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找到你》 第1章 妈妈女儿的大学梦 “我一定要找到你!” 刘钢蛋抓着牢房的钢筋高喊,嗓音怪异,直冲黑漆漆的夜空。 “刘钢蛋有什么事吗?明天你就出狱了,今晚咱老实点,别惹事!” 慈祥的狱警揉着瞌睡的眼睛走过来。 “十八年了,十八年了,十八年的牢狱,我一定要找到你!你,你,你,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刘钢蛋,有什么问题,法律途径来解决!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可不是十八年前的世界了。” “法律帮不了我,十八年前,那几个女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帮了她们,她们利用我,立即翻脸告我侵犯!” “你明天就要出狱,我明天就年满六十退休,你也是38岁的人了,冲动是魔鬼,这道理你应该懂吧,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法律手段,而不是意气用事” “法律手段?我一个刑满释放犯,她们专家的专家,市长夫人的市长夫人……” 阳春三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进妇科专家门诊室。妇科专家张实秋送走最后一个女患者,站起身来,晃着酸疼的颈椎,扔掉一次性手套,走出专家们门诊室,锁上门,刚要走。 “张专家,还有一个病人一直在等您呢!”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十二点了,怎么来这么晚呢?”张实秋头也没扭,又把门打开。 “您是全省著名的妇科专家,看病的人太多,我等人别人都走光了,再进来看病!”男人跟随张实秋走进门诊室。 “让女患者进来,男家属先出去吧!”张实秋一边戴手套一边说。 “是我本人看病!” “开什么玩笑?这里妇科门诊,你挂错号了。”张实秋压住火。 “我挂的就是张实秋大夫的专家号,专家号好贵啊!” 1 “你找错大夫了,同志!” “找的就是你,张实秋大夫,难道你不认我了吗?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医院车库那辆黑奔驰是你的吧,那车好贵啊!十八年前,水稻公社,芦苇荡,阳春三月的阳光好暖和,不穿衣服也不冷……” “周副市长的夫人吗?”周副市长的夫人潘虹正在开高三摸底家长会。 “请问,您是哪位?我正在参加女儿的家长会,稍等,我给你打过去。”潘虹走出女儿教室。 “我也是来参加我女儿摸底考试家长会的啊!” “你是谁?” “你们这帮知识青年,怎么一个个都是成了贵人就多忘事啊!十八年前,水稻公社,芦苇荡……” “你别来,你别来……” “我女儿潘静茹高三家长会,我女儿的亲爸爸怎么不能来?” “你千万别来,千万别来!”潘虹顿时掉进冰窟,脑子仿佛被冻僵了,虽然五月底的阳光已经有些火辣了。 “我已经来了,拿诺基亚手机的不就是周副市长夫人吗?停车场上那辆黑奥迪是你的车吧?那车子也好贵啊!” “她不是你女儿,你千万别来,我女儿马上就要高考!” …… “录取通知书!大学录取通知书,拿身份证准考证,领大学录取通知书了,院子里有人吗?”绿色的邮政电动车停到了满是奇花异草的周家门口,绿色的邮递员对着大门喊。 院子里飞出的是泪流满面的潘虹,她从邮递员手中一把抢过大信封,正着看,反着看,,捂在嘴上,捂在胸口上,哭着,看着,笑着,看着,哭着,笑着,哭着…… 邮递员微笑地看着,这段时间也是邮递员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看高三学子和家长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千姿百态,有的是享受,有的是难受! 但是今天的这位明显是考生妈妈的人的表现实在是太那个了。 2 邮递员微笑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绿色的邮递员没有叫停情绪失控的潘虹,邮递员只是静静地看着。 潘虹,就这样任由泪水哗哗流淌,哭着,笑着,笑着,哭着…… 两个人,一位邮差,一位母亲,在大街上站着,一位眼睛波光粼粼地静静地看着…… 一位哭着,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潘虹终于冷静了一点。“对不起,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给您拿孩子的准考证。”潘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 “在这个本子上签个收到就行,您不用拿身份证和准考证。” “为什么?”潘虹边签名边问。 “您的眼泪……我刚刚决定,今天送完邮件,就辞职复……。” “为什么?” “我想起了我妈妈。” “她一定对你很好。” “嗯!她经常狠狠地打我。” “为什么?” “为这个。”邮递员指了指潘虹手中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也经常打孩子。” “妈妈再也不会打我了。” “为什么?” “她已经不在了……” 年轻的邮递员扭头跨上车就走,潘虹看着邮递员边走边抹眼泪的绿色的背影,喊道:“孩子,你明天来,我把所有的高考资料都给你!” 远处的年轻的邮递员,抹着眼泪扭过脸,朝着潘虹点点头,绿色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不好使呗不好使啊… 我们活着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每个人真正需要的真的差别很大,同一件东西给不同的人带来的幸福感差别是那样大,恰如一件棉袄对于热带的居民和西伯利亚的居民。 我们千万不要嘲笑得到一件你看来很普通的东西而喜出望外的人,也不要嘲笑为争夺一块锈迹斑斑的废铁的所有权而在垃圾堆上大打出手的拾荒者。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非他焉知他之苦? 如果我们想做有人性的人,远离动物性,请不要轻易嘲笑什么吧。 虽然女儿静茹不想再与周家大院有任何联系,但是为了妈妈,为了给妈妈十八年的忍辱负重含辛茹苦一个大大的回报,在填写录取通知书的收取地址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还是坚定地在键盘上敲下了那个让她痛苦了十八年的大院的地址:解放路红洋楼33号。 解放路,多么好的一个名字,静茹很小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解放自己的妈妈,他想象着自己就是解放军,带领妈妈走出红洋楼那个种植着很多奇花异草的院子。 静茹接到妈妈的电话后,电子厂车间休息的铃声响起,穿着工作服的静茹第一个从座位上跳起,跑到车间走廊里的公用电话旁,打电话通知了慕容摩西。 “摩西,我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 “祝贺你,静茹!”语气一点也不兴奋,甚至还隐隐约约有点冰凉。 “就这一句?” “你来上海,我请你吃饭。”摩西赶紧补充道。 “你怎么啦,摩西?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没有谁能让我不高兴。” “是吗?有一个人就能让你不高兴。” “没有这样的人。” “一上大学,我就见异思迁朝三暮四朝秦暮楚,跟别人跑了。”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几秒钟。 “喂,喂,死机了吗?” “获得性人体免疫缺乏综合症。”摩西在电话里一字一顿地报出艾滋病的学术全称。 “摩西,今天是本公主大喜的日子,你都胡说些什么?” “我的保送研究生名额被人顶替了。” “啊?谁啊?不是都说的好好的吗?” “我除了成绩好,学术研究好,其他的还有什么?我太自信了。” “在本科二年级就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引起学术界的注意,半年多,你一直与教授泡在实验基地,你们学院还有谁比你更优秀。” “人家的后台比我优秀。”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春节前我就听到小道消息,害怕影响你高考,所以没有告诉你。” “摩西,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没什么?一个无父无母的人,还怕失去什么吗?” “你有慕容妈妈,有孤儿院的那么多的姐妹兄弟,还有我……” “我已经申请到耶鲁大学读研究生了,我要告诉那些学棍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处处不留爷,爷就去耶鲁!” “谢谢你的鼓励,静茹。” “摩西,你要是去了美国耶鲁,我啥时候才能追上你呀?” “怎么追不上?” “我上初中,你跑高中去了,我上高中,你上大学了,原本想着我上大学,你读研究生,就可以追上你了,没想到,这下子跑的更远,跑到地球的那边去了。” 静茹越说越伤感,几乎掉下了眼泪,可是电话另一端的那个人却看不到眼泪。 “你也考到耶鲁。” “我还有妈妈,如果妈妈没有了我,我就不知道妈妈该怎么生活。” “你没有在河南吗?” “你这个时候才知道我没有在河南吗?” “你在哪?” “我应该在哪,摩西?” 静茹挂断了电话,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成了小溪。 “静茹,你具体在哪里?喂,喂,喂……你怎么挂了?” 静茹走回流水线,操作台旁,戴上帽子,戴上防护镜,开始焊接一个又一个的电路板…… 人真的会变吗? 静茹想起了第一次与慕容摩西见面的那个清晨:那是静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10月25日,那天是静茹的生日。 静茹的生日从来都是妈妈领着她悄无声息的度过,煮两个红皮鸡蛋在静茹身上滚一滚,那叫滚运气,滚过运气的鸡蛋然后让静茹吃掉。 但是这个10岁的生日,妈妈去外地了,静茹早饭都没有吃就上学去了。小静茹宁愿饿着,这个从小不会叫爸爸的小女孩也不想去厨房看到所谓的爷爷奶奶爸爸。 小肚子空空的,也没有感觉到饥饿,因为悲伤已经把肚子填满! 小静茹是多么希望妈妈能够出差回来呀,但是直到10月25日生日这一天妈妈也没有回来。 静茹失望,静茹伤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今天是静茹的生日。 当静茹走到学校门口时,街道拐角驶来一辆绿色的解放洒水车,洒水车一边走一边播放着《祝你生日快乐》的乐曲,失望的小静茹跟随着洒水车一直朝前走去,洒水车驶过小学门口,小静茹追随着洒水车,听着,笑着,哭着…… 听着洒水车的《祝你生日快乐》乐曲向前走,继续向前走去…… 一个五年级的男生看到了,飞快地朝着静茹追过去,他追上小静茹。 “同学,你走过校门了,你追洒水车干什么?都打预备铃了,你不是这学校的学生吗?” 小静茹扭过脸,小脸蛋上满是泪水。 “今天是我生日!” 小男孩沉默了。 小男孩犹豫一下,撒开两腿朝着前面的行驶着的洒水车追过去,他飞也似的超过了洒水车,然后拦在了洒水车的车头前面。 洒水车驾驶室的窗户里伸出一个满是络腮胡子凶神恶煞般的的脑袋。 “兔崽子,你干啥?找死啊?” 只见小男孩仰着脸向络腮胡子的驾驶员说着什么,又指了指车后面的静茹。 洒水车亮起紧急停车的双闪灯。 小男孩又跑回来,跑到小静茹跟前,拉起静茹的小手,朝着洒水车走去。 络腮胡子的司机跳下驾驶室,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小静茹和小男孩抱上驾驶室。洒水车欢快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喷洒着晶莹璀璨的水花,向街道的远方驶去…… 这就是静茹第一次遇到的慕容摩西。 慕容摩西一出生就被扔在了儿童福利院的门口,除了一包奶粉和一个奶瓶,父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儿童福利院的慕容妈妈一大早一开大门就看到了已经在包裹中奄奄一息的男婴。 被丢在儿童福利院门口的婴儿往往是有先天残疾的,而且往往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两个弃婴就是因为早上七点才发现而被冻死在了福利院的大门口。慕容妈妈抱着死婴落下了眼泪,她哭着说:“对不起,孩子,妈妈来晚了,妈妈来晚了!”从此以后慕容妈妈每天晚上至少两次起床到福利院门口查看,因为她在自己的床头摆上了两个机械闹钟。保证自己每天半夜可以起床两次到大门口查看。慕容摩西是慕容妈妈捡到的第六个孩子,慕容摩西是唯一的一个健全的健康的孩子。 慕容妈妈原本是天主教的修女,可是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却迷恋上研究《摩西五经》,从而迷恋上犹太教,她认为犹太人以不足1800万的人口,却出现了170多名诺贝尔奖获得者,其他领域犹太人也是大师辈出,所以她决定改信犹太教。 自古以来,犹太教与天主教就势不两立,因为是犹太人出卖了基督,罗马人把基督钉死在十字架上。 于是慕容妈妈被驱逐出修道院,然而犹太人对加入犹太教的人要求极其严格,非犹太人想皈依犹太教困难重重,几乎是完全拒绝非犹太人的加入。 慕容妈妈感觉到宗教的狭隘与冷漠,就走出修道院,来到了儿童福利院。 上帝太忙,于是就把妈妈派到人间,可是上帝真的是太忙,总有一些孩子没有妈妈。 慕容向上帝祈祷:“把我派遣到最需要妈妈的孩子身边吧!” 慕容妈妈给自己唯一健康的孩子起了一个大名鼎鼎的犹太人的名字:摩西,带领流散到埃及的犹太人,走出埃及,摆脱埃及法老欺凌奴役的摩西。 慕容摩西两三岁的时候,就会帮助慕容妈妈做事情,帮助残疾的兄弟姐妹,深得福利院的妈妈们的喜欢。作为无父无母的孤儿,摩西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的生日,虽然慕容妈妈推断慕容摩西的生日是捡到摩西的日子往前推三天,但是摩西总认为那是一个假的生日。他渴望有一天,自己能够遇见自己的生身父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 弃儿摩西,从来不问慕容妈妈自己的亲生爸爸妈妈是谁,可是在弃儿摩西幼小的心里,何时停止过寻觅?寻觅,大街上,幼小的摩西希望有一天,一个年轻的或者中年的妇女突然从后面抱住自己,哭一声:“摩西,我是你妈妈!” …… 觅觅寻寻,寻寻觅觅,在梦里…… 也许是相似的命运把他们俩打磨成频率相同的音叉吧,一个被命运敲打有了响声,另一个也会发出相同的共鸣之声。 从追赶洒水车的那天起,小静茹就成了慕容摩西的小跟屁虫。 命运有时候是个倔巫婆,摩西比静茹大四岁,这竟然就注定了静茹今生今世无论怎么努力也追不上摩西。静茹上二年级,摩西上五年级;静茹上初一,摩西上高一;静茹上高一,摩西上海大一;静茹上大一,摩西大四要毕业。本来摩西可以保研留在上海,静茹想着这次可追上摩西了,但是摩西的保研却泡汤了。摩西这次跑的更远,除了高山陆地还有世界上最宽的太平洋。 第二天早上,静茹刚走进车间,就听见车间走廊有人喊:“谁叫潘静茹,电话,潘静茹,电话,快点!” 静茹赶紧跑出车间,公用电话的话筒被电线吊着在打秋千。静茹跑过去,她担心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妈妈已经不止一次说要给静茹买一个手机,但是都被静茹拒绝了,静茹说暑假打工挣钱自己买。 静茹弯腰拾起来听筒,“喂,妈妈,有什么事吗?”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对方应该是,已经挂掉了电话。静茹失望地挂上了听筒,返回车间,走了几步,又回头望望墙壁上的公用电话,电话没有再响起来。静茹慢吞吞的走回了车间。刚进车间门,公用电话急促的铃声,从身后传来,静茹立即转身,朝着电话冲过去。 第2章 你听到了吗? “喂,妈妈吗?你听到了吗?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麻烦你,帮我喊一下潘静茹。” 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摩西,我是静茹!” “我在你们工厂门口。” “啊,你怎么不说一声就突然跑过来了?” “我还没说完,你就挂电话了,你又没有手机。”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呵呵,我是聪明的犹太人摩西呀!” “你等着,我请假,我这就出去!” 当静茹跑出电子厂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高大的摩西,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当静茹快速冲到摩西跟前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电影电视剧中,女主角像炮弹一样,扑进男朋友的怀抱中,男朋友抱起漂亮的女主角就地旋转,360度,720度,女主角的裙子像花瓣一样飘起来…… 哎,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你,你吃了吗?”静茹说了一句中国人最常用的问候语。 “没呢。” “你什么时候到的?” “凌晨三点。” “那么早,你傻呀?” “你挂了我电话,上海到温州的只有这趟列车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是聪明的犹太人摩西呀。咱还是赶紧吃点东西吧,肚子已经不愿意了。” “好好,那边有一家早点,老板挺实在的。” 当他们坐在小餐馆,静茹看着狼吞虎咽的摩西。 “慢点吃,别噎着。” “饱汉不知饿汉饥。” 静茹盯着摩西正在咀嚼的脸颊。 “我当然不知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昨天的晚饭是不是也没吃啊?” “你咋知道?” “因为我是聪明的犹太人摩西的……” 静茹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了,因为她本想说“女朋友”,可是觉得不合适,说是同学吧,他俩没有共同上过一节课,说是校友,还只是小学的最后的一年,确切的讲只有八个月。因为小学五年级10月25日因为洒水车认识摩西,第二年6月,摩西就考到重点初中去了,二人就天隔一方了。说是校友吧,觉得自己母校所有的学生,从七岁的流着鼻涕的一年级的小学弟小学妹到准备去火葬场爬烟囱的老头老太太,都是校友。 “因为你是聪明的犹太人摩西的什么呀?” 摩西一伸脖子,努力咽下一口还没有充分咀嚼的饭菜问。 “我是聪明的犹太人摩西的……” “说——啊——”摩西看着静茹有些发红的脸。 静茹可以选的名词很多,就是不想选,想选的名词又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说啊,你是摩西的什么?” “你说我是聪明的犹太人摩西的什么?”静茹一脚把球踢给了摩西,这下子该摩西为难了。 “你是聪明的犹太人摩西的……” “我是聪明的犹太人摩西的什么?快说啊?什么啊?”静茹坏笑着看着一脸窘态的摩西。 “你是,你是,你是摩西的跟屁虫!”摩西终于找到了小学五年级使用的名词了。 “跟屁虫就跟了你一个五年级,你就夹着尾巴逃跑了,跟屁虫就再也闻不到你的臭屁了,除非你的臭屁能够乘着东风飘过太平洋,飘到东亚。” “你想跟多久啊?” “你让跟多久啊?” 静茹又一脚把球踢给了摩西。 “如果你不嫌我的屁臭,你想跟多久就跟多久!” 沉默,摩西和静茹都陷入了沉默,热浪滚滚的沉默,惊涛骇浪的沉默。 “跟屁虫!” “嗯。” 摩西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地址的吗?” “就是,你是怎么找到的?” “因为你用的固定电话啊!” “犹太人摩西就是聪明。” “我可不是犹太人,充其量就是一个假犹太人吧。” “那慕容妈妈可不可以算作犹太人呢?” 慕容摩西摇了摇头。 “当一个真正的犹太人很难,每天都要读书,而且要遵循严格的饮食法,不能吃猪肉,不能吃带血的食物,不能把牛奶和肉一起吃,星期五太阳一落山就必须立即停止一切工作。” “犹太人不是很勤劳吗?怎么星期五太阳一落山就要停止工作呢?” “星期五是安息日,太阳一落山,上帝造人工作了五天,就该休息了。犹太人就应该向上帝学习,像上帝一样每周工作五天,然后像上帝一样停止工作,开始休息。” “明白了,不会休息的人其实不会工作。” “不会休息的人,其实不是人。” “言重了吧,假犹太人?” “上帝造人就是想让人像上帝一样生活,那才是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不会休息的人,不管他有多少种理由借口,其实就是能干活驴马,不是真正的人。” “我们这些每天都要加班的工人,都不是人?” “至少犹太人是这样认为的,靠拼命加班挣钱的人永远是穷人。” 静茹站起身来,围绕着摩西开始转圈打量摩西。 “干什么啊,跟屁虫?” “我这个靠拼命加班挣钱的人看见犹太人摩西的灵魂钻进了你的身体!” “好啦,酒未足,饭已饱,走吧,出去逛逛温州。” 摩西背上书包,二人走出早餐店。 “哎,假犹太人,请留步!” 身后传来小餐馆老板的喊声。 二人扭头,然后相视一笑。 “假犹太人,你的饭钱……” 摩西和静茹都赶紧摸钱。静茹动作神速,麻利地从屁股兜拿出几张零钞,递给了餐馆老板。 “十块就够啦,欢迎常来小店。” 摩西的手还在书包里找他的钱包。 “怎么能让你付钱呢?” “你来到我这里,我就是地主,所以该我请你吃饭啊。你的钱包,估计能把小偷急死。” “夜里坐火车,怕睡着了,钱包被偷了,所以我把钱包藏在书包的最里面。” “就是聪明,钱包要是丢了,再找不到我,聪明的犹太人摩西可就要沿街乞讨了。” “嘿嘿,犹太人不能容忍自己的犹太同胞乞讨要饭,有困难的犹太人只要找到犹太会堂或者当地的犹太社团,就可以得到自己犹太同胞的帮助。” “很棒,摩西,看在你给我开的犹太文化讲座的份上,今天中午我再请你吃一顿。” “不合适,不合适,我请你,我请你。” “行,中午你请我,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犹太人最有钱的,我请你去一个许多人都没有去过的尼姑庵和寺院吧。” “什么?尼姑庵?寺院?” “现在不能告诉你,跟我走就行了,是一个喜欢骑行的驴友发现的,当地人也没几个人知道。” 静茹站在分岔路口不走了。 “怎么不走了?”摩西追上来问。 “我不知道该走哪条路?”静茹惶恐地说。 “你不知道走哪条路?你没有来过吗?” “我只是听驴友说过路线,但是驴友好像没有说会遇到这个岔路口。”静茹不好意思地说。 “一条通往山谷,一条通往山顶,那,那寺庙一般是建在山顶上的,还是建在山谷里面呢?”摩西问。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是和尚。” “你当然不是和尚,和尚都是男的,女的那叫尼姑。” “那我上前面去探探路,你在这里等着我。”摩西沿着通往山顶的小道向前走去。 “我要跟你一起去。”静茹从后面追过来。 “节省体力,你明白吗?万一不是这条小路,咱还需要返回来?你在这里等吧。你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的不太正常?“ ”医生说,我有点贫血,多吃点有营养的就好了。“ ”那你还是在这里等着我吧,我把路线确定了再跟我一起爬。“ “我害怕大灰狼。”静茹不好意思地说。 “呵呵呵!走吧,跟屁虫哦,走错路,你要跟着我哟?” “那才是铁杆跟屁虫呢。” 二人沿着小道向山顶上走,摩西,边走边四处张望,时而蹲下来看看路面上的脚印,时而扒开路边的草丛搜索着什么?。 “你可以当侦察兵啦!” “我在推理判断,哪条路是通往是合鸣寺观的。”摩西一边趴在地上一边回答静茹。 “推理出来了吗?” “这条路,应该不是通往合鸣庵寺的。”摩西从地上爬起来说。 “根据?” “因为这条路上,除了几个矿泉水瓶和青菜叶,,没有别的丢弃物。矿泉水瓶,无法判断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丢弃的,但是青菜叶,应该是本地人丢弃的,也许,前面有他们的菜地。外地人不可能背着青菜上山下山吧。但应该立即返回,走另一条路。” “证据严重不足。” “立即返回。”摩西斩钉截铁地说,说着,往回走去。 “这要万一走错了呢?” “错了,再拐回来!” “得了,我们这一天就在这路上来回拐吧。” “你要是我真正的铁杆跟屁虫,不管对错,跟着我就行了。” “嘿,你以为你是真正的摩西啊?” 他们二人拐回来,沿着,通往山谷的那条小道,朝山谷里走去。摩西不放心,别走,边观察羊肠小道。他的羊肠小道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团的卫生纸,用脚一踢,里面露出了一个粉红的安全套。摩西回头,朝着静茹大喊:“前面一定是那个旅游景点。” “自负,自大,刚愎自用。前面要不是,那个旅游景点,怎么办?” “我自负,刚愎自用,但我不自大。” “嘿,,为啥不承认自大?” “因为自大,这俩字儿合在一起念臭。” “自大合在一起念臭,自大合在一起念臭,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错,我的体育是语文老师教的。” “那不就体育老师教语文了吗?写个汉字,缺胳膊少腿的。” “我敢打赌,这条路就是通往那个旅游景点的,因为我看到,游客们扔的东西了。那东西,应该不是本地人扔的。” “什么东西?” “嗯,不能告诉你。” “什么东西,给我说一说,那有什么?” “美女不宜。” “啥还美女不宜?” “快走吧,若走错了,我背你回来。” 少女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静茹扭头朝着摩西刚才侦查的草丛小跑过去,一会儿,漂亮的小脸由白变红,白里透红,红着脸慢慢走回来了。 “看到什么啦?”摩西坏笑着问。 “不就一气球吗。”静茹故作见多识广无所谓的样子,目的就是掩盖那俩个字,一个叫尴,一个叫尬。 他们真的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旅游景点,其实是相隔不过百米的两个破落不堪的寺院。门前落叶满地,两个寺院大门上方各自挂着大牌匾,左边的叫“合鸣庵寺”,右边的寺院也挂着一个牌匾:“合鸣寺庵”。 静茹和摩西,站在,两个,院落大门之间,抬头左看看牌匾,,又看看牌看看那牌匾,两个人反复念叨着两个寺院的名称,“合鸣庵寺”“合鸣寺庵”。 摩西问静茹:““合鸣庵寺”“合鸣寺庵”这名字,好生奇怪呀!是什么意思呀?” “是什么意思呀?”静茹装出一脸迷迷惑不解的样子反问摩西。 “咱进去找方丈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摩西说道。 二人走进了合鸣庵寺的大门,院子内也是略显破败,高大的大雄宝殿之内,只有老方丈一人敲着木鱼在诵念《大悲咒》,这《大悲咒》的诵经之声在空荡荡的大雄宝殿的梁宇间来来回回萦绕着。刚才还在斗嘴的静茹和摩西已进入大雄宝殿,立刻被那静穆威严震住了。 摩西小心翼翼地走到方丈身边,“打扰了,方丈。” 老方丈微微睁开满是皱纹的双眼,“有什么问题,请讲。” “方丈,您能给我们讲讲合鸣庵寺”“合鸣寺庵”名字的来历吗?” 方丈看了一眼这一对青年男女,微微点头。 “很久很久以前,在京城某条河的两岸,有两家官宦豪门,两家府邸隔河相望,鸡犬相闻,两家祖上却是世仇,几代人老死不相往来,那条横在两家府邸之间的小河,被京城人,戏称为“小鸿沟”,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辰,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宅院里同时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一家诞生一个男孩。另一家则同时出生了一个女孩。一个孩子哭,另一闻则必哭。某月京城流行伤寒大疫,两家婴儿同时染病,前往京城御医府邸医治,两个婴儿都是一路哭闹不止。” 两个家族的世仇尽人皆知,连两家仆人也是互不理睬。” “他们两家是什么世仇?”静茹问。 “好像是男婴家祖上主政大理寺期间,给女婴家制造了一桩司法冤案,多人被凌迟处死,曝尸三日,女眷流放边陲做了军妓,祖坟被掘,曝晒多日。” “那后来呢?”摩西插嘴问到。 “后来,太子继位,平反昭雪,但是两家的世仇从此百年难解,老死不相往来。” “那与咱们的合鸣寺庵、合鸣庵寺有什么关系呢?” “那两个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的男女婴儿,长大后,相识于书肆,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结果呢?” “结果当然是遭到家族的极力反对。” “后来呢?”摩西与静茹异口同声问道。 “后来,少年一气之下,遁入佛门,来到你们站立的地方,潜心向佛。” “那个女孩子呢?” “女孩子经过千辛万苦跋山涉水颠沛流离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已经做了寺院主持的少年,当然少年已经人到中年了。” “那个主持还俗了吗?”静茹急切地问。 “尘世虽大,可是尘世中的俗人心胸太小,怎么能容得下他们呢?” “那个女孩嫁人了吗?”摩西问。 “非性情中人怎么能理解性情中人呢?那个女孩就用树枝茅草在旁边盖起了一座小尼姑庵,众人并不知道这个貌美博学的尼姑与年轻博学主持的关系,在佛经辩论大会上,二人精彩的辩论引起了当时佛学界震动,小小的尼姑庵与这个小寺院名声鹊起,一时间成为长江南岸禅学重地。也正是这次佛经辩论大会,这位博学的尼姑与博学的主持第一次握手,辩论会之后,博学男主持把跟随自己多年的法器铜罄赠给了博学的尼姑,尼姑把尼姑庵内的一口精美的铜钟回赠给了男主持。一时间,众多佛门子弟纷纷投师二人门下,二人培养的几位禅学弟子,后来都成了禅学的赫赫有名的宗师。” “送礼物,好像是不能送钟的吧!”摩西不解地问到。 “尘世中人,焉能理解?” 静茹用手掐了一下摩西的手臂,“那是钟情的钟,假犹太人,你们犹太教理解不了佛教。” 老方丈继续闭目讲述:“尼姑庵与寺院成为禅宗阴阳两派,在禅学学术上互不相让打斗十几年,每一场打斗都是精彩绝伦的智慧比武论剑。几年之后,二人的弟子都已经是禅学界的执牛耳者。在墙上,两位大师给弟子留下了相同的一句谒语:“佛爱人,人亦爱人,无爱,不佛,不人也!”突然云游去了。” “两位大师去哪里云游了?” “不知所终。” “后来呢?”静茹托着腮帮子问。 “几年后,弟子们整理女禅师的房间时,在楠木箱子里发现了当年男主持赠送女禅师的铜罄,拿出来放在桌案之上,第二天清晨,一弟子忽然听到从女禅师的禅房之内隐隐约约之内传出罄鸣之声,弟子大喜,以为女禅师云游多年,半夜归来,但走到禅房门口,却发现门上依然挂着生锈的锁头。侧耳倾听,罄鸣之声袅袅传出。该弟子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叫来两个八九岁的小尼姑前来倾听,罄鸣之声却戛然而止,两个小尼姑什么也没有听到。” “应该是幻觉吧,或者错觉吧。”摩西皱着眉头说。 “该弟子还是疑惑,因为他是明明听见禅房之内隐隐约约传出罄鸣之声。他经常跑到禅房门口窗前倾听,终于有一天清晨该弟子再次倾听到禅房内传出了罄鸣之声,她大喊来人啊,可是那天尼姑庵内只剩下她留守一人,因为大家都来对面的寺院聆听四年一次的禅学辩论大赛了,回答她的只有对面不远处寺院的钟鼓齐鸣的佛乐。” “是不是见鬼了?”摩西喃喃道。 “佛门净地,不可妄语,鬼恒居人心,宇宙无鬼栖身之处。”方丈的脸突然严肃起来。 “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又听到罄在自己鸣响?” “这次是千真万确听到了罄在自己鸣响,千真万确!” “后来呢?”静茹问。 “后来,尼姑庵的每个人都曾经听到过罄自鸣之声,众人恐慌不已,有人认为女禅师可能一去杳无音信,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女禅师的灵魂又回到尼姑庵来击罄念佛了。胆小的尼姑们纷纷离开离开尼姑庵,主持也曾经多次请神汉做法,无奈罄仍然有时自鸣。一个个神汉灰溜溜地走了。尼姑庵渐渐只剩下老主持一人了。” “真可惜!”静茹惋惜地说道。 “二十多年以后,有一个少年来到这寺这庵,捐出一笔金银,重修这寺这庵,只提出一个要求,把这寺改名为合鸣庵寺,这庵改名为合鸣寺庵。二位你们看到的门楣上挂的牌匾就是那个少年挂上的。” “我们可以去看看女禅师赠送给合鸣庵寺的那口钟吗?”摩西问道。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静茹和摩西跟随着方丈来到钟亭。油彩已经剥落殆尽,亭子一角已经坍塌,唯有那口不大的铜钟悬挂在横梁之上。 “我们可以撞几下钟吗,方丈?”摩西问道。 “最好不要撞这钟,施主。” “为什么,方丈?” “你撞了这寺的钟,必然要去听那庵的罄。”方丈手抚铜钟叹息道。 “方丈果然慧眼。”摩西惊叹道。 “出家人不接受赞语,你若执着,我便随了你的心愿,这钟已经很多年没有敲响了。女施主可以在这里敲钟,男施主随我去那庵吧。” “我也想去看看那个自己会鸣响的罄,方丈,求求你,让我一起去吧。” 方丈摇头不语,领着摩西快步离去,走到寺院门口时,方丈扭头说道:“女施主,三分钟之后请撞钟三下。切勿多撞,切记!切记!” 方丈领着摩西离开了钟亭,走出寺院大门,朝对面的合鸣寺庵走去。 静茹看了看手表,便开始仔细端详这钟这亭。亭子的油漆剥落的红柱子上就像很多旅游景点的的柱子一样,成了爱情誓言的曝光台:“某某到此一游”“某某我爱你海枯石烂不变心”“我爱你,天知地知,为何你不知?”“某某,我爱你,你知道吗?”“亲爱的,你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你!没有你,今生有何意义?”…… 静茹突然想起来自己要敲钟,赶紧双手抱住撞钟木杠,,用力朝铜钟撞去,当——当——当——悠扬的钟声飘荡在幽静的山谷,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仿佛在寻觅着什么。 以前静茹也听到过钟声,不过都是喇叭扬声器里传出来的,现在听到是真正的钟声,她明显感觉到,这钟声要比扬声器里传出来的更能震撼自己的心,静茹甚至突然明白为什么在音响cd普及的今天,有人还要去音乐厅去欣赏交响乐,原来从音箱里传出来的声音实际不是乐器演奏的真正的声音,而是失真的声音。 因为大多数人耳朵从来没有听过真正的交响乐,所以就把所谓高保真发烧音响里播放的高保真cd唱片认为是交响乐,其实根本不是,就像医生给患者开的维生素ad丸,其实那根本不是真正的维生素,胶囊里装的只是类维生素,具有维生素的功效,但却绝对不是真正的维生素,世界上最昂贵的音响播出的乐曲永远是失真的。 钟声渐渐消失在山谷间,方丈和摩西踏着落叶回来了。 “你听见罄鸣响了吗?” 摩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到底听见没有?” “保密!嘘——” 摩西把手指放在嘴上,阻止静茹继续追问下去。 第3 章 等待妈妈 终于要开学了,静茹与摩西来到这座曾经是与清华大学一样同属四所清末预备留美学堂的古老大学,静茹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兴奋着,好像有人连续不停地给自己注射兴奋剂一样。 开学季列车的拥挤算什么?我是幸福的鱼儿,哪怕被挤扁变成黄花鱼一样扁,挤出拥挤的水闸门,前面就是浩瀚的太平洋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太平洋大了,什么鱼都有的。 距离新闻传播学院报到老远的地方,静茹就把录取通知书、准考证、身份证紧紧攥在自己手中,手心里都是汗水也浑然不觉,好像会忽地刮起一阵妖风把她的录取通知书卷走似的。 虽然自己也知道是看《西游记》中毒太深,但是手依然紧紧用力攥住录取通知书准考证身份证这三个证件,因为《新生入学须知》上白纸黑字写着呢:录取通知书、准考证、身份证三证齐全,缺一不可报到注册,弄虚作假者取消入学资格。 等走到新闻传播学院报考注册的一长溜桌子前的时候,才发现早已经把摩西甩在后面老远了。 等到她把三证放到老师面前的桌子上的时候,才发现录取通知书准考证不很硬朗的身板已经被她纤纤玉指给攥成满脸皱纹的老阿婆了。 “欢迎来到h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欢迎您的加入!”一句今天已经重复了几百遍的标准欢迎语。 静茹从老师手中接过注册表格,手握钢笔准备填写的时候,笔尖在表格上停住了,静茹把注册表还给了老师。 “对不起,老师,我能等一会再注册吧?” 老师盯着静茹看了看,脸上爬上疑惑的云彩。 旁边高个子男生接过话说:“可以的,同学,不过不要等太久了,五点钟我们就收摊关张了。” “谢谢学长!我等我妈妈来,她可能一会就来了。” “那好吧,现在已经四点多了。” 在新闻新闻传播学院新生报道处,摩西拉着箱子赶过来。 “静茹,你怎么跑这快啊?我这短跑冠军都追不上你了。” “想快点注册,找到寝室休息一下。” “那怎么又不注册啊?” “我想等妈妈来了,与妈妈一起注册。” “嘿嘿,现在很多大一新生都是独闯江湖,拒绝家长陪同报到。” “我不是独闯江湖的侠女,我只是我妈妈的女儿,我一定要等着妈妈来到,让妈妈与我一起注册!” “妈妈走到哪里了?” “我对妈妈说了火车下午四点到站,大约下午四点半到大学报到。妈妈从单位到这里走高速两个小时应该到这里没问题。” “我们给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吧。”摩西把他的破手机递给了静茹。静茹拨打电话,电话听筒里却传出了:“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妈妈怎么关机啦?”静茹立刻担心起来。 “别担心,也许是阿姨的手机没电了。你知道阿姨单位的电话吗?问问看阿姨什么时候离开单位的?” 静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出来电话号码,拨通电话:“叔叔,我是潘虹的女儿,请问我妈妈现在办公室吗?” 听筒里传出一个男的声音:“静茹啊,你妈妈今天下午两点半来办公室安排一下工作,就立刻走了,她说陪你入学报到的,现在你妈妈还没走到吗?” “哦,妈妈可能也快到了吧,那我再等等,谢谢叔叔。” “不客气,祝贺你,办公室都羡慕你妈妈有个好女儿。别着急,估计你妈妈也快到了,也许堵车了。” “摩西。你走吧,你还要赶火车呢?” “火车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站。” “那你还是提前一会走吧,反正我已经到学校了,一会我妈妈也会来的,别担心我了。” “你妈妈没来,我有些不放心。” “刚才你还说很多大一新生不允许家长陪同入学,我都到学校了,你还不放心。你赶快走吧,火车可不等人的。” “那我走了,静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立即给我打电话啊。” “行,你走吧。” 当摩西真的要离开的时候,静茹霎时一种孤苦伶仃的感觉袭上心头。毕竟十九岁的少女第一次来到这座陌生的校园,虽然她会很快熟悉这个古朴美丽的校园,并且一进校门就已经爱上这个连校门都是国家保护文物的校园。但是现在摩西一走,在这人来人往人口高度密集的校园里唯一的熟人要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孤独。 孤独的人越是在热闹拥挤的人群里,越是容易感到孤独。 摩西匆匆走了,静茹把行李箱拉到花池边上,坐在了行李箱上,眼睛望着大学的那个已经成为国家保护文物的大门。妈妈怎么还不来呢?怎么手机就关机了呢?静茹心中焦急万分。 就在静茹焦急地等待妈妈的时候,别的院系就已经开始开始收摊了,因为已经到下午五点了,老师要下班,学院里的志愿者也要吃晚饭了。 太阳伞下的老师看看手表,又看看在花圃旁边抓耳挠腮的这个大一新生,朝高个子的男生努了一下嘴,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立即朝静茹走过来。 “同学,你赶紧报到注册吧,我们要收摊了,你也该回寝室休息一下啊。” “哦,不好意思,我想等我妈妈来了一起报到注册。能再等我一会吗,学长?” “那,我向老师请示一下吧。” 高大帅气的男生快步走到老师跟前。“老师,这个小女生非要等她妈妈来了才肯报到注册。” “这孩子,入学的第一件事情,不管什么原因,咱就成全她吧。”老师和几个学生重新做回到桌子的后面,继续无所事事。 花圃旁边,静茹更加焦急地望着大门的方向。 别的学院和社团的桌子和太阳伞都陆陆续续收走了,马路边上只剩下孤孤单单的一顶太阳伞,虽然这时候早已经夕阳西下,没有了太阳。 一位手指转着篮球的颇像体育学院的女生向新闻传播学院的招新的同学打招呼:“嗨,你们怎么还不收摊,晚上还有生意呀?” 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笑着说:“当然,还有一位新生没有报到注册,我们再等等。” “哦,那一定是一位小美女啦。不然,你们才不会等呢。” “当然是小美女了,不信你看看。”有人用手向苗圃那边指了指。 貌似体育学院的女生向苗圃那边望了一眼。 “哇塞,就是,够清,够纯,哎呀,不过,真可惜,很快就要被你们这些学哥学姐污染了。” “要是怕污染,你就永远在幼儿园里的呆着呗,那里多单纯多天真多烂漫多幼稚……” “那还不如在妈妈肚子里呆着呢。” 貌似体育学院的女生笑着走开了,路上依旧人来人往,新闻传播学院迎新的太阳伞仍旧孤零零地站在马路边。 暖黄的路灯依次亮起来了。 古朴的大门上的霓虹灯带也亮起来了。 中西合璧的大礼堂的霓虹灯带也亮起来了。 灯光下,太阳伞下,一位老师,四位学生端坐在桌子后面,在静静等待着一位等待着妈妈一起来报到注册的大一新生,静静地等待着。 有时候等待也是有温度的。 静茹的妈妈从大门口人群中急匆匆小跑跑进校园,静茹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妈妈,静茹立即跳下花圃台阶,向妈妈冲过去。 “妈妈,妈妈,我在这里!” 潘虹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人群中自己的女儿,静茹像又饥又渴的羊羔一样冲到妈妈身边,挽住了妈妈的臂膀,偎依在妈妈身上,向暖黄的路灯光下那唯一的一顶太阳伞走去。 一名老师两名男生两名女生,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等待着一位怀揣大学梦的母亲领着女儿前来大学报到注册。 “欢迎来到h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欢迎您的加入!”这句已经在白天重复了九百九十九遍的欢迎语,再一次以很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地对这一对苦命的母女说出。 在手机自带手电筒的白色灯光下,老师的手指着注册的表格,静茹弯腰填写着。 “阿姨,您喝口水吧!” 一位女生递过来一纸杯水。 “谢谢您,同学。” 在暖黄暖黄的路灯光下,潘虹眼睛里熠熠闪光。 潘虹接过纸杯,喝了一口大学校园里的水,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大学校园里的水。 “这是您的餐卡,餐卡与图书证学生证几卡合一,千万不要弄丢。” “从大礼堂右拐,第二栋红色的宿舍楼就是大一是新生女生宿舍楼。” 依旧是有板有眼不慌不忙的提示语。 潘虹深深地弯腰向老师和同学鞠了一躬,“谢谢老师,谢谢同学!” “不客气,静茹同学来到h大学,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大学应该是有大师的,大学也应该是有温度的。 大学是应该永远不同于围墙外的世界的,当一个大学自拆了围墙,变得与烟尘抖乱的社会趋同时,这个大学也就不再是大学。 注册完毕了,潘虹拉着女儿的手,女儿拉着行李箱,沿着校园的主干道朝着大礼堂走去。 第4章 唯有青春才会有 老师和四位学长仍然正襟危坐在桌子后面,目送母女二人渐渐远去。 老师对四位学生说:“收摊,同学们,今天你们四个辛苦了,走,老师请客!” 五个人起身开始收拾桌子,收起折叠太阳伞,五个人在暖黄暖黄的灯光下默默地收拾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大学就应该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个教育人的地方。很多大学在滚滚商业大潮中沦为职业培训所,这不仅仅是大学的悲哀,也是一个国家的悲哀,一个民族的悲哀。 这是一个大学才会有的老师,才会有的学生,才会有的课堂。一所真正的大学,马路边也是课堂,那些不是大学的大学,再现代化的的教室也不是教室,不过是一个培养匠人的车间而已。 在这迎新的一个傍晚,谁是老师?谁是学生?谁给谁上了一堂课? 古老的大礼堂毫无半点奢华,蓝砖蓝瓦,飞檐斗拱,正面却是四个罗马样式大柱子,建造于1932年,那个盛行中西合璧的动荡年代。霓虹灯带勾勒出飞檐斗拱的壮观轮廓。 “这个大礼堂好有味道!”潘虹对女儿说。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静茹知道妈妈很激动,但是静茹不能完全体会妈妈此时此刻的感触。 只有渴望上大学却从来没有上过大学的人才能体会进入大学校园的的复杂滋味。但是,今天的潘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虽然今天挤公交的时候丢了手机,坐出租车又被堵在立交桥上。 母女俩把箱子放在台阶上,双手抚摸着淡淡青绿色的罗马柱,抚摸着已经有些风化的老青砖。她们母女俩来到入口,“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嘛?”静茹问大礼堂的的保安。 “大礼堂是砖木结构的老建筑,是文物保护建筑,您只能站在这门口朝里面看看,当然以后有大型活动的时候,可以进去的。” 母女二人进入大礼堂,站在大门口,看到里面像个大电影院,一排排的座椅,蒙着紫色天鹅绒的座套,远处的大舞台上从高处垂下紫色的天鹅绒幕布。二楼是一圈看台,也是布满一排排的座椅。 “真有味道!”潘虹再次感叹道,静茹静静地陪着妈妈,不敢说话,她怕打扰妈妈的体验。 她们走出大礼堂,向保安道谢。 静茹这才说道:“这个大礼堂,是大学自己的一个从美国留学归国的的老师设计的,所以才有中国古典建筑与西方建筑元素的完美结合。听说那个大学老师当时还很年轻。”静茹好像成了介绍校史的学长,妈妈潘虹仿佛成了刚入学的一无所知的新生。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现在新建的一些大学的新校区,看上去高楼大厦很气派很现代,装修的闪闪发光,却唯独缺少大学的味道。”潘虹感慨道。 “妈妈好像是很有思想深度的建筑大师呀。” “别给妈妈戴高帽,傻闺女,妈妈只是随口说说自己的感受而已。” “随口一说,就这么深刻!您还有什么感受?” “现在的那些所谓的大厦的设计者,很多有技术没文化,有知识没思想,有名气没感情,他们设计的大厦大都是为了迎合决策者的口味。” 母女二人说着说着来到了宿舍楼前,顺着楼管阿姨的指引,二人很精准地找到了宿舍。 一推门,五个女生早已经到了。每个人的床铺书桌都收拾的干净整齐,当然目的是为了给别人留下一个好的第一印象,至于说一个月后,肯定是原形毕露,猪的肯定还是猪窝,狗的肯定还是狗窝。讲究的可能还会讲究,不讲究的必然不讲究,乱成猪窝的女生宿舍大大的有,当然整体的来说,男生宿舍一定会比女生宿舍更像《西游记》二师兄的府邸。 “我们宿舍的六朵金花终于到齐了!”自封为寝室长的黄蓉蓉看到静茹立即大喊起来。 “我叫……” “你叫潘静茹,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五个都念叨你的名字一整天了,天都黑了,还不见你来寝室。” 潘虹赶紧解释:“我路上堵车了,刚才又在校园里转了转,所以来宿舍晚了。” “静茹、阿姨,让我们五个给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小米,你先介绍吧,我先把静茹的行李搬进来。阿姨,您请坐,蝈蝈,你给阿姨倒杯水,一次性杯子在我抽屉里。” 叫蝈蝈的女生赶紧去倒水。小米对着静茹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叫莫小敏,江苏淮安人,今天上午刚刚被寝室长黄蓉姑娘改名为小米。鉴于大家都赞成这个名字,我也就少数服从多数,就叫小米了。” “我叫郭圆圆,山西大同人,被寝室长这个官僚强行改名为蝈蝈。” “下一个。”寝室长叫道。 “我叫林玉,本地人。”胖的像相扑运动员的林玉自我介绍道,“千万别叫我林黛玉啊,林黛玉死的太早,名字不吉利。” “nextone.”黄蓉换成英语对着已经拉上布帘子的床喊道。 布帘子缓缓拉开,一个手捧gre英语书的冰冷的漂亮女孩子露出头来。她摘下耳朵里塞着的耳机,“我叫玛丽,复姓欧阳,厦门集美的。”然后迅速塞上耳机,拉上了床帘,躲进小屋成一统。 “下一个,我叫黄蓉蓉,从小到大别人都叫我黄蓉,第一个来咱们寝室,所以自封为寝室长,以后可以改选呀。”黄蓉蓉自己介绍。 “以后大家多多互相关照,看见大家就觉得自己的年轻了20岁。”潘虹笑着对大家说。 “阿姨,你们还没有吃晚饭吧,如果去学五食堂吃的话,要赶紧去了,估计快关门了,去学校外面吃就不必考虑早晚了。”黄蓉提醒道。 “妈妈,我们先把行李放下,吃完饭再铺床吧。”静茹对妈妈说。 “行,我们先下去了,同学们。” “阿姨,再见!”几个女生向潘虹说再见。 当潘虹和静茹走出宿舍楼大门,就听见后面窗户里传出来黄蓉的喊声:“静茹,去学五食堂千万别让那个长得最漂亮的服务员打饭。” 潘虹和静茹驻足,扭头看着趴在窗户上扯着嗓门喊的黄蓉。 “为什么啊?”静茹仰着脸问道。 “那个女的,学长们都叫她美女蛇,面若桃花,心若毒蛇。给学生打菜给的最少。切记,切记!学长要求我必须传达到每一位新生。” “谢谢,记住了!你现在已经传达到整栋楼了!” “好,你们赶紧去吧,希望别碰到那条美女蛇。” “美女蛇在哪里?我们这里专收各种美女蛇!”突然,对面的男生宿舍有人大喊。 “小心蛇毒!”黄蓉竟然展开无线对话,只不过传达声音的不是电磁波,而是空气波。 “蛇毒可以制药。” “治什么病的药?”蝈蝈跑到窗边喊。 “相思病!” 潘虹驻足,静静倾听着唯有青春才有的对话。 静茹停下来,任妈妈站在那里,其实静茹的肚子早就早就沿着神经线路向脑子传达饥饿信号了,只不过这饥饿信号被兴奋给屏蔽了,肠子则不断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哀嚎。 “这帮孩子,真有意思。学五食堂在哪里?”潘虹这才意识到母女二人当务之急是解决温饱问题。 明亮的学五食堂里已经空荡荡了,师傅们已经开始擦拭柜台收拾锅碗瓢勺了,二人走进去,静茹在门口的吧台给餐卡充钱,妈妈立即掏出一叠钱,递给服务员,服务员抬头看看潘虹,“充的有些多吧,阿姨?学生们容易丢三落四的。” “多充点不可以吗?”潘虹问道。 “当然可以。” “妈妈,你想让我吃成猪啊?我要嫁不出去,你可得饲养我一辈子。”静茹晃着妈妈的胳膊说。 “饲养一辈子就饲养一辈子呗,反正也不喝奶粉也不尿床了,萝卜咸菜窝头妈妈还买得起。” 在妈妈的坚持下,还是把一叠钱全部都充进了饭卡。 妈妈点了鱼香肉丝、一份米饭,那是静茹最喜欢吃的,静茹则点了红焖鲫鱼,那是妈妈最喜欢吃的。静茹让妈妈坐着别动,自己去柜台上一一端到妈妈面前,静茹又刷了两瓶酸奶。跑到餐厅门口从消毒盒子里拿了两双筷子,消毒盒子里的幽幽的紫光一直亮着,筷子抽出来的时候还烫手。 “一进餐厅大门,先拿筷子。”潘虹开始教育女儿,“这样就免得打完饭再跑回去拿筷子,节省宝贵的时间。” “言之有理,妈妈大人。”静茹把一条鲫鱼捞出来塞进妈妈嘴里。 “这筷子是热的,一定是消过毒的,大学食堂管理还是很规矩的,外面的饭店餐具一般都不消毒,消毒柜很费电,都是应付检查的摆设,所以以后尽量不要在外面……”一筷子鱼香肉丝塞进妈妈嘴里。 “遵命,您来瓶酸奶吧。就当喝汤了。”静茹把吸管噗地插进酸奶瓶子,递到妈妈跟前。 明窗净几的大学食堂里,只有潘虹和女儿在吃饭,服务员在擦桌子拖地。 第5章 大学,你原来如此…… 那晚,潘虹终于躺在了大学生宿舍的床上! 肥胖的林玉踏着路灯,跑步回家睡觉了,静茹躺在了林玉的床上。 黄蓉刚刚熄灯,当当当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黄蓉开了灯下了床开了门。 一个脑袋伸进来,“同学,给你们的窗户上买个窗帘吧,对面可是……” 黄蓉盯着那个脑袋仔细辨认了一番,“我认识你哟,今天下午,在男生宿舍门口,菩提树下,卖俄罗斯进口望远镜的不就是你吗?” 潘虹躺在床上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母女二人在学五餐厅简单吃了早餐,边吃早餐,静茹的眼睛在柜台里四处扫描,心中纳闷,学长们所说的美女蛇爬哪儿去了?没有遇到学长们提醒的美女蛇,静茹有点小遗憾。 女儿在吃早餐。妈妈是在吃大学的味道。 静茹送妈妈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潘虹趴在公交车的窗户上对女儿说:“一会去买个手机吧,每天给妈妈打电话。”静茹微笑着:“保证完成任务!” 公交车启动了,载着着妈妈缓缓向前。 静茹追着公交车,朝妈妈的坐的车窗喊:“妈妈,等我毕业……” 公交车拉着妈妈走远了。 静茹站在路边,眼泪却流了下来。“妈妈,我一定好好读大学,四年之后,妈妈我来救你!” 潘虹闭目坐在公交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不知不觉溢出了眼眶,为自己为女儿为大学为心酸为欣慰。 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军训。 静茹以前对军训的评价是借用20世纪最伟大的人爱因斯坦的一句话,绝对是咔咔两刀,将这位智商无人可比的智者的文章剁下来一截,也不管是否断章取义:“……对于立正稍息走正步的人,只需要脊椎就够了,脑子是多余的……” 这个十八岁的美少女的来大学是为了学习,是为了完成自己人生,是为了羽化成蝶,是为了像《宝莲灯》沉香一样劈山救母,十八岁的少女甚至想自己可以成为解救沦为奴隶的犹太人的摩西。 命运的磨难打磨出了与一个十八岁美少女似乎并不匹配的雄心。 庙堂里的铺路的花岗岩条石被千人踩万人踏,而那尊花岗岩石佛像却被千人跪万人拜,同为花岗岩的条石愤愤不平。夜半,花岗石佛像对花岗岩条石说,你只看见我被千人跪万人拜,你怎么没有看到我承受的一千锤一万凿的痛苦呢? 人类的天性中的惰性,让人们往往只看见强者的辉煌,却不愿多想太上老君炼丹炉七七四十九天的炙烤熔炼。 艳羡舞台上芭蕾舞者轻盈曼妙婀娜的舞姿,嫉妒被鲜花与掌声包围的舞者,却不愿看到芭蕾舞者脱掉舞鞋的那变形的脚那脱落的脚指甲。 伟大总与磨难同行。 好好学习,毕业了,就带妈妈远走高飞! 军训期间,静茹已经开始从图书馆借书了。估计她是唯一一个带着专业书《新闻传播学》去操场参加军训的学生。 蝈蝈惊讶:“哇,静茹,你还生活在高三的惯性中吗?”静茹笑道:“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踢正步的。” 其实刚从高三解放出来的孩子一进入大学,就像被突然被放出的笼中鸟,奋力忽闪着翅膀使劲飞呀飞,当自己真正飞入在笼中朝思暮想的自由天空时,竟然发现还真的有些迷茫,自由来的有些太快太猛,我往哪儿飞?我怎么飞? 一旦搬掉压在上面的巨石,巨石下面的种子立刻就会急不可待地发芽破土,追逐阳光,绿姿摇曳,花苞含露,毫不谦虚地竞放。例如爱情,哪个人中学时代没有懵懂的爱情?哪个中学生没有心仪的男孩或女孩?高考的巨石一旦被如期搬开,青春荷尔蒙喷薄而出,地球上没有一座大坝可以阻挡,因为哪座大坝想要阻挡,那个大坝的命运只有一个——溃坝。 军训的大一新生,大都在军训的队列里搜寻符合自己审美标准的男生或者女生。其实这是多么自然的事情啊,就像春华秋实一样自然。在这再自然不过的人生进程中,那些才华或者相貌或者背景出众的学生自然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例如静茹,军训的第一天,就有帅帅的男生在烈日炎炎下递过来一瓶绿茶,“同学,看你热的,喝口水吧!” “谢谢同学,你喝吧。”静茹礼貌地婉拒。 “我有两瓶呢,给你一瓶。” 再次进攻! “我的水杯在大树下面呢,谢谢啊,同学!” 就在帅帅的男生准备往静茹手里塞绿茶的时候,一名歪戴着假冒伪劣迷彩军帽的高大威猛的男生一把从帅男生的手中夺过绿茶。其实大家发的军训服都是一样的假冒伪劣,第一天就有人一蹲马步,只听见刺啦一声!裤子开裂了! “这是我的绿茶好不好,哥们,你想把你大哥渴死啊?” 帅男生叫道:“舍己为人,才是大哥的风范啊。” 高大威猛的男生长胳膊一伸,绿茶伸到了静茹的嘴边,“同学,来一瓶吧!”静茹吓得赶紧向后退了两步。 “小白脸儿,没有好心眼儿,您千万别信他的,他在幼儿园就已经有女朋友了。”高大威猛的男生极其语重心长地教导静茹。 静茹真的有些蒙圈了,大学怎么这样呢?虽然她知道大学谈恋爱是任何大学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但是光明正大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吧,光天化日烈日炎炎之下,两个男生就…… 虽然静茹多年来一直在想象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可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大学会是这种样子。难道大学原来就是如此吗? 幸好此时教官吹响了集合的哨声。“该集合了同学!”静茹说了一句就落荒而逃。此时的静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感谢那个黑黝黝的教官,刚才还在心里嘀咕,现在招兵比较困难,往往一些连高中都考不上的才去当兵,现在站在队列里,静茹猛然觉得这个黑黝黝的士兵显得有些可爱了。 静茹站在队列里还在想,怎么就没有人对学生讲该怎么对付被陌生人搭讪纠缠呢?我们的教育课程设置问题太严重了。这么重要的问题竟然没有一本教科书讲过,哪怕是提到过也行啊。悲哀的是自己的妈妈也没有给自己讲过,因为自己的妈妈昨天才第一次进入大学校园。 青春荷尔蒙已经被佛祖们的五行山压的太久了,突然被揭掉早恋的符咒,能不山崩地裂吗? 哎,此时要是摩西在身边就好啦,人家一看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了,自然断了念想,纠缠自然就可以避免了。不过虽然被纠缠,静茹心里还是暗暗高兴的,因为说明自己还是可爱的哟,令人深恶痛绝而又可爱的高考最终还是把自己折磨成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了。想到这里,静茹觉得自己有些自负了,毕竟自己与那些大明星还是有差距的。 突然,背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再一看,前排的同学已经踢着正步走出老远,自己还在那里美滋滋地胡思乱想呢。自己赶紧踢着温柔的正步向前追去。看来爱因斯坦说,当个立正稍息体踢正步的士兵只需要脊椎就够了,这话也不对哟。 权威是用来被怀疑被推翻的,不是用来迷信的,静茹一着急,想不起来这是哪位大家说的了。 军人就是军人,军训到11点59就不结束,非要坚持到12点整,这些少男少女没有几个吃过这种苦头,十二点一到,教官一声解散,立即就有人伴随着悠长悠长的哎哟声就地卧倒。 静茹则飞也似地冲到小树林里,因为那里挂着自己的书包,书包里有个富光水晶杯,富光水晶杯里有满满一杯凉白开,静茹冲过去,拧开水杯盖子就喝,因为自己早就渴坏了,特别是刚才那两个帅帅的男生和高大威猛的男生缠着给她绿茶的时候,那个时候嗓子里就该打119叫消防车灌水了,其实那瓶绿茶要是摩西拿着,她可能就一个饿虎扑食就抢了过来,或者是别的熟悉的女生让自己喝,她也会一饮而尽。但是可悲的现实却是两个陌生的不懂理论不懂技术也不懂技巧的生瓜蛋子过分殷勤地给自己绿茶,自己不但喝不到嘴里,还要尽量淑女地委婉地拒绝自己非常不想拒绝非常非常渴望的绿茶,而且还要浪费几毫升唾沫星子,那可也是体内正在储备告急的h20啊! 更悲催的是现在十万火急地拿出自己的满满一杯水,趁人烟稀少,正准备牛饮一通,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拧不开盖子——热胀冷缩。 静茹啊,你的初中两年高中三年的物理真的是白学了,这辈子当牛顿的梦想还是明智地自动放弃吧。 静茹使尽吃奶的力气第一次没有拧开,张大嘴巴使劲呼吸十秒钟氧气,生物课本上说肌肉工作需要耗费氧气,再次把吃奶的力气爆发出来,纤纤玉手上都拧出红道道了,手疼的生物电波通过像蜘蛛网一样的神经线路传送给的脊椎和大脑,但是那盖子纹丝不动,看来这个富光水晶杯一定不是假冒伪劣的。据说假冒的水杯装到书包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你的书本啊笔记本电脑啊给你灌溉一下,而且是润物细无声地灌溉,当你感觉到时,只能感时花溅泪了,感慨假冒伪劣害死人,可是这优质的真品却能渴死人。 马哲说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马老先生他老人家实在是太伟大了,水杯质量好的两面性的另一面就是你渴得要死的时候,杯子盖子怎么拧也拧不开,他老人家与耶稣一样可是一个真正的犹太人。 就在静茹在小树林里气运丹田花容失色面部变形咬牙切齿的时候,高大威猛正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悄悄地欣赏着。 静若处子笑不露齿步步莲花声声莺歌燕语的女孩容易见到,气运丹田花容失色面部变形咬牙切齿的女孩可就百年难遇了,不知道要在佛前求几万年了,更何况是一个漂亮的美少女在那里纯天然的展现,注意是展现不是表演。 漂亮女孩子,特别是有气质的漂亮女孩子撞电线杆子不慎跌倒这类的囧事也是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甘之如饴孜孜以求的美妙风景。当然东施就不要效颦了,皮囊不赏心悦目不是咱的错,咱就潜修内功就好了。 茅台酒一百多年前就是用稻草绳子缠着酒坛子去参加巴拿马国际博览会的,没人看一眼,茅台酒坊的账房先生故意失手打碎了一坛茅台,全场的人群立刻被茅台醇厚诱人的酒香吸引住了,黄澄澄的金质奖章就挂在了缠着稻草绳子的茅台酒坛子上了。 高大威猛的高山真他妈的幸运欣赏到了美少女百出的丑态,但是高山可不是虐美狂,看到饥渴难耐的美少女高大威猛的高山怎么能不挺身而出呢?再说,帮助美少女,本身就是一种胜似满汉全席的高级享受,何乐而不为?可别被别的雄性同类抢了去。 “需要帮忙吗,同学?”高山尽量装的既绅士又若无其事而且是恰巧偶遇的样子,就像市长坐地铁挤公交偶遇记者一样。 静茹使劲吃奶的力气也拧不开水杯的盖子,心想这个水杯盖子密封的真是太好了,连主人都打不开了。 “需要帮忙吗?”一个男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