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贵》 第一章 马失前蹄1642 要歇菜,就这么被那班孙子算计了。 陈大举趟在一具密不透风的古楠木棺材里,艰难的呼吸着。 密闭的空间里可供他呼吸的氧气越来越少。 他尽力的控制着呼吸的频次和深度,但每一次呼、吸之间都要比前一次更艰难。 已经开始感觉到身体的抽搐,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再坚持五分钟,再过五分钟外面的火灾自动防御系统就解除了,金库里又会重新充满氧气。 灯光忽亮忽暗的金库里,堆满了各式各样被盗挖的古文物,像个巨大的古墓内部,充满了死寂的气息。 …… 十分钟前,交易顺利完成。 恐怖分子撤出时触发了金库内的火灾自动防御系统。 十秒钟内,将整个密闭金库里的空气抽了精光,需要十五分钟才能重新恢复正常。 陈大举急中生智,藏近了这个密封性仍然很好的古楠木棺材里。 希望能用这里面仅有的空气,帮他撑过这十五分钟。 还有四分钟! 黑暗笼罩着这个年轻的军方特工人员。 未知!恐惧! 他看到了一束光从不远的那扇门里射了过来。 迎着刺眼的光亮不断向门口靠近。光越来越亮,周遭的一切越来越敞。 呼吸,我要呼吸。 …… 诶,好像还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大举,别跑啊,快跟我回去洗澡啊。” “别跑啊,快跟我回去。” 怎么会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叫我的名字呢? 陈大举心里晾晾,难道是……? 难道是灵魂已经出窍,正在被女鬼差追拿? 但为什么是叫我回去洗澡呢?色鬼,一定是只色鬼差。 “哼嗬~~”深深的一吸一呼之后,感到从鼻腔、口腔到达丹田的通透、舒畅。 感觉身体也动起来了,双手在使命的扑通挣扎着,双脚也在用力蹬着。 “大举,你别装啦。这河水这么浅,淹不死你的。家里有暖乎乎的热水你不洗,跳到这冷冰冰的河水里。” 河里?而且水还浅? 武装泅渡可是作为特工的必修科目,更是他的拿手绝活。 难道自己要被一只女鬼追逐,再被淹死一次不成。 万万不可能,老子中了奸计,不得已被逼进密闭的楠木棺材里。 因为空间狭小,手脚施展不开,才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 如今自己好歹也是只鬼了,难道要再死一次?那不成死鬼了。 娘希匹的。 陈大举调整了呼吸,调动手脚,踩水,一气呵成。 甩了甩头上、脸上的水,睁开眼,自己真的身处在一条河的河中央。 河岸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离自己最近的河岸护栏边上站满了古装打扮看热闹的人。 嬉笑挂满他们的脸,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呢。 “你看看,那陈家媳妇又在追着小老公洗澡呢。” 一个穿着洋红色古装的中年妇女正在指着他对着身旁一个身着湛蓝色,同样是古装打扮的男子说道。 “可不是,从小追到大呢。”男子笑嘻嘻的回到。 “听说啊,这陈家少爷,从小怕水,一到洗澡就躲。平时啊,不到口渴至嗓子眼冒烟啊,那是决计不会喝水的。” …… “也真是的,不知道这陈少爷从小中了哪门子邪。搞不好啊是娘胎里自带的邪性。” “是啊,是啊,听说那些在荒郊野外落水鬼,没有家人领取尸体啊,在投胎的时候,经过六道轮回,没有超度,转世之后就会特别怕水。” 岸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说的话也越来越邪乎。 而且清一色都是古装服饰,拍戏呢这是? 陈大举不顾岸上众人如何评价,试探性的用脚点了点河底。 “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水才刚过肚脐眼。 自己还武装泅渡呢,还踩水呢,妈拉个巴子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能让老子死个彻底吗? “你乖乖的,上岸来,跟我回去洗澡好不好?” 岸上人群中,一个身穿黄杉的年轻女子眼中带春,笑嘻嘻的对着自己,小心翼翼的哄道。 就像老娘在哄乖儿子一样,恨不得手里拿个棒棒糖、棉花糖之类的立马递过来。 这种被哄着宠着的感觉也只是自己小时候才体验过。 这声音明明是刚才追赶自己的那个“女鬼”声音,但这张陌生的面孔却笑得如此的亲切。 身在河中间的陈大举,往黄衫女子的方向一个探身入水,一口气潜水触到了河岸的墙壁,怔的抬头看着头顶上方四周围观的人群,一个都不认识。 这时,有个光着膀子的挑夫模样的人,将扁担伸了过来。 陈大举抬起右手抬起刚好能抓到。挑夫一个眼神示意,陈大举右手使劲,曲肘,将身子拉出水面,两脚交替在河堤石壁上两点、三点,一个纵身便越上了岸。 众人齐声喝彩,像是刚看了一个精彩绝伦的表演一样。 黄衫女看着在身前站定的陈大举,略带异样的眼光打量着,面容僵硬了两秒,很快又露出了那亲切的笑容。 “大举,乖啦,你要是再不跟我回去,你爹你娘会骂我的。” 你口中的爹娘跟我有什么关系。骂你又不是骂我,管我什么事? 陈大举正在为被恐怖分子设计偷袭一事耿耿于怀,暗自神伤呢。 正要发作。 突然在黄衫女子脸上狠狠捏了一把,痛的她哇哇直叫,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转。 “哎呦,大举,你干嘛,疼死人家啦。” “乖啦,不闹了,跟我回去,要不然你爹娘真该骂我了。这都出来一个时辰了。” 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可眼前的一切为何都如此真实。 陈大举又在自己脸上捏了一把。乖乖啊,真奶奶的痛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到底死哪去了?死没死啊?这是哪里啊? 一万头曹尼玛从陈大举脑子里奔腾而过。 “大举,你干嘛?你要把自己捏伤了。我就是把你带回去了,你爹娘这顿骂,我也指定躲不过了。” 黄衫女子完全忘了脸上的疼痛,关切地望着陈大举。 伸手就把陈大举还捏在脸上的那只手给用力按下来了。 冷静,淡定。陈大举深吸了一口气,能呼吸的感觉真好,能大口呼吸的感觉更爽。难道是自己失忆了? 他极力调动自己的记忆,爸爸、妈妈、玲儿、蓝老头……,媚儿,还有老朱、恐怖分子,清清楚楚啊。 转世投胎?不可能啊,我怎么连这世的记忆一点都没有呢?难道是刚才在河里溺水失忆了? 这么点深度的小水沟,就让自己堂堂一个军方特工,哦不,那是前世,自己这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还不知道呢? 穿越,没错一定是穿越。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可别人穿越都是带着两世的记忆,为何我只有前世,没有今世的记忆? “美女,这是什么地方?”陈大举收拢自己的胡思乱想,弱弱的问到黄衫女子。 “这陈家公子指定是被水泡坏了脑子哦,可怜啊,连自己的家乡和老婆都不记得了。” “是被水鬼附身,得了失心疯吧,可要不得啦。” “我看呀,是嫌弃这个大他那么多的老婆,故意装疯卖傻,不想娶进门才是叻。” 又是一阵千奇百怪的议论。 陈大举最是受不了这些嚼舌头,无事生非,瞎编湖造的人。 干脆将计就计,吓唬吓唬他们,一阵狂吼,用尖锐、凄凉的声音对着身边众人说道:“你们再胡说八道,我就上你们身。” 这些平时爱看热闹,瞎嚼舌根子的人,本身就相信这世上有鬼,尤其怕招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如今看着陈家公子突发这等情况,深怕惹祸上身,都做鸟兽散了。 只剩黄杉女子,既害怕又关切的看着陈大举。 “大举,你可别吓唬我,我可不想挨你爹妈的骂。” 陈大举暗自偷笑,这丫头片子平时得挨多少公公婆婆的骂。 继续吓唬她道:“那你告诉我,这是哪里?什么年代?” “金乡府,崇祯……崇祯十五年。” 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还是大明末年。 而且再过两年,崇祯就要挂在那歪脖子树上,跟自己的大明江山告别了。 自己在这大明末年今后又会是个怎样的一番天地? 陈大举看着自己这貌似还未成年的不怎么健壮的身子,不禁有些唏嘘,因为大明的陈大举只有十六岁。 “嗖~嗖” 陈大举只觉左右两胸一紧,身子便再次无法动弹。 黄杉女已经确信这小老公脑子已经出问题了,确定自己这顿公婆的骂是躲不掉了。 索性点了这小老公的穴道,扛在肩上,先带回家给公公婆婆有个交代再说。 第二章 女大五有点虎 这个女人会点穴?还能出其不意将自己轻而易举制住。 陈大举心中颇为诧异。 整个人已经被这个本以为娇弱的女人扛上了肩。 穿过了数条街道,酒肆、杂货铺、茶庄、米铺、饭庄……应有尽有。 陈大举虽然身子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眼镜好使,加上在军队的时候受过训练,记路线和标的物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黄衫女子带着他跨过了一座桥。 依稀可看见桥头石碑上刻着“状元桥”三个字,继续走出百十来米,来到一个阔气的大宅子面前。 陈大举心中暗自佩服黄衫女子的体力,在自己的那个年代,就算是军队,能有这样体力的女子也是凤毛麟角。 从宅子的门口迎出来两个身穿灰色衣服,家丁模样的男人。 笑嘻嘻的冲着黄衫女子喊了一声:“少奶奶好。” 顺手将不能行动的陈大举接了过去,动作很是麻利。 其中一个矮小精瘦的家丁,谄媚的说道: “少奶奶,这次您带少爷回来的时间可比昨天要久啊。看少爷这一身湿漉漉的,您可没少费力吧。下次,下次您把小的叫上,好有个搭手。少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一日比一日健壮。可别到时候把少奶奶您给累着咯,小的们可担待不起啊。” “行啦,就你懂事。你的心意,少爷和少奶奶都领啦。去,把少爷先送房去,换上身干爽的衣裳,别把少爷冻激着了。” 两人小心翼翼的按着吩咐,扶着陈大举往院内走去。 跨进大宅院,两个丫鬟模样的青衣少女,正在给花浇水呢。 见到黄衫女子,欢快的围了过了,捂嘴说道:“少奶奶,少爷这身子骨是越来越好,越来越难搞了。这一趟出去,就都一个多时辰了,要是换做过往,不消半个时辰少奶奶准得把少爷给带回来。” 两个丫鬟跟黄衫女子一点都不显得生分,捂嘴也是怕被主家听见。 黄衫女子倒是习惯了这两丫鬟这股子三八劲头,毕竟在这陈家大院里还是要亲近贴心的人儿才是。 泯然一笑,打发其中一个丫头给陈大举送姜糖水,另一个则安排去准备洗澡水。 自己独自往大堂里屋找陈家老爷和太太去了。 陈大举被两个家丁扶着,穿过前院花园,再经过一个中庭大堂,走个几个回廊,来到了他的睡房。 乖乖,满屋子都是黄花梨家具,博古架上都是青花瓷器。 尤其是墙上挂的画,他更熟悉。“青藤道人”徐渭的《水墨花卉图》、《梧桐芭蕉图》,以及“格近南宋,不入吴派”——王问,后世学者称之为“仲山先生”的《荷花图》。 这两位可都是明代书画大家,几乎处于同一时期。 陈大举确信这两幅都是真迹,也进一步说明了自己真的已经在明朝了。 那我到底是谁呢? 我怎么来的?该去哪?不,该怎么回去? 这可比“人生三大哲学问题”更让人头痛啊。 两个家丁伺候着陈大举换好了干爽的衣服,把他放在了一张松软的床上,小心翼翼的帮他把头放在枕头上扶正,盖好被这才放心的离去。 终于可以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捋一捋这浆糊似得脑袋了。 奸计、窒息、落水、黄衫女、少爷、点穴、大宅院…… 三十分内发生的事情,加上眼前看到的情景使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啊!就算这是明朝无疑。那我现在到底是谁啊?这是什么地方? 陈大举心乱如麻,一阵心寒。 脚步声想起。 以他特勤人员的职业素养判断,应该是三个人。不,在后面不远处应该还有一个人。 陈大举的眼光凝定在刚刚进来的房门处,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动着,心中祈祷不要再给自己太多消化不了的人和事,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恐怖分子的恶作剧罢了。 一个中等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率先迈进了房门,黄衫女子扶着一位端庄大方的漂亮女子紧跟其后也进得房。 这两人都是穿着色彩艳丽的彩织锦缎材质的服饰,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陈大举床头。 “举儿啊,听媳妇说你落水啦?伤到哪里没有啊,我的心肝啊。” 漂亮女子,一边手绢捂着酸酸的鼻子,一边一手隔着被一顿摸,发现并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放心下来。 “儿啊,洗个澡而已嘛。儿媳妇从七岁进到咱家,你身上哪个地方没看过啊,还有什么可躲的呢?这把自己胡造的,激着没?” 男子心疼的摸了摸陈大举的额头。 “老爷、太太,姜汤来啦。” 负责拿姜汤的丫鬟,把姜汤端到了床头。 黄衫女把姜汤接过来,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媳妇啊,我来吧。哎呦,我的小心肝,你可吓死娘啦。乖啊,把姜汤喝了。” 乱,真乱。原来这两个是自己在明朝的爹娘,看着很疼自己的样子,可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小孩了吧。 “哎,媳妇儿啊,举儿怎么一动不动啊。是不是又被你点穴了?快解开,快解开。” 中年女子心疼的吩咐到。 “婆婆,不能解。” “媳妇儿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要先跟二老说。但是二老答应媳妇,听完,二老可以责罚媳妇,但是别生气,气着了身子,媳妇才敢说,才敢替大举解开穴道。” 黄衫女子确认完二位的眼神后,稍作停顿方开口说道。 “好消息是,大举不怕水了,刚才……刚才在河里,他都能游泳了,而且还是自己爬上岸的。” “真的呀,太好了,祖宗显灵啊。” 两口子不约而同的欢欣鼓舞起来。 从小,这孩子就怕水。 寻常人家孩子也有怕水的,可也只是怕江河湖泊之水,不敢入深水而已。 可自己家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喂奶哭、汤汤水水也排斥,从小就没安安生生洗过一次澡。 眼看都十六了,可身子因为从小缺乏汤水滋养,很是羸弱。至今也没敢给这孩子与这个从小抱回来的儿媳妇完婚,传宗接代的事更是遥遥无期。 要说这儿媳妇,那是真的那个懂事啊。只因比自家儿子大五岁,从小给自己儿子喂饭、洗澡,什么活都干。府里有的是丫鬟,可就怕丫鬟伺候得不小心,非要自己亲自上手。 如今两口子听到这么一个天大的消息,真的是恨不得给祖宗磕上一百个响头啊。 “媳妇,那坏消息呢?” 中年男子木鸡似得盯着黄衫女子忐忑的问道。 “坏消息……坏消息是……媳妇不敢说,怕二老,怕二老急坏了身子。” “媳妇你说,天大的事儿,我们老陈家扛着,别怕,你尽管说。” 中年男子紧握着拳头,女子准备给陈大举喂汤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那媳妇真说啦。坏消息就是,大举不记得自己在哪?不知道是谁啦?连当今皇上的年号都不记得啦?”黄衫女子一口气噼里啪啦全给说了,就怕自己一犹豫不敢说。 还好,还好,两口子还以为自己这儿子在外面欺男霸女,犯了人命官司呢。 正庆幸不已。 “什么?这不就是坊间说的失心疯吗?” “那可是六亲不认,数典忘祖的邪病啊。” 中年女子差点把姜汤晒一床。 “夫人别慌!”中年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双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汤碗,颤悠悠的交到黄衫女子手中。 黄衫女子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方圆排的上号的名医都过了一遍,突然豁然开朗道: “吴神医!对,找吴神医。” 第三章 小夫君大丈夫 听黄衫女子这么一说,陈家老爷恍然想到,是有这么个人。 自从发现陈大举有怕水的怪病之后,也是遍请名医。 有个游医,因治病的法子独特,性格也怪癖,人称“吴神医”。 儿子八岁的时候,也给他看过病,当时并未有什么具体的医治疗法。 倒是在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说等举儿到了二八年纪的时候,怕水之症,自然会不治而愈。 现如今看来,还真是应验了他的话,今年陈大举刚好满十六岁。 从那以后,此人再未在金乡府一带露过面。 大明江山幅员辽阔,茫茫人海,到哪寻去啊? 陈老爷陷入沉思,黄衫女子自然知道其中原委。 赶紧安慰道:“爹,儿媳知道您的担心所在。我前些日子,在街面上听说,金乡府近日出现了一位神医,居然把知府穆大人家二公子的“木僵”之症给治好了。听他们的描述,跟八年前来过咱们府上的吴神医像是同一个人。” “哦,真有其事。那快快派人去请。对啦,备上厚礼。” 陈老爷喜出望外。 “爹,您放心。儿媳这就吩咐下去。您和娘也累了,我让红梅先伺候二老回房歇息。” 刚才送来姜汤的丫鬟红梅,当即扶起陈家夫人,陪着老爷和夫人离开了。 “青竹,你去传话管家陈全,备上礼品和银两,就说我要去拜会知府穆大人。” 青竹是刚才为陈大举准备沐浴的丫鬟,生的娇小可人,聪明伶俐,是黄衫女子最贴心的丫鬟。 “是,少奶奶,那少爷沐浴……” “少爷沐浴的事,我亲自来就好了。务必吩咐管家,好生准备,去吧。” 青竹抿着嘴,一脸偷笑的出去了。 什么神医?什么知府? 我什么病都没有,你个怪女人,快把我的穴位解开。 陈大举就跟听了一场广播剧似得,云山雾罩。 心里却是已然清楚,这并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人生,大明末年的人生。 他满是期待的看着黄衫女子。这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把我的穴位解开啊? “大举,穴位呢,我就先不给你解开了。这样你才能乖乖听话,我先帮你擦身子洗澡。” 什么?这个怪女人帮我擦……身子,洗澡? 一双有力的双手,已经把陈大举扶了起来。 他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像一条砧板上的小鲜肉,任由翻来覆去。 就这么赤条条的被黄衫女子放进了一个木制的大桶里。 水温刚刚好,还有红红的玫瑰花瓣,热腾腾的水汽带着清香送进了陈大举的鼻腔,沁入心脾。 好舒服啊! 陈大举虽然被点了穴道,只是四肢和身体不能正常行动而已,但是各方面的知觉还是有的。 特别是肌肤的知觉,这个时候显得尤为灵敏。 他已经感觉有一只柔软的手,正在往他后背上浇水,清洗着毛孔里的污垢。 刚才还让人感觉强壮有力的手,忽然之间变得这么柔软无骨,在后背各处游走。 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大举,你大了不少哦,肩膀都宽阔了许多。打你四岁开始,就是我和府里的丫鬟伺候着你洗澡。每次你都不配合,把屋子弄得水漫金山。我今天不帮你解开穴道,是因为你得了“失心”怪病,连自己都不记得了。怕你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伤了自己。你可别怪我。” 黄衫女子一边心疼着自己的小老公,一边,帮她他擦洗着前身。 “自我七岁,家中突遇变故,来到陈府。老爷和夫人便待我如亲闺女,更是要让我成为陈家儿媳妇。我俩虽还未拜堂成亲,但允儿心里,我早已是你的妻子。如今你却见允儿如生人,好生伤心。但无论夫君生了何等变故,允儿都会一心服侍你的。希望这次能如愿从王知府那得到鬼医的下落,尽快为你把病治好。这样你就又能认得允儿了。” 黄衫女子说得句句生情。 陈大举想到自己前世的女朋友生死未卜,这世还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好媳妇,老天爷真是厚爱自己。 想到陈老爷、陈夫人在自己床头的紧张、担忧,想必往日也是对这个儿子疼爱有佳。 前世在军队,王牌中的王牌,特种兵中的特种兵,作为一名特工人员,与家人聚少离多。 而且都是执行的危险人物,那时爹娘又是得承受多大的思念和压力啊。 一颗泪珠,从陈大举的眼中顺着俊朗又略显幼稚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无论是转世,还是穿越,我一定要过好这一生。 对得起爱我、疼我的人。 陈大举暗暗下定决心,前十六年的记忆已经不重要了。 我要为爱我、疼我的人负责,我要为这具身体负责,我要在明末这乱世中踩出自己的节奏。 陈大举踌躇满志,热血沸腾。 “大举、大举,你没事吧。是不是允儿太多愁善感了?” 黄衫女子看着陈大举坚毅的眼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个自己伺候了十多年的男孩,好陌生啊。 比以前更加宽厚的肩膀,如此坚毅的眼神,强劲有力的心跳,现在他更像一个男人! 黄衫女子不禁脸上火辣辣起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作为女人的感觉。 之前更像一个姐姐,一个关爱弟弟,保护弟弟的姐姐。 她帮陈大举擦干身子,换上了一件得体的衣衫,要比之前他穿的整整小两个码。 夜已入黑。 青竹在一个提着灯笼的家丁陪同下,来到房门外。清了清嗓子,并未进取,直接说道: “少奶奶,老爷和夫人吩咐,让少爷沐浴更衣完,和您一起到香堂去。” 香堂是陈家供奉历代祖宗牌位的地方。 陈大举在里屋听得真真切切,这是要跟陈家的列祖列宗见面了啊。 对于自己是谁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青竹,进来吧,帮我一起扶少爷过去。” 对于陈大举,黄衫女子素来伺候得尤其小心,能自己来的都不假手于他人。 她和青竹一起扶着陈大举,家丁在前面掌灯带路,一行三人,穿过回廊,再走过一个小花园,来到后院的一个大房子里。 虽然叫香堂,其实跟个大殿差不多,像个佛堂。 里面布置的都是佛家的东西,在香堂正位上,呈台阶状,由上而下放满了牌位。 陈老爷和夫人正跪在那些牌位跟前。 “爹娘,我和大举来了。” 陈大举被小心翼翼的扶到陈家老爷边上,跪了下来。 黄衫女子紧挨着陈大举,扶着他,她还不敢给陈大举解开穴位。 望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排牌位中的一个,眼中闪现出莹莹的泪光。 第四章 一门三状元 “陈氏列祖列宗在上,不孝玄孙博达携子大举,叩拜列位先祖。” 三叩拜之后,陈家老爷继续说道: “我儿大举自幼怕水,身体羸弱。加上我与其母柳氏过于溺爱放纵,致其生性闲懒,不好诗书。整天游手好闲,苟且与市井,至今毫无成就。愧对祖宗英明。” 他侧目看了一眼陈大举,叹了口气。 “先祖一门文武三状元,何等风光。到不孝玄孙博达一乃,只能勉强维系祖宗家业。到大举这,哎,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也不知道将来能否撑起我陈氏祖宗留下的这个家业……” 陈大举被点了穴道,本来就软趴趴的,听到父亲一顿恨铁不成钢“自我检讨”,一炷香功夫就过去了。 检讨就检讨吧,还总把他带上,难道今生这个陈大举这么不堪吗? 对自己的这个家,自己的身份,总算有了些许了解。 陈家老爷,也就是自己的父亲陈博达,命好,继承了祖上两千亩良田,一个布庄,一个牧场。 在金乡府的财富可以位列前三甲。 不过近年来,农民不堪朝廷不断增加的税负,开始弃田闹事,跟一些“民匪”同流合污。 时不时还有倭寇袭扰,因此粮食大量减产,有坐吃山空的风险。 两口子爱子心切,从小对儿子疏于教导,加上陈大举自幼怕水,身子骨还不行,文不能登庙堂,武不能平祸乱,觉得有愧于祖宗。 但同时也说了,现有的家产,等他和妻子柳氏百年之后,就算儿子坐吃山空,也够儿子吃喝到下辈子的了。 只是真真切切不能再现当日祖先一门文武三状元的辉煌了,只有到了黄泉见到他们再请罪。 此生只希望这个儿子平平安安,能够把“失心”之症治好。 免得到了酒泉之下,连父母双亲,列祖列宗都不认识了。 陈博达的爱子之心,真是滔滔江水,泛滥了一把。 把柳氏也是说的一顿掩面痛哭,希望列祖列宗不要怪罪这个儿子,要怪就怪她柳氏教子无方,愧对陈家先人。 夫妻两一唱一和,真是古代的模范夫妻啊。 陈大举也是感动的内心酸楚。 自己前世的父母又何尝不是这样爱子心切呢。为了让自己能够圆了军人的梦,他们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要是让他们自己选,肯定也宁愿儿子无病无灾,不需要多么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能平平淡淡陪在自己身边,享受天伦就好了。 陈大举隐隐听到允儿也在旁边抽泣着,声音很小,但是很凄婉。 “允儿,好孩子。你是想你亲爹娘了吧?如今你也长大成人,他们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等举儿病好了,我就给你们成亲拜堂。让你风风光光嫁去我们陈家,你在我们眼里早就是咱们陈家的好儿媳了。” 允儿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块牌位上移开,抽泣着向陈博达问道:“爹,您能告诉孩儿杀死我亲生父母,和我们唐家七十八口人的仇人是谁吗?” 陈博达和柳氏,都陷入了沉思。 陈大举心中一震,全家七十八口,那得是多大的仇啊? 心中对这个今世的未婚妻心生怜爱。 “孩子,在你七岁的时候,一个自称唐府亲兵教头的武人,把你送到我这,便销声匿迹了。你们唐家七十八口的命案,在朝廷也是个悬案,至今也没人敢碰。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吧。当时你父亲命亲兵教头拼死把你送出,如今你平平安安的,便是你泉下父母最大的心愿。以后再也不许过问此事了,以免传扬出去,再次惹祸上身。知道吗?允儿。” “知道啦,爹。” 唐允儿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暗自发誓了无数遍,一定要查明罪魁祸首,为唐家七十八口人报仇雪恨。 要不然怎么会从小就跟着陈府府里的看家护院的教头舞枪弄棒呢。 说来也是机缘,陈博达夫妇生性宽厚,这个准儿媳是他与唐家自幼定下的娃娃亲,比自家儿子要大上三岁。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当时也算是门当户对。 陈大举自幼又是体弱,再加上娇生惯养,有这么个小女主子学了防身本领,对这个小少爷也是个照顾。 于是十多年来,大家伙也就习惯了府里有这么为舞枪弄棒的小女主子。 对付陈大举的这一手点穴功夫却是她跟着府外的一位高人学的。 这个秘密,连最贴身的丫鬟青竹都不知道。 整个府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向府里的教头学的防身本事,并无人去求个虚实。 每个家仆、奴婢自进的府来,都知道她就是陈家未来的少奶奶,谁还敢去过度打听少奶奶这一手点穴功夫呢。 “允儿,你比大举要大些许年纪,自幼你就对他照顾甚微。如今又得了这怪病,恐怕连你也不认识。也不知道“鬼医”能否将举儿治好,我和你娘将来都会老,以后陈家要靠你多用心了。” 说着又是一把老泪,旁边柳氏心疼地看着陈大举。 两炷香下来,陈大举已经对陈家与唐家的渊源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对于自己这个身份,有些尴尬。 我怎么会是这样的陈大举呢? “哎呀,允儿啊,从下午一直到现在,大举一直被点着穴位,会不会伤他的身体啊?给他解了吧。举儿本来身体就羸弱,又得了怪病,要是再整出个三长两短,我这当娘的可怎么活啊?” 柳氏并非习武之人,她不知道,其实唐允儿只是封了陈大举两个穴道,让他四肢不能动弹,暂时说不了“疯话”而已,并不会伤害他的身体。 “娘,放心吧,大举没事,我这就帮他解了。” 嗖~~嗖 陈大举只觉身子一瘫,还没适应过来,把柳氏给下了一跳。 …… 从现在起,我还是我自己,我有“失心”怪病,所以我不用做那个窝囊废陈大举,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陈大举。 陈大举软塌塌的直起了身板,看着自己今世的娘,又想起了他前世的娘,一个熊抱。 接着又是给他爹陈博达一个熊抱。 至于唐允儿,她早已张开双臂,等着她的小老公呢。 “古韵悠悠翰墨香,三陈魁甲美名扬。 悬锥刺股登科第,勤奋博学任栋梁。 治水疏河功显赫,知兵善战世无双。 革新改制兴朝政,不朽勋劳载史章。” 在拥抱今世的三位亲人时,陈大举看到了香堂大殿内四根柱子上分别刻着这句诗。 乃是用来彪炳他们陈家一门三状元的不朽伟业。 那我陈大举就先给自己定这么个“小目标”吧。 第五章 春心暗涌 古代的空气真好,晚上没有一点光学污染,繁星满天,秋高气爽。 陈大举带着初到大明后的感受到的那些温暖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陈大举恍惚中,睁开了双眼。兴许是大明跟前世有时差?既然比自己在军队中的时候还起得早。 一盏茶功夫,唐允儿在丫鬟青竹的陪同下,来到了陈大举的睡房。 古人的作息——日出而作,看来不是只在书籍里记载。哪怕是陈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也是顺天时的。 见有人进来,陈大举腾的起了身。 同时看到窗外天空已经泛着红晕,太阳已经露出了头。 唐允儿从丫鬟青竹处,接过来一套衣服,来到他的床前。 “你的身子骨,日渐强壮。昨日才发现,以前的衣物穿在你身上已经显小了。这是我依你的体型,连夜给你改的,看看合身不合身?” “少奶奶亲手改的,少爷穿起来一定很好看。”青竹一脸欢笑的来到陈大举身旁,准备伺候他更换衣服。 陈大举在唐允儿和青竹的服侍穿上,长短、大小都刚刚合适。 虽然是连夜改得匆忙,还是从旧衣物中挑出来的,仍看的唐允儿与青竹秀目发光。 丫鬟青竹心直口快的赞叹道:“少爷,真好看,这整个金乡府都没有你那么好看的男人。” 唐允儿目光留置在陈大举身上,上下打量。 她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呢。 一直以来,陈大举在她心里更像一个小弟弟。 在生活起居,方方面面对他的照顾,细微入骨。 在外面惹是生非,招惹了小混混、地痞之流,也是她出头摆平。 他陈大举是需要自己照顾和保护的。 从昨日开始,她发现陈大举的身形有明显变化。虽然脸部看上去还是略显稚嫩,但是目光坚毅笃定,不似以前那般游离涣散,开始像个有故事的男人了。 在帮他擦洗身体的时候,更是觉得开始有了明显的肌肉线条,肩膀也宽厚了许多,给她一种想靠一靠的感觉。 十多年了,她只知道她从小就是陈大举的妻子,出生就注定了的。 将来是要和他拜堂成亲,传宗接代的。在她眼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 照顾好、保护好比他小三岁的小老公就行了。 昨天帮陈大举清洗身子的时候,她有意把了把他身子的尺寸,连夜就改了这身衣服。 如果合体,就安排下人再去重新多准备些。 看到陈大举穿的如此合身,身形如此俊俏,真是心里美滋滋,恨不得今晚就成为他的新娘。 唐允儿又亲手帮他长长的头发扎好。 陈大举在镜子里看到的,俨然是一个时尚的明朝富家公子形象,意气风发。 帅! 梳洗后,唐允儿向青竹交代了今天去知府穆大人府上的一些事项,并让他去管家陈全那再次检查一下,以免出了纰漏。 陈大举知道是因为“吴神医”的事情。 反正自己现在也被认为得了“失心”怪病,谁也不认识,主要还是他真不认识。于是就向唐允儿多询问了一些此人的一些情况。 唐允儿知道的也甚少,三言两语就把她知道的全告诉了陈大举。 性格怪,用药狠,独来独往,来去神秘,重点是只要经他手的怪病,没有不好的。 连知府穆大人的二公子无人能治、无人敢治的“木僵”之症,也给他治好了。 兴许现在还在知府穆大人的府上呢。这也是此行的目的,能见到自然好,再次也能打听出个去向来。 有没有病,陈大举自己心里最清楚,但是就算他再如何解释谁又会信呢? 于是只能将错就错,继续“失心疯”下去。 他倒是很想见见这个“吴神医”到底是何方神圣,更想看看这四百多年前大明的人间烟火、青砖绿瓦和高堂府衙。 “少奶奶,夫人不放心少爷,让我过来看看,看看您这有没有什么吩咐。” 红梅一边说道,一边向唐允儿行了礼。 她要比青竹更显丰盈,多几分妩媚。见到梳洗一新的少年,也是目瞪口呆,这还是自己家的毛头浪子陈少爷吗? “红梅?傻兮兮的,发什么呆呢?” “少爷太好看了,少奶奶。”红梅脸上泛起潮红。 发现自己已然失态,才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转告给唐允儿。 “还有……还有就是,夫人让我转告少奶奶和少爷。老爷带着管家和大队家丁下乡收粮去了,得个三两日才能回来。前往知府府上的事宜,让少奶奶自己做主,打点好就行了。特意嘱咐到,让您把上月老爷收上来的那颗百年老参给知府穆大人带上。” “知道啦。回去告诉夫人,让夫人放心。我会带着少爷一起去,就当是往常晚辈拜访长辈一样,这样还不显突兀,毕竟少爷才是陈家的少主人。” 少主人? 唐允儿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这么称呼陈大举。 以前府里的大事、小事,陈家老爷忙不过来的时候,都是她一手抓。 至于这个少爷,也图得省心,从来不过问府上的事。天天在外面闲快活。 赌坊、青楼、斗兽场……,哪里能快活,哪里能最能花银子,他便往哪里扎。 在府上人和外人眼里,陈家除了陈老爷之外,真正管事的就是这个少奶奶了。 红梅扎眼一听到“少主人”三个字也是一怔。 唐允儿却已是真真切切在心里希望他能像个主人一样开始带领她了。自己愿意一辈子在身边辅佐他。 从陈家大宅到知府府上只需出门左转,过了状元桥,再穿过三条巷子便到,因此并不要准备轿子和马车。 两家同属于金乡府的东城,比邻的非富即贵。 陈大举、唐允儿、青竹再加上家丁来喜专门负责拿备好的礼品和银两,一行四人走出陈家大宅。 陈大举认得这个家丁来喜,就是昨天扶他进府的那个偏瘦的家丁。 这小子回来事,终究还是得到了唐允儿的信任。 由于今天管家陈全不在家,临时代替了管家的职责。往常这样的事情都是管家陈权陪同的,来喜欣喜若狂,一路上拎着东西,十分卖力。 还没忘了嘴上抹蜜,对陈大举奉承道:“少爷,您今日比往日更显英姿飒爽。特别是这身行头,那可真叫一个合身啊。完全把少爷风流倜傥、潇洒不拘的贵气给烘托出来了。” 这来喜知道平时下人给少爷备好的衣物,唐允儿都会自己再稍作改动,有的还会大改。 这三言两语,不仅把少爷的马屁给拍了,其实他更想借此向这位少奶奶献媚,他知道这府里,做主的除了老爷就属这少奶奶说一不二了。 陈大举出得门来,看着阳光明媚,空气清爽,远处绿水青山。 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大好。 本来走在前面的他,一个后侧步,转身回首一个“笑揽九天”,便把唐允儿收入怀中,操起她的双腿,便往“状元桥”上奔去。 这是为了报昨日之“仇”。 他陈天举就是在战场上都没这么狼狈的被人抗在肩上过呢,何况是一个比自己弱小的女人,还是个古代裹脚的女人。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唐允儿并没有裹脚。 唐允儿一路小鹿乱撞,三两下有气无力的挣扎之后,便乖乖躺在陈天举怀里,任由摆布。 一直来到“状元桥”上,已经把青竹和来喜甩开了五六十米路远。 唐允儿痴痴的抬头看着陈天举。 冷不防陈天举在桥上一个急停,怔怔的俯瞰着桥对岸。 她才如梦方醒,从陈天举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有些不妙的事情即将发生。 第六章 别惹我的女人 陈大举望了一眼怀里的唐允儿,精神一振,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 机警地往桥下另一头的方向望去。 十来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和几个奇装异服的矮个男人,在桥那头或站或坐在桥墩上,或者倚靠在桥护栏上。 眼镜恶狠狠的等着他们。 桥是拱形桥,陈大举和唐允儿正好站在桥中央的最高处,能清楚的看到有几个人手中还拿着棍棒藏在身后,看着像领头的那个腰间还别了把腰刀。。 唐允儿反身对陈大举说道: “大举,这批人不像你往常惹的那伙人。” 我惹的?陈大举在部队受过严格训练,并且受到纪律的约束。除了接受任务,面对敌人凶狠无比外,并不屑于跟地方上的小地痞流氓争雄斗狠,对普通百姓那更是秋毫无犯。 我这具十六岁身体的前主人就未必了,从小娇生惯养,争风吃醋,争雄斗狠的事肯定没少干。 唐允儿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腰间别着腰刀的矮个男人身上。 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前几天你不是问我衣服怎么弄得这么脏吗?那天我救了一个正在被几个东瀛浪人欺负的女子,把那些浪人恨恨的收拾了一顿,才弄脏了一身衣服。就那人,他就是那几个浪人中的其中一个。” 唐允儿手指着那个矮个腰刀男子,一脸的鄙视。 陈大举以他职业的专业眼光和历史知识,巡视了一下他们的打扮和身上藏着掖着的那些粗鄙的凶器,战斗力如何已心中了然,朝他们潇洒一笑。 向唐允儿说道:“老婆,哦不,媳妇儿。……娘子不用慌,有相公在此,谁也不能欺负你半根毫毛。” 发觉自己这种刻意模仿古人说话的强调,别扭之中,还挺像那么回事,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次。 又是第一次。第一次唐允儿觉得陈大举的笑不幼稚,不猥琐。 “少爷,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来喜气喘吁吁的,刚走到桥边,就听到了陈大举爽朗的大笑声。 后面三五步外,青竹一手插着小柳腰,一路小颠的跟着。 唐允儿自幼跟着陈府的家丁教头习武,还受高人指点,并没把这些东瀛浪人放在眼里。 但要是真在绝对力量和人手上,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 何况还有这么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小老公需要时刻分散注意力来保护。 心里也是很虚,下意识的往陈大举身上靠了靠。 听到小老公说话这么霸气,让她毫无来由的无比仰视。 小老公居然能说出这么男人的话,真是脑子进水,祖宗显灵啊。 其中几个人身高明显要比几个彪形大汉矮小很多,而且服饰和头型也很不一样。和小说还有史书上描写的东瀛浪人形象是如出一辙。 上次这几个浪人正要在一个良家女子身上寻找快活,被唐允儿遇上,狠狠教训了一顿。 几个浪人通过查访,查清了她的住处,上门惹事怕吃亏,便雇了几个彪形大汉等在这拱桥的另一侧,正好是从桥那边过来的盲区,想攻其不备。 他们早查清了陈大举是一个不会武功,只会嘴上逞强的没用之辈。 因此,几个彪形大汉在那个矮小浪人“叽里呱啦”的命令下,朝桥上一窝蜂涌来。 陈大举警觉的观察着周围,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中,被那几个彪形大汉和东瀛浪人团团围着。 来喜和青竹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已经被两个大汉像拎小鸡一样给提溜到了桥中央。 陈大举不慌不忙,一手做出一个保护唐允儿的姿势。问道: “在明朝杀人,咱家能把事儿平掉吗?” 唐允儿愕然:“平掉?” 陈大举恍然大悟,用一种更直白的方式再次问道:“如果我杀人了,需要偿命吗?” 唐允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句话,居然是出自陈大举之口。 以前你犯事的时候,什么时候问过别人要不要负责任? 不都是我从府里拿钱帮你擦屁股吗? 你何时在乎过后果。 不过,这十多年来,大事小事经常犯,还没犯出人命官司。 这也是老爷和夫人很欣慰的地方。也因为如此,才一直放纵不管。 反正家里不缺钱,将来也是给这个儿子花掉的。 两口子这方面很看得开。 只要不谋反,不惹那些分封在此的皇亲贵胄,在银子面前都不是事儿。 唐允儿略微有些颤抖的说道: “应该可以吧。你不是要陪着我和这么多人打架吧?他们可都是带着武器呢,我们手无寸铁啊!我们可以和他们讲和,给他们银子。难道凭你还想杀人吗?” 陈大举放下这些不打紧的心思,就算能杀人不偿命,他也不会在用新身份出来的第一天,就大开杀戒的。 更何况,他还想让今世的爹妈更省心才是。 不过,在任何时代,都没有比武力更直接、更省事的手段了。 自己一直都在接受最严格的武力训练,来到这个天下已乱的时代,就更是左右逢源了。 尤其是自己擅长的近身搏斗“马伽术”,在这种近距离的包围中,制敌、击杀都再好使不过了。 矮个浪人用一口生硬的江南沿海一带的语言喝道: “臭婆娘!终于等到你了。看今天怎么好好教训你。除非你向我们求饶,伺候大爷们几天。哈哈哈,我们可个个比你这个不中用的男人厉害呢?” 周围传来一通不屑的嘲笑声。 这时,桥那头街道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纷纷惊觉桥上正在上演一出好戏,在不远处乱哄哄的围起来看热闹了。 一个拉着货物,路过的马队,被看热闹的人挡住了去路。 怎么驱赶,都没办法驱散人群,腾出够马队通行的道路来。 索性扬鞭让后面的队伍停了下来,歇脚喝水,往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陈天举习惯了执行秘密任务。 还从来没被这么多看热闹的人围观过。 突然有一种心怀大放,跃跃欲试,以飨观众的期待感。 表演力十足地仰天长啸道: “我的女人谁敢动?就你们这几个小豆丁,再加上这几个不中用的大木头,还想在我这折腾出什么水花来吗?” 唐允儿略本紧张的心情,噗嗤一笑,居然放松了下来。 这小老公每次惹完事,都是自己帮着擦屁股,确实不是打架的料,可嘴上功夫还真是没输过。 矮个浪人哇哇一顿乱叫,众人变色,那几个大块头得到命令,纷纷掏出后腰藏着的棍棒。 浪人们也在几声“哐当”声中,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 陈大举把唐允儿略微的往护栏边上推了推,自己则张开双臂,一副随时准备招架的样子。 两个彪形大汉趁他站姿未稳,想来个偷袭,互相使了一个眼神,举棒分别从左右陈天举的盲区劈砸下来。 第七章 王之蔑视 远处围观的的人群,尖叫声不绝于耳。 一旁被彪形大汉控制着的青竹更是闭上了一双秀目,不忍直视。 来喜瘦小的身躯被彪形大汉一只梧桐树干般的手臂紧紧的扣着,极力想挣脱,惊叫道: “少爷,小心。” 想以此提醒自己的少主人有人偷袭。 唐允儿在陈大举身后的护栏处,一分也不敢掉以轻心。 看到两大汉举棒超小老公死力砸去,她也是顾得了左边,顾不了右边,急上眉梢了都。 对于受过专业防爆、反恐训练的陈大举来说,这只是基础科目而已。 成为军方特勤人员之后的魔鬼式的训练,让他无论是身体灵敏度,还是视觉、听觉和判断力上,都要比常人强上数百倍。 在一众悍匪围攻上来,落位之后,他便已经对有可能遭受攻击的各个方位,以及攻击手段,都做出了预判。 在脑中早已推演完毕,做好了防守反击的预案。 棍棒虎虎生风地从两侧袭来。 陈大举朝一侧转身,双手托住其中一悍匪手腕反关节用力一扣。 左脚同时蝎子摆尾,用脚后跟正面迎踢另一悍匪的手腕,棍棒脱手掉下。 扣腕、迎踢一气呵成。 被踢悍匪正想寻回“咣当”落地的棍棒,已被陈大举扣腕躲来的棍棒迎头重锤,昏厥在地。 多年的训练和实战中,陈大举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特别是在以少对多的时候,必须充分预判,把握先机。 要就不出手,伺机而动,出手就必须制敌。 被空手扣腕夺掉棍棒的悍匪,扶着受伤的手腕,“哇哇”直叫。 让陈大举虎狼般的眼神逼得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难道被这娘希匹的东瀛人浪人为了压价把我们给摆了一道? 那矮个不是说这姓陈的府里,只有这小娘子和府里的武教头算有点能耐吗? 陈家的败家公子连个普通书生都不如。 为何出起手来竟如此狠辣? 一众悍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贸然出手偷袭。 接着陈大举又捡起另一悍匪掉在地上的木棍握在手里,护在唐允儿身前,摆出应敌作战的姿态。 向惊魂未定的一众悍匪吹了个响哨,大声喝道:“来吧!豆丁、木头们。” 矮个浪人叽里呱啦,挥舞着腰刀,示意众悍匪一起上。 众悍匪蠢蠢欲动,却始终无人敢再带头扑上来。 这小子这么狠辣的打发,想都没想到,他们块头再大也吃不消啊。 陈大举暗自庆幸,在击退两个偷袭者之后,剩下的悍匪没有一拥而上。 就在刚才这一个回合上,面对两个身形和力量远大于自己的悍匪,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在绝对力量上的差距。 当下自己这只有十六岁的身子骨可经不起狂风暴雨般的棍棒和拳头啊。 现在只是暂时的唬住了他们,等他们缓过神来,一拥而上,随着时间的消耗,自己必然会逐渐落于下风,沾不到半点便宜。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陈大举一声长啸,又是吓得众悍匪虎躯一震。 猛虎出笼一般的,左右手各执棍棒主动扑将了出去。 棍棒上下飞舞,满天棍花,专挑这帮匪类的膝盖、肘关节、双耳、头部、下阴……等脆弱部位攻去。 与十多悍匪战作一团。 在众悍匪还没有形成团队配合之前,迅速移动身体,以快攻强,肘击棒砸。 过半悍匪已痛苦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擒贼先擒王,陈大举往矮个东瀛浪人方向,撕开一个口子。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矮个东瀛浪人,横刀挡在身前,脚却跌跌撞撞往后退。 众悍匪跟着陈大举的进攻路线,不断咬住迫近,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唐允儿见时机已到,摸着护栏往控制来喜和青竹的两个悍匪靠近。 趁敌不意,使出那日对付陈大举的点穴功夫,蜻蜓点水般在两悍匪的腰胯处写意一击,便瘫软在地。 青竹死里逃生般,保住唐允儿,抽泣不已。 唐允儿不敢有任何耽误,安慰了两句青竹,便再次往陈大举的方向望去。 只见,陈大举左右举棒格挡,将护在矮个东瀛浪人身边随从袭来的腰刀震落。 弃棒,一个近身,脚踢膝撞,使出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擒拿手法,直接将矮个东瀛浪人的腰刀,反手架在了浪人自己的脖子上。 陈大举就这么刀架脖子上,押着矮个东瀛浪人喝退后了方追击来的彪形大汉,重新回到了“状元桥”中央。 他要占据制高点,方便观察。 远处围观的百姓发出爆裂的喝彩声。 最近半年来,城中的东瀛浪人,越来越多,欺男霸女,夺人财货。 官府只知道敛财,毫无作为。这帮彪形大汉地痞也是为虎作伥,一丘之貉,让城中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看到有人站出来,好好教训了这帮恶人一顿,也是深感长长出了一口恶气。 先是一片奚落叫好声,往剩下的几个东瀛浪人模样的人扔一些杂物。 随后人群中冲出来几个人,扁担、锄头、棍棒,一起往这些浪人身上招呼。 紧接着一群人都蠢蠢欲动起来,把这几个东瀛浪人吓得抱头鼠窜。 群众的力量真是伟大啊,陈大举不禁心中惊叹。 剩下几个还有战斗力的彪形大汉,见钱主都在陈大举手上了,这班东瀛浪人自己的人都跑了,自己在陈大举身上也捞不着半点便宜,好汉不吃眼前亏,扶起倒地痛苦挣扎的那些同伙,惊魂落魄的也散了。 陈大举见危机已除,心中大石方才落下。 腰马一沉,连刀一起,将矮个东瀛浪人扔下了“状元桥”下的金乡河中。 唐允儿一双俏目,露出怔怔之色。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怎么会相信这个男人就是自己那不着调的小老公陈大举。 她欢喜地一把扑向了陈大举,结结实实的把他搂在怀里。欢呼道: “天呐,大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威武啦?以后你都可以保护我们了。让我看看,伤到哪没?” 唐允儿在陈大举身上一顿狂摸,确定当真毫发无损才放心。 陈大举已经习惯了唐允儿一惊一乍的举动,这是她的真性情,她也是真关心自己。 搂着唐允儿按原定计划朝桥下走去,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很多,还是有不少人向陈大举投来赞赏的目光。 认识陈家大少爷的人,都不敢相信,他还有这帮能耐,看来以前的观感是需要改变一下了。 “一会你问问知府大人,这班浪人这么嚣张,还能不能管啦?不能管,滚蛋!” 陈大举跟唐允儿打趣道。 唐允儿心中一激灵,这没正行的大少爷,别一会在知府府上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公子,请留步。” 马队中一个与自己年龄稍大,哦不,应该是与前世年龄略长的男子,手执马鞭朝他们走来。 第八章 守备大人(一) 陈大举再细看那人,身形健壮,皮肤要比当地人都略黑,但显得很细滑。 眉目间给人一种精明果敢的感觉,还有几分书生才有的雅致气息。 后面浩浩荡荡跟着几十辆马车,上百号人,个个劲服装扮,有些人脸上还有类似刀剑留下的疤痕。 显然不是一般农民,也不像寻常商帮或镖局,连个显示身份的“号旗”都没有。 “这是我们守备大人,翁大人。” 没等陈大举开口,边上一个个子不高,小厮模样的人介绍道。 听到小厮的介绍,唐允儿把陈大举的一只胳膊从肩上拿下来,施礼道: “原来是舟山守备翁之琪,翁大人。久仰大名,近几日我们老爷在府里也常提起翁大人的大名。不仅是书香门第,还能武场夺魁,称赞大人您是当今皇上钦点的旷世将才。不亏是我大明庚辰科武举第一人啊。真是气度不凡。” 陈大举暗叹,唐允儿不仅手上有些功夫,这嘴上功夫也是不亚于常人。 难怪陈家大事小事,都有她的身影,还真不是个花瓶。 “我刚才听围观的百姓说各位是陈博达陈老爷家的人。看姑娘的气度举止,一定是陈老爷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儿媳妇啦。而这位公子,就是世子陈大举,陈公子无疑了。” 翁之琪虽是武举出生,却是世代书香。 手执马鞭,仍然还是彬彬有礼,向陈大举和唐允儿施礼继续说道: “陈老爷富甲一方,却没有为富不仁,每到初一十五,都会在这座“状元桥”旁施粥给难民百姓。实为我大明之福啊。如今大明灾祸不断,流匪四起。如若大明能多些像陈老爷这样的善长壕翁,大明何愁不能天下太平啊。那些异族蛮夷又怎敢趁祸端,扰我大明子民,占我锦绣河山。哎” 翁之琪满脸的茫然与无奈,显是还有说不尽的苦楚,只能勉强这么短短数言以蔽之。 “翁大人书香门第,忠义无二。今日能在家门口一睹翁大人英姿,实属小女子的荣幸。只是不知,翁大人把我夫君叫住,有何吩咐?” 唐允儿聪明善语,谈吐大气,让陈大举少了不少开口的麻烦。 要是让陈大举像他们这么说话,还这么多礼节,真是不习惯。 但也不能一句话不说,要不然他这个窝囊废,除了吃喝玩乐,其它什么都要老婆出面的恶名不是坐实了吗? 煞有其事的说道: “翁兄,家父在家常教导我,男儿当如翁之琪,要做就做大明的热血男儿。……” 陈大举实在编不下去了,只好草草结束说了句: “还请翁兄不吝赐教!” 赐教?赐教什么呢? 翁之琪也是一脸懵。 那我就赐教你一二吧。 “大举兄弟,朝廷现在内忧外患,正是用人之际。刚才看兄弟身手,实属不凡,就是我这数百军士,也没人敢说单打独斗,能有必胜把握的。” 翁之琪不亏为书香之后,稍换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大举兄弟这身子骨却是稍稍欠些许男儿硬朗之姿。刚才若是那群匪类,抢你先机,群功于你。兄弟你也的体力是撑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的。如若能到朝廷军中历练历练,半年,不出半年定能让大举兄弟龙精虎猛。再加上兄弟这一身好手段,别说这些个酒囊饭袋的匪类,就是战功杀敌,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也不是什么难事?” 带团队的就是不一样啊,能说会道。整的他后方的军士,略显疲惫的姿态为之一振。好像立马就能穿上战甲上阵杀敌一般。 陈大举初到大明,今世的一点记忆都没有,正处在迷茫期。 听翁之琪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热血沸腾。 作为一名曾今的军人,优秀的特勤人员,他能感觉到翁之琪的真诚,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在同一个频道的人。 来喜和青竹,在后面一边听翁之琪对着陈大举说这么慷慨激昂的一番话,一边一直在偷笑。 这个翁之琪,肯定还没来得及打听咱们家公子禀性,这会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聊天。 要让咱们公子吃喝玩乐,一点毛病都没有,他准上杆子一百个同意。 你要让他参军,你还不如杀了他呢。 就算公子图个好玩,答应了下来,老爷也不会答应啊。 陈家就这一根独苗,之所以这么骄纵惯养,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陈老爷宁愿自己去,也不会让儿子去的。 陈大举望向唐允儿。 她送来一个温暖的笑容,显然是在说,我知道你不会去,翁大人不了解你才这么说的。 既然翁大人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呗,见面还是朋友,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在她看来,今日陈大举的超长发挥,实属偶然。 他脾气秉性在那摆着呢,十年养成的闲懒败家子习性,他会去做个军士? 陈大举听翁之琪说完,再加上他从小在蓝观古蓝老头那耳濡目染,了解到的那些明清知识。 感到有一种真正脱离了任何束缚,可以在这乱世放手而为的轻松,兴趣被点燃。 说道:“愿闻其详。” 唐允儿、青竹和来喜三人一脸惊愕,看着陈大举。 这大少爷的病,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得治,得尽快治。 虽然现在这个大少爷更威武,更符合“顶天立地”男子汉的价值标准。 但却让他们显得很陌生,这哪还是陈家大少爷啊? “如今大明天灾人祸,祸端不断,让李自成、张献忠这样居心叵测的匪类有机可乘,蛊惑无知百姓造反,害的百姓流离失所,为了生存,沦为民匪,与我大明官军作对。但归根结底,都是华夏同类,手足相残而已。真正的虎狼,实是北方后金与沿海的海寇、东瀛浪人,他们不断袭扰我大明百姓,侵占大明的疆土、海域。合力消除这些外患才是你我这些大明热血儿郎的大义之举啊。” 翁之琪越说,自己都越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拿起刀剑,和这些虎狼决一雌雄。 他镇守的舟山一带,身处沿海,往来贸易运输频繁,经常有海寇出没。 再加上流入沿海的东瀛浪人日益增加,使得防备任务不断加重,。需要不断扩充军士,就要不断增加军饷和粮草辎重。 舟山一带主要是以渔业、小手工业和贸易为主,本地粮食种植不足以支撑军需。 因此不断增加的军需粮草,就必须从周边的地区不断征缴,收购。 这次就是受参将黄斌卿军令,来到金乡府一带,粮食种植充沛的地区筹备粮草。 为了赶时间,并且避免被流匪和海寇路上打劫,只知会了当地府衙和征粮大户,并在城西废弃的城隍庙安营扎寨,随时都可能拔寨机动走人。 他们隐去官军身份,白天征粮,晚上赶路。 现在也是刚刚从各地的征粮点回来,准备赶到西城城隍庙营寨集结。 却刚好被围观的百姓挡住了通道,才稍作耽搁,也算是歇脚了。 唐允儿并不知道这么多细节,也未曾听其他人讲过,只是最近时常听老爷陈博达提起翁之琪这么个人物。 现在才恍然大悟,想必老爷近日频繁下乡,就是为了配合官军征粮的事。 听翁之琪这么一讲,征粮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还有被流匪和海寇袭击的风险。 心中顿生寒意,不禁身子一激灵,担忧起老爷的安危来了。 第九章 守备大人(二) 果然书香门第,武举夺魁,谈起道国家大义,便是慷慨激昂。 陈大举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也总会有这样的自豪感。 他暗自叹服,在明朝大厦将倾的时候,还有这样的“卫道者”。 “翁兄真是顶天立地,时刻心怀社稷,令小弟佩服万分,佩服!不知有何关照小弟的啊?” 他小时候就听明清史学教授蓝观古说过,在南明都城——南京失陷后,“弘光帝”朱由崧被叛军田雄强行登船挟持。翁之琪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掳走。 恸哭不已,拔尖自刎,自沉于芜湖的板子叽。 足见其忠。 陈大举最是佩服忠勇的人,此时能见到翁之琪本人,听其一番慷慨陈词,可见历史对他的评价还算符合。 不过还是觉得他忠勇有余,心思素质似乎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这种自杀来表明忠诚的事情,他陈大举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不过对于忠诚的人,他还是很敬佩的。 翁之琪对于他刚才临危之际,表现出来对女人的保护,和临场应变能力,以及狠辣的手段那是极为欣赏。 虽说陈家富家一方,有能看不上军中的差事。武人位轻,陈家老爷也不会让子弟成为武人。 但他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是想试一试,把陈大举纳入麾下。 继续说道: “我与令尊陈博达陈老爷,也有几分交情,贵府祖上曾有一门三状元的伟业功德。如诺贤弟有志于在军中报效朝廷,何不来舟山大营和愚兄一起清除海寇,保一方太平呢?” 陈大举哑然失笑,不知道如何应答才好。 毕竟自己刚到这乱世之中,对大明的历史,也只是比普通人了解多那么一点而已。 可不敢这么快就随意站队,免得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便信口说道: “翁兄说得极是,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还得与家父商量。” 翁之琪显然对他是极为的喜欢,不厌其烦,甚至有点势在必得的说道: “如今朝廷不缺舞文弄墨,只会纸上谈兵,勾心斗角的文人雅士。缺的正事像大举兄弟这样的热血男儿。刚才贤弟对那些东瀛浪人略施惩戒,便让城中百姓大快人心。如果你我兄弟能一起将海寇和这帮为祸百姓的东瀛浪人驱除出我大明海域,岂不快哉。” 陈大举只好连连点头称是,没毛病,他说的一点都没毛病。 但是发展的前提是生存。 只有先在乱世中先生存下来,才能在将来一展拳脚,图谋发展的机会。 军中生涯,不仅让他更加赤胆忠心,也让他学会了谨慎和责任。 不管怎样,自己在大明是有双亲的,还有个未过门的媳妇,更有府上一百多号人要养。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在外面混不好,或者不想混了,还能回来继承家业。 在这大明末年的乱世,父母逐渐老去,家中没个顶事的爷们,终究还是不行的。 何况还是到军中效力,虽是大明官军,可终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已。 还是先守住家业,猥琐发育吧。 想到这,陈大举心里感觉到了一丝酸楚,不知道在二十一世纪的双亲可还好。 “大举兄弟,此行我就驻扎在城西的城隍庙。短则三天,长则五天,征集完粮草,我便返回舟山大营。待贤弟征得令尊同意后,可来找我。” 翁之琪向旁边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对陈大举刚才的身手仰慕的不得了,恭恭敬敬的给他递上了一张“符牌”。 “凭此符牌,贤弟可到舟山大营中找到我。愚兄还有征粮重任在身,不便久留,在此先别过。” 陈大举不知道翁之琪哪来的自信,自己就一定回去舟山大营找他吗? 脑子一根经啊!不过此人肝胆相照,直来直往,倒是有几分像我陈大举,可交。 只是这情商就不敢恭维了,就不怕我拿着你这“符牌”,半夜闯了你的军营,抢了你的粮草? 难怪主子一死,就自刎,殉身报主。 以后有机会,自己得点拨点拨他。 陈大举一行四人,给翁之琪的大队人马腾出了道来,目送离去。 几十辆马车上,装载粮食的麻袋,堆得高高的,在上百人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往城西走去。 队伍中,除了劲服装扮,带着武器的军士外。还有不少穿着破破烂烂,衣衫褴褛,两手空空,只是在一旁帮忙把着麻袋的青涩少年。 “哎,少奶奶,看来又闹饥荒了。” 来喜指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青涩少年叹气道。 “可不是,夏天有大涝,秋天还有蝗灾。到了冬天就更可怕了,时常能在外面街市上看到冻死的难民。一到冬天,奴婢们都不敢独自出门,生怕一踏出门口就遇上这些可怜的孤魂野鬼呢。” 青竹一边说着,一边声情并茂好像现在就看到了一样,往唐允儿身上靠。 “是啊,少奶奶,当年小的也是因为家里闹饥荒,爹妈想把我送到下来征粮的官军中,好歹谋条活路。虽然有可能战死异乡再也回不来,但也不至于立马饿死。。陈老爷当时下来收粮,看我个小体弱,可怜我家中就这一根独苗,就收了我在府里做个打杂的家仆。” 来喜说着说着,眼眶已经湿了。 饥荒在明末真的这么可怕吗?路有冻死骨就那么寻常? 陈大举特意放慢了脚步。 举目细细看了看这条贯穿东西的临岸繁华街市。 岸边上,还有几个巷子口的出入口处,都有三五成群,穿着破破烂烂的难民。 有的“老爷、太太”的低三下四在乞讨,有的已经有气无力的靠在了墙角,等着同伴送来水和吃的。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在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身边抽泣着。 “爷爷,我饿。” “春儿乖,不哭,来把这个吃了。” 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小半截黑乎乎的东西,掰了一点下来,送到少女嘴里。 “咳咳~~,爷爷,苦。”小女孩想把刚嚼了两口的东西吐出来。 “乖孙女,咽下去,咽下去就不饿了。” 老头自己咽了一口口水,没舍得吃,把那剩下的半截又重新揣回了怀里。 小女孩两眼泪汪汪的仰头盯着老头,艰难的把东西咽了下去,干呕了两下,眼泪哗啦啦的顺着小脸滑落了下来。 把嘴角下方的一颗红痣冲刷得异常发亮。 在满脸污垢的脏兮兮的脸上,显得特别显眼。 陈大举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各个有可能揣着银子或银票的地方。 然而并没收获。 唐允儿在一旁催促道: “大举,我们得快点了。刚才耽误了不少时辰。再晚了知府大人可能就不在府里了。” 小女孩的抽泣,并没有引来路人的怜悯。 大家都麻木的穿梭在这条繁华的大道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路要走。 别人的事,哪管得了这么多。 陈大举叹了口气,听了唐允儿的话,加快了脚步。 对来喜吩咐道: “你记着这个巷子口,一会从知府大人那出来,务必从这个巷子口返回,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来喜、青竹和唐允儿并没有觉察这大少爷是对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想帮这一老一小。 虽然同是苦命人,但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对别人的遭遇越来越漠视。 最多只是替别人难过几分钟而已,因为他们自己也无能为力。 只当是这大少爷肯定是又想到这附近烟花之地去求乐子了。 来喜顺口应了下来。 唐允儿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刚才还觉得自己的小老公像个顶天立地男人,这又死性不改,正事还没办,就又想着去“极乐坊”求快活。 第十章 知府的谎言 又穿过两条巷子后,陈大举一行四人终于到达知府穆有德的私宅。 虽是晌午,但连续来的高温,让这段本来不长的路,变得比往常走起来要艰难些。 对于在军队历练过的陈大举来说,自然是没什么事。 但对于陈家少奶奶来说,这样的天气本应该是好好在家纳凉的。 大热天早早的出来,也是为了尽快到知府穆有德处打听出“吴神医”的下落。 无论陈大举在别人眼里是怎么个德行,在唐允儿眼里,始终是她的夫君。 照顾他就是作为陈家少奶奶,作为陈大举妻子应尽的责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何况,陈大举现在有“失心”之症。 他是陈家的独苗,陈家对自己有恩,有恩就得报。 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要说这个小老公只是忘了一些人一些事,就是变成傻子,变成呆子,甚至成为“木僵”之人,她也会尽心尽力对他好的。 单纯,善良,这就是唐允儿。 唐允儿在知府穆有德的私宅门口停了下来。 青竹拿着小扇子,给唐允儿送来了些许清凉。 来喜拎着东西,喘着粗气。 在少爷和少奶奶停下歇脚的功夫,他已经拎着东西走上宅子的台阶,晃动大门环叫起门来了。 一会功夫,“吱嘎”一声,从门缝里探出个八字须脑袋。 他并不认识来喜,警惕地问道: “谁啊?知府大人家的门也敢乱叫。” 来喜已经习惯了被别家家仆用这种不客气的语调问话了。 越是大户人家的家仆,越是狗眼看人低。 陈博达为人宽厚,因此教出来的家仆,也要比其他大户人家的奴才有涵养。 笑眯眯的对他说道: “我是来喜,陈博达老爷家的家仆,今天陪我们少爷和少奶奶特意来拜访知府穆大人的。还请您老通报一声。 “陈博达老爷?城东的陈博达陈老爷吗?” 家仆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着来喜。 然后眯着惺忪的双眼往台阶下不远处望了去。 好家伙,忽地睁开了双眼,两手拉开大门,笑眯眯的往台阶下迎了出去。 这一激灵,把来喜给着实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上的物件失手掉地上。 “举少爷!哎呀,我的大少爷啊。您可是多日没见了啊。少奶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让您久等啦。我这就差人给二位通报知府大人去。里边请,里边请!” “八字须”家仆谄媚地顺势从陈大举手上拿过扇子,帮他扇起了风,一边往里带路。 进的门之后,立马吩咐一个看着很是老实的家仆前去向知府王太德通报。 还特意嘱咐,一定要快。 老实家仆一阵小跑,往宅子深处跑去。 一路上,家仆有意压慢步伐,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问候了一下陈府的老爷和夫人,又把附近几个县闹蝗灾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然后关切地问道陈家的粮食产量有没有受到蝗灾的影响。 一路上,陈大举一言未发,都是唐允儿代为接话。 家仆想着这大少爷可能是天气闷,走了这么一段路,懒得跟他搭话。 后面也就没再问话了。 一直客客气气的陪着他们来到了大厅。 近到大厅,众人忽然觉得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一阵清爽。 从下往上,好不通透。 陈大举在大厅里见到知府穆有德,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晚辈见到长辈”该有的礼数。 对于古代这些繁文缛节,他是完全不懂。 穆有德似乎对陈大举这种无理也很习惯。 陈大举的无礼是因为他不认识穆有德,更不知道面对古代这么个父母官,该如何施礼。 所以就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好了,凡事还有这个俏媳妇呢。 穆有德不以为然,是因为他太了解陈大举了。 从他穆有德到金乡府上任以来,这个陈大公子什么时候给自己施过礼数啊。 浪荡公子一个,碍于陈家老爷在金乡的财力和影响力,自己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也就从来没跟他计较过。 要是换做寻常百姓,敢在他面前无动于衷,早就板子伺候了。 穆有德身材肥大,个子却不高,整个人显得很臃肿。 像一座肥肉做的大山一样,横卧在大厅左侧的卧榻上,躺在一个正在给他喂葡萄的美女怀里。 另有两个婢女正规规矩矩的站在身后给他摇着扇子。 “八字须”家仆将一行四人领到穆有德面前,便识趣的施礼退了出去。 穆有德慵懒的从美女怀中坐了起来,突然很是热情的笑道: “世侄啊,刚才听下人来通报,说府陈大公子亲自来到我府上,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啊!哈哈哈” 陈大举微微一笑说道:“晚辈看望长辈那是天经地义,我代家父向您问好啦。” 言多必失,这个道理陈大举还是懂的。 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要的。 于是,才想出了这么句不痛不痒,关键是还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场面话。 穆有德怔怔的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上下又大量了一番。 除了眼里少了些浪荡公子的浮夸之气之外,好像并无太多变化。 身子骨看着也较往常硬实了许多。 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年初的元宵灯会上,有这些变化也属正常,毕竟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嘛,所以也未多想。 接着冲唐允儿笑嘻嘻的说道: “世侄女,这是出落得越来越标致大方了,博达老弟真是福气啊。有这么个漂亮懂事的儿媳妇。” 同样是笑,却有些色眯眯的味道。 眼神还不断在唐允儿身上游走,完全不顾其他人在场。 穆有德掌管着金乡所有百姓的福祉,身为父母官,虽然没有像父母样照顾好这一方百姓,却像父母一样,觉得所有的百姓都是自己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唐允儿自然知道这穆有德是什么货色。立马佯装客气道: “世伯,您抬爱允儿啦。您家宝贝女儿紫菱,那才是国色天香,仙女下凡,整个金乡都找不出第二个呢。” 没等穆有德回话,立马将身子挪出了他的视线,向来喜吩咐道: “快,来喜,把老爷临出门时特意交代的百年人参给穆大人看看合不合心意。” 来喜心领神会,将一个长长的锦盒打开,在穆有德面前展了开来。 青竹帮着把剩下的几个盒子都打开了。 全是一些手镯和玛瑙项链、耳环等贵重物品。 “嗯,不错,这个人参是个稀罕物。世侄女啊,一定得好好代老夫谢谢令尊。博达老弟真是有心之人啊。” “来,来,美人,你来选一个,看上哪个拿哪个。哈哈哈。” 一旁女子正在欣赏着这些美妙物件,听得穆有德如此大方,殷情地在他那厚厚的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挪过身子在盒子里取了一个品相最满意的镯子,往那既纤细又滑溜的粉臂上套了上去。 一脸满足的样子。 “世侄女啊,说吧。有什么事?你世伯我能帮上忙的?” 穆有德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当然知道什么叫有来有往。 对于这些富甲一方的大户人家,更是不能怠慢了。 说不定一不小心得罪了谁,这头上的乌纱帽什么时候丢掉的都不知道。 “人家这都是些小事,哪敢惊动伯父您啊。” “哈哈哈,你个机灵鬼。说吧,不管你看上我府上任何宝贝,你都可以带走。” “世伯,真没有什么大事。您府上都是无价之宝,我哪敢有这心啊。我们家老爷回去非得打我板子不可。” 穆有德敷衍地笑了,笑得很大声。 这金乡府,他是父母官,这些豪绅富贾平时都会想着法给他送东西的,还从来没有人从他这带走过东西。 “那这样吧。等你和世侄洞房花烛的时候,我再送你们一份大礼如何?” “那,那我和大举先谢过世伯啦。对了世伯,听说二哥的“木僵”之症已经被神医治好了。世伯真是本事,不知道您是从哪请来的神医?目前可还在府上,世侄女还真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呢。” 穆有德先是一怔,然后又哈哈大笑道: “世侄女,对你二哥还真是关心呢。菩萨保佑,你二哥这身子是日渐见好。不需多少时日,便可以恢复往常了。不过,神医当日为你二哥看完病之后就离府了。走的很是匆忙,任我一个堂堂知府都无论怎样也留不住。你们可能没这缘分了。” “哦,是这样啊。没关系,只要二哥病治好了就好。世侄女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神医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细细想来,还是二哥有菩萨保佑,只是那神医趁巧赶上了而已,见不着也没什么可惜的。” 唐允儿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 找不到“吴神医”,就有可能治不好陈大举的“失心”病,十多年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就等于归零。 第十一章 隐患 回到陈府大门外,已经是正午时分。 空中的太阳比晌午的时候更加毒辣,外面的青砖上腾起层层热浪。 唐允儿显得有些沮丧,别说“鬼医”的面了,连“鬼医”的行踪都没有了解到一二。 一个顶替来喜看门的门子,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居然敞着领口,倚靠在门框上打起了盹。 楞是没发现,唐允儿一行四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唐允儿正有股子晦气没地方撒呢。 碰上个这么不长眼的奴才,也不顾女儿家身份了,一脚踹了上去。 “你个狗奴才,让你看门,你睡觉。青竹,等管家回来,通知他,这个狗奴才这个月的月钱减半。” 青竹领了命,狠狠的瞪了一眼看门的门子。 平时青竹、红梅等一众跟唐允儿亲近的丫鬟,都是想着法子,如何让少奶奶高兴。 这倒好,本来今天的事就不太顺。 一出门遇到一帮东瀛浪人来找晦气,到了知府那连个“鬼医”的毛都没见着。 回来的路上,唐允儿又一眼不发,心事重重的样子。 青竹也不敢问个所以然,只好一路给她扇着扇子,降降温,轻快轻快,等回到府里再想办法给少奶奶放松放松心情。 来喜暗自庆幸,还好今天不是自己当班。 要是换做往常,这大热天的,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拜访,偷懒被抓的就是他了。 陈大举看到陪同他一起出门的三个人,前前后后尽心尽力,也很是有些感动。 自己是大少爷,凡事都会先顾着他来,包括平时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奶奶。 今天在桥上,他也是心底里把唐允儿、来喜、青竹,当成了自己家人,拼死也要护他们周全。 现在都平平安安回来了,这大半天下来,反而就他觉得轻松。 不过,有一件事,今天再次给他敲了一个警钟。 陈大举这个16岁的身体,除了样貌略显稚气外,容貌、个头跟他都是一模一样,并没什么太突兀的地方。 但是这小体格、耐力、爆发力,比起之前来,着实是差了好几个等级。 今天跟那些彪心大汉过手的时候,深有体会。 武力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过时,强者在任何地方都会有话语权,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强壮起来。 不知道平时陈府的武教头都是怎么训练这些看家护院的家丁的? “来喜,平时你们都是怎么跟武教头学本事的啊?” 这么劈头一问,让来喜有些猝不及防。 平时少爷出去寻个仇,教训个人什么的,都是直接向管家要人。 至于这些家丁平时都干什么活,怎么跟着武教头训练,从来也没过问过。 今天出去没带身上有功夫的家丁,只叫了自己这么个身材、功夫都拿不上台面的家仆陪同。 这已经不是陈大举平时的一贯作风了。 来喜哪知道这次是唐允儿的刻意安排。 今天出去,不是寻仇,也不是立威,更没想到会遇上一般来寻自己仇的东瀛浪人。 去的又是知府家里,知府是个文人,人带多了也不合时宜。 唐允儿思量一番,本来是想带着管家和青竹随行就好了。 毕竟知府那头的关系,平时都是由管家陈全在打点维系着。 陈家老爷,打心底里是不愿意跟王太德这样的朝廷地方官员走太近的。 这几十年来,来来走走,已经送走了太多王太德这样的人了。 天天嘴里喊着“天地君亲师”,私底下都干着一些私派横征、中饱私嚢,祸祸百姓的勾当。 财发了,然后找个机会就升迁了。 今年入秋以后又遭蝗灾,粮食失收,大批难民涌入城内讨活计。 官府不但没有给予很好的善待安抚,还动用官差以“流匪”之名将他们赶出城外。 因“流匪”之名,被抓入狱的无辜难民不计其数。 今日陈博达带着管家陈全和数名家丁下乡。一方面是收粮,另一方面是了解几年受灾情况,安抚那些要弃田的农民。 如果农民都弃田了,陈家数千亩的田地没有人种植,就只能长草了。 荒废的土地对于他们来说是没任何价值,陈家的资产家业会因此大大缩水。 如果数千亩田地都荒废掉了,那可真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少爷,今天看您对付那帮地痞流氓的身手,可比武教头教的那些本事威风多了。平时,我们也就是练练气力和基本的棍法,只能吓唬吓唬那些没怎么见过世面又爱闹事的乡下人。少爷您是不会看上眼的。” “我没问你学什么功夫。只想知道平时你们是怎么练的。比如怎么练气力。有没有什么东西,帮你长气力的。” “这个……,少爷,小的愚笨,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小的也练了三个月了,也没发现气力有什么见长。所以少爷,您说的那个“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啊?” “呃~~”陈大举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古人会有“健身房”这种东西吗? 在自己那个年代有钱人家都会有自己的私人健身房的。 这么大个陈府,既然要训练家丁,就一定会有器械之类的吧。 “算啦,算啦。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带我到你们平时训练的地方看看吧。” 这种年代上的差距,让他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 “代沟”有点大啊。 陈大举看着略显疲惫,还在沉思的唐允儿,吩咐青竹道: “青竹,你带少奶奶回房休息吧。” “是,少爷。” 青竹悠悠然的扶着唐允儿往她的卧房方向走去。 来喜媚兮兮地看着陈大举,说道: “少爷,您是不是想找些兵器来收拾谁?那还用着您亲自动手呢。只要少爷您吩咐,我立马从府里找人随您去。就像往常陈管家帮您安排的一样,妥妥的。” “妥什么妥?妥你个大头鬼啊,少爷我是要看看你们平时训练是不是敷衍了事。今天遇上那帮地痞流氓,看你一点用处都使不上,就这么束手就擒了。还怎么指望你们看家护院?” 陈大举这番话,说得有几番调侃。 在来喜听来,就是在说自己没用嘛。 好不容易碰上一次能跟少爷少奶奶出去的机会,都没好好把握。 看来以后又得回去看大门了。 来喜悻悻地把陈大举领到了宅子靠后比较偏又比较小的一个院子。 地上零散的放置着几个木墩和石墩,在靠墙的一个木架子上,插着十来根木棍,还有几把大刀。 “少爷,这就是小的们平时训练的地方。” 什么玩意儿!平时训练就用这些?还有战斗力吗? 陈大举一身冷汗,如今正是乱世,陈家这么大的家业,就靠这些玩意儿训练出来的家仆来保护? 第十二章 梦里勤王 当天夜里,陈天举在丫鬟红梅的侍奉下,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到了床上。 他正在为刚才筹划的两件大事兴奋不已。 他要亲自为陈府新添一批健身器材,连健身器械的设计图,都画好了。 明天就吩咐来喜按着设计图,找本城最好的铁匠和木匠去打造。 他要在三天之内看到这些健身器械都到位,带领这帮家丁们进入全民健身时代。 另外,他要把原先那个小训练场升级改造。 同时把边上那个大院子收拾出来,按着部队的训练场地改造一番,作为陈府的家丁训练基地。 陈大举已经决定,他要精兵强府,把陈家的家业保护好。 他已经有了一整套完整的场地规划方案和训练方案。 没错,一切按着当时他在部队的时候训练新兵一样,来训练这班家丁。 想到自己计划即将实现的样子,陈大举嘴角流露出了心满意得的样子。 大概一柱香的功夫之后,睡意还是来了。 ……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嘈杂的战马嘶叫声,还夹杂着攻城器械挪动的“咯咯”轰鸣声。 天色渐明,自己已经身处城头,大明的旗帜正在迎风飘扬。 他看到数百上千的火球在空中越过战马和攻城器械,从四面八方朝着城墙袭来。 短短几分钟,整个城内外已尽在火海之中,浓烟四起。 城楼上的守军,很多还未睁开眼,就在他眼前活生生的丧生火海了。 无数攻城器械正在火球的掩护下,黑压压的,缓缓向城墙移动。 能清晰的看见,敌方的战马已经嗅到了血腥的战争味道,在骑兵方阵中躁动、嘶叫。 骑兵和步兵正等候着第一波的冲锋。 城内一片狼藉!。 守城的尽是老弱军士。 看着黑压压的一片敌军,那些胆子稍微小一点的已经迈不开脚,拿不起武器,瘫坐在墙角坐以待毙了。 那是什么?怎么这种情况下,还有人往城门摸去? 几个太监服饰的人正在卖力的打开城门。 陈天举想去阻止那几个太监,可无论怎么着急使劲,整个身子就是动不了。 …… 一个庄严的大殿内。 什么情况?这是哪? 陈天举身子还是动不了。 “加派人手保护太子和圣物。” “多少人?” 白袍老者向一个青年白袍男子问道。 “据说有十万大顺军。” 青年白袍男子一边忙于指挥众人应战,一边仓促应答。 “元倩,你带一路人马,再去探个虚实。” 那被年长白袍男子称为“元倩”的青年白袍男子分明就是翁之琪嘛。 “天举兄弟,我把皇上亲封的金刀铁卫加派给你。带着你的人马,贴身保护好太子和圣物。” 年长白袍男子对着另一个年轻白袍男子吩咐道。 那个是自己吗? 陈天举极力地想看清楚他的脸,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看不清楚。。 年轻白袍男子用力,顺时针转动了供果旁边的一个香烛台。 原本脚下的大理石像一道门一样徐徐打开,露出一个楠木锦盒。 用台上锦缎包好,束于腰间。 “不管来犯之敌有多少人,都随我冲杀出去,哪怕血战一天也别让让敌人灭了我等的威风。” “必胜!”众人齐声回道。 “大明军队已经失守,京师沦陷是迟早的问题。带着圣物到外城的运河码头汇合。拿上圣物,保护好太子,快!” “是” 众人正要一鼓作气,按照年长白袍指示,随翁之琪冲杀出去。 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探子。 “报,禀报总兵大人,大顺军的铁骑和步兵已经攻入内城了。” “这么快?不可能。”年长白袍很是诧异。 “有人叛变了。” “怎么会?” “密道,只有如此,他们才能这么快攻进城。” “快走吧。” “我们快走,离开这。” 众人一路冲杀至外城运河码头,牌坊已经被火球轰倒,边上的木质码头调度室已空无一人。 “噼里啪啦”燃烧着熊熊烈火。 后面的追兵正在不断增加,离码头越来越近,年轻白袍男子将腰中锦盒交给年长白袍男子。 其余众人护着他们先行上船。 年轻白袍男子带着十多人又调头杀了回去,好为大家争取离开的时间。 “天举兄弟,我们得尽快上船。” “快走,再不走就晚了。” 身边同样穿白袍的兄弟,见大家已经上了大船,满脸鲜血,喘着粗气提醒道。 “先把太子和圣物送往应天,我们走,接应天举兄弟。开船、开船,快,你们带着太子和圣物先走。” 翁之琪将太子和年长白袍男子送上船,命令金刀铁卫用心照应,带着自己的贴身亲兵再次冲杀了回来,接应身陷重兵之中的年轻白袍男子。 暗中的弓弩手,死死盯住了年轻白袍男子。 随着他左突右冲,不断修正着自己的射击方向。 时机已到,年轻白袍男子此刻正好背对自己。 注意力完全被两个金枪步兵吸引了,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刀兵互递眼色,侍机偷袭。 年轻白袍男子对暗中的弓弩手毫无察觉。 “啊”。 在年轻白袍男子击杀两个枪兵,吓退刀兵之后,听到身后方一声痛苦的叫声。 原来是,翁之琪左腿膝盖处被强弩射中,正吃力的试图站起来。 虽然看不清楚所有人的面目,但从强弩射来的方向来看,和年轻白袍男子站位来看,如果不是翁之琪,舍命一挡。换做是年轻白袍男子被强弩所击中,哪怕不会当场丧命,也会被两名刀兵侍机偷袭成功,此时恐怕也已人头落地。 “谢谢你翁兄。” “天举兄弟,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难道这个年轻的白袍男子真是自己吗? 什么情况? 陈天举似睡似醒。 一连串的爆炸声中,运河码头不远处的城墙又倒了一大片。 “是我救驾来迟,勤王不利。” 站在船头的年长白袍男子很是自责的说道。 “不,是我们出了叛徒,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进了外城,还这么及时的袭击了我们的运河码头。庆幸的是太子和圣物都安然无恙。” “我们再召集大军,早晚杀回来,夺回京师。” 年轻白袍男子望着岸上集结的追兵,心有不甘。 …… 陈天举心中百感交集,身子一震,腾地坐了起来。 惊觉到刚才是在梦中,再也无法入睡。 是不是我压力太大了? 太想保护好家人了! 特别是在自己明知道大明的江山时日不多的情况下,他必须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他在心中对陈博达这个父亲下乡的情况开始莫名的担心了起来。 第十三章 阴谋 陈大举仰面躺在床上辗转难以入睡。 屋外只有夜风吹动草木的瑟瑟声响,偶尔会传来几声虫鸣。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夹带着衣服被风吹动动的声响 有贼?还是府里的小厮趁着夜黑,趁其他人都睡了,悄悄出来与丫鬟约会? 陈大举正好无心睡眠,找不着可做的事情。 这下好奇心来了,轻轻打开房门,循着这个人的脚步声方向直追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已经来到了后院的小门。 为了不被发现,他始终与那人保持着二十来米的距离。 那人要不是心里猴急,就是真没有经验。身后有一个大活人一直直跟着,居然茫然不知。 蹑手蹑脚地打开后院小门,仍旧继续前行赶路。 作为一名特工人员,陈大举跟踪过不少人,像这么笨的没一点反跟踪意思的人还是头一次遇上。 不免为古人的智商堪忧起来。 这种智商碾压对方的快感,让他兴趣也越来越浓。 陈大举锲而不舍,如影随形,一路上过街穿巷。 行至一条巷子尾,那人似乎终于发现了身后有异常,回头望了望。 身后小巷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人心中不免有些发毛,刚才明明是听到背后有稀疏的脚步声音,莫非是遇到鬼了? 顿时毛骨悚然起来,后背吓出一声冷汗,加快了脚步,再也没往后看过。 陈大举正在兴头上,忽见那人回头,也是弄了个措手不及。 一个闪身,此刻正隐身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房檐下。 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变得更急促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小,知道已经被对方又拉开了更长的距离。 多年的特工经验,让他预感到,那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这是要最终确认一下是否被人跟踪。 陈大举不禁觉得好笑,这大傻蛋,都被跟了一路了,现在才想起要看看有没有被人跟踪。 那人来到一座大宅院门口,先在正门外来回晃荡了许久,始终离开也没有进入的意向。 又绕到后门,确认四下无人,才举手扣动门环。 随着有节奏的几声扣动之后,小门“吱嘎”几声相互挤压的脆响之后,敞开了一个只够一人进出的门缝。 那人进去之后,门旋即关上了。 这不是白天来过的穆知府的私宅吗? 当那人来回在大宅院正门口晃荡的时候,陈大举已经发现,这正是白天来过的穆知府家的私宅。 仅仅只是简单的两家仆人相好私会,还是正在干一些对陈府不利的勾当? 陈大举职业的敏感性,让他没办法回避这个问题。 如果只是简单的相好私会,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是陈府的家仆跟穆知府府里的人联欢了。 但要是做一些对陈府不利的勾当,那是绝对不允许的,陈府就是自己的家。 陈大举将衣摆在腰间束好,使出自己攀爬入院的手段,登上了墙头,隐匿了起来。 那两人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也未再往府里走。 “今天白天,你们那个没出息的少爷,和你们那位俊俏的准少奶奶,突然拜访我们老爷,还问到了吴神医,是不是对我们起疑心了?” 一个家仆模样的人问道。 两人都正好是背对自己,此刻又正贴着耳朵商量着事。 陈大举看不到两人的模样。 从穿着上来看,他断定穆知府的家仆在府里应该是属于有一定地位的那种。 “我想应该不会,一早我们老爷就已经带着管家出门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且只带了武教头和三个家仆。” 从陈府出来的那个人很有信心地回道。 “这事关系着你我的前途富贵,你可得用点心,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老爷说了,只要你的信息可靠而且及时,衷心侍奉着,以后亏待不了你。” “是,是,能为穆大人鞍前马后,是小的福分。不敢再有任何奢求,小的一定尽本分。” “对啦,你们家那废物少爷,今天看着跟往日精神许多。从来没自己来府上看过我们老爷,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自己领着小媳妇就来了,还带了那么多贵重礼物。是你们陈老爷特意安排的吗?” “据小的所知,都是少奶奶一手操办的,老爷只特意吩咐带上那颗百年老参。” “如此看来,你们陈老爷是当真没收到任何风声?” “依小的看,肯定是没有。秦爷,小的多嘴问一句,二公子的木僵之症真被吴神医治好了吗?” “不该问的你别问。办好自己的差事,小心自己的脑袋。穆大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秦爷,小的多嘴,小的该死。小的刚才什么都没问。” “你刚才出来的时候,确定没被人跟踪吧?”穆知府的那个家仆问完,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 他那标志性的八字须在月光下,泛着零星的冷光。 陈大举在暗处看了个真切,这家仆不就是白天领着自己进府的那人吗。 “小的一百个确定,秦爷您放心。” “行啦,你出来也有些时辰啦。先回府去吧,这个你拿着。” 那个被叫“秦爷”的家仆从腰带里抠出一锭银子给了陈府的家仆。 “谢秦爷赏赐,小的先告辞了。有发财的差事多记着点小的。” 陈府家仆一脸的媚笑。 却是陈大举还没见过的生面孔。 出了后院门,家仆见四下无人,加快了脚步往回了赶路。 陈大举隐藏在墙头,思量了许久,直到穆知府家的家仆也没了踪影,才一跃从墙上下到了院子里。 循着穆知府家仆的踪迹往内院走了去。 轻松的躲过几个巡夜的兵丁之后,看到“八字须”仆人进入一处偏厅。 “大哥,陈府的眼线告诉我,陈博达那老东西没有收到任何风声,笨的跟头猪一样,只带了五六个随从。想必是知道自己要好几天回不来,所以白天吩咐了他那废物儿子和巧媳妇来看望穆大人。他自己已经一早就下乡收粮去了。我们的发财机会来了。” “八字须”家仆一改白天对自己的谄媚嘴脸,露出了阴鸠般的眼神。 “二啊,此事不可掉以轻心。速派人去通知万三,按原计划行事,务必万无一失。穆老爷的脾气你我都知道,出了散失,我也保不了你们。” “大哥放心,这事我明儿一早就派可靠的亲信去通知万三。” “别一早啦,现在就去办。还有,吴老头那多派点人手。” 那认说得斩钉截铁。 陈大举还没来得及透过捅开的窗户眼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之前被称为“秦爷”的家仆已经悻悻的往外走来了。 第十四章 人心叵测 天开始越来越亮了,趁着剩下的一点夜色,陈大举行色匆匆的赶回了陈府。 准备等到天亮,再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告诉唐允儿。才来到这个时代两天,就发生这么多事,陈大举始料未及。 人心叵测,自己穿越来之前那次任务会不会也是一次阴谋呢?……五天之前, “观古”私人艺术馆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明清字画藏品的艺术展。近千平米的艺术展馆内,并没有显得特别热闹,反而让来者感觉有点冷清。 这次私人字画艺术展展出的全是明清时代的画作珍藏。八大山人朱耷的《孤禽图》、《眠鸭图》、《猫石杂卉图》挂在了展厅颇为醒目的地方,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尤其是《竹石鸳鸯》图,画作前面聚上了七八个人,相互颔首点头后,便开始对画作各抒己见,评头论足起来。 “八大山人乃明末清初的著名画家,彼时为宁献王朱权的九世孙,也是当时清初闻名遐迩的 “画坛四僧”之一。其余三位分别是 “我自有我法,自有我在”推崇者,且有佳作《蕉菊竹石图轴》传世的石涛、 “黄山写生第一人”——弘仁、 “能诗能画”的髡残”。一位学者模样的老者,正捏着花白的山羊胡子,眯缝着双眼,时不时还晃头摇脑的侃侃而谈着。 围绕起身边的其余诸位,也是极为配合,无一人打岔,还不时地点头含笑,听老者娓娓道来个中典故。 “是啊,八大山人的水墨花卉、禽鸟,笔墨凝炼,形象夸张,意境冷寂。”一位戴着眼镜的枯瘦青年男子,看老者时有停顿,两眼缝里溢出深邃的眼芒,环顾在场各位的反应,见有了发表 “高见”、刷存在感的大好契机,趁老者再次停顿的时候,抓住机会接过了话茬。 “鄙人也觉得,朱耷的画作里,每逢鱼鸟,必是 “白眼向人”,甚是孤高。”一位俊朗的中年男子挥着扇子,指着其中一幅鱼鸟图,悠然说道。 “岂止如此啊,在他的很多名画中,都有含义隐晦的题词,亡国之痛呼之欲出。”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 众人都被吸引过去了,一位穿着水墨风格,薄纱披肩的俏皮女子,正笑盈盈的往这边走来。 与艺术展厅中的明清水墨风格的字画合而为一体,似刚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爷爷,有这么有意义的展览,也不跟孙女说一声。”俏皮女子撒娇地疾步小奔,来到老者边上,一个倚身,顺势靠了上去。 俏皮的踮起右脚,左脚踝后提上钩,双手抱着老者的左手臂晃了晃,假意生气的说道。 “哈哈哈,媚儿,爷爷有什么能瞒过你啊,你个小机灵鬼。不过这么多叔伯长辈在,可不能失了礼节啊。”老者宠溺地低头看着俏皮女孩,冲她使了个眼色。 蓝媚儿心领神会,左一个叔叔好,右一个伯伯吉祥,跟小蝴蝶似得,绕着大伙喊了一圈。 末了,回到爷爷身边,还不忘吐舌调皮一把。老者捏了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子,言归正传,把大伙的注意力又从方才的小插曲中,再次拽了回来。 笑盈盈的说道:”诸位都是行家人,我那顽劣的小孙女也真是班门弄斧了,见笑了。” “诸位请看,这幅《游鱼图》虽只以鱼为唯一画作对象,但确属山人绘画风格的集大成者。”老者指着墙上一条孤零零的水墨鱼画作欣然说道。 “空旷的画作上,没有任何背景作为陪衬,只有一条孤零零的鱼。没有一丝水纹、波澜,但从它突出的背鳍、高耸的尾鳍,以及它那透射着力道的身躯,可以看出正在扭动身子往前游行。更为令人震惊的是,画中之鱼的眼睛炯炯有神,但却神情复杂。一点也不悠然自得,反而给人一种一边专注前行,一边又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警惕,甚至蔑视。”老者放下手,交叉背在身后,环视了一下众人。 目光正好与枯瘦的眼镜青年男子空中凝滞了一秒,彼此含笑点头,这就算打招呼了。 眼镜男子得到鼓励,兴趣更甚,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向画作又上了一步,胸有成竹的指着那幅画说道。 “整幅画的奥秘,都在山人画中自题诗中。”眼镜男稍作停顿,冲蓝妹儿送来一个讨好眼神,故作斯文,装腔作势的念出了画上的自题诗: “到此偏怜憔悴人,缘何花下两三句。定……” “定坤明在鱼儿放,木芍药开金马春。”眼镜男子刚说完上两句,便被人群中一个充满年轻气息,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还带着那么一丢丢播音腔。 众人这才发现,曾几何时,多出来了这么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来的各位都是古风休闲装,而此人却是一身精致的商务西装打扮。 虽然看着才二十出头,但足足给人一种精英的感觉。眼镜青年男子张开的嘴就这么尴尬的 “定”在那,极不情愿的合上了,眼中闪出一到寒光。年轻人虽看出了眼镜男子的不快,却并未多加理会,没有任何歉意之意。 冲着老者很随意的叫了声 “蓝老头”,并超蓝媚儿使了个逗乐的眼神。蓝媚儿不禁喜从心生,面露潮红,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在自己大学入学新生的军训上。 自己作为学院新入学的新生,而这位年轻人则是她们学院的新生军训教官。 她欢快的叫了一声 “天举哥哥”,目光就再也不想离开了。 “蓝老头,这么有逼格的艺术字画展,怎么能少了晚辈天举呢?不够意思啊,哈哈。”言辞中更多的是打趣逗乐,毫无责怪之意。 山羊胡子的老者,全名蓝观古,正是这次明清艺术画展的组织者,也是观古艺术馆的创建人。 还有一重重要身份——明清史学教授,更是明清字画古玩的资深研究学者、收藏达人。 那俏皮可爱的蓝媚儿,是蓝观古的独生孙女,掌上明珠。蓝家独子蓝平无心书画,生性闲懒,年过四十还毫无进取之心,早已移居海外。 因此蓝观古自小便有意培养这枚掌上明珠,作为观古艺术馆的唯一继承人。 百年之后,自己的毕生研究和珍藏也算有个传承。蓝媚儿从小聪明伶俐,过目不忘,在爷爷的精心培养下,在古玩字画方面颇有造诣。 16岁的小小年纪便已考入历史文物领域的 “黄埔军校”,专攻历史文物管理方向。学校就位于江南文明古城金州。 因此蓝观古不仅能让这位掌上明珠将来在专业上继承衣钵,还能每天都看到这个怎么看都看不腻的俏皮孙女,真是一箭双雕的美事儿。 “陈大举真的是你啊。一年多没见了,今天倒成了我这里的不速之客,我记得在发出的邀请名单中没有你陈大举的大名啊。”蓝观古惊诧的看着这个久未露面的年轻人。 就近的两个保安模样的人,警惕地摸着腰间的电棒,来活了。在场的各位,原本以为这个年轻人只是今天的众多受邀者之一而已,正准备一听高见。 没想到竟然来者是不速之客,不明就里,面面相觑,开始都警惕了起来,揣摩着年轻人的来意。 尤其是枯瘦眼镜青年男子,一副摩拳擦掌,随时等着配合保安将眼前这个讨厌鬼撵出去的样子。 要不是这个不速之客打岔抢话,自己一定能够在这蓝老头的俏孙女面前露足脸,众人面前刷够存在感。 第15章 转折 不速之客?不在邀请名单之列?朱福生,你个朱老头,身份这等显贵,办起事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不是说只要我拿着你这张记名的 “黑金贵宾邀请卡”,在场的画要哪幅拿哪幅吗?感情到最后还是得我自己给这蓝老头打个感情牌才能拿到你说的那幅画啊。 拿着这张破卡,我也就是进门过安检的时候,被保安兄弟高看了几眼。 除了当个高档门禁卡,还有什么鸟用。陈大举摸着西服右边内兜的邀请卡,暗暗的范着嘀咕,笑嘻嘻的冲着蓝观古说道:“我这次可是专门来看望你蓝老头和我的媚儿妹妹的。”对于年尽七旬的蓝观古来说,自然是不信的。 从小看着这小子长大,小子屁股一厥,定是连环屁,头一屁是响而不臭,后面连续二三,指定是又闷又臭。 蓝观古当下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蓝媚儿倒是深信不疑,少不经事,娇俏又单纯,当即乐开了花。 “就知道大举哥哥言而有信,答应媚儿的事一定会做到,可你这一年多都去哪了?媚儿心里惦记得很。”少女怀春,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大家伙看着这娇俏小娃娃喜形于色,完全不顾这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 有人不禁 “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蓝媚儿这才发现,原来大家伙正众目睽睽看着她呢。 本已面露潮红的脸, “唰”一下变成了深红的猪肝色。想到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丑了,立马往蓝观古怀里一钻,忸怩的喊了声 “爷爷”。本已强忍不笑的众人,看着这小妮子如此动作,再加上原来这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竟与蓝媚儿有什么秘密约定,终于放松了下来,笑做一团。 蓝观古原本眯缝的双眼只剩两条细线了,宠溺的把已埋头钻入怀里的蓝媚儿,使力揽了一揽。 蓝媚儿跟个受惊小猫似得,再也没有探出头来,只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陈大举正犯愁这接下来的话怎么往下编呢。一个四十多的女人,拿着一个已经连线的电话,跟蓝观古说着什么。 他认识这个女人,她是这蓝老头的学生,也是他的助理兼秘书。 “好,我会帮你办的妥妥的,放心吧。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信得过我,我老蓝责无旁贷嘛。可以,可以,我一会就让人准备。没问题。朱老先生要的那幅画,我让他安排过来的人带走。这个人我了解,还是很靠谱的。至于其它三幅画,我也会派专人给他送过去。真是恭喜你啊,老刘,这三幅画放到巴黎朱老先生的私人艺术馆里放上这半年,这身价可就是一飞冲天了啊。你老刘今年要走旺运啊。哈哈哈……”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 “哪里、哪里”的谦虚之词,可是中头奖的那种喜悦之情已经传到了在场七八位的耳朵里了。 这一通电话下来,不仅蓝观古,就连在场的诸位也都知道了眼前这个有点狂妄的年轻人是受本地显贵 “朱福生”朱老先生所托,来取一幅画,八大山人的《游鱼图》。朱老先生,是大家对朱福生的尊称,其年龄也就六十出头。 论财力和名望,在场的各位也都只能望其项背。蓝观古这次的字画艺术展共发出去三张 “黑金贵宾邀请卡”,他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刚才电话的那头的 “老刘”声音,他们一听就知道,是圈里 “老好人”的刘传金。今日展出的字画里,除了《游鱼图》之外,还有十多幅是他的。 刚才电话那头说的那另外三幅画,幅幅都比《游鱼图》珍贵。这要是往朱福生在巴黎的私人艺术馆里放上个半年,光一幅画的升值就够买这么一副《游鱼图》的了。 陈大举刚刚还担心影响行程的这个悬着的心,终于有着落了。掏出了西服内兜里的那张刚被他贬低为 “门禁卡”的那张邀请卡,恭恭敬敬的递给了蓝观古。看到众人这种羡慕嫉妒恨的躁动,眼角略露鄙夷之色。 蓝观古纠结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大举,看来今天是留不下你来吃饭了。朱老先生已经跟这幅画的主人打好招呼了,我这即刻帮你装好。二十分钟后,会有朱老派来的私人直升机停到楼顶来接你去机场。万事小心!”蓝观古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刚刚才见上面,又要离开。蓝媚儿从爷爷的怀里探出脑袋,眼睛又湿润了起来,呆呆的望着他的大举哥哥。 纵然有千般心里话,也无法在此刻表达出来。她只希望这二十分能过的慢点,再慢点,让她好多一会她的大举哥哥。 ……有钱、有地位,一切都是那么毛毛雨、杂杂碎。在前往恐怖分子指定交易地点的私人飞机上,陈大举一路感慨。 我找了你们这帮孙子一年了,每次你们都先我半步撤离了。绑架谁不好,你们居然绑架朱福生的人,还是他最尊敬的女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赎完人,我定把你们一举歼灭,以告慰我那些兄弟在天之灵,救回自己的女朋和她父亲。 他们一定还活着。想到这,陈大举望向飞机窗外,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陈大举本是军方的精英特勤人员。在一次任务中,与一伙国际恐怖分子狭路相逢,导致自己小队的其余几名特勤人全部牺牲。 自己虽死里逃生,却遭到恐怖分子报复,连累女朋友和她父亲失踪。陈大举深感自责,提前退役。 从此踏上了复仇之路,可是一年来,孤军奋战,总是晚那么一步,差那么一点。 为不再波及身边的亲人,他不再与亲朋好友有何人联系,音信全无。全心全意的在暗中追查这批恐怖分子的行踪。 就在两天前,朱福生找到了他,让他帮忙寻找一幅画,作为他手下一名历史文物研究女教授的赎金条件的一部分。 而这幅画,就是墙上的那幅《游鱼图》。他本不想答应,觉得这事与他陈大举八竿子打不着,况且以朱福生的财力和影响力,想要一幅比这更名贵的画作都是手到擒拿的事。 朱福生确实手眼通天,也不知道他从哪里了解到绑架女教授的这波恐怖分子,正是他陈大举不共戴天的仇人。 最主要的是朱福生不想惊动任何外界的人 第十六章 作战 流贼终于来了,听到山上有拉运粮食的马匹沉闷的嘶吼声,连忙点燃了更多的火把,把陈大举他们驻扎的小山丘给团团围了起来。 一时间,火光冲天,四周全是杀气腾腾的流贼,在不断的吆喝着,准备随时厮杀上来。 山丘下熊熊的火把照亮了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数量要比陈大举他们护送粮食的家丁再加上此次前来接应的兵丁还要多好几倍。 在声势上完全把运粮部队给压下去了,令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极为不安。 陈大举更是头皮发麻,不断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这样才能控住大局。 “嘀~~”几声急促的短哨声之后,流贼分左右两路策马向山丘顶端冲上来,加起来得有两百多号人。 陈大举知道这批马贼只是先来试探虚实,吩咐随从家丁和兵士都坚守各自的岗位,千万沉住气,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虚实。 两队马贼口中发出“喽喽喽~~”的呼啸声,由左右两侧的斜坡上冲杀了上来。 到了半坡之后,又是几声响哨,原先成队的流贼,开始分散开了,各自迅速往上冲刺。 蓦地传来阵阵战马惨烈的嘶叫声和流贼的哀鸣声。 只见策马往山坡上冲杀的流贼人仰马翻,不是掉进了布满朝天尖刺的陷阱,就地命丧黄泉,就是给绊马索绊倒坐骑,纷纷跌下战马,滚下斜坡,连累紧跟在后面往上冲杀的流贼也马失前蹄,连人带马滚下了山坡。 这种多米若骨牌一样的连锁反应,让两百多号人的流贼战斗力瞬间损失过半,溃不成军。 家丁和军士们士气大增,一起欢呼呐喊。 陈大举心中暗自庆幸,知道这只是侥幸而已,这一波冲杀流贼只是输在了大意轻敌, 在猝不及防下着了自己的道。 在流贼做调整的空档,忙下令所有人都往斜坡下方移动,藏身埋伏在没有朝天刺木桩的深坑里,搭箭上弓,准备随时迎接敌人的第二波猛攻。 山下流贼肃整队伍,重新又亮起了数十个火把,照的整个半山坡以下一片血红。 流贼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策马冲到队伍前面,傲然挺坐在马背上,冲着锐气大减的流贼喝道:“兄弟们,谁最先砍下陈博达这老不死的狗头,重重有赏。” 然后拉拽马头,面向山头,叫嚣道:“陈博达你个老不死的,居然给我设埋伏,我秦三要是让你们有一个人留了全尸,老子以后就随你姓。等老子砍下你的狗头,再灭了你陈家全府。” 陈大举暗骂对方不是东西,自己暗通官府,先使者阴谋诡计要来杀人劫粮,反而恶人先告状,怪别人设了埋伏。 好笑。 更愚蠢的是居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知府管家的三弟,不蒙面也罢,居然自报家门了起来,看来他是真没想留活口啊。 这样也好,正好逼得这帮家丁和军士背水一战,今晚就跟这般流匪决死力战到底。 陈大举自认为自己在军中时,臂力过人,想来已好久没试过身手。 于是尽全力拉满弓,朝着秦三射出一箭,想给对方一个冷不防的下马威。 劲箭射出,直奔秦三而去,但随着与秦三的距离越来越小,箭的力道也越来越弱,在离目标还有三五米距离的时候,力道已经消耗殆净,径直落到了地上,把秦三的战马一惊,奋踢仰天嘶叫,差点把秦三给甩落在地。 众流贼纷纷色变,暗叹到底是谁如此臂力过人。 山上的家丁和军士们也是心中喝彩,却无一人敢叫出声来,生怕敌人发现了他们的位置。 又是一阵急促的响哨,流贼中传来一声巨喝:“下马。” 流贼们纷纷下马,前排是手持盾牌和短刀的流贼,后排是手持长枪的流贼,在熊熊火把的照明下,小心翼翼往山顶摸去,一路上把陈大举他们布下的陷进破坏的七七八八。 紧跟在后面的全是弓箭手,正不断的往山上放箭,掩护着前面的盾牌刀兵和长矛兵,一步步往山顶逼近。 他们浑然不知道陈大举一众运粮家丁和兵士早已经在避箭坑内藏好了。 此时,众家丁和兵士都早已对陈大举的料敌先机大感折服,信心大增。 两军作战,士气尤为重要。 前面流贼的先锋部队已经越过了半山腰,还在一边破坏者机关陷进,一边缓缓向山顶逼来。 短兵相接,一触即发。 那秦三和剩下的几十名手下,已在山脚下布好了冲刺的阵型,摩拳擦掌,在得到先锋部队的信号之后,准备随时杀将上来。 这种古老的冷兵器团队交战,陈大举还是第一次遇到,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憋足了劲,长啸一声:“放滚石、圆木。” 十多个藏身在灌木中的家丁,撤去了拦木,数十成百的巨石和圆木,波浪一般朝着山下滚去,砸得流贼盾烂人翻,一片哀嚎。 “放箭!”一声高喝。 山下被砸中的流贼还没反应过来,藏在避箭坑内的兵士们纷纷现身,搭箭拉弓朝流贼射去。 利箭狂风暴雨般的向敌人奔去,流贼阵中乱做一团,哪还有什么抵抗能力,纷纷中箭倒地。 丢盔弃甲回去的不足五分之一。 山上众家丁和兵士军心大振,高呼喝彩。 秦三在山脚下,看着惨败下阵来的狼狈流贼,气的暴跳如雷,把丢盔弃甲,已经失去作战能力的伤兵喝退在旁,组织剩下的流贼再做冲杀。 这一波冲杀,秦三显得更为小心谨慎,并没有急于冲杀上去,而是将流贼部队打散,拉开距离,交替掩护,不断往山上逼去。 虽然这样有利于最大限度的化解陈大举他们攻击的力度,却比之前更耗费之间。 让陈大举他们有更充足的时间,退到山顶,按原计划逃生。 陈大举等所有人都退回到了山顶,吩咐众人骑上自己的坐骑,然后将自己的逃生计划一一告知。 众家丁和兵士,听到终于可以不用在此地坐以待毙,可以有机会逃生出去,士气大振。 全体更是上下同心,全无异议,唯陈大举的命令是从。 直到此刻,十来名家丁和三十多名兵士无一人伤亡,对陈大举必然是敬若神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四面八方攻上来的马贼越来越近,依稀可以听到他们彼此说话和兵器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