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录》 第一章 承宠 月色清冷,月华如练铺在青石板上,宫灯摇曳,映着晏虞的面容更加清雅婉约。 晏虞执着镂空的宫灯,蓦然驻足在一所宫殿之前,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望向宫门上的牌匾。上头端正的长乐宫三字却让晏虞猛的收紧了握着宫灯的手,指节泛白,却是莫名的心生慌张。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沉着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而门口候着的那一人已经是快步走到她身边,俨然就是如今皇帝身边的红人刘德才主管。 “进去吧,今儿个你可是有大造化了。”刘德才仔细上下打量了她,随后才扬着笑,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晏虞闻言,咽了一口口水,莫名觉得这位刘公公的眼神有些异样。却也依旧是弯唇扯了一个笑,然后福了福身就算回应。 刘德才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机灵地将晏虞手中的宫灯给接了过来,晏虞感激地看向他。随后局促地理了理衣襟,跟随刘德才走进了长信殿内。 晏虞埋着头往前走,一直不敢抬起头来,甚至腿肚子都有些发抖。 要知道里头的这个人,可是如今的九五之尊呐! 她一个小小的司酝居然能够面圣,这也是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 实质上,她自己也觉得格外的匪夷所思,但是却是事实如此。 “皇上,晏司酝带到。”刘德才恭敬地躬下身子。 即便晏虞现下紧张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依旧是恭敬地行了礼,立刻镇定下来,半点错都挑不出来。 不得不说,她不过年十六,能够爬上司酝这个位置,也真的是她的本事了。没有所谓心机与手段,早就在争夺这个位置的途中,不明不白地走了。 “这酒是你酿的?”那坐在上头的男人将酒壶略微提起,向她示意,桃花眼中的流光流转,看起来颇为惑人。 晏虞略一抬头,就险些被蛊惑了去。那九五之尊一袭玄色,剑眉星目,薄唇紧抿,一双桃花眼就这么直直地看过来。不过很快晏虞就回过神,恭敬地回道:“是。” 这酒是她前些日子亲自酿造的酒,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顾君易将酒壶搁在桌子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轻点着桌面,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酒至微醺,他突然轻笑出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即便已是微醺,他依旧脚步沉稳。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颔仔细打量,指节分明的手指,就这么近近地呈在她眼前。晏虞的睫毛微微颤动,双颊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红唇紧抿。 她从未有同这般一样,与一个男子这般亲近。 “呵呵……”顾君易紧盯着她,眼中满是戏谑,没想到这个宫女倒是颇为有趣。 他凑近了她的面庞,将抬着她下颔的手指改为绕着她鬓间垂下的发丝。浓重的气息又夹杂着酒香使得她的脸更红了几分,似乎都要滴出血来。 …… “唔——”晏虞伸手揉了揉脑袋,笼罩着的金色帐幔映入眼帘,而枕边躺着的那个人阖上了眼睛。 晏虞艰难地爬了起来,手肘撑着床榻,另一只手撩开了帐幔,外头早就已经有宫人候着了。 她在宫人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忍着酸痛收拾了一下自身,才穿着崭新的衣服被送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路途中,月华依旧散落在她的身上,许是人心变了,漫漫长路,平坦的青石板却显得格外坎坷难行。 翌日,一夜无眠的晏虞坐在铜镜前心不在焉地梳理着头发,昨夜的事情,谁又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说自己不想成为后宫那些高高在上的娘娘,这是假话。 宫人之间的竞争甚至有时候比后妃中的争斗还要狠厉,宫中的宫人何其多,比之后妃可是数倍,都去竞争为数不多的几个位置,其中的争斗更是惨烈。 “笃笃笃——” “来了。”晏虞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匆忙起身打开了门,前头站着的那个人俨然就是昨夜站在刘德才身边帮她拿了宫灯的那个小太监。 眼尖的晏虞已经看到了他手中的黄纸,这更让她感觉紧张。 那小太监谄媚地冲她笑了笑,而后清了清嗓子才展开那黄纸:“皇帝昭曰……” 主要说了什么,晏虞实质上也没听清楚,唯独脑袋里一阵嗡嗡的轰鸣,只知道自己被册为从九品的采女,而宫殿是在未央宫的安和轩。 她懵懵懂懂地接了旨,在众人艳羡妒恨的目光中回到了房间里。 直到回到房中才终于回过神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只不过恐怕时辰也不能耽搁,她粗略扫了一眼屋中的物什,就已经盘算出了要带什么东西走。 毕竟人家还在外面候着呢,也不能磨蹭个半天。 等她拾掇完了该带去的东西,一走出屋子就有人忙不迭地上前殷勤地接过她手中的包袱。 “您的那些个奴才都已经安排好了,都在安和轩等着您呢。至于您有什么落下的,大可以等会儿让人来拿。”那小太监裕才扬着大大的笑容提醒着。 “多谢。”晏虞也得体地回了个笑容,顺手将刚在屋子里准备好的荷包塞进了裕才的手里。 “那咱家这就为您带路去安和轩。” 晏虞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在不远处与她也曾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那一群人们。如今,她们已经身处不同的战场了。 而她们此刻则满脸的羡慕嫉妒恨,直绞得手中的帕子都要烂掉了。 未央宫安和轩 走了有一会儿的晏虞才到了安和轩,里头的三个奴才也早就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晏虞才刚刚进去,他们就已经俯身行礼:“奴才参见小主。” “起来吧。”晏虞这会儿倒是比先前接旨的时候镇定许多。 毕竟行礼的也只有三个人。 采女享有的伺候的宫人也不算多,仅仅是两个宫女一个太监。 “谢小主。” 仅仅只是初见,每个人的表情皆是不同,倒也没能猜透他们都在想着什么。至于往后,只能是日久见人心了。 第二章 下马威 安和轩中看上去还算是舒适清爽,晏虞四周打量了一番,才转过头跟后头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三人说道:“未央宫中还有哪位一同住的?” 其中一个看上去相貌平庸,似是稳重的宫女回道:“回小主,未央宫中蕊珠轩还有一位苏宝林。” 晏虞闻言,睫毛低敛,右手不经意摸上左手衣袖上的纹路细细摩挲,作思考状。 “知道了。”晏虞抬起了头,又似是想到什么,“本主方才忘记了你们的名字这事儿。” 向来不善于取名的晏虞这会儿看起来颇为头疼,她指着方才说话的那位,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就叫做翠柳,至于另一个便红袖好了。” “而你,就小平子吧。”晏虞随口起了一个名儿。 “谢主子赐名。”下头三个异口同声回道。 “红袖你去内务府把俸禄和一应物什通通拿回来,小平子你去看看有没有温水送来。”晏虞揉了揉额头,吩咐道。 “是。” 那两个人已经被晏虞给支开了,翠柳还跪在地上。 “起来吧。”晏虞微微扯了唇角,无论从面上看还是方才的表现看,翠柳看起来更为稳妥,只不过是不是别人特别安插进来的人,这就不得而知了。 “据本主所知,八月大选,应是进来了不少宫妃?”晏虞迈开脚,端端坐在了椅子上。 “是,总共是六位小主,除了与您同居未央宫的苏宝林,还有云阳宫的蒋才人、秦宝林,永和宫的曲宝林,景阳宫的许选侍,以及明光宫的唐御女。” 晏虞不自觉地摸上衣袖的纹路,这是她以往养成的习惯,只要是思考,就会不自觉地摩挲衣袖。 她以前身为司酝,自然知道如今宫里的那三位主儿,至于才将近一个月前选出来的宫妃们确实不怎么熟悉。 “那除了那三位,东宫过来的妃嫔还有几位?” “应是两位,李良仪、寒小仪。但是还有一位……”翠柳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 晏虞抬起手止住她:“我知道,那位如今恐怕很难回京了。” 那位主儿可是哪怕现如今已经是翊妃与昭妃的人物同样忌惮着的,可惜也不知怎么回事被遣到尼姑庵去给先帝的在天之灵以祷告的。 也左不过是后宫之争。 “等会儿红袖回来了,你挑几件像样的东西陪本主去一趟蕊珠轩。” 毕竟是同宫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得摸清楚这位苏宝林是个怎么样的性情。 不过庆幸的是未央宫尚且没有居主位的人,能够居一宫主位的也不过是景阳宫的翊妃、承乾宫的昭妃以及明光宫的简昭仪了。 “是。” 翠柳话音刚落,小平子就已经捧着一壶温水进来,殷勤地倒在杯中。然后双手稳稳当当地端着杯子呈给晏虞。 来时走了那么久的路,晏虞早就有些渴了,只不过确实还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询问,便没有一早就吩咐人去端水。 晏虞拿着那杯水才刚要喝下去,结果就门前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本主进来也没人守在门口,真是散漫。不过也是了,有个上不得台面的主子,怪不得连奴才也这么不懂规矩。”门前那人连讽带嘲,直勾勾的眼神直往晏虞那儿看。 晏虞将手上的杯子放到桌子上,粗粗看了一眼来人,转眸示意翠柳。 “主子,是永和宫的曲宝林。”翠柳挪动脚步凑近晏虞,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晏虞敛眸示意已经知道了,随后施施然起身行礼,神色看不出一丝不妥:“见过曲宝林。” “哼。”曲锦心重重地哼了一声,径直就往晏虞原先的位置走去,路经晏虞的时候甚至还故意一把挤开了她。 曲锦心旁边的宫女也是懂得看眼色的人儿,上前仔细地擦拭了一遍方才晏虞才刚做过的椅子,像是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之后,曲锦心才慢悠悠地坐下,装腔作势拿捏得可是十足。 “你去将这杯子给本主洗干净。”曲锦心指着方才晏虞还没来得及喝下去的那杯水,吩咐着自个儿的宫女。 “是。” 在一旁也仍旧在行礼的翠柳心中有些忐忑,无论这位曲宝林来安和轩是来做什么,这个下马威可是实打实的狠呢。 也不知道这位新主子能不能够忍得住。 然而被翠柳担心着的晏虞倒是依旧神色平静,似乎被打脸的不是自个儿。 自打那道旨意下来了之后,她早就预想过这样的情况。 看来这位曲宝林也不是那么容易沉得住气。 过了好一阵儿,曲宝林啜了一口杯中的温水,一脸嫌弃:“连杯像样的茶水都没有,这白水也真是寒酸。” 红袖才去内务府拿东西还没回来,自然安和轩很多东西都缺着。 “曲宝林来安和轩想要吃杯茶水而不得,确实是妾的过错。”晏虞脸上笑容妥帖。 曲宝林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就差没当着她面翻个白眼了。 “就你这个破地方,本主还不屑来呢。” “曲宝林所言甚是,毕竟妾也才刚来到这儿,许是妾卑贱,尚且没有察觉出这宫城之内的宫殿有何不妥。” 曲宝林被晏虞一噎,怒目而对。 居然给自己下套! “本主可从未说过皇宫不妥!” 察觉到自个儿说错了话,曲宝林这才说了一句就转了话头。 “看你这牙齿真是伶俐得很,真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勾得皇上的。”曲宝林一脸妒恨地狠狠瞪着她。 晏虞微微扯了下唇角,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却又稍纵即逝,让人捕捉不到。 这位曲宝林恐怕涉世未深,还是一副大小姐脾气。也难怪她也才到安和轩没一会儿,这位曲宝林就亲自上门了。 “这句妾就有些不解了,皇上并非是容易听信妖惑之词的君主,不知曲宝林何出此言?” “我……我当然知道皇上是位不受蛊惑的明君!”曲锦心也没想到这个也不过是宫女出身的晏采女,居然那么难对付,一口伶牙俐齿辩驳得她无法回嘴。 第三章 好邻居 “主子——”红袖拿着从内务府拿来的俸禄迈过门,而上头坐着的曲锦心却成功让红袖将下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奴婢参见曲宝林。” 才刚刚被晏虞噎了好几句的曲锦心饶有兴趣地看向她,起身几步走到她的身前,打量着她正拿着的东西。 “啧啧,看起来晏御女这俸禄才刚拿来呀。”曲锦心转头看向她。 “妾的俸禄比之您不过是微薄,只不过也足够了。” “足够?本主记得晏御女似乎是没有嫁妆带进来?不过也是了,原本做宫人的本就没几个银钱,现如今这些个银钱对晏御女来说也确实够了。” “什么位分就该有什么样俸禄,对于妾来说的确是够了。” “你知道最好,麻雀变凤凰也得瞅瞅自个儿的模样!”曲锦心一脸鄙夷。 “妾谢曲宝林教。” “哼!”曲锦心见她还是这么油盐不进,气急哼了一声,跺了跺脚就连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安和轩。 “呼——” 晏虞直到她走了之后,才直起腰来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脸淡漠坐回了主位。 “主子,八月大选,现如今才九月,许多新秀尚未承宠,这曲宝林恐怕是嫉妒主子您承宠,才故意上门找茬的。”红袖愤愤地说,显然对曲锦心方才的所作所为感到无比恼怒,略有姿色的小脸上甚至染上了薄红。 “她怎么着,本主也无权置喙。你们都先起来吧,红袖你先将拿来的东西收拾一下,翠柳去挑拣几件像样的东西出来,一会儿陪本主去一趟蕊珠轩拜会苏宝林。”晏虞揉了揉额角,面对这样的一位骄纵的大小姐真是心力交瘁。 “是。” 经过曲宝林这么一闹腾,也真不知道即将要去拜访的那位苏宝林会不会也是这么个模样。 蕊珠轩 “见过苏宝林。”晏虞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打小她就知道,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让别人对自己束手无策,那就必须方方面面都做到挑不出一点瑕疵。 “起来吧。” 这位苏宝林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比原先那位曲宝林好相处多了。 “今日妾初来乍到,想着先来拜见苏宝林,还望您莫怪妾叨扰了您。” 苏婳先弯起了唇角:“自然不会,就算你不来,本主也得上门去拜会新邻居,怎么又能算得上叨扰。先随意坐着吧,看茶。” “谢苏宝林。”晏虞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好相处的人,要是和刚才那位曲宝林一样。这同居一宫的,还不得闹得鸡飞狗跳。 晏虞抬眸示意翠柳向前几步,随后说道:“妾身份卑微,此次登门也备了些薄礼,还望您别嫌弃才好。” 这头的晏虞在打量苏婳的同时,苏婳也同样在打量这位传言中的“晏御女”。 天知道,当她知道这位晏御女是从宫女上位的,然后还要分配到未央宫,也着实是担心得很。生怕这位是个恃宠而骄、不懂分寸的,不过好在看起来像是个安分的。 “晏御女一番心意,那我就笑纳了。”苏婳让人接下翠柳手中的礼物,“不过本主也阖该备一份见面礼给你才对,怎么能光是让你破费呢。” 苏婳吩咐着:“莲心,你去把那白玉兰银簪拿来。” 直至那莲心将盒子递给晏虞,翠柳也顺势接过莲心手中的盒子。 “谢苏宝林。” “不必如此拘礼,毕竟日后可是时常相见,还是闲适些好。” “是。” 而宫人端着两盏茶水分别放在两人手边各自的桌上。 晏虞端起茶盏,掀起茶盖,撇了浮沫,浅啜一口,就随手放下。 说实话,她并不是多么喜欢喝茶,只不过现下总得给人面子才是。 只不过这苏婳也确实是敏锐:“晏御女是不是觉着这茶水不合你的口味?” “也许是嘴拙,妾从小吃不惯茶水,真是让您见笑了。” “无妨,既然吃不惯茶水。莲心,端些酸梅汤来。”苏婳也是善解人意,“毕竟人总有些吃不惯的,又怎么说得上嘴拙。像是平日里我还不习惯吃膻味重的羊肉呢。” “也是。”晏虞弯了眉毛应着。 酸梅汤很快就被送了上来,而茶盏也被撤了下去。 “苏宝林、晏御女这般叫着也太累人了,不知你如今年纪多大了?” “今年十七,前几天初五才刚过了生辰。” “那我可是年长你几月,刚好你就直接叫我苏姐姐吧,也亲近些。” “苏姐姐,还望日后多多照料妹妹了。”晏虞含笑打趣道。 苏婳扬了眉毛:“那是自然,做姐姐当然是要照顾着妹妹。” 二人交谈甚欢,时不时相视而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直到回到安和轩,天色也早已经发黑,晏虞却是心情通畅。未央宫没有主位在上头拘束,邻居也是好相处的,也是舒心得很。 只是今日的那位曲宝林,也是有些糟心。 “你将这簪子收到妆奁里去吧,什么时候本主再去拜会苏宝林,记得提醒本主戴上。”晏虞淡淡地扫了一眼翠柳,恐怕如今之计还是得好好琢磨。 晏虞又添了一句:“对了,以后没有来客的时候,不须泡茶。” 她着实不喜欢喝茶,反正别人说什么品茶,她是什么也品不出来,只觉得苦涩得舌头不舒服。 “皇上今儿个翻了谁的牌子?”晏虞扭头朝小平子问道。 “今夜皇上没有翻牌子,应是在长乐宫歇下。”小平子也算是消息灵通。 “知道了。” 晏虞柔软的指腹摩挲着衣袖上的纹路,好在皇上没有翻别个人的牌子。一天两天还好,四五天也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狐媚子爬上龙床还妄想得到圣恩?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徒增笑料。 不须多想,晏虞都知道她们暗地里会怎么嘲笑自个儿。 她向来是不服输的,哪怕什么肮脏手段,她从来不惧遭受,也同样不害怕使用。 至于上头那三位,也迟早是要见的,只是先去拜会哪一位还须好好斟酌。 第四章 翊妃 晏虞执着画眉黛仔细地描着眉,铜镜中印出的柔婉清雅的面容却显得格外疏离。 “一会儿你跟红袖说一句,你们俩都随我去一趟——”晏虞略一思索才继续说道,“景阳宫。” 这是她思忖了一个晚上才打定的主意,那三位无论先拜会谁,难免其它两位都会认为自己倾向第一位去拜会的那位。可也不能都不拜会,显得太没有规矩。 翊妃与昭妃共掌宫权,虽然昭妃更为受宠,但是性情也更加的乖戾。 先前据说皇帝与昭妃起了一次争执,于是皇帝当夜便宠幸于伺候在身边的宫女,随后第二天就封了采女。之后二人和好,为了让昭妃消气,皇上便默认将那位采女交由昭妃处置,没想到昭妃便以勾引圣上为由随意打杀了。 虽然这次晏虞侍寝与昭妃并没有什么关联,可是难免昭妃不会因为当初那位宫女而牵连晏虞,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先拜会翊妃为佳。 而简昭仪,行事性情上并非有什么不妥,只不过始终手中没有握着实权,更不如昭妃受宠。 晏虞才刚画好了妆容,中规中矩的倒没有什么不妥。 她提起裙角,拾阶而下,翠柳与红袖二人紧随其后。 景阳宫与未央宫离得不远,毕竟是邻宫,走了一段九曲长廊也就快到了。 还有不远就是景阳宫了,晏虞她们只是才拐了个弯,前头就迎面而来了一位宫妃,翠柳偏过头提醒了她一句。 虽然晏虞昨夜就已经了解了所有宫妃的基本资料与情况,也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真正具体的容貌却不是很清楚。 正是同样住在景阳宫的许清婉许选侍,正往她这边走开。 “见过许选侍。”晏虞稍稍愣了一愣,又不着痕迹地行了礼。 “不必多礼。”许清婉也没想到自个儿面前会突然出现一个人,也是愣了一下子。 “想必你就是晏采女吧,幸会。”许清婉弯唇一笑。 许清婉人如其名,长得清秀温婉,更添了几分稳重,也带了几分客气,与晏虞气质上也是南辕北辙。 许清婉更为亲和稳重,晏虞周身气质总是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就如同哪怕是如莲花一般令人赞叹的美貌,底下也有可让人泥足深陷的淤泥。 “幸会。” “本主正打算往云阳宫去探访秦宝林,她是我多年闺中密友,不知你是?” “妾正准备去景阳宫探访翊妃娘娘。”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更何况这个方向也正是往景阳宫去的地方。许清婉也住在景阳宫,迟早会知道消息,也没什么好瞒的。 “原来如此,翊妃娘娘也确实是十分宽待宫妃。”许清婉一怔,旋即一笑,其实她早就心里猜测地十有八九。 晏虞将她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自然,宫里的娘娘都是极好的。只是希望妾此次前去登门,翊妃娘娘别认为妾突兀了就好。” “应是不会的,像晏采女这般钟灵毓秀的,翊妃应是乐于款待妹妹的。”许清婉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晏虞直直盯着她,心照不宣地扬起了笑容:“谢许选侍吉言了。” “那好,本主也就不耽搁你了,想必秦宝林也在云阳宫等着本主呢,先走一步了。”许清婉点了点头,等晏虞回礼之后,她便转身继续往云阳宫的方向走去。 “主子。”红袖出声提醒了已经站在长廊中好一会儿不动弹的晏虞。 晏虞回过神:“无妨,走吧。” 这次许清婉向她卖了一个好,日后恐怕也得还她这个人情了。 景阳宫这三字的牌匾端庄稳重,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见到有人前来迈着小步快跑过来。 “本主想要来参见翊妃娘娘,还望公公您通报一下。” 晏虞一边和他说明来意,一边使了个眼色给翠柳,翠柳将揣在袖口里的荷包塞进小太监的手里。 那小太监暗中使劲捏了捏荷包,随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小主您客气了,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给您通报去。” “多谢公公。” 晏虞的右手又不自觉地攀上了左手的袖口,明眸低敛。 不消一会儿,方才那位公公就已经快步走了出来,笑容更为真切:“小主,您请,翊妃娘娘正在正厅等着您呢。” 看来许清婉没有骗她。 晏虞含笑点了一下头,跟着前头带路的小太监走进了景阳宫的主殿永安殿。 此时坐在上头抿茶的那位翊妃娘娘正大剌剌地打量着晏虞,没想到这晏虞这么识趣。 翊妃向来喜欢收拢党羽为己所用,晏虞这般乖觉也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妾参见翊妃娘娘,翊妃娘娘金安。”晏虞一板一眼地行足了礼。 “起来吧,这么客气作什么。既然都已经是宫中一员,那自然也是姐妹了。”翊妃满意地笑了笑,不错,是个懂规矩的,“赐坐,看茶。” “谢翊妃娘娘。”晏虞顺从地坐了下来。 “你倒是有心,来这儿看看本宫。”翊妃搁下了手中的瓷盏。 晏虞笑着回道:“娘娘说得哪里话,您掌六宫之权常体恤后宫姐妹,自然是得亲自登门拜会才是。” 面对这样一位巨头,晏虞自然得十分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翊妃不快。 没想到当即翊妃就冷了脸,冷笑一声:“呵,同掌宫权也可有那大名鼎鼎、宠冠六宫的昭妃呢。” 晏虞心头一颤,诧异于自己居然失言,更诧异于翊妃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表露出对昭妃的不快,是不是……太过放心自己了? “在妾看来,您可是一向体恤宫妃,就连方才巧遇见许选侍,她也提起您的宽厚。至于昭妃娘娘,妾想着虽然昭妃娘娘同样掌宫权,只是不如娘娘深深懂得姐妹们的心思。”晏虞仔细地斟酌着说出了这番话,话里也明里暗里表了忠心。 “嗯,还是你懂事。”翊妃这才缓和了脸色。 只是晏虞心中疑惑更添了几分,关于许选侍…… 第五章 酸梅汤 在景阳宫中坐了一会儿,显然翊妃已经对晏虞十分满意,就连走时也不忘赐她一些锦缎首饰。 只不过此行似乎可以揣测出一些东西,从翊妃的言行举止来看,她与昭妃确实是势同水火,丝毫都不掩饰她对于昭妃不满的心思。 但是看上去这位翊妃似乎并非她想象中那般精明,而是有一种行事鲁莽的感觉。 也许是她看岔了,毕竟能够坐到翊妃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不是简单的人物……吧? 而且还有一点疑点就是似乎许选侍与翊妃并非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先前提起翊妃时,许选侍的神情就有一些不自在。之后她在翊妃面前不经意提起许选侍,翊妃也只是故意跳过。 这件事暂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事情,这步路既然已经开始走了,就要一条路走到黑。 晏虞心事重重地走回未央宫,结果才刚到宫门。火急火燎的小平子就小跑到她面前,语气焦灼却也欣喜:“主子,敬事房的公公来了!” “敬事房的人?”晏虞乍一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下一刻才意会过来,嘴角也染上了笑意,“知道了。” 尽管晏虞的神色依旧如常,但是脚下的步伐却加快了不少。 “小主。”敬事房的公公见到晏虞回来,忙不迭地躬身,一脸的谄媚。 “无需多礼。” 敬事房的公公这才直起了腰:“今儿个安和轩掌灯,小主您可得好好准备才是。” “自然,多谢公公。” 这会儿都不用晏虞多做什么眼色,翠柳就已经将袖口特地多备着的、已免有什么不时之需的荷包塞进他的袖口。 “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好,本主就不耽误公公忙差事了。” 等敬事房的人走了之后,晏虞才一下子坐在了她身后的椅子上,总算是没有刚一承宠就被忘到脑后去。 毕竟那可不是什么好结果,即便承宠会遭到不少妃嫔的妒恨,但是如果失宠却才是最为可怕的,以她如今的位分,恐怕也只能混日子等死了。 机会不是想有就会出现的。 “主子,今日您不在的时候,蕊珠轩那边的莲心送了一壶的酸梅汤过来,奴才已经把那酸梅汤给您冰起来了。”小平子说道。 “知道了,等会沐浴收拾了之后,红袖你去端一碗过来我尝尝。翠柳,你提几份糕点作回礼亲自去蕊珠轩替本主谢过苏宝林。” 苏宝林也是个心思巧的,只不过…… “小平子,莲心是在敬事房的人来之前来送酸梅汤的,还是敬事房的人来之后?”晏虞也并非多疑,只不过现如今什么事情都要多加斟酌考量。 “莲心是在敬事房的人来之前来的。”小平子仔细回想之后,肯定地回答。 “我知道了。” 既然苏宝林诚心交好,她也不如卖个面子。 “去烧些热水来,本主一会儿要沐浴了。” 九月的天气已经算不上热了,但还是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有汗味,更别提等会儿要面对陛下,还是得沐浴净身。 “呼——” 支开了那三个人之后,晏虞才毫无形象可言地瘫在椅子上。 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爬上司酝再到采女,她早就尝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要想改变现状,只有比别人爬得还要高还要快。 别人从不会注重你的过程,只会在意最终的结果。 有的时候从来都不存在想不想,只有能不能。 有时候她也会羡慕曲宝林,心里怎么想然后就怎么做,而她只能步履维艰。 无论是贪图名利也好,还是贪图富贵也罢,一开弓从来就没有回头路了。 至于那三个人,还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 翠柳稳重,做事深得她的心思。小平子也机灵,知道怎么说话才更讨巧,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红袖年轻气盛,总有一些好高骛远,但是总的来说还算识时务。 只希望他们能看的清楚。 …… 晏虞只描了眉、点了唇,所幸的是原先的时光还是留给了她难得细腻的皮肤,不然非得在脸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粉。 桌子上早就摆好了盛好的冰镇酸梅汤,碗边还冒着细密的小水珠。 纵然苏宝林有意交好,她也深知不能太过信任,更何况是入口的东西,变数太多。 “皇上驾到——”昂扬尖锐的声音传进了晏虞的耳朵。 晏虞最后正了正发髻上的钗子,起身出门迎接这能主宰她命运的九五之尊。 “妾参见皇上。” 微凉的晚风吹起晏虞的裙角,月白色的衣裙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飘飘欲仙,头上的银钗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向来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清冷的月下美人。 “起来吧。” 面前的男人向前几步,伸手扶起了她,力度让人不可抗拒,掌心的温度更是让晏虞微凉的手掌随之升温。 “谢陛下。” 顾君易牵着她的手走进安和轩中,晏虞侧了脸小心翼翼地看他,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这么近距离看他。 那一次长信殿里的承宠,晏虞都没敢正脸看他。 身穿常服的皇帝,更像是一个儒雅贵公子,温润如玉,只是与生俱来的贵气更为显著。 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灼热的目光,转头凝视着她,轻笑出声:“呵呵,怎么?” 哪怕晏虞早就已经想好接下来的套路,还是被他那俊逸的外表和温润晴朗的笑容给晃了眼。 好在她立刻就回过了神,没出什么丑,但是双靥还是不自觉染上了薄红。 “没什么……”晏虞红着脸喃喃道,只是与他相握的手慢慢收紧。 “呵呵……”他也同样感受到了手中的力道,再一次地朗声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的模样笑起来真的确实是极为耀眼的,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两人踏入安和轩后,所有的宫人都已经守在门口待命。既不会打扰到两人,也能随时听到他们的吩咐。 前头的桌子上只摆了一碗东西,自然引起顾君易的注意。 他瞥了一眼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第六章 筹谋 他瞥了一眼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晏虞弯唇一笑,扬起头看他:“是苏宝林送来的酸梅汤,她知道妾一向喝不惯茶水,所以才特地送来的。” 顾君易的个头很高,晏虞已经算是不矮了,也才堪堪到他的肩膀。她扬起头来,从顾君易的角度看去,明眸光华流转,明明灭灭的烛火更映出她的眉目如画。 “既然你喝不惯茶水,那日后就叫御膳房送几盅牛乳来。”顾君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宠溺地笑骂着,“真是挑嘴。” 她嘴边笑意更深了,眉眼弯弯更是可人。 晏虞顺势状若娇羞地低下头,不得不说他脸上始终挂着的浅笑很有迷惑性,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反而更像儒雅斯文的贵公子。 高鼻薄唇,剑眉明眸,眼睛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乍一看温润清亮,却又如同深潭始终看不到底。 “苏宝林也是有心了。” 晏虞低敛的睫毛下眼神一凝,语气轻快:“妾前天想着刚来未央宫初来乍到的,也得去拜访一下苏宝林,相谈甚欢。苏宝林也是心细,就看出妾喝不惯茶水,今日就特地让人送来酸梅汤。说起来,也得多谢她的照料才是,否则妾今天也就只有白水喝了。” 说起来确实是她在皇上面前多耍了一个心眼,她愿意随手帮助一下苏婳,但是并非是让她踩在自己身上得到皇上的青眼。毕竟说实在的,她与苏婳的交情也仅仅是相识罢了。 步步为营,也许说的就是她吧。 晏虞也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一声。 “对了,到时候也让人送几匹芙蓉锦来给你做几件衣裳。”顾君易顺口说了一句。 看来今儿个她的衣裙也算是选对了。 …… 接下来自动省略一万字 …… 皇上已经去上早朝去了,晏虞也没了睡意,早早地盥洗了,桌子上摆的早膳也比昨天精致了些。 翠柳与红袖都在一旁伺候着,舀了几勺米粥盛在碗里搁在晏虞面前。 “昨夜未央宫里应该一切安好吧?”晏虞一脸平静地开口问道,倒没有过多承宠之后的娇羞与欣喜。 该筹谋的,依旧还是要筹谋。 “昨夜一切都安好,未央宫里没有什么不和谐的言行举动。”翠柳轻声答道。 晏虞不以为然,恐怕若是别人关起房门说自己的坏话,就凭翠柳现在的实力也探听不出来。只不过表面上的和谐,也算不错了。 “知道了。”晏虞夹了一块水晶虾饺咬了一口,果然受宠不受宠,从方方面面都可以看得出来。 “对了主子,御膳房那里送来两盅牛乳,说是下午会再送两三盅来。若是不够,便多送一些。您看?” “你等会儿去加些蜂蜜煮一煮,不够再叫人送吧。” “是。” 牛乳可也算得上是稀罕的玩意儿了。 等到晏虞用完了膳,那边已经派了裕才过来。 说起来,晏虞与他也是眼熟了。作为皇帝身边大红人刘德才的徒弟,自然是路子都比别人的好走。 “皇帝昭曰:晏氏采女风姿雅悦、性行温良,赐芙蓉锦三匹,绞丝银镯一对,青花瓷铃铛盅一副,碧玉玲珑簪、梅花白玉簪各一,螺子黛一斛。” “谢皇上恩典。” 前面几个倒也还在她意料之中,最后那一斛螺子黛,确实让她心中诧异。 话说起来,平日里她一向用的是画眉黛,册为采女用的是铜黛与画眉黛,螺子黛可是上头的娘娘才能用的,着实是让她诧异。 裕才拿了打赏,还特地和晏虞寒暄两句才走。 “红袖,你去将这几匹芙蓉锦还有昨日翊妃娘娘赐下来的布料拿去让人裁了。” 即便如此,该做的打算还是得做。 说起来确实晏虞柜里的衣裳不多,原本司酝的宫装自然不能再穿,而采女的份例又没有多少。 光是这几天给几个宫人的打赏,就已经让晏虞有些吃不消了。 翠柳与红袖两人都被晏虞支走了,她这才放心。 有时候越是位高权重,越是难以听到下面的声音。虽然也许晏虞的人力比不上那些娘娘们,但是渠道也是不少的。 底下的宫人是最容易传递消息的,而晏虞先前与一些宫人的关系也十分密切,自然也可以打听到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昨天她才得到消息,安和轩里的小平子是干净的,翠柳有些不太清楚。至于红袖也的确是干净的,不过据她们说,红袖这人的心比天大,恐怕会有后患。 “小平子。”晏虞扬了声调喊道。 小平子也是耳尖,一溜烟就跑了过来:“奴才在。” “安和轩中,你也算是最机灵的。”晏虞作漫不经心状说道。 “奴才谢小主夸奖。” 晏虞也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至于怎么取舍你也清楚,一仆不可能侍二主,你说呢?” 小平子打了一个激灵:“自然,奴才对您可谓是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嗯,本主自然是信你的,切莫让本主失望才是。毕竟咱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呐。”晏虞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次,本主让你办一件事,若是办好了,定有赏赐。”晏虞早就已经在心中谋划好了,“昨夜皇上来时,本主特地跟他讲了几句苏宝林的好话。既然做了好事,也不能藏着掖着不是?” “奴才明白了,苏宝林与小主您情谊深厚,这点小事也更能凸显您对苏宝林的诚心而深表谢意。” “你明白就好,去办吧。” “是。” 她可不是什么不图回报、只会付出的滥好人,毕竟这对于今后的路上可没有什么用处,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可是后宫,诡谲变幻的地方,每一件事都值得考虑周全,无论用意是好还是不好。这里从来就不是什么慈善收容所,只有最会筹谋的人兼具了运气与野心才能走到最后。 只有走到最后的那个人,才能算是赢家。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非黑即白,多的是那模糊不清的灰色。 第七章 简昭仪 整个安和轩只剩下晏虞一个人,那三个人都已经被她派出去办事了。 晏虞缓缓起身,慢慢走到桌边,那些个赏赐还摆在桌子上。 她拣起碧玉玲珑簪,指腹轻轻摸挲着光滑的簪身,目光却愈发变得深沉。 宫中的局势她尚且摸得不够清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不过未央宫内,明面上应是没有什么威胁了。 现在就连安和轩中,谁是谁的人,她尚且还没弄清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那一斛螺子黛…… 晏虞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同样放在桌子上的那斛螺子黛,她动作轻柔将碧玉玲珑簪搁在桌子上,旋即拿起一支螺子黛握在掌中,掌心也稍稍染上了青黛色。 希望切莫成为众矢之的才是,也不知道皇上赐的这一斛螺子黛到底是什么意思。 “主子。”翠柳端着温好的牛乳走进来,恰好打断了晏虞的思路。 她随手将那枚螺子黛放回去,转身往软榻走去,轻声应了翠柳一声:“嗯。” 奶香浓郁的牛乳被翠柳放在靠晏虞手边的位置,温度刚好入口。 晏虞伸出手捏着汤匙搅动几下,奶皮皱起粘在汤匙上。翠柳也已经自觉地去将桌子上的赏赐收拾起来。 直到奶皮被她搅碎,晏虞才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比起那又苦又涩的茶水,着实是这牛乳更深得她心。 “奴婢参见简昭仪。”翠柳在正厅的声音隔着珠帘传入晏虞耳中。 简昭仪? 宫人少就这点不好。 只要一有人被派出去没人看门,就不知道谁突然进来了。 晏虞搁下捏在手里的汤匙,捻着帕子擦拭了一下嘴唇,顺道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她撩起珠帘,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的那个女子映入她的眼中。 该如何说起? 那女子面容婉约,眉眼间却透出一股子桀骜不驯的味道。 “你应是晏采女了吧?” “是,妾参见简昭仪,简昭仪金安。”晏虞不知这人来意,还是谨慎为上。 “起来吧。” 面前的简昭仪脸上明晃晃的探究的眼神,也着实让晏虞的脑海里一时之间冒出了不少想法。 “本宫听说宫里新来了妃嫔,就特地来看看。” 瞅她的神情,似乎真的是只是来看看罢了,晏虞一时捉摸不定。 “坐吧。”简昭仪随手指了她身旁的一个位置。 “谢简昭仪。”晏虞端正坐在椅子上,心中不由得腹诽,如今宫中都喜欢不请自来吗? 简昭仪一手支着脑袋,歪着头看她:“本宫听闻你酒酿的不错。” 纵然是已经在心中开始盘算接下来怎么做的晏虞,也是噎了一下,也是难得了晏虞这么事事谋算的人。 “是,妾原先是司酝。” “原来如此。”简昭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简昭仪的脑回路也确实是难以捉摸:“方才给本宫请安的那个宫女,看上去挺稳重的。” “……翠柳一向稳重。”晏虞深觉这简昭仪的话题跳脱地太快了。 “翠——柳?”简昭仪脸上带上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怎么了吗? 晏虞脑海中迅速回想,突然眼睛一亮,有些啼笑皆非。 算计了这么几天,居然在这么一件小事上栽了跟头。 “妾一时疏忽,还望娘娘见谅。妾的宫女犯了娘娘的名讳,也着实是妾疏忽了。”晏虞迅速地跪下,冷静地说道。 说起来,真的是疏忽了。 毕竟一向提起简昭仪,都是称呼简昭仪,倒一时忘了她本家姓柳了。 “你说说看,本宫该怎么罚你?”简昭仪饶有趣味地问道。 晏虞低下的头遮掩着别人的视线,她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这是妾的疏忽,自然责无旁贷,妾毫无怨言。”晏虞一本正经地回答。 晏虞既然这么说,自然心中是有自己的打算。 不可能说责无旁贷,就真的接受了太过火的惩罚。 “……算了,你真无趣。”简昭仪毫无形象可言地翻了一个白眼,拉长了声音,“起来吧——” “谢简昭仪。”晏虞才将刚才做好的打算暂时搁下。 “虽然本宫不责罚你,但是这个叫什么……什么……噢!翠柳的名字还是得改。既然本宫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了,这名字就由本宫来改好了!”简昭仪理直气壮地说道。 “自然,但凭娘娘决定。”晏虞敛下鸦睫,就说怎么可能是随性而来。 简昭仪摩挲了下巴,皱起眉头,作思考状:“就叫……翠竹吧。” “翠竹,还不来谢谢简昭仪赐名。”晏虞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差别,实际上心中早就有些不虞。 这简昭仪来的最终目的,还是来敲打她的。 只不过面上做的天衣无缝,但是必定是挑着翠柳在的时候来的。 “奴婢谢简昭仪赐名。”翠柳心中也已经察觉出不妥来了,只是这会儿只能这么做了。 “好了,就这样吧。本宫还有事儿,先回去了。”简昭仪脸上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 “恭送简昭仪。” 直到简昭仪走了好一会儿,翠柳才轻声开口:“主子……” “无妨。”即使这么说,晏虞周身皆是能冻伤人的寒气四溢。 终究是她人微言轻,无论是谁来敲打她,也只能含笑承受,不能有丝毫怨言。 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不愉。 恐怕这次简昭仪来访,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这个如同孩子般的任性与童趣的性格,也就是她最好的掩护。 后宫的人,终究是一个个披着羊皮的狼。 只不过简昭仪也并非想要真正惩罚她、治她的罪。但是对于晏虞骨子里争强好胜的性格,恐怕难以忘记。 毕竟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晏虞短期内也并非会被皇上抛之脑后。而她简昭仪在皇上面前也从来都不是跋扈嚣张的模样,寻了个由头敲打一下晏虞,自然要比重罚她更为妥当。 而晏虞自然也是有后手,翊妃那护短的性格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能够和昭妃比任性、甩脸色的人,可没那么容易让一个刚刚招揽到麾下的人就被重责,不然那也太丢份儿了。 第八章 交恶 晏虞重新回到软榻上,桌子上的牛乳已经凉了。 “主子,要不要奴婢帮您拿去热一热?”翠柳,不,翠竹此刻心情也十分忐忑。 宫妃这个身份也是出了名的多疑,无论是谁。毕竟都是被逼出来的,谁知道下一刻就会出现什么针对自己的阴谋诡计。 而依照翠竹这几天的观察,自己的这位主子心思极为缜密,而行事手腕也十分强硬。 简昭仪这么一出,指不定真的主子就这么怀疑她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从实质上来看,确实晏虞对于翠竹已经心里起了一些疙瘩,不可能说一点不舒服的地方都没有。 更何况晏虞算是一个好胜心、占有欲都非常强的人,只不过平常掩饰得很好罢了。 自己麾下的宫人被别人强制性插手,晏虞恐怕很难忘记。 只不过确实现在人手不够,再加上翠竹办事还算稳妥,用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不然晏虞恐怕从简昭仪出了殿门那一刻开始,就要冷落她了。 “去吧。” 既然简昭仪这么大费周折来特地给她一个下马威,她也不能怠慢了不是? 反正这时间多的是,慢慢来。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珠帘被撩开,小平子的额间还冒着薄汗。 小平子恭敬地俯下身:“主子,您交给奴才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知道了。”晏虞起身走了几步,将原本备着的打赏荷包拣起一个递给他。 小平子双手接过,心中欣喜:“谢主子赏赐。” “嗯,你先下去吧。”晏虞挥了挥手示意他直接下去。 “奴才告退。” 上午简昭仪早就已经将晏虞收到皇上赏赐的好心情破坏殆尽,就连午膳也只是用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 晏虞才刚净口,就突然起了兴致:“翠柳……翠竹,本主想要去御花园走一走。” 御花园她倒真没怎么仔细欣赏过,每次都是有事情然后路经那里,根本没有时间逗留。如今倒是空闲了许多,也阖该去看看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鉴于刚刚晏虞并没有吃几口饭,于是翠竹肯定得带上一些糕点还有牛乳以及其它所需物什,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走来,御花园着实是精致得很,每一处都被精心打理着。 然而,晏虞不知道是她实在与别人有缘分,还是宫中宫妃众多。怎么总是经常碰见别的宫妃,就连一点清净的地儿都没有? “主子,是云阳宫的秦宝林。”翠竹及时附在她耳边提醒道。 晏虞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示意翠竹已经知道了,她走上前几步,行礼道:“妾见过秦宝林。” “起来吧。”秦舒意语气清冷。 晏虞直起身来,心中不由得苦笑连连,不得不说她这个位分也着实太低了。看见宫妃说不准都不用知道她的位分,只管行礼就好了。 这个秦宝林似乎听起来极为耳熟,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这三个字。 秦舒意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儿,眼里略过一丝不喜。她向来是家中嫡女,看重位分尊卑、各司其职。 一个宫女上位成妃,听起来就觉得这个人不是什么安分的。再加上昨天许清婉来时,不经意提到一句这位晏采女似乎是要去拜访翊妃。 秦舒意不由得对她的印象更坏了,攀炎附势、水袖善舞。 她一向清高惯了,对晏虞在她看来的这些行为,自然感觉到不齿。但是,她也好歹是大家闺秀出来的,规矩方圆都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自然不会像当初的曲宝林一样。 于是,秦舒意对于晏虞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这会儿,晏虞才想起来,这位秦宝林似乎就是昨日许选侍提起的多年的闺中密友。 “妾来御花园随意逛逛,没想到会遇见秦宝林。”看在那天许选侍开口提醒了她一句的份上,晏虞也没有被上午简昭仪的事情而表现得态度不佳,反而是友好地打算交谈。 “本主自然也没有想到。”秦舒意硬邦邦的语气也着实让晏虞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晏虞凭借她的耐心,依旧语气良好:“秦宝林也是来赏花的吗?” “来御花园自然是来赏花的。” 秦舒意不苟言笑的模样,也实在是让晏虞像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在晏虞看来,秦宝林入宫以来并不得宠,甚至尚未侍寝,这样就已经打算给她冷脸,除了是另一个曲宝林之外,她也不作他解。 更何况,秦舒意更没有意义可以让晏虞放下尊严、弯下腰,继续对着她的冷脸嘘寒问暖。 “也是。”晏虞的语气与神情也变得冷了起来。 再加上,上午简昭仪带给晏虞的坏心情也没有退却。她本来来御花园是为了散散心,顺便把胸口那一口恶气好好疏导疏导。 结果,没想到,简昭仪也就罢了,刚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尚未承宠的宝林就甩她冷脸。 确实是个人,都不怎么愉快。 秦舒意自然也察觉到了晏虞态度的前后变化,在心中反而更加鄙夷这个人。刚成为宫妃没几天,仅仅是个采女,就敢恃宠而骄。果然是不安分的,一点都不懂规矩。 “嗯,既然晏采女想赏花就请便,本主就不奉陪了。”秦舒意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甚至语气中都没有一丝客气。 “妾恭送秦宝林。”晏虞的脸色也并非那么好看。 秦舒意走后,晏虞的脸色更加不好看,连带着她身后的翠竹也是将神经绷的紧紧的,生怕自家主子迁怒。 毕竟有时候越能忍的人,发起火来更让人胆战心惊。 “回宫。”晏虞冷着脸,甩下这两个字就转身快步走向回宫的方向。但她的脑中已经在飞速旋转、思考。 她不是圣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还能够不动声色地将怒火咽下去以德报怨。在晏虞看来,这就是个傻子。 所以,她也绝不可能当一个被人这样对待,还不当一回事的傻子。 至于怎么解决这件事,来日方长,总有解决的方法与时间,不是么? 第九章 添油加醋 “主子!明光宫那里传来消息,说是简昭仪有喜了!已经三个月了!”小平子一路跑进来,愣是让正在翻着书卷的晏虞一怔。 原先要争当司酝也好歹得识些字,只不过也懂得不多。自从成了宫妃,没有那些个劳务之后,也就空闲得多。 这几****就特地去要了几本书来用于多识字。 “知道了。”晏虞敛了睫毛,眼珠微微转动,面色平淡,双唇紧抿。 “这些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还有上头那两位呢。”晏虞稍一思量,随后轻笑道。 她如今的位分也涉及不到那样的战场,上去了,也只能被当做炮灰。至于简昭仪怀上龙嗣,现阶段对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坏处。 只不过前几天她才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不过说回来了,晏虞也不过区区一个采女,说实话也难以入得她简昭仪的眼。 但是简昭仪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晏虞悄然勾起唇角,毕竟她一向记仇,简昭仪当日的事情,着实是让她那时不怎么舒心。 既然自个儿不舒心,她也别想这么自在。 以牙还牙。 一向是她做人的准则。 “小平子,一会儿你和本主一块儿去一趟景阳宫。” “是。” 这小平子用起来也是顺手,机灵得很。这几日晏虞也愈发得看重小平子,反而对翠竹与红袖两人也只是态度平淡。 原先两大巨头、一小巨头,也要改变局势,马上发展成三大巨头了。也不知道另外两个,现在是不是焦灼得很。 毕竟那两位这么多年了,膝下还没有个一儿半女,而简昭仪却怀上了。 要知道皇上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子嗣,谁若说与后院争斗无关的话,鬼才会信。 景阳宫永安殿 “妾参见翊妃娘娘,翊妃娘娘金安。”晏虞恭恭敬敬地冲她行礼。 而上头坐着的翊妃却全然冷脸,语气里似乎也带了冰碴:“嗯。” “谢娘娘。” “说吧,找本宫什么事儿。”翊妃一脸不耐地说道。 这次简昭仪怀孕的事,论起来她比晏虞知道要早,毕竟晏虞的消息渠道与人手才多少。 当时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过明光宫,没想到皇上也在了。昭妃也后脚来了,结果皇上甚至话里透露着要晋简昭仪的位分。 开什么玩笑! 这个柳静姝算哪根葱,以前不照样要在她面前俯首称臣。若是晋位分,岂不就是与她在同一位分上!? 更何况,她这么多年什么法子都用上了,还没怀上龙嗣,这个贱人居然就这么怀上了! 于是乎,翊妃的脸色自从得到消息之后,就一直冷得似乎能冻死三尺之内的人。 “娘娘,妾是因着简昭仪的事来的。本来简昭仪的到访,妾前几日觉得没什么,也就是简昭仪她对于妾看不顺眼,结果今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晏虞低着头,慎重地说。 “简昭仪到访?”翊妃皱紧眉头看她。 晏虞见翊妃对她的话有了兴趣,紧接着说:“前些日子,简昭仪不请自来,莅临安和轩。妾也觉得有些惶恐,之后简昭仪就借着妾的宫人名字与她的有冲撞,特意改了妾宫人的名字。” 翊妃不耐地呵斥她一句:“改名字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晏虞有些无奈,若换做别人,恐怕早就知道自己的意思,真不知道当初选了翊妃是对还是错。 “娘娘您想想,简昭仪怀孕三月要显怀了。这三个月以来怎么可能她不知道自个儿怀孕了,就算她不知道,太医也该早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这会儿晏虞说得直白,翊妃也算是懂了她的意思。 翊妃眉头皱得紧紧的:“这简昭仪是隐瞒着所有人,故意在三月之后已经稳胎了才说。” 紧接着翊妃冷笑一声:“呵,这没想到啊,这柳静姝装的乖巧,居然这么有心机!” “所以仔细想想,也是觉得太巧合了。”晏虞仔细地引导着翊妃的思路,“前些日子妾才来您这儿拜访,之后简昭仪就来了,还特地敲打妾、改妾的宫人的名讳。紧接着,明光宫就传出简昭仪怀上了的消息。” 翊妃的脑子没有那么好使,不过并不意味着她不懂宫中的套路。 “柳静姝这贱蹄子是借你来敲打本宫呢!”翊妃狠一拍桌子,“真是反了!谁给她的脸面!” “娘娘,原先她不敢,如今她已经身怀厉器。”晏虞略微一顿,继续煽风点火,“自然是皇嗣给她的自信。” 她不能动简昭仪,不意味着翊妃不能。 以牙还牙。 毕竟圣人不是她的做派,因为没有圣人能在这里活下去。 这个地方里,华美的服饰下,一直都是布满虫螨的肮脏。 所谓贤惠仁德,也不过是虚伪的变相太过真实。 戳开那一层皮,展现在下面的是深不见底的污水。 “皇嗣?”翊妃嗤笑,“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现下就是一团肉,还想凭借这个颐指气使!?” “但是娘娘您方才不是说,皇上已经有意打算晋简昭仪的位分了吗?” “她休想!”翊妃长袖狠狠扫过桌面,茶盏顿时碎在地上。 “一个贱蹄子也想和本宫平起平坐!?痴心妄想!”翊妃怒极,“想晋位,还先过我这关!” “娘娘,这其实还不是最要紧的。”晏虞状作急切,“您想想看,倘若现在简昭仪晋了位分为妃,日后诞下龙子。与您和昭妃都是同一位分,这宫权……” “本宫连妃都不会让她做,还肖想宫权!?”翊妃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拔高了声调,“来人!备辇!本宫要去长信殿!” 随后翊妃甚至来不及再理会晏虞,就已经大踏步走出了正殿。 而被留在殿内的晏虞,低垂的脑袋下,唇角微微弯了一弯。 简昭仪想要晋位份,恐怕还得有一番波折呢。 晏虞敛了笑,抬起头。她理了理衣袖,也同样转身走出了永安殿,准备带着小平子回宫。 接下来,就是她们的战局了。 第十章 昭妃 长乐宫 俊美如铸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向是温润的眼眸也微微敛下,让人猜不透他正在思量什么。 翊妃站在案前抿着嘴,心中恶狠狠地想着,这次柳静姝休想得意! 皇上一向很少反对她的意见,那柳静姝怎么能和她比!? “皇上,臣妾觉得这简昭仪如今尚且在孕中,若是真即刻封赏,也恐怕行册封礼之时不便。再加上她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尚未可知。若是现在封赏,也未免太过草率了。” 顾君易薄唇紧抿,对于简昭仪是否封妃之事,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只是…… “嗯,你说的也是,朕会考虑的。”顾君易轻点了头,下颔绷紧。 “是。”翊妃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蓦然扬起了笑,“皇上近日公务也实在繁重,妾等会儿让人备些可口的羹汤,皇上您看?” “好,等会儿朕去你那儿尝尝。”顾君易绷紧的下颔也终于松开,温润如玉的眼眸抬起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溺毙在里面。 “那臣妾先去准备了,臣妾告退。”翊妃欣喜若狂地说道,说起来皇上也有好几日没到她那儿了。 翊妃才刚退下,顾君易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深沉得如同一汪深潭,眉头紧锁。 …… 承乾宫玉堂殿 胭脂色的三尺长裾蜿蜒在阶上,猩红的蔻甲随手捻起了一粒桂圆,皓白腕上的和田玉镯手工精致,微张的妃唇将口中的桂圆核顺势吐在身旁宫婢捧着的玉碟上。 微微上扬的眼角,极尽媚态。 她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宫婢,髻上的钗环泠泠作响。她眉毛微微上扬,居高临下的姿态似乎是与生俱来:“翊妃刚去了长乐宫?” “是。”只见那宫婢战战兢兢地回答。 “蠢货就是蠢货,这就忍不住了。”昭妃冷冷一笑,却又带上了别样的风情。 而站在她身侧的宫女也转过头看她:“娘娘,翊妃忍不住了岂不是正好。娘娘不必挡在前头,这简昭仪又晋不了位,您不就是渔翁得利了?” 昭妃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皇上做出的决定,哪有那么容易就改变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说不准本宫这次还要衬着皇上一回。” “今儿个有人去过景阳宫了吧?”昭妃问道。 “娘娘神机妙算,今儿个上午未央宫的晏采女去过一趟景阳宫。” 昭妃微阖了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就沈琪那个蠢货的脑子也就真是什么挑拨都能成功,现下恐怕还在沾沾自喜。” “娘娘说的是,好在娘娘与皇上同心,早就勘透了皇上的心思。”又是好一句吹捧。 “不过这个晏采女也是伸手伸得够长啊,才这么点位分就已经敢挑唆沈琪了,恐怕这心可比天还大呀。”昭妃的凤眸微眯,语气微妙,“只是不知道这命是不是比纸薄。” 身旁的宫人全都噤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恐怕所有宫妃中,也只有自家娘娘这么牛x了。 “明儿个你让那晏采女来见本宫,本宫可要看看这是怎样伶俐的牙齿挑唆的沈琪团团转。” “是。” …… 晏虞已经让小平子去探听外面的风声,而实质上她自己也已经让以前积攒下来的人脉帮她打听长乐宫和景阳宫那儿是什么情况。 “翊妃娘娘才进过长乐宫,据说出来的时候神情和心情都不错。” “我知道了。”晏虞点了点头,看来翊妃那边是进行顺利了。 这次她有些鲁莽了,从她刚从景阳宫出来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 晏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几天宫妃的日子给她的压迫感太大了,接连而来的下马威、脸色,还有举步维艰的局势。 就照翊妃的那个性子,怎么说景阳宫也未必是一个铁桶。再加上她上午去景阳宫并非是一个秘密,只要用心探听就能知道,而接下来翊妃就径直去了长乐宫。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继续懊悔,只能看看如何补救了。 她向来有些完美主义倾向,对于不熟悉以及难以掌握的局势一向是觉得难以忍受的。才当几天的宫妃,再加上阶级分明的等级,让一向头脑理智清新的晏虞也难得脑袋发热的。 她现在筹码太少,不能保证所有事都朝她所预想的方向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主子,承乾宫那里来人了。”红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尽是惊恐,想来昭妃的赫赫威名都略有耳闻。 晏虞也是诧异了一瞬间,就定下了神,这不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吗。 “请她进来吧。” 只见那宫女趾高气昂地进来了,一脸倨傲的说道:“昭妃娘娘有旨,明儿个传你去承乾宫。” 晏虞面上并没有在意她的无礼:“妾遵旨。” 这下恐怕自己要好好准备一下,昭妃如此圣宠,恐怕就不是翊妃那么好糊弄的了。 昭妃与其它宫妃不同,其它宫妃都是暗地里沾染了人命,而她,却是明面上背地里都沾染了人命。 甚至有时候遇上些看不顺眼的低位妃嫔,也就随意寻了个由头给打压死了,甚至不在乎有什么后果。 这样一个狠辣人物,怎么叫晏虞不慎重对待呢? “嗯。”那宫女得到回复,就高傲地点了点头,甚至多余的话也不屑和晏虞说一句,转身就走。 “主子……”一旁站着的小平子、翠竹和红袖都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昭妃的承乾宫,向来是她私人重地,从来不允许任何其他的宫妃入住。 “无妨,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谁又能说我输了呢?”晏虞勾起唇角,喃喃地说道。眼中却透出幽幽的光泽,一向宛如清莲般的脸庞却隐约的有些别样的感觉。 “你们先下去吧,本主要小憩一会儿。”晏虞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这次,她可需要好好一个人清净清净,以恢复她缜密理智的思维。 第十一章 受罚 微微上扬的凤眸堪堪将目光落在依旧行礼着的晏虞身上。 “起来吧。”昭妃撇了撇嘴,倨傲地将目光收回。 晏虞紧了紧袖中的手掌,她的双腿因为长时间的半蹲已经是发抖如同筛糠了,甚至额头上也冒起了汗。 这一次,真的要好好演一出戏了…… “谢昭妃娘娘。”晏虞佯作扬起谄媚的笑,与她看上去便觉得清雅的面庞的气质有些不符。 昭妃见状嗤笑一声,也就这个晏采女?哄得沈琪那个蠢货团团转?真是可笑。 不过想来也是,就沈琪的那个脑子,恐怕随便一句挑拨都能起到作用吧。 “本宫可是听闻晏采女时常去景阳宫给翊妃请安,怎么?本宫在你眼中,就没这个资格让你来承乾宫请安了?”昭妃随口扯了个由头,目露不屑地看着她。 “妾冤枉。”晏虞作惶恐状,急忙扑通一声跪下,那声音可谓是又重又响。 “妾时常想来承乾宫来给您请安,可总是怕妾惊扰了您,太过突兀了。”霎时晏虞的身躯如同筛糠一般抖起来。 晏虞跪下之后,低垂的脸挡住了上头的人的视线。 她的眼神中没有想象中的惊恐慌张,而是沉静幽深,偶尔有精光闪过。 “呵,怪不得宫婢就是宫婢,狗都改不了自己的习性,更何况你。”昭妃轻蔑地说道,随意将宫妃与狗对比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晏虞的身躯似乎抖得更加厉害了,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慌张和愤怒。但是她的被遮住的表情却是实打实的平静,甚至平静地有些不可思议,幽深的眸光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真没意思,本宫还以为是怎样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尔尔。”昭妃不耐地撇了嘴,“你去承乾宫宫门外跪个两个时辰再说吧。” “是。”似乎晏虞的声音都带了颤抖。 晏虞忍着酸痛,一步一步挪到了承乾宫宫门外,就这么径直跪了下来。 而一直等在宫门外的小平子、翠竹和红袖一脸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晏虞最后抬头看了看头上的牌匾,上头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承乾宫”正牢牢盘踞在那里。 直至她陷入黑暗之即,那三个字依旧在她已经开始模糊的视线中清晰无比。 “主子!主子……” …… 晏虞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翠竹……”她的嗓音变得沙哑,喉咙干涩地似乎随时都要干呕了。 一直守在榻边的翠竹急忙去端了杯凉白开,扶起晏虞,将水端在她嘴边喂她喝下去。 直到喝下整整一杯,晏虞才好一些。 “我昏迷了多久了?”晏虞现在的脸色依旧难看的要命,嘴唇也白得不像话。 “主子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晏虞慢慢往后靠,将背靠在床头上,慢慢思索着:“知道了。” “还有……”翠竹一脸为难。 一看她这神色,就知道又有什么不好的事了。 “昭妃说……限您三天之内将百遍宫规交上去,若是抄习得不好,还得继续罚您……” “主子!这分明就是欺负人!”红袖有些气不过,“原先替您诊断的太医还好好的,后来不知怎的竟然说自己身体不适,不好给您看病,似乎是被昭妃的人警告了,就落荒而逃了!” “知道了。”晏虞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去备笔墨。” 红袖不甘心地喊道:“主子!” 晏虞沉下脸,低喊着:“快去!” 至少情况没有更加糟糕,在她能够忍受的范畴之内。 晏虞由翠竹搀着,颤颤巍巍地走到桌案边,似乎自己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额上冷汗一层一层地冒,总算是坐在了椅子上。 翠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研墨。 晏虞紧抿着嘴唇,即便脸色苍白,目光依旧如炬,端的是那坚韧的性情。 即便她从来都不是那么具备善心,心机甚至不比任何一个人更浅。 她的右手不停地抖动,就连毫笔上沾上的墨,也就这么滴落在洁白的纸上,晕染了一小片。 翠竹担忧地看着她,如今身体还没恢复,一点劲都没有,如何抄习宫规。更何况她也只能算的上识几个字,字都尚且没有认全,又如何抄习。 晏虞只是随手抓起那一张纸扔在地上,继续慢慢尝试。 …… “啪——”蜡烛又爆出了烛花。 翠竹硬撑着朦胧的眼睛望向窗外,快要天亮了啊…… 她揉了揉眼睛迫使自己清醒起来,她转头过,那伏在案上的晏虞依旧在抄习着宫规,面容沉静,是说不出的如同水般的静谧。 而一旁的红袖与小平子已经趴在一旁沉沉地睡下。 周遭都是被写废的纸张。 这一晚,不知道燃了多少根蜡烛。 晏虞抬起笔,手下的宣纸也已经写满了字,字迹虽然算不上精致,但也算的上清秀,比起原先的鬼画符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翠竹仔细地将这张写好的纸晾起来,等着墨迹干涸。 翠竹才刚将纸放在架子上,转头看去,晏虞又在疾笔书写。 “主子,要不您歇一会儿吧,一会儿再写也是一样的。”翠竹轻声地劝道。 而晏虞却罔若未闻继续奋笔疾书。 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又写了一天一夜,明天就是要去承乾宫交宫规的时候了,昭妃的手段她也是领教过了。 “我昏迷的这一天一夜,安和轩有发生什么事吗?” 过了好一阵子,依旧在奋笔疾书的晏虞,头也不抬地问道。 翠竹稍稍愣了一愣:“翊妃娘娘派人来看过,还有隔壁的苏宝林亲自来看过,其它的……就没有了。” “知道了。”问完这句话的晏虞,又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她不早就知道了翊妃不靠谱吗。 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了。 只不过这一次昭妃的刁难,也就是这个程度了。毕竟她的“小人”模样,显然已经让昭妃不屑一顾了。 之后,也只能更加举步维艰了。 这深宫中啊,多的是一踩就会陷下去的泥沼。 第十二章 再次刁难 “这是抄习好的宫规,还请您过目。”晏虞双手将一叠写好的宫规呈上。 昭妃轻哼了一声,就有人会意讲她手中的宫规接过递给昭妃。 昭妃猩红色的蔻甲捏着抄习好的一叠纸,懒散地随意一瞥,伸手一指:“这个字真是歪歪曲曲,晏采女对本宫可是敷衍得很呢。” 时间这么赶,再加上是她亲手抄习的,难免有几个字是不工整的。 “妾不敢。”晏虞垂头。 “不敢什么不敢。”昭妃冷哼一声,“再去抄习个两百遍,三天之内给本宫送来。” 昭妃随手就将她抄习好的宫规扔在地上,一叠宣纸撒得满地都是。 “是。” “走吧。”昭妃抬起手对着日光打量自己新染好地丹蔻,漫不经心地说道。 “妾告退。” 晏虞一脸平静地走出承乾宫,而候在外面的三个人可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走吧。”晏虞一脸平静,甚至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 翠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主子,昭妃娘娘她没有刁难您吧?” 晏虞扬起眉,一脸玩味:“你觉得呢?” 翠竹噤声。 剩余两人自然也不敢说话了。 “走吧,咱们还得继续奋斗,还有两百遍呢。”晏虞弯起了唇,虽然依旧不掩疲态,但是依旧如同心中有数一般。 不过想来也是,昭妃那个出了名会折腾人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 晏虞才刚刚走回去,就被安和轩这会儿的阵仗给弄得一愣,随后又了然。 安和轩中上位上蓦然坐的是另一位与昭妃分庭抗礼的翊妃。 “你回来了?”翊妃神情严肃。 “是,妾参见翊妃娘娘,娘娘金安。”晏虞附身行礼。 “起来吧,你身体可还好?”翊妃也显然早就听闻了这消息,不过为什么这么晚来也不足为奇。晏虞也不过是小小采女,她纵然是护短,也没那么快就替她去找场子回来。 总的来说,就是她的分量还不够重。 “劳翊妃娘娘挂心,妾身体尚可。” 翊妃眉头皱得更紧:“你自己瞅瞅你自己现在的脸色,哪里是尚可?本宫都怕一阵风吹过都把你吹倒了!” 晏虞敛眸,这话也不好接。 “这刘玉茹也是厉害得很!本宫的人都敢欺负!还想敲山震虎!?”翊妃重重一哼。 晏虞就是知道翊妃出了名的护短,所以面对昭妃的时候怎么不引起她的猜忌怎么来,哪怕是装作谄媚小人。 只等着把时间拖延,好让翊妃来护短。 毕竟越是位分高,就越是重面子。 如今翊妃能够当着她和在场所有宫人的面直喊昭妃的闺名——沈玉茹。也同样证明了,翊妃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极其讨厌她。 “据说她让你跪在承乾宫外两个时辰?”翊妃语气颇冷。 “是。” “本宫也都知道了,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居然都能借题发挥。”翊妃继续问道,“你刚才承乾宫回来,她又怎么刁难你了?” 显然翊妃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位老对头的套路了。 “妾的宫规抄习得不够工整,昭妃娘娘让妾再抄两百遍,三天之后交给她。” 翊妃闻言冷笑一声:“真是她的那些上不的台面的伎俩,庶出就是庶出,怎么改出身都改不了骨子里的贱性!” 晏虞闭口不言,这就不是她能妄议的了。 昭妃的身世对于昭妃而言,一直都是她的痛楚。所以即便她如此受宠,甚至位分都与翊妃相当,然而在所有人的态度中,对待两位都是一模一样的。 原因就是昭妃是庶出的,即便后来记到了嫡母的名下,也终归是改不了这个出身的。 于是每每昭妃与翊妃争执的时候,这件事都时常被翊妃扯出来刺昭妃。 “你不用抄了,本宫倒想要看看!本宫护着你,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真当自己是六宫之主,谁都要来朝拜她?也不怕自个儿福泽不够,折煞了自己。”翊妃嗤笑。 “是。” “一会儿本宫给你拿点补药补补身子骨,看看你如今的脸色,真是难看得紧。还有那个太医,本宫已经让人发落了,一会儿就有新的太医来替你诊断。” 不得不说,翊妃在笼络人心这一事上,也是干的得心应手,显然没有她处事时的鲁莽。 “多谢翊妃娘娘。” “嗯。” “好了,本宫先回宫了,到时候再找机会会一会那刘玉茹。你先好生休息吧,若是有什么情况再与本宫汇报。”翊妃抬起下颌,微微点了一下。 “是,恭送翊妃娘娘。” 翊妃走后,晏虞才慢慢挪到位置上,就这么噗通一声坐下来。 这几日实在让她的身体有些虚弱,她瘫坐在椅子上,难得在翠竹他们面前有放下稍许防备的时候。 “主子,那你……还要不要抄了?”红袖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情。 “你说呢?”晏虞瞥了她一眼,“扶我去榻上休息。” 她原本就得罪了昭妃,翊妃这会替她出头,若是她依旧抄习了宫规,岂不是掉了翊妃的面子。说不准到时候还没抚平昭妃,翊妃就也对她不满了,那就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既然都有翊妃为她出头了,自然就没有必要继续抄了。 她都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之前的一天还在昏迷中度过。 她还是得好好的歇一歇,免得太过劳累,就得不偿失了。 晏虞终于躺上了床榻,没有哪一刻的床榻是这么令她享受与怀念的。 也是她这几天实在是太过劳累了,只是躺在床上片刻就已经睡熟了。 直至天色已经渐深,被翠竹唤起,她才难得地睁开了眼睛。 “之前我听你说,隔壁蕊珠轩的苏宝林亲自来看过我了?”晏虞才刚起来,大脑就开始进行工作了。 “是。” “知道了,明天记得提醒我去一趟蕊珠轩。” 晏虞揉了揉眼角,依旧是一副精神厌厌的模样:“我再睡一会儿,不用叫我了。” “那您……晚膳还用吗?” “不用了,撤了吧。” “是。” 第十三章 翩翩君子 “主子,您昨晚休息得好,今儿个的脸色着实好了不少。”红袖一边帮她梳妆一边讨巧的说道。 “嗯。”晏虞抬眸望向铜镜,倒映出的人儿虽说还有些脸色苍白,但是也比起前几天萎靡不振好多了。 晏虞伸手挑了那次苏宝林送她的白玉兰簪:“等会儿备着礼,你和翠竹随我去蕊珠轩拜访,小平子留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 “是。” 翠竹也收拾好了自己手上的事情,快步走到她身边,开口询问:“昨儿个您歇下了,所以翊妃娘娘那里的补品,奴婢已经替你收下了,等会儿主子您用一些吧。还有原本昨天太医就来了,奴婢看您睡得沉,就没有叫醒您,自作主张让太医先回去了。” “嗯,知道了。处理的也不错,午后再让太医跑一趟吧。”晏虞赞赏地点了点头。 自从简昭仪替她改名之后,现在晏虞终于对翠竹的态度有所改变。 “知道了。” 晏虞起身,侧头看着红袖刚刚替她挑的裙子。 这粉色的长裙也是水灵灵的,不过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更何况她向来很少穿粉色的,晏虞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红袖反而摆弄起那件长裙,怂恿着她:“主子,您瞧瞧这颜色多么有生气。再说了,穿新衣服也可以去去那些晦气。” 晏虞略一挑眉,歪理真是一堆一堆的。 不过也罢,今儿个心情不错,就随她们折腾吧。 “嗯。” 妃色长裙衬得她肤白似雪,只是她即便好好歇息了一晚上,脸色好了些,可是脸色也依旧略显苍白。 红袖又替她抹了些胭脂才作罢。 蕊珠轩 晏虞正欲行礼,就被上头的苏婳拦住:“你如今身体还没恢复,还是好好坐下吧。” “对了,我炖了一些滋补的汤药本来还想给你送去,没想到你就来了。咱们呐,也真是心有灵犀。” 晏虞弯唇,顺势走到一旁的位置上,抬眼看她。 她向来是清雅之姿,这一阵的折腾,也让她添了几分孱弱。 晏虞捏起汤匙,就将那端上来的汤药往嘴里送。 她晏虞也不是什么以怨报德的小人。 以牙还牙是她的作风。 而同样,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本来那两天就该来看看的,只不过实在是……”晏虞敛眸,噤声。 苏婳唏嘘一声:“我知道,那昭妃也着实是太过嚣张跋扈了!” “苏姐姐……”晏虞抿着嘴,摇了摇头。 苏婳自然也是聪慧的人儿,自然知道何谓隔墙有耳。 “你们先下去吧。”苏婳吩咐宫人道。 而站在晏虞身侧的翠竹并没有第一时间动弹,而是首先将目光投向了她。 只见晏虞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翠竹才拉着红袖无声无息地退下去。 “昭妃怎么虐待你了,那天我去安和轩看你,你那脸色真让我后怕。”苏婳着急地问道。 晏虞微微一笑:“无所谓了,现在不也好了吗?” “这昭妃向来听闻她是专横跋扈,仗着自己位分高受宠,就肆无忌惮。居然没想到这次,居然祸害到你头上来了。”苏婳皱紧了眉头。 “昭妃确实任性,不过尚且还可以忍受。”晏虞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也是让苏婳眉毛一扬,声调也拔高了不少:“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晏虞弯了弯唇,或许自己并非是脾气太好吧,而是所谋求地不过是能够更加稳重。 “要不是今天你脸色看上去还不错,我恐怕都得责怪自己,让你跑这么一趟。” “是吗?”晏虞抬手轻轻触碰了脸颊,看来刚刚上的胭脂不错。 …… 晏虞在蕊珠轩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安和轩,情绪也比先前要更好了。 刚用过午膳,也看过了太医,开了几帖补药。 晏虞正躺在软榻上犯困,这几****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总是容易疲惫。 “主子。”翠竹轻轻推醒她。 晏虞挣扎着睁开眼睛,朦胧睡眼这会儿瞅上去是别样的可爱。 只听见一声清朗的轻笑,如同沐浴春风。 片刻,晏虞总算是找回了神。 “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身体不适就不必行礼了。”顾君易眉目如画,颀长的身躯就坐在她的身侧。 “谢皇上。”晏虞懊恼地在心中轻叹,甚至哀怨地瞥了他一眼,来了怎么也不提醒自己。 而难得见到她失态的顾君易,也用折扇掩住了唇角微微的笑意。 清隽的眉目看着她,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笑意,月白的长袍边角都是金线勾勒的纹路衬得他身形颀长,温暖的阳光铺洒在他的身上,如同嫡仙下凡一般,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随之静谧了。 晏虞险些又被他晃了眼,只能不得不想些其他的事情,才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昭妃向来受宠,这次罚她跪在承乾宫外两个时辰之后,恐怕几乎全宫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她得罪了昭妃。 既然如此,那么皇上又怎么会来安和轩看她呢? 晏虞正想得出神,顾君易又忍不住轻笑出声,伸出修长的白玉般的食指微微曲起,轻轻敲在她的额头上。 晏虞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之后下意识捂住额头,满眼不明地看着他。 显然晏虞这一脸无(懵)辜(逼)的模样,又一次成功地取悦了他。 “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朕让御膳房那边也帮你炖点补品。”顾君易一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长袍一身,面冠如玉,他自上俯视晏虞。 晏虞扬起头看他,与他相视,却也再一次愣神。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也许不过如此。 直至他走了好一会儿,晏虞才渐渐回过神,而脸颊上的红云却迟迟褪不下去。 她懊恼地轻敲了敲自己的头,为什么每次遇上他就这么容易愣神。 纵然是他长得惑人,笑得也惑人…… 好吧,但……这也不怪她。 没办法,他太过惑人了。 晏虞理直气壮地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选择性忽略了自己时常与他相处很难保持理智的这一重大问题。 第十四章 威胁 “主子,皇上方才……”红袖脸上也尚存红云。 晏虞抬头瞥了她一眼,红袖神情甚至带了少女的羞涩,心下了然。 “无妨,说不准是顺路进来看看。”晏虞理智也渐渐回炉。 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现在她也就只担心一件事了,那就是——银钱。 千万别说晏虞已然成为宫妃,所以就不为这点小事操心。 恰恰相反,皇上和翊妃等人赏赐的统统都是物什,甚至都得留着,变卖不了。 而晏虞为了打赏宫人,花出去的银子也是只多不少,可惜这钱也实在是省不了。 “唉——”晏虞揉了揉眉头,纵然是她,也对这情况有些束手无策。 始终在头疼这事儿的晏虞,好巧不巧,御膳房来送皇上吩咐的补品来了。 那人谄媚笑道:“晏主子安,这是皇上特地吩咐给您做的。” “嗯,知道了。” 对于翠竹已经早就熟能生巧地把荷包塞给那个人,晏虞不由得有些肉痛。 晏虞又是长叹一口气,还是认命地把这送来的补品都吃了下去,毕竟都是送出去的银子啊。 而长乐宫那边的赏赐也接连下来了,且不说燕窝、人参、灵芝这类名贵药材,甚至还有一匹妃色的云锦。 晏虞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所以……这个是几个意思? “主子?”翠竹喊道,让她吩咐如何处理。 晏虞扫了一眼:“先妥善收着吧,然后慢慢来。一开始就这么大补,本主都怕自己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是。” …… 承乾宫玉堂殿 昭妃一向倨傲、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态度荡然无存。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昭妃紧紧皱着眉头,新染的蔻甲狠狠地扎进了掌心,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向来皇上都宠爱自己,从来不管自己是怎么折腾后妃,只要不怎么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娘您何必如此焦心,皇上只不过是去看了一眼晏采女,并没有责怪娘娘的意思。”她身边的宫人斗胆开口劝慰道。 “你闭嘴!”昭妃厉声喊道,随手一抓就将手边的尚且盛着茶水的茶盏当头朝她砸去。 茶盏“嘭——”地一声砸到了那宫人头上,她却连痛呼一声都不敢,只是噗通一声立刻跪在地上。额角慢慢流下来血看起来颇为渗人,好在这茶盏里只是温水,否则恐怕这宫人不止被砸一个口子这么简单。 昭妃眼中煞气十足,语气凶狠:“这个狐媚子,不过才承宠几日,就勾得皇上不顾本宫的颜面去看她了,也着实是好手段!” 她向来强势,承乾宫她从来不喜欢有人和她分享。对于皇上而言,她更是在意得紧。 更何况她受宠惯了,向来是被捧着。自然这会儿突然有人堂而皇之地抢走了皇上的关注,甚至还是与她做对的。 今儿个确实翊妃也来过承乾宫了,不过那会儿的气氛也实在凝重。 这无疑让昭妃对晏虞的厌恶更加加重。 只是这会儿却又不能动她。 只记得,之前翊妃径直走近玉堂殿,宫人没有一人敢拦她。 实在不是因为她的位分,而是因为翊妃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磋磨人的手段和跋扈任性的本事全然不输给昭妃,甚至更为简单粗暴。 翊妃冷哼一声,对着正一脸倨傲坐在主位上的昭妃:“对本宫,你还摆你那昭妃的架势呢?” “本宫本来就是昭妃,又何谈什么昭妃的架势?”昭妃理直气壮地回道。 “呵,架势摆得足,也不怕自己的底子不够厚。”翊妃嗤之以鼻。 翊妃早就用这个话题刺过昭妃无数遍了,她也渐渐习惯:“本宫听闻前几日皇上去了景阳宫?真是恭喜了,毕竟皇上可好久没去过翊妃你那儿了。本宫时常与皇上说过雨露均沾,只是皇上偏偏不肯。” 昭妃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自然是让翊妃看不过眼,翊妃气急:“真当你自己是宠冠六宫!?” 然而昭妃对于她的话,也只是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得意模样。 翊妃原本快要气急发火的样子,居然很快淡定下来,满眼嘲讽:“真是宠冠六宫的昭妃娘娘,只是不知道正在尼姑庵的那位回来,你这昭妃的位置还会不会坐的稳当!” 这时候昭妃蓦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见了昭妃终于不在那么摆出一副得意的模样,翊妃反而神色平静了下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还真当你是宠冠六宫呢?开什么玩笑,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 “你别忘了,当初那件事,你也有份。倘若她回来,你也别想好过到哪里去!”昭妃警告她道,但是自个儿心里也心跳如鼓。 翊妃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本宫是什么出身?你只不过一个庶出的三品官员的庶女,你说她先回来能够扳得倒我们两个中的哪一个?本宫既然当初能够让她出去,自然也能够再让她永远也回不来。” 不得不说,翊妃的出身也着实是霸气得很。一品武将世家,就连皇上也忌惮三分。 而昭妃封妃之后也一直苦心经营自家的势力,甚至将自己记在嫡母名下。纵然如此,依旧根基尚浅。 那时候的事情,她确实掺和了不少。不过也实在是翊妃母家的势力太过庞大,于是才能够成功将那人送去尼姑庵。 那人一向会装模作样,又记仇得很。知道自己不可能扳倒翊妃后,肯定会转移目标到她身上。 尚且不说,她如今地位稳固是因为皇上的恩宠,就连能够与翊妃抗衡也是因为皇上的恩宠。 而那位,却是真正的皇上心尖上的人。 倘若她一回来,那么自己岂不是就彻底失宠了!? 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你想要什么!?”昭妃猛地抬头狠狠盯着她。 翊妃撇了撇嘴,风水轮流转,这会儿轮到她得意了。 她冷笑一声:“本宫想要什么?本宫想要你知道自己的位置!” 第十五章 尴尬 “翠竹,等会儿陪本主去一趟景阳宫,红袖与小平子留在安和轩看守。”晏虞吩咐道。 这几日的休养还有滋补的补品用了之后,她身体也着实是渐渐好了起来。 “是。” 只不过这次翊妃特地护短,昭妃也没有再找她麻烦,她确实得去谢谢一下翊妃。 …… 景阳宫 “妾参见翊妃娘娘,娘娘万安。”晏虞行了大礼,“前几日还亏得娘娘替妾讨回公道,妾没齿难忘。” “无妨,不过是小事。就刘玉茹那个人,还想给本宫找茬。”自从上次挫败了昭妃之后,翊妃就一直心情不错。 “坐吧。”翊妃让人端了茶水上来。 晏虞浅笑,走到她手指着的位置,不做声色端起送上来的茶水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她从来都不喜欢喝茶。 “你的脸色倒是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刘玉茹的脸色怎么样了。”翊妃嗤笑着,一想起昭妃那有怒不能言的模样,她就心里十分痛快。 “这几日休养的好,自然脸色就好些。”晏虞搁下茶盏,其实她颇为好奇,分明是昭妃比翊妃牙齿伶俐得多。可翊妃这神情应也没在与昭妃舌战的时候输了,不知道是握了她什么把柄? “嗯。”翊妃点了点头,“也是。” “娘娘,上次您去长乐宫之后?”晏虞斟酌地问道,即便她已经大致猜到结果了,不过还是得亲耳听到才放心。 “呵,就简昭仪那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凭着那一坨肉就想和本宫平起平坐?皇上也已经听懂本宫的意思了,就歇了封她为妃的心思。” 晏虞端起茶盏,掀开茶盖,借喝茶的东西敛眸掩去眸中深思的神色。 她与皇上那个人相处那么几天来看,这个并非如同表面那般清朗,反而有时候惑得她晃神。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很会撩妹的人。 心思自然也无比深沉,若是真的表达出要封简昭仪为妃,那么即便是翊妃恐怕也不能阻拦他,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简昭仪那边,妾听闻有个御女被皇上迁出去了?”晏虞随口说道。 翊妃懒散地卧在位置上:“是啊,那唐御女也是够可怜的,就这么被迁出去了,之后据说还大病了一场,现在还在病中呢。” “难道是因为简昭仪怀了龙嗣?那皇上这么紧张,似乎也情有可原了。”晏虞思量着。 翊妃一脸嘲弄:“就偏她那么金贵?本宫听说是那简昭仪以为自个儿怀了龙嗣就金贵无比,想学昭妃那一套,和皇上特地说了这件事,才让那唐御女搬出去的。” “那这唐御女也着实可怜。”晏虞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唐御女可不可怜,如今与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就凭她那个位分?就算本宫看不上那柳静姝,但她也不是一个小小御女就能够左右的。” 晏虞眸光渐深,说起来,这唐御女的位分还比她高,在翊妃她们口中就如同若有若无一般。 “是。” 又与她交谈了一会儿,晏虞就寻了个由头告退了。 “妾告退了。” “嗯,你下去吧。” 晏虞步出永安殿,外头的翠竹就快步迎上来。 “主子。” “嗯。”晏虞轻点了点头,“走吧。” …… “晏采女?”晏虞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晏虞蓦然转身,没想到站在她身后的是结伴走的许清婉与秦舒意。 不过想来也是,这是在景阳宫范畴内,而这两人又说是闺中密友,自然是会一起出现。 只不过…… 上次她与这秦舒意可闹的有些不愉快。 “妾见过秦宝林、许选侍。”晏虞这次并没有什么不虞的情绪。 只是那秦舒意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而许清婉看起来也着实是尴尬极了,轻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气氛极其冷凝。 “……方才晏采女是去拜访翊妃娘娘吗?”许清婉见场面尴尬,就挑起了话题。 “是啊。”晏虞也并没有因为与秦舒意结怨,就刻意冷脸对许清婉。 只不过没想到许清婉身边的秦舒意眉头皱得紧紧的,扫了一眼晏虞,似乎在嫌弃她趋炎附势。 好一副清高的模样。 “妾安和轩内还有事儿,就先行告退了。” 说起来,晏虞也着实没有话要对这两位说,虽说上次许清婉提醒了她一把,可是这位秦舒意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 “嗯,既然有事,你就先回去吧。”许清婉表现得倒是挺圆滑的。 “是。” 晏虞略一躬身,而后直起腰转身朝宫门走去。只是她才一转身,脸上客套的浅笑就消失殆尽。 有时候笑得太多,脸都差点僵了。 而才没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那原本面对着她一句话都没说的秦宝林,只是直接拉着旁边的许清婉也径直走向出口,越过晏虞,视若无睹。 而跟在她身边的翠竹,一见这秦舒意这情况,就下意识一脸忐忑地看向自家主子,毕竟她也是见识过自家主子并不是表面上露出来的那一套。 然而晏虞神色不变,即便是不往前看、猜一猜也知道,许清婉面上恐怕也一脸尴尬。 只是这秦宝林,是不是有点太过清高过头了? “走吧。”晏虞声线平稳,这点小情绪她还不看在眼里。 昭妃那些磋磨,她都受住了,还怕这小小的宝林甩脸子吗? “是。”翠竹小心翼翼地跟上,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她也对晏虞的性情有些了解。 晏虞虽然容貌清雅,周遭气场却清冷异常,性情凉薄,甚至心思与心机都十分深沉。任何事情都会经过深思熟虑,甚至毅力与韧性都很强。 或许,她也确实是一个能够稳稳当当地步步高升的人吧。 一仆不侍二主。 这个道理,翠竹也十分清楚。 “对了,回去的时候记得温好牛乳。” 方才她喝了不少茶水,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不过也不能再犯之前在蕊珠轩放松警惕,被人发现自己喜好的错误了。 “是,奴婢知道了。” 第十六章 姐妹情谊 “主子。”翠竹端着瓷碗将温好的牛乳端上来。 晏虞则懒散地半卧在软榻上,想来这许清婉也是不能继续交好了,毕竟中间隔着的是她多年的闺中密友。 更何况交好许清婉对她来说,虽然有用处,但是实质上从翊妃与她的表现来看。虽然许清婉住在景阳宫,却并没有投靠翊妃。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晋位,毕竟御女这个位置实在是太低了点。不过也不可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知道了。”晏虞应了翠竹一声。 …… 过了几天之后。 “主子,听说许选侍被翊妃娘娘惩治了。”小平子将刚刚听来的消息说与她听。 晏虞扬了长黛,许清婉这么稳重的人,怎么会惹得翊妃娘娘动手? “翊妃娘娘罚她什么了?”晏虞摩挲着袖沿。 “说是赏了她几巴掌,脸上都见印了,然后罚她跪在永安殿外三个时辰。”小平子说道。 晏虞敛了眸思量着,没想到翊妃也学了昭妃那一套罚跪。 “说是因为她犯了什么事儿了?” “据说是她一不小心摔了茶盏。” 茶盏? 晏虞不会相信这么简单,而且怎么可能因为摔了一个茶盏就罚得这么狠。 “主子,景阳宫的人来了。”红袖快步进殿。 晏虞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让她进来吧。” “是。” “晏采女,翊妃娘娘有请。” 晏虞点了点头:“稍等,本主先收拾一下去见翊妃娘娘。” “是。” 晏虞起身撩了珠帘进去,只是坐在镜前重新修整一点。 “主子,您说翊妃娘娘叫您过去,是要做什么?”翠竹一边替她梳理有些散乱的头发,一边问道。 “翊妃刚罚了许选侍,现在就召本主了,还能怎么了?气着了呗。”晏虞不以为然。 “那许选侍会不会因此厌恶主子您呐?毕竟……” 晏虞打断她的话:“这也不过早晚的事情,就秦舒意对本主那个态度,许选侍讨厌本主估摸着也不远了。” “秦宝林确实是……”翠竹也对秦舒意的态度有些不忿。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也就承宠了一次的宝林,这么在意做什么?” 前些日子秦宝林总算是承宠了一次,但是似乎也没有改变什么。之后几天,皇上便没有再翻她的牌子了。 “也是,毕竟这秦宝林不足为惧。只不过许选侍似乎颇得皇上青眼?”翠竹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这九月中,除了昭妃承宠较多毋庸置疑,剩下的新人承宠最多的就数许清婉和晏虞了,其余的也就恩宠平平。 晏虞轻笑:“她是恩宠不少,但是你以为你家主子就是吃素的?更何况她得罪了翊妃娘娘,翊妃什么性子你不清楚?” 翊妃无非就是心眼小,见识短,从不会考虑之后的事情。 “也是。”翠竹点了点头,毕竟自家主子可一点不比这个许选侍差。 “走吧。”晏虞对着铜镜打量了已经收拾好的妆容,之后起身往外走去,翠竹紧随。 才进景阳宫,晏虞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许清婉和一脸担忧站在她身边的秦舒意。 晏虞路经她们身边的时候,不由得步伐一顿,随后步履稳重地踏进永安殿中,无视了身后秦舒意投来无比愤怒的目光。 毕竟又不是她罚的,这秦舒意难不成还能怪到她头上? 只是晏虞没想到的是,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只要有一点是有关系的,这个人都能往她身上冠罪名。 “妾参见翊妃娘娘,娘娘金安。”晏虞行礼道。 即便翊妃现在情绪不太对劲,但是面对这个自己的人也是脸色好转了一点。 “起来吧,坐。” “谢娘娘。”晏虞驾轻就熟地坐了下来。 “娘娘,这是?”晏虞伸了手,点了点外面的方向。 一想到许清婉,没想到翊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恨恨地说道:“本宫真是没想到,自己宫里的人居然吃里爬外,去柳静姝那里祝贺她喜得皇子。本宫居然还不知道这许选侍竟然有算命的本事,连是皇子还是公主都算得出来?居然还说这柳静姝要封妃?” 晏虞听完之后,还是挺为这位许选侍默哀的。毕竟许选侍本身就没有投靠过翊妃,更别提是翊妃的人了。 只不过翊妃向来心眼小,更何况简昭仪封妃的时候,就是翊妃亲自去找皇上制止的。 皇子、地位,一直是翊妃最为在意的。 偏偏这个许选侍两个都触及了,不过看来简昭仪的宫中也并非是铁桶一块,所以翊妃能够拿到情报也不奇怪。 “这……”晏虞揉了揉眉心,又扭头同情地看了眼,外头似乎脸色都开始有些苍白的许选侍。 罚跪什么感受,她也体会的,是真的不好受。 更何况这许选侍先前也帮过她一趟,要不? 晏虞打定主意说:“娘娘,这许宝林不识时务,您又何须与她计较,左右不过一个宝林罢了。” “哼!”翊妃冷哼一声,“一个宝林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将本宫视若无睹,若是不好好惩治,本宫以后如何管理后宫!” 有时候翊妃也是任性得可以,所以晏虞也不敢再劝,免得翊妃反而对自己开始反感了。 “三个时辰,一刻都不能少!本宫看她以后敢不敢与那柳静姝狼狈为奸!”翊妃怒得一拍桌面,使得茶盏间碰撞发出泠泠脆响。 “万一这许选侍体弱?”晏虞皱着眉头问道。 “晕了就等着醒了之后接着跪。”翊妃撇了撇嘴,目光不善地看着殿外的许清婉。 “还有那个什么秦舒意?站在许清婉旁侧,莫非是要跟她一起跪?”翊妃原本就对这许清婉看不顺眼,而这秦舒意在一旁站着,似乎显得她太过残忍,自然也对她看着不顺眼。 晏虞虽然对着秦舒意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她还是敬佩的。 面对翊妃这么有权有势的人,秦舒意也能顶着压力,在旁边陪着许清婉。所以即便她不喜欢秦舒意,也没有在翊妃耳边说什么坏话。 第十七章 人情 晏虞捏了捏袖沿,说起来许清婉这个人情应是还了,只不过翊妃不听劝罢了。 “对了,提起简昭仪,她如今怎么样了?” 既然昭妃都清楚是她挑拨的翊妃,没道理简昭仪现在都不知道。那个笑面虎,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给她下绊子呢。 “柳静姝?还能怎么样?天天窝在她的明光宫里,守着自己肚子里的一坨肉呗。”翊妃不无嫉妒地说道。 晏虞摸了摸鼻子:“皇上没去看她?” 翊妃闻言冷笑:“怎么没用?这柳静姝往日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前些日子居然直接用自己肚子不舒服这个借口把皇上从景阳宫叫走了!” “娘娘您没顺道让人交个太医去?毕竟龙嗣出事可是大事。”晏虞意味深长地说道。 翊妃一脸不可置信,扬了声调:“开什么玩笑!?她从本宫这里抢走皇上,你还让本宫派太医去帮她!?” 晏虞不由得心中暗叹,有的时候顶头上司太傻,未必是一件好事。 “简昭仪不是说肚子痛吗?皇上又不是太医,就算是去了,能顶什么用?”晏虞只得再把话说得直白。 没想到翊妃懊恼地一拍桌子:“对呀!本宫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真是白白便宜了柳静姝这贱人!” 也难怪翊妃今日这么不待见许清婉,甚至重罚她了。 晏虞也算是知道了。 翊妃向来恩宠并不算多,皇上难得多来一次景阳宫,就被简昭仪找借口叫走了,她又怎么甘心? 偏偏简昭仪如今又是动不得,翊妃冒火得紧,这许清婉就撞枪口了。 “只不过娘娘,今日您罚这许清婉,不怕简昭仪那里有微词吗?” 翊妃要真说是因为一个茶盏就这么罚许清婉,傻子都不会相信。 “她还敢有什么微词!?”翊妃凤目倒竖。 晏虞抬头看她:“以前是不敢,现在……就说不准了。毕竟她如今都敢来景阳宫叫走圣上,指不定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对娘娘您不利的话。” 翊妃本来张口就想说什么,结果有闭了口,之后才闷闷地说道:“那你觉得本宫如今该怎么做?” “去、面、圣。”晏虞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说道。 “什么?”翊妃有些摸不准她的套路。 “既然简昭仪前些日子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叫走的皇上,那么娘娘您作为掌六宫之权的人,自然是应体恤简昭仪与她腹中的龙嗣。”晏虞说到这里,话一顿,之后又接着说下去,“那您就亲自去面圣,请皇上特地派一个御医,您再从太医院调几个太医过去,一同照看简昭仪,以备不时之需。皇上每日处理公务都已经极为繁重,自然也不用再为简昭仪的身体操心了。” 原本听着前半句,有些不爽的翊妃想要插话,结果后半句她就不由得眉眼弯起。 晏虞略一暼门外,心中暗道一句抱歉。 “而娘娘您一向体恤宫妃,原本简昭仪的身体就不舒适,许宝林还前去叨唠简昭仪与她腹中龙嗣,自然是要好好教育一番。”晏虞转眸看向翊妃,眼神平静。 翊妃越听越得她心意,不由得扬起唇角:“好!” “你一向深知本宫心意。”翊妃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晏虞只是弯唇敛眸。 后宫之事一向是一码归一码,许清婉之前卖给她人情,她也尽力还了。但是之后她必须做出有利于她与翊妃的抉择,于是……只能够对不起许清婉了。 “等会儿拿两颗东珠给晏采女带回去。”翊妃吩咐一旁的宫婢。 “是。” “娘娘,您如今可得快些去长乐宫。倘若这简昭仪先下手为强,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情况。”晏虞提醒道。 “对!”翊妃猛地站起来,“本宫这就去长乐宫!备辇!” 翊妃急冲冲地走出几步,又一回头:“你们记得好好看着许清婉跪足三个时辰。” 她说完这句话,就快步走出永安殿。 “晏采女。”一旁的宫婢将雕刻精致的檀香木盒递给她,晏虞身后的翠竹上前一步接过。 “多谢,本主也先告退了。”晏虞略微一点头。 “恭送晏采女。” 晏虞带着翠竹也慢慢走出永安殿,拾阶而下。 她瞧见下头的秦舒意一脸急切和担忧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许清婉说着什么,她的脚步也渐渐停了下来。 秦舒意与许清婉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着此刻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们的晏虞。 秦舒意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晏虞,以及许清婉也是略微皱了皱眉头。 “主子……”在她身后的翠竹小声喊道。 晏虞回神,侧过脸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慢慢走着。 径直走过她们身边,连头都不带回的。 既然派别不同,更何况如今是在永安殿前,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翊妃的耳目。 翊妃是脑子不够使,但也分的清楚。 倘若她亲自去与许清婉说着什么,按照翊妃那个个性,恐怕连带着她都怀疑、看不顺眼起来了。 所以,只能一言不发。 至于那两个误不误会她? 对于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而另一边的秦舒意则是恨恨看了她一眼,随后对着许清婉,带着一脸的愤怒与委屈:“亏你先前还说她是明事理的,她也真是跟那些人蛇鼠一窝!” 许清婉笔直地跪在殿前,一言不发。 只不过她心中想什么,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许选侍,我家娘娘说了,一定要您跪足三个时辰,才能吸取教训。”那原本一脸恭敬递东西给晏虞的,瞬间这会儿就变了脸色,颐指气使地说道。 秦舒意狠狠一跺脚,替许清婉鸣不平:“什么吸取教训!明明就是她故意要罚你的,真是仗势欺人!还有什么人说她体恤宫妃,统统是假话!” 而许清婉也心知肚明,她的嗓音也有些沙哑,声调也愈发低了:“既然你都明白,那我也总归是逃不了的。三个时辰就三个时辰吧,也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第十八章 走水 “翊妃去找皇上了?”昭妃深思。 前几天,她着实是被翊妃的大胆言论给吓坏了,若是那个狐狸精真的回来了,她恐怕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哪怕现在别人都觉得她是宠冠六宫、无人能比,只怕那个人一回来,她就立马显回原形了。 “对,说是简昭仪身体不适,翊妃向皇上特地求了一个御医,说是以后可以时时在明光宫照料简昭仪。不然简昭仪不小心又复发了,又要手忙脚乱一番。” “本宫听闻翊妃今日罚了她宫里的那个……许选侍?” “是,一开始是听说许选侍打碎了茶盏,然后就被罚了。后来翊妃去皇上那边却说,是因为许选侍明知道简昭仪身体不适,还去打扰,所以才重罚她的。” “什么时候翊妃居然这么有脑子了?”昭妃喃喃道,脑中突然浮现晏虞的身影。 昭妃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本宫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啊……” 这宫女以为昭妃是在说翊妃,她也觉得纳闷:“是啊,听说皇上还夸奖翊妃体恤宫妃,还赏了她不少东西呢。” “呵。”昭妃冷笑,“知道了。” 看来这没脑子的翊妃但是手里掌握实权,有了一个有脑子的晏虞,还真是进步飞速啊。 不行! 这个人,必须要除! 只不过要找到适合时间! …… 未央宫安和轩 晏虞手边是翊妃当时赠她的两颗东珠,她吩咐翠竹道:“先收起来吧,什么时候再打成一对耳坠。” “是。” 说实话,这些东西对于她现在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我记得皇上赏的一斛螺子黛,本主还没怎么用?”晏虞说道,“匀半斛出来送去蕊珠轩那儿。” 虽说今日许选侍恐怕与她往后再难相处,不过她的人脉也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日后秦舒意那儿,她就可以少操心了。 “备笔墨,练练字吧。” 自从那次抄习宫规,自学了如何写字,晏虞平日里就没少锻炼。 …… “主子,昨夜云阳宫被烧了!” “什么?”晏虞才刚起,就莫名其妙接收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宫里的人都在讨论这事儿呢,好像说是一不小心烛火燃了整个房子。” “云阳宫都烧了?”晏虞紧皱着眉头,怎么感觉这么蹊跷? 小平子一顿,复述着外面听来的消息:“不,只有漱玉轩被彻底烧了,其他的宫殿只是小事儿。” “漱玉轩?住的是谁?” “秦宝林。” 晏虞扬眉:“秦舒意?” 真是奇怪,怎么感觉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 “那秦宝林她身体可有大碍?”晏虞问道。 站在一旁的红袖嘟囔了一句:“主子,这个秦宝林一直瞧不起您,您还关心她做什么?” 小平子略一回想:“漱玉轩里的人倒没什么大事,只是多些皮外伤。” “嗯。”晏虞微微点了点头。 “之后怎么处理的?” 小平子倒也不枉费他机灵的性格,已经打听好了:“说是搬到永和宫去了。” “永和宫?住的谁?”晏虞倒真想不起来了。 “住的是曲宝林和从明光宫迁过去的唐御女。” 晏虞一听这组合,真是莫名喜感。一个娇蛮任性,一个清高孤傲,这两个凑一个宫,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至于那个唐御女,也真是可怜,至今还在病中。 “嗯。” 晏虞这儿随口讨论几句,而秦舒意这儿可是受惊了不少。 毕竟真要收拾一个地方,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收拾完了。 于是秦舒意就留宿景阳宫,与许选侍一屋,也真是挺姐妹情深的。 不过以她估计,这翊妃恐怕又要不开心了。 “你如今尚在病榻之上,我险些也要倒下了。”秦舒意终于寻回魂,与因着跪足了三个时辰,现在还只能躺在床上的许选侍说话了。 “那熊熊大火,险些都没命了。” 她这会儿想到那时候惊险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险些归西了。 脸色苍白的许选侍半靠着床头,她一脸沉静地摇了摇头:“这事儿未免也太过蹊跷了,云阳宫这么大,偏偏只烧了你一间,恐怕里头另有乾坤。” 一听她这么说,秦舒意蓦然皱眉说道:“会不会……是晏虞?说不准是她,放火烧我的房子。” 许选侍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是自从昨天从景阳宫回来,她却有些怀疑了。 “你……怎么如此肯定?” 秦舒意笃定说道:“除了她,还有人和我有过节吗?” 这句话竟然说的许选侍无言以对。 “这……”许清婉迟疑着。 然而秦舒意却是认定了一般:“一定是她,不然翊妃怎么会找你茬,让你足足跪了三个时辰,你圣眷可不少啊。更何况我和她关系,一向不好。” “可是……她本身圣宠就不单薄啊。”许清婉却不太苟同她的说法。 “但是,确实除了她,你也没有得罪的人了。”秦舒意回道。 秦舒意也是点了点头,毕竟说实话她本身就是不怎么喜欢与生人交谈的人的,更别提什么交恶了。 于是,可怜的晏虞,就这么替人背了黑锅。 说起来,晏虞也极其纳闷,这到底是哪个人干的。 “这次漱玉轩走水,还真不知道是谁干的。”翠竹也开口说道。 “总归和咱们没有关系,只怕有人要警告这秦宝林吧。也难怪,秦宝林那个性子。”晏虞轻描淡写地说道。 倒是翠竹更为着急:“那秦宝林万一误会是咱们做的呢?” “误会就误会呗,她又没有证据说是我烧的云阳宫。更何况我与她关系恶劣,也不是一天两天呢?”晏虞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说起秦宝林,还不如晏虞在意如今躺在床上的许选侍,并非说晏虞对她有什么期待。 而是许选侍恩宠颇盛,倘若被秦宝林洗脑,与她相对,也就只能不顾先前的颜面了。 至于是谁烧的云阳宫,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她也是心中暗爽,她也并不是很看得惯秦舒意的那个性子。 第十九章 金步摇 “皇上……”晏虞偏过头去看一旁专心看她执笔写字的顾君易。 方才他进来之后就注意到了被桌案上被石案压住的宣纸,这么一看,写的倒是娟秀。于是,这会儿顾君易就让她写几个字看看。 顾君易低低地应了她一声,随后又开口说道:“你这握笔的姿势不对。” 只感觉到颈侧的热气晕染了颈间,慢慢蔓延。晏虞握着笔的手也蓦然之间被一只手掌包住,她下意识回头一看,一张放大的俊脸离她只有一指之遥。 晏虞顺着他的方向写了几个字,行云流水潇洒飘逸,比起自己之前写的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晏虞只觉得无语,皇上来就是特地为了来教她写字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习字的?”顾君易随口问道。 晏虞思量了一会儿:“前几天吧。” “那尚可。”顾君易将手松开,晏虞也顺势将笔放回笔架上。 说实话,习字只是她的消遣,倒也不用那么专业。 “妾还以为皇上您要教妾习字一晚上呢。”晏虞扬眉调笑道。 “若是爱妃乐意,也不无不可。”顾君易眼中含笑看她。 ……以下省略一万字。 …… “皇帝诏曰……” 晏虞等了一个月,也总算是盼来了第一道晋封圣旨,虽然也只是采女晋封为御女,但也不错了。 这宫中多的是人一辈子都过去了,就连皇上一面都没见着。 “谢主隆恩。”晏虞恭敬地接过黄纸。 她身后三个宫人也是无比兴奋,毕竟亦有荣焉嘛。 晏虞接了旨意之后,回了内殿踢了鞋履,卧在软榻上懒洋洋的。要说起来,皇上的体力也是挺好的,折腾了大半晚,现在她还有点睡眠不足。 “主子,说是几天之后明光宫的简昭仪就生辰了。”小平子将听来的事情告知晏虞。 晏虞眯着眼睛假寐,迷迷怔怔地点了点头,实质上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她过生辰,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晏虞声音微弱,若不是小平子凑得近,恐怕连听都听不到。 “简昭仪生辰肯定会摆宴席,说不准会邀请您去呢。” “爱请不请。” “……” 翠竹见小平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再加上当时自家主子怎么和翊妃讨论简昭仪的事情,她也都知道得很清楚。 “万一简昭仪刁难您,你怎么办?”翠竹难免有些担忧。 更何况上次也是因为她,才导致自己被冷落了一段时间。 “那就刁难呗,怎么可能就本主去了,翊妃恐怕也会去。既然翊妃娘娘去了,还怕什么?”晏虞不以为然。 她在小平子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该怎么做。 简昭仪与翊妃、昭妃关系向来不咋滴,但是既然是生辰宴,怎么可能不邀请那两位。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简昭仪看到翊妃与她会做何想,她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更别提前两天翊妃刚刚从太医院挑了两个人,再加上皇上的御医派去明光宫照看简昭仪,与其说是照看,俨然就是监视她。 “对了,把礼物备得妥当些,别让人做了什么手脚。” 宫中如今就这么一个孕妇,金贵得很,自然晏虞要事事小心。 几天后。 晏虞确实收到了邀请,前去明光宫长春殿参加宴席。 “主子,要不咱们先早点过去?”翠竹询问道。 “嗯,先过去吧。”晏虞也赞同她的想法,主要是说不准现在已经有人到了,她一个御女太迟去,有点不太规矩。 “东西都备好了吗?”晏虞用螺子黛描好了眉,将拿去打好的东珠耳坠带上,特地穿上皇上之前赏的妃色云锦做的长裙。 如此盛装出席,倘若是今日翊妃生辰,晏虞就会穿的大方朴素些,尽量不抢风头。但是现在是简昭仪生辰,那么不盛装出席都是对不住自己。 低调应有低调的时候,高调也有高调的时候。 晏虞理了理鬓发,腕间的绞丝银镯就这么套在皓白的腕上。 “主子,您今日这般,简昭仪恐怕……”翠竹还是难免多思量一些。 “早就得罪过了,也不怕再得罪一些。再说了,简昭仪的生辰,你说皇上会不去吗?”晏虞嗤笑,“后宫那一群妃嫔都眼睛发亮,一副想要生吞了皇上的模样。再朴素些,恐怕更惹人注目?” “更何况,本主这段时间承宠不少,倘若穿的平常些,也难保不会被人嘲讽穷酸。” 翠竹一想也是,既然皇上去了,那些宫妃自然都卯足了劲打扮,想要引起皇上的注意。若是主子穿的太过朴素平常,那么说不准就更扎眼了。 “走吧。”晏虞起身,慢慢走向殿外。 明光宫与未央宫可不算近,只可惜晏虞如今尚且还是御女,只能自己走着去。连代步的步辇都没有,还是得抓紧呐。 只是,好巧不巧,就在明光宫宫门外,就瞧见了那之前与她起了争执的曲宝林。 “妾参见曲宝林。”晏虞行礼。 “哼。”即便这次曲锦心没有再刻意找茬,可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起来吧。” “谢曲宝林。” 曲锦心先她一步进明光宫,跟在她后头的晏虞险些被她晃了眼。 晏虞抬头一看,曲宝林发髻上明晃晃的金步摇。这会儿晏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曲宝林恐怕如今还没到戴金步摇的位分吧? 翠竹也似乎注意到了,晏虞偏了头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简昭仪已经坐在主位上,恭候各妃的到来。 只是她一瞧见来的人,就脸色不太好看起来。 晏虞妃色长裙突显了她的容貌清雅,梅花白玉簪在精致的髻上,柳眉弯弯更显风韵,耳上戴着的东珠耳坠轻微摇曳,衬得双颊粉嫩吹谈可破。 简昭仪却只能压着心中翻滚的气血,要知道前些日子磋磨晏虞的昭妃,不知怎的自从翊妃去过承乾宫之后,就突然戛然而止了。恐怕背后还有什么实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所以,这会儿还是谨慎微妙。 然而,简昭仪还是眼尖地看见了曲宝林发髻上的金步摇…… 第二十章 简昭仪生辰 “曲宝林今儿个戴的金步摇可真是精致。”简昭仪挑眉。 曲锦心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简昭仪的话中深意,甚至还得意洋洋地回道:“谢简昭仪夸奖。” 她一旁的晏虞真是险些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只是本宫不知道竟然宝林也可戴金步摇了。”简昭仪饶有兴趣地看她。 曲锦心这会儿才意识过来,她光顾着想如何打扮得令人瞩目,却忘了这一茬。 “简昭仪,这金步摇是……是妾送给您的贺礼。”曲锦心情急之下,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这下晏虞真的是有些怀疑她的智商,这解释……不说都比说好。 不出意料,简昭仪的脸色一下黑了下来:“你用你戴过的东西送给本宫当作贺礼?真是荒唐!” “妾、妾冤枉……”这会儿曲锦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呵!曲宝林当真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了!本宫会和昭妃娘娘说一声,让她派一个教养嬷嬷给你,什么时候学好了规矩,再什么时候侍寝,免得冲撞了圣上!”简昭仪冷哼道。 晏虞抿了抿嘴,这对于一个妃嫔来说,可是致命的,这简昭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曲锦心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简昭仪,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看了一场闹剧的晏虞,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席位上了。至于曲宝林,也已经被撵回去了。晏虞的确知道曲锦心不是很有心机,只不过没想到脑子短路的时间也挺微妙。 …… “皇上驾到——” 今天晚上的主角终于到了,所有妃嫔都摩拳擦掌、搔首弄姿等待着。 “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一众莺莺燕燕的请安声,听起来也颇为悦耳。 “都起来吧,今日是简昭仪生辰,都别拘束了。”顾君易玄衣玉冠,如遗世独立。 “谢皇上。” 翠竹原本想着既然皇上要来,自然不少人是盛装出席。只是她没有想到,大多数新人都不及自家主子受宠。这次晏虞前来,穿戴的皆是御赐的,或者翊妃赏赐的,自然是更为突出一些。 而同样受宠的许选侍,此次打扮只是平常。 果然还是自家主子比较打眼吗? 晏虞倒是沉稳平静,皇上来了之后,陆续的菜就跟着上了,歌舞也开始了,倒也颇为热闹。 坐在上首的顾君易环视了一下下边的人,倒是注意到了那妃色长裙的晏虞。 顾君易弯起薄唇,上次她迷糊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偏过头吩咐道:“赐晏采女……一品官燕,还有菊花酒。” “是。” 这次生辰破例坐在皇上身侧的简昭仪也听到皇上的吩咐,她看向晏虞的方向,目光不善。 “晏采女,这是您的一品官燕与菊花酒。” 晏虞一脸懵逼:“这是?” “这是皇上御赐的。” 原先晏虞还在纠结吃不吃这些食物,然后御赐的东西就来了,她就不用担心了,总不会有人往皇上碗里投毒吧? “替本主谢过皇上。” “自然。” 晏虞身为司酝倒也知道这菊花酒是贡酒,只不过皇上亲自赐菜也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她如今盛装出席,不就是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吗? 不过想来,这也是简昭仪过的有史以来心情最糟糕的生辰了吧。 宴会过后,晏虞同苏婳一块儿回未央宫,也恰逢同一条路的许清婉。 许清婉这次沉默多了,没有再同她们说话。 “你今儿个可是风光。”苏婳调侃道。 晏虞瞥了一眼她:“算了吧,今日风光的只是简昭仪罢了。” “简昭仪如今已是有孕四个月了吧,估摸着再有几个月也就要生了。” “嗯,还有几个月呢。” 晏虞与苏婳二人一路走一路谈天说地,只是同行的许清婉一直沉默。 苏婳与她不甚熟悉,而晏虞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与许清婉交谈。 安和轩。 晏虞回到宫中,也是舒坦不少。虽说宴会华丽,只不过甚是拘束。 宴席上喝了些酒,也有些微醺。方才路上就有些醉意,只不过夜风吹过倒还能清醒些。 殿内暖和,倒也让醉意涌上。 才刚刚收拾完,晏虞倒头就睡。 只不过景阳宫的许清婉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原先她自认为与晏虞关系不错,没想到晏虞反而在背后插她一刀,也是令许清婉极为不虞的。 而适才晏虞与苏婳交谈甚欢,不由得让她想到自己也与她聊的投机的时候,只是不知道日后晏虞是否也会对苏婳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秦舒意的话似乎也萦绕在耳边不去。 而她对于晏虞的印象也是一落千丈。 …… 晏虞睡到日上三竿才堪堪醒了,毕竟她其实是有起床气的,她又喜欢赖床,再加上未央宫没有主位。所以她们一向放任晏虞,让她睡到自然醒。 “昨夜皇上在哪儿歇下的?”晏虞倒是挺好奇的。 毕竟简昭仪是孕妇,不可能侍寝。而同宫的唐御女,又被她找了一个借口赶走了。所以皇上晚上去哪儿这是一个问题。 “昨夜宴会后,皇上就回长乐宫了。” “知道了。”她倒是没想到皇上会独寝。 说起来也真是挺巧,一个被简昭仪赶出去的唐御女和一个得罪了简昭仪被罚的曲宝林住在同一个宫殿,也不知道她们日后会不会交流一些心得。 晏虞才起,干脆早膳午膳一块儿用了。 “对了,你们一会儿提醒我,别忘了习字。”晏虞对于习字倒是激情不大,只不过为了下次有人找茬,她能够完美应对还是练好字吧。 同时她也在识字,上一次皇上教她如何用笔,她就特意求了一道旨意,可以随时借阅书卷。 “是。”红袖抢先应道。 翠竹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闭唇不语。 晏虞对于她们两个之间的竞争不感兴趣,毕竟她自己天天都在争斗,宫女之间怎么可能没有较劲。 红袖自然十分敏感地感觉到了,主子重用翠竹重过重用她,自然心中也十分焦灼。 不过,晏虞对于这种良性竞争,一向是乐见其成的。 第二十一章 玉雕清莲 “许选侍?”苏婳一脸防备的看着她面前阻挡着她的人。 “苏宝林。”许清婉点了点头,应了她这句话。 苏婳的防备没有丝毫松懈:“不知你找本主有何贵干?” “妾所为何事是因为晏御女。”许清婉说明自己的来意。 然而苏婳还是不怎么清楚,许清婉为了晏虞,为什么会来找她。 “妾来只是为了提醒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她面上对你多么友好。”许清婉沉吟一声,终究是说了出来。 苏婳向来敏锐,一下就察觉到许清婉所说的话应该是与晏虞有什么关联。 “你……”苏婳皱着眉头,这般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她也是少见。 “妾先告退。” 留下原地一脸懵逼的苏婳,莫名其妙? …… 长亭下,晏虞静静坐着,她少有的提起兴致出来走走。 轻风吹过,撩起她鬓发,发髻上的簪子垂下的流苏随风摇曳着。 此处也是清静,她的明眸低敛,思绪也不知散到何处。 倘若当日她没有去长乐宫,那么如今的情况恐怕大为不同吧。 到底是她为司酝之时快乐,还是这时候快乐,她似乎也说不上来。 说不准,她也未曾真正快乐过。 月白色裙角随风动,晏虞一脸淡漠,精致的五官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晏虞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池上,已显颓势的莲花,相比过不久这里就只剩一池残莲了。 她迈开腿往池边走,身后的翠竹与红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天色渐暗,不由得让跟在她身后的人担忧,恐怕是要下雨了。 晏虞停在池边,池子被人打理得很好,微微吹过得风还会让池水泛起丝丝涟漪。 “主子,您想要莲花?”红袖问道。 晏虞弯唇,眉眼蓦然柔和下来,看了眼那一池的莲花:“不必了,花开花落终有时,又何必强求。” 红袖倒是听不懂晏虞话里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家主子自从识字习字之后,变得更加文艺了。 这时天上早已飘下丝丝细雨,翠竹已经打开了油纸伞替晏虞遮上。 莲花水畔,佳人执伞伫立,如一株清莲摇曳风中。 有这么一句话。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这一幕幕都落到了那看风景的人眼中。 墨色的星眸注视着这主仆三人,他开口说道:“朕记得……那上贡的玉雕清莲应是还在?” “是。”刘德才对那物什可记得清楚。 那玉雕清莲,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白玉雕成的,全身通透,甚至上头的水珠都栩栩如生。 甚至昭妃娘娘都有意无意索要过这样宝贝,皇上还是没有赏给她。 “送去安和轩吧,再将青玉笔架一块儿送去。”顾君易的目光依旧落在那月白长裙的女子身上。 “是。”刘德才不动声色地偷偷瞥了眼站在下头丝毫不知情的晏虞,看来这位主儿这段时间恩宠可少不了。 “主子,雨大了,回去吧。”翠竹开口说道。 晏虞轻点下颔:“走吧。” 安和轩 晏虞才沐浴过,为了防止染上风寒。没想到长乐宫那儿就来人了,看样子也是等了好些时候。 只不过这来的人是之前与她交情还不错的裕才,脸上也没什么不耐的神色,反而一脸笑呵呵地等着她。 “晏御女,奴才是特地来送皇上的赏赐的。”裕才殷勤地说道。 晏虞满眼不明所以,转眸看向一旁的翠竹想要一个回复,心想这主儿心情怎么突然好了?给她送东西了? “你们小心点搬,别磕了碰了!”裕才卖力吆喝道。 看样子还是个大家伙。 “这是?” 通体白亮通透的清莲,莲叶上似乎还有着欲要滚落下来的水珠。 “这可是一整块白玉雕的清莲,皇上特地赏给您的,要知道以前昭妃讨要过,皇上都没给呢。”裕才一脸谄媚。 “还有这青玉笔架,皇上知道您习字,所以特地赏赐给您的。” “你替本主谢过皇上。”晏虞弯唇说道。 她方才在池边本想折一支莲的,可是如今已经略显颓势,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会儿送来的是永不会凋谢的莲花。 “那奴才先回去给皇上复命了,先行告退。” “公公慢走。” 玉雕清莲摆在桌案上,晏虞伸手触及冰凉,她却开始走神。 这物什昭妃特意讨要过,结果却落在自己手上,也不知昭妃会做何想,恐怕脸色都要沉得能滴出水来吧。 也罢,皇上赏赐,她就接着吧。白送东西还不要,真是傻子。 “哗啦啦——” 长风吹乱案上书页,晏虞凝睇书页上那一行字,静默许久。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少人为了这句话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却如同飞蛾扑火。 她打小就见过人世百态,什么****对她来说太过遥远。 身为女子,又怎么可能没有幻想过。 她与另一个人共守一座小庭院,落雪纷飞,檐下一块儿守着火炉赏雪,或是深夜提灯坐在庭院中一同赏月。 只是命运多舛,太遥不可及。 一年复一年,白雪消融,她依旧被困在这牢笼之中。 如今,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晏虞伸手将那书页阖上,眼中都是寂寞。 “主子。”翠竹似乎感受到晏虞的情绪变化,出声打断。 晏虞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应道:“无妨——只是突然之间觉得……有些累了。” “那主子您先去歇一会儿?”翠竹提议道。 晏虞收回手,轻点了点头:“好。” 晏虞躺在床榻上,心中尽是疲倦。 窗外细雨飘扬,如同她心中愁丝万千。 …… 她执着宫灯,一身司酝宫装走在路上,月华铺洒在她的身上,眼前长乐宫三个字让她的脚步顿了顿。 她踟蹰不前、难以抉择,停在这个门口不知是走是留。 若是进一步,就是皇恩浩荡,而退一步……她就可以等到年纪,被放出宫去。 宫灯在夜风中摇曳,灯火明明灭灭。晏虞鸦睫低敛,遮掩着眼中的纠结,贝齿轻咬下唇。 她抬起脚,转身踏入长乐宫。 第二十二章 缓和 “晏妹妹。”苏婳因着昨日的事特意到访安和轩。 “怎么了?”晏虞扬眉问道。 苏婳一脸严肃:“你同那许清婉是不是有些误会?昨日她对我说了要小心你的话。” 晏虞皱了皱眉头,许清婉莫非是因为之前她被翊妃罚跪那事儿记恨上自己了吧? “姐姐,我与那秦宝林关系不佳,而许选侍与这秦宝林又是多年闺中密友。上次翊妃罚了一次许选侍,估计她以为是我怂恿的。”晏虞倒是颇为镇定。 苏婳听了这话,思量一番:“那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晏虞闻言一脸懵逼:“翊妃罚了她之后,我才知道的。后来翊妃招我过去,才知道是因为……简昭仪的事儿。” 晏虞最后的话特地压低了声音。 苏婳这才了然,这简昭仪与翊妃的确是关系不怎么好。 “前些日子,简昭仪使着自个儿身体不舒服的由头将皇上从翊妃娘娘那儿叫走,然后刚好那几天许选侍又去拜访了简昭仪,所以——” 接下来的都不用晏虞多说,她也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她怎么会怀疑你。”苏婳还是没弄清楚为什么许选侍会这么说。 “可能是因为我与那秦宝林关系不佳吧,他们就以为是我挑唆的。”其实晏虞自个儿也不太清楚,只不过自己也不能说多干净就是了。 “哦。”苏婳若有所思的模样。 …… “主子,您要不要出去走走?”翠竹提议道。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晏虞太宅了。除了昨日出去一趟,却因为下了雨而夭折。 她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安和轩习字,也只有偶尔去景阳宫和翊妃说说话,去蕊珠轩和苏婳谈谈心。 晏虞抬头看了看摆在一旁的那玉雕清莲,摩挲了下袖沿。 她沉吟片刻,才开口道:“走吧。” “是。” 晏虞这次倒是没走太远,只是在御花园中晃晃。 她鲜少出来逛,毕竟上一次来御花园就撞见秦舒意,两人对对方的感觉都不太好。 “那简昭仪分明是刻意针对我!” 晏虞却蓦然听到一声娇蛮的抱怨,似乎是那一日被简昭仪罚了的曲宝林? 晏虞的神色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这位曲宝林也的的确确是画风清奇,让她也大开眼界。 下一刻。 “晏御女?”曲锦心也有些意外在这儿会看到晏虞。 “妾参见曲宝林。” “起来吧。”曲锦心撅着嘴,摆摆手说道。 晏虞倒是好奇这会儿曲锦心怎么这般好说话了。 “谢曲宝林。” 曲锦心这几日的心情也真是大写的坏,不仅被撤了牌子,昭妃派来的教养嬷嬷居然也还是个严苛的。 这对于曲宝林这种神经如此大条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曲锦心突然开口:“你也在笑话我对不对?” “什么?”晏虞一脸懵逼。 什么鬼? “别骗我了,那天你就在我旁边,你肯定在心里觉得我很可笑!”曲宝林看起来神色委屈地不得了,现下说话都有些情绪化。 晏虞有些心虚,要是说没觉得她很可笑,那是假的,毕竟真的很可笑。但到底实际上简昭仪恐怕不满的是自己,至于曲锦心,只不过是一个被迁怒的人罢了。 “没有。”晏虞矢口否认。 曲锦心的神色这才好了一些。 “现在我遭殃了,你肯定开心死了。” 晏虞扬眉,反问道:“我为什么会开心?” 曲锦心扭扭捏捏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之前我给你一个下马威吗?” 晏虞确实对她印象深刻,不过如此看来,她也只是个容易情绪化的人,而她也不过是因为嫉妒,比起昭妃与简昭仪,她可可爱得多。 “那倒没必要。”晏虞倒是真心觉得,她向来是个报复心极重的,不过也分对象。看着她这模样,晏虞倒也不好说什么嘲讽的话。 曲锦心撅了撅嘴,之后才开口说道:“好吧,你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坏嘛,至少比那秦舒意好多了。” 秦舒意? 听到曲锦心口中的秦舒意,晏虞的表情有些微妙。 “前些日子搬到永和宫的秦宝林?” 曲锦心哼了一声:“就是她,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真当自己是什么角色!” 看来晏虞先前料想得不错,这两人碰撞在一块儿,肯定有许多有趣的事情。 “你也知道那个秦舒意?”曲锦心也意识到了晏虞话中的微妙。 “是啊,妾与那秦宝林之间有些摩擦。” 曲锦心撇了撇嘴:“就她那个死人脸,也难怪你和她会有摩擦了。” 死人脸? 晏虞抑制自己好一会儿才没有确保自己笑出声来,说起来,曲锦心这词形容得还挺形象的。 “嗯,曲宝林也应是知道秦宝林的闺中密友吧?”晏虞提起许清婉,现下她与许清婉的关系可有些微妙。 “你说许清婉?这人也就那样呗,跟那个死人脸混在一块儿的,还能怎么样。” 看来曲锦心与许清婉的关系也就那样。 “许选侍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啊。”晏虞说道,这也确实,初见她时两人的关系其实还行。 没想到曲锦心一脸嫌弃:“算了吧,许清婉与秦舒意这两人我觉得还是别靠近得好。” 这一次与曲锦心交谈,没想到还挺愉悦。 只不过很快就有宫人来提醒曲锦心,教养嬷嬷还在宫里等着她。 即便她再讨厌,也无可奈何。 不过这两人的关系却有所缓解。 “有空我会去安和轩找你的。”曲锦心说道。 晏虞弯唇调侃一句:“希望下次你别嫌弃我的茶水寒酸了。” 只是曲锦心傲娇地说了一句:“这得看我心情。” “主子……”红袖皱着眉头看着曲锦心离去,她依旧是有些不太喜欢曲锦心。 “回去吧。”晏虞偏过头说道。 这一次出门,倒是让她收获不少。而且之前她还得到一个消息,也让她心里顺畅不少,秦舒意身边的一个宫女,是她之前认识的一个同乡。 许清婉既然已经开始和她撕破脸皮了,她也得有应对的方法才是。 第二十三章 针锋相对 “如今我被撂了牌子,那群见风使舵的狗奴才都将我当作软柿子捏。”曲锦心语气里满是怨气。 晏虞折了一朵花在手上把玩。 今日,她与曲锦心相约同游御花园,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比起原先的针锋相对,这会儿两人倒是如同好友一般。 “如今简昭仪有孕,若是日后诞下皇子,册封为妃,咱们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晏虞轻笑道。 相处了好几次,曲锦心这才隐约明白晏虞的性格,二人的关系才是真正密切。 “那你说该怎么办?” 晏虞捻着花说道:“你不过只是个发泄的对象,过几日去道个歉,态度好些,她就不再为难你了。” “道歉!?”曲锦心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让我去道歉!?” 晏虞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她:“要不然你还想继续被冷落下去?” 这是曲锦心才蔫了下来,可怜巴巴地说道:“好吧……” “到时候我帮你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别再弄砸了。”晏虞一想起前些日子她同自己说的那些事儿,就忍不住头痛。 曲锦心这才冁然而笑:“其实我觉得你不必担心,简昭仪封妃的事情,不是让翊妃给黄了吗?” “翊妃娘娘能阻止一时,却不能继续阻止。”晏虞也早已看透这里面的玄机。 “为什么?”曲锦心倒是十分不解。 “简昭仪封妃是必然的,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许诺一件事情,尤其是封妃这种大事。”晏虞冷静地说道,“倘若简昭仪无论生下皇子还是公主,都是第一位诞下皇嗣的妃嫔,必会有奖赏。倘若是皇子,那就不消说了,一定会封为妃。” “若是公主呢?”曲锦心追问道。 晏虞随手丢了花,用手帕净了净手,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那也一定会封妃,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翊妃与昭妃之间的格局已经太过单一,所以需要第三方制衡。” “制衡什么?”曲锦心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的。 晏虞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解释给她听:“昭妃受宠又掌权,翊妃虽然家室高贵但是终究是心计稍逊昭妃一筹。倘若翊妃势弱,那么就是昭妃称大。” 晏虞顿了顿继续说道:“倘若有了所谓简妃,任何一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说不准其中有一个人出手了,另外两个人就联合起来对付这个人。那么自然,三方制衡,是最稳定的局势。” 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简昭仪明显与昭妃亲近些,翊妃可能会被孤立。 这种情况可就危险了。 晏虞也是颇为烦恼。 “哦……说来也是,这简昭仪有了皇嗣,可就是手中有了一大利器。”曲锦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晏虞看了看她,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晏采女、曲宝林?”一声女声从她们身后传来。 晏虞回头一看,真是感叹,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秦舒意与许清婉也结伴在御花园赏玩。 “秦宝林、许选侍安。”晏虞行了礼。 而身前的许清婉也自然向曲锦心行了礼。 “秦宝林与许选侍都是来御花园赏玩的?”晏虞起了个头。 “自然,就是不知道曲宝林与晏采女是来做什么的。”秦宝林语气不善,自从上次许清婉受罚之后,秦舒意对于晏虞的态度愈发不善了。 然而曲锦心向来是受不得气的:“来御花园不来赏花,还来做什么?就是不知道许选侍被翊妃娘娘罚跪之后,这腿还走不走得动路。” 许清婉面不改色,微笑着回应:“自然是走的动的,晏采女也应是知道的吧?” 许清婉是指上次她被昭妃罚跪的事情。 没想到一句话会引起这么大的嘴炮战争的晏虞,也瞬间进入备战状态:“那时候幸亏有皇上赐的补品,否则还真难说。” 许清婉闻言,脸色有些难堪。 就连晏虞身旁的曲锦心,也在心中感叹,真不愧是那时候噎得自己怎么刁难她都不知道的人呐。 在后宫妃嫔中,用皇宠来气人这是最管用的。 更何况那时候翊妃罚跪许清婉,之后接受了晏虞的建议,让皇上对翊妃的解释满意。作为炮灰的许清婉,没被皇上责罚就不错了,自然也没捞着好。 “晏采女也真是皇恩浩荡。”秦舒意也察觉到许清婉脸色不好看,讥讽地回道。 “妾又怎能比得上秦宝林呢。”晏虞轻笑一声。 一旁的曲锦心已经开始观战,围观晏虞一对二的战况。 秦舒意自打进宫以来,就只侍寝过一次,与曲锦心两人真是不相上下。 也难怪会被这句话噎惨了。 “秦姐姐自然比不上晏采女能说会道,晏采女又何必谦虚。” “妾嘴拙,哪里抵得上秦宝林与许选侍,更何况苏宝林也是知道的。” 许清婉听到她提起苏宝林,就知道那件事她已经知道了。 不过原本她要说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晏虞会不会知道,毕竟她要做的只是提起苏婳对于晏虞的质疑罢了。 “晏采女说得哪里的话,倘若晏采女嘴拙,又如何获得翊妃娘娘青眼呢?” 晏虞皱眉,也不知道许清婉这时候提翊妃做什么。 “简昭仪多次夸翊妃娘娘体恤,还有晏采女善解人意。”许清婉继续说道。 没想到许清婉居然与简昭仪走到了一起。 “自然,不过也不知许选侍这次前去,简昭仪应是身体舒适吧?毕竟翊妃娘娘体恤简昭仪,可是安排了御医特地照顾简昭仪。”晏虞浅笑地看着她。 用简昭仪威胁她? 她身后可还有翊妃呢。 “是啊,简昭仪一直同本主说,若是日后生出皇子,必让他与翊妃娘娘亲近些。若不是翊妃娘娘的贴心照料,怎么会有皇子的平安呢?” 说到这儿,确实是翊妃的痛处了。 许选侍也是一脸毫无破绽的笑容看着她,甚至神色都控制得很好。 晏虞抬眸注视着她,弯唇一笑:“妾会亲自去转述与翊妃娘娘。” 第二十四章 赏菊宴 晏虞、曲锦心与许清婉、秦舒意之间火药味渐浓,而翊妃、昭妃与简昭仪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如今圣恩不倦的除了昭妃这位,也就是寒小仪,而新人中只有晏虞和许清婉了,其余的人尚且比不过她们的恩宠。 之前翊妃罚了许清婉之后,虽说许清婉的恩宠略减。可她也是一个有手段有本事的主儿,自然慢慢将恩宠挽了回来。 而晏虞就更不用提,就连红袖都能假借她的名号出来狐假虎威了。 至于这寒小仪,是皇上在东宫之时就颇有恩宠,甚至偶尔能与昭妃争宠的人物。 只可惜,说起她的身世,也不过是个舞姬罢了。故此,皇上入主长乐宫后,她也只封了一个小仪。 “翊妃那边怎么样?”晏虞执着狼毫挥墨,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从投靠翊妃之后,也逐渐得到她的信任。自然翊妃身边的宫人会卖给她一些面子,跟她说些事情。 翠竹在旁替她研墨:“似乎是说昭妃与简昭仪似乎联合起来对付翊妃,翊妃有些分身乏术。” 晏虞轻笑:“那这可够翊妃受的了。” 她抬起手,一个大字跃然于纸上。 忍。 “主子,您要不要去和翊妃支支招?”翠竹将写好的宣纸晾在架子上。 晏虞将笔搁在笔案上,抬起头看她,弯唇一笑:“不必了,倘若翊妃连这会儿都熬不过去,她怎么能坐得稳她现在的这把椅子呢?” 晏虞倒不担心。 “但是……”翠竹也难免有些担心,“翊妃娘娘的性情……” 晏虞净了净手,面容平静甚至还有一丝笑意:“昭妃与简昭仪联合得越密切,局势对于我们而言,就越好。” 翠竹敛眸思量,没有再多问。 红袖快步从殿外进来,开口说道:“主子,昭妃娘娘说三日后要办一场赏菊宴,宴请各宫妃嫔。” “赏菊宴?”晏虞揉了揉眉角。 她这是又打算做什么幺蛾子? “而且说,这次昭妃娘娘还邀请了皇上一块儿。”红袖兴奋地说,眼睛里都放了光。 晏虞眼神一凝,喃喃道:“皇上么……” 晏虞眸光一转,摆在那儿的玉雕清莲依旧亭亭玉立。 “那就去吧。” 说实在话,晏虞并不怎么想去赴宴。毕竟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得演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主子,您那天要不要?”翠竹指着她的头饰。 晏虞会意:“不用了,寻常即可。” 三日后。 红袖将白玉兰簪插进晏虞的发髻中,还一边不甘心地问:“主子,您当真不簪那一件吗?” “不必了。”晏虞对着铜镜。 “可是——”红袖还是略有不甘。 “好了。”晏虞打断她的话,“走吧。” 她拾阶而下,恰逢刚从蕊珠轩出来的苏婳。 “苏姐姐。”晏虞招呼着。 苏婳也是走到她旁边,应了一声。 “这次昭妃怎么会想起开什么赏菊宴?”苏婳一向谨慎。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晏虞倒是随遇而安。 而她们俩刚一出宫门,就看到曲锦心迎面而来。 苏婳侧脸看她,毕竟她也是知道当初曲锦心与晏虞不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似乎交好了。 晏虞伸出手按在她手上,对着她做了个口型。 无妨。 苏婳这才收回了视线。 曲锦心一脸喜气对她说道:“我特地到未央宫来找你一起去的。” 随后她又压低声线,一脸喜气,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欣喜:“听说这次皇上也会去。” 晏虞闻言,反而皱眉。 “怎么了?”曲锦心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晏虞迅速镇定下来,声音沉稳:“没事。” 而她身边的苏婳,也察觉出她的异样,扭头关切地看她。 晏虞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曲锦心倒是心大,满腔醋劲:“唉——我知道你圣眷正浓,不在乎皇上去不去什么菊花宴。但是也别一听就皱眉呀,多不好,对吧?” 然而晏虞被她的话语逗得满脸黑线,她的脑洞真是开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 只不过今日之事的确蹊跷,还是小心为上。 “你这次进去可别再乱说话了,要不然歉还没道,你就进冷宫了。” 曲锦心撅了撅嘴,如蚊呐一般:“人家知道了。” 三人同行,这一路上倒也没碰上什么让人糟心的事儿。 只是碰到了蒋才人,是此次新人入宫封的位分最高的妃嫔。只可惜恩宠平平,平日也没怎么碰上。 为人有一股子说不上的热切味道,苏婳都有些招架不住。好在晏虞本身已经逐渐开始练就厚脸皮之术,于是乎硬是在蒋才人把她吹捧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架势里,坚持走到承乾宫。 “呼——”苏婳长舒了一口气,险些是方才被蒋才人吓到了。 曲锦心撇了撇嘴:“我发现这蒋才人是不是想要巴结你啊,晏虞?我听着她夸你那些话,都觉得脸红。” 晏虞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好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 那边的宫人已经招呼着她们入座了。 曲锦心为了自个儿之后的恩宠,只能乖乖地先入座,好好表现。 “这蒋才人——”苏婳也是觉得极为别扭。 晏虞揉了揉眉头,纵使她再厚脸皮,也有着觉得招架不住:“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今儿个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真是头疼得要命。” “听说这个蒋才人与许选侍关系不错?”苏婳的消息也是灵通的,至少一些表面上的事是能够探听到的。 “嗯,毕竟至少蒋才人与秦舒意之前都同居云阳宫,而许选侍与秦舒意又是闺中密友,往来甚密。同住一个宫,自然多得是机会碰上。两个人关系好,也就不稀奇了。”晏虞倒也清楚。 只不过如今那两人与她气氛微妙,晏虞也就不得不深思蒋才人此举到底是意欲何为。 “再说吧,先入座。”晏虞倒也没让这些事烦心,毕竟这次可是昭妃亲自举办的赏菊宴,自然半点不敢松懈。 第二十五章 寒小仪 晏虞双手交叠于膝上,兴致缺缺的看着被宫人端上来供人欣赏的菊花。 说实在话,她兴致不大。 只不过…… 上头几位可是巧笑晏晏,毕竟她们可是离皇上最近的人。 而正微挺着肚子的简昭仪也是一脸笑意坐在一旁,谈笑间似乎表现得与翊妃一点矛盾都没有。 只不过她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时候倒是吃蟹的好时候,端上来的都是精致无比,想来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诶!”坐在她旁边的曲锦心偷摸着扯了扯晏虞的袖沿。 晏虞四下看了没有人注意她们,这才偏过头。 “你说我这个时候去向简昭仪认错怎么样?皇上在场,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曲锦心自以为出了个好主意。 晏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可以啊,去吧。” 曲锦心瞪大了眼睛,跃跃欲试:“真的啊!?” “当然。”晏虞眼中笑意更浓,“只要你不怕之后被昭妃和简昭仪手撕了就行。” 曲锦心闻言撇了撇嘴,一脸委屈。 “现在还不是好时候。”晏虞抬头望向上头的方向。 “那什么时候是好时候!?”曲锦心心里着实着急,这么久了她偏生圣宠冷淡,居然还被挂牌子了。 晏虞听他这语气,自然语气也冷硬一些:“不然你现在上去试试?” 而曲锦心还是能分辨出晏虞的语气,这才一脸小媳妇样的嘟囔着:“那好吧,不说就不说。” 晏虞揉了揉眉头,瞅了瞅一旁一脸委屈的曲锦心,心道确实这事不能再拖了。 “寒小仪怎么了?”上头传来似乎带着关切的一句话。 晏虞这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转头看去。 只见寒小仪正用帕子紧紧捂着嘴,神色看上去可不怎么好。而她身前是刚咬了一口的蟹黄小笼包。 显然身边的曲锦心已经从不能将牌子放回去的心塞中恢复过来,一脸八卦,甚至还打算与晏虞讨论。 “寒小仪这事怎么了?”曲锦心幸灾乐祸地说道,“要是在这宴上出事,昭妃可就倒霉大发了。” 晏虞淡淡看她一眼:“嘴上怎么还没个把门,这儿可不是安和轩。” 曲锦心轻哼了一声,但却还是收敛了一些:“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她们都在注意寒小仪有没有事儿。” 上头的昭妃也确实没那么镇定,想必她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倒是旁边的翊妃幸灾乐祸地看笑话。 “传太医。”显然皇上也严肃起来,原本温和如玉的面容,也渐渐冷了起来,如同一谭水瞬间结成寒冰一般。 “真是蹊跷。”晏虞眸光渐暗。 说起来,这赏菊宴是昭妃操办,若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就是要算在她头上,没必要这么冒险。 而简昭仪与昭妃如今还除在合作蜜月期,还没扳倒翊妃呢,也不可能这会儿下手。 然而翊妃也没和她提起过,要在昭妃的赏菊宴上做什么手脚。 其他人也没机会、人脉在昭妃的宴会上动手脚。 此刻宴会上可是压抑得很。 太医紧赶慢赶这才到,就被昭妃催促着替寒小仪诊脉。 只见太医神情微妙,连带着昭妃的心也高高提起。 “回皇上、娘娘,寒小仪这是有喜了。”太医作揖说道。 这会儿可不止昭妃脸色不好看,所有在座宫妃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寒小仪一脸惊喜,似乎也想是才知道这个消息。 而皇上寒着的脸,也终于开始缓和了。 “好。” “真是恭喜皇上,恭喜妹妹了。”简昭仪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笑呵呵地说着,倘若她没有快把手里的帕子撕碎的话。 翊妃的脸色就不是这么好看了,而昭妃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甚至觉得,寒小仪在宴会上出事都比太医说出她怀孕好。寒小仪向来与她不对付,说不定这一次就是故意要来砸场子的! 而晏虞身旁的曲锦心更是一脸妒恨,暗戳戳的说道:“真不知道她走的什么****运。”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德才也已经示意宫人去找彤史过来。 “现在宫里可有两个孕妇了。”晏虞意味深长地说道。 曲锦心哼了一声:“怀了也指不定生不生得出来呢!” “如今皇上膝下连一儿半女都没有,这两个孕妇也算得上是宝贝了。”晏虞倒是颇为理智。 说实在话,晏虞一点也不相信这个寒小仪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整整两个月,都不知道,这也是太不可能了。 不过她倒是很佩服这个寒小仪,居然敢在昭妃举办的宴席上闹幺蛾子,怪不得别人说她有时候可以与昭妃的恩宠分庭相抗。 “简昭仪倒是装得好看。”曲锦心抱怨道。 她自从被简昭仪罚过之后,可是看简昭仪那儿,那儿不舒服。 “的确挺有趣。”而同样被下马威过的晏虞,也不怎么喜欢她。 “多谢娘娘。”寒小仪一脸娇羞地说道。 “寒小仪果真是好福气。”昭妃眼睛都快冒火了。 寒小仪直视着她:“妾哪里比得过昭妃娘娘您呢。” 这一路火花带闪电,眼神碰撞可激烈了。 “你方才身子不适,先回去好好休息,朕一会儿去看你。”皇上适时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较劲。 然而对着皇上,寒小仪则是弯了眉梢:“是。” “嗤啦——” 曲锦心手中的帕子成功地被她给扯成了两半。 “这样你就恨不得冲上去了,倘若她生下皇子你是不是还打算炸了皇宫啊?”晏虞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我、我就是气不过嘛……”曲锦心将撕成两半的帕子揉在手心,低着头说道。 “你啊——” 晏虞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随后收回了视线,正好撞上对面的许清婉,她神色沉着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表情。 晏虞挑了挑眉头,对她囅然而笑,举起酒樽示意了她一下,一饮而尽。 而许清婉也是脸色不变地对她弯唇一笑,同样饮尽了酒樽里的酒。 现在,她和她之间,要开始一场博弈了。 第二十六章 昭简之谋 赏菊宴因寒小仪有孕之事而告终。 “主子,这寒小仪——”红袖急切地问道。 晏虞扶了扶钗子,斜睨了她一眼:“只不过是她有孕了就这么沉不住气。” 红袖闻言委屈地垂着头,只不过低垂着的眼睛甚至还不服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去温牛乳。”晏虞打发了她。 “是。” 翠竹在一旁目送红袖出殿,随后将视线收回到晏虞身上。 “你去关窗,入秋了也怪冷的。”晏虞吩咐道。 翠竹仔细着将窗户掩得严严实实的。 “寒小仪有孕了,恐怕离晋封也不远了。”晏虞倒是表现得极为淡定沉稳。 “那也许昭妃就没这么清闲了?”翠竹走回她身边,接了她的话茬。 “自然,这两人一向不对付。恐怕昭妃和简昭仪现下已经没空对付翊妃了,这寒小仪怀孕的也是时候。”晏虞轻笑一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寒小仪怀孕,对于她一点坏处都没有。 “主子您要不要去多去寒小仪那里坐坐?” 晏虞轻摇了摇头:“寒小仪如今帮我们吸引了昭妃和简昭仪的注意,我要是去插一脚,恐怕第一个被迁怒而遭殃的就是我了。” 翠竹一下就会意收了口,一脸懊恼:“主子,奴婢没有考虑周全……” “无妨。”晏虞开始动手拆钗子,这簪得太紧,她头皮都有些发疼,“咱们最紧要的是看好秦舒意和许清婉那边。” “对了,秦舒意那边如何?”晏虞问道。 翠竹已经开始渐渐接手晏虞手里的人脉,也知道了一些事,她帮晏虞开始拆钗子:“秦宝林那边一切照常,只不过许选侍似乎经常去与秦宝林密谈。” “密谈?知道她们在谈什么?”晏虞皱眉。 “不知道。”翠竹也不太清楚,“她们密谈的时候,都把宫人全部支开了。” “我知道了,你让她一直注意着秦舒意的动向。”晏虞一向不喜欢打无把握的仗。 “是。” 秦舒意身边有晏虞的人,在翠竹没有接管她的人脉的时候,丝毫都没有料到。 晏虞在宫中这么多年,能坐到司酝的位置,自然也不是没有手段、人脉的人。 她手中可以运用的人脉甚至比一些新进宫的宫妃还要多。 “主子,不过这次寒小仪有孕,若是诞下皇子,那她可就是地位稳当了。” “这有什么?就算她生得出来,也得养了起来。”晏虞倒是不以为然,寒小仪的位分确实不足以抚养皇嗣。 晏虞也正是对此心知肚明,才并不打算这么早就怀上龙嗣。 …… “这次寒小仪有孕,你怎么看?”秦舒意转眸看向一旁的许清婉。 许清婉掀开茶盖,浅啜一口:“如今寒小仪并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反而是晏虞——” “晏虞这个小人!”提起晏虞,秦舒意就浑身不舒服。 许清婉也陷入沉思:“如今晏虞身后有翊妃,这对我们太不利了。” “昭妃和简昭仪不是都在对付翊妃吗?翊妃自保都来不及,怎么顾得上晏虞?”秦舒意也是知道那三大巨头之间的恩怨的。 “倘若是先前,许是这样,如今寒小仪有孕,昭妃是她的死对头,而简昭仪也同样有孕。”许清婉也是同样清楚如今的局势。 “那我们该怎么办?”秦舒意问道。 先前那场大火,倘若不是她福大命大,险些让她送命。 因此,她恨不得此刻就去安和轩掐死那晏虞。 “静观其变。”许清婉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如今是昭妃、翊妃、简昭仪与寒小仪的时间,咱们还是不要插上一脚的好。” “那咱们就这么放过晏虞了?”秦舒意皱着眉头,一脸难以置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也不差等这么一段时间。” “那好,就听你的。”秦舒意对许清婉颇为信任。 承乾宫 昭妃神色阴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紧紧抿着唇。 而下首的简昭仪倒是没有她这般激动,只不过心里也不怎么舒坦,她叹了一口气:“这寒小仪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当然是故意的!”昭妃猛的抬头,愤愤不平地说道。 “砰——” 她狠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盏茶盖相撞发出泠泠脆响。 “她真当本宫不敢动她了!?”这次赏菊宴昭妃极其重视,没想到居然出了岔子。 简昭仪暗暗皱了皱眉,眼中尽是不耐。 原本宫中只有她一个孕妇,没想到多出了一个。 而皇长子这个位置又是极为特殊。 都说立嫡立长,可是如今中宫空缺,没有所谓嫡子。那么长子就极为重要,母凭子贵也不是不可能。 倘若她腹中是皇子,那还好说。若是公主,而寒小仪腹中的是皇子,那皇长子不就是被她占了? “现在她风头正劲。”简昭仪幽幽地说道。 昭妃沉下脸色,她与寒小仪可谓是争锋相对,甚至不遑于她与翊妃。 “你怎么看?”昭妃沉着声音问道。 简昭仪弯唇,抬眸对上昭妃投来的目光:“如今不是对付她的好时候,我们的当务之急是翊妃。” “翊妃——”昭妃一提到翊妃就面色沉重,她实际上也对翊妃有些忌惮。 倘若翊妃真的不管不顾,将那人给放了回来,那么后宫可就是要天翻地覆了。 “恰好这次寒小仪怀孕,给了我们绊倒翊妃的机会。”简昭仪轻笑一声。 昭妃眉头紧缩,若是翊妃没有最后的杀手锏,她也会同意简昭仪这句话。可是之前翊妃找她放过狠话,她就有些踌躇不定。 “这要仔细谋划。”昭妃眼神闪烁。 简昭仪看她这模样,就有些明白昭妃有所忌惮。 “怎么了?”简昭仪问道。 昭妃敛了神色,镇定浅笑:“无碍。只不过翊妃身后毕竟是个大后台,绊倒她也不容易。” “那就给她添点乱,别成天逮着我们不放就成。”简昭仪显然对之前晏虞对翊妃提的阴招反感得不得了,现在她成天都被监视。而她明明知道,却不能有所作为。 “好。”这样的结果倒也不会逼急了翊妃。 第二十七章 保全之法 寒小仪用簪子挑起桌上的手钏,随后松手将东西扔下,看着坐在下头淡然喝茶的李良仪。 李良仪搁下茶盏,淡然一笑:“腻了?” “嗯。”寒小仪嗤笑一声,“不过珠宝首饰可永远不会腻。” “你在昭妃宴席上闹出这一场,恐怕那边不会善了。”李良仪蹙起黛眉。 寒小仪舒服地瘫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回道:“说得我不在她宴席上弄这一出,她们就会善了一样。昭妃那个人,你我都清楚得很。还不如给她添些堵,起码我心里还痛快些。” 李良仪舒了眉头,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呀——” “只不过你要仔细注意宫里了,别让人动了什么手脚,如今可马虎不得。”李良仪告诫道。 “嗯。”寒小仪托着腮,“不过今日倒是看到些有趣的。” “怎么了?”李良仪应道。 “这新来的论起受宠,一个是晏御女,一个是许选侍,这两个人看起来倒是不简单。”寒小仪饶有兴致地说道。 李良仪沉思了片刻:“能得宠的妃嫔哪有简单的?更何况这晏御女宫女出身,也能如此受宠也是难能可得。” 寒小仪撇了撇嘴。 说起来后宫之中,也许她与李良仪才是最不在乎晏虞出身的人。因为她们自身出身也不好,李良仪歌姬出身,寒小仪舞姬出身。 论起来,这出身也没比晏虞好到哪儿去。 “只不过这晏御女似乎和翊妃勾结上了?”寒小仪自然也清楚得很后宫局势。 李良仪不以为然,浅啜一口茶水:“这有什么稀奇的,良禽择木而栖。那许选侍恐怕也暗中投靠昭妃、简昭仪那一边了。” “这两个人合在一块儿确实不怎么好对付。”寒小仪饶有其事地说道。 李良仪白了她一眼:“她们俩地位、人脉根深蒂固,你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还想对付她们?更何况这简昭仪也怀有龙嗣,再进一步恐怕不难。” 寒小仪捡起桌上的簪子,摩挲着簪子上硕大的南珠,弯起唇角:“她们能拉帮结派,难不成我就不可以?” 李良仪敛了神色,渐渐脸色严肃起来:“你不是认真的吧?你应该知道翊妃这个人做事一向不着调。” “翊妃做事的确不着调。”寒小仪轻笑,“只不过前些日子她对阵简昭仪那几招确实妙。她不着调,总有人着调。” “你是说晏御女?”李良仪也略有耳闻。 “嗯。”寒小仪扬了眉毛,垂下眼睛,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簪子,“这个人倒是有些脑子。”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翊妃也未必能驾驭得了她。”李良仪脸色依旧严峻,她们二人原本就是搭档亲如姐妹,后来各自承了宠之后,生了些嫌隙,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才更亲密胜过从前。 “她现在位分尚低,还没那能耐。”寒小仪也是心知肚明,倘若晏虞位分再高些,地位稳固人脉增多,那么无疑是与虎谋皮。只不过如今,她位分尚低,那便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李良仪深思熟虑之后才说道:“总之你万事小心。” “好。” …… 景阳宫 “什么风把寒小仪给吹来了?”翊妃语气不善地说道。 翊妃最吃痛的地方就是圣宠、子嗣。 偏偏来的寒小仪两个都占了,翊妃自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寒小仪也对翊妃没什么好感,毕竟一个来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这么开始嘲讽,是不是有些太不过脑子了。 要不是因为翊妃下面有晏虞,而对阵的两个人恰好是她现在的敌人,她才不愿意来这一趟呢。 “妾参见翊妃娘娘,翊妃娘娘金安。”寒小仪收敛了心思,恭敬地行礼。 翊妃觉得也有些稀罕,毕竟寒小仪向来散漫,行礼这么心甘情愿的倒是少有。 “起来吧。”翊妃端住了架子,“坐吧。” “谢翊妃娘娘。” 寒小仪之前在皇上还未登基之前就已经与翊妃相处了多年,自然也知道这个人不太聪明,所以说话只能直接些。 “妾这次来,是特地来请娘娘庇佑的。” 翊妃起了兴致,她向来喜欢招兵买马:“你这么多年了,居然知道来找本宫庇护?” 这么多年,寒小仪仗着宠爱,愣是在三大巨头之下撑起自己的小天地,甚至对谁也不讨好。 “是,娘娘您知道妾与昭妃娘娘向来不对付。” “嗯,这本宫知道。只不过本宫又为什么要庇佑你?” 寒小仪列出原因,镇定说道:“赏菊宴上娘娘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吗?昭妃与简昭仪已经勾结在一起,这对娘娘您也没什么好处。” 关于这件事,翊妃也已经知道了,她甚至与晏虞谈过,只不过晏虞建议她现下别轻举妄动。 她沉下脸色:“这关你什么事。” “妾可助娘娘一臂之力,妾与昭妃一向不对付,娘娘也用不着担心妾会与她们有什么牵连。”寒小仪倒是丝毫不惧翊妃的坏脸色,“昭妃与简昭仪二人联盟,只怕简昭仪日后诞下皇嗣,晋为妃位也是手到擒来。” “而你只是个小仪,能怎么帮本宫?”翊妃可不认为她就可以帮助自己扳倒那两个人。 “妾是小仪,不过妾却可以为娘娘出谋划策。” 寒小仪确实聪明,翊妃对此不可否认,更何况如今寒小仪也怀揣着一大利器。 “嗯,本宫知道了。”翊妃认同了,不过态度依旧冷淡。 寒小仪倒不在乎她态度冷不冷淡,她也不在乎翊妃是不是真的信任她。她所做的不过是狐假虎威,然后借势自保罢了。 “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再来找本宫。”翊妃这会儿只想找人商讨着寒小仪是不是真心想要投靠自己。 “是。”寒小仪顺从地说道,随后慢慢退下去。 直到寒小仪退出宫外,翊妃才开口吩咐道:“去!把安和轩把晏御女给本宫叫来。” “是。” …… “翊妃那边怎么样?” “据说出来一个人,往未央宫那边去了。” “知道了。”寒小仪弯唇一笑。 第二十八章 虞姬 居心叵测。 这四个字是当晏虞得知寒小仪居然主动投靠翊妃之后的想法。 不过如今她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明确,也没必要给其他人添堵。 “翠竹,秦舒意那边还是风平浪静?”晏虞有些琢磨不透寒小仪的想法,那也就罢了,毕竟如今昭妃、简昭仪对她虎视眈眈,也不用担心她有什么小动作。 “是。” 晏虞挑了挑眉毛,这可有些稀奇了,看来这许清婉还挺沉得住气的。 “对了,到时候你替我去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寒小仪那边的风声。事出反常必有妖。”晏虞虽说如今对这寒小仪不怎么担心,但是她这控制欲极强的性子,也使她不能坐视不理。 “是。”翠竹反而心中另有顾虑,“但是主子,如今寒小仪投靠了翊妃,翊妃岂不是更招昭妃和简昭仪恨了?” “这也不得已,谁知道寒小仪会走这一步。”晏虞也是极其忧虑,“不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晏虞眉头蹙得紧紧的,还是人手不够用,她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是及不上那几位。 “嗒嗒嗒——” 门外传开鞋履踏在石板上的声音。 晏虞噤声,只见门外兴冲冲进来的红袖一脸喜庆。 “主子,敬事房的人来了。” 晏虞总算是舒开了眉头,镇定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红袖嘴角都要扯到耳后去了,撒欢着就跑出去了。 而一旁的翠竹却是蹙着眉看着红袖的身影,随后对晏虞说道:“主子,红袖她……” 晏虞打断她,望着前头的目光却极其幽深:“我知道,只不过如今只有她能用。倘若去了,恐怕进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了。” 翠竹会意,便点了点头,不再说了。 …… 承乾宫 “皇上又去她那边了?”昭妃一脸阴沉地问道。 “是。” “啪——” 滚烫的茶盏就这么被扫落在地。 “本宫倒是小看了这个狐媚子,当初就该杖毙她!”昭妃阴狠地说道,表情狰狞。 宫人皆噤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 明光宫 简昭仪取下红宝耳坠的手一顿,随后镇定自若地继续手上的动作,淡淡地说道:“嗯。” 她抬眸看向铜镜,嗤笑一声:“好不容易来个新鲜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腻了。” …… 云阳宫 秦舒意捏紧了帕子,面色严肃:“你打听清楚了?是安和轩?” “是。” 她胸口剧烈起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真是福大,也不怕作恶太多,折煞了自己。” …… 景阳宫 许清婉弯唇一笑,目光却坚定而又悠长:“知道了。” 众宫心思各异,恐怕也多的是人彻夜难眠。 夜色渐浓,晏虞托腮看着温好的牛乳氤氲起的一阵阵热气。 “皇上驾到——” 尖细的声音划破这份静谧。 晏虞也理了理衣衽,出去迎接,夜里的冷风惹得她瑟缩了一下。 只见那人身着月白长袍,像是踏月而来,嘴角噙着温润的浅笑,面如冠玉也不过如此。 “妾参见皇上。”晏虞行礼。 一只温热的手握起她的手,只听到一声清朗的声音:“进去吧,外头冷。” 晏虞一怔,随后展颜一笑,应道:“好。” 晏虞抬了眸望他,他只是低头看着二人相握的手,抿了抿唇:“手凉,暖一些才好。” 晏虞一直都知道,为什么后宫女人都愿意为了他相互残杀,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她险些都要沦陷了,不过好在她一直清楚,他是一个帝王,九五之尊,最不能动心的人。 “不是还有皇上吗?”晏虞笑得灿烂。 顾君易看她,她弯弯的眼眸里看进去似乎含了星光,而后轻笑一声:“嗯,有朕。” “主子,这牛乳有些凉了,奴婢给您去热一热。” 突兀的一声响起,倒是将方才的气氛都打断了。 晏虞看了那声音的来源,只见红袖盛装站在一旁,端着那碗尚有余温的牛乳,兀自笑得欢快。 只是一旁的翠竹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 她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红袖这么勤快了?不都是主子说一句,她才动一下。 司马昭之心,世人皆知。 只不过也难怪红袖如此异常,皇上如此,恐怕很难有女子不动心吧。 晏虞面色倒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说一句:“嗯,你去温一下吧。” “是。” 顾君易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使得红袖心里更为兴奋得意。就算主子看不上她又如何,只要她承宠,那不就是翻身当主子?这晏御女也是宫女出身,自己凭什么不行。 红袖走得缓慢,使出浑身解数走出最好看的姿态。 “朕记得你喝不惯茶水。”顾君易看她。 晏虞轻点螓首,轻笑:“这牛乳还是皇上您赐的呢。” “朕记得。” “皇上倒是好记性。”晏虞斜着脑袋托腮看他。 顾君易靠在靠垫上,如同星光熠熠般的眸子含笑专注看着她:“朕当然记性好。” 晏虞捏着他的食指:“皇上您倒是自得上了。” 而顾君易回握住她的手,整只手包住她的手:“嗯,晏虞,朕还记得你的名字,难道不是好记性。” 然而晏虞忍俊不禁:“依照皇上这么说,那妾岂不是记性也极好。” “那是自然。”顾君易没有反驳她,“虞姬的虞也是晏虞的虞。” 晏虞怔了片刻:“妾又怎么比得上虞姬那般的女子。” 虞姬为楚王自刎,如此女子倒也是刚烈,用情之深。 恐怕晏虞永远做不到了,情深不寿。 “虞兮虞兮奈若何,你不会是虞姬那般。”顾君易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晏虞目光闪烁:“皇上也不会是楚王那样的人物。” “哦?”顾君易饶有兴味地看她。 “楚王是枭雄,却未必是明君。否则最后也未必会落得最后一个下场,自刎于江东。”晏虞目光坚定。 顾君易闻言,眸中笑意更甚。 “所以妾与皇上,也不是虞姬和项羽。”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第二十九章 亮话 天色朦胧,晏虞却已经睁开了眼,眼中尽是清明。 她偏过头凝视睡在身侧的顾君易,眸中是难以言明的复杂。 他们两个都在互相演戏、互相试探。 顾君易确实会是个明君,因为他将一切都算计得太过精明,哪怕位低如她,都被安置在一张棋盘上。 而偏偏她却是个掌控欲、好胜心极强的人,妄图染指成为又一个能够操控棋盘的棋手进行博弈。 她不会是虞姬,虞姬的心太小,只装得下项羽。而她野心勃勃,仅仅一个御女装不下她。 他也不会是项羽,他不可能真正爱上一个人。心思太过深沉,算计太过精明。 晏虞转回头,直直地望着笼罩在上头的床幔。 明眸渐渐阖上,她所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往上爬,将所有阻挡在她面前的人统统扫除。 半晌过后…… 似乎正在沉睡的顾君易竟也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难得有一个有趣的人儿,野心太大,希望她的手段、心思也如同她的野心那般。 高处不胜寒,他已经孤寂太久了。 好久都找不到一个能够棋逢对手的人,所以如今才会如今宠爱晏虞。 只希望她能够成长到他所希望的程度。 …… 天色渐渐亮了。 “主子,该起了。” 晏虞这才又睁开了眼,随后起身盘坐在床榻上,开口问道:“皇上已经走了?” “是,已经去上朝了。” “嗯。”晏虞应了一句之后,陷入沉思。 她皱紧了眉,还是位分太低,能做的事太少。 “等会儿用过早膳之后,你与本主一起去洛阳宫看看寒小仪。对了,顺带带上一份贺礼,恭贺她怀上龙嗣。”晏虞总归是要去看上一看,才能够放心。 “是。” …… 洛阳宫椒风殿 “主子,晏御女来了。”一旁的宫人小声说道。 寒小仪恍若未闻,捻起一对红珊瑚耳坠在耳朵上比了比,随后笑开:“这对不错,替本主戴上。” 然而侍奉她许久的宫女珍珠都有些弄不懂她的心思,既投靠了翊妃,又为什么对同样是翊妃麾下的晏御女这般冷淡对待。更何况主子原本就是因为晏御女,所以才投靠翊妃的。 “主子,您真的不先让她进来吗?”珍珠询问道。 寒小仪不以为然:“让她等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 晏虞与翠竹在殿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主子,这寒小仪……”翠竹有些弄不明白。 晏虞暼了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神色语气皆是镇定:“昭妃可是让本主跪了两个时辰,而她不过是让本主等一会儿,没什么好说的。” 她一向是最不动声色的,所以反击的时候也是最狠的。 不过如今她有些捉摸不透这寒小仪的心思。 也或许寒小仪就是为了让她捉摸不透,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寒小仪总算是穿戴完了,才施施然开口:“让她进来吧。” “是。”珍珠领命走出殿去。 之后便带着晏虞二人进殿,而寒小仪自她一进殿就在暗中观察她。即便是在殿门外等了这么久,也是不骄不躁,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妾参见寒小仪。”晏虞礼数妥当。 寒小仪含笑看她,目光如炬:“嗯,起来吧。” 晏虞施施然起了身,对上她的目光,眸光不由得幽暗起来。 她心中开始腹诽,这寒小仪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坐吧,不必拘礼。”寒小仪指着下首,向她示意。 “是。”晏虞脚步稳当,端坐在椅子上,倒显得有几分闲适。 “小仪有喜,妾想着也该来恭贺一下。又可惜妾那儿的东西大多入不了小仪的眼,故而琢磨了好久,这才挑了一件能入得了您的眼的礼物。”晏虞示意翠竹将东西奉上。 是一座中规中矩的送子观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晏虞也并没有说错。皇上御赐的东西,以及其他后宫嫔妃赐的都不会随意拿出去送人或者贩卖,然而她的身家却又薄弱得很,于是除了那些东西,也就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了。 寒小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这份礼物很得本主心意。” 晏虞眸光更暗,心中思忖,捻了袖沿摩挲着,这个寒小仪恐怕另有所图。 倘若是因为她与昭妃不和,为了寻求保护才投靠翊妃也就罢了。 但是她怎么觉得似乎冥冥之中这寒小仪又有什么其他的主意。 “小仪喜欢就好。”晏虞神色不改。 寒小仪托腮,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晏御女方才可是说错了。” “哦?”晏虞扬了扬眉,“还请小仪明示。” “御女如此盛宠,自然宫中件件都是珍宝。” 晏虞抬眸看她:“小仪说笑了,您如今身怀龙嗣,才是福泽深厚。想必起您,妾怎么称得上是盛宠。小仪这么说,太过折煞妾了。” “晏御女此言也未免太过妄自菲薄。”寒小仪娇笑着,“晏御女如此聪慧,又如此伶俐,盛宠也是理所当然的。” 晏虞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小仪太折煞妾了,这妾怎么担得起。” “你当然担得起,倘若你担不起,也少有人能担得起了。”寒小仪含笑看她,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从她方才观察晏虞来看,这人极其严谨,又懂得如何隐藏蛰伏。这份心思,恐怕宫中也少有人能及得上了。与她共事,确实也要费很多心思。 而此时晏虞脑中却一直运转,这寒小仪另有所谋。投靠翊妃也许只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她所图是什么。 “妾愚钝,不知小仪何意?”晏虞面色平静。 “到了这会儿,晏御女还是不愿与本主打开天窗说亮话吗?”寒小仪佯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晏虞浅浅地蹙了蹙眉,却又很快舒展开,让人难以发觉。 “这翊妃是一把刀,能够操控这把刀,却又能够防止它伤到自己,又怎么说得上愚钝?”寒小仪虽是一脸笑意,说出的话却不由得让晏虞的瞳孔猛地收缩。 第三十章 条件(求推荐票) 晏虞也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反而更显得老神在在:“翠竹,你先下去吧。” 寒小仪见状,也会意,随后朝着留在殿里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待宫人都离开了椒风阁,晏虞才扬起了嘴角:“寒小仪此言差矣,若是妾能够利用翊妃而不被人发觉,妾又怎么会被昭妃与简昭仪记恨呢?” 晏虞此言,已经说明了确实翊妃是听了她的话才那般对付昭妃与简昭仪。寒小仪不由得一惊,自己推测出来是一回事,可是由她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翊妃请示皇上,给简昭仪身边安排几个随行太医,也是你的主意吧?” 晏虞轻笑出声,全然没有方才的那种恭敬,倒是慵懒了些:“简昭仪自持身怀龙嗣,身份尊贵。偏生她又是一个不安分的,我若是不给她折腾点麻烦,我又如何清静得了?” “你想要清静?哪又为何这么明显将自己暴露出来。”寒小仪可不信晏虞真的这般愚蠢。 晏虞敛了鸦睫:“翊妃是个护短的,又是个急性子。简昭仪知道我是出主意的,又能怎么样?还能棒杀了我?我为翊妃出主意,帮她对付她的敌人,翊妃又怎么会容忍简昭仪落她颜面。” “你投靠翊妃,却也未必是忠于翊妃。”寒小仪也看得清楚。 “这个世上,我只相信利益,不相信人心。”晏虞这么多年也早就看透了。 “你就不怕皇上知道而失宠了吗?”寒小仪倒是对此觉得颇为疑惑。 晏虞嗤笑,挑了挑眉:“皇上恐怕早就知道了。” 寒小仪面色一凛:“皇上知道?” “我的行为如此明显,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晏虞嘲讽地笑了一声,“只不过他巴不得我这么做。” “帝王讲究所谓平衡之道,你还不懂吗?”晏虞静静地看着她,“原先翊妃、昭妃相对,而简昭仪手无宫权,位分也不及那两人,这局势只能算得上两人对立。而简昭仪怀孕了事情就容易了,三足鼎立,可比两足之势要稳定得多。” 寒小仪倒也聪慧:“而如今昭妃与简昭仪联手……” “所以你投靠翊妃,这又成了一个平衡。”晏虞接了她的话。 皇上不愧是九五之尊,将后宫一举一动都算计得如此清楚,也说得上是运筹帷幄了。 “我投靠翊妃,不过是因为昭妃与我相对。你说得确是荒谬,皇上又怎么知道我怀孕了就一定会投靠翊妃!”寒小仪看样子对皇上用情之深,丝毫不相信晏虞的阴谋论。 晏虞摩挲着袖口上的纹路,敷衍她道:“皇上可谓是聪明绝顶,怎么可能不知道。” 对于寒小仪相信或者不相信,晏虞都懒得关心。 只不过恐怕就连当初晏虞自己的承宠封位,也都是皇上计划里的一部分。 只不过这个计划太过庞大,她也只琢磨得出毛皮。 皇上一直想要保持后宫平衡的情况,上头有翊妃、昭妃、简昭仪,下头有晏虞、许选侍。 等到昭妃与简昭仪联合,然后受宠的寒小仪就被拉入战局。 晏虞有些看不透,恐怕他还有什么深意。 寒小仪不再与她辩驳,对于皇上,她一向是盲目信任,沉吟了一会儿:“我投靠翊妃,自然也是有你的原因。” “嗯。”晏虞倒没觉得有多奇怪。 虽说翊妃是宫中唯一能够与昭妃、简昭仪对立的人物,可是往日寒小仪一样和昭妃怼,而且没有投靠任何人,也依旧安稳受宠。 “你打算做什么?”晏虞平静地问道。 “我想要你帮我保住这个孩子。”寒小仪又加了句,“还有我。” “为什么?”这会儿换做晏虞饶有趣味地问道。 “你的位分如今实在是太低了,所以你也只能借助翊妃来达到你的目的。倘若你助我,我便在皇上面前多多赞你几句。” 晏虞摇了摇头:“如今你虽然怀孕,却没那么大筹码。你就算生的下这个孩子,你能保得住他吗?” 晏虞说得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如今她的位分离起嫔位还差了一大段的距离,没有资格将皇嗣养在身边。 寒小仪一噎,随后说道:“倘若不养在我膝下,还能养在谁膝下?” 寒小仪嗤笑:“如果真如你所言,皇上要平衡之道。而翊妃身后世家家底深厚,外戚强大,而昭妃、简昭仪又与我对立。如果真要平衡,就不可能让她们两个膝下有两个孩子。” 这话倒说得不错,她也会举一反三了。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太后?”晏虞挑了眉毛看她。 寒小仪脸色一僵,太后如今潜心礼佛,平常请安都让人免了,都不管宫事,自然难免会让人一不小心就忘记了。 “太后潜心礼佛,养一个孩子实在太过吵闹,惊扰太后恐怕不好。”寒小仪强撑着面子说道。 “这话就未必了,潜心礼佛,就是为了皇家今后子嗣延绵,如今刚好有一个皇嗣就在手边,你觉得太后会怎么样?” “……总归太后至少比其他人好。” “这倒也是,你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叫别人母妃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倘若寒小仪能够生下一个皇子养在太后膝下,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寒小仪舞姬出身,与晏虞一样都是没有宫外势力和朝堂上的助力的。如果孩子自幼养在太后膝下,不仅孩子能够比起其他皇子更得太后偏爱,而她寒小仪也能在太后面前挂上号。 说不准日后争夺储君之位,太后还能帮助那孩子搏上一搏。 毕竟一朝太后,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哪有简单的呢。 “我的孩子,你不用担心,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晏虞散去一身散漫的气质,面色沉静:“能。” “不过,我也不需要你在皇上面前替我说什么好话,如今我也没有失宠。”晏虞也开始提出她的条件,“我要你之后替我为难许选侍和秦宝林,最好向她们透露出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消息。” 第三十一章 挑衅(求推荐票!) 翠竹看着一脸轻松模样的晏虞,也不知道主子与寒小仪商讨了什么。 晏虞确实轻松不少,既然许清婉这么会忍,那就看看她什么时候爆发吧。开始动手就会有破绽,她现在就等这个时机了。 …… “主子,许选侍和秦宝林在御花园里被寒小仪掴掌了。”小平子消息灵通。 晏虞挑了眉毛,这么迅速?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她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就等东风了。 “现在呢?”晏虞问道。 小平子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讨巧地说:“据说寒小仪是被她两人惊动胎气,故而惩罚她们的。然后翊妃娘娘罚她们俩禁足半个月,罚俸一个月。” 晏虞摩挲着袖沿,她低敛着鸦睫掩去眼中的神色,低声喃喃着:“翊妃也出手了……” “主子——”小平子也预测到似乎这里头有什么隐情。 “小平子,你去将曲宝林请来。”晏虞随后弯起嘴角,不知为何只是浅浅的孤独却让小平子觉得不寒而栗。 “是,奴才这就去。”小平子脚步飞快地走出去。 晏虞用手指在案上画了一个圈,低声道:“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小平子脚程快,曲锦心倒比预料中早到。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寻我来?”曲锦心最近正斟酌着怎么去和简昭仪认错呢。 “只是方才听闻秦舒意被赏了个嘴巴,可我又打听不清楚事情原委。你与她不是同宫吗?我想着你许是知道原委。”晏虞这话也是半真半假,恐怕她是最清楚此事原委的人。 曲锦心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说道:“秦舒意啊?一回宫就红着眼眶、火急火燎跑回自个儿宫里去了,还瞪了我一眼呢!” 对于曲锦心而言,最主要的就是最后一句,这令她颇为不忿。 “她不是才刚被罚了?还敢瞪你?”晏虞扬唇,“也真是威风。” “她可威风得紧呢。”曲锦心一脸嘲讽地说道,“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傲气。” “不过她瞪了你,你就这么忍了?这可不是你的性子。”晏虞饶有趣味地说道。 曲锦心一提这事就不舒服,冷哼一声:“要不是她瞪了我一眼就跑回去了,看我不骂得她无颜见人!” “呵呵。”晏虞轻笑。 秦舒意这边就好下手,许清婉沉稳也更能忍,真心是不好对付。 “对了,你最近就不用考虑去道歉了。”晏虞突然想起,就顺带说了一句。 “为什么?”曲锦心一脸错愕,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去道歉,居然又和她说不用了。 “我原先没发觉昭妃与简昭仪居然二人联手对付翊妃。”晏虞也是觉得有些棘手,“到时候我帮你向翊妃娘娘那儿说一句,反正她也掌宫权。” “好啊!”曲锦心立刻喜笑颜开。 对于她这个要脸面的人来说,拉下脸去道歉也实在是有些难为情。自然能不用去,就不去最好。 晏虞却有别的打算,希望一切轨迹能够向自己所想的那样运行。 …… 云阳宫 曲锦心才从安和轩回来,和晏虞谈了一会儿,心情都好了些,至少不用去给人道歉了。 没想到正巧撞上准备出门的秦宝林。 曲锦心可原本就不喜欢她,再加上今天她还瞪了自己一眼。一向性情火爆的她,再加上今天晏虞的调笑。一看见她,就忍不住火气蹭蹭地往上窜。 “让开。”秦舒意周遭的气氛都有些低气压,可想而知今天寒小仪的刁难,对她来说有多难堪。 曲锦心哼了一声,身子一挪,就与宫人一起将宫门挡得结结实实的。 “怎么?我就不让,你能把我怎么着?”曲锦心没好气地说着。 “你!”秦舒意猛地抬头瞪着她。 曲锦心蓦地接触到她似乎要吃了自己的目光,心中有一瞬怂了。随后在心中不由得鄙夷自己,给自己壮了壮胆,不要怂就是干! “我,我怎么了?”曲锦心不甘示弱地回瞪她道。 秦舒意压抑着怒气:“我没空和你吵,我还有事,你让开。” “到底是谁要和谁吵啊!”曲锦心提高了声线,“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宝林罢了。” 秦舒意目光冷然:“我记得你也是宝林。” 曲锦心一时语塞:“我……我是宝林怎么了,至少比你一副成天天下人都欠了你钱的模样好多了!怪不得晏虞比你受宠。” 这下算是撞到了马蜂窝了。 原本秦舒意就因为似乎察觉寒小仪是由晏虞示意来故意刁难她们,而对晏虞的仇恨只增不减,而偏偏这会儿曲锦心又提到她。 秦舒意语气激烈:“晏虞受宠怎么了!?不过是一个贱婢,靠着狐媚手段魅惑圣上!以色侍君,焉能长久!?” 曲锦心目瞪口呆,没想到向来以一副清冷高傲模样示人的秦舒意,居然会如同妒妇一般这样说话。 片刻,曲锦心回神,冷嘲热讽着:“以色侍君,是不能长久,但总比那些想侍君都侍不了的人好多了。” 秦舒意反口讥讽她道:“说得好像是你受宠一样?我记得你的牌子还没放回去吧?” 这会儿秦舒意已经破罐破摔,放下了高傲的模样,直接和曲锦心开始打起了嘴战。 然而这事对于曲锦心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好羞恼的,反正过几天就有翊妃帮她做主了。 她呶了呶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是被罚了不能侍寝,而你呢?没被罚也没能承宠,真是可悲。” “你!”秦舒意气急。 曲锦心得意洋洋,虽然她嘴上功夫比不上晏虞,但对这个秦舒意还是绰绰有余。 “一嘴的醋味,也不怕熏坏了自己。”曲锦心当着她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嫉妒就嫉妒呗,还抹黑人家,也真是德性。” “我嫉妒她?”秦舒意怒极反笑,眼睛瞪得老大。 “怎么?我说得不对?你本来就是嫉妒晏虞”曲锦心皱了皱鼻子,“眼睛瞪得这么大,你也不怕掉出来。” 第三十二章 动手(求收藏!求推荐票!) “主子,不好啦!不好啦!”小平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怎么了?”晏虞一脸错愕。 小平子顺了口气:“云阳宫秦宝林和曲宝林打起来了!” 晏虞闻言一怔,没想到曲锦心战斗力这么火爆,这都上手了? “承乾宫和景阳宫那边有没有动静?”晏虞问道。 “昭妃和翊妃娘娘都已经赶过去了。”小平子好不容易将气息调过来。 “我们去云阳宫。”晏虞猛地起身。 她让曲锦心拉仇恨,结果没想到拉得这么狠。这都上手了,恐怕曲锦心难逃责罚了。 晏虞紧赶慢赶才将将赶到云阳宫,里头的秦舒意和曲锦心已经跪在地上,而翊妃、昭妃都是一脸严肃。 而许清婉看起来也像是刚刚赶来,如此凉爽的时节,她的额上居然还沁着汗。 “你们两个真是好大的本事!”昭妃厉喝一声。 云阳宫隶属西六宫,翊妃与昭妃似乎都有心照不宣的规矩。景阳宫位处东六宫,承乾宫位处西六宫。就各自管一边,也不用担心对方插手。 翊妃脸色虽然也不怎么好看,但是这件事发生在西六宫,与她无关。 至于她为什么要来,这是因为这规矩只是她们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而不是后宫的潜规则。她们同样承担着宫权,万一出事,两个人都有责任。 “娘娘。”晏虞站在她旁边,低声唤道,“这是怎么回事?” 翊妃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心里也未必这么不舒服。毕竟给昭妃添堵的事儿,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说是曲氏挡门,秦氏不忿就吵起来了,然后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翊妃不由得嗤笑一声,“真是小家子气。” 晏虞闻言不知做何感想。 原本曲锦心就是个炮仗,点着就炸。这个秦舒意又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这两个人凑一块儿,她应该早料到不仅仅是吵架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得了的。 “娘娘,明明是秦舒意她先寻妾身晦气!”曲锦心不服气地说道。 秦舒意狠狠瞪了她一眼:“明明是你先挡门的!” “我只是刚刚进宫门就碰到你,然后你就出言不逊的!” “你胡说!” “……”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辩驳,真是头都眼被她们吵炸了。 曲锦心嘴角有一点红肿,衣服也凌乱了。只不过秦舒意似乎看起来比她更惨,发髻散乱,衣衫凌乱,脸上都有几个抓痕,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留疤。 “这打得……”晏虞嘴角抽了抽,“真是惨烈了点。” 翊妃也深表同感,宫中妃嫔都是明面上的姐妹,就算明面上也不和,也没有这样大打出手过的,这也算是第一遭了。 “娘娘以为,昭妃会如何处置她们?”晏虞问道。 “估摸着轻不了。”翊妃了解昭妃,她一向不是什么善茬。 “恐怕曲宝林要遭殃了。”晏虞长吁一口气。 翊妃则是皱起眉头:“不是还有秦宝林?” 晏虞轻笑一声:“秦宝林与许清婉是闺中密友,而许清婉又像是投靠了简昭仪。如今简昭仪与昭妃交好,这点面子,昭妃也应该给的吧?所以,这曲宝林就是个替罪羊了。” “你觉得本宫还怎么做?”翊妃皱起了眉头。 晏虞心神一跳:“依妾之间,之前妾与曲锦心也略有交往。此人性情火爆,倘若娘娘能将她收入麾下,有时候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你的意思是,本宫将她招揽于麾下?”翊妃迟疑地问道。 “正是。”晏虞正色道。 翊妃一想,这曲锦心位份不高,背景也不深厚,招了也不损失。更何况晏虞一向献上的计策都好用得很,她也不介意听从晏虞的指教。 “曲宝林你——”昭妃皱着眉头。 “且慢!”翊妃冷不丁地打断了她的话,“本宫想问一句,本宫记得秦宝林不是被禁足了吗?为什么说曲宝林站在宫门口挡了你的路?” 昭妃原本听到翊妃开口觉得她有些多管闲事,这毕竟是西六宫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想也是,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何况禁足这个惩罚还是她与翊妃商讨的结果,这秦宝林就这么不当一回事。 昭妃一下就冷了脸:“不知当时秦宝林明明被禁足了,还想要去做什么?” 原本曲锦心都快要被发落了,没想到翊妃这么一句话,反而将秦舒意自己给套了进去。 “妾身……”秦舒意一时之间有些慌乱,额头上不由自主地开始冒起了冷汗。 “嗯?”昭妃极具威严这么一问,问得秦舒意也是慌乱不已。她总不能说是要去见许清婉,万一昭妃与翊妃对她俩起了疑心怎么办。 殊不知,她越这样,在昭妃眼中就越可疑。 “说话!”昭妃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没想到秦舒意一言不发,为了她的闺中密友,紧紧地闭着嘴不说话。 “不说?”昭妃怒极反笑,“我有的是方法让你说。” 秦舒意心中一跳:“妾想出去透透气,所以……” 没想到秦舒意居然一力承担下来,晏虞饶有趣味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许清婉。 “透气?”昭妃狐疑地看着她,“当真是这样?” “是。”秦舒意果断地回答。 “那好。”昭妃也懒得继续听她们的破事,“你们二人争执斗殴,各禁足一个月,抄习宫规五百遍,到时候交给本宫查阅。” 翊妃忍不住开口:“昭妃,这秦舒意罔顾之前咱们对她的惩罚,是不是得以儆效尤?” 昭妃略一细想:“原本秦舒意便禁足一个月,如今再加上一个月便是两个月。你之后这两个月,每天都去御花园跪一个时辰。你既然想要透气,那么你就好好透透气!” 显然昭妃也对秦舒意的说辞极其不满。 秦舒意倒是颇为平静接下这次的惩罚,倒是让晏虞不由得诧异。 只不过她一旁的曲锦心听闻此言,哪怕自己也受罚了,还是忍不住心中偷乐嘲讽秦舒意。 让这秦舒意和她呛,这下惨了吧? 第三十三章 下手为强? “主子,许清婉那里有个扫洒的宫人已经混进去了。”翠竹低声对着晏虞说道。 虽然这会儿安和轩只有她与晏虞两人,但是谁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呢。 “混进去了?”晏虞扬唇,“还真是难得。” “经过翊妃娘娘的手的确是便利些。” 晏虞敛眸睨着桌案,淡淡地说:“自然,景阳宫是翊妃的地盘,倘若她连景阳宫都管不好,这个妃位也该换个人做了。” “不过扫洒确实远了些。”翠竹皱着眉。 晏虞却回道:“已经够了,我只需知道她的动静如何。” “是。” 晏虞目光闪动,恐怕她得好好谋划一下。 有句话叫做,你所看到的,是她所想让你看到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暴露在众人眼中,也未必不是她意料之中。 她也得给人看一些她想给别人看到的东西了。 “秦舒意那边的暗桩如何?”晏虞问道。 “已经得到她的信任了。” 因着晏虞一直让她时刻关注秦舒意那边的情况,于是她与秦舒意那边的暗桩也联系最为密切。 “嗯,让她在秦舒意身边说些我的坏话,越坏越好。”晏虞眼眸微动,“记得,让她言语中透露出我要针对许清婉的意思。” “奴婢知道了。”翠竹一直陪在晏虞左右,最为清楚她的目的,恐怕那两人就要按捺不住了。 “好好经营许清婉那边的人,我花了这么大力气才安排进去的人,别让她就这么折了。”晏虞语气冷静。 “是。” “你让小平子进来。”晏虞吩咐她道。 翠竹弯着腰退下去。 晏虞托腮,鸦睫低敛,眸光闪动,似乎正在思忖着什么事。 “主子……”小平子一进门就是看见自家主子这个模样。 自从越了解自家主子,看到她思考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发怵。 “你去和曲宝林那边的人说一声,我已经和翊妃说过了。等她禁足出来之后,就该准备准备侍寝了。”晏虞听到声响,抬头看着他说道。 小平子却是轻轻地皱起眉头,迟疑地问道:“主子,倘若有圣宠,为何你要分给曲宝林呢?” 晏虞挑眉:“之后你就知道了。” 小平子虽是迟疑,但依旧是依言做事了。 然而小平子的话,她也心知肚明。 成为妃嫔,她最庆幸的一件事不是自己受宠,而是她能够理智,不为所谓****痴狂。 金缕为笼,痴情成囚,情深不寿。 只不过距离曲锦心禁足出来还有一个月,如何让皇上前去宠幸她,却又非盛宠真是一个难题。 “主子。”红袖眼见着那两人都已经从安和轩中出来,然后直奔殿外,应是主子给她们安排了什么事才是。 只是如今主子都不怎么唤她了,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该那么冲动。现在没勾得皇上宠幸,还被主子冷落了。 那个翠竹姿色平平,主子却天天让她陪在身边。看来主子也是妒心重,不然为什么放着自己不用? 然而晏虞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红袖意图如此明显,而晏虞也不喜欢为人做踏板。要不是为了防止其他人找理由给她这里塞人,她也不会留红袖。 “怎么?”晏虞扬眉看她。 “您安排他们俩去做什么呀?奴婢也可以如今搭把手的。”红袖急冲冲地凑上前来。 “你去热牛乳就好了。”晏虞提唇说道。 她一向讨厌被人利用,哪怕红袖没有成功,她也不喜欢。 红袖一噎,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随后撇了撇嘴:“好吧,奴婢这就去给您热牛乳。” 晏虞也是看得一清二楚,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红袖心太大,偏偏手段拙劣得不堪入目。不过说来也是,倘若红袖手段了得,晏虞又怎么容得下她? 晏虞等到红袖满脸不满地走出殿后,才起身拿了几卷书搁在案上。 自从被罚抄习宫规之后,她就开始学认、写更多的字,如今也识得大半。 晏虞看得认真,古人的智慧果然是了得。今后恐怕,有的是机会用上了。 现下,她只需要,等—— 等到许清婉、秦舒意忍不住向她下手,那么她就成功大半了。 …… 永和宫 “主子,您吃一些吧?”明玉轻声劝道。 秦舒意神色冷冷,没有停下手中正在抄习宫规的动作:“端下去吧。” “主子,您要不先吃一些在写?” “都说端下去了!”秦舒意语气败坏。 “……是。”明玉一愣,随后长叹一口气,退了下去。 而一旁一个宫女走上来,面容清秀寡淡,替她研墨:“主子您又何必对着明玉发火呢?都是那曲宝林和晏御女的错。” 顿时秦舒意咬牙切齿:“明珠,你说的对。倘若不是她们,本主与清婉也不会这么被罚。” “晏!虞!”秦舒意一字一字地狠狠说道。 寒小仪故意找她们麻烦,肯定是受了晏虞的意思。而如今曲锦心也与晏虞交好,今日也故意找她麻烦。晏虞又投靠翊妃,翊妃偏向晏虞。所以自己和清婉才这么倒霉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晏虞所赐! “主子,如今您不该这么被怒火冲昏头脑。您想想看,如今晏御女已经向您下手了您已经被禁足两个月。倘若晏御女打算向许选侍下手……” 秦舒意抿紧了唇:“你说她会对清婉下手?” “主子您想,许选侍如今与她是如今新秀中分庭抗礼的人。若是她借此铲除了许选侍,她可就是盛宠了。” 秦舒意攥紧手中的笔:“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晏虞那么险恶的人,恐怕早就要向我们下手了。” “主子,这晏御女不过是宫女出身,就敢如此,实在太过无法无天了!”明珠深知秦舒意出身是嫡女,一向看不起这类人。 秦舒意狠狠地点头:“我们要抢占先机,率先出手才行!” 明珠闻言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这秦舒意也真是好挑动,可比许清婉好应付多了。 “主子您的意思是?” “咱们得想个办法了,这晏虞可没那么好对付。” 第三十四章 不满 昭妃翻看着彤史,目光闪动,食指在书页上划过,柔软的指腹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晏虞?”昭妃轻笑着说出这两个字。 这个月,皇上宿在后宫也就十五日。皇上一向批改奏折太晚,独宿在长乐宫也是常有的事。 里头她占了四日,翊妃占了三日,晏虞竟也占了三次,许清婉也是只差分毫,再加上其他后妃。 若不是寒小仪、简昭仪有孕,恐怕这个份额还要缩水。 “真是小觑了她。” “主子,既然如此,要不要——” 昭妃阖上这本彤史,手指在封面上敲动着:“先不动,简昭仪那边应该对翊妃有动作。我们就不必再出手了,免得太过惹眼。” “你去将这本彤史给翊妃送去,让她查阅之后再归还给女史。”昭妃摩挲着下颔,“这个月翊妃的日子也不少啊,估摸着都要自个儿偷着乐了。” “翊妃再如何,都及不上娘娘您的圣宠。这后宫中,谁不知道您的恩宠,可是头一份。”一旁的宫人谄媚地说道,顺手将案上的彤史收了起来。 这话自然听得昭妃受用极了。 …… 几日后 “主子,御膳房那儿刚送来的点心。”红袖将东西拿了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案上。 晏虞对于点心,偏爱豌豆黄和糖蒸酥酪。所以偶尔也特意吩咐御膳房去做,解解嘴馋。 “嗯。”晏虞虽说冷落了红袖,但是也并非对她冷脸,也没有将重活粗活都推给她,但也说的上待她不错了。 平日里,那些个宫妃倘若发现自个儿身边的宫女有一些想要勾搭皇上的苗头,都是打杀了。 她执着汤匙舀着吃,这糖蒸酥酪倒是深得她心,并非那么甜腻,又少了牛乳的腥味,可见功夫了得。 “记得去赏这厨子,做得不错。” 皇上似乎知道晏虞的窘迫,于是先前赏了她不少金银,还有打赏人用的金瓜子、银粿子,解了晏虞的燃眉之急。 “是。”红袖磨磨蹭蹭地一个劲在晏虞面前晃悠。 晏虞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下去吧。”晏虞专心地舀着酥酪吃。 红袖不甘心地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忿,随后才不愿自取其辱地出殿了。 “主子——”翠竹也显然是注意到了。 晏虞倒是没那么在意,这对她不满的人多了去了,这红袖还得排队。 只不过晏虞一向是控制欲强,疑心也不轻:“你去替我看好红袖,别出了什么岔子。” “是。”翠竹也担心着红袖,心太大了,难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秦舒意那边?”晏虞最为要紧的还是在这里。 翠竹点了点头:“已经动了。” “嗯。”晏虞也放下了一半的心了,“你也先下去吧。” “是。” 翠竹轻声走出殿外,轻轻阖上门,不发出一点声响。 怎料一旁的红袖却看不惯她这个样子,阴阳怪气地对着她说:“主子身边的大红人,也被赶出来了?” 翠竹闻言便紧紧地皱着眉,忍不住出声警告道:“红袖。” 她却不耐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怎么?真是威风,你跟我一样不过是个奴才,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翠竹正色道:“我是没资格教训你,不过我们的职责就是照顾好主子。” 红袖冷哼一声:“你倒是拍得一手好马屁,这么听话跟条狗似的,怪不得主子这么乐意使唤你呢。” 翠竹冷了脸色:“倘若你继续这个态度在安和轩,恐怕就要被主子打发去慎刑司了。” “怎么?你还打算给主子去打小报告?那你去啊!”红袖也是不甘示弱地继续挑衅着,虽说她的心里已经开始虚了,但是实质上还在装模作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翠竹也懒得和她计较。 红袖硬着嘴说道:“别跟我说你没有跟我有一样的想法过,只不过你服服帖帖的,没种罢了。” “你是有种,如今呢?没得到宠幸,也被主子冷落了,反倒成了一个笑话。”翠竹冷冷地揭穿了事实。 红袖恼羞成怒,用食指指着她的鼻尖:“你!” “你也不过是她的一条狗,只有摇尾讨巧,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红袖瞪圆了双目。 “也总好过你刻意打扮地花枝招展,却被人无视得好。”翠竹也不是受气的主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吵了起来,而刚回来的小平子看着这场面一脸懵逼。 “你们这是怎么了?”小平子走上前,心想着还是劝劝吧。 红袖扭过头冲他喊道:“用不着你管,没根的阉货!” 小平子一听这话,脸就顿时黑了。他一向机灵,又不喜欢与人计较,所以纵然红袖性子不太好,他也是能忍则忍。 然而这句话,也真像是利刃戳进了小平子的心窝。 “嘭——” 门板砸在墙上,晏虞皱紧了长黛看着他们,冷声道:“都吵够了没有?” 红袖唯唯诺诺,低着头恨不得埋进地里。 而翠竹和小平子也是噤声,不敢说话。 “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晏虞厉声说道,“吵得舒坦吗!?要不要我特意给你们腾点时间,让你们继续!?”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红袖,将地上落叶拾掇一下。”晏虞顿了顿,“小平子和翠竹,你们两个先进来。” “是。”三人沮丧地应道。 红袖看着两人进殿的背影,心中的不满油然而生。凭什么他们两个就能够得到主子重用,自己就捞不到好。 这不公平! 而殿中的晏虞也是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和红袖计较什么?她也待不久了,本主也容不得她。” 这一点翠竹与小平子也是清楚的,只不过红袖的话确实不怎么好听。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非要争口舌之勇,真怀疑你们帽子是不是被叼走了。”晏虞也不是很待见红袖,只不过如同泼妇一般高声对骂,真的是有够丢脸的。 “奴才知道了。”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回道。 第三十五章 连潇 长乐宫 奏折如小山一般堆积在桌案上,顾君易坐在案前,微微皱着眉头批着奏折。 他如今才登基没多久,自然下头也有些人是阳奉阴违。哪怕翊妃与昭妃的母家,恐怕也没有那么老实。 前段时间,他才发落了户部尚书。 现下就有人争相要抢着当了,其中最甚的也就是昭妃的父亲了。 他顾及昭妃在宫中与翊妃的局势,将她父亲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只是不知道这个老家伙竟然不知足,已经准备把手伸到户部了。 他阖上奏折,搁在一旁留中待定,如今户部尚书人选尚不明确,只怕要多费些心思了。 只不过,有些太根深蒂固的势力,也该时候好好清理了,免得张扬到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刘德才,召连潇进来。”顾君易将笔搁在一旁,沉声说道。 “是。” 顾君易站起身来,一身月白常服,褪去那身威严庄重的龙袍与冠冕,更像是个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 直至那位名声赫赫的少将连潇进宫之后,看见这已经摆在桌上的棋盘,而那人已经攥着一枚白子摆在天元。 “末将参见皇上。”连潇生的俊朗,脸庞棱角分明,小麦色的皮肤衬得他阳刚十足。征战沙场的气骨,也毫不保留地展现出来。站在顾君易身旁,似乎也不差分毫。 “起来吧,陪朕下一局。” 连潇倒是起的飞快,一屁股就坐在了另一边,执着黑子便与他博弈起来。 虽说他是行军打仗的,但要知道以前他是顾君易的陪读,六艺也自然是在课程之中。 “皇上在忧心什么?” 顾君易握着棋子的手一顿,原本云淡风轻的眉目却渐渐紧皱,旋即叹了一口气,将白子扔回棋盒。 “连潇,你认为朕该怎么做?”顾君易皱紧眉头,连原本风光月霁的气质也变得沉重起来。 “皇上不是一向杀伐果断吗?”连潇与他相处十几年,也最是了解他。 但是这个位置,是荣耀,也是囚笼。 就连他,也变得举棋不定了。 “如今掣肘朕的人不少,容不得朕出任何差错。” 无论是宗室,官家,边境的蛮夷,乃至于后宫,都有人对他虎视眈眈。 “皇上应是最清楚的。” 顾君易是明白的,如今他的帝位尚且不稳固。固然有连潇十几年交情,可以完全信赖。但是还是有些大世家难以撼动,始终是顾君易的心头大患。 “是该拿他们先下手了。”顾君易颀长的手指捻起白子落下,胜负已定。 “末将输了。”连潇爽朗一笑,“那些人安于享乐太久了,毒瘤也该早拔除,才容易好。” 顾君易提唇,噙着一抹温和的笑:“爱卿所言甚是。” 星眸中,逐渐变成一潭深潭,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朕记得柳家的公子和沈家的都喜欢喝花酒?”顾君易语气淡淡。 “陛下是想?” “沈家向来目中无人,也该抽点血了。”顾君易随意伸手乱了棋盘,云淡风轻地说道。似乎从他口中说出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是。” 看来皇上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奔着最大的沈家了。 只不过沈家可是翊妃的母家。 “那末将先告退了。”连潇抱拳道。 “嗯。”顾君易一顿,“有空我们再一起吃一顿酒。” 连潇闻言,这才没了脸上的严肃认真,挑了眉毛调侃着:“那是自然,只不过可别被我喝倒了!” 连潇在军营寒风刺骨,都是喝烈酒暖身。一喝下去,就如同吞了把刀子入喉咙。只不过酒量也就这么练出来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喝倒谁!”顾君易不甘示弱地回道,这会儿他才没有了运筹帷幄的模样,与连潇这才像正值青年的人一般互相调侃着。 “上一次你可是喝吐了,还想去非礼人家姑娘。结果被揍了一顿,你难不成忘记了?”顾君易轻笑着,眸中尽是笑意。 连潇梗着脖子大声道:“哪里的事!我看她是姑娘家,特意让她的!你难不成忘了之前你自己的蠢事了!还好意思说我!?” “我做了什么蠢事,也及不上你被太傅罚得天昏地暗。”顾君易真是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就做下一桩蠢事,如今被连潇当作笑料至今都挂在嘴边。每当他说不过自己之后,就将这件事提溜出来。 “我那是尊师敬道,你不懂。”连潇啧啧道,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我的确不懂,也不想懂。” 连潇这个人正经起来严肃得很,不正经的时候,又无比自恋:“那是自然!大爷我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不懂也是正常。” 如今这天下,也只有连潇一人敢这么与他说话了。 “你就算了吧,连舅父没被你噎死,也算是福星高照了。”顾君易无奈地笑道。 “胡说什么呢!”连潇一瞪眼,“我爹有我这么一个玉树临风、英雄盖世的儿子,心里乐呵还来不及呢。” 顾君易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却都是笑意。 “到时候你去看看母后,她也一直念叨你。” 连潇眼睛一亮,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就知道姑姑对我是最好的,就连亲儿子都比不上。” 顾君易无情地揭露了真相:“我听闻母后搜集了不少美人图,恐怕就是为了你的亲事。” 听到这句话,连潇耷拉着脸:“哎……人不能太优秀,一优秀就有女人扑上来。也真是怪我爹娘,平白给我这么一张帅气的面庞作甚。” 真是个活宝。 “估计舅母也在。”顾君易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让连潇难以逃避的现实。 连潇苦着脸道:“表哥,你看我才刚回来。不能就这么让我娘糟蹋我啊!” 顾君易眼角抽了抽:“我原本还想夸你这几年成语都会用了,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朽木不可雕。” 然而连潇毫不在意顾君易的话,腆着脸说道:“表哥,只要能避过这次,朽木烂木我都认了。” 第三十六章 菊花酒 宫中一下子就禁足了三个人,尤其里头还有一个颇为受宠的许清婉。再加上寒小仪、简昭仪如今有孕,后宫的众人便更有机会了。 于是多的是人在争相邀宠,甚至开始不择手段,前天才有人在御花园葬花,昨天又在亭中独舞,真是让看戏的人津津有味。 “你说今天会不会又有什么人准备在路上来个一展歌喉,或者芙蓉出水?”晏虞倒是兴致勃勃。 翠竹也对这些行为颇为不齿:“也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晏虞赞同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这蒋才人位份可不低,做事却这么不过脑。” 蒋才人在新秀中位份是最高的,可是圣宠平平,可谓是与曲锦心有得一拼。如今能侍寝的宫妃不多,也难怪她按捺不住,开始想些旁门左道了。 “不过主子,如今少了许选侍,您的圣宠恐怕只多不少了。” 晏虞轻点了点头,可得亏于皇上的后宫不算太多人,东西十二宫都没有填满。比起先帝动辄百八十位的宫妃,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再说吧。”晏虞神色淡然。 “我记得司酝司送了菊花酒来?” 自从她成了宫妃,司酝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不过所幸,这个新司酝也是她带出来的,关系也极为亲密。所以有什么好酒,她也会特意留一份给她。 “是。” “帮我拿来吧。”晏虞敛眸。 “是。” 送来的酒还未开封,黄绢还封在酒坛上。 晏虞摩挲着坛身,太过熟悉的触感,却又显得有些陌生。 她揭开黄封,清香的酒香慢慢挥散出来。 取了酒勺,将酒倒入酒觞中。 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喝酒,就如同不喜欢喝茶一般。只不过她既然被分配到司酝司,自然少不了与酒打交道。为了能够更好地酿酒,她也算尝遍了所有酒,倒也提不上喜欢不喜欢了。 她将酒觞中的菊花酒一饮而尽,酒香醇厚在口腔中回味。 她把玩着酒觞,提起唇:“本主如今倒是第一次喝酒了。” 这话中的意思一定不是她第一次喝酒,而是她成了宫妃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喝酒。 渐渐开始涣散的目光,手指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酒觞上的纹路。 刚开始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地搬运着酒坛,瘦弱的身子搬动着巨大的酒坛摇摇晃晃地走着。还要担心一不留神脚下绊了一跤,会被罚三天不许吃饭,还遭了一顿打。 在司酝司中,一坛酒都比人精贵。 犹记得当初她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却将自己垫在地下,生怕这坛酒出了什么问题。只不过酒坛还是碎了,身上也扎着坛子的碎片。烈酒顺着伤口,灼烧得火辣。 后来她还是挨了一顿打,然后依旧被拉去作活,身上的伤口都没有处理,只是简单擦拭一下便就罢了。 如今能够没留下疤,也算是大幸了。 到后来,要争典酝的位置。 晏虞只记得有一个人与她形同姐妹,结果后来为了与她争典酝的位置,打算设计污蔑她与太监私通、结成对食。 后来,险些就被她得手了。还好晏虞福大命大,最后躲过一劫。不然自己早就已经到慎刑司去了。 然后事发之后,晏虞才发现,原来表面上与你言笑晏晏的,背地里说不定就盼着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传说,进去不死也得扒层皮的地方。 之后,晏虞就不敢再相信任何人,这后宫中哪有什么所谓的情义。 通通都是说来骗孩子的。 一个人倘若被伤了心,还会留下疤痕,难以痊愈。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晏虞闷声低笑,随后笑声渐大,笑得竟是眼眶发红,眼泪都笑出来了。 一时之间,竟也分不出她是哭是笑。 “主子——”翠竹见状,有些忧心。 晏虞伸手揩了泪花:“无妨,你们都下去吧。” 酒觞的酒一杯杯续满,又一次次喝光。 “何为孤独?”晏虞低声问道。 却没人问答她的问题,对着的一片空气。 晏虞有些嘲讽,她向来不是什么心善的人。在那次事发之后,纵然是那人一直跪着向她磕头求饶,她也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人被拖进了慎刑司。 那天阳光正好,却一直照不进慎刑司门口那一块阴影。 她向来厌极背叛,所以不相信任何人。只有不相信,才能够不被背叛。 “来!敬你一杯!”晏虞举着觞将酒撒在地上,也不知再与何人说。 晏虞将酒觞随手搁在旁边,托着脑袋,阖了眸子,脑中以往的一切历历在目。 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到如今不择手段的晏御女,也真是可笑又可悲。 若不是变得愈发冷心冷血,如今的尸骨也不知去哪里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那日跪在承乾宫宫门的时候,她就早已意识到,这是一条更加无法回头的路。 之所以无法回头,是因为路上都被遮蔽了光芒,是一片黑暗。只能摸索着勉强前行,生怕一不留神前头就是万丈深渊,会摔得一个粉身碎骨。 而到了最后,只有将这条路上同样前行的人一一除去,才会有一个胜者。 其余人,都成了那个人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高处不胜寒,到了最后只能独一人站在高峰独享寂凉。 “我不能输……”晏虞的目光逐渐明亮,明亮得有些可怕。 一旦输了,就是尸骨全无。 所以,她不能输。 她将黄绢重新封到了酒坛上,搁在一旁。 她不喜欢喝酒,如同不喜欢喝茶一样。 她也不喜欢争斗,如同不喜欢输一般。 却不得不喝酒,不得不争斗。 这话听来也悲凉,若是不争斗,尸骨也凉了。 酒香还在身边萦绕,闻得让人醉。 而那个饮酒的人,却愈发清醒。眸光明亮,脑子清醒得不像话。 一条走到最终是白骨累累的路,独一人站在顶峰享受荣光,而站在顶峰却也未必见得到光明。 倘若停滞不前,那么白骨中,就有她一副。 修罗道,酒穿肠,又何妨。 第三十七章 自来熟 “主子,蒋才人来访。”翠竹快步走了进来。 晏虞抬头望着翠竹,一脸茫然。 什么时候她和蒋才人有过焦急了?她怎么不知道? “请她进来吧。”晏虞愣了片刻,随后回道。 “是。”翠竹也有些不明所以,之前她还极为不齿蒋才人的行为,没想到她居然上门了。 “妾见过蒋才人。”晏虞看着一身豆蔻色的身影而至,便见了礼。 毕竟该遵循的礼数,自然是一件都不能少。 没想到蒋才人倒是热情似火,一上来就握住了晏虞的手,亲热地说:“晏妹妹,不必行礼。咱们姐妹之间,倒显得生疏了。” 晏虞嘴角微微抽动,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姐妹? “……谢蒋才人了。”晏虞立刻面不改色地回道,语气中依旧还有着客套与生疏。 蒋才人闻言一脸嗔怪地看着她:“什么蒋才人,听起来半点都不亲切。日后妹妹,你喊我姐姐就好了。” “呵呵……”晏虞提唇笑着,心中却又别扭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妹妹你这儿看起来倒比姐姐那儿更舒适多了。”蒋才人一脸羡慕嫉妒恨,啧啧说道,忍不住伸手摸着这里的摆设。 晏虞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尤其在生活享受上。故而,皇上赐来的精贵摆设东西都摆了上来。 蒋才人紧紧盯着摆在一旁的玉雕清莲,一脸感叹,不由得心里冒出层层酸水。 明明这晏御女的出身可谓是卑贱,可怎么比她这个正儿八经选秀出来的妃嫔还要受宠。 “这莲花雕得真好看,连露水都栩栩如生,真是羡煞我了。”蒋才人语气酸酸的,眼睛却一直黏在那玉雕清莲上。 “蒋才人真是说笑了。”晏虞客套回道,说实话,这会儿她还懵着,不知道这蒋才人来所谓何事。 即便她受宠,在她这里有可能碰见皇上。可是今儿个皇上都翻牌去了昭妃那儿,蒋才人还来这儿做什么。 蒋才人好不容易才收回了恋恋不舍的目光,佯作怪罪地看了她一眼:“不都说了以姐妹相称吗?你怎么还叫蒋才人。” 如此自来熟的,晏虞还是头一回见到。 再加上方才蒋才人眼睛放光地看着她宫里的摆件来看,真忍不住让晏虞怀疑,这真是大家闺秀里出来的?怎么一股市侩味儿。 “是,蒋……姐姐。”晏虞艰难地改了口。 没想到蒋才人捻帕掩唇,咯咯笑道:“这才对嘛,这样叫才听起来亲切。” 晏虞不由得无语,随后才问道:“蒋姐姐此次来,是为了?” 蒋才人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却又拿上方才晏虞搁在一旁的羊脂玉佩,放在手中摸着。 晏虞真是有些头大,这是前几天皇上赏赐的。因着她觉得成色不错,样式也好看,便留在手边把玩几天。 没想到这蒋才人也是眼尖,一眼就看出这是好东西了。 蒋才人摸着通体温润的触感,不无嫉妒地说道:“皇上待妹妹真是极好,这么好的玉都赏赐给了妹妹。哪像姐姐我,想见皇上一面都难。” 听着蒋才人的酸话,晏虞抿了抿唇,难不成蒋才人特意来她这里就是来吐酸水的。 “呵呵……”晏虞已经不知道怎么回她了,只能干笑着敷衍过去。 说话间,蒋才人起身就往内室走去,始终不愿意放下手中那块羊脂白玉的玉佩。 晏虞也只能跟着了,随着她一块儿进去。 没想到,蒋才人一进去就奔着她的妆奁去了。当即就取了一枚螺子黛往眉上画,边画边感叹着:“妹妹真是好福气,这般好的黛,皇上都赏赐给你。这恩宠,也是头一份呢。” 晏虞已经无言以对,蒋才人的行为也确实有些不太妥当,偏偏她又不自知。 跟着一起进来的翠竹,也是看得内伤。 她从蒋才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引手段,就从侧面了解到这个蒋才人许是有些不太清楚。却没想到这么不清楚,不请自来就算了,居然还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嘴里一直都是酸话,哀叹自己不受宠,嫉妒羡慕自家主子受宠。手里头还攥着主子的东西,不肯松手。 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蒋才人了,真是自来熟过了头。 “这螺子黛别的妃嫔那儿也有,怎么能说的上头一份。”晏虞勉强弯唇说道。 “妹妹真是太谦虚了,看看那些有的人不是昭妃就是翊妃,各个都是身居高位。妹妹不是头一份,又是什么?”蒋才人画好了眉,却再也不愿意将螺子黛放下,也同样攥在手里,揽镜自赏。 看得晏虞忍不住叹气,做人不能太蒋才人。 蒋才人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镜子,开始到处转悠。 时不时扯一扯床幔,拣一拣发簪。 甚至还不问自取地将簪子往髻上戴,纵然晏虞与翠竹脾气再好,也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蒋才人,这些东西是皇上赐的,恐怕——”翠竹说道。 晏虞打断了她的话,严厉地喊道:“翠竹!没大没小的!” 但她心中却无比庆幸翠竹的开口。 翠竹也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态。 蒋才人闻言这才悻悻地放下手里攥着的东西,只不过下一刻又是喜笑颜开:“晏妹妹,没关系的。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责怪下人呢。既然是皇上赏赐的,当然下人要仔细照料着。” 看着蒋才人矫揉造作的模样,晏虞也只能无语凝噎,只不过她向来表面上的功夫比任何人都稳妥。 “多谢姐姐体恤。”晏虞也是一脸感动地回道。 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别扭,看得青筋一跳一跳的。 “不过妹妹的下人却是要好好管教。”蒋才人一下又转了话锋。 晏虞旋即扯开话题:“姐姐说的是,一会儿妾一定好好管教管教她。对了,姐姐喝不喝得惯牛乳,恰好妾这儿有一些。” 蒋才人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你这儿还有牛乳这种精贵东西?真是太好了!我也想尝尝呢。” 第三十八章 秋千绳断 “主子,外头蒋才人的宫人来,说是请您去云阳宫和她小叙。”翠竹通传着。 自从那次之后,蒋才人像是赖上她了一般。哪怕晏虞已经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却依旧我行我素。 真是让晏虞头疼得紧。 如今都过来请她多少次了,她都婉拒。婉拒之后,蒋才人就会面露委屈地亲自上门,还顺手拿走好几件东西。 让翠竹也十分不齿,毕竟这些东西在账本上都是有数的,只能之后在账本上备注。 “走吧。”晏虞长叹一声,“免得她亲自上门。” 这人真是没脸没皮,就算晏虞冷着脸都赶不走。晏虞也对她是没辙了,毕竟她也没做出什么触及晏虞底线的事情。 …… 云阳宫畅音阁 “妹妹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你好一会儿了。”蒋珺晚直奔着晏虞过来,挽上晏虞的臂膀。 “我这儿刚新扎了一个秋千,这不就找你来了,毕竟老是呆在殿里也没什么意思。”蒋珺晚拉着她往秋千走。 “这秋千倒是别致。”晏虞也是看了秋千一眼,扎得还挺好的。 “那是。”蒋才人回道。 蒋才人倒是义不容辞地坐上了秋千,她招呼着晏虞:“晏妹妹,来帮我推一推。” 一旁的翠竹、小平子闻言,就准备上前。这原本是宫人做的事,怎么能让主子做。 “蒋才人,这种事还是让奴婢代劳吧。”翠竹说着便要上前。 没想到蒋才人皱紧了眉头,语气不善地说:“之前晏妹妹罚你,你一点都没长记性?没大没小的。我与晏妹妹姐妹之情,偏偏你要插上一脚。” 翠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晏虞。 话说起来,那天晏虞确实罚了翠竹。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打了十下手板。小平子倒是清楚怎么打人听着响,却不怎么疼。所以打完之后,翠竹该干什么活儿就怎么干,半点没阻碍。 晏虞思忖片刻,提唇说道:“你退下吧,既然蒋才人这么说,妾也义不容辞。” 晏虞走到她身后,轻轻推了起来。只不过力道不大,秋千只是轻微地晃动。 只不过蒋才人却不满意了:“这么低有什么意思,妹妹你再推高些。” 晏虞手下用力,蒋才人倒是越荡越高。 只不过没想到—— “啪——” 坐在秋千上的蒋才人就沿着抛物线飞了出去,只不过倒也不远。这秋千一边的麻绳竟然是断了。 “啊——”蒋才人身边的宫人惊恐地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将蒋才人扶起来。 “晏御女!我家才人以姐妹之情待你,你为什么要害她!”一旁的宫人控诉道,而另外一个宫人就直接奔着云阳宫外去了。 小平子见状想去拦,只不过晏虞阻止了他。 原先晏虞看见绳子断了,是有一瞬间的惊慌,不过下一刻就完全恢复了镇定。 这会儿她倒是老神在在地看着这对主仆,没有半分的惊慌失措。 “晏御女,我家主子好心好意地请你来云阳宫,没想到你——你竟然这么对我家才人!你真是好狠的心呐!我家主子万一有什么大碍……”那宫人一脸愤恨地说道,然后开始哽咽,抹着眼泪。 小平子性子没有翠竹沉稳,这会儿就准备冲上前与她理论。 “小平子——”晏虞拉长了声音喊他。 小平子压抑住了怒火,站回晏虞身后。 晏虞弯唇,盯着这对主仆:“翠竹,既然蒋才人这么不小心从秋千上摔下来了,你就搭把手把她搬进去。免得脚下一滑,又摔了一跤就不好了。” “小平子,本主看着蒋才人像是不行了,你去长乐宫将皇上请来。”晏虞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算计她,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是。”小平子腿脚快,所以晏虞特意吩咐了他。 那宫人一愣,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这晏御女怎么不按剧本走? “你!你居然咒我家主子死!” 晏虞一脸玩味看着她:“方才不是你像哭丧一样哼哼唧唧的嘛?” “我、我……” “看来蒋才人的宫人也着实是没大没小、不懂规矩。面对着主子,连自称是什么都忘了。”晏虞眼神锐利。 翠竹倒是也上去搭把手将蒋才人抬进去,可手脚却没那么温柔。有些容易碰到东西的地方,翠竹却是直直撞了上去。 想必蒋才人身上,肯定有些痛。 刚才立马就得到消息的昭妃来得可算是迅速。 方才偷摸着跑出去的人就是特意去通知昭妃的。 “妾参见昭妃娘娘,昭妃万福。”晏虞行礼道。 没想到昭妃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那劲道打得晏虞脸向旁边一偏。 晏虞眸光逐渐幽暗。 昭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本宫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歹毒,居然打算害蒋才人!” 晏虞低头不语,这时候不是和昭妃辩驳的好时候。更何况昭妃来得这么迅速,加上一来就给她扣这么大一顶的帽子,恐怕她与蒋才人是早有勾结。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隐瞒你的所作所为!”昭妃厉声说道。 “皇上驾到——” 尖细的声音伴着阵阵的脚步声,一角月白走进了殿内。 昭妃心下震惊,皇上怎么来得这么快?这蒋才人是怎么办事的,想博关注也不在这一时啊。 没想到跟在皇上身后来的竟然是翊妃,她怎么也得到的消息? “妾参见皇上、翊妃娘娘。” “起来吧。” 翊妃眼尖地看到晏虞脸上的巴掌印,瞪大了眼睛:“晏虞,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皇上闻言也看到她的脸上,原本姣好的面容居然有了个巴掌印,显得突兀极了,也皱起了眉头。 昭妃狠狠地绞了手中的帕子,面上却弯唇笑道:“晏御女意欲害死蒋才人,故而方才妾赏了这个心狠手辣的人一巴掌,以解蒋才人被害的悲痛。” “是解蒋才人的悲痛呢,还是自己想要出气呢?”翊妃阴阳怪气地说道。 “更何况昭妃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就说是晏虞打算害蒋才人?” 第三十九章 纰漏 “怎么回事?”顾君易问道。 “皇上,方才蒋才人的宫人来告知妾,说是蒋才人被晏虞给故意推下了秋千,所以妾这才过来的。”昭妃抢先开口了。 晏虞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会儿撇得可真干净。 “刘德才,你去看看。”顾君易沉吟一声,随后说道。 “是。” “晏虞,你来说说是什么一种情况。”翊妃可不会这么任由昭妃就这么撇清了自己。 晏虞抿了抿嘴:“方才蒋才人的宫人来请,妾才来的云阳宫。然后她告诉妾,她特地让人刚扎了一个秋千,便让妾帮她推秋千。然后绳子断了,她就摔了下去。” 晏虞说得这话,可没有半点虚假。 “这好好的,让晏御女去帮蒋才人推秋千,宫人都瞎了眼?主子推秋千,哪里有这个道理。”翊妃倒是抓住了一个点,皱紧了眉头说道。 昭妃只是早就看晏虞不顺眼,眼看着就可以将晏虞找理由收拾了。来了之后,晏虞也只是沉默,于是昭妃具体也就没问。 真没想到,这个蒋才人还信誓旦旦跟她保证。结果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怎么做事的。 身边的翠竹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回娘娘,原本奴婢是想去替主子推的。倒是蒋才人说,奴婢妨碍她们姐妹之间的亲近了……所以奴婢就没敢帮忙。” 翊妃闻言,嗤笑一声。 刘德才检查得挺快,就回来了:“皇上,绳子有割断的痕迹。” 翊妃闻言,更加借题发挥了:“真不知道昭妃以为晏御女是不是天生神力,刚刚扎的秋千,晏御女一推就断了,这力气也是挺大的。” 昭妃脸色一黑,没想到这个蒋才人做事这么不清不楚。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相信这个人。现在马失前蹄了,只能先把自己撇清了。 “这蒋才人的宫人夸大其词,妾也是失察了,还望皇上恕罪。”昭妃倒是迅速,一下就将责任全都推卸给了蒋才人。 翊妃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是了,一来就直接招呼人家脸上。这不是失察是什么?” 如今晏虞脸上的巴掌印还明晃晃地在脸上突兀极了。 “绳子割断了?”顾君易说道。 “皇上,这晏御女是在未央宫,这里是云阳宫。再怎么,她也下不了手。”翊妃说道。 这个也确实明显极了。 晏虞没那个人手,也没那个时机。 “妾这是第一次来畅音阁,前些天蒋才人想邀妾来,妾都婉拒了。”晏虞顺着翊妃的话说。 “为什么?”顾君易似乎对这个原因颇有兴趣。 晏虞似乎有些难开口。 昭妃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问道:“蒋才人邀请你来,关系恐怕不错。怎么你又一直拒绝,这次才答应来,莫不是有鬼?” 晏虞叹了一口气:“蒋才人有些……太过热情,妾还有些接受不了。而且蒋才人似乎……将妾当作至亲,言行都有些随便。” 蒋才人太自来熟,她也觉得有些意外。 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等着她了,只不过这个也设计得太多纰漏了吧。 翠竹似乎看出晏虞有些为难,就替她开口:“皇上,蒋才人经常不请自来,之后还拿走主子不少东西。这些在库房的账本里都记着的,但是主子性子好,便也没有计较。” 好嘛,这一说就清楚了。 蒋才人一直单方面与晏虞关系好,晏虞脾气好不跟她计较,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翊妃嗤笑:“没想到,堂堂一个才人,居然这般。” 这可是翊妃觉得十分不齿,哪怕蒋才人不受宠,也没必要顺别人的东西,真是没骨气。 这话说得昭妃都有点尴尬了,她也没想到蒋才人居然是这样的作风:“妾也不清楚这两人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一看昭妃的模样,翊妃就翻了一个白眼:“昭妃真是有意思,什么都不知道,就忙着定罪。要不是本宫和皇上及时到了,不知道晏御女是不是还要蒙受冤屈。” 这件事也的确是昭妃太过心急,心急就容易出错。 再加上秦舒意又在中间做担保,她这才放心。 没想到,这个蒋才人这么不靠谱。 晏虞咬了咬唇,便也不说什么了。 可在别人看来,可心疼她了。要不是及时赶来,恐怕真的要蒙受冤屈了。说话的时候,也是顾及别人的颜面。 虽然宫人替她说了,不过也是宫人忠心护主嘛。 顾君易心中已经有了考量:“晏御女今日蒙受了不白之冤,便晋选侍吧。至于蒋才人……那宫人谎报案情,拉出去杖杀了。蒋才人御下不严,降为宝林,接下来一个月好好在宫里思量自己的过错。” “昭妃失察,就禁足三日,罚俸半月。” 翊妃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她紧赶慢赶过来,这昭妃只是禁足三天? 罚俸不罚俸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她们俩都是花钱如流水,只靠月俸怎么够?自然另有渠道。 “皇上,这——”翊妃不甘地想要继续开口。 跪在地上的晏虞突然对她使了个眼色。 翊妃随之就闭了嘴。 “怎么了?”顾君易望着翊妃问道。 翊妃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妾只是想,如今谁割断的绳子,也得去仔细查查。免得又冤枉了哪位,让真凶逍遥法外。” “好,这事你去查。”顾君易对这事倒是爽快同意。 只是昭妃听到就差点炸了。 云阳宫可是西六宫,这翊妃是要染指西六宫的事情? 但是她当着皇上的面,却不好开口质问。 毕竟这个东西六宫各人管一半,是她们的潜规则,皇上或许猜到了,可是没有放在明面上讲。 “是。”虽然昭妃只是禁足三日,但是她拿到了西六宫的权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嗯。” 这件事其实顾君易也门儿清,只不过有时候揣着明白当糊涂会好些。 至于之后查出来是什么,也只能再说了,斟酌着处理。 最近昭妃与简昭仪联合起来,确实也让翊妃有点势弱。 第四十章 安抚 安和轩 “主子,今日皇上对昭妃和蒋才人……”翠竹也有些忧心,皇上对于这两人的惩罚也太轻了些。 “皇上都封了我做选侍,本主还有什么不满的。”可是晏虞的表情也没多开心。 只不过如今只能证明她是无辜的,至于绳子是谁割断的,这个还是可以大做文章。 所幸今天这么一折腾,她的嫌疑就少了。 “这蒋才人这么陷害主子,主子您就这么忍了?”一旁的红袖忍不住开口。 晏虞轻笑:“不然呢?我还能上赶着去掐死她?” 今日皇上的态度,无非就是想息事宁人。 只不过如今翊妃握着这件事的权力,这局势也真不好说。 她打心底也的确不清楚皇上的打算,反反复复的让人有着猜不透。 “主子,您这么受宠,在皇上身边吹个枕边风——”红袖怂恿着。 晏虞嗤笑,漫不经心地摸着袖沿:“昭妃也受宠多年,也没见翊妃被她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皇上无非讲究平衡之道,这早就门儿清的事儿。 红袖噤声,这也的确。昭妃、翊妃斗了这么多年,都是各占上锋,没有哪个一直占据上锋。 “可是这蒋才人陷害您,您就不计较了?”红袖难以理解。 晏虞眸光一凝,语气轻松:“怎么可能?她怎么对本主,本主就怎么奉还。对了,这叫什么?叫礼尚往来。” 晏虞笑意吟吟的,可看上去却为何感觉如此阴翳。 “翠竹,你收拾一下,陪本主去一趟景阳宫。”晏虞揉着眉心,如果皇上为了息事宁人,绝不会让素来与昭妃为敌的翊妃来处理这件事,更何况翊妃的性子冲动。 “是。”翠竹应道。 一旁的红袖却是红了眼,手心里攥着的袖沿皱巴巴的。 凭什么有什么好事都轮到翠竹头上? “主子,长乐宫那边来信了。”小平子突然快步走了进来,一脸喜气洋洋。 晏虞已经知道自己晋了选侍,所以也就没这么激动。 晏虞点了点头:“知道了。” 晏虞不紧不慢地走到殿门口,外头的裕才机灵地展开黄纸。 晏虞依礼行礼,却不由得疑惑裕才身后那一担一担的东西。她倒是第一次知道,晋选侍的赏赐这么多。 虽然晏虞不清楚,裕才可是门儿清。这么多赏赐,除了上头那几位,这晏御女,现如今是晏选侍了。 这可是头一份儿。 这单子长得很,晏虞的腿肚子都有些酸了,裕才这才念完。 “晏主子,皇上还特意让奴才拿了白玉膏给您。”裕才机灵地拿起一盒药膏递给她身旁的翠竹。 晏虞一怔,随后提唇:“公公替本主多谢皇上。” “自然,奴才会替小主转达的。”裕才可谓是看着晏虞从一开始承宠的司酝到如今的晏选侍。 他本以为,皇上只是图个新鲜。但是如今看来,这个晏选侍恐怕也是有本事的。 在后宫之中,只有一张脸远远不够。 皇上赏赐安和轩,大多都是他来,也算是和这晏选侍有些交情。 “这次也多谢裕公公。”晏虞扫了一眼那一担担的赏赐。 说不欣喜倒是假的,只不过清楚这是皇上为了安抚自己,于是欣喜就淡了很多。 “哪里哪里。”裕才讨巧地笑道。 翠竹将袖中的荷包塞给裕才,轻声说道:“这点银钱请公公去吃些酒。” 裕才的笑意更浓了,他替长乐宫跑腿可不少。可是这么客气的,也就只有安和轩这一位主儿了。 待到裕才走后,晏虞淡了笑意转身回殿,盯着那些赏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红袖,你和小平子去将这些东西入库。再挑几匹布去做冬衣,想来也不远了。” “是。” 翠竹有着不太放心红袖,毕竟红袖的手脚有时候确实不干净。只不过当着她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翠竹,咱们去景阳宫。” 刚刚虽然耽搁了一下,但晏虞依旧没打消去景阳宫的想法。 “是。”翠竹弯腰称是。 翠竹跟在晏虞身后,却有着忧心安和轩里的事。 “主子,您让红袖去整理库房,是不是……”翠竹虽然没有说出下半句,晏虞却也已经明白了。 晏虞回道:“你跟我出来了,安和轩就剩他俩了。难不成我还能特意避开红袖,之后再说吧。” 她也不是不清楚红袖,只不过如今倘若她把红袖给调走了。昭妃、简昭仪就有机会塞人进来了,那么她的局势岂不是更加危险? 景阳宫 未央宫距离景阳宫也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妾参见翊妃娘娘。”晏虞行礼。 翊妃随意挥了挥手:“起来吧,自个儿随便坐。” “谢翊妃娘娘。”晏虞寻了下首的位置坐上去,立刻就有人将茶水端了上来,还是温热的。 “你脸上的巴掌印可得好好消一消。” 这会儿还能看得到,可见当时昭妃是下了十分的力道。 “多谢娘娘关怀。”但是晏虞显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娘娘在考虑云阳宫的事?” “自然。” 晏虞食指曲起轻叩桌案:“娘娘,听妾一眼如何?” 翊妃点了点头:“你说。” “这件事,咱们都知道恐怕和蒋才人、昭妃脱不了关系。只不过咱们点到即止即可,不要太过深究。”晏虞斟酌着说道。 翊妃蹙起了眉头,反问道:“为什么?” 好不容易抓到昭妃的一个把柄,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显然这不是她的画风。 “皇上如今的态度不是十分明确吗?”晏虞提醒道。 翊妃不以为然:“可是皇上不是将这件事交给本宫了吗?” “倘若皇上真的有心处置昭妃与蒋才人,也不会那般重提轻放。如今让娘娘您处理这件事,恐怕是为了敲打昭妃罢了。要真的处置,却不太可能。”晏虞看得比翊妃透彻。 “敲打昭妃?”翊妃不解。 “娘娘,昭妃与简昭仪联手之后,行事更加肆意。恐怕皇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敲打昭妃的。” 第四十一章 “秦舒意那边如何?”晏虞仰起脸任翠竹为她敷上皇上赏赐的白玉膏,语气平缓。 翠竹手脚轻柔地替她抹上,回道:“说是秦宝林心情不是很好。” “嗯。”晏虞的脸只见微红,已是好了大半,她半阖杏目,“秦舒意倒还好说,就是那许清婉,还真是滑不溜手。” 好不容易才在平康轩安插下一根钉子。只可惜那许清婉太过谨慎,所有贴身事物皆由从府邸陪嫁出来的丫鬟伺候,让她这根钉子至今毫无用武之地。 晏虞狠狠地皱了眉头,那当初为了塞这个暗桩进去废了这么大的劲儿,还是有些不甘心。 “翠竹,你去打听一下许清婉身边那两个丫鬟,本主就不信了这根钉子钉不进去。”晏虞面色深沉如水。 “是。” 上头的人,她如今没有实力去触碰,下头的人她总该筹划得当,不然日后恐怕更加艰难。 再过几天曲锦心就该放出来了,也阖该去看看了,免得刚出来又再生事端。 …… 永和宫 晏虞径直走进承欢阁,一抬眼就看见她出手摔了一个茶杯。 “怎么?又有谁招你了?”晏虞绕过地上那堆碎瓷,寻了个位置坐下。 哪知她气呼呼地说道:“那秦舒意真是个扫把星,每每想起来就叫人恼。” “你也该明些事理,你难不成想刚被放出来又被禁足?”晏虞也是颇为头疼。 曲锦心撇了撇嘴:“可是我还是不甘心——” “行了。”晏虞只得打断她的话,“这几日许清婉来过永和宫?” “是啊,常来,都是去揽月阁。” 曲锦心被禁足,整日都没事儿可做,自然对于永和宫中一些风吹草动都有些八卦精神,时常让人去探听。 “她们俩倒是姊妹情深。”晏虞托腮,目光沉沉地说道。 “对啊,不过那个倒霉催的唐御女就可怜了,生病这么久也没人探望。” 晏虞了然,那唐御女刚入宫就水土不服生了场大病,又恰逢简昭仪有孕,被迁出了明光宫,估计心里头也不好受吧。 “你也该解禁了,到时候别又惹出什么麻烦。” 曲锦心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拉长声音回道:“知道了——”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我会再来找你的。” 才出了承欢阁,便看到刚刚被她与曲锦心谈过的唐御女。 只见她举止妥当地行了礼:“妾见过晏选侍。” “不必多礼。” 唐御女长得可人,虽不是什么倾城之貌,却也让人觉得看起来极为清新。 只可惜,宫中容貌甚之者众。 “谢晏选侍。” “唐御女如今身子可好些了?”晏虞语气柔和地问道。 “回晏选侍,妾身子好些了,只是还没好全。医女说时常出来散散心,病愈得快些,有劳您还挂念着。” 晏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唐御女确实行事有度,是个守规矩的人。 也是可惜了。 “若是以后唐御女不介意,也可来安和轩,恰好我平日里也闲得慌。”晏虞先向她抛出一根橄榄枝,接不接就看她自个儿了。 “能有机会去安和轩与晏选侍一叙,妾喜不自胜。” 晏虞摩挲着衣袖,面上的笑容加深:“我就等着你大驾了。” …… 安和轩 晏虞才刚回安和轩,敬事房来的人便赶忙迎上。 “小主,今儿个安和轩掌灯,您且准备着。” “多谢公公。” 晏虞也只是稍愣片刻,便反应过来,翠竹也不消晏虞示意,就将荷包塞给他。 “哪儿的事,这都是奴才份内的事儿。” 敬事房的公公眼睛可厉了,要能抢到这种报信的活儿,那也可是厉害人物。 “既知会了小主,那奴才便告退了,小主就且先准备着。” “小平子,你替本主去送送公公。”晏虞偏过头冲着一旁一脸喜色的小平子吩咐着。 皇上要来? 晏虞走进内室,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皇上常来,也给她增加不少筹码。 “主子。”翠竹打断了她继续深思。 晏虞抬头瞥她一眼:“怎么?” “红袖那儿——” 即便剩下的话翠竹并没有说完,但是晏虞也明白她的意思。 这也的确是一个问题。 哪怕晏虞并没有特别在意红袖的心思,但是只要皇上来,红袖倘若都那么来一遭,也是够糟心的了。 “从今天晚上起,我不想再看到她,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她给我打发走。”晏虞打开衣柜,仔细挑着内务府刚制好送来的时新衣裳。 “那调配来的新人怎么办?” 翠竹有些担忧。 “如今昭妃受罚,简昭仪暂未能插手宫权,而我又取得翊妃的信任,自然这个时候才是最佳换人的时刻。” 晏虞看中一件翠色长裙,看起来颇为清新雅致。 “使些银子,记得让他们机灵点,我们准备的那几个人也可以调过来了。” 她很早就已经准备将自个儿以前尚且是司酝时手下的几个宫人给调过来,只可惜那时地位尚不稳固,只能搁置。 “是。” 现在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 顾君易来时,晏虞正半卧在软榻上垂眸看书。 宫灯就搁在一旁,暖暖的光晕驱了外面的寒。 “烛火放得这么近,小心晃到眼睛。”顾君易出言,顺手将宫灯搁远一些。 晏虞将书倒叩在案上,起身迎他。 “不必多礼。”顾君易顺势坐在她身侧,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如今脸上如何,还疼么?” “承蒙您厚爱,好些了。”晏虞倚在他怀里回道。 晏虞也算是摸清了一些他的脾性。 “朕看看。”顾君易伸手勾起她的下颔,使她脸抬起。 晏虞定定地看着他,倒丝毫没有为这种亲昵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 “您看完了?”晏虞百般无赖地轻触他的衣袖,开口问道。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如玉的容颜和一张一合的红唇,顾君易探头厮磨着她的唇,带着笑意的声音:“看完了,确实好些了。” 接下来的事儿,也就不消多说,自是意乱情迷、颠鸾倒凤。 第四十二章 地龙烧得旺盛,安和轩里温暖如春。 小平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才进来,禀报道:“主子,唐御女来了。” “请进来吧。” 晏虞放下捧在手中的汤盅,料到她会来,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早就来了。 唐蕊一走进安和轩,原本还带着寒意的身子顿时暖融融的。 “妾请晏选侍安。”唐蕊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起来吧,”晏虞指着她刚放下的汤盅,“要来一盅红枣银耳汤吗?” 唐蕊拘谨地摆了摆手,婉拒道:“不用了,多谢您的好意。” “先坐下吧,这天也愈发冷了。”晏虞和善冲她一笑,随即又吩咐道,“荷华,去煮盏热茶让唐御女暖暖身子。” 唐蕊应了一声,然后才落座,双臂交叠放在膝上,看起来拘谨极了。 晏虞摩挲了下袖沿,暗中打量了一下她。她不禁有些苦难,这唐氏是不是有些太过规矩了点。 殊不知唐蕊也在偷摸打量着,心中艳羡极了。这安和轩与她的明瑟轩几乎格局没差多少,可是装饰摆设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自从她病后,被迁出明光宫,她的待遇就直线下降,哪里有这种待遇。更别提安和轩中还有不少是皇上赏赐的,并非份例之中的。 甚至她现在能用的炭火都被克扣得所剩无几,哪里比得上这里,似乎根本不担心炭火烧得旺盛的地龙。 荷华将温热的茶水放到唐蕊手边的案上,然后看向晏虞。只见晏虞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就默默地站在一旁。 那时将红袖打发出去之后,内务府手脚也算快,将新人给送来了。 也幸亏她的运作,将荷华给调过来了,就不用再担心以后安和轩里头会不会出现一颗老鼠屎了。 荷华是她尚且未成宫妃就一直在她手下做事的,她自然放心。而且再加上多年的默契,荷华对于她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所要表达的意思都一清二楚。 唐蕊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只觉得从内到外暖了起来。 “真是好茶。”唐蕊不由得感叹一声。 她本身就出身不显,对于家世自然也没有那么看重。 晏虞支颐看她:“正好,你喜欢的话就带一些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唐蕊连忙摆手道。 晏虞摆了摆手,说道:“没关系,我不是很喜欢喝茶,所以平日也不怎么喝茶。正愁这些茶叶要怎么办,你既然喜欢就给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蕊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拒绝:“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如今病应该也好了吧。”晏虞问道。 唐蕊应道:“是,休养了一阵子就好了。” “这天愈发冷了,可得注意着。要是再病了,可就不好了。”晏虞关切地说道,“倘若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也尽管说。毕竟你能应邀来,也算是咱们的缘分了。” 唐蕊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唐蕊又在安和轩用了晚膳之后才告退。 晏虞也让翠竹将茶叶包给她,递给她身边的宫人。翠竹提过来的盒子着实有些大,只不过当着她的面,唐蕊也不可能打开看有什么。 直到回到明瑟轩,唐蕊才打开盖子。 里面出了包得好好的茶叶,还有不少黑炭和银炭。 晏虞向来懂为人之道,所以并没有在嘴上说要资助她什么。毕竟这样就像是施舍她一般,容易伤到人家的自尊心。 “主子,这些炭火——” 唐蕊身边的宫人看着她,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雀跃。毕竟主子势弱,她们也跟着吃苦。 这晏选侍送的炭火也的确是及时。 唐蕊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拿去用吧,我明日再去安和轩向晏选侍道谢。” 人家一番好意,自己再不接收,就有些不识相了。 “太好了,奴婢这就去把炭点上。” 那宫人不由得喜上眉梢,这几日炭火所剩无几,她们都是忍不住一块掰两块地点着。故而所能汲取的温度可想而知,根本顶不上什么用。 未央宫安和轩 翠竹站在一旁在砚台上磨墨,晏虞提笔在纸上练字。 “主子,今日那唐御女,您可是要收为己用?”翠竹问道。 晏虞屏气凝神在纸上写上几个字,随后将毫笔放进笔洗中,擦了擦手。 纸上赫然是四个字,“雪中送炭”。 晏虞虚虚瞟了她一眼:“我如今送她一些小恩惠,总有要回来的时候。锦上添花,永远都不如雪中送炭来得让人更觉得感恩。” “许清婉那边安排进去的人怎么说?还是只是个扫洒的宫女?”晏虞皱紧眉头。 翠竹回道:“是,许清婉太过谨慎。虽说那人已经表现得让许清婉有些许信任,但是许清婉恐怕不会如此轻易换掉自己身边的人。” 晏虞绕过书案走向软榻,语气冷淡:“既然她不会这么轻易换掉自己身边的人,那我就让她不得不换掉。” “主子,可是如今许清婉吃了苦头,恐怕会更谨慎——”翠竹跟着她身后。 “谨慎又如何,要真心要找茬,从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晏虞半卧在软榻上,“记得提醒我找时候去一趟永安殿。” “主子是想通过翊妃娘娘——”翠竹一听到这儿就恍然大悟了。 晏虞目光清冷,甚至比窗外瑟瑟的寒风还要冷。 “翊妃发落一个宫女还不容易?许清婉若不想自己身边被翊妃明目张胆地安排上一个人手,只能挑一个值得自己信任的人顶替上。那个时候,就该那个棋子动一动了。”晏虞食指轻点两下。 晏虞又似想起一件事,嘱咐道:“对了,翠竹,恐怕这几日唐氏还会过来,你待会儿去库房挑些料子皮毛备着,到时候记得一并给她。” “是,奴婢晓得了。” “荷华,记得好好维系以前的那些关系,以后会有大用处。” 荷华应道:“放心吧,主子。虽说咱们手上的人脉比上不足,但是比下却是有余了。” 晏虞轻点了点头,随后将手搭在额头上,明眸半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