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惊锋》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一章 雪夜逝声 “咚,咚!” 飞雪漫天,极目纷繁,乌云密布,惊雷狂响。 烁烁轰霆,流窜天地,锤炼万物,尽化白银。 何来急急脚步声,一声一声,似地狱魂鼓,黄泉开道。 踉跄前行的人影,一步一步,任一地血花,与死神争命。 一名女子神情慌乱,怀抱婴儿,似是逃避着身后无可名状的恐惧,身上原本洁白的衣衫,此刻已被腹中伤口染成血红。 那是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她每跑一步,那伤口便会撕裂一次,每次伤口的撕裂都会带来一阵无法忍受的痛苦。 这痛苦拖着她的脚步,可她不能停,因为一旦停了,性命,也会随之终结。 但死神挥镰,又何曾放过,流逝的鲜血,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无法聚焦的眼神,忽视了一截自脚底探出地面的树根,那女子身形一悬,重重摔在了地上。 “哒,哒” 女子跌倒,方要站起,身后忽传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卻似阴曹门启,如恶鬼蛰伏,渐渐逼近的声音,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女子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雪亮的刀拖动在红雪之中,发出一声声,凄厉刺骨的哀鸣!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女子抱紧怀中的婴儿,用最后的力气祈求着,涣散的瞳孔,看不清周围景象,唯有浸满红色的白,充斥天地。 称奇的是,在如此的颠簸之下,那孩子竟依旧睡得香甜,一张脸粉雕玉砌,就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 但再好的瓷娃娃,又怎敌得凶兽厉鬼,站立之人无情,无语,无言,高高举起的刀锋,落下,便是生死落判。 女子闭上眼睛,她已绝望,已不敢想像接下来的景象,就连月光都被一片乌云遮住,不忍再看,只有风雪愈紧,朔风愈号。 可此时杀手的眼中,却是兴奋异常,这剥夺生命的过程,往往伴随着无尽的金钱与享受,他已在想象自己沉浸在温柔乡中的模样,红妆绫罗,美酒绸缎,如何美妙,如何销魂。 但这一次,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刀光落下,没有溅起血花,反倒带起一阵辛辣刺鼻的气味,斩断的也并非是头颅,而是一个装满了烈酒的葫芦。 那可怜的妇人已由于失血与脱力而昏迷,刺客收刀,凝视眼前风雪。 风雪中,已站了一人。 那是一个三四十年纪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粗布长袍,套了一件紫色的裘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落拓的老学究,不搭调的衣服,使他显得别扭而难看。 不止别人觉得难看,他自己似也是觉得不满,他的神情仿佛在说,如他自己这样的人,为何还会畏惧这区区风雪的寒冷。 中年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裘袄,将其脱下扔在了地上,几个呼吸便被白雪盖了个严实。 这一连串的动作普通而简单,只是比寻常人要利索了一些而已,可杀手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在止不住的颤抖。 他今年已三十岁,他已杀了十二年的人,这十二年中,自第一次见血的那天起,他的手就没有过哪怕一丝的晃动,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点,可今天,在面对这样一个落拓的如同叫花子的人面前,他甚至无法握紧自己的刀。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那由鲜血磨砺出的神经告诉他,面前这个落拓的江湖人,便是自己有生以来所面对的最可怕的敌人。 这一战,也将会是他此生,最为凶险的一战。 风雪依旧,打湿衣衫,落在眼眉,又被体温融化,再被寒风凝结。 杀手感觉面上粘乎乎的十分难受,但他不敢去擦,因他心知这便是耐力的比拼,耐不住,便是胜负之刻。 “咳,咳” 杀手未动,面前的学究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用手掩住喉咙,却被寒风激的不由得弯下了腰。 “机会来了!” 杀手在心中说道,他的刀已在兴奋,因为哪怕是一个瞎子都能看出来,此时这落拓的老学究不会再有闪躲的力气。他就像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肉,这杀手只要一刀,就能够终结他的性命。 可他没有动手,而是僵硬的听着咳嗽渐渐停止,在自己的面前渐渐直起腰来。 “为什么不动手?”中年人最后咳嗽了两下,问道。 是啊,为什么不动手? 这问题他已在心中问了自己无数遍,可每一次,他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出手,自己便死! 这显然是一个无比荒谬,又无法说出口的答案。 这一刻,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你走吧。”学究说道,“莫再杀人,以免落得如我一般的下场,这是我的忠告。” 学究说罢,竟不再理会杀手,而是看向了在雪地中的孩子。 “走?” 杀手意识到这学究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足够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不会走,而刀,也还在他的手上。 这一刀,凝聚了他全部的精气神,这一刀,已是他唯一的机会,刀光疾闪,迅若奔雷,却偏偏无声无息,甚至连飞雪,都没激起半点。 面对如此可怕的刀锋,那中年人竟是毫无动作,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危险的降临,杀手的眼中又一次泛起了狰狞的光芒,那意料之中的景象终究要如宿命一般出现,可下一刻,那光芒便如同被人掐灭的香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 何来轻声一叹,道不尽许多恩仇,泣不得百代荣辱,千百心绪,化作一滴清泪,流落人间。 “何苦。” 偏离的刀锋,只带走一缕发丝,随风飘摇,杀手的咽喉,一道如丝裂痕,迸出鲜红。 女子此时已经醒转,但她的性命,即使是大罗金仙,也再难救治。 “求你,救救孩子,这……”女子奄奄一息的说道,她伸手想从怀中拿出什么,可只有手指微微动了动。 “我会。”中年人抱起孩子,“你安息吧。” 说罢,中年人起身,想要取回自己即将被冻硬的裘袄,可那女子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抓住中年人的裤脚,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举到他的眼前。 “把这个,交给孩子……” 此时这女子的眼中,竟闪烁着如火焰一般的光芒,她似是正燃烧着自己的灵魂。 “我会的。” 中年人凝望着那女子的眼睛,接过玉佩说道,他的语气似有魔力。 “我会将这孩子抚养成才。” 得到承诺,那女子眼中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二章 人杰鬼雄 女子停止了呼吸,那襁褓中的婴儿也睁开了眼睛,这一阖一启之间,竟似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生命轮回。 中年人看着婴儿的双眼,竟是呆呆的一动不动,甚至忘了去抖掉裘袄上的雪。 过了很久,他才仰天大笑,笑声撼动天际,漫卷飞雪,那孩子听着他的笑声,非但不害怕,竟也跟着笑起来,这一笑,竟露出了一双截然不同的眼眸。 一者湛蓝如冰,一者炽热似火,任谁都想不到,一个人竟会拥有如此美丽的眼睛。 北风消止,积雪融化,百花盛开,归复凋零,需知这世间万物本是如此,没有一件是人可以强求. 如此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中,那个被中年人救下的婴儿也长成了半大孩童,每日里梅大叔都会教他读书习字,教他诗词经典,教他捕鱼打猎,乃至认识各种草木花卉,甚至是缝补衣衫,梅大叔也都能把它们做得漂漂亮亮的,就好像这世上没有这位梅大叔不会的东西一样。 而这个孩童也是十分聪敏好学,体质似乎也较之寻常人家强上不少,这五年来虽然是风餐露宿,可百病不生,反而健壮了许多。 这一天中年人合上书本,对着孩童说道。“凝渊,你可记得自己的生日。” 凝渊,是这个孩子的名字,那块妇人递过的玉佩上写着两个字,拓拔,那应是这孩子的姓。 “记得,梅大叔。”孩子说道,“今天是我六岁的生日。” “孩子,你记得不错。”梅大叔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并不知道你的生日,可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将这一天当做你的生日吗?” 孩童不解,歪着头看向梅大叔。 “因为这一天,是你我相遇的日子。”梅大叔说道。“那天,白雪漫天……” 梅大叔一边说起那天拓跋凝渊的遭遇,拓拔凝渊的眼泪一边流下,孩童懵懂,并不知当日是如何的凶险,只是觉得心中没来由的阴郁,就好像有朵黑云压在那里一样。 “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你的母亲。”梅大叔说完,为孩童擦了擦眼角,“可我将今日当做你的生日,是为了让你记住生命的来之不易,凝渊,你且随我来。” 梅大叔示意拓跋凝渊走出小屋,拓跋凝渊跟着他,两人来到一处空地。 在空地的正中放着一块石头,看起来格外显眼,拓拔凝渊知道这块石头一定硬的要命,因为自己曾跌在这样的石头上面,摔了个头破血流,包扎了好久才止住血,把梅大叔吓坏了,后来梅大叔告诉他这样的石头叫做玄铁岩,最是坚硬不过。 “今日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你要小心回答。”梅大叔站定,板着脸对拓跋凝渊说道。 拓跋凝渊从自己记事开始,就未见过梅大叔这般严肃的样子,可还是怯怯的点了点头。 “很好,渊儿。” 梅大叔点点头,似是对拓跋凝渊的反映十分满意,接着说道。 “我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世为何,但你的来历一定不一般,若是日后离开了梅大叔,恐怕要受到数不清的灾难困境,所以现在梅大叔要问你一句,你是愿意平庸的过完这一生,还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顶天立地的活在世上,哪怕随时都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拓跋凝渊听到梅大叔的问题,表情略微顿了一顿,但他那原本还有些迷茫的眼神,却渐渐清澈了起来。 “梅大叔,你前日问过我,在这唐诗三百之中,自己最喜欢哪首诗。”拓跋凝渊操着稚嫩但坚定的语调说道。 “不错。”梅大叔点点头,“我确实这样问过,现在你可有答案了?” 拓跋凝渊点点头,缓缓吟道。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拓拔凝渊没吟一句,梅大叔面上的笑意变多上一分,待到这两句诗吟完,梅大叔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的渊儿,大丈夫就该如此,昔年易安居士手无缚鸡之力,尚有如此豪情,今日吾辈男儿,怎能不与这天地搏上一搏!” 随后梅大叔右手食中二指突然并起,对着拓跋凝渊喝道。 “渊儿,看好了!” 这一声,如鹰啼鹤唳,拓拔凝渊收敛心神,见梅大叔一扫往日颓然落拓之形,一剑划下,偌大石块竟是斜分为二,断面处光滑如镜,几能映出两人身形。 拓跋凝渊怎见过这等神技,长大嘴巴刚要惊呼,却见梅大叔凌空刻画,石镜之上一笔一划,劲道雄浑,正是方才拓跋凝渊所吟,易安居士之名句。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两句结束,梅大叔竟是笔锋一转,狂草续书。 “何曾惧生死,吾辈独峥嵘!” 这两句改异过后,整首诗虽失了原句之苍凉悲壮,却添了一分豪情狂放,倒是更合此时两人心境。 “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诗句写就,梅大叔飘然落地,如太白复生,似谪仙降世,当真说不出的潇洒。 “渊儿,为师这手书法,你可想学?”梅大叔面带笑意向着拓拔凝渊问道。 “想!”拓拔凝渊赶忙点头,刚要向梅大叔下跪行礼,不料梅大叔竟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随后更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梅大叔!”拓拔凝渊大惊,一时间愣在原地。 “不碍事不碍事。”梅大叔啐干净嘴里的血,对着拓拔凝渊说道。 “老了,不服老不行啊,哈哈。”梅大叔摸了摸眼神依旧惊恐的拓拔凝渊。 “渊儿,你既然想学,今日起我便将这一身本事传你,可你也要答应梅大叔一件事情,你做得到吗?” “渊儿做得到。”拓拔凝渊点头说道。“梅叔叔说的,我都做得到。” “好孩子。”梅大叔点点头。“梅大叔只想让你记住,江湖险恶,性命为先,莫要逞一时义气,枉送了大好的前程,知道了吗?” “知道了。”拓拔凝渊哭着回答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梅叔叔。” 梅大叔看着拓拔凝渊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笑道。 “哈哈,男子汉哭个什么,你也莫要将这江湖看得如同洪水猛兽,我听梅君袂青冥的徒弟,江湖上可没谁惹得起。”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三章 天衍神功 听梅君袂青冥,这是拓跋凝渊第一次听到梅大叔说起自己的名字,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袂青冥开始教导拓跋凝渊武功. 自基本功开始,乃至拳脚内力,兵刃器械,无一保留,拓跋凝渊知晓梅大叔心意,更是刻苦用功,短短十年的时间里,已得了袂青冥武学精粹,进步之快,令袂青冥都是不免讶异。 十年之中,拓跋凝渊身形亦是越发挺拔,不复当初孩童模样,容貌斯文俊秀,却不乏刚毅浩然,清雅脱俗之姿,不知能引得几多佳人倾心。 其每日修炼,实不知自身功力已经达到何种境界,前日里信手而击,竟崩碎掉一棵足有碗口粗细的树木,更令他喜不自胜。虽因为谨记梅大叔当日承诺而不敢得意自满,但心中却早已跃跃欲试,要冲到那江湖中去闯荡一番了。 仗剑天涯,江湖潇洒,鲜衣怒马,看尽繁花,那将是多么快意的世界,也是如他那般的少年,无不向往的所在。 可拓跋凝渊皱起的眉头,说明他仍有心事。 拓跋凝渊所忧心的非是其他,正是梅大叔的身体。 自五年前开始,梅大叔便不时咳嗽,如今更是愈演愈烈,一咳起来,甚者半日仍不见好转,偶尔还会有黑血咳出。另外,梅大叔的身体也越发虚弱,短短数年,一头黑发已是尽数花白,可每当拓跋凝渊问起,梅大叔便说自己无碍,让其潜心练功即可。 但越是如此,拓跋凝渊便越是忧心。 这一日练罢行功,拓拔凝渊正欲捉两只山兔作为晚膳,此时梅大叔却走了过来。 “咳,咳。” 拓拔凝渊听见咳嗽,回头见袂青冥正看着自己。 “梅大叔,你好些了吗?”拓拔凝渊不好意思的说道,若不是方才的咳嗽,梅大叔走得这么近他竟然都没有发觉。 “不碍事。”梅大叔的面色依旧有些发白,自昨日起,那咳嗽的老毛病便又一次发作了。“渊儿,我的武功,你已经修习得差不多了,可有遇到什么问题?” 梅大叔看着拓拔凝渊说道。 “并未遇到什么问题,只是……”拓拔凝渊想了想,接着说道。“只是最近修炼心法之时,总觉丹田之中有两气冰寒炽热,几欲喷薄而出,不知是何原因?” “嗯。”梅大叔听完说道。“渊儿,这是你的机缘到了。” “我的机缘?”拓拔凝渊不解问道。 “渊儿,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体质,乃天地蕴生,丹田之中自出生起便存有一股阴阳真气,若修炼得法,可成无穷之力。”袂青冥说道。 “莫非?”拓拔凝渊问道,“梅大叔说我便是……” “没错。“袂青冥点点头,“我也不相信自己竟会遇到这只在古籍中见到的体质,或许是世上缘分本就如此奇妙吧。” 袂青冥说罢招了招手,“渊儿,你随我来,有件事情,现在已是时候告知你了。” “是,梅大叔。”拓拔凝渊点头,跟在袂青冥身后,袂青冥自然而然的拉过他的手,这一刻拓拔凝渊似觉得时间倒转,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尚是孩童时的那一幕,那时的梅大叔,还是满头青丝,潇洒绝尘,可如今他已衰老了太多,额前鬓角,早已是花白一片。 “哦,瞧我这记性。”袂青冥将牵着拓拔凝渊的手放开,“现在渊儿已经是大人了,不需要梅大叔牵着了。” 拓拔凝渊的耳朵刷的一下红了。 两人走到一处石壁面前,袂青冥扒开不知生长了多久的藤蔓,在其后面竟露出了一个如开关一样的东西。 “唉。”梅大叔叹了口气,将开关按下。 按下开关,整座山壁竟发出了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随后一阵尘土自两人头上落下,拓拔凝渊赶忙向后跳了一步,转头避开尘土,这转头一撇正看到当初的那块由梅大叔刻下的石碑。 十年间,石上文字苍劲依旧,经历风霜,不改其色。 此时山壁缓缓抬起,出现了一条通路,一阵冷风吹过两人身躯。 “走吧。”梅大叔轻轻咳了一声,对着拓拔凝渊说道。 两人进入其中,初行几步极窄,随后渐渐开阔,当一路前行至洞口光芒不见之处时,拓拔凝渊见前方忽传异光,再行数步,方见数株异树,其上果实丰硕,晶莹剔透,散发奇特香气。 “渊儿,以你如今内功根基,绝无寒暑之忧,此树乃是昔年培育异种,生长迅速,无论四季,皆可诞果,足可供你数年之用。” 袂青冥在幽暗的荧光下,对着拓拔凝渊说道。 “我欲让你在此闭关,渊儿,你意下如何?” “闭关?”拓拔凝渊皱着眉头,“可您的身体?” “无碍。”袂青冥摆摆手,“不过陈年之伤而已,但有一事我需要先让你知晓。” 袂青冥叹了口气,自怀中掏出一本书册。 “此功名唤天衍真决,乃是久远前一名异人所创,但除他之外,这世上无人再可练成,其中亦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终究止步于此。”袂青冥说道。 “吾机缘之下得此秘籍,久思之下,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便是那位异人如渊儿你一般,俱是此天地蕴生之极体,所谓天衍,或许便是当初异人的提示。” 袂青冥说完,将此书交于拓拔凝渊。 “但这只是吾之猜测,是否真如此一般亦无从考证,况且修习此功亦甚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伤到根基,甚至有性命之忧。渊儿,我虽已问过你是否愿意争名天下,但武道一途向死而生,终究太过残酷,所以我再问一句,你愿意修习此功吗?” “梅大叔。”拓拔凝渊接过书册。“这套武功,能帮您报仇吗?” 两字报仇,袂青冥一愣,随即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渊儿,你要说什么?” “梅大叔,您教过我医理,虽当时懵懂,但方才您牵过我的手时,我已发觉您的脉象羸弱,似是中毒已深,您或许……” 拓拔凝渊咬着嘴唇说道。 “只有两年的寿命了。”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四章 功成人去 一语道破,袂青冥阖眼无言,两人的谈话,也在此刻凝固。 “渊儿,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寿命将尽了。”良久,袂青冥才说道。“但你也无须为我感伤,生死之事,不过寻常。” 言虽至此,可人生在世,又能堪破生死。 “那我不闭关了。”拓拔凝渊握着袂青冥的手,泣声说道。“梅大叔,我们一起去采药,待你痊愈,我们再回来练功。” “傻孩子,你尚有要为之事,怎能陪我这老者虚度光阴。”袂青冥摸了摸拓拔凝渊的头,说道,“原本不想告知你,是怕你为我分心,但渊儿你既然知晓,相信你亦不会辜负我之希望。” 说罢,袂青冥站起身,再复潇洒豁然之态,“放心吧,我会等你出关,见不到我的渊儿顶天立地,我怎好离去。” “是,梅大叔。”拓拔凝渊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我相信。”袂青冥转身迈步而出,片刻后,拓拔凝渊听到机铦声音,知道山壁再次关闭,此地已仅剩自己。 “梅大叔,你一定要等我,为你报仇!“ 四下宁静,唯有淡淡荧光环绕,拓跋凝渊喃喃自语,凝神静气,却没有翻开书册,而是盘膝而坐,双手相扣,只有大拇指似触非触,结成玄异手印,此乃古之不传秘法,名唤非动之动,旨在修行意志,蕴含千百妙用。 随着手印结成,拓跋凝渊运转功体,待到心念空明,方才启书而观,初见寥寥数字,已是彰显此功狂态。 功成衍天地,造化荡乾坤。 双极日月现,武道可为巅! “武道为巅,这位异人好狂的气魄。”拓跋凝渊不禁暗叹。 移目再观,更是觉此功非比寻常,尤其半部之后,更可称丧心病狂。 之前数十页,虽是玄妙,但不脱一般练气法门,旨在活血益气,劲通任督,拓跋凝渊多年所修,与此法亦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自半部之后,所书便是阴阳分割,正逆向冲之术。 需知人体为一,自出生起便是阴阳相融,虽依个人体质不同,阴阳有着多寡之分,但一体之中绝无可能将阴阳彻底分隔,此举岂非与将人一分为二无异,那此人必亡,又怎可再修炼武功? 但此功前鉴在前,昔年异人能可练成,便说明此功确有可行之法,想来历代得此功者,便是抱着如此心态,方才强行修炼,导致黯然陨落。拓跋凝渊虽知自身体质异于常人,但究竟能否修成,亦是需冒极大风险,当下不禁有所迟疑。 “梅大叔,还在等我!” 拓跋凝渊心念一横,打消心中迟疑,以破釜沉舟之志,感应体内阴阳之气,并依照秘籍所记将真气在丹田之中运转。此一过程应是极为疼痛,不料拓拔凝渊感到体内阴阳之气竟是自行分开,毫无阻滞粘粘之感,大小周天之后,更觉神清气爽。 拓跋凝渊不禁喜不自胜,心道自己果然可修炼此功,但不料心念一动,体内真气竟是如受牵引,在经脉内自行运转,又成周天搬运之态。 拓跋凝渊不明所以,只得稳定心神,再入空明之境,应对未知变化。 需知当初开创此功之异人,亦非是完全的天地极体,其体内阴阳之气尚有三分不能分离,全凭自身意志方才练成此功,但也因为如此,自身经络留下暗伤,方才早早离世。而拓跋凝渊身具异象,乃全然之极体,自分阴阳,更甚当初创者,甚至可以说此功乃是当初那位异人为其量身而创。 随着周天运行,拓跋凝渊体内阴阳真气愈发强势,待到九九之数圆满轮,方才止歇。 运功结束,拓跋凝渊只觉腹中饥饿难受,见那满数果子可爱,正欲摘取,手却如鬼使神差般隔空一招,树上一枚果子竟晃了两晃,随后径直飞到拓跋凝渊手中。 “这是,隔空取物?“拓跋凝渊不敢置信,短短一日,自己功力竟进境如此,生恐自己已走火入魔,陷入幻境之中,又咬了一口果子,只觉汁水充沛,满口生香,乃自己从未品尝过的滋味,心下方才安定,心魔幻境虽可怕,亦不能无中生有。 得见此功玄妙,拓跋凝渊便每日如此修炼,饥便食果,困便倒卧,体内真气亦是每日俱增,阴寒炽热,轮番交替,不知过了多久,此两道真气竟融汇而成一股雄浑罡劲,凝聚一刻,拓跋凝渊同时睁眼。 “成了!“ 一声成了,离火玄冰罡劲自拓跋凝渊身躯之中湃然而出,周遭顿成两极景象,一者烈火织天,一者寒冰满布,随后异象消散,融入拓拔凝渊体内。 惊世神功,如今再现,拓跋凝渊缓缓起身,感受体内磅礴真气。 “梅大叔,我迟了吗?“ 他不知此刻时间为何,也不知自当日闭关之日算起,外界已过去了整整三年。 三年的时间,已过了当初约定的时限,那守望的身影,是否已归尘土? 拓拔凝渊来到石壁之前,一掌轻出击向石壁,就是这如同抚萤的一掌,偌大石壁竟迸裂开来,无数碎石掉落,激起一片尘埃。 “梅大叔?” 拓拔凝渊也惊奇于这一掌的威力,他想这里毕竟是梅大叔精心之所,被自己这样一掌毁了,终究是有些可惜。 “梅大叔?”拓拔凝渊见没人回话,心中顿时惊慌,又唤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回应。 迟了,果真迟了吗? 拓拔凝渊如遭雷击,跪倒在地,任凭泪水津津而下,成就武功的喜悦,此刻荡然无存,唯留满心哀伤,欲断悲肠。 “梅大叔,是我迟了。” 十年苦修报恩,三年来日思夜想,却在如今一刻,再难见熟悉之人。 这三年时间,那道身影是否一直守望,守望着等不到的人,直至生命停止,化为白骨。 拓拔凝渊不敢再想,此刻一阵山风吹来,将尘埃吹散。 尘埃消散,自己的眼前会出现什么呢?拓拔凝渊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这一眼,便是那令自己心碎欲死的景象。 但他已决心坚强,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坚强,这是梅大叔的盼望,自己一定要坚强。 “这是!” 睁眼一刻,并未出现如自己心中所想一般都骇人景象,反而是石碑前面放着一封书信。 拆开书信,熟悉的笔迹再次出现眼前,这封信正是袂青冥所写。 “凝渊吾儿,见字如晤,抱歉,梅大叔未遵守约定,等你出关。 此原非吾本意,只因事发突然,吾之故友寻至,告知吾之症或有解法,需随他前去一地。 吾虽不愿失约,但转念又思,倘若吾儿功成之时,见到吾之肉躯残缺不全,更甚者化为白骨,岂非大煞风景,故而不告而别,以待来日再见之机,你我师徒还可秉烛长谈,把酒共饮。” 拓拔凝渊见行文之中袂青冥语气虽是苍凉,但字里行间却是言明其伤势或有希望,不禁欣喜,再向下看去。 “渊儿,我房内备有盘缠,你可取之,至璟南镇霜珑坊,找寻一名名唤明弃玉之人,此人乃吾昔年挚友,吾尚有一物寄于其处,你前往取之,将有不小助益。 令有一事,吾有两名仇人,现下告与你知晓,虽是为防日后吾之武学被仇家认出而早作防范,亦是不免有渊儿你为我报仇之私心,提墨至此,确实有觉之前所言虚伪。 此两人,一者名唤银涛飞踪,乃是一名独行盗,昔年更名异姓,假托献宝之名混进师门,却是欲盗我师门至宝,怎奈其阴谋虽是败露,但却也晚了一步,不但至宝被毁,此人更是勾结敌对之宗灭我师门,吾师便是因此而亡。 吾则是侥幸得生,幸得异人传授武功,待修炼有成之后,亦曾数次追杀此人,但都被其脱逃,此后再无此人踪迹,想来乃是换了一种身份,方才遍寻不得。 另一者乃唤鬼医毒枭,此人虽以医为名,却非以毒行医之辈,所谓医者,不过是其杀人牟利之伪装。此人常作游方大夫打扮,手持虎撑,周身暗藏无数毒药毒虫,曾一夕之间使数十村落化为毒池,其手段之残忍,前所未见。 此人平生自负容貌俊美,堪比潘安,却被我一招削去半张面皮。而后数年未闻其踪迹,直到魔教之役,方才被其找到机会,吾之毒伤便是因此而来,此人之毒专擅侵蚀筋络,化消功力,遇之务必慎重。“ “毒医鬼枭。” 拓拔凝渊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其牢牢记在心内,便是此人将梅大叔打成重伤,累其受苦多年,心道日后若寻得此人踪迹,便是挫骨扬灰,也必为梅大叔报仇。 “交代至此,已觉太多,人言老来琐碎,恐是真实矣,总之,一切小心。 袂青冥留书。” 书信至此已终,角落里却有两点红印,红中透黑,想来是袂青冥书写时内伤发作时所咳出,其伤沉重,可见一斑。 拓拔凝渊起身将此信收起,又来到袂青冥房内,果见一副包裹已然放好,解开后见其中有着数枚金锭,令外还有不少散碎银两铜板,想来是袂青冥恐拓跋凝渊未用惯钱财,故而提前准备齐全,以备不时之需。 思及此处,拓跋凝渊深感袂青冥对自己之恩,当下跪倒三拜,方才起身,向着出口走去。 十九年来,拓拔凝渊首次走出自身生活之所,其外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甚至一声鸟鸣,一寸阳光,都似与众不同,更何况梅大叔虽下落不明,但得知其伤尚有希望,必是吉人自有天相。 思及至此,大觉天地辽阔,心中豪气顿生,不由得仰天长笑,笑声震动四野,惊得鸟兽皆飞! “嗷!” 不料这一笑过后,竟又引得莫名咆哮,随即拓跋凝渊面前草木皆摧,竟是一头庞然猛虎奔袭而来!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五章 小试牛刀 虎啸山林,摄魂夺魄,拓拔凝渊见来者凶恶,闪身一避,错开身形。 “嗷!” 一击不中,猛虎掉头转身,一双虎睛之中凶芒迸现,血盆大口箕张,似要将拓拔凝渊吞吃殆尽。 拓跋凝渊却是丝毫不惧,反倒是打量眼前凶兽。 昔时袂青冥虽绘以天下珍禽异兽,教其识之,其中便有这猛虎之象,但虽识得图画,拓跋凝渊却是今日方始得见真容,不由得好奇心炽盛。见那猛兽吼声震天,通体毛发金黄油亮,根根竖立,已是不凡气态,更何况在其头顶,一个王字狰狞夺目,更显雄者之姿。 “来得好啊!” 拓跋凝渊心中雀跃,想到自己神功初成正无以为试,今日里正好用这猛兽试招,当下凝神静气,冷觑猛虎动作。 如此僵持片刻,猛虎率先发难,弓腰蓄劲,猛然一扑,双爪挥舞,看这架势,便是要一下就撕开拓跋凝渊胸膛! 但这次拓跋凝渊却并未躲闪,面对猛虎凶恶来势,反而是蓄劲在掌,迎着猛虎双爪挥出! 他便是存了心想要试试,究竟是这猛虎力大,还是自己苦修十数年之武功更强。 拓跋凝渊内力精纯,掌上如蕴风雷之威,纵猛虎凶狠,亦被打退数丈,直到撞断一棵大树方才停止。 “哈哈,再来!” 拓跋凝渊亦是退了一步,双掌也被震得有些麻木,但经这一招,他对这猛兽能耐已是心中有底,心道不用使出两仪罡劲,自己便可胜了这畜生。 而猛虎虽吃了一掌,但其身躯强悍,纵经受如此冲撞,也只是让它晃了两晃,然后就好像无事一般站起。但经此一击,它也知晓拓跋凝渊非是易与之人,当下只围着其转圈,并未继续进攻。 见那猛虎绕着自己转了数圈,拓跋凝渊则是不耐烦了起来。 “想不到你这么大的身子,竟然如此胆小,你若是不过来,那我可就要过去了!”拓跋凝渊初展武功,正觉手痒得很,双掌一翻,便要近前打虎,不料身旁忽来风声,随后一道黑影刺中这头猛虎胯上,定睛看去竟是一只钢叉。 “嗷!” 这一下老虎吃痛不已,不由得一声哀嚎,转头便跑,那钢叉则在这一转身的过程中被断木拔出,带出不少皮肉。 “是谁?” 拓跋凝渊向着那处林子看去,“什么人在那?” “小兄弟莫慌。” 树林之中,一道声音传来,随后一道身影拨开草木,走了过来。 此时正是盛夏,那人作猎户打扮,衣衫之上有着不少树液枯枝,显然进山已有不短时日,其袖口裤脚也被几根布条扎紧,想来是害怕毒虫蛇蚁见隙而入。 “小兄弟,那大虫可有伤你?”那人走了过来,他未见到拓跋凝渊一掌慑虎之姿,只见饿虎环伺,情急之下只好先掷虎叉救人。 大虫,是猛虎的别称,但将猛虎说成虫类,不知是从何时传开,听之不免荒谬,难道曾有虫类凶猛甚于虎者吗? 拓跋凝渊摇头,这是他第一次和外人说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没有就好,这大虫盘踞此地已久,我追它多时,还是被它脱逃。”猎户见拓跋凝渊周身无伤,便松了口气。 “小兄弟,你怎会一人在此?”猎户见拓跋凝渊有些发愣,便接着问道。 “我住在这里,这是我第一次下山。”拓跋凝渊说道。 “住在这里?” 猎户抬头看去,见山林茂密,哪有房屋,思索之下,想到此山背后确有几户人家,但平素没有交集,可能这位少年便是来自那里,随即说道。 “既是如此,如今天色将暗,此地入夜毒物复苏,行路艰难,如果阁下不弃,可否移步寒舍,等明日日出,再行赶路。” “这?”拓跋凝渊不知如何答复,猎户已在前头带路,“我家离此不远,过了这片树林便是,只是这路上有着几个我布下的陷阱,小兄弟你跟紧一点,莫要踩上。” 两人在树林中穿行了盏茶时分,天边夕阳渐浓,日光映照一片晚霞,云彩潋滟,姹紫嫣红,甚是可爱。 “小兄弟,前面便是我家。” 此时,猎户对着拓跋凝渊说道,拓跋凝渊回过神来,见前方树影之中有着三间木屋,其中一间窗户正用木条架起,飘散缕缕炊烟。 两人走到小屋跟前,见四周俱是用树枝围成的篱笆,屋子前面还开辟出了一方不大的菜园。 “这里便是我家,着实是简陋了些。”猎户伸手将一处栅栏打开,把拓跋凝渊让了进来。 “阿娟,来客人了!”猎户对着那间散着炊烟的屋子喊道。 “哎!”屋子里的人答道,声音清脆悦耳,还伴随着锅铲的喧哗。 猎户与拓跋凝渊走到另一间屋子前,打开房门,内中陈设简单,一副床榻被褥,一套桌椅,与一个茶壶,四只茶杯而已。 “小兄弟,你先坐一会,我去看看娟儿,将这两只兔子给她送去。”猎户摸了摸茶壶,为拓跋凝渊倒了一杯热水,这时拓跋凝渊才发现猎户的手上提着两只用草绳串起的兔子,心道怎么一下得山来自己的目力竟如此不济,殊不知此乃人之常情,纷繁世界一双眼总不知要看哪里才好。 兀自坐了一会,嗅得肉香扑鼻,那猎户已是端着两个盘子回来,手指头上还勾着一壶酒。 “小兄弟,久等了,快来尝尝。”猎户将盘子与酒放在桌子上,递给了拓跋凝渊一双筷子。 “麻烦了。”拓跋凝渊接过筷子,对着猎户感谢道。 “举手之劳,麻烦什么。”猎户说道,“看你对这山里并不熟悉,放任你赶路,如方才那般再遇到什么猛兽,我才是会过意不去。” 猎户说着,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嘴里品着。 “小兄弟你也尝尝。” “多谢。”拓跋凝渊含糊答应了一声,是方才其确实不敢贸然下箸,只因昔年袂青冥嘱咐其江湖凶险,小心应对,这些年拓跋凝渊一直记得,是以一路上留有戒心,如今见猎户先食,便也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鸡腿放入口中。 肉一入口,便觉鲜嫩细致,滋味不凡。 “嘿嘿,不错吧,这可是我女儿的手艺。”猎户端起酒坛为两人的杯中倒酒,此时一阵脚步声自门口传来,拓跋凝渊抬头看去,见一名少女正走入进来。 这少女虽是一身的粗布衣衫,但浆洗的十分整洁,长相亦是十分俏丽,拓跋凝渊自出生起便未见过异性,如今见得少女容貌,竟是有些痴了。 “爹。” 那少女对着猎户喊了一声,此时拓跋凝渊才想起如此盯着少女甚是失礼,赶忙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 猎户回头,对着少女说道,“乖女儿辛苦了,快坐下和我喝一杯。” 少女寻了个椅子,靠着猎户坐下,看着拓跋凝渊问道。 “爹,这位是?” “哦,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位小兄弟。”猎户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说道。“路上险些被那只大虫所伤,我怕这夜里再有危险,便让他过来和我暂住一宿” 提起那只猛虎,少女面上顿现焦急埋怨之色。 “爹,你又去找那头老虎了?”少女的声音明显有些愠怒,“您不知道您的身体吗?” “不要紧,那畜生生性狡猾,一路上不少陷阱都是被它躲了过去。”猎户说道,“这几日已有不少行人伤在它手中,不把它除了,恐怕伤亡更大。” 说到这,猎户似是想起了什么,对着拓跋凝渊问道。 “小兄弟,原谅我上岁数有些糊涂,竟忘了问你下山是要去哪里?” 猎户这么一问,少女的眼睛也警惕的看向拓跋凝渊,拓跋凝渊看了看两人,起身拱手说道。 “在下名唤拓跋凝渊,此次乃是奉师命下山,前往景南镇找寻一位故人。” “毋须如此,毋须如此,小兄弟请坐。”猎户赶忙站起,让拓跋凝渊坐下,“我名唤齐云,乃是这山中的猎户,这是我的独生女,叫做齐小娟。” 那叫做齐小娟的少女此时也站了起来,对着拓跋凝渊敬了一杯酒。“拓跋大哥,你好。” 三人再次落座,气氛倒是要比初时轻松很多。 “小兄弟,你说你要去景南镇?”齐云夹了口花生米,问道。 “嗯。”拓跋凝渊点点头,“阁下可知道方向。” “景南镇距离此地不近,若是没有马匹牲口,这一路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更何况……”齐云突然皱起眉头,说道。 拓跋凝渊心道自己并未骑过马,不知是否困难,又见齐云欲说还休之象,便问道,“您欲言何事?” “唉。”齐云叹了口气,“倘若去年,便也无事,只是今年……小兄弟你说你姓拓跋?” “是。”拓跋凝渊点点头,见齐云提起自己姓氏,他便又想起了袂青冥所言自己幼时母亲苦难,心中不禁戚戚。 “这便大大不妙了。”齐云说道,“小兄弟,你若是去了景南镇,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六章 一瞬生死 “性命之忧?” 拓跋凝渊皱起了眉头,一旁齐小娟也不禁问道。 “爹,景南镇不是在北域吗?” “北域?”拓跋凝渊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父女两人在说些什么。 “唉,乖女儿,上一次赶集你没有去,阿爹我听人说,景南镇那一带已经被南域攻下,还死了很多人,造孽啊。” 齐云又倒了杯酒说道。 “请问先生,北域与南域,是什么地方?”拓跋凝渊实在忍不住问道。 “这?” 齐云竟是一时没有回答。“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拓跋凝渊楞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他这才察觉梅大叔虽教授自己无数知识,却唯独没告诉过自己如今外界情势为何。但转念一想梅大叔受伤多年,吃穿用度全靠自足,又怎能知晓外界? “这可是奇事,也罢,即是如此,我便与你说说,倒也无妨。”齐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又夹了一口菜说道。 “先生请讲。”拓跋凝渊微微点头。 “此方地界,共有南北两域,此处便属北域。”齐云说道“这两域彼此相连,原本还算相安无事,但大约二十年前,南北域之间忽然开战,至今都未曾结束。” “若原本相安无事,又怎会突来征战?”拓拔凝渊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南域突然易主,并将先前南域皇族一脉定为天降诅咒,需尽数诛灭否则将引天地降灾,遗祸无穷。”齐云说道。“南域皇族一脉因此遭灭,连带着有不少外人也牵扯进去,而那一脉姓氏便是……” “拓拔?”拓拔凝渊皱了皱眉。 “对。”齐云点点头,说道,“便是小兄弟你的姓氏。” 拓拔凝渊听罢,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心中暗道若猎户所言为真,那么自己之来历,是否便是与此有关? “但倒也不必为此惊慌,毕竟只是一个姓氏而已,到时警戒一些,随意编一个名字搪塞过去也就是了。”猎户见拓跋凝渊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姓氏发愁,便安慰道。 “天降诅咒……”拓拔凝渊喃喃自语,片刻后,他对着齐云问道,“先生,你不怕我真的会带来诅咒吗?” “这?” 这一句问得唐突,齐云听罢不由皱眉,一旁齐小娟看着拓拔凝渊的目光也带着疑惑。 “若所有人都相信了,您为何不信呢?”拓跋凝渊又问道,他说得认真,毫无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哈。”可齐云却笑了,笑声中带着些许苦涩,“若这世上真有诅咒,那也早已应验在我的身上。” 齐云未等拓跋凝渊再问,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小兄弟,不瞒你说,我年少时投身沙场,足有十几年征战的光景。”齐云说着,将酒杯举到自己眼前,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手上早已沾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我也因这份战功而身居高位。” 齐云说到这,握杯的手已在颤抖。 “我有了宅子,有了金银,但这又如何,我面对的只有无休止的杀戮,这份罪孽,终究报应在了我的爱人身上。”齐云仰头将杯中酒饮尽,接着说道。 “当时一纸调令,我欲上前线,可娟儿的母亲却已怀了娟儿,便苦苦哀求我不要离开,可军令如山,如何改异?我便狠心离去,不料一年后回来,听闻的第一个消息,竟是我的爱人难产而亡。” 说到此时,齐云语气悲凉,混杂哽咽之声。 “若说诅咒,这才是诅咒吧。”齐云说道,“人之名姓本非自己选择,无论张王李赵,周吴郑王,原本就是以作一符号,加以区分众人而已,若将此定成灾厄,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齐云说罢,为拓拔凝渊也倒了一杯酒,又对着齐小娟示意自己无事。 “此后我不愿再见江湖事,便将宅子一把火烧了,带娟儿隐居在此,只是当时未曾想留下些许钱财,这些年才累得娟儿与我吃苦。” “爹……你已经喝多了。”齐小娟见齐云这般模样,不由心疼,叫他别再喝酒了。 “没事没事。”齐云摆了摆手,拭去眼角泪水“只是教小兄弟看了笑话,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多谢。”拓跋凝渊本不会饮酒,但此情此景不知为何,自己竟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直觉满嘴辛辣,入口如火,“只是在下不知可否再问一事?” “你说吧。”齐云点点头。 “先生又是因何相信我的人品?”拓跋凝渊问道。“若我心生歹意,加害与你,又当如何?” “你这人!”齐小娟见拓跋凝渊两个问题皆是尖锐异常,便愠道。 “无妨,能如此问,便足以见小兄弟你心思纯正。”齐云笑了笑,为拓跋凝渊又添了一杯酒,“倘若你真需一个答案,那便是小兄弟你双瞳虽异,但其中目光清澈,绝非奸佞歹毒之徒可伪装做出,只是小兄弟此去路途遥远,倒是才要提防有人算计。” “多谢先生告知。”拓跋凝渊说道。“我自会小心,只是不知如今南域,乃是何人做主?” “南域正统,以武为尊,武尊便是如今南域的主人。”齐小娟在一旁开口道。 “武尊……”拓跋凝渊将这个名字记住,心道自己的仇人名册上,自此又多了一人。 “可惜北域羸弱,败多胜少,纵府主多有善心,又怎敌武尊虎狼之师。”齐云接着齐小娟的话说道。 此时天色已晚,齐云站起身来,三人将桌椅收拾了,又自床头取下了铺盖。 “今日便委屈小兄弟与我这老汉挤上一宿了。”齐云说道。 “有劳了。”拓跋凝渊感谢道,不一会三人洗漱完毕,各自就寝。 拓跋凝渊和衣而眠,目光正对天边,见天边圆月皎洁,心中不由得泛起思念。他不知袂青冥现在去了何处,而他也未想到自己在下山之后的第一夜,竟会是如此安适。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树梢,拓跋凝渊便醒了过来,黎明即起,是他多年习惯。 他正欲起身,却想起此间主人或许还在酣睡,不料扭头看去,齐云已不在床上。 “小兄弟,你醒了。” 拓拔凝渊走出门去,见齐云父女两人正推着一车兽皮,不知要运到哪里,齐云见拓跋凝渊已醒,便打了声招呼。 “嗯。”拓跋凝渊点点头,走过去问道,“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要去市集。”齐小娟回答道。 “是,今日是赶集的日子,我想将这些兽皮拿去卖了,换些钱粮。”齐云说道,“小兄弟你也好继续赶路,或者再盘桓几日,也无不可。” “不了,如此劳烦,已是过意不去。”拓跋凝渊说道,他见那车子颇为沉重,便想接过。“我便帮你推车吧。” “使不得,使不得,我来就好,这把老骨头,倒还能推得动。” 两人几次相让,齐云都道车子沉重,山路崎岖,拓拔凝渊只好作罢。 “我爹要是累了,拓拔大哥你再帮忙就好。” 一旁齐小娟已是收拾好应用之物,对着两人说道。 “爹,我们这便走吧,免得晚了没人可卖。” “好。”齐云答应了一声,推起木车,两旁拓跋凝渊与齐小娟随后前行。 此时山林寂静,只有几声不知从何处响起的鸟鸣,拓跋凝渊觉得呼吸间潮气很重,不知昨日是否下过小雨。 “前面过了这片林子,便是一条大路。”就这样走了盏茶时分,齐小娟指着前面的树林,对着拓跋凝渊说道。 “嗯,多谢。”拓跋凝渊点点头,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前面齐云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哎呦。” 拓跋凝渊见齐云痛哼了一声,随后便弯下腰,慢慢将推车放下,还不停地用手锤打着后背。 “爹!”齐小娟见状,赶忙跑了过去,将齐云扶到一边坐下。“是不是腰又疼了?” “唉。”齐云被女儿搀扶着坐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喘着气说道“是啊,看起来不服老可是不行了,哈哈。” 此时,拓跋凝渊走到推车前面,对着父女两人说道。 “剩下的路便由我代劳吧。” “那便辛苦了。”这一次,齐云倒是没再坚持,一旁齐小娟也对着拓跋凝渊点点头。“辛苦你了,拓拔大哥。” “举手之劳而已。”拓拔凝渊挽起袖子,正要推车,此时一阵山风吹来,引得树叶震动,沙沙作响。 “嗯?”拓拔凝渊停下动作,目光扫视四周,竟似如临大敌。 “拓拔大哥,没事的,林子里常有这样的声音。”齐小娟见拓拔凝渊被一阵山风吓得紧张兮兮,不免笑道,但话一出口,却听到一阵异常声音,令自己毛骨悚然。 “嘶,嘶……” 随后便是一阵腥臭之气传来,齐小娟扭头看去,竟是一条蛇正顺着枯木向着自己手腕爬来。 这蛇通体漆黑,鳞皮却偏又长着数圈七彩斑斓的条纹,就好像一个一个的丝带,将它的整个身子分开,看起来诡异极了,可最摄人的还是它那条在口中不停吐着的信子,那尖端的分叉简直就要触碰到了齐小娟的手指。 “啊!” 这一下可将这姑娘吓得不轻,她如触电一般跳了起来,想避开这可惧的生物,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条蛇竟也跟着她跳了起来,不止跳了起来,更是露出了它那锋利的獠牙,眼看着就要咬在少女那皓玉一般的手腕上。 如此斑斓的蛇无疑是有毒的,恐怕毒性还绝不会弱,所以被它咬一口,也绝不会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一旁齐云也发现了这条怪蛇,他见到女儿有危险,便赶忙伸手抓向那怪蛇的尾巴,他已打定了主意,拼得自己一死,也绝不能让自己女儿受伤。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那毒蛇在空中灵巧的一扭,便将自己的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令齐云抓了个空。 “娟儿!”齐云的吼声已经绝望,他只能眼看着悲剧的发生,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如当初自己妻子一般未给自己一丝准备,便离自己而去。 就在此时,却见拓拔凝渊,动了!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七章 一式破邪 一片树叶,能用来做什么? 又有谁能想到,那如此柔软,如此脆弱的树叶,在拓拔凝渊手中,竟是利如刀锋! 刷刷两声,两片树叶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划过毒蛇的躯体,掉落在地的蛇躯,流淌出墨绿色的血液,散发着一阵又一阵恶臭刺鼻的味道。 齐小娟已几欲昏厥,齐云赶忙上前将女儿扶住。 “小娟,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齐云看着女儿的手腕,连忙问道。 齐小娟呆呆的摇了摇头,她的面上还有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少侠多谢,少侠多谢!” 齐云见拓拔凝渊展露如此武功,不由震惊,当下连着向拓拔凝渊道谢,可拓拔凝渊此时神色冰寒,口中只有淡淡两字吐出。 “快走。” 他已认出此蛇来历。此蛇名唤七彩绝命,其周身俱毒,触之无救。然而更可怕的是,此蛇并非独居,而是群体出没,甚者或有上百之数。 “是,我们快走!”齐云虽不知原因,但也知晓此地不可久留,当下抱起女儿,三人向着林外跑去。 “嘶,嘶!” 就在此时,三人身后又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拓跋凝渊心道不妙,回头看去,只见三人身后草丛之中,无数七彩异蛇暴窜而出,所经之处,无论草木花卉,尽化一片毒土。 拓拔凝渊见群蛇数量众多,兼之速度奇快,转眼即成逼命危机,为护齐云父女两人,情急之下只好施展出天衍真决,离火罡劲自双掌运出,顿成汹涌火焰,群蛇乃阴寒毒物,生来畏火,不由避让。 见此招可行,三人稍得喘息,但群蛇虽惧火焰,却并未退走,反而将三人包围起来,密密麻麻,足有上百之数,张口垂涎,獠牙闪亮,尽显残虐之态。 “先生,你带着女儿先走,我在此料理了这些毒物。”拓拔凝渊对着齐云说道。 “这?”齐云见眼前毒物张狂,不由担心道。“少侠,这岂非让你牺牲?” “先生多虑了,区区小蛇,怎能伤我。”拓拔凝渊言罢,掌中真气加催,离火烈焰愈发炽盛,群蛇不堪高温,现出身后生路,纵是齐云父女,也感灼热难耐。 “先生,快走!”拓拔凝渊喝道。 “少侠你!”齐云为难说道。 “爹,我们快走,不要连累了拓拔大哥。”齐娟此时扶着父亲向着拓跋凝渊身后走去,又转头对着拓拔凝渊说道。“拓拔大哥,保重。” 见两人离去,群蛇哪肯罢休,可刚要追赶,却闻一声冷哼。 “哼!” 烈焰之下,拓拔凝渊目光如炬,心中早有怒气。要知天衍真决乃是何等奇功,是方才为防误伤,这才收敛功力,此时齐云父女两人离开,自己又怎容得区区爬虫逞凶? 况且自他修成神罡以来,一直无机会施展,如今既然运出,又怎可潦草收场?一时间拓跋凝渊掌中罡劲横扫,不消片刻,群蛇尽化焦炭! “咳,咳。”群蛇尽除,拓拔凝渊也松了口气,此次施展离火真气,虽威力超出预期,但内息消耗同样甚剧,心道自己虽修成神功,但运转之间尚不能达到秘籍中所言之气走诸穴,随意而发的境界。 脱力之下,拓拔凝渊身体晃了几晃,险些摔倒。 他正欲调息片刻,身形却猛然一偏,耳听得身旁“咚咚咚”三声,拓跋凝渊再看方才所站的位置竟已插了三枚钢镖,刃口幽绿湛蓝,显然被淬过了剧毒。 “何人!” 见有人偷袭,拓拔凝渊打起精神,厉声喝道。 “好本事,好本事。” 不多时,树林阴影之中,忽传一阵附掌响声,随后一人走出。 此人身着白袍,手持折扇,面若金纸,薄唇似墨,其形便如久病床榻,弱不禁风的公子一般,双眉之间一点朱砂,足见邪异之色。 “年纪轻轻,便练成如此纯阳真气,果真奇才。”那人折扇轻展,踏过异蛇焦土,眼中一双狭长邪眸,竟是幽绿之色。 “你是何人?”拓跋凝渊见此人形貌诡异,沉声问道。 “我……”那人指着满地蛇尸说道。“便是这些宝贝的主人。” “这些七彩绝命,都是你所饲养?”拓跋凝渊皱眉说道,“那你又为何纵邪伤人?” “哼。”那人冷笑一声,说道,“我哪有伤人,我只是在牧蛇啊,否则,他们会饿。” “牧蛇?”拓跋凝渊暗自戒备,突然思索了一下,说道,“哪有大白天牧蛇的道理!” 原来饲养毒蛇本非奇事,饶是蛇毒伤人,只要使用得当,也可入药疗病,是故确有饲蛇而牧之人。但牧蛇情形特殊,与牧羊牧牛皆有不同,需寻在夜深幽静之时,毫无人迹之地,以防误伤行旅,万没有这白日纵蛇伤人的道理。 “白日又如何?”那人听到拓跋凝渊质问非但毫无半分悔意,反倒目露凶光,对着拓跋凝渊说道。“区区人命,又有何可惜,你既杀我心血,便用你血肉偿命!” 一声偿命,那人将手中折扇掷出,但见数道寒芒自折扇之中迸射开来,打向拓跋凝渊! 这几点寒芒看似随意,却封锁了拓跋凝渊所有能可躲避的位置,拓跋凝渊内息未复,危机之间,奇招再现! “移行化劲!” 拓跋凝渊脚步一错,身形竟似鬼魅飘忽,数道寒芒穿梭而过,竟是毫发无伤! “嗯?” 见拓跋凝渊能避过此招,那人表情似有诧异,而这一招过后拓跋凝渊也心知来者武功不凡,绝非易与,可未及喘息,杀招又至。 那人施展身形再攻,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两支判官笔,需知兵刃乃是一寸短一寸险,判官笔长不过三寸,一旦出手便必是全然的进手招式,除非一方倒下,否则绝无停手可能。那人一连数十招,点刺拨划,无不狠辣刁钻,拓跋凝渊连连避让,转眼背靠大树,已是避无可避。 “受死来!” 那人将手中判官笔一分,一式‘十字封魂’使将开来,幽蓝笔锋直刺拓跋凝渊咽喉,拓跋凝渊见状,知晓自己久战必失,决意兵行险着,竟是欺身近前,以肉掌抓向笔锋。 这一动作便如同将自己的生命交与敌手,那人心中狂喜,须知其手中兵刃皆淬有奇毒,莫说打中,就是擦破一点,也是万难救治,拓跋凝渊必是久战之下精神恍惚,方才出此昏招,当下双笔施展得更为凌厉。 但不料待到兵刃近前,拓跋凝渊却突然变招,右手五指连扣竟将那人一对判官笔尽数封死,那人没料到拓跋凝渊出此奇招,一时之间欲催劲夺回兵刃,却是动弹不得。 此一瞬之机,拓跋凝渊步踏中宫,贴身一靠将其震退数步,那人手中兵刃同时倒飞而出,嵌入身后大树。 这一连串的交锋,俱在电光火石之间,拓跋凝渊自此刻方真正明白所谓‘随机应变’之意,方知与人交手,并非只有内力招式,高手过招,头脑才是制胜要诀。 “哈。”那人兵刃脱手,不恼反笑,眼中邪眸更显阴冷。“看起来是我小瞧你了。” 两人此时相隔数步,各自对峙,拓跋凝渊并未答话,而是借此机会恢复已有所紊乱的内息。 那人言罢,周身邪气涌动,拓跋凝渊见状,亦是运转内劲,严阵以待。 “腐邪蚀骨!” 极招一出,那人掌中邪气凝聚,竟形成一条虚幻巨蛇,击向拓跋凝渊! 招式未曾临身,已感杀气逼人,拓拔凝渊不敢轻忽,真元同运,右掌虚引,抵挡邪气所凝巨蛇,左掌同时变拳,迸发沛然内力,正是昔年听梅君绝学,四大散手之— “阴阳破!” 昔年袂青冥游历天下,曾得一套武功,名唤十三大恨,袂青冥觉此功虽然精妙,但招式之间过于繁琐,遂将至改为四大散手,使其名震天下。 此四大散手既以恨为名,皆带不凡煞气,拓拔凝渊此刻使出,配合其雄浑真气,更是威势赫人,两相冲击,高下立判! “呃……” 那人被重拳击中胸膛气海,内腑俱震,拓拔凝渊正欲追击,不料那人突撒一片七彩粉末,拓拔凝渊唯恐有毒,赶忙屏住呼吸,那人趁机施展轻功离开。 “今日之仇,吾邪公子,来日必报!” 见追之不及,拓拔凝渊停下脚步,几次调息之后,内息已复平静,可脑中思索,只觉那人武功路数似是有所眼熟。 “那人武功,怎与梅大叔所说的仇人毒医鬼枭有所相似?”拓拔凝渊思索道,“难不成他们有所关联,可惜没将他擒下细问,不知还要到何处寻他。” 见四周再无毒物,拓拔凝渊沿路回到方才林中位置,见那一车毛皮已被烧毁,不由叹息。 “唉。” 拓拔凝渊心道没了这一车毛皮,齐云父女必定要困苦一段时日,若自己方才多注意一下便好了,可奇的是自己的包裹竟然毫发无损,依旧倒在推车旁边。 拓跋凝渊拾回包裹,想着来日自己凑得些许钱财,再向齐云父女赔罪,随后转身,向着齐小娟当时所指的方向行去。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八章 集市虎口 拓跋凝渊沿路前行,此时日渐高涨,道路也越发宽阔,大概又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耳听得前方声音喧哗,拓跋凝渊抬头看去,见人头攒动,心道这或许便是齐小娟原本要去的集市。 这集市的面积颇大,拓跋凝渊走在其中,一时间竟觉得头晕目弦,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其实倒也怨不得他,无论换做谁自幼幽居深山,突然见到如此热闹的景象,恐怕也都会大感窘迫,甚至于整个人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 拓跋凝渊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甚至于鸡鸭牲畜在笼子里所发出的叫声,都在他的耳边响着,更何况自己的鼻尖还被一种说不出香臭,道不明浓淡的味道包裹住了。那是水果,蔬菜,甚至是泥土,羽毛混合在一起时所散发出的味道,这味道甚至使拓跋凝渊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连着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拓跋凝渊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当他觉得那暧昧的味道不再明显,周围的声音也变开始得柔和之后,他的目光也随之闪亮了起来。 说到底拓跋凝渊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这正是喜爱绚烂的年纪,眼见得道路两侧这琳琅满目的摊位摆设,又怎能不好奇心动?当下兜兜转转,没过一会便乐于其中,即是方才生死之战的余悸都被他忘掉不少。 “风车咯!” “冰糖葫芦喂!” 这一路上,拓跋凝渊已至少被三样东西吸引住目光,可与此同时,暗处中也有不少的目光被他所吸引。 要知道,无论是大户千金,还是小家碧玉,大凡姑娘家,都是不会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来的,可唯独有一种人是例外,那便是媒婆。 别看这个职业似是仅凭着天花乱坠的吹嘘,要想精通,除了口才,还要有足够刁钻的眼力,若是眼力不够,则变成了乱点鸳鸯谱,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乐于去给人保媒,却只闹出一堆笑话的原因。 “他大娘,你看那个小伙子可面生。”路旁两个大娘看着拓跋凝渊,其中一个下巴上长了黑痣的大娘对着另一个大娘说道。 “可不,看这后生模样真俊,也不知有没有相好的,但……“那个大娘揉了揉自己眼睛,”李家大娘,我可能眼神不好,你帮我看看,我怎么看着这后生眼睛颜色不一样,一个红一个蓝呢?” “哎,怎么可能呢,一个人眼睛还能出两个颜色?”李家大娘那手中的手帕一甩,回答道。“定是你平日里针线活做多了,眼睛都花了。” “还不是我家那口子……” 这一连串的对话,拓跋凝渊自是无法听到,他现在正准备掏钱去买一个刚刚出炉,被烤的金黄的烧饼尝尝。 倒也非是拓跋凝渊贪吃,实在是自今日清晨开始,一路上他便水米未进,其间又多次消耗真元。如今内息虽早已平复,但体力消耗着实颇大,方才赶路之时尚还可以忍受,但如今见得食物,便只觉腹中饥饿,咕咕作响。 “店家,这烧饼怎么卖?”拓跋凝渊问道。 “一文钱两个,刚出炉,小心烫。”小贩一边回答,一边将两个烧饼放在一张油纸中包好。 “那好,我便买两个。”拓跋凝渊正欲掏钱,却闻自己身后马蹄声急促,随后便是一连串瓷器被打碎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见是两匹枣红颜色的马正自道路中间飞奔过来,在当前那匹马的马背上还坐着一名同样穿着红衣劲装的女子,纵坐骑已是全力奔驰,她似是还嫌速度不够,不断的用手中马鞭抽打着。 这个位置原本是条宽阔的道路,莫说是一匹马,便是一架由八匹马拉的马车也可畅行无阻,但现在由于集市的缘故,各式各样的摊位将这条路占去了十之七八,其中一个卖花瓶的小贩更是灵光一现将自己的摊位摆到了道路中间,这就导致剩下来的位置别说骑马,就连走路都需要格外小心,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踩到另一个人的脚。 如今这两匹骏马狂奔不歇,行人倒可躲避,可瓷器并没有长腿,这一下可苦了它们,一刹那间七零八落,不知被毁坏了多少。 拓跋凝渊皱起眉头,心道这两人怎的如此骄横,当下也随着行人移步到道路两侧,可在一阵推搡之后,他扭头一看,一个孩童却被行人挤到了道路中央。 那孩子似是已被吓的呆了,布满泪痕的脸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奔马,手中的糖葫芦滑落在了地上,沾得满是尘埃。 眼见坐下奔马便要踏过孩童的身体,可奔马上的女子竟是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勒缰停止的意思,拓跋凝渊见状,赶忙扔下烧饼,大喝一声! “停!” 一声停,拓跋凝渊猛然跃出,用自己的身形挡住孩童,两旁行人无不惊呼。 “这人疯了!送死吗这不是?”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拓跋凝渊竟是不闪不避,待奔马近前,便以双手按住马头。 要知奔马的冲击之力何止千斤,肉躯怎可抵御?可拓跋凝渊非但毫发无损,反而还借着这一撞之力将孩童安稳送出。 这一下移力之法用的巧妙,行人们竟是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那匹枣红色的奔马头一低,竟是陡然停下,再不前行,甚至连带着马背上的女子都是差点跌落下去,而那个孩童却是飘然落在了几米之外,面上还带着那副惊恐的表情。 “呼。”拓跋凝渊见那孩童脱险,便松了口气,不料马背上的女子却是传来一声娇喝。 “哪里来的乡巴佬,敢拦我的路!” 言罢,女子扬起手中马鞭便对着拓跋凝渊抽了过去。 拓跋凝渊本就恼她毁坏物品,又险些伤及人命,是方才若非自己出手,那小孩此时定已命丧于其马蹄之下。可如今这女子非但未有悔意,反倒对自己动手,当下心头火起,右手伸手一抓,便将那马鞭抓在手里。 “你怎的如此狠毒!”拓跋凝渊掌中运劲,那马鞭顿时寸寸断裂。 “啊!” 马鞭断裂,余劲不减,红衣女子只觉眼前一股劲力逼面而来,胸口好似被一柄重锤击中,顿感沉闷难当。 “师妹!” 就在女子抵御不住拓跋凝渊雄浑内劲,即将跌下马来之时,一只手掌却抵在了她的背上,女子感到一阵暖流传入体内,胸口滞郁顿时减轻不少。 “怎的如此不小心,难不成是天气热,中暑了吗?”在女子身后,那只手掌的主人说道。 此人头上薄纱轻冠,身着青衣公子衫,足下一双金丝云履,眉目含笑,嘴角微扬,似若浊世公子,不沾俗流,拓跋凝渊见其面若温玉,目光内敛,心知其内功修为比起方才女子要高上太多。 “师兄……” 见此人出手,女子眼前一亮,便要让此人教训拓跋凝渊,可刚要开口,便觉胸口真气翻腾,方知自己所受之伤,竟是比预想还要严重,当下只得静心调息,不再言语。 “这位兄台。” 见师妹情形稳定,那人翻身下马,来到拓跋凝渊跟前,拓跋凝渊心生戒备,暗自运元。 “不知如何称呼?”那人却毫不在意,反而是对着拓跋凝渊友善一笑,拱手问道。 “嗯?”拓跋凝渊见此人态度,心下疑惑,回答道。“顾未名。” 拓跋凝渊见如今情势不明,而之前又听闻拓跋姓氏恐有祸端,当下便说了一个假名应付。 “哦,原来是顾兄。”那人对着拓跋凝渊笑道,似是没注意到拓跋凝渊所用乃是假名,“方才师妹无理,在下代她道歉,还望阁下海涵。” 见来人彬彬有礼,拓跋凝渊竟是一时无言,只听那人接着说道。 “在下冯清,乃是金凤门门下弟子,见阁下面生,想来不是本地人吧?” “与你何干?”拓跋凝渊恼这两人先前嚣张,可来人之态度自己又不好动手,举步便欲离开。 “阁下留步。”冯清见拓跋凝渊欲走,便上前拦住了拓跋凝渊去路。 “你要如何?”拓跋凝渊见冯清阻拦,沉声问道。 “阁下切莫误会,我只是见阁下武功高强,可似是对此路不甚了解。”冯清似是怕拓跋凝渊误会,偏过半个身子让开道路,说道,“我金凤门门主素来喜爱青年才俊,若见得阁下必定欢喜。” “他之欢喜,与我何干?”拓跋凝渊举足欲走,与此同时那名红衣女子也站了起来。 “师兄你!” 她耳听得自己师兄竟对伤害自己之人如此客气,一双杏眼就像是要瞪出来一般。 “观阁下似是远道赶路,想来必有要事,但此地道路复杂,若不熟悉道路,恐怕将误了行程。“冯清似是没看到女子的神情,依旧对着拓跋凝渊说道。“,纵因方才之事引得阁下弃嫌我师妹二人,也可在蔽门内稍作休息,待我为阁下准备路观图,权当是为今日不愉快赔罪。” “嗯。” 拓跋凝渊想了想,心道此人所说亦不无道理,这一路道路复杂,若是只靠自己确有诸多不便,更何况若他们真有心向害,凭自己如今修为,也足以应对。 “那便有劳了。”拓跋凝渊说道,“请带路。” “多谢少侠,请稍等。”冯清对着拓跋凝渊拱手道,随后将两匹马牵过,面向自己师妹,对着她做了一个手势。 “师妹,快与顾兄赔个不是。”冯清说道。 说来也怪,一见这个手势,那女子眼神中的愤怒竟是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与残忍。 “是。”那女子真的走了过去,对着拓跋凝渊鞠了一躬,“小女子不懂事,还望阁下海涵。” “嗯。”由于方才两匹马挡住了拓跋凝渊的视线,他并未看到冯清的手势,也没看到这女子的表情,此刻只是答应了一声,便未说其他。 “既然如此,顾兄请随我来。” 冯清说罢,便在前方带路,拓跋凝渊随后跟上,此时他还不知,这一去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等险境。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九章 飞凤鸿门 待三人走后,围观众人才渐渐散去,唯有那个卖瓷器的小贩还在看着一地的碎片哭天抹泪。 “慢着。”拓拔凝渊走了两步,突然说道。 “兄台,如何了?”前方冯清一愣,随后转身问道。 “将你们方才损坏的东西做个赔偿。”拓拔凝渊看着那还在流着眼泪的小贩。 “兄台说的是。”冯清点点头,“是在下疏忽了。” 说罢走到那小贩面前,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地上。 “尽管够了。”冯清对着那小贩说道。 小贩此时正拾着地上的瓷器碎片,突见一枚黄澄澄的金子放到自己面前,他揉揉眼睛,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不该拿。 “兄台,可还有吩咐?”冯清则是未管小贩的反应,将金锭放下便折返回来,又对着拓拔凝渊说道。 “没了。”拓拔凝渊见冯清如此干脆,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确无它事,便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兄台请。”冯清笑道,继续为拓跋凝渊引路。 三人穿过集市,又行得片刻,前方忽见一座石门高耸,两根杵地石柱均呈火凤逐日之形,其貌栩栩如生,犹如活物,拓拔凝渊抬头看去,见此时日正当中,阳光刺眼,头顶石门之上,映出一片耀眼金芒,上书三字,行笔奔逸,正是飞凤门! “顾兄。”冯清停下脚步,对着拓拔凝渊说道,“前面便是在下师门。” “嗯。”拓跋凝渊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冯清将马牵到门口,便有两名弟子接过缰绳,口中说道。 “冯师兄。” “牵好。”冯清对着两人笑了笑。 那两人见到冯清的笑容,竟是哆嗦了一下,连忙称是,随后战战兢兢的退开,将马儿牵回马房。 “请。”冯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三人进入门内,冯清引着拓跋凝渊寻了一处待客之所,甫坐下,便有弟子前来奉茶。 “顾兄请在此稍待,容我前去通报家师。”冯清伸手将茶杯接过,递到了拓跋凝渊面前,又对着那女子说道,“师妹,你也随我前往觐见师父吧。” “好,师兄。” 那女子点点头,便与冯清一同离开了。 拓跋凝渊见这两人离去,伸手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入口刹那,便感唇齿之间一阵异香,拓跋凝渊虽不懂品茗之道,也可觉出此绝非俗品。 愿饮此茶,并非是拓跋凝渊已信任冯清做派,而是其所用盛茶之物非是一般陶瓷器皿,而是以青玉所制,且上覆银边。 要知银质纯然,邪(呵呵)物沾之即黯,难容毒质,且青玉晶莹剔透,更是能辨分毫,有此两物在,自不必担心中毒之事。 但世事多诡,又有几多绝对,拓拔凝渊最所倚仗的,还是自己当初身在深山之时所练就之能。 需知山林之中,取食树果山菇皆需分辨,以免中毒,久而久之寻常毒素自己沾唇便知,绝不会下咽,正因如此,拓拔凝渊才敢放心喝下这杯茶。 待一杯茶饮尽,冯清已笑着回来。 “哈哈,顾兄,方才我说了你还不信。”冯清向着拓拔凝渊走来,面上有着惊喜之色。“师父听得江湖上出了如你一般的才俊,险些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要与你相见,还是我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下。” 说罢,冯清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后来师父听说你在此地等待,生恐怠慢了顾兄你,赶忙叫我回来请你前往大殿。” 说到这里,冯清还不忘了问上一句,“只是不知顾兄意下如何?” 拓拔凝渊心道既来之,则安之,纵是龙潭虎穴,真虎自己都已打过,还怕得什么?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愿意前往。 “如此便好,那顾兄我们这就前往如何,请。”冯清见拓拔凝渊起身,便伸手揽过他肩膀,“稍后师父让在下为顾兄设宴,用以赔罪,到时我们兄弟也好一起喝上两杯。” 拓拔凝渊见冯清热情,一时不知所以,心道自己来此只为了一份路观图,怎的成了饮宴,又懊恼自己放才为何让冯清勾住肩膀,若那时他发难于我,岂非自己周身要害都在他一臂掌握? 当下打定主意,与那门主见上一面之后,拿了路官图便离开。 话虽如此,但腹中饥饿却是事实,之前那两个烧饼还未等入口,便随着那小孩一起甩了出去,如今听得饮宴,确实是有些诱人。 两人离开客室,前往大殿,一路上拓拔凝渊见飞凤门之中弟子不少,时有出入于身旁建筑,但每个人在看向他的时候,都似带着一种轻蔑的神色。 “嗯?” 拓跋凝渊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观视,才发现自己的衣物已满布灰尘,破损亦是不少。 “无妨,稍后我为顾兄寻一件合适的便是。”冯清见拓跋凝渊的模样,便说道。 “多谢。”拓跋凝渊点了点头。 并未走得多远,两人便已来到大殿,拓跋凝渊未曾进门,便嗅得一缕檀香,颇具雅致。走入其中,见此地甚为宽阔,身旁两侧座椅摆放整齐,俱是上等木料所制。在座椅之后,有着一对香炉正散发烟气,想来方才所嗅之香,便是由此而来。 “师父,我已带顾兄前来。” 冯清面对上首,已双膝跪地,向着一人说道。 此时上首处正坐着一人,看相貌大体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虎额鹰隼,颇有威严。 “老夫号飞鹏,今日之事,实在是过意不去。” 那人见拓跋凝渊前来,赶忙起身相映,“我已听这两个孽徒说了,想不到如今江湖能有你这般才俊,实在是相见很晚。” 号飞鹏说罢,将拓跋凝渊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真少年英雄,英雄了得啊。” 拓拔凝渊被号飞鹏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正欲避开目光,四下一瞟,便看到那方才那女子正在角落处站着,面上原本涂的脂粉也融下不少,似乎是刚哭过。 “好了好了,哭个什么!孽徒。”号飞鹏看着那女子说道,“若非这位顾少侠出手,今日里你们便险些害死了一条人命,还哭,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孽徒!” 号飞鹏说着举手欲打,拓跋凝渊见那女子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虽恼其方才骄横,亦是起了不忍之心,便说道。 “号门主,此事便算了吧,既未伤人命,也无需再多加动怒。” “哼。” 听得拓跋凝渊求情,号飞鹏收回手掌,忿忿说道,“既然顾少侠求情,便饶了你们,还不快下去准备!” 冯清听得号飞鹏之言,起身言诺,便退了下去。 “是,师尊。” 一旁,那红衣少女原本吓得惨白的脸也恢复了几分血色,对着拓跋凝渊敛首道,“轻红谢过顾公子。” 这一声道谢柔媚婉转,拓跋凝渊竟觉得心头一荡。 “顾少侠你也去略作歇息吧,稍后老夫再准备饮宴,为你接风洗尘。”号飞鹏让两人退开,又对着拓跋凝渊说道。 “我并无意饮宴,只求一份路观图。”拓跋凝渊突然说道,“在下承蒙青眼,已是感激不尽,只是尚有路途要走,还望门主体谅。” “这……”听得拓跋凝渊回答,号飞鹏问道,“不知少侠欲往何方?” “璟南镇。”拓跋凝渊说道。 “此地目前可不太平。”号飞鹏似是为难的说道,“不知少侠前往此地,所为何事?” “家师之命,确有要事。”拓跋凝渊回答道。 “哦,即是如此……”号飞鸿听到如此回答,也未再问,而是带有些许为难的说道,“璟南镇确实路途遥远,唉,如今天色渐晚,待明日我让弟子画下地图,再为小友备些盘缠,再赶路不迟。” 拓跋凝渊眼见屋外日头西斜,心道自己若在此等待,便又要耽误一天,可号飞鹏偏又说得言辞恳切,一时他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顾小友,舟车劳碌,便在此歇息一宿未迟,千里之行,不在一时一间。”号飞鹏又说道,随即点指两名弟子上前,“你们快将客房收拾出来,让顾少侠歇息。” “是。”那两名弟子说了声是,便下去准备了,拓跋凝渊见状,也只好随着他们前往,心道不过是一宿,只要自己多加小心,也便是了。 待拓跋凝渊走后,号飞鹏那原本和善的目光瞬间变得阴冷了起来。 “可准备好了?”他对着身后说道。 “已准备妥当。” 号飞鹏身后,竟是冯清去而复返。 “清儿,此人确如你所言,是个好胚子。”号飞鹏转身,转动着手上扳指,“只可惜,他活不过今晚。” “便叫是今晚死了,也是便宜了他!” 在两人旁边,那名叫轻红的女子也走了过来,“爹,你一定要给我出气!” “好师妹。”冯清见女子走近,竟是丝毫不避讳号飞鹏,将她一把搂住。“我与岳父瞒了那么久,便是怕那混小子脏了你的名字,你可倒好,直接就告诉了人家,你说,你是不是……” 见这两人调笑愈甚,号飞鹏咳嗽了两声,两人当即会意站好。 “行了,飘红,清儿,你们都下去准备吧,我看这个姓顾的小子有些来历,此次若让他看出破绽逃了,那倒霉的恐怕便是咱们。” 号飞鸿挥了挥手,便让这两人下去准备。 “只是白白便宜了这小子,临死前还能在销魂夫人那里……”一旁冯清说道。 “如何?”号轻红闻听此言,用两根玉指掐了下冯清肋下的嫩肉,说道。“你要想试试,那我与师尊说上一说,又有何不可?” “哎呦,红儿。”冯清吃痛笑道,“你可别吓唬我,以销魂夫人的能耐,哪还能有我的骨头在?”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章 紫玲双使 拓跋凝渊随着两名弟子来到客房,见其中桌明几净,似乎是刚收拾过。 “少侠还请在此休息,待到宴时我等自来相邀。” 两名弟子说罢,便为拓跋凝渊关门离开。 此刻窗外夕阳正浓,拓拔凝渊看了看天边那被染得如火一般的云朵,虽觉此景甚美,可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心道自己甫入红尘,虽不至说遭遇何等生死,终究是变故颇多,尤其是这江湖之上似皆将人命视作草芥,恃武凌弱,习以为常。 拓跋凝渊虽涉世不深,可也能想到,倘若自己今日未有这一身梅大叔所授的武功傍身,仅凭胸中血勇而行,早已不知死了几回。 想到这些,又不禁叹了第二口气。 拓跋凝渊不笨,他已觉得这一路上冯清与号飞鹏对自己之态度有些不妥,但又偏偏想不出有何不妥之处,便也只得作罢,告诫自己一会打起精神,见机行事便是。 “咚咚咚。“ 待过得一个时辰左右,门外忽传三声敲门之声。 “顾少侠,宴已备好。“听声音正是之前送他来此的那两名弟子。 “嗯。“拓跋凝渊将门打开,见到两人。 “顾少侠。”其中一人见拓跋凝渊开门,便说道,“饮宴以备,请随我前往。” “好。”拓跋凝渊反手将门关上,与这两人前行。 此时已近夜中,四周已点起灯笼,一阵凉风吹过,烛光将三人的影子映得有些摇晃,如同鬼魅。 这两人将拓拔凝渊引到一处由青石铺成的小路,两旁树木甚多,很是幽静。 “顾少侠,前方便是门主居室,我等这便告辞了。”两人将手中灯笼一撤,对着拓跋凝渊行了一礼,随即退下。 拓跋凝渊心道这两人怎的好似怕我一般,又见前方确有光亮,便拨开树枝前行。 不多时,前方便出现一栋小楼,内中灯火通明,很是热闹,拓跋凝渊来到门前,还未等敲门询问,内中便传来声音。 “可是顾小友来了?”这是号飞鹏的声音。 随即大门打开,见冯青笑着脸说道,“顾兄,请进。” 拓跋凝渊进入小楼,见正中一张圆桌已摆满菜肴,旁边则是四张椅子,号飞鹏正坐在上首,见拓跋凝渊前来,便起身迎接道。 “顾少侠,快请坐。”号飞鹏将拓跋凝渊引到座位,冯清便倒了一杯酒敬道。 “顾兄,这杯酒敬你,望你不计前嫌,先干为敬。”冯清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递给拓跋凝渊,“请。“ “抱歉。“拓跋凝渊推辞道,”我不会饮酒,还望见谅。“ “哎。”冯清见拓跋凝渊推辞,又将酒杯递了回去。“顾兄,这只是杯水酒而已,不碍事。” 拓跋凝渊见他坚持,只好接过酒杯,沾唇之下,觉得入口清冽,别无异感,便先饮下,想着到时再以内力逼出便是,毕竟自己身负天衍神功,纵是无色无味之奇毒,也伤不了自己,况且若是听梅君的徒弟如此胆小,又怎能名扬天下? “顾小友快入座吧。”号飞鹏说道,“今日准备匆忙,不知此间菜肴合不合胃口?” 拓跋凝渊坐在座位,见桌上奇珍佳肴,香气四溢,肠胃已是隐隐不耐,可一时又不知该不该动筷。 “如何,不合口味吗?”号飞鹏见拓跋凝渊皱眉,似是焦急的问道。 “无事,只是恐您费心而已。”拓跋凝渊见到号飞鹏的神情,又想到这一路也确无明显异状,便疑心是否是自己过于紧张,方才认为这其中有所阴谋。 “合公子的胃口便好,费心与否的见外话可是莫要再说了。” 正当拓跋凝渊迟疑之间,一道娇媚女声传来,拓跋凝渊抬头看去,见号轻红正端着两盘点心款款走来。 此时的她哪里还看得出白日那骄横霸道的模样,一张俏脸上粉黛薄施,两旁云鬓轻挽,显然是特意为拓跋凝渊绘了妆容,就连身上那原本穿着的红色劲装此刻也已换作一件淡粉色的缀花长裙,使她更增添了几分娇柔气质。 “顾公子。” 号轻红将两盘点心放在拓跋凝渊面前,那一双眼睛简直弯成了两只月牙,勾人心魄。 “今日多亏你大人大量,为小女子求情,不然我真的要悔死。”号轻红似有意如无意的摸着拓跋凝渊的手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顾公子你快尝尝。” “哈哈,轻红的手艺可是连为师我都品尝不到。”号飞鹏此时也大笑道,“少侠你便尝尝,也好指摘一二。” “是呀,顾兄弟。”冯清也说道,“你便尝尝,也好不辜负师妹的一番心意。” “哎呀,师兄!”号轻红羞道。 见这三人如此盛情,拓跋凝渊刚想动筷,两支葱指已捻了一块点心送到了他嘴边。 “公子请用。”号轻红在拓跋凝渊耳边说道。 这一亲昵的举动,令拓跋凝渊一路从面上红到了耳尖,当下只得接过点心,有些窘迫的避开了号轻红的目光。 “多谢。” 他将那块点心放在口中咀嚼,可越嚼越觉得奇怪,这点心竟是一点味道也没有,反倒是看着自己的三人,眼中的神采则是越来越亮。 “如何,好吃吗?”号飞鹏见拓拔凝渊吃下点心,便问道。 拓拔凝渊没有回答,仅这一句话的时间,他的半边身子便已麻痹。 天衍神功却能防住世间奇毒,可要知这世上除了毒药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同样历史悠久,那便是麻药。 自华佗神医配置麻沸散以来,麻药便为医者常用,驱痛疗伤,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但凡事有利有弊,这奇物用来害人,也是一等一的险恶。 这一日内,拓跋凝渊所接触之物无论是檀香,茶水,还是点心,饮食,哪一样单拿出来,都不过是寻常之物,但若是在不同时限之中同时接触到这几样东西,让药气在体内混合,便成为了一种极厉害的麻药,软人筋骨,防不胜防,纵是再老的江湖,也有着道的可能,又何况是拓拔凝渊这涉世未深的少年。 心知不妙,拓拔凝渊便要运功,欲以真气冲破阻碍经络之药气,可甫一动念,背后大穴便被人狠狠一击,此时他周身麻痹无法动弹,竟直直的栽下座位,昏了过去。 “哼!” 见拓拔凝渊倒地,号轻红举足便要踩在他的脸上,又听得一旁冯清说道。 “红儿,莫伤了脸,惹得夫人不欢喜……” “倒真便宜了这家伙,”号轻红这才收起腿。 号飞鹏见拓拔凝渊昏倒,便吩咐两名下人将拓拔凝渊抬了出去。 “时辰将至,寻花,问柳双使快来了。”号飞鹏说道,“青儿,红儿,你们速去门外迎接。” 当拓拔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已被牛筋捆了个严实,扔在了一张毛毡上。 他不知自己现在是在何处,只见到周围黑漆漆的,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煤炭特有的味道。 “奸贼!” 拓拔凝渊此时也反应过来,万没想到这三人竟是如此奸诈,可方才自己要穴被点,若真气无法运行,岂非任人宰割? 当下潜心运气,万幸真气竟是毫无阻碍,甚至昏迷前那麻痹阻塞的感觉也不见了。 “都一个时辰过去了,双使怎么还没来?”此时屋外传来了冯清的声音。 “清哥,你着什么急啊。”一旁又传来了号轻红的声音,“说不得那两人去找乐子了,不如我们……” “姓顾的这小子内力有些古怪,我怕他提前醒了,惹得麻烦。”冯清说道。 “哎呦,放心吧清哥,我紫铃宗的三才蚀骨散,莫说是人,就算是一头大象,也能让它睡上三天三夜。”号飞红娇笑道。 “我还不是怕太晚了……” 耳听得两人调笑,拓跋凝渊心道若非自己体质特殊,这歹药无法全功,今日还真的就栽到这两个奸贼手上了,当下便要施力震断牛筋,将这两人毙于掌下。 可又转念一想,这两人所提之双使又不知是何人?听他们的语气,擒抓自己还是奉了别人的命令。 拓拔凝渊心道反正自己内力已复,随时都可振臂而起,何不将计就计,来个直捣黄龙,将幕后之人一网打尽,也好过自己一时解气,却让他们再伺机害人。 思及至此,拓拔凝渊便装作一幅麻药未醒的模样,暗地里运功调息,随时准备恶战。 不多时耳听得门外车轮声响,随后便是一辆硕大马车停在门口,车厢大的足足能放下一张床。 “恭迎双使。”门外这一次换成了号飞鹏的声音。 只听得“吱呀”一声,自马车上走下两道脚步声。 “号老头,夫人要的鼎炉,可备妥了?”那两人说道。 拓拔凝渊听这两人说话,只觉得声音尖利难听,甚是怪异。 “已备妥了,便是此人,还请双使过目。”号飞鹏打开柴房大门让双使进入,拓拔凝渊只觉浓烈的胭脂味呛得自己险些咳嗽。 “嗯,啧啧,好个俊俏的人儿。”那尖利的声音说道。“号老头,亏你花了心思,想来宗主必会赏你。” “只求宗主满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号飞鹏连忙说道。 “咱哥俩先将这鼎炉抬回去复命,若是晚了……呵呵……” 拓拔凝渊听着这声音,只觉得牙都快酸掉了。 “宗主那边怪罪下来,咱哥俩这身子可是吃罪不起。” 说罢那两人身形竟如鬼魅一般的飘了起来,一人牵着毛毡的一角,将拓跋凝渊提了起来。 “恭送双使。”号飞鹏低头说道。 “嗯。”这两人嗯了一声,算是回礼。 借着这个功夫,拓跋凝渊将眼睛眯起一条缝,想要看看这两人的形貌,可就是这一眼,惊得自己险些发抖。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一章 销金蚀魂 拓跋凝渊实想不到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怪异之人。 他只见到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面上都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岁数也已经不低,其中那个看起来年长的,更是白头发都生出来不少。 可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面上的脂粉却起码两指厚,险些将他们的鼻子眼睛也一齐遮了过去,饶是如此两人似是还嫌不过瘾,又在脸颊上补了至少鸡蛋那么大的腮红,红彤彤的就好似猿猴露出的屁股一般。 而且这还不算完,他们两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也至少比他们的身材小了两圈不止,也不知穿上这样的衣服要费何等的功夫,其中有几个扣子实在系不上了,这两人便也只好敞着,露出他们那漆黑长毛的肚皮。 他只希望这两人莫再理会自己,赶快将他送到他们主人的位置,可事与愿违,这两人将拓跋凝渊抬起来端详了一会,便又将他放了下来。 “我说号老头。”寻花使捏着嗓子说道。“这小子穿的衣服也太破了,就这么给夫人带过去,怕不是惹得夫人生气。” “这……”听到寻花使发难,号飞鹏的面色刷的一下变了,“是在下疏忽,还请双使与夫人见谅,见谅。” “噗。” 见到号飞鹏诚惶诚恐的样子,一旁问柳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表情比起花魁都不遑多让。 “算了,算了,今日咱们哥俩心情好,便为你挡下这一劫。” 说罢,这二人转身回马车取下一个包裹。 拓跋凝渊见他们走路的时候,竟还不忘扭几下那比水桶还要粗几分的腰肢,只觉腹内的苦胆都快要吐了出来。 两人将包裹打开,原来里面装的是一件花花绿绿的绸缎衣服。 “这是咱哥俩新做的衣服,自己还没穿呢,便为这小子换上吧。” 说完,寻花使还不忘补上一句。 “这可是上好的料子。” “是,是。”号飞鹏哪里还不懂这两人的意思,赶忙自怀里掏出一大块金锭,“双使破费。” “嗯。”寻花使斜着眼将金锭拿在手里,又掂量了一下便,转头看向了问柳使,“唉,谁让咱哥俩心好呢,便受个累吧。” 说罢这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了拓跋凝渊胳臂,将他抬了起来,又把那件花花绿绿的衣服抖开来为他穿上。 这一下可苦了拓跋凝渊,他只觉得两个油腻腻的大手在自己的身上蠕动着,周围又全都是脂粉和汗味混合在一起的可怕味道,恶心的他几欲作呕。 不过好在这两人的手法倒是利落的很,不多时已将那件衣服为他套了上去。 “这便顺眼多了。” 双使看了看换好衣服的拓跋凝渊,寻花使还将自己那满是胡子的大脸凑过去嗅了嗅,“还香的很呢。” “行了,这时间也耽误的差不多了,咱们这便告辞。”问柳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将拓跋凝渊抬到车厢里面,随后两人翻身上了马车,对着号飞鹏说道。 “恭送双使。”见这两个怪人终于离开,号飞鹏也暗暗松了口气。 车厢里不止很大,而且很稳,即使是那四匹马已在全力奔驰,躺在床上的拓跋凝渊依旧像是在平地上那样。 是的,这马车之中,竟真的放了一张床,不止有床,还有着淡淡的抽泣之声。 “莫非除我之外,这两个怪人还抓了别人?”拓跋凝渊心中疑惑起来。 “不知那个销魂夫人是个怎样的人物,竟养得手下如此怪异。” 马车一路飞驰,不知过了多久,已到了一片城镇,此时夜已深了,街上早无行人,唯有车轮转动的响动在墙壁间回荡着。 可奇的是,这街上虽没有行人,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要知灯油火烛之物于寻常人家来说并不算便宜,是以日落便息,不肯轻用,绝无无人而灯烛长明之理,可如今眼前所见,又是为何? 循着火光指引,寻花问柳将马车赶至一处高楼,看其气派,比飞凤门之大殿还要高上许多,楼内更是人影憧憧,喧哗不已。 天外九重宇,世上销金楼。 千金还散去,太子也难留。 拓跋凝渊不知,这座高楼便是武林一大奇地,世上销金楼。 关于此地,已不知有了多少个版本的传说,其中最邪门的一个,便是说此楼有着妖法附体,昼伏夜出,白日里绝寻不到。 其实用脑子想想便知,妖法之流暂放一边,此楼若真的无影无踪,那客人又是从何而来? 真实的情形则是,每一个去过销金楼的人,都绝不会谈论他们在销金楼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威逼利诱,皆是如此。 只有一人曾在酒醉之时告诉他的一位生平至交,他说销金楼销得不只是金,还是魂。 这人说完,第二日便上吊自尽了。 从此,销金楼便越加神秘,可越神秘,便有着越多人趋之若鹜,无论是商贾巨富,还是显赫公子,他们都想见一见这传说中的销魂之地究竟有何种奇异,销金楼也因此夜夜笙歌,人声鼎沸。 今日里亦是如此,正门外各式豪富正鱼贯而入,招呼之声络绎不绝,纵相距甚远,亦可听见自门内传来的婉转之音。 眼看着那四匹马就要撞到客人的身上,可双使却没有勒马停下的意思,只是越发的抽响鞭子,让它们跑得更快。 “咚!” 只听得一声巨响,马车撞破大门,便对着那占满了人的玉石楼梯冲去。 “哎呦!” “哎呀!” 这一下不知有多少人因无处躲避而自楼梯上跌落下来,所幸在这楼梯下面有一片面积极大的水池,故跌落之人虽不至丧命,可头破血流是避免不了了。 可奇怪的是,那些泡在水里的人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是大笑了起来,笑声之癫狂,令拓跋凝渊都不由心惊,更有甚者掬起手中池水便喝。 那一池并不是水,而是酒。 楼梯颠簸,而车厢又极大,拓拔凝渊尽力稳住身形,使自己不至跌倒。可当那马车奔到一处拐角时,骤然一个侧身,拓拔凝渊未及反应,眼前一道黑影便“嘭”的一声砸在他身上。 “哎呦。” 这并不是拓拔凝渊在喊痛,因为他的下巴已被这不明的黑影顶住,已喊不出痛来,甚至险些连舌头都被咬破了。 借着车窗外传来的灯光,他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麻袋,可麻袋也会喊痛吗? 麻袋不会,会喊痛的只有人在麻袋里装了个人,麻袋便会喊痛了。 “你是谁?是这两个奸人抓了你吗?”拓拔凝渊问道。 麻袋里的人无语,只有淡淡的抽泣之声。 “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虽隔着麻袋,可拓拔凝渊也能感受出这麻袋中装的乃是一名女子,便将自己的身体稍稍挪动了一些,以免有损礼节,他心道自己此时还不便挣断绳索,便只好委屈这姑娘再忍耐一会。 待不知又转了多少个弯之后,拓拔凝渊只听见“吁”的一声,双使方才勒马停下。 “好险,险些误了时辰。”拓拔凝渊听见寻花使下马说道。 “还不是你多事,非要停下解手。”问柳使也下了马,在一旁埋怨道。 “去,这你也管老娘!”寻花使给了他一个白眼。“赶快把这两头肥羊送下去,你我交了差也好去快活快活,眼看着天便亮了。”问柳使说道。 “天亮了怎的,难不成我们还管的天黑天亮,要当什么圣人不成?”寻花使问道。 “嘿嘿。”问柳使神秘一笑,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那是一样都少不得的……” 拓拔凝渊听着寻花使称自己为老娘,心中暗自啐道,若非是为了钓你们背后的大鱼,现下就把你们料理了,免得污了小爷我的耳朵。 “哪来这么多歪理。”寻花使似是听的烦了,便推开问柳使,在一处墙上敲了三下,拓拔凝渊心知这或许便是接头之地,也同时握紧了拳头。 可没想到的是,这三声过后,竟是安静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拓拔凝渊正疑惑间,忽感身体一轻,整个人便向下落去。 这一变故惊人,要知销金楼足有九层,要是这样没有防备的掉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得摔碎了,当下便要挣脱绳索求生,可还未等他动作,便已掉到一片柔软之中。 “嘭。” 拓拔凝渊身边又传来一声轻响,想来是那个被装在麻袋中的女子也一起被扔下来了。 原来这第九层乃是双层,上面一层装有机关,待被人开启之后,马车之中的机关便同时启动,将车厢中装着的人丢下暗层。 “此地便是销魂夫人的住处吗?”拓拔凝渊刚想睁眼查探,耳边却传来一阵声音,一阵最原始,最奇妙,也最诱人的声音。 那声音越发清晰,也越发放纵,拓拔凝渊惊觉心中邪火上升,竟是难以自抑。 幸在此时,丹田之中玄冰罡气自行流转,夹带阵阵清凉传入脑海,使其神识顿复清明。 “好厉害的媚术。”拓拔凝渊暗道,此刻那阵声音也随之停止。 他睁眼看去,见四面皆是旖旎绘色,不由得面红耳赤,特别是面前一张秀床之上,更是春意盎然。 “寻花问柳这两个乖乖越来越滑头了,这么晚才把人送来。” “嘿嘿,这小丫头还俊俏的很呢。”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二章 命悬一线 那秀床之上乃是一男一女,皆是大汗淋漓,其中女子见拓跋凝渊被送到跟前,便伸出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说道。 “哎呦,我还看走眼了,这小子长得倒比小姑娘还俊俏。” 拓拔凝渊只觉其吐气如兰,便偷偷启眼看去,不料这一眼之下,竟连心跳都停了几分。 魅惑,蚀骨,无论用什么词语,都无法形容自己眼前所见,拓拔凝渊只觉她那每一寸暴露在眼前的脂玉(呵呵)凝肤,都在撩拨着自己的心弦,当下赶忙咬紧舌尖,不让自己的呼吸急促。 少年心境,本就难过美人关。 “嘿嘿,那我便来看看这麻袋里的肥羊怎么样。” 说着,那躺在销魂夫人旁边的男人也站了起来,赤裸着上身解开了拓拔凝渊身旁的麻袋。 这男人简直是胖的极了,胖到走一步,他脚下的地板都在颤动,颤到拓拔凝渊都怀疑这层地面是不是都将承受不住这胖子的体重而塌陷下来。 不只是地板,这胖子的身上竟也在颤,颤得他那满身的肥肉简直就像是在打鼓一样。 若不是亲眼看到,就算是把拓拔凝渊的脑子凿破个洞,他也不会想到销魂夫人的身边竟有这样一个奇胖无比的人物。 此刻这胖子的一双大手已将麻袋解开,拓拔凝渊见内中果然装着的是一个少女。 “不错不错。”那胖子闪着满脸的凶相,“嫩得很啊。” 这少女真是可怜极了,先是不知被寻花问柳那两个怪人放在麻袋里被关了多久,随后落到此地又见到这样一幅嘴脸,当下连惊带怕,未发一声便昏了过去。 “玉郎,你瞧你。”销魂夫人见那胖子将少女吓昏,便轻嗔道。 玉郎,这满面凶相的恶人竟叫做玉郎!而且这还不是全称,这胖子的别号乃是八尺玉郎,玉郎固然是胡诌,他的尊容就算是再生几辈子,怕也配不上这两个字,可八尺却是没错的,只不过需要横着算而已。 “嘿嘿,还不是一个样。”八尺玉郎说罢弯腰提起那少女的脚,便要一手拖着她,一手再抓向拓拔凝渊。 拓拔凝渊见这情景,哪里还肯等得,当下运劲挣断绳索,只听得“嘭,嘭,嘭”数声,拓拔凝渊已是长身而起,一拳打向八尺玉郎。 “哎呦!” 八尺玉郎那硕大的脑袋万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中了三才蚀骨散而无事,当下不及闪躲,便被拓拔凝渊一拳击中面门,捂着鼻子倒退了好几步。 “恶徒死来!” 拓拔凝渊此刻正憋了一肚子的气,见一击得手,又是一脚踢出,八尺玉郎虽体格庞大,也被这一脚踢得飞出老远,连带着秀床都砸的粉碎。 “呵呵,弟弟这手功夫,可是俊俏得很啊。” 销魂夫人自秀床上闪身下来,她见拓拔凝渊伤其伴侣,竟未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拓拔凝渊。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销魂夫人问道,那声音简直能将人的骨头都酥成麻花。 可拓拔凝渊却只是冷笑一声。 “区区媚术,对我无用。” 说罢拓拔凝渊双眸之中突现一阵异芒流转,销魂夫人一时不备竟被这阵目光逼退数步,与八尺玉郎站在一处。 “好小子,有些来历。”两人站定,八尺玉郎看着拓拔凝渊说道。“敢惹我们雌雄双魔,你可知后果。” “杀了你们,便管你们什么后果!”拓拔凝渊大笑说道。“你们这帮恶徒,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今日我便取了你们性命!” “小子。”八尺玉郎见拓拔凝渊如此狂妄,直将一口牙咬得咯嘣直响。“就凭你这句话,一会不将你扒皮抽筋,我就叫你祖宗!” “乖孙儿,你还是切掉你这满身的肥肉再来吧。”拓拔凝渊神态自若,丝毫不惧雄魔威胁,反倒挑衅道。 “呵呵。”一旁雌魔见状,也是掩嘴轻笑了起来,“玉郎,这小子可丝毫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一会要让他死的痛快了,江湖上咱们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定叫这小子下辈子也不敢投胎。”雄魔说道。 “你们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投胎吧。”拓拔凝渊冷笑喝道。“废话少说,进招来吧!” “找死!” 八尺玉郎陡然一声怪喝,将两手紧握成了足有铜锤那般大的拳头,便对着拓拔凝渊砸去。 要知雌雄双魔凶名赫赫,足令江湖中人闻名丧胆,但未曾想今日竟被拓拔凝渊这等少年奚落,又怎可忍得? 雄魔脾气本就火爆,这一击又是倾尽全力,重拳未曾临身,拓拔凝渊便感劲风逼人,他心道自己还需保存体力救人,不便硬拼,当下斜身一侧,避开重拳。 可不料这雄魔身形虽大却是灵活至极,一击不中,顺势便转了半个圈子,一掌便抓向拓拔凝渊。 拓拔凝渊见这雄魔反应之迅,内力之深,尚还要超过前日那名邪郎君,当下掌成半圆,卸开雄魔掌劲,同时借力向半空跃去。 “好弟弟,姐姐请你吃糖!” 见拓拔凝渊跃上半空,原在一旁观战的销魂夫人亦是有了动作。 只见她双手挥动,十指之间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许多细如牛毛的暗器,罩住了拓拔凝渊数处要穴。 正是其独门暗器,绕指柔。 眼看暗器临身,可偏偏拓拔凝渊此时身在半空无可躲避,正在危急之间,又见那雄魔那硕大的身形竟也跟着他一跃而起,就好像一座山那样压将下来。 这正是雌雄双魔两人的默契所在,雄魔皮糙肉厚,绕指柔绝伤不了他,可拓拔凝渊则不一定了,况且即使拓拔凝渊能躲过雌魔绕指柔的凌厉攻势,八尺玉郎的那身肥肉也能若砸得实了,也非让他筋断骨折不可。 “死吧!”雄魔大吼道。 可面对着雌雄双魔这般绝杀的攻势,拓拔凝渊的嘴角竟挑起了一丝弧度。 “你们,中计了。” 一声中计,拓拔凝渊掌中真气涌现,玄冰罡劲凝结周遭空气水分,绕指柔顿化冰晶而碎。 “玉郎小心!” 雌魔见势不对,赶忙提醒,但已是晚了一步,拓拔凝渊震碎暗器之后丝毫未停,再运罡劲,双掌翻覆如运阴阳,正是四大散手再出。 “阴阳……” 阴阳之力招成无极,尽纳雄魔劲力,随后反击而出。 “破!” 借此巨力,拓拔凝渊双掌击出,正中雄魔胸口檀中要穴,雄魔当时呕血倒飞而出,可拓拔凝渊亦是感受到一阵反震之力袭来,气血立时翻涌不已。 “咳,咳。”雄魔落地,嘴角不停地咳出鲜血,对着销魂夫人说道。 “这小子有古怪,不能再耍猴了,并肩子上吧。” “哼。”拓拔凝渊同时落地,说道。“一起上又如何?还不是手下败将。” “小子,你少得意。”雄魔忽然冷笑道,“你竟不知我八尺玉郎‘腹内乾坤’的绝技,方才那一招,你的腑内已受重创,还敢与我大放厥词。” “雕虫小计,能奈我何!”拓拔凝渊抹去嘴角鲜血,正欲运气,却感喉头一阵甜腥。 他这才发觉自己确实已受了点内伤,心中暗道这八尺玉郎的内力竟比自己所想的还要高上许多。 可大敌当前,区区内伤又有何妨,拓拔凝渊运转天衍神功,以奇能强压伤势,再倾功元。 “小子,想要鱼死网破。”雌魔见拓拔凝渊内力不俗,当下心生一计。“可别忘了,这里可不止我们三人!” 说罢,雌魔伸手一指,绕指柔激射而出,目标正是那躺在地上,尚还在昏迷的少女。 拓拔凝渊心道不妙,赶忙闪身为少女挡下暗器,此时雄魔随后攻上,三人再开战局,更是激烈非常。 可拓拔凝渊却无初时自若,一方面他要顾及少女,无法闪身避招,另一方面他也发现自己所受内伤着实不轻,竟已阻碍到经络运行,令自己应招之间多有滞碍,一旁雌魔更是看出这点,频频对着少女出手。 “小子,再护着这小丫头,你的命便交代在这吧!” 销魂夫人此时手中已多了两柄匕首,一连数招之下,所攻无一不是拓拔凝渊命门要害,兼之雄魔八尺玉郎气力着实惊人,两方夹击之下,拓拔凝渊愈感应对吃力,胸口更是如同压了块石头那样难受。 心知久战不利,拓拔凝渊沉声一喝,以内力震开两人,随即奇招再出…… “幽魂殁!” 四大散手二式乍现,只见拓拔凝渊掌若幽魂,步如无影,游走两人之间,雌雄双魔只感周身一阵阴寒,内息如结寒冰,竟是动弹不得! 趁此时机,拓拔凝渊抱起少女,便欲夺窗而出。 不料刚奔出数步,拓拔凝渊只觉自己喉咙一甜,一股鲜血随即涌出,染红一身衣衫。 “噗!” 拓拔凝渊心道不妙,但此时眼前一片发黑,竟是跪倒在地。 只这一耽搁,雌雄双魔两人便逼出体内寒气,冷笑着来到了拓拔凝渊背后,雄魔更是一脚将拓拔凝渊踢飞出去。 “呃。”拓拔凝渊此时全无抵御之力,只觉耳边生风,周身更是剧痛无比,似是肋骨都断了几根。 “小子,下辈子投胎……” 雄魔说罢,一手将拓拔凝渊从角落中提起来,一手紧捏着拓拔凝渊的脖子,便要这般扼死他。 “记得别再当人!”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三章 天衍造化 眼见雄魔掌中力道加剧,拓拔凝渊命悬一线,虽有心抵御,但内伤实在太重,竟是一根手指都难以提起。 “玉郎,要让他慢慢的死。”此时销魂夫人也走了过来,“方才的动静可不小,若是别别人知道了,怕是看轻了我们紫玲宗的本事。” “放心,这小子会见识到我们双魔的手段的。”雄魔狞笑着说道。“我说过,要让这小子下辈子都不敢投胎。” 拓拔凝渊此刻被扼着脖子,只感痛苦万分,心中更是一片凄然,他怎能想到,初入江湖的第二天,自己就将命丧于此。 又怎可甘愿,将这肩上的血仇,一身的武功,就此划上终点? 不甘,不愿,但自己又要如何,才能走出这必死的死局! 拓拔凝渊只觉自己呼吸渐止,对外界的感应也逐渐消失,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眼前的光芒,却是跌落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殊不料,就在拓拔凝渊陷入昏迷之时,他体内的阴阳真气如受感应,竟开始自行运转,强行为他接续经络。 “死吧!”八尺玉郎再度攥起拳头,欲将拓拔凝渊一拳打死,却不料在拳头即将击中之时,拓拔凝渊的脑袋竟恰到好处的移开了一寸,避开了这一击。 雄魔未想拓拔凝渊尚有余力,这一拳未击中拓拔凝渊,反倒是在砖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嗯?” 雄魔心道这小子古怪,当下挥拳再打,却忽感自己左手关节一阵剧痛,再看拓拔凝渊竟是施展小擒拿手折别其手腕指节,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松开拓拔凝渊脖颈。 “玉郎,怎么了?”销魂夫人见雄魔捂着自己手腕,便问道。 “这小子有古怪。”雄魔正说着,拓拔凝渊此刻失去束缚,正靠着窗边缓缓站起。 此刻的他,满身衣衫沥血尽红,数处伤口狰狞可见,端得是狼狈至极,可散发而出的真气,竟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这……怎有可能?”雄魔见拓拔凝渊浴血之相,不由震惊。 “我,不会死在此地!” 未等雄魔回过神来,拓拔凝渊已是猛然攻出,身如鬼魅,直取雄魔双眼。 销魂夫人见状,手中匕首连连挥动,却是难沾分毫,反倒在一个错身之时,被拓拔凝渊打落兵刃。 但见拓拔凝渊此时以移形化劲之法融合幽魂殁之招,招虽同,威力却是迥然不同,总双魔倾力,一时竟也难占上风。 轰然一击,三人再退数步,拓拔凝渊再呕鲜血,回身一招,以一根布条将昏迷少女负在身后。 “这小子撑不了多久。”雄魔感受到拓拔凝渊掌中的力道变化,出声说道。 “解决他。”销魂夫人此刻也早已披肩散发,面目狰狞。“这小子太诡异,不能留他活命。” “解决我……”拓拔凝渊听这两魔交谈,眼中阴冷异常,丝毫不惧身上伤势,竟还舔了一下流至嘴角的鲜血,任那阵咸腥在口中扩散。 “我说过,一招赐你们,败!” “狂妄!”雌雄双魔对视一眼,心中不敢轻忽,各自凝神运招。 “吞纳阴阳!” “玉手销魂!” 雌魔掌劲阴柔狠险,雄魔吸纳阴阳双极,双魔合招,劲力之强,引得周遭气流飞旋,火烛全灭。 “邪者妖魔,竟敢妄纳阴阳!” 拓拔凝渊见强招在前,却作浩然一吼,喋血运劲,施展出四大散手最具威力的一式。 “干戈劫” 干戈劫出,指掌如钺,但见拓跋凝渊满眼萧杀凄凉,举手投足之间,似将千里烽火尽纳于自己一身之上。 三人极招冲击,竟连整个销金楼也为之颤动! 极端之后,双魔各自见红,拓跋凝渊则再受一掌,趁势撞开窗门跃出。 “追!” 雄魔见拓跋凝渊逃遁,便要跃下追赶,雌魔却将他拦住。 “玉郎,莫要追了。”销魂夫人说道,“你内伤沉重,先调养再说,那小子受了我们两人一掌,绝不可能活命。” “我的伤势无碍,那小子古怪得很,若不将他除了,日后必是一大患。”八尺玉郎说完,便跃下楼去,可在此时,自下层楼梯之上却走来一人,销魂夫人以为来者乃是拓跋凝渊的同伙,抬手便将一缕绕指柔向着此人射去。 只听得楼梯处传来“叮”的一声,再见绕指柔已被一柄折扇挡下。 “精彩,精彩。” 双魔见那人一身白衣,相貌邪俊,竟是前日与拓跋凝渊发生冲突的邪公子。 “堂堂紫铃双魔竟被一名少年逼到如此地步,若是传到武林人的耳中,必是热闹异常啊。”邪公子取下嵌在钢骨折扇上的绕指柔,对着双魔说道。 “将你杀了,便无人知道了。”雄魔见邪公子出言讥讽,不由怒道,“邪琅琊,今日若是你师父前来,我们双魔还要给他几分面子,但你,可没有这个资格。” “哈哈,那是自然,雌雄双魔凶威赫赫,在下区区后辈,又怎可与日月争光。”邪公子笑道,“只是今日差遣在下来此之人的面子,相比二位还是要给的。” “何人,要我们雌雄双魔给他面子?”雌魔问道。 “正是……”邪公子自袖口中拿出一物,通体金光灿然,似是黄金所铸。“武尊相邀。” 另一边,拓拔凝渊为恐双魔追来,背负少女一路飞奔,直至不辨方向,方才停止。 “噗。” 可他刚一停下,一口鲜血便自喉咙喷出,周身伤口更是血流如注。 拓拔凝渊心知自己此时内伤沉重,已是濒临死境,只得强作精神,凝指解开少女身上所中穴道。 “呃。”少女穴道被解,当下缓缓醒转,却是心有余悸,不知此刻是在人间,还是阴间,不料甫一睁眼,便见拓跋凝渊浑身浴血如森罗恶鬼,少女竟吓得险些再晕过去。 “你无事了。”拓拔凝渊将失气力,挣扎说道,“快走,小心恶人追来。” 这少女倒也镇定,她看向周围,发觉自己已不再销金楼范围,又听得拓跋凝渊声音,认出他便是在马车中安慰自己之人,心知确实是此人救了自己,可见到拓跋凝渊满身伤势,又是不由得忧心道。 “你流了很多血。”少女按着拓拔凝渊身上的伤口,试图止住鲜血。 “无用。”拓拔凝渊说道,“我内伤已深,撑持不了多久。” 拓拔凝渊心知自己内伤严重,脏腑受创甚深,之前虽凭借神功之能脱离险境,也只不过是一时回光返照而已,如今真气已散,便再难凝聚,生死不过转瞬之间。 “不,还有办法。”少女看着拓拔凝渊的模样,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在身上摸索起来,“快,快将它吃了。” 少女说罢,便将一枚药丸塞进拓拔凝渊口内,“赶快运功,化开药力,快。” 或许是少女过于匆忙的原因,拓拔凝渊险些被这粒药丸噎到,只得尽力吞下,试着依少女之言用真气化出药力。 可此刻他体内真气凌乱,根本无法运转,又要如何化开功力,这少女的苦心终究是白费了。 拓拔凝渊叹了口气,决意不再去想这些事,起码在临死之前,让自己平静一刻。 可不料那药丸入口,竟是自行化作一股暖流,护住拓拔凝渊破损的内脏经络。 “这是!” 拓拔凝渊感受到体内变化,竟是大感吃惊。 “莫非此乃天衍神功所记载,天衍造化丹!” 原来当年天衍神功创者不止创出天衍神功,更以其奇才配出一剂奇方,名唤天衍造化丹。 据书中言,此丹可生白骨,活死人,甚是玄妙。 只是此功既已失传甚久,拓拔凝渊便道此丹应也早已失传,不料今日自己濒死之时竟能遇到,莫非天不绝吾命? 思及至此,拓拔凝渊精神一震,盘膝而坐,双手再结‘不动之动’密印。 少女见拓拔凝渊之状,心知不能出声打扰,只得祈祷雌雄双魔不会追到此地。 “还好那两个怪人未敢将我怎么样,否则可就真的死了。”那少女心中暗道。 拓拔凝渊运气疗伤,由夜至日,直到黎明将出,方才呕出一口淤血,缓缓睁眼。 经此一夜疗伤,拓拔凝渊体内脏腑经络已然平复,只是丹田之中真气尚还虚弱,恐怕一段时间之内还不能动武。 拓拔凝渊刚要试着起身,肋下便觉一阵剧痛,心道恐怕筋骨已损,只得小心动作,忽感肩头微重,转头看去,却见昨日那名被自己救下的少女此刻不仅没走,反而正睡在自己身边。 这少女想来也是累得极了,睡梦中不知何时便脑袋靠在了拓拔凝渊的肩膀上,拓拔凝渊这一起身,就将她惊醒了过来。 “啊!” 少女惊醒过来,见拓拔凝渊正看着自己,马上退了两步,摸了摸身上衣衫。 “你,你醒了。”少女见拓拔凝渊此刻虽血污未除,面上倒也已恢复了几分红润之色便问道。 “多谢姑娘救命。”拓拔凝渊缓缓起身,抱拳说道。 “你别动!”少女见拓拔凝渊起身道谢,赶忙走过去扶住拓拔凝渊。 “你伤重得很,小心别撕裂了伤口。” “多谢。”拓拔凝渊点点头,随手在树上折了根树枝当做拐杖,“我们快走,此刻天色将明,那两个恶人不知会不会追来。” “好。”那少女松开拓拔凝渊手臂,应了一声便跟着拓拔凝渊走去。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四章 共乘一骑 “你伤得很重,要不要我扶你?” 少女在拓跋凝渊身后走了一会,见拓跋凝渊走路仍是艰难,便开口说道。 “不用。”拓跋凝渊摇了摇头,迈步向前方走去。 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好过。 自修成天衍神功以来,拓跋凝渊便对自己身手有着莫大信心,心道普天之下除了梅大叔之外,对手少矣。可今日与那双魔一战,竟被重创濒死,拓跋凝渊方觉自己临战经验之少,已成软肋。 “若是寻常人物,我大可一击破之,不足为虑,可若是如雌雄双魔一般的高手,就难免如昨日那般被他们看出破绽,到时自己还能再找到一粒天衍造化丹续命吗?” 拓拔凝渊心中叹气,方才想起梅大叔当年教导,行走江湖,性命为先,那是万万大意不得的事情。 “拓跋凝渊啊,拓跋凝渊,这世上武学千万,你可知就没有比梅大叔所授更精妙的招式,没有比天衍神功更雄浑的内劲吗?若是如你这般莽撞,真不知要死多少回,还谈什么扬名报仇?” 拓跋凝渊想到这里突然停步,手中指节用力,将那根树枝捏得粉碎。 “你怎样了?是不是不舒服?”少女见拓拔凝渊变化,还以为他内伤发作,急得声音都变了。 “无碍。”拓跋凝渊听见少女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少女问道。“你为何会被那两个怪人抓住?” “我……”少女听见拓跋凝渊询问,语气变得有些支吾起来,“当时我正扮作男装,谁知竟被这两个怪人发现了,我又打不过他们,便被他们点了穴道扔在了麻袋里面。” 少女说到这里,语气仍是有些后怕,“昨日若不是你,我可能已经死了,为了救我还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真的过意不去。” 听少女说了,拓跋凝渊这才发现这少女确实是穿着一身男装,只是这身衣服实在太不合身,无论是谁,只要这个人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她不是男儿身。 “与你无关,即使昨日只有我一人,我也不会放过那两个恶徒。”拓跋凝渊安慰着少女说道。 “只是我学艺不精,未能料理了这两人,再者若非你的……灵丹,我此刻也已早无性命。” 拓跋凝渊刚想说出天衍造化丹的名字,可又转念一想,或许这少女并不知道天衍神功的存在,若是自己说出,岂非自报身份? “那是我父亲给我的宝贝。”提起那丹药,少女突然脸红道,“我也只是一试,想不到真的有用。” “嗯。”拓跋凝渊点头想了想,又突然问道,“姑娘,那你好端端的,又为何要扮作男装呢?” “我……”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拓跋凝渊不解,“莫非还有坏人抓你吗?” “没有。”少女摇摇头,“只是,只是我父亲将我看得太紧了,所以我就趁他不注意,偷溜了出来。” 少女说到这里,就连耳尖都红了起来。“谁知道才出来便遇到了那两个怪人。” “哦。”拓跋凝渊这才明白少女的意思,他想起自己幼时也有一次瞒着梅大叔偷跑出去,害得梅大叔找了自己一天一夜。他那时原本以为梅大叔见到自己时会勃然大怒,结果梅大叔只是告诫他丛林危险,待长大之后,再与他一起上山不迟。 想到这里,拓跋凝渊的嘴角不由泛起微笑。 “喂,你笑什么呢?”少女见拓跋凝渊听到自己是离家出走时,竟笑了出来,不由气的跺脚道。 “无事。”拓跋凝渊回过神来,赶忙止住笑容。 “哼。”少女皱了一下鼻子,对着拓拔凝渊说道,“我叫上官燕,你叫什么?” “拓……”拓跋凝渊竟险些将自己的真名说出来。“我叫,顾未名。”他想了想,还是报出了这个假名。 “顾未名?”少女重复了一遍拓拔凝渊说出的名字,便对着他说道“这名字是你随便起的吧?” “嗯?” 拓跋凝渊没有想到少女竟猜的如此轻易。 “顾未名,未名……”少女说道,“哪里会有父母会为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你随口编的。” “哈。”见谎言被拆穿,拓跋凝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叫上官燕。”意外的是,少女并未在他的名字上刨根问底,“你既然叫自己未名,那我也就叫你未名好了。” “上官燕。”拓跋凝渊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什么好吧。”少女笑了笑,“看你武功这么高,却是个榆木脑袋。” 少女说罢,扭过头看向前方。 “前面好像有人,我们过去看看。”少女说道。 “小心。”拓跋凝渊提醒道,“不知是否是那双魔布下的眼线。” “应该不会。”少女说道,“我们已行了大半日,要是有眼线早就发现咱们了,又怎么能拖到现在,只要小心一点也没什么。” “那便小心一点吧。”拓拔凝渊点点头,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果然日光已向西斜。 “怎么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拓拔凝渊心中纳闷。 两人行到前方,却只发现了一座破庙。 这庙看起来荒废已久,四处都长满了杂草,墙壁也斑驳不堪,根本看不出之前是否曾绘着什么。就连那铺着瓦片的屋顶此刻也早已生出好几个大洞,连带着里面供奉的佛像也早不知被搬到了何处。 “连佛像都不见了。”上官燕说道。 “不见了也好。”拓拔凝渊喃喃说道,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些感伤。 战乱严重,信仰凋零,神佛冷眼,何管人间悲剧?天下兴亡百姓苦,相必当年写下这首词的人,也是一般心境。 “你说什么?”上官燕问道。 “没什么。”拓拔凝渊摇摇头。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本不会见到什么人的,可他们却偏偏见到了,不止见到了人,还见到了马。 马不只一匹,足有五匹马正被拴在破庙内中的石柱上,悠闲地吃着那些钻出砖石的青草。 人却只有一名,正靠在墙边躲着正午灼热的阳光。 “大叔。”上官燕走进破庙,对着那人说道。 那人正戴着一顶草帽假寐,听见上官燕询问,先是一个激灵,随后睁开眼睛,见是一名妙龄少女,便将草帽摘了。“哦,姑娘,你有事吗?” 拓跋凝渊则走到那根石柱前面,见那五匹马俱是胭脂之色,周身线条刚健,神气十足,显然都是一等一的良驹,他虽不通骑术,可也觉得这五匹马灵骏非常,不由惊喜。 “打扰了大叔,请问您知道去北域府邸的路要怎么走吗?”上官燕问道。 “哦,知道,我便是被差人遣去为北域府内送马的。”那人伸了一个懒腰,走到破庙外面比划道,“从这里一路东行,两个岔路之后再向西行,走了五六天,也就不远了。” “这么远啊,那两个混蛋。”上官燕听罢,吐了吐舌头。“大叔,您也要去北域府吗?” “对啊,这些马听说是要为北域千金作礼物的。”那人点头说道,“小姑娘,你们二人又要去北域府做什么?” “回家。”少女没头没脑的回答了一句,又从头上摘下来一个金簪。 这里便要说一句,拓跋凝渊此刻行李细软皆被扔在了那辆马车之中,就连穿着的依旧是那件寻花问柳为他换上的绸缎衣服,反倒是上官燕虽被迷晕,身上首饰却都还完整。 这是因为雌雄双魔各有不同,雌魔销魂夫人只注重外貌英俊,可雄魔八尺玉郎却生性多疑,寻花问柳两人便不敢太过放肆。 “大叔,你将它拿着,换你两匹马。”少女将金钗递到了那人手里,让拓跋凝渊解开两匹马的缰绳。 “这……”那人看着手中的金钗,两粒珍珠明晃晃的放在上面,“这可使不得啊,这些马都是要送到北域府上的,若是耽误了我可怪罪不起。” “你便放心吧大叔。”少女说道,“你只消拿着金钗前去,自会有人算钱给你,一文都不会少的。” 两人正说着,上官燕见一旁拓跋凝渊手脚笨拙,半天都未将缰绳解开,这才想起他行动不便,赶忙将金钗推给马贩,前去自行解开缰绳,牵过了两匹马离开,只留下那马贩一脸愕然,过了好半晌才看着手中的金钗摇头,转身回到了破庙里面。 “好奇怪的小两口。” “喂,未名。”上官燕将缰绳递给他,“能骑马吗?” 拓跋凝渊摇了摇头。 “也对,你伤得那么重,若是伤口裂开便不好了。”上官燕说完翻身上马,对着拓跋凝渊伸出手来。 “上来吧。”她说道。 “嗯?”拓跋凝渊不明白上官燕的意思,便直直地看着那只如葱玉一般的纤手问道。“什么意思?” “呸。”上官燕忍不住暗啐了一口,“还能是什么意思,上来啊,我来驾马。” 上官燕说着,便牵过拓跋凝渊的手,将他拉到了马背上,“难不成你还要一路走去北域府不成?” “我……”拓跋凝渊此刻坐在马背上,只感少女发丝间一股幽香传来,身子更是稍微一动便会触到上官燕身上,不由得面红耳赤,大为窘迫。 “你不会连马都没骑过吧。”上官燕见拓跋凝渊模样,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嗯。”拓跋凝渊低低应了一声。 “真是个木头。”上官燕不由得微笑道,她将拓跋凝渊的手放在自己前面,把手中的缰绳递了过去,“你便拿着缰绳吧,天快黑了,我可不想再在野外过夜。” 说罢上官燕喝了一声‘驾’,便策着那两匹马徐徐前行。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五章 落拓归程 那马贩说的没错,两人沿着东面小路走了三天,待越过第二个岔口之后,上官燕已识得了接下来的道路。 这三日来,少女虽是不愿再露宿野外,可是路途遥远,又怎由得了自己,大多时候还是生一堆火,便和衣而眠了。只是在路过一处农家时,拓跋凝渊才脱下自己身上穿的那件花花绿绿的绸缎衣服,换成了一套粗布短衫与几块干粮。 虽然那寻花问柳没有说谎,这件绸缎衣服确实用的是不错的料子,可就算再好的料子在经历了那样一场大战,又在树林中走了半日之后,也会变得不成样子。 若不是那户人家本身便是以养蚕为业,识得货色,又见拓跋凝渊与上官燕两人谈吐不凡,不像是寻常人物,怕是早就将这两人当作疯子用扫帚打了出去。 可纵未将他们赶出去,这桩交易也进行地相当勉强,那件穿在拓跋凝渊身上的粗布短衫已不知被闲置了多久,上面早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被虫子咬出的小孔,至于给他们的干粮,也不过是三块早已干冷的窝头而已。 “这怎么吃啊。”上官燕将那三个窝头掷在墙角,声同石子。 “早知道当日便把簪子上的珍珠揪下来一颗了,也不至于我们两个身无分文。”她一面擦着汗,一面对着拓跋凝渊说道。 “唉。”拓跋凝渊牵过马来,叹了口气。 这三天的赶路对于那两匹骏马来说也是不小的负荷,这倒不是因为拓跋凝渊太重,他们两人的分量加起来,恐怕还不敌那雄魔八尺玉郎的一只大手,实在是因为上官燕虽口上逞强,其实她的骑术也生疏得很,甚至有好几次他们两人都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幸好拓跋凝渊的伤势在这几日恢复了一些,才不至于被摔得七荤八素。 “你当日便该和那位马贩同行。”拓拔凝渊说道,“这样倒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你!” 少女被这一句话噎得不轻,捡起一个窝头便掷到了他脸上。 “哼!” 这几日里她实在搞不清楚拓跋凝渊究竟是怎样的人,一时觉得他家学渊博,应是武林世家弟子,一时却又觉得这个人似是什么都不懂,与一块木头差不多。 “我……我若不是因为你的伤势,又怎会在这里受罪。”上官燕气的直跺脚,“再者那两个怪人如此凶恶,若是沿着那马贩追来了怎么办,谁能想到你竟然连骑马都不会。” “你这木头。”上官燕骂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你便自己走吧,本姑娘也懒得带你了。” 拓拔凝渊何尝不知道上官燕是好心,怕他再寻他路引开双魔,只是有时不知为何自己却总爱与她开上几个玩笑。 “前方有水声,我们先去休息一会吧。”拓跋凝渊见她气得恼了,便也不再说笑,又谈了一会别的便牵起缰绳便向着水声走去,上官燕耳力不如拓跋凝渊灵敏,便也只好跟着。 待少女听到潺潺水声之时,两人已是来到一条小溪边上,拓跋凝渊将两匹马放在下游,让它们自行寻食饮水,自己则坐在溪边灌满水袋。 这水袋是原本便是在马上挎着的。 上官燕见溪流清可见底,在阳光照射之下就如同一面镜子一般,便解开头发,用手掬水梳洗起来,待将这一路上所沾染的灰尘涤净,少女便十指便当作梳子,重新编好一头青丝。 “喂,你在干嘛?”上官燕刚将头发梳理好,就见到拓跋凝渊一直仰头看着天空,便出声问道。 拓跋凝渊并未回答,而是直接跃到半空,自一棵树上摘了几个果子下来。 “呼。”拓跋凝渊吐出一口浊气,将果子在溪水中冲洗干净,塞在了上官燕手中。“吃吧。” “这……不会有毒吧?”上官燕看着手中青色的果子,担心的问道。 “放心吧,甜的。”拓跋凝渊说着已将果子拿在手中咬了一口,“这果子以前我常摘来吃,没毒的。” “真的?”少女半信半疑的将果子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觉得味道甘甜,甚是不错,至少比那干硬的窝头强得多。 “你说你以前,经常吃这些?”上官燕一边吃一边问道。 “嗯。”拓跋凝渊点点头。 “那你岂不是一直住在野外?”上官燕说道,“又是谁教你读书写字呢?” “我师父。”拓跋凝渊说道,“我自小便被师父收养,这一身武功也是我师父所授。” “你的功夫那么好,想来你的师父也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上官燕说道,她只吃了一个果子,便将剩下的果子收了起来,“为什么之前都未听你说过?” “唉。”拓跋凝渊又咬了一口果子。 “他失踪了。”拓跋凝渊说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再寻到他,师父让我去找寻故人,可如今我却连盘缠都弄丢了。” 拓拔凝渊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谁知这江湖竟是如此艰难。 “对不起。”少女不知拓跋凝渊过往,见他伤心,便想为两人换一个话题,“你武功这么好,又是如何被那两个怪人盯上的?” “我那时来到一处集市……” 听见上官燕询问,拓拔凝渊便将自己在集市上遇到冯清师妹两人,而后又被三才蚀骨散迷晕之事说了,不料自己刚说完,便觉得少女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所以你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喽,顾大侠。”上官燕阴阳怪气的说道。 “嗯。”拓拔凝渊点点头,“江湖险恶,今日我才看清。” “那你不怕我也是那两个怪人的同党,也要将你迷昏了带回去扒皮抽筋?”上官燕说罢还做了一个要吃人的手势,可自己却先笑了出来。 “你不会。”拓拔凝渊果断的说道。 “为什么?”上官燕见拓拔凝渊回答的如此干脆,便好奇问道。“江湖上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因为如果你要害我,就不会救我。”拓拔凝渊说道。“况且即使你要害我,我也不能不救你,因为我相信这世上类似双魔的人究竟是少数,即使有,只要小心些,我也足以应对。” “你这呆子。”上官燕听完拓拔凝渊的回答后不由得笑了一声,又问道,“这几日可学会骑马了吗?” “嗯。”拓跋凝渊点点头,“应已差不多了。” “那便好。”上官燕点点头,“一会我们各分乘一匹,现在离家近了,若是被人看到我们孤男寡女共骑一乘,我爹知道非气坏不成。” 拓跋凝渊心知上官燕说的在理,便欲翻身上马,这几日他伤势虽未尽数复原,可这点小事倒也难不倒他。 不料这一次他手脚却要笨拙得多,一连踩了几次马鞍都未将自己的身子送到马背上,最后还是上官燕帮了他一把,才让他不至于跌倒。 “你行不行,别勉强自己。”上官燕看着拓跋凝渊的样子,关切的说道,“要不我们还是一起走吧,就算是被看到了,我去和我爹解释便是,反正我爹也喜欢武功高手,只是我们家绝没有迷药就是了。” 说到这里,上官燕又笑了出来。 “没事,想来是天气太热了的原因。”拓跋凝渊回头看了看身后,突然沉声道,“只是一只蚊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蚊子,你是说?”上官燕忽然面色一变,也欲向身后看去。“他们来了?” “别回头!”此时拓拔凝渊嘴唇微动,将一缕音波送到上官燕耳中,上官燕霎时停住了动作。 “来的只是一个人,应是他们的探子。”拓跋凝渊说道。“先不要惊慌,小心打草惊蛇。” “嗯。”上官燕答应了一声。 心知背后有人跟踪,两人一路无话,此刻正是午间最热之时,一丝风都难得吹来,林中更是寂静无比,就连一片叶子都不曾掉下。 上官燕虽知拓跋凝渊不会错判,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自己身后之人轻功之高简直难以想象,纵头顶烈日当空,自己脖颈也冒着一阵又一阵的寒意,就好像有谁正在自己的身后哈气一般,不多时连颈椎都快冻僵了去。 “出来!” 上官燕被这压抑的气氛逼得实在受不了了,便要回头喊去,看能不能吓他一吓,不料拓跋凝渊竟快了自己一步,见他大喝一声,一个回身便将手中的果壳弹了出去。 拓跋凝渊当日救下齐小娟之时,便以显露他那飞花摘叶的暗器功夫,如今虽内伤未复,可这一击的威力仍不容小觑,暗中那人未了得拓跋凝渊内力如此了得,耳听眼前劲风作响,一道黑影直奔面门而来,当下一跃而起,欲向林中逃窜。 “啊!”上官燕见这人现身,竟是掩上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人虽然跃起,可不料拓拔凝渊所发的这枚果核竟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林中树木间弹射了几次之后,竟也跟着那人竖直向上打去,这一下那人不及躲闪,正被打中了肩膀。 “呃。”那人吃痛,捂着肩膀掉落下来,拓跋凝渊同时施展身形来到。 “说,可是双魔派你来的!”拓跋凝渊一脚踩在那人肩膀上,厉声喝道。 此时上官燕也跑了过来,她见那人被拓跋凝渊踩住伤口,竟一把将拓跋凝渊推开。 “你做什么?”拓跋凝渊不想上官燕会这般动作,险些被她推了个跟头,“小心!这人轻功不弱。” 上官燕未听拓跋凝渊劝告,反倒是将那人扶了起来,还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杜叔,怎么是你?”少女对着那跟踪之人说道。“你怎么来了?”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六章 是友非敌 “杜叔?”拓跋凝渊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了过来,“燕子,你们认识?” “当然了,这位是杜叔,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上官燕一边扶着那人,一边用手锤了下拓跋凝渊胸口。“乱叫什么呢?讨厌。” 这一路上嬉笑之时,上官燕便真的称拓跋凝渊为未明,拓跋凝渊则同样称上官燕为燕子,这两人年纪相若又共同患难多时,虽双方皆未察觉,却早已是情愫暗生,如今上官燕见得长辈,再听到拓跋凝渊称自己为燕子,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烫。 “老夫杜全,见过这位少侠。”杜全似是未见上官燕的窘态,转身对着拓跋凝渊拱手说道,“少侠内功精湛,老夫佩服。” “不敢当。”拓跋凝渊赶忙回礼道,“在下鲁莽,不知前辈可有受伤?” 拓跋凝渊见此人两鬓斑白,心知其岁数不小,但却无半点龙钟之态,反倒是眉目之间存着一股不凡英气,步态亦是轻灵沉稳,显见身手不凡。 拓跋凝渊心道方才若非自己,而是换做了其他任何的一个人,怕是都无法察觉这老者的存在,若单纯以轻功来论,此人恐怕要与梅大叔以前所提过的‘没影子’不相上下。 可那名‘没影子’乃是一名采花大盗,虽也叫杜全,却在梅大叔尚未退隐之时便已经身亡甚久,又怎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想来不过是同名同姓罢了。 “杜叔,你可别逞强,这呆子的手劲可大得很。”上官燕将杜全扶到一处石头上坐下,关切问道。 “无妨。”杜全笑了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对着拓跋凝渊说道,“多亏了少侠手下留情,不知阁下怎样称呼?” “在下顾未名。”拓跋凝渊说道,此刻他依旧用着假名,“实在是事出突然,不知前辈与上官姑娘认识,见前辈轻功高绝,还以为是那双魔所派,只好出此下策。” 上官燕见拓跋凝渊改口如此轻易,眼神似有一丝失望。 “双魔?”杜全听完拓跋凝渊所言,眉头便皱了起来,“少侠所说的可是那销金楼中的雌雄双魔?” “正是。”拓跋凝渊点点头,“我们为避开双魔追踪,已行了三日有余。” “是啊,杜叔。”上官燕也在一旁说道,“若非是顾少侠救我,我早就被那两个怪人生吃活剥了。” 上官燕将这几日两人的经历全说与杜全听了,这期间的遭遇着实惊险,杜全听罢也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那双魔不止武功高强,心性也是狡诈非常,早成北域一大恶患,老爷早有心除之,只是如今的世道,唉……”杜全叹气道,“实在是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啊。” 杜全说罢,起身对着拓跋凝渊行了一礼,“这一次实在是多亏了少侠,小姐才得以虎口逃生。” “前辈多礼了。”拓跋凝渊回礼道,“若非上官姑娘的灵丹,在下此时也早已身亡。” “那只是小事而已。”杜全说道,“一枚丹药能救得了小姐与少侠的性命,早已是物超所值,我想即使是老爷在这,也会是这般想法。” 拓跋凝渊听这人口气,应是老仆管家一类的的身份,可凭他这般的武功,又是什么样的人家能雇得起,还能让他如此心甘情愿的留在府中呢? 上官燕说罢两人遭遇,见杜全与拓拔凝渊正聊得投缘,便又开口问道。 “对了杜叔,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听见上官燕询问,杜全从怀中取出一个金钗,看那样式正是上官燕那日在破庙中取下送给马贩的那支。 “这枚金钗,可是小姐你留下的?”杜全问道。 “嗯。”上官燕看着那金钗点点头。“是我留下的,我听那马贩说这五匹马是爹亲给我的生日礼物,就先拿来用用。” “爹亲?”拓跋凝渊在一旁听着,突然接口道,“那马贩说这五匹马乃是北域府主为千金庆生所买,难道北域府主便是你的爹亲吗?” “没错。”杜全见拓拔凝渊询问,便点头说道,“小姐便是上官老爷唯一的千金,上官燕。” “你这呆子果然反应要慢半拍,北域府主上官无踪便是我的爹亲。”上官燕也对着拓拔凝渊吐了吐舌头,说道。 “上官无踪,上官燕,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到现在才猜出来吗?” 上官燕说着,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性,“你不会连我爹亲的名字都没听过吧?” “嗯。”拓跋凝渊点点头,上官燕见他竟真的没听过自己父亲的名字,也便不再理会这个问题,转头又对着杜全说道。 “这么说了那马贩已经到府中了?”上官燕说道。“想不到我们竟然走的这么慢。” “这倒没有,只是这几日为了找寻小姐,我便沿路巡视,遇到了这个马贩而已。”杜全说道,“我见他拿着金钗,我便认出了这是小姐随身之物,就赶忙将他带回禀告老爷。” 杜全说到这里,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拓跋凝渊见他的样子,想来自己那一击虽未伤到他筋骨,也必是十分疼痛。 “老爷这数日茶饭不思,见到金钗便赶忙遣我出来寻你,若是再寻不着,老爷怕是真的要担心出病来。” 杜全说罢,叹了一口气,“还好小姐你平安无事,我们也便放心了。” “我只是想出来透口气嘛。”上官燕听到杜全与自己父亲如此担心自己,心中也是十分的过意不去,“谁曾想遇到那两个怪人,险些连性命都丢了去。” 拓跋凝渊在一旁听得上官燕与杜全的谈话,心道一会杜全便可带少女回家,而自己也可再寻路去到璟南镇,只是不知耽搁了数天时日,是否又将出了变故。 他心中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与上官燕分别,便是一阵空落落的难受,这少女的一颦一笑,都似是印在了自己心里。 “我究竟是怎么了?”拓拔凝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两匹马儿牵了过来。 “对了,杜叔。”少女见拓跋凝渊回来,便继续问道,“你既然已见到了我,为何不直接过来,干嘛要在我们身后跟着,害得我这一路都吓得不轻。” “哈哈。”杜全听罢笑了笑,“当时不知道这位少侠是敌是友,便想着先躲藏一会好判断是否要出手救下小姐,岂料老夫刚至树林,便被少侠发现了,实在是惭愧,江山代有才人出,不服老是不行了。” 拓跋凝渊此时走了过去,将两匹马的缰绳都递给了上官燕,“诺,物归原主了。” “怎么,真的怕我再给你下份迷药啊?”上官燕见状接过缰绳,知道拓拔凝渊是要与自己告别,却把拓跋凝渊的手也绑了一圈。 “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破成什么样了,起码也要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上官燕说道,“更何况你的内伤还没好,若是一个人东撞西撞的,再遇到危险要怎么办?” “是啊,少侠。”杜全此时也在一旁说道,凭他的年纪,怎看不出这两个少年的想法,“老夫观你面上仍欠血色,显然是内伤未愈,不如随我一同回府,也好稍作感谢。” “这……” 拓拔凝渊一时纠结,自上次在飞凤门被迷晕以后,他便发觉自己对于作客之事心有余悸,不知是否应该答应,更何况对于情之一字,在他心中也是模糊的很。 “走吧。”上官燕拉过缰绳说道,“这次绝没有迷药,我保证。” “唉。”拓跋凝渊叹了口气,心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浪费时间,最多三日,他身上的内伤便会痊愈,到时他便会离开,待到一切平静,则自己再回来不迟。 “嗯。”拓跋凝渊看着上官燕点点头,绕开缠在手上的缰绳,又对着杜全说道,“前辈,便麻烦你带路了。” “好,少侠这边走。”杜全见拓跋凝渊同意,便点了点头让两人上马,自己则在地上牵着缰绳走路。 三人走了一会,上官燕对着拓拔凝渊扔了一枚石子。 “干嘛?”拓拔凝渊问道。 “还以为你会让杜叔上马呢。”上官燕对着拓跋凝渊说道,“让一个老人家走路,怕不是你的风格。” “杜前辈这是在练功,你当我看不出来吗?”拓跋凝渊说道。“走路,也是一种修行。” “切,就你懂得多。”上官燕扭过头装作生气的样子,“呆子。” 此时有人带路,拓跋凝渊与上官燕的心中都是安定了不少,三人又走了半日,已是进入到北域城的范围之中。 北域城乃是北域核心要地,每日车马繁杂,川流不息,如今虽因战乱而略显凋零,可对于百姓而已,无论怎样日子也都要过下去,所以交易之事在此地从未停止过,只是进出皆需要严格审核,以免混入南域武尊所派来的杀手。 三人此时来到城外,拓跋凝渊见四周高墙耸立,颇为壮观,相比之下飞凤门的规模早是不值一提,只能用尚可来形容。 “怎么样,还不错吧。”上官燕说道,“这可都是父亲的心血,若非是他,北域恐怕早就被武尊攻破了。” 提起自己的父亲,上官燕的目光中充满了憧憬与自豪。 “少侠,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进入吧。”杜全对着两人说道,“老爷相必已等得急了。” 拓跋凝渊听着杜全的语气,忽觉与那日冯青的口气如此相像,不由得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想法。 “快走吧,呆子。”上官燕见杜全走在前面,便小声与拓跋凝渊说道,“到时候见了父亲,你不要乱说话,懂吗?” 上官燕说完,还对着拓跋凝渊眨了眨眼睛。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七章 北域府主 这北域的城主府坐落于一片平原之中,四面皆是空旷广袤,唯此地被巨墙分隔而自成一隅。 巨墙极厚,其上还浇有铁浆,冷却之后更添坚韧,乃是货真价实的铜墙铁壁,甚难破坏。 而说起北域府主上官无踪,此人来历亦可称传奇。大概数十年前,上官无踪突然出现在北域,当时北域的老城主见他才学不凡便以礼待之,而他便为其出谋献策,提议构筑巨墙。 但那时南北域并未大战,构造巨墙所费甚巨,况且劳师动众,自然是遭来了无数反对,甚至很多人都认为这简直是最愚蠢的计策。 可后来不知是由于何种原因,那些反对的声音在一夜之间便完全消失了,而这四面钢铁巨墙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建立起来,将整座城主府变成了一座堡垒。 随后发生的事情人尽皆知,拓跋皇室遭灭,南域易主,战火燃起,就连北域城也曾一度被武尊兵临城下,幸好有此巨墙抵挡,方才未被攻破,众人这才佩服上官无踪的深谋远虑。 可战火无情,纵有巨墙阻隔,老城主与多数将士也在战中丧生,甚至老城主的独子都未曾幸免。但城不可一日无主,上官无踪便承老城主遗命担负北域职责,手持一柄惊鸿剑与武尊大战三日,方才使武尊退去,而他自己的声名也因此达到顶峰。 拓跋凝渊三人来至北域城门前,见一队兵士正在核查过往之人,以免城中混入南域探子伺机扰乱。 “站住。”城门口一名首领正在检查包裹,见三人站在城门便前来询问,语气之中颇带着几分怀疑。“你们要进城吗?” 此时拓跋凝渊与上官燕的衣衫皆是脏乱,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而杜全则低着头牵马,是以那首领一人都未认出。 “嗯。”上官燕此刻归心似箭,见有人拦路便在马上说道,“我们要进城,你干嘛挡路?” “要进城?”那首领见上官燕的语气强硬,不悦道,“我奉城主之命在此顾守城门,你们先下马检查。” 说罢那人便要来抢杜全手中的缰绳。 “呵呵。”杜全此时将头抬了起来,和上官燕说道。“小姐莫要气恼,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军士被杜全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对着他问道。 “你又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杜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怀中摸去。 “你别动!”那首领见杜全的动作立刻紧张了起来,举起带着红缨的长枪指向了他的胸口。“把手拿出来!” “你干什么!” 上官燕见状,赶忙翻身下马,拓跋凝渊也紧随其后,暗自运转真气。 “无妨,无妨,谨慎些是应该的。” 杜全笑了笑,示意众人不必紧张,他将手从怀中伸了出来,掌中已拿着一块玉令。 那玉令通体晶莹,显然是上品成色,其上刻有‘北域’两字,雕刻甚是精美。 “城主玉令!” 首领见得玉令赶忙将长枪收了起来,城主玉令,见令如见人,在北域乃是象征着至高权威,上官燕原本也有一块,只是她偷着离家,便将令牌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中了。 “卑职拜见大人。”那首领低头说道。 “行了。”杜全说着将那首领扶了起来,“我们又非是拓跋皇族,这般缛节城主早已废止,不可再用。” “是,大人说的是,是卑职疏忽。”那首领唯唯应道,“大人这边请。” “嗯。”杜全说道,“此地重责,莫要玩忽职守,知道吗?” “卑职晓得。”那首领说道。 杜全点点头,转身对着上官燕与拓跋凝渊说道,“小姐,少侠,我们这便回府吧。” 拓跋凝渊见这守城之人对杜全手中玉令竟是如此敬畏,也不由好奇起来这北域府主究竟是怎样人物。 “总算回家了。”上官燕走入城中,把手举到天空,深深的呼吸了一次。 “小姐,你还是快去和老爷认个错才好。”杜全对着上官燕说道,“也好向老爷报个平安。” “我知道了,杜叔。” 上官燕也知道这次自己的祸闯大了,只好低着头应道。 “少侠,你也便与老夫一同前往,想必老爷必有重谢。”杜全与上官燕说完,便又与拓跋凝渊说道。 “嗯。” 拓跋凝渊点头,心道既来之则安之,便见那府主一面,况且自己还不了解外界局势,也不知去璟南镇到底有多远,问清楚再走也不迟。 “两位这边请。” 杜全见拓跋凝渊答应,便在前方带路,将两人引入到城主府内中,拓跋凝渊见这一路府中庄严肃穆,建筑错落之间隐隐如合阵势,心中不禁凛然,相比之下那飞凤门的布置便就如同是小孩过家家一般可笑。 一想起飞凤门来,拓跋凝渊便觉不安,心中更是隐隐有些恐惧,却不知自己是在恐惧着些什么。 “未名,前面便是我父亲的居所。”上官燕忽然对着拓跋凝渊说道,“你说爹亲会不会打我?” 拓跋凝渊见上官燕那副紧张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料就在两人刚转过身来的时候,前方空地之上忽然出现两个用白布蒙上的担架,几个人正在围在那里观视,口中不知在说些什么。 “啊!” 上官燕见到那两个担架,不由得担心道,“杜叔,这是怎么回事?” 担架用白布蒙着,通常是给死者的待遇,难不成这北域府有人过世了吗? “小姐莫慌,待老夫前去询问。” 杜全看那两个担架也是皱起了眉头,安慰了上官燕一句便走了过去,拓跋凝渊见杜全走了过去,自己与上官燕孤男寡女便不甚雅观,就也跟着走了过去。 “喂,你去干嘛?”上官燕见这两人只留自己在这,不由得焦急问道。 “我略通些医术,或许能派上用场。”拓跋凝渊说罢便跟着杜全前去。 杜全此时来到那几人面前,那几人均识得杜全,见他前来,或称杜前辈,或称杜总管,赶忙为让了一个位置。 “发生何事?”杜全看着那两个担架问道。 “杜总管你来的正好,这两人今早刚去巡视,不料回来便倒在了这里,我们查看时他们便已经没了呼吸。” 回答这人显然还未从这桩离奇死亡的事件中回过神来,说话欠缺些条理,但拓跋凝渊已听懂了。 “这两人是自己走回来的吗?”拓跋凝渊问道。 “是啊,刚进门就倒下了。”那人回答道,他看向拓跋凝渊,觉得这人面生,自己未曾见过,便询问杜全道。 “杜总管,这位是?” “这位是顾少侠。”杜全说道,“便是他救了小姐。” “什么?”那几人听得杜全所说,都是瞪大了眼睛,“小姐回来了?” “嗯。”杜全点点头,此时上官燕也走了过来。 “见过小姐。”那几人见上官燕真的回到府中,赶忙行礼道。 当众人之声停歇,杜全方才继续问道。 “老爷现在何处?” “正在内室。”其中一人回答道,“府主正与神医吊一命议事,我等不敢打扰,只好在此固守尸体,听神医说要等得尸体受日阳暴晒之后,才能断定究竟是何所害,只是这个天气再这样晒下去,怕是这两具尸体都会腐烂掉。” “啊!”上官燕听得‘腐烂’两个字,已不由得捂住嘴巴,“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杜全见上官燕惊慌,便在一旁安慰道,“小姐莫慌,我们先去面见老爷再说。” 听到杜全的话,上官燕点了点头,便跟随杜全前往内室,拓跋凝渊转头又看了那尸体一眼,好似若有所思。 入得内室,拓跋凝渊见四周布置与那飞凤门大殿颇为不同,随后又不禁责怪起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抬头看去,见此时上首处正站着两人,心中暗道这想必便是上官燕的爹亲与那神医吊一命,只是这两人现在正思索得愁苦,根本未曾注意到三人前来。 “老爷。”杜全对着一人行礼说道,“小姐回来了。” “嗯。”上官无踪点点头,还未从那苦思冥想的状态中出来,拓跋凝渊见他身材高瘦,虽中年却不见发福,反倒是高耸颧骨,看着颇有一派清袖逸士的风采。 “燕儿回来了!” 上官无踪此刻才回过神来,赶忙向门口看去,果见上官燕站在门口,一时顾不得那神医赶忙便向门口迎去。 上官燕此时见到亲人也是泪眼汪汪,一路向着自己父亲跑去,紧紧地拥抱住了上官无踪。 拓跋凝渊见他们父女相见,心中也是不胜欣喜,但却又想起自己,不知他是否也有一日能如这般投入到梅大叔的怀抱中。 “燕儿,快下来。”上官无踪按捺下心中激动,让上官燕站好说道,“燕儿,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变成这幅样子?” “爹亲我没事。”上官燕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再也不乱跑了。” “嗯,嗯。”上官无踪点点头,转头对着那神医吊一命说道,“神医,不好意思让你看了笑话。” “无事无事,府主客气。”吊一命哈哈一笑,说道,“天伦重聚实乃天大之喜,见令媛无事回返,我心中也是欢喜得紧啊。” 这位吊一命倒是体型肥胖,当然他比之八尺玉郎要强得多了,只是那一副圆滚滚的肚子实在不遑多让。 “燕儿,让为父为你介绍,这位便是有着悬针吊命之称的神医吊一命,在北域可谓首屈一指。”上官无踪为上官燕介绍道。 “你好,吊……神医伯伯。”上官燕见吊一命之名实在不雅,便改口道。 “上官小姐客气,府主抬爱,神医老夫可不敢当。”吊一命见状笑道,“大病没法治,小病死不了,只得吊一口性命,看看死人尸体,勉强混些日子。” 说罢吊一命自袖子里取出一包香囊,递给上官燕。“初次见面无以为礼,若小姐不弃,便收下这个香囊,有提神醒脑,化解百毒之功效。” “神医客气了。”上官无踪见状,便对着上官燕说道,“还不快谢谢神医前辈。” “多谢神医前辈。”上官燕见父亲未责怪自己,便松了一口气。她接过香囊,又想起了外面用白布盖着的尸体,便问道。“爹亲,那外面是尸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上官无踪听女儿询问,还未等说话,一旁吊一命已是接口道。 “只是恐怕他们诈尸而已。”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八章 十八阎罗 “诈尸!” 这两字一出口,便如一阵阴风一般盘旋在众人周围。 “你是说那些尸体会活过来?”上官燕瞪着眼睛,掩上嘴唇说道。 她方才听闻这位神医要将尸体暴晒至腐烂之时就已经被吓得不轻,再听得诈尸这种只在传说出才出现的恐怖事件,更是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燕儿,不得无礼。” 上官无踪示意女儿莫要惊慌,自己则对着吊一命说道。 “神医何出此言?” 须知幽冥之事最是诡谲难辨,分不得半点真假,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都不免如此,又何况凡人。 “城主已见过那两人死状。”吊一命拿起桌上的盖碗饮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那两人面色如常,周身亦不见损伤,可说全无死因。” 上官无踪听罢,将眉头皱起沉吟片刻。 “先生在江湖中素有‘阴判’之称,难道竟连您都探查不出这二人是因何而亡吗?” 拓跋凝渊见上官无踪之神态,心知吊一命所说乃是实情,只是无死因而人暴毙,此事未免太过离奇。 吊一命叹了口气,说道。 “纵是阴判,又怎敌阎罗。” “阎罗?”上官无踪问道,“神医是指?” “不知府主是否可知那十八阎罗殿。”吊一命此刻表情凝重,就好像是在念着什么禁忌的名字一般。 “十八阎罗?”上官无踪面上的表情也阴郁起来,“十八阎罗,黄泉无生,活人莫往,幽冥送行。” 拓跋凝渊听上官无踪念的这四句短诗死气沉沉,甚是阴冷,正自好奇之时手上却忽感一阵滑腻,转头看去见自己手指已被上官燕握住。 原来上官燕本就怕鬼,而这交谈的两人又偏偏离不开幽冥这二字,更使她毛骨悚然,便下意识的握住了拓跋凝渊之手。此刻见他察觉,四目相对之下,上官燕如触电一般的将手抽回。 “正是。”吊一命点点头,“地府有十殿阎罗,而人间的阎罗,却有十八个。” “只是……”上官无踪摇了摇头,“这十八人远在域外蛮荒,又怎能到得北域。” “但除了这十八阎罗之外,老夫实在不作他想。”吊一命说罢叹了口气。 “神医前辈?” 此时拓跋凝渊突然站了出来。“请问您将尸体暴晒,是为何意?” 吊一命一愣,他见拓跋凝渊此刻虽衣衫褴褛,但容貌英俊,气态不凡,便问道。 “小兄弟,你是何人?” “他叫顾未名。”上官燕此时抢着回答道,“就是他救的我。” “咳。” 一旁上官无踪见自己女儿替一名陌生男子回答,便不悦的咳嗽了一声,上官燕见状赶忙退至杜全身后,不敢再说。 “小兄弟一表人才,年纪不大便有如此侠义之心,想必日后定为栋梁。”吊一命打量了一下拓跋凝渊,便赞叹道。 “前辈赞谬了。”拓跋凝渊回礼道,“小子初涉江湖,见识稀微,不知前辈此举用意,还望前辈告知。” 吊一命见拓跋凝渊如此有礼,不由得点头道。 “少侠多礼。”吊一命说道,随后饮了一口茶水。“不知诸位可否有兴趣听老夫讲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上官无踪说道。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将这两人死因归结于十八阎罗,乃是早在二十年前,老夫便曾见过他们的手段。”吊一命说道。 “二十年前?”上官无踪说道,“那时南北域尚未兴战。” “正是。”吊一命点点头,“那时魔教之乱刚结束数年,江湖正道中人死伤惨重,我便只身前往域外找寻奇药,不料药未寻得,却遭遇了一件至今都难以忘怀之事。” 吊一命说罢又饮了一口茶水,他今日似乎渴得特别快,喝完刚放下茶杯,就有人为他添上新茶。 “那时我正欲回返北域,瞧见前方有着一处村落,便想前去歇息片刻。”吊一命接着说道,“不料当我走近之时,却发现那村中竟是一人没有。” “村中无人?”上官燕问道,“莫非遭遇了瘟疫?” “当时老夫也是如此认为。”吊一命说道,“毕竟域外蛮荒,缺医少药,爆发瘟疫也属正常,故而我服用了一枚避瘴丸,想要进入查探,看看内中是否还有生还之人,可不料走入其中却只看到了十八副棺材。” 虽已过了二十年的时间,但吊一命在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气依旧有些心悸。 “那棺材看来极大极厚,比起一般规格大了至少两倍有余,拼合起来刚好便是一个冥字。”吊一命说道,“当时我便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瘟疫,而是十八阎罗殿所为。” “难道他们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成?”上官燕用着惊恐的声音说道。 “不。”吊一命摇摇头,可还未等上官燕松口气,他便说出了更加骇人的事实,“不只是人,十八阎罗行事,鸡犬不留。” 要杀,便全然杀尽,这一刻就连拓跋凝渊都震惊于这一组织的狠辣。 “十八凶煞,血阵祭魂,本就是他们的手段之一。”吊一命接着说道。 “我当时真的该赶快逃走,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应该再呆在那里,可那一刻我的脑海却闪过了一丝疯狂的念头,它竟让我掀开那棺材,看看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说罢他坐在椅子上,慢慢饮着那杯刚沏好的茶。 “十八阎罗虽凶名在外,可却极为神秘,谁也不知他们的来历为何,谁也不知他们的武功路数,只因探查过的人,皆已经不在这世上。”吊一命叹了口气,“但有时医者的好奇,是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越是看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想见一见。” “所以你就将那棺材打来了吗?”上官燕问道。 “嗯。”吊一命点点头说道,“那十八具棺材,每一具都是十具尸体,男女老幼,皆在其中。” 十八具棺材,每具十具,便是一百八十具尸体,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一百八十具尸体?”上官无踪突然开口道,“他们的死法,难道与今日这两人相同?” “嗯。”吊一命点点头,惨然一笑,“无外伤,无内创,亦非下毒,甚至面目安详,有些还带着微笑。” “这……”上官无踪皱着眉头,“世上竟真有如此诡异之事?” “若非亲眼所见,恐怕连我自己都是不相信的。” 吊一命叹了口气,眼睛向着门外那两句尸体看去。 门外那几人还在路旁的阴凉处守着,其中一个人不时地用眼睛瞟着这里,看看吊一命何时出来,他们好去休息,此时日已西斜,想来不久天便黑了。 “可神医所说诈尸之事,又是怎样一回事?”上官无踪接着问道。“莫非死者真能复生不成?” “那是接下来所发生之事。”吊一命说道。“当我查看完最后一具尸体之后,天色便已漆黑一片,我也实在无法忍受,便欲赶快离开。” 说到一半,他故意顿了一顿,“不料此时天边明月却被一朵乌云遮住,四周俱是漆黑一片,我又没带火烛,那是便与瞎子无异。” 似是又感受到了那时的恐惧,吊一命的声调开始渐渐提高。 “我当时恐惧极了,但腿却无法动弹,不知什么东西已抓住了我的腿。”吊一命说道,“随后我便听见了一阵声音,一阵指甲划过棺材的声音,开始时还只是断断续续一声两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随后那声音渐渐多了起来,直到充满了我整个耳朵。” “难道是那些尸体?”上官燕险些惊呼出声。 “我不知道。”吊一命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我不知道自己就那样站了多久,直到天边日出,我才恢复知觉。” 吊一命说罢拿过盖碗,却因太过紧张而拿的是上官无踪的那只。 “抱歉。”吊一命对着上官无踪尴尬一笑,“让您见笑了。” “无妨。”上官无踪见状摆了摆手,说道“神医还请冷静。” “好。”吊一命平静了一下心神,又接着说道,“当我再见到那些尸体时,却发现他们又都回到了那十八具棺材中,只有一只手还留在我的腿上,一只死人的手。” “难不成是那尸体自己爬回去的?”上官燕只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翻腾,今日她的好奇也让她付出了代价,“现今天也快黑了,外面那两人会不会也这般‘活’过来。” “小姐莫慌,尚不能得如此结论。”杜全此时也开口说道,“神医既说自己五感受制,便是被人点住穴道,故意装神弄鬼,也是不无可能。” 吊一命听罢杜全所说并不生气,而是点头说道,“若是如此便也好了,我将那两具尸体暴晒,便是为了以防万一,日光乃世间至阳之气,或可破解那莫名邪法。” 他看看门外,觉得时间将至,便又对着众人说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去看看那两具尸体可有变化。” “我与神医一同前往。”上官无踪说罢转头对着上官燕与杜全说道。 “杜先生,麻烦你先送燕儿回到自己房间,这几日便劳烦你了。” “老爷放心。”杜全对着上官无踪鞠了一躬,说道。 “顾少侠,感谢你将小女送回,稍后待此件事了,吾必设宴以待。”上官无踪又对着拓拔凝渊说道。 拓跋凝渊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原本也是存了好奇之心想去看看那尸体究竟有何玄机的,但这毕竟是北域府的家事,自己并不好过多参与,便只好说道。 “多谢府主。”拓拔凝渊抱拳说道,“此乃分所当为。” “少侠尚有伤势,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便也先行休息吧。”杜全此时也在一旁说道,“我这就去为少侠准备一间上房。” “如此便麻烦杜先生了。”上官无踪见杜全已安排妥当,便点了点头,与吊一命一同走出内室。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六章 是友非敌 “杜叔?”拓跋凝渊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了过来,“燕子,你们认识?” “当然了,这位是杜叔,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上官燕一边扶着那人,一边用手锤了下拓跋凝渊胸口。“乱叫什么呢?讨厌。” 这一路上嬉笑之时,上官燕便真的称拓跋凝渊为未明,拓跋凝渊则同样称上官燕为燕子,两人年纪相若又共患难多时,虽双方皆未曾擦觉,却早已是情愫暗生,如今上官燕见得长辈,再听到拓跋凝渊称自己为燕子,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烫。 “老夫杜全,见过这位少侠。”杜全似是未见上官燕的窘态,转身对着拓跋凝渊拱手说道,“少侠内功精湛,老夫佩服。” “不敢当。”拓跋凝渊赶忙回礼道,“在下鲁莽,不知前辈可有受伤?” 拓跋凝渊见此人两鬓斑白,心知其岁数不小,但却无半点龙钟之态,反倒是眉目之间存着一股不凡英气,步态亦是轻灵沉稳,相得益彰。 拓跋凝渊心道方才若非自己,而是换做其他任何的一个人,在林中怕是都无法察觉这老者的存在,若单纯以轻功来说,此人恐怕要与梅大叔以前所提过的‘没影子’不相上下,可那名‘没影子’乃是一名采花大盗,虽也叫杜全,却在梅大叔尚未退隐之时便已经身亡甚久,又怎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想来不过是同名同姓罢了。 “杜叔,你可别逞强,这呆子的手劲可大得很。”上官燕将杜全扶到一处石头上坐下,关切问道。 “无妨。”杜全笑了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对着拓跋凝渊说道,“多亏了少侠手下留情,不知阁下怎样称呼?” “在下顾未名。”拓跋凝渊说道,此刻他依旧用着假名,“实在是事出突然,不知前辈与上官姑娘认识,见前辈轻功高绝,还以为是那双魔所派,只好出此下策。” 上官燕见拓跋凝渊改口如此轻易,眼神似有一丝失望。 “双魔?”杜全听完拓跋凝渊所言,眉头便皱了起来,“少侠所说的可是那销金楼中的雌雄双魔?” “正是。”拓跋凝渊点点头,“我们为避开双魔追踪,已行了三日有余。” “是啊,杜叔。”上官燕也在一旁说道,“若非是顾少侠救我,我早就被那两个怪人生吃活剥了。” 上官燕见状,便将这几日所遭遇之事全说与杜全听了,这几日的遭遇着实惊险,杜全听罢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那双魔不止武功高强,心性也是狡诈非常,早成北域一大恶患,只是如今的世道,唉……”杜全叹气道,“实在是有心无力,有心无力啊。” 杜全说罢,起身对着拓跋凝渊行了一礼,“这一次实在是多亏了少侠,小姐才得以虎口逃生。” “前辈多礼了。”拓跋凝渊回礼道,“若非上官姑娘的灵丹,在下此时也早已身亡。” “那只是小事而已。”杜全说道,“一枚丹药能救得了小姐与少侠的性命,早已是物超所值,我想即使是老爷在这,也会是这般想法。” 拓跋凝渊听这人口气,应是老仆管家一类的的身份,可凭他这般的武功,又是什么样的人家能雇得起,还能让他如此心甘情愿的留在府中呢? 上官燕说罢两人遭遇,便又开口问道,“对了杜叔,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听见询问,杜全从怀中取出一个金钗,看那样式正是上官燕那日在破庙中取下送给马贩的那支。 “这枚金钗,可是小姐你留下的?”杜全问道。 “嗯。”上官燕点点头。“是我留下的,我听那马贩说这五匹马是爹亲给我的生日礼物,就先拿来用用。” “唉,小姐,你可知你这一走,老爷有多着急。”杜全说道。“还好今日无事,否则我可真要悔死了。” “爹亲?”拓跋凝渊在一旁听着,突然接口道,“那马贩说这五匹马乃是北域府主为千金庆生所买,难道北域府主便是你的爹亲吗?” “哈哈。”杜全点点头,“小姐便是上官老爷唯一的千金,上官燕。” 上官燕听罢,也吐了吐舌头说道,“你这呆子果然反应要慢半拍,北域府主上官无踪便是我的爹亲,上官无踪,上官燕,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到现在才猜出来吗?” 上官燕说着,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性,“你不会连我爹亲的名字都没听过吧?” “嗯。”拓跋凝渊点点头,上官燕见他竟真的没听过自己父亲的名字,也便不再理会这个问题,转头对着杜全继续说道。 “这么说了那马贩已经到府中了?”上官燕说道。“想不到我们竟然走的这么慢。” “这倒没有,只是这几日为了找寻小姐,我便沿路巡视,遇到了这个马贩而已。”杜全说道,“我见他拿着金钗,我便认出了这是小姐随身之物,就赶忙将他带回禀告老爷。” 杜全说到这里,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想来方才拓跋凝渊那一击虽未伤到筋骨,也必是十分疼痛。 “老爷这数日茶饭不思,见到金钗便赶忙遣我出来寻你,若是再寻不着,老爷怕是真的要担心出病来。” 杜全说罢,叹了一口气,“还好小姐你平安无事,我们也便放心了。” “我只是想出来透口气嘛。”上官燕听到杜全与自己父亲如此担心自己,心中也是十分的过意不去,“谁曾想遇到那两个怪人,险些连性命都丢了去。” 拓跋凝渊在一旁听得上官燕与杜全的谈话,心道一会杜全便可带少女回家,而自己也可再寻路去到璟南镇,只是不知耽搁了数天时日,是否又将出了变故。 拓拔凝渊心中不知为何,当他想到自己即将与上官燕分别时,心中便是一阵空落落的难受,这少女的一颦一笑,都好似印在了他的心里一般。 “我究竟是怎么了?”拓拔凝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两匹马儿牵了过来。 “对了,杜叔。”少女见拓跋凝渊回来,便继续问道,“你既然已见到了我,为何不直接过来,干嘛要在我们身后跟着,害得我这一路都吓得不轻。” “哈哈。”杜全听罢笑了笑,“当时不知道这位少侠是敌是友,便想着先躲藏一会好判断是否要出手救下小姐你,岂料老夫刚至树林,便被少侠发现了,实在是惭愧。” 拓跋凝渊此时走了过去,将两匹马的缰绳都递给了上官燕,“诺,物归原主了。” “怎么,真的怕我再给你下份迷药啊?”上官燕见状接过缰绳,却把拓跋凝渊的手也绑了一圈。 “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破成什么样了,起码也要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上官燕说道,“更何况你的内伤还没好,若是一个人东撞西撞的,再遇到危险要怎么办?” “是啊,少侠。”杜全此时也在一旁说道,凭他的年纪,怎看不出这两个少年的想法,“老夫观你面上仍欠血色,显然是内伤未愈,不如随我一同回府,也好稍作感谢。” “这……” 拓拔凝渊一时纠结,自上次在飞凤门被迷晕以后,他便发觉自己对于作客之事心有余悸,不知是否应该答应,对于情之一字,在心中也是模糊的很。 “走吧。”上官燕拉过缰绳说道,“这次绝没有迷药,我保证。” “唉。”拓跋凝渊叹了口气,心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浪费时间,最多三日,到时他便会离开,待到一切平静,则自己再回来不迟。 “嗯。”拓跋凝渊看着上官燕点点头,绕开缠在手上的缰绳,又对着杜全说道,“前辈,便麻烦你带路了。” “好,少侠这边走。”杜全见拓跋凝渊同意,便点了点头让两人上马,自己则在地上牵着缰绳走路。 “还以为你会让杜叔上马呢。”上官燕在马上对着拓跋凝渊说道,“让一个老人家走路,怕不是你的风格。” “杜前辈这是在练功,你当我看不出来吗?”拓跋凝渊说道。“走路,也是一种修行。” “切,就你懂得多。”上官燕扭过头装作生气的样子,“呆子。” 此时有人带路,拓跋凝渊与上官燕的心中都是安定了不少,三人又走了半日,已是进入到北域城的范围之中。 北域城乃是北域核心要地,每日车马繁杂,川流不息,如今虽因战乱而略显凋零,可对于百姓而已,无论怎样日子也都要过下去,所以交易之事在此地从未停止过,只是进出皆需要严格审核,以免混入南域武尊所派来的杀手。 三人此时来到城外,拓跋凝渊见四周高墙耸立,颇为壮观,相比之下飞凤门的规模早是不值一提,只能用尚可来形容。 “怎么样,还不错吧。”上官燕说道,“这可都是父亲的心血,若非是他,北域恐怕早就被武尊攻破了。” 提起自己的父亲,上官燕的目光中充满了憧憬与自豪。 “少侠,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进入吧。”杜全对着两人说道,“老爷相必已等得急了。” 拓跋凝渊听着杜全的语气,忽觉与那日冯青的口气如此相像,不由得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想法。 “快走吧,呆子。”上官燕见杜全走在前面,便小声与拓跋凝渊说道,“到时候见了父亲,你不要乱说话,懂吗?” 上官燕说完,还对着拓跋凝渊眨了眨眼睛。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七章 北域无踪 这北域的城主府乃是坐落于一片平原之中,四面皆是空旷广袤,唯此地被巨墙分隔而自成一隅。 巨墙极厚,其上还浇有铁浆,冷却之后更添坚韧,乃是货真价实的铜墙铁壁,甚难破坏。 而说起北域府主上官无踪,此人来历甚是神秘,大概是数十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北域,为当时的北域府主出谋献策,提议构筑巨墙。 但当时南北域并未大战,构造巨墙花费甚巨,自然是遭来了无数反对,甚至很多人都认为这简直是最愚蠢的计策。 可后来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那些反对的声音突然在一夜间便完全消失了,这四面钢铁巨墙也很快的建立起来,将整座城主府变成了一座堡垒。 而后发生的事情,拓跋皇室遭灭,南北域战火燃起,北域城也曾一度被武尊兵临城下,幸好有此巨墙抵挡压境大军方才化险为夷,众人这才佩服上官无踪的深谋远虑。 可战火无情,纵有巨墙阻隔,老城主与多数将士也在战中丧生,这其中亦包括了老城主的独子,而城不可一日无主,上官无踪承老城主遗命担负北域职责,手持一柄惊鸿剑与武尊大战三日,方才使武尊退去,而他自己的声名也因此达到顶峰。 拓跋凝渊三人来至北域城门前,见一队兵士正在核查过往之人,以免混入南域探子扰乱城中。 “站住。”城门中一名首领正在检查包裹,见到三人站在城门便前来询问,语气之中颇带着几分怀疑。“你们要进城吗?” 此时拓跋凝渊与上官燕的衣衫皆是脏乱,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而杜全则是低着头牵马,是以那首领一人都未认出。 “嗯。”上官燕见有人拦路,此刻她归心似箭,便在马上说道,“我们要进城,你干嘛挡路?” “要进城?”那首领见上官燕的语气强硬,便有些不悦,“我奉城主之命在此顾守城门,你们先下马检查。” 说罢那人便要来抢杜全手中的缰绳。 “呵呵。”杜全此时将头抬了起来,和上官燕说道。“小姐莫要气恼,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那军士被杜全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对着杜全问道。 “你又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杜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怀中摸去。 “你别动!”那首领见杜全动作立刻紧张了起来,举起带着红缨的长枪指向他的胸口。“把手拿出来!” “你干什么!” 上官燕见状,赶忙翻身下马,拓跋凝渊也紧随其后,暗自运转真气。 “无妨,无妨,谨慎些是应该的。” 杜全笑了笑,示意众人不必紧张,他将手从怀中伸了出来,掌中已拿着一块玉令。 那玉令通体晶莹,显然是上品成色,其上刻有‘北域’两字,雕刻甚是精美。 “城主玉令!” 首领见得玉令赶忙将长枪收了起来,城主玉令,见令如见人,北域乃是象征着至高权威,上官燕原本也有一块,只是她偷着离家,便将令牌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中了。 “卑职拜见大人。”那首领低头说道。 “行了。”杜全说着将那首领扶了起来,“我们又非是拓跋皇族,这般缛节城主早已废止,不可再用。” “是,大人说的是,是卑职疏忽。”那首领唯唯应道,“大人这边请。” “嗯。”杜全说道,“此地重责,莫要玩忽职守,知道吗?” “卑职晓得。”那首领说道。 杜全点点头,转身对着上官燕与拓跋凝渊说道,“小姐,少侠,我们这便回府吧。” 拓跋凝渊见这守城之人对杜全手中玉令竟是如此敬畏,也不由好奇起来这北域府主究竟是怎样人物。 “总算回家了。”上官燕走入城中,把手举到天空,深深的呼吸了一次。 “小姐,你还是快去和老爷认个错才好。”杜全对着上官燕说道,“也好向老爷报个平安。” “我知道了,杜叔。” 上官燕也知道这次自己的祸闯大了,只好低着头应道。 “少侠,你也便与老夫一同前往,想必老爷必有重谢。”杜全与上官燕说完,便又与拓跋凝渊说道。 “嗯。” 拓跋凝渊点头,心道既来之则安之,便见那府主一面,况且自己还不了解外界局势,也不知去璟南镇到底有多远,问清楚再走也不迟。 “两位这边请。” 杜全见拓跋凝渊答应,便在前方带路,将两人引入到城主府内中,拓跋凝渊见这一路府中庄严肃穆,建筑错落之间隐隐如合阵势,心中不禁凛然,相比之下那飞凤门的布置便就如同是小孩过家家一般可笑。 一想起飞凤门来,拓跋凝渊便觉不安,心中更是隐隐有些恐惧,却不知自己是在恐惧着些什么。 “未名,前面便是我父亲的居所。”上官燕忽然对着拓跋凝渊说道,“你说爹亲会不会打我?” 拓跋凝渊见上官燕那副紧张模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料就在两人刚转过身来的时候,前方空地之上忽然出现两个用白布蒙上的担架,几个人正在围在那里观视,口中不知在说些什么。 “啊!” 上官燕见到那两个担架,不由得担心道,“杜叔,这是怎么回事?” 担架用白布蒙着,通常是给死者的待遇,难不成这北域府有人过世了吗? “小姐莫慌,待老夫前去询问。” 杜全看那两个担架也是皱起了眉头,安慰了上官燕一句便走了过去,拓跋凝渊见杜全走了过去,自己与上官燕孤男寡女便不甚雅观,就也跟着走了过去。 “喂,你去干嘛?”上官燕见这两人只留自己在这,不由得焦急问道。 “我略通些医术,或许能派上用场。”拓跋凝渊说罢便跟着杜全前去。 杜全此时来到那几人面前,那几人均识得杜全,见他前来,或称杜前辈,或称杜总管,赶忙为让了一个位置。 “发生何事?”杜全看着那两个担架问道。 “杜总管你来的正好,这两人今早刚去巡视,不料回来便倒在了这里,我们查看时他们便已经没了呼吸。” 回答这人显然还未从这桩离奇死亡的事件中回过神来,说话欠缺些条理,但拓跋凝渊已听懂了。 “这两人是自己走回来的吗?”拓跋凝渊问道。 “是啊,刚进门就倒下了。”那人回答道,他看向拓跋凝渊,觉得这人面生,自己未曾见过,便询问杜全道。 “杜总管,这位是?” “这位是顾少侠。”杜全说道,“便是他救了小姐。” “什么?”那几人听得杜全所说,都是瞪大了眼睛,“小姐回来了?” “嗯。”杜全点点头,此时上官燕也走了过来。 “见过小姐。”那几人见上官燕真的回到府中,赶忙行礼道。 当众人之声停歇,杜全方才继续问道。 “老爷现在何处?” “正在内室。”其中一人回答道,“府主正与神医吊一命议事,我等不敢打扰,只好在此固守尸体。 杜全见上官燕惊慌,便在一旁安慰道,“小姐莫慌,我们先去面见老爷再说。” 听到杜全的话,上官燕点了点头,便跟随杜全前往内室,拓跋凝渊转头又看了那尸体一眼,好似若有所思。 原本那白布盖得甚为严实,但上官燕走路所带起的一阵微风却将那尸体露出了耳后一角,可见那隐秘之处一点朱砂如痣。 入得内室,拓跋凝渊见四周布置与那飞凤门大殿颇为不同,随后又不禁责怪起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抬头看去,见此时上首处正站着两人,心中暗道这想必便是上官燕的爹亲与那神医吊一命,只是这两人现在正思索得愁苦,根本未曾注意到三人前来。 “老爷。”杜全对着一人行礼说道,“小姐回来了。” “嗯。”上官无踪点点头,还未从那苦思冥想的状态中出来,拓跋凝渊见他身材高瘦,虽中年却不见发福,反倒是高耸颧骨,看着颇有一派清袖逸士的风采。 “燕儿回来了!” 上官无踪此刻才回过神来,赶忙向门口看去,果见上官燕站在门口,一时顾不得那神医赶忙便向门口迎去。 上官燕此时见到亲人也是泪眼汪汪,一路向着自己父亲跑去,紧紧地拥抱住了上官无踪。 拓跋凝渊见他们父女相见,心中也是不胜欣喜,但却又想起自己,不知他是否也有一日能如这般投入到梅大叔的怀抱中。 “燕儿,快下来。”上官无踪按捺下心中激动,让上官燕站好说道,“燕儿,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变成这幅样子?” “爹亲我没事。”上官燕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再也不乱跑了。” “嗯,嗯。”上官无踪点点头,转头对着那神医吊一命说道,“神医,不好意思让你看了笑话。” “无事无事,府主客气。”吊一命哈哈一笑,说道,“天伦重聚实乃天大之喜,见令媛无事回返,我心中也是欢喜得紧啊。” 这位吊一命倒是体型肥胖,当然他比之八尺玉郎要强得多了,只是那一副圆滚滚的肚子实在不遑多让。 “燕儿,让为父为你介绍,这位便是有着悬针吊命之称的神医吊一命,在北域可谓首屈一指。”上官无踪为上官燕介绍道。 “你好,吊……神医伯伯。”上官燕见吊一命之名实在不雅,便改口道。 “上官小姐客气,府主抬爱,神医老夫可不敢当。”吊一命见状笑道,“大病没法治,小病死不了,只得吊一口性命,看看死人尸体,勉强混些日子。” 说罢吊一命自袖子里取出一包香囊,递给上官燕。“初次见面无以为礼,若小姐不弃,便收下这个香囊,有提神醒脑,化解百毒之功效。” “神医客气了。”上官无踪见状,便对着上官燕说道,“还不快谢谢神医前辈。” “多谢神医前辈。”上官燕见父亲未责怪自己,便松了一口气。她接过香囊,又想起了外面用白布盖着的尸体,便问道。“爹亲,那外面是尸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是有人给北域所下的战书。”上官无踪说道。 第一卷 奇人现踪 第十八章 暗流心思 (ps:稳定了稳定了,不抽风了) “战书?” 听得这两个字,上官燕不由得紧张起来,“爹亲,什么战书?” 上官无踪此刻也是眉头紧锁,听见上官燕询问,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燕儿,你这几日去了何处?你可知为父有多担心你。” “燕儿这不是回来了嘛。”上官燕听得上官无踪埋怨,便安慰着自己父亲说道。“我也没想到会被那两个怪人抓住。” 上官燕见父亲询问,便将自己被擒的遭遇又与他说了一遍,上官无踪听完果然便如杜全一般皱起了眉头。 “若不是这为顾少侠舍命相救,女儿便真的回不来了。”说罢,上官燕向旁边退了半步,露出了拓拔凝渊身形。 此刻拓跋凝渊似是若有所思,他抬头看到上官无踪正看着自己,便抱拳说道。 “顾未名见过府主。” “顾少侠无须多礼。”上官无踪听闻是拓拔凝渊救了自己女儿,又见他如此年轻,便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承蒙少侠搭救小女,老朽在此谢过。”上官无踪对着拓拔凝渊说道。 “府主客气。”拓跋凝渊也回了一礼,说道,“若非是上官姑娘的灵丹,在下此刻也早已身亡。” 不料听得灵丹,一旁的吊一命却笑了起来。 “哈哈,上官府主,想不到当日那一枚灵丹,竟救了一个如此英俊的少年才俊。”吊一命说着,将身旁的盖碗拿起咽了一口茶叶,“如今侠义之心难寻,这笔买卖做的倒是不亏。” “只是想不到那紫玲双魔竟猖狂至此。”上官无踪走到自己那张檀木椅子旁边,用力的敲着椅背说道,“莫非真的欺我北域无人不成?” “还有那飞凤门也可恶得很。”上官燕还在一旁说道,“他们狼狈为奸,早不知已害了多少条性命。” 上官燕说罢,还不完补充一句,“他们分明是不将北域放在眼里。” “为父不让你乱跑,便是此意。”上官无踪听上官燕说完,便对着她说道。 “不过他们既然敢在我北域兴乱,我便必不会放过他们。” 拓跋凝渊知道上官燕是在为自己报仇,心中不禁感动,可同时也不禁疑惑起来,既然北域乃是这位上官府主管辖,又为何能允许销金楼这样的组织出现呢? 拓拔凝渊正自思索,便听那上官无踪见自己女儿衣衫脏乱,心疼的说道。 “燕儿,这几日想来你必是十分劳累,便先去歇息吧。” “爹亲,可你还没说那两人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上官燕心知父亲好意,可她见门外停着的两具尸体实在可怕,便不由得问道。 “此事为父我自会处理,燕儿你先不用担心。”上官无踪听罢,摆了摆手,也未再与上官燕多说什么。 一旁拓拔凝渊心知这必然是因为上官凝渊见自己是外人,而自己又以假名示人,所以对有所戒心,不欲在自己面前说得太多,当下便也说道。 “府主,既然无事,那在下便也告辞了。” 说罢对着两人一抱拳,便要转身出门。 “未名!” 上官燕见状急忙将他拉住。“你不是说好了,在府里住上两日,待伤好之后再走吗?” 拓拔凝渊见少女眼神之中竟似有些急躁,心中倒也想留在此地。 但他心道这北域府终究不比山中小屋,终究有着诸多不便,况且梅大叔如今下落不明,自己若晚去一分,不知会不会多得一分都危险,是以便又踌躇了起来,而且他又见这几人在内室相谈甚欢,却留得外面几人迎着阳光照看尸体,也是不知来由的有些气愤。 “观少侠面色苍白,确实有着不轻内伤。”吊一命伸出手,欲探拓拔凝渊脉息。“我这便为少侠诊治一下,稍后开付药方,少侠按时服用便是。” “不劳费心。” 拓拔凝渊却将手腕抽回,“在下自行调息即可。” 他心道自己因身负极体,自小脉搏便异于常人,虽此体质难见,但此人既然身负盛名,若真的被这人探出点什么便不好了。 可此时吊一命并不知道拓拔凝渊的想法,他的面色则变得难看起来。毕竟竟会有人拒绝让自己诊治,这已是数十年未曾出现过的事情了,但他的涵养功夫也算不差,见拓拔凝渊拒绝,便也只是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还请少侠保重。” “杜先生,请你为顾少侠寻一间客房。”上官无踪此时也说道,“顾少侠,若无它事的话,便在此地盘桓数日,便如燕儿说道,先将伤势再前往不迟。” “那便多谢府主。” 拓拔凝渊见上官无踪既然如此说了,便也同意暂留几日,况且见如今情势,上官燕家中也并非十分平静,倘若还有恶人追来,自己也好助上一助。 “少侠请随我来。” 一旁杜全见拓拔凝渊同意,便引着他前往客房 这杜全的轻功着实有些诡异,之前拓拔凝渊虽用一枚果核便制住了他,但如今见他在这里站着,身形也并不算如何瘦小,可偏偏就是因不起旁人的注意,以至于他这一开口,将吊一命都吓了一跳。 “杜先生。”吊一命对着杜全说道,“一别数年,好久不见。” “神医客气,老小儿惶恐。”杜全也回身行礼说道,随即便又看向拓拔凝渊。 “少侠,请这边请。” 见上官燕与拓拔凝渊皆离开内室,上官无踪便也对着吊一命说道。 “今日之事,还请神医保密,倘若被人得知那十八阎罗已潜入北域,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府主放心,老夫自有分寸。”吊一命见状赶忙点头说道,“只是自三十年前,这十八阎罗便已销声匿迹,为何今日却忽然再度出现?” “三十年前吗?”上官无踪听得吊一命提到三十年前,竟似若有所思。 拓拔凝渊这一路上确实是累得很了,在杜全为自己寻得住处之后便要睡下,可脑海之中却仍是浮现这这数日来的凶险。 “以前总听得梅大叔说一如江湖深似海,想不到真是如此。”拓拔凝渊倒在床上,忽感自己丹田处隐有微痛,赶忙起身盘腿坐好,运转内力探查。 “那双魔的掌力竟这般难缠,纵是天衍造化丹的药力,一时竟也难以祛除。”拓拔凝渊内视之下,见自己丹田之中尚有一处郁结不能开解,连运了几次内力都是如此,便也只好作罢。“看起来只有顺其自然,待得功体复原这伤想必也就解开了。” 说罢叹了口气又解开自己外衣,他见这几日外伤虽愈,但身上血污确实来不及去除,倒显得颇为肮脏,又见那床褥整洁干净,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便只好再将自己的外衣穿好,又把被褥推至旁边,凑合着在床板上睡了起来。 这一夜拓拔凝渊睡得极沉,直至天光大亮,他才缓缓醒转。 “我什么时候睡得如此深了?”拓拔凝渊见屋外已是日阳高照,便走下床去,将被褥恢复原状。 “咚咚咚。” 此时门外互传一阵敲门声响,拓拔凝渊见有人在外,便欲前去开门。 “顾少侠?” 门外之人声音很柔,显然是一名少女,但却不是上官燕。 拓拔凝渊开门,见门外正立着一名侍女手持食盒,看年纪应比拓拔凝渊与上官燕稍小,约是十三,四岁的年龄,模样也是十分俏丽。 “顾少侠?” 那少女见到拓拔凝渊,便问道。 “嗯。”拓拔凝渊点点头,他注意到那侍女手中正拿着一个食盒。 “我是小姐的婢女,翠儿。”侍女说道,将食盒放在屋内桌子上,“小姐吩咐我将早膳为少侠送来。” 拓拔凝渊虽有心询问这位翠儿昨日上官燕可曾睡好,但自己一个男人若是如此询问,又怎成样子,便只好把话咽在心里。 “少侠可还有吩咐?” 翠儿将食盘摆开,便对着拓拔凝渊行了一礼。 “我……无事,麻烦了。”拓拔凝渊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若少侠无事吩咐,翠儿便退下了。”翠儿见拓拔凝渊无事要求,便为他将房门关上了。 待侍女走后,拓拔凝渊看那食盒之中的三个盘子所盛,一碗银耳莲子羹,一杯桃胶糖水,另还有一小屉蒸得蓬松的七彩花卷,不由得哑然失笑。 之前他在山里时,凡事皆需自给自足,早间所食无非野果之类,若要解馋便需捕捉野鸡走兔,哪有这般精致的饮食? 再见那笼屉之上又别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无毒药’这四个字,拓拔凝渊竟真的笑出声来。 好不容易将那几样点心吃完,门外敲门声又响,这一次却不是吃的,而是一盆热腾腾的洗澡水,外加上一套崭新的细布掛衫。 “小的逢小姐吩咐,为顾少侠更衣。” 这一次来的人也不再是侍女,而是两个利落到连眼神都透着精明的小伙子。 如此折腾了一番,待洗澡水变得浑浊之后,拓拔凝渊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已经焕然一新,那两人看着似是也觉得满意,笑眯眯的对着拓拔凝渊说道。 “少侠,可还有吩咐?” 拓拔凝渊僵硬的摇着头。 “既然如此,那小的们便退下了。” 说罢那两人便端着澡盆走了,拓拔凝渊摸了摸身上口袋,又发现了一张纸条。 “出门左转,杨柳岸边。” 拓拔凝渊见这回纸条上的字体比上一张要婉转的多,自己的心思也不由悱恻起来。 对着铜镜正好了自己衣装,拓拔凝渊便欲走出门赴约,不料此时竟又有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拓拔凝渊心道这人难道也是上官燕派来的吗? 可又看了几眼之后,却觉得不像,一是这人的神情桀骜的很,不似方才那两人,再者他手中的剑也名贵的很,竟镶了三颗足有猫眼大的明珠。 “你便是昨日府内所说的顾未名吗?”那人刷的一下拔出佩剑,对着拓拔凝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