔细的去摸,将那丹田之下,小腹之上的一篇文字全要摸出来记下。可决不能睁眼,记住吗?” 公羊见感到迷糊已极,心想适才在五华古洞摸那女人时,她数度要我睁眼去瞧瞧,现在又再三的吩咐不准我睁眼,这到底在闹些什么玄虚? 他本来就不愿睁眼,这一吩咐,他当然是无言可说。 十面观音微带不安的,沉默了半晌,乃道:“好吧! 我去了,很快的就会将那女尸背来,听得房里有掌声,你就进来,紧记着,别睁开眼,否则对你不利。” 说完,身一闪,向后院飞去,眨眼人影即杳! 这是个春末夏初的季节,夜凉如水,公羊见虽是身体强垃.也不耐深夜寒气侵袭,一阵冷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噤! 深山古刹,败垣残壁,在淡淡的月光下,更显得格外孤寂。 坚毅的公羊见脑子是茫然的,甚多谜一样的问题,此起彼伏,在脑子盘旋着,令他无法可以了解。 他在院阶踱着慢步,时而翘首望天,时而低头看地,不知经过多久,忽然听得厢房里一声清脆响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他心想她就背来了吗?好快! 嘴里说着,两腿却向厢房移动。 来到房门口,双眼已经紧紧的闭着,这是他第三次去抚摸女人的胴体,心理上不再那么紧张。 他只是感到十面观音有点神秘,不知她如何寻得那女前辈尸体? 慢慢来到房中,也没有听得十面观音说话,不知她是否在房里,没有去喊叫,他此刻全付思想,都集中在那女尸上面。 他希望十面观音背来的真是那女前辈尸体,那女前辈生前分明是一位高人,他是从五华古洞崖壁上那一首证道歌判别出来,如不是高人,绝写不出这么深奥的禅理。 还有丹田之下,小腹之上那一篇练功口诀,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 像这样一位高人,死了之后,还被那么一个冒充他父亲的淫徒所玩弄,那不令他惋惜! 十面观音果真将她尸体偷盗出来,择土安葬,让她灵魂瞑目于九泉,这倒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想到这里,精神突振,心无杂念,慢慢摸索到床边,俯下身子,伸出双掌,向床上摸了去。 他不知道这女尸头脚的方向,故而伸出双掌,分向两头摸去。 在他双掌一触到那女人身体上,却是一片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热。 他原先是一惊,随即酌悟过来。 这原本是一个死人,死人当然是冷冰冰的,何足为奇。他之所以一惊,先两次所摸触的女尸,都是微带温热,现在所摸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与先两次不同。 他随即酌悟原先女尸在崖洞时,是经过那老人每日以真力导入六阴六阳大脉之内,故而能保着身体温热。现在十面观音当不知道如此做法,故而尸体温度灭除了。 他双掌一伸去,恰好左掌按在乳峰之上,右掌按在丹田之下,那一片麻麻点点上面。 右掌一触到那片麻麻点点,心头一高兴,暗道十面观音果真神通广大,居然将这位女前辈尸体背来。 他抚在乳峰上的左掌,仍停放在上面,没有收回,因为一高兴便忘了收掌,这倒不是他故意轻浮。 在他一觉悟,正要将掌收回时,忽感觉手掌所触到的那——双乳峰有异,不像第一次那样不大不小,坚韧富于弹性,也不像第二次那样巧小玲珑。 此时所触到的却是个庞然大物,他那一双又厚又大的手掌抚在上面,还只是能摸盖着一半。 坚毅的公羊见对女人虽没有经验,对于女人乳峰大小之别,是能分得出来。 这只乳峰,虽然亦极富弹性,但确与前两次所摸到的要大得许多。 他右掌所摸到的确是一片麻麻点点,这尸体正是那女前辈无疑,但为什么乳峰又变大了哩? 不相信的将右手掌,移向另一只乳峰摸去,两只可不是一样大,巍峨峨的像两座小山耸立着。 他手掌抚摸着两只乳峰,正感奇怪时,突然掌心一股热流,沿臂而上,直达肺腑。登时面热耳赤,心旗摇摇,荡漾奔放起来,控制不住的全身也颤抖着。 上两次虽有这种情形发生,却没有如此之厉害,这次却被这一对庞然巍峨的大乳峰,发出了无比的魔力,激动了他的心灵! 他赶紧收回左掌,默念着那一篇证道歌,心灵才渐告平静。 他右掌仍抚摸在小腹这上那一片麻麻点点上面,不自主的顺着点划,一个字一个字的摸去。 摸了半天,突地骇然大惊! 坚毅的公羊见定力极强,如不是遇上重大超出人意外之事,他决不会惊骇!显然,那一片麻麻点点文字发生了变化。 原来,他所摸出来的文字,与第一次所摸到的截然不同,却是另一篇练功口诀。 公羊见虽然天生异禀,因未投明师,武功却平凡。他对前后摸出来的两篇文字,仅知道是练功口诀,如何运用,可不了解。 为什么这女前辈尸体小腹上这一篇口诀变了?那一对乳峰也大了哩?难道这女尸又是另外一个人不成? 这是不可能的,第二次所摸到的那个女人,还不是赤裸裸的,但小腹之上可是没刺有文字。 如果说这女尸又是另一个人,那么巧合小腹上面也刺有这一篇文字? 他不再去胡思乱想,蹑心定神,将那篇文字一字不遗的摸出记下。 他不知此时十面观音在什么地方,本想呼叫,但他终于没有开口。 在他将要收回手掌离开之际,蓦地女尸一颤抖,他惊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一具冷冰冰的女尸却自动的突然颤抖起来,胆量再大的人,一时也控制不住心灵,也得吓得呼叫? 正在他“啊”地一声惊呼出口,女怪不得却翻身而起,右臂一伸将他结结实实的搂在怀中。 这一下,可更将坚毅的公羊见吓得呆了! 那女尸右臂将他一搂,随即一提,便将他提在床上。 公羊见可吓昏了,一点挣扎力量也没有,软绵绵地躺坐在女尸怀里。心想:这原是一具僵尸! 那女尸躯体,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生硬硬的,而是遍体温柔生香。公羊见此时仍是双目紧闭,他虽遭到这种骇人的意外,吓昏了,究竟资质不凡,随即定下心来,低吼一声,正待开口发话,那女尸却抢先开了口,在他耳边低低说道:“别开口,敌人来了!” 坚毅的公羊见一听这口音,又是一呆!这口音好熟啊!再也禁不住睁开双眼回头向身后看去。 这一看,怔一怔的愕然说道:“原来是你,姐姐……” 那女怪不得,却正是十面观音! 十面观音是赤裸裸的将公羊见抱在怀中,这一四目相对,羞得她娇靥红云朵朵,立即轻声道:“别看我,回过头去,我左臂中了敌人无形飞毛毒针。” 公羊见又是一阵迷惑,她躺在床上,怎会受了敌人无形飞毛毒针?敌人又在那里? 十面观音厉声道:“敌人就在窗外,是冲着我来的,我得要运气逼出毒针,你得代我抵挡一阵。” 公羊见发现这女尸是十面观音,又是是被弄得迷迷糊糊的,现一听说又来了敌人,更是大愕!不禁抬眼向窗外看去。 那窗门原先本是紧闭着,此刻已是大开。在淡淡的月光下,果见一个修长的人影,像真幽灵似地立在院阶。 他心想这敌人这么轻灵的放出毒针,就将十面观音伤了,看来功力果真绝高,他要是伤我,易于反掌,当真是冲着十面观音来的。 既然她中了敌人毒针,要我抵挡一阵,也得放手让我下去,搂着我,如何能同敌抵挡? 想到这里,小声说道:“你放手,让我去缠着他,姐姐快穿好衣服,逼出毒针。” 十面观音低声喝叱道:“敌人太强,岂是你能对付得了?坐在我怀里,我运用一半真力导入你体内,看能否抵挡一阵?现在那有时间容我穿着衣服?” 窗外,那具幽灵似的人影,一步一步走近窗前,两眼射出两道电炬般的冷芒,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十面观音,我在你身上费了多年的心血,竟无一点情意,假我一点颜色,现在居然同一个毛头小伙子打得情热,令我好生失望啊!” 那人的声音,极其低沉,中气却强,一个个字吐出,震得公羊见双耳嗡嗡作响! 公羊见听到敌人言语侮辱着他,正待开口分辩,十面观音却小声道:“别理会,不要开口!” 敌人见无人答话,嘿嘿冷笑两声,又道:“你别想运用真力逼出毒针,要知道我这毒针非是凡品,一入人体,是随着血液逆进,那能逼得出来?” 十面观音虽是内外双修,但也早知道这无形飞毛毒针,歹毒至极,运用真力,能否逼出,尚无把握。 她不理会敌人抽回搂着公羊见的右掌,损耗在他背后灵台穴上,小声道:“敌人要是窜进房来,你即迅速出掌。” 说着,一提真力,一股真力向公羊见体内导入,另一股向自己右臂逼出! 只听得她蓦地惊呼一声,一口黑血喷射而出! 第十章 幻化空身即法身 却说十面观音一运气,无形飞毛毒针上的剧毒,便随血.液攻入,一张口,便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水。 坚毅的公羊见一见大惊,关心的问道:“你怎么啦?” 十面观音柔声道:“你你你……你不会喊姐姐呀!” 公羊见心说:“面临强敌,身受剧毒暗器,你还这么轻松?” 其实,坚毅的公羊见,临事也向来沉着,不知恐惧,但不如十面观音如此之洒脱。 十面观音见他沉吟不语,突然厉声道:“你没听见我的话?” 公羊见见她声色俱厉,不禁一愕,心说她这人喜怒无常,变化得好快! 一怔之后,立回道:“什么,姐姐?” 十面观音轻轻一笑,道:“没什么,你得喊我姐姐,懂吗?我吐了一口黑水,你害怕了是不是?没关系,我已将无形飞毛毒针的剧毒,运用真力从口里吐出。我不是说过我那灵丹,可解任何剧毒吗?” 公羊见道:“那么姐姐是没关系了?” 十面观音音道:“毒虽逼出,毒针仍在左臂之内,若不将穴道阻塞,早巳攻入心脏而死。适才我想运气逼出,果真一运真力,毒针不但不向外逼出,反而随着气脉逆进。……” 窗外那个修长之人,又开口说道:“我百邪人魔在江湖上之身份,并不低于你十面观音,那样配不上你,如何对我决绝如此?” 公羊见听了他话,不知为什么心头涌起一种极不自在的情绪。小声向十面观音说道:“百邪人魔是什么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爱上了你?” 十面观音突然厉声喝道:“住嘴!” 她这厉声一喝,又将公羊见楞着了! 十面观音顿一顿,又温柔的继道:“别理会,留神着别教他窜入屋子里。” 窗外的百邪人魔见房里人,始终不发话,便移动身形,走到窗口前,伸头向里一探头张望。 公羊见见那人来在窗口伸头向里张望,以为他要窜了进来,不待十面观音吩咐,便抡起右臂,忽地一掌拍出。 窗外的百邪人魔,人虽伸头向里张望,心却早有防备。见公羊见一掌拍来,赶紧身形一侧,向左横移过去。 公羊见一掌便击一个空。 但掌风击到窗前,窗门应手而成粉碎飞扬! 百邪人魔一见,不禁心头涌起一阵寒意!暗忖,她中了毒针,掌风还是如此凌厉,我百邪人魔,实非所敌。 他以为那一掌是十面观音拍出。 十面观音的名号,在江湖上是威赫震撼人心的。连残山山庄的一声雷甘乃常、阴阳笑云开太、口角春秋卜来三个武林一流高手,都闻名丧胆。 百邪人魔竟敢在十面观音面前如此放肆,这人岂又是等闲之辈?可是,他终于承认不及十面观音,可见十面观音之武功是如何的深厚了。 公羊见为怕百邪人魔窜入房里,一急之下,没有估到自己功力如何,便糊里糊涂击出一掌。 这一掌是随意击出,没有什么劲力的。 那知,竟出乎他意外,一掌不但将敌人击退,而且轻轻的便将两肩窗门击毁,这是意料所不及的,不禁大骇! 他可随即酌悟到,这是十面观音手掌抚在自己灵台穴上,导劲引力之功。不然仅凭自己这么一点功力,那能臻此境地? 他一掌将百邪人魔击退,立小声说道:“姐姐我们这样赤身裸体拥在一起,太不雅观,快乘这时穿好衣衫,设法避开再说。” 十面观音仍厉声喝道:“我衣衫脱在房外,无法取来。 逃走?那才笑话!江湖上只有别人逃避我的。我十面观音还未逃避过别人。” 顿一顿,继道:“窗门已被击碎,我们这样赤裸着,也实在难以见人,来,我们用这被单,先将身子裹着,再作计较。” 百邪人魔避过一掌,后退了两步,冷冷地大笑说道:“十面观音你别逞强,就是我们硬对硬打一场,你不定就能胜过我,何况你现已中了无形飞毛毒针,更不是我的敌手。不要我动手,只等到日正中天之时,你就不可救了。” 十面观音恨得银牙咬得吱吱作响!但仍不答话,双手拉起被单,将自己娇美身躯,同公羊见的强壮结实躯体裹在一起。 两个赤裸的肉体,紧紧偎在一起,公羊见不禁身子一颤抖!尤其十面观音那一对庞然大乳,巍颤颤的挺在公羊见后背,一股热流,冲得他昏头转向,神智恍惚,轻飘飘如置身在云雾之中! 他极不自在的道:“姊姊,你……为什么这样?” 十面观音本正对着百邪人魔恨得银牙咬得吱吱作响,现一见公羊见如此神魂不定神气,忍不住低低一笑,道:“没出息,你忘记了‘幻化空身即法身’那句证道歌吗?” 这一提,可将公羊见提醒了。当下眼观鼻,鼻观心,摄心定神,抱元守一,果然立即安定下来! 两个赤裸男女相偎,而不涉及遐思,这份定力,岂是常人所能做到?公羊见固然是天生异禀,具有佛性。然十(ocr按:原图档由此处开始缺了约三章) 第十三章 蚀骨消肌震群雄 一口气吐出,对方不禁身子一颤抖,公羊见心头大喜,接着不断的吸气入丹田,一路上升至泥丸,转到天灵,继续向对方口里度去。 大约盏茶时间,对方全身香汗渗出,温度高升! 公羊见以为是自己功力施为已然奏效,那敢稍停缓,乃不停的吸气吐气作下去! 一个时辰过去,对方四肢也活动起来,气息吞吐而有力。 正在这时,忽听得偏殿外,一声轻啸划破长空,啸声尖锐刺耳,难听已极! 公羊见行功运气,本是浑然无知,经这一声难听的轻啸传来,猛然醒转了来。听那啸声似极其熟悉,那是他在残山山峰之后,被甘妮卿从崖穴中掳出来,跌在山谷之下,所听到过的。 那时,听甘妮卿说过,那啸声是十面观音所发出。 适才,那一声轻啸,可不正同前夜所听到的啸声是一样。 公羊见当然不会疑到此时所听到的啸声,是十面观音所发出。此时十面观音正在他的怀抱中,人也未完全清醒。 那一声轻啸过后,接着听得一个苍老的低吼声,这吼声,中气极深,公羊见一听即知道是那位老尼所发出。 他心想,难道这么巧,果真来了敌人! 他不由有点焦急起来,还有三个时辰,才能功成果满,解开十面观音少阴大穴。万一老尼不敌敌人,岂不是功亏一篑,无法救得十面观音一命了。 他一面继续行动运气,一面注意听外面行动。 那低吼之声甫落,便接着是掌风呼呼,那掌风凌厉无俦,如没有数十年的修为,决不能发出这么大的威力。 公羊见猜定拍出这雄厚掌力的人,是那个好心的老尼,老尼似在拚出全身功力,每一掌打出,犹如排山倒海之势,飞砂走石,屋瓦震撼! 公羊见再仔细一听,对方功力似也不弱,不在老尼之下。每一掌发出虽不带呼呼风声,却迫得老尼连声低吼! 他这一分心注意外面搏斗,就减低了行功运气的功效。他正合神注意外面打斗时,忽然怀中的十面观音四肢脚活动起来!她的一双玉臂已然缓缓地伸了过来,搂着公羊见的蜂腰,丁香之舌原先只是缓慢地游动着,此刻却懂得吸吮了! 公羊见经她这么一骚扰,心神便有点把握不住了。他原来本被外面一阵激烈的搏斗,心神一分,行功运气已经减退了一半。此时,又经对方口舌一活动,更是完全停止行动了。 对方那一条丁香之舌,更是猖狂,如矫龙入水,扰个不停,吸吮得公羊见气都透不过来。 他被扰得忘了神,禁不住双臂加劲,紧紧地将对方搂着,灵魂儿飘飘然,飞上了天,飞到九霄云外! 坚毅的公羊见年已十七,正值青春旺盛之期,他身体本来生得结实,精力充沛,这么同一个异性赤身裸体的女人肌肤相接,而不动心,这份定力已是难能可贵,绝无仅有了! 但他不是木头人,而是一个具有灵性有知觉的人。 既是个具有知觉的人,现经对方这么尽情的挑逗,他定力再度,也无法能安定下来,他忍受不了的全身血液沸腾,肤体犹如火烫,手心、脚心冒着热汗! 正在这时,外面忽传来一声轰然大响,有如山崩地裂!响声过后,便听得一声轻啸,尖锐刺耳! 啸声未歇,老尼又发出疯狂的吼声,将尖锐的啸声压制。 公羊见正是浑淘淘地,被这一声大响及一声尖锐的轻啸,与一声疯狂的大吼所惊醒。 他猛然清醒过来,暗叫一声惭愧,吓得一身冷汗,心想,我做了些什么?我怎么这样没有定力? 他悔愧交加,心说我险些铸成大错,不但要毁掉自己一生,而且还要送掉十面观音一条命,并玷辱两人一生清白。 他赶紧摄心定神,抱元守一,对方丁香之舌,虽扰个不停,他极力的力运舌尖,顶住她的上颚不为所扰! 接着,猛吸了一口清气,纳入丹田,稍一存,一路上提,达于泥丸,从口吐出,送入对方腹内。 经他这么连连吸气吐气,可也将对方的冲动压制下去,她那丁香之舌,便安静许多了,不再那么过份活动! 外面的打斗,更趋激烈,老尼似在尽生平之力,在阻止敌人冲入屋子里。 来人似也在尽最大的力量,要打了进来。 老尼似乎又呼呼地拍出两掌,这两掌凌厉无俦,似将对方攻势压制下去。对方似不敌的后退而去,老尼的狂吼声,也由近而远了! 公羊见紧张的心情,也放宽了许多! 他计算大约再过一个多时辰,便可将十面观音少阴大穴解开。 他那敢怠慢?心无旁念的又猛然运气行功。 老尼曾说前两个时辰,他可以对付,在后两个时辰,须得老尼帮助,才能功成果满。 现在老尼正在同敌人搏斗,当无法分身前来帮助他。 因此,他就担下心来,以自己功力,是不是独力可以达到任务,将十面观音穴道解开? 这一分心,行动运气,又不能专一了! 他忽然想起怀中所抱的十面观音,适才的行动,过于放荡,似不像一个被点中了穴道的人。 十面观音的一双玉臂,也能自由活动的将他自己搂得紧紧的,她的玉体,也发出火一样的热,冲动得全身颤抖起来。 她那丁香之舌,那么如生龙活虎般的游动,当真对待一个情人似地那么吸吮着。 这行为,那是在接受解穴,分明是在同情人调情! 从这行为看来,显然她已清醒过来,既然已清醒,穴道当必解开! 公羊见满腹狐疑的,心想难道十面观音已然被行功运气,解开穴道不成? 但是,老尼分明说须得四个时辰,才能奏效。老尼是个高人,她的话,岂能作假? 如果说十面观音穴道尚未解开,这也说不过去,她的手能动,舌能扰,口能吸,她的春心也冲动得跳跃不停。 这一切行动,分明是恢复了知觉。 他想,我只要睁开两眼一看,便能看出十面观音穴道已否解开。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适才被她一阵骚扰,心神险些把握不住,差一点毁了自己,毁了十面观音! 如果睁开两眼,这么个娇美的人儿玉体一入眼帘,就是大罗神仙也定不下心来。 何况,老尼已吩咐过我,紧闭着双眼运气行功,我怎能违背好心的老尼之话,而偷着睁开眼来? 这么一想,他仍紧闭着双眼,继续行功运气,不过,一颗心,再也安静不下来! 外面的老尼,本已将敌人击退,不知怎的,打斗呼喝之声,又渐渐由远而近了! 似乎敌人功力极高,老尼虽是个武功绝顶的高人,仍不能将敌人制服,渐渐处于劣势。 这时,听得老尼一声低喝,道:“告诉你,公羊见行功正值紧要关头,你这样骚扰下去,对他只是有害无益,我劝你放手赶快离开,彼此都好!” 她这话,说得极其低沉,嗓子压得很低低的。 老尼因为制服不了当面敌人,才用这话来威胁,她又不敢大声说出,恐怕公羊见听得。 那知公羊见得着十面观音纯阴之真力,导入穴道之中,与他刚阳之气,一融和便打通奇经八脉,功力大不同前。 因此耳力极灵,对于老尼的话,已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由心头一动,暗道:“这敌人是谁?听老尼之言,敌人好似专找我及十面观音作对来的?难道来人是百邪人魔不成?” 他正沉吟间,忽听得敌人猛喝一声,道:“老虔婆,你已经退出江湖数十年,现在居然恶心不死,来涉这淌浑水,公羊见那是在行什么功,而是受了你老虔婆的奸计,同……” 她话未说完,老尼一声狂吼,抡起两臂,似在拚命的拍出数掌,立将对方后面的话音压住。 这数掌威力之大,是二人搏斗以来所未见,不但掌风震得公羊见两耳欲龙,连房屋也震得摇摇欲坠了! 她这数掌一拍出,敌人果然不敌,似又被逼得退走了,只听得老尼说道:“今天,老尼若不将你收拾下来,决不甘休!” 她的声音愈说愈远,大概她也追了下去! 适才敌人几句话,公羊见听出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粗犷、暴利、刻毒,声调听来极其熟习,他不禁心头猛烈一震!暗道:“怎么这声音?……怎么这声音?……” “这分明是个极其熟习的声音……” 他又是惊骇!又是诧异!禁不住心头猛烈跳跃!正在这时,忽肩头被一只柔掌一按,他再也忍不住的睁眼一看,身傍正站着一个人。 天啊!这人是她? 他定一定神再向怀中看去,而怀中的这个赤裸裸的女人,却原是她! 却说坚毅的公羊见抬头睁眼一看,立在身傍的却是怀中搂抱的十面观音。再低头向怀中一看,而那人,却是残山山庄的甘妮卿! 这事,变得太离奇太神秘!公羊见赶紧松开两臂,放开搂抱着的甘妮卿,又是惊讶!又是迷惑!喃喃自语道:“这是怎样一回事?这是怎样一回事?……” 十面观音返身取下遮在窗上的黑布,打开窗门,屋子里顿时一片光明。 甘妮卿人本是清醒的,一眼得见十面观音,吓得面如死灰全身颤抖,赤裸着双膝并在一起,跪在木床上蜷蹲着,头也不敢抬起,像是一个被判了死型的囚徒! 公羊见呆了一阵,赶紧穿上那条布短裤。回头一看得见清虚老尼被点了穴道蜷伏在一角。 十面观音立在甘妮卿面前,面色狰狞地大声喝道:“小贱人,你在五华古洞冒充女尸,又在此地冒充我,你要是求得死个痛快,就得将经过情形说出。” 公羊见心说甘妮卿又何曾冒充什么女尸来?这事愈演愈奇了! 甘妮卿得见清虚老尼已然被擒,便是吓得三魂少了二魂,连连答道:“我说!我说!” 她微抬起头向十面观音看了一眼,继道:“这事经过情形很长,得从头说起,其实是不关我事,我完全是无罪的……” 十面观音怒声喝道:“别推卸自己责任,干脆的说出,也许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甘妮卿战战兢兢地,便说出下面一段经过来。 原来,甘妮卿那夜将地图送给坚毅的公羊见后,回到残山山庄第二天夜晚,便被五华古洞里自称为公羊旦老人掳去。那老人是听楞小子说那一份地图是由甘妮卿夺去,故将她掳去,逼她交出地图。 那一份地图甘妮卿又转送给坚毅的公羊见,当然无法交出地图来。当时,便将情形说出。她对公羊见爱之甚深,并未说出地图送给公羊见,谎言由十面观音夺走。 老人十年来未在江湖上行走,不知十面观音是何许人物,后来在甘妮卿口中得悉,十面观音是近数年来江湖中最大一个女魔头。 老人料定十面观音得着地图,必寻找前来,当下心头一转便将甘妮卿点了穴道,脱光衣襟放在石室之上,将原来的女尸换走。这样做,一是不愿那具女尸给外人得见。 其次是将甘妮卿换上故布迷阵。 坚毅的公羊见第二次在石台上所摸到小腹之上,没有麻点的女人,即是甘妮卿。 自称公羊旦的老人在古洞中十年,虽没同外面交往,可是暗地还同一个人在往来。这人即是清虚老尼。 老尼同老人有一段特殊关系,老尼为了他,在破庙后殿也隐居了十年。在这十年当中,她收了一个女徒弟,即是甘妮卿姑娘。但老人可不知道这回事,甘妮卿也不知师父有这么一位朋友,居在五华古洞中。 甘妮卿被擒后第二天,老尼会见老人才知道。她当即说出同甘妮卿的关系,老人才将甘妮卿交给老尼带走。 老尼将甘妮卿携回破庙后殿,问起被掳情由,甘妮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并将深爱坚毅的公羊见心意也告诉了老尼。老尼甚是痛爱甘妮卿,便有意代她完成这一段美事。 那知,十面观音及坚毅的公羊见竟落脚在破庙前殿。 老尼明知十面观音难斗,不敢有所行动。后来百邪人魔及甘乃常、云开太、卜来三人也来到破庙同公羊见打起来,公羊见一声大吼全体震昏过去,老尼乃乘此时机,出面将公羊见诳到后殿。 那时,老尼已安好心机,谎言十面观音被人点了少阴大穴,须得公羊见裸体解救。在公羊见在后殿用饭之时,她暗地命甘妮卿从密道中窜到前房,将十面观音穴道封闭禁于密室中,她则冒弃十面观音一丝不挂的躺在禅床上。 公羊见是个正直之人,又遵从老尼之指示不得开眼,故始终不知怀中搂抱的是甘妮卿姑娘。 老尼这番苦计,不外以色引诱公羊见,造成生米煮成熟米,公羊见不得不娶甘妮卿为妻了。 十面观音被囚禁在密室中不久人便清醒,发觉自己穴道被封,只是愕然并不惊惶,她功力何等深厚,普通点穴手法岂能制服得她?当下一运气,穴道便被解开。 在老尼同公羊见谈论替她解穴之事,她从密室里逃出来在禅房窗外听得明白,又得见甘妮卿赤裸着躺在禅床上,当时一琢磨,便摸清是怎样的回事。 她当时没有现身,想看看公羊见定力如何。后来她得见公羊见同甘妮卿赤裸搂抱,心头又涌起一种说不来的滋味,忍不住才现身同老尼打起来! 老尼功夫固然了得,但终于敌不过十面观音而被制。 上面经过,前面是甘妮卿说出,后面是十面观音所解释,公羊见这才明白其中原委。 甘妮卿说完经过,战战兢兢抬起哀怜的眼光望着十面观音,不知她要用怎样残酷手段来制死自己及师父。 十面观音并未制她师徒死命,只是在她及老尼天灾穴一点,二人顿时全身如蚁行虫走,痛苦万分。 十面观音点了二人天灾穴后,喝道:“快告诉我,五华古洞那具女尸在什么地方?洞中老人是谁?” 老尼同洞中老人有特殊关系,岂愿将老人行踪告诉于她。她对于洞中有具什么女尸,可不知道,仍回道:“我师徒已落你手,杀剐听便,不必多问。” 甘妮卿本不知道洞中老人是谁,对于女尸更是没有得见,当然无从奉告。 公羊见见老尼及甘妮卿可怜神态,心头大为不忍,当下低吼一声,向十面观音说道:“你快将她们穴道解开,我带你去找洞中老人!” 十面观音一怔,问道:“你知道洞中老人?” 公羊见忙道:“你别多问,找着洞中老人,便寻得那具女尸,快将她们穴道解开,我自会带你前去。” 十面观音暴戾之气顿消,脸现迷糊之色,低低说道:“你知道那老人?太奇怪了!” 公羊见见她仍不动手解开二人穴道,乃怒道:“我公羊见岂是打诳之人?” 十面观音本不愿意放过老尼及甘妮卿师徒,但不知怎地被公羊见一喝,竟然怒气全消,听从他将二人穴道解开。公羊见看了甘妮卿一眼,挽起左腕铁链,转头向十面观音说道:“跟我来!” 说着,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十面观音一楞,抬眼向老尼及甘妮卿二人打了个转,便随后跟上。 二人离开破庙,默默奔了一阵,经过一片森林,则要穿林而过,十面观音突然伸臂抓着公羊见后头,如老鹰攫小鸡,一提跃上大树,隐于密茂的树叶里。 动作快极,公羊见一愕正要开口相问,十面观音却先小声说道:“别说话,前面有人来了!” 他心念刚转,森林内已然有二人,踏着枯叶发出沙沙之声走了出来。公羊见这才佩服十面观音竟然不凡,果被她发觉来人。 那二人,来在公羊见及十面观音藏身大树之下停步。 公羊见从密茂的树叶隙缝里看去,来人原是楞小子公羊见及百邪人魔齐天道。 楞小子公羊见暗忖:“这个楞小子在五华古洞失踪.现在怎么同这个百邪人魔在一起?百邪人魔在破庙中被自己一声大吼震昏,果如清虚老尼所说没有死去。” 十面观音早已看清来人,只是怔怔地睁着大眼,从树叶隙缝里紧盯上二人。 楞小子公羊见来在大树之下,向百邪人魔道:“大叔,那五华古洞就在前面不远,我们休息一会,这就前去。” 百邪人魔齐天道道:“我从五华古洞救你出来,岂不知五华古洞就在前面。要休息,就休息一阵,反正时间还早。” 十面观音及坚毅的公羊见一听二人对话,这才知道楞小子在五华古洞失踪,原是被百邪人魔救去。 又听得楞小子说道:“大叔,五华古洞撒下剧毒,你可要糟,着了道儿!” 百邪人魔齐天道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娃儿,你把我百邪人魔太看轻了,我岂会上当?我根本没有进入洞内,是用一条长索将你卷了出来。” 楞小子“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当时我被十面观音点了昏穴,故不得知。唔,大叔,你为什么要救我出来,你同爹爹是朋友吗?” 十面观音及公羊见这才明白百邪人魔没有进入古洞,所以他没有中毒,这人心机也特别细密。 百邪人魔随即坐在一座小崖石上,道:“是的,我同你爹爹是朋友,同你母亲也是朋友!……” 说到这里又仰天得意的打了个哈哈,继道:“我救你,并不是看在你爹爹公羊旦的情份上,也不是看在你母亲燕双飞陆娟娟的情份上……” 坚毅的公羊见心头可又嘀咕起来,这百邪人魔认识我爹或不假,但他所说的燕双飞陆娟娟并不是我的母亲,这是如何解释? 十面观音亦是满脸疑惑之色,抬头向坚毅的公羊见看了一眼。 百邪人魔顿一顿,继道:“……我是为了‘先天一气’功才来救你。你娘交你一份地图,命你来五华古洞寻找‘先天一气’秘笈,是不是?” 楞小子公羊见一楞,道:“大叔,你怎知道?” 十面观音亦是一怔,听得百邪人魔,道:“那一份地图,你娘本要送给我的,可是她同我闹翻了,便将原意取消。” “你母亲将地图交给你,心机算是白费,你纵然寻得五华古洞,也寻不出那部‘先天一气’秘笈。” “你娘及你爹虽知道‘先天一气’秘笈藏在五华古洞,可不知道藏在五华古洞什么处所。” “可是我却知道‘先天一气’藏在什么处所,就是不知道五华古洞在什么地方?” 楞小子接问道:“大叔你现在已然知道五华古洞地点,又知道‘先天一气’秘笈所藏之处,还要我干什么?” 百邪人魔又是一阵大笑,道:“我要不是跟踪你,也寻不到五华古洞了。那五华古洞布有剧毒,我怎能进去? 我还得要借重你啊!” 楞小子忽想起的一声大叫,道:“可不得了,大叔你可耽误了我,我早中毒啊,赶快放我走吧!”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道:“你已然中了毒,再中一次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去,我可要你小命。” 楞小子哭丧着脸子,道:“我就是进去,也不知‘先天一气’秘笈藏在什么处所?” 百邪人魔齐天道,道:“我告诉你,那‘先天一气’秘笈是藏在洞中一座石台之后一个小方洞里……” 他话未说完,藏在树上坚毅的公羊见不禁身子一颤抖,摇幌着险些发出声响来。 十面观音正静静的听得上劲,忽见坚毅的公羊见神态,大觉可疑,因不便开口相问,只好闷在肚里不语。 听得百邪人魔继道:“小子你得乖乖的去替我办完这件事,不得中途再溜走。” 原来,在百邪人魔将楞小子从五华古洞中救出来后,被他溜走,才会碰着甘乃常、云开太、卜来三人。 正在这时,十面观音忽又听得有脚步之声传来,百邪人魔齐天道不简单,他也发觉了。突然将楞小子一提,便跃上了对面大树之上。 他二人身形刚藏好,来人已现身,原是破庙中的老尼及甘妮卿师徒。 她师徒低着头默默地向森林内走去,行色甚是沮丧、仓皇。在二人走过不久,对面的百邪人魔齐天道挟着楞小子公羊见纵下树来,听他低声,说道:“我们缀上她们。” 楞小子公羊见小声问道:“我们不到五华古洞去?” 百邪人魔齐天道,道:“先跟蹑她们一阵再说,她二人形迹十分可疑。” 楞小子道:“那姑娘叫做甘妮卿,我地图即被她夺去,说不定她们也是要到五华古洞去的。” 百邪人魔齐天道没说什么,拉着楞小子进入森林中。 半晌,十面观音同坚毅的公羊见才从大树上跃下,十面观音说道:“我们也缀上他们!” 坚毅的公羊见见同楞小子一样口吻,问道:“我们不到五华古洞去?” 十面观音低声道:“前面四人都是到五华古洞去的,我们暗地跟踪他们再作计较。” 说着,拉着坚毅的公羊见穿入森林里。 此刻,正是日正当中之时,初夏的烈日,炙得人身上发火。但一进入森林里,顿感遍体生凉。 十面观音及坚毅的公羊见,缀在百邪人魔身后,不敢稍有大意,只要发出一点声响,便会给他发觉。 百邪人魔及楞小子缀在老尼及甘妮卿身后,十面观音及坚毅的公羊见缀在百邪人魔及楞小子身后,这样悄悄的穿出森林,来到一个山峰之下。 老尼来到山峰之下,拉着甘妮卿隐没于一座崖石下面一堆与人齐的草丛之中。不一阵,百邪人魔及楞小子公羊见二人,也钻入草丛中,不见人影。 半晌,十面观音护着坚毅的公羊见,窜入草从中一看,原来崖石下,有一个仅能容人的小洞。 十面观音知道前面四人,是进入这个小洞之中,此洞通到什么地方,她没有多去考虑,同坚毅的公羊见即先后钻入洞内。 小洞外窄内宽,弯曲走了好一阵,便穿向洞外。洞外却别有一番天地,四面高峰环抱,中间是一个起伏不平的盆地,柳绿草茵,花红竹幽,景色宜人。 十面观音及坚毅的公羊见引头一望,却不见四人踪影。只见对面高峰之下,有一座广大的白色石屋,掩映在苍拔古树之中。 二人当下便朝着白石屋子偷偷窜去。 这座白色屋子,是用白麻石砌成的,占地颇广,二人轻巧的掩近东边窗下,朝里看去。 这座大石屋,掩映在古树苍翠之中,绿荫密布,不但显得极其阴沉,而且藉着浓荫极容易藏身。 二人在窗下纵隙缝中向里一看,大厅之中坐着六个人,那六人,赫然有残山山庄甘乃常、云开太、卜来及破庙中的老尼甘妮卿师徒外,另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 那老头须发虬结,脸上皱纹纵横,身材中等,身躯微曲,穿一身破旧蓝色衣襟。 这老人是谁?十面观音及坚毅的公羊见抱歉未见过。 这时正听得那老人对着一声雷甘乃常说道:“我从破庙将你们三人救了来,为的是有一份我隐居此地的五华古洞地图。那一份地图由甘兄的侄女甘妮卿得去,想必转给你们三位手中。” 一声雷甘乃常等三人对那老人似乎有点惧怕,甘乃常及阴阳笑云开太均低头闷不作声,口角春秋卜来开口答道:“我兄弟三人失信未曾履行诺言自裁,今日实愧对你面,那时,江湖盛传大侠已来不在人间,想不到今日大侠仍然健在,实出我们……” 那老人提起沙哑嗓子,打断他的话锋,道:“实在出乎你们意料之外吧!三位请放心,我不会再要命,只要将那一份地图,交还给我,你们守信不将我行踪向外宣扬,以往过节,一笔勾销。” 一声雷甘乃常三人相互对视,然后将眼光齐转到甘妮卿身上,他们不知道甘妮卿得着一份什么地图。 甘妮卿从楞小子公羊见手中得着那一份五华古洞地图,没有告诉甘乃常,现经那老人当面提起,她双颊绯红又羞又怕。知此事不能隐瞒下去,乃硬着头皮,说道:“老前辈将我掳来时,我已说明,那一份地图已被十面观音夺去,小女子决不敢打诳。” 伏在窗下的十面观音暗道:“这丫头胡说八道,我何曾夺过你什么地图来?” 坚毅的公羊见也不懂的心说:“那份地图是你亲自送给于我,怎么又拉在十面观音身上?” 二人正沉思间,又听那老人说道:“你真没打诳? ……” 他蓦地一抬头,两眼睛光暴射向南边窗外一扫,转过脸对着老尼轻声,道:“你带有外人来此?” 清虚老尼一惊,也举起眼神在厅外打了个转,回道:“十年来,我都是独来独往,何曾带过外人来到此地?” 老人仰起头,嘿嘿哼了两声,道:“是何方高人,怎不现身一见?” 他发音甚低,却字字入耳,嗡嗡作响! 坚毅的公羊见一怔,以为自己行踪被老人发现,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既然行踪被人发现,何必再藏藏躲躲? 他一听老人的话,身形一动,正要现身而出。 正在他要长身而起之际,十面观音一只手已然按在他肩头,将他一个庞大身躯压得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突见南边窗外,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闪电般地飞进二人。那二人,原是百邪人魔齐天道及楞小子公羊见。 坚毅的公羊见这才明白那老人并不是发现他,却佩服十面观音要较他高明得多。 百邪人魔齐天道携着楞小于一现身,大厅众人齐都面色大变霍然起身!楞小子一见甘乃常、甘妮卿亦是一怔! 百邪人魔齐天道,立在大厅之中,抬眼向众人打了个转,然后将眼光落在那老人身上,笑道:“大侠公羊旦兄,久违了!阎王老爷为了要拯救世人,才将你大侠放回阳间,是也不是?” 他语带讽刺,那老人面色又是一变! 最令人吃惊又十分迷糊的,当是坚毅的公羊见及楞小子公羊见,公羊旦是他二人父亲,十年前已然死去,怎么此地又有一个哩? 二人吃惊之际,那老人手一摆,阴森林地沙哑着嗓子,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们今天不妨将过去一场是非恩怨,说个明白,我忍辱十年,总希望此事不在江湖上扬宣。你这样逼我,我也无法再隐瞒下去。” 楞小子死命的盯着老人,心说这老人不就是我在五华古洞所见的那个老人吗?坚毅的公羊见亦是暗忖道:听这老人沙哑嗓音,不正是五华古洞所听得的那个老人声音? 那老人顿一顿,继道:“百邪人魔齐天道,你准备对这娃儿如何处置?” 说着,侧过头望了楞小子一眼。 百邪人魔齐天道道,并未答老人问话,极其潇洒的一摆手,笑道:“各位请坐下,何必这么紧张?大侠公羊旦兄已说了,我们不妨平心静气的将过去的是非恩怨先说个明白,再作计议。各位请坐!各位请坐!” 他不与众人客套携着楞小子就着两把空椅坐下后,又道:“公羊旦兄请放心,我怎能当着你面难为你的儿子?” 老人及众人只好落坐。 全体坐下后,老人冷冷地向百邪人魔齐天道,道:“十年来,我天天等着你来,今天你居然是来了,总算你运气好,跟踪着清虚身后来到此地,而没有直接跑进五华古洞去。” 伏在窗外的公羊见心头顿然酌醒悟,那老人在五华古洞曾说他要等一个人,原来他所等的就是这个百邪人魔齐天道。 百邪人魔齐天道,哈哈一笑,道:“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我百邪人魔命由天定,岂受你诡计?那洞口布有剧毒,那能瞒得过我?” 那老人面色沮丧地道:“好,总算你逃过一关,你十多年来,处心积虑的不外是想谋取‘先天一气’秘笈,是不是?” 百邪人魔齐天道满脸笑容顿敛,傲然仰头望天,道:“现下,我也不隐瞒于你,十多年来我无日不在谋取那‘先天一气’秘笈。” 窗外的公羊见一听说‘先天一气’秘笈,这才想起森林中曾偷听得百邪人魔说过,“先天一气”秘笈是藏在五华古洞石台后面小方洞中,已由他无意得着。他不禁伸手从短裤口袋摸去,想拿出来一看,内容究竟是否是‘先天一气’秘笈。 那知手一摸到短裤口。袋里,却空空如也,那个从小方洞里所得的那个封套,已然不见。他暗叫一声糟,心想大概早已失落了! 他转眼一看,十面观音不知何时离去,已然不在身边,他暗暗一愕道:“我功夫太差了,她何时离去,我都未能发觉。” 正在他愕然这间,蓦地“嘶嘶”数声破空之声,接着金光一闪,大厅这中每人面前“叮当”一响,落下一枚金牌。 厅中八人先是一怔,继而一看清面前那一面金牌,齐都面色大变的惊呼,道:“十面观音!十面观音!” 众人一声惊呼后,霍地而起,吓得阴阳笑云开太慌不迭拔出五尺多长铜嘴烟杆。口角春秋拔出金背大刀,甘乃常拔出一对判官笔,清虚老尼手执着云拂,严阵以待。 百邪人魔亦是略带惊惶的向窗外注视着。那老人拾起身前金牌,托在掌中,反覆看了一阵,喃喃自语道:“十面观音原是她的门人?……” 窗外的公羊见一见从窗外投进八枚金牌,他知道是十面观音所为,暗叫一声“糟”,这八人性命都难保了。 他曾听十面观音说过,她金牌一出手,便要取人性命,他不知十面观音为什么要取这八人性命,难道她生性就是如此残忍吗? 他正在沉思时,从正面窗外又投进一个纸团,落在那老人身前,老人拾起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屋外已布下‘蚀骨消肌’丹,谁也不要打算逃跑。玉面圣母如何死去,尸体现在何处,详细说来。若有半点不实,管教尔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莫论我十面观音心狠手黑也!” 那老人看过纸条一怔!百邪人魔忙将纸条夺了过来一看,眉眼一展,极其得意,纸条上的所云之事,似与他无关,落得隔岸观火。 一声雷甘乃常、阴阳笑云开太、口角春秋卜来三人,不知纸条上所说什么,极欲一看,但他们又不敢向百邪人魔去要。 百邪人魔齐天道知道三人心意,乃将纸条掷了过去。 三人接过纸条一看,齐吓得全身颤抖起来,如置身在冰窖雪地之中,面色也变得苍白可怜! 清虚老尼、甘妮卿、楞小子都相继看过那纸条,表情各有不同。 伏在窗外的公羊见虽知道那纸条是十面观音掷了进云,但不知上面写些什么,从各人面孔表情看来,料定决不是写的寻常事件。 称为侠盗公羊旦的老人,竟然不同,愕了半晌,一抱拳,向窗外说道:“原来姑娘是玉面圣母高足,我公羊旦倒失敬了,姑娘既要得知恩师以往一段恩怨,何不现身当面一谈?老朽当尽所知一一奉告!” 坚毅的公羊见听那老人居然自称为公羊旦,他又是迷惑,又是气愤,觉得这老人根本是个冒名顶姓的,从老人在五华古洞对待女尸轻薄行为看来,实有侮辱他父亲侠义声誉。 如果说他是冒名顶姓,那么在座的都是江湖上老一辈人物,岂不认识我父亲之理,可是他们那些人分明是将这老人当着我父亲看待。他又想到古洞中那具女尸原是玉面圣母,即十面观音的师父。 那公羊旦老人话说完时晌,窗外忽又投进一个纸团,上面写道:“你说你的,我自会听得,现时不用同你们当面。在我同你们当面之时,即是你们毕命之期。记住了!” 众人脸上变色,默默不语,心头都在暗咒十面观音残毒,百邪人魔齐天道心想,此事虽不与我相关,但我也被困在此,不能突出十面观音所布下的“蚀骨消肌”丹,不如怂恿着公羊旦将玉面圣母情节说出,十面观音对我这无辜之人,也许会纲开一面放我而去,想不到十面观音竟然如此狠毒,我过去在她身上打主意,真是自找麻烦不知死活了。 他打好主意,立向公羊旦道:“现在大家终是不免一死,也得知道缘由。公羊兄,到底十面观音与你们有何仇恨?她师父玉面圣母如何死去,你得说个明白,免得拖累无辜之人受罪。” 公羊旦老人心头暗暗说道:“你别想脱关系,这事也少不了有你的一份。” 他只是这么暗自忖着,并没有说出口来。 第十四章 骷髅夫人显神威 百邪人魔齐天道这一说出推脱关系的话,一声雷甘乃常、阴阳笑云开太、口角春秋卜来三人,心头各自嘀咕着,极度不安。 只有甘妮卿楞小子公羊见二人不解,希望老人赶快说个明白。清虚老尼亦是有难言之隐,此事一拉开,她难免也被卷入漩涡。 老人公羊旦抬眼向众人打了个转,然后暗暗向窗外偷看一眼,大声道:“好,事到如今,彼此推脱也无益处,在座的除了两个后辈外,谁也推脱不了一份关系。……” 说到这里,眼光又暗暗向窗外瞟了一眼,继续大声说道:“不如大家开诚布公说个明白,对这件事谁个有罪,谁是无辜,凭十面观音去判断,去处置好了。” 他这话意,无非是说给屋外的十面观音听的,一面表明他清白立扬,加重十面观音对他减轻恶感。 一声雷甘乃常三人吓得无话可说,百邪人魔齐天道却一声大笑,道:“好极,好极!小弟洗耳恭听。” 老人公羊旦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从身上取出一个东西,托在掌中,众人眼光立被他掌中之物所吸引,齐都注射过来。 在众人看清老人公羊旦掌中之物时,不禁齐都惊呼一声,面色又是大变!一声雷甘乃常忍不住低低提起颤抖的嗓子说道:“这是‘骷髅夫人’的骷髅令?” 老人公羊旦将那骷髅放在桌上,道:“不错,你到底是个老江湖,竟认出这是‘骷髅夫人’的骷髅令,这是用特制药物浸过而缩小。” 伏在窗下的公羊见从窗缝中定目向那桌上看去,他自经十面观音引用阴功,打通了他奇经八脉后,功力大进,耳目极灵,已看清那头骷髅如酒杯大小,五官毕露,眉目如生。 他看得迷糊不解,暗忖他们所要谈的是十面观音师父之事,怎么又拉出一个“骷髅夫人”来?这件事,愈来愈神秘了。 正沉思时,忽然右手被人携着,他一怔的回头看去,原是十面观音悄然的依立他身边。 她虽然是携着公羊见的手,眼光却从窗缝里注视着大厅。她的手,似乎还有点颤动着。 这时,大厅中老人公羊旦,将骷髅放在木桌之上,眼光又向从人打了个转,接着向对面窗注视了一眼,继道:“要明白玉面圣母是如何的死去,就须从‘先天一气’秘笈说起。……” 他还以为十面观音仍在正面窗外。停一停,又向窗外看了一眼,继道:“要从‘先天一气’秘笈说起,就得从‘骷髅夫人’上面谈来。凡是在江湖上露过脸的老一辈人物,无人不知云南勾漏山‘骷髅夫人’威名,也无人见了这一个骷髅令不胆战心惊!” 坚毅的公羊见侧头看了十面观音一眼,心说,难道这个骷髅令还比十面观音那一块“十面观音金牌”,更可怕吗?看你们适才见了那一面金牌齐都没命似地。 听得老人公羊旦继道:“这话说来话长,大家耐心的听着。……” 他抬起头向着正面窗外,道:“十面观音你要是不耐在外面久等,不妨进来,总比立在窗外要舒服得多。” 十面观音并未理会他,转身轻巧的搬来一块青’”石,半点声响没发,拉着坚毅的公羊见安安稳稳坐下。 老人公羊旦见窗外没有动静,乃继续说道:“已死去的玉面圣母,就是云南勾漏山‘骷髅夫人’的唯一门人,在座的人,恐怕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就是十面观音也未必知道她是‘骷髅夫人’的一派。” 百邪人魔齐天道,见闻甚广,听了这话也被楞着,他也不知道玉面圣母是勾漏山‘骷髅夫人’的门徒。不禁疑惑的问道:“我确实不知道这个秘密,你的见识也未必高过于我,你的话岂可能可靠。” 老人公羊旦看了他一眼,道:“信不信在你,我是在一个偶然机会里,发现了这个秘密。我适才说过,要得知圣母如何死去,必须要从她的师父‘骷髅夫人’说起,你要是再打岔我就不说了。” 百邪人魔齐天道碰了一个钉子,只好闷不作声。老人公羊旦见他不语,这才接着正题说下去,道:“记得某一年,老朽正行侠在川滇道上,一日在威宁县官道上忽发现大批骡马,骡马之上装载着的尽是箱笼之物。凡是在江湖上行走之人,一见便知箱笼之内,不是金银就是珠宝。 ……” 百邪人魔齐天道忍不住笑道:“大概你这个侠盗见了眼红,欲思染指?” 老人公羊旦面色一红,道:“当时,你也会疑心这批献身物,定是某一个告老还乡的贪官所有,也必起下劫富济贫之念,那时我确有染指之意。” 坚毅的公羊见始终不相信那老人,真是他父亲公羊旦,他亲眼得见他父亲死去,那还会假?因此,对这老人印象极其不好。 那老人公羊旦继道:“那一批骡马只是一批不会武功的脚夫赶着,并未见一个江湖及镖行朋友护押着。骡马之上也没见什么特殊标帜。” “在那一批骡马之后,只有一辆极其华贵的篷车,珠帘绣幔低垂,我虽然没得见车内是什么人,但一猜想定是官眷无疑。” “我那时在江湖上行侠作义,向来独来独往。我单身一人取这一批无武林朋友押解的金银珠宝,当然是手到擒来,不会费半点手脚。” “可是我没有这样做,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公然抢劫,总觉得有碍我声誉,当下就暗地缀了下去。” 百邪人魔齐天道又忍不住笑道:“你没有抢,便实施盗了?” 老人公羊旦并未理会他,干咳两声,又道:“那天,这一批骡马进入距威宁县二十里一个山谷大庄院里。我心想,难道这告第官宦已到了家?即使到了家,我侠盗公羊旦也要动手。” “可是我想错了,那山谷庄院,并不是这官宦的老家,只是一个临时落脚处。” “我跟蹑着暗暗进入庄院一踩探,奇怪得很,那一批骡马除了脚夫,就不见他们的主人。连那篷车里坐着的内眷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我也没有得见。” “在我偷进庄院之内时,那些大箱小笼,齐已堆积在一个大厅之中,大厅除了那一批箱笼外,那一辆篷车,居然也拉进在大厅停放着。仍是绣幔低垂,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 “这所庄院,十分广大,虽然陈旧,但并不破落,一切陈设也都齐全。可是,这庄院里,除了这一批新来的骡马脚夫外,就没见一个外人。” “我当时对这事透着有点古怪,怎么既不见这批骡马主人,又不见这庄院主人?” “可是奇怪的事,却接踵而来,那一批脚夫,至少有十来个,而这些人,竟没有听得一人开口说过话,好像都是哑子似的。而且每个人面孔都是绷得紧紧地,不带一丝笑容。” “各位以为不开口说话,脸上不带一丝笑容,就奇怪吗?不,这还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这十多个人面色都如棺木中拖出来的死人一样,不但面色苍白得可怕,而且个个两眼发直,行动僵硬,直如一具行尸走肉的僵尸。 “在官道上,我没有接近他们,故未发现他们这种神态。现在一发现他们如死人一般,那时又当黄昏,却不禁令人有点全身发毛!” 老人公羊旦说到这里,听的人都不禁被他所动有点异样神色,连伏在窗外的十面观音握着公羊见的一只玉掌,握得更紧了。坚毅的公羊见只是感觉诧异,可并不惊恐,津津有味的默然听下去。 那老人停一停,继道:“那些脚夫都在大厅外两边走廊上做着晚饭,他们不但不开口说话,连彼此都不看一眼,面对面如同陌生人一般,除了他自己外,似乎不知身外尚有别人存在。” “当时我纳闷得紧,以为这一批人,定是押着金银财宝被江湖中人暗地做了手脚,下了什么迷药,连他们主人也在内,都上了暗算,只等待时机一到动手。” “我这样猜测,是十分合理的,凡是老在江湖上混的人,都懂得这一点。” “当时,我认为猜测得很对。暗忖这人手脚做得这么干净技巧,决不是个平凡之辈,必定大有来头,我十分慎重的不敢下手。” “我伏在暗处也不甘心就此放手离开,呆到二更时分,那些脚夫在大厅之外两边厢房鼾声呼呼,大厅之上及那辆篷车之中仍是静悄悄,似乎内面根本没有人。” “我想此刻月黑风高,正是那暗中做下手脚之人该动手的时候。这时我不再对那批脚夫及那辆篷车感觉神秘,却对那个暗中做下手脚高人,生出无比的玄妙与钦佩。而且还急于想看看是那一号的人物,巴不得那人立刻现身。” “那知我耐心的等到三更,却半点影儿没有,我再也忍不住跳进大厅了。” “我心头虽对于那一批箱笼所装的金银珠宝。怦怦心动,但对篷车之内悄无声息,也涌起极度的好奇。我没有去打开箱笼,先奔到篷车之旁,轻轻地掀起绣幔一角,向里一偷看。各位请猜篷车里是什么?” 厅内众人听到这里更是紧张起来,连窗外的十面观音也跟着激动。只有坚毅的公羊见仍是淡然的听着,没有什么表情。 只有楞小子冒失的自作聪明,接口说道:“当然是一个,或两个三个被迷药迷昏了的女眷。” 百邪人魔齐天道,附和着道:“这娃儿说得很对,那篷车之内的女眷,定被暗中的朋友下了迷药,不然怎会不见人出来,也没有动静?” 老人公羊旦双手一摊,道:“猜错了,篷车内什么也没有!” 他这一说,大家虽都嘘了口长气,但接着又涌起一阵迷糊,不成这一批载着金银珠宝的骡马,连一个主人都没有? 老人公羊旦停一停,抬头向正面窗外看了一眼,道:“十面观音,我这故事,只是一个开头,还长得很,你最好请进大厅,何苦呆在外面哩?” 他仍以为十面观音仍呆在正面窗外,十面观音并未理会,老人见没有反应,乃道:“好,那你就在外面听我说下去吧!我当时见那篷车之内空无一人也被楞着。半晌,我却醒悟了,暗想,原来这批金银珠宝的主人早已被暗中朋友暗地给毁了,他又将这些脚夫下了迷药,迷失本性,替他将这一批财物运到他的秘密之处。这些脚夫本性已迷失,一则免在途中泄露秘密,再则也不会中途逃走。我想这些人,到了他那秘密之处时,一个也活不了,都会被那人杀以灭口。” “我一想到这里,正义之气突生,心想,我侠盗公羊旦可对不起,要先搬一部份财物去救济那些穷苦的人了。” “心意一定,我便动手去翻开箱笼。我打算那些金银太笨重不去取它,专拣那些贵重的珠宝!” “在我翻动一个精巧的檀木箱子,扭断了锁,打开一看,啊,天啦!……”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道:“你可发财了,里面定是满箱奇珍异宝?” 这时大厅之内众人,全被老人公羊旦动人的故事所吸引,忘记了本身的危难。都瞪着大眼,望着公羊旦期待他说出箱内是些什么宝物。 金银珠宝吸引力太大了,凡是人没有那个不喜爱,即使这是口述故事,眼前不见珠宝听来也够令人欣喜。 公羊旦顿一顿,眼光向众人一扫,神秘的说道:“各位定以为是满箱珠宝吧!当时我也十分肯定那箱内是珠宝无疑。” 说到这里又顿了下来,众人心头嘀咕着,那么不是珠宝是什么?大家神态又紧张起来,期待公羊旦赶快说下去。 始终没有开口的阴阳笑云开太,不自主插上嘴道:“我知道,那不是珠宝,而是一箱——” 他伸出手臂指着桌上的那一个酒杯大的骷髅,接道:“是一箱像这样的骷髅!” 此言一出,众人齐都“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又是惊恐,又是诧异,他是怎么知道的?真怪!真怪! 不过众人都还以为被他胡乱猜中,也没去注意,公羊旦却道:“对啊,被你猜上了,那确是一箱骷髅。” 阴阳笑云开太不自主说出是一箱骷髅后,神色之间忽又表现不安,后见大家没有向他寻根问底追询是如何得知,神色才告平静,但没有一人发觉他这神态的转变。 老人继道:“不过,那满箱骷髅不是这么小,有碗口大。大概是刚经过药物浸得不久,还未缩小。我一见这些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骷髅,确也被吓得一跳。因为心头有点害怕,便打算罢手就此而去。由于我那时年少气盛,心一横暗忖,我吃了多少日子风霜跋涉,岂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也许我运气坏,刚好打开这一只装满了骷髅箱子,不成其他箱笼都是骷髅吧?” “当下,我又翻开几只箱笼,那知那些箱笼,仍是人头,有的刚被割下不久,鲜红血水犹新。” “那十多只箱笼,我都打开看了,无一不是干枯骷髅,就是新鲜人头。那时我年纪虽轻,对江湖阅历却极丰富,见了这些人头骷髅,仍然摸不清是什么门道。” 清虚老尼却也忍不住的,问道:“我想,大概这一行就是骷髅夫人了?” 公羊旦望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骷髅夫人的一帮了,不过,那夜我只见了那些痴呆的脚夫外,始终没得见一个外人,当然也没得见什么骷髅夫人。” “那时骷髅夫人在江湖上还不大显名,就是经过这一次后,她的大名才能威赫武林之中。” 甘妮卿也忍不住的急问,道:“老前辈,这些骷髅人头,究竟是些什么人?” 公羊旦道:“这些被杀的人都是武林中的朋友及其他的家属,娃儿别打岔听我慢慢说来。” 甘妮卿仍然忍不住“啊”地一声,叫道:“我懂啦,伯父曾讲给我们听,数十年以前江湖上曾发生一场浩劫,武林对那一次浩劫称为‘人头劫’,是不是老前辈所见的这回事?” 公羊旦点点头,道:“谁说不是?我当时可不知道骷髅夫人大名,不过也被这些满箱满笼骷髅人头所吓着,我知道事情不妙,赶紧一箱一箱将那些箱笼还为原样,再也不敢停留下去,想转身离去。” “在我一转身,刚要冲门而出,那知……” 楞小子公羊见立即接着道:“那知骷髅夫人出现了!” 公羊旦慈祥地看了他一眼,摆摆头,道:“不是,是那些脚夫静悄悄的注视着我。” “大概这些脚夫早已发觉我在偷看秘密,他们认为我不过是一个普通毛贼,谅也逃不了,所以静悄悄的立在门外不动声色,等候我看完秘密,再来处死我不迟。” 百邪人魔齐天道,冷笑一声,道:“十多个脚夫立在大厅之外,竟然令一个身怀绝技的侠盗公羊旦没有发觉,可见他们不是泛泛之辈了。” 公羊旦面色一阵红一阵白,道:“你这人魔说得没错,原来那些脚夫,都是第一流的高手,单凭他们一身轻功,那多人立在大厅之外,竟令我没有发觉,可也就高人一等了。” “终因我年纪太轻,经验还是不够,未想到这一层。 我一见那些脚夫,手执鬼头刀,两眼发楞地望着我,先是一惊,随即暗自好笑道,我侠盗公羊旦闯南闯北,不知见过多少英雄豪杰,你们这几个呆汉,岂能耐我何?” “我仰天打了哈哈,随手解下腰间六尺金丝软鞭,不屑地向那些人一抖,道:‘你们这些被恶人豢养的奴才,真不知死活,竟然敢来干涉大爷行动,姑念尔等无知,快滚开,大爷也不为已甚不问罪你们。’” “那时我确实没有把那些脚夫放在心上,以为我这一吆喝,一抖金丝软鞭,他们定被吓得迟走。” “那知那些人如木雕泥塑般,不动也不说话,执着鬼头刀仍是虎视眈眈的紧盯着我。” “这一来,我可大气了,金丝软鞭一抖,笔直地朝着当面而立的左首脚夫胸前点去。口里并说道‘给我躺下!’” 百邪人魔齐天道讽刺地道:“他就给躺下了?” 老人公羊旦嘿嘿地哼两声,道:“躺下?我这才知道看走眼了,他不但没给我点中,只见他身子斜侧上前大跨一上步,举起鬼刀,朝着金丝软鞭横着就是一刀。金丝软鞭被砍个正着的一折,鞭头一个倒转,直朝着我胸前璇机穴点来。” “这下我可吓着了,那脚夫以力使力使出这一招,不但运用得巧妙已极,而且功力渊深。” 伏在窗外的公羊见听得老人说出“以力使力”四字,忽想起十面观音丹田之下,小腹之上所刺的四句口诀来,不禁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十面观音会意的向他点点头,二人又继续听下去。 老人及众人这时似乎忘记了屋外的十面观音,愈讲愈有兴趣的口沫横飞,继道:“我见金丝软鞭折转向自己点来,一急的劲贯右臂一抖,才将准头抖斜,避过了这一险招。当下我同那脚夫一往一来,斗了二十余招,我不但没有占一点优势,而且还连遇险招。我一看情势不对,单就这一个脚夫都斗不过,那还能斗得过大厅外那些尚未动手的脚夫,三十六着,走为上策,我就打算开溜了。但我还担心是否能逃得脱,说不定一条小命,今日会葬送在此地了。” “我一面同那脚夫动手,一面抬眼一扫,见大厅之后有个窗门,外面是一道院落,我不犹豫的猛然抢攻三招,将那脚夫逼退数步,一返身就向窗门跃去。” “在我刚跃上窗门,那脚夫已然追到我身后,照准我小腿狠狠的就是一刀。我忙紧一拳腿,右手六尺金丝软鞭,一记‘反手功’,招出‘天龙出洞’,点向他胸前巨阙穴。” 窗外的公羊见一听,这老人冒充我父亲倒十分真确,连我父“反手功”也懂得,楞小子公羊见也是这么想法。 老人公羊旦继道:“那脚夫没想到我有这绝功,一招居然被点中,‘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可是我的小腿,也挨上了一刀,鲜血淋淋,痛得我全身发软。” “那脚夫被我鞭头点中,后面的众人都追了上来。我也顾不得疼痛,逃命要紧,越出窗外,没命的翻过院墙落荒狂奔。” “直到天亮,没见人追来,才寻了一个破庙藏身,包扎好伤口。所幸那一刀只刺破肌肉,没有伤害筋骨。” “我在破庙歇了一阵,愈想愈气,这是我幼年行道江湖第一次栽这么大的跟头。休息了一天,我不服气的于夜间二更,又偷偷的窜到山谷那所庄院。我此去不是复仇找他们决斗,而是想踩探一个明白,究竟他们是什么路数,我这么糊里糊涂竟栽到一个不知名的人物手中,太不值得。” “在我暗暗偷进大庄院,却是人去楼空,那一批骡马脚夫早已去得我影无踪。我在前后一寻找,寻到后厅一间黑屋子里,发现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二十余个无头尸体,看来死去两天了。我心头一琢磨,不用说,这些无头尸体,都是那一批脚夫所为,其实那些人,是骷髅夫人所杀,因为我那时不知暗中还有个骷髅夫人。” “在我窜到前厅,在墙角又发现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昨夜被我金丝软鞭点中的那个脚夫。另外在大厅之外,还有个小叫化子,睡在走廊下稻草堆里,当时我没去注意他。” “那脚夫一见我,蜷伏着不动,面现哀怜之色,他以为我会取他性命。” “其实,我侠盗公羊旦,岂是那等小人,不顾江湖道义手刃一个无抵抗力量的伤者,我上前和蔼的问道:“你怎么不走?你的穴道虽被我点中,那也不过是一种普通手法,你们同伴看来都是高人,怎么不替你解除?” “那脚夫只是瞪着眼没有开口,我恍然大悟他穴道尚未解开。立即在他后胸拍了一掌,他张口吐出一滩浓痰,吐得非常之多,气味极其难闻。” “好一阵,他将痰吐完,可开口说话了,他道:‘谢谢你小兄弟,你虽然不杀我,我也是活不成了。’” “我这时忽然想起,他们这一起人,昨天竟没有听得一人说过话,这家伙此刻怎会开得口来?心头一犯疑,便朝着他打量去。可是奇迹出现,这脚夫同昨日完全两样了,面色不再苍白得吓人,两眼也不发楞,同普通人没有两样。” “他见我满脸疑惑之色,似猜中我的心事,仍说道:‘我本是个要死之人,小兄弟看来人极正派,武功又好,胆量又大,我不如将我胸中的秘密告诉你吧!小兄弟能不能援手一助,那就在你了!’他说着深深叹了口气!并且气息急喘的。” “我对那批骡马、脚夫、骷髅、无人坐的篷车大感迷糊。正要踩探一个明白。现在他愿自动告诉我,正中下怀,我忙取出干粮,一瓦罐水送给他。他没有吃干粮,一瓦水却喝得点滴不剩。” “他喝过水,歇了歇说道:‘小兄弟你可听得云南勾漏山骷髅夫人?’我摆摆头表示不知道。他继道:‘我们这一批人,都是骷髅夫人的手下,我们在勾漏山从未行走江湖,故江湖中人,不知道我们骷髅夫人大名。近来,我们骷髅夫人有个惟一门徒,亦是她的衣钵弟子,忽然盗走了她一份秘笈,叛她而逃。因此,我们随着骷髅夫人,下得勾漏山追擒她的叛徒。’” “‘骷髅夫人对这件事,愤怒万分,只要将那弟子擒获,这个罪可就够受的。但是,她那弟子在勾漏山时,人缘极好,为人稳重心术正直,她之所以逃跑,就是不满意师父行为。’” 老人公羊旦顿一顿,抬起头向众人看了一眼,继道:“各位,骷髅夫人那弟子是谁,不用我说,大家当然知道是玉面圣母,当时她可不叫做玉面圣母,原名叫做玉面如来。那时我听那大汉向我说道:‘骷髅夫人的弟子名叫玉面如来,因为人生得天资国色,心术又好,故大家给她取了这么一个美名。在骷髅夫人带着我们下山后,她怕我们遇上了玉面如来私下放走,就给我们暗地下了毒药,那毒药名叫蚀骨消肌丹,在一定的限期,人便化为血水而死。她下了蚀骨消肌丹,仍还不放心,又点了我们重要穴道,令我们口不能说话,不如痴呆一般,只有听她指挥行事。’” 窗外的公羊见心想;十面观音原来有这么一个狠毒的师祖,才有她这么一个狠毒的徒孙。他想着不禁侧过头朝着他瞧去。 十面观音知他心意,恼怒的向他一瞪眼,公羊见一见她眼露杀气,一怔的赶紧回转过头去。 老人公羊旦,继续说道:“我一听说骷髅夫人弟子玉面如来美丽无比,就有点怦然心动。各位不要见笑,人在少年之时,谁个不爱女?古人也将‘英雄美人’连在一起。当时我就向那脚夫大汉说道:‘大哥,只要小弟力量所及,当不令你失望。玉面如来行踪在什么地方,你快说出,我好赶去相救。’” 百邪人魔齐天道冷笑道:“你连骷髅夫人下面的一个脚夫,都不敌给他砍了一刀,那还是骷髅夫人的敌手?” 公羊旦讪讪道:“你别看轻了那些脚夫,当时要是你恐命都难得保。” 他轻哼两声,继道:“那脚夫大汉听了我话十分感谢,说道:‘果然我没有看差,小兄弟确是侠义中人,难得!难得!好,你听我说下去。当时我们夫人点了我们穴道,又下了蚀骨消肌丹后,就将我们作脚夫打扮,谁也看不出我们都是武林中人。’” “‘我们沿途依着线索追了下来,我们的夫人大概是过于愤怒,凡是玉面如来沿途落脚之处,无论是武林朋友也好,不懂武功的也好,一律斩尽杀绝,割下人头,用药物缩小装在箱笼之内。人一杀得多,箱笼骡马也添得多了,有些黑道上的朋友,同你小兄弟一样,误会我们是大官富商,不少人前来找好处。结果,都做了我们箱笼之物。’” “我忽然想起向那大汉道:“大哥,那辆篷车之内,我可没有得见你们夫人,难道她有隐身之术不成?”那大汉苦笑道:‘那辆篷车,只是一个摆饰,我们夫人很少坐在内面,她都是单独一人打前站。今夜她要是在篷车之内,小兄弟,你武功再高,也不会是她的敌手。’” “我不服气的说道:‘在江湖之中,我没听说云南勾漏山有这么一个武功高深的高人。’那大汉说道:‘不错,我们夫人在江湖上没有威名,她的武功也平常,只是她善于运毒心狠手黑,江湖上没有人能出其右。’” “‘不过,她的武功虽然平常,以你小兄弟与之比较,却仍是差得远啦!’” “我知道他是在说气话,其实骷髅夫人功夫虽不算绝顶,但也可列入高人一等。那大汉又说道:‘小兄弟,你不知道我们玉面如来是多么的美,人也是多么的温柔,要是落在我们夫人手中,可叫人痛心了!’我听了他这话,更坚定了我的意志,非要出手相救不可……” 清虚老尼似有点酸溜溜的轻微一叹! 公羊旦老人说忘了神,露出了他本性,一见清虚老尼轻微一叹,警觉的忙又改变语气道:“我当时虽然年轻,并不是为了玉面如来美色所迷,而是禀于正义,这一点,各位不要误会我。” 他顿一顿继道:“那大汉又道:‘我同那玉面如来并无特殊关系,只是觉得她太可爱,所以我将这秘密说出,希望小兄弟能救她一命。不过你要是以武力去对付我们夫人,那就不成,你得要想个法子,暗算于她或有希望。你附耳过来,我教你一个办法。’” “我就附耳过去,那大汉就告诉了我一个绝妙办法。”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似乎感到有点累,就停下来了,众人焦急不已,不知公羊旦用什么办法,已否救下玉面如来? 第十五章 骷髅夫人露踪迹 老人公羊旦歇了一会,继道:“那大汉在我耳边告诉我一个绝妙之计后,又大声说道:‘我昨夜被你金丝软鞭鞭头,点中我巨阙穴,说巧不巧就解开我们夫人封闭的穴道,所以我脑子才能清醒过来。我们那些同伴,个个武功虽然不弱,对点穴解穴手法都懂,惟因神智不清,他们就将我丢下而去了。这也是天意,我这一留下,想不到小兄弟会回转了来。’” “大汉话说到这里,人已经是不行了,他指着身边不远处一柄鬼头刀,说道:‘小兄弟,我不行啦,我中的毒已发作了,请你将那刀给我。’” “我知道他要自刎了,可是我岂肯眼睁睁让他死去? 当下向他说道:‘大哥你耐着点吧,我设法替你去弄解药来。’那知大汉狂号道:‘勾漏山的蚀骨消肌丹,岂会有解药可救?’” 老人模仿着大汉声调神态,惟妙惟肖,楞小子公羊见忽然想起哭丧着脸子叫了起来,道:“我们……这屋外,十面观音不也是布下了蚀骨消肌丹吗,我们的命也都活不成了啦!” 其实他吞过十面观音灵丹,已不怕蚀骨消肌丹,他自己不知道。 经他这一提,其他众人忽又想起自身危险,又是极度不安起来! 老人冷冷地道:“只要我们没做过对不起十面观音的事,又何必怕哩!只怕是你们真做了有愧于她的事,今日就要遭因果报应了。”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道:“好,你大概是救过玉面如来,有恩于十面观音,是拿稳了可以逃过,那么你将故事说完吧!” 老人公羊旦看了他一眼,道:“那大汉见我不将刀给他,大发脾气,叫道:‘小兄弟,你难道要我慢慢受着痛苦而死吗?’他确实愈来愈不对了,全身有点抽搐起来,我实在看他可怜,一脚就将大刀踢了过去。他抓起大刀,说道:‘好兄弟,我死后你得赶快追到盘县去,还来得及救玉面如来。’他说完,举起鬼头刀向脖子上一抹,他就完啦!” 他的话音刚歇,却听得阴阳笑云开太冷哼一声,插上嘴,道:“那大汉可不是自刎,而是被人杀死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连窗外的十面观音及坚毅的公羊见亦是大感奇怪。老人公羊旦一怔,半晌冷冷问道:“你怎样知道?” 阴阳开太缓缓地答道:“公羊老兄,你竟忘记睡在走廊上的那个小叫化子吗?” 老人公羊旦面色一变,厉声道:“那是你?” 阴阳笑云开太不为他神色所动,慢应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公羊旦神色愈来愈严峻,冷冷道:“以后的事,你都知道?” 阴阳笑云开太仍慢应道:“正是,我都知道,不过……”下面正要说出彼此心照不宣,口头留情之心意,那知公羊旦老人心头又气又愤,不等他将话说完,闪身抬臂,便扣上阴阳笑云开太腕脉。 一声雷甘乃常口角春秋卜来二人霍地起立,公羊旦冷然道:“你们三人要同老夫动手吗?” 四人正剑拔弩张之际,百邪人魔齐天道突伸一掌扣在楞小子头顶,向着公羊旦老人,哈哈一笑,道:“公羊兄,何必要动武?我们的故事还未听完哩!” 公羊旦一见百邪人魔齐天道将楞小子公羊见制住,心一凛,有所顾虑的便放开了阴阳笑云开太,道:“你既然知道,后来的事,就请你说下去好了。” 一声雷甘乃常口角春秋卜来见公羊旦放开阴阳笑云开太,乃将紧张情势缓了下来,也便各自落坐。 百邪人魔齐天道也收回扣在楞小子脑门手掌,得意地一笑。 阴阳笑云开太神色自若,道:“我所见不全,还是请公羊老兄说吧!” 公羊旦无可如何,嘿嘿干哼两声,道:“我草草将那大汉埋葬,便向盘县赶去。在我来在距盘县东约三十里地一间凉亭,便遇上一个独身美艳无比的少女,坐在里面纳凉。” “说那少女美,我就无法可以形容得出,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她一人占全。像这样一个绝美少女,孤身一人,可想不是个平常人物。……” 甘妮卿打断他的话锋,接着道:“她一定就是玉面如来了!” 公羊旦道:“可不是,我心中一琢磨,认为她是玉面如来了。当时,我不敢贸然上前指认,只是心头这么揣猜着,双眼死命的紧盯她面孔上。” “那少女见我那样瞧着她,却会错了意思,认为我是有意轻薄,面色一变恼怒地向我一瞪眼。” “我见她双眼一瞪,精光暴涌,心想她不是玉面如来是谁,我暗自高兴,想不到居然被我找着她了。” “我正要上前去相问,那知她突然飘身来到我面前,嫣然一笑,随即伸出葱一般的玉指在我头额上一点,道:‘你倒是一个懂风趣的人。’说着,飘然而去。” “这一下我可呆了,这丫头原本一股恼怒之色,怎么眨眼变得如此温柔妩媚动人?” 伏在窗外的坚毅的公羊见,不禁又回过头朝十面观音看了一眼,心说那少女不正同十面观音一样喜怒变化莫测。十面观音似知道他心意,又向他瞪了一眼。 公羊旦顿一顿又道:“她那葱——般的玉指,在我额上一点,只觉得余香犹在,还有她如珠落玉般的嗓音,甜甜还紧扣在我心头。我飘飘然灵魂儿离了窍!”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忽然身边有个小孩叫道:‘大哥,有个姑娘叫我替你捎个信来。’这一叫,就将我叫醒过来,定神一看,原有个像叫化子一样十二三岁小孩立在我身边……” 阴阳笑云开太立接着,问道:“你现在可认识那小孩?” 公羊旦猛然醒悟地,惊道:“那小孩又是你?” 这时众人及窗下的十面观音公羊见二人,均觉奇怪,阴阳笑云开太怎么老是跟着他哩? 那时公羊旦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阴阳笑云开太要小他六七岁,身个又小,又脏又穷,当然引不起公羊旦注意。 公羊旦继续说道:“那小叫化手中拿一封信送给我,竟自去了,我十分奇怪,此时此地有谁认识我?边想边将信拆开。一看,吓得我险些昏倒在地……” 他这神情一紧张,听的人,也不约而同神态大变,齐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信上面说些什么?” 公羊旦抬眼向众人打了个转,道:“我中毒啦!” 众人又是一惊,相互对望一眼。 公羊旦继道:“那信上说道:‘你已中骷髅夫人急性蚀骨消肌丹,三天内肌骨即化为血水。如要活命赶紧赴城东盘山寨一手遮天卜同老英雄处求救,天下只有他一人懂得解法。’” 口角春秋卜来接口道:“不错,勾漏山的蚀骨消肌毒丹,只有我父一人能解,可惜我没有学得。” 他这一说,大家诧异地齐将目光注视在他身上,暗忖原来他是一手遮天卜同的后人。 公羊旦道:“对了,口角春秋卜来兄,正是一手遮天卜同老英雄的哲嗣,故事说到这里,就要拉在他身上了!” 顿一顿继道:“我当时怕极了,不知这毒是如何中的,写这信给我的人又是谁?心头一琢磨,立即明白了。我这毒,定是在前夜翻弄骷髅时所中的。写这信的人,当然是适才在凉亭内那个美女,那美女,定是玉面如来。” “我不敢耽延时间,这时已感到全身不大自在起来,心头燥热,还不时打着寒噤!问明了盘山寨路径,在我赶到时,已是夕阳偏西之时。” “一手遮天卜同老英雄是个侠义人物,我拜见了他之后,尚未说出来意,他一见我面竟然看出,大惊说道:‘你中了骷髅夫人的蚀骨消肌丹?’” “当时,我即将经过详情,如何会着一批骡马,如何翻弄箱骷髅……” 阴阳笑云开太又插上嘴了,这:“公羊老兄,你又为何打诳不照直说哩?” 公羊旦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好,好,我照直说,一切我都照直说。当时我并未说出我缀上骷髅夫人经过,诳言在威宁无意会着一个女人因误会动上了手,受了她的暗算。” “一手遮天卜同老英雄,说道:‘治疗骷髅夫人蚀骨消肌毒,极消耗真力,替人治疗一次,半月内不能动武。侠盗公羊旦,在江湖上名气不错,我看在侠义道上,不惜消耗真力救你一救吧!’” “当时我对卜老英雄说不出的感谢。他将我引在一个秘室,吩咐下手,在三个时辰内,任何人不准进寨。” “卜老英雄在秘室里替我疗毒,三个时辰却平安度过,我的毒全部被卜老英雄运用真力逼出,但卜老英雄却萎顿不已,我大是过意不去。” “正在这时,忽然下人进来报告,有一少女名叫玉面如来求见。我及卜老英雄均是一怔,我奇怪玉面如来如何来到此地?来此地又有何事?” “卜老英雄立命我呆在隔壁一间小房中,在内调息运功,不得作声。然后才命下人将玉面如来引了进来。因为卜老英雄真力消耗过度,不能出外,故在房内接见玉面如来。” “我在隔壁房内,那有心事去调息运功,好奇的,紧贴着墙壁隙缝向那边张望去。这墙壁是木板隔成,不但从隙缝中可以看到那边,而且对那边说话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不过,那边屋子门窗是紧闭着,漆黑一团,板壁隙缝又小,只能听得二人说话,可看不清玉面如来面容身形。” “这时,卜老英雄将玉面如来接进房子里,二人通了姓名以后,卜老英雄知道她是骷髅夫人之徒,极不自在的道:‘恕老朽适才替人疗毒,运用真力过度,不能见日光,未能迎接姑娘。’玉面如来道:‘小女子闻老英雄大名,特来求助,那敢烦大驾迎接?……’” “她顿一顿,接着又道:‘不知老英雄替何人疗毒,小女子身边倒是有几粒灵丹,可解天下剧毒。’卜老英雄似不解的道:‘有一个少年,乃是近来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侠盗公羊旦,数天前在川滇道上被一女子下了蚀骨消肌丹,那女子当然是姑娘了。我现在已替他将毒逼出,倒用不着姑娘灵丹。这人,倒是个侠义之人,姑娘得放手时且放手,能否看老夫薄面将他放过?’” “我在隔壁听了卜老英雄的话,知道他是误会了,玉画如来一楞道:‘小女子也是逃亡之人,特前来求救,何曾见过什么侠道公羊旦?’卜老英雄一楞,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的话并未作假,我中的蚀骨消肌丹,是自不小心翻弄那些骷髅所中,那是她所为。不过,她说没见过,这却是打诳,明明在凉亭我们见过,她还戳了我一指,捎了个信叫我来此地求救。” “卜老英雄楞了半晌,道:‘如此说来,侠盗公羊旦不是你伤的了,那么姑娘又有何事求我?’” “玉面如来叹了口气,道:‘小女子是个清白人家后裔,不愿走入旁门左道,因此偷偷离开勾漏山,想重新做人。那知我的师父不舍,却苦苦追来。我平时听师父说过,武林之中,她只怕一个人,这人就是你卜老英雄。因此,我被迫得走投无路,特来求老英雄护庇。’她的声调,带着期望与哀怜。” “卜老英雄面色一变,沉吟半晌,道:‘不错,在三年前,我曾同骷髅夫人交过手,她不敌我。但是目前我是否还强过于她尚难断定,何况我适才又消耗了真力,半月内不能动武,更不能与她为敌了!以姑娘行动看来,确令人可嘉,在道义上援手一救,不应推脱,这如何是好?’” “玉面如来伤感地道:‘这事怎么这样巧,恰在此时,有人中了我勾漏山独门蚀骨消肌丹?’她说到这里,忽然惊呼一声,道:‘卜老英雄我们上了我师父的当啦!’她这一说我同卜老英雄均是愕然不解!” “半晌,卜老英雄问道:‘这话如何解释?’玉面如来回道:‘这事很显明,我师父算定我投奔老英雄求救,她又不敌老英雄,故先找上一个人,下了蚀骨消肌丹,命他前来求救先消耗老英雄真力,她就不怕了!’卜老英雄经她这么一提更是愕然。” “我听了她话,却大谬不然,我这毒是我自己找的,那是骷髅夫人下的手。我正在沉思时,卜老英雄在那边忽高声叫道:‘公羊小兄,你请过来。’一听叫我,只得走了过去。我一见玉面如来之面,不禁令我又是一呆!? “原来,这位玉面如来,却不是我在凉亭之中所遇见的那一位美艳姑娘。这位姑娘生得更美,美得令人无法形容。” “玉面如来两眼向我面额上一闪,惊疑地说道:‘你头额上被何人戳了一指,快说!’我心中嘀咕暗道,她分明不是凉亭那个女子,怎知道我头额被人戳了一指?当下,我没有回答。她见我不理会,拿出一面铜镜,拉我来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道:‘你自己来看。’我接过铜镜一看,头额上清清楚楚有一个长黑色指印。毒虽已除去,黑色指印仍然存在。” “我脑门如电光一闪,当即醒悟是怎样一回事了,原来我在凉亭所遇着的那个美艳女人,却是骷髅夫人。正如玉面如来所说,骷髅夫人她是安排好了,利用我来消耗卜老英雄真力,那封信,当然也是骷髅夫人所写,我以前所想的,完全推翻了。” “正在这时,忽然下人捧了一个大檀木拜盒进来,送到卜老英雄面前,道:‘塞外有个大汉,送来一只拜盒,呈送老爷。’” “那只拜盒是檀木的,约有一尺厚,二尺宽,上面雕镂着很精细花纹,卜老英雄在江湖上威名显赫,朋友送礼拜见,极其平常。当下命下人将拜盒打开,看看拜柬,是那一路英雄。” “拜盒一打开,里面赫然满满装着是酒杯大骷髅。” 各人一听到这里,齐又“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楞小子公羊见不禁脱口说道:“是骷髅夫人来了!” 窗外的十面观音面色凝重,坚毅的公羊见也觉得气氛十分紧张。 公羊旦面色沉重地,道:“我们三人一见一盒骷髅,均是一呆!尤其玉面如来面色变得惨白。卜老英雄呆了一阵,叹了口气,伸手向木床上一指,道:‘你二人上床上。’他的语气坚定,有无限威严。” “我不知卜老英雄有何用意,正不解时,玉面如来却道:‘卜老英雄你已不能运行真力,岂不白送一条性命,而且我师父心狠手黑,对于寨上众人恐也不能放过。我怎能为了自己一命,连累数十条性命。事到如今,我只有挺身而出,接受师父制裁。我向她哀求,也许对贵寨及卜老英雄手下留情。’卜老英雄叹了口气,道:‘你好不明理事,莫说我一手遮天不是忘义小人,即使我将你等交给于她,她也不会对我放过。好在我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外未归,尚可保留一脉。时间紧迫,你们赶紧登上木床,我这里机钮一按,木床自会下陷,下面是个密室,可通外面。 去吧!’” “玉面如来万分不忍,我见卜老英雄意志坚定,不忍违背,拉着玉面如来跳上大床。卜老英雄伸手在床边一按,听得‘轧轧’一声响,木床便自下沉。下面果然是一间密室,有条甬道通向外面。” “这时,我同玉面如来在密室里,不知上面情况如何,焦急万分!我们没有走出密室,呆到夜晚三更,玉面如来几度欲窜了上去,终为我所阻,我恐怕会遇上她师父骷髅夫人。直到天将到五更,她再也忍不下去,拉着我跳上木床。我们早已摸清机钮,一按,木床便自上升。” “我们升到上面,全寨鸦雀无声,静悄悄地令人可怕,我们在各处一看,天啦!全寨上下人等,二十余口,均已变成无头的尸体,乱糟的躺在地上。卜老英雄亦在一堆堆尸体之中。” “玉面如来不禁大声哀哭起来,我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这是我行走江湖以来所见最惨痛人心的事!骷髅夫人果然称得上心狠手黑……” 这时口角春秋卜来已然泪流满面,阴阳笑云开太忽然打断公羊旦的话锋,问道:“公羊兄你以为卜老英雄及全寨,是死于骷髅夫人手中吗?”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大愕!卜老英雄等二十余口,当然是死在骷髅夫人之手无疑,阴阳笑云开太难道还有什么异议? 呆在一傍的百邪人魔齐天道忽然面色一变,闪身飘到阴阳笑云开太面前,倏地手掌一翻,便向脑门扣去! 他这一掌威猛无比,阴阳笑云开太脑门给他抓上,怕不脑浆迸裂,死于当场。阴阳笑云开太岂是弱者,肩一摇头一偏,堪堪避过一抓,动作亦是快极! 饶他闪避得快,只听得百邪人魔冷笑一声,臂一沉,便扣了他的腕门。 事变俄倾,众人不禁大愕!伏在窗外的十面观音及公羊见亦是极度不解,不知百邪人魔齐天道,为什么忽然对阴阳笑云开太动起手来? 一声雷甘乃常、口角春秋卜来双双霍然而起,就要向百邪人魔齐天道攻出。百邪人魔哈哈一声大笑,道:“怎么,你们几个敢同我动手?” 一声雷甘乃常、口角春秋卜来就被他这一句话所震,竟然不敢出手。公羊旦却冷笑一声,道:“怎么,难道云兄这一句话,涉及了你这个邪头吗?” 公羊旦是何等之人,一见百邪人魔忽然向阴阳笑动手,必有隐情,因此用言风刺。 百邪人魔齐天道哈哈笑道:“这人自认懂得太多,每每在我们听得上劲的时候,横加捣乱,我得要惩戒惩戒他。此地留他不得,将他毁了吧!” 说着,扣着阴阳笑的手腕一运劲,阴阳笑顿时面色惨白,气脉不通,全身软软的动弹不得。他这人岂是弱者,功力虽然不敌,机智却不下于他,眼珠一转,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声叫道:“十面观音,我一死了,你师门之冤,便永沉海底!” 他这一叫,百邪人魔齐天道不禁呆一呆,正在他一呆之际,听得“嗖”地一声,金光闪动中,一面金牌打在齐天道手臂曲池穴上。他“啊”地一声,劲力便自消散,阴阳笑云开太立即脱身而出。运了几口气,面色才转红润。 这一面金牌,正是十面观音所发出,她是听了阴阳笑的话,知道这件事,必又牵涉到百邪人魔齐天道身上,大概阴阳笑得着隐情,齐天道想将他杀以灭口,故她发出金牌相救。 公羊旦在百邪人魔背后拍了一掌,冷冷地道:“齐兄还是安静的坐下,听我将故事说完,这件事,看来在座的除了两上后辈外,都脱不了关系。大丈夫视死如归,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所指的两个后辈,当然是楞小子公羊见及甘妮卿了。 百邪人魔被他拍了一掌,穴道解开,大家又各归原位坐下。公羊旦侧过头,向阴阳笑云开太道:“云兄适才所说必有所见,卜老英雄及全寨二十余口,难道不是骷髅夫人所杀的吗?” 阴阳笑云开太一半脸冷削,一半脸阴笑,道:“我知道今天谁也别想脱离这件事关系,能活着离开。还是你公羊老兄先将故事讲完,我自会补充。” 窗外的十面观音,焦急的又要知道卜老英雄及全寨竟是何人所杀,又要知道师尊玉面如来能否逃出危难。坚毅的公羊见及厅内众人亦有这个心理。 不过,十面观音胸有成竹,这件事,今天必有个水落石出,也不忙在一时,谅他们一个也逃不出这间满布蚀骨消肌丹的石屋。 公羊旦老人顿一顿,道:“也好,还是听我将故事说完。” 他嘿嘿干哼了两声,继道:“正在我同玉面如来哀伤震骇之际,忽然身后有人冷笑了一声,我二人大吃一惊,回过身来一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立着一人。那人,正是我在凉亭上所见的那个艳美少妇。” 楞小子忍不住惊叫一声,道:“是骷髅夫人。” 老人公羊旦,道:“可不是,她正是骷髅夫人。我二人一看清是她,吓得腿也软了。‘扑通’一声,双双就跪了下去!” “骷髅夫人对我们浅浅一笑,她这一笑隐含着无比的杀机,她向那一堆尸体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然后向玉面如来说道:‘我这一门派祖师爷曾有个规定,凡是背叛本门之人,只要能胜过师父,则不究其罪,而且还将本门‘先天一气’秘笈相传。’她甚是心平气和,语气也温柔宛转。” “她顿一顿,又道:‘我们来比划三天,每天过三招,只要你能在三天内胜得我一招,就还你自由身。三天不能胜我一招,你就得割下头来!’玉面如来吓得头也不敢抬,大概她自认不能胜过骷髅夫人一招,闷不作声的没作回答。” “我听了骷髅夫人之话,忽然想起在那庄屋自杀的大汉所告诉我的话来。暗地在玉面如来身后轻轻拉了她一把,示意她承诺下来。” “玉面如来不知我是什么用意,没有反应。我一急,便用指头在她大腿上写下‘我有法子胜她’六个字,写了两遍,她才懂得,惊诧地回过头望了我一眼。” “这时骷髅夫人正注视那一堆尸体,面颊上现出迷惑之色,没注意到我们。我立向玉面点点头,她疑惑地乃向她师父说道:‘弟子遵命!… “骷髅夫人一怔,她想不到玉面如来会有这一份胆量。 半晌,又是淡淡地一笑,这次笑容,更是隐含着无限的狠毒。笑后,看了我一眼,道:‘你这小子毒已解除,算是捡回一命,怎么不自逃生,还要在此陪死不成?… “我听了她话,豪气顿发,心想我侠盗公羊旦是何等人物,怎么委屈在她面前跪在地下?身形一动正要起来,忽然念头又一转,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何必同她一般见识,暂时忍耐,怕她不着我的道儿。” “这么一想,仍跪着没有作声。骷髅夫人手一抬,道:‘好,你暂时留下,候我处置叛徒后再说。你们起来,跟我来。’说着,步出厅外。” “我同玉面如来立起身,她向我望了一眼,眼光露出疑惑,惊恐之色。我见了她那一对眼光,心头涌起无限的怜爱。她人本生得极美,加上这一付楚楚可怜态,更令我对她生出万分的同情。” “我二人跟在骷髅夫人来到寨外一个山谷中,这时正是辰刻,骄阳射出万道霞光,照射在草茎上的露珠,颗颗生辉!骷髅夫人在一个草坪上停下,说道:‘我们开始先过三招,你能胜得我一招,命即可保。我在这三天之中,只是招架,决不还击。因为一还击,你就得命丧当地,我还不想你立刻死去。’她的话带着无限的威严与恐骇。” “我悄悄地向玉面如来说道:‘这是生死关头,你不可沮丧失望,提起勇气,先同她打两天,大胆放心,到第三天,我身会有胜她之法。’玉面如来经我一鼓舞,果然加强了信心,面色不再那么沉重了。” “我们距离骷髅夫人丈余远,我的话音又极其低沉,故未为骷髅夫人听得。事情已走到这一地步,玉面如来不得不一拚。当下,来在她师父面前五尺,往下首一站,双掌当胸,先向骷髅夫人行了个礼,并道:‘弟子事非得已,望师父念在往日情份之上,望祈成全弟子一命。’” “骷髅夫人仍然一笑,道:‘别废话,我们这一交手,师徒之名,早已不存在了。快进招。’玉面如来银牙一咬,看了我一眼,一声‘冒犯’,霍地飘身,欺进骷髅夫人身前三尺,双掌一分,一拍左肩,一拍右肋,迅捷凌厉无比!” “我已看出,这是一招二式,但我认不出叫什么名称。 不但迅捷凌厉,看来隐含着莫测的变化。我心想,想是我,决难接得她这一招,想不到玉面如来功夫却是如此厉害,徒儿如此,其师更是非凡。” “果然,骷髅夫人甚是了得,只见她不避不闪,两臂一沉,手掌一翻,分向玉面如来腕脉扣去。” “玉面如来这一招二式正是虚着,在骷髅夫人双掌一翻之际,倏地变掌为指,分点阳谷穴。这招变得快如闪电,要是平常人,决难看出?……” 十面观音听到这里暗忖,这老头的话,倒是并非自己托大,我师父那一招,乃我派三阴功绝招之一,倒被他看清。 老人公羊旦顿一顿,继道:“玉面如来变掌为指,堪堪要点上她师父阳谷穴不到一寸,只见她师父阴阴一笑,变掌并不收回,只是微微伸出食指,反点玉面如来阳池穴。这一来,反客为主了,玉面如来不但点不上她师父穴道,自己反而将穴道送上。” “因为阳谷穴,在腕与前臂骨相接,尾指之后。阳池穴在腕骨与前臂骨相接,虎口之后。玉面如来还未点着她师父阳谷穴,而自己阳池穴却先被点上。” “现在,玉面如来招式被封,无法再行变化,惟有一途收招后退,骷髅夫人早已言明,只守不攻,适才她反点玉面如来阳池穴,是以攻为守。只要玉面如来收招后退,她是不会伤她。” 十面观音心说,这老头公羊旦,果然有点门道,对于我派这一绝招,倒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老人公羊旦继道:“果然,不出我料,玉面如来竟是撤招后退,双颊绯红,第一招已然落空。骷髅夫人淡淡笑道:‘一招了,再进。’” “大概玉面如来拚命了,她师父话音甫落,她突地欺身又进,双掌如穿花蝴蝶,没见她收臂,掌中套掌,招中变招,向骷髅夫人拍去。骷髅夫人仍立当地不动,只是双掌随着她的掌影横飞,但是两人的手掌始终没有接上。” “我看得眼花撩乱,再也看不出二人的招式了!奇就奇在玉面如来双掌拍出,并不收臂随着变化,双掌向各要害盖去。只要她一收臂,就算一招了。” “这一招,变化得最神奇,纠缠得最长。结果,玉面如来知道难以得逞,只得纵身后退。” “骷髅夫人又是淡淡一笑,道:‘两招了,再进!’玉面如来已经是气馁了,她不再进攻,沮丧地说道:‘弟子那能胜得师父?我愿意接受制裁,不再打了!’我听她这话,心头大急,暗忖玉面如来怎么这样懦怯,反正是死,为何不打完三天哩?” “因为我根据死去的大汉所告诉我的秘密,已看出骷髅夫人的破绽来。” 第十六章 玉面如来透天机 公羊旦顿了顿继道:“我在焦急之时,骷髅夫人却道:‘那可不成,这是祖师爷的规矩,要打完三天九招,才能使你死而无怨。今天还有一招,进攻吧!’” “骷髅夫人这么一相逼,正中我心意。我怕玉面如来再行推脱,不待她发话,抢先说道:‘生死算得什么,规矩可不能破坏,还是进攻吧!’” “玉面如来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勉强攻了一招,这一招当然收不了效果,骷髅夫人又是浅浅一笑,道:‘祖师爷这个规定,却也用心良苦,是以规定过招三天,是令背叛的人,多有两天思考时间,到头命丧黄泉,好教死而无怨。你好好的去想想,只要能胜得我一招,就可保得一命,怀着‘先天一气’秘笈任你游遨天下。’说着,她自行转到山谷那里吃干粮饮泉不去了。” “玉面如来呆在当地,沮丧已极!我心头不忍,拿出干粮水壶,送了过去,道:‘姑娘何必气馁,先吃点干粮饮点泉水,养养精神。’她没有接我的干粮泉水,向前走了几步,慢道:‘祖师爷这个规定,实在骗人得紧,天下那有徒弟能打得过师父。’她这话又是自语,又是向我诉说。” “我追了上去,道:‘姑娘请相信在下,我说有办法能胜你师父,并非随口乱道,你得信任我。’” “玉面如来眼睛一亮,瞧着我半晌,又转变为忧郁之色,道:‘你既知道取胜之法,为何不早告诉我?;她这话,问得极有道理,我笑了笑,道:‘不是我不早告诉你,而是怕你一上手,便使出取胜之法,未动手过一招,即摸出破她之法。定使你师父心生疑问,也许由疑生怒,推翻诺言,岂不功亏一篑?’” 窗外的十面观音却也十分佩服老人公羊旦有过人机智,考虑周到。 老人公羊旦继道:“我又向她说道:‘明天我仍然不能告诉你破她之法,到第三天我才能说出。这样胜了她,她定认为是你自己在这两天所摸索出来,决不会怀疑外人所教。’玉面如来半信半疑没说什么。” “我们在大树之下度过一夜,骷髅夫人当然没有离开山谷,距离我们六七丈远外盘坐监视着,第二天,我嘱玉面如来认真的过了三招,免得骷髅夫人心生疑窦。” “到了第三天,这是最后的一天,亦即是玉面如来生死存亡关头。她忍不住问我:‘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这时应该说了出来。’我不慌不忙的立起身,面向朝阳深深吸了口气。” “半晌,我道:‘两天来,你没有发现你师父破绽来吗?’玉面如来一愕,道:‘我师父防守严密,招式老练,那有破绽?’我一笑,走近她身边,低声道:‘我不是说你师父功夫有问题,而是她身体上有了障碍,懂吗?’” “玉面如来又是一愕,道:‘不错,我师父炼内功的命门在左脚涌泉穴上,一度曾被阻塞,险些走火入魔。后来虽被她深厚内功消解,行动上始终有点不大自然。可是她功夫仍然凌厉非凡,我怎能胜得了她?’” “我又走近一步,更压低嗓子,道:‘你要取胜,就在她左脚之上。’她更是迷惑不解,睁着大眼望着我。” “我神秘地一笑,携着她的手,在草地上走了两步,我们走的方向,恰向谷口。骷髅夫人在老远正监视着我们行动.她起了误会,用传音入密功夫,向我们说道:‘这时还打算逃跑吗?’” “我携着玉面如来的来手,心头感觉有点冲动。她没有拒绝,含情脉脉的瞧着我。那知,我两人就从那时起便生出情苗来?” 老人公羊旦说到这里斜眼看了清虚老尼一眼,继道:“我们听了骷髅夫人叫唤,只好折转身往回走。玉面如来抽出我握着的手掌,仰起头看了看天空,慢道:‘时候已不早了。该是我同师父动手的时候。’她的话意,不外是催我将方法赶紧告诉她。” “我明白她心头焦急,乃将如何胜她师父方法说出……。” 阴阳笑云开太插上了嘴,打断公羊旦话锋,道:“公羊老兄,你是这样好讲话,没有附带条件,将方法说出吗?告诉你,今天任何人在此地都得说老实话,作假不得,好教十面观音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老人公羊旦眼一翻,冷芒暴射,道:“你不外是想讨十面观音的好,故在此挑拨是非……。” 他眼光转到百邪人魔身上道:“齐兄,这家伙是真可恶留他不得,我们拼着受十面观音责罚,合力将他废了吧!” 其实,以公羊旦之功夫,要废阴阳笑,何需百邪人魔联合出手。只是因为阴阳笑还有一声雷甘乃常、口角春秋卜来,两个盟兄弟在一傍,动起手来,二人岂能袖手傍观? 一声雷甘乃常及口角春秋卜来,也暗自埋怨阴阳笑云开太多事,这件事,三人均已涉足其间,此时何必再得罪别人。 但是,阴阳笑云开太同老人公羊旦是一样,他也是个多心机的人。想讨好十面观音,希望能打动十面观音的心,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 百邪人魔齐天道适才吃过十面观音苦头,一面金牌将穴道封闭,要不是她手下留情,性命险些不保。 他笑了笑,道:“公羊老儿,我们认栽了吧,十面观音岂让我们动手杀死这人,你还是照直说吧!” 老人公羊旦一听这话有理,十面观音岂让我们杀人灭口?反正他们三人也脱不了关系,我还是直说吧! 他想了想,道:“不错,我当时没有将胜她师父方法说出,我希望她能应允同我结为夫妇……。”在外面的十面观音气得手臂一抖,将握着坚毅的公羊见的手,便抖了开去。公羊见一愕,心说这怎关我事?你用不着在我头上出气。这个老人,根本不是我的父亲,我父亲早已死去,你别想错了。 他只是暗自这么嘀咕,并未说出来。 厅内老人公羊旦自我解嘲地道:“各位可不要认为我是轻浮,我侠盗公羊旦,那时在江湖上的声誉是响当当的,岂是奸邪之徒,我不过是倾爱于她,才出此下策。男女相爱,乃天经地义之事,岂能非议?” 这句话,倒也说得正大光明。顿一顿,说上正题道:“不错,当时我向玉面如来说道:‘要胜你师父一招,是轻而易举之事。不但能胜她一招,而且还可以制她死命,永绝后患。’” “玉面如来见我神态十分坚定,并非作假。她那双紧皱的蛾眉一开朗,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极妩媚地望着我,期待我说出方法来。” “我不慌不忙,慢道:‘姑娘,我有一句话不便启齿,恐怕你会生气。’她不明白我的意思,接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不可说,公羊兄有什么话尽管说出便了。’” “我沉吟一阵,鼓起勇气说道:‘我公羊旦年纪不轻,行道江湖数年,从未对任何女子发生爱意,不知怎的,见了姑娘我一颗心不自主地,便控制不住了!我们现在已是患难之交,我想同姑娘结为百年合好,不知心意如何?’” “我说完,偷偷看了她一眼。” “玉面如来想不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来,呆一呆,回道:‘好吧!’她只简单地说出这两个字。” 老人公羊旦侧过头向着阴阳笑云开太,道:“云兄,我这话,可有半点假?你那时也在山谷中吗?真是冤魂不散,你究竟为的什么,老是跟着我?” 云开太一半脸冷削,一半脸微笑,眼也没有抬的没作理会。 老人公羊旦见他不作理会,只得又拉上正题,道:“我一见玉面如来应允,心头大喜,这时已是巳刻过,坐在那边的骷髅夫人却向玉面如来叫道:‘我们可以动手了吧?’玉面如来不禁面色大变!” “我小声说道:‘告诉她,日正当中,即便交手。’玉面如来这时十分听我的话,当即转告骷髅夫人。” 骷髅夫人仰望看看天空,慢道:“好吧,还有半个时辱,让你再去想想,最好是祖师爷有灵来传你一奇招。” 她这话又是讽刺,又是狂傲! “我拉着玉面如来的手,同坐在草地上,她的手软若无骨细腻动人,我开心极了,那时她就是要我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惜。我深情地望着她,小声道:‘我适才不是说过,要胜你师父,就在她那左脚之上。’我边说边侧过头偷看了骷髅夫人一眼,看她是否在注意听我们谈话。她功力深厚,耳目极灵,一个不小心,给她偷听了去,一切都成泡影。” “骷髅夫人似没有注意我们,我才放心又小声继道:‘两天来你同她过招之时,我全神注意她的动作,果然不错,她的毛病,就在左脚之上,就是你不先说出,我也早已经看出。’” “‘我是怎样看出哩?因为你每向她左边攻去时,她则提起左脚,以右脚为轴转动着。你向她右边攻去时,她仍是以右脚为轴转过去。’” “‘无论你左攻右攻,她都是以右脚为轴心转动。这原因不用我说,你当然明白,这是因她左脚涌泉穴,不能着力之故也。’” “‘我现在说明白这个道理,就要告诉你攻她的方法了。’玉面如来听了我这话,面颊顿现出欣喜之色,我斜眼一看骷髅夫人,她可就注意起我们来了,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神,紧逼过来。” 老人公羊旦说到这里,大厅之上的众人,及窗外的十面观音均顿时紧张,这时,没有一人开口说话,连呼吸也不敢大声。静悄悄地,静得连一只蚊虫的哼声,都听得出来。 老人公羊旦顿了一顿,又道:“我一见骷髅夫人注意起我们,赶紧压低嗓子说道:‘你赶紧收敛高兴之色,否则会被你师父看出破绽来。’我这一说,玉面如来倒也十分聪明,立将欣喜之色收敛,故装出满脸愁苦之态。” “我一见,赞道:‘对了,你真灵慧,就是同你师父过招之时,仍然现出愁苦之状才行。’” “她点点头,我道:‘你今天进攻她时,可不要先出招,一上去,就包围着她疾转,无论左转右转均可。疾转一阵,立一个折转,反转来继续兜着圈子转动。快愈好,要使她全付精神注意你,使脑子不及想到别的。’” “这样折过来疾转一阵,她一定不支了。因为你左转右转,她都是以右脚的轴随着你转动着,这样就陷于呆滞,总不及运一双脚灵活。” “当然,你这两招,定然制她不了,不过你在两招出手,以牵制她的意志,然后以阴腿出击。攻他作轴心的右腿委中穴,她决不会想到你出腿攻她,必着道儿,一腿就可将她击倒。在她仆倒之后,要快如闪电的再踢出一腿,迳踢她的左腿底涌泉穴。’” “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这样就可以制服你师父。听我解这个道理,你就会相信了。因为你左转右转,她一腿为轴,已经不灵活感到吃力。正在这时你突然出手抢攻,就将她注意力全吸引到你攻击上面。她万想不到你这时会出腿暗算于她。’” “‘假如是平时,纵然她没有防备,一腿万难能将她踢倒。可是此时不同,她右腿支撑力不够,那不应腿而倒?’” “‘你师父是何等人物,纵然被你一腿踢中委中穴,仆倒在地,她极快就可以运气解除。因此你得尽速的再攻出一腿,踢她左脚涌泉穴,就得命丧当地了。’” “玉面如来听我说到这里,又是欣喜,又是不安,望了骷髅夫人一眼,小声说道:‘既然将她踢倒,已然输我一招。她已说过,只要我能胜得一招,就放我而去,我何必定要丧她一条命哩?’” “我苦笑了一下,道:‘你也太过老实,你这样捉着她的短处得胜,她岂不恼羞成怒吗?万一她自食其言不放过你,又当如何?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玉面如来仍不相大相我的话,道:‘我师父自负甚高,岂当你面自食诺言?’” “我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笑道:‘你以为你师父会放过我吗?’说到这里,烈日正当中天,骷髅夫人已然姗姗走了过来!” “我郑重的再三嘱咐她,沉着应付,不得慌张。并告诉她,转动中听我咳声为号,一声是变换转动方向,二声是出招进攻。” 在一傍听他讲述的众人,都暗自赞佩老人公羊旦机智绝伦,连十面观音也衷心的佩服! 公羊旦向众人扫了一眼,然后将眼光落在窗外,现出得意之色。继道:“骷髅夫人不是以为我们计算她。以我猜测,她定以为我们是作逃跑的打算。” “骷髅夫人走近我们身边,玉面如来同我已然立起,骷髅夫人不屑的看了我们一眼,沉声道:‘现在正是午刻,动手吧!’她那严肃神态,令人有点不寒而栗!” “玉面如来看了我一眼,我立即给她一个鼓励眼神。 她才转过身,向骷髅夫人行了个礼,紧接着施起绝高轻功,迅捷地包围着骷髅夫人疾转起来!” “骷髅夫人原以为玉面如来会动手出招,没防备她突然包围着疾转,楞一楞,也只好施起轻功,随着旋转,以防她会猝然出招。” “玉面如来轻功不等闲,虽未臻炉火纯青之境,但也高人一等,那时以我与之比较,实不能望其项背。” “骷髅夫人边随着转动,边现出疑惑之色,她摸不透玉面如来安的是什么心意。我注意她的双脚,仍然如我前两天所见一样,以右脚为轴,提起左脚旋转着。” “约半盏茶的时间,我猛然咳了一声,这时我适才同玉面如来约好了的暗号,她一听见我咳声,蓦地一个回头,折转过来紧接着急奔。” “骷髅夫人当然也跟着折身过来,向另一个方向旋转。 她见玉面如来是包围着她狂奔,而不动手出招,不耐地大叫道:‘鬼丫头,你这算那一门,只是狂奔而不动手,你打算这样就可以胜得过我吗?’” “她话甫落,我又是一声咳出,玉面如来又折转过来。 这样折去转来约一盏茶时间,骷髅夫人始终是以右脚为轴,果然落于我计算之中,不灵活起来!? “这时骷髅夫人似有点醒悟,面色可沉重起来,泛起一片杀意,我见机不可失,赶紧咳了两声。” “我咳声未了,玉面如来突然右掌连抢攻二招,连拍骷髅夫人身躯上五处大穴,她一面出手,仍一面旋转着。” “骷髅夫人本来是处干被动,心情也有点激动,玉面如来这两招一出,并娇叱一声,道:‘请接两招!’她倒是个聪明人儿,还来个先声夺人,加深骷髅夫人的注意力。” “她这两招,是按照我的计划而施,当然是不能得逞。 骷髅夫人却也不敢大意,全神注意出手化解。” “正她一出手之际,玉面如来暗暗地快如电光石火,身子一顿。她这身子一顿之际,骷髅夫人一面要出手化解她的招式,身形转动得又快就无法立即停下来,人也就转了过去。” “正在她身子一个半转,刚好后背落在玉面如来面前,玉面如来那能失这眨眼机会,右腿疾去,骷髅夫人的膝后委中穴便被踢个正首。” “委中穴一被点,右腿顿觉一麻,一个踉跄,人就仆倒在地。” “按照我的计划,在骷髅夫人一跌倒在地,玉面如来就应该接连踢出第二腿,踢她的涌泉穴。” “那知玉面如来一见骷髅夫人跌倒在地,却愕然呆着,不再出脚了。她是因得胜兴奋过度,还是不忍心对师父下手哩?当时,我不得而知。” “我一急,一个纵身上前,飞起一脚,照着骷髅夫人左腿底涌泉穴踢去,只见骷髅夫人‘啊’地一声,便无气息了。” 老人公羊旦讲到这里,众人有的替玉面如来庆幸,有的替一代高人骷髅夫人惋惜! 伏在窗外的十面观音又是欣慰,又是气愤,欣慰的是师父玉面如来得救,气愤的是公羊旦老儿却杀死了她的师祖。 老人公羊旦似明白十面观音心理,他还以为十面观音藏在正面窗外,抬起头,向着正面窗外说道:“十面观音你别认为我心狠手黑,杀死了你的师祖,将我认作仇敌看待。要知道,我全是为了你师父玉面如来啊!”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道:“你难道不是为了自己?” 老人公羊旦看了他一眼,道:“不错,我料定骷髅夫人定会知道这一毒着,是我使出来的,即使她能放过玉面如来,也决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不得不下毒手,制她死命。” “归根结底,我还是为了挽救玉面如来一命,才使出这一毒计。” 甘妮卿不甘寂寞的开口问道:“老前辈,你这毒计就是那庄院死去的大汉告诉你的吗?” 公羊旦老人道:“那大汉只是告诉我,骷髅夫人左脚涌泉穴有了障碍,叫我从这短处着手,制服骷髅夫人这方法,可不是他告诉我的。” 他极其得意的又道:“为了制服骷髅夫人,我确也费了一番苦心,结果终于得逞。玉面如来,同我将骷髅夫人埋葬山谷之中,她伤痛了一阵,我们就离开山谷,向贵州而去。我打算到了关岭县,便同玉面如来成婚,我将这心意告诉了她。” “她只‘唔’了一声,没作肯定的答覆,我认为这是一个少女本能的羞涩。” “我同她同行了一天,晚间落宿客栈里。表示我是个正直的人起见,开了两个房间。” “当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我到她房里,一看,那知人去楼空,玉面如来早已杳如黄鹤走了!” “她留下一封信给我,上面大意是谢谢我的援助,日后有机,定当图报,但她不能同我结合。” “我呆一呆,想不到她会这样自失诺言戏我而去。她既然不愿同我结合,我也只好作罢,灰心意懒的就在江湖上流浪着。直到十多年前,在四川娄山关才又会着了她。 不但会着了她而且还……。” 他侧过头向一声雷甘乃常、阴阳笑云开太、口角春秋卜来三人看了一眼,继道:“我还遇上这三位鼎鼎大名的江湖侠客。好吧,这以后的事,他们三位全知道,还是他们来接下去吧,免我说得不尽不实。” 一声雷甘乃常没好气,急躁地道:“要抖开,今天大伙儿都摊出底牌,谁也别想求得十面观音宽恕。老二,我兄弟三人,技不如人,受他们的气也受够了,你统统说出来吧!” 阴阳笑嘿嘿干哼两声,正待开口说话,口角春秋卜来却抢先说道:“慢来二哥,对于玉面如来的事,暂缓一步,我要先了解我父一手遮天及全寨二十余口,竟死在何人之手?我们义结手足,你怎么始终不向我吐出半点隐秘?” 他话甫歇,忽听得百邪人魔齐天道哈哈一笑,道:“不用说了,一手遮天卜同及全寨二十余口,是我干的,你们三兄弟要待怎样?” 老人公羊旦、清虚老尼、楞小子公羊见、甘妮卿、及窗外的十面观音、坚毅的公羊见等众人虽疑到卜同及全寨二十余口之死,与百邪人魔有点牵连,但绝未想到是他所为。事实上很明显么,是由骷髅夫人下手无疑。 窗外坚毅的公羊见心说,关于十面观音师父玉面如来之事,已然拉上了一声雷甘乃常等三人。一手遮天卜老英雄之死,又牵连到百邪人魔齐天道身上。错综复杂,这笔账,倒也难算得很! 阴阳笑云开太望了百邪人魔齐天道一眼,冷冷道:“我兄弟三人固然不是你敌手,但今天自会有人要你一命。 你虽承认得干脆,卜老英雄及全寨二十余口是你干的,但事情并不这么简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外是冒充骷髅夫人之名来做出这惨痛之事,然后以邀请天下武林来对付她为要胁,以逼她交出‘先天一气’秘笈。我这话,是也不是?” 百邪人魔齐天道顿时面色一变! 阴阳笑云开太顿一顿又道:“其实,齐大师的妙算,可差了一着,你那时还没有摸清骷髅夫人为人心狠手黑的个性,及那‘先天一气’秘笈已由玉面如来盗去的实情。” “骷髅夫人既然将那一檀木盒骷髅送给卜老英雄,就没有打算留一个活口,何需要你齐大师动手哩?” “齐大师如果能沉住气,在一旁让骷髅夫人去动手,然后再出面以邀请天下黑白两道对付她为要胁,以逼她交出‘先天一气’秘笈,不就免得结下这一笔冤债吗?” 百邪人魔齐天道似有点沮丧,但他仍是微笑着,道:“我百邪人魔杀人不可计数,杀了卜同这二十余口,算得什么?” 口角春秋卜来,气得脸都红了,双眼爆出火花来! 阴阳笑云开太侧过头向卜来,道:“兄弟,你当然怪我这十多年来,没有将真相告诉你。不过,你要知道齐大师的武功,连骷髅夫人都不在他眼下,敢去计算她,我兄弟三人这几手玩意岂是他的敌手……。” 百邪人魔齐天道,傲然一笑,道:“这话,并非作假。” 阴阳笑云开太,没作理会,仍向卜来道:“因为我们不敌,告诉了你,徒增气恼,又有什么好处?” 他顿一顿,向百邪入魔继道:“齐大师,你也别在我兄弟面前过份嚣张卖狂,你今天能在十面观音手下逃得性命那才是怪!” 百邪人魔齐天道,向身边的楞小子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得意一笑,道:“不见得!” 他的生命寄托在楞小子公羊见身上似地。 百邪人魔齐天道眼光向阴阳笑一扫,继道:“你现在可以谈你们自己事吧,我相信十面观音在外面焦急的等着听哩!” 阴阳笑云开太嘿嘿干哼两声,道:“我当然会讲,不过我还得对公羊旦适才所谈论的经过,得补充一点意见。 因为这其中还另外有点隐情。” 公羊旦老人微愠道:“关于骷髅夫人之事,十面观音定然已不感兴趣,大可不必补充了。” 因为这中间,他有甚多隐瞒之处,不愿意阴阳笑说出,令十面观音对他加深了不好的印象。 百邪人魔齐天道也有这个心理,附和着道:“对啊,何必再多费口舌,还是谈你们三人同玉面如来之事吧!?” 阴阳笑云开太,道:“好吧,对于骷髅夫人之事,反正已然说明,公羊老兄之相救玉面如来,目的是在色。齐大师之借骷髅夫人之名屠杀卜老伯二十余口,目的是在‘先天一气’秘笈,我也不用再提了。” 他顿一顿,眼光向众人一掠,又道:“不过,我得说明一点,他们这一场纠纷,我是如何参与其间的。” “说起来这也是碰巧,我并不是安心来窥人家隐秘。 那时,我还只有十二岁,是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小叫化子。” “我在川滇道上流浪多年,一日忽慕一手遮天卜老伯大名,我就想去投奔他门下。” “我这么一决定,便向盘县奔去。当我来到威宁县时,忽得见一批载着满箱满笼的骡马,在川滇道上驰骋着。” “当时我年纪虽小,脑筋可不笨,一见了这批骡马,心头一动,暗忖川滇道上匪贼如毛,这是那路人物,居然敢载着大箱小笼的骡马,这等张目的驰骋着也不怕贼人抢劫。” “我好奇心一动,便暗自跟着这一批骡缀了下来。因为我那时是个小叫化,又不会武功,故引不起人家的注意。” “跟了数天,沿途却安安静静一点事没发生,我感觉十分奇怪,后来,我忽然醒悟了。那时,我却猜上这一批骡马是与卜老伯有关。以一手遮天卜同之名,在川滇给东南三地区,谁不敬而畏之。” “我这么猜测,是极其合理的,其实,我是错了。原来,沿途对那一批骡马欲思染指的匪徒,只要一起下抢劫之意,即被骷髅夫人先行杀了。” “我一直跟踪到山谷大庄院,一则我是个小孩,再者那些押解骡马的那批大汉,个个脑子不大清醒,始终对我不曾注意。” “那些脚夫对我不注意,我却注意起一个人来,那人即是公羊老兄。他的行动,全落在我眼里,在他翻箱倒笼时,我便得见箱笼之内,尽是满装着骷髅。” “公羊老兄适才所计经过,一切都是真的,并无只字假言。只是那个大汉之死,并非自杀,乃是公羊老兄毁去。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复仇,现在我可明白了,他的用意不是在复仇而是在灭口。” 公羊旦老人面色阴沉,闷不作声! 阴阳笑云开太,望了他一眼,继道:“因为公羊兄当时就起下占有玉面如来之心,欲占有玉面如来,必得毁去骷髅夫人。他从大汉那里得知骷髅夫人左脚涌泉穴有隐碍,那时还没想出制裁骷髅夫人之法。” “在他尚未将骷髅夫人制服以前,如果那大汉将这秘密又告诉了别人,而别人捷足先登,先将骷髅夫人制住,而他不是落个一场空,不能占有玉面如来吗?” “如果大汉将这秘密告诉了别人,而再传到骷髅夫人耳里,她的隐碍被人得知,她还能放过公羊老兄吗?” “公羊老兄,我这猜测,可对?” 老人公羊旦,没好气说道:“对极!对极!你虽聪明,可也有短处落在别人手中。” 十面观音在窗外心说:也好,让你们去自相攻奸倾轧,免得我多费精神盘问。 第十七章 百邪人魔施杀手 阴阳笑云开太没作理会,继道:“后来,我追蹑在公羊老兄身后,来到盘县,因此我也得知卜老英雄发生了变故。” “在骷髅夫人赠送卜老英雄骷髅之后,我在暗处忽又发现了一个人。那人,即是这位齐大师。” “我以为齐大师是骷髅夫人的手下,那一夜我藏身在一棵大树之上,看得清清楚楚,见齐大师进入卜宅。” “卜宅全体,连卜老英雄也在内,都齐集在大厅之上,等候着骷髅夫人。可是骷髅夫人还未到,齐大师却捷足先至。” “他一到,傲然的进入大厅,施起极快的身法,将从人点倒。随即一刀一个,连卜老英雄在内,砍下脑袋扬长而去!” “论功力,卜老英雄不差于齐大师。大概齐大师早已打听清楚,卜老英雄替公羊老兄疗毒,真力消散,故他才有那种胆量大摇大摆的进入大厅,杀了卜老英雄众人。” “我在大树之上,看得胆战心惊,大气也不敢吐一口。 心想,骷髅夫人手下,却如此了得,她本人更是厉害了!” “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卜老英雄,不能动武。” “齐大师割下二十余人头走了以后,我呆了半晌,正要爬下树来,忽得见一个女人,疾飞而至。” “那女人,正是骷髅夫人,看她年纪三十不到,二十有余,确也极其美艳!? “骷髅夫人一来到,见了二十余个无头的尸体,愕然大惊!我见了她神态心说,你故装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派来手下杀了人,还故作惊讶?” “我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得见骷髅夫人却娇笑起来。 她这一笑,笑得我汗毛直竖,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 “她笑后,却喃喃自语,道:‘这是何人所为?明是采用我的手法,将人头割去。这人不但胆大,而且也够诡谲,我费了一番心机,将卜老头子制住,而他却赶在前头捡便宜。我骷髅夫人岂能放过!’” “她说完,就跑到后院去了,我那敢再停留,赶紧从大树上爬下,向寨外奔去,我奔到山谷,躲在一堆柔草之中,心头还怦怦乱跳!那时,天已过四更,我又惊又累的,躺在茅草中正要阖眼入睡,忽然听得有脚步之声传来。” “我又是一惊,伏在草丛中动也不动,不知来了什么人。不一阵,脚步之声,停在我伏身之处近傍,听得‘扑通’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丢在地面一响。” “接着,听得铁锄挖地之声,我心想,这是什么人在此处掘地藏宝?我真想分开草丛看一看,但我不敢,我知道只要发出一点声响来,即会被人发觉行踪。” “大约半个时辰,那人将宝物藏好,盖上土,正欲离去。我心想,好啊,我这个穷叫化,今天可走上运了,你走后,这一宝藏还不是我的。” “那人正欲离去之际,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接着一矮身便钻进我藏身的这一堆草丛里来。” “这一下,我可就大惊了,定是那人发现了我。这一被他发现,小命那还能保?我又惊又怕的如木雕泥塑地般紧闭着眼等死。” “那知那人钻进草丛,却伏身不动,我心想他怎么不向我动手哩?正在惊疑之际,忽又听得一阵脚步之声传来。” 百邪人魔齐天道,冷冷地看了阴阳笑云开太一眼,微笑着不语。厢内众人及窗外的十面观音,坚毅的公羊见,均被这另一个故事所吸引,大家均屏息不语,静静听下去。 阴阳笑云开太略停一停,吐了口气,继道:“这一来,我可明白了,那人并不是发现了我,而是发现另一个人才藏起来。” “来人,却是两个,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小孩。两人来在草丛边停下,半晌,听得那女人厉声说道:‘娃娃,适才在厅屋,那个美丽的姑娘送给你一件东西赶快交给我,不然我得要你小命……。’” 阴阳笑云开太说到这里,清虚老尼面色大变,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紧紧盯着阴阳笑脸上。 阴阳笑云开太不感觉地,继道:“后来听那娃儿说道:‘大娘,你是谁啊?’我从这一大一小两大口音听来,那女人大概有二十岁,小孩年纪不过十一二岁之间。” “但我始终不知道那小孩,那女人,及我身边的这三个人是谁,也没得见他们面貌。因为我不敢动一下,一动行踪会被他们发觉。” “那女人却叱道:‘不知死活的小鬼,你打听老娘姓氏,安的是什么心?老娘留你一命,已经是天高地厚了,还不将那份东西交出来,你真的不想活吗?’” “那小孩倒也怕了,乖乖地似乎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交给了那女人。那女人接过手,道:‘我也不杀你,赶快逃出去吧,别向人说出你家今夜发生之事,也别说出我同你两人事来。否则,你仍然活不成啦!’” 清虚老尼听到这里,面凝寒霜,口角春秋卜来也面色大变?他忍不住地打断阴阳笑云开太话题,道:“好吧,我告诉大家,那小孩就是我!” 这一说,众人又是一愕! 他又接着道:“在骷髅夫人来骷髅令,我父向玉面如来所说,我不在寨上,那是假话,其实那时我只有十一岁,能往那里去,我父欲保我一命,故作假言。暗地却将我点了穴道,放在庭院中一只空木桶内。 “我父怕我发生声响,才点闭我的穴道。在三更多天,我穴道自行消解,便从木桶中爬出,得见我父及全寨人,均已被割了头死在当地。正又惊又怕之际,忽然得见一个美丽的姑娘来到我身边。” “她一见我,惊喜的问道:‘小兄弟你是卜老英雄何人?’” “我见她即是向我父求救的那位姑娘,便老实的告诉了她我是何人。” “她眼珠一转,慌慌张张从身上取出一个封套给我,小声说道:‘这是一份五华古洞地图,好好藏着不要遗失。 你大概读过书,上面的字定然认得。你赶紧依照地图上面所注,到那个地方去找我,我要是先到,定在那里等人。’” “她说完,神色仓皇的摧我走了!” “我想,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看她神态慌张,大概是怕这位公羊大侠得见我,那时公羊大侠呆在大厅之中没有出来。不然,嘿嘿!我口角春秋卜来还能活到今天?” 老人公羊旦听到这里面色一沉。 其他众人一听提到地图,及五华古洞,更是愕然! 尤其窗外的十面观音面色更是凝重起来。坚毅的公羊见暗道:这件事又拉上了五华古洞地图,真是太曲折了! 口角春秋卜来,停一停,接道:“我听从玉面如来吩咐,赶紧跑出寨外,慌乱地窜到山谷,便碰上一个将近二十岁的女人。她生得不美……。” 清虚老尼皱纹纵横的脸上,牵动了一下,恼怒地望了口角春秋一眼,老人公羊旦,轻轻地撞了她一下,她才收回视线。口角春秋卜来,仍低着头自顾自地,继道:“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样得知玉面如来交给我一份地图,真是怪事!” 楞小子公羊见自作聪明的,接道:“这有什么可怪,那坏女人还不是早在暗中发现你及玉面如来。” 口角春秋卜来,道:“不错,她是暗中早已发现了我们。我想那女人定是在我父被害以后,骷髅夫人未现身以前,才来到的。” “她虽然逼去了我的地图,可留下我一命,她的心田并不算坏。要是她正在我父被害之时来到,也许她会伸手一管。” “当时,我想要她留下姓名,是安心我日后长大好寻她复仇。那知她猜透我心意,不愿将姓名说出。” “我只好将地图交给于她,保得一命再说。” 甘妮卿也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叔叔,你可记清那个坏女人的面孔?哼,那女人真不要脸,欺侮一个小孩!” 清虚老尼向她一瞪眼,低声叱道:“你懂什么?不得胡乱开口!” 甘妮卿见师父面色难看,吓得低下头去。 百邪人魔齐天道忽然仰天长笑起来,笑得众人愕然不解,齐都瞪着双眼楞瞧着他。 伏在窗外坚毅的公羊见心说:今天这些人,都被十面观音威震着丧了理智,进入疯癫状态。控制不住自己的意志,全都抖出自己隐秘来,真也可叹!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了一阵,向口角春秋卜来,问道:“你现在见了那女人的面,可认得出来?” 口角春秋卜来道:“事隔数十年人事变迁甚大,就遇见上她,那能认得?” 百邪人魔齐天道,道:“好,我们不谈这些,云天太你可接着说下去吧,后来你可认出那女人,及伏在你身边的那人是谁?” 阴阳笑云开太这才接着正题,道:“那小子,就是我的卜三弟。他将地图交给那女人后就走了。那女人藉着淡淡的月光,展开了那一幅地图看了一阵,然后也隐没于山林之中。” “那女人走了好久,伏在我身边的那人才从草丛中钻出,听他抖了抖身上草屑,喃喃自语,道:‘那是一份什么地图?想来并不平凡,可惜我不敌丧门女神朱贞,不然我得同她斗一斗,将地图抢了过来。’”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道:“想不到你记性倒不错。” 阴阳笑云开太没理会他,继道:“我一听那人之话,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女人较骷髅夫人更厉害吗?我这里一吃惊,那人却已飘然而去。” “好半晌,我才从草丛中出来。天不怕地不怕,我拔了一树枝,将那人埋的东西从土里翻了出来。” “我那时的心情,同公羊老兄在翻开骷髅夫人箱笼一样,这一下怕不发大财。我认定所埋的定是金银珠宝无疑。” “那知,我挖开一看,那是什么金银财宝,原是一袋人头!那些人头,可不正是卜老英雄及全寨被杀的人头。 我吓得腿都软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楞小子公羊见一听,不禁惊呼一声,道:“埋人头的那人,原是百邪人……” 他说了半向,顿醒悟的回过头看了百邪人魔齐天道一眼,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百邪人魔齐天道,并未生气,只是向阴阳笑,笑道;“真是冤魂不散,处处被你碰上,我当时真不知草丛中还隐着一个人。” 阴阳笑云开太,道:“要是给你知道,现今江湖上那有我这一号?这所谓螳螂捕蝉,黄鹤在后啊!” 百邪人魔齐天道,仍满脸笑容,道:“你既然知道埋人头的是我,我也不隐瞒了。那个威逼着小孩,交出那一份地图的女人,那时武功实要较骷髅夫人胜一筹,我确是不敌。因此,我隐伏着不敢与她对面。” 甘妮卿忍不住开口道:“到底那女人是谁,竟然还高过骷髅夫人?” 百邪人魔齐天道突然哈哈一笑,道:“那女人嘛,就是你师父这个老尼姑啊!” 甘妮卿尖声地惊呼一声,其他众人也都张大了双眼! 这时窗外的十面观音及坚毅的公羊见恍然而悟,老人公羊旦隐居在五华古洞之中,是由清虚老尼所安排。因她得有五华古洞地图,才知道这隐密之处。 公羊旦为什么要隐居五华古洞十多年?他同清虚老尼,是怎样一段关系?既然清虚老尼知道五华古洞,怎么没有发现黑洞中那个女尸? 这一连串的问题,涌上二人心头,极度难解! 尤其坚毅的公羊见更想不到,为了玉面如来一人,却牵连这许多人,现在连这个老尼姑也卷入了漩涡。 清虚老尼默默地不发一言,其他众人亦是闷不作声,顿时是一片静寂,静寂得令人有点不耐! 此刻,已是日落西山之时。这座石屋,在一片苍拔的森林内,更显得阴森森地!老人公羊旦不耐地开了口,打破沉寂的空气。说道:“云兄,你的旁枝细节该交代完了吧,现在应该话归正卷,谈谈你三兄弟同玉面如来那一场节目。十面观音在窗外也许等得不耐罢!?” 阴阳笑云开太道:“好,我说,自从我那次经过一次惊险后,我另投明师学武。在二十多岁出道行走江湖,便同我大哥一声雷,三弟口角春来卜来,结为兄弟。” “三兄弟联手行道江湖,却做了不少侠义之事,在江湖上也薄有虚名,谁个不知五华山三义之名?” 百邪人魔齐天道口舌不饶人,尤其对他们三人极看不上眼,不禁接口道:“久仰,久仰!五华山三义确是声名显赫!? 他们三人不禁脸一红,阴阳笑知道是在故意挖苦,也不甘示弱回道:“岂敢,岂敢!我三兄弟在齐大师及公羊老兄面前,直如萤火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 公羊旦老人不耐,道:“别废话,快说正题!” 阴阳笑云开太嘿嘿冷哼两声,道:“十多年以前,我三兄弟一日浪迹至娄山关,忽得见一个受伤极重的女人,奄奄待毙躺在山谷一间石屋之中。” “那女人生得极美,年龄看来不到三十。她即是数十年绝迹江湖的玉面如来。” “当时我三兄弟还不知道她即是绝迹江湖的玉面如来。 我们站在侠义立场,当即伸手予以施救。” “她受了极重的内伤,给她吞了几粒灵丹,我三人又相互替她推宫过穴,并以本身真力导入,调气引息,忙了半天,才清醒过来。” “正在这时,蓦地远处一声尖啸,划破长空!这啸声,不但尖锐刺耳,而且内力极其深厚。” “玉面如来一听见这啸声,面色大变,她此时人虽清醒,但仍不能开口说话。我三兄弟相对一怔,心想难道这发啸声之人,即是这个女人的对头吗?果真是她的对头,这事倒有点辣手。” “我三兄弟行道江湖日久,经历告诉我们,那人的啸声音沉气凝,山谷回应,内功显然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纵合我三兄弟之力,决非敌手。” “但我三兄弟岂是见义退缩之人,当下计议,由大哥在石屋中守护着玉面如来,我同三弟去到谷口拦阻敌人。” “……” 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下来。 大家正听得入神,忽见他顿下,以为他在寻思,因为此事已相隔十多年,总难免有所遣忘。 那知阴阳笑顿了半晌,一阴一阳的面颊,更显示出冷削阴险。他突然话题一转,朝着一雷甘乃常嘿嘿干哼两声,道:“大哥,我有一事,甚不明白,想向你请教。” 他这一奇峰突转,厅内及厅外的人都被楞着!十面观音更是焦急不安。 一声雷甘乃常头额青筋暴露面孔绯红,喝道:“二弟,事到如今,没有可隐瞒的了,你照直说吧,只是不要另生是非!” 阴阳笑云开太,阴恻恻的微哼了一声,道:“不,我得先说明一个问题。在十多年前,我们虽是异姓兄弟,却情逾骨肉。此事若由我做兄弟亲口将你兄长拉入这个是非圈子,不但令当前几位武林高人笑话,就是传到江湖,兄弟我也要被其指责受人唾骂。” 一声雷甘乃常心说:好狡猾的东西,你拉出我做挡箭牌,来讨十面观音的好感。哼,你既无情,说不得我也得无义,大家抖出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这时,老人公羊旦、百邪人魔齐天道察言观色,知道他兄弟三人,要自相火拼了。 他二人,不禁暗暗得意! 伏在窗外坚毅的公羊见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心说:一个人,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性与品德来。阴阳笑云开太为了本身不惜要出卖自己兄弟,真是可叹! 他想到这里,侧头向十面观音看去,十面观音妩媚一笑,在他耳边,耳语道:“这是对我有利呀!他们不这样自相倾轧,我怎能得知详情。” 坚毅的公羊见没理会,又从窗缝中向大厅看去。 阴阳笑云开太顿一顿,向众人扫了一眼,道:“各位别以此讥嘲的眼光看着我阴阳笑,先听我将内情说个明白,定会转变你们的观点。” 好狡猾!狡猾得如一只狐狸!他见从人对他有一种轻视表情,先说出这几句话来稳定别人对他不好的看法。 他再度抬起眼光,向众人打了个转,向甘乃常问道:“大哥,这位……” 伸出手,指着楞小子公羊见,道:“这位公羊见小兄弟,何时落入你手?我同三弟均不得而知,前天我们在残山山庄,还问过你来,你没有透出半点消息,瞒得好苦,不知大哥,你用意何在……” 他话锋又一转,侧过头向众人用歉然的口吻,道:“对不起各位……” 他将眼光落在窗外,道:“对不起你十面观音,我现在要暂时将正题放下。不过稍待片刻,我自会继续讲来。” 一声雷甘乃常虎目圆睁,眼珠满布红丝,头额青筋更是暴露,气息呼呼地,喝道:“你如果定要节外生枝,我也不拦阻于你,但你所问的问题,恕我懒得回答。” 阴阳笑云开太,道:“你既懒得回答,我得代你说明。 你我兄弟自那次娄山关事件之后,隐居十年,为的是躲避侠盗公羊旦。可是?” “但你在这十年当中,并没有安静地隐居着,暗地里处心积虑在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这位公羊兄的令郎公羊见。” 一声雷甘乃常忍不住地回道:“不错,确有其事。但你们二人十年来不是也在找寻这个小子?” 老人公羊旦,早已不满,现在更是怒形于色! 阴阳笑云开太,道:“是的,我们并未瞒着你大哥,可是你大哥却隐瞒着我们,将公羊见小兄弟擒获囚在秘室里不令我们得知。” “我兄弟二人亲到大哥府上询问,你还矢口否认,用意不外在公羊见小兄弟身上,索取那一份密件,文件取到手后,一者解除你自己枷锁,再者用以来控制我俩兄弟。 想不到我们的大哥,对我们两个小兄弟,真是仁至义尽。” 一声雷甘乃常又气又羞,霍地起立,探臂一掌,正要向阴阳笑云开太胸前拍去。 那知他一掌尚未拍出,老人公羊旦倏地五指抓向他巨骨穴,一声雷甘乃常大吃一惊,只好收掌纵身,先避开老人。 公羊旦因听说一声雷将公羊见囚禁,故而动手。阴阳笑云开太在甘乃常一掌拍来,早有防范的闪身避开,并未还击。 在他刚一避开,忽觉脑后风生,赶紧一侧身,抬眼一看,原是百邪人魔齐天道一掌向他攻来。 百邪人魔齐天道,早已不满意阴阳笑,揭穿他杀死一手遮天卜同秘密,现见他三兄弟自斗起来,乃乘机出于了! 阴阳笑云开太冷笑一声道:“你们好不要脸,想杀我灭口吗?可是关于玉面如来的秘密,我还未详细道出,十面观音岂能让你们得逞?” 他这话,是说给十面观音听的。 十面观音见阴阳笑云开太,正要谈到有关她师父之事,却又拉上楞小子公羊见身上,接着又打作一团。她听了阴阳笑云开太的话,也认为很对,假如他们将云开太杀死,对自己师父之事,就无从得知详细经过。 但她并未现身,因为在百邪人魔一掌向阴阳笑攻去之时,口角春秋卜来也帮助动手了。百邪人魔虽然功力在他二人之上,但他二人亦非弱者,百邪人魔一时想将他们收拾下来,也非易事。 这边百邪人魔同阴阳笑云开太三人打作一团,那边的老人公羊旦同一声雷也打在一起。 一声雷甘乃常那是老人公羊旦的敌手,三五招,便闹得个手忙脚乱起来! 在一傍观战的甘妮卿,她是一声雷甘乃常的侄女,从小被他教养成人,叔侄情感不差。现见叔父不敌老人公羊旦,情热危殆,忍不住一声娇叱,纵身而上,运掌如飞,向公羊旦攻去。 这一来,甘乃常才缓过一口气来。 清虚老尼见甘妮卿出手攻向公羊旦不禁一楞,她同公羊旦有深切关系,甘妮卿是自己徒儿,自己徒儿与她有深切关系的人,这就叫她左右为难了。 好在公羊旦功力深厚,甘乃常、甘妮卿叔侄二人合手,仍是处于劣势,因此公羊旦不会有所危险,他也不会伤害甘妮卿,这点清虚老尼倒可以放心。 甘妮卿一上,只是使甘乃常缓了口气,三五招后,叔侄二人又被公羊旦迫得狼狈不堪! 正在二人允以招架之际,出乎意外的楞小子右腕铁链一抖,“哗啦啦”一声响,一招“锁五龙”,向公羊旦下盘攻去。这倒使公羊旦楞着了!怎么这小子会出手帮助外人,楞然间,铁锁已向双腿卷来。 他一惊的,右臂呼呼拍出两掌,将甘乃常、甘妮卿二人迫退数步,左手一探,向链头抓来。 楞小子公羊见向来爱使虚招,公羊旦臂一探出,铁链倏地收回。 四人便纠缠在一起了! 原来,楞小子公羊见,不但不相信公羊旦是他的父亲,反而认为公羊旦是有意占他便宜,因而出手攻他。另外,他对甘妮卿早生出情愫来,眼见甘妮卿情势危殆,他才出手助她,以讨她欢心。 现在大厅之中八个人,除了清虚老尼外,打作两起。 一声雷结义三兄弟反目,公羊旦及楞小子这对未证实的父子也自相操戈,甘妮卿也同师父站立在相反的地位。 这是一场极其混乱的搏斗! 令伏在窗外,坚毅的公羊见看得无限感慨!这些人反伦常、反道义,自相倾轧,自相操戈,无非是逞一己之私,忘却大义。 清虚老尼在一傍,见他们这样混乱打下去,实在不是个了局,正好逞了十面观音之心。忍不住大声喝道:“大家住手,听我一言!” 她是运用真力喝出,声音极其响亮,震得灰尘飞扬! 屋瓦震撼!众人不由得各自后退一步,停手不攻,楞然地望着清虚老尼。 清虚老尼向窗外看了一眼,道:“我问你们,你们现在每个人的生命都操在别人手里,战胜了的人,能逃得出这间屋子吗?” 对啊,他们自己生死都在十面观音手里,何必自己来自相残杀? 清虚老尼望了众人一眼,压低嗓子,继道:“我们与其自相残杀,何不将力量集中对付敌人?” 她这话,虽然说得极其低沉,但十面观音在外仍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屑地冷哼丁-声! 百邪人魔齐天道、一声雷甘乃常、口角春秋卜来及楞小子公羊见、甘妮卿等人,齐觉得老尼的话甚有道理。 阴阳笑云开太本意是运用心机,尽力掩藏自己往日恶行,抖出众人的罪孽,求得十面观音好感,放过他一命。 清虚老尼这一提议,众人均相附和,他只好闷不作声了。 那知老人公羊巨却冷笑一声,道:“你们有何力量能敌十面观音?屋外布下蚀骨消肌丹,谁也不能走出这屋子半步。” 他突然双眼一睁,凌芒暴涌的注向楞小子右臂上,蓦地一闪身,迅捷的飘到楞小子面前,臂一抡,便扣上腕脉。他一扣上楞小子腕脉,便朝他右臂仔细看去,看了一阵,迷糊的厉声喝道:“好小子,你胆敢在我面前,冒充公羊见?你竟是何人,不说个明白,我一掌将你脑门打碎!” 这件事,变得又突然了,不但将楞小子惊得说不出话来,就是其他众人亦是不解! 在楞小子出手帮助一声雷时,众人已然感到奇怪。百邪人魔早说明公羊旦是他的父亲,楞小子公羊见不助父亲反而帮助别人,究竟是什么道理? 百邪人魔齐天道较别人更感惊诧,他是知道楞小子是公羊旦的儿子不假。怎么公羊旦对这个亲生儿子发生了疑问? 他不解的哈哈一笑,道:“公羊老儿,你是如何判断这小子不是你儿公羊见?” 老人公羊旦,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了。甘乃常三兄弟之前想掳获公羊见,不外是夺取一份文件。” “那一份文件,即是老朽所写,内容是有关他三兄弟同玉面如来一段秘密。” “在我隐居此地之前数年,我子公羊见不过三岁。我就将那一份文件,巧妙地藏在我子公羊见右臂之内。至此以后,我子右臂上即有个肉瘤……。” 他说到这里,伏在窗外坚毅的公羊见不禁身子一颤抖,险些“啊”地一声叫出口来。 正在他紧张之时,忽然一只柔软手掌抚他身上,渐而移向那肉瘤之上。 坚毅的公羊见回头一看,原是十面观音。 老人所说,不正就是他吗?坚毅的公羊见当然不免惊奇,十面观音也感到意外。想不到她所要寻找的那一份文件,却在身边之人身上。 老人公羊旦,继道:“原先我并未注意到这小子是冒充我子公羊见,但他同我一动手,分明是无父子之情,因此才引起我的疑心,注意到他右臂之上没有那个肉瘤。” 楞小上身是穿的一件没有袖的短衣,他一注意,当然被看了出来。 百邪人魔齐天道心说,这小子是因燕双飞陆娟娟所生,陆娟娟是公羊旦的妻子不假,他怎么对自己儿子不认呢? 难道他另外还有个儿子不成?对了,这老儿年轻时生性风流,定是另外还有个老婆,生了另一个儿子。在楞小子公羊见未生下来时,他已离开了陆娟娟,故他不认识这小子了! 百邪人魔想到这里,脑子忽涌起一个求生的办法来,他来到公羊旦身边,倏地左掌伸出,向公羊旦前胸拍出。 公羊旦见他不声不响向自己动起手来,恼怒地右臂向上一搁。 他右臂一搁,百邪人魔右臂倏地抡出,骈指如戟,点向气海穴。公羊旦一急,只得放开扣在楞小子腕脉左手,向下一沉,横切百邪人魔下臂。 百邪人魔拍向公羊旦前胸的左掌倏地收回,猝然扣上了楞小子公羊见手腕,一纵身,后飘丈余! 第十八章 灵丹妙药解百毒 百邪人魔齐天道这一手,干净俐落,出手两招,竟将楞小子公羊见抢到手中,由此看来,他功力要高过公羊旦一筹。 众人以为百邪人魔是相救楞小子,才出手将他抢了过去。那知他扣上楞小子,飘身丈余,立即一个转身,面对窗外,向众人说道:“大家请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老人公羊旦见百邪人魔抢去楞小子,脸上顿感无光,正欲欺身扑上,一听百邪人魔之言,只好暂按捺着性子,蓄势不动。 百邪人魔齐天道看了众人一眼,继道:“我们现在要逃过十面观音之手,就要利用这小子。原先我认为这小子是公羊兄的令郎,故我看在老友情份上,没有行动。现在这小子既不是公羊老兄的令郎,我就没有什么顾虑,就得利用这小子逃出此地。” 他的话极其圆滑,倒将公羊旦一口气咽了回去。 众人不懂,利用楞小子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此地?百邪人魔一句话,不但引起众人一线生机,也引起众人无比的惊疑。 十面观音在窗外也不解百邪人魔之意,不知他利用楞小子如何能逃出她所布下的蚀骨消肌丹之外。 百邪人魔齐天道,接道:“十面观音功力固然高深,但她如果不利用在屋外所面的蚀骨消肌丹,也敌不过我等这多人。” “现在只要我们齐心合力,化除私仇,共同来对付她一人,她又岂奈我等何?” 清虚老尼接道:“你的话倒很对,可是十面观音不现身,屋外布下蚀骨消肌丹,又如何?”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道:“关于这一点,所以我要利用这小子。” 十面观音内心暗忖,他的话可不假,如果他们八个人联合攻我一人,我万不是敌手。 百邪人魔顿一顿,道:“现在,我们所怕的不是十面观音本人,而怕的是她所布下的蚀骨消肌丹。如果各位听我领导,我可以利用这小子冲出此地。” 楞小子战战兢兢地心说,你这不是发疯吗?我有什么力量,可以带你们冲出十面观音所布下的蚀骨消肌丹之外? 大厅众人,听他慎重其词的,有点将信将疑。甘妮卿早被十面观音吓得魂飞魄散,听百邪人魔说有逃生的机会,忍不住的怠问:“老伯,那你就快将方法说出来吧!” 百邪人魔齐天道,得意地望了众人一眼,哈哈一笑后,道:“这位楞小子曾经偷进五华古洞,中了洞中所布蚀骨消肌丹。” 大家听说楞小子曾经进入五华古洞,中了蚀骨消肌丹,不禁齐都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 百邪人魔齐天道,顿一顿继道:“他虽中了蚀骨消肌丹,可得着十面观音解药灵丹吞下,现已不妨事了。” “现在我们若要冲出石屋,必须有蚀骨消肌丹解药,才能安然无事,不致中毒。” “当然,我们是没有解药,也无法得解药,对不对?” 窗外坚毅的公羊见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十面观音岂给你们解药? 厅内众人亦是这等想法。 百邪人魔齐天道,扣着楞小子的手腕抖一抖,仰天打个哈哈,道:“我可得着解药了,各位信不信?” 可将众人弄得如坠入五里雾中,既说无法求得解药,又说解药已得手中,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十面观音亦是极度迷惑,猜不透百邪人魔在弄什么玄虚,他是从何得着解药? 百邪人魔齐天道,狡狯地又是一阵得意的仰天大笑,道:“假如各位信得过我,我可以弄来解药,令大家安全的退出这间石屋。” “不过,退出石屋以外,就得大家合力对付十面观音了。可是,十面观音功力绝高,纵令大家齐上,也不是她的敌手。” “即使能从她手下逃出几人,也必在她手下要死伤几个。” “能逃出她手掌的人,也只是暂时的,十面观音终究必会一个一个寻到你头上来。” 十面观音面布杀机,百邪人魔这几句话,似点上她心窝。她似在暗说,你这魔头倒也有先见之明。 坚毅的公羊见不禁又回过头朝十面观音看去。他一见十面观音面含杀机,心头一疼! 厅内的老人公羊旦,暗暗向清虚老尼,看了一眼,老尼似回他一个暗示。他们究竟在暗通什么款曲,其他的人都未注意到。 百邪人魔齐天道,说到这里,不再笑哈哈地,态度突然严肃起来,两眼凌芒,向众人打了个转,沉声道:“各位如果要全部安全的逃出十面观音之手,我倒有个计策在此,不但可以逃出她的手掌,并且还可以将她制服。” 十面观音暗暗冷哼一声,面上杀气更浓。 一声雷甘乃常等三人,对他的话,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齐用疑惑眼光瞧着他,没人作声! 百邪人魔齐天道,继道:“现在,我有个安排,在我们走出这座石屋之后,就得同十面观音打起来。当前我们共有八人,如果八人齐上,反而各受牵制,紊乱无章,不能发生作用。” “我倒有个办法,可以对付。” 十面观音暗自冷哼一声,道:“我倒要领教你的高见。” 一声雷甘乃常等三人乃甘妮卿,却被他的话打动,全都期待着他说出办法来。 只有老人公羊旦及清虚老尼二人,态度表示冷漠,不为他的话所打动,他们似另怀有逃生之法。 楞小子听得也忘了神,高兴大声说道:“老前辈你有什么好办法,我第一个先赞成,哟哟哟!你得放开我呀! 你说出办法,我公羊见赴汤蹈火决不后人。” 百邪人魔齐天道哈哈一笑,道:“好小子,你还想活命?” 这一句话,可将楞小子公羊见楞着了,又急又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公羊见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放不过我?” 窗外坚毅的公羊见对楞小子不禁生出同情来,他也不知百邪人魔为什么要他的命? 百邪人魔齐天道,并未理会楞小子,眼光又向令人打了个转,道:“我们别理这小子,先听我说出如何制服十面观音方法。”顿一顿,继道:“兄弟幼年,曾从异人,练得奇门之学,现在各位听我指挥,摆下一个简易的‘四门阵’,十面观音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出我的手掌。” “这个阵法,一个时辰即可练成,在练习当中,即使十面观音看在眼里,她也不能了解破阵之法。各位如要求生,我们现在即开始排练。” 一声雷甘乃常道:“我们又如何能不中蚀骨消肌丹毒哩?你得先将解药拿出来,才能相信得你。”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道:“当然,当然!解药么?就在这小子身上。” 楞小子听了一楞,接着亦是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道:“你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我如果有解药,那用得着逼我?” 百邪人魔齐天道,道:“各位,我说解药在他身上,半点没假。” 甘妮卿半信半疑的道:“那就快点拿出来,真急死人!” 百邪人魔齐天道,见公羊旦及清虚老尼始终默然,似对他不大置信。他向着二人一笑,道:“你二位,怎么不发表一点意见,难道对我不相信吗?” 老人公羊旦冷冷说道:“你拿出解药来,我才能相信得过。” 百邪人魔齐天道紧迫一句,问道:“我先问你,这小子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老人公羊旦尚未答话,楞小子抢先说道:“谁是他的儿子?他也是个冒充货!” 老人公羊旦看了楞小子一眼,道:“你小子才是冒名顶替的,我的儿子右臂之上有个肉瘤一点不假。” 窗外坚毅的公羊见又是迷惑,又是难过。究竟这老人是何人?真令人难解! 百邪人魔齐天道笑道:“既然这小子不是你儿子,我就要宣布从他身上求得解药的秘密来!” 大家既惊诧又迷糊,看他有什么办法从楞小子身上求得解药?设非楞小子身上确藏有解药,这事倒很简单了。 百邪人魔将楞小子一带,右腕一翻,扣上了他的顶门,楞小子吓得鬼叫了一声,道:“啊!你别杀我,好好好……放开我让我去求十面观音,我同她有数面之缘,一定求得解药送给各位。” 坚毅的公羊见不屑的暗道,原来你是用这下三流的手段,要协十面观音交出解药。你这是看错了人,慢说十面观音同楞小子没有渊源,即使有深厚感情,十面观音岂是这等好说的人? 可不是,十面观音心头也不正在嘀咕着,暗说楞小子同我一点关系没有,就是他的亲父,我也不会卖这笔帐。 你这魔头主意打错了! 她心头忽然一动,这魔头果真摆出什么四门阵,将我困住,我能否冲得脱,这倒是个问题。 我得不叫他们练好四门阵,先窜进去,先制服几人,好教他们练不成。制敌机先,我应抢个先着。 不过,我得先看看,他有什么本领,从我身上取去解药。 百邪人魔齐天道,听了楞小子的话,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别想差了,十面观音岂是这等好说话之人?你就是将一命交给她,也不会给你解药。” 众人齐都不约而同暗道,这就奇了,既然楞小子向十面观音求不到解药,那他又有什么办法弄得来解药7 百邪人魔齐天道,见众人齐以疑惑眼光瞧着他,得意一笑,故装神秘的道:“各位别以疑惑眼光瞧着我,我齐天道在武林中也薄有虚名,岂在各位面前打诳,我说话那不算数?” 顿一顿,继道:“我适才说过,这小子因中过蚀骨消肌丹,吃了十面观音解药灵丹。现在他体内血液中,已含有抗毒血素。” “各位,我们现在只将这小子杀死,每人在他身上吸点血,我们体内也就有了抗毒素了,我这方法如何?” 他这话没说完,楞小于早已吓得昏死过去,要不是百邪人魔一手扣着他腕脉,一掌扣着他头顶,身躯早已仆倒在地了。 一声雷甘乃常三人,先是一怔,随即心头一喜,要逃出十面观音在屋外所布蚀骨消肌丹,这倒不失为是个好办法。 甘妮卿人虽有点行为不检,心田仍是软弱的,在百邪人魔未说出办法以前,是焦急万分,催着他快些说出。此时一听这办法是要杀死楞小子,心头不但大骇,并且又冷又寒! 清虚老尼则暗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老人公羊旦却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虽确认楞小子不是自己的儿子,但终因同自己儿子同名而又同姓。 因此内心多少对楞小子生出一点同情心来。 外面的十面观音听了这话,倒是有点惊讶!她并不是对楞小子生有同情与爱护之心,而是这一来,对她不利。 她所布下的蚀骨消肌丹果真会失去效用了! 当下眼珠一转,心头打好主意,便悄悄起身而去。 坚毅的公羊见生性慈善,对任何人都抱着一个佛心,他听了百邪人魔之话,又惊又怒,心说我公羊见岂能眼见这等残酷之事不管? 如何来管,他可没有一个安排。 百邪人魔齐天道亦是老奸巨滑,口里说着话,两眼却时时注意窗外,恐又遭十面观音暗算,适才已吃过苦,那再敢大意? 他双手扶着摇摇欲坠的楞小子公羊见,两眼向众人一扫,接着一个哈哈大笑,道:“如何?我这办法该是十年十美吧?各位如果没有异议,这就开始动手,请每人持着一只茶杯,准备接血!” 他话音一落,一声雷甘乃常、阴阳笑云开太、口角春秋卜来三人,争先恐后,各持着一只茶杯,来到楞小子身前。 老人公羊旦、清虚老尼、甘妮卿三人却木然不动。 甘妮卿是心头软弱,她不忍心眼见楞小子血溅石屋,那还有胆量吸他的血? 老人公羊旦多少总认为楞小子同自己有牵连,清虚老尼此时是个出家人,那能生吸人血呢? 同时二人本已另有逃生办法,何苦再作孽作恶? 百邪人魔见公羊旦三人立身不动,不禁笑着问道:“怎么你们不赞成我这办法?” 老人公羊旦冷冷说道:“邪头,你别说嘴,你这办法有无效果,尚有问题,如果白白牺牲这娃儿一命,看你有何面目见武林朋友?” 百邪人魔齐天道,放开扣在楞小于顶门右掌,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向公羊旦道:“我劝你饮一杯血的好,有效无效,这不是毒药,对你无害。难道你还认为他是你儿子吗?老子吸儿子血,说来是大不应该,但是到必要的时候,也要从权,牺牲一个儿子有什么关系?” 其实,他明知楞小子是燕双飞陆娟娟的儿子,陆娟娟是侠盗公羊旦的妻子,那么楞小子是公羊旦骨肉不会假。 陆娟娟怀着楞小子两个月,侠盗公羊旦才同她闹翻了,百邪人魔齐天道于此便将陆娟娟勾引,公羊旦与陆娟娟分手时,并不知道她身怀有孕。 当时,陆娟娟将身怀有孕之事,曾向百邪人魔说明,因此百邪人魔知道楞小子是陆娟娟所生。 百邪人魔齐天道知道楞小子是老人公羊旦的儿子,而使他来吮吸自己亲儿子的血,这人亦是天下极为歹毒之人。 这老人,是不是侠盗公羊旦?他确是不假,他是假死隐居在五华古洞,至于为何假死,百邪人魔齐天道如何勾引陆娟娟,老尼丧门女神朱真同公羊旦的关系,情节曲折,容后当有详情交代。 且说老人公羊旦听了百邪人魔齐天道之话,冷哼一声,闷不作声,但他内心却矛盾极了,极不愿意楞小子死在当地。 这时甘妮卿见百邪人魔拿出小刀,心寒胆颤!双掌掩着面孔不敢去看一眼。 窗外坚毅的公羊见,可再也忍不住,他想要救楞小子一命,得要求十面观音拿出解药。想到这里,回头一看,身边已不见十面观音,她何时离去,一点也没发觉。 百邪人魔齐天道,瞧了公羊旦一眼,举起小刀,向楞小子颈项一横,向一声雷等之人,道:“好,你们三人准备好,也替我接下一杯。” 一声雷甘乃常等三人共拿着四只茶杯,立在楞小子面前,只等百邪人魔小刀一抹,他们的茶杯便凑了上去! 这时,楞小子公羊见已悠悠醒了转来,一见当前情况“哇”地一声,吓得哭了。 百邪人魔齐天道,轻松地一笑,道:“小子别哭,这算得什么好汉?硬朗一点,二十年后,还不是一条汉子!” 转过眼光,瞧着一声雷甘乃常三人道:“注意了,我这就要动手!……” 话音甫落,忽然东面窗外,“哗啦啦”一声响中,飞进来坚毅的公羊见。 他一进厅,闷不作声,一抖左腕铁链,一招“枯树盘根”扫向百邪人魔下盘。出手又快又猛,不知怎地百邪人魔就被摔了一个跟斗! 原来坚毅的公羊见见事情危机,顾不得许多的便窜了进来,一出手,就使出十面观音在破庙之中附在他身上所教的八段锦外篇功之粘字诀来。 坚毅的公羊见生具异禀,自十面观音附在他身上以纯阴之气导入,调和了他体内刚阳之体,打通玄关,功力非同小可。 他不但内功突增,就是十面观音控制他时,所使出来的几招八段锦外篇功,也牢记未忘,一出手,便自然的将这功力使了出来。 百邪人魔一个跟头栽过去,扣着楞小子的手腕,仍未放开,楞小子也随着栽了个跟头。 大厅之中众人一见坚毅的公羊见,齐都大惊!在大家一定神,才看明白来人是谁了。 八个人之中,只有公羊旦没有看过坚毅的公羊见,他万分不解,怎么又突然来了个手腕套着铁链,同楞小子一样的少年? 坚毅的公羊见一招“枯树盘根”,将百邪人魔摔了一个跟头,铁链可未收回,却牢牢的粘上他的双腿。 一招将他摔了一个跟头,仍见他扣着楞小子未放,铁链接着一招“投鞭断流”,硬生生的将百邪人魔拉了过来,右掌骈指如戟,快如电闪,便点百邪人魔曲池穴。 百邪人魔齐天道持着小刀,正要向楞小子颈项抹去,却糊里糊涂被摔了一交。 他暗自大吃一惊!自忖他的武功,在武林之中,虽不是顶尖儿,但也是有数高人之一,竟然被人轻易摔了一交,来人非同小可,他那得不惊? 在他定神一看,原是在破庙,以一人力敌一声雷三兄弟,及自己四人的那个同十面观音要好的小子,更是令他惊骇! 在破庙中四人联手尚吃过他大苦头,现在一人,更是不敌了。 正在他又惊又骇之际,坚毅的公羊见一招“投鞭断流”继又攻来,一股绝大劲力便将他硬生生的拉了过去。 他正要运气使一个千斤坠,可是为时已晚,身驱已被铁链拉在对方身侧。 接着,对方骈出中指,点到了曲池穴。 百邪人魔齐天道岂是等闲人物,赶紧一沉臂,便让过点来的二指。 接着双足尖一点地,甩脱了粘上两腿上的铁链,他纵开之时,并未放开楞小子。 百邪人魔齐天道知道坚毅的公羊见,是为了楞小于,他一放开楞小子,便无所挟制对方,因此牢牢扣着楞小子不放。但手中持着小刀,却甩得远远地。 楞小子腕脉被扣,犹如被一道铁箍箍上,运劲不得,全身软绵绵地,听其摆布,也被弄得昏头转向的。 坚毅的公羊见目的是在解楞小子的危困,他向来不与人搏斗,事非得已,才勉强出手。 百邪人魔齐天道若放开楞小子,他决不会继续进攻。 现在楞小子仍在百邪人魔之手,坚毅的公羊见为了救人心切,两招走空,又被对方摔开铁链,一急之下,铁链一抖,又使出一招“肝脑涂地”,向百邪人魔颈项缠去。 百邪人魔齐天道知道坚毅的公羊见所用怪异的粘字诀功,凌厉非凡,一粘上,便无法脱身。 他不敢令铁链粘到身上,扣着楞小子一飘身,又避开过去。 接着,劲运右臂,使出八成劲力拍出一掌,这一掌,威猛无比,一般高手,绝难接得下来。 坚毅的公羊见也不知道自己功力如何,不避不闪,右臂一抡,也拍出一掌,同时左腕铁链,乌光一闪,直向对方扣在楞小子的左腕缠去。 他的右掌一拍出,两股强大的掌劲一相接,春雷似地一声大响,震得众人两耳欲聋! 两掌一相接,二人应该齐被震退,那知在二人掌力一相接,坚毅的公羊见左腕铁链,在同一时间,缠上了百邪人魔左臂。 他一个拿桩不稳,人不是震得后退,却是被铁链的拉力,向前冲去。 坚毅的公羊见铁链一缠上对方左臂,接着被掌劲一逼,亦是无法稳下身形,人被震得后飘丈余,心头微微一荡。 这等于他一人,接上了自己及百邪人魔二人之力,他纵令打通玄关,火候还不够,那能够受得了! 他左腕的铁链,仍牢牢地缠上对方左臂没有放开! 百邪人魔齐天道左臂一被铁链缠上,劲力全失,五指不由自主的便放开了楞小子。 坚毅的公羊见眨眼攻了三招,将个武林高人弄得个灰头土脸,却使一旁观战的众人感到意外了。 甘妮卿一见心上人如此了得,芳心暗喜,不由自主的一闪身来到百邪人魔身后,伸出中食二指,向灵台穴点去。 一声雷甘乃常等三人一见甘妮卿帮助两个曾经囚在残山山庄的少年动手,暗暗称怪,不知这女娃发的什么疯? 百邪人魔被铁链缠上左臂,人也被拉了过去,大吃一惊!定一定神,在坚毅的公羊见刚稳住身形之际,他飞起一脚,踢向丹田之下中极大穴。 这邪头确也不弱,这一脚,不但又快又猛,而且又恰到好处! 他这里一脚飞出,背后的甘妮卿二指已然点到。百邪人魔顿觉风生脑后,知道有人攻上来。 那敢怠慢,单脚站立原地不动,身形向左侧转了过去,整个换了一个方向,动作亦是快极,甘妮卿二指堪堪落一个空,但他的右脚仍然飞出。 饶是这样,百邪人魔身后衣襟,被二指划破一道长口。 他这里险遭暗算,可是坚毅的公羊见亦是危险至极,他想不到百邪人魔动作这等快捷的飞出一脚。 在他发觉时,百邪人魔那一脚已然踢到小腹之下不到五寸。 他究竟生具异禀,临危不乱,但要避过这一脚,实非易事,灵机一动,急伸出右臂,一掌横切下去! 这一掌,是为了救自己生命而出手,劲力用到十成,即使是钢筋铁骨,也得被一掌所切断。 百邪人魔功力虽高,终是血肉之躯,那能接受得了?敌人没有受伤,自己一条腿,就得断送。 处在这种情形之下,只得自保,赶紧收回右腿,避开一掌之危! 他的右臂仍被铁链缠着,摆脱不得,灵机一动,腕一翻,便牢牢抓上铁链。 一抓上铁链,运劲向怀里一拉,想将坚毅的公羊见拉了过来。 他这一拉,坚毅的公羊见立使一个千斤坠,两腿紧钉在地面,丝毫不动,可是双脚却陷地面半尺。 百邪人魔大骇!想不到这当面赤裸着上体,伤痕累累的小子,有这等功力,竟然能与他这数十年内功修为相颉顽! 楞小子公羊见逃开了百邪人魔掌握,运了一回气,全身气脉流通以后,心头冒出火来! 要不是有人出手,一命岂不白白死在当场? 他默不作声,爬起来,纵到百邪人魔身后,抡起铁链当头劈去! 百邪人魔本是同坚毅的公羊见在斗内力。正在运用全力,忽听得头顶“哗啦啦”一声响,知是楞小子攻来。 他可没把楞小子放在心头,站立原地不动,伸出右臂向上一抄,一把便将铁链抓个正着。 现在两个公羊见的两条铁链都在百邪人魔之手,三人纠缠在一起了。 甘妮卿二指一点落空,心头大为扫兴,又见两个公羊见同百邪人魔纠缠在一起,迅即双掌如飞,又攻了上去。 在坚毅的公羊见一看楞小子已脱离百邪人魔之手时,就有停手打算。因为他曾抱定宗旨,除非不得已不愿与人动手。 正在他要收回铁链之际,百邪人魔可又抓上铁链不放手,欲停手也不可能。 正在这时,楞小子又攻了上来,铁链亦被百邪人魔牢牢抓上,他更是不能抽身停战。 百邪人魔齐天道乃武林中有数高人之一,竟然被三个后生小子纠缠脱身不得,这个脸可丢得太大,传到江湖实在难得见人! 楞小子及甘妮卿二人之功力是不在他眼下,但坚毅的公羊见却是个劲敌! 他一转眼,见一声雷甘乃常三人立在一旁,惊诧地睁着大眼,念头一动的大声叫道:“五华三义,你们难道不想窜出这间石屋?还不出手,齐心合力将这两个小子料理下来吗?” 一声雷甘乃常三人,见坚毅的公羊见及甘妮卿出面,本来就不满。可是他们吃过坚毅的公羊见苦头,在破庙中曾被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们虽不敢与坚毅的公羊见动手,对楞小子及甘妮卿可对付得了,尤其甘妮卿是一声雷的侄女,他们当然更能支配她。 当下兄弟三人,使了个眼色,一声雷甘乃常向甘妮卿大喝道:“卿儿,你是找死,还不退下?” 说着,三人欺身便进,阴阳笑云开太手抛旱烟杆,口角春秋卜来紧握金背大刀,齐向楞小子攻去! 一声雷甘乃常手臂一伸,抓向甘妮卿肩头,他并不是同甘妮卿动手,而是出手将她拉开去。 可是甘妮卿为了讨坚毅的公羊见欢心,不愿离开,见伯父伸臂向她抓来,一闪身窜到阴阳笑云开太背后,出其不意,伸出二指点向笑腰穴。 一声雷甘乃常呆一呆,叫道:“妮卿,你在发疯不成?” 阴阳笑云开太本是一记旱烟标杆向楞小子攻去,这一来他不得不收招,闪身让开甘妮卿,这一来倒救了楞小子! 楞小子铁链被百邪人魔抓着,脱身不得,忽见阴阳笑及口角春秋二人攻来,吓得脸色都变了,他有多大本领,怎能接得下二人攻势? 在甘妮卿出手牵制了阴阳笑,他才松了口气,赶紧斜刺里一窜,便同坚毅的公羊见并立在一起。 百邪人魔见一声雷三兄弟出手,心头大喜,放眼一看,这才发现老人公羊旦及清虚老尼,不知何时离去,眼光一扫,心想二人定逃入后屋之内去了! 原来大厅之后有一门通向后面一间屋子,老人公羊旦及老尼除了这条路,是无处可走得了。 正在这时,蓦地从那间后屋内“噗通”一声,甩出一人,接着又是“噗通”一声,又被甩出一人。 那二人原是老人公羊旦及清虚老尼。 在老人公羊旦及清虚老尼甩出以后,接着听得一声轻啸。 正在搏斗的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齐都吓得一呆停下手来。正在呆骇之际,后屋之内突然窜出一人,大家更是吓得面色发白! 第十九章 少女染疾请名医 前文提及公羊旦和清虚老尼被抛出屋外,接着十面观音大笑道:“难得大家齐集在一起,大家来干一杯,结束这场是非如何?” 火爆场面立刻停止了。 因为场中除了百邪人魔和坚毅的公羊见,谁也不敢招惹十面观音,何况坚毅的公羊见又和十面观音站在一边。 须知公羊旦数十年前即以“反手功”名闻武林,而清虚老尼的身手之强,更不必说了,两个人居然被人家制住甩了出来。 就凭这一手,百邪人魔自忖:来硬的讨不了好去,就算和“五华三义”联手也不例外。所以他才领先住手,他一停手,“五华三义”自然不会再拚了。 门外,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人,道:“‘五华三义’要拚命还是听我的,由你们自己决定。” 这显然是十面观音的声音。 “五华三义”虽是结拜弟兄,却是貌合神离,不过为“利害”二字。此刻“利害”关系一致,一交眼色就有了默契。甘乃常道:“十面观音,咱们同为武林同道,别用‘听你的’那种字眼,精钢宁折岂为钩,士可杀而不可辱,有什么事不妨打个商量。” 十面观音笑道:“别往脸上贴金哩!今夜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有谁不服,自管表示出来。” 一些老家伙都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主意,但那坚毅的公羊见却冷冷地哼了一声,表示她的口气太狂妄了。 但十面观音故作未闻,道:“这么说各位是愿听我的了?” 一声雷甘乃常道:“能力所及,济人之意,本是吾辈所当为,如果力有未遂,你也不要见怪才好。” 十面观音道:“甘乃常,你也不必把话说在前面,我如果有所差遣,必定量才而用,绝不会叫你们去办些无法办到的事。” 云开太恻恻地一笑,半边脸阴笑,半边脸有如冰封,道:“那就请姑娘说出来听听。” 十面观音道:“你们三个再加上一个百邪人魔,去办这档子事儿一定能成,除非你们故意藏奸,未尽全力。” 口角春秋卜来道:“姑娘这就太不信任我们了!想我等三人,虽在武林中小有薄名,较之姑娘,却不啻萤火与皓月之比,姑娘能信得过在下兄弟三人,也是我兄弟的荣宠,老实说,武林中要是有那个不开眼的家伙想触我们三人的霉头,嘿嘿!只要他们知道我们和姑娘有点关系,就不啻是‘太公在此,诸神退位’了……” 这些话说得固然是谦卑之极,甘、云二人却也不反对,因为他们恐怕十面观音翻了脸,把他们如法炮制,点子穴丢到院中。 要捉摸十面观音的意向,实在是太难的事。 十面观音道:“好极了!老邪你呢?”又向百邪人魔望去。 百邪人魔本以为有“五华三义”合作联手,十面观音虽厉害也大可一拼,如今他们矮了半截,只剩他一个人,正是所谓“一掌独拍,虽疾无声”了。 可是要这老邪听十面观音摆布,无论如何难以拉下脸皮来,一时之间,老脸上阴晴不定,所有的目光都投往在他的身上。 楞小子道:“我说齐天道前辈,你要是自信能行,就当场出手,胜了她当然不必听她指挥,要是自忖不成,就学乖点吧!看到没有?那公羊旦和清虚老尼都躺下了呢……” 楞小子刚刚被老邪扣住了脉门,声言要喝他的血,几乎成为事实,自然恨极了百邪人魔。他虽楞却非真傻子。 百邪人魔何等身份,想不到今夜栽了这么大的跟斗,要是拒绝,十面观音绝不会放过他,如果屈服了,宣扬开去,这老脸往那里放? 百邪人魔道:“老夫不着兴和女流之辈打交道,下不为例,仅此一次,仅此一次……”自嘲地干笑着,就连坚毅的公羊见也替他尴尬。 就连老邪也屈服了,“五华三义”自然好过些,论身份,百邪人魔比他们高了一辈。这工夫十面观音道:“既然各位都答应了,就先听我调派。” 阴阳笑道:“姑娘请吩咐就是了!” 十面观音道:“你们‘五华三义’和百邪人魔立刻兼程去救一个人,合你们四人之力,相信当今一流高手,也招呼得了!” 甘乃常道:“不知要救的人是谁?他有什么危难?在什么地方?” 十面观音道:“两个月内,必须到达昆仑顶,至于说要救的是谁?他有何危难?到了地头一看便知。” “五华三义”还要问,百邪人魔冷冷地一挥手,道:“走吧!到了那儿自然知道……” 他首先穿窗而出,但一缕香风如电泻至,伸手就抓齐天道的肩头。齐天道骇然,但也不甘示弱,晃肩扭步,堪堪卸开一爪,那知这是虚招,另一手自另一腋下戳来。 这一戳要是中了“钻心穴”不死必残。 好个齐天道,集平生之力,力贯“涌泉”,只闻“卜” 地一声,足下射出无数泥尘之箭,双足竟陷入泥中足有一尺多深,堪堪又避过了这一戳。 然后,上身子在摇摆中,向斜刺里投射而出,而且同时向她踩出一脚。 这几乎是无法闪避的一击。 然而,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两三天之内,十面观音的功力又增加了将近五成。 本来齐天道和她在伯仲之间,只是她的金牌霸道,齐天道尚未悟出破解之法,所以齐天道自信这一脚绝不会落空,而噙着一抹阴笑时,万没料到一只手软得像章鱼的脚,轻巧地往老邪的小腿上一缠,然后一拉一送…… 老邪在惊骇中,身不由主地平飞出去,竟把一堵墙撞倒,差点昏了过去,尚幸他及时以单掌在墙上按了一下,卸掉了大半力道。 十面观音手捏着金牌道:“老邪,我就知道你是口是心非,绝不肯就范,那好!我先打发了你再说——” “慢来,慢来……”齐天道连连挥手道:“姑娘,且听我说句话,你既要差遣我等为你办事,却又不说出是救何人?谁会相信?甚至我们不能不想,会不会是诓我们去上当,或者借刀杀人要我们去送死……” 十面观音冷笑道:“这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老邪一生中从未守住一个‘信’字,所以才会以为别人也像你一样,我要害你们,又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 甘乃常道:“齐大师,我们走吧!人丢了,面子也没有了。说什么都没有用,识时务者为俊杰,来日方长哪!” 齐天道这才点了头道:“救了人之后,在何处能见到你呢?” 十面观音道:“端午节,就在西湖画舫上见。” 四人走后,十面观音走向躺在地上的公羊旦及清虚老尼,连踢两脚,为他们解除了重要穴道。但仍无法站起,她道:“公羊旦,这两个小子都称是你的儿子,你以为那一个是真?那一个是假?” 公羊旦想了一下,道:“我以为那个楞小子是假的。” 十面观音道:“这么说另一个是真正的了?那你为什么对他漠不关心?形同陌路?” 公羊旦道:“老夫昔年行为不检,羞为人父,是以没有勇气相认。这也是报应,在下没有怨言。” 十面观音道:“即使是自惭形秽,对他的生死安危,也不能毫不关心呀!” 公羊旦道:“那是因为,他也一直没有对我产生孺慕之情,我有什么资格享这天伦之乐呢?” 十面观音道:“由此看来,你还有点人味儿。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现在还不能算太晚。” 公羊旦道:“要我承认这个儿子,必须先找到我的原配陆仪凤,才能证明这儿子是真是假?” 十面观音道:“这也是个办法,你马上去找陆仪凤吧! 她是不是数十年前名噪一时的‘扫眉扁鹊,步步生莲’?” 公羊旦道:“正是她,昔年因意见不合而分手,是否仍然健在?就很难逆料了!” 十面观音道:“她仍然健在,只不过,她是否会理你那就很难说了。” 公羊旦道:“可否让这公羊见与我同行,到时候也好认亲?” 十面观音道:“不必,你只要找到了她,我必会适时赶到,你请吧!” 公羊旦看了坚毅的公羊见一眼,出发而去。 这工夫清虚老尼站了起来,像这种人物,今夜栽得如此之惨,要是有志气,早就该自绝了,所以清虚老尼板着脸一言不发。 十面观音道:“清虚,我知道你虽是跳出三界,不在五行的出家人,但对公羊旦仍不忘情,人非太上,无可厚非,你就带着令徒,暗暗协助公羊旦吧!” 清虚冷漠地道:“你派公羊旦去找他的原配妻子,贫尼去凑什么热闹?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十面观音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公羊旦此去十分凶险,有性命之忧呢?” 清虚道:“公羊旦又非三岁稚童,他应该能保护自己的。” 十面观音语音一冷,道:“我派你去保护公羊旦,你到底去不去呀?” 清虚道:“既然如此,贫尼只好勉为其难。”站起身,就往外走,而甘妮卿却在恋恋不舍地望着坚毅的公羊见。 坚毅的公羊见却在打量另一公羊见,他以为公羊旦不认他们,却相信他正是他的生父。而他们的姓及武功,甚至兵刃全和他一样,所以他们必有渊源。 因而,他对那楞小子产生了手足之情。 甘妮卿见公羊见一直未看她一眼,跺跺脚跟清虚老尼走了。 十面观音望着两个公羊见,久久才道:“你们两个公羊见,分明是一真一假,要分别真假,最好拼个你死我活,我在一边观察,真伪立判,绝对难逃我的法眼。” 楞小子道:“姑娘,我是真的,这小子一定是假的,用不着拚命。”他看出坚毅的公羊见身手了得,自己绝非敌手。 十面观音对坚毅的公羊见道:“他说你是假的,你怎么说?” 坚毅的公羊见道:“是真是假,连我自己都摸不清,所以也不便怪他。不过我相信他也摸不清他自己是真还是假的?” 楞小子道:“谁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因为我长得像老公羊旦。” 十面观音淡然一笑,道:“你们两个过过招让我看看,我也许能看出孰真孰假来。” 坚毅的公羊见木然不动,楞小子道:“试试看也无妨,反正咱们可能有点渊源,点到为止,不可动真。” 坚毅的公羊见仍然摇头,但楞小子都撤出了金丝软鞭,没头没脑地罩下。 坚毅的公羊见为了自身安全,不能不出手,却未撤出兵刃,闪过三鞭,发现对方口说点到为止,却是招招要命,式式追魂,十分不解。 就在这时,十面观音却悄然离去。 她很关心坚毅的公羊见,却知道他是有惊无险。她此刻又来到那石洞之中。 为了印证那玉面圣母,也就是她的师父小腹上的字迹,决定入洞弄个明白,她想不通的是,果真小腹上有秘学,老公羊旦和那尸体相处如此之久,为何不学? 设若他已经学了,今夜在动手的紧要差别头,他必然施展出来,可是他并没任何迹象学过那玄奥的武功。 当然,玉面圣母是她的师父,而骷髅夫人又是玉面圣母之师,一脉相传,“先天一气”秘笈,落入她的手中自是理所当然了。 万没料到,转了几手的秘笈重现,而巧的是竟又落入她的手中,只是有一点她不放心,此秘学有没有人偷偷学过? 洞中的“蚀骨消肌丹”对她无用,通行无碍,却意外地找遍了各处,没有找到那玉面圣母的遗体。 她当然不知道,这洞中还有个秘密的地窖,下面十分宽敞,而且,由地窖可以自另一出口进出,必要时可以脱身。 十面观音本想看过师父小腹上的秘笈后,把师父安葬,入土为安,找不到也只好离去了。但是,这个遗体却仍然在此洞中。 地下室温暖如春。 当然,这儿也是春色无边的。玉面圣母,不,现在仍应称她为“玉面如来”。她的肌肤细腻光泽,白里透红,混身曲线毕现。尽管她双目紧闭,胸部毫无起伏现象,予人的印象,却绝不像个早巳死去的人。 在花岗石床之前,站一个神色冷漠,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他作了一些很单纯,也极缓慢的动作,像是在作太极的推手。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由他的口鼻中射出三道淡淡的白气,然后又汇成一股,到了玉面如来面前,再分成两股,进入她的鼻孔之中。 任何人看到此情此景,都可能骇得尖叫,因为僵卧的玉面如来的眼皮动了起来。 假如十面观音在此,饶她胆大,也会大叫出声。这工夫,她的双目微张,射出清微而冷寒的光芒。 而这中年人却闭上眼,继续以白气输入玉面如来鼻中。于是,玉面如来愈来愈像个活人,而中年人却越来越像个面色枯槁的死人了。 大约两盏茶工夫,玉面如来的双目突然全睁开来,胴体上任何一个部位都像充满了生机,双乳更坚挺,玉腿更是腻滑、红润而活色生香。 生命是一切美的源泉,静物的美,总不如活生生的美更能动人心弦。她的美眸中有极为不善的神色,似乎不该是她目前所应有的,更不是对救命恩人所应有的神色。 但中年人似已无暇去观察她的神色,双目紧闭,吐出的白气已越来越淡,最后坐在地上……。 而石床上的玉面如来却坐了起来。 她不是已死了数十年吗?死了那么久的人也能复活吗?是这中年人道行高深,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化腐朽为神奇,而使她复活的吗? 这当然会有答案的,只是要稍延后而已。 且说两个年轻的公羊见,好久不见十面观音回来,就停止打斗,楞小子道:“公羊见,你今年几岁?” 坚毅的公羊见道:“十八岁!” 楞小子道:“我也是十八,你可真会鱼目混珠呀!连年龄也照仿不误,那你是几月生的?” 坚毅的公羊见道:“正月十五!” 楞小子“啪”地一声,拍了自己的脑后勺子一下,大声道:“小子,你太厉害了!连生日时辰都没错。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要叫公羊见?” 坚毅的公羊见肃然道:“因为我是公羊旦的儿子,而武林中又没有第二个公羊旦。那你呢?为什么也叫公羊见呢?” 楞小于道:“因为公羊旦是我爹呀!不信打听打听,爹还有乱认的吗?你娘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坚毅的公羊见道:“不知道,我是由黑如墨老婆婆抚养长大的。” 楞小子又大力拍了后脑勺子一下,道:“巧极了!你是黑婆婆养大的,我却是由白婆婆抚养长大的……” 坚毅的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的确很怪,咱们两个人应该是有点关连的,那个黑婆婆没有说出我的身世,那白婆婆也没有说出你的身世吗?” 楞小子道:“没有,她只告诉我,我是公羊旦的儿子,名叫公羊见。” 坚毅的公羊见道:“那‘反手功’又是谁传给你的呢?” 楞小子道:“白婆婆传我的。假公羊见,你我不必再等那女人了!你还看不出来,十面观音不是好人,和她在一起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坚毅的公羊见虽也相信十面观音善善恶恶,有时是非不明,但却相信她无害己之心。道:“她的行为怪诞,倒是真的,却未必有害人之心。当然,对那些武林中的坏胚子,却永不妥协的。” 这两个公羊见肌肤一黑一白,坚毅的这个,由黑婆婆抚养长大,皮肤较黑,被白婆婆抚养长大的这个皮肤较白。 黑公羊见浑厚憨直而英挺,白公羊见也颇英挺,但表面看来憨直,实际上却又未必。 黑公羊见领先出发,一路向北奔驰,回头一看,白公羊见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他道:“你要去那里?” 白公羊见道:“你要去那里?” 黑公羊见道:“我要去何处不便告诉你的。” 白公羊见道:“是啊!我要去的地方,也不便告诉别人。” 黑公羊见道:“那你为什么老跟着我呢?” 白公羊见道:“这就不对了!我也觉得,我往那里,你老是挡在我的前面,又不好意思叫你走开。因为路是大家的,不能不许别人走啊!” 黑公羊见语结,只好继续赶路,却偏向东北方奔行,约盏茶工夫,再回头望去,嘿!楞小子又在后面。 黑公羊见心想,也许正巧他也要去这方向吧?反正我也没有急事,干脆试试他是不是故意钉梢? 于是他转向西北,而且奔行加速。 那知半个时辰后回头望去,白公羊见仍然紧跟不舍,这下子黑公羊见可就光火了。还说不是跟我,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 较上了劲,就全力施为,一口气奔了大半天,由早上趱赶到傍晚时刻,向后望去,不见了白公羊见。 他此刻的奇经八脉已通,功力深厚,虽奔行一天也不感疲乏,只是一天未进饮食,倒是感到肌肠辘辘了。 日薄崦嵫,夕阳无限好,他四下一打量,左前方数里外树木掩映中,似乎有一片大庄院,数十里内恐怕没有人烟了。 于是他向那一片庄院大宅奔去。 果然这是一家大户,只是在乡间,不论任何大户,总是以务农为本,但这一家似乎不像是种田的。因为大宅附近没有菜园和晒谷场,更未养有牲口。 公羊见本以为这儿总会有数十户人家,有住户就必有小饮食店或客栈,那知只这么一个大户。 他站在门外,望着那黑漆漆大门及门上的兽环,这工夫大门开启,自大门内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抱拳道:“这位可是公羊见少侠吗?” 公羊见一楞,道:“在下正是公羊见,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何以知道在下的身份?” 中年文士朗朗笑道:“侠盗公羊大侠,谁人不知,而少侠面貌又十分酷肖令尊,一看便知。少侠如不见弃,何不请进来让敝居停略尽地主之谊?” 公羊见抱拳道:“兄台如此好客,令人感动,但不知贵居停是……” 中年人道:“敝居停是作绸缎生意的,在下柳长春……” 黑公羊见道:“柳兄盛情,却之不恭,但素昧平生,怎好打扰……” 柳长春道:“公羊少侠太客气了!古人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少侠肯赏光,也是敝居停的荣幸,他是一位十分好客之人。” 公羊见被引进大宅的客厅中,柳长春道:“公羊少侠稍待,在下请敝居停出来相见。” 这工夫仆人已端上了茶点,柳长春到内院去了。 不久,柳长春陪着一位年约五旬,衣着考究,相貌不俗的中年人进入大厅中。中年人抱拳,道:“公羊少侠光临敝舍,小女就有救了……” 柳长春道:“看来是小姐五行有救,遇上了贵人。” 公羊见莫名其妙,不知他们在谈什么?道:“在下赶路过了宿头,只希望庄主行个方便让在下免于露宿,但不知在下来此,与令嫒有何关键?” 中年绅士笑笑道:“凡是高人,大多深藏不露,少侠家学渊源,医道天下无匹,你也就不必客气了……” 公羊见心想,我自己的身份迄今还不知道,这主、仆二人又怎说我家学渊源,医道天下无匹呢?真是太可笑了。设若那老公羊旦确是我的父亲,他也不精通医道呀! 公羊见抱拳道:“庄主想必是听到流言,以讹传讹,在下实在不通医术,上一代也非此中翘楚,庄主亮察,……” 庄主朗笑道:“国手之后,果然是谦虚过人,又岂是那些器小易盈之辈可比?在下吕伯庭,人称‘拨云见日’,久仰公羊大侠及令堂的侠名,今夜得能一瞻他们二位后人的丰采,也是有幸,来人哪!” 一个汉子在门外应声道:“庄主有何吩咐?” 吕伯庭道:“交待厨房,速办上席一桌待客,越快越好!” “是!”汉子应声而去。 公羊见过去没听过吕伯庭之名,由“拨云见日”这绰号听来,必是武林中人,柳长春为什么说他是作绸缎生意的呢? 公羊见以前从未听别人谈及他的母亲,但吕伯庭却提起他的母亲,且暗示他的母亲是医道高手。 他本想追问一下,可是一个人连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是生是死?有否武功?会不会医道都弄不清,岂非大逆不道?予人笑柄? 席间宾主言谈甚欢,饭后柳长春道:“吕爷,公羊少侠已经酒足饭饱,可以请他为小姐治病了吧?” 吕伯庭道:“公羊少侠乃武林名宿之后,济人危难,谅不至后人。正所谓:医者父母心也!……” 公羊见道:“吕大侠,小可初出茅庐,技薄艺浅,更不谙岐黄……” 吕伯庭道:“少侠客气,将门出虎子,名医世家子弟,那有不通医道之理?” 公羊见急得脸红脖子粗,道:“小可确实不通医理,绝非谦逊,吕大侠莫把此事当作儿戏。” 这工夫柳长春自一边的巨大古磁瓶中取出一个纸卷展了开来,道:“公羊少侠忒谦,这难道不是少侠的墨宝吗?” 公羊见望去,那是一张告示(告白或招贴),上写: “敬启者,兹因小女罹患怪疾,名医束手,药石罔效,如有仁人君子,精于岐黄,自信可愈此疾者,请即移玉前来,果能愈此沉疴,必当重酬,绝不食言……。” 在这数段告白之后,居然写了“区区公羊见可疗此疾”字样,而且仿他的字体十分传神入骨。 黑公羊见几乎是啼笑皆非,谁在恶作剧?这玩笑怎可乱开?正自发楞,吕伯庭兜头一捐,道:“老朽知道,凡是名医妙手,都不喜欢受到干扰,不过公羊少侠既已在招贴上写明可疗小女之疾,还请偏劳……” 说着,就连推带拉,把他请到内宅。进入一个幽静的院落中,这儿有极精美的庭园布置,和奇花瑶草。 柳长春在院门外停止,吕伯庭直接把他让入正屋内间中。这是少女的香闺,才撩起珠帘,香风已扑面而来。一张梨木精雕牙床上,侧卧着一个清丽可人的少女,皓腕半裸,配上那水葱似的玉手,其他就不必多看了。 吕伯庭低声道:“小女已入睡,如少侠能在她未醒之前为她试脉,更是再好不过了。” 公羊见的确略通岐黄,记得黑婆婆说过,她的医术学自他的长辈,由于黑婆婆常为人治病,公羊见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事已至此,又不愿多浪费辱舌。好在他打量这美艳少女,气色颇佳,并不像是有重病的样子,就坐在床前为她试脉。 奇的是,根据脉象,这少女根本没有重病,是他的脉理不够精湛,抑是这少女生的是一种怪病,在脉理上试不出来? 他过去未听说过这种怪事,也就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冒他之名在招贴上留字?而且仿他的笔迹唯妙唯肖? 试脉已毕,本来他还可以看看病人的舌苔和眼球,由于脉象正常,也都免了!主要是怕惊醒这少女,又要大费周章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吕伯庭跟了出来,在外院中道:“公羊少侠,小女到底是什么病?” 公羊见道:“依小可的脉理分析,令媛无甚大病,可能是自幼娇生惯养,一点小恙,被渲染成不治之沉疴了! 依在下看来,不过是受了点风寒而已。” 吕伯庭道:“果真如此,那是太好了!公羊少侠,请到客厅处方吧!” 公羊见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只是被缠上了,不得不虚应故事罢了!这工夫柳长春已在为他研墨,吕伯庭取来了处方笺和“湖平点水”名笔。 他有一种被打鸭子上架的感觉。 好在他认为试脉之下,那少女无甚大病,反正一般人如无大毛病,十之八九必是伤风引起的症候。于是他提笔写了“四小引”处方: “神曲、麦芽、槟榔、山楂”四味药。 这可以说是最最普通的治伤风的偏方,几乎每个成年人都知道这“四小引”的四味药材的效用。 所谓“四小引”,主要是下药之后,能使病人出汗,出了汗,病往往能霍然而愈。 他以为开出这方子,吕、柳二人必然会笑他技尽如此,这方子谁不会开?但是出乎意外地,吕、柳二人都没说什么,柳长春立即带走方子去抓药。 虽说公羊见相信那少女无甚大病,毕竟是有生第一次为人看病处方,他被安置在西跨院中住宿,却不敢上床睡觉。 大约是二更左右,他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了吕伯庭和柳长春的交谈声,只闻柳长春道:“吕爷,小姐服了药的情况如何?” “不得了……”这句话使公羊见心头一震,以为下氏了药,那少女一定出了岔子。 只闻柳长春道:“吕爷,小姐怎么啦?” 吕伯庭喟然道:“过去几乎请遍了大江南北的名医,都不见起色,人家公羊少侠一剂‘四小引’,就立愈沉疴,看来‘扫眉扁鹊’的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哪!” 柳长春道:“的确,这不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吗?吕爷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吕伯庭道:“吕某说过,能治愈小女沉疴的年轻人,即为小姐的终生伴侣,绝不食言。现在我就要去告诉公羊少侠,若是一切顺利,十日内可以为他们完婚,也可了却我一桩心事。” 柳长春道:“吕爷一言九鼎,由这件事即可见一般,在下佩服之至,这也算是一件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哪!” 公羊见乍听这一段交谈,立刻发了毛,心道:“我不过是一时情急,以为她无甚大病,才开了一张‘四小引’处方,居然歪打正着,治愈沉疴,我公羊见怎可居功?” 再说,那少女虽美,毕竟未谈过话,不知她的为人如何?况且他才十八岁,成家太早。总之,他绝对不想与那少女成婚。 也许他不想的原因,还有另一因素,他脑中一直有个影子晃来晃去地,尽管他有时深责自己的想法荒谬,可是由不得人,那心头的影子抹之不去,驱之不散。 这工夫已有人在敲院门门环,道:“公羊少侠,公羊少侠睡了吗?如果尚未睡着,吕某有要事相商……” 这时柳长春补充道:“公羊少侠,请开开门,我们吕爷要向你宣布一件喜事,偏劳你开开门好吗……” 屋内没有回应,吕、柳二人在院外敲了好一会门,一直无人应门,立即越墙而入,不久发出了惊噫声,因为客人已不告而别。 第二十章 黑白公羊意见分 公羊见一阵急驰之后,估计已在吕家的十五六里之外了,这才在一片柏林外停下来。不禁感到窝囊,为了借宿,竟惹出这个麻烦来,实非始料所及。 他坐了下来,敞开衣扣,迎着凉爽的夜风,长长地吁了口气,就在这时,忽听到“悉悉嗦嗦”声自林中传来。 抬头望去,自林中走出的人,居然是楞小子公羊见。 有时候黑公羊见会讨厌这个楞小子白公羊见。但是,他一直相信,他们两人在血统上一定有某种关系,才会有亲切之感。 而此刻重逢,黑公羊见并不讨厌,反而有点关心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公羊见道:“我一路跟下来,不见了你的踪迹,肚子也饿了。只好在田中拔了一些地瓜充饥,没想到吃坏了肚子,刚才在林中方便……。” 黑公羊见十分同情他,要不是他全力奔行,他也可以在吕家饱餐一顿的,都怪自己总想摆脱他,其实就让他跟在后边又有什么关系呢? 黑公羊见道:“是不是泻肚呀?” 白公羊见道:“有一点,只是方便过了就好多了。我说假公羊见,你本是在前面奔行,为什么反而落了后?” 黑公羊见道:“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白公羊见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如意的事了?” 黑公羊见道:“你别瞎猜,这件事要是换了别人,必然求之不得,可是我不喜欢。” 白公羊见道:“到底是什么事呀?” 黑公羊见正在考虑是否告诉他时,只闻林中传来了“吱咯吱咯”之声。两人同时向林中望去,只见一乘四抬彩轿,自林中抬了出来。 那“吱咯”声,正是轿杆上下颤动与轿身磨擦发出的声音,深夜看到这彩轿及“吱咯”之声,不由令人毛骨悚然,因为四个轿夫行走无声。 黑公羊见立刻和白公羊见闪到岸石之后。 这工夫,又自林中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此人衣着考究,仪表不俗,神色俨然,他轻声道:“落轿……” 语毕,彩轿立刻停下,放在地上。 几乎同时,自林中窜出九个彪形大汉,其中二人扑向那衣着考究,神色俨然的中年人,其余七个把四个轿夫包围起来。 双方对峙良久,来人九人中为首二人之一道:“方鹤年,你的辈份在武林中极高,这个我们也知道;可是轿中的宝,见者有份,你不能独吞。” 那个神色俨然的中年人道:“方某携眷访友,路过此地,诸位一味地死缠,说是轿中有宝,不知各位是侮辱方某,抑是误听谣言,中了人家一石两鸟之计?” 为首之人道:“方鹤年,你少来这一套,谁不知道轿中有个活宝。放聪明些,大家共享,你也吃不了亏,不然的话,你得露两手才成。” 方鹤年冷冷一笑,道:“方某也懒得浪费辱舌,各位有本领,可以摆平咱们,自然知道轿中有没有宝了!” 两个头子一挥手,道:“哥们,上!” 两个头子对付方鹤年一人,另外七个把四个轿夫困在核心。 方鹤年用的是“日月飞环”环链长约六七尺,可当流星及链子槊用,也可以锁对方的兵刃。 四个轿夫也用日月双环,但链子却只有四五尺长,这五个人招呼九个,看来仍是游刃有余。 九人中为首的二人用鬼头刀,力大劲猛,招式狠辣,看来百十招内双方难分胜负。而另外七个用的兵刃却是三简棍,攻势狂猛,形同野兽。 只是四个轿夫也不是无能之辈。日月双环链近取远攻,无往不利,双方正是势均力敌。 这工夫白公羊见低声道:“假公羊见,他们在玩命,咱们何不捡个便宜?”这小子并不确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却总叫黑公羊见是假公羊见。 黑公羊见道:“天下没有什么便宜可捡,往往在你认为捡了便宜时,却是吃了大亏。” 白公羊见道:“这九人明明是一路跟下来的,轿中如果没有宝,他们才犯不着在此玩命哩!咱们有便宜不捡,那才是傻瓜呢?” 黑公羊见道:“要捡便宜你去捡,我宁愿作傻瓜。” 白公羊见搔搔头皮,道:“假公羊见,如果我到轿前看看里面是啥宝?请你掩护我好不好?” 黑公子见冷冷地道:“我在此掩护你有什么用处,假若轿中有个高手,你等于自取灭亡。” 白公羊见道:“不会的,要是有,此刻怎会袖手不管,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黑公千见道:“你要去看,悉听尊便。” 白公羊见道:“我不怕轿中有高手,我只是忌讳那个神色俨然的中年人。你只要提防他,必要时为我挡一下就成了。如果得了宝,我一定和你分享。” 黑公羊见道:“好意心领,我为你掩护就是了!” 白公羊见拍了他的肩胛一下,道:“小子,你虽是假货,我却是仍然喜欢你,说不出什么道理?” 现在双方仍在力拼,两个人对付方鹤年,似乎已露败象。七人应付四个轿夫,也仅仅能暂时保持不败。 白公羊见借着一些嵯峨的岩石,向彩轿掩去,只是为了好奇吗?当然不,他也有很大的欲望。 到了彩轿附近,他有点紧张了。 那九人之中的头子说过,彩轿中是活宝。那是指什么?会不会是指活人? 要是去掩轿帘,外面的人在明处,轿内的人在暗处,如果轿内的人偷袭,就令人防不胜防。 白公羊见的胆子并不太大,但好奇心及贪念引诱他突然掠向彩轿,一手去撩轿帘,另一手作势防身。 但是一撩轿帘之下,竟不由自主地怪叫一声,放了轿帘疾退五六步。这一手使场中拼搏的十四个人立刻住手,向彩轿望过来。 可是白公羊见连退五步之后,见轿中没有动静,居然又掠到轿前,再次一手撩帘,一手戒备,双目注视轿内,像是又怕又想看,既想看又害怕的样子。 黑公羊见道:“公羊兄,你看到什么了?” 白公羊见浑然未闻,双目发直,看上了瘾似的, 但那方鹤年却大喝一声,道:“那来的野小子敢偷看轿中的秘密……。”舍了那个高手掠了过来,一掌砸来。 白公羊见虽然着迷了,毕竟知道此人的厉害,全力以“反手功”撩出一掌,却知“啪”地一声,白公羊见闷哼一声,竟被砸出一丈以外,坐在地上。 黑公羊见大吃一惊,他自信和白公羊见必有关系,此刻岂能坐视?一掠而至,挡住了方鹤年,道:“你的轿中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他不过是看了一下,你就下此毒手,你也未免太过份了吧!” 方鹤年冷峻地道:“轿中秘密,不容泄漏,这小子乘我不备偷窥,其罪当死尸 黑公羊见道:“好狂的口气,看一下就该死吗?如果他不想死,谁能让他立死当场?” 方鹤年道:“要收拾他那还不容易?弟兄们,拿下!” 此人甚有气派,手一挥,退到彩轿边,四个轿夫扑了上来。 白公羊见接下四个轿夫,一时还可以应付,他大声道:“假小子,你快去看看轿子里……简直妙透啦……。” 黑公羊见根本不愿窥人的隐私,道:“妙不妙是别人的事,有什么好看的?”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你要是今夜不看……你可要后悔一辈子了……。” 黑公羊见晒然道:“我一向是宁愿悔了做,不愿做了悔。不看这个就会后悔,我绝对不信。” 白公羊见的“反手功”很有点威力,所以四个轿夫虽然身手了得,却奈何他不得。那方鹤年再一挥手道:“这小子必须拿下,因为他看到了轿中的秘密。” 忽见和他们敌对的九个人也一涌而上。其中两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太仓双雄”仇氏兄弟,也拔出了鬼头刀扑上。 现在一共是十三个人合击白公羊见。他已撤下六尺金丝鞭,左冲右突,十分危急,无论如何?这小子是接不下这十三人的合击的。 黑公羊见大声道:“方鹤年,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文鹤年淡然一笑,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对,反正我们之间即使不是一伙的,也总比你们近一点。” 这光景眼看白公羊见支持不住了,中了一日月双环,又被踢了一脚,眼见“太仓双雄”老大的鬼头刀扫向他的左腿,恐难避过。 黑公羊见大吼一声,六尺鞭业已在手,施出缩地功,眨眼即至,只闻“呛”地一声,那仇老大的鬼头刀差点脱手,被震出三大步。 黑公羊见施出“反手功”,由于奇经八脉已通,功力又自不同,不论任何兵刃一旦碰上他的六尺金丝鞭,重者虎口震裂,轻者兵刃出手或被震退。 方鹤年在一边观战,神色肃穆。当今武林中一流人物,也接不下“太仓双雄”及另外十一个高手的合击。 这工夫“太仓双雄”老二道:“方大侠,这个黑小子了得,偶而会施出一式怪招,霸道得紧,你不上是不成了。” 方鹤年道:“这小子用的正是‘先天一气’绝学,拿下他大家都有好处……。”方鹤年撤茁精致的宝剑,剑一出鞘,霞光万道。 黑公羊见知道,这必是一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上古神兵,立即以传音入密对白公羊见道:“小子,你先到一边去掠阵,此人用的是名器,一不小心可能送命……。” 白公羊见倒也听话,立刻抽身退下。 但是,仍有四个轿夫缠住了他,当另外七个汉子也扑向他时,白公羊见开了杀戒,六尺鞭有如雷乍动,漫天鞭影无所不在。 七个大汉之二,已被扫中,退了下去。 此刻黑公羊见和方鹤年动上了手,此人不用日月飞环。手中之剑名曰“烈火”,确是一柄上古神兵。因而黑公羊见要时时回避他的剑,再加上“太仓双雄”,黑公羊见颇感吃力 白公羊见施展“反手功”于六尺鞭上,这些人虽不含糊,毕竟不敌这种反常的怪武学,不一会又伤了三个。 黑公羊见这才放了心,他相信再有五七十招,楞小子可能全部摆平,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于是自十面观音处学来的功夫就施展出来。 这本是旷世奇学,加上奇经八脉畅通,烈火剑虽想找他的六尺鞭碰一下,却老是碰不上,但“太仓双雄”可就苦了。 他们二人的身手比之方鹤年可差得远了,这工夫仇老二人鬼头刀一式用老,撤刀不及,六尺鞭往刀身上一绞,“嗡”地一声卷上天空。 但这当口,烈火剑乘虚而入,向他的右腕上挑去。不要说是血肉之腕,即使是一只铁腕也会被断的。 “太仓双雄”老大大叫着:“躺下……” 那知十面观音教他的那几手太玄妙,依样葫芦施展出来,真正是遂心所欲,无坚不摧。非但保住了那只手腕,居然仍有余力反戳方鹤年的“膺意穴”。 方鹤年惊噫一声,收剑撤步急退,却苦了太仓双雄”老大,六尺鞭有如天外飞来,“叭”道一声打在他的腿与臀之间处。 黑公羊见心地宽厚,出道以来还没杀过人,刚才几个人必是有意叫他们躺下,一个也逃不掉的。 方鹤年震惊于黑公羊见的奇学,且有重责在身,不愿久战,立刻还剑入鞘道:“弟兄们,冤有头,债有主,那小子既然溜了!也不必和这年轻人弄得脸红脖子粗,起轿上路!” 姓方的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是他不为已甚,放了黑公羊见一马似的。 可是黑公羊见为人笃实,也不计较这些,眼看四个轿夫一跛一跛地走近彩轿边,抬起来就走。 但走出不远,有两个轿夫嚷嚷着,道:“这不对呀! 轿子怎么轻了呢?” 方鹤年大吃一惊,轿夫整天抬轿子,肩上有数,是空轿或实轿岂能瞒得了他们?立即大喝道:“落轿!” 轿子落下,方鹤年撩起轿帘一看,立刻挥手道:“快追那个小子,一定是他趁我们动手时拿走了的……。” 一干部下自然不敢怠慢,但是,往那个方向追呢?方鹤年道:“此人不会往北,必是往东南西三个方向,我往西,你们仇氏兄弟往东,叫他们十一个人往南,这样三拨实力应该相差不多,遇上那小子应能对付得了……。” “是……。”部下们立刻动身,分头而去,但方鹤年却回头望着黑公羊见道:“你要插手吗?” 黑公羊见道:“如果他真的偷去了你们的宝,我绝不插手,那是他罪有应得,如他未偷你们的宝,而你们以多欺少,我当然不能袖手……。” 方鹤年道:“小友真是一位明辨是非的人,请问贵姓大名?” 黑公羊见道:“在下公羊见。” 方鹤年道:“原来是一代侠盗公羊旦之后,真是失敬了!”抱拳一揖,转身疾驰而去。 黑公羊见兀立在夜色中,他实在懒得管这种事,可是又不放心白公羊见。只好朝方鹤年所去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奔行。 白公羊见撩开轿帘看到了什么东西,会使他那么激动呢?轿中的宝是他偷去的吗?这行为也太不应该了。 尽管他不喜欢这种作风,可是关切之情仍未稍减。 就这样奔出三五里,忽闻身后有人低呼,道:“假小子,你要去那里?” 黑公羊见回头望去,那不是白公羊见吗?怎么反而在他的后面呢?他估计方鹤年等人追赶白公羊见,最少也追出十余里之外了。 白公羊见道:“去吧!让他们追下去好了。他们真是一些傻蛋!” 黑公羊见走回来道:“公羊儿,你偷了他们轿中的宝?” 白公羊见道:“你怎会相信他们的话?” 黑公羊见道:“要不,那是谁偷去的呢?” 白公羊见道:“我怎会知道,你好像信他们的话却不信任我。” 黑公羊见道:“你当时看到轿中有什么宝?” 白公羊见道:“走吧!我们边走边谈,他们追不上我,也许会掉头找到这儿来的。” 两人向单北走去,黑公羊见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白公羊见搔搔头皮道:“你猜里面是什么?” 黑公羊见摇摇头,道:“我猜不出来。” 白公羊见道:“你说怪不怪,轿子里竟是一头白羊!” 黑公羊见一愣,道:“什么?一头白羊?” 白公羊见道:“是啊!正是一头白绵羊。” 黑公羊见忡怔了一会,道:“一头白羊会使你惊呼后退?” 白公羊见道:“怎么不会呢?轿子里本该有人在内才对,如果是你乍见轿子里不是人而是一头绵羊,你会不会吃惊?” 黑公羊见道:“的确,这真是出乎意料的事,可是那头绵羊为什么不见了呢?” 白公羊见道:“这……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在双方打斗时那头绵羊跑了!” 黑公羊见连连摇头,道:“我真想不通,怎么会连连遇上这些怪事?” 白公羊见道:“除了这档子事儿,还有什么怪事?” 黑公羊见说丁在吕伯庭家中所发生的一切。白公羊见道:“那是一件好事,别人还求之不得哩!你为什么不要?” 黑公羊见道:“和一个陌生女子成婚那算什么?再说,我只是随便开了个‘四小引’药方,她的病就好了!那只是巧合,并非我的医术高明,所以受之有愧。” 白公羊见楞了一下,道:“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地,天下的事怎么会都是一板一眼的呢?你真是太迂了!” 黑公羊见道:“昧着良心作事,我内心不安,天性如此,那有什么办法?”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我有点私事,要和你暂时分手,前途咱们还会相见的。” 黑公羊见关切地道:“出门在外,和在家里不同,要安份守己,时时小心哪!” 白公羊见也颇感动道:“我知道,假小子,你也要多多保重……。”说毕,向西北方向奔去,没于夜色之中。 第二十一章 荒冢尸僧留诗谜 又是一个倦鸟投林的傍晚时刻。在这荒山莽林中的破庙附近,一个身影驮着一肩的夕阳,向那破庙窜掠。 他的轻功不俗,一掠十余丈,饶是如此,衣裤上也缀满了野蒺藜。到了庙前,他连击三掌,破庙内立即也击了三掌。 于是此人越墙而入。 这庙中的神龛因年久失修和过路人的破坏,早已不见,虽然人人知道这是一座庙,却是莫名其“庙”。 此庙有前院而无后院,除了个半塌的缺壁,那只有深可没胫的蔓草了。但来人一打量,在神龛外石阶上站着一个人。 来人道:“你说你是我的亲人,有何凭据?” 石阶上的中年妇人道:“你不妨过来看清楚……。” 她亮起火折子,接近她自己的脸,来人缓缓走近,当两人相距两步不到时,来人惊噫一声,道:“你……你很像我呀!” 妇人熄了火折子,道:“以你我的年纪来说,是否应该说是你像我?” 来人道:“是……是的,那你是我的什么人?” 妇人没有正面回答,却张开了双臂,道:“孩子……” 语带哽咽,充满了无限的怀念和孺慕之情。 来人终于投入妇人怀中。 母子连心,相拥默默流泪。 良久,妇人才道:“孩子,我要告诉你一些往事,也要你为娘去办几件事。” 年轻人道:“娘,有事你自管吩咐就是了……。” 于是妇人说了过去的恩恩怨怨,也说了从现在开始她希望做些什么事?年轻人想了一下道:“娘,这样做不是太过份了吗?” 妇人道:“什么叫过份?你那老子非但不认你,连我也不要了!其实他对原配也差不多。他能不仁,咱们也能不义,既在武林中混,最可靠的依恃就是武功,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要设法把这两个人引来。” 年轻人道:“娘,这两个人的身手都很了得。” 妇人道:“放心!我们将来事成,我会使你的武功无敌于天下。” 年轻人道:“娘,我有一个见面礼献给娘,你一定会喜欢的。” 妇人道:“只要你送给娘的礼物,什么都好。” 年轻人道:“娘,你一定听说过十面观音这个女人了?” 妇人道:“当然,那是个杀人王。” 年轻人道:“娘可知道她的师承?” 妇人肃然道:“她的师父是当年的“玉面如来”后改为“玉面圣母”,她的师祖就是杀人无算,两手血腥的“骷髅夫人”!” 年轻人道:“是的,娘,娘一定知道“玉面如来”是怎么死的了?” 妇人道:“此事说来话长,见儿,你忽然提起此人,是为了什么?” 年轻人道:“娘,这些日来,孩儿经历不少的危难,也长了不少的见闻,曾被十面观音利用,以我换另一个公羊见自一声雷甘乃常的秘密地窖中把他救了出来。几番曲折,孩儿听说那已死去的玉面如来的小腹上,刻了一些文字,据说是抄录自“先天一气秘笈”上的。” 妇人作色道:“此事娘也听说过。怎么?你知道那玉面圣母的遗体在什么地方?” 年轻人道:“娘,您可听说方鹤年这个人?” 妇人道:“当然,此人时正时邪,听说近年来武功大进,你提他做甚?” 年轻人道:“娘,孩儿自他的手中,偷走了玉面如来的赤裸遗体,放在一个秘密石窟中。” 妇人大为惊喜,道:“孩子,这是真的?” 年轻人道:“娘,孩儿怎敢对您打诳语呢?” 妇人非常激动,道:“果真如此,似乎就不必大费周章把那两个人引来了!孩子,那遗体放在何处?” 年轻人道:“不远,就在三十里以内……。” 妇人抓起年轻人,拔身越墙而出,竟是踏着树梢而行,这份超绝的轻功,真是罕见。 这二人是谁?读者该能知道,年轻人是白公羊见,妇人正是他的生身之母陆娟娟,昔年她和公羊旦反目仳离时,才怀孕两三个月,公羊旦自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三十里路在他们来说,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原来此处是熊耳山区,白公羊见所藏的地方也十分隐秘。洞口在石隙中,隙缝迂回,一般人不知其中另有洞天,而且那洞口朝天,在下面几乎看不到。 白公羊见道:“娘,您说孩儿藏在此处好不好?” 陆娟娟向上望去,连连点头道:“这儿很不错了!待我先下去看看。” 由下面到洞口,约十七八丈高,当初白公羊见要在中途石壁上借一次力才能落在洞口处,但陆娟娟则不必,“一鹤冲天”硬生生拔起,轻飘飘地落在洞口。白公羊见不由得钦服不已。 但不久,陆娟娟在上面传来一声冷哼,诅咒道:“好一个奸诈的贼,居然弄走了那遗体,还敢留字戏弄咱们……。” 这工夫白公羊见也上了洞口,眼见陆娟娟拿着一个纸条,气得面红耳赤。他道:“娘,人不见了?” 陆娟娟道:“你自己看……” 白公羊见接过一看,纸条写着: “一夕灵光透太虚, 化身人去复何如? 愁来不用心头火, 炼得凡心一点无。” 白公羊见仅仅是识字而已,却不懂诗词,不由茫然道:“这是诗吗?” 陆娟娟道:“这是一首打油诗,诗中玄机我一时还参不透。可能说明遗体在何处?也可能暗示是何人取走了遗体?真是可恶已极!” 白公羊见搔着头皮道:“娘,这是我的错,我该把她放在较好的地方。” 陆娟娟道:“这怎么能怪你?” 白公羊见道:“我当时曾考虑了好几处地方,都怕被野兽吃了,岂不白忙一场?所以才看中了这地方。” 陆娟娟道:“见儿,你可曾看见那遗体小腹上的字迹?” 白公羊见道:“娘,当时是夜晚,又急急赶路,况且字在那部位处,我又不敢看,所以未曾注意。” 陆娟娟也不怪他,由此可见这孩子心地还算光明,若换了好色的年轻人,又岂仅是看那小腹上的字迹?说不定还会做出更不可告人的事呢! 陆娟娟道:“这事也不能怪你,可能在你未抢到那遗体之前,已有人暗中觊觎了。你涉世未深,警觉性不够高,自然会吃亏的。” 白公羊见道:“娘,我既是公羊旦之子,他为什么不认我?还有,另一个公羊见他到底是真是假?” 陆娟娟道:“他当然是假的,此事以后再谈,我们离开这里,你就照我的意思去做吧!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做一件事,就不可三心两意,动那妇人之仁。” 白公羊见道:“娘,孩儿一定照你的意思去做。” 母子在山下分手,约定相见之地及时间。 黑公羊见本来对父亲充满了希望,但自五华古洞看到老公羊旦的一切行为之后,十分失望。加上对母亲的事情知之甚少,不免心灰意冷。 这天晌午,来到一个小镇上,正好感到肌肠辘辘,信步进入一家饭馆。地方小,客人不多,一个是僧袍褴褛的穷和尚,另一个看来是个乡巴佬到此赶集的。 三月小阳春的天气,赶了半天的路,感到燠热,就敞开了衣襟,小二过来张罗着,道:“客官,喝酒还是吃饭?” 黑公羊见道:“有现成的包子就成,顺便来个汤。” 他吃了饭,还喝了几杯茶,这才准备付帐离去,但伸手一掏,银子全不见了。心头一慌,鼻尖上立刻出了汗。 是什么时候丢失的呢?似乎进入小饭馆时还有沉甸甸的银子在口袋中呢! 小二道:“客官,一共是六钱五分银子。” 黑公羊见从未遇上这种事,越急就越出汗,既不认识,更非本地人,挂帐这话是说不出口的。 小二站在一边等待,似乎看出他付不出饭资来了,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道:“客官,没有零碎银子,有整的我们也能找零。” 黑公羊见汗出如浆,游目四下望去,那乡下人已食毕离去,只有那个衣衫褴褛的和尚还在吃肉丝蛋炒饭呢! 这大概是一个不守清戒的出家人,非但吃蛋吃肉,还喝了四两二锅头呢!也正向黑公羊见望过来。道:“小二,那位施主的帐贫僧一起付。” 店小二斜着眼打量那穷和尚一眼,衣着褴褛,全身皮包崩头,一双眼像没有睡醒,蜡黄的脸,并未因四两二锅头下肚而微醺,实在不像个能代别人付帐的角色。小二道:“师父要代这位客官付帐就请付了吧!” 那和尚正好吃完,伸手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同时站了起来,道:“小施主,饭也用了,帐也付哩!咱们一道走如何?” 黑公羊见抱拳道:“多谢师父暂垫饭资……” 穷和尚道:“这算不了什么!” 黑公羊见和他出了饭馆,出了小镇,道:“虽说只是一餐之资,其数之微,但俗语说:‘一文钱逼倒英雄好汉’。若非师父解厄,今天必然丢人现眼。” 穷和尚道:“小子你如果过意不去,就帮我个小忙如何?” 黑公羊见道:“师父有何遗差自管吩咐。” 穷和尚道:“那你就跟我去吧……。”穷和尚在前,他在后一路急奔,似乎又进入熊耳山中。 黑公羊见道:“师父,这不是熊耳山吗?” 穷和尚道:“正是,我的家就在这儿……。”过了两个小山峦,进入一片竹林中,几乎无路可循,密密的毛竹纠结在一起,只有从上面跳跃才能自枝桠隙缝中前进。 到了中央,穷和尚道:“小子,到了……” 黑公羊见一看,不由茫然道:“师父的住处在何处?” 穷和尚指着一座古墓道:“这就是我的家,贫僧在此已住了三十年之久。” 黑公羊见道:“师父别开玩笑,人那有住在墓中的?除非是死了的人。” 穷和尚道:“你就把我当柞死人,我也不会怪你。” 黑公羊见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想,这和尚的样子要是三更半夜遇上,可能会把他当作鬼了。 这工夫穷和尚走到石碑处一扳,石碑倒下,出现一个有阶梯的入口,穷和尚领先进入。但黑公羊见并未下去。 穷和尚道:“小子,怎么?不敢下来?” 黑公羊见虽然心地光明,但也知道武林中人心险诈,不可对任何人推心置腹,道:“师父,有什么事须晚辈代劳,你就吩咐吧!又何必下去。” 穷和尚亮起了火光,似乎燃起了松油火把,道:“小子,这就是我的家,你到了我的家门口而不进来,是不是瞧不起我?” 黑公羊见只好拾阶而下,内心感受很奇特,一个大活人住在古墓内,到底是为了什么? 石阶共九层,到了下面才知道地方很大,足有古墓上面三五倍大,有木床、餐桌、竹椅等,但没有书桌,也无炊具。 黑公羊见见道:“前辈在此一住数十年,难道一直无人知道?” 穷和尚道:“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也就不会惊奇了!” 黑公羊见道:“前辈的真正身份不肯见告吗?” 穷和尚道:“小子,你要帮我个小忙是不是?” 黑公羊见道:“是的,晚辈答应的事,绝不食言。” 穷和尚道:“你帮丁我的忙之后,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他自床下木板缝中抽出一张纸,很薄很薄,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篆字,道:“小子,你可识字?” 黑公羊见道:“晚辈读过诗书,当然识字。” 穷和尚道:“这些字不一样,你也识吗?” 黑公羊见道:“前辈,这是小篆……。” 穷和尚道:“那好极了!你先看一遍,把这一篇东西的精义仔细讲给我听,事后我会有所补报的。” 黑公羊见才看了两行,不由猛吃一惊。这些篆字不正是五华古洞中的女尸小腹上的文字吗?” 在当时,他谨守警告,闭目摸索,绝未睁眼,是以仅以双手在那尸肚上摸那字迹。 但由于那些字迹凸出,他虽是闭目摸索,也大概能摸出是什么字。这当然要对书法,尤其是大小篆字十分内行才行。 “视之不见曰夷,听之不闻曰希,搏之不得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敫,在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 这不是道德经上的一段吗? 再往下看是“先天一气玄功”要诀,越看越心惊,和十面观音所教他使用之掌法隐隐相通。 甚至双手都微颤抖起来。 可是穷和尚并未注意他的手在抖,道:“小子,看完了没有?都能看得懂吗?” 黑公羊暗忖:这篇要诀分明就是五华古洞中那位前辈小腹上的练功要诀,怎么会在这和尚手中? 而且这和尚吃鱼吃肉,不守清规,样子又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谅他不是正派人物?这种绝学一旦落此人手中,岂非武林祸害? 因此,他认为自己的应付要特别小心,道:“前辈,这些字我看不大懂……。” 穷和尚大为失望道:“你不是说这是小篆吗?” 黑公羊见抬头望去,只见穷和尚那死人似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机,突然心头一寒,他虽憨厚,并不傻,忖道:看此人的行径,绝非善类,我若把此文精义全告诉他,说不定为了此秘密不要外泄,他会杀我灭口,我死了事小,武林涂炭事大……。 黑公羊见道:“前辈,我自幼跟着一个老女人认了些字,所知也有限,本来以为是小篆,那知仔细一看又不是了……。” 穷和尚冷冷地道:“不是小篆又是什么?” 黑公羊见道:“前辈,这好像是最……最早的篆形字,对文字没有研究的人,根本看不懂的……。” 穷和尚一把夺了过去,黑公羊见又是一惊,刚才一惊之下,那薄纸在他手上滑过,可以感觉出来,那不是纸,而像是人身上的表皮。 如果是薄纸,没有那么大的韧性,必会拉破。 因而他的心头一沉,一个念头闪过脑际,莫非五华古洞中那位玉面如来前辈的尸体落入这和尚手中了? 这猜测自然是十分合理的。 可是,如果说他一个字也不认识,这和尚必然起疑,穷和尚道:“你估计能看懂多少字?” 黑公羊见道:“前辈,说来惭愧,我自信在这五六百字全文中,只以看得懂十来个字……。” 这可以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穷和尚本来希望无穷,此刻十分懊恼,道:“小子,你何不早说?” 黑公羊见道:“前辈,晚辈一直也没有自夸我有多大的学问。前辈,真是抱歉!” 穷和尚冷冷地盯着他道:“你真的看不出,这是一篇什么东西了?” 黑公羊见道:“是的,前辈。” 穷和尚跺跺脚,踹了一口粗气,道:“小子,你再仔细看看,能不能看懂大意?” 黑公羊见本要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上面是“先天一气”绝学,落入此人手中凶多吉少,如能默默记下来,万一此人作恶,也有制他之法。 于是他仔细看这一篇文字。 其实这正是小篆,可以说他全部都认识,望文出义,一目了然,只是文内的一些练功术语,他感到生疏,所以必须一看再看,牢牢记住。 他本有过目不忘的记性,对武学已窥门径,自然较易记住,看了好一会,长叹一声,道:“前辈,晚辈天生鲁钝,实在看不懂……。”把人皮递了过去,一个老实人偶然说了谎,内心十分不安。 穷和尚狞笑一声道:“小子,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黑公羊见道:“是的,猜想前辈必是武林名宿……。” 穷和尚道:“我就是已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已达二十余年之久的“荒冢尸僧”!嘿嘿!不意再入武林,无意中得到了旷世武学秘笈,合该我和尚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了!” 黑公羊见闻不广,并不知道“荒冢尸僧”之名,要是陆娟娟在此,自然认识此人了。 所以留下诗谜弄走玉面圣母的正是他。 那首诗的解释是这样的: “一夕灵透太虚, 化身人去复何如? 愁来不用心头火, 炼得凡心一点无。” 第一、二句的“一夕”和“化身人去”即为一个“死”字,“化”身“人”去不就是剩下“七”了吗? 第三、四句的“愁”来不用“心”头“火”,“愁”字去火去心,只剩下个“禾”字了。炼得“凡”心“一点” 无,“凡”字去一点,不就是“秃”字下面的“几”字了? 这首打油诗就代表“死秃”二字,“死秃”,也就是暗示是“荒冢尸僧”的意思。而他的面貌也颇像僵尸。 可是,这件事大有疑问,这“荒冢尸僧”既能写出有此深度的诗谜,怎么会看不懂小篆呢? 原来他是装佯。 这“先天一气”秘笈上的心法和招式十分艰涩玄奥,即使文事底子不错,若有少许不甚明了之处不懂,仍会发生岔错。 而黑公羊见虽是资质过人,聪明透顶,若非十面观音的指点及助其导引、吐纳、认窍及过穴,他也未必能仔细看一两遍这秘笈就能记住。 第二十二章 争夺玉面圣母体 黑公羊见道:“晚辈出道太晚,孤陋寡闻……” “荒冢尸僧”道:“小子,你在别人面前玩花样,也许会被你朦混过去,遇上佛爷我,你合该倒楣!” 黑公羊见见道:“前辈何出此言?” “荒冢尸僧”狞笑道:“你这个小子根本就不是个说谎的胚子,刚才一说谎,内心的惭愧即形之于外了!你非但能看得懂这小篆,甚至已经暗暗记下了秘笈全文。” 黑公羊见的确不善说谎,此刻已不便再否认,道:“不错,这不是什么象形字而是小篆,为了不使旷世秘学落入歹人之手,只好说一次谎了!” “芦冢尸僧”道:“小子,你想活命,就必须把你看过此秘笈的心得全部说出来听听才行!” 黑公羊见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秘笈,根本谈不上心得,不过我要郑重声明,就算我能融会贯通秘笈的精义,也不会告诉一个坏人的。” “荒冢尸僧”肩未晃衣未飘就欺身扣住了黑公羊见的脉门,冷森地道:“那就看你是想死还是想活罗?” 黑公羊见自忖刚才能勉强闪过这一手,但他没有闪避,因为他猜测,即使能闪过那一手,也未必能逃出这古墓的,因而他根本未作闪避的打算。 “荒冢尸僧”有点意外地道:“小子,你大概是认了吧?” 黑公羊见见道:“是的,我自忖非你敌手,就不想作无谓的挣扎。” “荒冢尸僧”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子,放聪明点,把你所知道此秘笈要诀说一遍。” 黑公羊见闭上眼道:“办不到!” “嘿!……”“荒冢尸僧”阴笑一阵,破袖一拂,黑公羊见立刻全身痉挛、抽搐起来,五官都搬了家,移了位,可见其痛苦之剧烈。 这是一种“索经缠穴”手法,较之“分筋错骨”手法更残酷、更痛苦。 尽管黑公羊见痛苦万分,满头大汗,面色惨白中而泛紫,却没有哼出一声,他受的痛苦太多而养成坚苦卓绝的个性,不该屈服的,即使白刃加身也绝不妥协低头。 “荒冢尸僧”在一边抽烟,道:“小子,你想和我比耐心是不是?那好!别的没有,佛爷有的是穷时间……” 他躺在床上,道:“小子,如果你受不了哩!就打个招呼,当然,你得乖乖地顺从佛爷才行。” 黑公羊见不出声,但却不能不想,命运赐予他的苦难太多了,为什么他要不断地受苦,几乎别人一生中所受的苦也没有他一天受的多!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躺在床上的“荒冢尸僧”偷偷望去,黑公羊见汗出如浆,面色惨白中透紫,眼球微微突出。 像他这么狠心的人,都有点不忍了,同时也想不通这小子怎有如此忍受痛苦的耐力?难道不是血肉之躯? “荒冢尸僧”道:“小子,你还要熬下去?那是划不来的呀!” 黑公羊见唯一的感觉像是血肉之躯在被千刀万剐,而又在烙铁上炙烤似的,那是无法形容的痛苦。 但是,他绝不考虑向这种人妥协,只是他清楚,继续下去,再有两盏茶工夫,他不但会昏厥,可能会就此死去。 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这么死了固不会重于泰山,但向此人妥协,说出要诀,最终仍不免一死,那死就会轻于鸿毛了。 又停了一会,“荒冢尸僧”都忍不住了,道:“小子,再过盏茶工夫,你是包死不活,值得吗?” 他不屑答话,而此刻也几乎无力说话了。 就在此刻,突然一声惊叫,一个人自古墓阶层顶端滚了下来,且边滚边惨叫着,一直滚到黑公羊见的身边,哀号不已! “荒冢尸僧”本以为是来施袭的武林高手,见这小子一路滚下来,且嚷嚷着:“救救我……有人要杀我……救救我……” 嚷嚷着却不起身,分明已被人击成重伤,口角渗出血渍,混身颤栗不已。 “荒冢尸僧”以为有人来到荒冢附近,立即窜到上面张望了一会,道:“人在那里?” 那年轻人道:“晚辈被一个高手击伤,一路追来,他大概是追到岔路上去了,前辈救我,他击伤了我两处大穴,那是‘魄户’和‘魂门’二穴。 人身重要穴道不必点中,即使重伤也会致命的,“荒冢尸僧”自然知道这一点,道:“小子,是什么人伤了你的?” 那小子哼哼着道:“前辈……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人叫他方鹤年……” “荒冢尸僧”道:“原来是方老贼,你怎么会招惹上他了?” 年轻人道:“前辈……可否偏劳为我疗治两穴之伤,然后再谈?” “荒冢尸僧”道:“我看还是先谈点正题再疗伤不迟。” 年轻人呻吟着道:“前辈高姓大名?” “荒冢尸僧”道:“说完了,佛爷再告诉你。” 年轻人道:“因为方鹤年把晚辈当作了一个名叫公羊见的年轻侠士。” “荒冢尸僧”怪声怪气地笑了起来。而躺在一边的黑公羊见本来十分惊奇,白公羊见怎么会来凑热闹?而且白公羊见说的十之八九全是谎言。 所以黑公羊见以为白公羊见要来救他的,看来他们之间渊源极深,这想法是绝对正确无疑的。 “荒冢尸僧”笑了一阵,道:“小子,你可知道躺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白公羊见看了黑公羊见一眼,道:“不知道,想必是武林中的无名小卒吧?” 黑公羊见并不怪他说谎,尽管他自己不会说谎,自己喜欢的人在必要时说谎却并不深责,甚至佩服他装得如此之像,形同陌路。 “荒冢尸僧”道:“小子,你才是个无名小卒,嘿嘿! 躺在你身边的正是近来出了名的公羊见!” 白公羊见失声道:“这……这怎么会?前辈你快别开玩笑了!据说公羊见武功了得,怎会和我一样躺在这儿?” “荒冢尸僧”道:“江湖传言不可尽信,盛名之下也有虚士。” 白公羊见道:“怎么?这个公羊见手底下很差吗?” “荒冢尸僧”道:“要是在年轻一辈之中,他也算是佼佼者了!小子,你又是谁?” 白公羊见道:“有人说我是公羊见,你信不信?” “荒冢尸僧”一楞,道:“你……” 突闻墓阶上有人接道:“正是,他们两个都叫公羊见。” “荒冢尸僧”也是一时大意,他该在出口处和他们谈话才对,此刻最好的办法是制住两少,他猜想上面这个女人绝非庸手,也猜想这女人必然知道他的身份,甚至和这两个小子同伙。 既知他的身份而敢来此硬碰,自不会是省油的灯了。 所以他快逾闪电,首先向白公羊见抓去,他相信白公羊见是和这女人扮演双簧暗算他的。 他以为这两个年轻人必然比白公羊见的身手较高些,那知他完全估计错误,刚越过黑公羊见,堪堪抓向白公羊见的“曲池穴”。 原来白公羊见滚下来后不久,就以传音入密和黑公羊见互通消息,所以黑公羊见被“荒冢尸僧”以歹毒手法逼供,在“尸僧”扑向白公羊见时,白公羊见已解除了黑公羊见封闭的穴道。 所以白公羊见堪堪被抓,黑公羊见突然伸手向“荒冢尸僧”的“阳关穴”上戳去。 此穴在小腿弯处,戳中就会一腿报废。 可是“尸僧”了得,突感背部受敌,知道自己一时大意,差点着了两少的道儿,况且出口处还有个女人,谅必不大好惹! 在此情况之下,他自然先求自保,“倒打金钟”格开黑公羊见的一戳,但黑公羊见此刻非同小可,另一手一晃,已到了他的“中封穴”处。 此穴在脚背与脚腕之间,戳到就有致残之险。“尸僧” 这才知道,他虽阴诈,这些年轻人的藏拙功夫也高人一等。 “尸僧”瞬间一缩腿,再一倏张,竟向墓后石壁撞去,一声大震,石壁被撞破塌下,“尸僧”却自暗道中逃走了。 原来这荒冢另有出路,但四周用大麻石砌好,看不出破绽,也只有“尸僧”自己知道那块大麻石是中空的。 上面的女人一看石壁即知“尸僧”已逃,眼见自二十余丈外蔓草中钻出来隐去。 此刻两少已经出了荒冢,白公羊见道:“假小子,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的老娘……”说到这里,那妇人出手发电,点了黑公羊见的“五枢穴”。 此穴在腰侧处,既称“五枢”,自是五种重要枢轴的关键所在,所以一被戳中,立即塌下。 白公羊见愕然道:“娘,这小子虽然冒充我的名字,心眼并不算坏,你为什么要点他的穴道?” 陆娟娟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有他存在一天,你就不会出人头地。况且,他一定知道‘先天一气’秘笈的下落。” 白公羊见道:“娘,那秘笈在十面观音手中。” 陆娟娟道:“你先别管,让为娘的来问问他。”她道:“假公羊见,你可知‘先天一气’秘笈在何人手中?” 黑公羊见道:“不知道。” 陆娟娟冷笑道:“如你根本不知道,‘荒冢尸僧’为啥要找你?还不快说实话?” 黑公羊见道:“前辈请信任晚辈,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不知道。” 陆娟娟道:“好,且不谈此事,你可见过玉面圣母的遗体?” 黑公羊见道:“数月前晚辈在五华古洞中见过,不……只是摸过……” 陆娟娟冷哼一声道:“果然不是块好料,居然会轻薄一具尸体!” 黑公羊见正色道:“前辈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晚辈只是严格遵守诺言,进洞之后,只准用手去摸索,不准睁开眼看。 陆娟娟道:“那具尸体呢?” 黑公羊见道:“晚辈也不知道。” 陆娟娟道:“好狡猾的小子,一问三不知,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容情了!” 白公羊见道:“娘,何不把那首打油诗给他看看,也许他能知道。” 陆娟娟道:“‘死秃’即是暗指‘荒冢尸僧’,那尸僧已逃走,咱们来搜搜这古墓中有没有……。” 两人找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白公羊见道:“娘,这首打油诗给他看看,他肚子里的墨水不少,也许会对我们有点帮助的。” 他把那打油诗纸条送到黑公羊见面前,让他仔细看了两遍道:“假小子,你有什么高见?” 黑公羊见道:“由这打油诗看来,确是‘荒冢尸僧’偷走的,但晚辈没有见过那具尸体。” 陆娟娟道:“你小子就是知道也不会说出来的。” 黑公羊见道:“前辈误解了,晚辈真不知道,要是知道.一定告诉前辈的,晚辈猜想,令郎既名叫公羊见,也必是公羊旦之子,而前辈您想必也是公羊旦的配偶了?” 陆娟娟道:“莫要在我面前提那老贼的名字。公羊见,你的生身之母在何处?你知道吗?” 黑公羊见黯然道:“晚辈非但不知家母在何处?甚至也不知道家母的名字……。” 陆娟娟道:“那是个世上至贱的女人,你被她生出来,你也不会是个好东西!” 黑公羊见不由盛怒道:“前辈侮辱家母是何居心?如以前辈的行为来说,你也不是正大光明的人吧?” 陆娟娟冷峻地道:“何以见得?” 黑公羊见道:“因为你身为长辈,不打招呼就向晚辈下手,要说你和我的上一代有仇,我不便置词,至少晚辈和你并无仇恨吧?你敢自诩为好人吗?? 陆娟娟柳眉挑煞,十指蓄力,似要下毒手,白公羊见道:“娘,我挺喜欢这小子!暂时不要杀他好不好?” 陆娟娟冷峻地道:“你不知道,不杀此子,终成心腹大患的。” 白公羊见道:“娘,他不是很坏的人。” “住口!”陆娟娟道:“你涉世未深,那知人心诡诈,他能对‘尸僧’藏拙,就证明他不是好人,留他不得。” 白公羊见道:“娘……您……您要杀他?” 陆娟娟阴阴地道:“叫他痛快死了,太便宜那个贱人,我有办法折腾他……”一脚把黑公羊见又踢下古墓之中。 白公羊见吃惊地道:“娘,您要……” 陆娟娟道:“我要他也变成‘荒冢尸僧’,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人……。” 白公羊见茫然道:“娘真要杀他?” 陆娟娟道:“就是杀了他也难消为娘的心头之恨,合该他倒楣,遇上了我。” 白公羊见道:“娘,我看他并不坏,娘……能不能不杀他?他过去也照顾过孩儿……” 陆娟娟怒声道:“看你婆婆妈妈的,那像个男子汉? 到一边去……”说着,一阵土石崩塌之声,墓内也尘土飞汤,立刻伸手不见五指了。 黑公羊见暗暗叹口气,心道:“这一次是绝对活不成了!万没料到会被活埋在墓里。” 要是他的穴道未被制住,在空气用完之前,大概可以凭双手上的神力扒开土石逃出去,现在这机会已完全没有了。 况且,“荒冢尸僧”既已逃走,暂时绝不会回来。 他简直气极悲极而想狂笑,上天有眼,为什么会把一切不幸全加在他的身上?天道何在呢? 突然,他想起了那边的出口,“尸僧”不是自另一边逃走的吗? 如果这一对母子未把另一边堵死,他也许还能逃生,于是他立即运功自解穴道,大概盏茶工夫,穴道已通,他迅速自倒塌的石壁处穿过,弓着身子前进。但不久就到了出口处,已经听到有土石声,这出口也被填塞起来了。 黑公羊见心说,好毒的心肠,我公羊见对你何辜?竟下此毒手,他倾耳静听,由于功力了得,仍可隐隐听到上面母子二人在交谈。 陆娟娟道:“那女人当年害得我不浅,我要她断了后没有指望……” 白公羊见道:“娘,这不是过份了些吗?” 陆娟娟道:“你就是这样,告诉你,有他在,你这公羊见终有一天是不会被承认的。” 白公羊见道:“娘只要承认我,别人承不承认我无所谓。” 陆娟娟道:“傻瓜!你可知道公羊旦那老鬼有多少珍宝和私蓄吗?” 白公羊见道:“我看他貌不惊人,衣不压众,可不像个大财主呀!” 陆娟娟道:“他当然不是财主,因为他是有名的神偷,一个贼不管他偷来多少金银财宝,别人还是不会把他当财主看的。” 白公羊见道:“的确如此,作一个贼的儿子可真没有意思。” 陆娟娟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世上的大财主,富甲一方,他们的钱有几个是光明正大,规规矩矩做生意赚来的?这正是所谓‘人无外财不富’的道理呀!” 白公羊见道:“是的,娘,这么说,弄死了他并没有什么不对了?” 陆娟娟道:“当然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白公羊见道:“娘,我也害过他,不过孩儿害他是为了另一件事,也无意害死他。” 陆娟娟似乎听说儿子害过黑公羊见颇为高兴,道:“是怎么回事儿?” 白公羊见道:“那是抢宝及治病招亲嫁祸给他……” 他说了一切。黑公羊见这才知道,在那招贴上写着“区区公羊见能疗此疾”字样,原来是这小子写的。 也真难为他,居然能把他的字模仿得极像,而且他看来十分拙朴憨厚,却是一肚子坏心眼儿。 直到此刻,黑公羊见只是为此人惋惜,仍不太恨他,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陆娟娟道:“你说抢宝及仿他的字嫁祸于他是为了另一件事,到底是为了啥事?” 白公羊见呐呐地道:“娘……孩儿实在在太喜欢一声雷甘乃常的侄女甘妮卿,也就是清虚老尼的徒弟了……” 陆娟娟道:“喜欢她那还不容易,这事我和甘乃常或清虚商量,相信他们不至于拒绝吧!” 白公羊见道:“娘,可是我也看得出来,甘妮卿似乎也喜欢那个假公羊见,所以我才迭次害他,可是,每次我又不忍下毒手,总以为那小子很讨人喜欢……” 陆娟娟道:“这就是你的大缺点,凡事拿不定主意,狠不下心肠,俗语说:‘杀人杀死,救人救活’……。” 黑公羊见忖道:“这女人真是狠心人,我娘到底怎么得罪了她,竟然含恨数十年而不变?” 想着,想着,上面已经静下来,想必他们母子已经走了。黑公羊见不甘就此闷死,立刻扒那土石。 他不知道自哪个出口扒土较易脱身?但他猜想,这出口一定较为单纯,就扒这一边。一边扒一边想,不免为白公羊见惋惜,如果白公羊见坚决要求那女人不要害他,他就是仍然死了也不怪他了。 他已临绝境,竟然仍为别人着想。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蓬”地一声,好像就在这墓中传来,像一块大石板倒地的声音。 他停下来静静地听,果然有微声传来,却不是另一边的古墓出口处,这荒冢除了这两个进出口,难道还有第三个出口不成? 的确,微声来自另一方向,似乎已经很近了,他相信一定另一条暗道通这墓内,那是谁呢?他吃了之前的亏,也学了乖,立刻伏在一块大石之后。这些大石是陆娟娟自上面推下来的。 墓内全被封闭,漆黑一片,可是他已习惯黑暗,且功力大进,视力非比等闲,隐隐可见墓内的景物。 果然,半盏茶工夫之后,“卜”地一声,左边墓壁上的大麻石板被外面人推倒,立刻透进了火光,显然这人亮起了火折子。 这要藏好才成,黑公羊见希望知道来人是谁?他进入这荒冢的目的为何? 墓内更亮了,来人已进入墓中,喃喃地道:“那女人虽精,却未想到佛爷的荒冢还有一条暗道,嘿嘿!佛爷好不容易得到的宝,岂能拱手让人?世人又有谁知道佛爷的这份苦心……” 原来又是“荒冢尸僧”去而复返。 黑公羊见估计双方相距在两丈以上,对方看不到他。 同时听此人的口气,似乎玉面圣母的遗体,仍在这古墓之中,果真如此,白公羊见和他的母亲也未免太粗心大意了。 灯光移过来,在黑公羊见约五六尺外走过,走到床边,双手一揪那张原竹制的大床,竟连地板也掀了起来,可以说,一块与竹床同样大小的地板和床脚连在一起被掀起。 下面是个只能容人爬行的地道,原来这荒冢之内总共有四个出路之多,似比狡兔三窟更多了一窟。 而在这个地道中,却躺着一个赤裸裸的尸体,那正是得自五华古洞地窖内的玉面圣母。 “荒冢尸僧”把裸尸托出来,竖立在壁边,当初公羊旦以玄奥真气输入尸体之内,保持其不腐,后来方鹤年得手,也以类似方法保其肌肤不败,甚而不僵,且能转动眼珠。 这当然不是邪法使其复活,而是气体在内产生压力,逼迫眼珠活动的。 但到了“荒冢尸僧”手中,更能发扬光大,以他的独特心法,运气尸身百骇之内,非但肤色如生,且有温软之感。 因为“尸僧”不但要她腹上的秘文,以增其功力,还要欣赏这皮囊的形相,也许和公羊旦的心态差不多,她活着时他们未能一亲芳泽,人虽死了,能经常欣赏这白壁无瑕的胴体,也差强人意了。 而方鹤年自然也不无这种心态。 世人能作到“暗室不欺”的能有几人? 玉面圣母的胴体竖立着,双峰挺拔,玉腿圆润晶莹,面色栩栩如生,“尸僧”这人,虽然五蕴未尽,六根不净,却也有他最低的格调。 他站在玉面圣母遗体前约三步之地,目不转瞬地盯着这人间至美的皮囊,像是入定的老僧。其实他此刻怎会入定,不过是神驰意走,回想数十年前,她尚年轻,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撩人美态,如今虽然不动,却仍可嗅到阵阵的体香。 原来方鹤年为她的遗体上擦了不少的宫粉。 通常女人身上的体香是杂有脂粉气味的。人类的老祖宗很早就知道以这些东西增加魅力,引诱异性了。 渐渐地,他的表情有了变化,双目中有炽热的火焰在跳跃,呼吸渐趋急促,他忽然抱住了这具皮囊。 这是必然的,只不过这是男人的一种冲动的必然倾向,并不如黑公羊见想象中的那么糟,因他仅是抱住。 但是,不论他是如何热情,这总是一具死沉沉的遗体,就算脸上还残存着类似微笑的表情,也难以产生真实感。 一阵激情之后,“尸僧”狠狠地掴了自己两个耳光,这是因为他羞于自己在死人面前丢人现眼?抑是恨她生前对他的绝情? 黑公羊见见他怜爱一具尸体,本有反感,可是转念一想,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本就没有什么不对,就算另一方面没有意思,也不能怪那主动的一方。 “尸僧”大概昔年就单恋玉面如来,惜乎被人插足,引为憾事,如今退而求其次,以冷冰冰的遗体来补这回忆中的空白,其情可悯,其意堪怜。 所以黑公羊见也没动手。 但事后又怒掴自己两个耳光,他可就有点同情了。 黑公羊见正自为这多情的“尸僧”而感喟,忽见他又跪在那裸尸身前膜拜着,道:“不要怪我……实在是昔年我太痴了……我为你曾废寝忘食,失眠终宵。我为你变卖了万贯家产,不过是为了随时在你的身子附近,欣赏你的喜怒哀乐;就算你的喜乐是为了别的男人,我也会因你的快乐而快乐。十余年形影不离,随在你的左右,终于有一天你忍无可忍,怒责我为何老是尾随你的左右?我一时无言可对……” 黑公羊见忖道:“我固不会老是跟着一个女人,假如我也会,经对方一问之下,我也无言以对吧?” “尸僧”续道:“在我无法回答之下,你当众打了我两个耳光,还踢我一脚,说:‘回家照照镜子吧!就是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你!’” 黑公羊见暗暗一叹,忖道:“要是换了有志气的男人,必然绝裾而去吧!但为她自杀,那是十分不值得的,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尸僧”道:“从此,我不再跟你,甚至恨你,但这恨没有多久,我就弄不清到底是恨你,抑是爱你了。我相信当时你所喜欢的男人,他并不具备我对你这种深切、固执、永不变移的情感。但是我自卑,我唯曾不断地照镜子,而且也曾故意把自己的面貌五官逐项给较高的分数来安慰自己,和其他男人来作比较,结果,仍然自认有太多处不如人……。” 黑公羊见暗暗一叹,心道:“这岂不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境界吗?” “尸僧”续道:“我本来并非如此之丑,而是十余年相思之下,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而你,不嫁对你有恩的公羊旦,也未嫁人品出众的‘风云剑’冷云萍,却嫁了‘粉面狐’谷华,结果你发现他竟是个到处留情的浪子,一怒而离开他,但自那时起,你就失踪了。后来传说你已死于仇人之手,迄不知是谁害了你……” 这一段往事,总算有了个交代,只是仍不知玉面如来到底死于何人之手?至少,黑公羊见不以为是死于他的父亲公羊旦之手的! 黑公羊见正自为此人感叹,忽然“尸僧”又喃喃自语起来,道:“我虽也希望练成‘先天一气’玄功,但非志在独霸武林,而是希望具有绝对的能力保护你的遗体,直到永恒……。” 黑公羊见一震,心道:“此人果有此意,倒不失为一个至情至圣的人,这玉面圣母昔年拒他于千里之外,实是一件撼事……” 就在这时,由“尸僧”刚刚进入的地道内闪出一人,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手持铜拐,瞧“尸僧”就是一拐戳去。 这墓中地方狭小,长兵刃难以施展,“尸僧”立即闪过,沉声道:“什么人欺到门上来了?” 老妪道:“死秃,玉面圣母的遗体在你手中,果然没有料错,交出遗体,你可以逃命去吧!” “荒冢尸僧”道:“原来是陆娟娟那贱人身边的老虔婆白玉霜。” 老妪道:“正是老身,死秃,你是交不交出来?” “荒冢尸僧”狞笑道:“老虔婆,就凭你这块老棺材板,还没放在佛爷眼中,我看你还是快滚吧!” 白玉霜又是一拐戳到,“尸僧”一闪,几乎到了白玉霜身后,一脚踢向她的“曲池穴”,白玉霜的巨拐抡挥不开,自然吃亏,就丢了拐,以掌招呼。 但三十个照面之后,白玉霜已露败象。 因为“尸僧”昔年也极有名气,不在“神偷”公羊旦之下,也不逊于“风云剑”冷云萍及“粉面狐”谷华。 即使是“百邪人魔”也和他在伯仲之间。 白玉霜眼看支持不住了,就大声嚷嚷道:“娟娘…… 娟娘……老奴不成了……” 不一会,又闪进一个中年妇人,道:“白婆婆闪开,我来收拾他,你趁机把这遗体弄出去。” 白玉霜闪开,这妇人就仗剑攻上来。 “尸僧”道:“陆娟娟,就是你们两人聊手,也未必是我的敌手,想抢尸体你们是作梦!” 陆娟娟道:“死秃,还是手底下见吧!白婆婆,抢人!” 白婆婆往玉面圣母的遗体处一接近,“尸僧”就攻上把她逼退,“尸僧”迄未亮兵刃,身手的确了得! 白婆婆道:“娟娘,依老身看,还是合力先把这死秃撩倒了再说。”接着又扑向“尸僧”。 白婆婆的武功比陆娟娟略逊,两人合击一人,三五十招之后,“尸僧”虽是守多攻少,她们要撩倒他,却非百招以上不可。 黑公羊见刚才一听陆娟娟说话,就听出她正是不久前和白公羊见同来,把他点了穴踢入墓中,且把前后出口封闭的妇人,也就是白公羊见的母亲。 他虽然对白公羊见有点亲切之情,却极不喜欢这个妇人,忖道:“这妇人曾侮蔑我母,又蓄意害我,虽然,‘尸僧’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此刻宁愿帮他也不该帮这两个女人。” 他这么想着,却一直未动手,大约百招之后,“尸僧” 确是十分吃力,但仍非三五十招就能放倒他。 黑公羊见心道:“我要是帮‘尸僧’必能击败这两个女人,但这妇人既是白公羊见之母,应该也是父亲的侧室……” 他盘算着,打斗的三人已起了剧变。 白婆婆被“尸僧”砸了一掌,但“尸僧”也被陆娟娟戳了一剑。 就在陆娟娟要再加一剑杀死“尸僧”时,忽然后侧涌来一股奇特而浑厚的掌劲,竟把她的身子带得一偏,未能刺中。 陆娟娟一惊,回头望去,什么也未看到。 而“尸僧”也不禁愕然!刚才这一剑分明自己已难闪避,对方居然刺偏了,且偏差得那么大。 陆娟娟虽未看到施袭的人,却仍不免心惊,如果此墓中另有对方的人,万一被诱入险地,而被闭塞在内,那就太危险了。 于是她招呼白婆婆,由原路窜了出去。 出口处把风的白公羊见道:“娘,没有得手?” 陆娟娟道:“快点把出口封闭上,把这死秃憋死在内,咱们再掘开下去取玉面圣母的遗体,可不会再有一个暗道了吧?” 白玉霜道:“不会的,娟娘,他跑不了的……” 三人立刻就把这第二个暗道封闭了,在上面等候。 白玉霜道:“娟娘,照此人的功力来说,全部封闭,没有空气进入,他即使有瑜伽奇功,以口息大法运功,也只能活三天三夜,到时候空气用尽,咱们再下去。” 陆娟娟道:“这死秃的功力非同小可,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憋死他,还有,此人十分狡诈,仍要提防他有第四条暗道。” 白公羊见道:“娘,你把他估得太高了,我不信他还有第四条通道,白婆婆你看呢?” 白玉霜道:“娟娘,你的顾虑也没有错,小心点总是好的,我负责四下巡逻,防他自暗道弄走尸体。” 第二十三章 布施色身捞巨金 墓中的“尸僧”被戳了一剑,虽非要害,左肩上也是殷红一片,他不慌不忙地上药包扎了一下,然后找出一个长长的布套,把玉面圣母的遗体套起,把口扎好,挟起来就走近床边,掀起竹床,钻入地下道。 在这下面只能跪着爬行,阴暗而潮湿,足足爬行了七八十丈,才到了尽头,原来这个暗道出口是棵两围多粗的枯树干,树干中空,出口在两丈以上的分叉处,有个木盖盖着。 “尸僧”先把长长的布袋送到枝桠上,自己再出来,那知才钻出树洞,盖上洞口,忽然有只手按在他的右肩上。 “尸僧”大吃一惊,绝未想到这个秘密通道居然已被人找到,猜想不是陆娟娟必是白婆婆白玉霜了。 对方这只手的中指按在他的“肩井穴”上,拇指按在他也的“秉风穴”上,只要一吐劲,他这条右臂必废,且必死无疑。 “荒冢尸僧”低声道:“是那一位?” 后面的人道:“白玉霜传候你还成吧?” “荒冢尸僧”道:“乘人之危,那算什么?” 白发婆婆道:“你未想到这出口被人家识破,你已经输了!还有什么话说?” “荒冢尸僧”喟然道:“你对陆娟娟忠心耿耿,可是那女人并不值得你如此的忠诚呵护!” 白玉霜道:“你休想挑拨离间。” 由于这出口是陆娟娟及白公羊见的下风头,所以二人低声交谈陆娟娟并未听到。 “荒冢尸僧”道:“我要这遗体,是为了她不受人侮辱,而陆娟娟、方鹤年甚至于公羊旦等人抢此尸体,却是为了私欲,白玉霜,你是不是应该三思?” 白玉霜道:“你想带着玉面圣母的遗体离去,简直是作梦!” “荒冢尸僧”道:“你就算袒护陆娟娟,也不能否认她的为人如此的狠毒,当年她是用什么手段对付公羊旦的原配‘扫眉扁鹊,步步生莲’陆仪凤的?而她们还是堂姊妹呢!” “住口!”白玉霜道:“昔年的恩怨,不要说你,就是一些当事人也都弄不清,你少在这儿挑拨。” “荒冢尸僧”道:“你要怎样?” 白玉霜道:“把你留在树上,把这长布袋带走。” “荒冢尸僧”道:“老虔婆,你看着办吧!……” 白玉霜手上一使劲,“尸僧”一阵颤动,瘫在树上,白玉霜冷笑道:“让你狡诈如狐,还是逃不出老娘的手心……” 她正要去抓那长布袋,忽然一只手搭在她的右肩上,就像她刚才对付“尸僧”一指按在“肩井穴”上,另一指按在“秉风穴”上一样。 白玉霜昔年就很出锋头,武功浸淫了这多年,火候够,经验足,但有个人在她身后居然事先一点警觉也没有,她不能不认栽,道:“是何方高人?” 后面的人道:“不是,是无名小卒。” 一听口音,果然是个年轻的人,她道:“小哥,你要是开玩笑,老身也不怪你,快点放手!……” 后面的人道:“谁有闲工夫和你开玩笑!你刚才制住‘荒冢尸僧’,也是开他的玩笑吗?” 白玉霜心想,今夜栽得太不值了。竟被一个黄口小儿制住,她道:“算了!你大概也是为了这布袋而来,你自管放手把布袋拿去,老身可有可无。” 年轻人不愿和她磨牙,手指上一加劲,白玉霜就不能动弹了。年轻人一手挟着长布袋,一手抓起“荒冢尸僧” 跃下大树,向陆娟娟及白公羊见二人的相反方向驰去。 大约在四五里外一个山涧旁停下来,黑公羊见立刻解了“荒冢尸僧”的穴道,道:“你对这位辈生前用情至尊,虽是一厢情愿,但男女之情,讲的本就是一个‘专’字,也就是至情至性。这种事有人说是盲目的,或神秘的,或者是一种救赎;男女相爱,或一方单恋对方,最大的考验必然是时间,那刻骨铭心的爱到底能维持多久?聪明的人想以婚姻来维持它,但有了婚姻而能维持下去的,又不能代表真正保有真爱。而你居然能在对方生前时未得其爱而在她死后始终不变,实在难得,所以我才插手……” “荒冢尸僧”自然是十分激动和感佩,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除了感佩之外,还十分惊奇,这些话居然是一个涉世未深,甚至尚未接触过女人的年轻人说出来的。 黑公羊见的确也觉得自己所说的一些道理自己确未亲身体验过,却深信这些道理必然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荒冢尸僧”在感佩之余,不禁眼眶润滋,道:“以你的年纪能体认如此之深,可见你聪明过人,心思细密,由此可见,你的技艺也必然在我之上,因此,我该拜你为师……” 黑公羊见以为他不过是说说罢了,那知他纳头便拜,认真地磕了三个头。黑公羊见一时手足无措,道:“唉! 唉……你这是干啥?我才二十不到,怎么能作你的师父?” “荒冢尸僧”道:“你当然能,甚至当今武林之中,能接下你百招之人已不多见。现在我才想起在墓中,陆娟娟向我下煞手时,她为何虎头蛇尾,踉跄后退,匆匆逃出古墓的原因了!其实我想学‘先天一气’秘学,也是为了要保护她的遗体,不为任何人所侮辱及占有,我相信你已经学了,且有很大的成就,我就根本不必学了……” 说着自袋内取出那张人皮,交还黑公羊见,道:“师父,如果你已经学过,就把它毁了吧!免得武林中人你抢我夺,了无宁日。” 黑公羊见接过道:“‘先天一气’我是学过,却不是直接学自这位前辈小腹上的秘笈,而是别人教的,也未学全。不过,教我的人,和这位前辈有极深的渊源,我是应该把这人皮及遗体交给她,你意下如何?” “荒冢尸僧”道:“我绝无异议,师父说怎么好就怎么做!”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只要是在他情绪激动时,他就会低吼一声,这也是有原因的,以后自有交代。他道:“不要叫我师父,连我自己的技艺都还没有练好,这怎么成呢?” “荒冢尸僧”道:“我志已决,今生决定不离开恩师左右,以尽孝道,只是徒儿已届五旬,恐不能陪伴恩师于百年之后……” 黑公羊见道:“不可,不可,这太荒唐!这样吧!咱们就以兄弟相称,以你我的年纪,已经很不衬配了!你看如何?” “荒冢尸僧”断然道:“如果师父认为徒儿不成才,留在身边有损人你的侠誉,那徒儿我就化装易容,改名换姓,使别人不认识我,对师父就没有什么不便了!” 黑公羊见道:“这件事恐怕武林自古以来,前所未有,那有徒儿比师父大三十多岁的呢?” “荒冢尸僧”道:“师父不必为难,古人说过:‘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以你的所学,作我的师父绰绰有余,何必为难?倒是这具遗体,应该打算如何处理?” 黑公羊见道:“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我看就埋在此处,作个暗记,待事了再隆重移葬如何?” “荒冢尸僧”道:“师父的决定很对,此处景色优美,作为长眠之地极佳,徒儿以为在下葬之先,应为她沐浴一番。” 黑公羊见道:“此意甚善,相信她死后经过数人之手,始终没有净过身子,何不在山涧中洗涤一番?” 两人说做就做,把玉面圣母的遗体弄到涧边,涧水并不急湍,但看来极深,水呈墨绿色,只是并非涧边也有那-么深,而是由涧边往里走三五步即可没顶。 两人把玉面圣母的遗体自长袋内弄出来,站在及腰深的涧水中,“荒冢尸僧”洗上半身,黑公羊见洗下半身。 他们都能虔敬而不涉遐思,杂念不生,尽管在涧水洗涤之下,玉面圣母的遗体更加白嫩洁净而动人。 那知就在二人快要洗好时,忽然那尸体“唰”地一声,就象一个善泳者突然潜入水底一样消失不见了,只是人类浮在水面上下潜,不会如此快速,也只有在高处跳水才会如此快速入水不见。 两人同时惊呼,伸手去抓都抓了空。 死人不会潜水,会不会是深涧中有什么怪物,咬住了玉面圣母的头发扯入水底去了? 这想法很直觉,但两人都以为可能是善泳的水中高手夺去了遗体,黑公羊见道:“你的水性如何?” “荒冢尸僧”道:“师父,我的水中功夫平平,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说毕,“扑”地一声入水不见。 但黑公羊见却是一只旱鸭子,在浅河中戏戏水还凑合,在这深达数人高的深涧湍流中潜水,他知道绝对不行。 “荒冢尸僧”是水中高手,他只是客气罢了!原来此人昔年不叫“荒冢尸僧”,自然也未出家,他出家是为了玉面圣母,他本名叫徐展图,绰号“追星赶月水上漂”。 由此可见其轻功与水性之高了。 但徐展图潜入三丈多深的涧底,已不见了人影,他在水底视力可及一丈左右,四下搜寻,仍无所见,又浮出水面。 黑公羊见道:“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徐展图道:“师父,惭愧得很,我没有任何发现。” 黑公羊见道:“咱们迟了一步,自然吃亏。但,这山润宽不过二十丈,你往东我往西,各追出一里路,这盗尸体之入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永不出来吧?” 徐展图道:“师父,能手在水中能躲上大半夜,以大半夜的时间,不要说顺流,即使逆流也可逃出十里以外,所以我们要各奔出六七里外,伏在乱石中监视着。” 于是黑公羊见顺流而下,徐展图逆流而上,各去七八里左右,在乱石中监视着。 此刻已是朝曦初露,霞光万道投射在山润水面之上,只要抢尸的人稍一出水露面,即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但是,他们等于一个多时辰,什么也未看到,为了不使抢尸者漏网,二人都沉住了气,耐心鹄候,但一直耗到正午,仍是毫无动静。 他们相信,很可能这抢尸者当时抢到尸体潜入水底,立刻全力向下流逃走,以当时两人所耽搁的时间来说,以此人的水底功夫,可能已出去数里了,而现在怕不在十余里二十里以外了。 两人会合在一起,徐展图道:“师父,这全是我的错,我不该提议为她沐浴净身的。” 黑公羊见道:“这不能怪你,其实你就是不说,我也会在葬她之前为她沐浴的,现在糟的是,我们不知到底是被水中怪物攫走,抑或是落入水性高超的人物手中?” 徐展图道:“以徒儿判断,被水怪攫走的可能性较小,被水中高手抢走的可能性较为高。” 黑公羊见道:“当今武林中,水性高的人都有那几个?” 徐展图道:“就我所知,‘海里怪’崔阳,可算是此中的佼佼者了!其次是……”他大力拍了他大腿一下,道:“师父,我以为‘粉面狐’谷华嫌疑最大。” 黑公羊见道:“这谷华不就是当年玉面圣母的丈夫?” 徐展图道:“正是,由于他到处拈花惹草,玉面圣母一怒离开了他,但却无人知道玉面圣母的死因;这谷华也是个水中高手呀!” 黑公羊见道:“昔年谷华和她结婚不久,就用情不专,如今死了这多年,谷华莫非也是为了她身上的‘先天一气’玄功不成?” 徐展图道:“当今武林人物,不想‘先天一气’的不多,我的猜想十之八九没错。”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可是他白忙了一场,因为玉面对母小腹上的‘先天一气’秘笈已被揭下。” 徐展图道:“不错,所以我预测,当此人发现白忙一场时,他必然回过头来找咱们师徒二人。” 黑公羊见道:“这想法十分合理,要擒此贼,并不太难,只要不露声色,却随时暗中注意就成了。” 人类之向善与趋恶,往往在一念之间,屠夫既能在涅架会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荒冢尸僧”的幡然顿悟,也是十分可能的事。 他为了不便使黑公羊见感到不安,立即宣布还俗,脱了破僧衣,换上俗家打扮,扮成老仆模样,经过易容,就是和他极熟的人也认不出来了。 又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季节,不知是江南的草长莺飞,为关洛道上带来了少有的繁忙景象。 在王屋山南麓一个小镇上,好像突然之间由一个不受人重视的偏僻一隅,变成了赶集或庙会似的热闹情况。 就连当地居民都以异样眼光,望着这些由四面八方麇集而至的陌生人物,其实来者全是武林中有头有脸,各踞一方的霸主。 如长兴客栈的“一手遮天”汤奎、高宾客栈的“火龙梭”吴烈、大来客栈的“剑痴”乔庄以及“大力神”韩寿等,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另外还有很多刚崛起武林的能手,反正参与这次盛会的,至少都自认为不输别人。 这些人到了镇上,都闭门不出,有好事者探他们的口气,也都不露口风,十分神秘,但他们似乎都是兴冲冲而来,有所图谋似的。 到了三月十五这天晚上,这些人物都像是由冬眠中醒来,纷纷不约而同地出了客栈,出镇南行。 这小镇东南方十余里外有一片枣林,林中有一座关帝庙,年久失修,也无人管理,而这些武林人物,齐集此庙。 此庙不大。前院中已来了十余人之多,这些人各不交谈,似都在等待主要的人物到来。 到底是一次什么盛会呢?决斗比武吗?当然不像,因为这种事情没有个个守口如瓶的必要。 三更正,这谜底终于将揭晓了。 那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铁算盘”商震,由五个部下拥簇而来的时候,其中一个部下还扛了一个长型布袋。 由这些人对布袋保护之严看来,今夜的盛会八成和这布袋有关。 果然,“铁算盘”商震,一马当先,迈着方步,进入庙门,后面是扛布袋的大汉,再后面是四名高手保护这个扛长布袋的大汉。 当“铁算盘”商震往正殿石阶一站,院中二三十个武林人物立刻静下来,鸦雀无声了。 三月中旬,入夜还是相当料峭,但此刻这些人却像站在火炉旁,而寻长型布袋就好像火炉似的。 “铁算盘”商震虽是武林大豪,也是商场能手,富甲一方,他的钱据说全是善于经营而来,当然,他之经营又与一般商贾不同。 商震的金鱼眼向院中扫视一匝,道:“各位朋友能在接获商某的邀请函之下兼程赶到,使这次武林至宝拍卖盛举如期举行,商某十分感佩,也为各位的睿智感到骄傲……” 院中诸人仍是鸦雀无声。 商震道:“由于此宝在武林中流传已久,大家也都耳熟能详,不必商某多作介绍,不过,为了昭信于各位,不能不先作声明。” 这工夫那扛长布袋的大汉,已把长布袋竖在石阶之上,隐隐可见袋中之物曲线毕现。 商震道:“第一,商某自他人手中购得此宝,原封未动,立即发出拍卖邀请函,无非是将本求利,且商某虽是武林中人,却志在作生意,所以进货是什么样子,脱手也是什么样子,绝对货真价实。所以买主事后不得异议作无理要求。” “火龙梭”吴烈道:“商震,人已到齐,货也弄到现场,何不亮出来先让同道们一开眼界,也好预为估价?” 商震抱拳道:“吴大侠,你先别急,这档子生意非比等闲,商某有必要把话说在前头,以免事后纠缠不清。第一,宝只有一件,而有意买者却不下三十余位,自然是只有一人买得此宝,大多数人向隅,败兴而还了。但是,即使能目击此宝,也该付出应付的代价,在场各位,请先付纹银百两,作为一开眼界之费,此宝不论得标与否?概不退还。” 院中诸人立刻议论纷纷,有人以为这等于敲竹杠,也有人以为仅是欣赏此宝,开开眼界,也值百两银子,何必吝啬如斯? 看来不在乎百两纹银者占大多数,议论逐渐平息,表示大家接受了这个规定。三十人每人百两就是三千两了,宝物本身价值还未包括在内。 商震道:“好,第一个规定各位都同意了,就请把银子先交出来,马上就可以看到宝物,然后再请各位出价。” 两个大汉各拿一个鹿皮袋走下石阶,百两、百两的银子纷纷丢入袋内。“一手遮天”汤奎道:“姓商的,你可是生财有道啊!” 商震呵呵笑道:“生意人将本求利,一向如此。汤大侠如果对本行有兴趣,何不弃武从商?” 定银收完,三个鹿皮袋放在石阶之上。商震道:“待会亮出宝来,在场各位可以随意出价,但以不超过各位身上所带来的有价财物为限,现钱现货,概不赊欠。” 诸人也都没有异议,表示他们身上也都带来了足够的黄白之物。 商震道:“商某再次重复一句,商某自别人手中购得此宝,略加些微利润出手,绝未动过任何手脚,所以标得之人应无任何异议,但如得主希望知道此宝购自何人?商某也可以私下告诉他,则不负其他责任,各位同意商某的规定吗?” “大力神”韩寿道:“别他娘的穷罗嗦了!快点亮宝吧!” 商震失笑道:“事非得已,不能不一一交代清楚,如各位有人拿出稀世珍宝作价,应以现场十位名宿连署作保,始可算数,各位也无异议吗?” “大力神”韩寿道:“你他娘的有个完没有?” 商震扫视一下,无人反对,大手一扬,道:“亮宝!” 那扛长布袋的汉子解开袋口的带子,往下一掳,原来里面还有一层黄绫袋子,再一掳,仍有一层紫缎袋子,而拉下紫缎带子,院中传出一片惊呼! 如说是感叹惊绝之声,更为恰当。 这是一具皮白如脂,胴体曲线玲珑,面貌栩栩如生,双目微睁,睛如点漆,貌美如花的女尸。双峰挺拔且仍有弹性,细腰隆臀,双腿修长细致……。 但是,自肚脐以下,用一块白缎遮起扎于臀后。 这一手吊足了与会者的胃口,因为他们都听说过,这玉面圣母的小腹上有秘笈文字刻在皮上。 用缎子挡起来,是否证明没有文字? 但商震事先已再三提示过,进货后原封不动出手,银货两讫后,概不退还,应无异议。 事实上,若不以此法拍卖,恐怕会引起武林中一场腥风血雨,因为谁都想据为已有,也只有这方式较为公正,划算与否,全由买主自决。 的确,这一百两银子,光是开开眼界也值得了。 首先喊价的是个二三流人物,出价四千两。 接着“火龙梭”吴烈就喊出了五千两。 汤奎道:“我出八千两。” “大力神”韩寿一下子就加到一万两。 这工夫人从之后有人道:“这样加法何年何月能成交? 我出五万两!” 此言一出,无不回头打量,原来是“海里怪”崔阳,此人水中功夫可在武林中拔尖儿,但陆上的身手就微不足道了。 这工夫又有人在庙门外大声道:“我出十万两!” 诸人又是一震,翘足望去,竟是“粉面狐”谷华! 关于昔年谷华和玉面圣母那一段,在场诸人中知道的颇不乏人,所以认为他出高价无可厚非。 但马上就有人加了一半为二十万两。 这数字对在场的某些人来说,已经自知力有未逮了。 然而,另一角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老者道:“我凑足五十万两!” 众人望去,竟是“日月飞环”方鹤年。 这数字报出之后,许久无人再加,商震道:“各位,如无人再出新价,这档子生意就要成交了……” 但一直不曾出价的“剑痴”乔庄突然懒洋洋地道:“我出一百万两!” 此言一出,有人咋舌,也有人不屑地冷哼,以为这只是起哄凑热闹,或者是出锋头夸富,实在并不是志在买宝。 因为这件事可以想像到,要是玉面圣母小腹上真有“先天一气”秘笈,商震不会留着自己用吗?再说,卖与商震的人也是武林人物,他难道不想获得旷世秘学? 在这些人物之中,人所共知商震极富,谁也估不出他有多少钱,但“剑痴”乔庄,却是祖上留下来的巨额遗产,也是有名的大财主,其他人物即使富有,也不能和这两个比。 但是绝对没有想到,马上就有人喊出了一个惊心动魄,几乎不可能的数字,道:“一千万两!” 众人中有人惊噫,有人甚至诅咒,以为这是开玩笑,一齐向这人望去,这人竟倚在左后方庙墙上,原来是“九头鹰”孟宗海。 众人不由同时发出轻视不屑之声,因为此人既不富有,也不能算是顶尖高手,这一千万两岂是个盏盏之数? “大力神”韩寿冷笑道:“姓孟的,动嘴皮子谁也行,你先亮出一千万来看看再说,我怎么端量,你他娘的也不像个能拿出一千万的人物!” “九头鹰”孟宗海道:“姓韩的在这儿,你也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姓孟的值不值一千万,自有公论。” 商震双手一张一按,道:“各位先不要争执,现在有人出一千万两,还有没有人再增加?……” 显然,一千万两算是到了顶点,可能连商震也拿不出这个数字来。约过了盏茶工夫,商震大声道:“这笔生意成交,孟大侠谅不会带来一千万两的黄白之物,可能要以稀世珍宝作价吧?” 孟宗海道:“正是……”说毕,掏出一物,扬手掷出,商震伸手抄住,不由面色大变,甚至手还颤抖起来! “火龙梭”吴烈道:“商震,你是犯了什么毛病?是不是姓孟的这件稀世之宝太珍贵了?就连你这见过大世面的商大掌柜的都紧张起来了?” 商震似乎浑如未闻,一直在望着手中的东西发楞。最接近的人望去,那像是一个胡桃,但胡桃不是月白色,而胡桃也没有那么大。 站在商震身旁的助手却比较看得清楚,那是个用白色玉根精镂细雕而成的骷髅头。 是这玉制的骷髅太值钱还是另有原因?而使他们的主人当众失态?他们也想不通,如果他们是倒退三五十年以前的人,他们必然会像主人一样地失态了。 “九头鹰”孟宗海道:“商震,你倒是说句话呀!是这件瑰宝不值一千万两,抑是以为这宝贝来路不明,还要查证一番?” “大力神”韩寿道:“是啊!你姓商的别的没见过,值钱的珍宝可比别人见得多!你他娘的不吭声,是不是根本不想卖,想自己留下来用?” 这工夫商震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似乎不吸这口气,心情无法稳定下来,抬起头,他那金鱼眼中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种玩世不恭,或者奸商劣绅的狡狯眼神了,他扫视院中所有的人,道:“汤大侠、吴大侠、乔大侠、韩大侠、谷大侠、崔大俩、万大侠……”一共喊了十个有头有脸者的姓氏,好在与会者没有同姓之人。 商震续道:“请在下刚唱过大名的十位同道到石阶上来,共同鉴定此宝之价值,是不是值一千万两……” 语音似也在夜风中颤抖。 这十个人这才吁口气,互相瞄了一眼,在他们来说,数十人之众,只叫他们上去鉴定,身份自然高了一截,不免得意洋洋! 于是第一个被叫的“一手遮天”汤奎首先出列,走上石阶,第二个是“火龙梭”吴烈亦步亦趋,第三个是“剑痴”乔庄……。 此刻商震手中握着那东西,一直等到十个人全都到了石阶之上,才把此物递到汤奎手中,道:“十位请慎重考虑……。” 汤奎甚是得意,因为他又是这十人中的头号人物,手掌一摊,那东西就托在掌心上。在此同时,十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且有人大叫“骷髅令”! 现在,汤奎可就再也不庆幸他大出锋头为十人中的佼佼者了,真正是湿手插在面缸里,不知如何是好?…… 像他们这一辈的人物,自然知道数十年前“骷髅令” 在武林中造成的浩劫,事隔数十年,且“骷髅夫人”早就死了,怎么会再次出现“骷髅令”呢? 一阵惊惶之后,方鹤年道:“各位,据在下所知,‘骷髅夫人’早于三十年前死于‘反手功’公羊旦及玉面如来之手,这也是人所共知之事,若她未死,绝不可能数十年不出,而现在却又钻了出来。” 一旦有人开了头,别人的胆子也壮了,吴烈道:“不错,况且,此尸即为玉面如来,乃‘骷髅夫人’之徒,设若‘骷髅夫人’仍然健在,要收回她自己徒儿的遗体,岂不是易如反掌,又何必用‘骷髅令’假‘九头鹰’孟宗海之手前来标买遗体?各位说说看,世上有这种事吗?” 此言一出,众人连连称是。 这些人固已混出了名气,严格地说,也都是些浪得虚名之辈,没有什么主张。 事已至此,商震道:“照十位鉴定的结果,这珍宝是不值一千万两了?” 商震奸诈,在这节骨眼上,绝口不提“骷髅令”也不提“信物”二字,他只想发财,不想沾上一点不敬之嫌而危及本身。 方鹤年也许是想出锋头,他以为必是孟宗海不知找谁雕了个骷髅头来诬诈,想捡便宜。因为在今夜的场面上,没有绝对的财富或绝顶的身手,要想带走玉面圣母的遗体,那简直是作梦。 因此,方鹤年道:“在下大胆说一句,此物不过是上好玉根雕镂而成,手艺不错,若论市价,它只值五千两银子,还要找爱好此道的买主才行。” 此言一出,立即又有人附和,“一手遮天”汤奎道:“方兄之言甚有见地,汤某也以为,姓孟的大概是穷极无聊,哗众取宠,甚至妄想借‘骷髅夫人’之凶名前来行骗!” 商震自也有此想法,可是他为人机诈,绝不发表议论,道:“其余八位,是否都认为此宝不值一千万两?” 其余八人都相继点头。 那知这时忽闻庙外有人冷森森地道:“认为此物不值一千万两的,干脆就是不承认此信物的地位,方鹤年,你首先侮辱此令,可敢到庙外来?” 这声音低沉、冷厉而沙哑,有一股震颤心弦的力量,而且应该是中年以上的女人口音。 众人不由一震,这才发现墙头上的“九头鹰”孟宗海已经不见了。 方鹤年也不全是为了出锋头,实在是他知道“骷髅夫人”早已死了,若再有“骷髅夫人”出现,必是假的。他道:“方某就事论事,想那‘骷髅夫人’已于数十年前物故,这骷髅头若当作珍宝,它只值五千两,若当作夫人的信物,那才是侮辱夫人了!不知方某说的有什么不对?” 庙外之人冷峻地道:“废话少说,你可敢出来一下?” 方鹤年撤下“日月飞环”,道:“不要说到庙外,就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哉……” “龙行一式”身子已划了个半弧而在庙墙之外了。但几乎同时,一声惨嗥破空而起,接着一个人体又掷了回来。 众人纷纷闪开,只闻“蓬”地一声,尸体落地,正是刚才掠出墙外,几乎一招未过而被掷回的方鹤年。 看来他全身无伤,却已是双目怒睁而呆滞不动,不知是什么杀人手法,“日月飞环”还握在手中。 死亡的阴影刚自众人脸上闪过,只闻庙外又传来了那女人阴沉沉的声音道:“汤奎,你似乎也不信此物的价值……” 汤奎此刻真是进退两难,要是改口,必被武林同道取笑,一世英名付之流水,如果硬到底,后果未可逆料。 但是,他仍然相信“骷髅夫人”已经死了,况且,既不甘丢人现眼,也只有硬着头皮出去看看哩! 汤奎冷笑道:“汤某根本不信此物能值一千万两,不必加上‘似乎’二字……”他比较小心,撤下镔铁佛手当胸,轻轻一跃就站在墙上。 他以为如果不妙尚可退回,如发现庙外的人不是“骷髅夫人”而是有人弄鬼,也好提示庙内的人联手除去。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来者不善,脚才刚刚落在墙头上,一股无俦暗劲涌到,只闻“咯崩”一声,双膝全碎,身子如断线的风筝掉落庙内。 落地仍滚出老远,已经气绝。 现在,认为庙外不是“骷髅夫人”的已经不多了,数十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提议大家一起出去看看。 这时庙外又传来了冷厉的语音道:“商震,你认为值不值?” 商震要是说“值”,万一外面的人不是“骷髅夫人”,将来一旦弄清楚,他要负赔偿之责,他道:“商某见识浅陋,是以才在事前说定,请十位武林名宿作鉴定人,我想还是由另外八位说句公道话较为合适。” 其余八位没有人出声,如果说“值”,他也要负责,如说“不值”,就要出庙去送上一条小命。 他们自认为身手不比死者二人低,却也不比他们高些。但许久无人应声,可恼了“火龙梭”吴烈。 他的火器天下无双,而且全身都是各式火弹、火镖、火龙梭及蒺藜等,他不信有人能挡得他的所有火器齐发的威力,即使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会被炸扁了,他冷冷地道:“在下先前同意此物不值一千万两,此刻自然也不便更改,如果你是‘骷髅夫人’,大可不必来这一套,玉面如来乃是你的门下,要她的遗体,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庙外之人道:“不必多言,你想作鸡群之鹤,大概是依恃一身的火器,这锋头如不让出,你是不会甘心的。” 吴烈道:“那倒不是,要说当今武林之中有一个人,硬是吃定了数十人之众,生杀予夺,说一不二,老实说,吴某不信……” 这工夫他已作了一番手脚,口中、双手、双腋下等处,都准备了各式的火器,几乎同时,身子射向另一边庙墙。 他有他的迎敌之法,绝不使对方有先向他下手的机会,只要他能先施出火器,他就有必胜的信念。 不但吴烈有此想法,与他有共同想法的人也大不乏人,所以在他自另一边射出墙外时,大家的心弦一齐绷紧。 第二十四章 竞相夺取秘笈书 此时此刻,即使平素和吴烈有仇的人,也希望他能扬眉吐气,用一身的火器炸个痛快! 但是,这意念还未想完,庙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嘶,可以听出是吴烈的声音,接着—— “轰隆”一声,烟尘暴卷而起,血肉升空,然后-f落如雨,只是落下来的残肢败肉,已都半焦了。 烟尘氤氲,还在下落,只闻庙外那冷厉的女人声音道:“还有那一个愿意出来印证一番?” 庙内数十人,好像连大气也不敢喘,甚至都已停止了呼吸厂。 “商震!”庙外的女人自嗓门中挤出一股森寒之音,道:“你还要拖延什么?” 商震道:“在下召开此会在先,不能不有所交代于后,我说乔大侠、韩大侠,你们几位也该作个决定了吧?” 十个鉴定人已去其二,都死得十分惨烈,加上方鹤年是三个。此刻并非没有人想到大家联手,同心协力除去这个血魔。 但是,人心隔肚皮,而且个个自私自利,一旦有人振臂疾呼,领先而抗衡,万一反应冷淡,各自明哲保身,那怎么办?死了就太不值得哩! 大家不出声,庙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狞笑,道:“商震,本座击掌五声,如到第五声尚未丢出玉面圣母的尸体,首先拿你开刀!啪……”已击出了一掌。 商震随着那掌声,脸上的肥肉抖擞了一下,他急忙向十个鉴定人另外八人望去,因为方鹤年还不是十个鉴定之内的人物,但那八人都移开目光故意不看他。 “啪!”已是第二掌了。 商震还在犹豫,希望奇迹出现,直到第三第四掌响后,他才不敢再事拖延,抓起玉面圣母的遗体丢出庙外。 果然遗体丢出没有落地之声,显已被人接住。 商震道:“十位鉴定人不敢负责,商某为天下苍生计,不得不作此决定了。” 这活是说给庙内诸人听的,又道:“好在是夫人取走遗体,玉面圣母得以落叶归根,当能瞑目九泉之下了……”这却是说给“骷髅夫人”听的。 只闻庙外的女声道:“商震,你身为武林高手,却大肆敛聚,暴利盘剥,已是死有余辜,还不把那些银子丢出来!” 商震虽有“阎王不嫌鬼瘦”的感觉,却不敢置一词.急忙自部下手中夺过两袋银子向庙外走去。 只闻那庙外女人道:“商震,暂寄你的人头于你的双肩之上,以观后效……”从此,庙外沉寂下来。 停了约半盏茶工夫,商震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余音在小庙内回响,可是已无回应了。 商震知道“骷髅夫人”走了。人有时像动物一样,记吃不记打,只记得在何处偷吃了美食,却不记得在那儿差点入陷。 尤其在贪婪之下,往往会落了疮痂忘了痛。 商震金鱼眼又亮了出来,道:“商某做事一向是先小人后君子,是以事先曾再三叮嘱,重复交代,并选出十位鉴定人选,代表一切,如今遗体被劫,将本求利已谈不上,商某损失惨重。这笔费用,说不得八位名宿谅能如数补偿商某……” “大力神”韩寿粗声道:“商震,你他娘的真正是老鼠屎两头尖,那‘骷髅夫人’在此,你一味地推诿责任,好像一切都和你无关似的,人走了,你又他娘的像个人物似的伸手要钱哩!依我看,我们与会之人非但不再掏一文出来,还要你吐出那百两纹银哩!” 商震一惊道:“韩大侠,在这场面上可要顾及你的身份,你是武林豪侠,一时之俊杰,出言不慎,那对你就十分不利了!” 韩寿厉声道:“你把拍卖的遗体送了人情,非但不赔偿我们的损失,退回百两纹银,居然还想敲诈,你把我们这些人当作什么?你的心肝被狗吃了?” 大家这才想到,商震两头作好人,还想在他们的身上榨油,欺人太甚,立刻鼓噪起来。 商震连连张臂道:“各位同道先不要鼓噪,‘夫人’刚才在庙外,有胆气的已横尸就地,甚至肉糜骨碎。尽管如此,商某对他们却是佩服之至。试问各位当时有那一位敢吭出一声?” 诸人像被冷水呛了一‘,不由语结,同时脸红,的确,有没有种?也就在那节骨眼上才可以看出来。 这时“剑痴”乔庄道:“各位,先不要和他闲扯,我只想知道,那玉面圣母的小腹上,到底有没有‘先天一气’秘文?我相信这也是各位都关切的问题。” 果然,大家一齐附和。 商震用那金鱼眼瞟了站在一角的“粉面狐”谷华一眼,道:“以各位同道的经验,稍一筹思,应该猜个八九的。” 乔庄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商震道:“各位想想看,要是有秘文,商某难道就不需要吗?” 突然有人忿怒地吼着道:“以一具没有秘文的艳尸,向整个武林同道敲诈,而且胃口奇大。若非‘骷髅夫人’出现,至少他会骗走三五百万两银子,各位说说看,应不应该毙了这个市侩?” 在这情况之下,真正是一呼百喏,立即又鼓噪起来,甚至有人冲向石阶,商震的五个部下,立刻严阵以待,护住了商震。 商震又瞟了“粉面狐”谷华一眼,颇有怨恨之色,但谷华却双手交叉胸前,在作壁上观呢! “慢着!”忽然庙门外有人大喝一声。众人似惊弓之乌,还以为“骷髅夫人”去而复返呢!不由同时一震,回身望去。 只见庙门外走进一个貌不惊人,衣不压众的老仆模样的人,后面跟了一个年轻人。 这些人之中,除了一人之外,全不认识这两个人。 商震也有点恼火,刚才吓了他一跳,见是两个无名小卒,一脸商人的笑容消失,冷冷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老仆模样的人道:“我是你舅舅的姐夫,你老嬷(外婆)的女婿,你猜我是谁?” 商震的部下白忙了半天,正有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三个人一交眼色,分开众人扑了上来,这三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能陪商震参加今夜的买卖,没有点真玩艺儿那还成?因为弄不好就会动武,甚至陈尸呢! 但是,两个人先到,未出一招半,其中之一胸前中了一脚,鲜血狂喷又飞了回去。接着第三个又扑上,两人未出三招,其中一人面门被一拳砸塌,好像鼻子忽然不见了。 另一个想自后侧施袭,这仆人模样的人,好像脑后生了眼睛,左手自右腋下穿出一抓,抓住于此人的脉门,然后右肘在对方的肘上一点一压,“咯崩”一声,肘骨立断。 然后,这仆人模样的老人手腕一翻,又是一阵“咯崩咯崩”之声,那汉子的身子在空中挽了个花,发出鬼嗥的悲嘶,“蓬”地一声,被摔在地上。 众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现在谁也不敢轻视这个老仆模样的人了。但打狗看主面,商震在武林中,身份极高,居然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他晃着略肥的身子走下石阶,呵呵笑道:“恕商某眼拙,不知这位……” 老仆模样的人道:“既然眼拙,就拙到底吧!你站到一边凉快去,我们找的正点子不是你!” 本来商震大可到一边凉快,看着别人来抓这个热山芋,但虚名害人,凭他姓商的,能在部下一死二伤之下认栽吗? 商震冷冷一笑,道:“尊驾这两手道地是道地,可也未必能大小通吃,今夜这场面上群英毕至,可容不得你猖獗!” 他在任何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之下,都会把别人扯上,以壮声势,这就是聪明人的方式,以期做到天下万物皆为我用的境界。 那知这老仆模样的人道:“群‘英’毕至,用字不当,要是改为群‘贪’毕至,就比较合理了!你说说看,今夜来此的人当中,那一个能竖起脊梁,像个男子汉?”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但此人又道:“你们此刻鼓噪有什么用?那个假‘骷髅夫人’刚才在庙外穷叱喝,予取予求,你们可有一个人敢瞪瞪眼、龇龇牙的?” 众人一阵羞惭,鼓噪立即平息下来。 可是商震不能就此罢休,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假‘骷髅夫人’?” 老人道:“亏你还是武林中有头有脑的人物哪!岂不知‘骷髅夫人’早于三十年前死去?还有,以她的凶残霸道,要收回门人的尸体,还会假手‘九头鹰’以‘骷髅令’作价千万两购买吗?再说,‘骷髅夫人’一生杀人无算,凶残无出其右,却不爱敛聚,最后连那两袋银子也弄走了!你商大侠以为可能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果然是漏洞百出。 由此看来,可能是有人利用“九头鹰”冒“骷髅夫人”之名诈财。 只不过,能自“铁算盘”手中诈走了银子及能值数百万两的玉面圣母遗体的人物,可真是太不简单了。 至少这人的武功了得,能在一招不到之下置人于死,更令人想不通的是,居然不怕火器,反而使善用火器的“火龙梭”吴烈作法自毙,尸骨不全。 商震道:“一代凶人复出,同道余悸犹存,无可厚非,倒是尊驾对‘骷髅夫人’出现之事了如指掌,却能置身事外,莫非和她有什么渊源不成?” 这又是挑拨之词,的确,若说此人在庙外旁观,而“骷髅夫人”居然不知或不过问,这未免有点玄了。 众人中,立有人道:“是啊!你们若非是‘骷髅夫人’的人,她怎会放过你们?” 仆人模样的人道;“对呀!请说话这位站出来!” 这人止是“粉面狐”谷华,他知道今夜他可能有点麻烦,就希望挑起一场混战。 商震道:“先不必节外生枝,你伤了我的左右手,得有个交代才行。” 老人道:“你居心险诈,唯利是图,家财万贯,没有一文不是昧心钱,只毙你一个爪牙示诫,已经给你留了面子,商震,你如识趣,就该立刻滚蛋!” 不论商震如何奸猾,也咽不下这口气,尽管他相信这一老一少绝非等闲之辈,何况他们能看出“骷髅夫人”是假的,就大有来历。 总之,他要是再让,这招牌就挂不住了。他道:“伤我的人,你得留下点什么,看招!……”说话间,掖在后腰上的巨大赤铜算盘,“哗啦啦”声中,攻出一招“推波助澜”。 老人当然知道商震的算盘上颇有花样,却仍不撤兵刃。因为兵刃亮出来,就可能被猜出身份。 他可不管那一套,伸手就抓对方的算盘。 商震变招奇快,微胖的身子一点也不笨拙,立改为“回眸一笑”,老人一翻腕就是“神龙探爪”。商震心头一惊,不敢缠斗,他总感觉此人不该是个仆人,那气势和招术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只闻“哗啦”一声,其中一半算盘珠忽然离开了算盘架,左二右五,如电袭到。 老人身子一侧,双手互抄,左手指缝中两个,右手掌中接了五个算盘珠,疾退三步,手乒-张,像七枚制钱似的落在地上。 算盘珠已被捏扁,只是中央少个孔方而已。 商震面色大变,沉喝一声:“少卖狂……”“哗啦啦” 一震赤铜算盘,忽见那算盘有如蜂窝被捅,无数只毒蜂纷纷钻出蜂窝一样,向老人身子上下前后罩落。 这一手“倾巢而出”的打法,商震不到最危急的关头绝不施展,所以这些武林人物见过这一手的少之又少。 突闻一声“退!……”那个年轻人出声的同时,只一滑,就是两丈七八,反而站在老人的身前,却背向商震双臂后撩,在空中一搅。 奇景出现了,只闻一阵“铮铮”之声,漫天的赤铜算盘珠,就像窝蜂同时归巢似的,都贴在这年轻人的双臂及双手之上。 乍看起来,就像是两条金手臂一样。 商震惊呼一声:“反手功!”擎着一个算盘空架子,疾退了五步。 的确,这是“反手功”,却又不全是“反手功”,以“先天一气”为体,以“反手功”为用,发挥了体用相辅相成的至大功力。 年轻人双臂一垂,一阵“铮铮”声,所有的算盘珠全掉落地上。小庙院中忽然陷入死样的沉寂,数卜对眼珠子,一会盯住那一双手臂,一会又望着地上的算盘珠。 良久,商震才道:“少侠何人?侠盗公羊旦是少侠的什么人?” 年轻人道:“在下公羊见,公羊旦乃是家父……” 人从中突然有人道:“不对,还有一个公羊见!不知道这个是真是假?” 公羊见道:“不错!的确还有一个公羊见,至于在下是真是假,在下不急于辨证,请说话的这位站出来。” 说话的这个人又是“粉面狐”谷华,人家叫他出来,就不能不出头了。此人约在五旬左右,仪表不俗,要不当年玉面如来也不会看上他了。 这年轻人和老仆模样的人,正是黑公羊见及“荒冢尸僧”,也正是昔年的“追星赶月水上漂”徐展图。化装易容之下,这么多的人果然没有人认出来。 黑公羊见对商震道:“商震,那玉面如来的遗体,可是此人卖与你的?” 商震不由一怔,万没料到这年轻人开门见山,一下子就扬开了,此事,饶他经验老到,也无法确定是承认还是否认? 这也是不久之前,“骷髅夫人”去后,众怒难犯时,他不时瞄向“粉面狐”的原因了。 黑公羊见道:“商震,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必说谎,而说谎也没有用,说吧!是不是他?” 商震大概是事先保证过绝对守密,道:“公牛少侠,据商某所知,玉面如来和你们公羊家扯不上什么关系,少侠问这件事目的何在?”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不妨告诉你,那尸体本在我的手中,在涧中清洗,被那谷老贼抢走,他奉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未想到,你商某人一发出函件,邀请武林各名士前来标购稀世之宝,我们就猜到了七八分了!” 商震道:“那玉面如来之尸既是少侠的,不久之前既然看到了‘骷髅夫人’强自索去,为何不向她要?莫非少侠也欺软怕硬不成?” 黑公羊见冷冷一笑,道:“就算如此,也不算丢人,这小庙中有三十余位当今武林知名人物,假‘骷髅夫人’出现时,那一个不是噤若寒蝉?” 商震道:“公羊少侠,怎能证明玉面如来的遗体是自你手中被抢走的?试问,以你刚才所炫露的几手超凡武功,谷华能自你手中抢走尸体吗?” 徐展图冷笑道:“那是在我们不备时自水中把尸体拖入水底,乘机遁去的。” 商震和谷华连交几次眼色,而谷华又和左右二三人耳语了一阵,然后向商震暗暗点头,商震道:“商某有个看法,不知各位有没想到?我以为那假‘骷髅夫人’即是公羊少侠!……” 谷华道:“各位想想看,以公羊见刚才所炫露的武功,要杀死那三个同道,并非难事吧?反之,若果真是‘骷髅夫人’,她绝不容他人在一边觊觎的吧?” 至少有六七个人齐声道:“商兄所说的也正是兄弟们心中要说尚未说出的话,公羊少侠来得太巧了吧?” 徐展图道:“商、谷二人作贼心虚,旨在拉你们下水助他们一臂之力,对付我的师父公羊少侠,聪明人可别被他们利用了。” 商震道:“这两个人的来路真有问题了!各位说说看,公羊少侠能做这位老兄的师父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 徐展图正要说话,黑公羊见双手一张而阻止了他,道:“商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商震有了撑腰的,不免嗓大气粗,道:“在下不知道的,无从回答。” 黑公羊见道:“如果我要谷华直接回答呢?” 忽见谷华身边六七人同声道:“有人侵犯谷兄,我等视同身受。” 黑公羊见又低吼了一声,道:“你们本可置身事外,为什么要自拔麻烦?你等何人?”他是一个极不愿与人动于,更不愿伤人的人。 徐展图立刻答道:“师父,这六人也是近年来出头露脸的人物,其中三个是‘怒山三雄’梁氏兄弟,另三人是‘白帝三剑’,在川东一带极负盛名。” 黑公羊见道:“六位不可皂白不分,这商、谷二人分明想拖六位下水……” “怒山三雄”梁老大道:“在下兄弟久闻‘反手功’盖世绝学,早想见个高下……” “白帝三剑”也同声道:“‘反手功’的确风靡过一阵子,但是否能冒充‘骷髅夫人’?一试便知。” 黑公羊见又低吼了一声,道:“不要诱我出手,我不愿伤及无辜。” “白帝三剑”梁氏老大,仰天长笑,但笑声未毕,兄弟三人已将身子弹出,也在弹身中撤剑在手。 三兄弟常在这突然发难中而得手,对方往往是武林顶尖人物。而三人刚出手,“怒山三雄”也就地一滚,滚膛刀如淘天巨浪般地压到。 而最可怕的是商、谷二人,谷华蛾眉短刺,商震的算盘已废,改用匕首,凌空泻下。 这八个人可以说上上下下,四面八方都兼顾到了,这也是他们全心想拾夺公羊见的一条毒计。 他们相信公羊见已学了“先天一气”绝学,才能冒充“骷髅夫人”,展露绝学连毙三人,也相信玉面圣母的遗体已落入他的手中。那么,绝学秘笈也在这小子身上了。 谷华也就按照商震的授意,以共享秘笈的香饵诱惑“白帝三剑”及“怒山三雄”联手合攻。 八人全都是玩命,不留余力,徐展图正要出手,黑公羊见道:“不必……”双臂如车轮,前轮后转,在淡淡的月光下,有数十只或百十只手,如扇骨似地幻成集密的臂浪,向地上、四周及上空闪电布成了罡幕,而奇特的两招七式,就在罡幕初成,四面八方的狂攻受阻时,破幕而出。 首先是“怒山三雄”的滚膛刀在交互砸击下,“呛啷啷”一阵狂鸣中,断成数截,每人身上插了一截到两截不等,身子如狂飙中的败叶摔出。 “白帝三剑”剑刚刺出,有如戳在棉花堆中,正要撤剑,却突然涌来不可抗拒的巨震,长剑脱手飞出,虎口震裂,其中一个手腕折断。 最厉害的是黑公羊见的两招七式中的最后两式,六尺金丝鞭幻成一堵金网,商震的匕首已不知去向,肥胖的身子摔下,把未及闪躲的一个次流人物砸成重伤,他自己却仅是肩骨脱臼。 谷华不愧为“粉面狐”,他一试不妙,在“白帝三剑” 及“怒山三雄”初出惨呼声时,即急施干金坠,但是,仍被黑公羊见的鞭梢抽中左大腿,连衣带肉缺了杯口那么大的一块。 这还是他居心仁厚,从不杀人,反之,这八人之中,至少会有三四个名登鬼录。 现在,几乎都相信,人多势众却未必是必胜的因素。 就以商震和谷华两人聊手来说,武林中老一辈的人物,就很少能接得下来。 黑公羊见道:“商震,你今夜每人诈了百两银子,虽已落入别人之手,你仍要如数归还给每个人!” 商震已经栽到了家,只好乖乖地点头,肩骨脱臼,部下正在为他调理。谷华腿上鲜血疾淌,也有人在为他止血。 此刻也正是晓风残月,漏尽更残时光,徐展图道:“师父,我们带着谷华离开吧!” 黑公羊见道:“谷华,包扎了腿伤跟我们走。” 这工夫,“剑痴”乔庄道:“公羊少侠,你的绝技,在下自信是平生仅见,算是开了眼界,敢请少侠告知,那个假‘骷髅夫人’是什么人?” 徐展图道:“你……” 黑公羊见道:“此人是谁?日后自知,如有人仍以为是在下所冒充,在下目前也不计较……” 就在这时,左边庙墙外,忽然有人向他招招手,那不就是白公羊见吗? 黑公羊见看在十面观音份上,一定要把玉面圣母的遗体找到,交给十面观音好好营葬。 白公羊见立即缩回头去,道:“假小子,要宝的话请跟我来!” 黑公羊见低吼一声道:“小子你慢走……”也来不及带走谷华,身如离弦之箭射出庙外,徐展图也跟着走了,他以为白公羊见也许和那假“骷髅夫人”有关。 商震毕竟还有他最低的自尊,仰天长叹道:“商某叱咤半生,今夜却败得一蹶不振,从此以后,武林中再也没有商某这号人物了,欠各位的银子,请到本庄去领回。” 说完,他带着死者及伤者离去。谷华却趁大家乱糟糟时溜了。 第二十五章 杀人害己现世报 一阵急追之后,逐渐发现了白公羊见的影子,黑公羊见道:“小子,你别跑,有些事我不明白……” 白公羊见好像未听到,一味地窜掠,竟来到一个三家村野店之中,但此刻晨曦初露,大地一片清新之气。 这野店刚开门,一个汉子正在烙饼,散发出阵阵香气,而白公羊见却不见了。 徐展图道:“掌柜的,有个年轻人进了门,到那里去了?” 那汉子头也没抬一下,道:“荒村野店只有这么大,你不会自己去找?” 徐展图道:“娘的!你八成是吃了火药,说话这么冲……”一推后门,那是个内间,大概也是唯一睡觉的地方吧! 徐展图推门而入许久没有出来,黑公羊见道:“徐展图……徐展图,你找到了没有……?” 由于没有反应,黑公羊见也一头钻入这后面屋中。 屋内还很暗,这才发现徐展图躺在地上,见他进来,万分焦灼地疾转眼睛望着门后,似乎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 黑公羊见心念一转,反应不慢不快,猜想徐展图是着了门后人的道儿,急忙撤步回头,但是,总是被动,迟了半步,一双手钢钩似地扣住了他的脉门,接着就是搜了他的身子。 黑公羊见心头一惊,忖道:“原来是她………” 陆娟娟脚一勾就把门闭上了道:“见儿,把门关上,叫二楞子看着点。” 白公羊见这才自角落中走出来,看了黑公羊见一眼,似有惭色,道:“娘,这小子除了冒充我的名字以外,也没有对咱们不利,我看……” 陆娟娟冷冷地道:“你不是心软,一个大男人的心太软,就成不了大事!娘的事你少管。” 徐展图真想破口大骂这婆娘,明明是白公羊见冒充黑公羊见,他却老是说黑公羊见冒充他,当然,这必是陆娟娟对他说的。 他尊敬黑公羊见的憨直和坦诚。他以为世上最可敬可爱的人,不是那些有雄才大略的,而是这种心地纯洁,一尘不染的人。因此他才破例拜他为师,甘为仆役。 当然也有自惭过去未作过有益武林之事,竟有赎罪心理。 白公羊见到外面去了,临走时又歉意地看了黑公羊见一眼,好像在说:“对不起!假小子,是我老娘叫我这样做的,我明知不该骗你来此,可是我又不能不听老娘的支使呀!” “啪啪”两声,陆娟娟拍了黑公羊见两处穴道,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破桌子边,啃着那汉子刚烙得热烘烘的发面饼,道:“小杂种,你要说实话,玉面圣母小腹上的皮是你揭去的?” 黑公羊见摇摇头道:“不是我。” 陆娟娟道:“是谁?” 黑公羊见不想说,但一边的徐展图很焦急,怕他交出那几张人皮,秘笈落入这女人手中,必然天下大乱。 但他无法出声。 黑公羊见道:“我得到这尸体时,就没有肚皮了。” “胡说!你明明和‘荒冢尸僧’一个鼻孔出气,那贼子呢?” 黑公羊见喟然道:“你这位长辈明明和家父有点关系,说起来也都不是外人,为什么老是不信任我?” “放屁!”陆娟娟道:“你是世上最贱的女人生的,所以你这东西也必然下贱……” 黑公羊见大吼一声,道:“我娘绝不下贱,你才是个贱人,我听黑婆婆如墨说过,一个姓陆的女人,嫉妒我娘,曾百般刁难我娘,以致我娘因而被害。虽然迄今凶手不知是谁?我娘的死,却是由你而起。” 陆娟娟霍然站了起来,道:“黑如墨那老奴婢还在吗? 她在什么地方?” 黑公羊见道:“我不能再对你说实话了!黑婆婆说,对坏人说谎是没有罪的。她说,你是世上最坏的女人……” 陆娟娟浑身颤抖着,一脸狠毒之色,“叭”地一脚把黑公羊见踢到另一边,再自另一边又踢了回来,那样子根本不像个女人,虽然这女人年轻时一定也很美貌动人。 这次黑公羊见落在徐展图身边,陆娟娟忽然打量着徐展图,道:“你是何人?” 徐展图道:“我是公羊少侠的仆人兼徒弟。” “呸!没出息!”陆娟娟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展图道:“我叫祝宗,祝英台的祝,宗亲的宗。” 突然有人自后院推门走进,道:“谁叫祝宗?”原来是白婆婆白玉霜。昔年公羊旦两个妻子,一是“扫眉扁鹊,步步生莲”陆仪凤,一个是二房陆娟娟。 陆仪凤身边的女仆叫黑如墨,老来都叫她黑婆婆。陆娟娟身边的女仆叫白玉霜,老来都叫她白婆婆。当然,这名字都是公羊旦为她们取的,是因为她们一白一黑,一忠一奸。 两位夫人本是堂姊妹,但跟了公羊旦之后,势不两立,以致使陆仪风神秘地死亡。 陆娟娟道:“就是这个假小子的老奴。” 那知白婆婆冷哼一声道:“娟娘,你当时真够马虎的,他说他叫祝宗,不过是利用谐音占你的便宜,其实他正是‘荒冢尸僧’徐展图嘛!” “什么?”陆娟娟大为震怒!看了徐展图一阵,道:“好贼子!我差点被你给蒙骗过去,这就怪了!凭你这老贼,一向独来独往,目高过顶,怎会作这小子的老奴? 嘿!我懂了!你老贼还不是有志一同,想他的秘笈?” 这工夫白婆婆走进来,连连踢了徐展图两脚,徐展图穴道一解就能说话了,道:“老虔婆,你说得不错,我也是为了玉面圣母,可是我并非只为了那秘笈,也为了使她的遗体不被亵渎,早日入土安葬。” “呸!死和尚,你撇什么清?你家历代祖先做过好事吗?还不快说,那张肚皮藏在什么地方?” 徐展图就怕黑公羊见说话,因为他了解这个主人或这位师父,一向是灶王爷上西天——有一句说一句。就马上接下来,道:“老虔婆,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玉面圣母肚皮上根本无字,也就是说那皮不知被谁揭去了!” 陆娟娟道:“玉霜,给我掌嘴!” 徐展图大声道:“陆娟娟!想必冒充‘骷髅夫人’杀死方鹤年等人的正是你们三人,你想想看,那玉面如来的遗体曾在商震及谷华手中数日,那秘笈必然仍在他们手中。” 陆娲娟道:“姓徐的,你打什么岔?你以为打岔就能免了这小子的皮肉之苦了?告诉你,我一看到这小子,就想起那贱人,所以我要尽一切可能折腾这小子,除非他能说实话。” 徐展图道:“不说实话,充其量只是受点皮肉之苦,要是说了实话,还有命在吗?,可惜这都无所谓,我们是啥也不知道。” 他是提醒公羊见,不要轻易吐露真情,说实话比不说实话更危险些。 陆娟娟道:“小子,你尝过分筋错骨的滋味吗?” 黑公羊见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要是不相信,尽管折腾。” 陆娟娟道:“告诉你们,陆仪凤那贱人根本没有死! 当年死的那个不是她。” 黑公羊见大为兴奋道:“我娘果真还健在吗?” 陆娟娟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这种坏人怎么会死?十面观音不是叫‘五华三义’找我,又叫公羊旦及清虚老尼去找陆仪凤那贱人吗?” 黑公羊见道:“不错,确有此事。” 陆娟娟道:“十面观音岂会无的放矢?要是那贱人昔年确已死了,十面观音还会派人找她?玉霜,给我折腾这小子!” 白玉霜却走向徐展图,她有她的想法,她看出黑公羊见纯洁心善,但能忍耐,要是用错骨分筋法整他,徐展图虽急,却未必知道秘密,若是整徐展图,这小子极富情感,如同身受,很可能为救徐展图而说出公羊旦的宝藏地点,以及“先天一气”秘笈的下落来。 而陆娟娟立刻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未阻止她,白婆婆在徐展图身上一阵抓捏及戳点,徐展图立刻浑身抽搐,五官移位,面色惨白,满头大汗了。 黑公羊见天生仁慈,大声道:“快点使他恢复,我说……我说……” 陆娟娟真够狠毒的,道:“要说就快说,说了之后我马上就为他解除痛苦。”像黑公羊见这样坦诚的人,当然听不出“解除痛苦”的另一种意义了。 徐展图虽然痛苦万分,行将昏厥过去,但他仍然吃力地道:“师父……不要说……说了我……我会死得更快些……” 黑公羊见实在不忍,大吼一声道:“先把他恢复原状!” 陆娟娟阴笑道:“现在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你怕他受不了,就快点说!” 白公羊见探进头来道:“假小子,快说呀!别惹火了我娘,她会收拾你的。”这小子很关心黑公羊见,却并不是真正了解他的为人。 黑公羊见终于不忍,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看着徐展图为他受刑不过而死,大声道:“那张肚皮在我的发髻中,至于我爹的宝藏,我是真的不知道!快点解了他的穴道呀!” 白婆婆并未扑向徐展图,却扑向黑公羊见。那知就在这时,前门“匡啷”声中被撞开,一条人影抓着一个人闪入,伸手就把黑公羊见的发髻抓开。 显然已把人皮抓在手中,顺手纳入袋内。 这一突变来得太快了,就连陆娟娟这等高手也未及应变。却不由怒声道:“原来是黑如墨你这个贱婢!” 来人正是黑如墨黑婆婆,果然是皮黑如锅底,加上一身的黑衣衫,若非一头白发,在深夜里是看不见她的。 黑婆婆一手捏着白公羊见后头上的“天地穴”仍未放手,道:“不错,正是我老婆子……”首先解了黑公羊见的穴道,然后踢了徐展图两脚。 徐展图的分筋错骨是解除了,但人已萎顿不堪,呼呼牛喘不已,其实他还是骨头硬的人物,换了别人,早就鬼嗥穷叫了。 黑公羊见道:“黑婆婆!你怎么会来此?” 黑婆婆道:“商震的拍卖会,我去迟了一步,打听之下,你曾在那会上大出锋头,且传说‘骷髅夫人’出现过,我就知道可能是这个贱人冒充的,也知道这人在附近,公子这么纯洁的人必然危险,果然被我料中……。” 陆娟娟望着自己的儿子道:“黑如墨,把见儿放开了好说话。” 黑如墨道:“放开?你说得倒轻松!我老婆子要是迟来一步,会发生什么事?嘿嘿!我也要你这宝贝儿子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陆娟娟神色一变,道:“你敢!” 黑婆婆冷笑道:“此时此刻,我老婆子有何不敢?” 白婆婆跃跃欲上,陆娟娟摇头阻止。 黑公羊见道:“黑婆婆,我娘真的还健在?” 黑婆婆一震道:“这是听谁说的?” 黑公羊见道:“陆娟娟说的。” 黑婆婆啐了一口,道:“这个贱女人的话,你也相信?” 陆娟娟道:“黑奴婢,我看你才在瞪着眼说瞎话哩! 陆仪凤死了吗?” 黑婆婆道:“虽说她的死因不明,不过我猜想是被你害死的,你说她没有死,她现在何处?” 陆娟娟冷冷地道:“也只有你这老贱奴知道。” 黑婆婆道:“这孽种大概和你一样,将来也是武林祸害,现在我手上一加劲,将来武林就太平了!” 陆娟娟一字一字地道:“老贱奴,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会敲碎你每一根骨头。” 黑婆婆道:“我这把子年纪还怕什么?就算一命换一命也只赚不赔呀!” 黑公羊见道:“黑婆婆,饶了他吧!这小子心地还不错,只是很听他娘的话。” 黑婆婆道;“你太善良,像你娘一样,俗语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娘要不是太好了!当年怎么会受尽这婆娘的欺侮,加之你那宝贝爹又不管事,我要是不为你娘出这口恶气,谁管这档子事儿?” 白公羊见道:“黑婆婆!放了我吧!我娘怎会欺侮他的娘呢?莫非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黑婆婆哼了一声道:“开了半天船还没解缆哪!你们当然是同父异母兄弟,黑小子的母亲是原配,你那贱娘是小老婆,就爱拈酸吃醋,终日惹是生非,因而惹火了公羊旦,一怒而休了她,可是这贱人却迁怒你大娘,不断地陷害她……” 白公羊见道:“娘!是有这同事儿吗?” 陆娟娟道:“这老贱奴是个疯子,她的话也能算数? 老贱奴,你是放不放人?” 黑婆婆道:“你说了实话我就放人,凤娘可是你害的?” 陆娟娟厉声道:“老贱奴!你不配审问我,当年我要杀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三番五次地害她?” 黑婆婆道:“你这贱人心太狠,凤娘要是痛痛快快地死了!你那会甘心?就看你刚才用分筋错骨的下流手段折腾公子的老仆,就知道你是块什么料子哩!” 白公羊见道:“黑婆婆,我希望你放了我,你一刻不放我,我娘就会难过一刻,我娘难过,我心里也不好过!” 黑婆婆道:“想不到这贱人还能生出一个孝子来,我要是宰了你呢?她以后不是就永远不难过了?” 白公羊见道:“黑婆婆,不要杀我。” 黑婆婆道:“小子,原来你是个胆小鬼、怕死鬼!” 白公羊见道:“黑婆婆,我的确好怕死,活着也许会受罪,却总比死了好些。比喻说吧!我死了之后,甘妮卿就会嫁给别人了……。” 黑婆婆道:“谁叫甘妮卿。” 黑公羊见道:“就是‘五华三义’中的‘一声雷’甘乃常的侄女。” 徐展图这一会已完全恢复,正在一边不断地甩臂踢腿活动筋骨,冷笑道:“我看你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甘妮卿会喜欢你?” 白公羊见道:“当然罗,我爹比她大伯出名,我的武功比她高,而我的人品也……” “呸!”徐展图道:“真他娘的皮厚,也没尿泡尿照一照,告诉你,那小妮子根本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 乍见黑公羊见向他摇头,只好打住。 白公羊见大声道:“你不可胡乱造谣,我知道她喜欢我,是不是?假小子?” 黑公羊见道:“也许吧!不过我没注意这件事,按理说你的人品不错,肌肤又白,又是武林名宿之后,她要找婆家应该找你才对。” 白公羊见得意地道:“假小子,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了,你的每一句话我都爱听。假小子,叫黑婆婆放了我成不成?” 黑公羊见道:“这事可以商量,小子,你一定知道,你娘是如何冒充‘骷髅夫人’的?以她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在半招不到之下,连续杀死‘一手遮天’汤奎、‘日月飞环’方鹤年,更不要说满身火器十分霸道的‘火龙梭’吴烈了。说说看,那是怎么回事儿?” 白公羊见真是个楞头鹅,道:“那是因为有人……” 陆娟娟厉声道:“见儿!你敢胡说!” 白公羊见道:“娘,我不说他们不会放我。” 徐展图道:“非但不放你,还要宰了你,你要是活着,也许有机会和甘妮卿成亲,我和甘乃常有点私交,可以为你们撮合撮合……” 白公羊见眉飞色舞道:“真的?” 徐展图道:“老夫当年和甘乃常好得穿一条裤子,这挡子事儿,我只要一句话就成了,嘻嘻!甘妮卿那小妮子,柳腰隆臀,细皮白肉的,可真是够劲呀!嘻嘻……” 白公羊见差点流出涎水,道:“我说出来就是了!你可要说话算话呀!” 徐展图道:“老夫骗你干啥,我叫甘乃常往东他不敢往西,我叫他把侄女嫁给你,他绝不敢说个‘不’字。” 白公羊见道:“那是因为……” 陆娟娟和白婆婆同声大喝,而白婆婆扑向黑婆婆,却被徐展图三拳两脚逼了回去。 白公羊见道:“娘,这件事反正迟早人家总是会知道的,再说,见儿被他们制住,娘就为我操心,见儿也不好受,不如告诉他们算了。” 陆娟娟还要阻止,但白公羊见移开目光,不望着他娘,道:“冒充‘骷髅夫人’杀那三个人的不是我娘,是另一个女人……” 黑婆婆、黑公羊见及徐展图同时一怔,黑公羊见道:“那女人是谁,你知道吗?” 白公羊见茫然地摇摇头,道:“我只知道那女人大约三四十岁,长得挺好看的。” 徐展图道:“那‘玉面圣母的遗体’呢?是不是在‘九头鹰’手中吗?” 白公羊见道:“不知道,后来‘九头鹰’孟宗海陪那女人走了,也把玉面圣母的遗体带走了。” 黑公羊见对黑婆婆道:“婆婆,这女人是谁?谁有这等功力?” 黑婆婆和徐展图都微微摇头,黑婆婆道:“贱女人,你也不知道她是何人吧?” 这工夫,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声及马嘶声,且有人大声问道:“喂!有什么吃的?” 至少两个人,可以听出这说话的人正是“五华三义” 中的“口角春秋”卜来。白公羊见一听出是此人,知道甘乃常必也来了,甘乃常来了,那甘妮卿自然也会随侍在侧的。他大声嚷嚷道:“甘妮卿甘姑娘……甘妮卿甘姑娘……我是公羊见……” 果然,不一会有个一身红衣的妞儿推门而入,正是美态撩人的甘妮卿,白公羊见大喜道:“甘姑娘,我在这儿……” 但是,甘妮卿只瞟了他一眼,却向黑公羊见奔去道:“原来你在这儿……”亲呢之态溢于言表,似要去握黑公羊见的手,这情况大家亲眼共见,一目了然,不免笑白公羊见的一厢情愿。所以目光都集中在黑公羊见及甘妮卿的身上。 但黑公羊见对她并没有白公羊见那么热中,他总以为这姑娘有点太大方,尽管另外一个影子在他心目中,也是相当大胆明朗的,可是对他心情的影响却较甘妮卿大得多。 因而,黑公羊见没有让她握他的手。 就在这时,突然三条身影快逾飘风,自外射入,疾扑黑如墨黑婆婆,黑婆婆身手比白婆婆还高一筹,急切中扯着白公羊见闪开三步,堪堪避过,正要怒斥这三人的施袭,她那知这三人昔年和陆娟娟都有点交情,在外面看这情况,即知黑婆婆制住了白公羊见,也就等于制住了陆娟娟一样。 所以三人一交眼色,趁大家都分神注意甘妮卿对两少年的交情厚薄时,闪电出手。 黑婆婆刚闪过了“五华三义”的施袭,却闪不过陆娟娟密切配合的施袭,她的身法比“五华三义”更快,出手一戳黑婆婆的右臂“小海穴”。黑婆婆捏住白公羊见的后颈的手就松了,接着手往下一滑,扣在黑婆婆的“大渊穴”上。 这穴道就在脉门处,而且带出五七步。 变生肘腋,大家同吃一惊,黑公羊见要救已是不及,不免着恼,要不是甘妮卿,黑婆婆怎么会被制?徐展图冷冷地道:“甘乃常,这一手是武林下三滥的行径,当年你们穷蘑菇陆娟娟,她可没有把你们三块料放在心上,现在帮她,徒使亲痛仇快而已。” 白公羊见道:“对啦!姓徐的,你刚才不是说可以说服甘乃常,把他的侄女许配给我吗?你……你真会吹牛。” 徐展图道:“并非老夫吹牛,而是这老贼重色轻友,还在想入非非,动你老娘的念头哪!” 陆娟娟冷冷地道:“见儿,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强人所难,甘姑娘居然喜欢这小子,以后她就是掉过头来喜次你,咱们也不要哩!” 甘乃常道:“娟娟!这件事总会有所安排的。”他回头对甘妮卿沉声道:“卿儿,过来。” 甘妮卿不太甘心地看看黑公羊见,走到甘乃常身边,甘乃常道:“卿儿,以后不要和那小子来往,喏!这个才是公羊见,和他多亲近亲近。” 白公羊见搔耳摸腮,手足无措,但甘妮卿却根本未看他一眼,低头不语,徐展图哈哈大笑道:“姓甘的,你他娘的真是一文不值了,不是姓徐的自抬身价,当初要不是你百般巴结,姓徐的还不会稀罕交你这种朋友哪!” 甘乃常讪讪地不出声。的确,当年徐展图成名时,身份和公羊旦及清虚等齐名,甘乃常等而下之,他折节下交,也算瞧得起他。 陆娟娟大声道:“废话少说,假公羊见、姓徐的,跟我走吧!” 黑婆婆道:“公子,你千万别受她威胁,老身已届古稀,死丁不算夭寿,你如果能下得了手,只管攻上来,老身一命换她的一命是值得的。” 黑公羊见道:“陆前辈,你把黑婆婆放了吧!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陆娟娟道:“玉霜,护着见儿离开这里,甘大侠和卜云二位,如愿一道走,那是更好……” 她怕黑公羊见和徐展图不顾一切的抢攻,或再次制住她的儿子,不能不对“五华三义”假以词色,这女人最会利用这种机会。 白公羊见一颗心全在甘妮卿身上,而甘妮卿的注意力却又在黑公羊见身上,只是白公羊见总以为她喜欢他,道:“甘姑娘,我们走吧!” 甘妮卿忽然心生一计,故意走到白公羊见身边,低声道:“你能使令堂放了黑婆婆,我就和你好……”甘妮卿一撒娇,这楞子怎么受得了?道:“我怎么能……” 甘妮卿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白公羊见道:“和我老娘动手?” 甘妮卿道:“又不是真的动手,不过是攻其所必救的部位,使她不得不放手。”说完她就走开了。 这工夫陆娟娟已拉着黑婆婆往外走,“五华三义”和白婆婆保护着他们母子。 徐展图道:“师父,我牵制‘五华三义’,你可以对付陆娟娟这女人,可能把黑婆婆救出来。” 黑公羊见道:“我一动手,她会伤害黑婆婆的。” 徐展图也知道他会有所顾虑,那知就在这时,白公羊见忽然向陆娟娟的“曲池穴”攻出去。 陆娟娟大惊,扭身沉腕,正要反击,白公羊见的“反手功”了得,已先发制人,又攻向陆娟娟的“大陵穴”。 这穴道在手腕正中,且其快无比,陆娟娟怒叱-声:“大胆!”但要想拉着黑婆婆闪避这一手,显然时间上绝对来不及的。 陆娟娟的反应极快,立刻就猜到是受了甘妮卿的怂恿,手一松,滑上三步,又扣住甘妮卿的腕脉。 这变化太快,谁也没想到她会对付甘妮卿。 甘乃常一惊道:“娟娟!你这是干啥?她是你的晚辈呀!” 陆娟娟冷冷地道:“你问问她是为了啥?这贱人居然挑拨我的儿子向我下手,救那黑贱人。” 甘乃常相信正是如此,无言以对。白公羊见道:“娘,请原谅孩儿冒犯您,我不是当真要伤您的。” 陆娟娟道:“老娘要是不闪避,你未必能及时收手撤招,见儿,人心太可怕了!” 徐展图笑道:“你说了这半天的话,只怕这一句还像句人话,你自己心狠手黑,你的儿子日久天长也会学样的,这就叫着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甘乃常道:“娟娟,这孩子不懂事,别和她一般见识,把她放了吧!” 陆娟娟道:“这小贱人太可恶了!我不给她点苫头吃,她那知天高地厚?” 白公羊见道:“娘,快把她放了吧!我代她受罚好了!”真是一窍不通,似乎还没看清这局面呢! 当众人走出小店之时,骤听一阵急骤的奔马声扬尘而来,原来是去找陆仪凤的人无功而返,他们正是公羊旦和清虚老尼。 甘妮卿叫了一声:“师父救我!”清虚下了马,冷冷地打量一干人,然后目光落在陆娟娟身上,道:“放开妮卿!” 陆娟娟见她和公羊旦一道而来,就不免有气,而公羊旦也没向她打招呼,脸上就更挂不住了,尽管她背后宣传,是她自动离开公羊旦的,但知道内情的人却心照不宣,她是被公羊旦休了的女人。 陆娟娟道:“放不放人在我,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为什么要制住她?” 清虚道:“她是什么年纪,你又是什么岁数了,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以你的身份,也不必和她一般见识,放了她再说话。” 陆娟娟道:“现在作主的是我,可由不得你!” 清虚冷峻地道:“陆娟娟,可不要抓破了脸!” 陆娟娟道:“脸是早已抓破了!你要怎么样?” 清虚往上一扑,所有的人几乎全都动了。甘乃常还在一厢情愿,偏袒陆娟娟,他知道陆娟娟无意伤害甘妮卿,昕以他反而滑去挡清虚。 而白婆婆也急忙贴近陆娟娟加以保护。 黑婆婆突然又扑向白公羊见,徐展图助其一臂之力,只有公羊旦及黑公羊见站着不动。 但场内的变化极快,清虚本是扑向陆娟娟去抢徒儿甘妮唧,却因甘乃常的阻挠,及白婆婆的保护,突然转向白公羊见。 谁也没想到。黑公羊见对这小子已生手足之情,突然发动,向清虚迎上,双掌翻覆,作了几次螺旋的拍击,竟把清虚击退。 “慢着!慢着!先不要动手!”公羊旦双手连张,道:“在下有话要说,说完了再打不迟。” 由于清虚的一击不成,顿时都停了下来。 清虚恨透了黑公羊见,那是因为对上一代陆仪风的妒恨,一直延到今日,她之出家也是为了陆仪风。她当然也恨陆娟娟,只是昔年她看出陆娟娟不可能成为她的情敌,况且不久之前,她还吃过黑公羊见的亏。 公羊旦道:“陆娟娟,这小子是你生的?”他指的是白公羊见。 陆娟娟仰头看天,冷冷地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公羊旦道:“这么说他是我的孩子了?” 陆娟娟冷哼一声道:“谁说是你的孩子?” 公羊旦道:“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陆娟娟道:“赵钱孙李,周吴郭王都有可能,与你何干?” 公羊旦道:“不会是‘百邪人魔’齐天道的吧?” 那知陆娟娟道:“也有可能!” 公羊旦“呸”地一声,道:“你简直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 陆娟娟道:“你呢?是不是一头在街就办事的狗?你有没有算一算你有多少女人?” 公羊旦一楞,的确,他一生中情孽索缠,女人不少。 这工夫,徐展图道:“甘乃常,你真是一个首鼠两端的浑虫,你能作人家的叔伯吗?” 甘乃常不吭声,现在他们是在山野之中,阳光暖洋洋地升起,只有白公羊见脸上有汗,他不能不为心爱的人焦急。 尤其甘妮卿此刻看得出,黑公羊见没有动静,白公羊见却很焦急,就连连向他使眼色。 白公羊见又向陆娟娟扑出救人,只要是抢人,当然要采攻势,他一动又带动了很多人,甘乃常不能坐视,也扑向陆娟娟,这次却是救他的侄女。 白婆婆去挡甘乃常,清虚又发动了攻势,自然也是攻向陆娟娟。另外徐展图、黑婆婆二人也向陆娟娟扑去。 那知清虚知道无法抢回甘妮卿,一下子扣住了白公羊见的脉门,向后疾退。 却没料到黑公羊见关心白公羊见,立刻扑向清虚,清虚一手扣人,一手迎敌,怎会是黑公羊见的敌手?立刻守多攻少。 场内十分混乱,是以陆娟娟在不断地闪避中,退到白公羊见附近,都以为她要呵护自己的儿子。 这工夫,众人都在注意清虚扣住了白公羊见,而黑公羊见一轮急攻,清虚不放白公羊见,攻守都受到了累赘,竟中了黑公羊见一掌。 公羊旦冷眼旁观,这黑公羊见有时用他的“反手攻”,有时又不大像,威力强大。清虚牵了个人,简直不是敌手,不由大皱眉头。 谁也没有注意扣住甘妮卿脉门的陆娟娟,在连连闪避之下,已到白公羊见身边附近。而这时清虚已不支,甘乃常、云开太及卜来三人猛攻陆娟娟,而白婆婆又在侧击这三人。 就在这乱哄哄的情势下,陆娟娟突然放了甘妮卿,回身趁黑公羊见和清虚作决定性一击时,扣住了黑公羊见的脉门。 众人惊噫一声,再一分神,清虚手巾的白公羊见也被陆娟娟夺去了。 这真是变生肘腋,也证明陆娟娟这女人阴诈凶辣,她低声道:“玉霜断后,我们尽快离开这儿。” 由于甘妮卿已恢复自由,到了甘乃常身边,“五华三义”就开始观望了,清虚老尼对黑公羊见恨极!自然不会关心他。 只有黑婆婆、徐展图二人跃跃欲上,而公羊旦还在斟酌,到底是抢不抢?他当然猜出,这小子是陆仪凤所生,总是自己的骨肉,但投鼠忌器,也不能不加考虑。 而这工夫陆娟娟扣住黑公羊见的脉门,带着白公羊见及白婆婆匆匆奔向山路,白公羊见还不邪心,不断地回头望着甘妮卿。 但甘妮卿却向公羊旦道:“公羊老伯,他不是你的骨肉吗?:勾什么不抢救呢?” 公羊旦道:“老夫虽想救人,却也不能不顾到他的安全……”说着,也向陆娟娟的去向追去。 陆娟娟见徐展图及黑婆婆亦步亦趋,干脆点了他的穴道,交白婆婆扶着,这样一来,她可以应付徐展图及黑婆婆二人。 陆娟娟道:“公羊旦、徐展图,你们再跟,我就废了这。小子的武功,别以为我在唬你们,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可是公羊旦非跟不可,要不人家会说他毫无骨肉之,情,徐展图和黑婆婆两人更是非跟不可了。 陆娟娟自知这些人一旦不管后果往上冲,她们母子及白婆婆绝非敌手,立即把手放在黑公羊见的小腹上,道:“你们再跟我就废了他武功,废了武功如你们再跟,那就宰了他。” 公羊旦、徐展图及黑婆婆还是要跟。 陆娟娟恨极,连点“腹结”、“中拄”及“日月”诸穴,黑公羊见“咯”地一声,浑身剧烈地震动起来,这女人真是心比蛇蝎。 徐展图厉斯道:“贱女人,你废了他的武功?” 陆娟娟道:“不错,但武功废了,还可以作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人要是死了,一切都完哩!你们不要再跟,只要他和我合作,我不会杀他的。” 公羊旦道:“陆娟娟,你要他和你合作什么?” 陆娟娟道:“你不要管,你一向是不关心自己骨肉的,你大可保持一贯作风。” 这时陆娟娟等已进入一片松林中,徐展图道:“黑婆婆,拚了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她带走我的师父。” 黑婆婆道:“可是她可能杀了公子。” 徐展图道:“不会的,因为她杀了师父,我们也无顾虑,会立刻放手宰了她的。” 黑婆婆一想也对,立刻和徐展图二人追入林中。 但是才入林中,突然听到一声清啸,破空而下,接着又听到陆娟娟的怒叱声,白婆婆的惨叫声,又听到白公羊见惊叫着道:“她就是十……” “蓬啪”数声,又是一声清啸及惨叫怒骂声。徐展图道:“黑婆婆,快点!有了变故,似乎他们遭遇了另一高手吃了亏。” 黑婆婆还没说话,只闻身后的公羊旦道:“八成是十面观音到了!” 徐展图冷笑道:“十面观音来了又如何?” 公羊旦淡然道:“她来了,那小子就有救了!” 黑婆婆道:“你身为公子的生父,却一点也不关心他,尽谈些风凉话,不知你的侠名是怎么混来的?” 公羊旦道:“什么叫风凉话?老实说,在目前能救他的也只有十面观音了!我关心又能如何?你们还看不出来?我愈关心这黑小子,陆娟娟那婆娘就越会恨他,说不定早就下毒手了!” 徐展图道:“这话也对,可是你总是不大关心自己的骨肉,不知你心中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想那死去的玉面圣母?” 公羊旦摇头苦笑,道:“你们只看到了我丑恶的一面,另一面根本没看到,而那丑恶的一面却又是我希望被别人看到的……” 这工夫徐展图和黑婆婆也无暇和他谈话,急忙向呻吟及怒骂处奔去,不一会,他们吃惊地发现陆娟娟一臂无力垂下,倚在树干上喘气。白婆婆躺在地上哼哼,白公羊见昏倒在白婆婆身边,而黑公羊见已经不见了。 这三个人也许当时并未联手,但若是十面观音要抢黑公羊见,首先要面对白婆婆及陆娟娟。这两人联手非同小可,何况白公羊见似也出过手。 看来也没超出三五招,陆娟娟受伤,白婆婆重伤,白公羊见被人家点昏倒,不能动弹。 徐展图道:“陆娟娟,黑公羊见呢?” 陆娟娟一生中没有栽得这么惨,她以为对方是明知故问,解了白公羊见的穴道,扶起白婆婆,掉头就走。 但公羊旦在迎面二十步外一站,道:“陆娟娟,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能走。” 那知陆娟娟厉声道:“我不准备回答任何问题,你要乘人之危,就马上下手吧!” 公羊旦道:“我公羊旦岂是乘人之危的人,我只想知道,在拍卖的小庙外,你曾见过一个连毙三大高手的‘骷髅夫人’,那是什么人?” 陆娟娟道:“你口称‘骷髅夫人’却又问我是谁,真是矛盾!” 公羊旦道:“她明明不是‘骷髅夫人’,因为我是昔年目睹她死去的二人之一。这个妇人是什么样子?有何特征?是不是真有惊人的绝技或是以诡异的手法杀人的?” 陆娟娟仰仰头道:“我本不想说什么,不过告诉你也等于零。我们也不认识她,只能告诉你,她看来四十许,很好看!如此而已,看不出她是不是以真功夫杀人……” 说完,带着白公羊见及白婆婆缓缓出林而去。 第二十六章 江湖儿女显真情 这是一个山野中的茅屋,这儿有三个人,除了已被废除武功的黑公羊见,还有十面观音及一个既丑又跛的中年妇人。 仲春的晚上,在这北方还是相当寒冷的,妇人做了一大锅的热粥,也烙了葱油饼,还做了四个菜,端到热炕头上来。 黑公羊见的气色灰白,精神萎靡,废了武功的人,有双重的痛苦,一是心理上的,一是肉体上的。 在心理上,好比一只鸟,本可以飞来飞去,自由自在,而现在就连走路也有气无力,像个生病之人似的,至于在肉体上,那是比女人生孩子还痛苦的滋味。 屋内很暖和,十面观音只穿了一套薄薄的夹衣,触目之下,能使屋内更暖和如春,她道“吃饭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饭总是要吃的。” 黑公羊见摇摇头。 十面观音道:“怎么?真的连饭也不想吃了?是不是不想活了?” 黑公羊见不出声,这似乎就等于默认。 一个人如果不想活了,吃饭睡觉就认为是累赘了。 十面观音道:“以我的功力,虽还没有把握使你恢复武功,总还可以试试看,并非没有希望。” 黑公羊见像块木头一样,老是不出声。 十面观音不再苦劝,自己就吃了起来,道:“蓝大婶,来吃饭吧!” 丑妇走进来坐在炕缘上用饭,而黑公羊见已经是三天不进饮食了。 丑妇蓝大婶道:“姑娘,白公子还在等你,这份情意,难道姑娘就一点也未放在心上吗?” 十面观音像是没有听到。 丑妇道:“‘沧浪客’白素心,论家世是武林世家,论人品和武功又是属一属二的,姑娘已三十几岁,总不能一辈子不嫁吧?” 十面观音仍不出声。 丑妇叹了一口气道:“‘沧浪客’可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女人,那种人,姑娘,不能再等了!” 十面观音低头吃饭,黑公羊见却似乎在注意听,丑妇还要唠叨下去,十面观音道:“谈点别的成不成?” “好好……”蓝大婶道:“都说夫人没有死,姑娘你知道不知道?” 十面观音点点头道:“知道一点,不过她未死而盛传她死了,这其中另有原因。” 蓝大婶道:“是不是怕陆娟娟再起害人之心?” 十面观音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另外,她昔年练功走火,迄未复原。” 蓝大婶道:“夫人乃是数十年武林中最高明的大夫,她也不能治自己的宿疾?” 十面观音道:“一般来说,最重的走火入魔,已注定要残废终生或者寿命不久的,夫人能使自己再活一二十年,且能自疗到快复原的境界,不是已证明了她的医术不平凡吗?” 蓝大婶道:“要是由夫人来治疗公子的病……”十面观音一抬头,冷森森的目光,立刻把蓝大婶的话又逼了回去。 黑公羊见听了十面观音和“沧浪客”的事,本已动容,他想不通自己万念俱灰,为什么会关心这档子事? 继而隐隐听出,她们两人所谈的“夫人”可能和他母亲有关,再加动容,道:“叶姐,你们谈的‘夫人’是谁呀?‘沧浪客’白素心又是谁?” 十面观音不耐地道:“你是要死的人了,何必操这份心?”自顾吃饭,不再理他。 黑公羊见不出声了,待她们吃完了饭,洗好了碗筷,蓝大婶道:“姑娘,白大侠可能还在太山观日峰,如果我是你,就去看看他,他似乎今生非你不娶了……” 十面观音道:“可惜你永远不是我。” 这一夜黑公羊见一直未合眼,他想的事太多太多,但总不离母亲是否真的健在?那“沧浪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叶姐到底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十面观音说,知道她姓叶的人,除了黑公羊见,大概也只有“沧浪客”和她死去的师父玉面圣母了。 他告诉自己不要想了,废了武功的人,终日病恹恹地,生不如死,何必去想这些! 但是,一个人要控制自己的思想,谈何容易,一些出家的人,终生不知坐破了多少蒲团,仍然达不到控制思想的境界。 第二天他还是不吃饭,十面观音和蓝大婶也不理他,蓝大婶在早餐桌上道:“姑娘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去见白大侠?以白大侠的高傲个性,姑娘要是在最近不答复他,他可能有出尘之想了……” 这次十面观音没吭声,也不知道她是懒得答复抑是多少动了心?男女之间一见钟情的不多,但要得到自己十分中意的人,那“五大要件”之中,主要还是一个“闲”字。 一个人有“闲”工夫,才能谈到死缠。世上不怕死缠的女人不多。 黑公羊见忽然自动开了腔,道:“叶姐,我想吃点东西。” 蓝大婶一喜,正要去拿食物来,十面观音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都已经不想活了,何必糟蹋粮食?” 要是平日,他一定会感觉这话太冷酷,有伤自尊,但他现在一点也不计较,道:“叶姐,我饿了!” 十面观音漠然道:“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又不想死了,对不对?” 黑公羊见嗫嚅着,道:“叶姐,我……我……的确是……” 十面观音道:“好吧!不想死有不想死的办法,一个人不想死,就希望能活得惬意些,你希望恢复武功对不?” 黑公羊见道:“叶姐多偏劳!” 十面观音冷冷地道:“我是天生劳碌命,并不抱怨,但劳碌了人家不领情,或者到了时候又心灰意冷,半途而废……” 黑公羊见道:“叶姐,我想我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 十面观音冷冷地道:“还不仅仅是吃苦,还有更使你望而怯步的步骤,恐怕你还是会虎头蛇尾,或者以为别人另有居心……” 黑公羊见道:“不会的,叶姐!” 十面观音这才挥挥手对蓝大婶道:“去煮咸粥来,他三四天没吃饭,不能吃太干太硬的,用鱼肉、瘦肉丁和莲子熬得烂点……” 蓝大婶自去准备。 黑公羊见道:“叶姐,‘沧浪客’白素心是谁?” 十面观音道:“是个年纪不太大的高手。” 黑公羊见道:“他多少岁?” 十面观音道:“大概是四十出头吧!” 黑公羊见喃喃地道:“嘿!他比叶姐大十岁。” 十面观音道:“只大十岁而已,你今年多大了?” 黑公羊见道:“大……十八了。” 十面观音道:“正好,我比你大十多岁,他比我大十岁……” 黑公羊见不出声了,据他所知,男人比女人大十岁以上的配偶,世上多的是,男方比女方小十多岁的配偶可就太少了,简直就没听说过。 他越想越烦,就决定不想这些,道:“叶姐,你似乎对家父母昔年的事知道不少。” 十面观音道:“不,只是片断而已。” 黑公羊见道:“叶姐,家母的医道……” 十面观音道:“‘扫眉扁鹊,步步生莲’这八个字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 黑公羊见道:“叶姐,依你看,家父的声誉如何?” 十面观音道:“再伟大的人也有缺点,再卑鄙的人物,偶尔也会做出不平凡的事来,令尊这人,只是个平凡的人。凡是平常人,都会时好时坏,偶尔也会做些坏事的。” 黑公羊见道:“叶姐,关于家父作坏事,可以举例吗?” 十面观音道:“好色不就是其中缺点之一吗?不好色的人会有几个老婆,而且还另有野草闲花吗?” 黑公羊见道:“叶姐,对于‘骷髅夫人’再次出现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十面观音道:“这件事我也无法回答你……。” 黑公羊见吃了饭,并不能马上着手,因为他三日未进食,身子虚弱,必须使他的体力恢复正常才行。到了第二天晚上,十面观音才认为正常了。 十面观音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黑公羊见道:“叶姐还不信我的决心?” 十面观音道:“并非不信,但有些不平凡的举措,一旦实行起来,你这人太迂,可能会以为……” 黑公羊见道:“不会的,叶姐,任何苦我都能受。” 十面观音道:“如果是其他方面的困难呢?” 黑公羊见道:“叶姐救我,我一切不计。” 十面观音道:“请谨记斯言,为了使你恢复武功,不论发生了何事,切勿魂不守舍。” 黑公羊见道:“我知道,叶姐。” 十面观音厉声道:“你并不知道,你生性迂腐,食古不化,紧要关头不知变通。” 黑公羊见深知她的喜怒无常,道:“叶姐,如果真有这缺点,我会改过。” 十面观音道:“蓝大婶,洗澡水弄好了没有?” 蓝大婶在外间道:“已经好了。” 十面观音道:“先去洗个澡,要洗得一尘不染才行。” 他现在唯命是从,不敢驳辩,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然后,十面观音道:“不要穿任何衣服,坐到屋角处的巨缸中去。” 黑公羊见虽极想问却又不敢,只好照办。原来缸中有半缸热水,坐进去正好水面到他的脖子上端。 由于水太热,不久就出了一头大汗。他道:“叶姐,要坐多久?” 外面的十面观音道:“一夜。” 黑公羊见不出声了,自己说过不畏任何艰难的。 人坐在水中,水是有压力的,就会微喘,十面观音道:“记住‘先天一气’上的口诀,使你的呼吸似有似无,至少也要使它平缓。” 黑公羊见照办,最初很困难,但因他天生是此道中人,很快就摸到诀窍了。 第二天窗上已见曙光子,黑公羊见以为十面观音一定在睡觉,就低呼了一声:“叶姐!……” “什么事?”她居然还在门外。 黑公羊见大为惊异,也暗暗感动,道:“叶姐,你在门外站了一夜?” 十面观音道:“你少管闲事,不可旁骛,一会要蓝大婶来喂你吃饭。” 黑公羊见道:“叶姐,这多不好意思,叶姐,偏劳你行不行?” 十面观音道:“她喂你不好意思,我喂你就好意思了?” 他无法回答,事实上是她在他的身边就有安全感,但他不敢说,蓝大婶喂过饭之后,十面观音道:“你以‘先天一气’的口诀,试运真气试试看。” 黑公羊见试了几次都失望地道:“叶姐,我……我没有办法……我完了……” 十面观音柔声道:“不要灰心,这本就是一件十分艰巨的事,没有人敢保证能绝对复原,但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 黑公羊见道:“是的,叶姐,让你跟着我受罪,我真……” 她厉声道:“不要说这些灰心泄气的话,再试,再试!” 他不敢再说话了,但是,一直试到正午,还是不成,缸内的水早就凉了,他有点发抖。 十面观音道:“看来是非用我们都不愿意的办法了。” 黑公羊见道:“叶姐,是什么办法?” 十面观音道:“到炕上去吧!” 黑公羊见回到炕上,门窗都已紧闭,甚至还用布蒙起,屋内极暗,只是这是白昼,仍可隐隐视物。 他忽然发现屋内还有一个人,甚至隐隐可见这人儿也是全裸的,而且上了炕,道:“佛、道二家都以清心寡欲为主,因为欲是华缘的根源,而华缘又是修证的致命伤,所以大道之妙,全在凝神,能凝神得窍,则势如破竹,节节应手,反之,面墙而立,寸步难行……” 十面观音声音不大,却是字字入耳,又道:“上次我们互以刚阳及阴柔之气合并,使你击退百邪人魔及清虚等高手,那仅是阴阳合璧而已,这次要恢复功力,则必须三窍合……” 说到这里,她忽然不出声了。 黑公羊见道:“叶姐,什么叫‘三窍合’?” 十面观音良久才道:“上窍为口,中窍为脐,下窍为阴……” 黑公羊见心头一震,道:“叶姐……” 十面观音冷峻地道:“怎么,你后悔了?” 黑公羊见道:“叶姐,你不要误解,小弟十分敬慕姐姐,而姐姐为了救我,若是为我而失身,我……我虽死也不是迹其辜……。” 十面观音道:“‘三窍合’是道家秘术,也是本门治疗失去功力或走火入魔者的独门心法,所以对外从不传扬,武林中人无人知道。下窍之合,只是稍按即可,以便能使阴气与阳气互通互受……” 黑公羊见道:“叶姐,尽管如此,如以‘男女授受不亲’来看此事,我不能不为叶姐抱屈……” 那知十面观音忽然不出声了。 黑公羊见以为又惹她生气了,道:“叶姐,我又说错了是不是?我总以为你我相差十多岁,不能……不能……所以,我等于占了叶姐的便宜,我怎能安心,要是我们能……我就不计较了,不要说叶姐比我大十多岁……就是大二三十岁,我也愿意……” 他发现坐在他对面的十面观音身子震动了一下,但却仍然不出声,又过了很久,隐隐看到她的脸上微微闪光,伸手一摸,竟是满面泪痕。 黑公羊见毕竟是性情中人,在极端激动之下,大力抱住了她,道:“叶姐……为什么如此悲伤?是不是我又说错了什么?叶姐……就算我说错了……我也认罪……真的,即使你比我大二十岁我也不在乎……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甘妮卿对我好我老是提不起兴趣来?叶姐!我的话都是胡说八道……你别恼我……我只是不愿欺骗你……愿意把心底的话告诉你……” 又过了很久,他道:“叶姐,我说错了吗?” 她摇摇头,道:“没有,你的话很使我感动……但是……总是相差十多岁……好哩!咱们开始吧!” 他们互搂着,肌肤密接,面孔相对,她的腿各由黑公羊见的腰上穿过,非如此,则不足以使三窍合,尤其是下窍。 这真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举措,他是一个气血方刚的年轻人,抱的又是他心目中极为倾慕的人,两嘴相贴,胸部紧压,才能使两脐相对,唯其两脐相对,下窍才能对准而稍接。 十面观音低声道:“所谓稍接,接实而不亢进深入,阴阳水火既济,龟蛇自然幡结,发运四肢,贯通百脉,真气薰蒸,如火一般,这就是其阳祖气,过三关过九窍,要水火平均,不可过与不及,调和得宜,外阳自然溶回腹内,其火自然上冲,浑身酥绵,交感无穷……” 黑公羊见听是听明白了,但是,他毕竟是凡人,玉人在抱,肌肤密贴,呼吸相闻,要命的是下窍的微接,人非草木,岂能无动于衷? 神驰意走,他的生理立起变化。 他一有这种冲动,她就无法行动,因为她也是凡人,甚至是有生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密接紧抱,几乎已做到了男女在行周公大礼时的一切。 她的心头一荡,只要闭上眼,心情一松驰,任何摆布需索都会做出,作一对甜蜜的夫妻,不也是天上人间吗? 但是,一旦想到他是个残废的人,万一失身,他就无救。心头一凛,立刻收摄心神,外骛不侵,且冷峻地道:“生死存亡,全在一念之间,还不快快抱元守一,心若止水,身似太虚……。” 黑公羊见心地纯洁,且对这心法十分熟练,立刻忘形忘我,万虑皆空,只感龙虎相交;升干顶,降坤腹,动应静蓄,绵绵密密,两个人体已合而为一了……。 合二为一的境界乃是刚柔相济,阴阳调和,真气上运,甘露下降。其实这也是道家的某派丹道的起步。继续用功,会有六脉合璧,饥肠永绝,气化纯阳,身能耐寒却署;更进一步,就是达圣通天,玄珠下降炉中,丹光如莲开放,也就具有“久”了。 当然,他们的目的不在仙、佛,而在祛病复功。 如此不断地行功,约三昼夜,二十四周天,当能功行圆满,非但能恢复武功,且能较以前更增加功力, 蓝大婶这工夫可就紧张了,十面观音是她的恩人,承她收容,教她武功,并按月给她生活费用,蓝大婶对她的敬、畏兼而有之,十面观音的安危,胜过她自己的何止百倍。 她的双刀已在手,一会窜到屋后的大树顶枝桠中了望一阵,然后再下来守护,因为这是最最紧要的时刻: 此刻如被惊扰或侵犯,黑公羊见可能当场死亡,十面观音则可能走火。 时间在焦灼中渡过,东方已见曙光,漫漫的长夜已经过去了,蓝大婶胡乱吃了些东西,因为她必须保持自己的体力,以备发生事故时全力应付。 饭后自窗外向屋中望去,那是她在窗帘上留了个小孔,却并非窥春,而是观察屋内的行功进度情况。 那拥抱姿势十分不雅,简直就是在作销魂销魄的勾当,但是他们寂然不动,像石像浮雕一般。 十面观音的头上及身上冒着腾腾蒸气,黑公羊见身上却没有,似乎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呢! 蓝大婶当然也不明白何以有此现象?却想到,小姐为了救这小子,牺牲太大,这大概正是为什么小姐总对“沧浪客”白素心若即若离的原因了吧? 在蓝大婶看来,小姐要是真的喜欢这个楞小子,可真不是明智之举,他那及得上“沧浪客”呢?或者“风云剑”冷云萍呢?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又到屋后树上去了望。 这是荒凉的山区,大约八九里外才有农田,到此附近来的,也只有樵夫或采药的人,但也很少,所以直到正午,仍然平静如故。 蓝大婶盘算着:“已过了一半的时间了……” 午后约申时头,她又在窗外窥伺,不由微微一怔,正好相反,黑公羊见头上及身上蒸气腾腾,十面观音脸上、身上却布满了鸡皮疙瘩。 蓝大婶自不知道,一个是真火炼形,一个是二阳生,相互更迭交替,此刻固是十面观音在以本身阴气助其阴刚固基,在她困顿时,他也以阳刚之气回馈。 因而,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阴缺阳补,阳亏阴充,到此境界,黑公羊见的奇经八脉又已畅通,他的天赋深厚,事半功倍,这在行功中的十面观音来说,也能感受得到。 道家有所谓“合藉双修”的夫妻档,大概都是用此“三窍合”方法,但此法稍一意志不坚,即陷入欲海泛滥,不克自拔之境。 天又黑了,蓝大婶不敢稍有怠忽,一会上树,一会绕屋巡逻,一会又在窗外观察,在她觉得,这是一生中最慢的时刻。 就在蓝大婶再次上树,隐于枝桠中,四下打量时,她忽心头一紧,发现在南方来了四个人,由奔行的速度来看,知道是武林中人。 这可怎么办呢?要是通知行功中的小姐,可能导致她走火,要是不通知,由于小姐树敌太多,而武林中人又都以为“先天一气”秘笈在黑公羊见身上,这后果可以想像。 蓝大婶以为,也许这只是路过的人,再说,远远望去,虽然这四人奔行快速,绝非一般樵夫或采药的人,却也不像是顶尖高手。 蓝大婶自从跟着十面观音,除了教她功夫,有时还把她当靶子喂招,所以蓝大婶可以说能打能挨,算是一流高手。 直到那四人相距约三五十丈,蓝大婶才悄悄下树,返屋把门闭上,不久,传来了敲门声,好久,蓝大婶才“嘟嘟嚷嚷”地走出来道:“谁呀!深更半夜地……” 门外有个少女口音道:“大嫂,我们是过路人,错过了宿头,能不能借宿一宵,弄点吃的?” 蓝大婶道:“真对不起!家里有病人……不便惊扰,至于吃的,晚饭还剩下四张油饼,我这就去拿来……” 没有开门,蓝大婶就匆匆地去取了饼来,把门开了一缝,把饼递出。她发现这四个人只有这少女陌生,另外之人正是颇有名气的“五华三义”。 这几个人当然唬不倒蓝大婶,可是两人正在紧要关头,惊扰不得,再说两人全裸相拥,那景象被任何人看到,都会蜚短流长,捕风捉影的造谣。 小姐的安全重要,小姐的名节更重要。 因而蓝大婶递出了饼就要闭门。 云开太接过油饼,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大妹子,天这般时候哩!眼看数千里内也没有人烟,你要是不留宿,眼看要露宿在荒野中,我们爷们倒无所谓,只是女孩子家不方便,大妹子能不能想想办法……” 蓝大婶道:“大爷,一共只有两间房子,我占了一小间,我那有病的老爹占了一间,他刚刚睡着,实在是不便吵醒他,各位,真……真是对不起呀!” “匡啷”一声,把门闭上了,蓝大婶返回屋中可就不敢怠慢了,这四个人显然不想走了,万一来个越墙而入,发现了屋中的景象,非但误会,也会造成行功中两人的危险。 外面的甘乃常道:“家里有病人就不便打扰,咱们还是走吧!也许能找个守山的草寮什么的……。” 卜来道:“老大.我看这个娘们不大像农家妇,二位意下如何?” 云开太道:“怎见得?” 这鞭那小妞甘妮卿却低声道:“是啊!卜大叔观察入微,我也以为这妇人不是种田的,她的衣裳就不对。还有,我们在门外,她最初并未开门,应该不知道外面有几个人,却匆匆取了四张油饼来,可见她在我们尚未到达这小屋附近之前,她早就发现我们了。” 甘乃常道:“你倒是心细如发,这想法有几分道理,照你这么说,这妇人是什么来路,屋中有什么秘密?” 甘妮卿道:“那侄女就猜不出来了,反正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阴阳笑”云开太道:“何必和她罗嗦,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就将要越墙而入。 但甘乃常扯他一下,道:“慢着,从后面进入看看是可以的,可别扰民。” 四人绕到屋后,有个很大的后院,以竹篱围住,种了数十畦的菜,但也种有果树。 云开太往里一掠,“平沙落雁”,足一沾地,忽感疾风自侧面袭到,身子一仰,自颚下呼啸而过,原来是一段枯枝。 云开太道:“什么人暗算云大爷?”正正打量,忽然又是一股劲风袭到,“啪”地一声,在他面前溅开一蓬泥土。 “好个鸳鸯镖手法!”云开太冷笑道:“快别卖弄哩! 爷们本来不一定在此留宿,这么一来,就非在此睡上一夜了……” 这工夫甘乃常在外一打手势,卜来自东边进入,甘妮卿自西边进入,甘乃常则自正门进入。 虽然四人并非同时进入,蓝大婶却已经发现了他们,她知道今夜有麻烦,为了杀鸡儆猴,一定要先下煞手攫倒一两个再说。 而这四人当中,卜来贪功躁进,首先往后窗上贴,就在这时人影一闪,身后已站着一个人,伸手就戳“神堂穴”。 卜来急挫身子狼狈地一滚.因为对方来势至快,不如此就有被制的危险,然而,他虽避过了第一次危机,人家这一脚来得更快,取穴之准也十分惊人,“叭”地一声,踢在卜来的“委中穴”上。 此处在小腿弯处,踢中后腿弯以下的小腿就不能动了,一只小腿不能动就变成了跛子,接着又被人家点了“大杼穴”,瘫在菜畦中。 这正是蓝大婶,她此刻已无暇他顾,回到屋上一看,前面的甘乃常也到了前窗外,似想窥伺。 她是绝对不许任何人窥伺的,一式“苍龙入海”,猛扑而下,甘乃常疾退,见是这妇人,叱声道:“果然是道卜的人物,差点被你瞒过去……” 蓝大婶双手交互劈下,甘乃常未及撤兵刃,不免有点心慌意乱,因为蓝大婶的攻势凌厉,其中一招竟是“先天一气”上的绝招。 “唰”地一刀,砍在甘乃常的左肩上,不由哼了一声疾退。然而,就在这时,忽闻后窗外传来尖叫及怒骂声,那是甘妮卿的口音,道:“呸……呸!不要脸!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哩!原来和这骚女人在……” 蓝大婶已然赶到,怒极之下一口气劈出二十来刀,甘妮卿虽是清虚之徒,论功力也高不过甘乃常的,立刻手忙脚乱。 但甘乃常负伤不退,急忙扑上助战。 蓝大婶心焦如焚,不知道屋内行功的二人情况如何了?按-般情况,他们都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凡是疗疾行功,或者自行调息运行周天之时,大多预定有时限,有的一个时辰,有的一天,也有数日及数十日的。一旦受扰而且未到结束之期,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蓝大婶以一敌二,并无败象,而甘妮卿还是边打边骂,道:“那个浪女人是谁?谅她不会是什么正经货色……不要脸……不害臊……” 突然,一声厉啸,只闻“轰”然巨震,这小茅屋的屋顶竟被冲开一个大洞,一个裸影由洞中穿出,仅一两个起落就不见了,而后面追出的,也是个全裸的人。 前面是女人,后面是男人,这男子手中还抓了不少的衣物。茅草、土石纷纷洒落,蓝大婶已上了屋顶,自屋顶洞中向下一看,立即追随两裸人而去。 第二十七章 旦夕祸福月难全 黑公羊见比十面观音受惊而导致的反震轻微得多。原来他们刚柔阴阳互济,一会这个热另一个冷,一会是另一个热这个冷,热的是阳气满盈,人是清醒的,冷的是阴气充斥体内外,人在半昏迷状态。 而在“五华三义”惊扰,且甘妮卿在窗外大惊而怒骂时,正是黑公羊见阳气满盈,十面观音阴气充体,人在迷离之中。由于她的功力深厚,尚能听出甘妮卿谩骂的部分词句,怒火攻心,心猿不制,意马难拴,逆血冲窍,人也就像疯狂一般,把黑公羊见震开,狂啸中冲破了屋顶而去。 而黑公羊见反而较为清醒,且未受伤,而功力已复,抓起两人的衣物,也自屋顶洞中穿出追去。 当然,十面观音并未失去武功,也未完全失去灵智,只是受到干扰后有一段记忆空白的时候,要是她已走火,那还能冲破屋顶,奔行如风呢? 黑公羊见全力追逐,总是相差十来丈无法追上,他不知道,自己非但功力已复,甚至此刻比过去还要高,轻功更是了得。要不,他不可能追逐她只差十来丈距离。 约追出七八里外,他在后面才开始呼唤:“叶姐…… 叶姐……都是小弟连累了你……更没想到‘五华三义’和甘妮卿误打误闯找上了门……叶姐……你等等小弟…… 把衣服给你……先穿上衣服再说……” 可是十面观音没有停下,只是赤足在乱石及乱草中奔行,脚掌早已鲜血淋淋了,她的功力再高,毕竟肌肤细嫩,其痛难忍,奔行就逐渐慢了下来。 黑公羊见再加快些,自后面拦腰一抱,再也不肯放松,道:“叶姐……你要是有什么差错……小弟百身莫赎,叶姐,请冷静下来……小弟已经恢复了功力,叶姐,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事吗?” 十面观音大力挣扎,两人各尽全力,黑公羊见是正常的,知道如何用劲?如何借敌之劲,但神智不太清醒,就没有他灵,不久被他制住.点了穴道。 黑公羊见抹抹汗,道:“叶姐,你为了我,弄得如此狼狈,真是何苦?蓝大婶似乎对你我来往之密切不以为然,似乎她希望你和那个‘沧浪客’结合,其实她也许是对的……” 他为她穿上了衣服,然后把她抱到山溪边,先把她的双足洗涤干净,就在这时,远处一个淡淡人影出现。 黑公羊见以为必是蓝大婶追上来了,也未在意,刚洗好她的双足,准备为她敷上药包扎起来,忽然听到后面一声冷笑,道:“好一对不顾廉耻的狗男女,表面上装得倒像是一对君子淑女……” 黑公羊见此刻的功力又有进境,应该觉察后面有人接近才对,只是人要是心神分散,那就不同了。 叶姐以此方式为他恢复功力,在一般的世俗眼目中,等于失节,结果竟使她走火,要是不能把她治好,今生将内疚至死。 他回头一看,不由心头一凉,竟是百邪人魔,原来他虚与委蛇,奉十面观音之命办事,中途就自行离开折回,可以说,他一直未离黑公羊见左右。 那么他对十面观音及黑公羊见的事,应该是十分清楚了?当然,当“五华三义”及甘妮卿去干扰两人行功时,“百邪人魔”齐天道就在暗中俟机而动。 因为他仍不愿直接得罪十面观音,如果“五华三义” 得手,生擒了十面观音,他们再合力擒住黑公羊见,他就可以向“五华三义”下手施袭。 只是事情的发展未如他料想那样,“五华三义”都受了伤,反被两人脱逃了,齐天道这才小心翼翼地追了下来。 黑公羊见知道此魔来意不善,立刻把十面观音放在地上,暗暗戒备,道:“齐天道,你要干什么?” 齐天道道:“别紧张,别紧张!她是不是走火了?” 黑公羊见对他已不信任,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天道摊摊手道:“年轻人说话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老夫以为既然遇上了,可助你一臂之力,使她恢复神智……” 黑公羊见道:“多谢!我有办法。” 齐天道摇摇头道:“小子,你知道什么?走火到了这程度,非有经验的高手小心施功救治不可,一个不小心,就会断送她的一切。” 黑公羊见自然也相信这些话,只是他不信任齐天道,就不敢让他碰叶姐一下,道:“齐天道,好意心领,你请便吧!” 齐天道:“小子,你可知道,凡是走火入魔的人,拖延愈久,治愈的希望愈少?” 黑公羊见这半天也未见叶姐说话,甚至动一下,内心怕极,万一死了,他活着就太痛苦了,但他信心坚定,道:“不必多言,一切后果由我来承当,齐天道你再不走,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齐天道暖昧地一笑,道:“小子,要是有人再赶来,那可就热闹了!你可不要不识趣呀!”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齐天道,谁想对她不利,我就和谁玩命!不信的话就试试看。” 齐天道叹道:“谁要对她不利?我只是适逢其会,想助你一臂之力,使她及早恢复功力而已。” 黑公羊见冷笑道:“你会有那么好的心肠,大概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吧?” 齐天道向前一滑就是五六步,大袖一卷,似想把黑公羊见卷到一边即可抢人,他那知这小子已非昔比,只见他双臂一绞一旋,双手像搓汤圆似地,然后单掌劈出。 齐天道这一袖上也隐含七成以上内力,那知双方力道一接,“唿嗤”一声,顿时沙飞石走,两人之间地上,起一股烟尘巨柱向天上冲去。 黑公羊见身子晃了一下,齐夭道竟退了三大步,老魔自是心惊,就连黑公羊见自己也吃惊不已, 他自然会吃惊,因为他相信功力骤增,却实在是太缺乏过程了。 齐天道心惊之余,又是一阵窃喜,心道:“这小子功力入进,分明是学了‘先天一气’玄功,而‘先天一气’秘笈也必在十面观音身上。”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种想法,若非如此,这小子已被陆蜗娟废了武功,那会这么快就恢复,甚而更加精进呢? 齐天道又叹了口气道:“黑公羊见,我刚才出手,不过是试试你的底子,有没有这份余力使她恢复?一试之下,你果然大非昔比,老夫倒是杞人忧天,多余操心了……” 说毕,掉头疾驰而去。 这一来倒使黑公羊见感到意外。见那老魔消失踪影,就蹲下来呼唤着:“叶姐……叶姐……” 十面观音睁开眼看了他一阵,道:“小弟,你应付得很好,像齐天道及‘五华三义’等人要想助你,绝对没有安好心……” 黑公羊见道:“是的,叶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十面观音道:“阴气郁积下田,无法舒畅,真气到此即散……” 黑公羊见道:“叶姐,以我目前的功力,仍以你救我的方法助你行功,能不能收效?” 十面观音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要试过以后才知道。 要是能有一位女中高手,以她体内的纯阴之气推动,必能事半功倍……” 黑公羊见道:“以阴气推阴气比用阳气推阴气有用些?” 她点头,又道:“可是当今武林之中,就找不到一位女中高手,就算有,能推心置腹的却是更稀少了。” 黑公羊见猛搔头皮,“这女中高手嘛!有是有,如清虚及陆娟娟等……” 十面观音微微摇头,道:“她们还不成。” 黑公羊见道:“她们不成,那就没有了!” 十面观音道:“在目前,就我所知,只有‘骷髅夫人’堪当此任。” 黑公羊见道:“叶姐,‘骷髅夫人’是你的师祖,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十面观音道:“我说的是那个在拍卖会上出现的假‘骷髅夫人’。” 黑公羊见一楞道:“对了!如果这个假‘骷髅夫人’肯出头为叶姐治疗,那就太好了!可是这样一个出手连毙三大高手,残暴无比的女人,能推心置腹吗?” 十面观音道:“依我猜想,那个假‘骷髅夫人’必是她,必是她……” 黑公羊见道:“叶姐,她是谁呀?” 十面观音道:“我也不敢十分确定,因为也只有她,才有这等功力和机智,如果真是她,我当然能推心置腹了……” 黑公羊见道:“叶姐,她到底是谁?能不能找到她?” 十面观音摇摇头道:“她找我们容易,我们要找她太难,因为昔年的恩怨未弄清楚之前,她不会公开露面的。” 黑公羊见十分失望,低吼了一声道:“这么说,这条路是行不通罗?叶姐,就让我来试试看如何?我愿意尽最大的努力……。” 十面观音玉面微红,道:“见弟,你不知道,用那方式实在太危险了!” 黑公羊见茫然道:“叶姐,我不懂……” 十面观音道:“你当然不知道,但是你当时有没有心猿意马,差点被欲潮淹没?” 黑公羊见头一低,一张脸红到脖子,呐呐道:“叶姐……小弟鲁钝,且对你不敬……” 十面观音道:“见弟,这怎么能怪你,这人生大欲,与生俱来,要不圣人为什么会到四十才能不惑呢?你以为姐姐是木石之人,就没有……,只是能及时勒马,心无二用罢了!而你的定力,姐姐更是钦佩不已。” 黑公羊见连连摇手道:“叶姐,你快别夸赞我了!我当时全身如火焚,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把你推倒,可是就在那紧要关头,我顾到了你的尊严,我要是做了,那我岂不是像畜牲一样了?” 十面观音睁眼望着他道:“见弟,也可能是姐姐比你大十多岁,在你的心理上无法产生那种非怎么样不可的固执吧!……” 黑公羊见连连摇头道:“叶姐,不怕你责备我,自上次我背你,你教我如何应付齐天道及清虚等人之后,我对叶姐就有另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叶姐,我……我的嘴拙,我没法表达那种很怪又很奇妙的感受,至于年龄,我从未想到……。” 十面观音见他越说越激动,就闭上了眼道:“见弟,咱们在这儿不成,我猜想,齐天道绝非真的走了,他必在附近窥伺。” 黑公羊见道:“是的,叶姐,我先把你的脚上点药包扎起来……。还有,那张人皮秘笈,放在小弟身上太不安全,应该交叶姐保管。” 十面观音道:“你以为现在交给我保管会更安全吗?” 黑公羊见道:“叶姐以为如何才会安全?” 十面观音道:“你全部记下来了?” 黑公羊见道:“都背熟了!” 十面观音道:“点火把它烧了吧!那是惹祸的根苗。” 黑公羊见道:“叶姐,这是贵门中的秘笈,你还未看过,怎么可以烧了呢?” 十面观音道:“你看了也是一样,因为你的文事底子深厚,理解力高,况且,你为了保护家师的遗体,曾说服了‘荒冢尸僧’,也慑服了‘铁算盘’等人,未使恩师的遗体继续被卖来卖去,受到亵渎,如家师有知,也会把本门绝技赠授与你的!” 黑公羊见道:“至少这人皮上的秘文,叶姐姐应该看一下。” 十面观音道:“不必了!老实说,我的领悟力没有你高,如果我是你,废除武功的复原就不会那么容易。” 黑公羊见道:“叶姐谬奖了!你还是看一看吧!除非叶姐已经学过那人皮之上的绝学了!” 她微微摇头道:“大约有一小部还没学,但我以为,先由你看过学过之后,再教给我比较省事,我也不必自己去绞脑汁了!” 黑公羊见道:“我怎能教你?” 十面观音道:“见弟,背起我,咱们找个隐秘之处治病吧!可以边走边谈。” 于是黑公羊见背起她向深山中奔行,她道:“见弟,你现在的功力,大致已和我在伯仲之间,而且很快地会超越我,也就是说,即使我们都学全了这人皮的武技,你的造诣必然会比我高。” 黑公羊见道:“叶姐既未学全此技,怎么知道?” 十面观音道:“家师还在世时对我说过,自第一代‘骷髅夫人’起,就想物色一个资质特佳的男人练此绝技.那成就完全不同。但因‘骷髅夫人’嗜杀,风评极坏,没有男人敢接近她,也没有一个男人是她所信赖的,那一代是蹉跎了。到了恩师这一代,她考虑过很多男人,如令尊公羊旦、‘粉面狐’谷华,甚至‘风云剑’冷云萍等。令尊有恩于她,冷云萍人品不俗,而她却考虑了谷华,结果因发现他到处留情而断交。所以上两代都未能达成发扬此一绝技的心愿,这一代我一定要做到,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有此打算了!” 他们在一个隐秘的岩穴中停下来,黑公羊见道:“叶姐,以我的功力,能不能助你复原?” 十面观音道:“见弟,先把那人皮烧了!” 黑公羊见取出看了一遍,确已牢牢记住才烧了它,道:“叶姐,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向咱们要这秘笈了。” 十面观音道:“错了!自现在起,觊觎此秘笈的武林高手会更多,有些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身手没有过人之处,也跟着凑热闹,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因为他们眼见你的功力一日千里,那有不眼红之理。” 黑公羊见道:“叶姐!就在此处让我为你……” 她摇摇头道:“此处虽隐秘,无人护法,风险很大,但即使有风险也要试试看……” 这次在岩穴中和在屋中不一样,在屋中可以闭上门窗,放下窗帘,在这儿只能用大石把岩门挡住,仍会射进光亮来。 这次裸裎,在两人的心情上就不一样了,因为彼此都知道了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较易涉及遐思。 所谓“三窍合”,几乎就等于男女媾合时的情况,而欲使脐对脐的密切贴合,下窍自然会有深入的顾虑,而过深或不及,都会影响行功的进行。 一开始两人都把持不住,他的心猿意马,她立刻就觉察到而起了反应,必然会引起他的连锁反应。 正如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几乎同时,两人大力分开,黑公羊见歉疚地道:“叶姐,小弟不敬……” 十面观音喟然道:“见弟,如你感到内疚,姐姐更该惭愧,我刚才还不是一样,因为这‘三窍合’中的‘下窍合’,非有大定大寂的功力,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不知不觉的境界,因为我们都是凡人……。” 黑公羊见道:“叶姐,除了‘三窍合’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十面观音道:“有,那就是我说的,要一位女中顶尖高手,以其充沛的阴气,推动我体内的纯阴,冲开下田。” 黑公羊见无耐地道:“叶姐,再试一次好不好?” 她默然点头,但当他们互相拥抱,下肢交叉下体密接而有所触刺时,两人又像电殛似的,几乎无法抑制,只有立即分开。 岩穴中,只有他们的微喘声。 良久,她才喟然道:“其实作个普通民妇也不错,找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开出十几亩田,数十畦菜,再掘一口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也是很幸福宁静的生活吗?” 黑公羊见道:“叶姐,你似有出尘之想了!” 十面观音道:“见弟,你以为在那种生活中过一辈子,不也很写意吗?” 黑公羊见道:“是的,假如我们本来就农夫农妇,对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营生会感到枯燥无味,要是我们干了那行,就完全不同,较易领略那种朴实生活的滋味,以及山高皇帝远的自在感。” 她点点头道:“话是不错,但你就是愿意过那种生活,我也不会鼓励你,因为你去作农夫,辜负了你这块璞玉……” 她忽然倾听了一下,道:“好像有人来了!” 黑公羊见道:“是的,叶姐,你的衣服……” 他的衣服较单纯,穿一条裤子一件夹袄就成了,伏在岩口大石缝中向外望去。 首先看到的是白婆婆,接着是陆娟娟,然后是白公羊见,他喘着道:“娘,这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他们不会到这儿来的。” 白婆婆道:“是老邪说的,那还会错?” 黑公羊见和十面观音一交眼色,莫非是“百邪人魔” 齐天道泄了密,告诉他们三人有关他们两人藏在此处? 陆娟娟道:“大致错不了的,传说十面观音走了火。 他们走不远的。” 白婆婆道:“喏!那边好像是个岩洞,临时用大石堵起来了。” 陆娟娟道:“不错,这附近再也没有藏身之处了!我来把洞口打开……” 黑公羊见自石缝中看得很清楚,陆娟娟一脸狠色,双掌微微上提过腰,然后蓄力翻掌绞动。 但黑公羊见先向十面观音打个招呼,首先推出一掌,岩口巨石“轰然”射出,陆娟娟惊呼一声,仓皇侧移一丈。 那巨石一直滚出数十丈外,落下山沟。 他们不得不如此,因为岩洞中太危险,要是这一掌由外向内推,洞内空间有限,就无处可躲了。 陆娟娟乍见黑公羊见出洞,冷笑道:“果然不错,你这孽种藏在这儿!” 黑公羊见道:“我藏在这儿与你何干?” 陆娟娟道:“孽种,今天你要是不拿出那秘笈来,你是包死不活!”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听说十面观音和你在一起,那女人很坏,何不把她交给我娘呢?” 黑公羊见道:“小子,你真浑!还看不出你娘有多坏? 一个人坏也不要紧,就怕很坏却又装出很好的样子,你娘就是这种作风。” 陆娟娟冷哼了一声,白公羊见道:“我娘不能算是坏人,主要是和你娘合不来……” 这工夫白婆婆绕到岩洞口处,正要向内看,黑公羊见一式“反手功”的“倒打金钟”,白婆婆以巨大的铜拐一格,“当”地一声,铜拐变弯了,且被震出四步以外。 陆娟娟不由骇然,更相信这小子学了秘笈上的绝学。 他击掌三声,山沟中立刻又窜上两人,正是清虚老尼师徒。 白公羊见道:“妮卿,你也来了!” 甘妮卿却向黑公羊见望去,道:“我当然要来,我要看看一对狗男女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来?”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你再口出不逊,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甘妮卿大声道:“什么口出不逊,你和那女人不三不四地,你们心里清楚,我说错了什么?” 黑公羊见懒得和她计较,知道今夜这些人来意不善,而这些人,十之八九都吃过叶姐的亏,不论是为了出口气或为了秘笈,都不会放过叶姐的。所以他站在洞口外约六七步之处,严密戒备。 陆娟娟道:“清虚大师,以咱们二人再加上白婆婆之力,缠住这小子,让两个年轻人进洞把那女人弄出来,谅也费不了多少手脚。” 清虚道:“就这么办,不过这小子近来大有进境,咱们二人也不可轻敌。” 白婆婆先发动,抡拐当头砸下。清虚剑走轻灵,分心便刺。陆娟娟飞身以“乳燕穿帘”之式,凌空一剑戳下。 这三人以白婆婆较弱,所以先攻,而先攻者大多为陪衬。因为黑公羊见以陆、朱二人为主要对手。(清虚的俗家名字叫朱贞) 黑公羊见为了叶姐,不敢怠慢,撤下六尺鞭,化解陆娟娟的凌空下击,也逼退了清虚的攻势。 白婆婆是助攻,早已收拐游走。 两少向洞口逼近,黑公羊见道:“小子,我一直对你另眼相看,甚至当作亲人,在这紧要关头,你不能扯我的后腿。”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母命难违,你要原谅我才对。” 甘妮卿道:“公羊见,何必和他磨牙,咱们俟机进洞就是了!” 黑公羊见低吼一声,抡鞭抽向两少,两少不敢硬接急退,但陆娟娟和清虚老尼又逼了上来了。 以陆、朱二人的功力来看,陆要比朱稍胜一筹,这二人联手,再加上白婆婆抽空就砸出一拐,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也找不出几人能接得下来。 但是,黑公羊见以“反手攻”为主,以“先天一气” 为辅,势道浑猛,变招奇快,三个人一点也占不了便宜,而两少也进不了洞。 黑公羊见知道,不下煞手无法和叶姐脱身,但他又不爱杀人,与这等高手过招,很难拿捏到恰到好处。 这工夫甘妮卿一窜就到了洞口,黑公羊见大吼一声要去拦截,但陆、朱和白婆婆死缠不放,白婆婆又是只攻不守。 在这情况之下,黑公羊见不能不保护自己,因为他的安危就等于是叶姐的安危,盛怒之下,施出“缩地功”身法,眨眼到了清虚左后侧,以“先天一气”的一招“有凤来仪”,六尺鞭在空中挽出奇妙的弧线,“叭!”地一声,抽在清虚的腰上。 清虚绝对未想到会如此之快,更未想到会腰部正中,身子看去自摔出三丈之外。 这一招未完,去势如电,扫向陆娟娟的下盘,却一脚把白婆婆的铜拐蹬开。陆娟娟毕竟不凡,六尺鞭仅在她的左小腿肚上扫了一下,连皮带肉带走了一大块。 而这时的甘妮卿,似自身上掏出一件东西要去丢向洞中,却正好自岩洞中之上泻下一人,甘妮卿一丢,这人正好一把抓住,踢出甘妮卿,入洞抓起十面观音就射出洞外。 黑公羊见此刻正被三人再次猛攻,而四人乍见有人插手,都一齐去拦截,可惜的是四人都要提防对方在此刻施袭,所以拦截这个捡便宜的人都迟了一步。 此人正是齐天道。 原来陆、朱等人来此,正是齐天道透漏的消息,但他当时表示内伤未愈,不能参加,陆、朱等人见他气色果然不佳,就信以为真。 她们这才知道,齐天道是利用她们打头阵,吸住黑公羊见,他才能抢了十面观音。他的想法没有错,即使秘笈不在十面观音手中,只要擒住她,也能逼她叫黑公羊见交出来, 齐天道暗中观察,黑公羊见对十面观音已生情愫,至于十面观音作何打算,老魔还估不透。 现在追得最早,也最接近老魔的是黑公羊见,陆娟娟等人在后面边追边骂,齐天道发现黑公羊见的脚程极快,如今他自己挟了个人,绝对会被追上的。 而在黑公羊见后面的人,却是越追越远,因为他们五人之中三个高手都受了伤,自然会落后的。 齐天道往树林中一钻,黑公羊见可就急了,也钻入树林,但这树林占地极广,追了一会竟把人追丢了。 其实齐天道并未离开这片树林,由于林中败叶有一尺多厚,他点了十面观音的穴道,两人都埋在败叶之下,瞒过了黑公羊见。 黑公羊见在林中又找了一遍,自林子另一边走出,一路追下去,且大声呼叫:“叶姐……叶姐……你在那里? 叶姐……叶姐……” 那焦灼哀伤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十面观音虽不能动却能听,内心十分感动。那声音越来越小,表示黑公羊见愈追愈远了。 齐天道自败叶中坐起来,道:“动心眼,这小子还差得多,十面观音,终有一天你也落在我的手中。” 他扶起十面观音,黑公羊见往南追去,他不能往南,而朱、陆等在北面,也可能追来,他也不能向北,他一路向东。 这老魔当年也曾和陆娟娟好过,还差点结婚呢!现在他对这些女人已无兴趣,十面观音还如此年轻细嫩,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他有个临时的巢穴,那是在邛山之中绝壑中的石屋,非常隐秘,这石屋只有一间,宽一丈二三,长约两丈,冬暖夏凉,很适于居住,只是在此居住的人,要想清闲无人打扰,最好不举火炊饭,反之,必会被人发现。 移开石屋的门,那是一块长八尺宽二尺半的大石条,不甚规则,因为太规则了会被人看出,这石屋内有石桌石凳和石穴,只是床上铺了草秸。 放下十面观音,解了她的穴道,道:“十面观音,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你会落到这地步,其实也只怪你自己的运气不好。” 十面观音不出声,到了这里,就很不可能有人找到了,落入此魔之手,前途祸福难卜。 第二十八章 追风赶月水上漂 齐天道坐在石床边上,目光一直望出去,可隐隐看到山壑的隘口,如有人来,应该走那隘口,他道:“十面观音,你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交出那张人皮秘笈,另一条路你大概可以猜到。” 十面观音道:“我猜不出来。” 齐天道干笑了一阵,把目光收回来,停在她的身上,道:“如不交出秘笈,把你的人交给我也成。”大概自知说出这话有点下流,又干笑了两声。 十面观音道:“齐天道.那张人皮大概已落入那个假‘骷髅夫人’之手了。至于你要人,你有没有想到自己多大年纪了?” 齐天道自嘲地笑笑,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二,和你比起来是大了一点,但老夫这些年来珍摄有术,体力尚佳,年轻人能做的,老夫绝不稍逊。” 十面观音心焦如焚,别看她喜怒无常,却是守身如玉。即使是“沧浪客”和“风云剑”对她那么崇拜,也未予以一亲芳泽的机会,反倒是一个懵懵懂懂的黑公羊见,却获得她的青睐,也可以说是殊荣。 那虽是救人治病,但那实际举措和体能的感受,简直就是敦伦燕好。 当然,在两个极有定力的人来说则不是。 十面观音道:“齐天道,虽然你在武林的风评并不太好,至少还没有好色淫行的丑闻,希望你继续保有这点荣誉。” 齐天道道:“十面观音,老夫志在秘笈,如确无秘笈,口述也成,老夫相信你已学过或学过一部分,如果这一点也做不到,老夫不须你点头也可以自己动手。” 十面观音道:“齐天道,你如果打通我的经脉,使我的行气顺畅,我可以把我已学的告诉你。” 齐天道道:“老夫把你治好了,马上会向老夫下手,你的翻脸无情,老夫早已领教过哩!” 十面观音冷峻地道:“不错!齐天道,除非你杀了我,一旦我脱出你的魔手,到那时候……” 齐天道狞笑道:“老夫在路上就想到一个可能的后果,那就是你绝不会交出秘笈或说出所学的‘先天一气’玄学……” 说到这里,他想起还没搜她的身子!这才走近道:“十面观音,老夫并非占你的便宜到处乱摸,总要先搜你一下……”口说不是乱摸,十面观音却以为他在毛手毛脚地占便宜。 搜了两遍,一无所获,却拿着她的金牌把玩。 齐天道也许由于这一阵摸索,色心大动,道:“十面观音,由于那是一张人皮,说不定你把它贴在身上,光是摸还不可靠,要脱光了仔细看一遍,我才放心!” 十面观音知道自己的胴体有多大魅力,如何地吸引男人?一看之下,而能把持得住的,想必不多见。 也就是说,能在“三窍合”那种形同交媾的情况下定下心,不越雷池一步,在她认识的男人之中,恐怕只有一个黑公羊见了。 十面观音厉声道:“齐天道,事到如此,我不妨告诉你一个大秘密,我的师祖‘骷髅夫人’真的没有死。你如果毁了我,你得酌量那轻重的后果。” 齐天道微楞了一下,又狞笑一阵道:“十面观音,你这点鬼名堂,唬不住老夫,不要说‘骷髅夫人’确已死亡,公羊旦是目击者之一,就算她真的没有死,老夫现在放了你也太迟了,这叫做一不做二不休。‘骷髅夫人’并不是无能不在的神吧!” 十面观音空有一身绝技,此刻却在任人宰割,真是心如刀绞,而齐天道似已下了决心,道:“你是决定不拿出秘笈也不说出所学的‘先天一气’秘学了?” 十面观音以为,此刻有任何办法能免于被玷污或能拖延时间,她都要一试,失身于此魔,生不如死,而死了也不能瞑目。她道:“齐天道,如你能信任我,我还可以奉送一个秘密。” 齐天道阴笑道:“你先别紧张,老夫也只是剥了你的衣服,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藏秘笈而已。” 十面观音道:“齐天道,公羊旦是神偷,在他的前半辈子,不知积蓄,但过了四十以后,盗回来的稀世珍宝,古玩无数,光是黄金就有一千多镒。白银堆积成山,只好覆上泥土,种上草木以掩入耳目……” 齐天道不免心动,道:“公羊旦有宝藏,我听过这传说,那老贼会告诉你不成?” 卜面观音道:“他不会,但他的亲人则会。” 齐天道冷笑道:“谁?” 十面观音道:“他的儿子公羊见。” 齐天道打了个哈哈,道:“那老贼,六亲不认,他会把这秘密告诉他的儿子?那可真是奇谈了。” 十面观音道:“其实他近来已承认了那个皮肤黑的公羊见是他的儿子,他这把年纪了,在武林中又干的是刀头舔血的勾当;还不知道那一天被人攫倒,伸腿瞪眼,不把这秘密告诉自己的骨肉,你说他告诉谁?” 齐天道点点头道:“这的确也有可能,莫非那小子把秘密告诉了你?” 十面观音道:“当然,我不顾自身危险为他恢复功力,他耿耿于怀,无以为报,就把那秘密告诉我了……。” 这谎言说得中规中矩,合情合理,尤其那公羊见十分憨厚,受人大恩,而谈出此秘是绝对可能的。况且说出此秘密,并不代表就是全部送给她了。 可是,这老魔很不单纯,他当然知道,十面观音此刻说这秘密,只是想逃过此劫,不会说出真的藏宝地址,却仍然要问,道:“藏在什么地方呀?” 十面观音道:“只要你能助我一臂,治愈我的真气之畅,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让你白忙的。” 齐天道微微摇头道:“你说的也有可能,可是老夫总要冒一份风险,如今是到口的肥羊,我要是不吃,那才是傻蛋哩!” 十面观音从不气馁,此刻却感到绝望及悲哀,她闭上眼不出声了。 齐天道并不是个淫徒,道:“十面观音,如果把秘笈及你的身体摆在面前让我来取,我宁取秘笈,而现在我仍要最后提示你……” 关于本门的绝学,她也不甘心给他。 况且,就算说出了秘学,齐天道就会放了她吗? 齐天道也知道,像十面观音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穿这一点,也就不想浪费口舌,这一年来,他一直没有碰过女人,老魔在女色当前,还有点紧张呢! 他把她抱到石床上,正要脱她的上衣,但又走向石门,想把石门关上,虽然这儿隐秘,总不能敞着门办事。 但,竟未拉动石门,还以为自己此刻神驰意走,力道无法集中呢?再次大力一拉,仍未拉动! 他“噫”了一声,向后一探去,不由一惊,有个陌生面孔的人向他龇牙一笑,道:“老色迷,你要干人哇?关门是么?这又何必?在下一生别无所好,就爱欣赏别人敦伦,而且百看不厌……” “呸!”老魔唾了一口,道:“你是何人?” 这个中年人笑笑道:“我是一个无名小卒,你放心! 你敦你的伦,我看我的戏,如果表演精彩,我还会喝采哩!……” 老魔想不出此人是谁?此时此刻,卧榻之旁那容他人鼾鼻?一掠而出,迎面劈出一掌。 那人一闪而过,也不还手。 老魔再攻出几掌,对方似乎不敢和他硬碰硬,就得理不止,一阵急攻。那人既然不能硬接,就只有闪闪避避后退了。 老魔想速战速决,把他干掉,也好办事,更是不遗余力。 这人一路退去,竟到了隘口处,这儿有个小瀑布,下有一潭,大约有二三十丈方圆,足有三四人之深。 瀑流沛然而下,溅起水雾,使潭边的岩石都生满了青苔。 那人,被逼到一块岩石上,回头一看,原来这岩石后边即是接近潭心最深之处,不由惊叫一声道:“老贼,咱们到外面较量,你逼我下水,胜之不成……” 老魔一看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就想到此人必是只旱鸭子,自己和他一样,就更加步步逼进。 那人在最后一块尖形岩石上摇摇晃晃,即将失去重心落水,老魔趁机攻出一招狠招,那人闪不胜闪,侧身落水,“扑通”一声,且传来一声惨叫,下沉不见。 老魔此刻站在那人落水前的尖岩上,拍拍手道:“老夫正在兴头上,你却来找死,真是命中注定……”回身正要跃到岸上,那知水中“嗤”地一声钻出一道人箭。 老魔心头一惊,在这瞬间,他才知道,他强人家比他更强,这个人太会装态了。一柄蛾眉刺向老魔腿上一钩,老魔弹起,那人用手一推,一道水箭以无俦的力道,击中老魔的小腿部。 这力道太猛,老魔刚跃起,立即小腿向前,身子后仰,平仰落下,摔在那块尖岩上, 这下子摔得不轻,可是老魔知道,落入此人手中,很可能就等于落入十面观音手中,那后果可就不堪想像了。 老魔忍着脊椎上的剧痛,不敢以鲤鱼打挺跃起,却以翻滚方式向外边的岩石上滚去。但他的左腰上仍挨了一刺。 总算没有落入潭中,反之,他将变成此人的俘虏。这儿他最熟,负伤逃窜了。因他已受了两处伤,自忖非对方敌手。 对方在陆地上自忖非老魔敌手,就诱他到潭边去,可见此人水中的功夫极有信心,他来到石屋内,不由一惊,十面观音竟不见了。 原来此人正是徐展图,他被丢下,却一路追来,后来遇上了清虚及甘妮卿,在暗中听她们交谈,知道十面观音走了火,似乎黑公羊见却好了。不由暗喜,根据他的判断,齐天道是去了邛山的方向。 一路打听农、樵,跟踪追来,居然被他找到了。 为了黑公羊见,他必须找到十面观音,四下一打量,深知劫持十面观音的人不是由隘口脱身,而是另有出路。 四下一打量,两边山壁坡度较大,身子高的人,挨着一个人也可以自那儿脱出壑外。于是他由那坡上出了绝壑。 而此刻挨着十面观音的人,却是个有四十初头年纪,衣着鲜明,人品不俗的中年人。他才奔出十余里路,十面观音道:“请放下我。” 青年侠士道:“我希望一口气奔回家,也好为你疗治沉疴……” 十面观音道:“不必了!我这毛病很难治。” 青年侠士道:“你难道还不信任我的功力?” 十面观音道:“当然信任,可是我知道,要治我的病,非女性高手不可,我看你也不必浪费内功了!” 青年侠士道:“似乎你对我老有成见……” 十面观音道:“你多心了!我对自己的病有数,既知不可能,何必多此一举?” “唉!”青年侠士深深地叹口气道:“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我的人品不够,身手低俗,甚至于素行方面有何缺失?而使你对我一直漠然视之——” 十面观音道:“素心,你对我的关注,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有我的苦衷和想法。说句迷信的话,也许是我们无缘吧!” 这人正是“沧浪客”白素心,对十面观音情有独钟。 然而,十面观音对他却是总提不起兴趣,大概真是无缘吧?“沧浪客”道:“不要这么说,有缘无缘全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十面观音道:“这又何苦?你的前途无限,且声誉极佳,而我,善善恶恶,甚至有人把我当作女煞星,你我结合,对你太不利了!” 白素心道:“如果我根本不计较这些呢?” 十面观音道:“你越不计较,我越是计较。” 就在这时,夜风中隐隐传来了呼叫声:“叶姐……叶姐……你在那里?叶姐……叶姐……” 声音在夜空中颤抖,充满了无限的凄凉意味! 十面观音心头一颤,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自脸上泄露出来。而白素心的长眉也同时皱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呼叫的人是谁了! 只是他不愿提及那个人。他以为那是个微不足道,更不足以和他抗衡的小人物。 “叶姐……叶姐……”这声音竟能使她心情激动,无法自制,是不是因为他们有过数次肌肤密接,几乎就等于有夫妻之实的缘故? 其实也不完全为了这一点,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觉得他不一样了。 “见弟……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她已尽力全力呼叫,但是,那呼叫“叶姐”之声是来自上风头,而下风头呼叫的十面观音中气又不足,对方绝对吸不到。 “见弟……我是叶姐……我在这儿……” “沧浪客”木然地站着,像一尊石像。 “叶姐……叶姐……”显然对方并未听到她的回应,她十分焦急,道:“素心,以你的内力发声,对方应能听得到的,你能帮这个忙吗?” 白素心木然地道:“本来任何忙我都愿帮的,但是,我总觉得你纡尊降贵太不值了!我为你抱屈。” 十面观音道:“你错了!我常常以为,我和那个年轻人在一起,总有点自卑,因为他太纯洁坦诚了!” 白素心冷冷地道:“似乎我在你的心目中不够坦诚。” 十面观音道:“恕我直言,你也坦诚正直,但是,那是经过历练之后修正过的坦诚,和他的不大一样,素心,你愿意呼叫吗?” 白素心道:“我会呼叫的,不过我十分怀疑,你是否经过三思才有的决定?” 那知这时忽闻有人以十分浑厚的内力呼叫着:“师父……师父……你的叶姐在这里……师父……你的叶姐在这儿……” 发声处就在他们两入的左后方,大约不出五七十丈左右,十面观音立刻就知道是谁了。但白素心却不知道是谁? “叶姐在吗?叶姐……叶姐……”喊的人声音中充满了喜悦的激动,听的人也差不多。 不久,两人已联袂而来,黑公羊见立即蹲下来握住十面观音的手,道:“叶姐……你还好吧?没有受到伤害吧?” 十面观音道:“还好!是你的徒弟救了我的。”她未提白素心,因为白家素不能算是救她的人,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黑公羊见道:“那太好了!叶姐我们走吧!以后遇上那老东西,我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十面观音道:“见弟,你别急,我来介绍一位朋友给你……”她指指白素心道:“这就是‘沧浪客’白素心白大侠。” 又对白素心道:“这位就是公羊旦大侠的哲嗣,公羊见少侠。” 黑公羊见站起来抱拳道:“白大侠,久仰!” 白素心冷冷地道:“彼此,彼此。听说公羊少侠身负绝学,且家传‘反手功’了得。有暇白某倒想领教一番。” 黑公羊见道:“白大侠,我初出茅庐,技薄艺浅,那一方面都不能和白大侠比,还请白大侠多指点!” 白素心道:“客气了!如果公羊少侠此刻有兴,咱们就在此印证一番……” 一边的徐展图有点捺不住性子,道:“我师父此刻的精神全贯注在叶姑娘身上,小的不才,能否代家师和白大侠走几招?” 白素心冷冷地上下一打量,道:“尊驾何人?” 徐展图道:“原藉苏北高邮,自幼家父母叫我小六子。 你就叫我小六子好了!” 白素心道:“小六子,你师父教了你武功,似乎没有教你礼节,认清自己的身份,也是礼节的一种。自己够不够份量应该知道的。” 徐展图道:“我师父说,当今武林中,真正有实学的不过三五人,但阁下的大名不在这三五名之内。所以我师父又说,除了那三五位顶尖高手之外,以我小六子这两手玩艺之奥,江湖去得……” 白素心冷蔑地一笑道:“这话恐怕不是你师父说的。” 徐展图道:“是他说的。” 白素心道:“如果你师父说了这句话,他就根本不入流!” 徐展图道:“如果你以为我师父不入流,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狂徒。你不知天高地厚——” 黑公羊见道:“不要这样和白大侠说话。” 徐展图道:“是的,师父,不过此人明明身手有限,却又故作名人状,弟子实在看不顺眼!” 十面观音道:“小六子,不可如此。白大侠,多谢你的照顾,你请便吧!” 白素心道:“公羊少侠,在下心仪已久,不久的将来,白某总是要请公羊少侠赐教一场的。” 黑公羊见道:“这又何必?我这两套不如你,你成名已久,我不过是庄稼把式,千万别把我估高了!” 白素心道:“公羊少侠忒谦,后会有期……”这次是动了真火,临去没有和十面观音打招呼。 徐展图道:“这小子徒有虚名,一点涵养也没有。” 十面观音道:“这也不能怪他,他认识我已有六七年了,刚才的情况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也是一样的。” 黑公羊见道:“叶姐,齐天道那老贼把你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徐展图道:“就在这邛山之中一个绝壑中的石岩内,那老贼居然想……”他不便说下去了。 十面观音道:“要不是你的徒弟赶到,姐姐恐怕要失身于他了!”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这老贼简直不是人。叶姐,我的徒弟叫徐展图,过去也是锋头人物。” 十面观音道:“我知道,他不就是‘追风赶月水上漂’徐大侠吗?” 徐展图道:“在叶姑娘面前,我恐怕漂不起来了!” 十面观音道:“我知道你不愿暴露身份,所以刚才在白素心面前也叫你小六子而不叫名。” 徐展图道:“多谢叶姑娘。” 黑公羊见道:“叶姐,咱们走吧!……”背起十面观音,由徐展图带路,出了邛山。 第二十九章 我虞尔诈难见情 由于必须找一位女性顶尖高手,才能治好十面观音的病,就要找个隐秘的地方安置她。 他们快到黄河北岸时,正是向晚时分,摆渡已在过河途中,大约要等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回来,一条山路上来了一辆篷车。 车子在摆渡口的小木屋后面就停下了,除了一个车夫,仍坐在车辆上,也没有一个人出车。 十面观音道:“看得出路数吗?” 徐展图自小木屋后窗望出去,不一会就缩回头来,道:“叶姑娘,车子十分沉重。” 十面观音道:“不知道是人还是货?” 徐展图道:“看不出来,只看出车轮辗过的土地上留下很深的痕迹。” 十面观音道:“可能车内有人。” 黑公羊见道:“叶姐,如果车内有人,他们会是为了咱们而来的吗?” 十面观音点点头道:“八成如此。” 徐展图道:“如果是为二位来的,此刻这小摆渡码头上没有人,不正是他们行动的大好时机吗?” 十面观音道:“依我猜想,可能他们尚不动手的原因有二,第一是发现我们有三个人,他们车上虽有三五人或七八人,仍感实力不足,所以等待这次摆渡自南岸回来,带来援手的人再下手。” 徐展图道:“可能如此。果真如此,咱们为什么不先下手呢?” 黑公羊见道:“人家未招惹我们,我们不可主动惹人家。” 十面观音道:“见弟,你的仁慈是很感人的,但是,如果仁慈会换来杀身之祸时,仁慈就不足取了!” 徐展图道:“师父,我可以上去搭讪一下,看看车中是否有人?” 十面观音道:“千万小心,他们是暗的,你是明的,车内要暗算你,你是不容易闪避的。” 徐展图道:“叶姑娘,我会小心的……” 徐展图哼着小调,分手走出小木屋绕到后面来,向那车把式挥挥手道:“老乡,有火镰没有?” 车把式漠然道:“要火镰干嘛?” 徐展图道:“摆渡嘛!大约还要一个多时辰才回头,妈的!在这儿枯坐好无聊,抽袋旱烟嘛!” 车把式道:“有,你过来我为你燃个纸煤就是了!” 徐展图道:“老乡,真谢谢你哩……”虾着腰走了上去。车把式自腰上取出一个小竹筒,又自竹筒中抽出一根纸烟(用马粪纸卷成,一头已燃过而有纸灰。火石的火星溅上纸灰即燃,撮口一吹即起火苗。) 车把式又取出火镰及火石,道:“老兄是干那行的?” 徐展图干笑声道:“老乡别见笑,兄弟是屠户,去为人家杀猪宰羊,唉!干这行此刻可是淡季罗!” 车把式看了他一眼道:“是啊!你这一行,到了年终岁尾,家家都杀猪宰羊过年,你的生意可就兴旺哩!” 徐展图道:“对对,不过,五月节和八月节也有点生意,一年之大节嘛……”说着伸手一撩车篷的前帘,一只护手钩疾伸而出,堪堪钩向他的手腕。 要是庸手,这只手是保不住啦!但徐腿图手一缩,道:“老乡,车子里是牲口吧?” 车把式把纸煤给他道:“不不,是货,” 徐展图道:“干这行的鼻子很灵,车内好像有猪粪的味道……”他的身子微挫,手微抖。忽然后面两匹马狂嘶一声,向前猛窜。 这是由四马拉的篷车,后面两匹狂窜,前面两匹也受了惊,车把式差点被摔下来。急忙抄住缰绳,但怎么控制也不成。 篷车顺着黄河边狂驰而去。 原来徐展图刚才以袖箭射入马的肛门中,那两匹马自然是痛得狂驰了。 这工夫黑公羊见道:“怎么回事?” 徐展图说了,黑公羊见见道:“马又没有招惹你,它们岂不是无辜的,怎么?证明车内有人了吗?” 徐展图道:“有,师父。” 黑公羊见向那边望去,篷车已被制住,后面两匹马已被击毙,那车把式把两匹死马解开拖到一边,并没有回头找场的趋势。 那篷车仍然静悄悄地停在那儿。 十面观音道:“徐展图,怎能证明车内有人?” 徐展图说了刚才车内伸出一只护手钩的事。 十面观音道:“咱们猜得一点没错,他们在等人。” 徐展图道:“叶姑娘,我以为不必等到他们的援手到了再出手,现在就应该把他们收拾了。” 黑公羊见道:“目前我们只是猜测,怎么可以仅凭猜测就向人下手呢?就算车中有人,也说不定是女眷,不便抛头露面呢!” 徐展图道:“师父真是菩萨心肠,在江湖上走动,这是吃亏的。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叶姑娘想想呀!” 黑公羊见道:“谁想碰叶姐一下,那就要先过我这一关。” 十面观音道:“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要是来几个像齐天道那等高手,试问你们二位既要迎敌又要照料我,成吗?” 黑公羊见道:“叶姐,你的意思是……” 十面观音道:“本来我也不怕他们,因为必要时我有‘蚀骨消肌丹’,谁向我下手,谁就要倒楣,可是由于见弟反对我用这歹毒的东西,所以姐姐就不愿用了。” 徐展图心头一动,当今之世谁能使这女煞星不用“蚀骨消肌丹”?恐怕只有师父一个人了。看来男女间的一个“情”字,无阻无碍,无坚不摧了。 黑公羊见道:“叶姐,我早就说过,你的心地良善,只是脾气不好罢了!既然叶姐不用那歹毒的玩艺儿,小弟过去看看。” 徐展图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在此保护叶姑娘,我过去看看即可。” 徐展图又施施然走了过去,道:“老乡,怎么?牲口有毛病哩?” 车把式没吭声,待徐展图近在两丈以内时,忽见车篷撩起,车内足有六七人之多,至少有四个人同时扬手射出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暗器。 大致有枣核镖,、没羽箭、火龙梭或白骨针等。 这些他都不在乎,只有火龙梭他心中不免嘀咕。 “火龙梭”吴烈已死,除了他的子弟及门下,武林中没有使用这种霸道火器的。那么此人必是吴烈的亲人了。 这只是瞬间的事,本来他要跃起闪避,但经验告诉他,既有一支火龙梭,或者后面还有,就绝对不可上跃,而要挫下或滚动。因为这火器爆炸是自地面呈扇面形向上炸开的。 果然,他在滚动中,火龙梭炸开,而且又射来一支,要不是他深知此火器的特性,必被炸得焦头烂额。 既然徐屉图没有被攫倒,只是衣上有些焦孔,有的还在冒烟,他可不能轻饶这些人,在烟硝尘雾中跃起的同时,射出十余支袖箭。 车上的人只愿以暗器伤人,倚仗人多,却忽略了别人也会以暗器回报,尤其是在一连串的各种暗器射出,而火龙梭爆炸的瞬间。 一阵惊呼声中,已有三人受伤,纷纷跃出车外,而徐展图已经扑上,此刻就不得不撤出称手兵刃短蛾眉刺了。 原来又是上次在小庙中参与拍卖的一些人物,如“剑痴”乔庄、“大力神”韩寿及“海里怪”等人。只是又多了“五华三义”三人。 甘乃常道:“原来是你这个无名小卒。” 那知“大力神”韩寿道:“甘当家的,快别让人笑话哩!他是无名小卒吗?他是昔年名噪一时的‘追星赶月水上漂’徐展图呀!也就是近年来行踪诡秘的‘荒冢尸僧’啊!” 这工夫“大力神”硬接了徐展图一蛾眉刺,居然势均力敌,韩寿不由心惊。 “剑痴”乔庄以剑术下功夫颇深而成名,有日才吃饭时都以筷子来比划剑招,所以他想以招术试试徐展图的道行。 这儿虽有六七人之多,还没有联手齐上,都想以个人的拿手的绝活扬名立万。一式“野渡横丹”,向徐展图攻出。 徐展图拜黑公羊见为师,黑公羊见本不接受,但他意志坚定,绝不更改,所以黑公羊见过意不去,就把“反手功”及“先天一气”传了部分给他。 徐展图乃是一流高手,领悟力特强,融会贯通之下,发挥了至大的威力。 所以平平凡凡的一式“苏秦背剑”,既是“反手功” 又蕴含“先天一气”的心法,“当”地一声,“剑痴”的长剑差点脱手,踉跄退了四五步。 这些人当中没有人敢再单挑出锋头子。 尤其“五华三义”对公羊旦的“反手功”早已见识过,深知厉害,一交眼色,三人合力攻上。 其余诸人也没闲着,六个高手招呼一个,只有车把式还站在车辕上观战。 徐展图自然感到无俦的压力,这些人的武功各有专长,路数各异,而他所学的“反手功”,及“先天一气”也只是少许皮毛,一用再用就不大灵了。七八十招之后,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尚幸这六人小有三人中了袖箭,伤虽不重,多少也受点影响,一时尚不至于落败。 此刻,过河的摆渡已经在回程中,遥遥已可看到。 这工夫黑公羊见不放心,陪着十面观音来到打斗现场上。因为十面观音已经自疗过,真气虽仍然不畅,却已能行走了。 只是不能动手,而动手也无威力罢了。 十面观音道:“刚才是谁在用火龙梭?” 一语提醒了黑公羊见及徐展图。 “五华三义”不会用,“剑痴”乔庄不会用,“大力神” 韩寿也非吴家的人,这六人都不是“火龙梭”吴烈门中之人。 那么是谁用的火龙梭呢? 就在诸人一怔之间,车篷内窜出一个三十多岁扎了满身小布袋,显得沉甸甸的汉子。人一出来,双手就自身上缀着的一些小布袋中摸出了八支五六寸长,约拇指粗的乌黑东西,每手指缝中各夹了四支,大叫一声“上”! “上”字喊出,他们方面的六个人却各自现场中急退。 只是退的方向并非一致,有的向左,有的向右,总之,他们疾退出现场中心点,然后倒地向前滚。 在此同时,寻子手中的六支黑黝黝的东西,又向十面观音及公羊见等人掷来。那声“上”自是报警暗号。 而十面观音早已低声对黑公羊见说了一句活。这句话徐展图也听到了。 两人顿时身子在半空飞旋,双手齐抄,价展图抄住两支,黑公羊见抓住四支,一齐向那汉子丢去。 那汉子火龙梭出手,以他的经验,八支火龙梭,绝对可把三人炸成肉酱,正自蹲下来观察成果。因为火龙梭不碰上东西是不会爆炸的。 绝未想到,对方是礼尚往来,竟然一支也末漏,全部抓住又向他掷回来, 而且这次的掷法不同,对方就是去接也无法接到,那是蹲下来距地面只一尺左右掷出,而在那汉子的-步外着地。 “轰轰”声乍起,有如天崩地塌,烟尘弥漫。由于对方六大高手中的大力神韩寿,及阴阳笑云开距那汉子较近,大力神被炸得混身焦黑,已受重伤,云开太好些,也变成张黑脸了。 烟尘逐渐落空,大家都在搜寻那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只有篷车的篷布卜及车轮上,黏了一些黏糊糊的半熟烂肉,足以证明那汉子已变为肉酱了。 其实失踪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车把式,他坐在较高的车辕上,本要下来,没想到六支火龙梭不是在对方那边炸开,而是在车边那汉子身边炸开。车把式的身子被支解,大约十丈以外,可以找到他的上半身和分开来的下肢。 当十面观音和公羊见等回头向河面望去。本已快要拢岸的摆渡,却又掉头向南岸驶了出去。 三人不由一怔,五华三父等人也心里有数,显然是船上的援兵发现这边的人一败涂地,而十面观音也在,且站在那儿像好人一样,只好掉头,免找晦气。 五华三义到此地步,也只有认栽,把伤者弄上车由海里怪驾车,就要离开现场。 徐展图道:“慢着!朋友们要走.总要留下几句狠话呀?就这么走了!不是虎头蛇尾吗?” 甘乃常道:“姓徐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兄弟们已经认栽,你还要怎么样?” 徐展图道:“栽了就装孙子,一走了事?姓甘的,你们五华三义可是蹩脚到家哩!” 口角春秋卜来道:“徐大侠,古往今来,本就是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这有什么了不起?你大侠要不是栽了,会变成一位年仅十八岁的青年人之徒。” 徐展图冷笑道:“这道理对你们说,等于对牛弹琴,姓卜的,那摆渡快要靠岸又突然回头,船上都有些什么人哪?” 卜来呐呐道;“这话可就问得怪哩!船上装了些什么客人?我卜来既无未卜先知之能,也没有千里眼,这不是多此一问?” 云开太道:“是啊!朋友,你们够神气哩!别太过份哪!” 徐展图扭头对十面观音道:“叶姑娘,你的‘蚀骨消肌丹’可是好久没有使用哩!今天这场面你要是不用,人家非但不领情,还以为你连施毒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十面观音道:“其实我正在斟酌,该施多少量呢!” 黑公羊见信以为真,低声道:“叶姐,这些人虽坏,罪不及死,何必弄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面观音道:“我以为作啥坏事都无妨,只要能痛悟前非就成,可是这些家伙以为我只是唬唬他们罢了!” 甘乃常深知厉害,道:“十面观音,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告诉你就是了。” 十面观音道:“说不说在你,用不用‘蚀骨消肌丹’却在我。” 甘乃常道:“那摆渡上有三个人,一是在下的小徒古田,‘粉面狐’谷华和‘九头鹰’孟宗海等。” 徐展图道:“只有这三个人?” 甘乃常道:“正是,在下没有隐瞒的必要。” 卜面观音道:“你们志在除掉我以及得到‘先天一气’秘笈对不?” 甘乃常喟然道:“天下至学,那个不想?至于说要除去你?在下不敢兴此念头。” 十面观音冷厉地一笑,道:“你有什么不敢?你不过是怕公羊见不饶你罢了!甘乃常,你们走吧!最好告诉你们那些同党,别再异想天开了!不妨扪心自问一下,如果‘先天一气’秘笈落入你们这些人的手中,天下会不会大乱?” 甘乃常等人驱车而去,黑公羊见扶着十面观音返回小木屋,道:“叶姐,甘乃常说,那摆渡上的三入之一有‘九头鹰’孟宗海其人,这可能吗?” 十面观音道:“有何不可能?” 徐展图道:“叶姑娘,上次在那小庙中拍卖令师遗体时,‘骷髅夫人’出现之前,‘九头鹰’孟宗海曾以‘骷髅令’作价千万两换取令师的遗体,不久,‘骷髅夫人’现身,虽未看到,猜想可能是她,因为当今武林除了她,无人能在一招不到之下击毙‘火龙梭’吴烈等人。那么孟宗海既为‘骷髅夫人’的人,他怎会和‘五华三义’等人在一起?” 十面观音道:“我猜想‘骷髅夫人’必是假的,而孟宗海和这位假‘骷髅夫人’也不会有什么渊源。我只是猜想,那‘骷髅令’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孟宗海无意中在什么地方捡到的,乃临时起意,想以‘骷髅令’讹诈家师的遗体。但未想到,不久来了个高手,制服了孟宗海,夺去了‘骷髅令’,弄走了家师的遗体。鉴于那位假‘骷髅夫人’没有为难‘九头鹰’孟宗海,所以我认为自己的猜测大致没错。” 黑公羊见道:“叶姐是说,猜到那假‘骷髅夫人’是谁了?” 她点点头。 徐展图道:“叶姑娘可否暗示一下,这位假‘骷髅夫人’是正道还是邪派人物?” 卜面观音道:“正派人物。” 黑公羊见和徐展图互视一眼,都想不出是谁来? 徐展图道:“白道人物中当今还健在的有这么一位绝顶高手吗?” 十面观音道:“我说过这是臆测,但我自信有七八成以上的可靠性。” 黑公羊见道:“叶姐,能不能说出来?” 十面观音道:“现在说了为时太早,对大局不利,反正不久就会明朗了。” 三人刚返回小木屋,刚坐下来等那摆渡,忽闻后面有奔跑声,且有人呼叫道:“假小子,你在那小屋中吗?” 黑公羊见一听就知道是白公羊见,数日不见这小子,还有点想他呢!道:“小子,我在这儿。” 白公羊见牛喘着出现小木屋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找到你就好了!可真不容易呀!” 黑公羊见道:“小子,这几天你在干啥?” 白公羊见道:“我还能干啥?和我娘及白婆婆走散了1正在找她们,可是……” 徐、叶二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两个公羊见有点相像,但口黑公羊见较憨厚,且有种纯朴的男性美。 徐展图道:“小子,你怎么知道公羊见在这儿?” 白公羊见道:“我在路上遇见了甘乃常那些人,他们说你可能还在这河边的摆渡小木屋子里……” 黑公子见道:“小子,你找我有啥事?”拍拍白公羊见的肩膀,看得叶、徐:人暗暗点头,弟兄毕竟是弟兄,这份亲切是装不出来的。 白公羊见道:“我发现了一件秘密,一定要告诉你。” 黑公羊见道:“是什么秘密?” 白公羊见道:“好像是王面圣母的遗体,藏在一个山洞中。” 叶面观音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要用‘好像’二字,你没见过玉面圣母的遗体吗?” 白公羊见道:“是呀!我是见过,可是……想那一定是。” 十面观音道:“怎见得一定是呢?” 白公羊见道:“我看到一个女人,轻功奇高,扶着一个长布袋进入山洞中,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走了。我进洞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后来在洞内石壁上用力一扳,掉出一块比拳头大一点的石头,伸手进一摸,嘻……” 十面观音脸一寒,道:“混帐!有什么好笑的。” 白公羊见立刻收敛笑容道:“我一摸正好摸在一个像大馒头似的东西上,我相信是个女人,也猜想是玉面圣母……” 徐展图道:“叶姑娘,照这说法,十分可能。” “慢着!”十面观音道:“小子,你是知道,你娘对玉面圣母的遗体势在必得,你有此发现,为什么不告诉你娘,却告诉公羊见?” 白公羊见楞了一下,道:“我娘很贪……最近我看出来,她为那遗体及秘笈比对我更重要,我要是把那遗体告诉她,她就更不会关心我了!可是这假小子不同,他不贪,他很关心我,他永远没有坏心眼,所以我决定把这秘密告诉他……。” 十面观音点点头,心想,这小子的心地还不错,要是有个好娘,大致和这黑公羊见差不多,只是资差略差一等。道:“你还记得那山洞吗?” 白公羊见道;“是啊!就在邛山中,顶多有五六十里路。” 十面观音道:“小子带路。” 于是又由黑公羊见背起十面观音,由徐展图断后,向邛山奔去。他们猜想,那轻功极高的女人,大概就是假‘骷髅夫人’了。 五六十里,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这山洞并不太隐秘,但附近没有路径可通,可见也是人迹罕至之处。山洞也不太大,刚刚可以直腰进入。 此洞深不过四五丈,快过弯就到了尽头。 四个人停下来,打量这尽头处的石孔,那是白公羊见所说他伸手入内摸到遗体之处,但十面观音仔细打量,这尽头处的石壁,却像是刚堆砌起来的。只是石头极大,每块都有数百斤重。 徐展图道:“傻小子,就在这儿?” 白公羊见道:“是,是,徐爷。看到没有?那个比拳头略大的洞,就是我不久之前伸入摸过的。” 十面观音道:“我来摸摸看。” 黑公羊见道:“叶姐,你的行动不大方便,还是我来摸吧!” 徐展图本要代师父来摸,可是一想,那是十面观音师父的遗体,自己去摸,有点不妥,就没有启口。 黑公羊见走近,先向内看看,似乎有个大物体放在里面,但看不大清楚,伸手一摸,突然面色一变,发出一声惊噫。 徐展图道:“师父,怎么了?” 黑公羊见大声道:“小子,我时时将你当亲人看待,你居然把我诓来,暗算我……” 十面观音和徐展图同时一惊,道:“你怎么哩!” 黑公羊见道:“我已被人拉住脉门了……” 徐展图回头望去,已不见了白公羊见,往外一探,忽见陆娟娟及白婆婆站在洞口,一边一个,白公羊见站在陆蜗娟背后。 徐展图破口大骂道:“陆娟娟你这个烂婊子,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陆娟娟得意地笑了起来,道:“这不是多此一问吗? 看来我儿子表演得还不错哪!” 徐展图道:“烂女人,据我所知,尽管你一直仇视我师父公羊见,他却一直不怪你,你要是计算我,姓徐的当年好事作得不多,倒也罢了!你的心肝被狗吃了?为什么单单地要害他?” 陆娟娟和白婆婆相视大笑,白公羊见在后面道:“把假小子制住,十面观音是个废人,只你一个不是,就好拾夺了?” 徐展图心头一惊。的确,估量自己的身手,和陆娟娟相差不多,可能还略逊半筹,若是加上白婆婆,定输不赢。 此刻最是窝囊的是十面观音,她本来有点怀疑,还没提出可疑之点,黑公羊见已把手伸了进去。而现在,人家居然把自己当作了废人。 曾几何时?她所到之处,闻名丧胆,就连“百邪人魔”齐天道之流都不例外。 陆娟娟道:“十面观音,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出的锋头也够了。几次要这小子引那小子和你上钩,都没成功,这一次你终于上了当。” 十面观音道:“陆娟娟,昔年我只知道你很跋扈,却未想到你是如此的阴险,我不妨告诉你,我死了算不了什么,却会有人连本带利收回去。” 陆娟娟冷笑道:“你是完了!就让你口头上占点便宜吧!徐展图,你是乖乖的听我摆布,抑是要动手试试运气?” 徐展图道:“烂女人,无怪公羊旦昔年把你休了,你果然不是个玩艺儿!不信数数看,你有多少男人?公羊旦不算,还有齐天道,你们差点结合,就连‘五华三义’都还对你色迷迷地大有胃口哪!你他娘的不折不扣是个武林中的潘金莲!” 陆娟娟手一撩道:“玉霜,先把这家伙抓起来……” 说着,和白婆婆联手攻上。 十面观音低声道:“见弟,那面的人还扣住了你的腕脉?” 黑公羊见道:“不,叶姐,我被扣住不久,就被钢链锁在铁柱子上了!”十面观音有时候足智多谋,此刻却想不出一个办法救她的见弟,此刻要是她能以死换取见弟的自由她一定干。 可是此刻能想出什么办法?唯一的反击就是“蚀骨消肌丹”!她道:“见弟,我虽曾对你发过誓,但是现在我必须毁誓了!” 黑公羊见道:“叶姐,你有解毒丸吗?” 十面观音道:“有,正好三颗了!” 黑公羊见心头一沉,只有三颗就只能解他们三人之毒,陆娟娟母子及白婆婆之毒,恐怕是无救了。他道:“叶姐,此物太歹毒,能不用最好别用。” 十面观音长叹一声道:“见弟,今天我才真正了解你,你真是菩萨转世,人家把你整到这般地步,你还要为别人着想。” 黑公羊见道:“叶姐,我可以求她不要向你下手……” 那知两人交谈早被陆娟娟听到,一掠而至,制住十面观音,此刻的她,和一个普通人无异,陆娟娟制住她弄出洞外,自她身上搜去了“蚀骨消肌丹”。 这工夫白婆婆中了徐展图一蛾眉刺,白公羊见抡鞭扑上。黑公羊见道:“小子,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如此绝情?”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有你在,我是什么也没有份的。” 黑公羊见道:“我真不懂,我什么地方妨碍你了?” 白公羊见道:“先说女人吧!我喜欢甘妮卿,可是她喜欢你,我本来以为她恨你的,我和她是不会有问题了! 可是我娘说,她越是恨你,就表示她还是喜欢你。” 黑公羊见道:“不!不1我不喜欢她,她喜欢我有啥用?” 白公羊见道:“我娘说,你不死,我是不会有办法的。” 黑公羊见喟然道:“小子,一个男人自己要有主张,况且我们是兄弟呀!” 白公羊见道:“我娘说,我们不是同母所生,她说你娘不是好人,你也不会是好人。我娘说,你死了之后,我可以娶甘妮卿,也可以独自继承我爹的宝藏。” 此刻徐展图以一对二,仍占点上风,陆娟娟点了十面观音的穴道,丢在一边,这一代煞星此刻真有寻死的念头。 陆娟娟一加入,徐展图就攻少守多了。 黑公羊见道:“小子,快别头脑简单了!那里有宝藏? 那不过是谣传罢了!” 白公羊见大声道:“谁说没有,我娘说……” 陆娟娟怒叱一声,白公羊见急忙打住,差点说溜了嘴。结果徐展图撑了百余招,终被陆娟娟扫倒,点了他的穴道。 白公羊见拍手道:“娘,这下子成功了,还是娘行,不过,杀了这假小子,我总觉得不忍……” 陆娟娟道:“你这么大了!作事还是三心两意,真没有出息。告诉你,要想娶甘妮卿以及继承老鬼的遗产,非杀了他不可。” 陆娟娟趾高气扬,不可-世地又道:“十面观音,你张狂的时代过去了!现在轮到了我。你想知道黑小子是如何被制住的吗?有些事一旦说穿了是十分简单的。” 她走入洞的尽头,大力一推,此大石倒下,看到了对面的景物。原来这是一个活洞,也就是对面有个较小的出口。 但这道假洞壁的另一边,有一根铁柱,是有碗口多粗,下面深入土中三四尺,上面深入洞顶石中三四尺,可以说固如磐石。铁柱上有一根粗大的铁链垂下,锁住了黑公羊见。 陆娟娟道:“这儿过去曾经锁了一个人,洞壁上刻有字迹,大致可以相信,但那被锁的高手在被困十七年,练成了‘须弥天罡’之后,断链而去。于是我就利用此洞,苦思数日,想了这个办法,骗了你们,我先在那边扣住你的脉门,锁在柱子上,然后再绕过来一网打尽。” 徐展图大骂道:“陆娟娟,你这个烂女人,我的死活无所谓,只要你放了我师父就成了!” 陆娟娟道:“那很简单,只要你说出“先天一气”秘笈在何人手中,或者公羊旦的宝藏地点,我一定放了他。” 徐展图道:“陆娟娟,‘先天一气’秘笈不是在玉面圣母的小腹上吗?那遗体落入了‘骷髅夫人’之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娟娟道:“胡说!玉面圣母小腹上已经没有什么文字,在你那荒冢之中,你就把那秘笈揭了下来。徐展图,我相信你已把那东西交给了这小子,或者交还了玉面圣母之徒十面观音。” 徐展图道:“陆娟娟,老实说,我得到玉面圣母的遗体时,小腹上就没有任何文字,只是因为昔年我也崇拜过她,希望她的遗体不至于受辱。” 陆娟娟冷冷地道:“你这杂碎还骂别人烂,你有没有照照镜子?你当年恋过玉面如来,而玉面如来至少和公羊旦平辈,你自然也和她平辈,而你却又拜这小子为师,你不是把辈份搅乱了?” 徐展图道:“我以为各交各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近亲,所谓辈份只不过是以年龄作为依据罢了!老实说,你拜他为师,他还不要你呢!” 陆娟娟道:“徐展图,仍然是说不知道秘笈在何人手中?” 徐展图道:“当然,也有可能,已被‘骷髅夫人’收了回去。” 白婆婆道:“不给他点苦头吃,他不会说实话的。” 徐展图道:“近来有人传说,玉面圣母的遗体落在你的手中,也有人说,那‘骷髅夫人’就是你冒充的,因为当今女中高手,除了十面观音也就数着你了!” 这话陆娟娟听起来很舒服,道:“怎知那玉面圣母的遗体,不是在十面观音的手中?” 徐展图道:“你们想想看,‘先天一气’秘笈,为旷世绝学,包罗万象,设若十面观音获得了秘笈,她的走火,是绝对可以自疗的。” 这话当然有理,十面观音的功力本来就十分了得,要不,怎能很快地把黑公羊见的武功恢复了? 白婆婆道:“娟娘,别信这贼的话,十面观音能恢复那小子的武功,这份功力就非同小可。也许她收回了秘笈还未来得及学呢?” 那知十面观音道:“陆娟娟,你到底是想要秘笈,成为武林第一高手呢?还是想得到公羊旦的宝藏,成为武林中头号财主?” 陆娟娟道:“如不能兼而有之,我宁取秘笈。” 十面观音道:“那好办,你把公羊见和徐展图放了,我可以把秘笈交给你。” 白婆婆狞笑道:“娟娘,咱们太马虎了!竟没有搜他们的身。秘笈在她身上,咱们用得着和她谈条件吗?” 陆娟娟道:“不错!玉霜,给我搜!” 十面观音也不出声,等她们搜过之后,一无所有时才道:“告诉你们,东西不在身上,而是在脑子里。” 陆娟娟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面观音道:“这不是很单纯吗?秘笈看过之后牢记在心,已经焚化了!” 陆、白二人面色一变,陆娟娟道:“你要是不说,我把你的心肝挖出来。” 十面观音道:“把心肝挖出来也是死,把所有的东西都挖出来也是死,反正你们不放他们二人,休想要我吐出一个字来。” 白婆婆道:“娟娘,这贱人的话未必可靠,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会烧了吗?万一忘了其中某一段怎么办?” 陆娟娟道:“玉霜,这是很可能的,背熟了之后,一炬成灰比放在身上安全些。” 十面观音道:“总之一句话,不放他们两人,休想要我合作。” 陆娟娟道:“十面观音,你也知道公羊旦的宝藏地点吗?” 十面观音道:“你们不是知道了吗?何必问我。” 白公羊见道:“我娘只是怕我爹不只一处宝藏。” 陆娟娟道:“玉霜,咱们放人。” 白婆婆道:“娟娘,俗语说:‘擒虎容易纵虎难。’尤其那小子身手了得,一旦放了,恐怕他不易制服。” 陆娟娟道:“我们可以再废了他们的武功,放他们走。” 十面观音道:“如果是那样放人,你们还是把我宰了吧!” 陆娟娟厉声道:“你想得倒天真,放了这小子好让他向我们下手再把你救走?” 十面观音道:“陆娟娟,你大概也不只一次见到这个公羊见吧?也该看出,他和你生的公羊见根本不同。他忠厚、老实、诚恳而守信,他许下的愿,绝不会反悔或改变的。” 陆娟娟冷笑道:“就算如此,有那徐展图在一边出主意,也难保他不毁约反扑。你别作梦了!” 十面观音道:“陆娟娟,那你就看着办吧!” 陆娟娟道:“玉霜。这办法也可以考虑,那小子固然不易调理,但十面观音已残,在我手中,他一动我就毙了十面观音。” 白婆婆道:“娟娘,这办法我也曾想到过,可是有一点你却疏忽了。万一秘笈在那小子的肚子里,根本不是在十面观音的肚子里,这小子走后,十面观音反正已经残了,她宁愿为师门牺牲,那怎么办?” 陆娟娟道:“玉霜,还是你设想得周到,秘笈在这小子的脑子里也并非没有可能,要不,这小子近来怎会突飞猛进呢?” 白婆婆道:“我只是这么猜想,娟娘,我看把十面观音宰掉算了!她是不会合作的。” 黑公羊见道:“白婆婆,她根本不知秘笈在何处?” 陆娟娟道:“谁说的?反正她一定知道,她不说,我就废她一只手,再不说就废她一条腿。” 她们主仆二人嚷嚷着要折腾十面观音,也是因为看出他们两人已有深厚的情感,而黑公羊见又极为心软、慈悲,必然不忍,或能妥协。 十面观音怎会看不出这一点,深恐黑公羊见不忍她致残而说出秘笈上所载文字,急忙接着道:“陆娟娟,你们只要把公羊见解下铁柱,点了他的昏穴,放在一边,我就先说出秘笈上的心法。” 黑公羊见道:“叶姐,你不能妥协。” 十面观音道:“算了!你也不必为我操心,这是本门的秘笈,我有权处理的。”向公羊见使了个眼色。又道:“不过,我刚得到秘笈,刚学到身法,还没涉猎到轻功及招式。” 陆娟娟道:“先教心法也成。” 十面观音道:“你先把公羊见弄开锁链,点他的‘五枢穴’也就够了,任何高手,也不可能在被点‘五枢穴’之后,三个时辰之内自解穴道的。” 陆娟娟冷冷一笑。上去先点了黑公羊见的“五枢穴” 及“步廊穴”,然后再为他打开锁链,放在一边。 十面观音道:“陆娟娟,你为什么还要再点他的‘步廊穴’,此穴在‘王大台’附近,时久有不治的危险。” 陆娟娟道:“放心!你教我心法,一个来时辰应可结束,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他不碍事的。” 十面观音道:“这心法很难,你们两人都要听着,同时试验,我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我可不想再说第二遍。” 陆娟娟道:“玉霜,你也听着,两个人一齐学,万一有一个人忘了某一点,另一个人截长补短,可以凑合起来。” 白玉霜道:“娟娘,我也注意听着就是了!” 于是陆娟娟叫白公羊见守在洞口,她和白玉霜都坐在十面观音面前,而且把十面观音锁了起来,这样她们才能放心。 陆娟娟道:“十面观音,可以说了!” 十面观音边想边说,陆娟娟和白玉霜,就边听边做,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陆娟娟和白玉霜突然同时发出一声怪哼。 陆娟娟身子大震一下,吐出一口鲜血,睁开眼来,发现白玉霜已倒下,混身抽搐,知道是近似走火现象。 陆娟娟当然相信是十面观音故意把“先天一气”秘笈上的心法作了更改,才会使她们走火的,只是陆娟娟底子厚,反应快,刚觉得逆血上冲,真气在下田横冲直闯,就知道上当,立刻停止。 她一跃而起,怒骂一声:“贱人,等会我再收拾你……”一掌砸昏了十面观音,急忙去照料白玉霜。 这工夫白公羊见也奔了进来,道:“娘,白婆婆怎么哩?” 陆娟娟道:“那贱人乱说,使她走火入魔,快扶着她,我为她试着打通逆滞的气和血……” 白公羊见扶起全身痉挛颤抖的白婆婆,陆娟娟双手交叠向白婆婆背上一搂,白婆婆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尖叫--声蹦了起来,狂喊着向洞外疾奔。 陆娟娟追出,白公羊见回头看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只闻陆娟娟边奔边呼叫着:“玉霜……玉霜……”声音在原野的苍穹中回荡。 洞内又恢复了原来的沉寂。 徐展图和黑公羊见躺在地上,但黑公羊见却是眼皮微动,似要醒过来的样子。 十面观音倚在铁柱上昏迷不醒。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轻飘飘地自洞的另一端进入,那美妙的步伐,超绝的轻功,真是美极了。 她先走到黑公羊见面前时,一试他的脉,就面呈喜色,喃喃地道:“有此造诣,必是叶小妹的功劳,暂时让他们自己历练去吧!……” 这妇人走到十面观音身边,吐气开声,拉断了粗大的铁链,扶起十面观音,道:“昔年你也帮过我的忙……来而不往非礼也……只是你的行径和作风……我是不便苟同的……” 回头又看了黑公羊见和徐展图一眼,有如一缕轻烟没于洞口。 不久,黑公羊见睁开眼来,四下扫视一会,立即坐起,首先发现铁柱边的铁链已断,十面观音已不见,不由大惊,一跃而起,大呼道:“叶姐……叶姐……” 在洞口呼叫数声,又回来解了徐展图的穴道。徐展图道:“师父,陆娟娟被你打跑了吗?“ 黑公羊见道:“不是,我自解穴道醒来后,就不见了叶姐。” 徐展图大奇道:“那陆娟娟母子及白婆婆呢?” 黑公羊见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在我似醒未醒的时候,我隐隐听到有人自语的声音。” 徐展图道:“是男声还是女声?” 黑公羊见道:“是女声,好像在说‘昔年你也帮过我的忙……来而不往非礼也……只是你的行径和作风,我是不便苟同的……。’” 徐展图想了一下道:“师父,这好像对十面观音说的呀!” 黑公羊见道:“我也这么想,可是陆娟娟等人呢?难道是这自语的人把她们撵走了?” 黑公羊见又道:“有些事真叫人想不通,要说是陆娟娟把叶姐带走的,她会让咱们两人活着?似乎不可能吧?” 徐展图道:“当然不可能。依我推测,她们还是被自语的人撵走了。可是,来人能救走十面观音,为什么不救咱们?万一陆娟娟等人去而复返怎么办?” 黑公羊见道:“由于我是快要醒来时听到那人的自语,也许她知道我即将醒来,所以放心离去了。” 徐展图道:“倒是师父被点中了‘五枢’及‘步廊’二穴,不到一个时辰即能自解,看来师父的功力又有进境了。” 黑公羊见点点头道:“我每次打坐调息,都会有进境,其实我也没有专心地去学那‘先天一气’秘笈上的心法和武功。” 徐展图道:“那是因为师父的功力深厚,而你必竟看过那张人皮,且牢记在心,不知不觉就心领神会,潜移默化了!” 黑公羊见道:“也许是的。不过,叶姐失踪,我总是放心不下。” 徐展图道:“师父,我以为她必是有惊无险的。” 黑公羊见道:“在没有找到她之前,我如何能安心呢?” 徐展图道:“师父,你想想看,以陆娟娟和白玉霜的狠毒,不论她们有未获得什么?都不会轻饶咱们而离去的,我相信叶姑娘是被救走的。” 黑公羊见喟然道:“叶姐近来流年不利,竟遭遇这一连串不顺心的事。” 徐展图道:“如师父不放心,怕叶姑娘回来也担心你的安全,可在石壁上留字示意。” 黑公羊见以为这办法不错,留了字离去。 第三十章 世上最怕墙头草 黑公羊见和徐展图离开邛山的第二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因为这种盯人不同,可以说是善意的。 所以二人赶了一天路,来到这小镇上,还没入店,就发现了一个熟人,带着七八个侍从迎上来。 黑公羊见似曾相识,徐展图却不认识,来人道:“公羊少侠,这可真是稀客,快快上轿,回家再谈!” 果见两乘便轿已停在附近,这人一招手就如飞而来,前轿杆放下,打开了轿帘。 徐展图以为又是什么花招了,正要发作,黑公羊见见道:“这是熟人,我来介绍,这位是柳长春柳大侠,这位……” 徐展图道:“在下是‘荒冢尸僧’徐展图!” 柳长春乍闻“荒冢尸僧”之名,不由眉头一皱,人的名,树的影,是一点不错的,可见他过去很有点凶名。 柳长春道:“久仰徐大侠之名,今日真是幸会,两位快请上轿回庄再说。” 徐展图发现黑公羊见有点趑趄不前,不免犯疑,道:“柳兄,在下和师父二人在此和柳兄不期而遇,不知家师和柳兄有何渊源?竟如此厚待,以轿子侍候?” 柳长春道:“不瞒徐兄说,敝居停一向如此,凡是高宾贵客,都以轿子接送。” 可是黑公羊见仍无上轿之意。 柳长春道:“公羊少侠务必上轿返庄,要不柳某无法向庄主交待。这一个多月来,小姐病愈,合家感恩,所以庄主派出大批人手外出寻找公羊少侠……” 徐展图愕然道:“柳兄的贵居停是何人?” 柳长春道:“敝居停乃是武林朋友赐名的‘拨云见日’吕伯庭是也!” 徐展图道:“原来是吕大侠,久仰,久仰,不知家师和吕大侠又有何渊源?” 柳长春一怔,道:“徐大侠刚刚所称之‘家师’是……” 徐展图道:“公羊少侠乃在下恩师。” 柳长春愕然,公羊见道:“的确如此,柳大侠不必见疑。在下尚有急务在身,不克前去拜访吕大侠,日后有暇再造府拜访。” 柳长春道:“公羊少侠,这可不行,你不知道,敝居停十万火急,且对部下许下重酬,能找到公羊少侠者可获重赏。在下不敢邀赏,但既然遇上,而不能与少侠同返,将无法向敝居停交待,少侠一定要成全在下。” 徐展图发现黑公羊见十分不愿前去,却又不像是和吕家有何过节,道:“师父,柳大侠如此诚意坚邀,如果……” 黑公羊见道:“在未找到叶姐之前,我放心不下……” 徐展图以为,即使耽搁一宿也不算什么?甚至不解师父为何不想前去?道:“柳大侠,据在下所知,家师和吕府并无渊源,不知吕大侠坚请家师前去有何贵干?” 柳长春以为,要是不说清楚,仅是这个“荒冢尸僧” 这一关就过不了,此人要是阻拦,必然请不回这位娇客,抱拳道:“徐大侠有所不知,这事说来话长……” 柳长春说了黑公羊见治好了吕家小姐的病,吕伯庭已许下愿,凡年在十八以上,四十以下之未婚男性,能治愈其女之病者,决以女许之。 吕女也是知书达礼的千金,自然今生不会再许配别家,以致吕家派出大批人手找寻公羊见。 徐展图一听,原来是这么一件好事,心想,会不会是吕家千金长得不怎么好看,师父没什兴趣?这事又不好问。 柳长春似乎猜到他的心意,道:“徐大侠,我们家的小姐,被称为是附近百里内的大美人,即使数百里外的绅士之家前来说亲者也络绎不绝,徐大侠不信,到敝居停处一看便知。若在下有一句不实,公羊少侠可以不认这门亲事。” 这话若反过来说,如果人长得美如天仙,也就没有任何理由不承认这门亲事。徐展图是老经验,知道这男女间的事很不好弄,外人看着是一件美满姻缘,往往当事者甚不投契,世上这种怨偶极多,一时也无法插嘴。 柳长春在一边急得直搓手,道:“公羊少侠,您自管去,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妨对敝居停直说……” 徐展图心想,姓柳的不过是想把人弄到吕家,往吕伯庭手中一交就算交差了。想想师父和十面观音之间的关系,甚不以为然。他以为,十面观音比师父大十多岁,这种婚姻虽非空前,恐将绝后,这吕家千金果如柳长春所说,美如天仙,师父实不该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是他作徒弟的,却不便对此事参加意见,一时之间,双方十分尴尬。 最后徐展图道:“师父,在路上拉拉扯扯十分不雅,依徒儿之见,不论有何困难?到了吕府也可以当面言明,老是回避也非良策。” 柳长春道:“徐大侠的见解对极了!这事在吕家是面子问题,因吕家在百里之内是大户,也是书香门第,而公羊少侠治好了小姐的病,乡里间相互传闻。要是公羊少侠不承认此事,也该有个交待,相信敝居停也不至于强人所难,非怎么样不可,徐大侠你说是不是?” 这么一来,黑公羊见不去就不成了,只好上轿,可是他目前,心中只有一个叶姐姐,任何女人无法取代他心中叶姐姐的地位。 吕家的人听说公羊少侠已被接回,全庄欣喜若狂,尤其是庄主之女吕婷。 使女飞奔内宅报告了吕婷,道:“小姐,恭喜你!小姐的好事近了!” 吕婷这些日来黛眉不展,她道:“傻丫头,我那有什么喜事?疯疯癫癫地……。” 丫头道:“真的小姐,姑爷被接回来了,总管可真有办法。” 吕婷心头一跳,心想,果真如此,也许和此人真的有缘了,不由娇靥一红,道:“来了又如何?他上次不辞而别,八成看不上咱们……” 丫头道:“小姐,这话可就过份抬举他们公羊家了! 想那公羊旦,不过是一个义贼,又很风流,听老爷和柳总管谈起他,此人和很多女人都有瓜葛,吕家那一样配不上他?” 吕婷不愿多谈,丫头又去探听消息去了。 此刻黑公羊见和徐展图已到吕家大厅,和吕伯庭见了面,好在路上徐展图已为他出了主意。 黑公羊见抱拳道:“小可不过是一味偏方,所谓时来医生医病尾。治好了令媛的病,实在不便居功……” “不不!”吕伯庭道:“少侠忒谦,名宿之后,虽是偏方,亦非等闲,吕某说过的话,不便自食其言,不然的话,必然腾笑乡里……” 黑公羊见道:“吕大侠不必计较这些,真正知道此事的乡里邻人,毕竟少数,在下自幼由父母之命订亲;只因天伦未能团聚,暂时无法成婚,若许下此婚,岂不有违前约?还请前辈亮察!” 吕伯庭正色道:“少侠上次并未提及早已订婚之事,可见系搪塞之词,婚姻大事如此儿戏,令人痛心!” 黑公羊见道:“吕大侠何必如此执着?以令嫒的玉质仙姿,还愁找不到乘龙快婿吗?” 吕伯庭脸色一变,道:“吕某有女自是不愁没人要,但你连番推辞,欺人太甚,可别以为你们公羊家是武林世家,目无余子。” 黑公羊见道:“吕大侠误会了,在下以为,此事能谈则谈,岂能勉强?” 徐展图道:“是啊!吕大侠为爱女之宿疾许下誓言,这是吕家之事,设若治愈令媛宿疾之人是一有家室子女的年轻人,吕家也肯嫁出,屈居小星吗?” 吕伯庭大喝一声,道:“狂徒住口!小女嫁不嫁无所谓,岂容尔等在此胡言乱语?柳总管!” “属下在!” “武林宵小之辈,本庄向不招待,送客!” 柳长春左右为难,知道庄主是一时气忿,才说出这种话来。那知徐展图道:“师父,人家不招待,咱们还是速去为妙……。”说着,就拉着黑公羊见往外走。 柳长春一拦,道:“二位少待,此事尚有转弯余地——” 吕伯庭厉声道:“什么转弯余地?柳总管,如果你有女儿要嫁这种人自管嫁,吕家绝对不自贬身价!” 徐展图本以为他发发牢骚也就算了,没想到他没完没了,冷冷地道:“老实说,我师父虽然幼时已订了亲,但这些年来毫无音讯,十之八九是断了线,本来并非绝对不成,姓吕的你口出不逊,自视甚高,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吕伯庭厉声道:“你以为吕某是何人?” 黑公羊见道:“展图,咱们走吧!不必为此事弄得下不了台。” 镑展图道:“师父,此人空有‘拨云见日’之名,却无其实,他讥公羊家乃是宵小。果然如此,那吕家是什么?” 吕伯庭指着徐展图道:“你说,你说吕家是什么?你要不说明白,吕某非得留下你不可!” 徐展图道:“徐某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对令媛怕是心余力拙了——” 柳长春一字一字地道:“姓徐的,你‘荒冢尸僧’过去虽是凶名久着,吕家庄可由不得你猖狂!你敢在此胡说八道?” 徐展图道:“我师父再三推辞,你们老是喋喋不休,使人不耐,徐某是直话直说,有什么不对?要是倒退二十来年,徐某倒可以凑合凑合呢!” 柳长春一掌劈出,徐展图接一掌,把柳长春震出两步,道:“姓柳的,你还差点,换吕伯庭上来!” 柳长春怒吼一声,撤下软鞭狂攻七八鞭,徐展图不亮兵刃,接下七八招,道:“我道有多大能耐,不过如此,我说姓吕的,你该出手了吧?” 吕伯庭冷声道:“长春退下,我来收拾这个恶徒!” 柳长春果然喘着气退下,吕伯庭取下架上的大环刀,“哗啦啦”一阵暴响,就是一阵乱砍。 当然外行人看来是乱砍一通,像峨嵋派的“乱披风剑法”略似,自然是乱中有序,绝非真正没有章法的乱杀。 徐展图道:“原来是‘刀痴’门下……”说着,就以一双肉掌接了下来,虽然徐展图知道空手胜不了对方,对方要赢他也非一时半刻所能办到。 吕伯庭全力施为,五六十招未能逼得对方撤出兵刃,老脸无光。“刀痴”也是武林中的名派,只是“刀痴”铁冠群三十年前就已归隐,而吕伯庭又无武林争霸扬名之雄心,且长久养尊处优,毕竟不能和终年在外流浪,几乎天天动手之人相比。 因而,“刀痴”之名,渐渐不为人所知了。 就在这时,忽闻大厅门外有人冷冷地道:“师兄请住手,收拾这种欺上门来的狂徒,有师弟代劳可也……” 吕伯庭正是骑虎难下,闻言不由暗喜,久战不下,有损英名,如公羊见出手,可能栽在他们手中。 他力劈三刀退了下去,这工夫走进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此人比吕伯庭年轻,红脸,狮鼻,衣着十分邋遢。 徐展图见过此人,正是近年来颇有点名气的“散发刀客”张殿九。 张殿九打量二人道:“那一个是公羊见?” 黑公羊见道:“在下就是!” 张殿九道:“正好,在下久闻‘反手功’甚嚣尘上,早已技痒,你若能击败张某,任何过节可一笔勾销!” 徐展图撤下蛾眉刺道:“要是接不卞,似乎非把人留下招养老女婿不可了?” 张殿九道:“少逞口舌之利,手下见吧!”他的刀比吕伯庭的还快,一阵山响,一口气乱劈了二十余刀,把徐展图逼退了三四步。 徐展图暗吃一惊,此人果然比他的师兄管用多了。若不小心应付,恐怕接不下此人百招的。 张殿九步步进逼,刀势越来越猛,那种像是没头没脸乱确瞎劈的势道,真能收先声夺人之效。 才不过六十招左右,徐展图已露败象。 这是因为上几次负伤,一直未能完全恢复,功力打了折扣。还有,水中功夫超绝的人,陆上功夫很少是一等一的高手。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展图退下来,让我来接张大侠几招。” 徐展图也不勉强,立刻退下。 那知张殿九方向一变,乱刀向黑公羊见劈来,根本不打招呼,黑公羊见闪开撤出六尺鞭来。 他为人厚道,总感觉这件事自己也有不是之处,当初前来此庄,本有借宿之意,至于说治病,不过是姑且试之。 想不到引起这么不愉快之事,他不想使这件事继续弄糟。尽管当初也是白公羊见把他诓来的。 因而,他只采守势,准备在适当时机下台离去。 可是对方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是被他的乱刀气势所慑,不过如此。一刀紧似一刀,有如快刀斩乱麻,不遗余力,想在五七十招打倒他。 黑公羊见知道光是退让无法脱身,有些场合的息事宁人最好办法就是实力的表现,迎头痛击。 他施出“缩地功”,身形就难以捉摸。再运起“先天-气”,施出了“有凤来仪”。 张殿九刀芒如雪山崩塌,全力压下。绝未想到,对方突然变招,身法不可捉摸。沉重的大刀像切入浓胶之中,几乎无法挥抡。 “当”地一声,大刀刀尖触地,空门大开,但六尺鞭在他身前挽了个花,突然收回。黑公羊见道:“张大侠刀法精奇,在下心折……” 张殿九人虽狂,却是个血性汉子,忽然掷刀在地长叹一声,道:“在下学艺不精,为师门蒙羞,公羊少侠宅心仁厚,张某郑重代师兄及柳总管向少侠道歉,希望少侠能在此盘桓数日,让敝兄弟略尽地主之谊。” 黑公羊见抱拳道:“张大侠客气,你的刀法气势过人,不愧为名门名刀。至于在府上叨扰,目前因为俗务在身,不能耽搁,待事了再来拜访,就此告别!” 事已至此,吕伯庭暗暗一叹,也只好就此下台,他知道师弟的身手比他高出多少,却仍非人家敌手,双方差距也就不问可知了。 师兄弟二人送客门外,珍重道别。 二人出了庄外护庄河,徐展图道:“师父近日又有进境,长此下去,不出两年,必能无敌于天下。” 黑公羊见道:“切不可抱此意图,自古以来,尚没有任何一人的武功能无敌于天下。” 徐展图道:“是的,师父,这张殿九的刀法不凡,为人粗犷中颇有坦荡,此人比吕伯庭光明磊落多了。” 黑公羊见道:“虚名不足信,世上有太多欺世盗名之辈,唉!像陆娟娟前辈的行为,就令人扼腕不已!” 徐展图忿然道:“她明知师父是公羊大侠的后裔,她是师父的长辈,却时时加害。其实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贪图令尊的宝藏,也想夺得‘先天一气’秘笈,六亲不认乃意料中事。” 黑公羊见道:“她要家父的宝藏,她自管拿去,没有人和她争抢的。” 徐展图道:“可是她的想法不同,她以为师父终是他们母子的对头大患,有师父在,他们母子可能希望落空的。” 黑公羊见道:“有些人成年累月地为名为利,蝇营狗苟,不知是为了什么?展图,我倒是不能不为叶姐担心,她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徐展图暗暗一叹,心想:看来师父对十面观音,这段情孽是很难一刀两断的了。以师父的年纪,十面观音也太大了些……。他道:“师父,叶姑娘为人精明,而且吉人必有天相,请不必过意,她一定是安全的……” 黑公羊见道:“你是知道,叶姐过去开罪的武林人物太多,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这真是万物之灵的最大缺点……” 他们来到一个大镇上。 此刻已是二更已过,很多店家都已关了门,只是太平盛,地方上平静,盗贼不起,所以有些饮食生意,非到接近三更时不会关门歇业的。 两人进入一家兼营饮食的客栈,叫了几个菜,黑公羊见不爱喝酒,却为徐展图叫了酒。 两人吃到一半时,客人都已离去,伙计开始上门板了。黑公羊见道:“伙计,还有客房吧?” 伙计道:“有有,只是没有上房哩!” 黑公羊见道:“只要有房就成,我们只宿一夜,明天就走。” 伙计道:“客官登上大名吧!这是官府的规定,贵客莫怪……”捧来登记薄子及毛笔。 黑公羊见写了自己和徐展图的名字。伙计捧回柜台,那掌柜的瞄了一眼,突然一愕,走了过来,道:“请问这位贵客,大名是不是写错?” 掌柜的道:“不瞒客官说,另有一位名叫公羊见的年轻客人也住在小店之中,但身染重病,也没有个亲人照料,甚是可怜,在下以为,贵客与那位公羊见既为同名,或许认识……” 黑公羊见一惊,道:“掌柜的,那客人在什么地方? 他生了什么病?” 掌柜的道:“他就住在西偏院中,只是不停地呻吟,想呕吐又吐不出来,在下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病?” 黑公羊见道:“掌柜的,请你快带在下去看看……” 徐展图道:“师父,这小子陷害师父,其心至毒,而且又不是第一次,实在已无手足之情,和他的母亲一样,师父实不必再管他了!” 黑公羊见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过去的已经过去,还谈它则甚?救人总是第一要务……” 说着,就跟掌柜的往后走。 徐展图心想,师父真是个大好人。可是一个人不能落了疮痂忘了痛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小子分明和他娘一样的狡诈,实在不值得同情……。 尽管如此,他还是紧跟着来到西跨院之中。 果然,正是那白公羊见,倚在床上哼哼。乍见黑公羊见,忽然捂起面孔故作不见。 黑公羊见走到床边,道:“小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啥病?为什么不找个大夫看看?”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我没有脸见你……你快走吧……。” 黑公羊见道:“你既知过去错了,今后好好做人就是了!我已不再怪你,你是什么病啊?” “我……我那有什么病?不过是……不过是……”竟又流下泪来。 黑公羊见道:“小子,有什么不幸的遭遇吗?记得你们母子在一起,还有白婆婆,你怎么会落了单呢?” 白公羊见悲声道:“每次愚弄你,都是他们教我那么作的,我……我又不便反对。要不,我娘和白婆婆就说我忤逆不孝……” 徐展图冷笑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哩?事情该不该作?是非黑白总能分得清楚,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人,亏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白公羊见道:“我的确没有脸说这种话……所以我见了这假小子……我就捂着脸不好意思……。” 徐展图大声道:“别他妈的不知愁哩!你是假的,他才是真的!” 白公羊见呐呐道:“徐展图,这话怎么说?” 徐展图冷笑道:“我师父的令堂乃是公羊大侠的原配,你那宝贝老娘是公羊大侠的小老婆,而你又是小老婆生的,况且公羊大侠和你那娘又没正式成亲,只是马马虎虎在一起,把你生了下来而已!你他娘的不但是假公羊见,而且是小路货,我要是你,干脆把名字改掉算哩!” “展图,你和他说这些干啥?”黑公羊见总是不为己甚,处处让人。 徐展图道:“师父,这种人最会装糊涂,不予以揭穿,他整天摇来摆去地,像个人似的,我看着就不顺眼。” 白公羊见道:“徐展图,你不能胡说八道,我娘说,她才是大老婆,这假小子的娘才是小老婆——” 徐展图“呸”地--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道:“你娘的脸皮之厚,做鞋底也能穿三年……” 黑公羊见道:“好啦!好啦!谈这些很无聊,是非曲直,将来自会明白。小子,你到底怎么会在此生病?” 白公羊见道:“我刚刚说过,我反对娘和白婆婆的方式,和她们争执之后,我就偷偷溜了!我本要找你们,可是临行匆忙,没带银子,一连饿了好几天……” 黑公羊见道:“怎么?你根本没有病。只是肚子饿?” 白公羊见道:“是啊!让你三四天不吃饭试试看,可别说风凉话啊!” 黑公羊见道:“这就难怪,三四天不吃东西,腹中空空,自然会呕吐的。走,小子,我请你吃饭去。”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你真好!所以我几天看不到你就很想你哩!” 黑公羊见道:“闲话少说,前面吃东西去吧!” 到了前面,人家厨师本要去睡了,可是掌柜的交待,一定要做。又做了三个莱,端上几碗米饭就去睡了。 白公羊见也不客气,立刻吃了起来,还张罗着道:“假小子,徐大侠,吃呀!别看着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刚才本来也没吃饱,又吃了一碗饭。饭后立即付帐回屋,白公羊见建议,他这西跨院有三间屋子,正好一人一间,把原先的房子退掉算了。 黑公羊见也正想问他一些事,就这么做了。 白公羊见亲自去沏了一壶茶来,挑灯夜谈,黑公羊见道:“小子,你娘三番两次害我,为了什么?” 白公羊见道:“大概是为了秘笈。” 徐展图道:“还有你爹的宝藏对不?” 白公羊见道:“大概是吧!” 黑公羊见道:“你娘和白婆婆呢?” 白公羊见道:“他们在养伤。” 黑公羊见道:“你娘手中有个人吧?” 白公羊见道:“我娘手中有个人?” 徐展图揪住他的胸衣,道:“小子,我看你也是个滑头滑脑的家伙,你娘手中没有一个女人?” 白公羊见茫然道:“我娘身边只有白婆婆,像‘五华三义’他们早都走了,没有什么女人呀!” 徐展图厉声道:“十面观音叶姑娘呢?不在你娘手中?” 白公羊见道:“不……不,叶姑娘被人救走,我娘还受了伤。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徐展图用力一推,那知没有推动白公羊见,他自己反而打了个踉跄。 徐展图一惊,又要去抓白公羊见,这小子一闪,徐展图竟仆在床上,黑公羊见更是一惊,道:“展图,你怎么哩!” 徐展图仆在床上吃力地撑起身子道:“师……师父……快试运真气看看……怕是又中了这小子的毒计……快点逮住这小子……也许还有救,八成是……茶水中……弄了手脚了……。” 黑公羊见一惊,一试真气,果然滞窒不畅,向白公羊见望去,他望着黑公羊见傻笑,道:“假小子,虽然我并不太同意我娘迫害你,可是我娘的话也对,公羊见只能有一个,有了你,我就永无出头之日,那宝藏也会落入你们之手,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听我娘的话好些……” 黑公羊见慨然道:“小子,为人处世,要心地光明,堂堂正正,不可暗算别人。你我是同父异母兄弟,怎可残害手足。至于说宝藏,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父亲真有宝藏,我什么都不要,统统给你们如何?快把解药拿来。” 这工夫白公羊见已到了门外道:“假小子,你的话我大可相信,可是我娘要我这么做,我不敢违抗。” 徐展图功力浅,已瘫在床上,切齿道:“你娘叫你跳火坑,你也跳火坑吗?” 黑公羊见道:“小子,你娘叫你做坏事,你不必听她的,这无碍孝道,任何人都要有自己的主张。” 白公羊见呐呐地道:“我娘说,人生在世,不为名就为利,她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黑公羊见道:“小子,这话害人不浅,不知有多少人毁在名鞘利锁之下而不能自拔,甚而失去了生命。小子,你有解药吗?” 白公羊见呐呐道:“假小子,我没有,真对不起——” “我有……”人随声至,白公羊见身后飘落二人,正是陆娟娟及白婆婆,望着瘫坐在椅上及床上的二人,阴鸷地一笑,道:“要解药有的是,只要乖乖地听话!玉霜……” 白婆婆:“娟娘……” 陆娟娟道:“这不是说话之处,把人带走!” 于是白婆婆扶起黑公羊见,白公羊见挟起徐展图,越墙而去。可叹的是,黑公羊见的深厚手足之情,竟换来了如此的待遇。 尤其是徐展图,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早就看出,那小子没有主张,是根墙头草,世上最可怕的人就是墙头草。 因为恶人虽可怕,可以提防,他们的形象很清楚,一看即知为恶人,可是像白公羊见这种人,就很少有人会把他视为坏人的,而最易使人上当,因为他的形象容易使^产生错觉,把他当作小而不懂事的大孩子。 第三十一章 真假难辨心难防 大约到了二十里外,有一片黑黝黝的庄院,被浓密的林木掩罩着,有灯光泄了出来。 绝对没有想到,他们又被弄回了吕家庄,进入了吕伯庭的大宅中。只不过,不是在大厅中,那是吕伯庭静坐调息的秘室,十分幽秘。 这儿除了吕伯庭和柳长春,还有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人。似乎吕伯庭的师弟已经离开吕家了。 黑公羊见和徐展图被放在地上,他们中的毒很轻,只是全身无力,真力不凝,却能听到声音而且能谈话。 吕伯庭道:“陆女士果然不负众望,手到擒来。” 陆娟娟道:“谈好了要合作,自然要准时守约的。” 吕伯庭道:“陆女士,你大概还不认识这一位吧?”他指指那位仪表不俗年约三十五六、四十不到的人。 陆娟娟道:“恕我眼拙……” 吕伯庭道:“这位就是以剑术享誉武林的‘沧浪客’白素心白大侠!” 陆娟娟欠欠身子道:“久仰白大侠剑术别生蹊径,能在此相见,也是有幸!” 白素心道:“过奖,倒是陆女士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成名,在下心仪已久。” 吕伯庭道:“白老弟是吕某的知友,他对武林秘事,不知道的甚少。关于公羊旦的宝藏地点,恐怕除了公羊旦自己,也只有他知道了!” 陆娟娟喜形于色道:“果然名不虚传,不过……” 白素心微微一笑道:“陆女士内心的想法,在下也可以猜到一二。陆女士必然会想,白某既知藏宝地点,为何不自己去取而告诉别人?” 其实有此想法的人,又何只陆娟娟一人? 陆娟娟笑笑道:“白大侠多心了!” 白素心道:“陆女士有所不知,白某一生酷爱剑术,别无所好,尤其对于黄、白之物,特别厌恶,而对大肆敛聚,贪得无厌之人,也极为厌恶。想那公羊旦,说句好听的是个义盗,老实说,就是个贼。他所偷来的珍玩瑰宝,以及黄金白银,不一定都是贪官污吏,为官不仁者流,有的是人家的传家之宝,有的黄白之物是人家数十年甚至于,一辈子省吃俭用积蓄下来的,所以我始终以为,此人是个血贼,未免玷辱了那个‘侠盗’的‘侠’字!” 吕伯庭道:“白老弟快人快语,事实如此,只是别人不肯如此坦白地口诛笔伐而已!” 陆娟娟点头道:“白大侠一针见血,十分佩服。” 黑公羊见心中十分难过,这话虽然有点过于武断,却也有部分事实。反正那些宝藏都是别人的,天下的贪官污吏固多,却也必未皆属贪官污吏之所有。盗即是贼,不可讳言,更使他浩叹的是陆娟娟这女人,居然也附和此人说话,侮辱自己的丈夫。 徐展图却不禁暗暗冷笑,这“沧浪客”白素心,他自然见过,但闻名不如见面,当年的曹孟德不是英俊潇洒,仪表非凡吗?又其奈奸雄何? 吕伯庭道:“白老弟这人两袖清风,人所共知,此番愿与陆女士合作,或者谈交易,谈出来也十分单纯……” 白婆婆道:“就请白大侠说出您的要求吧!” 白素心站起负手踱着道:“白某毕生,未曾倾慕过任何女子,但自遇上十面观音以后,白某一见钟情……” 徐展图几乎猜出了此人的用心了。 白素心续道:“白某为了她,不惜千山万里,陪她去找玉面圣母的遗体,也为了她得罪了不少武林朋友,可是她居然……” 陆娟娟道:“她难道背弃了白大侠?” 白素心道:“要说是真正门当户对的大人物也情有可原,在下和她虽然交往很久,毕竟尚无山盟海誓,但男女之间如此密切来往,其目的岂不是一目了然?” 吕伯庭道:“这是当然!” 白素心道:“可是她居然和这小子打得火热,说起来可能无人能相信……” 大家顺着白素心的手望去,指的正是黑公羊见,的确,除了徐展图以外,没有人不感到惊奇,甚至怀疑此事的正确性。 人人皆知十面观音至少有三十初以上,这才子才十七八岁,小夫老妻世上固然不少,但在武林之中,尤其十面观音这等人物,却是绝无仅有的了。 陆娟娟失声道:“真有这等事?” 白素心道:“陆女士不信,可以亲自问问这小子。本来男婚女嫁,双方无婚约束缚,那也是人家的自由,可是白某十余年的心血,竟被这小子破坏无遗……” 吕、柳、陆、白等人同时发出叹息,接着陆娟娟冷冷地道:“这小子像那公羊老鬼一样,色中饿鬼,到处留情,白少侠,我把这小子交给你,任你处置……” 白素心道:“陆女士误会了,在下情场失意是一回事,但不能迁怒于人。这位公羊见能获得她的芳心,自必有他的长处。在下只听说这公羊见武功了得,甚少有敌手的,所以在下要和他比个高下,如果在下不敌,今后对他们的结合绝无怨言。” 陆娟娟一听,这和她想的大有出入,道:“白大侠,听你之言,咱们的交易可能……” 白素心摇摇手道:“陆女士又误会了,在下虽然不想公报私仇,乘人之危,对他不利,但交易还是要如约进行,因为陆女士为我找到了他。” 陆娟娟道:“白大侠真是一言九鼎,令人钦服!” 白素心道:“在下要解除他的药力,使他完全恢复,然后和他决一胜负。他要是败了,白某也不会杀他,他若胜了,白某从此退隐林泉,今生不再谈家室之事。” 陆娟娟慨然道:“大侠真乃君子也!既然如此,就请把公羊旦的宝藏地点说出来吧!” 白素心道:“此事乃是一大秘密,在下既然和女士交易,自应仅告诉女士一人。”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笺递了过去。 陆娟娟一看,不由眉飞色舞。但是停了一会,又道:“白大侠,怎能保证那宝藏确在此处呢?” 白素心眉头一皱,道:“陆女士,这种事,在下不能打包票。四个月前在下暗中发现公羊旦到那秘密洞穴去,而且去时背了沉重的东西,出洞时则已释重负,但在下进去看了一下,并未找到什么?” 白婆婆道:“既未找到,白大侠为何能以这地名来作交易?” 白素心不悦的道:“在下刚才说过,一生不爱镥财,如果也爱的话,应该也是个富有之人了。所以进去看,也只是一时好奇,绝无掠夺或窃取之意。未看出什么,也就出洞而去。在下相信那洞中必有机关,当然,既为藏宝之地,绝不会任何人进洞就能看出名堂来的。” 吕伯庭道:“白老弟,此言甚是……” 陆娟娟道:“事隔四个月,而白大侠又未再去,说不定他又把宝藏移了地方……” 白素心突然冷笑一声,向吕伯庭等人抱拳,道:“吕兄,承你拉拢这件交易,小弟甚为感激,但弟的脾气一向是干脆的,我决定取销这件交易,免得人家在交易之际还不放心。再说,我也不敢保证十成十准在那儿……” 说完转头就要走出秘室。 白婆婆一拦道:“白大侠,就这么走了?” 白素心道:“不这么走,难道你要送点盘缠不成?” 白婆婆道:“把我们娟娘骗来,又虎头蛇尾地一走,哼!天下那有这等事——”铜拐一挥就是一式“拦江截斗。” 白素心心高气傲,武功的确也有一套,根本不屑撤剑,一翻腕“顺水推舟”,白婆婆的铜拐被荡开,一脚把她逼退三步。 大家看得清楚,白婆婆和人家差一截子,这工夫陆娟娟道:“白大侠留步!” 白素心正要走出,止步回身道:“陆女士有何见教?” 陆娟娟道:“老奴不知深浅,白大侠教训得好,咱们的交易自然仍如约进行,刚才我之提出疑问,相信白大侠不会放在心上。 白素心道:‘陆女士既然这么说,白某勉为其难,但刚才说过,白某不能打下包票,十成十无讹。’ 陆娟娟道:‘那是当然,只要白大侠有十之七八的信心,也就可以成交了。以白大侠的清誉,想必不至愚弄我的……。’ 吕伯庭道:‘陆女士何出此言?白老弟与女士素无过节,怎会有此想法……。’ 这工夫白素心取出一个小瓶,走到黑公羊见身边,用一小勺取了少许带色药粉,倒入黑公羊见的口中,也弄了些倒入徐展图口中。 不一会,黑公羊见立即坐起,继而站起来,道:‘白素心,原来是你派他去下毒的?’ 白素心道:‘白某此举虽是有欠光明,但请你来此,却以正大光明的手段对待你。传说你近来武功大进,少有敌手,在下不信……’ 黑公羊见道:‘在下有无功力大进之事,也不必勉强别人相信!’ 白素心道:‘在下一定要和你见个高下,目前在场诸位,都是武林名宿,当然为我们作一见证。如果白某承让,你要远离十面观音,设若白某不敌,自会远去边陲归隐,永不履中原一步。’ 黑公羊见自不愿远离叶姐,可是他对自己的身手极为信心,道:‘在下与她的事,与别人无涉,在下一向不愿与人较技比武。’ 白素心道:‘你既已来此,由不得你。’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在下不愿作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展图,我们走——’ 白素心一挡,立刻撤下了长剑,道:‘公羊见,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别忘了,你也算是名门之后!’ 徐展图道:‘姓白的,我师父不屑和你这种争风吃醋,气量狭窄之辈动手,我来陪你玩玩吧!’ 白素心冷峻地道:‘你还不配!’ 徐展图冷笑道:‘反正吹气不犯死罪,姓白的,行与不行手底下见!’ 正要撤下蛾眉刺,黑公羊见道:‘展图,人家找我,也费了一份苦心。况且,他要是不给解药,咱们也没有办法……’ 徐展图道:‘师父,您就是这么宽宏大量,此人沽名钓誉,隐恶扬善,他先把我们弄倒,再给解药,这算什么恩惠?他把我们当作了交易的货物,强人所难,当场比武,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真怀疑他没安好心。’ 白素心厉声道:‘姓徐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展图大声道:‘姓徐的在武林中打滚数十年,过去好事干得不多,坏事却做得不少。阅人无算,经验老到,所以好人坏人只要在下瞄上几眼,就绝对逃不过在下的法眼。’ 白素心冷冷地道:‘你看白某是……’ ‘你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上颇像个君子,实际上阴险无比——’ 吕伯庭厉声道:‘放肆!此时此地,那有你说话的份儿?’ 徐展图大笑道:‘此地何地?此时何时?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徒有“拨云见日”之名,却无其实,表面上广行善事,夏日施茶,冬日施粉。其实你每年出远门一次,皆做无本生意,每次都满载而归,要不,你祖无恒产,你本身又未经营任何行当,偌大家财是那里来的呢?’ 吕伯庭大喝一声‘狗贼血口喷人!’就要亮家伙。 徐展图道:‘你不用穷咋唬,你那两套我还没放在心上,如果在座各位不信,将来我可以找到一个和他作过“生意”的同伙出面作证——’ 白素心冷声道:‘姓徐的,你胡言乱语,事了再和你算帐!公羊见,你请运真气看看,如果有什么不适,在下绝不马上进行,可以改日择地比试……’ 黑公羊见一试,似乎没有什么不对,道:‘在下试过,似无不适之处!’ 白素心道:‘那就好,众多证人在场,现在就动手吧!’ 徐展图低声道:‘师父,虽然试运真气无什么不适之处,不过此人阴阳怪气,其难测他心意,师父可以声明改期择地比试,比较放心!’ 黑公羊见道:‘既然没有什么不适,就不必计较在什么地方进行,你不必担心,到一边监视着,只要别人不插手,你万万不可插手。’ 徐展图也知道他的脾气,无奈地退下。 于是两人撤出了兵刃,白是长剑,公羊是六尺鞭。 白素心道:‘在下年长,你太年轻,就让你先出手! 但要讲明,以五十招为限。’ 黑公羊见也不客气,立即施出‘缩地功’和‘反手功’。如今他身手非凡,施‘反手功’时,也和过去的威力不同。 可是这次施展,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出来,功力不甚雄厚。既然试运真气无什阻滞不畅,就不应该如此。 七八招之后,他又施出‘先天一气’的‘有凤来仪’。 这一招过去几次施展,任何一个绝顶高手都招架不住,没想到白素心仅仅退了一步,又开始攻击。 黑公羊见心头大疑,却想不出道理来。徐展图更是大惊,更想叫师父改日,现在已经迟了。 又打了十来招,黑公羊见同时施出‘缩地功’身法,也加上‘先天一气’的‘天花乱坠’。 这一招还是第一次施出,自然是比第一招更具威力,但是,白素心又仅退了一步,改攻为守,仍未有大的收获,他知道,这是非常不合理,也是反常的现象。 他知道,这第二招之威力,即使陆娟娟这等高手之五人也接不下来,要说白素心有此等功力,他实在未敢相信。 况且他感觉,施展这‘先天一气’绝学的两招,都未发挥预期的至大威力,连‘缩地功’也逊色太多。 未发挥预期威力的一半还在其次,且有很快减弱的趋势,愈来愈不济,不由心头震惊? 是什么药力能使功力减退而又在事先试运真气时试不出来?一边的徐展图大急,道:‘白大侠,在下以为,我师父药力刚退,功力根本未复,在此情况之下即使分出胜负也不能算数!’ 吕伯庭冷声道:‘大胆狂徒,比试正在紧要关头,怎可分散他们的精神。’ 徐展图道:‘吕伯庭,我师父的功力,你没试过,大概也听说过,老实说,白素心根本不是敌手,如果正常,三十招以内必可结束……’ 那知就在这时,白素心攻出轻轻的一剑。就在一招四式最后一式,眼见黑公羊见似乎力有未退时,‘嗤’地一声,肩衣被剑尖挑破了一个洞。 徐展图大惊,正要出手,黑公羊见疾退三步,挥挥手道:‘展图,我已失手,不可轻举妄动!’ 徐展图那会相信,厉声道:‘师父,鬼才相信,白素心能胜你半招,我以为他一定弄了手脚,我看得出来,你的威力发挥不出来!’ 黑公羊见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事先谈好的,此刻怎可不承认?再说,他也找不到对方有何弄鬼之处?” 陆娟娟心里也有数,但此事对她有利,又恨黑公羊见,她道:“白大侠剑术高明,赢得没有话说。这小子破坏别人的姻缘,理当除去!” 白婆婆道:“白大侠,除恶务尽,切勿学那妇人之仁。” 白素心还剑入鞘道:“陆女士,白某有言在先,务希一体遵守诺言,莫落入口实,败我侠名……” 吕伯庭道:“白老弟,其实对这等狂徒,大可不必讲什么规矩。” “吕兄,小弟的为人你是知道。”白素心道:“话已说出,不可自食其言。公羊见,你要是不服,今夜之事,可以不算……” 黑公羊见道:“在下既已同意比试,自要承认比试之结果!” “不!”徐展图大声道:“择日再比才算公平!” 黑公羊见道:“你不要多言,我已承认此事,不可反复无常。” 白素心道:“既然如此,公羊见,你可能最守诺言,永远不再和十面观音往来了吗?” 黑公羊见心头如荷重负,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在下决定遵守诺言,永不再和她往来,甚至不再见她。” 白素心道:“公羊少侠言出必践,在下十分佩服,公羊少侠,你们可以自便了!” 黑公羊见看了白公羊见一眼,抱拳转身出去,白婆婆想拦截,陆娟娟暗扯了她一下。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你在恨我吗?” 黑公羊见道:“你未得到好的教养,行为不正,情有可原,我岂会怪你?” 陆娟娟厉声道:“小子,你敢转弯骂人?” 黑公羊见道:“在下是不是骂人,有目共睹,有事共闻,你的儿子作了什么事?你应该知道的。” 陆娟娟要有所行动,白素心强臂一拦,道:“请女士看在下薄面,不要在此刻难为他,以免使武林同道误会我们骗他来此,以多为胜,离开此处,在下和吕兄也就不便于干预了……” 此人之阴险,由此可见端倪。 且说黑公羊见和徐展图离开吕庄之后,徐展图道:“师父,你上了他的当。” 黑公羊见道;“事已至此,还谈它则什?” 徐展图忿然道:“师父的‘先天一气’绝学,可以独称武林,怎会输给这小子,连百邪人魔齐天道都可以击败白素心,而师父又数次击败齐天道,试想……” 黑公羊见道:“展图,在比试之先,我试运真气,似乎很好,那知动手之后,愈来愈不济呢?而落败之后,再暗运真气,还是一样地通畅。” 徐展图道:“这正是他的阴诈之处,似乎证明师父输得没有话说,这下子他的风头可出大哩!而且更大的收获是,师父从此不能再和叶姑娘来往了!” 黑公羊见道:“虽非所愿,誓约不可自毁。” 徐展图道:“师父有没有看出来,陆娟娟不想放过师父,在吕家她们不便动手,可能会追了来,她们似乎知道,师父吃了暗亏,功力不及平时一半,必不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黑公羊见道:“可能如此,咱们去何处?” 徐展图道:“师父,你是守信之人,今后不再见叶姑娘,但叶姑娘今在何处?咱们也不知道,所以往那里去都无所谓了!” 黑公羊见道:“那就往北去吧!不能见叶姐,只有远远避开她,免得见了面触景独伤情。” 徐展图道:“师父,我以为对付这种小人,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你就是和叶姑娘往来,他又能如何?” 黑公羊见低吼了一声,道:“为人处世,岂可无信? 不必再说这些话了!” 两人加速前进,天亮时已走出近百里之遥,已至鲁境。徐展图道:“师父,走了一夜,我们在此休息打坐一会再走如何?” 黑公羊见也觉得累了,他不免纳闷,过去就是三夜不睡,连赶两三天路也不会有此疲惫之感。 两人坐在大树下调息了约一个时辰,又吃了些干粮,正要上路,忽见数十丈外来了三个人。 正是陆娟娟母子及白婆婆等人。 徐展图道:“师父,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是非来不可的。” 黑公羊见不出声,只闻白公羊见道:“假小子,咱们又遇上了!” 黑公羊见道:“小子,恐怕不是遇上的,而是你们追上来的吧?”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你真差劲,我还以为你能打败姓白的呢!” 徐展图道:“小子,你娘来干啥呀?” 白公羊见还没回答,白婆婆道:“我告诉你们吧!要送你们回老家。” 徐展图冷笑道:“老梆子!你们有没有掂掂自己的斤两,够吗?” 陆娟娟道:“够不够,一会就知道了!” 徐展图道:“你们明知白素心弄了手脚,不过是前来乘人之危。” 陆娟娟道:“命该如此,抱怨何用,你们自卫吧!” 徐展图大喝一声,亮出蛾眉刺就攻向白婆婆,但中途改变方向,攻向白公羊见。 他想擒住这小子,以便威胁陆娟娟,可是白公羊见闪了开去,这也是因为徐展图的功力打了折扣,动作不快之故。 黑公羊见接下陆娟娟,白公羊见本在观战,白婆婆道:“小子,你不出手难道要作壁上观吗?” 白公羊见立刻攻向徐展图。 这两人的功力加起来也甚了得,好在徐展图已跟黑公羊见学了些“反手功”,知道此功的特殊路子。 但此刻他的功力已大减,自不是二人的敌手,素日极有把握的招式,此刻施出来也是拖泥带水,毫无威力。 徐展图偷看黑公羊见那边,情况也差不了多少,要是过去,三五个陆娟娟也未必成。他内心为师父极为难过,所以边打边大叫道:“陆娟娟,你也算一号人物,以这种小人行径对待你的晚辈,你算什么东西?” 陆娟娟不出声,全力施为。 她知道,今天要是不能毙了黑公羊见,也许今生永远也办不到了。 黑公羊见觉得,这样打下去,不出百招,就可能因内力不继而落败或负伤。他很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些违背良心的事,难道内心能安吗? 徐展图中了白婆婆一铜拐,差点栽倒。 徐展图咧咧嘴道:“小子,你还年轻,将来还要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千万别跟这两个人学,要不然,就会和我一样,现在我虽然早已不作坏事了,别人还是把我当作坏人。” 白公羊见道:“徐展图,我娘说,现在杀了你们,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呸!”徐展图道:“同为一父所生,我师父正大光明,你这个杂碎却是个胎里坏胚——” “叭”地一声,腰上又挨了一拐,徐展图眼前一黑,又差点栽倒。他知道,这样打下去,不一会就会累死,对方根本不必杀他们。 看看师父,比他略好些,也不会支持太久。 徐展图灵机一动,就撇下白婆婆及白公羊见,向陆娟娟扑去,他以为和师父一起对付敌人,可能增加点实力。 这是因为他学了黑公羊见不少的武功,路子相通,合起来可以彼此支援。 果然,这方法比先前较好些,至少他没有再挨拐,但是,也只是时间拉长了些而已。两人又支撑了六十来招,徐展图被陆娟娟一脚踹了出去。 黑公羊见去救徐展图,三人合力来应付他,这局面十分险恶,至少陆娟娟这一剑恐怕不易避过。 黑公羊见避过凌厉的一拐及白公羊见的一鞭,陆娟娟的长剑已到了他的左肋下四五寸处,闪无可闪,由于内力不继,即使是使出“缩地功”也逃不过这一剑的,那知就在他闭目等死时,“当”地一声,觉得肋下并未被刺中,且闻陆娟娟厉声道:“什么人架梁?” 黑公羊见睁眼一看,五步外站着一位四十左右,长眉入鬓,英气逼人的中年人,手中有一柄松纹长剑。 这中年侠士道:“如果在下没有看错,你们应该是一家人的。” 白婆婆道:“什么人多管闲事?既知我们是一家人,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别人岂非多余?” 中年人道:“正因为是一家人,在下才更要管。那位小哥,是公羊旦大侠之后,应无问题,这位肤色稍白的小哥,大概也是,女士是陆娟娟,陆女士,也就是公羊大侠之……” 徐展图喘着气道:“是家师祖的小妾……” 中年人愕然道:“看尊驾的兵刃及武功路子,颇似‘追星赶月水上漂’徐大侠……” 徐展图道:“‘大侠’二字实不敢当,在下正是‘荒冢尸僧’徐展图。” 中年人道:“以徐大侠的年纪,怎么称呼这位少侠——” 徐展图正色道:“俗语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在下初遇家师时,还想作坏事,后被家师的正大作风感动,决定改邪归正,且下定决心,今生不离家师左右……” 中年人喟然道:“这件事真是感至极,徐大侠能恍然顿悟,果然慧眼非浅,由此也足见这位公羊见为人之光明正派了!” 黑公羊见抱拳道:“不敢,在下以为,凡事本着良知去做,就不会太离谱了!” 中年人道:“不知五位为何在此以死相拚?” 陆娟娟冷峻地道:“刚刚说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别人请免操心,尊驾何人?” 中年人道:“在下冷云萍……” 陆娟娟心头一惊,道:“原来是‘风云剑’冷大侠。” 徐展图道:“冷大侠,事情是这样的……”立刻简略地说了陆娟娟被公羊旦休了,而陆娟娟却又觊觎秘笈及公羊旦的宝藏,迭次陷害黑公羊见,以及昨夜在吕家庄之事。 冷云萍长叹一声,道:“‘沧浪客’白素心白大侠,居然会作出这等事来,实在出入意外了!” 徐展图道:“冷大侠,以您的经验,那姓白的是否在我们身上施了手脚?也就是说,他给我们的解药会不会分量不足,或者根本不是解药?” 冷云萍道:“此事在下不便臆测,自也不便置评,但在下可以看出,二位的招式精奇,尤其是公羊少侠的几招,前所未见,应有奇大威力却未发挥出来,这是种非常失常的现象……” 陆娟娟冷峻地道:“姓冷的,你休要听他们一面之词,胡说八道,他们身手有限,内力太弱,不行就是不行,何须编些歪理?” 冷云萍道:“陆女士,这位公羊少侠的武功,绝对在你之上,甚至他若未被暗算,即使你们三人合击他一人:也未必能操胜算,难道这一点还看不出来吗?为何仍是要强词夺理——” 白婆婆厉叱一声,搂头就是一拐,力大劲猛,似想偷袭。那知冷云萍的功力比白素心还要高出一等,剑身往拐上一贴一送,一股无俦暗劲注于拐身,白婆婆尖叫一声,向前栽出三大步才拿稳桩步,陆娟娟不由心头一惊。 冷云萍漠然道:“其实公羊少侠和徐大侠即使不说,在下来此之时已经看出,你等三人以多胜少,乘人之危,招招不离要害,下手至毒,非深仇大恨,何至于此?况且,不论如何矫饰,武林风评,自有公论……” 陆娟娟知道大事已去,内心恨恨不已,道:“冷大侠,今日之搅局,他日必当奉报!” 冷云萍只哼了一声,连回答都不屑了。 三人离去后,冷云萍喟然道:“白素心对十面观音一往情深,尽人皆知,但男女间的事,怎可勉强?不怕二位见笑,在下昔年,对她也甚是迷恋。昔年接近玉面圣母,其实是想接近叶姑娘,但自知她无意于我,只好急流涌退……” 徐展图道:“冷大侠,不是徐某故作惊人之语,依我猜想,陆娟娟等人前来拦截,可能是姓白的授意,而陆等灰头土脸而去,姓白的必然随后赶到。” 冷云萍道:“白素心又何必如此呢?” 徐展图道:“还是那句话,他视叶姑娘为禁脔,恨家师入骨,不除去家师,他是寝食难安的。” 冷云萍道:“这个‘情’字,害人至深且剧。白大侠也太固执,凭他的人品和艺业,又何愁找不到合意的女人呢?” 黑公羊见道:“他总以为是在下横刀夺爱,这也难怪……。多谢冷大侠援手,要不,我俩此刻早已横尸就地了!” 冷云萍道:“那也不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在下还有点俗务,就此别过。” 双方珍重道别,徐展图想留也不便启口。 徐展图道:“师父,不是我说您!要不是冷大侠出现,我们早已亡命,临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因为您真不信白素心施了手脚。” 黑公羊见道:“无凭无据,怎可随便入人于罪?” 徐展图道:“师父,像您这么好心的人,在武林中随时都会吃亏的。弟子对冷大侠的为人十分钦佩,人家忠诚坦率,对于当年中意叶姑娘之事,直言无隐。” 黑公羊见道:“是啊!本来嘛!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可是有些人总是以为坦白的人是傻子,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告诉别人。” 徐展图道:“师父,就以白公羊见那小子来说吧!弟子知道,您念在手足之情,时时宽容他,不记前嫌,可是他有没有一点觉悟?甚至一直称你是假的,他是真的,这种人真是世界上最坏也最令人防不胜防的人了!” 第三十二章 功成名就吐扬眉 师徒二人谈谈说说,又走了数十里,时已近午,进入一片松林之中,自树干的间隙中望去,迂回的林间小路上有人站在那儿。 徐展图道:“师父,有人似在等咱们。” 黑公羊见道:“我早就看见了,是白素心!” 徐展图大惊道:“果然都在意料之中,师父,此刻咱们体力未复,绝非他的敌手,我以为逃并不丢人,因为咱们受了暗算!” 黑公羊见道:“目前尚不能断定他是来杀我们的吧?” 徐展图大急,道:“师父,十成十如此,现在逃也许来得及!” 黑公羊见道:“展图,对于人性,也不可作如此悲观的看法,好人也有坏的时候,坏人也有作好事的时候,不可一碗清水看到底,把人给看扁了……” 越来越近,双方相距已不足二十步了。黑公羊见抱拳道:“白大侠,真是幸会,又在此邂逅了!” 自素心冷冷一笑,道:“小子,你明知这不是邂逅的吧?” 黑公羊见道:“白大侠,在下守信诺言,绝不和她来往了!” 自素心道:“要是她硬往你身上贴呢?俗语说:女求男,仅一线;男求女,隔重山。” 黑公羊见道:“白大侠,在下自出道以来,还没有作过出尔反尔,食言自毁的事,请白大侠放心!” “哈……”白素心狂笑一阵,道:“小子,你八成还在作春秋大梦哩!我要是宰了你,比你口头上的保证不是更可靠吗?” 黑公羊见道:“果然如此,可见我的徒弟在经验方面比我老到多了,你这一套他早就猜到了!” 白素心道:“那很好!我要先打发了他。” 徐展图冷冷地道:“姓白的,你真他妈的不是个玩艺儿!可见叶姑娘目光如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你。如果今天直到未时或申时,一直还无武林白道人士经过此处,那你姓白的阴谋是得逞了!” 白素心道:“你们两个恐怕没有那个命吧?我真想不通,陆娟娟等母子三人为何那么无能?” 徐展图道:“你真他妈的会装孙子,在那吕家,处处表现你是个君子,你真以为你能得手吗?” 白素心撤剑在手道:“姓白的不作没有把握的事。” “呸!”徐展图道:“十面观音的事你也有把握吗?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吕伯庭明着是地方上的大善人,暗地里每年和柳长春出一次远门,作无本生意,无不满载而归。你和他称兄道弟,你的为人也就可以想像了——” 白素心不想再拖延时间,一剑扫来,既狠又快,徐展图狼狈地闪过,竟被石块绊倒,他一生也遇见过高手,可没有如此狼狈过。 黑公羊见急忙挥鞭来救,两人接下一人,在感觉上,也许是赶了很远的路,内力更不济了。 无论如何,以黑公羊见的功力,不至于和徐展图二人合击,都支持不了百招。而事实正是如此,大约在白素心的狂攻之下,到了七十招时,徐展图腿上抽筋,黑公羊见挥汗如雨。 徐展图喘着气道:“姓……姓白的……你到底是用什么邪法……使我们内力不继……而试运真力却又感觉不出来?” 白素心阴笑道:“反正你们死期已至,我就告诉你们,我那解药,只给你们三分之一的份量,所以你们在十天内总是内力骤减,动武之下极易感觉劳累。大约要十天之后才会慢慢恢复,不要说你们,就是更高的人物,也无法在事前感觉出来。” 黑公羊见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惜!太可惜了……” 白素心道:“小子,你死到临头,何出此言?” 黑公羊见道:“以你的清誉和师门的身份,为什么不兢兢自守?一旦毁了名誉,虽粉身碎骨也赎不回来,那值得吗?你真以为杀了我们,你就能得到十面观音吗?” 白素心道:“即使得不到,也要杀了你!” 黑公羊见道:“这又是为什么?” 白素心道:“以白某的人品,武功及文事底子,那一样不比你高明?居然输在你这小子手中,白某怎能咽下这口气?” 黑公羊见如叹一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就算得不到一个女人,也不必因此而迁怒于人,因而阴谋杀人,遗臭师门及列祖列宗呀!” 白素心一剑紧似一剑,似乎根本不懂黑公羊见的大道理,甚至以为此人天生愚鲁,缺个心眼儿呢! 两人越来越不济,徐展图几乎连蛾眉刺也挥不起来了。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树上飘落一条绿影。 原来是个风姿绰约的大姑娘,冷冷地道:“白素心,若非我一路跟下来,暗中听你们交谈,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信你是这种人,一辈子也不知道家父和柳长春又是那种人。” 三人的打斗立刻停止,不用看也不用想,这女郎必是吕伯庭的千金了! 白素心惊眉头一皱,道:“吕婷,你休要管叔叔的事,他们说的未必是实。” 吕婷冷蔑地道:“不论他们两人的话是不是属实?你刚刚不打自招的话也是假的吗?” 白素心眉宇间杀机陡起,道:“大胆的东西!这可是你自寻死路,既然如此,你现在想走也办不到了!” 吕婷道:“这就难怪我爹会交你这种朋友,而你又会交我爹那种朋友了!依我猜想,你交给陆娟娟的什么宝藏地图,九成九也是假的?” “哈哈……”白素心道:“看来你也是个有心人,我白素心虽非贪婪之徒,若真知宝藏地点,又岂能拱手让人?” 吕婷幽幽地一叹,自语着道:“这就难怪,人家对吕家的人如避蛇蝎,有其父,必有其女,谁敢自打麻烦……” 黑公羊见知道她弦外有音,是在讽刺他。 白素心道:“贱人,你追踪百余里,来管我的事,命中注定,你要和他们回到阴曹地府。” 吕婷道:“那也不见得,据我爹说,你的身手有限,主要是那种灭人功力的药歹毒,你常常在与人动手时暗暗施用此药而取胜,浪得虚名,蒙蔽武林同道……” 白素心大喝一声:“找死!”立即向吕婷攻出一剑,吕婷早巳撤剑在手,连格带闪,让过一招道:“二位要记住,尽量占上风头,此人外表不错,心地却十分卑鄙,不要再中了他的奸计。” 可是内力不继,要想时时占住上风头也难作到,而吕婷的剑法也很有限,多她一个人,仍然无济于事。 不过六十招左右,三人又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因为刚才他们二人已经力尽了,这一会虽稍事喘息,内力却未恢复。 黑公羊见道:“吕姑娘快走吧!你犯不着为我们二人送上性命,此人心地险恶,他说得出必能作得到的。” 吕婷冷冷地道:“什么叫犯不着,犯得着?放心!本姑娘插手,只为了揭开一个伪君子的真面目,并不是为了讨好你!” 黑公羊见道:“姑娘何出此言?” 徐展图自然听得出,吕婷对师父,一往情深,似已不作第二人想,这也正是少数贞烈女子的作风,既然闾邻都已知道她的终身许托了公羊家子弟,今生就不会再考虑第二个人了。他道:“姑娘的善意,家师焉有不知之理,此地事了,家师绝非忘恩负义之辈,必有所报——” “唰”地一剑,徐展图臂上中丁一剑,急退之下,仆在地上,白素心一剑戳去,吕婷去救,被白素心一剑击落了长剑,而黑公羊见的六尺鞭也被隔开。 这一刹那真是间不容发,只闻“当”地一声之后,白素心退了两步,惊怒地道:“是你?” 原来又是“风云剑”冷云萍,道:“不错,正是冷某,冷某路过此处,适逢其会,不知白兄为何要下此毒手?” 其实他明知陆娟娟败退后,白素心必来。 白素心万分懊丧,眼见得手,可以除去三人,此人一到,八成又白忙豁了半天,冷声道:“冷兄不必插手小弟之事,反正作任何事,总有理由就是了!” 冷云萍道:“在下相信白兄也不会胡乱杀人,但据在下所知,白兄与这位姑娘的长辈私交甚厚,而刚才竟然连此女都有杀之灭口之意,不知为了何事?” 白素心实在想不出回答的理由来,呐呐道:“冷兄是过来人,谅也知道,越是交往密切的朋友,一旦翻了脸,更是无法两立,希望冷兄莫管这档子事。” 冷云萍道:“在下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是巧的是,不久前陆娟娟母子三人必欲杀此二人,如今又遇上白兄,也要杀死此二人,甚至连好友的千金也不放过,冷某实在是想不通……” 白素心知道冷云萍已知他的动机,甚至已知他杀此三人的动机和始末,反正今日已不可能达到目的,如果姓冷的不和他们同行,一路跟下去还有机会。 为了一个“情”字,已到中年的人,居然一陷再陷而不克自拔,真是令人惋惜。白素心道:“冷兄,说起所为何来,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和他上一代的过节。冷兄既有意为他们说情,白某就卖这个面子,算了——”还剑入鞘,抱拳道声:“后会有期。”穿林而去。 徐展图道:“这阴贼好会见风转舵,他明知非冷大侠敌手,借机下台而去。” 冷云萍道:“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看来此人不会就此罢休,三位要往何处?在下送三位一程!” 黑公羊见道:“冷大侠若有劳驾送吕姑娘回吕家庄,在下感激不尽……” 那知吕婷以为他是在撵她,怕她粘上就脱不了身,冷冷地道:“公羊少侠请放心!本姑娘跟了来,主要是因为在本宅时听到你们和陆娟娟及白素心等人交谈,不免疑心,才想印证自己的看法而跟了出来,绝不会赖上你的!” 说毕自行向南驰去。 黑公羊见道:“吕姑娘,你误会了!” 徐展图大声道:“吕姑娘,家师不是这意思,他是一个不爱用心机的人,你千万不要误会!” 冷云萍也看出他们之间的情形,道:“吕姑娘,如无必要,千万别负气一人独行,如再遇上陆娟娟或白素心,你仍会吃亏的。” 吕婷停了下来,徐展图上前道:“吕姑娘,你就是要回去,也要家师和在下护送,一人走,我们都不放心!” 冷云萍道:“正好在下也要南行,大家作个伴儿吧!” 于是四人再次折回南下,在路上,冷云萍劝黑公羊见多多调息,会逐渐恢复功力,道:“公羊少侠,在下也风闻你的造诣非凡,已是武林少数高手之一了!” 黑公羊见道:“冷大侠过奖,在下初学,且无经验,自保尚且不足,说来惭愧!” 冷云萍道:“武林中人心险诈,不要说你年轻阅历尚浅,即使是老江湖,也往往上当,所以身手高仍要以经验相辅才成。” 此刻陆娟娟母子等三人正赶往八公山,因为白素心交给她的字条上却书明“八公山老君洞,左岔洞自洞中起往内十七步处掘之”等语。 陆娟娟以为,如果不能成为武林数一数二的高人,也要成为武林数一数二的大财主,是不满于现状的。 且说白素心,恨恨而去,却距黑公羊见等人不远,发现他们又折返南行,猜出必然是由冷云萍护着吕女回家。 他不敢惹冷云萍,心念一转,立刻疾追陆娟娟而去。 他以为反正他可以找到黑公羊见,现在他该利用这时间去办另一件大事。 追了两个多时辰,果然追上了陆娟娟等人。 白公羊见一回头,看到了白素心,立刻嚷嚷起来,道:“娘,白大侠来哩!” 陆娟娟心头一动,回头望去,白素心已在二十步之内了。这都不是些省油的灯,陆娟娟一看白素心的表情,心头大惊,道:“白大侠是专程追上来的吗?” 白素心道:“正是!” 陆娟娟道:“白大侠有何见教?” 白素心道:“女士乃是水晶玻璃心肝,难道还要在下明示吗?” 陆娟娟道:“莫非白大侠要以‘见者有份’的身份分一杯羹?” 白素心冷冷地一笑,道:“陆女士,实不相瞒,在下特地赶来,是告诉三位,八公山上根本没有宝藏……” 陆娟娟面色骤变,白婆婆更是怒不可遏,厉声道:“姓白的,你这是啥意思?” 白素心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当时希望有人能代劳把黑公羊见抓来而已!” 陆娟娟一听,被人家耍了,冷峻地道:“姓白的,你太狂了吧!看来你不仅仅是来通知我们这件事的。” 白素心仰天冷冷地道:“正是!” 白婆婆厉声道;“还有什么事?莫非要杀我们灭口?” 白素心欣赏地点头道:“白老虔婆,看来你比陆娟娟还要聪明些。” 陆娟娟切齿道:“姓白的,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阴险的家伙。” 白素心道:“比你如何?你丈夫的前妇之子你都会连番加害,却又想他的宝藏,你有没有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女人?” 陆娟娟道:“还是比你这个色中饿鬼要好得多了!你真以为我们怕你?” 白素心道:“在下正想听这句话,免得别人知道了这事,说是白某以强凌弱。” 三人同仇敌忾,严阵以待。但他们却不知道白素心根本就是个伪君子,假高手,他占了上风头,施用“散功粉”使三人吸入,内力打了一半的折扣。 本来三人一开始有攻有守,甚至还稍占上风,但不到五十招,已落了下风,而且每下愈况。 白公羊见道:“白大侠,你为什么要杀我们灭口?” 白婆婆道:“傻小子,这还不明白吗?他隐恶扬善,已被拆穿,且残害公羊见未成,怕此事传入十面观音耳中,因为他对她还不死心!” 白素心不出声,事实的确如此。 世上越是这种人越需要虚名来粉饰衬配。真正的好人和名人又何必要这种虚名? 等到三人警觉了,已经太迟。白婆婆首先中了一剑,白素心道:“依我看,你们自绝算了,何必弄得满身是伤? 到时候连寿衣都污染了!” 陆娟娟道:“白素心,原来你是个空心老倌,你手底下很有限!” 白素心加紧攻击道:“不错,可是知道这秘密的少之又少。” “不见得——”突然林中窜出三人,竟是“五华三义”。这三人昔年都恋过陆娟娟,如今虽是徐娘半老,却仍是单身,他们自然仍有兴趣。 大多男人都犯此通病,未到手的女人,即使已年华老去,那点神秘感往往仍在。这大概正是所谓“难为水”或“不是云”的道理了吧? 白素心的名气比“五华三义”响得多,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三人只要有一个知道他的秘密,或者陆娟娟一拆穿,他就得及早脱身。 陆娟娟道:“三位来得正好,姓白的要杀我们三人,他手底下有限,全凭一种邪恶的药物,使人全身酥软,内力消失。三位要占上风头……” 白素心抱拳道:“在下与三位素无过节,不便到处得罪人,就此别过——”说完又掠出一二十丈,入林不见。 甘乃常道:“娟娟,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武林中真有浪得虚名之士……”她说了一切,并未隐瞒。因为她知道,“五华三义”和公羊家也不和谐。 “阴阳笑”云开太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当代使剑名家之一呢!” 白婆婆吐了口唾沫道:“我看这种西贝货今后又如何在武林中鬼混?” “口角春秋”卜来道:“不知道那个公羊见死了没有?” 甘乃常道:“此人冒充,如何敢动十面观音的念头?” 云开太道:“他得到了!十面观音对他却始终不感兴趣呀!” 陆娟娟道:“几位欲往何处?” 甘乃常道:“娟娟,你见过公羊旦没有?” 陆娟娟道:“没有!” 甘乃常道:“我们正在找他,因为传说中他有宝藏确有其事。” 白婆婆道:“就算真有,他不说出地点,别人也是瞎忙豁一阵。” 甘乃常道:“传说公羊旦已被一高手擒住,准备带往隐秘之处逼问口供。” 陆娟娟道:“是那一位高人?” 云开太道:“不是齐天道,也不是清虚老尼,似乎比他们的身份还要高一层。” 白婆婆道:“那会是谁呢?” 甘乃常道:“娟娟,莫非你们着了白素心的道儿?要不,你们三人绝对是可以击败他的。” 陆娟娟忿然道:“要不是三位到来,后果不堪设想,的确是中了他的奸计,内力陡地减弱。” 甘乃常道:“娟娟,让我们三人为你恢复功力,要不,一旦遇上棘手人物,仍要吃亏的。 陆娟娟曾亲眼见识过黑公羊见着了道儿的不幸,绝世高手,竟不堪一击,而且听说要很久才能恢复,那是指自行运功,要是借助外力,自然要快得多。 陆娟娟道:“三位能助一臂那当然好,但要找个隐秘之处,以免为歹入所逞!” 甘乃常道:“在下不远处镇上有几间房子,颇为幽静,那里甚好,现在就去吧!” 事实上这五间房子不在镇上,而是在这小镇附近,约一里之遥。竹篱有人头之高,篱上爬满了野花。 第一个先由甘乃常为她行动,其余的人担任守护,可是甘乃常并非正人君子,而且自始至终垂涎陆娟娟的美色。 所以在为她行功时,把她掣住,竟然把她奸污了。陆娟娟自然十分气忿,可是,要是闹翻开来,白婆婆还无所谓,自己的儿子知道此事情何以堪? 陆娟娟本来也不是正派女人,要不,当初公羊旦也不会轻易抢上手了。况且这些年的风干,也正是大旱之望云霓。 经甘乃常一番解释,怒气消失,当场再次销魂,春风二度。 因此,当云开太为她辅助导引行功时,发觉她真气散离,心神不定,很久很久才恢复正常,却感觉她的体力消耗过钜,甚是纳闷。 他那知她刚刚非但没有调息行动,反而消耗体力,透支了精气呢? 直到卜来也为他行功之后,才稍见好转。 他们在此一连住了五天,云、卜二人尽力为她输出办力,她却和甘乃常颠鸾倒凤,大肆消耗。弄得云、卜二人筋疲力尽,却不知所以? 白婆婆当然心里清楚,又不揭穿,她倒是能体谅这位女主人,这些年来独守,又正是狼虎之年,她年轻时也守过寡,知道那滋味。 白婆婆家乡有一位因守寡四十年而奉旨立过贞节牌坊的寡妇,也是她的远房表亲,两人私下一谈,才知道这贞节牌坊来得不易。 有一次,二人挑灯话旧,那位得过贞节牌坊的老寡妇才出示她之所以能得此荣耀的“成绩”。两条大腿根处疤痕累累,原来是自己用椎子戳的。 五天已过,陆娟娟的功力大致已复,可把云、卜二人累惨了。但是,当他们要离开时,正发发现了他们正欲知道的事,或者正要找的人。 那就是一个老叫化子带路,两大汉抬着一乘便轿,自这房子前小路上通过。这本来无什稀奇,那知这老叫化子边走边回头低声道:“老偷鬼,你要迁就点,到了地头,咱们要好好地吃喝一顿……。” 陆娟娟正好听到了这些话,六人一商量,决定派出一人盯上,看看小轿要去何处?轿中是不是公羊旦?于是由卜来暗暗跟着,原来此镇另一边约七八里外有一庄院,是武林名宿,武当派俗家徒子赵振南的住处。 此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也不授徒,只是个住在乡野却又不务农的人。小轿由大门抬入,直达大宅中心地带的中央院落。 闭上院门,轿夫才把轿中的人弄了出来,放在厅中的太师椅上,而此人,正是已失去了功力的公羊旦。 能如此摆布他的人,自然是武林名家了。不错!当那老化子进入精舍中,坐上迎门的太师椅上时,一个红光满面的中年人匆匆赶来,进门纳头便拜,道:“不知师父今夜莅临,未能远迎,弟子该死!” 老叫化道:“起来吧!你似乎不信为师能把他弄来,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为师在那石洞中被困十七年,练成了‘须弥天罡’……” “是的,师父!要不,师父不可能弄断那么粗的铁链而脱身。” 老叫化道:“现在人是弄来了!为师的玩艺儿,今生已经够用,不必再学什么‘先天一气’,也不想什么宝藏,你要就和他谈谈条件吧!” 赵振南起来端上茶点,送上水烟袋,老叫化一连吸了三袋烟,这才开始吃点心喝茶。 赵振南道:“公羊旦,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说出‘先天一气’秘笈在何处以及宝藏地点。” 公羊旦萎顿地瘫在椅上道:“赵振南,你完全误会了! 我是既不知秘笈落入何人之手?也根本没有什么宝藏。” 赵振南道:“公羊旦,你当然可以这么说,除非你还想多活几年。” 公羊旦道:“老夫已活了六十三岁,死了也不算夭寿。 但老夫必须说明,为什么一般人都以为我有宝藏——” 赵振南厉声道:“这些话你不必说了!” 公羊旦还挺有骨气,道:“老夫以为,你还是先听听吧!信不信那只好由你了。昔年老夫好色,在接近女人时,往往会许下诺言,声称老夫有宝藏,将来都是她们的,其实老夫乃是义盗,盗来之财物随手散去,根本没有积蓄。” 赵振南道:“师父,这老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推得一干二净。” 老叫化子淡然道:“我说过,只为你把他弄来,不管别的事,宝藏我不想,武功嘛!老夫以为也够用的了……” 赵振南道:“老贼,你不说是不是?” 公羊旦道:“赵振南,你本是武当派上代掌门人清风道长之首徒,令师对你期望甚高,想不到我公羊旦的行径有辱侠名,你比我更恶劣,真是太可惜了!何况,你出身武当,却又长投此人门下,已背叛了师门——” “啪”地一声,赵振南掴了他一个耳光,道:“告诉你,不说实话,我叫你死不了也活不成。” 公羊旦知道多说无用,干脆闭上眼睛不出声。 这工夫老叫化子道:“振南,有客人来哩!” 赵振南推门而出,站在院中道:“朋友们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待茶吧!用不着藏头露尾的。” 这工夫院墙那边,跃进了六个人。 原来卜来发现小轿抬入此庄,立即回去报告,他要是跟到这中心地带来,那就再也回不去了。 赵振南一看,冷笑道:“师父,你猜是谁?” 老叫化子道:“不用猜,一定有不成气候的‘五华三义’在内吧?” 赵振南道:“是的,师父,另外还有……” 甘乃常道:“这位女士是侠盗公羊旦的夫人陆娟娟……”谈到“夫人”二字,陆娟娟脸上一阵烧热。她早巳不是公羊旦的妻室了,而且刚刚还背叛过他。 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虽说人要堕落像水往低处流一样地容易,但堕落之后,大多立刻就感到悔不当初了。 陆娟娟这此年来常常发狠,有合适的她要改嫁,或找个男人。这种心理主要是解除寂寞,其次才是报复公羊旦。可是现在,她觉得报复别人则未必,受伤害最大的却是她的自尊。 因为自尊受伤像患了重病一样,此刻才知道没有病是多么幸福了! 那知赵振南道:“原来这就是公羊夫人。公羊旦,据赵某所知,你只有一位夫人叫做‘扫眉扁鹊,步步生莲’陆仪凤,没听说还有个夫人哪!” 公羊旦在屋内病恹恹地道:“不错,老夫昔年虽然风流,都不下流。不可能连那个女人是不是我的老婆都不知道吧!可是老夫听这口音,老夫可没有这么一个女人。” 陆娟娟气得发抖,说:“是公羊老鬼在屋里吧?真是报应!” 公羊旦道:“老夫承认这是报应,可是你的报应一旦来临,恐怕要比老夫还要惨得多哩!” 陆娟娟挥挥手道:“不必和这老东西磨牙,姓赵的,你是交不交人?” 赵振南道:“交什么人哪?” 陆娟娟厉声道:“你少装糊涂,我要的就是公羊旦。” 赵振南作为难状道:“陆女士,刚才公羊旦已表明了态度,他根本就不认识陆女士,你这一要人,会不会闹笑话,而腾笑武林呢?” 陆娟娟知道对方在消遣她,怒叱声中,扑向赵振南。 赵也是用剑,出身武当,自然是太极剑了,可是他又学了这老人的武功,就很不好调理了。 白婆婆再抡拐扑上,可惜她自己调息,不如陆娟娟恢复得快,她上不上都差不了多少。 白公羊见一看不妙,也抡鞭加入。三人斗一人,也没见显着的优势。 甘乃常已是陆娟娟的入幕之宾,还正在蜜里调油,打得火热的档口,想不到年轻时没有到手的,如今老了反而尝了甜头,自然痛痒相关。 此时此刻,他岂能闲着。 甘乃常一上,云、卜二人可就不便袖手了。 赵振南的身手再高,也接不下这么多的人,不出十二三招,就手忙脚乱起来。 这工夫老叫化在室中道:“振南哪!你见过这种阵仗吗?如今晚见,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脸皮可真厚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哩!六个打你一个,你这一下可出了名罗!” 赵振南道:“师父……徒儿快不成哩!” 老叫化慢腾腾地踱出来,道:“好吧!你到一边凉快去,我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物?” 他的兵刃是根铜锅、铁杆、翠玉咀的旱烟管,长仅两尺二三。也不见粗大,可是一出手,就挑飞了卜来的金背刀。 陆娟娟大吃一惊,道:“尊驾何人?” 老叫化道:“告诉你也不妨,老夫‘穷仙’刘大德……” 陆娟娟又是一惊,此人在三十年前即已成名,但失踪了数十年之久,看来如今现身武林,武功又大有进境了。 她那里知道,她把“十面观音”及黑公羊见等人藏匿的石洞,正是这老叫化昔年被七大掌门人联手擒住,锁在该洞之中。七大掌门人告诉他如他能挣开铁链而去,即是他的出头之日。 这即表示,根本不想放他。这是因为老叫化昔年杀孽太重,且专找七大门派的麻烦,因而激怒了名派掌门人。 这工夫云开太的兵刃也脱了手。而白公羊见又被一掌砸了个跟斗,陆、甘二人已有怯意,白婆婆又被一旱烟管戳中了“儒臂穴”,半边身子已不能动了。 白婆婆知道今夜非栽个大的不可,道:“这位前辈请听奴婢一言,我们是来找公羊旦的,实在无意冒犯。” 老叫化道:“少放这种马后炮,赵振南事先已打过招呼,你们似乎以为他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今夜老夫要把你们全部拿下!” 白婆婆道:“前辈,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奴代主人向您赔礼就是了!” 老叫化道:“老虔婆,你倒是对她忠心耿耿,可惜这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地眷顾!” 白婆婆道:“前辈乃世外奇人,就算把他们都打倒了,也未必是一件光彩的事!”白婆婆反正是马下了脸,求人无所谓,她对陆娟娟真是忠心不二。 可惜这老贼一点也不开面,道:“老夫在洞中耽了十七年,什么苦都受了!出来之后,就不断地找那些倒霉鬼出气,老夫未找你们,你们却找上门来,也是命中注定的——” “当当”两声,陆、甘二人的兵刃又已脱手。他们自然不知道“须弥天罡”的厉害,这世上只有一种类似的玄功是它的克星。 陆娟娟是何等跋扈、泼辣的人物?但久闻这老贼手段奇狠,正所谓神鬼怕恶人,尴尬地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甘乃常的右臂被震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穷仙”道:“陆娟娟,你以为公羊旦有宝藏呢?还是他以宝藏为借口,专门引诱女人?” 陆娟娟道:“晚辈昔年听他提过宝藏之事,经前辈一提,他以宝藏引诱女辈,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赵振南道:“那秘笈呢?” 陆娟娟道:“秘笈已落十面观音之手,据说另一公羊见也学过此学,也就是公羊旦另一妻室所生的儿子。” 赵振南道:“关于武林中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公羊见,许多数十年前早已成名的人物如齐天道及朱贞等人都非敌手,至于‘铁算盘’商震、‘大刀神’韩寿以及‘剑痴’乔庄等人,就更不必谈了,有这回事吗?” 甘乃常道:“正是!其实此子非但击败过这些人,即使齐天道、朱贞,甚至加上另外一些高手,也都奈何他不了!” 刘大德道:“你们把那小子夸张得太过份了吧?不是老夫狂妄,当今武林绝顶高手,能接下老夫五十招的,恐怕没有了!” 这工夫白公羊见道:“爹,你要是真有宝藏,就说出来吧!好歹我也是你的骨肉啊!” 公羊旦喟然道:“同是我的儿子,你这小子就一点气节都没有,可见一个贱人生不出个有骨气的儿子来,你比那小子可就差得太多了!” 白公羊见道:“爹,我要求你,是为救我娘和几位前辈,有什么不对?” 公羊旦道:“小子,设若你们现在是胜的一方,恐怕你这小子的语气就不同了。老实说,我现所担心的是我另一个小子,他将来一定比我这做老子的有出息!” 赵振南道:“废话少说,陆娟娟,你要是不说实话,我要先拿你的儿子开刀!” 陆娟娟道:“赵振南,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了宝藏,我曾上过‘沧浪客’白素心的当,喏!这是他告诉我的地址——” 她取出白素心写的字条,交给赵振南看了一下,说了-切。她道:“白素心的话自然属实,至少连他也不知道那宝藏在何处?甚至有没有宝藏?” 赵振南道:“依你看,公羊旦老鬼的话可不可靠?” 陆娟娟道:“这老鬼为了哄骗女人而胡乱许愿,也并非不可能之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不胫而走。” 赵振南道:“至于那秘笈,你是说在十面观音手中?” 陆娟娟道:“不错,因为十面观音的武功固然厉害,但主要是倚仗她的歹毒‘蚀骨消肌丹’。只是近几月来,她的武功又大有进境,显然是练了‘先天一气’秘笈上的绝学,而另一公羊见大抵也是如此的。” 赵振南道:“另外传说,玉面圣母的遗体曾出现过……” 陆娟娟道:“这事我曾见过,‘铁算盘’等人在一小庙中拍卖,结果被‘骷髅夫人’强自弄走。”她说了当时的情况。 赵振南道:“师父,‘骷髅夫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穷仙”道:“她当然死了!连骨头敲起来也‘啷啷’地响哩!不知是什么人冒充她弄走了玉面圣母的遗体。” 赵振南道:“听说玉面圣母的身上有‘先天一气’秘文,可有此事?” 陆娟娟道:“传说如此,也只有得到那遗体之人知道了!” 赵振南道:“师父,您老人家请指示下一步该如何处置他们……” “穷仙”大为不耐地道:“你这小子白活了这把子年纪,把他们折腾了半天,你以为要如何处置他们?” 赵振南脸上闪过一丝凶芒,道:“陆娟娟,公羊旦在此,他已失去了武功,你和他也曾夫妻一场,干脆和他一道走吧!” 陆娟娟大吃一惊,正要和“五华三义”交换眼色,拚死一战,那知有人在院外道:“姓赵的,就凭你和‘穷仙’老鬼两块料子,就敢大言不惭,把他们六人留下吗?”只觉一面金牌落在场中。 赵振南一震道:“来者何人?” 外面的人道:“没有把‘穷仙’放在心上的人,你猜猜看还有何人?” 由于是女声,赵振南面色大变道:“莫非是十面观音?” “咯……”一阵冷笑道:“算你聪明!” 赵振南看了“穷仙”一眼,发现穷仙十分笃定,且有不屑之色时,心情稍定,道:“姑娘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你和‘穷仙’老鬼,都生了一只脏眼,别污染了我的身子。” “穷仙”冷冷地道:“十面观音虽然响亮,老夫还没有放在眼里!” 十面观音道:“当然!因为你很快就看不到,听不见什么了!” “哈……”“穷仙”狂笑一阵,道:“十面观音,你今夜会大开眼界的。” 十面观音道:“老贼,你已经在数着时辰苟活了!” “穷仙”道:“你已经下了毒是吗?” 十面观音道:“不错,我已下了蚀骨消肌丹,当今武林,无人能免。” 赵振南以及陆娟娟等人略一试运内力,同时失色,个个坐地运功逼毒。 可是十面观音的毒,迄今尚无人能无她的解药而能自疗治疗的。 可是“穷仙”又“哈哈”大笑一阵,道:“十面观音,你还是进来和老夫折腾百招吧!你的蚀骨消肌丹,只怕对老夫是无效了!” 外面静了一会,果然一道窈窕身影冉冉自外院飘了进来, 包括“穷仙”在内的一干高手,见此轻功,不由暗暗佩服,别的不说,光是这身法就少有人能及了。 而十面观音仍是如此年轻,娇娆,实在大出任何人之意料。 十面观音扫视一匝,目光又落在老叫化脸上。 老叫化道:“十面观音,你可知老夫为何不怕你的剧毒吗?” 十面观音默不出声。 “穷仙”道:“老夫在洞中苦修十七年……” 十面观音道:“老贼,别往脸上贴金啦!那是被困,不是苦修!” 穷仙道:“被困也好,苦修也好,反正老夫是在那洞中十七年练成了‘须弥天罡’,此玄功可以百毒不侵!” 十面观音道:“那也未必!” 穷仙道:“十面观音,老夫今天要挫尽你的锐气,把你生擒!” 十面观音道:“老贼,你一生作恶多端,所以我才下毒,你能暂时支持,足见你功力不弱,但也已中毒,只是尚能稳住而已!” 穷仙道:“十面观音,老夫自会要你心服口服!” 十面观音当然知道,即使仅仅能暂时稳住而和她动手,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了。 她撤下了极少用的螭龙短剑。 此剑约二尺四五,几乎和老怪的旱烟管长短相若。 穷仙当然也不敢大意,此女在武林中造成震撼,当然有其过人之处。开了门户,严阵以待。 第三十三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的打斗,真正是武林前所未见的搏杀奇观,十面观音轻如飞絮,掠若流矢。 穷仙诡谲老练,奇招百出,而且内力深厚无俦。 这样的拚搏,若时间太久,女人终归力气弱些,比较吃亏。但人若老了,不管他的修为如何?终是夕阳无限好,总不如年轻人的韧力大。 所以二人是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其余诸人一边调息,偶尔看看两人的搏杀,真是开了眼界。 百招过去,情况依旧。 十面观音固不敢与他硬碰,老贼也不敢以烟管接触她的螭龙剑。 老贼的傲气已收敛很多。 十面观音也不敢那么狂妄笃定了。 两百招过去,时已四更将尽。 不要说他们两人,即使是观战之人,也不由心惊胆寒,因为任何一招一式,都可能出现溅血当地的悲惨结局。 三百招、四百招也过去了。 十面观音已显疲态,但穷仙看来却还是差不多。 这对赵振南自是一大喜事,但对陆娟娟诸人来说,两方面任何一边胜了,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近五百招时,东方已露曙光,可是十面观音已渐渐不济了。 穷仙道:“十面观音,从今以后,老夫所到之处,必会造成轰动震撼,要经以前的威风还要大!” 十面观音不敢说话,她知道,能多支持一会也是好的。但也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给她援手。 她的伤愈之后,勤练“先天一气”,且一边打听黑公羊见的下落,一路追来,却在附近百里内追失了。 她也知道,她要是落入老贼之手,必然生不如死。他们师徒是为了“先天一气”秘笈而来的,拚得一死,她也不会便宜这两个贼。 此刻老贼突出狠招,一式“投鞭断流”,堪堪扫向她的下盘。 十面观音急忙闪过,但老贼一招三式,忽然变式挑向她的左肋。 十面观音暗叫“不妙”,狼狈地一滚,扬手就是一面“金牌”。 这是她的信物,也是她的最后看家本领。 她很少以此金牌作暗器。 事实上,以前她只要亮出金牌,那个还敢反抗? 那知人在力竭之时,施出这最拿手的王牌,也失去了它的应有威力,呼啸着自老贼偏头时的耳边泻过。 到此,她的信心已用去了一半。 但她仍然在半蹲之下,又射出两面金牌。 老贼大喝一声,一面被闪过,另一面被他抄住,狂笑一声,一泻而至,一烟管狂戳而出。 十面观音已经无法应付这一招,而老贼也不打算让她避过这一招。 因为这是他的全部精英之最,救命绝技之末。 赵振南见此情况,也不调息了,道:“师父别杀她,弟子我要这个别具一格的浪蹄子……” 此言未毕,突然一声怒吼,人影如乌云飞泻而至,老贼一惊收回烟管自救。 因为来人是在他的右后侧,而且是一先一后两个人。 然而那人凌空一脚踩在赵振南的脖子上,这老小子此刻不敢提劲,身子飞出三丈以外。 当然,要是赵振南未中毒,徐展图绝非他的敌手。 这二人正是黑公羊见师徒。 他们三人把吕婷送返吕家庄,就去追踪白素心,没有找到白素心,却在附近看到了甘乃常等人。 也是凑巧,他们今夜在数里外听到了穷仙的狂笑声赶来,也正是时候。 十面观音见是黑公羊见,真是感慨从生,激动不已! 这不仅是救星到来,也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 她一直在抑制内心的那种意念,因为她比他太大了。 可是一见到他就无法控制,道:“见弟!” 黑公羊见也叫了一声“叶姐!”急忙过去把她拉了起来,两人内心都起了波澜。 陆娟娟一看是他到了,真是喜忧参半。 因为她知道黑公羊见心地善良,如她出言相求,他会救她,或向十面观音要解药。 可是她又如何启口呢? 穷仙乍见此子,已猜到是谁了,道:“小子,你就是那个名噪一时的公羊见?” 黑公羊见道:“正是,你是何人?” 白公羊见道:“小子,他叫穷仙,这老小子厉害得很,你要是来迟了,大家都要遭殃!” 黑公羊见道:“叶姐,你还好吧?” 十面观音喟然道:“见弟,你要是迟来一步,姐姐的下场可就惨了!也真没想到,这老贼有此功力。” 黑公羊见道:“叶姐,他如果没有伤害你,咱们就走吧!” 白公羊见道:“假小子,你不能走,爹被困在屋中,似乎失去了武功。” 黑公羊见一惊,徐展图掠到屋子门外一看,果然,公羊旦面色憔悴地坐在椅上。一脸惭色道:“你是徐展图徐兄吗?” 徐展图道:“本来我该叫你一声师祖,但我和令郎的关系不同,应该各论各的……。” 因为他对公羊旦的为人并不尊敬,所以不愿称他为师祖。 这工夫徐展图把公羊旦抱了出来,放在院中一边。公羊旦并非不能站立,只是极容易累而已。 黑公羊见道:“是何人废了爹的武功?” 公羊旦惭然道:“当然是这个老贼,他硬说为父的有什么宝藏!于是就先废了我的武功……” 这也是报应,当年他要是不以此话骗那些女人,也不会有此下场。 黑公羊见面色一冷,回头对穷仙道:“可有此事?” 穷仙哈哈狂笑道:“当然有这么回事。小子,连十面观音都不成,你小子就算学了‘先天一气’玄功,也是白搭。” 黑公羊见道:“为了别人的宝藏而轻易废除别人的武功,在下最恨这种人。” 老贼道:“为什么?” 黑公羊见道:“练武之人,都知道练武之苦,及练武之不易。可以说,以半生时间练成的功夫,却在片刻之间变成一个普通人,还要像重病之人一样,渡过半年时间才能痊愈……” 老贼道:“小子,你恨又如何?老夫只要杀了你们两人,即可独步武林,无敌于天下了!” 黑公羊见冷笑道:“老贼,没有人能独步武林,也无人能无敌于天下。” 老贼狂笑道:“小子,你若能接下老夫两百招,就算你胜了老夫!” 黑公羊见道:“老贼,你少卖狂,我公羊见以前常兴妇人之仁,对那些心地险恶之人,迭次放过,须知对恶人宽大,即等于对善良之人不利,老贼,你准备接招吧!” 老贼又撤下了旱烟管。 黑公羊见撤出了六尺鞭。 一开始,黑公羊见显得碍手碍脚,一直处于下风,“反手功”根本对老贼不足于构成威协。 他似十分震惊于老贼的浑厚内力。 而老贼却也不能不佩服他年轻轻地有此火候。 可是老贼信心十足,不出一百五十招,他可以毙了他。 才不过三十招左右,“叭”地一声,黑公羊见的后腰上挨了一烟管,栽出一大步。 徐展图心头一冷,这老贼果然非比等闲,要不,怎么会连十面观音都非他敌手呢? 而公羊旦也在一边热泪盈眶,这些年来,他自管自己,连自己的骨肉都不关心,对失踪的妻子也只是打听打听而已! 如今自己武功已失,才知道人在不幸之时,最需要别人的安慰,尤其是病人。而这小子一直未得到父爱,却十分关心他,老公羊旦怎会不愧作于心呢? 不到百招,黑公羊见已挨了一掌一脚及两旱烟管,已是灰头土脸了。 徐展图道:“师父,您似乎未出全力,不要和他缠斗了!这么多人的生命全握在师父的手中!” 黑公羊见又被一拳砸出,口角淌血,又打了几十招,老贼以为已差不多了,上去又是一脚,实实地踩在黑公羊见的胸腹之间。 黑公羊见的身子又飞了出去。 但他的身子几乎尚未落地,老贼又如电射到,实实的一脚再次把他踢出,“蓬”地一声,黑公羊见落地即昏死过去。 徐展图大喝一声扑上,但老贼未出三招,把他一掌砸了出去。 徐展图再次扑上,又被一脚扫出,半天没有爬起来。 赵振南虽已中毒,仍然大笑了几声,道:“师父,天下独尊,非师父莫属了!” 徐展图抹抹口鼻中的鲜血又爬了起来,道:“叶姑娘,你的伤势不重,为什么袖手旁观?” 十面观音站在一边不出声,徐展图又要扑上,十面观音道:“展图,不要自讨苦吃哩!何必呢?” 徐展图心想,女人的心,真是难以捉摸呀!忿然道:“要是师父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烂命还有什么用处?” 徐展图手持蛾眉刺,又傻傻走向穷仙,就在这时,昏迷的黑公羊见忽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道:“展图,且慢!” 徐展图一时激动,喊了一声:“师父!” 老贼道:“你可真有出息,什么年纪了,居然叫他师父!” 徐展图也不理他,道:“师父,你还行吗?” 黑公羊见道:“展图,师父行与不行,只有叶姐知道……” 徐展图向十面观音望去,不由心中一动。 若非她知道他不碍事,她怎么会如此笃定? 他们的交情,也可以说他们的“情”,已到了深不可测的程度,反之,以十面观音的为人,怎会没想到他们的年龄差距如此之大,不太合适呢? 一念及此,徐展图不免感到惭愧,刚才他还曾恨她无情无义呢! 黑公羊见道:“老贼,我们打了多少招?” 穷仙皱皱眉道:“约两百招。” 黑公羊见道:“你刚说过,我要是能接-f你两百招就算我胜对不?” 穷仙道:“小子,你死在临头还要计较这个?” 黑公羊见道:“老贼,你如果能接下我的二十招,就算你胜了如何?” 穷仙狂笑道:“小子,本来我以为你小子十分谦虚,原来也是个狂妄无知的东西。” 黑公羊见道:“老贼,我仍然是个谦虚的人,因为我自问实在没有值得骄人之处,但是,由于你今夜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对我叶姐的无礼,我就不会放过你——” 老贼疾挥旱烟管,指向他的三大要穴,但这次似乎不灵了。 黑公羊见身如飘风,招式奇绝,劲道浑猛无俦。而且还数着招数,道:“第七招……” 老贼大疑,为什么会越打越有劲,受了伤反而更厉害呢? 原来黑公羊见所练的“先天一气”,到了一个瓶颈阶段,需要严重的打击,才能使功力以相乘的方式进步,而不是相加。 可是他叫徐展图狠打他的身体百骸,徐展图下不了手,打了几下根本无济于事。 而刚才穷仙的砸击及踢踩,每一下都极狠毒,力道狂猛,正合乎要求,使人类与生俱来的浊气自体内百骸内逐出,而普通人之所以不能善用人类之体能,即因这种浊气作祟。 而十面观音却深知他已到了这等境界,所以非但不怕,反而暗喜,只是不便形诸于色罢了! 当到了第十五招时,穷仙越打越心惊,因为他的浑厚内力施出,有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第十六招……第十七招……” 穷仙到此地步,已隐隐猜出,自己陷入了泥沼,而无法自拔了。 一边的赵振南更是茫然不知所措,为何这小子越打越勇?为何师父稳操胜算,反而越来越不济了呢? “第十九招……第二十招……”此刻可以说是穷仙集平生功力,不留一丝余力的最后一击。可是他忽然害感胸骨暴胀欲裂,四肢所负的力道,不下数各斤之重,甚至听到骨骸碎裂之声。 只闻一声低吼,六尺鞭带着震耳狂啸猛泻而下,“咔嚓”一声,六尺鞭再次扬起,人也疾退时,溅起了一蓬血雨及骨屑。 老贼的头颅已消失了大半,剩下一小半,像一块摔破的南瓜,尸身双足陷入土中半尺。由于震力至大无俦,两个眼珠子已经震出眼眶之外,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赵振南发出一声悲叫,徐展图则发出一声狂呼。至于陆娟娟等人,都被这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实惊呆了,原来“先天一气”正是“须弥天罡”的克星。 就在此刻,老贼的尸体一倒,黑公羊见冷声道:“是那位朋友在旁观?请出来吧!” 众人一惊,就连十面观音也因内心激动,也未注意附近有人窥伺。 但却无人回应,黑公羊见道:“展图,左后方院墙处有人,把客人请出来……” 徐展图正要过去,忽然有人道:“公羊少侠神技,白某一时看得神往而露了行迹……” 竟是“沧浪客”白素心,其实他一直未离开黑公羊见左右,刚才的一切,他自然已看到了。 他当然知道现身后会有什么后果?但他估计,有十面观音在此,他想逃也逃不了,这才不得不出来。 黑公羊见一楞,徐展图首先忍不住了,骂道:“姓白的,果然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不用说,你是一直跟着我们,以便俟机下手了……” 白素心抱拳道:“徐大侠说那里话来,想咱们素无过节,白某怎么会跟着各位……” 徐展图“叭”地一声吐了一口痰,白素心急忙避过,徐展图道:“师父,您说,这小子是不是比穷仙老贼更该死?” 黑公羊见自也恨极,但还没回答,陆娟娟道:“若有人说此贼罪不该死,此人必然和他差不多。” 甘乃常等人也纷纷表示意见。 黑公羊见道:“叶姐,此人面善心恶,居心至险,他的意行,就让展图告诉你吧!而且各位注意,别让他站在上风处。” 众人纷纷到上风处。 徐展图说了一切,十面观音冷冷一笑,道:“昔年我虽不知你是这种人,却总觉得你的言行不大自然,是以我就从未考虑过你。看来你和冷云萍比起来,不论是人品、心性和武功,都差得太多了!” 白素心抱拳道:“人的一生,都会有走错路的时候,请你美言,白某当革心洗面,重新作人……” 陆娟娟道:“此人饶不得,要不,武林永无宁日。” 黑公羊见道:“各位认为应如何处置他” 徐展图几乎和陆娟娟同声道:“至少该废了他的武功……” 白素心面色大变,此刻他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到这儿来呢? 武功废了生不如死,可是此刻要他自绝,又对人生十分贪恋。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黑公羊见如电射到,运指如风,点了他的“胸乡”、“腹结”和“气海”三大要穴。 白素心也知道抵抗无用,所以干脆放弃此念。 此刻白素心五官扭曲,浑身抽搐,一个外形极为不俗的人整个变了样子。摇摇晃晃地坐在地上,大汗淋漓,状至痛苦。 陆娟娟道:“白贼,你也有今天……” 徐展图道:“你他娘的,少说风凉话,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白公羊见道:“徐展图,你不可以侮辱我娘,我和这小子是兄弟手足。” “呸!”徐展图大笑道:“你这小子真不是个玩艺儿,说你老实吧?你多次欺骗我师父,要说你坏吧?你又像是个不太精明,初出茅庐的杂碎,其实你这种浑蛋,是最要不得的坏胚子,要不是看在我师父面上,我今天也要废了你的武功。” 甘乃常道:“公羊少侠,可否请你向叶姑娘求请,赐我们一点解药?” 十面观音道:“解药刚刚用完,想要解药,必须到微山湖找一位高人求药。” 黑公羊见不由一怔,过去未听说到微山湖能要到解药。 甘乃常道:“不知是那一位高人有此解药?” 十面观音道:“那是一位医隐,他的心胸宽大,你们去求他或有希望。” 陆娟娟道:“叶姑娘,你的蚀骨消肌丹,别人怎么会有解药?” 十面观音道:“天下没有绝对之事,我本以为这解药独此一家,那知别人也能够配出来。” 陆娟娟道:“如果别人能配出此解药,叶姑娘岂能让他破坏你的……” 十面观音道:“这是由于此人有菩萨心肠,为了救人,不计个人生死,所以我受他感动,不和他计较。” 甘乃常道:“不知这位高人的大名是……” 十面观音道:“‘圣手菩萨’高风。” 甘乃常叹道:“武林之人,奇人辈出,微山湖中有此高人,在下以前竟未听说过。” 陆娟娟道:“又何只你未听说过?就是我也未听说过。 甘乃常,咱们去求药吧!” 甘乃常去扶她,徐展图道:“慢着,陆娟娟,陷害家师,你也有份,也可以说,迭次唆使这小子害家师,都是你出的主意,要说罪孽之深之重,你比这老贼以及白素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娟娟心头一惊,要是废了武功,她这辈子真是完了。道:“公羊旦老鬼,你说句话吧!要是你也以为我该死,我就没有话说了。” 公羊旦被擒住,死里逃生,眼见儿子出人头地,力毙绝世魔头,感慨之余,顿悟人生,道:“陆娟娟,你我早无夫妻名份,一个孩子也被你教坏了。我公羊旦白活了一辈子,已感汗颜,我是无意处罚你的,别人要如何?我也管不了!” 白公羊见道:“爹,你不管我们母子了?” “住口!”公羊旦道:“你们母子前此可曾把我当作亲人?你以前可曾叫过我一声父亲?混帐的东西!你们不念骨肉之情,连番残害这小子,要不是他的命大,还有今天吗?” 黑公羊见道:“虽然痛定思痛,仍恨人心之险恶,但我仍念你们母子和父亲过去的关系,不再追究,只望你们改邪归正,安度余年。叶姐,微山湖上真有一位神医吗?” 十面观音道:“是的,我虽恨这些人,却不会戏耍他们,你们的毒,三日内不会发作,估计你们三日可达。” 甘乃常道:“微山湖甚大,不知在什么地方?” 十面观音道:“微山湖北岸有一七层宝塔,附近有一摆渡小码头,有小船载人进岛……。” 陆娟娟等一行人果然于三日后傍晚到了微山湖七层宝塔附近,且见一小船自岛上驶来! 小船拢岸,竟是一个黑脸的老妪,陆娟娟大惊道:“黑婆婆,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婆婆冷冷地道:“我在这里并不稀奇,你在这里却是难得!” 陆娟娟道:“黑婆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婆婆道:“请问你来此作甚?” 陆娟娟道:“我来此……请问,这儿可是隐居了一位‘圣手菩萨’高大侠?” 黑婆婆一楞,立即冷冷一笑,道:“不错!” 陆娟娟道:“我们是来求药的。” 黑婆婆道:“求什么药?” 陆娟娟道:“蚀骨消肌丹的解药。” 黑婆婆道:“真不巧!高大侠的解药刚刚用完。” 陆娟娟面色大变道:“刚…刚刚用完?如果现配要多久?” 黑婆婆一边摇橹一边道:“炼制此药大约要一个月吧!” 陆、甘等面面相觑,他们的毒是不能熬过一个月的,但陆娟娟再问任何话,她都不回答了。 到了岛上,在炊烟袅袅中,可见林木中有田舍阡陌,鸡犬相闻。下了船,黑婆婆带他们来到一片田舍门外道:“候着,看看主人见不见你们?”眼见黑婆婆招呼一头巨大猩猩一齐进去了。原来黑公羊见经常低吼,既因少年时和黑婆婆,及此猩猩一起学了轻吼才习以为常的。 大约盏茶工夫,黑婆婆出来开了门道:“进去吧!主人接见你们……” 陆娟娟跟着,一干人随黑婆婆进入草堂中,这儿建筑物是一色如椽大竹作材料,既朴实又雅致。室内一切虽简陋,却是一尘不染。 就在这时,内间门帘一撩,首先走出一位仪态万千的徐娘,可能不良于行,扶她的人竟是黑公羊见。 后面是公羊旦、十面观音及徐展图。 “啊……”陆娟娟失声惊呼,原来这正是传言已物故,失踪数十年的“扫眉扁鹊,步步生莲”陆仪凤,也可以说是陆娟娟的堂姐。 的确,当今武林,能配制此解药的,除了她还有谁。 除了她还有那个女高手能在短期内治愈十面观音的走火? 在这刹那,陆娟娟真是无地自容。惭颜地跪了下去,悲声道:“姐姐,小妹万死不足赎其辜,过去的已不必再提,只希望你看在堂姐妹份上,善待见儿,我已无颜苟活下去——” 正要自断舌根自绝,陆仪凤道:“且慢!人生在世,谁也不敢说永不走错路,事已至此,相信你必然大彻大悟吧!” 陆娟娟悲声道:“姐姐,当我刚才发现是你时,我已大彻大悟了!只是小妹罪孽太重,实无颜苟活,即使见儿,也不会轻饶我这不仁不义的长辈。” 陆仪凤偏头道:“见儿,你的意思呢?” 黑公羊见道:“她虽不仁,如真能彻悟,孩儿自然不为已甚,只要娘一句话……” 陆仪凤喟然点头道:“过去的就算是一场噩梦好了! 何必自责。不过,一切都是个‘数’字,上次你把他们困在那石洞之中,是我救走他们的……” 娟娟一愕,原来是她,不由呐呐道:“姐姐,你行走都不便,又如何能救人?” 陆仪凤道:“昔年走火,这些年来幸有黑如墨(黑婆婆)悉心照料我,而我又不断地自疗,总算好了。但跛了一足,却并不影响练功……。” 陆娟娟道:“原来如此——”语未毕却突然剑已出鞘,“刈”地一声,一头青丝已削了下来,众人大惊,还以为她要自绝呢! 陆娟娟握着一把青丝道:“姐姐,小妹已看破红尘,决定在此出家,至于我这见儿,请姐姐费神照料……”说毕,又伏在地上,正是所谓五体投地了。 陆仪凤道:“见儿,把你阿姨扶起来,她志已决,我也不便拦阻,这岛上有的是如椽大竹,可为她建一尼庵……” 陆娟娟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才被黑公羊见扶起。 事后,十面观音散发了解药,就连赵振南及“五华三义”也都有份,叫他们离岛而去。 十面观音的所谓“解药已用完”,只是要引陆娟娟来此,向她的姐姐认罪忏悔而已。 至于黑公羊见和十面观音这段情,由于这小子非她不娶,十分坚决,陆仪凤虽嫌她大儿子十多岁,但男女之间,看在互相爱悦,年龄并不是绝对的,陆仪凤不是食言不化的女侠,就成全了他们……。 至于骷髅夫人弄走了玉面圣母的遗体,那自然就是陆仪凤了,早已妥为安葬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