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史诗》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章 雁天悲歌·长工伙计 唐代诗人杜牧曾有名篇: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不过此时此刻,回头看到的并不是生机盎然、团团锦绣的骊山画卷,而是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黄土高原。 一人一骑正孤独地在这片古老的黄土地上奋力狂奔,身后扬起的漫漫尘土渐渐化作一条长长地尘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始终无法摆脱。骑马的人是个身着劲服的年轻人,如此着急赶路,当然不是为了博取美人一笑,而是赶去救命。 鲁鸣一停马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云层,重重地啐了一口,心里不禁暗骂起来,该死的老天爷偏偏在这个时候哭丧着脸,这不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嘛! 停顿片刻,鲁鸣一暴喝一声,高高扬起鞭子狠命地抽打胯下的马儿,伴随着一阵长长的嘶鸣声,受惊的马儿来不及反应,便本能地箭一般冲了出去。 对鲁鸣一来说,只要能够快一点赶回去,哪怕让他此刻变成肚子上插着鸡毛的王八,他也心甘情愿。 在雁天派里,他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可是对雁天派却有着极为特殊的情感,对掌门更是一片赤诚。 不论六大长老如何明争暗斗,在他们眼里掌门是永远的掌门,这一点容不得任何人践踏。他们始终深信,精贯白日行得远,狼心狗肺不久长,欺师灭祖,背叛师门,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自从先掌门雁云飞驾鹤西去后,派中六大长老虽然遵照先掌门遗愿,拥立他唯一的儿子雁横成为掌门,顺理成章地登上了武林霸主的宝座。 可先天不足的雁横根本无法习武,面对强硬的六位长老,自然不可避免地沦为他们如水牯牛拼命般勾心斗角的器物,派中弟子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手中的棋子。 然而,这一次被牺牲的棋子却是鲁谦,念微长老座下红叶堂的堂主,长老唐颜的大舅子,鲁鸣一的亲爹。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带着红叶堂几名好手潜入济南府,打算盗取天雷派镇派武功《天雷谱》。 当鲁鸣一看到母亲捎来急信的那一刻,得知老爹去了济南盗取秘籍,心急如焚,向自己的好友秦佩借了匹快马,从长安一路策马驰向平阳城,他对这位专门挑着盐巴腌海,净干蠢事的愣头青老爹是彻底没了话。长安是潜龙派的地盘,和雁天派也算得上是一对欢喜冤家,互相争斗、互相联合的事情时有发生。 行至半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路中央,鲁鸣一急忙勒紧缰绳,马蹄在少年跟前一个拳头远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赶紧闪开!”鲁鸣一不禁暴怒起来。 “错了!错了!错了!”少年似乎没有听见鲁鸣一的警告,嬉皮笑脸地对他说着。 “什么错了?”鲁鸣一没好声气地问道。 “我说你这人真有趣!错了就是错了!哪里还有什么错了!听不懂人话么?”小男孩听见鲁鸣一问,不禁也恼了起来。 “真是王母娘娘请例假,菩萨闪了腰,碰见个神经病!”鲁鸣一只道他是个疯子,实在没工夫再跟他纠缠,骂了两句,拉住缰绳偏了偏方向,一记响亮的鞭声,马儿快步从少年身边跑了过去。 少年却不依不饶,一个飞身不偏不倚,稳稳地落在马儿两只耳朵中间,一个劲地对鲁鸣一大喊“错了!错了!” 鲁鸣一不由得一怔,若在平时他一定不会放过结交这个轻功绝顶的家伙,可眼下他恨不能转眼回到家里,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其他事情。 只得弃了马儿,施展轻功朝前方奔去,一个孤单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一片风潇雨晦之中,好在这里离绛城已经不远了。 黄帝战蚩尤、螺祖养蚕、后稷稼穑、舜耕历山、禹凿龙门......一个又一个传说故事为绛城抹上了浓厚的传奇色彩。 但是眼下,古老而繁华的绛城却在雁天派长老凌岳的控制之下,城中八成以上的当铺、酒楼、茶楼、青楼等各色消息的汇聚地,都充当着他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嘿嘿,话说鲁堂主,才刚刚进入济南府便被天雷派的巡哨弟子给认出来了,诸位猜猜是何原因?对,是个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其中一位巡哨弟子是他的同乡呗,情节是老套了些,可它偏偏就发生了,要不怎么说这世上的事,自始至终都在不断地轮回,就看你看不看得见。” 鲁鸣一进入城中,正准备去马市买匹快马,路过一家茶楼时听得分明,说的正是自己的亲爹鲁鞅。 说书人话音刚落,立即引得满座宾客哄堂大笑,接连不断的铜钱不住地在说书人面前的桌上打转儿,说书人如同牛皋擒杀金兀术般乐开了花,鲁鸣一捺住心中的怒火,在茶楼旁停下了脚步。 “也不知道鲁堂主是搭错了哪根筋,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呗,人家也不知道你来干什么来了呀。可他偏偏恼羞成怒,带着堂口几位好手二话不说就把天雷派的一队巡哨弟子杀得稀里哗啦。说来也巧了,当时天雷派的木青长老正在附近,听说有人在自己的地盘撒野,那还了得,带了几名弟子就找了来。多亏了咱们鲁堂主腿脚麻溜,等木青长老赶到时,早已化作青烟儿溜得没影儿了。”说书人故意顿了顿。 “后来怎么样了?别停啊,你倒是接着说啊!”底下有人开始炸锅了,不停地问道。 “嘿嘿,这位客官,您得懂规矩呀,我这一段故事,可是昨夜刚刚发生的,绝对新鲜劲爆的猛料。”说书人的意思很明白,下面立即有人扔了一大锭银子上来,说书人满意地笑了笑。 “当时这木青长老肺都气炸了,立即下令全城搜捕,奇怪的是,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就把咱们这位鲁堂主找到了。你们猜怎么着?说起这事儿,鲁堂主的心眼洞儿,缺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要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者索性溜出城了,他可倒好,找了个酒楼大摇大摆地吃喝起来了。”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说着,突然又顿住了。 “这种傻子都能当上堂主,那咱们这可是有一大批比他不知强多少倍的人呢!念微长老有这样的堂主做帮手,我看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哈哈哈......”底下起哄的声音又引得听客们笑声不断,雪花似的碎银堆满了说书人的半边桌子,鲁鸣一强忍住心中不断升腾的怒火,继续听了下去,他只想知道老爹最后的结局,这将决定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谁说不是呢!正是祖上留下来的福荫让他混上个堂主。回来说这木青长老,倒是个宽厚的人,这要换了别人,不把他大卸八块了?木青长老只是当场废了鲁堂主的武功,然后派人把他送了回去,交给念微长老,至于手底下那几个人,嘿嘿,就没那么好命喽,当场一命呜呼,魂归西天了。”说书人又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是被人打断的。 “这念微长老肯定像发了酵的面粉,气鼓鼓的吧?哈哈哈,我要是他,肯定当着天雷派的面儿把这愣头青给杀了,省的下次再出去丢人。”凑热闹的地方总是不乏这样的好事者。 “嘿嘿,这位客官,就冲您这话,我敢说,以后您一定是当武林大派大长老的命!念微长老当时气的脸都绿了,一掌劈向鲁堂主的天灵盖,当场就毙命了。不过,这鲁堂主有两个儿子,少公子外出不知身在何方,只是这长公子却是雁天派的一位香主,听说自己亲爹被正法了,哪里还坐得住,立马纠集手下弟兄,趁念微长老不在家,就要杀进去出口恶气。你们猜怎么着,最后十来号人被人家的管家一个人给修理了,当场暴尸街头,这事儿就发生在昨天夜里。”说书人一边比划,一边绘声绘色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如针尖般刺痛了鲁鸣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那鲁堂主家中的娘子和儿媳妇呢?从此以后岂不是要守寡啦?倒不如早早地改嫁了好,咱哥几个倒是单着呢,哈哈哈。”恶毒的声音再一次传进鲁鸣一的耳朵,他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要膨胀起来,豆大的雨珠落下来,几乎就要把他的每个细胞滴穿。 “我正要说这事儿呢,念微长老的管家收拾完鲁堂主的长公子之后,越想越气,竟趁着夜色把鲁堂主一门十三口人杀的干干净净,只单单剩下这少公子一人在外逃过了此劫。”说书人说完,向旁边的两个童子使个眼色,二人立即上前来将满桌的雪花银装入事先准备好的麻袋。 “错了!错了!错了!”鲁鸣一刚刚在路上碰见的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说书人身旁,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道。 “哪里错了?”说书人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我说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啊!错了就是错了!哪里还有什么哪里错了!”男孩忽然间变得很气恼。 说书人脸色一变,和两个童子提了满袋的银子快速窜上了楼。众人纷纷不解,不知道这少年究竟什么来头,一句话竟然把说书人给吓跑了,要知道这里可是凌岳的地盘。 有几个胆小的,早已跟耗子滑冰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心里有无数个问号,但谁也没有再开口,因为他们谁也不想惹麻烦。少年见众人渐渐散了,鲁鸣也像吞了火药的野兽般疯狂地朝着城外飞奔出去,自觉没趣,只得转身离开了。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2章 雁天悲歌·灭门始末 狂奔中的鲁鸣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找自己的姑姑鲁萱,让她求她的新婚丈夫替全家人向萧念微讨回公道。如果说在这个世上还有人愿意并且有能力替鲁鸣一报仇的话,那这个人只能是他的姑父唐颜。 唐颜和他的姻亲霍心是雁天派六大长老中最强的两个,最强的意思就是不论是武功或是实力,都比其他四位最强的人还要稍微强那么一点点。只是鲁鸣一似乎忘记了,唐颜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姑父,还同时是很多人的姑父。 “哼!念微老儿想踩在肩膀上往人头上拉屎,也不照照镜子,挑挑地方!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来人!快请霍长老速来府上议事……” 当鲁鸣一筋疲力竭地赶到唐颜府时,刚进门便碰见自己的姑姑鲁萱正梨花带雨地求唐颜替她和兄长全家做主。 唐颜的态度的确让鲁鸣一感动,要不怎么说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家人呢,全身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脚下一瘫,在唐颜浑厚的声线中闭上了眼睛,他确实需要好好地休息。 鲁萱回头看见晕倒在地的鲁鸣一,不禁悲喜交加,悲的是看到鲁鸣一的刹那,兄长全家惨死的场景不觉又浮现在眼前,喜的是谢天谢地,老天爷还为鲁家保留着唯一的香火,竟顾不上满面的泪珠,急忙领着下人将鲁鸣一扶往西边的厢房里安顿照顾。 唐颜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时不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双三角眼不停地向门外瞟去。在多年的明争暗斗中,他们从未吃过半点亏,这一次也绝不能例外,哪怕是对方是雷公,哪怕劈着的只是自家芝麻,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哈哈哈,亲家公,恭喜恭喜!”霍心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挑了左边的雕花太师椅坐了下来,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 “亲家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唐颜阴沉着脸问道。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亲家公头上,难道还不值得恭喜?亲家公不会忘了吧,本派规矩里的头一条便是祸乱者死!鲁谦虽是念微老儿座下的堂主,可要杀死他,那也得经过掌门同意才算名正言顺。我都打听过了,就连处死鲁谦,掌门都不知道,更别说擅自灭人满门了,未经许可而无故残杀同门全家,这难道还不算祸乱么?”霍心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唐颜。 “那又怎么样,是福是祸始终难料。别忘了,另外三只老狐狸可是盯咱们很久了。”唐颜凑近霍心跟前低声说道,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忘记在自己旁边窥伺的利眼。 “这个就要看谁的动作更快了,哈哈哈......”霍心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毛,狞笑已变成狂纵的笑,唐颜在霍心身边附耳低声数语,也跟着大笑起来,为了这一天,他们实在等得太久了。 两人笑得正在兴浓时,门下弟子先后回报一切准备就绪,唐颜点头示意他们退下待命,三角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朝霍心点了点头,霍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转身径直朝雁天大殿奔去,掌门就住在那里。 年轻的雁衡看着唾沫星子横飞的霍心和站在一旁同样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唐颜,不住地点头。事实上除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自从老爹去世后,大长老们只有在相互争斗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这个掌门。 “祸乱者死!雁天祖师定下的规矩绝不能坏,不论他是谁!”雁衡望着眼前的两人,清楚地说道。 唐颜和霍心听了,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转身快步朝各自家中走去。望着两人消逝的背影,雁衡不禁叹了口气,此刻的雁天大殿后堂里,还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照以往的惯例,唐颜在每次行动前都要向众人吩咐几句,这一次却只说了一个简简单单的“走”字,便迫不及待地向萧念微的府宅进发了。在他眼里,萧念微已经是个死人了,对死人若是再多说一句,只会衬托出自己的愚蠢。众人虽有些纳闷,但谁也没有多说一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行动。 当管家萧诚回报唐颜、霍心去雁天大殿见掌门的时候,萧念微依然相信,这是自己管辖的内部事务,放在别人身上也许不好说,可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相信雁衡会同意给自己祸乱的罪名,多年来他一直感念先掌门的恩德,忠心耿耿地护着雁衡。 相反,唐、霍两人如果敢挟持雁衡来对付自己,祸乱的人就是他们而不是自己。萧诚劝他赶紧回晋阳,可是萧念微拒绝了,他不想给任何人以口实,说他做贼心虚。 也许他已经忘了,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从红口白牙开始的,嘴唇上下一碰,只有你想不到的。事实上,他确实没想到,如今的雁衡已不需要被挟持,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开口,他都会照做。 “老爷,他们来了。”萧诚发现远处攒动的人影时,第一时间走进来向萧念微汇报,眼中腾满了杀气,他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走吧,从偏院的密道走,事情总会有转机的。”一直处于沉默中的萧念微缓缓说道。 沧桑的老脸上充满了无奈,事到如今,除了回到自己的老巢,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这里只有他和萧诚两个人,萧诚已经按他的吩咐将丫鬟和仆役全都打发走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老小子哪怕是树叶掉下来,都害怕砸破自己的头,临阵脱逃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霍心赶到时萧府的时候,不禁仰天大笑。 唐颜看着空荡荡的宅院一言不发,阴沉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他笑的不是萧念微而是霍心。他们的动作已经够快了,萧念微还能如此迅速地撤离,足以见得他的情报远远比自己要灵通得多。更何况,一个逃跑都不忘先遣散奴仆的人,究竟是有多懂得收买人心!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肯定是回晋阳老巢了,还不快追!”唐颜转身领着众人上马追击,他实在不想和眼前这个四肢发达的老家伙多说一句。 可是唐颜不知道的是,不论他多快都已经追不上了。早在二十年前,萧念微就已打通了从平阳到晋阳的地下直线通道,一条布满机关的死亡通道。 晋阳萧家老宅,萧念微微闭着双眼坐在一张老旧的太师椅上,似乎陷入了沉思。萧诚正在府外布置暗哨和伏击点,门下数十名好手换上了粗布麻衣堵住了入宅的三条通道,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不许任何本门以外的人为了他而以身犯险。 晋阳城许多人都受过萧家的恩惠,甘愿为他赴汤蹈火的人更是不在少数,但萧家当初帮助他们的本意并不是要有朝一日要他们枉送性命。 “爹,你不必担心。我敢打赌,另外那三位,此刻已经在路上了。”说话的是萧念微的三儿子萧驷,萧念微并不搭理他,他一贯看不上这个盲目自大的废柴,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这废柴的自信是从哪里借来的。 “三哥,你就别招爹爹心烦了,他老人家现在就想静一静。”萧蕊儿一把拉着萧驷走了出去,萧驷撇撇嘴,讪讪地离开了,萧念微一直都相信一句话,有女儿的人总是有福的。 唐颜和霍心领着门下弟子策马狂奔五百多里,远远望见灯火通明的萧家老宅,不由得相视一笑,萧念微这一次没有跑。两人几乎同时发出号令,从萧家正南方向杀了过来,剑锋所向,腥血喷溅,叫喊声、惊恐声、惨呼声交织缠绕,划破了暗夜的寂静。不多时,唐、霍两人轻飘飘地落入萧家宅院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至少目前还在他们掌握之中。 “为了区区《风影谱》,你们竟然不惜发难作乱,难道就不怕成为本派公敌么?”萧念微背对着两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我看你是弄错了吧?为了自己的那点面子,屠杀鲁堂主满门,我和唐长老可是奉了掌门的命令,特来为本派清除你这个祸患的,我的念微大长老。”霍心阴阳怪气地说着,眼中灌满了杀机,他此刻恨不能将萧念微一口吞掉。 “《风影谱》本是掌门之物,理当交还给他。不过,我们对你家传的《渐水谱》也很感兴趣,你若识相,就早点交出来,兴许我们还能在掌门面前替你求求情,免得祸及满门。”唐颜的一双三角眼似笑非笑,袖中的凤凰金翎却已飞速地朝萧念微射了过去。 听得一个闷声,高大的身影在唐颜和霍心眼前缓缓倒了下去,寒光一闪,一股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开来,萧念微手中长剑已刺向唐颜,霍心见状立即上来夹攻。 凤凰金翎是唐颜的独门暗器,用八八六十四种毒药浸染六十四天而成,剧毒无比,金翎之下从无活口。应声倒下的人正是萧驷,从唐颜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开始,他便瞧出端倪,金翎出袖的刹那,萧驷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 世上有一种敬仰叫石裂山崩,若要泰山崩塌,除非山中顽石裂尽,不论泰山是否看得上顽石,它们始终默默地坚守着巍峨的泰山。萧驷正是这样的顽石,他对萧念微也正是这样一种情感,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老爹分毫。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3章 雁天悲歌·古怪老头 萧念微的武功本在两人之下,但在《风影谱》上已有二十年修为,体内练就了一道特殊的内力,运行开来分六种不同的变化,施展的人只须顺应着这股内力不断使用剑招,便是一套浑然天成的绝世剑法。 变化其中任何一个剑招,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的剑招也会产生相应变化,形成另一套全然不同的剑法,有如风影般踪迹难觅却又无孔不入。只不过若没有《风影谱》真气的疏导和牵引,那也只不过是一套根本无法施展出来的纸上剑法。 萧家众人急忙将奄奄一息的萧驷抬了下去,大骂唐颜卑鄙,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替萧念微助阵,只因萧念微特有吩咐在先,一来众人与唐、霍二人武功相差实在太远,二来他也很好奇这被江湖传得神乎其神的《风影谱》到底有多大的爆发力。 风影无踪,索命无痕。这句话唐颜和霍心自然是熟悉的,当年立派掌门雁天傲正是凭借《风影谱》连败数名绝顶高手而问鼎泰山之巅,创造了雁天派数十年的辉煌。 他们不知道的是,《风影谱》的神髓正是“内顺外入”。随着内力的变化,及时调整自己的气息来顺应这种变化,剑招却是根据敌手的强弱把握虚实变化来给敌手致命一击,只有深谙“内顺外入”之道,才能发挥出《风影谱》真正的威力。 此时的萧念微只知如何“内顺”,却不懂得怎样“外入”,有效地将自己的剑送进敌手的身体。在他看来,“内顺”为阴,“外入”为阳,须得使用凌厉的杀招才符合阴阳之道。剑本器中君子,可是几十招下来,在萧念微手里却如蛮牛般横冲直撞,接二连三的杀招不断逼向二人。 唐颜和霍心看着身形快速旋转直逼过来的萧念微,不禁暗暗叫苦,应付他手中长剑已是占不到半点便宜,那周身旋裹的团团黄叶似乎随时可能化作尖锐的暗器朝自己来个仙人散叶,到时候就算不被扎成个刺猬,也得变成仙人掌。 “中!”三人正缠斗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三支上乘纯狼毫的毛笔不偏不倚地打在三人的脸上,一条高瘦的黑影飞身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出现在三人身后。 那人腰间系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葫芦,与其说是黑色葫芦,倒不如说是通体透明的玉葫芦,因为里面装的不是琼浆玉液,而是杀人墨汁,把整个玉葫芦染得漆黑。 三人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不小,连忙各自撤了出来,回头一看,一个糟老头儿正用一双老不正经的笑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远处几匹快马正飞驰而来。 三人不明就里,不知这糟老头到底什么来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远处,雁衡、韩堂、凌岳、沈青的轮廓渐渐清晰地映入三人眼帘。 三人就是抓破脑皮也难想明白雁横和那三只老狐狸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早在唐颜、霍心从雁天大殿出去的时候,韩堂已经联络凌岳、沈青两人一起面见雁横,要求雁横以“祸乱者”将唐、霍二人按门规处置,这一次雁横同样没有反驳,就算那个韩堂请来的糟老头子没有在唐颜和霍心赶到雁天大殿之前藏在后堂,他也不会反驳,因为他清楚他根本就无力反驳! “唐颜!霍心!你们以下犯上要挟掌门在先,为一己私欲侵犯萧长老在后,如今当着掌门的面,还不赶紧束手就擒!”韩堂上前几步,指着唐颜和霍心厉声喝道。 “哼!亲家公,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依我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了雁横这窝囊废,再回去另立掌门。他们不过才几个人,只要能回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若就此束手,你我从此真要飞灰烟灭了。”霍心压低声音向唐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随后暴喝一声,下令门下弟子攻杀雁横,唐颜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什么?攻杀掌门?我没听错吧?” “唐长老、霍长老居然带着咱们谋反?” “两位长老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这年头,人生得意否,全得看站队!咱可不能这么干!往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说的没错,前些年就因为站对队了,才跟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如今要我们谋反,咱可不能糊涂!” 霍心接连暴喝数声,门下弟子并不听命,开始议论开来。不一会纷纷伏地跪倒在雁横跟前,在他们眼里,不管长老们如何争斗,掌门就是掌门,谁敢公然对掌门不利,他们绝不含糊。 唐颜、霍心见状,不由得暗暗叫苦,忽见玉葫芦倒悬半空,墨汁哗地倒灌出来将糟老头儿的一头白发染得漆黑。如果说先前毛笔是警告的话,那么发丝上的墨水便是真正的开始,这是他独有的怪癖。 糟老头儿当即施展开来,身形奇快无比,步法奇诡怪异,忽东忽西忽难忽北,着实令人捉摸不透,漆黑的发丝已同时攻向唐颜、霍心两人要害处。 唐颜、霍心虽然纵横江湖近五十年,又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步法,更分不清眼前的这个老头究竟是人还是鬼,勉力闪躲一阵便渐渐觉得支撑不住。 惊恐未定之际,只觉得一阵刺心的寒冷,发丝已同时卷住了两人的脖子,鲜血井喷式地洒落在院子里。 糟老头竟用头发将两人的头颅活生生地给撕扯了下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怔住了,众人都清楚地感觉到背脊渗出的冷汗,暗夜进入了一片恐惧的寂静。 “你老爹的情,我已经还了。”糟老头阴沉着脸对韩堂说道,他原本并不想替韩堂蹚这趟浑水。 萧蕊儿见状,柳眉紧缩,悄悄地退了出去,找来贴身丫鬟吩咐几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在萧念微旁边。可是萧诚却笑了,只要是和萧念微为敌的人,他们的死亡对萧诚来说,实在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个精干的管家却没注意到,有双眼睛正在不远处盯着他。 “错了!错了!错了!”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打破了这恐惧的寂静,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齐刷刷地向门口的树上瞧了过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坐在树上啃着鸡腿,一只被面粉包裹油炸过的大鸡腿,兴许里面还兑了点浆糊,不然又怎么会说这么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话。 众人大惊,心想是谁家不懂事的小子,凑热闹也不挑挑地方,竟然在太岁头上施肥,不禁为少年捏了一把冷汗,现在他们都知道这个糟老头儿的确不好惹。 “嘿嘿嘿!就是错了!就是错了!就是错了!还请您指点指点。”糟老头儿露出两行白净的牙齿,手舞足蹈地疯叫了起来,他已经看清楚了少年两只粗细不一的手腕,左手腕粗壮,右手腕被金环套住,明显比左手腕小了很多。 “可教也!可教也!”少年满意地笑了笑,慢慢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走近糟老头儿跟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将他扶了起来。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正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水墨迷踪,以大地为纸,以身体为笔,以发丝为剑,听风辨位,挥洒自如,兴之所至便可描摹任何画卷,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料敌在先。可是,刚才你为什么偏偏要画一只王八,还是一只缺胳膊少腿,没有尾巴的王八。若说他两人是王八,倒也没错,为了得到《风影谱》,竟然唆使自己的大舅子去天雷派送死,可是你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莫非水墨迷踪不是从《风影谱》变化而来?岂不是连自己也骂了?这不是错了又是什么?” 众人听得少年说水墨迷踪,方才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儿竟然是当年轰动武林的天才少年“墨癫”张牧,因为普天之下绝没有第二个人会水墨迷踪! 一直以来,江湖中存在着不成文的惯例,每当上一代霸主没落的时候,他们便会重新聚首泰山之巅,通过激烈的比武角逐推出下一代武林霸主,统揽武林大权,不服者杀无赦,称为泰山问鼎。 五十年前,十七岁的天才少年张牧正是天资傲人、目空一切的时候,无法接受败在雁天傲手上的事实,突施暗算,若非韩堂老爹韩修及时阻止,张牧险些丧命在雁天傲剑下。从此以后,江湖中便很少有他的消息,这次若非偿还韩修恩情,只怕没有几个人还能记得起这个曾经的天才少年。 一代代霸主陨落,一代代霸主升起,然而每一次泰山问鼎的见证者都是拥有这样一双特殊手腕的人,左手腕略粗,右手腕略细,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更没有人再去敢探究其中的原委,因为那些曾经去过的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解得妙!解得妙!”张牧抚掌大笑,来自心底深处的大笑,只是众人看到的笑和张牧心里的笑却未必是一样的。从此以后他将不再亏欠任何人!亏欠的滋味对他来说简直是来自地狱的折磨!他笑的更开心了! “不必了,不必了,我可不想凑这热闹。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各位大长老。”萧念微刚说出“多谢”两个字,少年立即打断了他,说完吹着口哨踱出了庄外。 “姓韩的,记清楚了,咱们两清了!哈哈哈......”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张牧已不见了踪影。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4章 雁天悲歌·作乱者死 “韩堂很快就要杀过来了,赶紧走!”凌灵刚接到萧蕊儿派人捎来的口信,便火急火燎地闯进唐颜府中,找到鲁鸣一劝他马上离开。 “我来不及跟你多说,听着,你老爹不过是唐颜的一颗棋子,唆使他去天雷派盗书的正是他,目的是为了对付萧念微,现在坏事了,韩堂绝不会放过他们府里人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不管你信不信,你现在马上带着你姑姑跟我走。”凌灵急切地看着鲁鸣一。 鲁鸣一急忙冲进隔壁房间,鲁萱正在休息,简短的解释过后,两人趁着夜色,匆匆忙忙地跟着凌灵走了。对凌灵他是绝对相信的,不论在任何情况下她绝不会伤害自己。 凌灵不禁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这倔驴投胎的家伙没有跟自己犯倔,否则她真的只有以死相逼了,在她心里,鲁鸣一是绝无仅有的,为了他,哪怕断肠也是无怨无悔的,不为别的,只为了这傻小子曾经的一句话,不论是真心的流露还是善意的谎言。 第二天,平阳城外已多了三百多具尸体,正是韩堂辛苦一整夜的战果。从此以后,他将是雁天派的实权者,唐颜和霍心门下诸多识时务的弟子让他大大地扩充了自己实力。 萧念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势力横跨山西、河南、河北,曾经辉煌一时的雁天派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老爷,韩堂派人来见。”萧诚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萧念微的思绪,他想不到这条馋狗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开始找新的骨头来填充他那永远都满足不了的胃口,只是他不确定什么能最先勾起韩堂的欲望。 “书房待客!”萧念微清楚地说道。 来人并不是韩府的管家和韩堂最器重的弟子,而是一个外人叫不上名的不起眼的弟子,萧诚不由得握了握拳头,脖子上的青筋不自觉得暴了起来,这分明是藐视他萧家上下。 “敢问尊驾高姓大名?韩长老解我萧家大难,无论有何吩咐,萧某一定照办。”萧念微似乎并不在意,客客气气地迎了上去。 “在下武终,奉家师之命,来跟萧长老讨一样东西,就怕萧长老舍不得。”武终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武兄弟说笑了,韩长老是我萧家的大恩人,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萧某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韩长老可是要《风影谱》?萧某立刻奉上!”萧念微笑着试探性地问道。 “家师岂能强夺萧长老心爱之物,况且这是先掌门赏赐给萧长老的。家师所求乃是另一个物件,不过......家师吩咐过,只能向长老一人禀明。”武终瞟了瞟站在一旁的萧诚,故意提高了声调。 “武兄弟请讲。”萧念微点头示意萧诚退了下去,依旧客气地对韩终说道。 “萧长老,说起唐颜和霍心这两个叛徒的事情,萧长老虽没有什么严重欠妥的地方,但萧家有些人却是难辞其咎,为泄一时之愤,竟然残杀鲁堂主满门。如果长老不将元凶交出来,恐怕对全派上上下下都不好交代,所以家师特命在下来提醒长老,切莫因小失大,给人以口实,还请长老三思。”武终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萧念微,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萧某明白,还请武兄弟先回,还请韩长老容些时日,萧某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萧念微一张老皮上始终堆满了笑容,浑身的肌肉却绷得紧紧的。 武终走后,萧念微缓缓地坐了下来,如今的萧家已经不起任何风浪了,可若要他拿萧诚的性命去讨好韩堂,换取一时的安宁,他也是做不到的。 时光若能倒退二十年,他一定会跟韩堂血拼到底,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惧于心,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一阵阵酸涩的苦水倒灌开来。 他明白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找来萧诚,吩咐他告诉自己所有的儿子:在晋阳北山上有一件他梦寐以求的宝贝,命他们各自分头去找,三天内一旦找到了马上带来见自己。萧诚隐约感觉到这一次的麻烦不一般,但他却如在迷雾中行走般一点儿也看不明白。 萧家的儿子们听到萧诚的传话也是一头雾水,以往老爹虽然会不时地出一些考题或者弄一些测试,却不像这次古怪,谁也不知道老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却立即行动了起来。 三天后的清晨,萧念微早早地起来了,他很好奇儿子们都找到了些什么来交差,他心里是有期望的。刚进入大厅,八个儿子已整整齐齐地分立两旁,萧念微满意地笑了,缓步进去,在当中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都说说吧,你们在北山都找到了什么样的宝贝?”萧念微双眼微闭,缓缓说道。 “孩儿惭愧,没有发现任何父亲所说的宝贝,也不敢贸然充数,还请父亲责罚。”老大赧赧说道。 “大哥眼高于顶,自然没有什么能够入得你的法眼。我倒是发现一件宝贝,乃是在山巅绝壁中采的天株草,定能助父亲功力更上一层楼!”老六将一只锦盒递了过去,萧念微摆摆手示意萧诚放在桌上。 天株草每一百年才长出一株,有着增强内力的功效,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可萧念微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明白老爹要的究竟是什么。 “八儿,你可曾找到什么宝贝?”老八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天资过人,文武兼备,萧念微对他的期望一向很高。 “孩儿的确找到一件与众不同的宝贝,可是眼下还在想如何将它带回来献给父亲。”老八回禀道。 “哦?你且说说看,到底是件什么样的宝贝?”萧念微睁开眼睛,身体前倾,老八的话似乎勾起了他的兴趣。 “自先掌门去后,我雁天派日渐式微,眼下武林各派争斗不休,意欲重举泰山问鼎,争夺新一任武林霸主。我萧氏一门虽然无意问鼎泰山,却须拉拢几股武林势力来壮大自身的实力,这样一来,不论问鼎泰山的是谁,都不得不给我萧家几分薄面。而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北边的童蒙派,这也正是我替父亲找到的宝贝。”老八说完,萧念微不住地点头,他从来都没有让自己失望过一次。 “杀鸡焉用牛刀!小弟已替八哥将事情办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萧念微的第十个儿子萧夏。 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们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有这么个兄弟。萧念微也是一怔,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久得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那不过是他三十年前酒后拿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丫鬟冲动之后的结果。但是萧诚没有忘记,他始终觉得这个被众人遗弃的少公子才是真正的人杰,所以这一次他通知了萧夏。 “你是怎么做到的?”萧念微盯着手里的一张人皮,脸上充满了诧异,《童蒙剑经》是童蒙派的最高武学,刺在掌门岳童的胸前,眼前的这张人皮只能是童蒙派掌门岳童的人皮。 童蒙派是北胡人所创的特殊的门派,与中原武林不同,掌门的传承并不是师徒一脉相承,他们只认《童蒙剑经》,只要能杀死掌门得到剑经并将它刺在胸前,便是他们认可的掌门,他们不需要弱者来统领自己,这也正是童蒙派的生存之道,谁都不会拒绝多控制一股江湖势力。 “十五年前,孩儿自作主张,送了一个女人献给岳童,七个月后这个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婴,昨天夜里这个男婴杀死了岳童,从他身上割下了《童蒙剑经》。”萧夏说得简单明了,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他一贯喜欢自己直来直去,就像他一直都喜欢用最有效的办法一样。 “这个男婴是你的儿子?”萧念微似乎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 “他也是您的孙儿,现任童蒙派的掌门萧涅。”萧夏补充道。 萧念微怔住了,事实摆在眼前,与其联合或是间接控制童蒙派,倒不如将它直接变成自己麾下的一个堂口,这的确是个大胆的做法,也确是一件天大的宝贝。可是送来这件礼物的人不是他悉心培养的九个儿子,而是被他多年遗弃在角落的小子,一种挫败感和愧疚感充斥了他的内心。 “好小子!明天起,我亲传你《渐水谱》。”萧念微坚定地说道。 虽然萧念微近些年都在习练《风影谱》,可《渐水谱》才是萧家族长代代单传的武学。众人虽然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服气。所有人都明白,得到《渐水谱》真传的人,也意味着同时继承《风影谱》,将是萧氏一族未来的主心轴。萧诚却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老爷急着确定少主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和韩堂有关?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5章 雁天悲歌·谁在作乱 时光的穿梭机很快冲出了三个月的时光隧道,萧夏比萧念微想象中更有天分,甚至超过自己。三个月里,萧夏不但在《渐水谱》上突飞猛进,而且还练就了《风影谱》那股特殊的内力,虽然还非常微弱。悬在萧念微胸口的重石总算落下去了,对韩堂的要求,他已有了在他看来更为妥帖的办法和安排,他庆幸自己还有这样的勇气。 “夏儿,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住,萧氏一族的存亡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一切不过是浮华烟云中的一缕轻烟,切忌因小失大,切记!切记!”萧念微郑重地叮嘱萧夏,一双老眼中充满了期待,他所有的苦心也不过是为了萧氏一族的生存。 萧夏坚毅的目光给了他最有力的答案,萧念微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着离开了。他找来萧诚,说出自己归隐的想法。 “小诚,你跟随我多久了?”萧念微一直这么亲切地称呼他,萧诚在他眼里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还差七十四天就三十六年了,老爷。”追随他的每一天,萧诚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啊,岁月不饶人!打拼了半辈子,争斗了半辈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往后的日子里,你可要好好地帮夏儿,把他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嘿嘿,这小子是真的很不错。”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紧紧地裹住了萧念微说的每一个字。 “老爷,您这是......”萧诚的眼眶里第一次浮出了泪花,他从没有见过萧念微如此颓废,以往不论多么艰难的处境,他总是能笑着面对。 “我是想,归隐。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过好剩下的日子,再也不想理会这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是该把戏台子让给他们年轻人来发挥发挥了。他们可以没有我,却非常需要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萧念微问道。 “老爷放心!”萧诚用简单而有力的四个字回答了萧念微,随后走了出去,去找他的新主子萧夏。 当天夜里,一匹快马从萧家飞奔而出,一个戴着斗笠的老头到了韩府门前,守门弟子正自奇怪,好好的天气居然戴着斗笠。可是,一听说萧长老前来给自家长老送礼物,半点不敢怠慢,急忙撒腿进去禀报。 正在春秋世界里遨游的韩堂听说萧家来人了,精神一振,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急忙穿衣快步跑了出来,到得门口时,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下一只锦盒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门口。 “来人长什么样子,你可看真切了?”韩堂狐疑地看着前来报信的弟子。 “禀长老,刚才,刚才确实有个老头在......在这里,说是......说是萧长老派来的,他......他戴着......戴着斗笠,小的......小的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报信的弟子连忙解释。 “打开!”韩堂指着地下的锦盒说道,他无心多想,只想看看锦盒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不是萧诚的人头。 报信的弟子哪里敢怠慢,连忙上前端起锦盒,弯腰举在韩堂面前缓缓打开。萧念微!里面竟是萧念微自己的人头!他竟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换萧诚的命! 韩堂死死盯住锦盒里血淋淋的人头,眼神由愤怒渐渐转为喜悦。愤怒的是,萧念微竟然在自己面前玩这种把戏,他的意思很清楚,要的是萧诚的命,就算用萧念微的命来换也不行。 喜的是,念微老儿都死了,别说一个萧诚,整个萧家还有谁能挡住他。念微老儿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自己的直觉没有错,萧诚必须死,韩堂给自己下了最后的决心。 “快请凌长老和沈长老!”韩堂迫不及待地吩咐。 凌岳和沈青也许正在梦里学些不知名的绝世武功,听见来人禀报,一路上窝着一肚子火来到韩府。刚刚进门,脸上的乌云瞬间云游九霄,替班的正是七彩祥云,两人满脸堆笑地和在外迎接的韩府管家寒暄起来,进得大厅,不住地向韩堂拱手陪笑。 “两位长老,说起上一次的祸乱,实在是本派的不幸,唐颜、霍心两个叛徒虽然已经伏诛,但元凶至今仍然逍遥法外。几月前,我曾派人与念微长老提及此时,希望他能够以大局为重,交出萧诚。可是,念微长老竟然执迷不悟,竟不惜自裁以袒护元凶!”韩堂阴沉着老脸说着,右手一挥,早有弟子将萧念微的人头送了上来。 “想不到,念微长老竟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韩长老有话但说无妨,我二人定当唯韩长老马首是瞻,倾力相助。”凌岳抢先说道,沈青也随声附和,他明白,萧念微一死,从此以后只有顺着韩堂的胡须往下摸,才能换取暂时的平安。 “我的意思,不论是谁,规矩不能坏!明天还请两位长老随我同往萧家老宅,取了萧诚的狗头,萧家上下胆敢有反抗者,杀无赦!”听着韩堂命令的口吻,凌岳和沈青第一次体会到掌门雁衡心中的那股难以言说的无奈。 话音刚落,便有弟子来报,萧家又送来一个锦盒,众人正自诧异,心想萧家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命人打开一看,正是萧诚的人头。韩堂急忙上前,将人头翻来覆去地查验后才缓缓放下,内心狂喜不已。 萧氏一族最得力的智囊已不复存在,自从萧诚屠杀鲁谦满门,献计让他共同对付唐颜和霍心的时候,他就暗下决心,自己要想取代雁天派,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的萧诚,以他对萧念微的忠心,为自己所用是绝无可能的。 “既然元凶已经伏法,那明天......”沈青小心地问道,他最大的长处便是有自知之明,不论什么事情,他都要问个清楚,生怕走错一步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毕竟在所有人里他是最微不足道的。 “哼!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玩移花接木的鬼把戏,区区一个人头又能说明什么!天下之大,长得相像的人也不是没有,又何足为奇!总得上门确认过才知道真假!明日午时初刻,本座等着两位长老!”一丝诡秘的笑容在韩堂脸上闪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离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两人只得作罢,各自回去准备。凌岳刚一回府,凌灵早已在书房等候,站在旁边的是一脸严肃的萧夏,黝黑的皮肤在烛光的照耀下更显可怖。当他和萧诚发现萧念微尸体的刹那,谁也无法接受萧念微用这样的方式来了结自己的性命,萧诚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如实地告诉了萧夏,二人猜测这件事肯定和几个月前韩堂派来的人有关。 不论这件事幕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萧诚都决定为这件事再添一把火,让复仇的火焰越烧越旺,他决不能忍受逼死自己主人的元凶再多逍遥快活片刻,更不能让自己的主人死得不明不白。 在安排好一切之后,萧诚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再割下自己人头送给韩堂!萧夏并没有阻止他,他没有忘记老爹临行前的嘱托,凡事以萧氏一族的存亡为重,不论是牺牲自己或是萧家的其他人,他都在所不惜,因为这确实是一把熊熊烈火! 萧夏带着萧诚的人头一路狂奔而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众人梦寐以求的《风影谱》,他准备送给凌岳。他很清楚,眼下只有凌岳才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来做什么?”凌岳一眼认出了萧夏,他对与众不同的人总能做到过目不忘。 “救我萧氏一族的命,也救你凌氏一族的命。”萧夏依旧一脸严肃的答道,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凌岳的直爽让萧夏觉得自己一路上所想好的说辞是对眼前这个豪爽老头的一种极度不尊重,聪明的凌岳怎么可能参不破当前的棋局,那些说辞根本就是多余的。 “韩堂的命!”萧夏从怀里掏出了《风影谱》,端端正正地摆在凌岳的书桌上。 “你老爹若是还在,只要筹措得当,也不是没有机会。现在就凭你?哼,你未免自视过高了些。”凌岳轻蔑的言语下隐藏着深深的忧虑。 “可是过了明天,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萧夏没有再等凌岳的答复,他必须尽快回去准备妥当。 “灵儿,看来要劳烦你了。”凌岳笑眯眯地看着凌灵。 “爷爷放心,包在我身上。”凌灵眼珠一转,即刻会意,悄悄地从偏门溜了出去,如果说凌岳这辈子只有一件事让他觉得最满意最有福的话,那就是自己的孙女凌灵,一个七分精灵中带着三分傻气的鬼丫头。 凌岳捧起桌上的《风影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揣入自己的怀里。在武林中,他不否认武功的独特优势,可他也不认为凭借武功就能得到一切。不过,眼下的凌家确实需要更加过硬的武功,才能走得更远。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6章 雁天悲歌·水墨迷踪 清晨,弥漫的水雾为大地增添了几分神秘,行走的人们哪怕睁大了眼睛,也未必看得清楚这神秘背后到底是繁花还是陷阱,尤其是眼破苍穹和脚踩云雾的那些人。 雾珠飘过凌灵的眼帘,长长的睫毛上挂起了粒粒细珠,若在平时她一定会拿起镜子好好地欣赏一番,可是眼下她却顾不上。 “哎哟,什么风把凌大小姐给吹来了,快请!快请!”韩府守门的弟子看着急匆匆跑来的凌灵,客气地说道。 “不必了,说完我就走。”凌灵上前几步,贴近守门弟子的耳边细说了一番,看着守门弟子使劲地往里面跑,她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 渐渐地,朝霞驱散了浓雾,轻舒曼卷的云朵乘着微风遨游在霞光的世界里,韩堂迎着晨曦早早地出发了,带着座下最精锐的堂口—夺命堂,虽然只有区区二十个人,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出门不多时,便远远望见凌岳和沈青领着座下八堂弟子在约定地点等着自己,韩堂开怀一笑,就冲这一点,他以后或许可以对这两个老不死的客气一点,让他们混个寿终正寝。 “两位长老果然忠勇可嘉,韩某代掌门向两位表示感谢。”韩堂快马向前,向凌岳和沈青抱拳施了一礼,在他眼里,掌门之位很快就是自己的了。 “韩长老不必客气,我爷爷说了,如今的雁天派全靠韩长老撑着,有韩长老在我们便无忧,像这种冲锋陷阵的粗活自然不能让韩长老来做。”凌灵笑嘻嘻地说道。 “哈哈哈,凌兄,灵儿这张嘴可是越来越乖巧了,还是你老兄有福啊!”韩堂拍着凌岳的肩膀爽朗地笑了,凌岳连连摆手赔笑。 “闲话少说,出发!”凌灵高喊一声,已快马在前了。 当韩堂杀气腾腾地领着众人逼近萧家老宅时,整座宅院空无一人,只有萧夏一人横剑挡在门口。韩堂不禁迟疑起来,他猜不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还是说他自知死路一条,将家人和门下弟子都转移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跑,这样岂不是看起来更加合理些?凌岳和沈青相视一眼,单手一挥,已有门下弟子立即将萧家宅院围个水泄不通。 “韩长老,听说这小子天分极高,胜出念微老儿许多,今日我和沈长老可要好好地领教领教!”凌岳抢先说道。 “天分极高?哼!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天分极高!”话音未落,韩堂已攻了出去。多年来,他从未展现过自己真正的实力,可是现在,他要让这两个人知道,天分极高四个字不是人人都当得起的! 萧夏冷笑一声,斜身轻松闪了过去,对韩堂的实力他不敢掉以轻心,可是他眼前的使出的招式却是极保守的打法,如果要用一个字概括的话,那就是“慢”。韩堂见萧夏只顾躲闪,也不着急,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萧夏的下盘攻了过去,手下虎虎生风。 十几招下来,萧夏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武功路数,凌岳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凭借多年的经验他感觉到,越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武功越是危险,韩堂的攻势中虽然缓慢,但却无懈可击! 正是韩堂独创的《泽风摧兰手》,由六套武功手法组合而成,每套手法分三十招,刚刚使出来的正是“白兰献祭”,讲究的是稳扎稳打,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在暗中激发自身潜力,汇聚真气,越战越强。 渐渐地,韩堂招式一换,依旧平淡无奇的掌法中却多出了细微的变化,每一招里都隐藏着其他招式,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正是第二套手法“枯杨生秭”,看似无用且容易闪躲的招式中却暗藏着玄机,每一招使出后的变换速度比出手的速度要快得多。萧夏暗道不妙,他已经躲不过每一招中连贯着的另一招,立即抽出腰间软剑朝韩堂要害处攻了过去。 韩堂嘴角浮现一丝微笑,看来这家伙的轻功也不过如此。凌岳朝沈青微微点头,二人几乎同时飞身而出,朝身后的夺命堂弟子杀了过去,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惊呼惨叫,没有血流成河,不到几口饭的功夫,二十名好手便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尚未闭合的眼睛里充满了瞬间的恐惧。 凌岳、沈青翻身上马,留下几名探哨,领着其余弟子径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自己的内眷此刻还在韩堂的手上。为了给韩堂致命一击,凌岳不得不剑走偏锋,凌灵连夜说服沈青同意了自己的计划,韩堂不知不觉已钻入他精心布置的迷魂旋涡里,越陷越深。 凌灵以两家内眷为质,哄骗韩堂只带出少量的弟子,而留下的弟子,此刻已是群龙无首,瞬间成为待宰的羔羊,原本打算为自己冲锋陷阵的两家八堂弟子,摇首一变,即将成为韩氏一族的终结者。凌岳相信,丧失根基的韩堂将无法再在雁天派立足了,就算他能杀了自己,也无法在雁天派东山再起。 韩堂听见马鸣声,立即撤了出来,看着门下弟子整整齐齐的尸首,不禁怒火中烧,意欲回身去追。萧夏见状,立即抖擞精神,长剑如游龙般施展开来,紧紧地缠住韩堂,他很清楚,这是三大家族生存的唯一机会,韩堂一旦追上凌、沈二人或是及时回去,等待他们的将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并不介意成为凌岳、沈青两人的垫脚石,最起码他们不会对萧氏一族赶尽杀绝,在多年的争斗中,萧氏一族从来都是向外扩张势力。 暴怒的韩堂立刻施展出最凌厉的攻招“过涉摧兰”,直逼萧夏的要害处,虽然暴露出自己巨大的空门,可是若非势均力敌的敌手,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触摸到自己露出的空门,正如涉深水而行至险,以摧古拉朽之势孤注一掷地攻向敌手。 如果说韩堂起初还有担心凌、沈二人背后偷袭的顾虑,此时他已无所顾忌,放眼四方,绝没有人能够在他杀死萧夏以前碰得到自己,哪怕是隐藏在暗处。萧夏自知难逃一死,瞬间变换招式,使出“渐水无生”刺向韩堂,他已经做好了和韩堂同归于尽的准备,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漫天黄叶被强劲的内力席卷着横空乱舞,它们瞬间感受到了浓血的温度和强烈的腥味儿,一柄长剑刺穿了韩堂的身体,对方的心脏已被自己紧紧抓住,他看着刺入自己身体的长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分明已经躲过了萧夏最后的致命一剑,来不及抬头看一眼敌手,他的手已渐渐地松开,整个人沉沉地倒了下去,来不及细想,来不及后悔。 “爹......”萧夏出剑的刹那,明显地感觉到被一只手推开,扭头一看,不是萧念微又是谁!他跑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喊道。 “保护好......萧氏......血脉。”萧念微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了最后的话,也走完了最后的路。 萧夏看着老爹身后被破了一个大洞的枯树,呆呆地怔在那里,横飞的黄叶还未落尽,枯树的悬皮还未落下,然而这一切已经结束了,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 萧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抱起老爹的尸体朝宗庙楼慢慢地走去,轻轻地放在另外两具无头尸体旁边,不论哪一具尸体才是自己老爹的尸身,他们都是为萧氏一族而献身,理应得到萧氏后人的尊重和供奉。 凌岳和沈青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便稳住了局面,对雁天派的多数弟子来说,跟着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掌门雁横出现在他们面前,雁横又一次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除了少数弟子离开之外,大多数弟子都投到了凌、沈两人门下。 听到探哨从萧家传来的消息,凌岳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和萧念微辛苦布下的连环局在一片腥风血雨中走到了尽头。 “萧念微?”沈青一脸狐疑地望着凌岳。 “送到韩府的,不过是一个被易容的人头,韩堂迫不及待想要除掉的是萧诚,对于萧念微的人头不过是一个意外收获,自然不会仔细分辨。萧诚才是萧氏一族真正的守护者,对韩堂来说,要想更进一步,就必须除掉萧诚,你应该知道,他想取代掌门的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凌岳缓缓说道。 “好一个移花接木!萧长老的苦心着实让人佩服。”沈青的一双老眼不禁闪出了泪花。 曾经显赫一时的武林霸主雁天派,就这样在无休止的纠缠、算计和争斗中奏响了它最后的落幕悲歌,雁天傲问鼎泰山的辉煌也随着这曲悲歌的响起而烟消云散,雁天派从此将不复存在,因为掌门雁横突然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留下简短的一封书信,也许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只是一个多余,也许他是真的厌倦了、无力了。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7章 雁天悲歌·江湖范儿 凌灵打开密室的门,微笑着走了进去,浅浅的酒窝在清淡素雅的装扮下更加迷人,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素服,编了一头简单的分肖髻,和她平日的风格大不一样。无论如何,雁天派的这场变乱对鲁鸣一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百日不见,你倒脱胎换骨,有些仙家风范了。”凌灵抿嘴一笑,她原本以为鲁鸣一会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问东问西,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充满疑惑。 鲁鸣一似乎没有听见她在说话,呆呆地看着她,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凌灵这样装扮,他似乎还是更加习惯她平日的一袭红装和豪爽性格,似眼前这般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姿态和文绉绉的话语,着实让他吃惊不小。 “灵儿姑娘来了?”鲁萱悄悄地推了推鲁鸣一,笑着迎了上去,小心地问道:“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姑姑放心,我特来接你们出去的。”凌灵笑道,事实上除了鲁鸣一之外,她和任何人说话都简单明了。 鲁鸣一被姑姑一推,虽然缓过神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话好,一双眼珠子如外甥打灯笼般照旧不停地在凌灵身上打转。凌灵被他这么一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双颊绯红,不自觉得把头低了下去,双手不停地捏着自己的衣襟。十八年来,她还从来没有被哪个男人这么盯着看。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瞎想什么呢?你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看合适吗?”鲁萱见鲁鸣一如此光景,提起他的耳朵教训道。 “我说你好好的,怎么换了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江湖儿女的气质。”鲁鸣一皱着眉头说着,他想破脑瓜也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转了性子。 “不好看吗?谁说江湖儿女就非得时时刻刻金刀大马的?难道江湖儿女就不是人啦?再说了,我这样也总比那位娇气得直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离焰小姐好多了吧?哪里就没有江湖儿女的气质了?”凌灵听见他说,气不打一处来,倒竖起柳眉连连问道。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灵儿。”鲁鸣一连连笑道。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太爷......老太爷被人行刺了。”凌灵的贴身丫鬟红绫上气不接下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凌灵面前,身边人都这是这样称呼凌岳。 “慢慢说,人在哪里。”凌灵并不是不着急,哪怕心提到嗓子眼,她也从来不会乱了方寸。 “听说是韩堂的弟子,叫什么武终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混进府来,对老太爷突施暗算,双双毙命了,此刻正在厅堂。”红绫稍微缓了缓神,急忙说道。 凌灵心里一紧,转身向厅堂奔去,三人连忙跟了上去。鲁鸣一眉头一皱,武终不是霍心的门下弟子么,如何又成了韩堂的弟子。两年前他曾和武终有过一段交集,为人忠直,因为是带艺投奔霍心,一直不受重用。 鲁鸣一不知道的是,自从唐颜、霍心败亡后,韩堂待武终有如入室弟子,韩堂对能够为己所用的人才,从来都不吝惜自己的青睐,这也是他最大的长处。只是武终跟随韩堂时间不长,虽青睐有加,却也没有重用,即便如此,武终依然对韩堂感激万分,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替韩堂报仇。 凌灵伏在凌岳冰冷的身体旁失声痛哭,陷入深深的自责,三天前沈青横死街头时,自己就该有所防备,又何至于让自己唯一的亲人白白送了性命。可这并不是她的错,沈青的死讯对众人来说,或许只是吃惊,对凌岳来说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老太爷遗命,请小姐主持大局,还请小姐节哀。”管家凌啸跪在凌灵身前说道。 “传令门下所有弟子,即日起,替老太爷举孝百日。”凌灵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发出了自己的第一条命令。 一直以来,凌氏一门都是一脉单传,不似萧家、沈家那般枝繁叶茂。十七年前的终南山一战,凌岳痛失爱子,自己也落下不治的病根,此后便将所有心血倾注在凌灵身上,而凌灵也从来都没有辜负过他的期望,虽是女儿身,可不论性格胆识,还是眼光谋略,倒有七分像极了凌岳。 众人听得凌灵下令,立刻开始忙活起来,百日之中,从上到下竟没有一个人偷奸耍滑,谁也不想傻头傻脑地去试探这位大小姐到底深浅几许。 “刚才鸣一哥哥说的,不知二位兄长意下如何?”凌灵微微一笑,看向萧夏和沈密二人,沈青死后,二十五岁的沈密在激烈的争斗中坐上了沈家第一把交椅。 “小一爷见识过人,如今的雁天派分崩离析,听说掌门在退隐后竟不明不白地死了,如今连尸首都找不到,如果我们再这样下去,早晚死无葬身之地。不如就依小一爷所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从此相安无事得好。”沈密口中的小一爷说的正是鲁鸣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这么叫他,瞬间有种火鸡变凤凰的感觉。 “不如就以各家眼下的势力范围为界,各走各路吧。”萧夏依旧直截了当地说道,自沈青、凌岳死后,雁天派彻底瓦解,各家先后开山立派,萧氏一族创立了渐水派,沈氏一族创立了连泽派,凌氏一族创立了风影派。 “好,我三人就此立誓,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若违此誓,后果自负!”萧夏和沈密听见凌灵这般说,心中会意,各自拜别回去了。 “灵儿,若违此誓后面不是接的天诛地灭吗?后果自负又是什么意思?”鲁鸣一不解地问道,自己对这些江湖常用语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问你,你几时听说过老天诛杀人了?又几时见过大地灭了谁了?什么天诛地灭,还不是唬人的鬼话?”凌灵说完,不禁弯腰大笑了起来,鲁鸣一虽然不明白凌灵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不自觉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鸣一哥哥,眼下我风影派立足未稳,我一个弱女子也难撑起这偌大的一片天地,你可不许跑,现在也只有你能帮帮我了。”凌灵止住笑,拉起鲁鸣一的双手,不断地跺脚央求着,她已经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理由来留住鲁鸣一。 “灵儿,你真好看。”凌灵对鲁鸣一的关心和依赖,并不是期望他能为自己付出多少,而是因为曾经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她至今都忘不了他说这句话时眼中流露出的柔情与真诚,从小到大他是仅有的一个。 事实上,凌灵确实很好看,其他人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敢说。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五年前那个被凌岳剜掉双目的倒霉蛋,只因为在街市上多看了凌灵一眼,凌岳并不是狠心的人,可是在凌灵的问题上,理智对他来说已经成为奢侈,自那以后,没有人敢再去招惹她,鲁鸣一确实应该偷笑。 “不跑!不跑!不跑!有这么个大美人相伴在侧,傻子才会跑呢,万一被哪个登徒浪子拐跑了岂不是肠子都要变青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厅门外,一边比划一边笑着道。 鲁鸣一回头看去,不是自己在回来时路上遇见的那个奇怪少年又是谁!凌灵看时,倒是和萧蕊儿遣来带消息的人口中的少年有几分相似。鲁鸣一心里暗忖:不论这少年是什么来头,至少他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否则自己就算有九条命,也活不到现在了,且探探他的来意再做计较。 “这次不是错了?鲁鸣一故意问道。 “兄台的心眼儿恐怕还比不上城东头冯裁缝的半个针孔大呢,些许小事,至今仍然念念不忘。”少年撇了撇嘴,伸出右手,大拇指刚好掐在小拇指六分之一的地方。 “小兄弟怕是误会了,在下只是好奇,所以才冒昧想问,不知小兄弟这次前来是?”鲁鸣一立刻转移话题,他自知论斗嘴,自己永远是输的那一个。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过来谢谢你上次把马让给我骑了,你们继续。”说完,笑着摊了摊双手,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了,竟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拦,仿佛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人望而却步。 “鸣一哥哥,你见过他?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凌灵若有所思地问道。 鲁鸣一摇摇头,把自己回家路上遇到少年的事情将给凌灵听了,凌灵又将从萧蕊儿那听到关于少年在萧家老宅的事说给鲁鸣一听了。 “后来,我也问过姑姑,我爹爹的确有改投唐颜门下的想法,所以才会被他利用......”谈起少年透露唐颜怂恿鲁谦的时候,鲁鸣一失落地说着。 “所有的事都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我也只剩下你了。”凌灵看着失落的鲁鸣一,连忙伸手放在他的唇间,缓缓地贴倒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温情的说道。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8章 雁天悲歌·童蒙剑经 随着雁天派的崩坍,天下武林结束了泰山问鼎争夺霸主的时代,潜龙派、离焰派、天雷派、敦山派、渐水派、风影派、连泽派、黄裳派成为声名显赫的武林大宗。 为了争取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武林各派跳出论剑问鼎的轮回圈,不再追求简单的武功高低,而将目标聚焦在整体实力的提升上,双拳难敌四手,纵然神功盖世也难以敌住大批武林高手的围攻,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另一个更为激烈、更为悲壮、更为诡秘的生死局。 绛城,风影派的庭院里,凌灵听着耳边北风肆虐的呼啸声一动不动,漫天飞雪横空乱舞,满院的梅树被冰雪紧紧裹住,唯有寒梅笑傲着眼前的冰雪世界,狂纵的风雪似乎永远只能成为它的点缀,而无法将它吞噬。 自己是要做肆虐呼啸的狂风,还是做纯洁无瑕的雪花,抑或是傲雪凌霜的寒梅,或者也可以学学梅树,坦然地接受飞雪的保护,凌灵没有找到答案,也许世事原本就不是简单的选择。 “灵儿,这么大的风雪,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想什么呢?”鲁鸣一贴心地为她披上了厚厚的大红毡斗篷,连日来她都在苦苦思索着如何才能让风影派站得更稳些。 “鸣一哥哥,一直以来,武林中都是以各派掌门的武功论高低,可说起武功,在八大派里我可能连中间都排不上,若要练上个十年八年,也未必见得能胜过其他掌门人,你说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其他门派不敢觊觎我风影派?”凌灵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眸中充满了期待,不是期待他给自己答案,而是期待他能给自己一点启发。 很多时候,答案往往就藏在不经意间,就差一个发现它的机会,也许是一段不经意的谈话,也许是还没有迈出的一个步子,也许是灵光一闪的念头。凌灵明白,光靠自己站在院子里瞎想,是很难有结果的。 “《风影谱》你练得怎么样了?当年雁天大侠能够登顶泰山之巅,可见这本身已是一门很厉害的武功,如果能够练成的话,别派自然不敢觊觎风影派了。”鲁鸣一似乎并不明白凌灵的意思,在自己眼里,武林中人自然是要以武功争高下的。 “《风影谱》博大精深,奥妙无穷,眼下我还没有摸到门路,看来只有以后闭关慢慢参悟了,况且也并非短时间能够凑效的,雁天大侠可是在上面下了三十年苦功夫的。”凌灵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这显然是她已经想过的。 “你还记得上次潜入这里的少年吗?我总觉得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师承渊源必定不简单,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快马狂奔的情况下,能一次稳稳地站在马耳朵中间的,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就好了,看起来他对我还是不错的。”鲁鸣一低头摸着自己下巴说道,每当想起那一幕,便觉得不可思议。 “少年?我记得他上次来是谢谢你送马给他,可是如果他是为了感谢,为什么在你最需要的他偏偏不露面,反而跑去萧家老宅凑那个热闹呢?直接把你救下难道不是最好的感谢吗?连唐颜暗中怂恿鲁伯伯的事情他都知道,不会不知道你当时面临的处境吧?”凌灵顺着鲁鸣一的话头,慢慢地开始抽丝剥茧,她总觉得少年上次来这里并不是路过,也不是为了感谢鲁鸣一那么简单。 “对啊,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就是路过了,顺便来道个谢,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对我那么好。”鲁鸣一不禁苦笑一声,自己这一厢情愿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城东头裁缝店里的冯裁缝,你还记不记得,除了谢谢你,他只提到过这个话头,难道那里面暗藏玄机?”凌灵顿觉眼前一亮,微微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那不过是人家拿裁缝的针来挖苦我心眼小,能有什么玄机,况且我那只不过是探探他的口风,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小心眼的人。”鲁鸣一撇了撇嘴,憋屈地说道。 “呵呵,呆子,谁说你心眼小了,城东头的裁缝店那么多,他为什么不说瘸了腿的李裁缝?也不说只有一个手臂的谭裁缝?偏偏提好手好脚的的冯裁缝?那样岂不是更能挖苦你?这里面肯定有名堂。”凌灵转了转眼珠,对着鲁鸣一笑了起来,她决定去探个究竟。 凌灵大多数的时间是和爷爷在平阳城里度过的,回到绛城不过才一个月时间,对绛城也只是有个大概的了解,唯独对这城东头的裁缝店了如指掌,不论什么时候,漂亮的衣裳总能勾起女孩儿们的兴趣,尤其是像凌灵这样漂亮的女孩儿。为了让鲁鸣一不觉得烦闷,凌灵特意从北城外绕到城东去,她知道鲁鸣一对自然景致总是偏爱些,他不喜欢太热闹的街市。 “灵儿你看,天工的鬼斧总是那么奇特,纵然在这万物凋零、风雪漫天的萧索中,也不忘送一片温暖、送一片希望给你。”鲁鸣一微微扬起嘴角,神秘地说道。 凌灵走在雪地里环视着四周,除了白茫茫的一片,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歪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看鲁鸣一,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鲁鸣一见状,笑得更加神秘,从身后搭起她的手往前方一指,一颗光秃秃的歪脖子老树顶端的枝丫上,赫然长着一片绿叶,此刻正东倒西歪地向二人招手。 “鸣一哥哥,你倒真会自己跟自己玩儿,就这么一片小小的绿叶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怕是二郎天君的神眼都不及你一半呢!”凌灵噗嗤一笑,连忙打趣道。 “哟呵,小妮子长得可真甜,就跟灌了蜜似的,正好让老子来开开荤。”树林里窜出几条人影,当先一个刀疤脸壮汉正舔着舌头,色眯眯地看着凌灵。 “这话可怎么说,你说你是谁的老子?”凌灵拦住了准备拔剑的鲁鸣一,或许是鲁鸣一给她带来的快乐,她今天并不想杀人。 “老子当然说的是你们的老子了。”刀疤脸猥琐地说道。 “噢......鸣一哥哥,听见没有,他说他是我们的老子,照他这样说,把自己的儿子杀了开荤,把自己的女儿活活糟蹋,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活该断子绝孙?”凌灵笑问道。 “灵儿,何必这么狠呢,或许那家伙只是一时说错了,说不定他说的是他自己呢。”鲁鸣一当即会意,也开始打起诨来。 “他自己?那要是说他自己是自己的老子的话,除了从茅房的石头里蹦出来之外,我可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凌灵继续说道。 刀疤脸被两人一唱一和弄得暴跳如雷,招呼一声,几名大汉立即抢攻上来,几人三脚猫的功夫自然不是两人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干脆利落地将四人踩在脚底,四人却没有求饶,反而更加嚣张。 “识相的赶紧把老子放开,乖乖地把老子伺候好,否则早晚有你们好受的。” “你们知道刀爷是谁吗?别说你们,就连这绛城风影派的掌门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说出来吓死你们,咱们刀爷正是水山派掌门蹇力妻弟的内侄子,蹇掌门三十六路山水连环刀能够劈山撼岳,你们总该知道吧。”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说得天花乱坠,水山派不过是个边城小派,掌门蹇力和童蒙派掌门岳童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花架子,靠着一身的蛮力,又仗着岳童闯下点名声,竟也学人开山立派,做起掌门来,凌灵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劈山撼岳?哪怕他会劈天裂地又怎么样?他敢吗?不怕天塌下来砸破自己的脑袋?你们要能抓条龙来,我还能指破龙心呢!”鲁鸣一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平生他最恨这帮打着别人的旗号为非作歹的人。 凌灵听着鲁鸣一的骂声,心里反复念道:劈天裂地?他敢吗?劈天裂地?他敢吗?是啊,劈天裂地又怎么样,就算有人会,也没有人敢,就如同传说中的苦学斩龙本领的人一样,学的全是没用的东西,世上哪有龙让他斩杀?躺在自己手上的《风影谱》若不能让更多派中可靠的弟子习练,不也是暴殄天物么。 “既然是蹇掌门门下,你们来绛城又是为什么?水山派离这里可是好几百里呢,你们可别告诉我是来游山玩水、瞻仰古迹的。”凌灵弯腰问道,脚下一用力,痛得两个大汉哇哇直叫。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话未说完,鲜血从脚下两人嘴角中流出,鲁鸣一见状正准备问自己踩着的两个人,脚下刚一用力,也像另外两人一样,一命呜呼了。 鲁鸣一和凌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中大为不解,自己并没有下死手,只是稍稍用力,难道指使的人提前在他们胸口动了手脚?凌灵心里打定主意:不论如何,水山派是不能再留的。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9章 雁天悲歌·街头乞丐 凌灵和鲁鸣一加快了脚步往城东头走去,进入城门沿着城中大道走了约摸半柱香时间,“冯记裁缝铺”五个字映入两人眼帘,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裁缝铺,破旧的陈设和里面鲜亮的锦缎显得格格不入,可谓金玉其中,败絮其外。一个约摸四十上下年纪的男人正在里面忙活,精瘦的脸庞下,眼神格外专注。 “哎哟,两位里边请,姑娘可是要做衣裳?本店有从杭州刚进的上好料子,保准你满意,至于手艺嘛,嘿嘿,您满城打听打听,我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当凌灵和鲁鸣一踏进店铺的时候,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步履轻盈地快走过来,满脸堆笑地问。 “掌柜的,我不是来买衣服的,我是来买针的。有人说您这儿有种针,半个针眼儿,比我这位朋友的心眼还要大,所以特地过来看看。”凌灵试探性地问道。 “嘿嘿,姑娘您可真会说笑,若说这缝衣补天,倒用得着那么的那大的针,你看我这破破旧旧的地方,哪能放得下那么大的宝贝呢。”掌柜的听说,笑得更开心了,如此有趣的顾客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如果真的是要补天呢?”凌灵凑了过去,掌柜的话明显提起了她的兴趣。 “那也得看这天的窟窿有多大,大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针和那么粗的线来补,除非你能找出可以做那么大针的铁匠和织出那么粗线的织户,不然我可没办法,没办法。”掌柜张开双手比划着笑道。 “铁匠和织户可都是现成的,无论你要多大的针和多粗的线,我们两人都可以帮你造出来,至于酬金嘛,包管你满意,只是这线该怎么穿,针路该怎么走,你得告诉我们,怎么样?”凌灵微微扬起嘴角,指着自己和鲁鸣一说道。 “哎哟,这可是笔大买卖,看来我这下半辈子再也不用呆在这破破烂烂的店里了,您容我收拾收拾,明儿定当登门给您说,这窟窿到底怎么个补法,您请。”掌柜笑了笑,走到门口,双手一摊,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出了裁缝铺,凌灵顿觉神清气爽,压在心口的重石瞬间落了一半,心想着那少年果然不一般,心里也越来越好奇,冯裁缝究竟会给自己出什么主意。鲁鸣一听了半天竟像眼瞎耳聋鼻塞嘴哑般,一句也没闹明白,更不好意思开口问,他发现近段时间自己是越来越在乎凌灵对自己的看法了。 刚好顺着城中大道向北拐的时候,看见前面的醉天楼前围满了人,一个派中巡哨弟子正被酒楼老板一脚踹翻在地,倒地的巡哨弟子恶狠狠地瞪着满身横肉的老板,竟不敢言语。 两人不禁诧异起来,凌灵想着,自己虽然下令派中弟子不得无故欺压劫掠百姓,可也没有让他们如此受人欺辱啊,鲁鸣一却想着,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风影派的地盘对风影派弟子大打出手,两人几乎同时飞奔了过去。 “瞪什么瞪,还不快滚,再瞪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酒楼老板吹胡子瞪眼道,一口发黄的牙齿整整齐齐地露了出来,上来又是一脚,浑身的肥肉立即上下抽动起来,原本宽松的衣服眼看着竟似要挤破了一般。 “有话好好说,凭什么打人?”鲁鸣一赶紧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巡哨弟子,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推了酒楼老板一把。 “今天孩子过生日,想吃烧鹅,换完班后便在他们这儿买了一只,回去打开一看竟然是腐臭的,我找他来换,偏偏说是我掉包了的。”巡哨弟子指着地上被踩得稀烂的烧鹅说道,众所周知,在绛城除了风影派自己之外,没有人敢来管风影派的事,酒楼老板自然也知道。 “兄弟,你也是风影派的弟子吧?我劝你少管闲事,该干嘛干嘛去,我可是你们柳堂主的朋友。”眼下的风影派开派不久,并没有任命派中长老,除了掌门、小一爷和啸管家之外,柳堂主的名号已经足够震慑派中任何弟子,酒楼老板绝对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刚好碰上那三个人,可事情偏偏就怕可巧两个字。 “你可是柳堂主座下弟子?”凌灵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上前问道,那弟子点了点头。 “好,你回去把今天的事情跟柳堂主说一遍,让他看着办,我给他半天时间,就说是凌灵说的。鸣一哥哥,我们走。”凌灵说完,拉着鲁鸣一快步走了回去。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话刚提到嗓子眼上,凌灵已走远了,酒楼老板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众人听说凌灵,不禁窃窃私语起来,虽然之前未曾谋面,但这位大小姐的杀伐果决、雷厉风行却是早有耳闻,一丝不亚于他爷爷凌岳。 凌灵开始意识到风影派的危机不仅仅是来自武林各派,内部也是蛐蟮跳舞乱七八糟,她开始体会到爷爷多年的不易,至少她现在并没有面临实际的威胁。 “灵儿,你也别太着急了,事情总会有办法的。你想啊,发现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多了,再说了,这么多年你都保持着这么好的身段,这比例简直就没有一丝不合理的地方,难不成你想现在一口吃成一个大肥妞?”鲁鸣一边比划一边笑着开导她,脸上丰富的表情如果放在现在,一定是个优秀的表情包。 “去你的!我现在是乱麻团缠皂角树,想理都理不清了,不过好在有你陪着我。”凌灵突然破闷为笑,她很高兴鲁鸣一开始在意她的喜怒哀乐了。 两人正在说笑,突然有弟子来报,说潜龙派差人来恭贺风影门开山立派,此刻正在前厅等候,凌灵沉默一阵,吩咐弟子奉茶等候,稍微理了理装扮,便和鲁鸣一往前厅走去。 “恭贺凌掌门!在下别英,奉掌门之命前来恭贺风影派从此名列武林八大宗!”别英看见凌灵走进来,立刻上前抱拳施礼,口中朗声说道。 “哼!你们潜龙派有什么想要的,不妨直说,又何必勾搭那些不入格的十八流货色,鬼鬼祟祟地潜入我绛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凌灵一脸恼怒地说道。 “凌掌门这是何意?”别英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 “十七年前,终南山一战,你潜龙派杀死我爹爹。今日又趁我风影派立足未稳,与水山派勾结潜入绛城,你还敢说你不知道吗?”凌灵紧握着拳头,上前逼问道。 “在下的确不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凌掌门明查!”别英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低头说道。 “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也用不着狡辩,我权当是你擅自做主,肆意妄为。荆掌门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他的美意我心领了,今日我不杀你,赶紧滚!”凌灵死死盯着别英,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别英听说,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看着别英离开的身影,凌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 “灵儿,你怎么知道早上那些人是潜龙派指使的?”鲁鸣一感觉自己心里永远被问号占据着。 “我不知道,只不过想看看他的反应。”凌灵叹道。 “你是怀疑潜龙派,所以才诈他一诈?”鲁鸣一似乎开了窍。 “我也没有怀疑他们,这个时候不论是谁以什么名义来,我都会这么做的。如果是诚心来贺喜的,又哪里会等到现在,长安离绛城不过五百里,哪怕再慢,两天也到了,这都好几个月了。他们现在来无非是想探探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和风影派的深浅罢了。”凌灵单手撑着头,认真地说道。 “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水山派绝不会蠢到自己来绛城找死吧。”鲁鸣一摸着下巴来回在厅堂里走动着。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们,八九不离十。如果你奉命去人家那里道喜,不明不白的被扣了这么顶帽子,你会就这样走了?如果说是这个姓别的是个胆小鬼,那又怎么会被荆明选上来探听虚实呢?如果说不是来探听虚实的话,随便就派个人来道喜,岂不是藐视我风影派?藐视的方法很多,完全没必要用这么客气的方式。”凌灵一层一层剥开这原本不算神秘的面纱,听得鲁鸣一目瞪口呆,他不得不佩服曾经傻傻的凌灵。 很多时候,有些人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傻憨,也许只是时候未到,同样有些人也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精明,也许只是某些巧合或者你不知道的原因。正如凌灵真正的目的也许并不是查出谁才是和水山派勾结的人,这对她也许并不重要,也许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在的她,只希望裁缝铺里那个会补天窟窿的家伙,能够用他手中的快刀,将眼前的团团乱麻给彻底剪开。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0章 雁天悲歌·移花接木 第二天清晨,鲁鸣一忙活了一夜刚刚睡下,凌灵便早早地起来了,今天她起得比以往任何时候起的都要早,心中有了强烈的期盼,精神自然也亢奋了许多。 她没有跑去门外张望,也没有吩咐门下弟子注意一个四十来岁,面庞精瘦,眼神却不一般的冯裁缝,她甚至都没有跟任何人提到过这件事和这个人。 不是为了保密,这本身就谈不上是什么很重要的秘密,而是为了看看这个所谓的裁缝胸中丘壑究竟有几许深,一个连门都进不来的人,又何谈补那布满窟窿的天。 “见谅,见谅,在下来迟了,竟劳烦姑娘枯等,该死,该死。”冯裁缝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无妨,前辈请坐。”凌灵客气地说着,心里不禁高兴起来,小小机关果然被他识破了,否则绝无可能一声不响地进来。 “在下原本还在担忧,姑娘是否真的能做出在下需要的针线,今日一早听闻醉天楼换了个老板,据说还连累了派中的柳堂主,两人都被逐出绛城了,如此雷霆手段,若是在下再担心,岂不是杞人忧天了?哈哈哈!”冯裁缝兴高采烈地说着。 “只要鸣一哥哥没有让前辈失望就好,不知前辈准备什么样的针法,能补补风影派的窟窿?”凌灵笑问。 凌灵自信眼前这个冯裁缝对自己是充满信心的,所担忧的不过是从未显山露水的鲁鸣一罢了,凌灵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劲绝不是大多数人都有的。 “第一种针法水火相息,先替姑娘把风影派的整个架子弄得更稳一点。一直以来,武林各派都是以武功高低来定等分级,长老、堂主、香主都是派中武功上乘的人。可是说到底,武林中人他首先是一个人呐,又岂能将四肢发达当做首选条件呢?论武功,童蒙派掌门岳童的武功可不在萧念微之下啊,更不用说是萧夏了,不过是这里差了一点点。”冯裁缝拍了拍自己脑袋,笑嘻嘻地说着。 “若是不将武功上乘的人置于高位,他们又岂能心服口服?武功稍弱的人又怎么能镇得住他们呢?”凌灵不解道,冯裁缝所说的,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嘿嘿,姑娘说的是,他们心里的这股怒火,还得用些不一样的水给扑扑。姑娘可以将派中顶尖高手尽数挑选出来,任命武功最高的人做护派长老,给他们在派中最尊崇的地位和最优厚的赏赐,专奉掌门令职司护派、执刑等事,他们就算有些怨言,又岂能发作得出来?”冯裁缝看着凌灵不断前倾的身子,笑着说道。 “其他人各归各堂,事关派中内务听命副掌门。若是事关其他门派,自然由掌门决断,这样一来,内外有序,互相隔断却又互相牵制,岂不更加稳固些?”冯裁缝继续说道。 “照前辈所说,是否还需要找出一位传功长老,挑选资质好些的弟子,传授本派上乘武学,专司门派争端诸事呢?既可牵制护派长老,又可以让本派在任何时候都不至于暴露空门。”凌灵说完,冯裁缝立刻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鲁鸣一睡醒后不见凌灵,料想必在书房里等那裁缝,便走了过来。才到窗外,听见两人谈话,不禁感叹连连:同样都是娘胎里出来的,同样都是一个脑袋,为什么长着长着,这脑袋瓜子的差别竟然会这么大。 “哈哈哈,好一个冯裁缝,跑到这里做得好大的买卖。”鲁鸣一正准备进去,忽见一条人影左拐右弯地进了书房,身法奇快无比,惊得连忙跑了进去。 “水墨迷踪?”冯裁缝失声道,待身影站定后一看,来人却不是“墨癫”张牧,而是一个三十岁的青年大汉,腰间并没有装满杀人墨汁的玉葫芦,而是悬着一柄短剑。 “听闻水墨迷踪乃是张牧前辈的独门绝技,他又怎么会......难道?”凌灵疑惑地看着冯裁缝问道。 “此人正是张牧前辈唯一的嫡传弟子吴楚。你怎么也来了?”冯裁缝向凌灵解释完,转向吴楚问道。 “只许你来得,就不许我来?放眼当今武林,似凌掌门这般的少女英雄还有几人?偏要你转世投胎,却让我做孤魂野鬼麽?就你那两下子,最多只能让凌掌门做个白富美,还容易招惹强盗窥伺,如何能保长久?”吴楚愤愤地说道。 凌灵和鲁鸣一被两人弄得如聋子打岔般,半点听不明白。眼前的两人明显是熟识的,可又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融洽,吴楚又为什么突然来到风影派? “好好好,你厉害你来。”冯裁缝扭过脸去,不再说话。 “两位既然来了,便是我风影派的贵客,来日方长,又何须相争,不知吴大侠突然造访敝派所为何事?”凌灵对吴楚抱拳施礼道。 “嘿嘿,要说他啊,虽说是个穷苦出身,可真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奇葩种子。腆着脸皮好不容易成为张牧的入室弟子,学了水墨迷踪,师父要教他如何制墨用墨,要知道张牧墨水的秘密可是武林中的一个谜啊。这小子可倒好,说师父用的墨水太阴毒,男子汉大丈夫要行的正坐得直,倒不如他腰间的短剑实在,当场就被师父逐出师门。”鲁鸣一听着冯裁缝说,心想这吴楚倒是个实在的血性汉子。 “这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癖,就喜欢那种被人围着崇拜的感觉,要他做个不留名的独行大侠,简直比登天还难,更别说是淡出江湖了。他被逐出师门的这些日子,四处浪荡,非得投入某一派门下,可是人家一听说水墨迷踪,谁还敢收留。在当今武林,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拿自己和张牧相提并论的,一定是处处碰壁,才找到姑娘你这儿来了。”冯裁缝继续说道,听得凌灵不禁笑了。 “掌门,你笑什么呀。我师父并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况且只要你愿意收留我,我保证风影派从此傲视整个武林!因为,我愿意将水墨迷踪传给风影派弟子,届时又有谁还能挡住我们的脚步?”吴楚急忙说道,在他眼里,自己已然成为风影派的弟子。 众人一听,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这真是一个不要命的想法,水墨迷踪是张牧的独门绝技,若让他知道风影派这么不要命地在刀尖上耍把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成全自己了。 “你们先听我说完,我问你们,你们杀得死一只老鼠吗?可如果是一万只呢?”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三人云里雾里,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这不就对了嘛!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千只万只呢!若是将本派最上乘的武学教给一批最有根基的弟子,你们说会怎么样?武林中还有谁敢挑战我风影派!你们也无须担心,但凡上乘武学,必定是循序渐进的,只要上层功法不外传,自然是没问题的!我不正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水墨迷踪共分六重,师父只教了我五重,别小看这一重,差别大了去了!但是本派弟子若学上个三四重,对付其他门派那些小虾米,绝对是泰山压顶!”吴楚激动地说道,最后一重正是如何通过发丝用墨汁杀人! 话一出口,凌灵眼前一亮,吴楚所说的,不正是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吗。况且萧蕊儿曾经说过,水墨迷踪正是从《风影谱》变化而来,想来两种武功内力并不相冲。若要让风影派迅速崛起,必定要突破陈规旧制,以自己的心智,只要稍加制衡,想来也是一条可行的法子。 “好!冲吴大哥这份豪情,我便收你入门,出任本派传功长老,就算张老前辈要来寻仇,也由我凌灵一人承担!”凌灵已下定决心。 “我就说掌门不是寻常人,这不同寻常的路,就得这种不寻常的人来走。”吴楚高兴得要跳起来。 “此事万万不可!”一个沧桑的声音传了进来,凌啸正准备找凌灵商议如何整顿派中内务时,听见吴楚的建议,惊吓不已。 “大小姐,如果你从他们所言,将本派绝学传给其他弟子,无异于自掘坟墓,早晚必定生乱啊!他们能替你扫平武林,也有可能反噬于你啊!难道你忘了韩堂是怎么死的吗!”凌啸捶胸顿足地喊道,他实在想不通如此精明的大小姐怎么会这么容易让这俩人蛊惑了。 “鸣一哥哥,你看呢?”每当有分歧或者有疑问的时候,凌灵总爱将问题抛给鲁鸣一,不是她没主意,她只是希望鲁鸣一能够支持他。 “灵儿,啸管家所言不无道理。其他的倒好说,只是传功,确实须得三思而后行。”鲁鸣一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毕竟近日发生的事情太巧合了,两人同时来投奔,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我只要七十名弟子就够了!”吴楚坚定地说道。 凌灵对鲁鸣一关键时刻的机智显然很满意,微笑着转向吴楚时,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可是她不知道,鲁鸣一并不是机智,只是在面对可能威胁到生存的问题时,他远远比自己谨慎得多! 凌啸不再说话,阴沉着脸缓缓走了出去,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大小姐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2章 雁天悲歌·悲情剑客 韩堂留在平阳城的弟子,此刻已是群龙无首,瞬间成为待宰的羔羊,凌岳相信,丧失根基的韩堂再也无法在雁天派立足了,就算他侥幸不死杀了自己,也无法在雁天派东山再起。 酣战中的韩堂突然听见马鸣声,立即撤了出来,看着门下弟子整整齐齐的尸首,不禁怒火中烧,准备回身去追。萧夏见状,飞身拦了过去,手中长剑如游龙般施展开来,紧紧地缠住韩堂,他很清楚,这是三大家族生存的唯一机会,韩堂一旦追上凌、沈二人或是及时回到平阳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并不介意成为凌岳、沈青两人的垫脚石,最起码他们不会对萧氏一族赶尽杀绝,在多年的争斗中,萧氏一族从来都是向外扩张势力,从不与他们争锋。 暴怒的韩堂立刻施展出最凌厉的攻招过涉摧兰,直逼萧夏的要害处,虽然暴露出自己巨大的空门,可是若非势均力敌的敌手,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触摸到自己露出的空门,正如涉深水而行至险,以摧古拉朽之势孤注一掷地攻向敌手。 如果说韩堂起初还有担心凌、沈二人背后偷袭的顾虑,此时他已无所顾忌,放眼四方,绝没有人能够在他杀死萧夏之前对自己突施暗算,哪怕是隐藏在暗处。萧夏自知难逃一死,瞬间变换招式,使出渐水无生刺向韩堂,他已经做好了和韩堂同归于尽的准备,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漫天黄叶被强劲的内力席卷着横空乱舞,它们瞬间感受到了浓血的温度和强烈的腥味儿,一柄长剑突然刺穿了韩堂的身体,对方的心脏已被自己紧紧抓住,他看着刺入自己身体的长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分明已经躲过了萧夏最后的致命一剑,来不及抬头看一眼敌手,他的手已渐渐松开,整个人沉沉地倒了下去,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后悔。 萧夏出剑的刹那,明显地感觉到被一只手推开,心下一惊,扭头正见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倒在地上,急忙转身跑了过去,看着熟悉的身形,萧夏缓缓揭开面具,竟是满脸的绷带和纱布,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纱布背后赫然是一张没有人皮的脸,泪水顿时淌了出来,萧夏抱着尸身,口中不停地喊着:“爹……” 凌灵看着萧念微身后被破了一个大洞的金丝楠,瞬间明白树里面为什么会空得那么快,不得不佩服萧念微的缜密的心思,也不得不看清自己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横飞的黄叶还未落尽,枯树的悬皮还未落下,然而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可结束也恰恰意味着新的开始。 一股说不来的落寞涌上鲁一的心头,看着自己的仇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眼前,按理说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也许那并不是什么仇,而是一种命运,成为别人手中棋子注定的命运,只不过这一次恰恰砸在了他老爹的头上,若是什么时候砸在了自己的头上,自己又能不能摆脱呢? 凌灵看着萧夏抱着萧念微的尸体朝宗庙楼缓缓走去,轻叹一声,拍了拍鲁一,说道:“走吧,也不知道城里怎么样了。” 鲁一掉转马头看了看身后的二十多具尸体,问道:“他们也算得上是韩堂手下顶尖的高手,为什么却如银样蜡枪头那般,一点都不中用,还是你爷爷武功太高了?” 凌灵叹道:“他们中的大多数原本也不过是一介草民,有什么根基,拜入门下无非是为了活得更像个人样,可是这些开宗立派的师父里又有几个是毫无保留的?各家的绝学大多是子弟单传,他们学到的不过是纸糊的鞋底,些许皮毛罢了,走吧。” 两人进入城中,见和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街市上依旧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依然熟悉,城南茶摊的李老头裁了身新衣裳正了呵呵地从裁缝铺里出来,凌灵不免觉得奇怪,韩堂手底下少说也有上千号人,难道全部都甘愿束手就缚,还是说? 这般想着,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朝家里奔去,鲁一不明就里,只得紧紧地跟在后面,两人回到家中,见凌岳和沈青正在厅堂坐着,连忙上前问是怎么回事。 沈青说道:“我们进城后,便悄悄潜入城中找到了掌门,请他出面说清事情的原委,你是知道的,派中弟子素来识大体,又见掌门亲自出面,纷纷悬崖勒马,投入你爷爷和我的门下,毕竟谁也不想自寻死路。” 凌岳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凌灵轻叹道:“萧念微......” 听沈青提起雁横,鲁一暗道不好,来不及跟众人说,便急忙转身朝雁府跑去,等到的时候,只见兽头大门尽开,里面一片萧索落寞,只单单剩下一个花农呆坐在门槛上,连忙跑过去打听雁横在哪里,花农目光呆滞地说道:“掌门?这么多年哪里还有什么掌门?走啦,都走啦,只撇下我一个老婆子在这里。” 鲁一满院子地疯找,只在雁横的卧室里找到一封信,上面只写着几个字:再见了,雁天派。回到凌府,凌灵见鲁一失魂落魄的样子,忙上来问,众人看了雁横留下的信,纷纷沉默不语,凌岳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跌跌撞撞地朝后堂走去。 沈青见状,默默地转身离开,回到家立即将众人打发出去了,独自进入卧室一头躺了下去,想起自己从老爹手中接过重任时的豪情壮语,想起二十多年前笑傲江湖的风云岁月,想起如今支离破碎的雁天派和不知所踪的掌门,两行老泪不禁纵横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沉沉地睡去,只是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他的人头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谁高高地悬在了城头上。凌灵盯着沈青的人头看了半晌,吩咐凌啸道:“啸叔,清查所有从韩堂门下转投的弟子,让沈家也给我仔细地查一遍。” 凌啸应命而去,鲁一问道:“你怀疑是韩堂手下的人做的?” 凌灵叹道:“我不确定,只是韩堂待人从不吝惜,难保没有几个为他效死命的,若在平时倒也没什么打紧,可依爷爷眼下的状态,也就难说了。” 说完,望了凌岳一眼,正缓缓地朝自己身后方向走去,依旧摆了摆手,鲁一连忙跟了上去,没走两步,只见凌岳突然回头,目露凶光地瞪着自己,只得退了回来。 凌灵见状,连忙安慰道:“你别介意,就让爷爷静一静吧,我们先回去,在他休息的时候加强戒备,料想也没什么大碍。” 凌岳漫无目的地走着,突见一柄长剑从身旁刺来,立即警觉起来,伸出双指稳稳地将剑尖夹住,冷冷道:“武终,你是找死么?” 武终冷哼一声,说道:“我受韩长老厚恩,如今他已被你们害死,我又何必吝惜这条贱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要替他报此大仇!” 凌岳问道:“沈青也是你杀的?” 武终答道:“是我!凌岳,六大长老如今只剩了你一个,你不觉得孤独么?现在活着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一种煎熬,本想着杀了你就去下面找韩长老,如今看来,只能含恨而去了!” 说完,闭上眼睛等着凌岳杀他,凌岳继续往前走着,缓缓道:“你走吧,我唯一的儿子,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死因,我是死不了的。” 武终听说,高声笑道:“十几年了,能查出来早就查出来了,今年你已经七十多了吧,就算老天爷再给你十几年时间,也同样查不出来,在这方面,你们家可是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若惜死,便孤零零地活着吧,我先走一步。” 凌岳正想回身去拦,剑尖已没入武终身体,嘴角仍挂着一丝残留的微笑,凌岳呆呆地怔了半天,仰天长叹一声“雁天派!雁掌门!”运足内劲,猛地朝自己天灵盖击去,缓缓倒下......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凌岳门下弟子发现老大尸体时,吓了一大跳,飞一般地跑了回去禀告大小姐,凌灵正和鲁一加强府上的戒备,猛听得噩耗,急忙带人来看。 凌啸左右查看半天,才哽咽道:“大小姐,老太爷是自尽的。” 鲁一紧紧握住凌灵的手,期盼能给她几丝温暖,凌灵轻轻地将他的手挪开,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沉声道:“传令所有弟子,即日起为老太爷举孝百日,违令者杀无赦!” 众人听见,立即行动起来,鲁一暗中草草将武终埋了,也帮衬着凌啸他们开始忙活,百日之中,从上到下竟没有一个人偷奸耍滑,谁也不想傻头傻脑地去试探这位大小姐到底深浅几许。 诸事完毕后,凌灵正找鲁一和凌啸商议从平阳城迁往绛城的事情,忽听弟子来报,沈家的大公子和三公子突然暴毙,二公子沈密已执掌沈家,正在为他们发丧。 鲁一暗道,这沈密究竟何许人,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同时除掉,我们居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还真是三毛七孔不外露,心机藏得够深啊。 凌灵听说,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命弟子等沈家丧事完毕后,请萧夏和沈密前来府上商议,务必请他二人亲自走一趟。弟子领命,便时刻放在心上,不敢稍有懈怠,日子一到,即刻出发去请。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3章 风影崛起·阴蚕蛊毒 自萧念微去后,萧夏一门心思整顿内务,同时往各地派出暗哨,打听各派消息,正当一切步入正轨,准备闭关练功的时候,忽听得凌灵差人来请,心想我已淡出派内纷争,唐颜、霍心、韩堂三家弟子和地盘都任由你们两家去争,这个时候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这丫头可是鬼灵得很。 如此一想,便打发萧蕊儿和来人走一趟,准备先探探虚实再说,萧蕊儿正想找凌灵叙叙话,自然乐意得不行,来人却说他们家大小姐再三交待,事关重大,务必请萧大侠亲往,萧夏禁不住萧蕊儿缠,只得和她一起随来人往平阳城去了。 刚刚进城,来人便先去通报,等萧夏兄妹到凌府时,凌灵、鲁一和沈密已经在厅堂等着他们了,凌灵一面说着“萧大哥请”,一面向鲁一使了个眼色。 鲁一点了点头,不等几人开口来问,先绘声绘色地说道:“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楚河汉界得分清楚,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过去的雁天派就是因为太没规矩,才成了今天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过呢,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雁天派好歹也曾经是武林霸主,自然不是那些......” 萧夏咳嗽两声,冷冷说道:“说重点。” 鲁一被他突然打断,囧相顿显,拖了一阵腔,继续笑说:“重点就是照眼下的情况看,分家才是最好的出路,从此各走各的独木桥。” 凌灵接道:“不知两位兄长意下如何?” 不等萧夏答话,沈密当先说道:“小一爷所言甚是,如今掌门失踪,各家长老都已驾鹤西去,群龙无首便是最好的选择,各立门户,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彼此相安无事。” 鲁一听着“小一爷”三个字,说不出的受用,心想做了这么多年的“小一”,突然多了一个字还真有点不习惯,这麻雀飞枝头,火鸡变凤凰的事竟然落在自己头上了,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啊,不觉对沈密已多了半分好感。 萧夏说道:“就以各家眼下的范围为界,如何?” 凌灵拍掌笑道:“好,我三人就此立誓,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若违此誓,后果自负!” 萧夏和沈密听她这般说,先是一怔,随即会意,各自拜别准备离去,萧蕊儿见状,心中大不乐意,因说道:“十哥,你先回去,我明日自己回来。” 萧夏知道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也不勉强,叮嘱两句便自己去了。凌灵见鲁一欲言又止,似有话说,想是萧蕊儿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留待明日再问他。 萧蕊儿笑呵呵地走过来,抓着凌灵的手,朝鲁一道:“小一爷?” 鲁一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连忙笑着说道:“差点忘了,城南的李老头约我今天喝茶呢,你们先聊着,晚饭我不回来吃了。” 萧蕊儿见鲁一走远了,笑道:“他倒不是个木头人。” 红菱正给萧蕊儿沏了女儿茶上来,听见她说,连忙说道:“我看他倒是连木头人都不如呢,木头还有大有小,有粗有细,哪像他枯柴似的,哪哪都没半点货。” 凌灵不禁恼了起来,呵斥道:“给你两天脸你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他也是你可以随便说的?下次再让我知道,小心你的皮!” 骂得红菱唯唯诺诺,连忙低头退了下去,萧蕊儿上前劝道:“你跟她置什么闲气,言归正传,我来是告诉你,两年前你托我查你爹爹的事有眉目了,不知你可曾听说阴蚕蛊?” 凌灵惊问;“阴蚕蛊?是苗疆的人?” 萧蕊儿摇头说道:“苗疆弟子虽然擅长蛊术,却只是一般蛊毒,而且容易识破,不似阴蚕蛊这般毒性强烈而隐秘,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因何而死。” 凌灵连忙止住她,将她带入凌岳书房后的密室,才说道:“你且说说看。” 萧蕊儿道:“蚕蛊虽然源自苗疆,可百年来苗疆弟子也因离焰派的势力扩张而四处流落,蚕蛊秘术也因此外传。这秘术若是到了寻常人手中自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可若是到了擅长用毒的人手里,便能养出更可怕的蛊毒。” 凌灵思忖片刻,缓缓说道:“中原武林擅长毒术应是非黄裳派莫属,若是中原武林之外,也只有西域教派了,你的意思是说,害死我爹爹的就在这两者当中?” 萧蕊儿叹道:“枉费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黄裳派和西域教派医毒双绝,用毒的方法有千百种,又何必那么费事用阴蚕蛊,除了代价不菲之外,还要将阴蚕蛊贴近肉身才可进入体内,若不是有机会亲近你爹爹的人,绝难做到在不知不觉中下蛊。有些事情我既不方便问,你也未必知道,只是从你描述你爹爹的死状来看,很有可能就是阴蚕蛊毒。” 突然,凌灵听见萧蕊儿肚子咕咕乱叫,立即收起思绪,笑道:“原来想多留几天竟是为了它,也罢也罢,本姑娘就舍命下几回厨,好好犒劳你那娇贵的香肚宫。” 萧蕊儿见她拿自己打趣开涮,也顾不得贵家小姐的那些个所谓的体统规矩,急得扑了上来,凌灵一面后退一面讨饶,两人一路嬉戏打闹着出了书房。转过花园时,萧蕊儿见几只鸽子从不远处的阁楼里飞了出来,因瞧得有几分眼熟,立即施展轻功抓了一只回来。 凌灵只道她是训鸽得毛病又犯了,笑道:“你可真是六十岁尿床的老妇,老毛病又犯了,一看见鸽子就要去抓来看个究竟。” 萧蕊儿见和自己那日在家中书楼里飞出的鸽子一模一样,忙探问道:“这鸽子是你养的?” 凌灵说道:“天下鸟儿无出百灵之右者,你知道我一向看不上别的,这些信鸽是爷爷养的,现在只剩下这么几只了,你若是真心喜欢,我送一只给你如何? 萧蕊儿听见她说,顿时明白了一大半,正想着的时候,凌啸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猛见萧蕊儿也在,说道:“大小姐,迁往绛城诸事都准备妥当了,再过一个时辰便可出发,迟了怕是要误了立派大典的黄道吉时。” 凌灵暗想,这件事昨天不是已经回禀过了么,说好的三日后出发,怎么又改成今日出发,这般火急火燎地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方便当着萧蕊儿的面讲么,故意喝道:“时辰误了再改就是,什么黄道黑道,难不成还有事理重要?蕊儿难得来一趟,连小一爷都知道去城南李老头那喝茶去,你偏来扫我们的兴。” 凌啸听了连忙退下,出门往城南找鲁一去了,心想大小姐为什么事事都要让鲁一那傻小子横插一杠子,若非亲眼见得老太爷生前默认了他,我非宰了他不可。 萧蕊儿见状,忙笑说道:“既然凌管家已安排妥帖了,还是赶紧出发吧,开宗立派可是头等大事,莫要任性凉了众弟子的心。我们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下次有机会去绛城,你可别忘记加倍补偿我就是了。” 说完,笑嘻嘻地后退着出去了,凌灵见状立即转入厅堂吩咐门下弟子去追,护送她回晋阳。安排停当,因想起萧蕊儿说的阴蚕蛊下蛊的方法,开始回想从爷爷口中得知的关于自己老爹死因的各种细节,反复几次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得暂时搁置下来,等日后有了新的线索再作计较,转身见凌啸和鲁一回来了,忙问发生什么事情。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4章 风影崛起·江湖少叔 凌啸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据江南分舵弟子回报,干将莫邪又重现江湖了,我想亲自跑一趟,好查个明白。” 鲁一惊问:“就是吴王剑和越王剑?江湖传言,干将莫邪夫妇将这两柄剑自打造出来以后,恰逢七星连珠的时刻,吸收日月天地精华,带着一股特殊的能量,后来分别落到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的手里,他两人却斗个你死我活,有你没我,可见这两柄剑本是水火不容的,我们去找它做什么。” 凌灵听了,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鬼话,江湖传言如同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一般,岂可尽信?天知道是不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编造出来挑事的,不过干将莫邪却是神兵利器。” 又转向凌啸说道:“啸叔,开派大典在即,你是万万走不开的,暂且让江南分舵盯紧点就是了,原本准备三日后出发去绛城,我看不如明日一早出发,免得匆忙。” 凌啸只得作罢,退下自去准备,鲁一见他走远了,才凑近凌灵跟前笑问:“灵儿,你们俩究竟说的什么悄悄话,还非得要把我撵到一边去?” 凌灵机灵一笑,说道:“她说要和我共侍一夫,你不知道,她脸皮比那窗户纸薄上何止千百倍,自然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说。我倒是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外人,就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她。不过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你手上的女儿茶可是她刚刚喝过的,也算得上是肌肤之亲了,男子汉大丈夫可是要负责任的。” 鲁一正端起红菱为萧蕊儿沏的女儿茶喝了没两口,猛地听她说这话,一时没忍住竟将茶都喷了出来,不偏不倚全都落在凌灵身上,一脸尴尬地看着凌灵,见她似乎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自己,忙说道:“哪头驴武艺那么好,拉来让我也见识见识,能把你脑子踢成这样可真不容易,谁允许你私自让别人和你共侍一夫了,我可不答应。” 凌灵张大嘴巴,问道:“蕊儿那么个美人儿,既温婉可人,又善解人意的,你居然不要?” 鲁一将头扭向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要。” 凌灵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抓着鲁一的胳膊说道:“她和我共侍一夫你不答应,又偏说你不要她,这么说来,你只要我一个人喽,你说话可要算话,我可记下了,这碗女儿茶你放心喝,蕊儿没动过,我先回房换件衣服。” 鲁一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自己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真是一招不慎,满盘落下风,自己都还不知道情是何物,眼看着就要陷入了。 况且,从来只听过自古穷酸皆会替美人心中取中自己的话,哪里又想的到今时美人偏爱往穷酸身边使劲倒贴的事,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思绪东飘西荡正没个着落处,突然感觉到有人拍着自己的肩膀,惊得转头一看,凌灵挥舞长剑直刺了过来,身后的人影轻身一番,倒立在自己头上,口中调侃道:“看得一身好皮囊,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烈性子,乖侄儿,这么些年你可受苦了。” 凌灵横眉竖目道:“赶紧下来,不然我掀了你的皮!” 鲁一突觉一股内力将脑袋紧紧吸住,像是被牛皮糖黏住了一般,身体不听使唤地随着那人旋来转去,直晃得自己头晕脑胀,正想伸手去抓,却被那人一把拍了下来。 只听他继续说道:“不下来,我就不下来,有本事你一剑把我们俩的脑袋劈开。嘿嘿,不过我倒是奉劝你一句,有道是男怕低头女怕抬头,似你这般辣椒性子,又有哪个男人敢娶你?怕是只有去那姑子庵里做个俏姑子这一条归宿了,阿弥陀佛,可惜,可惜。” 鲁一听着声音,猛然想起来一桩事来,吃力地问道:“来人可是鸡毛兄?” 那人飞身下来吃惊地说道:“鸡毛兄?” 凌灵只觉得眼前两人,一个哑巴比划,一个聋子打岔,说不清听不明的,却见鲁一伸出一根手指戳在那人胸口处,笑道:“你忘啦?龟心似箭啊。” 来人正是鲁一回家路上遇到的少年,听鲁一如是说,不禁有些恼了,说道:“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这嘴欠得连自己都不放过,我要是鸡毛兄你就是那鸭毛侄儿,都是满身长毛的货!” 凌灵见状不觉好笑,但听得少年口口声声喊鲁一“侄儿”,难道真的是他哪门子远房表叔,因问道:“看你年纪似乎比我还要小上一些,难不成还真想做人家叔叔?” 少年说道:“本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小少叔就是我,甭管我年纪多大,摇篮里的爷爷,拄着拐的孙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不管什么叔,他总归是叔,你们说,我不喊你们侄儿喊什么?” 凌灵见他满嘴滑腔,懒得浪费时间跟他争辩,问道:“那敢问小少叔来此有何贵干?” 不等他答话,鲁一抢先说道:“这次该不是哪里又错了吧?” 小少叔一听,上前撸起袖子朝着鲁一的脑袋正准备拍下去,突然悬在半空,思索片刻后缓缓放下,伸出右手掌,大拇指刚好掐在小拇指上端六分之一的地方,撇嘴说道:“我说你这心眼儿恐怕还比不上绛城东头那位冯裁缝的半个针孔大呢,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到现在还念念不忘。我不过是刚好路过这里,顺道来谢谢你上次送我那匹马。” 凌灵这才发现他两只手腕竟然不一样,右手戴着金手环的手腕和寻常人并无两样,左手腕却粗了很多,不禁觉得奇怪,正想来问,只见鲁一笑道:“不谢不谢。不过,你若是真想谢我,只告诉我上次你为什么要蒙着面具,张牧又为什么那么怕你就好,也不枉费我八年扛米赚来的二十吊钱。” 小少叔从怀中掏出一锭大银,在鲁一面前晃了晃,说道:“我知道你扛米不容易,长这么大还没亲手摸过银子吧,来来来,这二十两银子就当是你怜孤恤幼,好心赠马的报酬啦。” 转身准备走时似乎想起什么来,又从怀里掏出两根鸡毛,回过身来像上次一样斜插在鲁一胸口,抛个眼神笑道:“你若是喜欢,我多送你们一人一根,不用谢。” 说完走出门,沿着院墙旁的一颗树爬了上去,轻轻一掠跳出了墙外。鲁一错愕地看着两根鸡毛,自言自语道:“难道他是鸡毛派的不成,怎么上哪都随身揣着鸡毛,江湖上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一个招风的门派。” 凌灵从鲁一胸口将鸡毛抽了出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大半天,心想这鸡毛的形状和爷爷当年说的什么金翎倒是有两分相似,只可惜未曾亲眼见过。 看罢微微一笑,揣入鲁一兜里,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这鸡毛上次能在张牧手上救了你一命,想必他的来头必定不小,你且收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能派上用场了。吃了饭且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还得去绛城呢。” 鲁一点点头,复又从兜里摸出一根鸡毛放在凌灵手上,尴尬地笑着说:“他说的,一人一根,关键时刻能救命。” 晚饭时,鲁一见凌灵不停地含笑盯着自己,又想起白天说起萧蕊儿的事情,连忙扒了几口闷饭,推说累了先去休息,便紧闭了房门,凌灵只道他是赤裸裸的掉了遮羞布,觉得不好意思,竟是越发的喜欢了。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5章 风影崛起·碧谷幽情 次日清晨,凌灵和鲁一快马先到绛城,凌啸带着众弟子随后赶来,一路上凌灵思来想去,定下了风影派的名字,雁天熬当年既然能凭借它问鼎泰山,其中必有厉害之处。虽然眼下全派上下没有一个人会风影谱的武功,但秘籍毕竟在自己手上,等一切妥当后自己便可开始闭关修炼。 谁知鲁一却兴致大发,坚持要去城外的几处胜地游上一游,连日来的不快、疲累和克制几乎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可内心深处早已不堪重负。多年扛米生活织出来的面纱将真实的他缠裹得太紧太厚,紧得几乎让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凌灵见他难得有兴致,又想起两人八年前常去的碧潭幽谷,便提起当初一起嬉闹的竹篱小院,嗔他以前专门背着别人在那里对她做坏事,欺负她。 鲁一不禁苦笑起来,若是舔了她几颗糖葫芦也算是坏事的话,只怕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当个赤条条的混蛋了,因说道:“我说大小姐,那时候你要多少糖葫芦没有,偏偏一颗都不肯赏给我,既然不肯给,为什么每次又愿意带着我去那几间空屋子?” 凌灵含了蜜糖似的笑道:“谁让你的牛皮神功那么厉害,吹过大天居然都不带破的,你说元始天尊是你兄弟,托梦给你说你的前世是通天教主,因为太老实,玉皇大帝看不过眼了,才逼你下凡间历劫的。还有月老下凡在你家后院烤红薯,向你讨酒吃那事儿,你还记得么,也不害臊。当时说的有板有眼的,到现在我都深信不疑呢。再说了,那时候的糖葫芦多少串我都吃不腻,回家爷爷又不让多吃,只有在外面偷偷吃饱了再回去,又哪里有多的白给你吃。” 鲁一眉飞色舞地接道:“记得啊,那么深的记忆哪还能忘记,当时我刚给我爹打酒回来便撞上了他,他当时就跟我说了,酒香不怕巷子深,姻缘不怕千里远,若有美酒下红薯,一生姻缘随你牵。我一想天下还有这样美包包的事儿,二话不说,甩了酒就拿起他手中的姻缘线给自己搭了几根,一个是武林一代女宗师,一个是武林世家俏公主,一个是温婉聪明贵小姐,一个是小家碧玉贤女子,特别是武林一代女宗师那根线,我缠了好几圈,他当时说,你缠得这么紧,怕是一生一世都难摆脱了,我说那正好啊,咱江湖儿女哪个不盼着能够双宿双飞闯荡江湖,快意恩仇纵横天下,怕是要千世万世都分不开才好呢。” 说的凌灵直笑个不停,说他“是个臭不要脸的”,又拿着“你就不怕那宗师是个老姑子,是个毒老太婆,让你肠子都没地方悔去”等话一并打趣他,忽听得哗哗的水流声,两人加快脚步,沿着一条天缝走不多时,顿觉眼前一亮:幽谷中碧水潺潺依山奔流,葱郁垂荫挂满山间,云霭缭绕回舞眼帘,奇树异草、灵崖飞石、倒瀑流泉随眼而入,河畔有座竹篱编成的三间竹篱屋,当中的竹篱屋门两旁,刻着“神仙眷地,共命鸳鸯”八个大字,字迹略老,想来已有些年头了。 两人时隔多年来到欢乐故地,又见所有的东西和原来一模一样,不由地乐上心头,连跑带跳好一阵才停了下来,鲁一又对着空谷连连大喊,顿觉酣畅淋漓,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面纱层层脱落下来,一面朝竹篱小屋走去,一边喘着粗气笑说着当年的往事,凌灵紧跟在身旁侧脸静静地听着。 “方才你说为什么老喜欢舔你的糖葫芦,你不知道,自打记事的时候起,除了在你这里,我就没饱过肚子,哪里见过那么漂亮的吃食,每次回去都能让我馋上整整一年,好盼着下一次来绛城,希望能美美地吃上一颗整个的,偏偏你让我落空了好多年。” 凌灵见他说起糖葫芦的时候满脸甜蜜,似是整个人都沉醉进去了,迟迟不愿意醒来,顿觉鼻子一酸,双眼模糊,两行珍珠似的眼泪顺着脸颊美丽而分明的轮廓线流淌下来,透着星星点点的日光滑进雪白的肌肤深处。 鲁一正说得兴浓时,侧脸突见凌灵梨花带雨的模样,立时傻眼了,大骂自己“鸡蛋炒鸭蛋,混蛋。”又拿着些“吊死鬼不穿裤子,死不要脸,居然怪一个小姑娘不给自己糖葫芦吃。”等调皮的狠话来洗涮自己,期盼着凌灵能破涕为笑,雨过天晴。 可表演大半天,观众不配合,凌灵依旧只顾自己流泪,哀怨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在鲁一的印象里,凌灵第一次真的哭了,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缓缓伸手替她擦着眼泪,心里竟莫名地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情感。 一直以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因为他过了每一个今天,都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纵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总有松动的那一刻,更何况鲁一是个彻头彻尾的血肉心肠,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缓缓伸出手,慢慢…… 回去的路上鲁一不时地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凌灵,想开口说话,可是说了半天的“你,你,我,我”,其他字竟统统躲在肚子里,再也不肯出来,急的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地直往外冒。 将近东城门时,凌灵才缓缓抬起头,柔情似水地看着鲁一说道:“一哥哥,你也不必胡思乱想,纵然不是今天,我早晚也是你的人,只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莫要辜负了才好。” 鲁一刚想说话,远远望见凌啸从城内纵马而来,忙和凌灵快步迎面走了过去,凌啸下马斜瞟了鲁一一眼,才向凌灵说已安顿妥当,众弟子都等着她过去。凌灵正准备和他回去,忽见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冯记裁缝铺”几个落漆大字,似是想起了什么,吩咐凌啸传命,令众弟子今日好好休息一番,明日辰时初刻在外院议事。 凌啸不明就里,不由得一怔,随即应了声“是”,仍旧骑马回去了。鲁一顺着凌灵的眼光看去,这不过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裁缝铺,铺子的陈设略显破旧,一个身穿老旧粗布衣服,约摸四十上下年纪的男人正在里面裁衣,精瘦的脸庞下,眼神却是格外专注。 鲁一只道她是想裁衣服,笑说道:“灵儿,要不我陪你进去看看,若有看得上的锦缎,也好多裁几身衣裳。” 凌灵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自顾说道:“一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昨日那小少叔说的话,他特意提到了绛城东边冯裁缝的针,你看是不是说的他?” 鲁一闷闷地说道:“那不过他拿裁缝的针眼来挖苦我的话,拐着弯儿地说我心眼小,我都快忘记了,你倒记得清楚。” 凌灵一听话头不对,捏了捏他的脸,笑道:“谁说这个了,难道你没发现这条街都是裁缝铺?你看前面,还有张裁缝、李裁缝、陈裁缝、王裁缝,为什么他都不提,偏偏提这个冯裁缝,这里面肯定有名堂,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冯裁缝本名冯童,原是绛城人氏,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背井离乡多年,三年前才回到绛城,开了这间铺子,做起了裁缝生意。因为手艺好,人又灵活,三年里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只一样和别人不同,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寻常生意人赚了钱,必先将门庭打整得光鲜亮丽,他不但懒得把店铺重新装修打整一下,就连衣服穿来穿去也都是那几套老旧的,每当别人问起时,他都笑着说,老婆是原配亲,衣服是旧的好,青山绿水常在,做人要懂得念旧。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6章 风影崛起·大闹酒楼 冯童趁着换剪刀的空档往外斜瞟一眼,见两人正往里面进来,立即放下手中的活,高高扬起嘴角,步履轻盈地忙上前迎了过来,问他们是不是要裁新衣服,一面说自己这刚从哪哪进了一批极品天丝绸缎,一面说着自己的手艺就算是给如来佛祖做金兰袈裟,也是能配得上的。 若要论起吹牛,鲁一自觉坐下天下第二的交椅那是理直气壮,名正言顺的,自问对其中的些许个意味和奥妙也是颇有心得,至于这天下第一的位置,目前来看还只能虚位以待,毕竟做人还得谦虚着点嘛,听见掌柜的那样说,慷慨地将自己满肚子货赏给了他一些。 冯童见状,立即改口说道:“嘿嘿,这位爷一见就是行家里手,我也不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秦琼面前舞双锏了,您二位可以看看,咱这里的货样样都是物美价廉,货真价实。” 凌灵见鲁一左右不离裁衣裳,随即插口说道:“掌柜的,不瞒你说,我那正有一件特别的衣裳,只是有些破旧,穿在身上也不爽快。我是听人说,你这有一种针,比人的心还大上一倍,兴许能配得上我那件衣裳,所以就特地赶来瞧瞧。” 鲁一乍一听竟想不起凌灵说的到底是哪件衣裳如此特别,除了上次去密室接姑姑鲁萱出来,穿了一件纯白的天丝衣裙之外,从小到大都是一袭火红的衣裳,光样式就有上百种,从没见哪里破旧了。当听到“比人的心还大上一倍”的时候,方才明白过来,又是说的“心眼门”事件。 接下来又听他们说些“那衣服的破洞究竟如何补法,要如何如何特别的针线”等稀里糊涂的话,最后听冯童说“干了这笔买卖,今后再也不用守着这破铺子”的话,直纳闷凌灵究竟答应给他多少钱来缝那件从没看见过的衣裳。 两人谈妥约定明日辰时初刻在凌家前院相见,走出裁缝铺,鲁一忙上前接二连三的问了一大通,凌灵神秘地笑了笑,答说明天便见分晓,鲁一听了只得作罢。 顺着城中大道路过十字路口时,鲁一连忙拉着凌灵朝北拐了去,笑说肠肚元帅正领兵早饭呢,若再不弄点山珍海味镇压镇压,怕是要捅破肚皮天了。 刚近楼前,却见门口围满了人,两人挤了进去一看,一个穿着巡哨服的弟子正被酒楼老板一脚踹翻在地,嘴里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话,倒地的巡哨弟子恶狠狠地瞪着满身横肉的老板,竟不敢言语,围观的人纷纷指指点。 因见着眼生,鲁一凑近凌灵耳边忙问醉天楼什么时候换了老板,见她摇头,又问身旁的人,那人只顾撇嘴瞟着鲁一看,并不搭话,鲁一思忖片刻,掏出小少叔给的那锭银子塞进那人怀里,那人方才道出原委。 原来自凌岳死后,门下虽然没出什么大的乱子,各堂各香却是热闹的紧,单说这醉天楼便是柳堂主自恃武艺高,又是管家凌啸的亲信,暗地里从其它堂口手上硬抢过来的,又安排新纳小妾的大兄弟坐了楼堂,替自己打理。 鲁一向来只听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却没想到这小小的酒楼竟也是一个浑漩涡,新老板上任当天立即宣布歇业半月,将原来的一班人马统统扫地出门,就连清扫茅房的老婆子白哑巴都没能幸免。 酒楼老板见他瞪自己,上去又是一脚,浑身的肥肉也抖动起来,原本还算贴身的衣服眼看着竟似要挤破了一般,嘴里骂道:“算你捡了个大便宜,今天是大小姐和小一爷回来的大好日子,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再不赶紧滚,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凌灵见状赶紧将那弟子从人群里拉了出来,鲁一看那酒楼老板踩鼻子上脸的,欺人太甚,又想起自己当日在平阳城金铺的遭遇,不禁怒火中烧,上前对着酒楼老板的便便大肚,猛的挥出一拳。 酒楼老板不曾料着,结结实实的翻了个四脚朝天,旁边的七八个小弟一看有人不要命,如烫了屁股的猴子一般,急红了眼,二话不说连忙拔剑上来招呼,围观的众人见要开仗了,一溜烟散了开去,生怕无辜的自己挨了无辜的打。 鲁一虽然武艺不佳,可八年的米袋也不是白扛的,单单凭着自创的绝学“米下地上飘”对付寻常小弟自是绰绰有余,握紧拳头左挥右击,时不时地暴喝一声,如入无人之境,颇有猛将军纵横沙场的派头。 酒楼老板见来了个硬茬儿,忍痛爬起来,一面吩咐人去请林香主,一面骂骂咧咧地问鲁一是哪个堂口的,竟敢在柳堂主的地盘闹事,话没说完,紧接着又挨了一拳,凌灵码着脸沉声说道;“你赶紧告诉那个姓柳的,今天日落前,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你就说是凌灵说的。” 酒楼老板一听,顿时吓得直哆嗦,这可真是翻天的小鬼遇上了出巡的阎王爷,连连叫苦不迭,正想说些“大水冲了龙王庙……”的话主动认个错,刚提道嗓子眼上,见凌灵和鲁一早已走远,一时急火攻心竟当场晕死过去。 鲁一问起凌灵才知道,这柳堂主本是门下坐镇绛城的一把好手,不想凌岳死后,想着大小姐正在办丧,必定无心旁顾,又有啸总管帮衬着,那胆子竟一日肥过一日,渐渐骄狂起来。 说起巡哨弟子也是倒霉人偏偏遇上了倒霉鬼,冥冥中人鬼一拍即合,从此结为一体,鬼使神差地跑去醉天楼买烧鹅吃,回家打开一看竟是臭了的,连忙回去找酒楼老板理论,结果倒惹了满身的鹅膻味儿。 凌灵叹道:“爷爷经营绛城几十年,原本只想着约束门下弟子欺压寻常百姓,谁知道门下稍微有点脸面的那些人的狗戚狐友,竟然骑在门下弟子头上作威作福,这可真是瞎子穿针孔,百穿百过,难以想象。我现在是乱麻团乱缠皂角树,想理都理不清了。” 鲁一见她一脸愁容,连忙安慰她急不得,又一面用手脚比划,一面拿着些“这么多年你都保持着这么好的身段,这比例简直就没有一丝不合理的地方,难道你现在竟想一口吃成大虎妞”之类的浑话来逗她,凌灵听他说起好身段,猛又想起方才在竹篱小屋里面的那些事情,心里不觉小鹿乱撞,红脸低下了头,暗笑鲁一好不害臊。 将近家门口时,一条人影闪了出来,拦了两人的去路,抱拳笑嘻嘻地喊着“见过掌门,见过小一爷。”鲁一抱拳回礼一看,乃是一粗汉,唇齿周围长满了长长短短的胡茬,身上穿的粗布衣服打着大大小小的各色补丁,整件衣服看起来倒像是用烂布缝连起来的,身上的汗臭味简直可以熏死一头牛。 凌灵见他风神迥异、目光不凡,勉强忍住那股子气味,也忙抱拳答礼问道:“兄台可是认错人了,我们此前并未见过。” 粗汗拍手笑道:“错不了,错不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可让我遇到你们了,走走走,我们回去再说。” 说完,躬身伸手做出“请”的样子,竟像是请两人回他自己家里,凌灵见状不禁警觉起来,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粗汗见两人半天不动,连忙推着鲁一先进去了,刚到门口却和凌啸撞了个满怀。 凌啸因见凌灵许久未回,正准备出门去找,谁想竟吃了个闷亏,见凌灵站在一旁,自然不好向鲁一发作,一把将他推回凌灵身边,朝粗汉攻了过去。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7章 风影崛起·疯癫汉子 粗汉连连躲闪,虽然不知道这老头是谁,但见他华衣贵服的从凌府出来,年纪又不小,想来也是凌府的前辈,是以并不较真,一面躲闪一面大喊“误会,误会。” 凌灵见粗汉身形奇快,步法诡异,只是不出手,心想若是较起真来,凌啸定然不是对手。自己虽不知道他究竟来做什么,但明显没有什么恶意,连忙喝住两人,凌啸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听得凌灵说,便顺坡下驴,收了回来。 粗汗拍了拍手,依旧笑嘻嘻地躬身伸手,嘴里连连说着“掌门请,小一爷请,这位爷,也请。”鲁一见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心中大不畅快,斜眼“哼”了一声便走进院内,在厅堂右边拣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几人坐定毕,不料粗汗竟扑通跪倒在地,接连朝上首的凌灵磕了三个响头,笑道:“弟子吴楚,从今天起就算是拜在凌掌门门下了,今后若有驱使,定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鲁一心想哪里来的疯子,大白天竟撒疯跑来说梦话,胡言乱语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明明三百杆子逗打不着,转眼就要说成自己人,今天算是大开眼界,天下还真有这样厚脸皮的人。 凌灵见他举止怪异、嬉笑疯癫的,顿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他师承何处,来这里是想所为何事等话,吴楚一一答了。鲁一听了个个瞠目结舌,若不是刚才在外面露了一手,非得拿将他当作骗子,拿把苕帚扫出门去。 吴楚本是江南田野乡民家的儿子,因小时候常听人说起江湖中的风光无限,就一心想着什么时候碰见个逸士高人,传授一身绝世武功,好让自己闯出一番名堂,领略领略江湖中的无限风光,等到十岁时便离家出走,四处游荡,去找那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武林高手。 有一日,浪到扬州地界时,一个偶然的机会碰见了墨癫张牧,因亲眼见他武功奇绝,想要拜入他的门下。张牧见情况不妙,一溜烟似的跑没了,吴楚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个高手,哪里肯轻易放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将他找到,自此如幽魂般缠了他整整五年,张牧实在拗他不过,又见他诚心拜师,只得答应下来,将自己毕生绝学水墨迷踪传授给他。 眼看武功将成,就在张牧传授他墨汁的秘密时,这家伙也不知是抽的什么风,突然大骂张牧阴毒,说男子汉大丈夫凭的是真本事,靠着些旁门左道简直丢死人,说什么也不肯学要用墨汁的最后一重功法。张牧气的杀他的心都有,又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好不容易调教出一个弟子,倒地不忍心下手,只将他逐出师门,从此恩断义绝。 吴楚倒也不放在心上,开始了他闯荡江湖的计划,心想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也是独木难支,不如先找一个有些家底的门派拜入门下,走了几处不料都吃了闭门羹,各派听说是张牧的嫡传弟子,个个大门紧闭,谁也不想招惹这传说中的古怪老头。 正无可奈何的时候,却碰见了个同样怪里怪气的小家伙,两人因脾气相投,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叹,闲聊中听那小家伙说雁天派凌家正在招工,喜得吴楚顾不上和他作别,没日没夜地跑到平阳城。 跑过去一看,已是人去院空,又找人打听,才知道是往绛城来了。得了确切消息,那还等什么,竟一路施展轻功从北门一路下来,因经过醉天楼时,听得凌灵自报名姓,才一路跟了过来。 凌灵微微一笑,因说道:“吴大侠久历江湖,必定熟知江湖中的新鲜事,不知可否讲给我们听听,也好见识些江湖中的奇闻趣事。说来不怕吴大侠笑话,从小到大我还没出过山西地界呢。” 吴楚听见她左一口“吴大侠”,右一口“吴大侠”,大不高兴,“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皱眉说道:“我既然已拜入掌门门下,便是你的弟子,大侠大侠的喊着怪别扭,还请掌门直呼我名姓,听着心里更舒坦些” 凌啸不耐烦地沉着脸道:“行行行!掌门等你回话,你还磨蹭什么!赶紧说!” 吴楚一脸凝重地叹道:“江湖趣事虽然不少,但来日方长,留待以后慢慢再说不迟,倒不如先说说天雷派的一桩事,思来想去还是先禀明掌门为宜,免得今后生出误会。” 凌灵思忖片刻,望了望外面,笑说:“一哥哥,这天色也不早了,那姓柳的到底是没有给我一个交代,还要劳烦你亲走这一趟了,若是有什么变故,你看着办就好。” 又转头对凌啸道:“啸叔,传令下去,摆下宴席,命各位堂主和各位香主半个时辰后过来为吴楚接风洗尘。” 紧接着向吴楚招了招手,说道:“有什么话进来说。” 说完,起身向后堂走去,吴楚连忙跟了上去,凌啸冷哼一声,顾自准备去了,剩下鲁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涩滋味,轻叹一声,转身叫上一百名弟子找柳堂主去了,路上鲁一简单吩咐几句,众人听了无不欢天喜地,一路吹吹捧捧,马屁声直破苍穹,拍得鲁一好不受用。 到得柳宅时,只见柳堂主早已摆开阵势在门外等候,见鲁一带了人来,连忙上前笑脸相迎,近得跟前立即下跪磕头说着“小的恭迎小一爷大驾”,身后两条长长的队伍随即跟着下跪磕头,山呼“恭迎小一爷大驾”。 众弟子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齐刷刷地看向鲁一,等候吩咐。鲁一虽未亲身经历,耳朵里也是听过世面的人,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绝不能掉链子,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里走,朗声说道:“让他们都出去,柳堂主你进来,外面的一百个兄弟也一起进来。” 柳堂主听说,连忙喝退众人,只留下几个仆人伺候,几人一道在鲁一带来的五十名弟子的推拥中随鲁一进了内院,竟将整个院子占了大半边。鲁一背负着双手不停地来回走动,口中问道:“柳堂主,大小姐差我来问,今天醉天楼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向她交代。” 柳堂主听说,眼珠子一转,心想照那胖子废柴说,大小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时间早已过去,若是动真格的,在门口时就该将我押到大小姐面前交差的,如今转悠这么半天,又这般问我,想来还是有转机的,幸亏做了几手准备。 如此一想,笑着上前两步,凑近鲁一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谁知鲁一听了却斜眼笑道:“柳堂主,你这样不大好吧,我们可不能吃着霸王的饭,干着刘邦的活。况且,就算是有心照顾,我也不能吃独食啊,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孝敬给我的银子,也分点给他们?” 众人一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柳堂主听了连连笑着摆手说道:“不不不,小一爷您误会了,孝敬您的哪能让别人来分,那必须是独一份啊。” 鲁一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得了得了,先拿过来让我看看有多少再说,若是少了,我可没法替你打点,你也知道,就算是我说的,大小姐一样会向其他人打听,兼听则明一向是她的习惯。” 柳堂主听说,连忙向仆人打个手势,不一会儿,几人陆陆续续从里边抬出十个大箱子,鲁一见了依旧皱眉斜眼看着他,丝毫不在意地上的箱子,柳堂主见状,笑眯眯地一个一个亲自打开,整整十箱的足额金元宝立刻亮瞎了几十名弟子的眼睛。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8章 风影崛起·智赚傻缺 鲁一如同怀揣着十五只小兔子,心里七上八下,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在玩火,可十箱黄金已摆在自己面前,也只有戴上头盔去爬树,硬着头皮上了。 主意既定,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说道:“柳堂主,你这打发叫花子呢,咱们这一百个弟兄还好说,我招呼一声必定是守口如瓶,可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你道大小姐是怎么知道醉天楼的事情的,你以为真的只是碰巧?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大小姐若没有几个你们看不见的影子,又怎么敢开山立派啊?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到时候可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 柳堂主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今天他一直在想醉天楼的事情,难道世上真有麦芒掉进针眼里的凑巧事不成?听见鲁一说,脑子才转过弯来,不禁又惊又怕,咬了咬牙,又命人抬出十箱黄金。 鲁一摇了摇头,叹气说着“柳堂主,你自求多福吧”,就往门外走,急的柳堂主鼻子上直冒青烟,连忙拦住问,鲁一不停地戳着他的脑门,咬牙说道:“柳大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在醉天楼前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别说二十箱,不用半箱,我这辈子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你说是不是?” 见他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点头,鲁一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如今不是我要你的银子,是我拿着这些钱去替你打点,大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也别欺她年少,来这里之前她又新收了一名带艺弟子,你知道是谁?张牧的入室弟子啊,张牧听说过吗?你以为凌管家真能罩得住你啊?” 话音未落,宅门外的弟子突然冲了进来,一路大声喊道:“你个只会扛米臭要饭的,赶紧放了我们堂主,不然保准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柳堂主听了急忙跑了出去,大骂一通,命他们赶紧滚,众人听了,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明明说好了一炷香的时间没出来就冲进去…… 鲁一气得语无伦次地说道:“常言道,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好心好意来救你,没想到,真是人心隔肚皮,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找你的凌管家去。” 柳堂主急忙命人抬出三十箱黄金,又让他们准备十辆大车,跪地求爷爷告奶奶地请鲁一务必替他周旋,鲁一见状,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了声“放心吧”,转向一百个兄弟喊道:“兄弟们,装车!” 见他们慢慢去了,柳堂主不禁长吁一口气,心想这家伙还真是贪得不行,不过也好,有了他的把柄在手上,不怕他不乖乖听话,就算大小姐护着他,众兄弟这一关任谁也是过不了的。 鲁一回来时,见为吴楚的接风宴已经散了,立即找来库房管事,和众弟子一并将黄金抬进去入了账,顺口一打听,才知凌灵和吴楚正在书房等他,便快步走了过去。 凌灵听了,向吴楚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吴楚笑道:“明白,抄家,掌门和小一爷放心,保管不落人口实。” 见吴楚走得远了,凌灵才笑嘻嘻地对鲁一说道:“我就知道,你就是半天云里做衣裳,高才。” 鲁一顺手拿起凌灵身旁的杯子,猛喝一大口,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等着用钱,好不容易逮到这么只金鸟,自然是两横一竖,干了再说,管他刮的什么东南西北风呢。” 两人又说笑了一回,方才散了各自歇息,鲁一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竹篱小屋的事情,不禁时不时地捂在被窝里傻笑,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地睡去,第二天凌灵喊他起床的时候,见他嘴角仍带着笑意。 鲁一睁眼见凌灵正柔情蜜意地看着自己,又见她问起“到底是梦见哪位神仙美眷,高兴成这样?”的话,连忙伸手将她拉过来一把抱住,惊得凌灵连忙笑着大喊“饶命”,打闹了一回,方才整了整衣裳,用过早饭,一起往前院走去。 因为时间尚早,众人还没有到,冯童却已在前院等着,正和吴楚谈笑风生,见两人来了,连忙上前施礼,寒暄两句,凌灵在上首主位前坐下,眯着打起盹来。 鲁一见状,领着他两人走到一旁开始攀谈起来,说起昨天晚上的接风宴时,吴楚大呼过瘾,赞那杏花村“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回味悠长。” 冯童忙说好酒各地皆有特色,只是来到这山西地界,若不痛快喝上几回老陈醋,那可真就是暴殄天物,挥霍时光。 鲁一听了忙凑趣道:“老吴,冯先生说的是啊,这老陈醋在我们这素有赛杏花的妙称,如果不痛饮几回,往后出去可别跟人说你到过山西,不好使,没人相信。” 吴楚本是个爽快性子,听见他们两人这般说,又想着昨晚的吃食蘸了点陈醋,风味还真是不一样,便昂首拍着胸脯,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断头流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何况那点小玩意,等掌门的大事初定后,咱们约个时间,好好畅饮一番老陈醋。” 冯童见说,乐呵呵地又称赞了吴楚一回,鲁一心里不禁赞叹:果然是个江湖牛人,勇气可嘉。 谈笑时光易过,冯童和吴楚见众人已到齐,忙入了座。鲁一在凌灵身旁坐下时,见凌啸走了上来,在她耳旁嘀咕几句,心想自己昨天晚上端了他的摇钱饽饽,这糟老头子必不肯善罢甘休的,往后可要多注意着点了。 凌灵点点头,起身向众人说道:“今日请各位堂主和各位香主前来,乃是商议开山立派的大事。这头一件便是本派的名号,当年雁天大侠凭借风影神功问鼎泰山之巅,我等既是他的遗属,不如就以风影二字立派,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鲁一听了,灵光一闪,忙起身抢先喊道:“风影万年,掌门千秋!”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有两个机灵的立马跟着喊了起来,“风影万年,掌门千秋,小一爷千秋!”其他人一看,站队的关键时刻又到了,纷纷站了起来,高举拳头,使出吃奶的劲高喊起来,好让掌门和小一爷耳畔留下一些自己声音的印记。 凌灵微微一笑,摆了摆双手,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继续说道:“既然大家一致赞成,此事就定下了。十几年前,爷爷曾秘遣心腹冯童拜高人学艺,其中多有曲折,也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留待日后再慢慢向各位讲明。只是今日我唤他回来,却是为了这第二件事,如何才能让我风影派迅速崛起,好教其他宗派不敢觊觎,大家不妨先听听,有什么话也可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凌啸心里纳闷起来,怎么从没听老太爷提起过这件事情。 冯童暗道这小女子果然好手段,会心一笑,慢悠悠地起身,在一片目光的注视中走了出来,众人个个屏息凝神,等着听他的高论,冯童沉默片刻,问道:“大家想不想发财?” 众人一听,立刻哄堂大笑,纷纷笑着嚷嚷“你这不废话嘛,谁不想发财谁是乌龟王八蛋。”的话,鲁一眉头一皱,心想这家伙编什么喜剧台词呢,也不分分时候,凌灵似乎没有听见,依旧微笑着看着冯童。 冯童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那我今天就请大家把妨碍你们发财的东西都搬出来,往敞亮了说。” 第一卷 剑荡八方 第19章 风影崛起·四大天王 只见一人蹭地站起来,恨恨地说道:“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各管各的那一亩三分地,可是最近,偏偏有些人不守规矩,明争暗抢起来,让别人辛苦多年给自己做嫁衣裳,弄得弟兄们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找他们拼命,请问先生,这算不算挡住了我们发财的路子?” 冯童连连点头,说道:“算,当然算。” “不说别的,兄弟们提着脑袋拼命干活,可有些人仗着自己那几分脸面,绕开不打寻常百姓主意的规矩,唆使人欺负起其它堂口的弟子,如今还有些人家里揭不开锅呢,这又算不算挡住了弟兄们生活的路子?” 冯童依旧点头说道:“算,当然算。” 众人见有人开了头,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平日里的苦水尽数倒了出来,有埋怨营生太少的,有埋怨分配不均的,还有埋怨势力范围太窄的,冯童照单全收,外甥打灯笼般照旧点头连说“算,当然算。” “你可别光说不练嘴把式,说了这么大半天算,到底有什么办法解决解决啊!” 冯童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了下去。 鲁一听得分明,说到底是这些年光顾着窝里斗了,很多人连远门都没有出过,隔壁潜龙派的米啥滋味都没尝过,更别说把产业开到别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别地的银子收进自己的库房了。 可香饽饽只有这么大点,你一口我一口不停地咬,银钱自然就少了。 说道这里时,不禁有人大骂起来,说冯童拐着弯地说他们“没见过世面,是土包子。”鲁一忙打圆场,用“世界那么大,难道你就真不想去看看?”“今后可别后悔”等话,硬生生地将他们的嘴给堵住了。 常言道,肚子不管饱,上阵没动力。冯童支的头一招便是“赚钱,赶紧赚钱,卯足劲赚钱。”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齐力可搬山。要想发家致富,得要将众人拧成一股绳,最好的办法撤去现在的天龙堂、火凤堂、猛狮堂、恶虎堂、灵蛇堂、神龟堂六大堂口,把全派上下五百名弟子收拢重新分派。 依照冯童的意思,掌门生死事关全派安危,必将全派一百名高手抽出来组成“护派院”,选出一名德高望重的高手担任长老,执掌护派院,专司护卫掌门和总坛重任,兼司派内刑罚,单奉掌门调遣。 再选一百名骨骼、资质上乘的弟子组成“天武院”,选出一名武功绝顶的高手担任长老,执掌天武院,亲授院内弟子武功,专司本派和其他门派的外事争端,单奉掌门调遣。 除护派院和天武院外,新增左右副掌门的职位,重开六大堂口。 开风信堂,选出头脑机灵的弟子担任堂主,司职本派内外所有江湖经营和江湖消息事务,执掌各地分舵,单奉左副掌门调遣,分派骨干弟子五十名。 开内务堂,选出沉稳细致的弟子担任堂主,司职本派各色内务诸事,单奉左副掌门调遣,分派弟子五十名。 开金钱堂,选出账务精明的弟子担任堂主,司职本派银钱收支发放调度事务,单奉左副掌门调遣,分派弟子五十名。 开外务堂,选出口齿伶俐的弟子担任堂主,司职本派所有对外江湖交涉事务,单奉右副掌门调遣,分派弟子五十名。 开鲁班堂,选出精通机关的弟子担任堂主,司职本派所有机关设计建造事务,单奉右副掌门调遣,分派弟子五十名。 开天涯堂,选出熟知江湖的弟子担任堂主,司职本派在外分舵弟子扩充事务,单奉右副掌门调遣,分派弟子五十名。 副掌门和两院长老各司其职,直奉掌门命令。 六堂堂主和各香主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墙里的棍子,玩阴招啊,变着法儿地来把我们赶下去,顿时炸开了锅,说他居心叵测,用心不良。 凌灵见状,将台前的桌子一把拍了出去,直把院门打了个透明窟窿,正色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风影派的顶尖高手,我年纪轻,武功浅,正需要各位的保护,若是有人不愿意做这差事的,尽可大胆地提出来,我成全你们!” 众人一见她发怒,心想这哪里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分明是个活脱脱的“铁扇公主”啊,又见凌啸按剑在旁,只得忍气吞声,谁也不敢再言语一句。 凌灵稍缓片刻,继续沉脸说道:“既然没有人明着提出来,若是他日让我发现暗地里使绊子,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冯童继续说道:“趁着今天大伙都在,不如先将左右副掌门和两大长老推选出来,择日再选出六位堂主,如何?” 鲁一眼珠一转,说道:“依我看,这护派长老最是非同小可,除了德高望重让人心服口服之外,还必得忠心耿耿,否则弄出一个纸糊的架子,一烧就着,危及掌门和总坛,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走到凌啸身边,伸出两手比划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凌老爷子,凌家三代忠实的奴仆,目光敏锐,洞察一切,哪怕是一片树叶落下来,都能及时接住,不让它污了掌门的头发。” 接着,又将手扣住胸口,眉飞色舞地说道:“各位扪心自问,还有谁比凌老爷子更合适的!” 众人见状,忙附和说着“护院长老自然非凌管家莫属,大伙肯定没意见。”又有一人站起来说道:“就连这右副掌门的位子,我看小一爷也是当仁不让,这外务堂的活可不是人人都能揽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凌灵见鲁一颇得众望,眉眼渐舒,嘴角泛起一丝笑,顺势提出让吴楚担任天武长老,众人一听,心中大不服气。 凌啸德高望重,自然没得说,鲁一是掌门的屋里头的人,也得照顾着些,可是这吴楚初来乍到,竟瞬间踩在自己头上,纷纷不服。 虽说自称墨癫张牧的徒弟,但未经试炼,谁知道是不是哪里来的牛皮大仙,混吃混喝来了,六个堂主互相打个颜色,一齐站起来向吴楚挑衅,吴楚见状,心里飞快盘算起来,嘴里却连连说着“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迟迟不接招。 六人只道他“苗而不秀,是个银样蜡枪头”,只会嘴巴上热闹,立即嘲讽起来。 凌灵心里自然明白,问道:“若是你们敌不过他,又该如何?” 六人纷纷拍着胸脯,轻蔑地说道:“我们便答应他做天武长老。” 鲁一不住地发笑,心想这可真是飞蛾撵蜘蛛,自找倒霉,不过也好,好教这群窝在井底的蛤蟆见识见识井外的天到底有多大。凌啸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 吴楚看见掌门使眼色,不禁爽口大笑,自打离家的时候起,自己等这个机会整整等了十八年,今天终于守得云开见晴日了,笑眯眯地伸出右手,又勾了勾手指头,才缓缓闭上眼睛。 六人一看,发出阵阵冷笑,立即抢攻上来,将至吴楚跟前时,才见他施展开来。 冯童看得清楚,脚步如鬼魅般在六人中间轻移闪动,看似凌乱却步法线条分明,一副老鹰赶鸡图正在地上显现出来。 六人瞎猫捉耗子般打了半天,竟不曾摸着吴楚半点衣襟,才知道这回是遇上了一尊真佛,心中叫苦不迭,又拉不下脸皮认输,只得硬着头皮和他周旋。 忽见吴楚蓦地跃身一旋,发丝横空乱舞,却不似张牧那般直指对方要害,只打向六人后背,嘴里喊着“雄鹰啄鸟”,六人顿觉手中武器脱落,立时动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