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英雄人物》 第一章 江水流尸 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长江。 浪涛滚滚。 万古恒流。 源出青海巴颜喀喇山南麓。蜿蜒万里东奔入海,沿途开创出无数奇景和险滩,从古至今,长流不竭,乱石崩云,惊涛裂岸,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人事有代谢,江山永不改。 它,历经千朝百代,看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而景色依旧。 就中以三峡的景色最美,若论江流最险之处,当推流经蜀境的不语滩、剪刀峡和鬼门关了。 这些地方江狭流急,怒涛澎湃。行船经此,险象环生,真如进了鬼门关一般。 过鬼门关,江面渐阔,岸山重叠,风景如画,使人顿释重负,心胸为之豁然开朗。 顺流而下,又六十里是涪陵县。 坡在南岸,倚山面江,城北江中有歇神滩。 歇神滩并不美,但它有个悲怆的典故,传说三国猛将张飞被部下杀害后,他的首级曾飘流至此。 这里,四周的景色也不坏,夹岸全是巍峨怪石,也有上摩云汉的大岩壁,飞湍落瀑,白云绿树点缀其间,江中经常有渔船舢板出现,唐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颇可为这里写照。 在歇婶滩附近的两岸上,绿林蓊葱间,有一间离群而建的茅屋。 它,中间是厅堂,左右各有一耳房,像名山隐士般屹立在江畔上。 江边,停泊着一艘小渔船,在粼粼波浪上轻轻摇荡着…… 这是七月一日的清晨。 七月一日,俗称开鬼门,许多游魂孤鬼,都要在这一天出来觅食。 但这一天的天气很好,晨雾氤氲中,朝阳探了头,射出万道金光,宛如在江面上泼了一层水银,成笔直一线,看去又像一把剑。 一位老渔夫,嘴上咬着一支烟杆,负手由茅屋里踱了出来。 他的岁数并不很大,约只五十六七岁,脸上也还有中年人的余韵,但头发却已斑白,看起来是个饱经忧患的人。 身上虽作渔人装束,步履却甚沉稳,神态亦极洒脱,一对眼睛更充满光辉,好像体内仍有一股不可熄灭的火焰。 一句话,他绝不是个普通渔人! 他踱到江边,伫望良久,才折身沿江畔而行,走入一片竹林中。 竹林中,有三座坟墓并排着。 由左而右: 第一座坟墓刻的是“神州一剑涂啸天之墓”! 第二座是“玉箫书生丘清泉之墓”! 第三座“武林豪客归扬铭之墓”! 那三座坟墓大小相同,而且排列整齐,就好像他们生前是好友,死后便定居一地似的。 但从墓碑的新旧上看,却可看出他们不是同一天死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的墓碑石座已生满青苔,可见逝世已久,玉萧书生丘清泉的墓碑较前者为新。 而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墓碑更新,葬下的时间似仅一年…… 老渔人在三座坟墓前站住,面向大江,静静的望着,他嘴上的烟杆已熄,却还在轻轻抽吸着似正陷入沉思遐想之中。 他双目发直,目光呈现一片迷惘,脸上的神情,也呈现一片迷茫。 过了好一会,他才徐徐转身,视线投向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坟墓旁边的空地,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复杂,但可以看出他心中似乎在想:“这块空地仍可再埋下一人……” “爹!爹!您在哪里?” 忽然,从茅屋那边,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呼唤声! 老渔人答应道:“翔儿,爹在此地。” 一个黑衣少年闻声而至。 他年约十八九岁,身高五尺,长得很结实,也很英俊,头戴一顶竹笠,层上挂着一袭渔网。 虽是渔家子弟,但和他父亲一样,有一种与一般渔人不同的高贵气质! 他看见父亲站在邪三座坟墓前,神色微微一怔,说道:“爹,孩儿要下江了。” 说毕,掉头欲去。 老渔人道:“等一下,翔儿!” 少年刹住脚,他感觉出父亲的语气和往日不同,因之在转回身子时,面上现出了惊讶之色,问道:“甚么事?爹。” 老渔人道:“你过来,爹有话跟你讲。” 少年走到他眼前,瞥了那那三座坟墓一眼,讶然道:“爹,甚么事呀?” 老渔人神情一片严肃,缓缓道:“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吗?” 少年有点恍然,道:“对了,今天是七月一日……” 老渔人凝视着三座坟墓,轻轻颔首道:“嗯,今天是他们三人的忌辰,咱们应该为他们烧些冥币才是,屋中篮子里有香和冥纸,你去拿来。” 少年应是而去。 不久,取来了一束香和三叠冥纸。 老渔人先点燃了九支香,分别向三座坟墓拜了几拜,在每座坟前插上三支香,然后说道: “来,把冥纸烧了。” 少年在第一座坟墓前蹲下,拆开一叠冥纸,点上了火。 火焰熊熊而起,在冥纸堆上摇晃着,把少年带回三年前的一天早晨…… 三年前。 七月一日的早晨。 他和父亲下江捕鱼,地点是在歇神滩右方附近,一切情形和平日并无不同,可是到了晌午时分,他们正要开船回家时,瞥见从上流飘来了一具尸体! “翔儿,咱们积点阴德,把他捞上岸掩埋了吧!” 尸体捞上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一具寻常的死尸死者胸口被刀剖开,一颗心不见了! 另外,他们在死者的颈上发现一块竹牌,上面刻着七个字:“神州一剑涂啸天!” 不错,死者确是名扬天下的大剑客神州一剥涂啸天! 他们父子都知道这个人,老渔人还曾见过这个人,指出死者确是涂啸天不错。 涂啸天为何被杀害了呢? 他俩不知道。 他们把尸体带上岸,埋在竹林中。 两年前。 仍是七月一日的早上。 他们已不记得这一天是涂啸天的忌辰 他们从不把今天是几月几日放在心上 照往常一样,又下江去捕鱼。 地点,仍是歇神滩的右方江面,因为这一带的鱼最多,每天都能满载而归。 到了快近中午之时,又见从上流飘来了一具尸身。 他们又将尸体捞起,又发现尸体的不寻常。 尸体的心口上,深深插着十三支箭。 那真所谓乱箭穿心。 随后,他们又在死者的头上发现一块竹牌,上面刻的是:“玉箫书生丘清泉”! 一年前。 依然是七月一日。 老渔人因患风湿已不下江捕鱼,由少年单独下江,他仍在老地方捕鱼,将近午时,他又捞到了一具死尸。 死尸的双目被挖掉了。 颈上的竹牌,刻的是:“武林豪客归扬铭!” 也是一位名满江湖的武林高手! 今天。 又是七月一日。 少年已经忘记了。 而老渔人却没有忘记,他等待今天已经等待了三百六十五天! 冥纸已成灰。 少年从回忆中醒来,慢慢拾起头,望着父亲,道:“爹……” 老渔人喟然道:“是的,今天是七月一日,可能又有一具尸体会漂流到歇神滩,你多留意就是了。” 少年站立起来,扬扬剑眉道:“我们为甚么不能把那杀人恶魔找出来?” 老渔人苦笑道:“又不知他是谁,到那里去找他呢?” 少年道:“他一连三年都在这一天杀人,而且把尸体抛入江中,孩儿猜想他必是住在江边,我们沿江寻去,也许能找到他!” 老渔人摇摇头,又苦笑道:“沿江寻去?你知道他住在哪地方的江边?你知道这条长江有多长?而且,纵然找到他,我们爷儿俩又能把他怎样?” 少年道:“爹是说他武功很高?” 老渔人点点头道:“是的,涂啸天、丘清泉和归杨铭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他能够杀死他们三个人,就表示他的武功已高到十分可怕的地步,绝不是我们爷儿俩所能制服的。” 少年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他叫华云翔。 他父亲叫华玄圃,十几年前,“大儒侠华玄圃”六个字在武林中是个响当当的字号,名气绝不在“神州一剑涂啸天”等人之下,但不知为了何故,他突然退出了武林,带着儿子迁居到此,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老渔人。 华云翔开始懂事的时候,就对父亲的归隐感到不解,虽熊老人有着合理的解释:“你娘死了,爹为了照顾你,不得不退出武林。” 但是他觉得父亲的隐退另有原因,因此这些年来,他对父亲始终不大了解,就像现在老人的不过问涂、丘、归三人被杀害之事,使他很感奇怪和失望,他很希望父亲不是一个意志消沉的人物。 “翔儿。” “嗯。” “你是否觉得爹太缺少义侠心肠?” “不……” “爹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这种想法,但是你该知道武林中的是非是说不清的,你认为这三位武林高人死得太惨,但也许他们确有该死之罪呢!” “但爹不是说过他们都是声誉卓著的大侠客么?” “是的,但每个人的品行是不可能自始至终完美无瑕的,有时一个正直的人也会干出伤天害理之事,爹曾说过,人是灵性与兽性的混合,虽然灵性经常能压制兽性,但有时候兽性也能战胜人性。” “………………” “爹还有一种心意想告诉你,这些年来,爹虽然传授你武功,可不希望你恃技去闯荡江湖,爹的用意,只要你健身防身而已!” “………………” “武林,是一池混浊的水,任何人淌了混水,就很难抽身而退,要不停的杀!杀!杀! 以杀来保护自己,然而任何人都无法每战必胜,于是总有一天,杀人的也将被人所杀,结束了宝贵的性命,辜负了父母对他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爹,孩儿并无闯荡江湖的打算!” “很好,你去吧!” “是!” “还有,多留意一下江上,如发现又有尸体飘来,仍应将他捞上岸来,我们爷儿俩虽不能替他们报仇,但为他们掩埋遗体却是应该的。” “是的。” 华云翔乘上渔船,操桨向江上驶去。 每天早上,他都要下江捕鱼,然后到了晌午时分,收网回家,在家里吃过饭后,再桃着鲜鱼入城贩卖,换取父子俩的生活所需……… 这一天的天气的确很好,太阳虽已升到山头上,江上却很凉爽,清风拂面,沁人心脾。 他仍然把船驶到歇神滩右方的江面上落碇,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他把渔网张挂起来,再慢慢的让它沉入江中。 他们父子在这里捕鱼已有数年之久,因为这是一块鲤鱼继集之处,每次把网拉上来时,网里总有几尾蹦蹦跳跳的鲤鱼。 但是这一天,他已无法专心注意捕鱼,他频频的向上流望去,明知前三具尸体都是在晌午时分才流到歇神滩的,今天如果仍有一具尸体流来,也必定是在晌午时候,但他仍频频向上流搜望。 今天会有第四个被害者的尸体流来么? 如有,他会是谁? 那个杀人的恶者,他为何而杀人? 又为何选定七月一日这一天杀人? 七月一日鬼开门,莫非那杀人恶魔真是个鬼魂不成? 最先的一个鬼魂找上“神州一剑涂啸天”来代替,第二年涂啸天的鬼魂再找上“玉箫书生丘清泉”去代替,第三年丘清泉再找上“武林豪客归扬铭”来代替? 不!不!这是无稽之谈! 涂、丘、归三人一定是被人杀害的! 因为“玉萧书生丘清泉”是被十三支利煎射死的,鬼魂绝不会使用人世间的武器,也不会挖去人的心肝和眼睛……… 鱼网拉上来,网里蹦跳着几尾鲤鱼。 华云翔把鲤鱼一一捉入鱼篓,然暖又将鱼网沉下去。 太阳还在东方天边,但他仍情小自禁的频频了望上流的江面。 这一带水势不疾,波浪起伏不大,如有甚么东西浮在江面上,是很容易发现的。 这时,江面上甚么也没有,只有两艘货船远远面来。 华云翔又将鱼网拉起,把捕获的鱼捉出,塞入鱼篓中……… 终于,太阳已升到头上了。 这已是该回家的时候。 而江上仍无流尸出现。 华云翔感到一丝欣慰,他收起鱼网,一面自言自语道:“也许残杀已经结束,那杀人恶魔只要杀害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三人而已,因此今年小会再有第四具尸体出现了。” 但是,他没有接着收起船碇,觉得他应该再多等一会儿,因为他想到那杀人恶魔虽可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候杀人,但尸体却不一定能在同一时候飘流到歇神滩。 他在船尾上坐下,一眼不瞬的注视着江面,心头不免有些紧张。 忽然,他跳了起来。 来了么? 是的,他看见一截很像尸体的东西,正由上流载浮载沉飘流过来。 他确信那是尸体不错,因之立即入舱取出一只铁钩,装上一支长竹杆,准备捞取那具尸体。 那具尸体,正朝他的船飘来。 转眼间,已飘流到近处。 他正要伸出竹杆,却突然怔住了。原来,漂流而来的不是尸体,而是一截木头,由于它在江上载泽载沉,因此看去很像一具尸体。 他不禁失笑的透了一口气,把竹杆放下,喃喃说道:“嘿,真是开玩笑!” 一语方毕,他突又俯身抓起竹杆,疾速的向江上伸去 向一具真正的尸体钩去。 一点不错,是一具尸体。 尸体是随在木头后面飘来的,由于木头的目标较大,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因此没有发现随在木头旁面的尸体。 还好他眼明手快,总算钩住了尸体。 他把尸体钩到船边,定睛一瞧,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叫道:“老天,竟是一具无头尸!” 不错,尸体的头已不见,那是被人用刀斩下的,颈口很平,还有一些血丝由颈口溢出,颇见刚被杀害不久! 尸体身上穿的是一袭华贵的文士衫,瞧年纪很不满六十,似是一位儒者。 华云翔去年已单独捞过一具水流尸,故今天已不象去年那样激动慌乱,他熟练的探出右臂,一把抓住死者的腰带,将他提上船。 果然又是一个被害者! 一连四年,都在七月一日这一天! 所不同的是每一个被害者的死状,第一个涂啸天被挖了心肝,第二个丘清泉被十二支利箭射中心房,第三个归扬铭被挖了双目,而今天的第四个被斩去了首级! 这意味着甚么? 这人是谁? 华云翔一想到“这人是谁”的时候,立刻动手搜索尸身上必然有的一块竹牌,前三个被害者的颈上都挂着一块刻有死者姓名绰号的竹牌,而今天这个被害者的头没有了,竹牌自然不能挂在颈上,但一定改系在身上的某一处。 果然不错,他在尸体的右腕上找到了竹牌。 而当他一双眼看清竹牌上的刻字时,他顿时面色大变,骇叫了起来。 原来,竹牌上刻的是:“大儒侠华玄圃!” 他父亲的名号! “不!不!不!不可能,这不是我爹!我爹今早不是穿这样的服装……” 他一边叫喊,一边用发抖的双手摸着尸体的四肢,一颗心渐惭住下沉,浑身阵阵发着寒颤。 他父亲的身上虽无特征,但儿子辨认父亲,是一眼就能认出的,正如父亲一眼就能认出儿子一样。 他一见那竹牌上的六个字,便一眼认出尸体是自己的父亲不错! 他直直的瞪着父亲的无头尸,面上肌肉痉挛不止…… 良久良久,他才发狂似的拉起船碇,抓起浆板,运浆如飞,向家里驶去。 一路上,他感到脑门晕眩,天地在眼前旋转,但他终于把船驶回到岸边。 他扔下浆板,抱起无头尸体跳上岸,拔步向家门奔去,一边奔路一边大叫道:“爹! 爹!”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父亲还在屋中,像往日一样,正在厨房里烧午板。 “爹!爹!” 他嘶声呼叫,疾冲入屋。 厅堂上没有人! “爹!爹!您在那里?” 他冲入房中,没有人,再冲入厨房,也没父亲的一点影子! 而且,厨房的炉灶没生火!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父子只在决定一起入城的那一天,他们才不生火,而且他父亲很少单独入城,更不会不告而去! “爹!您在哪里?您在那里啊?” 他飞奔出屋,四下找寻着,呼唤着,然后脚步渐渤慢下来,最后在厅堂门口瘫痪的跌坐下去,心死了! 他抱着父亲的无头尸,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 太阳西沉了。 他仍然不动。 夜色降临了。 他依然不动。 他希望这是恶梦,他经常做恶梦,但每次醒来发觉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而眼前的一切情景依旧时,他会感到欣慰无比,现在他就想等待那种情形,等待一眨眼间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 第二章 磨刀老人 又一天的曙光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轻轻的把父亲的无头尸放落地上,慢慢的站立起来。 他由屋里取出一把锄头,走入竹林中,在“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坟墓边,一锄一锄的掘下去…… 他们父子没有亲友,他们父子也没有积蓄,因此他现在所能做到的,就是用一张草席包裹父亲的遗体埋下去。 不久,他已将父亲埋好,再找来一块石板,在石板上刻下“先父大儒侠华玄圃之墓”十个字,把它安置于坟前。 一切都弄妥了,他跪下拜了几拜,随即起身走到江边,跳上船,把船上的鱼网扔上岸,把鱼篓里的鱼倒入江中,便操桨溯江驶去。 直到现在,他都不感觉饥饿,不感觉疲倦,也始终没流下一滴眼泪。 他的心神一直处在麻木的,恍惚的情况中。 他只有一股坚定的意志,这股坚定的意志使他有力气驶船,即使迎面而来的是一道瀑布,他也有勇气把船开上去 他要去找那个杀人的恶魔! 他确信那杀人恶魔就在上游不远的地方,因为他捞到父亲的遗体时,父亲的遗体还有血丝淌出,也许父亲被害的地点就在前面不远的鬼门关上。 江水迎面奔腾而来,似乎可以一口把他的渔船吞掉,但他毫不气馁,前进的速度虽慢,他却不在乎,不停不歇的逆水驶去! 驶上七八里,驶出了一大片千仞峭壁,他才把船靠上南岸,徒步沿着起伏如浪的山峦走去。 他们的家在长江南岸,因此他断定父亲是在南岸的某一处山上被杀的,他认为只要沿着江岸向前搜索,必可找到父亲被害之处。 唯一使他担心的是:那杀人恶魔可能已经逃了! 行行复行行,翻山越岭的走了四十乡里路,没有任何发现,而天色又渐渐黑下来了。 他的脚步已呈跄踉,但他仍然不停止,仍然一直向前走,一步不停的向前走。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间草屋前。 这间草屋和他们的家一样临江而建,有灯光由屋中射出,看上去也是一户捕鱼为生的人家。 华云翔站住了脚步,身形摇晃着,无力的开口赋道:“屋里有人么?” “谁呀?”话声中,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 这个中年妇人穿的是粗布衣裙,但姿色不恶,气质也比一般打鱼的妇女人家要脱俗得多! 她看见华云翔一副疲累不堪之状,很惊讶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到这儿来干什么?” 华云翔强打精神的拱手道:“这位大嫂,小可向您打听一件事……” 中年妇人道:“甚么事?” 华云翔道:“昨天早上,大嫂可曾看见有人由你们这儿经过?” 中年妇人道:“没有呀!我们这儿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一个生人,你在找谁?” 华云翔没有会答,他摆头四下望了望,又问道:“请问,大嫂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中年妇人道:“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我丈夫去世了,我儿子出外谋生,只留我一人在家……” 语毕,脸上露出凄凉之色。 华云翔沉默有顷,道:“大嫂可否让小可在檐下坐一坐?” 中年妇人道:“你可以到屋里来坐。” 华云翔道:“不,小可就在檐下坐坐,马上就要走了。” 说着,走去檐下坐下,背部靠上墙壁。 中年妇人道:“还是到屋里来歇歇吧!坐在这外面是不行的,会招凉!” 华云翔摇摇头。 中年妇人带着怜悯的眼光打量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华云翔道:“华云翔。” 中年妇人又问道:“你家在何处?” 华云翔道:“在歇神滩附近。” 中年妇人吃惊道:“歇神滩?那距此好像有五十多里远吧?” 华云翔道:“是。” 他很想不回答,很想静静的歇息一会儿。 但是中年妇人却对他生起很大的好奇心,再追问道:“你们是干甚么的?” “捕鱼,”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找人。” “找谁?” “一个杀害我爹的恶魔。” “嗄!你爹被人杀死了?是怎么回事呀?” “……” “你……你看样子又累又饿,我去弄一碗粥给你喝喝。” 她说毕,走入屋里去了。 但等她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粥时,华云翔已经睡着了,头歪在一旁,睡得很酣。 她张口想喊醒他,但看他睡得那样酣,便不忍吵醒他,把热粥端回屋里,拿出一床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他原打算坐一会便继续上路,岂知竟一觉睡到天亮! 晨鸟悦耳的啼声,把他吵醒了。 他徐徐睁开眼皮,一眼瞥见身上盖着棉被,刹那间以为是在自家床上,以为前此的一切全是一场恶梦,心中一喜脱口喊道:“爹!爹!” 中年妇人由屋里转出,脸含浅笑道:“你醒来了,你爹在那里呀?” 华云翔头上像挨了一棒,心头一阵绞痛,这才情不自禁的掉下了眼泪。 一切都是真的,是血淋淋的事实,父亲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 他努力想抑制悲痛,仍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中年妇人面上也流露出同情的悲伤,说道:“别哭了,你能告诉我你爹是怎么被人杀害的么?” 华云翔低头痛哭不已。 中年妇人叹息一声,缓缓道:“也好,你若想哭个痛快,就尽情的哭吧,积压在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华云翔突然站起,道:“我要走了!” 中年妇人道:“等一下。” 她急急入屋再端出一碗热粥,递给他道:“前面不远就是鬼门关,很难行走,你最好先喝下这个再去。” 华云翔接过热粥,一口喝下,把空碗递还给地,拱手道:“谢谢,容后图报!” 语毕,拔步便走。 他仍沿着江岸一路向前搜索,走了三四里路,已到鬼门关。 鬼门关是长江最险的一段水路,江狭流急,两岸是高耸入云的峭壁,普通人是绝对爬不上去的。 他看到那巍峨高耸的峭壁,心中便有一种预感,相信父亲被害之处,必是在那鬼门关的峭壁之上,因此立刻加快脚步奔去,向上攀登。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置身于鬼门关最高的一座峭壁上,他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脚,仔细的四下搜索着…… 突然,他发现了 发现了几滴血! 是在一块濒临大江的岩石上,血已干了! 他面上又起痉挛,神情激动地道:“这一定是爹的血!爹一定在这里被杀害的!” 但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又自言自语道:“不,爹的遗体是在这里被抛下的不错,但不是在这里被害的!” 理由是:岩石上只有几滴血,假如是在岩石上被杀害的,石上必有大量的血! 那么,爹是在何处被杀的呢? 他转头向南望去,立刻又发现了几滴血,当即折身向南走去。 峭壁上是崎岖不平乱石杂陈的峰巅,他才走到第二处血迹,接着又看见前面有血迹,原来血是从南方峰巅上一路滴过来的。 他便循着血迹向前走,走了数十丈,陡地刹住了脚步,面上露出震骇之色! 原来,他看见了四个人 四个石头人! 是四具翁仲么?不是! 石翁仲是肃立的,而那四个石头人却是跪着的,而且每一个的相貌和姿式都不相同! 那是四具用石头雕刻出来的人像! 再定睛细观,华云翔的面色更是阵阵发白,目瞪口呆的怔住了。 因为,他已认出了四个石头人的面貌。 由右而左,第一个石头人是“神州一剑涂啸天”! 他双腿并拢跪着,抬头向天,双手紧抓着洞开的胸口,好像他的胸口是被自己的双手撕裂的。 第二个石头人是“玉箫书生丘清泉”! 他也是双腿并拢跪在地上,抬头向天,所不同的是他双臂张开,心中上挥着十三支铁箭! 第三个石头人是“武林豪客归扬铭”! 他一样跪在地上,双手按在膝上,头略低垂,目中无珠,雕刻出被挖去双目之状。 第四个石头人正是“大儒侠华玄圃”! 他跪着,颈上无头,头托在他伸向前的双掌上,那样子就像他自己砍了了头,心甘情愿的要把自己的首级奉献给人! 总之,和真人的死状一样,一个被挖去心肝,一个乱箭穿心,一个被挖去双目,一个被斩了头! 华云翔惊愕万分,呆立良久,才想起要找那个杀人恶魔,当即一个箭步跳过去,在四具石雕像的周围搜索起来。 但找了一遍又一遍,却未见到那个杀人恶魔的一点踪影,分明杀人恶魔不是住在峰巅上,他杀了人安放了石雕像后,早已离去了。 华云翔双目发赤,似要射出火来,一边搜索一边大叫道:“魔头!你在哪里?你给我滚出来!” 没有! 除了四具石雕像之外,甚么也没有! 华云翔悲愤已极,颓然在父亲的石雕像前坐下来。 他低头默默的流着眼泪,一会之后,才抬头望着苍天,喃喃道:“老天,他是谁?他为甚么杀了人,还要雕刻出被害者的身像放在这里?” 苍天无语! 他又垂下了头,心中充满了悲痛和困惑,他有许多死结解不开,首先他想到了父亲被害时身上所穿的那袭衣服,他记得父亲的衣箱里确有那袭衣服,那是以前他父亲行道江湖所穿的,后来归隐江边之后就不见他穿了,他为甚么突然又穿上那件旧衣呢? 如果那是父亲自动穿上的,便表示父亲已预知将被杀害,既然如此,他必知杀人恶魔的姓名来历,他为甚么始终隐而不宣? 爹是打不过杀人恶魔而被害的? 抑是像石雕像那样,心甘情愿献出首级? 为甚么? 为甚么啊? 蜀东万县东南两百四十里处,有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名叫“磨刀溪”。 磨刀溪上住着一位磨刀老人,他每天外出为人磨菜刀磨剪刀,经他磨过的刀,锋利无比,因此远近闻名,但人们只知道他“磨刀老人”,知道他的姓名的人很少。 华云翔是少数知道“磨刀老人”的姓名的一个。 他非但知道“磨刀老人”姓芮名斌,且知他是一位武林高人,因为“磨刀老人”是他父亲唯一有连系有来往的朋友。 他现在来到了磨刀溪。 磨刀溪是个大镇,除了镇上之外,镇外也还住着不少人家。 华云翔只知“磨刀老人”住在磨刀溪,却不知他住在磨刀溪的何处,他问过了许多人,人人都知道“磨刀老人”这个人,却没有一人知道“磨刀老人”的住址。 磨刀老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看来平凡庸俗,其实神秘莫测! 华云翔只好到处寻找,希望能在街上碰上他,可是走遍了整个镇上,却没见到他的影子。 他改向镇外寻找,走到一片村庄上,终于听到“磨刀老人”的声音了! “磨菜刀磨剪刀!磨菜刀磨剪刀……” 多么好听的声音! 华云翔循声赶过去。 磨刀老人背着他的磨刀工具,正迎面走来。 他年已八旬开外,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身穿一件破棉袄,腰上束着一条黑带,脚系草鞋,小腿肌肉很丰满,可以看出他是个体格健壮的老人。 华云翔急迎上去,如见亲人般的喊道:“芮老伯!” 磨刀老人脚下一刹,双目精芒隐透,等到认出了华云翔后,脸上才升起惊喜之色,叫道: “啊呀!你是玄圃的儿子华云翔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华云翔苦笑了一下,没有立刻作答,他在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使它流下来。 磨刀老人似已看出华云翔神色有异,不禁讶然道:“你怎么啦?” 华云翔仍未回答,他怕自己一开口说话,眼泪就会掉下来。 磨刀老人更为诧异了,注目问道:“你是来找老朽的么?” 华云翔点了点头。 磨刀老人欣然道:“很好,你跟老朽来,咱们回家去说话!” 说着,领路前行。 华云翔随后跟上,乘机抹掉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磨刀老人一边走一边说道:“好久没去你家了,令尊还好吧?” 华云翔道:“好。” 磨刀老人很高兴,笑道:“前几天老朽还想到你们爷儿俩,正想过几天去找你们爷儿俩要鲤鱼吃呢!” 华云翔又没有回答。 磨刀老人掉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孩子,你受了甚么委屈?” 华云翔道:“老伯,等到了家,再容小侄详细奉告吧!” 磨刀老人说了声“好”,便不再开腔,默默的在前领路。 走出村庄,转南行约半里,到了一座破祠堂外。 磨刀老人笑道:“这就是老朽的窝,一间断了香烟的破祠堂,你一定感到很奇怪吧?” 祠堂虽然破旧,仍可避风雨,里面有一张竹床,壁上挂看几件旧衣,地上摆看一些炊具,此外别无他物。 磨刀老人进入堂内,把工具卸下,笑道:“坐!坐!待老朽生火煮一壶茶来喝喝……” 说毕,立刻在炉边蹲下,动手生火。 华云翔道:“老伯,小侄不渴,您别忙了。” 磨刀老人道:“不喝茶,也要吃饭,老朽今早买了半斤猪肉,一颗大白菜,咱们来吃猪肉炖细粉怎么样?你受了甚么委屈?告诉老朽,老朽可以替你解决,不过下次去歇神滩,你可得捉几尾大鲤鱼让老朽打打牙祭,老朽已好久没吃过红烧鲤鱼啦!” 华云翔道:“老伯,我爹死了!” 磨刀老人浑身一震,整个人僵在炉边,隔了好半响,才慢慢掉头望他,不胜惊愕地道: “怎么死的?” 华云翔泣然泪下,道:“被人杀死的,日期是七月一日,像神州一剑涂啸天三人一样,尸体被抛入江中,流到了歇神滩……” 把经过及所发现的情形说完,他又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磨刀老人曾不止一次去过歇神滩,故对涂、丘、归三人之死都知道,但他年纪太大了,和华云翔的父亲一样不愿再过问武林是非,因此未去追查凶手,现在一听“大儒侠华玄圃” 也遭到了与涂、丘、归三人同样的命运,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他神情严肃的沉默良久,才开声道:“你除了发现鬼门关上那四具石雕像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华云翔摇头道:“没有。” 磨刀老人凝目又问道:“没有那凶手的一点踪迹?” 华云翔道:“没有,小侄在那上面搜索了一天,连凶手的一个脚印也未发现。” 磨刀老人精眸闪动着,再问道:“那四具石雕像,是在山上雕刻的?或是从别处雕刻好再搬上去的?” 华云翔道:“好像是在别处雕刻好再搬上去的,因为山上没有一点雕刻的碎石。” 磨刀老人起身负手踱来踱去,沉吟道:“哼,凶手每年七月一日杀害一人,又雕刻被害者的石像摆在鬼门关上,这算甚么名堂?” 华云翔面含悲愤道:“那恶魔选定在七月一日杀人,也许没有甚么特别的意义,他可能是花一年的时间雕刻好一具人像,把它搬上鬼门关,然后再杀害那个人!” 磨刀老人道:“他雕刻被害者的石像摆在鬼门关上,用意何在呢?” 华云翔咬牙切齿道:“是对死者的一种凌辱!” 磨刀老人道:“如是凌辱,那便是仇杀。” 华云翔道:“不错,是仇杀!” 磨刀老人停止踱步,注目问道:“你从何断定是仇杀?” 华云翔道:“因为我爹知道那恶魔是谁!” “哦?” “那天早上,我爹特别劝告小侄不要去闯荡江湖,他说武林像一池混浊的水,任何人淌了混水,就很难抽身而退,要不停的杀戳,以杀来保护自己,但杀人的总有一天也会被杀,结束了他宝贵的性命,辜负了父母对他的养育之恩 这分明是临别赠言! 后来,小侄捞获他老人家的遗体时,发现他身上穿着一件十几年前的旧衣,那应该是他自己穿上的,由此可知他老人家已知那恶魔要下手杀害他,既知那恶魔将下手杀害他,自然知道那恶魔是谁!” “令尊从来不曾告诉你他结了甚么仇家么?” “是的,有关他以前的一切,他从不肯告诉小侄,这就是小侄今天来找您老人家的原因,您老人家是我爹退隐后唯一有来往的朋友,小侄想您老人家对我爹以前的一切必甚清楚。” 磨刀老人面上露出了苦笑,摇头道:“不,老朽对令尊以前的一切并不清楚!” 华云翔失望地道:“可是,您老人家和我爹相交多年,怎会不知道我爹过去的一切呢?” 第三章 福记铁铺 磨刀老人道:“不错,老朽与令尊相识已有十多年之久,老朽大令尊二十多岁,我们可说是忘年之交,十多年前,我们在一个偶然的情形下结识,那时我们都已不在江湖上走动,由于趣味相投,就成了好朋友,但是令尊从不问老朽的过去,老朽也从不问他的过去,我们只交现在,不交以往,我们就是这样‘推心置腹’的一对好朋友。” 华云翔叹道:“但是,您老人家总该知道有关我爹以前的一些传闻吧?” 磨刀老人颔首道:“是的,在与令尊结识之前,老朽就听过令尊‘大儒侠华玄圃’的大名,大家对令尊的为人都很称赞、因为令尊文学武功均有超人的成就,而且秉性耿直,古道热肠,经常在江湖上锄奸扶危,因此赢得‘大儒侠’三个字的美号。” 华云翔道:“我爹既然经常行侠仗义,势必也得罪了不少人?” 磨刀老人道:“那是当然,不过你要知道,令尊‘大儒侠’三个字并非指他文学好,乃指他行事有儒者之风,他对歹徒从不赶尽杀绝,因此你所说的仇杀,老朽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不可能有人如此痛恨令尊,而对他下此残暴的手段!” 华云翔道:“但是,从我爹对我的劝告以及换穿旧友这两件事上看,分明我爹是认识那恶魔的啊!” 磨刀老人点点头,长叹不语,显然他对“大儒侠华玄圃”之死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来。 华云翔道:“那天早上,我爹还说了一句话,他对涂、丘、归三人之死,竟说他们可能有该死之罪,他还说一个人的品行是不可能自始至终完美无瑕的,有时一个正直的人也会干出伤天害理之事,从这些话看,难道说涂、丘、归三人和我爹早年曾经……” 磨刀老人摆手打断他的话,面呈严肃道:“孩子,你不该怀疑令尊,虽说善恶只隔一层薄纸,虽说老朽对令尊过去的一切不了解,但是老朽敢说令尊绝对不是一个曾经干过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华云翔默默有顷,又道:“我对我爹的隐退也不大了解,他老人家虽曾解释是为了照顾我,但我总觉得他的隐退另有原因……” 磨刀老人注目道:“你是说:令尊的隐退可能与今天的被杀有关?” 华云翔点了点头。 磨刀老人注目道:“老朽觉得不会有甚么关系,令尊隐退的理由是很充分的,你想令堂死了,令尊怎能带着你一个小孩子在江湖上行走?” 华云翔道:“但是这几年小侄已经长大了,而我爹今年也不过五十六岁,他为何甘愿在歇神滩长住下去呢?” 磨刀老人道:“一个人若过惯了平静安适的日子,是不想再动的,就如老朽,老朽以前也是飘泊无定到处为家的,后来到了这磨刀溪后,由于日子过得平静安适,便不想再动了。” 说到这里,他又蹲到火边继续生火。 华云翔查不出父亲被害的一点原因,内心痛苦万分,道:“看这情形,小侄如想找到那杀人恶魔,只好回家等待明年七月一日的来临了!” 磨刀老人一面洗米下锅,一面说道:“你以为那人明年七月一日还会杀害一人?” 华云翔道:“是的,他总不会只杀到我爹为止吧!” 磨刀老人道:“要在家里等待一年之久,那是一件痛苦之事,老朽觉得你现在有三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路是去找寻涂啸天、丘清泉和归扬铭三人的后人,他们三人的亲人也许对你的追查凶手有很大的帮助……” 华云翔插口问道:“涂、丘、归三人有后人么?” 磨刀老人道:“没有妻儿,也有兄弟!” 华云翔道:“老伯可知他们三人家在何处?” 磨刀老人摇头道:“老朽不知,不过他们三人都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人物,想来不难打听出来。” 华云翔道:“第二条路呢?” 磨刀老人道:“第二条路,去找‘鬼斧神工阴怀仁’!” 华云翔一怔道:“鬼斧神工阴怀仁是谁?” 磨刀老人道:“中原最著名的一位雕刻师傅,他擅长雕刻人像,龙柱、石狮等物,许多著名的庙宇的雕刻物、都是他的杰作,照你所说,那凶手既能把石雕像雕刻得栩栩如真,其人必是一位雕刻师傅,如果‘鬼舞神工阴怀仁’肯同你去鬼门关,说不定可从石像雕的手法上指出凶手为谁。” 华云翔闻言色喜道:“他住在那地方!” 磨刀老人道:“据说住在重庆府,你若到了重庆府,随便向寺庙的人一打听,大概很容易找到。” 华云翔道:“他是不是练家子?” 磨刀老人道:“这个老朽倒不大清楚。” 华云翔道:“第三条路呢?” 磨刀老人道:“找‘七剑堡’的大堡主成凤仪请教请教,他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据说早年跟令尊及涂、丘、归三人均有交情,后来不知何故而疏远,也许他能提供一些线索给你。” 华云翔道:“奇怪,小侄怎么从未听我爹提起成凤仪这位人物?” 磨刀老人道:“令尊不希望你涉足武林,自然不会把武林中一些知名人物说给你听。” 华云翔道:“成凤仪又住在何地?” 磨刀老人道:“剑阁。” 华云翔道:“为人如何?” 磨刀老人道:“不坏,就是人高傲了一些,他们‘七剑堡’以剑法饮誉天下,共有七个兄弟在撑门户,这些年来颇有领袖武林之势。” 华云翔想了想,道:“那么,小侄就先去‘七剑堡’请教成凤仪,顺便向他打听涂、丘、归三人的亲人住在那里,如无所获,再折返重庆府找‘鬼斧神工阴怀仁’,老伯以为如何?” 磨刀老人道:“可以。” 华云翔有了主张,心情开朗不少。 磨刀老人问道:“令尊的武功都在一对判官笔上,他的‘七十二判’有没有传授给你?” 华云翔道:“有的。” “那你把那对判官笔带在身上了?” 华云翔道:“小侄没有想到。” 磨刀老人道:“这表示你全无江湖经验,出门不带武器是不行的。” 华云翔赧然道:“小侄回家去取如何?” 磨刀老人道:“那太麻烦了,还是在路上买一对暂用……” 老少交谈之间。一顿饭菜烧成了。 磨刀老人拿出碗筷,笑道:“来,咱们吃饭,吃过饭再说你喝不喝酒?” 华云翔道:“小侄可以喝一些,不过小侄现在不想喝,小侄要等报了父仇之后再喝!” 磨刀老人道:“酒,有时可以使人暂时忘掉痛苦,不过你的想法也对,咱们就来吃饭吧!” 他的猪肉炖细粉虽不见得怎样高明,却是华云翔数日来吃得最落胃的一顿饭。 华云翔一边扒饭一边问道:“老伯,您为人磨刀,一天可赚几文?” 磨刀老人笑道:“不多,勉强可以吃饱就是了。” 华云翔道:“听我爹说,您老武功很高,为何甘愿隐迹于此?” 磨刀老人哈哈一笑道:“傻孩子,一个人武功很高,难道就可去偷去抢?一样要规规矩矩的赚钱生活呀!” 华云翔道:“小侄是说,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天天外出为人磨刀赚取蝇头小利为活,未免太辛苦了。” 磨刀老人摇头笑道:“并不,老朽喜欢这种平凡无忧的生活,虽然赚钱不多,但从未挨饿,一个人活在世上,能够吃得饱穿得暖就够了,最要紧的是不要欠债,不要与人结仇,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安安适适的过一辈子,便是神仙生活!” 华云翔道:“您老所说不要与人结仇,只怕不易做到,你不害人,人却害你,就如我爹……” 语至此,又不禁哽咽起来。 磨刀老人叹道:“是的,这世上要洁身自好实在不容易,但佛家有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语,一个人只要不为非作歹,遭遇不幸的机会也就较少,当然,老朽这话并非指令尊而言。” 华云翔道:“您老认为小侄应不应该为父报仇?” 磨刀老人点头道:“父仇不报,岂为人子?当然该报!不过你若能先把凶手杀人的动机查明白,就更好了……” 华云翔道:“万一……万一小侄将来查明我爹确有取死之罪,那小侄该怎么办?” 磨刀老人道:“这要看你自己了,冤冤相报总非善策,不过从凶手杀人弃尸及雕像凌辱的情形来看,其人必非良善之辈,所以你现在不必担心这些。” 说到这里,浩叹一声,又道:“怕的是像老朽一样,虽有报仇的正当理由,却无力去报仇!” 华云翔听得心头一动,问道:“您有仇未报?” 磨刀老人点点头道:“是的。” 华云翔道:“是因对方武功很高?” 磨刀老人又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磨刀老人摆手道:“这个你别问,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 华云翔迷惑道:“等您的刀磨利了的时候?” 磨刀老人苦笑道:“是的,老朽有一把刀磨了二十多年还磨不利,恐怕这一生是无法磨利它了。” 华云翔听懂了。 并非刀磨不利,而是时机未到! 华云翔道:“小侄可以帮您的忙么?” 磨刀老人摇头道:“如果老朽要人帮忙,二十多年前就可以把事情解决了!” 话声微顿,继之面泛爽朗笑容道:“提到这件事,老朽倒想劝劝你不要躁急,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看老朽已等了二十多年,到现在还在等,老朽并不急,希望你也不要躁急。” 华云翔点点头。 听了老人的话,他的心情变得宽爽冷静多了。 老少俩吃饱饭后,磨刀老人冲了两杯茶,把一杯递给华云翔,问道:“你何时动身去‘七剑堡’?” 华云翔道:“小侄打算等下就走。” 磨刀老人笑道:“看来你还是躁急!” 华云翔道:“小侄总得走啊。” 磨刀老人道:“假如你愿意可以在老朽这儿住上半个月,老朽打算把一套蒙古摔角功夫教给你,也算是老朽对故人之子尽点心意,我想你这一生想不涉足江湖已不可能,多学点功夫充实自己,就可以少吃一点亏,怎么样?” 华云翔道:“好的,小侄遵命。” 半月之后 华云翔离别了磨刀老人,取道北上。 目的地,是剑阁七剑堡。 这算是他初次下江湖,但是他已无一点恐慌之感,他感到自己已变了另一个人,这不仅是他从磨刀老人那里,学得了一套对防身极有用处的蒙古摔角术,而且还学了许多行走江湖的经验。 走了一天,在大溪口渡过长江,使转向西北而行,他决定徒步走到剑阁,因为他身上的盘川不多,买不起马,也乘不起车。 晓行夜宿,走了八九天,来到一处地名蓬安的大县城。 这个城他没来过,却听磨刀老人说过,磨刀老人告诉他可在城中一家名叫“福记铁铺” 买到判官笔,店东刘三福是他的朋友。 刘三福专为武林人打造各种武器,他打造的武器和磨刀老人磨过的刀一样有名,有人认为买刘三福的刀让磨刀老人去磨,便可成为一把宝刀,但磨刀老人从不肯替人磨“杀人的刀”,他只替人磨菜刀和剪刀。 华云翔在城中一家小饭馆吃过了饭,就往“福记铁铺”而来。 福记铁铺在东大街上,铺里挂满菜刀、镰刀、斧头、锄头之类的东西,正在打造的也都是一些耕田的器具,没有一件是武林人使用的武器。 刘三福是在另一个地方为人打造武器,他不愿彼人时常指责他在赚黑心钱。 华云翔走入福记铁铺时,便有一名伙计迎上来,问他买甚么东西,华云翔冷冷道:“我找刘老爹买家伙!” 这种冷峻的语气,是磨刀老人教他的,磨刀老人告诉他对某些人讲话必须如此,才不会被人瞧不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伙计没有料到一个作渔家少年打扮人竟要买武器,但一听华云翔语气冷峻,就知怠慢不得,连忙陪下笑脸道:“是,您请进来!”说毕,领华云翔入屋。 走入后进院中,伙计开声喊道:“刘老爹,有顾客上门啦!”一位老人应声出现。 他有七十岁的高龄,面貌瘦削,双目却像老鼠一般灵活,是个精明人物。 他向华云翔拱手,笑嘻嘻道:“这位老弟要买甚么家伙?” 华云翔道:“小可要一对判官笔。” 刘三福点头道:“好的,请进来看看。”他领着华云翔走人一间兵器库房。 库房中摆着各种家伙,除了十八般武器之外,还有许多外门兵器,都打造得很精良。此刻,库房中正有一个红衣少女在选购武器,她站在一排长剑之前,拿下每一柄长剑抡动着,似乎都不称手,又把它们挂回去…… 刘三福领着华云翔走到一排挂满判官笔的兵器架前,亲切的笑道:“老弟请看看,这些判官笔都是精钢打造的,很坚固耐用。” 华云翔打量一番,伸手取下一支长约三尺的判官笔,拿在手上掂了掂,道:“重量好像还不够,有没有比这更重的?” 刘三福道:“有,老弟试试这一支看,这一支有十斤重……” 一面说,一面由兵器架上取下另一支判官笔。华云翔一看就摇头,道:“不,它不够长,小可要一长一短,长的要三尺,重十斤,短的要一尺半,重六斤。”刘三福轻“噢”一声,面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注目打量着他,问道:“老弟是说长的要三尺,重十斤,短的要一尺半,重六斤?” 华云翔道:“不错。” 刘三福惊讶道:“敢问老弟贵姓?” 华云翔扯谎道:“小可姓云。” 刘三福道:“大儒侠华玄圃是老弟何人?” 华云翔摇头道:“小可与大儒侠华玄圃毫无关系!” 这也是磨刀老人教他的,磨刀老人告诉他对一些不相干的人不必据实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刘三福皱了皱眉,道:“奇怪,就老汉所知,当今武林,使用一长一短阴阳判官笔的,只有大儒侠华玄圃一人。” 华云翔岔开话题道:“老先生可认识磨刀老人?” 刘三福立刻点头笑道:“认识!认识!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华云翔道:“是他介绍小可来的。” 刘三福注目一看,态度更加亲切,笑道:“很好,很好!既是磨刀老人介绍来的人,价钱可以算便宜一些!” 华云翔道:“可是这上面好像没有小可需要的判官笔……” 刘三福捻须沉吟道:“有是有一对,不过……” 华云翔问道:“不过甚么?” 刘三福道:“二十年前,老汉精心打这了一对判官笔,尺寸和重量都和老弟要的相同。 不过,那是老汉准备卖给大儒侠华玄圃的,谁知等了二十年了,他都不来买,使老汉很是失望。” 话声微顿,又道:“老汉希望有一天能做到他的生意呢!” 华云翔不动声色的问道:“老先生为何希望大儒侠来买那对判官笔?” 第四章 红衣少女 刘三福道:“当今武林高手,凡是使用武器的,十之八九都是老汉打造的,所以老汉希望大儒侠华玄圃也能使用老汉打造的兵器,这将是我们‘福记铁铺’的光荣!” 华云翔听了很是感动,正想告诉他自己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之际,忽听身后有个悦耳的声音笑道:“刘三福,你别指望大儒侠华玄圃来买你打造的武器了!” 说话的,竟是原在选购长剑的红衣少女! 华云翔心头一动,掉头脱口问道:“为甚么?” 红衣少女一噘樱桃般的小红唇,发小娇美的笑声道:“不告诉你!” 她年约十七岁,长得娇小玲珑,模样儿十分活泼可爱。 华云翔好像碰了一鼻子灰,面上微微发热,但仍追问道:“为甚么不肯告诉我?” 红太少女两道柳眉一挺,道:“因为我不认识你,我不跟陌生人说话!” 华云翔很窘,转头望着刘三福,希望他发问。 刘三福笑了笑道:“这位小姑娘,你可以告诉老汉为甚么大儒侠华玄圃不来买判官笔的原因么?” 红衣少女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 她举起拿在手上的一柄长剑,又撇嘴一笑道:“你这把剑要卖几田银子?” 刘三福笑道:“姑娘真好眼光,那是老汉选用上好精钢,费时半年才铸成的一把新剑,取名‘流星’,可以断金切玉,吹发立断……” 红衣少女打岔道:“少噜嗦,你直戴了当的说出价钱吧!” 刘三福道:“要五十两银子。” 红衣少女摇首道:“太贵了,你少算一些,我就告诉你大儒侠华玄圃不来买判官笔的原因!” 刘三福道:“不能少,老汉要的价钱已很公道。” 红友少女一撇嘴道:“那就算了!” 华云翔心想她可能知道父亲已死,甚至知道父亲死于何人之手,故急想听听她说明父亲“不买判官笔的原因”,这时听见他们谈僵了,心中好是着急,便向刘三福劝道:“老丈就少算一些何妨?所谓琴赠知音,这伎姑娘既是识货之人,你就少算几两卖给地,也算不糟蹋你的名剑啊!” 刘三福沉吟有顷,道:“也罢,就少算二两好了,四十八两卖给你!” 红衣少女又撇嘴道:“哼,人说你刘三福小气得紧,果然不错!” 刘三福笑道:“言重言重,老汉辛辛苦苦的,打造出这么名贵的武器,不赚几文怎么行啊!” 红衣少女冷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你打造的长剑都是价值连城的宝剑么? 告诉你,我买剑是要送人的,我自己才不用你这些废铁烂铜!” 刘三福还是满面挂着笑容,道:“好说,好说……” 红农少女道:“三十两卖不卖?” 刘三福摇头道:“这不成,差得太多了。” 红农少女道:“三十五两呢?” 刘三福仍摇头道:“不成,最少要四十五两!” 红衣少女把长剑往他手上一塞,掉头便向库房外走去。 华云翔心中一急,叫道:“姑娘且慢!” 红友少女刹住脚步,回头叹声道:“干甚么?” 华云翔呐呐地道:“这样好了,要是姑娘不嫌弃,小可愿意……愿意替姑娘出十两银子,姑娘可以把它买回去,如何?” 红太少女觉得有意思,转回头道:“你真要替我出十两银子?” 华云翔点头道:“真的!” 红衣少女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姑娘很喜爱它,不是么?” 红衣少女道:“我喜不喜爱它,那是我的事,我是问你为甚么要替我出十两银子?” 华云翔道:“小可对大儒侠华玄圃这位武林高人一向很敬仰,很想听听有关他的消息。” 红衣少女显然很爱贪小便宜,听了很高兴,笑道:“好,你把十两银子拿出来!” 说毕,便由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三十五两银子,递给刘三福。 华云翔也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心中却有些担忧剩下的钱不够买判官笔,他离家时身上仅带着二十几两银子,一路省吃俭用到了磨刀溪,也只剩下十多两,后来磨刀老人送他二十两,现在替红衣少女付了十两,他自己只剩下二十多两了,假如刘三福的判官笔索价超过二十五两,他便买不起。 不过,他并不心疼,花十两银子如能获得有关父亲被杀害的真相,是十分值得的。 红衣少女由刘三福手上取过长剑,笑道:“现在我告诉你,大儒侠华玄圃所以不来买判官笔的原因,他已于十多年前归隐,蛰居于长江某地,早已用不着再买判官笔了!” 语毕,摆摆手,转身扬长而去。 华云翔怔在原地。 他没想到花十两银子“买”到的竟是这样一个消息 父亲在十多年前归隐于长江之畔,有谁比做为他儿子的自己更清楚呢! 目送红衣少女走出库房,他的脸上不禁升起一片苦笑,暗骂道:“我真傻……” 刘三福却对大儒侠华玄圃的归隐很感惊奇,自言自语道:“奇怪,华玄圃今年也不过五十多岁而已,为何在十多年前就退隐了呢?” 华云翔暗叹一声,开口道:“老先生,请把你准备卖给大儒侠华玄圃的那对判官笔取出让小可看看如何?” 刘三福道:“好的,请在此稍候,老汉这就去取来!” 他似乎很高兴自己特为华玄圃打造的一判官笔有了出路,快步而去。 不久,双手捧着一对判官笔回到库房来了。 那对判官笔一长一短,果然打造得比一般判官笔精美得多。 华云翔接过掂了掂分量,觉得好称手,就像父亲那对判官笔一样,心中不期然涌起一股感伤之情,心想一个打造武器的人都对父亲加此崇敬,希望父亲能使用他打造的武器,足见父亲在大家的心目中是如何的崇高,然而父亲却已经死了,被人莫名其妙的杀害了! 望着手中的一对判官笔,脑海里浮现出父亲被杀害的惨景,他的眼睛湿了。 刘三福笑问道:“怎么样?这对绝无仅有的长短判官笔,长的正好三尺,短的也正好一尺半,而且重量和老弟要求的相同,老弟愿意买去么?” 华云翔强忍悲伤,点点头道:“很好,就怕小可买不起,不知老先生要多少银子?” 刘三福道:“老弟是磨刀老人介绍来的,老汉也不敢多要,就算十两好了。” 华云翔即由怀中取出银子,如数付与,把判官笔插好,便拱手而别。 出了福记铁铺,他在街上买了一些干粮,随即离开蓬安县城,继续向前赶路。 他已走了一半路程,只要再走八九天,就可抵达剑阁七剑堡了。 正踽踽独行之间,忽闻身后道上传来一片马蹄声。 蹄声甚急,显见骑者正在全力奔驰,他怕被撞上,连忙靠向道旁走着。 俄顷,蹄声加骤雨而至!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传人他耳朵:“看剑!” 随着喝声,一股剑风已袭到他脑后! 华云翔滑步倾身,双手上翻,撒下判官笔,再进身发招,长短判官笔交叉递出,只听“铮!”的一声,正好架住了袭临头上的一柄长剑。 出招快捷,姿式更是美妙! 定睛一瞧,华云翔不禁惊诧道:“是你?” 原来,发剑突袭的,正是刚才在福记铁铺买剑的红衣少女! 她由一匹枣红骏马跃落,一剑攻到华云翔的头上,一见被华云翔的判官笔架住,立即抽剑再攻,又一剑疾刺而出,娇笑道:“再接我这一剑试试!” 华云翔大为恼怒,长短判官笔就势一沉,犹如一把剪刀,一下剪住来剑,压向地面,喝道:“住手!你这是甚么意思?” 红衣少女只笑不答,娇躯一伏,又抽回长剑,三度攻出,剑尖幻化数点寒星,分点华云翔璇玑、中庭、气海三处大穴。 出剑较前更快! 华云翔右长左短两支判官笔上下翻飞,将她的剑招二化解,然后身形暴起,反攻而上,长短判官笔右撇左捺,如挥毫写书,很洒脱的攻出两招笔法。 红衣少女似乎破解不了,连忙撤回长剑,身子倒纵而起,轻飘美妙的飞回马鞍上坐下,吃吃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到底是大儒侠华玄圃的甚么人?” 华云翔双目凝视她足有一盏茶之久,才慢慢收式站直,冷冷道:“你为何攻击我?” 红衣少女笑道:“当今天下,使用阴阳判官笔的只有大儒侠华玄圃一人,你要买长短判官笔,却说与华玄圃无关,所以我要试探试探!” 她笑的时候,右颊现出一个梨涡,煞是可爱。 华云翔神色冷峻地道:“如今你试探出什么来了?” 红夹少女笑道:“你自己知道!” 华云翔剑眉一扬道:“你是谁?” 红衣少女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华玄圃的儿子或徒弟,我才告诉你我的姓名!” 华云翔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乃答道:“他是家父,我叫华云翔。” 红衣少女惊喜地道:“原来你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 华云翔道:“现在可以说出你的尊姓芳名了吧?” 红衣少女道:“我姓成,名幼慧。” 华云翔一听地姓成,不由心头一动道:“七剑堡主成凤仪是你何人?” 成幼慧道:“他是我爹!” 华云翔“啊!”了一声,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成姑娘,失敬了。” 成幼慧道:“你不会生气吧?” 华云翔道:“不会。” 成幼慧把长剑纳回鞘,道:“过几天是我三哥的生日,我要买一把剑给他,没想到竟在福记铁铺见到你。” 华云翔道:“真巧!” 成幼慧道:“可不是。” 华云翔道:“但还有更巧的事呢!” 成幼慧一怔道:“甚么更巧的事?” 华云翔道:“我正要前往贵堡拜访令尊。” 成幼慧喜道:“真的?” 华云翔颔首道:“真的。” 成幼慧轻动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睑上流盼着,笑问道:“你找我爹有甚么事?” 华云翔道:“说来话长………” 两人一个骑马,一个步行,慢慢向前走去。 听了华云翔的一番叙述,成幼慧对于他父亲之死,寄以无限同情,道:“常听我爹提到令尊,深知令尊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大侠客,不意竟遭此不幸,太叫人难过了!” 华云翔黯然道:“这件事,令尊还不知道吧?” 成幼慧道:“不知道,甚至连神州一剑涂啸天,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三人之死,我爹都不知道,要是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告诉我们,也会赶去瞧瞧。” 华云翔道:“磨刀老人说令尊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与家父及涂、丘、归三人均有交情,或许令尊知道他们三人的家属住在那里,好让我去通知他们三人的家属。” 成幼慧点点头道:“是的,我相信我爹一定乐于帮助你追查凶手。” 华云翔吐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郁气,接着问道:“成姑娘这次离开贵堡,令尊知道么?” 成幼慧道:“知道,我告诉我爹要替三哥买一把好剑,他答应了。” 华云翔道:“你单独出远门,不怕遇险?” 戎幼慧笑道:“不怕,在这蜀境一地,还没有人胆敢欺负我!” 华云翔苦笑道:“跟家父跟了十多年的日子,对武林中的一切却无所知,此次如非磨刀老人提起,我还不知道甚么是七剑堡,更不知家父交了令尊这样一位朋友呢!” 成幼慧道:“令尊不告诉你武林中的事情,想必是不要你行道江湖。” 华云翔道:“是的。” 成幼慧道:“这与令尊的退出武林必有关系,他一定是遭遇的某种伤心事,对武林心生厌倦,因此也不想让你涉足江湖。” 华云翔点头道:“对,家父的退出武林,也可能与今日的被杀有关令尊可曾说过家父因何退出武林么?” 成幼慧摇头道:“没有。” 华云翔道:“令尊既知家父隐居长江之畔,想必也知道家父退出武林的原因。” 成幼慧道:“正是,要是我爹知道,他一定会告诉你,好让你抽丝剥茧,查明凶手为父报仇。” 华云翔道:“姑娘有几位兄弟姊妹?” 成幼慧道:“我有三个哥哥,再来就是我了。” 华云翔道:“那么,令尊一定很疼爱你。” 成幼慧道:“不错,我是我爹的掌上明珠,我要甚么,他都给我。” 华云翔道:“你那三位哥哥,想必都是家学渊源名动武林的剑士了。” 成幼慧道:“我大哥叫成智雄,我二哥叫成守仁,我三哥叫成大勇,他们也经常外出行道,江湖人称‘成氏三雄’,不过我比较喜欢三哥,我三哥人最好,不像大哥二哥那样常常呵斥我。” 华云翔道:“听说七剑堡是令尊等七位弟兄创立的?” “是的,二堡主石志云、三堡主管承义、四堡主史天华、五堡主温兆祺、六堡主程哲彦、七堡主林笛歌,他们都是我爹的结义兄弟,大家共撑七剑堡门户……” 夕阳西沉。 夜色降临大地。 他们走到一处名叫盘龙场的大镇上,成幼慧说道:“我们今夜在此投宿,明早我替你买一匹马,我们一道赶回敝堡,如何?” 华云翔自然不反对。 于是,他们投入镇上一家名叫“兴隆”的客栈,开了两间相连的上房,在客栈吃过晚饭,又一直聊到深夜,才各自回房歇息。 能够在这路上邂逅成凤仪的女儿,华云翔感到很高兴,他从成幼慧的言谈上已知其父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剑客,门下众多,这样一位人物,对武林各方情况必甚了解,他可能知道杀害涂、丘、归三人的凶手是谁,最少也可替自己铺下一条追查凶手之路…… 所以,他感到很快慰,这一夜睡得很酣熟。 一觉醒来,天已亮了。 他立刻起床盥洗,穿好衣服后,还听不见隔房成幼慧起床的声音,乃走出房间,来到成幼慧的房门外,举手敲门,喊道:“成姑娘,你醒了没有?” 房中无人答应。 华云翔心中暗笑,忖道:“毕竟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脱不了娇生惯养的习性,到现在还不起来。” 当下,又举手敲门道:“成姑娘,天亮啦!” 房中的成幼慧仍无声响。 他不禁感到奇怪,又忖道:“她是练武之人,怎么睡得这样死?” 思忖中,不觉用力一推房门。 房门竟未闩着,应手而开。 一眼望人,只见房中床帐深垂,床上无一点动静! 华云翔微感不妙,大声道:“成姑娘,你……在不在?” 床上没一点响动! 华云翔迟疑了一下,慢慢举步跨入房中,又喊道:“成姑娘,你还没有醒么?” 仍无声音! 华云翔走到床前,伸手撩开床帐一看,但见被褥紊乱,而成幼慧却不在床上! 咦!那里去了? 华云翔心头微微一震,再仔细一看,只见她的包袱和买来的“流星剑”还好好的放在床头上,而她的一双长统绣花鞋,也还放在床下。 奇怪,鞋子还在,人却到那里去了? 她会赤脚走出房外不成? 华云翔愈想愈觉蹊跷,连忙转身奔出,高声喊道:“小二!小二!” “来啦!” 一名店小二应声疾奔过来,哈腰拱手笑道:“大爷早,您有何吩咐吗?” 华云翔一指房中道:“睡在这房中的成姑娘哪里去了?” 店小二神色一楞道:“小的没有看见她出房呀!” 这家兴隆客栈并不大,总共不过十几间客房,假如成幼慧出房,店小二绝无没有看见之理! 华云翔感到事态严重,沉声道:“她的那匹马呢?” 店小二道:“还在马厩里,小的正在喂它饲料哩!” 华云翔道:“你们有几个店小二?” 店小二道:“三个。” 华云翔道:“快去问问!” 店小二发楞楞地道:“问甚么啊?” 华云翔道:“问他们有没有看见成姑娘出去!” 店小二探头向房中瞧了瞧,惑然道:“那位成姑娘不在房中么?” 第五章 七剑堡主 华云翔怒道:“如果她在房中,我何必找你,快去问问!” 店小二应了一声,掉头疾步而去。 华云翔举目四望着,暗忖道:“昨天她说要买一匹马给我,是不是一大早就到马场去了? 可是,她为何没穿鞋子?莫非她另换了一双?” 想到这里,立即又转入成幼慧的房间,翻出她放在床头的包袱,打开来看。 包袱中有几件衣裳,几十两银子,还有一些女人梳妆用的东西,和一双绣花鞋! 这表示成幼慧是赤脚离开房间的! 她为甚么赤脚离开房间呢? 是发现了敌人,来不及穿鞋就追出去了? 不,如是追敌,一定会带长剑去,而她买的长剑还好好放在床上! 老天,难道她被人劫走了? 华云翔登时心乱了,转身出房,提高嗓门喊叫道:“成姑娘!成姑娘!你在哪里?” 这时,店小二由前面快步回来,说道:“大爷,小的问过了,他们都说没看见成姑娘离开客栈,她会不会是……会不会是……” 华云翔急道:“怎么样?” 店小二指了指客房后面,笑道:“她会不会是如厕去了?” 华云翔暗忖道:“不错,她是个姑娘,若在如厕,自然不便回答。” 一想到这点,便拔步往客房后面走来。 客房后面有一间厕所。 华云翔进入察看,见里面右两间小房,是供人如厕的,此刻一间敞开,一间关着,他上前敲打关着的一间。 “唔……” 是个沉浊的声音。 华云翔一听不是成幼慧,连忙转出,心中更乱了。 店小二迎上问道:“有没有?” 华云翔摇头道:“没有。” 店小二惊讶道:“奇怪,她哪里去了呢?” 华云翔沉容不语,开始在客栈的里里外外搜寻起来,找了一遍又一遍,结果是毫无所获,成幼慧的的确确是神秘失踪了。 店小二也很着急,说道:“大爷,您看会不会是被采花淫贼劫去了?” 华云翔目光一凝,问道:“你们这地方曾出现过采花淫贼?” 店小二道:“没有,不过,要不是被采花淫贼劫去,怎么会无缘无故丢了人的?” 华云翔回到成幼慧的房间坐下,皱眉沉默良久,才道:“你能不能和另外两个小二到镇上去找找看?” 店小二道:“好的,小的这就去。” 说罢,走了。 华云翔便在房中等候。 他不相信成幼慧是被采花淫贼劫去的,因为在蜀境一地的黑白两道,不会有人不认识成凤仪的女儿,也不致有人敢打成幼慧的主意,除非是外来的武林高手,故意要和成凤仪过不去…… 对了,劫走成幼慧之人,必是成凤仪的仇家,他也许因斗不过成凤仪,便从他女儿身上下手,意欲利用成幼慧为人质,迫使成凤仪屈服。 但是,事情为甚么偏偏发生在自己与她同行的时候? 这样一来的自己对她的被掳岂不要负上一些责任? 见到成凤仪时,自己如何向他交代呢? 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么? 不,这件事非得赶快通知成凤仪不可,不管成凤仪将如何对待自己,自己万万不能逃避不管! 三个外出寻找成幼慧的店小二先后回到了客栈,都道没找着成幼慧。 华云翔动手把成幼慧的包袱包好,说道:“备马,我要走了!” 一名店小二道:“大爷,您可以去报官,请求官府追查。” 华云翔道:“那没用!” 店小二道:“不然,你打算怎样?” 华云翔道:“她家就在剑阁,其父是七剑堡大堡主成凤仪,我打算去通知她父亲。” 店小二大吃一惊道:“甚么?原来她是成大堡主的千金!我的妈呀,这下成大堡主若怪罪下来,小店如何吃得消?” 华云翔道:“此事我会向成大堡主解释!我走了后,万一成姑娘回来,你就告诉她我已动身去他们七剑堡,懂不懂?” 店小二一叠声道:“是是,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华云翔付了店帐,出门登上成幼慧的坐骑,先到镇外四处搜寻一遍,不见成幼慧一点踪影,这才放马朝西北道上直驰。 连程疾赶,第四天午后,已赶到了蜀北剑阁。 剑阁剑门关,是蜀北的门户,是兵家必争的西蜀咽喉要地,与秦岭下的西秦第一关遥遥相对,它不仅地势险要,而且具备了成为名山的一切条件:磅礴、雄奇、庄严、峻秀! 大剑山连山绝险,凿石架空,飞阁通衢,人置身其间,莫不为其雄奇而瑰丽的景色迷惑,所震惊。 七剑堡就建筑在在剑门关一块古战场的附近。 剑门关的关口,就像一只张开巨嘴的虎口,虎口前有一座独立无二的小山丘,形如虎口的门牙,这就是进入剑门的唯一道路,这绦路峰峦极多,形势险恶,峰峦上丛林郁郁,苍翠欲滴,它直达关口,别无捷径可循,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回首北望,山峦云烟尽在脚底,如众星环拱,如子孙伏侍,令人有置身天界之感。 华云翔来到七剑堡的堡门外时,已是入暮时分。 七剑堡看来有一个小村落之大,屋宇如云,四周围着高高的木栅,堡门前还有一座牌楼,上有“七剑堡”三字,气势磅礴! 一名劲衣汉子看见华云翔到来,立刻迎上前问道:“尊驾何人?前来敝堡有何贵干?” 华云翔连忙下马,抱拳答道:“小可华云翔,华玄圃是家父,小可有要事晋谒贵堡大堡主,烦请老兄通报一声如何?” 劲衣汉子道:“好,请稍候!” 说毕,转身入堡。 不久,一个白衣青年走了出来。 这个白衣青年约有三十岁,相貌英俊,气宇轩昂,但显然不是大堡主成凤仪。 他向华云翔一拱手,态度不冷不热的问道:“适闻堡人报告,尊驾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华云翔?” 华云翔抱拳道:“是的,兄台是……” 白衣青年道:“在下成智雄。” 华云翔道:“原来是成大公子,失敬。” 成智雄淡淡一笑道:“不敢,华兄光临敝堡,未悉有何贵干?” 华云翔见他态度和语气很冷淡,心中颇感意外,但并不介意,立刻答道:“小可有要事禀告令尊,不知令尊在不在?” 成智雄道:“在,但家父这几天不见客,华兄有话向在下说也一样。” 华云翔恍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原以为父亲和成凤仪既是朋友,当成凤仪听到自己来访时,一定会很高兴的接见自己,想都没想到会尝到闭门羹的滋味。 为甚么对方会对自己如此冷淡呢? 他想不通。 他忍住心中的不快,再抱拳道:“成兄,小弟此来,是要向令尊报告令妹失踪的消息,绝非无故前来打扰的,尚请成兄转告令尊,容小弟拜见,禀告一切经过。” 成智雄听到妹妹失踪,居然毫无惊骇之色,只轻“噢”一声道:“舍妹失踪了?” 华云翔一指坐骑道:“是的,成兄该认得这匹马,还有令妹的包袱,小弟把它们带来了。” 成智雄淡淡道:“谢谢。” 华云翔简直想不通他为何对妹妹的失踪如此淡然处之,当下又道:“成兄,令妹很可能是被人劫走了,贵堡须立刻进行追查解救才行。” 成智雄仍无惊急之色,很淡漠的问道:“舍妹是怎么失踪的?” 华云翔道:“小弟当真不能拜见舍尊么?” 成智雄道:“很抱歉,家父确实因故不愿见客。” 华云翔眉头一皱道:“好,救人要紧,小弟先把令妹失踪的经过奉告……” 当下,将邂逅成幼慧的经过,以及后来在盘龙场兴隆客栈失踪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成智雄静静听完后,双手抱拳道:“承蒙华兄远道来告,无任感激,就此致谢,因故未能招待华兄入堡,至感抱歉。” 说罢,上前牵起马缰,便要转入堡中。 华云翔道:“成兄请等一下!” 他已经感觉到对方的冷漠态度必有缘故,故打定主意不见到成凤仪绝不走路。 成智雄住足道:“华兄还有何指教?” 华云翔道:“敢问成兄,令尊何时方肯见客?” 成智雄道:“不知道。” 华云翔道:“那么,小弟在这外面等候好了,等到令尊愿意见客时,再入堡拜见。” 说着,就在门侧的地上坐下来。 成智雄面色一变道:“华兄这是甚么意思?” 华云翔微微一笑道:“没有别意,家父与令尊是朋友,令尊便是小弟的世伯,此番小弟远道而来,若不向他老人家请安问好,未免有失子侄之礼,所以小弟不敢就此回去。” 成智雄冷冷道:“华兄盛意,在下可代转家父,请即下山去吧!” 华云翔道:“小弟幼承庭训,深知做人的道理,若不能拜见令尊,小弟绝不敢返家。” 语声微顿,继又笑道:“小弟是坐在贵堡门外等候,贵堡应无权下逐客令吧?” 成智雄眉毛一扬道:“家父若一直不愿见客、你便打算一直等下去么?” 华云翔道:“是的,等个几天几夜,小可是不在平的。” 成智维冷笑一下道:“好,你等下去好了!” 话落,牵马入堡而去。 华云翔果然就在堡门外静坐等侯。 他脸上虽然挂着一丝微笑,其实心中充满愤怒和疑惑,他想不通对方为何这样不近情理,听到妹妹失踪竟无动于衷,而且对自己充满敌意,不把自己当作客人看待。 磨刀老人说七剑堡的人都很高傲,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要表现的一种“高傲”么? 不,他们如此对待自己,那样不把成幼慧的失踪放在心上,一定另有原因! 但甚么原因呢? 磨刀老人曾说父亲与成凤仪原是一对好友,后来因故疏远,莫非父亲“因故”已和成凤仪绝交,因此成凤仪才不肯接见自己! 不,别说已经绝交,就算是翻脸成仇,今天自己来到他们七剑堡,按照江湖规矩,他也应该出来与自己相见,把话说清楚才对! 是不是成凤仪身染重疾,他们不愿外人知道? 不,他们七剑堡有的是人,根本不惧任何外敌的侵犯,又何必隐瞒大堡主生病之事? 是不是他们七剑堡有着甚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人入堡发现它? 也不,七剑堡规模如此之大,占地如此之广,总不致于每间房屋都有“秘密”吧? 然而,他们对自己妹妹的失踪,又为何不表一些惊奇呢? 难道成幼慧并非被歹人所掳,而是他们自己把她带回堡来了? 原因是不愿让成幼慧和自己接近? 不对,若然如此,他们实在用不着将成幼慧秘密带走,而且也不会丢下马匹包袱不要。 莫非劫走成幼慧的歹人已送信给成凤仪,因此他们才对自己的奔告不表惊奇? 可是,这是构成他不肯接见自己的原因么? 不!不!不!…… 华云翔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冲入七剑堡向成凤仪追问一个清楚。 但他知道这是办不到的事情,因为七剑堡中高手如云,自己若硬闯入,必将遭遇强烈的拦击,且将因此与七剑堡化友为敌。 为今之计,只有在堡外枯坐等候,来一次消极的抗议,成凤仪若知自己逗留不走,迟早总会出来相见。 天,渐渐黑了。 远处峰峦,已消失于暗淡的暮色之中,天上飞鸟已一只不见,都投入树林里去了。 七剑堡中开始点起了灯火,堡中的剑士虽知门外坐着一人,却都不理睬,偶尔有一二人由堡门经过,却看也不看华云翔一眼,显然他们都已得了指示,有心把华云翔气走。 华云翔却像一尊不动菩萨,始终闭日端坐不动,决定“对抗”到底。 转眼间,天已大黑,而且忽然下起毛毛雨来了! 华云翔依然静坐不动。 天亮了。 华云翔取出干粮来吃。 成智雄突然出现了,冷冷问道:“你到底要在这里坐多久?” 华云翔不答,继续吃着干粮。 成智雄冷笑道:“我老实告诉你,你就是在此坐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家父!” 华云翔还是吃他的干粮。 成智雄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华云翔吃罢干粮,起身在附近找到一洼雨水,喝了几口,仍回原地坐下…… 又一天过去了。 当第三天的早晨来临时,天上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华云翔仍然坐在原地,浑身被淋得像一只落汤鸡…… 这场大两,好像有心与他过不去,一直下到晌午时分,仍无停歇之势! 他的包袱也尽被雨水打湿,里面的一包干粮变成了一堆“糟”粮。 他已没有等候下去的“本钱”,但他依然静坐不动,宛如一尊木雕泥塑之人! 午后,大雨方止,天气转晴。 阳光,晒干了他的湿发和湿衣,他感到好像由冰天雪地转移到了火焰山…… 第四天的朝阳升起时,他已感支持不住,肚子饿得很难过,全身乏力,脑门发晕。 但他仍不愿认输,他已经等了三天之久,不愿放弃辛苦得来的“战果”! 他慢慢侧身倒下,躺着等候。 他自认还可躺上一两天,心中盘算再等一两天如不见成凤仪出来,只好认输下山,而且打定主意今世不亲手摧毁七剑堡绝不罢休! 不知不觉,他在饥饿和疲倦的侵袭之下,睡着了。 也就在他入睡不久,一位青衣老者在成智雄及另外两个青年的陪同下,走出堡外来了! 青衣老者年约六旬,身材硕健,相貌威严,两道卧蚕眉下嵌着一对慑人心魄的精眸,神光湛湛,不怒而威! 他在华云翔身边住足,凝目打量华云翔好半天,才掉头问道:“就是他?” 成智雄微一躬身答道:“是的。” 青衣老者道:“把他喊醒!” 成智雄闻声上前,伸手摇撼华云翔的身子,喊道:“华兄请醒醒!” 华云翔正在做梦,梦见身在云端之中,飘飘荡荡,载浮载沉,忽然被人拉了一把,身子直堕而下,霍然惊醒了。 他立刻坐起身子,抬头打量着眼前的青衣老者,面上一片错愕。 青衣老者轻轻一叹,缓缓道:“老夫便是成凤仪,华世兄苦苦欲见老夫,现在老夫出来了,有话便请说出来吧!” 他的目光变得很温和,以怜悯的神情注视着华云翔,使人觉得他之所以迟迟不接见华云翔,乃是另有隐衷,并非是个绝情的人。 华云翔双手支膝,慢慢站起,身形晃了晃,然后举手指着成凤仪笑道:“你……就是七剑堡大堡主成凤仪么?” 成凤仪点了点头。 华云翔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一番,面上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笑色,又道:“你真是成凤仪不错么?” 看样子,他已有些神智不清,连仅有的礼貌都忘了。 成凤仪又颔首道:“不错!” 华云翔身形摇摇欲坠,笑道:“你知道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四天之久么?” 成凤仪道:“知道。” 华云翔道:“你知道我为甚么要见你么?” 成凤仪摇摇头。 华云翔吞了一口唾沫,藉以润滑喉咙,然后又笑道:“你不知?好,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见你,绝不是要向你借钱,也不是要求你帮忙甚么,我只想看看你的嘴脸-看看你这位侠名远播的七剑堡大堡主是长着一张甚么样的嘴脸!如此而已,现在我已看见了,我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不止。 成智雄和另外那两个青年勃然变色,一齐把手握上剑柄,似乎打算一剑将华云翔宰了。 成凤仪摆手阻止他们的举动,以低沉的声音道:“华世兄,我看你是太累了,且入老夫堡中歇歇吧。” 华云翔摇摇头,弯身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对判官笔和包袱,朗声一笑道:“不,我要看的已经看到了,要说的也已经说完了,现在已是下山的时候!” 把包袱往眉上一挂,迈步便走,也不回头。 他前来七剑堡的目的,当然不是如他自己所说“要看看成凤仪的嘴脸”,他除了要通知成凤仪火速寻救其女成幼慧之外,还要向成凤仪请教一些事情,希望他能提供一些线索,以便追究杀父凶手,此外还想探问涂、丘、归三人的家属的住址,但是现在,他甚么也不想了,他只想赶快离开七剑堡,离得越远越好! 成凤仪见他掉头而去,觉得好像被人刮下一层脸皮,不禁微愠道:“华世兄请留步!” 第六章 跋脚丐仙 他自以为华云翔听了这话一定会转回来,因为数十年他还没见过一个敢不听他“命令” 的武林人,还没有一个武林人敢对他这样无礼。 但他料错了,华云翔对他的话听若未闻,连头也没回一下,好像在逃避一场可怕的瘟疫,更加快脚步向山下冲去 一阵令人馋涎欲滴的香气扑入华云翔的鼻孔,刺激他的神经,鼓动了他的饥肠,使他突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皮,一眼看见面前有一只蒸气逼人香气四溢的叫化鸡。 第二眼,他看见了拿着叫化鸡的是个老叫化,年纪在七旬左右,发须均已灰白,一袭百结鹑衣包着瘦骨如柴的身子,拿着叫化鸡的手也是瘦巴巴的,但一对眼睛却精光炯炯,威仪逼人,好像他的精神不在肌肉上,而在骨子里。 但整个看来,他是个和蔼可亲,而又带着一点狡黠的老叫化。 他看见华云翔睁开了眼睛,立刻发出一声怪笑道:“好呀!你这小子敢情也是馋虫一条,一闻到鸡味,居然就复活过来了!” 华云翔撑起上身坐起来,摆头四下望望,发现置身于山麓林间,不禁大为吃惊,脱口道: “我怎么在这里?” 老叫化笑道:“你小子从山上奔下来,刚奔到此处就咕咚一声倒下来了。老叫化知道只有叫化鸡才能救你一命,所以立刻去偷来一只鸡……” 他说到此处,便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华云翔,接着道:“快吃吧!” 华云翔确实已饿得脑门发晕,当下也不客气,接过鸡腿狼吞虎咽起来。 老叫化另撕下一只翅膀自己吃着,一面笑问道:“你是从七剑堡下来的吧?” 华云翔答道:“是……” 老叫化道:“你一定不是七剑堡的人。” 华云翔点点头。 老叫化见他已吃完一只腿,再撕只腿给他,道:“再吃这一只。” 华云翔有点不好意思,笑道:“你老留着自己吃吧!” 老叫化道:“别客气,老叫化喜欢吃骨头多的肉,没骨头的肉老叫化不喜欢吃。” 华云翔一笑,接过鸡腿又吃了起来。 老叫化把一只翅膀连骨吃下,笑眯眯道:“大儒侠华玄圃是你甚么人?” 华云翔呆住。 老叫化似知他心中的疑惑,一指他身边的判官笔笑道:“武林中使用‘阴阳双判’的只有大儒侠华玄圃一人!” 华云翔一哦,释然一笑道:“他是先父,晚辈贱名云翔。” 老叫化一怔道:“令尊几时过世的?” 华云翔一想到父亲的死,悲伤立涌心头,低头黯然道:“逝世一个多月了……” 老叫化很惊讶,问道:“是怎么死的?” 华云翔道:“被人杀害的。” 老叫化面色一变道:“是七剑堡的人?” 华云翔摇摇头。 老叫化追问道:“不然,是谁?” 华云翔抬起头,一抱拳道:“还没请教您老的尊姓大名?” 老叫化微笑道:“老叫化无名无姓,只有个匪号叫‘跛脚仙’!” 华云翔道:“你老是丐帮之人?” 跛脚仙摇头道:“不是,老叫化不喜欢受管束,没加入丐帮,不过……” 他顿了一顿,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只葫芦,拨开塞子,喝了一口酒,才又笑道:“不过,老叫化和丐帮多少有些关系就是了丐帮帮主是我的徒儿!” 华云翔虽然阅历不多,也知丐帮帮主“乾坤一丐龙正宗”是一位名震武林的大人物,但是现在一听眼前这位跛脚仙竟是“乾坤一丐”的师父,心中不禁大为震惊,失声道:“啊,您老是‘乾坤一丐’的师父?” 跛脚仙笑道:“你不相信也没关系,反正老叫化并不以有他这么一位徒弟为荣,他太热衷名利,竟不听老叫化的劝告而当上了叫化头子,老叫化早就不喜欢他了。” 华云翔连忙起身行礼,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之至!” 跛脚仙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道:“坐下来!” 华云翔微愕道:“怎么了?” 跛脚仙道:“老叫化最不喜欢多礼的人,咱们坐着好好谈话不好么?” 华云翔心知对方性情坦率豪爽,不喜俗礼,赶忙应声坐下,笑道:“你老在武林中必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是不是?” 跛脚仙道:“不是,武林中知道我这号人物的,可说少得可怜!” 华云翔讶异道:“为甚么?” 跛脚仙不屑地道:“哼,老叫化为甚么要让大家知道我这个人呢?我只是个跛脚的叫化子,有甚么值得夸耀的呢?” 他一直盘膝而坐,故看不出他是个跛脚的人。 华云翔笑道:“您老不求闻达,令人敬佩。” 跛脚仙咧嘴一笑道:“老叫化只喜欢喝酒、吃鸡、游山玩水!” 他再把没吃完的半只鸡递出,道:“你大概还没吃饱,再吃一些吧?” 华云翔摇头道:“不,晚辈吃不下了。” 跛脚仙再递出葫芦,道:“那么,喝些酒?” 华云翔又摆头道:“谢谢,晚辈不喝酒。” 跛脚仙道:“没出息,年轻力壮,居然不会喝酒,你父亲的酒量可不小呀!” 华云翔笑笑道:“晚辈不是不会-,而是不想喝您老认识先父么?” 陂脚仙点点头道:“不错,老叫化不但认识你父亲,而且认识你叔叔。” 华云翔一呆道:“我叔叔叔?” 跛脚仙道:“正是,你叔叔的酒量也不错,可以跟老叫化拼一拼。” 华云翔迷惑道:“您老说的是晚辈哪一位叔叔?” 跛脚仙道:“就是你父亲的亲弟弟,大醉侠华玄农呀!” 华云翔从来不知自己还有一位叔叔叫“大醉侠华玄农”,闻言双目大睁,惊诧道:“您老说……晚辈有一位叔叔叫‘大醉侠华玄农’?” 跛脚仙也感奇怪,凝目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怎么,你竟不知有这么一位叔叔?” 华云翔心弦震荡着,答道:“是呀!先父从未说过他有一个弟弟,您老不是开玩笑的吧?” 跛脚仙皱皱眉头道:“老叫化喜欢开人玩笑,但这并不是一个开玩笑的好材料!” 华云翔满面惊奇,也满腹疑惑,道:“这就怪了,先父为何从不肯说出他有这么一位弟弟呢?” 跛脚仙冷冷望着他,问道:“你当真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 华云翔听他对自己的身世表示怀疑,不禁苦笑起来,道:“我若不是华玄圃的儿子,谁才是他的儿子啊!” 跛脚仙溢:“那么,令尊有何理由不告诉你他有一个弟弟?” 华云翔摇摇头道:“晚辈也不明白……” 这又是一个谜,又增加了他一份痛苦,父亲的退隐和被害,他不知其原故,还可解释是父亲有难言之苦,但有一个弟弟竟也不肯说,这就使他百思不解了。 难道父亲因故和他断绝了兄弟之情? 但纵然如此,也没有对自己儿子守口如瓶的必要呀! 他感觉这个“谜”所带来的痛苦,远比父亲的遇害更为深切,眼泪不禁夺眶而下。 跛脚仙沉吟道:“也许你父亲和你叔叔因故闹翻,所以你父亲不愿提起你叔叔这个人……” 华云翔没作声,只是流泪。 跛脚仙轻叹一声道:“你可愿把你父亲遇害的经过说给老叫化听听?” 华云翔点点头,便把涂、丘、归三人的遇害情形,以及父亲成了第四个被害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跛脚仙听得满面惊疑,发呆良久之后,才倒吸一口冷气道:“竟有这等事情么?” 华云翔道:“你老若是不信,不妨去鬼门关上一看便知,那四具石雕人像还在那里!” 跛脚仙不是不信他说的一切,而是惊于武林中竟会发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当下追问道:“那么你这次前来七剑堡,为的何事?” 华云翔道:“晚辈想起先父一位好友磨刀老人,忖度磨刀老人或许能提供晚辈一些追查凶手的线索,便去磨刀溪找他,那知他对先父以前的一切所知也有限,但他指导晚辈三条路径,一是找寻涂、丘、归三他的后人,因为说不定他们三位的亲人中有人知道他们被杀害的原因;二是找‘鬼斧神工阴怀仁’,他是一位著名的雕刻师,也许他能看出那四具石雕人像出自何人之手;三是来找七剑堡大堡主成凤仪请教,磨刀老人说他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相识满天下,而且早年与先父及涂、丘、归三位也有交情,也许他知道一些内情……于是晚辈决意先来请教成大堡主指点迷津,因为他即使不知先父等人被害的原因,也必知涂、丘、归三位的亲人住在那里……” 接下来,他便把途遇成幼慧,第二天成幼慧神秘失踪,以及自己到达七剑堡尝到闭门羹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跛脚仙讶然道:“怪事,成凤仪何其不近人情至此?” 华云翔道:“也许他有其不得已的苦衷,故不愿接见晚辈。” 跛脚仙道:“后来他既已出堡和你相见,你又为何不愿与他交谈?” 华云翔冷笑道:“晚辈已看他不顺眼,所以不愿再向他那种人请教了。” 跛脚仙站起道:“走,老见化带你去见他,问一个明白!” 他立起来时,左脚板微微挺起,可以看出他的左脚短了一些,那是天生的残废。 华云翔摇摇头道:“不,晚辈不去了,今后晚辈即使没有他们七剑堡的人就不能活命,晚辈也不去求他们帮助了!” 跛脚仙道:“成凤仪与老叫化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他的为人老叫化很清楚,如无重大的原因,他是不会这样对待你的,也就是说他极可能知道令尊等人被杀害的原因,因某种原故不敢说出来,你随老叫化上山,老叫化可以逼他说出来!” 华云翔又摇头道:“不,你老盛情,晚辈心领,晚辈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跛脚仙笑道:“哼,你和令尊一样,骨头硬得很啊!” 华云翔道:“晚辈自知不该如此固执,但晚辈个性如此,不愿交不够义气之辈。” 跛脚仙重新坐下,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华云翔道:“你老可知晚辈那位叔叔住在那里?” 跛脚仙道:“你想去找他?” 华云翔道:“是的,他和先父老死不相往来,必有原因,说不定正与家父之被害有关,故晚辈想去找他老人家问问。” 跛脚仙点点头道:“不错,至少也可从他口里探听出另尊退出武林的原因。” 语声微顿,接着道:“你叔叔住在东海普陀山的一座灯塔之中,距此甚远呢。” 华云翔问道:“大约有多远?” 跛脚仙道:“有数千里之遥,恐怕要走两个月才能到达。” 华云翔道:“那没关系,您老可否详细说明前往东海的路径?” 跛脚仙道:“你一路向东走,走到看见大海,那便是东海了,到了那里,向当地人一问,便知普陀山的所在。” 华云翔道:“您老说我叔叔住在一座灯塔之中?” 跛脚仙道:“是的,他受聘为当地渔民看守灯塔,并镇压当地的海盗。” 华云翔道:“我叔叔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强?” 跛脚仙点头道:“不错,不过他脾气很怪,你见到他时,要小心一些。” 华云翔道:“怎么个怪法?” 跛脚仙微笑道:“老叫化也说不上来,总之他很怪就是了。” 华云翔认为叔叔再怪也不致于不认自己的侄儿,故未放在心上,转问道:“您老可知涂、丘、归三位家住何地?” 跛脚仙道:“这三人中,老叫化仅知‘神州一剑涂啸天’家住恒山北麓,不过你若要去找令叔,就不能去找涂啸天的亲人了,因为路线不同,一个在东,一个在北。” 华云翔道:“那么,晚辈就往东海找叔叔,如有必要,再转赴恒山。” 跛脚仙道:“这样也好。” 华云翔起身一揖道:“晚辈就此拜别,救命之恩,容后图报。” 跛脚仙笑道:“你我能够在此相遇,也算有缘,老叫化赠你一件礼物吧!” 说着,探手入怀,摸出一块烙有图形和文字的竹牌。 竹牌长四寸,宽二寸,皮面四周烙着奇怪的花纹,中间烙着两行八个篆字,右边是“游遍天下”,左边是“食尽四海”。 他把竹牌递给华云翔,笑道:“这是我那不成材的徒弟送给我的丐帮令符,全丐帮只有七块,持有这东西,可以找各地丐帮弟子解决各种困难,要吃有吃,要住有住,要帮手有帮手,十分的灵光,你拿去!” 华云翔心知丐帮令符是非同小可的宝物,凡持有它的人,可使丐帮七分之一的人听命于自己故不敢接受,推辞道:“不,您老请收回,晚辈幸蒙您老救命已是感激不尽,岂能再接受这么贵重的赠予。” 跛脚仙道:“你不要,老叫化只好把它扔掉,老叫化说要给人的东西,决不收回!” 说罢,竟当真把令符扔入林中去! 华云翔吃了一惊,连忙跳去检回,说道:“您老既这么说,晚辈……” 视线瞥处,陡地呆住。 原来,只这一眨眼工夫,跛脚仙业已失去踪影! 华云翔吸了一口气,暗忖道:“好快!好高明的轻功提纵术!” 是的,陂脚仙只不过把丐帮令符扔出一丈开外,在他跳去检及转身走回,不过是瞬息间的事,而跛脚仙竟已走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跛脚仙这种功力,确够他瞠目结舌的了。 发怔良久,他才收下丐帮令符,再拿起包袱和判官笔,举步出林而来。 吃了两只鸡腿,已使他的饥饿和疲困完全清失,他走出山区,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踏上摆在眼前的一段遥远的路途。 他遵照跛脚仙的指点一路望东前进,路上不敢投宿客栈,也不敢进入饭馆吃饭,饿了就买一些便宜的东西吃,入夜便找寺庙或人家借宿,一路省吃俭用,不敢浪费分文,因为他身上已没有几两银子了。 走了一个月,来到鄂东汉口。 这时,他已身无分文,而且由于甚少梳洗,衣衫不整,看来形同叫化子—— 第七章 意外中毒 进入镇上,刚好是华灯初上的夜晚,镇上很繁华热闹,街上行人如织,他突然感受到一种威胁。 因为如果这时是在野外,他可以找野果或野味充饥,也可以随便找个地方睡觉,但现在入了城,他除了使用银子之外,已无法发挥求生的本领了。 他必须花钱才能有东西吃,也必须花钱才能有地方睡,但他已囊空如洗! 怎么办呢? 他沿街慢慢走着,心头一片茫然,不知如何解决今夜的食住问题。 一边走一边想,不觉来到一座大庙前。 庙前很热闹,有卖吃的,有卖玩的,也有耍把戏的,原来是镇上一处游乐场所。 华云翔一看到庙,心中一喜,暗忖道:“对了,今夜就在这庙中蹲卧一夜,明早再出城去解决吃的问题。” 主意一定,于是混入人群,进入庙中。 这是城隍庙,庙中香火鼎盛,有许多善男信女在烧香膜拜,殿侧一间庙舍有人在说书,热闹非凡。 华云翔在殿内殿外走了一遍,便在一处殿廊边席地坐下来。 各种香味阵阵扑鼻而入,顿使他饥肠咕咕作响,他叹了口气,暗付道:“想不到我华云翔竟然落魄至此,距离东海尚有一半路程,今后怎么办呢?” 正思忖间,忽见一个中年叫化子从面前踱过,他立刻想起了身上的丐帮令符,忙的起身道:“喂,老兄!” 耶中年叫化子闻声驻足,打量他一眼,面透疑色问道:“你在喊我?” 华云翔拱手道:“正是。” 那中年叫化子见他一身穷困潦倒之象,不信他能给钱,故冷冷淡淡的问道:“甚么事?” 华云翔掏出丐帮令符,送到他面前道:“老兄认识这东西?” 那中年叫化子接过令符反覆细视,皱皱眉道:“这东西能上当么?” 华云翔一怔道:“上当?” 那中年叫化子道:“若能进当铺,我就替你跑一趟无妨,我知道那家当铺出价最公道。” 华云翔微愕道:“老兄不是丐帮中人?” 那中年叫化子道:“我要了十多年的饭,自然是丐帮中人了,你问这话是甚么意思?” 华云翔道:“老兄若是丐帮弟子,应识得此物才是。” 那中年叫化子摇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识得这东西,我只识得银子!” 说着,把令符递还给华云翔,耸耸肩走了。 华云翔俊面发热,暗忖道:“那位跛脚仙莫非是哄我的?这东西若真是丐帮令符,怎么丐帮之人会不识货呢?” 他感到泄气,又在原地坐下,低头思量着…… “好呀!” “这一手真要得!” 忽然,庙前空地上传来了一片喝采和鼓掌的声音! 原来,庙前正有一班打拳卖膏药的在表演功夫,大概功夫不俗,因此赢得一片赞赏。 华云翔觉得坐着挨饿莫如去看热闹好过一些,于是起身出庙而来。 在庙门口驻足一望,只见那班卖膏药的,打的是“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的旗帜,班中三男一女,其中一个是彪形大汉,身材健壮异常,光着的上身肌肉丰满结实,望之令人生畏,他正在用一把铁鞭槌打胸膛,打得“乒乓”响,分明练就一身不俗的硬功! 华云翔低头看看卷在包袱中的两支判官笔,忖度不致被人看出,乃举步走了过去。 他虽然身怀绝技,但毕竟是个没出过门的青年,故对一般走江湖卖药献艺之辈,仍充满好奇心。 这时,彪形大汉已停止鞭打胸膛,偌大的身躯往场上一站,双手插腰,神气活现的大声道:“诸位,你们中谁要不信这是真功夫,在下愿让朋友上来试试,谁能一拳打得在下脚步移动,赠银一两,打得在下倒地,再加一倍!” 这个挑战,顿使围观众人大感兴趣,有人怂恿道:“好呀!谁愿下去试试?反正有赢无输,打不动他也无须赔钱!” “我来试试!” 一个好事之徒排众而出,走到了彪形大汉面前。 彪形大汉马步微沉,笑道:“请!” 那好事之徒扬扬拳头,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仔细,我可是真打的呀!” 彪形大汗把头一点,发出雄浑的声音道:“朋友尽管施为,莫要客气!” 那好事之徒敢情也练过一些手脚,当即拉开架式,大喝一声,一拳击上彪形大汉的肚子。 “蓬”的一声,彪形大汉的肚子只微微下陷,两脚分毫未动! “好呀!” “好俊的功夫!” 围观众人又热烈的喝采起来。 那好事之徒脸红了,大叫道:“再来一拳试试!” 喝声中,又一拳击上彪形大汉的肚子。 但彪形大汉仍然纹风不动,哈哈大笑道:“这位朋友,你还是太客气了!” 那好事之徒很狼狈,赶忙转身溜了。 彪形大汉得意洋洋,环望众人一遍,拍拍肚皮笑道:“还有哪位朋友愿意下来试试?” “我来!” 又一青年跳入场中。 这青年较为狡猾,一跳上前,不容彪形大汉行功运气,劈面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那知彪形大汉一点也不含糊,被对方猛力一击,身形依然没摇动一下。 “好厉害!” 那青年月中说着,突然拳如两下,一连在彪形大汉的肚子上击了七八拳。 彪形大汉含笑接受,竟似不觉痛痒。 那青年吐吐舌头,也抱头鼠窜而去。 彪形大汉仰天大笑,道:“还有哪位朋友要下来玩玩么?” 华云翔忍不住挤身入场,放下包袱,抱拳道:“小弟来领教一下如何?” 他绝无好胜之心,而是想赢取一两银子,因为他已饿得发慌,很希望赚些银子来买东西吃。 他有把握一拳打倒对方,但他决定手下留情,因为他不想砸了人家的招牌。 彪形大汉一眼就看出他是行家,心中暗怒,干笑一声道:“尊驾真要试试么?” 华云翔根本不懂江湖规律,没有领会出对方的话意,点头答道:“是的!” 彪形大汉无法下台,只得把心一横,一沉马步道:“好,在下交你这位朋友,请进招吧!” 华云翔道:“老兄方才说只要一拳打得你脚步移动,便有一两银子可得,这是真的吧?” 彪形大汉道:“不错!” 华云翔道:“不后悔?” 彪形大汉冷笑道:“在下若输了,顶多奉上一二两银子,没甚么不得了,会后悔的绝非在下!” 华云翔还是没听懂,只觉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一抱拳道:“那就请准备,小弟要出拳了。” 彪形大汉一提真气二址稳脚步道:“请!” 华云翔跨前一步,一招平凡的马裆冲拳,呼的一声,击上对方的肚子。 彪形大汉如中巨杵,登登退出了两步。 “好!” “好!” “哈哈,这下遇上对手了!” 彪形大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哈哈强笑道:“尊驾果然高明,果然高明……” 华云翔拱手一揖道:“得罪。” 彪形大汉掉头向在场边敲锣的那垃姑娘道:“三妹,给这位朋友一两银子!” 那姑娘放下铜锣,默默的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华云翔接过银子,道声谢谢,提起放在场边的包袱,转身便欲离去。 “这位朋友请等一下!” 班中负责打鼓的一个中年人,含笑站立起来。 华云翔闻言驻足,间道:“有何指教?” 中年人移步走到场中,向四下抱拳一礼,含笑缓缓说道:“诸位,我们兄弟卖药济世,随场耍些雕虫小技,意在博取诸位一笑,说到真实本领,自非武林高手可比,今晚来了这位武林高手光顾我们兄弟,倒使我们兄弟受宠若惊了,不过……” 他话锋一顿,看了华云翔一眼,又道:“这位朋友的技艺高明,我们兄弟一向是抱着虚心讨教的态度行走江湖,如今难得遇上高人,岂可失之交臂,因此在下斗胆要向这位朋友讨教一两手!” 观众唯恐天下不乱,一听他要和华云翔动手,自是大感兴趣,立时纷纷鼓掌道:“好呀! 你们较量较量,看谁的本领大!” 中年人便向华云翔抱拳道:“这位朋友,您请指点指点如何?” 华云翔已感觉到自己惹上了麻烦,心中颇为后悔,当下放下包袱,抱拳答道:“对不起,小弟只不过有些蛮力,其实未练得真功夫,还是免了吧!” 中年人嘿嘿冷笑道:“朋友莫客气,你若不动手,便是瞧不起在下,请赐招吧!” 说罢,马步一沉,错掌护胸,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上呀!” “上呀!” 观众鼓噪起来。 华云翔骑虎难下,只得一抱拳道:“小弟技艺平平,还望兄台手下留情。” 中年人沉笑道:“请!” 华云翔道:“您请。” 中年人急欲击败华云翔挽回面子,故不多谦让,口中说声“有僭”,立时进步欺身,一拳击出。 他的身材不若彪形大汉之雄壮,但出拳强坚异常,虎然有声! 华云翔自随父亲练武迄今,这是头一次与人动手,故心情颇为紧张,一看对方拳到,赶忙侧身闪避。 而正要出手反击之际,中年人的第二拳竟已袭临他的胸前,敢情中年人的第一拳是虚招,第二拳才是真正的攻击,华云翔未察其诈,一时闪避不及,左胸登时被他的拳头击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还好他的根基扎得很好,并未因此后倒或倒退,他立时反击出一拳,打中了中年人的右颊,反而把对方打得身形摇摇晃晃。 中年人面色一变,厉叱一声,再度猛扑而上,发动抢攻,拳打脚踢起来。 每一拳每一脚,都含蓄着极强的劲道,似乎不把华云翔打倒绝不甘休! 华云翔心神却已渐渐镇定,见招破招,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 两人打了数十招,竟未分出高下。 华云翔见观众愈聚愈多,心中甚不自在,忽然一步跳开,抱拳道:“这位兄台,你我到此为止吧!” 中年人神情凌烈,大喝道:“胜负未分,岂能就此摆平!” 喝声中,抢步一拳打出! 华云翔又跳开一旁,道:“小弟非兄台之敌,请容小弟认输如何?” 中年人喝道:“不成!尊驾不必认输,咱们真正分个高下!” 抢前一步,再度发拳猛攻! 华云翔感到不胜其烦,身形半转,让过对方的拳头,右手忽然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顺势一扯一旋。 中年人双脚登时离地而起,在空中翻了一跟斗,被摔倒在场边。 这是一手很高明的摔角功夫,是从磨刀老人学来的。 观众见他胜得漂亮。不禁大声喝采起来! 中年人坐地不起,面色变得很难看。 华云翔抱拳一礼道:“承让!” 转身走去提起包袱,低头挤出人群,走到一个食摊前坐下,说道:“老板,来一碗牛肉面。” 他开始吃牛肉面的时候,那打拳卖膏药的三男一女已匆匆收场,离开了城隍庙。 观众也一哄而散。 食摊老板见那三男一女走了后,才向华云翔低声道:“老弟吃过面后,最好快些离开!” 华云翔一怔道:“为甚么?” 食摊老板道:“人家是拜过码头才来摆场的,你老弟砸了人家的招牌,等于刮了赵麻子的脸皮,只怕赵麻子不肯放过你哩!” 华云翔道:“赵麻于是谁?” 食摊老板道:“此地的地头蛇!” 华云翔道:“哦……” 他感到不安了。 食摊老板左右看看,又低声道:“他是个心黑手辣之人,把持这地盘已有十多年之久,凡是犯上他的人,不死也将落得残废!” 华云翔心慌道:“可是我没甚么不对呀!方才那卖药的大汉自己讲得明明白白,谁能一拳打动他便给一两银子,我……” 食摊老板截口笑道:“老弟功夫不错,但似是头一次下江湖的,是吧?” 华云翔点头道:“是。” 食摊老板道:“这就难怪你不懂江湖规律了,人家那样说不过是向一般老百姓摆摆噱头,用以招徕观众,你是练过功夫的人,岂可拆了人家的台啊!” 华云翔渐渐懂了,不安地道:“如今我怎么办?” 食摊老板道:“在赵麻子未到之前,赶快逃命!” 华云翔很怕再闹事,连忙唏哩呼噜的吃完剩下的面。付了钱,急步便走,急急的往城外走去。 他决定出城去找个地方过夜,以免被赵麻子寻上,惹出更多的麻烦。 夜未深,城门尚开着,他由东门出城,立即迈开大步,向前疾行。 忽然,他听到身后道上有脚步声! 掉头一望,赫然发现有三个人正在追赶过来! 不好,难道是赵麻子率人追来了? 他心中一急,慌忙飞步疾奔。 “嘿嘿,前面那位朋友,你还想跑么!” 倏忽之间,已有一人追上来了! 这人是个五旬老者,豹头环目,一脸麻子,身上穿着一袭怪异的长衫。 长衫质料很好,也很干净,但却东补一块西补一块,很像是叫化子穿的百补鹑衣! 他脚力不弱,几个起落便已追到华云翔身后,探掌抓出,怪笑道:“站住!” 华云翔一弯身避开对方的一抓,再旋身飘开数尺,喝道:“干甚么?” 来人一抓未中,似感意外,神色微微一怔,继之嘿嘿一笑道:“好小子,你不知为甚么吗?” 华云翔挫腰沉步,问道:“你是赵麻子?” 来人点头道:“不错!既知我赵麻子之名,还敢在庙前撒野,我看你小子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间,另二人也已追上来。 他们穿的衣服也和赵麻子一样,很是不伦不类。 华云翔心知无法善了,把心一横,道:“你待怎的?” 赵麻子阴恻恻地道:“十多年来,还没有人敢在我赵麻子的地盘内生事,你小子吃了一两银子,我要割下你一斤肉!” 华云翔听了心中大怒,道:“在下一时无知,拆了那卖药的台,自知不对,但你是甚么东西,敢来指责我?” 赵麻子脸上杀气升起,冷冷道:“我是甚么东西,等下你就明白!” 他掉头向那两个手下一挥手,喝道:“上!给我把这不知好歹的小子擒下来!” 那两个手下应了一声,立即展动身形,分左右围上了华云翔,立掌如刀,准备攻击。 华云翔扔下包袱,严阵以待。双方静静对峙一会,两个手下首先出手,暴喝一声,挥掌攻上。 华云翔身形一扭,闪步让开,巧妙的转列其中一个的身后,大喝一声:“看掌……”,一掌对准他的后颈劈下。 那人返身举掌相迎,只听“拍!”的一声,架住了华云翔的手掌,但是挡不住华云翔强猛的劲道,登身仰身倒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另一个一看同伴落败,疾忙飞身跃起,双脚一蹬,飞蹴华云翔背心。 华云翔闻风知招右脚一滑,斜身避开,左手顺水推舟,在对方的小腿下一托一送。 那人颇如断线的纸鸢,平飞出一丈开外,也摔个四脚朝天,差一点爬不起来。 赵麻子面色大变,悄悄探手入怀摸出一样东西,捏在掌心,才厉声道:“你们退下,让我来!” 那两个手下一出手就被打得人仰马翻,自知远非华云翔之敌,故不敢再上,闻言连忙退了下去。 华云翔经过两次动手,对自己的身手已渐有信心,但他仍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当下拱手一揖道:“赵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我不要再打了,小弟情愿把得来的银子……” “放屁!” 赵麻子厉叱一声,掌出如电,向他面门抓了过去。 华云翔心头火起,不避不让,举掌迎出。 他这一掌凝聚了七成功力,打算硬碰硬,压下对方的气焰。 “拍!”双掌接上了! 赵麻子的功力果然略逊一筹,当场被震退三步。 但华云翔正想乘机进击之际,忽觉掌心微微刺痛,举起一看,只见掌心溢出三滴鲜血,似是被某种细小的暗器刺伤的。 他心中一惊,抬头怒喝道:“鼠辈!你用何种暗器伤我?” 赵麻子嘿嘿大笑,道:“小子,你若有遗言,赶快说出,我赵麻子的‘钻心毒螯’见血封喉,一刻时之内,你就要死了!” 华云翔一听自己中毒,心中大惊,同时也激起一股怒火,厉声道:“那我就先宰了你!” 抢步欺了上去。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头部一阵晕眩,天地像在旋转,再也站立不住,一头栽倒。 敢情“钻心毒整”的毒性极强,很快就攻入他的体内,他神智虽在,但心房已起剧跳,浑身乏力,一倒下去就爬不起来了! 赵麻子面含狞笑,上前问道:“小子,我不杀无名之辈,你快报上名儿来!” 华云翔是个个性倔强的青年,在此情形之下,岂肯报出自己的姓名,虽然明知报出姓名身世之后,对方可能震于父亲的威名而不敢杀害自己,但这种“求饶”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因此他只咬牙切齿而不发一语。 赵麻子冷哼一声,向那两个手下边:“搜他身上!” 那两个手下立即趋前,一个搜他身上,一个解开他的包袱察看。 搜查包袱的那一个从包袱里抽出阴阳双判,捧到赵麻子面前道:“大哥您看,这小子使的是一对判官笔。” 赵麻子瞥了那一对判官笔一眼,似未认出是“大儒侠华玄圃”的独门武器,冷冷道: “再搜,看有没有别的东西!” 这时,搜身子的一个忽然惊叫起来,道:“大哥,您看这是甚么东西?” 原来,他搜出了丐帮令符! 赵麻子接过丐帮令符一看,顿时面色大变,疾忙蹲下问道:“喂,这面丐帮令符你是那里得来的?” 华云翔没有回答,他的神智已渐丧失,脸上泛起一片紫黑色—— 第八章 丐帮令符 赵麻子叫声“糟糕”,急由怀中掏出一口小磁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华云翔口里,道: “快吞下去!” 华云翔还有一点神智,心知对方给的是一颗解毒药丸,当下合着口水将解药吞下。 赵麻子神色紧张的等着,注视着华云翔脸色的变化。 那搜出丐帮令符的手下吃惊的问道:“大哥,这小……这人怎么有本帮的令符?” 赵麻子摇头道:“谁知道,本帮这种令符一共只有七块,大都在地位崇高的长老们手里,这人身上既有此物,必有很大的来头……” 另一手下见华云翔服下解药后,脸上的紫黑未褪,心中紧张,问道:“大哥,您的解药有效么?” 赵麻子沆吟道:“应该有效,只要不超过一刻时,一定有效。” 那手下道:“万一救不活,这可怎么办?” 赵麻子面呈严肃道:“是我不好,不该在未问清楚之前就用‘攒心毒螯’伤他,要是救不活,我赵麻子只好去向帮主领罪了!” 那手下拉他走到一旁,低声道:“大哥,您该知道向帮主领罪时,会受到甚么处罚吧?” 赵麻子点头道:“我知道。” 那手下道:“那么,现在还只有咱们三人知道他身怀本帮令符,一不做二不休,大哥何不这样……” 说着,举掌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赵麻子眼睛一瞪道:“别胡说!” 他走向华云翔身边蹲下,看见华云翔脸上的紫黑已渐消失,大喜道:“你们看,他体内的毒已在解了!” 那两个手下看了亦感欣慰,其中一个说道:“真奇怪,这人身怀本帮至高无上的令符,要甚么有甚么,何以竞贪图卖药的一两银子?” 赵麻子道:“此事必有原故,等他苏醒再问个明白。” 另一个道:“这人身手十分不凡,但言语举止颇见幼稚,可能刚出道不久。” 赵麻子点点头。 须臾,华云翔徐徐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了。 赵麻子立刻把丐帮令符拿到他眼前,问道:“尊驾这面丐帮令符是哪里得来的?” 华云翔答道:“是跛脚仙送给我的。” 赵麻子一听竟是丐帮的“太上皇”所送,吓得连忙跪下道:“小的无知,冒犯神威,实在该死,望尊驾赦罪!” 华云翔撑身坐起,微愕道:“你们是丐帮之人?” 赵麻子恭声答道:“是的,小的是此地的分舵主,这两个是小的部下。” 华云翔道:“你请起来。” 赵麻子磕了个头,才起身肃立。 华云翔略作调息,感觉体内已无大碍,当即站起道:“多谢你给的解药。” 赵麻子躬身道:“不敢,请问尊驾贵姓大名?因何来到此处?” 华云翔拱手答道:“敝姓华,贱名云翔,大儒侠华玄圃是小弟的父亲。” 赵麻子啊一声惊,再躬身道:“原来是华少侠,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真是该死!” 华云翔笑笑道:“赵舵主不要这么说,方才的事是小弟自己不好……” 赵麻子陪笑问道:“华少侠可是与那卖药的有过节,因此存心拆他的台?” 华云翔摇头道:“不是,小弟与他们并不相识……” 赵麻子迷惑道:“那么,华少侠是看他们不顺眼,所以才故意找他们麻烦的了?” 华云翔又摇头道:“不,是因为……是因为……” 他俊脸一阵发红,很难为情的笑道:“实不相瞒,小弟因事欲赴东海,今日来到此地,身上盘川已罄,无钱解决食宿,肚子饿得难过,因此一时控制不住,才下场去赚他一两银子。” 赵麻子听了恍然大悟,失笑道:“原来如此,华少侠也太客气了,为何不来找小的呢?” 华云翔道:“小弟在城隍庙中见到一位贵帮兄弟,曾取出令符给他看,可是他不识令符为何物。” 赵麻子道:“他是本地的叫化子,未受敝帮管辖,是以不识得敝帮令符。” 他说到此处,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如今请华少侠随小的入城,容小的赔罪!” 华云翔看看自己的掌心,问道:“小弟的伤是否已无大碍?” 赵麻子道:“是的,毒已解了。” 华云翔道:“既如此,小弟也不打算再入城,就此别过。” 赵麻子忙道:“不,华少侠无论如何请赏光随小的入城,小的愿为华少侠解决困难。” 华云翔窘笑道:“小弟赚来的一两银子还没花完,可以再维持几天,不必……” 赵麻子又急忙接口道:“华少侠若不肯赏光,便表示不肯原谅小的过失,敝帮主若怪罪下来,小的如何吃得消?还请随小的回城,容小的一尽地主之谊吧!” 华云翔见他态度诚恳,只得说道:“既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四人一起转回城中。 这晚,华云翔受到了贵宾的礼遇,赵麻子请他上城中最大的洒楼饮食,然后又领他投宿城中最豪华的客栈…… 次日早晨,赵麻子又亲到客栈问安,临别之际,复赠三百两银子及一匹骏马,殷勤的送他出城。 华云翔这才领略到丐帮令符的价值,心中十分高兴,也颇感受之有愧,因为他觉得自己和丐帮并无任何关系,实不该接受这么大的恩惠。 不过,他仍然收下赵麻子的赠赐,因为目前他正需要别人的帮助,他决定以后报答。 离开了汉口,他一路乘骑东行,由于已无须为食宿发愁,他走得很快,走了二十三天,就到了东海之滨一处渔港上。 他自小在长江长大,但大海还是首次看到,看那无边无际的浪涛,如青峰百尺,加万马奔腾,心胸不禁大为开朗,同时也感到了人的渺小,仇恨的可笑! 心想人在天地之间真如沧海一粟,为甚么有那么多的仇恨? 那么多的罪恶? 那么多无法消失的人欲横流? 他接着想到了叔叔“大醉侠华玄农”,心中很敬佩叔叔能远离红尘,隐居于看不见罪恶的大海之上,那样的生活真够写意呀! 这是响午时分,他策骑在海边上逛了一会,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老渔人,连忙下马拱手道: “这位老丈请了!” 老渔夫还礼道:“请,老弟台有何指教?” 他身边背着一只大鱼篓,里面有螃蟹骚动的声音。 华云翔道:“请问老丈,这附近可有一处名叫‘普陀山’的地方?” 老渔人点头一指海上道:“有的,由此乘船出海,大约半天可到。” 华云翔道:“据说普陀山上有一位看守灯塔的人,他的名号叫‘大醉侠华玄农’,老丈知道么?” 老渔人道:“知道,他在此看守灯塔已有十多年了,老弟台要找他?” 华云翔道:“是的,他是小可的叔叔。” 老渔人一哦道:“他就住在灯塔里面,一到普陀山下,很容易找到。” 华云翔道:“不知何处有船可乘?” 老渔人道:“此地渔船甚多,老弟台若是现在要去,老汉可带你去找人商量商量。” 华云翔喜道:“好的,有劳老丈了。” 老渔人道:“不客气,老弟台请随老汉来吧!” 于是,他牵马随着老渔人来到一处渔船密集的渔村上,老渔人找到一个中年渔夫,把华云翔的来意告诉他,中年渔夫欣然首肯,道:“好的,小人这就送华公子前去,但华公子的马怎么办?” 华云翔道:“就寄存在府上如何?” 中年渔夫看看那匹马,面有难色道:“公子此去普陀山,预定何时回来?” 华云翔道:“不一定,也许有一两天的停留。” 中年渔夫道:“小人只怕养不起这匹马……” 华云翔连忙掏出十两银子塞入他手里,说道:“这十两银子就算买马饲料用的,老兄请收下,改日当再厚谢。” 中年渔夫似乎从未一次拿过十两银子,不由手足无措地道:“不,太多了,一……一两银子足够了!” 华云翔很欣赏他的老实淳朴,笑道:“老兄别客气,只管收下不妨!” 中年渔夫紧张道:“小人不能接受公子这么多银子,这么多银子放在小人家中,只怕不安稳呢!” 华云翔道:“不要紧,老兄放心好了。” 中年渔夫道:“万一丢了怎么办啊?” 华云翔笑道:“那是小可给你的,你可以妥善处理。” 老渔人接口笑道:“三义,我看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得了十两银子就这么紧张兮兮,放心好了,没人敢抢你的!” 中年渔夫羞笑一下,便把银子纳入怀里,接过华云翔的缰绳道:“那么,小人这就牵去交给我家小照顾,公子请在此等一等,小人马上回来开船。” 说毕,牵马而去。 老渔人和华云翔客气了几句,也随后走了。 不久,中年渔夫已匆匆赶间来,他领华云翔登上自己的渔船,解开缆绳,把船推离岸边,便操桨朝海上划去。 华云翔在船头上坐下,望着远近岛屿和起伏巨浪,感到十分新奇,问道:“贵地之人每天都下海捕鱼吗?” 中年渔夫答道:“是的,风浪大的时候才不出来。” 华云翔道:“小可在家乡也是以捕鱼为生的。” 中年渔夫轻噢一声道:“是么?宝籍何处?” 华云翔道:“长江涪陵。” 中年渔夫点点头道:“长江小人听过,那是一条很长很大的河流,是不是?” 华云翔道:“不错。” 中年渔夫道:“公子捕的都是些甚么鱼?” 华云翔道:“鲤鱼居多。” 中年渔夫道:“收获加何?” 华云翔道:“不坏,有时一天可卖一二两银子。” 中年渔夫道:“那真不坏……” 华云翔道:“老兄听过我叔叔这个人么?” 中年渔夫道:“听过,只是不曾见过面,听说令叔单独一人在普陀山上看守灯塔已有十多年了,他不大喜欢有人去打扰……” 华云翔道:“脾气很坏么?” 中年渔夫笑笑道:“嗯,令叔人很不错,只是和任何人都相处不来。” 华云翔道:“这么说,他是不大受人欢迎了?” 中年渔夫摇头道:“也不是,普陀山以前为海盗所盘踞,自从令叔来了后,海盗便销声匿迹,所以我们大家都很尊敬他,只是他个性孤僻,不肯与人交往……” 华云翔暗暗纳罕,问道:“这是为甚么?” 中年渔夫道:“不知道……” 渔船在海上慢慢驶进,也许附近的岛屿太多之故,海面颇不平静,巨浪起伏如山,波涛像一群激怒的野马,在每座岛边上奔腾扑击,卷起一蓬蓬雪白的浪花,送来一阵阵腥卤的气味。 华云翔思潮亦如海浪起伏不定,一直在脑海中构想着叔权是个甚么样子的人…… 叔叔为何不娶妻生子? 他为何喜欢独自一人住在孤岛上看守灯塔? 他为何不喜欢与人交往? 跛脚仙说他脾气很怪,怎么个怪法? 思忖中,许多岛屿在他面前出现,然后又在他面前滑失…… 约摸一个多时辰后,中年渔夫忽然举手一指海上一座山岛道:“公子请看,那就是普陀山!” 那是一座孤立的小岛,矗立在茫茫的大海上,远看似一只卧牛,岛上树林茂盛,耸翠涌螺。 在翠林掩映间,可以看到一座灰色的灯塔建立在岛的尖端上,它像一个哨兵,严肃的挺立着,独自担负镇守疆域的重任。 华云翔很兴奋,道:“那座灯塔好大啊!”- 中年渔夫道:“是的,有十几丈高,据说由于连年遭受台风的袭击,已经不太牢固了。” 华云翔道:“你们出海捕鱼,都靠它指引归路?” 中年渔夫道:“正是,我们每三个月要缴半斤油,由村长送去交给令叔。” 华云翔道:“白天点不点灯?” 中年渔夫道:“不,黄昏后才开始点燃。” 华云翔道:“我叔叔单独住在岛上,如何解决伙食的问题?” 中年渔夫道:“由村长按时送去,大概是每月送一次吧!” 华云翔道:“他从不离开那座小岛么?” 中年渔夫道:“从不。” 华云翔道:“奇怪……” 中年渔夫道:“他自己从不离岛一步,也不让闲人上岛,有一次一个小家伙子想上岛拜他为师,结果反而被他打肿了脸。” 华云翔暗忖道:“这一定有原因,绝不是个性孤僻之故……” 中年渔夫道:“等下小人送公子上岛后,小人就要开船回去,公子若要离开,可乘令叔的船,令叔有一艘帆船很漂亮。” 华云翔一哦道:“我叔叔也捕鱼么?” 中年渔夫道:“没人见过他在捕鱼,但他经常驾着帆船在岛边四周巡视,不知在干甚么。” 华云翔道:“你是不是很怕他?” 中年渔夫露出一个“承认”的笑容,道:“不只小人怕他,大家都怕他的……” 华云翔道:“你送我上岛,他是不会责怪你的,不过你既然害怕,立刻回去亦可。” 说话间,船已驶近普陀山的岛边。 中年渔夫把船驶到一处浅滩,说道:“好了,公子由此上去吧!” 华云翔拿起包袱,道了谢,一跳下船,涉水向岛上走去。 中年渔夫好像怕被“大醉侠华玄农”看到,急忙掉转船头,开船走了。 华云翔走过浅滩,看见地上伏着几只大海龟,觉得好玩,上前抚摸一番,才继续往岛中走去。 全岛是一座孤立的山,怪石嶙峋,树林浓密,有如一处人迹未至的原始森林。 华云翔寻径而上,走了一程,才看见矗立在山头上的那座灯塔。 灯塔高约十三丈,是用巨石堆砌建成的,形若一支巨大的圆柱,上面有几个窗口,显然塔腹中有螺旋梯,可以登上塔顶的灯台。 华云翔怀着一颗兴奋,惊奇,而又忐忑不安的心,加快脚步向上奔去。 人在世上,最痛苦莫过于举目无亲,他自父亲遇害之后,就如大海中的一片树叶,感到旁徨无主,痛苦不堪,而自从得知自己还有一位叔叔后,他就不再感到旁徨痛苦了,他心中充满了希望,希望赶快见到叔叔,与亲人团聚,并解开一切谜团。 他相信叔叔必能为自己解开不少谜团,至少一定知道父亲退出武林的真正原因,知道了父亲隐退的原因后,就可能知道凶手为谁,因为父亲的被害,极可能与隐退的原因有关! 转眼间,他来到了灯塔之前。 灯塔下,建有一间石屋,木门紧闭着。 华云翔认定叔叔是住在石屋之中,当即上前敲门,开声道:“有人在家么?” 屋中却无人应! 华云翔提高嗓门又喊道:“有人在么?” 第九章 怪人怪行 还是无人回答! 华云翔摆头四下望望,亦不见附近有人,于是用力一推木门,木门应手而开,一眼望入,只见屋中陈设简陋,只有一些必需的床榻桌椅,和一些炊事用具,而屋中无人,大醉侠华玄农不在屋中。 不在屋中,那必是在灯塔中了。 华云翔把木门关好,便折身往灯塔走来。 灯塔下也有一个门,门已腐朽,敞开着,里面摆着几桶油,此外别无他物。 华云翔走人塔中,果见塔中有一道螺旋梯,直通塔顶,他仰头望去,看不见甚么,于是又大声喊道:“喂!有人在么?” 声音在塔中回响,如绕梁之音,听来令人不由产生一种恐怖之感! 而余音落后,仍未听见“大醉侠华玄农”回答! 华云翔暗忖道:“嗯,那中年渔夫说叔叔经常驾着帆船在岛边巡视,莫非叔叔又巡视去了?” 思忖一过,不觉举步登上石梯,一级一级向上登去。 塔上很静,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华云翔不禁打了个寒噤,但仍继续拾级而上,走上五六丈高,见有一个窗口,乃探身出窗,向塔外搜望。 塔外,也是静悄悄的,不见一点人影! 华云翔于是又循着螺旋石梯向上登去,又走上五六丈高,又见一个窗口,乃又趋前向外张望。 就在这时,蓦然一道掌风由身后疾袭而至,同时听得一声嗓门暗哑的怪笑道:“下去!” 华云翔悚然一惊,连忙闪开一大步,大叫道:“不要动手!” “蓬!”然一声巨响,凌厉的掌风撞上窗口,底下的两块巨石登时应声掉向塔外! 而华云翔也被掌风边沿撞中,身形一晃,竟由缺口向外跌去! 离地十多丈,这一跌出去,非摔个稀烂不可! 华云翔震惊欲绝,大叫一声,右臂疾探,在间不容发之下,扳住了缺口下的一块巨石,整个人就虚悬在塔外的石壁上。 石块松动着,似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马上就要跌下去了! 华云翔吓得魂飞魄敌,不敢用力攀上去,急叫道:“快拉我上去!” 一颗蓬发垢面的头,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这人年约五十出头,长得一张扁平的面孔,细细的眉,细细的眼,鼻是蒜头,嘴巴甚大,散发披肩,乍见之下,足可吓死胆小的人! 他站在缺口边上,咧嘴“桀桀”怪笑道:“小子,老子现在只要轻轻一推,就叫你跌个粉身碎骨!” 说着,果然把手按上华云翔扳住的那块松动的巨石,做势要将它推下。 华云翔大惊道:“不,快拉我上去!” 怪人仰头大笑,道:“拉你上来?哈哈哈,别做梦了,我为甚么要拉你上来?” 华云翔急道:“您是不是‘大醉侠华玄农’?” 怪人摸了一把睑,又怪笑道:“哼!你小子不用拍马屁,你口里称呼我为‘大醉侠’,其实心里却骂我‘大醉鬼’、‘大混蛋’,对不对?” 华云翔冷汗直冒,道:“不,你老若是华玄农,我便是您老的侄儿!” 怪人面色一变道:“你说甚么?” 华云翔道:“小侄是华云翔,华玄圃的儿子呀!” 怪人惊讶道:“你是玄圃的儿子?” 华云翔道:“是啊!” 怪人脸上没有一丝喜色,表情变得很复杂,目露精光道:“你来干甚么?” 华云翔道:“叔叔请先拉小侄上去,再容小侄详细禀告吧!” 怪人冷哼一声道:“你自己上来!” 说罢,后退两步。 华云翔要跳回塔中并不难,怕的是双手用力之下,石块要松落掉下,故不敢尝试,这时一看他不肯拉自己上去,毫无叔侄之情,心中大是不满,但因初见面不便发怒,只好恳求道: “叔叔,您拉小侄一把吧?这块石头已经松动,不能再用力了!” 怪人道:“放心,你只管用力,它不会掉下去!” 华云翔心中又惊又怒,但他天生一副倔强个性,当下也不再相求,慢慢移动双手,小心翼翼的靠向右边,然后一手扳上缺口的另一块巨石,觉得巨石还很牢固,这才用力一扳,飞身跳入塔中。 怪人笑道:“这才像是华玄圃的儿子!” 华云翔努力平息心中的恼火,拱手一礼道:“你老是不是我叔叔华玄农?” 怪人点头笑道:“不错!” 华云翔听了仍然有一份喜悦,再拜道:“小侄拜见叔叔。” 华玄农冷笑道:“不用多礼!” 华云翔很尴尬,也很困惑,问道:“叔叔,您老人家不喜小侄来访吗?” 华玄农道:“哼哼,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着好心肠,别以为我不知道!” 华云翔大诧道:“叔叔,此话怎讲?” 华玄农眼望着他,冷冷道:“你自己心中明白!” 华云翔心中不明白,而且还十分困惑和苦恼,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外人,他早就掉头离开,但现在他不得不强忍愤懑,低声下气的恳求道:“叔叔,请您说清楚一些好么?小侄直到一个多月前,才知道有您这位叔叔,因此关于您老人家与家父的一切,小侄都不知道。” 华玄农冷哼一声道:“那么,你爹命你来这儿干甚么呢?” 华云翔道:“不是家父命小侄来的,小侄是从跛脚仙的口中获悉叔叔隐居于此,故此专程赶来向您老请安问好。” 华玄农眼皮一抬,惊讶道:“哦,如此说来,你爹并不知道你来此找我了?” 华云翔道:“家父已于月前遇害身死,他老人家生前一直未说起您老。” 华玄农似乎吃了一惊,问道:“你爹死了?” 华云翔点点头。 华玄农面上忽然现出一丝诡笑,道:“他怎么会死?哼哼,你别想欺骗我!” 华云翔努力压抑心中的不满,道:“叔叔,您甚么都以怀疑,但不该怀疑小侄诅咒家父!” 华玄农一听此言,面上陡露狂喜之色,转身往塔下飞奔下去。 华云翔呆了呆,才拔步跟下,叫道:“叔权!叔叔!您老怎么啦?” 华玄农不答,旋风也似的奔下旋转梯,奔出灯塔,冲入石屋,取出一个酒瓮,倒了一大碗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华云翔跟入石屋睁,正见他喝完了那一碗酒,又见他纵声大笑,其情其景,正如在欢愉一个仇家的亡,不禁怒从心上起,大声道:“叔叔!你老这是什么意思?” 华玄农道:“别叫,叔叔我在伤心或在高兴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喝一杯!” 华云翔念然道:“家父的死,令您老感到愉快么?” 华玄农道:“不,我在伤心。” 说到此,忽然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华云翔不觉呆住,他开始觉得叔叔果然是个怪人,喜怒无常,忽笑忽哭,真像一个疯子,不由暗忖道:“他真是我的叔叔么?我的叔叔为甚么竟是这样一位人物?他的脸型一点不像,脾气更加不像,父亲怎有这样一个弟弟……” 华玄农嚎啕大哭一阵后,突然一下停止,又到了一碗酒喝下,破涕为笑道:“痛快!痛快!” 华云翔哭笑不得,只好默默的在他对面坐下,默默的望着他。 华玄农望望酒瓮,强笑道:“你要不要喝一些?” 华云翔摇头道:“不要!” 华玄农道:“不要最好,你年纪轻轻,不该喝酒,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滴酒不进。”说罢,宝贝一般,把酒瓮捧去床下放好。 华云翔不在乎他的吝啬作风,说道:“叔叔,我们来谈谈好么?” 华玄农道:“你饿不饿?” 华云翔道:“不饿。” 华玄农笑道:“不饿最好,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天也只吃一顿饭。” 他回到桌前坐下,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把你爹遇害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天色渐黑,屋外风声渐大。 华玄农走去关上木门,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桌上,然后才又坐下听取华云翔的叙述。 当听完了华云翔所说一切之后,他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半天,才突然抬头发问道: “你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么?”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华玄农面有狐疑之色,凝望他半响,又问道:“你没有骗我?” 华云翔苦涩一笑道:“叔叔,这世上您还有甚么亲戚?” 华玄农摇头道:“没有,只你一个。” 华云翔道:“那么,小侄的话如不能使您相信,还有谁能使您相信呢?” 华玄农道:“外人说的话,我比较肯信,至于你嘛………嘿嘿嘿,只能相信一半!” 华云翔愕然问道:“这是为甚么?” 华玄农冷笑不语。 华云翔叹了口气道:“叔叔,您和我爹感情不睦的原因是甚么?” 华玄农好像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怀疑,反问道:“你怎知我和你爹感情不睦?” 华云翔道:“不然,你们何以老死不相往来?” 华玄农又反问道:“你真不明白么?” 华云翔道:“是的,不明白!” 华玄农笑道:“不明白最好,明白了对你我都无好处……” 他说到这里,起身走去壁间取下一盏气死风灯,把灯蕊点上火。 华云翔站起间道:“叔叔何处去?” 华玄农道:“我要去塔上点火,你坐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说着,提起气死风灯走去开门,开了木门后,又掉头叮咛道:“记住我的话,不要出来!” 咧嘴一笑,关门而去。 华云翔为之满腹疑惑。 在来此之前,他虽曾听跛脚仙和中年渔夫说过,得知叔叔性情怪异,但总认为不致“怪” 到把侄儿视为外人:可是现在他发觉自己的猜想错了! 叔叔的确是个怪人! 他对自己哥哥的惨死似乎并不伤心,而且反有一种快慰之情! 此外,他看来还是个多疑善忌,吝啬刻薄之人! 为甚么他会是这样一个人? 难道父亲不与他往来就是这个缘故? 华云翔愈想愈觉失望,如果不是希望从对方口中获得一些父亲被害的线索,他真想立刻离开这个毫无温情的地方。 他在石屋中负手踱步,忽然想到叔叔郑重“警告”自己不可出屋很不合情理,当下走到门前,伸争一拉木门,但一拉之下,立刻发觉木门已在外面下了锁,心中不禁一震,暗忖道: “噫!这是甚么意思?他为甚么要把我关在这屋子里?” 一种不祥的感觉立时闪入他脑际,他连忙用力拉门,同时喊叫道:“叔叔!叔叔!您怎么把门锁住了?” 灯塔就在数尺之外,照说华玄农不致听不到他的叫喊,但他没有回答华云翔的话。 华云翔更感不安,大叫道:“叔叔,小侄要破门出去了!” 蓦然,华玄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冷冷说道:“你要出来干甚么?” 听声晋,竟似他一直躲在屋外守候,还没上灯塔去点灯呢! 华云翔不禁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叔叔,您老为甚么要把小侄锁在这里面?” 华玄农冷笑道:“因为怕你丧命!” 华云翔一惊道:“怎么说?” 华玄农道:“这岛上夜间毒蛇到处窜行,你若出来,准会被咬死!” 华云翔半信半疑,道:“哦,真的么?” 华玄农嘿嘿冷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不愿见你横死,所以暂时把你关禁着,现在你给我乖乖的呆在屋中,再叫一声,我立刻撵你回去!” 说到未了,人似已经远去。 华云翔感到沮丧,退回桌前的凳子下,发闷起来。 他现在愈发觉得叔叔古怪得可怕了,他感觉叔叔把自己视为敌人,正在时时刻刻提防自己,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的一件事,难道叔叔还不相信自己是他的侄儿? 不,要是他不相信,一定不肯让自己留下来。 而既然肯让自己留下来,又为甚么以这种满怀敌意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呢? 他仍是想不通,只好闷坐着等待。 足足等待了半个时辰之久,才听到开锁的声音,然后木门被推开,华玄农提着那盏气死风灯走进来了。 他反手掩上木门,把灯吹熄,挂回壁上,这才开口道:“你打算在此住多久。” 语气冷冰冰,毫无真情! 华云翔真想不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心中更感不快,答道:“叔叔若不喜欢小侄留下,小侄明早离开便了。” 华玄农道:“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我生活困难,无力供养你,你若要多住几天的话,须得一天付给我一两银子。” 华云翔不禁笑道:“这简单,小侄给您就是了!” 说罢,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放到桌上。 华玄农取出银子仔细看了看,掂了掂重量,道:“这是几两?” 华云翔道:“五两。” 华玄农摇头道:“我看只有四两呢!” 华云翔道:“那就算四两好了。” 华玄农面上才有了笑容,他谨慎的收下银子、然后由菜橱里取出几个馍馍,一小碟咸鱼,一壶白开水,笑道:“来,咱们来吃饭!” 华云翔见食物不好,倒替他难过,问道:“叔叔在此看守灯塔,每月可得多少银子?” 华玄农道:“三两,外加伙食,苦得很!” 华云翔道:“那为何不离开?” 华玄农耸耸肩,笑道:“离开?嘿嘿,我为甚么要离开?我才不傻呢!” 华云翔道:“甚么意思?” 华玄农咬了一口馍馍,道:“吃吧!不要说话……” 华云翔也拿起一个馍馍来吃,觉得淡而无味,便举箸挟了一块咸鱼,合着馍馍吃起来。 华玄农看他两三口便吃下一块咸鱼,似甚心痛,皱眉道:“那咸鱼咸得要命,你不能多吃!” 第十章 海盗藏宝 华云翔很尴尬,道:“好,小侄不吃了。” 华玄农道:“你吃一个馍馍,喝一碗开水,这就差不多了,吃得太饱对身体有害无益。” 华云翔道:“叔叔,咱们来谈谈我爹!您老可知我爹是被谁所杀的么?” 华玄农摇头道:“不知道!” 华云翔道:“那么,您老可知我爹有什么仇家?” 华玄农又摇头道:“不知道,我和你爹已经十多年没见面,他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华云翔听了很失望,又问道:“无论如何,您老总该知道我爹为甚么退出武林的吧?” 华玄农道:“不知道!” 华云翔咦然道:“您老甚么都不知道么?” 华玄农点头道:“正是,我甚么都不知道,所以你这次来找我可说找错了。” 华云翔不信他甚么都不知道,忍不住冲口道:“有一件事情,您老一定知道!” 华玄农淡淡道:“不一定,你说说看。” 华云翔迢:“就是您老和我爹不相往来的原因!” 华玄农神色冷了冷,道:“不错,我和你爹不睦,我们早已断绝了兄弟之情,但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华云翔痛苦地道:“为甚么呢?我爹已经死了,还有甚么不可说的呢?” 华玄农冷冷的道:“你爹都不肯告诉你,我为甚要告诉你!” 华云翔感到浑身发冷,扔下半个馍馍,长叹一声道:“小侄明早就走!” 华玄农并不挽留,道:“最好如此!” 他起身走去床前,拿了一床破棉被,递给华云翔道:“今晚你去塔中睡觉。” 华云翔道:“多谢叔叔好意,小侄不需要棉被。” 他提起自己的包袱,转身开门而出。 石屋外面,灯光如画,塔上的灯火正在熊熊燃烧,望之令人头昏目眩。 华云翔伫立仰望片刻,轻叹一声道:“灯塔!你是迷航者的救星,但你能指引我甚么呢?” 怀着一颗悲伤凄凉的心,他举步走入塔中,把包袱扔下,然后拾级登塔,靠上一个窗口,凭窗远眺远处的茫茫大海。 他望着大海,看白浪粼粼,一波逐着一波,忽然想起古词有:“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渺,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之句,更觉万种哀愁齐上心头,泫然欲泪! 父亲因何与叔叔断绝兄弟关系? 叔叔当真不知父亲的退隐及被害的原因么? 唉…… 他凭窗倚立良久,才转回塔下,见塔下有一堆干草铺开,躺了下来。 在胡思乱想中,神智渐渐进入朦胧状态。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眼前晃过一片人影,心知是叔叔来了,本想睁眼坐起来,但转而一想,决定假装睡熟,看看他有何举动。 华玄农真的来到了塔中,来得无声无息,有如脚不沾地的鬼魅! 他脸上带着一种阴森诡谲的表情,悄然走到华云翔身边,俯身注视一番,确定华云翔已入梦乡,才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转身走了出去。 华云翔听出他已走出塔外,才微睁双目,望着他已走出数步的背影,暗忖道:“哼,他这是干甚么?为何这样鬼鬼祟祟?” 只见华玄农走回石屋,轻轻掩上木门,便再也没有一点动静了。 华云翔愈想愈疑,决定探明究竟,于是慢慢翻身爬起,提轻脚步,向石屋走过去。 趋到石屋门前,蹲身上下一看,见木门没有一条缝隙可作窥视,乃又轻移脚步,沿屋下寻找起来。 转到石屋后面,发现其中一块石砖下透出一丝灯光,和石砖下有空隙,于是趋前向内窥望。 缝隙虽小,一眼望入,却可看见石屋中大半的情景! 但见华玄农此刻正由床下搬出一只大酒瓮,那酒瓮似乎很重,他费力的将酒瓮捧到另一边的石壁下,然后打开瓮口,探手入内,取出一件东西来。 黄澄澄的,竟是一个金元宝! 看份量,约在两斤左右,而且洒瓮中显然显然藏着几十个那样大的黄金元宝,他拿出来的只是当中的一个而已! 华云翔看得惊奇不置,暗忖道:“嘿!他并不穷,他藏着许多黄金,但他这些黄金是哪里来的呢?看守灯塔赚来的么?不……” 思忖间,只见华玄农拿起那个黄金元宝在嘴上亲了亲,脸上笑眯眯的,好像在亲着亲生儿子,然后把黄金元宝放回瓮内,封上瓮口,接着转去移开壁下的一口大米缸…… 那口大米缸下垫着一块木板,他移开米缸,再翻越那块木板,便见地下有个洞口。 他把那一瓮装满黄金元宝的酒瓮捧入地洞内,盖上木板,再将米缸移回原处,看看没有甚么破绽,这才挺身起立,透出了一口气。 华云翔心中暗笑,忖道:“原来他是怕我发现那一瓮黄金,因此将它藏入地下心哼!真是可笑……” 他继续窥视,看见华玄农已准备上床就寝,于是轻移脚步离开屋后,走回灯塔。 不,就在他即将跨人灯塔之际,突听石屋木门“呀!”的一响,旋闻华玄农怒吼道: “云翔,你起来干甚么?” 声色俱厉,显见其心中至为惊骇愤怒。 华云翔吓了一跳,转身一礼道:“叔叔,小侄刚起来小解,可是吵了您么?” 华玄农怒冲冲走到他面前,戟指他叱道:“你看见了,是不是?” 华云翔见他目中杀气隐透,心头一懔,忙的佯作迷惘道:“您老说甚么呀?” 华玄农瞠目暴戾地道:“你刚才躲在屋外偷看我,对不对?” 华云翔惊愕道:“偷看您?偷看您甚么呀?” 华玄农目射锐芒道:“你没有偷看?” 华云翔摇头道:“没有,小侄内急,去树林中小解,并未走近石屋一步。” 华玄农打量他好半天,疑色渐去,道:“你当真没有偷看我?” 华云翔笑道:“叔叔,你老是怎么啦?小侄为何要偷看您老?是不是您老在屋子里做甚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华玄农怒道:“胡说?我没有甚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只是不喜欢被人暗中窥视!” 华云翔含笑道:“小侄说一句话,您老不要生气,您老的嘴脸小侄已看够了?何必再偷看呢?” 华玄农竟不在乎冷嘲热讽,只一瞪眼道:“好,你睡觉吧!” 语毕,掉头入屋而去。 华云翔转回草堆躺下,暗叹道:“唉,原以为见到他便可解开一些谜,那知恰恰相反,他给我的只是更多的谜,更多的困惑……现在我该怎么办?明日一早离开此地?或者留下来?” 他想了半天,决定留下来。 因为,他确信叔叔华玄农一定知道父亲退隐的原因,他要迫他说出来! 天亮了。 海岛上的清晨,空气清新,景色美丽,远处的海涛声配上近处的鸟叫,听来令人沉醉。 华云翔却无心情领略,他举步走出灯塔,见叔叔也已出来,便上前施礼道:“叔叔您早。” 华玄农冷冷淡淡地道:“桌上有一个馍馍,你拿去吃吧!” 华云翔走入屋中,一瞥壁下那个米缸,说道:“叔叔:你老不烧饭吃么?” 华玄农道:“偶尔吃一两顿米饭。” 华云翔一指米缸道:“这里盛的是不是白米?” 华玄农面色微微一变,立刻走入屋中,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答道:“是啊!” 华云翔走近米缸,手摸上缸口道:“咱们来煮一锅饭吃如何?” 华玄农登时紧张起来,沉沉脸道:“不成,我每月在初一和十五才吃白米饭,现在还不到时候!” 华云翔道:“叔叔太刻苦了,一个人活在世上,虽不该奢侈浪费,但更不该虐待自己,您说是不是啊?” 华玄农轻哼了一声道:“我才没有虐待自己,我天天有咸鱼咸肉可吃!” 华云翔道:“你老难道只能吃咸鱼咸肉?吃鲜鱼鲜肉不更好么?” 华玄农冷笑道:“听你这话,就知你也是个不长进的败家子,你也不想想看,这世上没饭吃的人多得很,我有咸鱼咸肉可吃,还有甚么可抱怨的?” 华云翔道:“但常言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是你老吃得起鲜鱼鲜肉,为甚么不吃呢?” 华玄农道:“我才不吃鲜鱼鲜肉!” 华云翔道:“甚么原因?” 华玄农道:“告诉你,同样一块肉,若是咸的,可以佐餐一顿,但若是鲜肉,一日就吃下去了,这相差有多大,你小子自己算算看吧!” 华云翔尖笑道:“所以我说您老太刻苦了,您老这样省吃俭用,要把一生的积蓄留给谁呢?” 华支农似乎心慌,两眼一瞪道:“积蓄?你胡说甚么?我一日三餐都吃不饱,哪会有积蓄?” 华云翔故意把身子倚上大米缸,微微一笑道:“小侄是说,假如您老有积蓄的话……” 华玄农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生吃的都没有,哪还有晒干的!” 他见华云翔身子靠在米缸边,心中很是不安,挥挥手道:“你快把那个馍馍吃下,然后我送你回陆上去!” 华云翔走去拿起馍馍咬了一口,嘴嚼着道:“不,小侄已改变主意,决定在此多住几天,陪陪您老人家。” 华玄农一摇头道:“不必,我孤独惯了,不需要人陪伴,你回去吧!” 华云翔道:“小侄至少要住四天。” 华玄农神色一变道:“甚么意思?” 华云翔道:“因为您老已收下小侄四两银子,您老说过小侄须付一两银子,昨晚小侄已付了四两银子,因此有权在此居住四天。” 华玄农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说道:“我把四两银子还给你如何?” 华云翔摇摇头,在凳子上坐下来。 华玄农是愤怒,吼道:“小子,你这是甚么意思?要耍无赖不成?” 华云翔平静一笑道:“您老这样说就不对了,您是小侄的叔叔,小侄是您的侄儿,这次小侄跋涉数千里来此探望你老,难道不该多住几天?” 华玄农一指外面叫道:“我不欢迎你,你马上给我滚回去!” 华云翔坐着不动,笑道:“要走,至少也得您老把事情解释清楚之后。” 华玄农怒道:“解释甚么?” 华云翔道:“关于您老与家父闹翻的原因。” 华玄农跳脚道:“那没甚么可说的!” 华云翔道:“您老不说,小侄死也不走!” 华玄农气极,戟指他一字一字道:“你不走,我把你扔下海喂鱼!” 华云翔面无惧色,笑笑道:“跛脚仙知道小侄将来此探望您老,小侄若死了,您老如何向他解释?” 华玄农似被“跛脚仙”三个字震慑住了,呆了半响,才重重“哼!”了一声,道:“好,你就在这里住四天,四天之后,我不再收受你的银子,你得给我滚!” 华云翔情知他怕自己发现他的藏金,内心十分紧张,心想自己只要在这四天之内缠住他不放松,他在不胜烦恼之下,也许肯吐露与父亲翻脸的原因,当下点头一笑道:“一言为定,小侄当在第五天早上离开这里。” 华玄农取了一顶草笠戴上,向屋外走去,说道:“你出来,我要锁门了!” 华云翔提起茶壶倒了一碗开水喝下,才举步走出,问道:“您老欲去何处?” 华玄农把木门锁好,便朝岛边走去,道:“我每天早上都要驾船在岛边巡视一番,你跟我来吧!” 华云翔于是跟他走去。 来到一处岛边,只见一面峭壁下停泊着一艘帆船,华玄农跳上船,扯起风帆,解开缆绳,见华云翔上船坐定之后,即开船沿着岛边驶去。 华云翔道:“叔叔,听说这一带海上经常出现海盗?” 华玄农爱理不理地道:“嗯……” 华云翔道:“您老和海盗交过手没有?” 华玄农道:“有。” 华云翔道:“您老能降服他们么?” 华玄农道:“能。” 华云翔见他不大理睬自己,也就闭口不再发问,开始欣赏着海上的景色。 帆船沿着小岛驶了半圈,华玄农忽然把船停在一处礁石遍布的海面上,坐下道:“云翔,你说你们爷儿俩在长江捕鱼,那么你的水性如何?” 华云翔道:“还过得去。” 华玄农道:“你能潜水多久?” 华云翔道:“一刻时。” 华玄农面露喜色道:“哦,这倒难得……” 华云翔道:“您老问这干么?” 华玄农不答,闭目沉思起来。 他似在考虑一件事情,足足沉思了顿饭工夫,才睁目笑道:“云翔,你想不想发财?” 华云翔一笑道:“只要取之有道,谁不想发财呢!” 华玄农道:“那么,咱们来合作一下,寻获之后,我分你两成。” 华云翔听不懂,问道:“何处有财宝可寻?” 华玄农一指海底道:“就在下面,十几丈深的礁石洞内!” 华云翔不信,笑道:“哦?” 华玄农正色道:“真的,这座普陀山以前原是海盗盘踞之地,他们在海底礁石洞中藏有大批金银珠宝,以前被我在较浅的礁石洞中找到了一些,我知道十几丈深的地方藏着更多的财宝,可惜我潜水的本领不高,无力起出。” 华云翔道:“十几丈深,并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华玄农道:“问题是下面有上百个礁石洞,而且错综复杂,我不知道财宝在哪一个洞中,而且那么多的财宝我一人之力也无法拿上来,必须有一人援助才行。” 华云翔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一瓮黄金元宝,心中有些相信了,问道:“这就是你老一直蛰居于此,以及每天驾船巡视的原因?” 华玄农点头道:“不错,十多年前我行道至此,见这一带海盗猖獗,便孤身上岛将他们打跑,他们因在海底藏着许多财宝,不甘损失,经常偷偷上岛企图杀害我,但每次都反被我击溃,最近他们很少来了,不过偶尔也来一两次,想乘我不备将财宝打捞起来,因此我天天驾船巡视……” 话声微顿,又道:“我知道你爹必会向你提起此事,所以你今天找来我心里有数,现在咱们把话说开,你我合作打捞,我分给你两成,如何?” 华云翔道:“您老想左了,我爹从未提到您老,更未说些您老在此看守财宝之事。” 华玄农笑了笑道:“不论你爹说了没有,现在我已将秘密说出来了,你到底肯不肯帮助我打捞?” 华云翔道:“可以,不过小侄有个条件。” 华玄农扳起面孔道:“你别不知足,我分给你两成,已够你一辈子受用不尽了,你知道那下面藏着多少财宝么?告诉你,折算白银少说也在五百万两之数,我分你两成,你就有一百万两可得了!” 华云翔微笑道:“小侄一文不取!” 华玄农一呆道:“不然,你要甚么?” 华云翔道:“您老只要把与我爹翻脸的原因,以及有关我爹生前的一切尽您所知告诉小侄就够了。” 华玄农色喜道:“你不后侮?” 华云翔道:“决不!” 华玄农欣然道:“好,等你帮我将所有财宝捞起,后来我便把一切告诉你!” 华云翔道:“一定?” 华玄农点头道:“一定!” 华云翔道:“好,现在请将藏宝详细地点告诉小侄,小侄立刻下去。” 华玄农指着附近一带海面道:“就在这一带,你潜下十几丈后,使可见到一大堆礁石,它像一个蜂巢,有数不清的大小礁洞,你慢慢的寻找,一定能够找到那批财宝。” 说毕,取出一捆长绳,把绳子的一端缚上桅杆,再将另一端递给华云翔,道:“你带着这条长绳潜下去,若发现蔽宝,使用绳子捆好,由我拉上来。” 华云翔笑道:“小侄下去之后,您老可不能把船开走啊!” 第十一章 火烤野味 华玄农不悦道:“你说的甚么话?我若打算骗你,岂会选择这近岛的海面上?你看此处距离岛边不过二三十丈远,我要是把船开走,你难道游不上去么?” 华云翔一想不错,再无疑惧,当即脱下衣裤鞋子,只穿一条内裤,拿起绳子缒在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纵身“扑通!”一声,跳入海中,往下潜去。 他在江边长大,水底功夫的确不凡,虽然海水和江水不同,眼睛睁开时,感到一阵刺痛,但也很快就习惯了。 海面上波涛汹涌,海底下却很平静,他头下脚上,划动双臂一直往下潜,不久就已潜下十几丈深。 这是丽日高悬的上午,海水又极清澈,因此十几丈深的海底景物,仍然清晰可见。 他果然看到了一大堆礁岩! 瞧岩有如一座峥嵘的山,层层叠叠,上面长满海藻和珊瑚,礁洞确如蜂巢,海鱼成群结队的穿梭其间,情景美极了! 但藏宝在哪里呢? 他四下潜游一阵,看见一个较大的瞧洞,于是低头钻了进去。 洞中很黑暗,他摸索潜入,寻觅良久,发觉都是嶙峋怪石,乃折身转出,又进入另一个礁洞搜索…… 一连找了五六个礁洞,均无所获,这时他感到闭气不住了,正想潜上海面换气呼吸,忽然瞥见近处有一颗巨大的岩石有些异样,便向那处潜游过去。 那颗岩石自成一块,而且是压在一个礁洞上,很像是人把它移上去的,因此他认为那礁洞中极可能藏着叔叔所要寻找的财宝! 他游到岩石旁边,估计岩石重达五百斤,但他双手用力一扳,居然一下就扳开了。 岩石下,果然有个礁洞! 他原想上去换气呼吸,但一看可能已找对了地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双足一蹬,往洞中潜进去。 这个瞧洞一样很黑,他双手一边划一边摸索,竟摸不着东西,心知是个大礁洞,也曾断定财宝必然藏在里面,当下继续往洞中潜入。 他打算找到了藏宝,再上去换气呼吸,然后再下来取出藏宝。 摸索,摸索…… 渐渐的,他的信心动摇了,因为他几乎已寻遍了整个礁洞,却没摸到一件像“样”的东西! “唔,看来又找错了,且回海面上歇一会,再下来继续寻找吧!” 主意一定,立即转回身子,向洞口潜去。 潜回数丈,竟不见洞口的踪影,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不禁吃惊起来了。 他记得入洞不过七八丈深,现在已潜回七八丈,而且方向并无错误,怎么洞口会“不翼而飞”呢? “糟了,若找不到出口,我就要蹩死在这洞中了!” 他愈想愈惊,立时加紧摸索起来。 洞口在上方,所以他一路举手摸索洞顶,寻觅一会之后,终于摸着了洞口! 但洞口已被巨石堵住! “噫!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力一推了几下,竟推不开压在上面的巨石,心中更是大惊,暗叫道:“不好,这不是有死无生了!” 他不知道巨石何以会回到洞口上,他无暇细想,只是拼命用力推,但因双脚不能踏地,无法使力,始终推不开分毫。 这时,他已闭气不住,张嘴喝下了一口海水,才感到好过一些,他忽然想起绑在腰上的绳子,连忙用力急拉,希望船上的叔叔知道自己遇险而下来搭救,但拉了几下后,他就知道无济于事,因为绳子已被上面的巨石压住了。 “怎么办?难道我真死在这里么?不,这洞中可能另有出口,我且再寻寻看……” 他解开绑在腰上的绳子,强忍窒息的痛苦,沿着洞壁搜索起来。 一路寻到洞后,终于摸到了一个小洞道,这个小洞道是圆的,仅可容纳一个人的身子钻入。 “这是不是出口?不管他,且进入再说!” 于是,他双手向前平伸,像水蛇钻洞,扭着身子钻了进去。 小洞道弯弯曲曲,但越入越宽大,钻入约摸三丈深,眼前的黑暗突然消失,水色变为碧青,而且见到海底景物,原来已脱出黑暗的瞧洞了! 他心中大喜,立时双脚连蹬,向上疾潜。 不消盏茶工夫,就已到了海面上。 他大大的透了一口气,如死里逃生的囚犯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颇有隔世为人之感! 摆头四望,只见帆船停泊在原来的地方,但华玄农却已不在船上。 “咦,叔叔那里去了?” 他划动双臂游近船边,双手扳上船沿,一跃登上船,疲乏的躺了下去。 刚才的一番求生奋斗,已使他精疲力竭,他一面闭目歇息,一面想着刚才遇险的经过。 那颗巨石,何以会回到洞口上? 是海水把它撞上去的么? 不,海底水流平静,哪会带动巨石? 而且刚好把它撞回原处,堵住了洞中? 莫非是…… 他刚想到这里,忽听船边“哗啦”一响,起身探头一望,正见华玄农由海里冒出来。 华玄农举手掠开披在面上的头发,一见华云翔已在船上,面色一变,尖声道:“咦,你是怎么上来的?” 华云翔察言辨色,不禁疑心大起,暗忖道:“这是真的么?他竟要害我性命?” 华玄农伸手一按船沿,飞身上船,嚷道:“嘿!你这小子真会开我玩笑,我还以为你遇了意外呢!” 华云翔凝望着他,不言不动。 华玄农愕然道:“你怎么啦?” 华云翔又逼视他良久,才开口道:“叔叔,海底礁洞中真有藏宝么?” 华玄农道:“是呀!你没找到么?” 华云翔冷笑道:“没有,我看那里面并无藏宝,你要的不是藏宝!” 华玄农眉头一皱道:“哼,你怎么还不相信我的话?那下面有许多礁洞,你都找过了不成?” 华云翔不答,问道:“你下去干甚么?” 华玄农道:“我见你下去甚久还不上来,怕你遭遇意外,因此下去察看你到底怎么啦?” 华云翔又间道:“你看到了甚么?” 华玄农摇头道:“我甚么都没看到,我水底功夫不济,潜下八九丈深就感到支持不住,只好中途折返。” 华云翔冷冷一笑道:“真是这样么?” 华玄农抹下脸孔道:“不错,你到底在怀疑甚么?” 华云翔道:“我差点死在一个礁洞内,不过那显然不是意外事故……” 华玄农讶然道:“怎么回事?” 华云翔缓缓道:“我发现一个礁洞,那个口上压着一颗巨石,我把那颗巨石移开,潜了进去,后来发现洞中没有东西,要出洞时,洞口却被人用那颗巨石堵住了!” 华玄农吃惊道:“啊,有这等事?难道也有海盗潜下水了?” 华云翔道:“这附近无船只,哪来的海盗!” 华玄农道:“不然,谁会用巨石堵住洞口呢?” 华云翔冷笑道:“也许是水鬼吧!” 华玄农神色一怔道:“水鬼?唔……不错不错,这一带经常有船只触礁石沉没,死了不少人,只怕真有水鬼作祟呢!” 华云翔冷笑不语。 华玄农接着急问道:“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华云翔道:“人害人不死,所幸那礁洞中另有一条出口,小侄因而得以不死!” 华玄农轻吁一声道:“好险!好险!我见你迟迟不上来,就知你必是遭到意外,但只想到你可能被巨蟹夹住了,可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 他摇摇头,又道:“不过,我天天由此经过,从未见到水鬼,怎么头一次下去就碰上水鬼?会不会是海水把那巨石撞上去的?” 华云翔虽然已断定八成是他干的,但因未亲眼见到,不便揭穿他的假面具,当下淡淡答道:“嗯,也有可能……” 华玄农道:“你多歇一会儿,等下再下去继续寻找,咱们无论如何非把那批财宝捞上来不可。” 华云翔摇头道:“不,小侄不下去了!” 华玄农一呆道:“你怕什么?” 华云翔道:“怕再生意外。” 华玄农笑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你下次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再出事了。” 华云翔道:“不来了,小侄杀父之仇未报,不愿死得不明不白!” 华玄农不悦道:“你好没胆量,不过出了一点小意外就吓破胆子了?” 华云翔道:“是。” 华玄农面色一冷道:“你不想知道我和你爹翻脸的原因么?” 华云翔道:“您是我的叔叔,假如一定要小侄付出代价才肯说出,那也随您了!” 华玄农似甚恼怒,转去拉那沉在海底的长绳,用力拉了几下才将被巨石压住的绳子拉出,收回长绳后,他立即开船向岛边靠去?这才开口道:“你不帮我寻找藏宝,我决不告诉你!” 华云翔把衣服穿上,没接腔,华玄农掉头冷冷瞥了他一眼,又道:“我告诉你,我和你爹既已断绝兄弟之情,你也不再是我的侄儿了,所以在留岛期间,你若敢耍甚么鬼计,我可容不得你!” 华云翔微微一笑道:“小侄并未把您视为敌人,您怕甚么呢?难道您在岛上藏着大批财宝,怕小侄抢了您么?” 华玄农浑身一震,再掉头怒目而视,沉声道:“你说甚么?谁说我在岛上藏着大批财宝?” 华云翔含笑道:“今早您说以前在较浅的海底寻获了一些财宝,不是么?” 华玄农吼道:“那不过是几十两银子,早就花光了!” 华云翔道:“既然如此,您就不必担心甚么了。” 华玄农不再开口,把船驶回峭壁下停好,下了船帆,把缆提上岸,系在一支木桩上,即往岛上走去。 华云翔随后跟去。 华玄农一路都不理睬他,回到石屋外,才住足冷冷道:“从现在起,我每天供给你两个馍馍两碗开水,我会按时送出来给你,你可不准踏入我的石屋一步,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 华云翔道:“不劳费神,您的食物我都不要了。” 华玄农似感意外,回头道:“你要走了?” 华云翔道:“不,我要留下来。” 华玄农冷笑道:“吃甚么?” 华云翔道:“吃鲜鱼鲜肉,这岛上好像有不少野鸡野兔,在海边还可钓到鲜鱼。” 华玄农道:“好,但住满四天后,你须得给我回去!” 华云翔道:“这座普陀山是您的私有土地么?” 华玄农道:“我在看守灯塔,有权驱逐任何人!” 华云翔道:“我没有犯法,谁也别想驱逐我离去。” 华玄农向他欺上一步,狞容一字一字道:“你是说要一直留下来?” 华云翔点头道:“不错,我不吃您的食物,就不必受您管束,我决定在此住一辈子!” 华玄农大怒道:“你敢!” 华云翔镇静一笑道:“叔叔,不管您和我爹的怨恨如何深,我还是愿意承认您这位叔叔,希望您别逼我做犯上的行为!” 华玄农重重一哼,转身入屋而去。 华云翔也转身离开,进入一片树林中,开始寻找可以充饥的猎物。 找了半天,果然猎得一只野鸡。 他将野鸡捉回灯塔下,去毛开膛,洗净之后,便生起一堆火,烤起野鸡来了。 不久,野鸡泛起一层油光,可以闻到一股香味了。 华玄农闻香而出,看见他在烤野鸡,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讪讪地道:“你没有盐巴,看你怎么吃?” 华云翔笑道:“您给我一些如何?” 华玄农一掀嘴唇道:“哼,我为甚么要给你?” 华云翔道:“您给我一些盐巴,我分一半给您吃。” 华玄农心动了,贪婪的吞了吞口水,问道:“你是说真的?” 华云翔道:“当然!” 华玄农道:“好,我给你。” 他转间屋中取出一小匙盐巴,递给华云翔道:“等下你若食言不给,我一掌劈了你!” 华云翔接过盐巴,仔细察看一番,又沾了一点到嘴里尝尝,笑道:“这盐巴没有渗着毒药吧?” 华玄农怒道:“胡说八道,你打谅我是甚么样的人?” 华云翔微笑道:“别生气,您既然不敢信任我,我又怎敢儒任您呢!” 说罢,把盐巴涂在野鸡身上。 华玄农目不转睛的瞪着野鸡,直吞口水道:“快熟了吧?” 华云翔点头道:“嗯。” 华玄农道:“我去拿菜刀来!” 他奔回屋中取出一把菜刀和一个砧板,放在火堆旁边等待着。 华云翔看他一副猴急之状,心中暗暗发笑,同时也感慨不已,暗叹道:“唉,想不到我的叔叔竟是一个阴险、多疑、刻薄、贪婪的小人……” 看看野鸡已经烤熟,将贯穿鸡腹的竹杆取下,把烤熟的野鸡放到砧板上。 “我来分开!” 他一刀切下,野鸡顿成两半,但切得实在不高明,一半很大,一半很小。 他拿起小的一半递给华云翔,好像怕华云翔不同意,连忙捧起砧板,捧着那大的半只野鸡跑入屋里去了。 华云翔微微一笑,并不抱怨分得不公平,拿着半只野鸡退到一边坐下,吃了起来。 一会之后,屋子里的华玄农和屋外的华云翔各将半只野鸡吃完了。 华玄农似乎心情十分愉快,走到华云翔面前坐下,笑道:“云翔,你这孩子还算不错,所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华云翔心中一喜,问道:“甚么事?” 华玄农道:“关于你爹的被害,有一个人知道原因,那个人就隐居在附近的一座小岛上。” 华云翔大喜道:“真的?他是谁?” 华玄农道:“他叫‘活阎罗甘宏道’,是你爹的八拜之交。” 华云翔一怔道:“八拜之交?小侄从未听先父说起他有这么一位八拜之交呀?” 华玄农冷笑道:“哼,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华云翔间道:“您说那位‘活阎罗甘宏道’就隐居在附近的小岛上?” 华玄农道:“正是,距此约仅三里远。” 华云翔道:“他为何隐居在那岛上?” 华玄农面现怨恨道:“他在监视我!” 华云翔诧异道:“监视您?” 华玄农道:“不错,他已经监视我十多年了!” 华云翔道:“他在监视您作甚?” 华玄农道:“我也不明白。” 华云翔惊诧不置,道:“既不明其意,您又怎知他是在监视你?” 华玄农恨恨地道:“如果不是在监视我,他怎会在那无名小岛上一住十多年!” 华云翔问道:“他经常来这普陀山找您么?” 华玄农道:“每月总要来一次,鬼鬼祟祟的,我看了就厌烦。” 华云翔道:“您说他知道先父被害的原因?” 华玄农道:“他是你爹的八拜之交,据说你爹经常有信给他,所以他一定知道你爹被何人所害。” 华云翔道:“您为何到现在才告诉小侄?” 华玄农冷冷淡淡地道:“现在告诉你,也并不太迟。” 华云翔沉思半响,抬目凝望他,微笑道:“叔叔,您没有骗我吧?” 华玄农道:“信不信由你!” 华云翔问道:“那座小岛坐落何处?” 华玄农道:“在东方海上,你若想去见他,我可以开船送你去,只是有个条件……” 华云翔道:“您说说看。” 华玄农道:“第一,你得付我船资;第二,从今以后不得再来烦我!” 华云翔对他的贪婪无情已不感惊奇,笑问道:“您要多少船资?” 第十二章 一正一邪 华玄农道:“十两银子。” 华云翔失笑道:“啊,距此不过三里水路,居然要十两银子的船资么?” 华玄农道:“要不要随你。” 华云翔点头道:“好,我给您。” 华玄农伸手道:“拿来啊!” 华云翔道:“别急,等见到那位‘活阎罗甘宏道’时,再给您不迟。” 华玄农很不痛快,一哼道:“那么,第二个条件你也答应了?” 华云翔道:“可以,不过您不是很希望小侄帮您打捞海底的财宝么?” 华玄农摇头道:“你小子太多疑,我不要你帮忙了。” 华云翔笑道:“您不怕小侄把海底藏宝的消息泄漏出去?” 华玄农双目一睁,露出一副凶恶残酷之色道:“你敢泄漏出去,我必杀你!” 华云翔耸耸肩道:“唉,可惜我爹已死了,否则我一定要追问清楚……” 华玄农道:“追问甚么?” 华云翔道:“问他老人家到底有没有您这样一位弟弟。” 华玄农站立起来,道:“少废话,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立刻带你去见他!” 华云翔很快便把衣物收拾停当,背在身上,道:“好了,可以走了。” 于是,老少俩又来到岛边峭壁下,解缆上船,鼓帆朝东方海上驶去。 华云翔对叔叔所说一切仍不敢完全相信,颇怀疑他又要耍甚么诡计,故站在船上时,一直暗中戒备着,提防他猝起发难。 船行不多久,华玄农举手一指远处海上的一座岛屿,说道:“看,就是那座小岛。” 远远望去,小岛像一只青蛙,所见尽是岩石,不见一棵树,似是一块不毛之地。 华云翔问道:“那座小岛,好像不及普陀山的一半大吧?” 华玄农道:“嗯,它长一里,宽半里。” 华云翔道:“岛上除‘活阎罗甘宏道’之外,还有甚么人?” 华玄农道:“没有别人,只他一个人住在岛上。” 华云翔道:“那么,他以何为生?” 华玄农道:“捕鱼。” 华云翔不大肯信,笑道:“叔叔,小侄有个要求。” 华玄农冷冷道:“你说说看,但我不一定会答应的。” 华云翔道:“等下到了那岛上时,叔叔一定要带我去见到那位甘老前辈之后,才可开船回去。” 华玄农冷笑道:“你怕我欺骗你?把你丢在那岛上?” 华云翔笑笑不答,表示承认。 华玄农冷哼一声道:“可以,不过我不喜欢跟他见面,我领到你到他居住的洞外,远远看见他时,我就要走了。” 华云翔点头道:“好,只要让小侄见到他,叔叔即可开船回去。” 说话之间,岛屿已近在跟前。 华云翔接着问道:“这位‘活阎罗甘宏道’有多大年纪?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华玄农道:“八十多岁,人很粗壮,长年不梳发,样子就像一个怪人,难看死了。” 华云翔道:“为人如何?” 华玄农道:“有人说他是个喜欢打抱不平的人间大侠客,其实……哼哼,我看他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老无赖罢了!” 华云翔一听此言,心中暗喜,因为他现在几乎已敢肯定,凡是被叔叔视为不好的人,一定都是好人。 此外,他还相信岛上必有“活阎罗甘宏道”其人,因为华玄农已答允等带他去见到“活阁罗甘宏道”时,才开船离去,这就是说:在他未见到“活阎罗甘宏道”之前,华玄农是不可能有机会丢下他而开船逃去时,因此可断定华玄农所言属实,不是在耍甚么诡计。 片刻工夫,船已驶抵岛边。 华玄农把船停靠妥当,便道:“走,他就在岛上一座山洞中,你跟我来吧!” 说罢,停船走去,华云翔随后跟上,但不敢跟得太近,怕他猝然转身对自己下毒手。 中座小岛,的确可说是一块不毛之地,举目所见尽是怪石-岩和奇形怪状的礁石,地上只长着一些野花野草,没有一株树木! 华云翔不禁说道:“奇怪,这种地方怎能住人?” 华玄农回头瞪他一眼,低声道:“不要说话!” 华云翔惑然道:“为甚么?” 华玄农道:“我不喜欢被他看见。” 华云翔道:“甚么原因?” 华玄农不肯解释,继续领路走去。 登上一座大-岩,迤逦往下走了一程,来到了一处形若山谷的地带。 华玄农停止蹲下,轻声道:“就在那边,看见没有?” 华云翔举目四望,问道:“在哪里?” 华玄农举手一指“山谷”下面,道:“就在那下面,你看他正坐在洞口!” 华云翔看见了。 一点不错,那“山谷”下面有一个洞口,而此刻洞口外面果然端坐着一个长发老人! 距离还有二十多丈远,看不清那老人的面貌,但可以看出那的确是个活人不错,因为他的两手正在活动,不知在做甚么事? 华支农笑道:“我没有骗你吧?” 华云翔一笑道:“是的,小侄十分感激。” 华玄农道:“那么,我要回去了,你把船资付给我吧!” 华云翔便掏出十两银子给他,问道:“这位甘老前辈有自己的渔船吧?” 华玄农收下银子,笑了笑道:“当然有,否则他如何出入!” 他摆摆手,转身扬长而去。 华云翔也立刻拔步向那“山谷”飞奔下去。 他确信,这次见到这位“活阎罗甘宏道”之后,定能知道父亲被害的原因,以及行凶之人为谁,因为甘宏道既是父亲的结义兄弟,他一定知道父亲的一切,而且他也一定知道父亲与叔叔翻脸的原因,因为他居住在这小岛上既是在监视叔叔的行动,很可能正是出自父亲之意! 几个起落,他已奔到长发老人的面前。 长发老人身材很高,但并不如华玄农所说的粗壮,相反的瘦得一身皮包骨,身上的衣衫也破烂不堪,好像一个长久被困禁在荒岛上的囚犯。 他的面貌看上去很可怕,眼眶深陷,颧骨凸出,又长着一只鹰钩鼻,而且满面虬髯,长发垂腰,真可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他正在编织一只草鞋,猛见奔到一个青年,脸上升起一片震惊疑惑之色,手上的那只草鞋不觉脱手掉下,瞪望华云翔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谁?” 声音像鸭子叫,十分难听! 华云翔现在看清了对方的形态,心中疑窦顿生,不敢相信一个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的武林人物会像个老囚犯,当下拱手一揖道:“请问,您老可是‘活阎罗甘宏道’甘老前辈?” 长发老人面色一喜,点头答道:“我是啊!” 华云翔一听之下,再拜道:“小侄华云翔,拜见甘老伯!” 活阎罗甘宏道面上的喜色倏然消失,眨眨眼皮,惊疑的问道:“你是谁的儿子?” 华云翔道:“华玄圃便是家父。” 活阎罗甘宏道一哦道:“原来你是华玄圃的儿子,我还以为是华玄农派你来杀我呢!” 华云翔道:“小侄是昨日来到普陀山的,今日才听家叔提到您老隐居于此,故立即赶来问候。” 活阎罗甘宏道忽然冷笑了一下,道:“隐居?哼哼,你小子别挖苦我了,我这个样子还像是隐居么?” 华云翔微微一怔道:“不然,您老是……” 活阎罗甘宏道目中露出敌意之色,冷冷道:“我问你,你小子当真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 华云翔点头道:“小侄正是。” 活阎罗甘宏道又问道:“那么,你来此之前,已经见过你叔叔华玄农了?” 华云翔又点头道:“正是。” 活阎罗甘宏道面色一沉,敌意更浓,道:“令尊知不知你将来此?” 华云翔摇头道:“不知,家父已于数月前遇害身亡了。” 活阎罗双眉一耸,似感意外的“哦”了一声道:“那真不幸,令尊与令叔的为人有天渊云泥之别,为甚么先死的不是华玄农那老贼?” 华云翔见他听到父亲的死讯竟无一丝悲伤之色,心中暗暗诧异,当下苦笑道:“这世上总是好人先死,恶人往往能够长命百岁。” 活阎罗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只不知我甘宏道和华玄农之间谁将先死?” 他大笑了一阵后,才问道:“好了,你小子今日来见老夫,是要救老夫出去?还是要帮着华玄农折磨老夫?” 华云翔诧然道:“救您出去,您老有甚么困难?” 活阎罗冷笑道:“不然,你是想帮着华玄农来折磨老夫了?” 华云翔满头雾水,道:“小侄是专程前来拜望您老的,您老请勿多疑。” 活阎罗嘿然道:“老夫与令尊并无甚么交情,你小子用不着如此多礼!” 华云翔神色一呆道:“甚么?您老与家父无交情?” 活阎罗道:“不错。” 华云翔吃惊道:“您老与家父不是结义兄弟么?” 活阎罗也是一呆道:“老夫与令尊是结义兄弟?这是谁说的?” 华云翔道:“是我叔叔呀!他说您老与家父是八拜之交,因此小侄才立刻前来拜望您老,难道……” 活阎罗好像听到天下最滑稽的笑话,突然张口哈哈大笑起来。 华云翔立知受骗,暗骂一声“可恶!”,连忙转身向来路疾追。 一口气赶回到停船的岛边,只见帆船已然不见,纵目向海上望去,才看见帆船已在百丈之外,正快速的朝普陀山驶回去。 他又惊又怒,大叫道:“叔叔!叔权!你为何要哄骗小侄?” 华玄农不知是听不见还是故意不理睬,略不回头,一直把船驶去。 转眼工夫,已消失不见! 华云翔悲愤已极,破口大骂了一阵,才黯然神伤的垂下头,喃喃自语道:“怪不得爹一直不肯说出他有这个弟弟,这样的人根本不像我叔叔!” 他知道自己将被困在这座小岛上,想到父仇未报竟陷入这种绝境,心中悲痛万分,忍不住泫然泪下。 呆立良久,他才转身移步,回到岛中的“山谷”下,活阎罗仍然坐在原来的地方,他似知华云翔一定会回来,笑了笑道:“他走了?” 华云翔点点头。 活阎罗笑道:“好极了,如今老夫总算有个伴儿啦!” 华云翔望着他,惘然道:“您老并不是家父的结拜兄弟,是不是?” 活阎罗道:“当然不是,令尊怎么会跟老夫这种人结拜兄弟呢!” 华云翔道:“那么,您老是被他困禁在这岛上的人?” 活阎罗点头道:“对了!” 华云翔问道:“他为何困禁您老?” 活阎罗道:“他要老夫供出藏宝的地点,老夫不肯,因此他就把老夫的右脚砍断,再把老夫困禁在这孤岛上,已经有十多年之久了。” 华云翔定睛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盘着膝的右脚只剩下一截膝盖,膝盖下的脚已没有了,不禁心中一惨,道:“您是……” 活阎罗笑道:“海盗头儿!十多年前横行于东海上的海盗头儿!” 华云翔叹息道:“您的部下呢?” 活阎罗道:“都被你叔叔华玄农杀光了。” 华云翔道:“你有没有船?” 活阎罗道:“如果有,老夫怎么会一直呆在这里?” 华云翔软瘫的在一旁坐下,又问道:“你一直想不出能够逃离此岛的方法么?” 活阎罗道:“老夫想飞,可惜少了一双翅膀,想泅水逃生,可惜少了一只脚,想造船,可惜岛上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木!” 华云翔道:“从来没有渔人到过此岛?” 活阎罗道:“所有的渔人都受到你叔叔的警告,知道老夫被困禁于此,有谁敢来?” 华云翔道:“那么,您老吃甚么?” 活阎罗道:“吃鱼,吃鸟蛋。” 华云翔恨声道:“真可恶!他竟哄骗小可您老是家父的结拜兄弟……” 活阎罗拿起那只未完成的草鞋,继续编织起来,一面笑道:“你在去普陀山找他之前,就该仔细打听一下他的为人。” 华云翔叹道:“家父生前根本未说他有这个弟弟,小可是听‘跛脚仙’说起,才赶来拜望他的。” 活阎罗微笑道:“令尊很早以前就与他断绝兄弟情份了,他当然不愿向你提起他有一个人神共愤的弟弟,但是‘跛脚仙’没详细告诉你么?” 华云翔摇头道:“没有,他只说我叔叔脾气很怪。” 活阎罗哈哈笑道:“他太客气了。” 华云翔问道:“您说我叔叔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活阎罗道:“说起你这位叔叔,一只船也载不完,总之与令尊的正直无私光明磊落恰恰相反。” 语声微顿,又道:“所以有人说武林中有一正一邪,正的是令尊,邪的是令叔,一个好得不得了,一个坏得不得了,哈哈……” 华云翔叹道:“真想不到我有这样一位叔叔!” 活阎罗将编织好的草鞋穿到左脚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跳入洞中。 那岩洞很浅,只有寻丈宽大,里面只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铺在地上的干草,另一样是一个破去上半部的酒瓮,他捧起破酒瓮喝了几口水,然后转对华云翔笑问道:“你要不要喝水?” 华云翔摇头道:“谢谢,小可不喝。” 活阎罗又跳回原来的地方坐下,笑道:“老夫很欢迎你来此同住,因为你是老夫十多年来所见到的唯一的人!” 华云翔道:“您老为何不找一支拐杖?” 活阎罗道:“老夫刚才已说过了,这岛上没有一棵树,你叔叔留给老夫的,就只洞中那个破酒瓮,那也是这岛上唯一的一件东西。” 华云翔道:“他常常来看您么?” “通常每月来一次,来时都带着一些好吃的食物……” 华云翔奇怪道:“噢,他还肯送食物给您?” 活阎罗笑道:“老夫还没说完呢!他把食物带到老夫面前,就独自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引诱得老夫直流口水,每次他总是说:‘老甘,把藏宝的地点说出来吧!说出来之后,你立刻有好东西可吃,而且可以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哈哈!他奶奶的!老夫才不上他的当,老夫若将藏宝的地点告诉他,他就不肯再让老夫活下去了!” 第十三章 草船波海 华云翔剑眉一扬道:“可恶!” 活阎罗道:“今后他大概不会来了。” 华云翔注目问道:“为什么?” 活阎罗道:“因为你和老夫的情形不同,老夫缺了一只脚,打不过他,而你是个身手健全的青年人,你会跟他拼命,或者乘他上岛时偷偷将他的船开走,所以在你还没有饿死之前,他一定不敢来。” 华云翔感慨万分道:“小可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即使不要我这个侄儿,也不该视我为仇敌而非制我于死地不可!” 活阎罗问道:“你去普陀山找他,是否有所求于他?”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家父被不明身份的人所害,小可认为他可能知道家父的仇人为谁,因此求他相告,但他回称不知……” 活阎罗诧异道:“此外没有别的么?譬如说你向他索取令尊的一份财产。” 华云翔一怔道:“家父有一份财产在他手上?” 活阎罗道:“不错,很久以前,老夫听说他偷偷将令尊的一份产业卖掉,卷款而逃,此事你不知道?” 华云翔摇头道:“不知道,小可刚才说了,家父从未说起小可有他这个叔叔,其他的事情就更不知道了。” 活阎罗道:“我想他必是害怕你向他索讨令尊的财产,因此才决定把你囚禁在这岛上。” 华云翔点点头道:“这可能是原因之一另一原因大概是小可发现他的藏金之故。” 当下,便将自己到达普陀山后的一切经过和遭遇说了一遍。 活阎罗笑道:“这就是了,他的疑心病很重,你既然发现他的藏金,他自然不肯放过你了。” 华云翔问道:“他那些藏金是从何得来的?” 活阎罗道:“那是老夫早年抢劫得来的一小部份黄金,当时就储放在普陀山上,被他得去的。” 华云翔又问道:“您真有大批财宝藏在海底么?” 活阎罗点头笑道:“不错,藏在一处极隐密的海底,他根本找不到!” 华云翔道:“这样说来,他要小可帮他寻找藏宝竟是真的?” 活阎罗摇头道:“不,他绝不肯让你分取藏宝,他的目的是要将你困死在礁洞之中。” 华云翔越想越愤慨,道:“哼,如果他不是我的叔叔,我非杀了他不可!” 活阎罗道:“他的武功十分厉害,你想杀他也不可能得手。” 华云翔站立起来,间道:“距离这座小岛最近的是什么地方?” 活阎罗道:“普陀山最近,距此只有三里,你问这干么?” 华云翔道:“小可自小在长江长大,对泅水颇有把握,曾连续游了半个时辰之久,不知能否由此一直游到普陀山?” 活阎罗笑道:“恐怕办不到,江水与海水不同,而且这一带的海水特别汹涌,老夫干了几十年的海盗,对泅水也自信不弱,但即使没有失去一脚,老夫也不敢尝试。” 华云翔也没有把握能游到普陀山,皱皱眉道:“这怎么办?小可父仇未报,岂能在此坐以待毙?” 活阎罗苦笑道:“认命吧!老弟,今生今世,你想离开此岛是万不可能了,你若想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岛边捕鱼,或去岛上检鸟蛋,这岛上别的没有,鸟蛋倒有不少。” 华云翔问道:“您老怎么吃?” 活阎罗道:“自然是生吃,老夫也想钻木取火,但这岛上没有一块木头。” 华云翔道:“小可身上带有火折子,咱们可以收集干草,作为柴薪……” 活阎罗单脚一挺,蹦跳起来,大喜道:“那好极了!这些年来老夫一直在祈求有个火折子,你快拿出来,咱们快来生一堆火!” 华云翔嘴里虽说可用干草当柴薪,却还没有心情顾到饮食,他掏出火折子扔给活阎罗,说道:“小可想去岛边四周瞧瞧,您老生火吧。” 他拔步走出“山谷”,来到一处岛边,举目远眺,但见大海连天,看不见一个岛屿,当下沿着岛边行去,一路上尽是-岩与礁右,果然找不到一棵树,就连一块破木板都没有! 环绕全岛走了一遍,他知道除非有外来的救援,否则要想回到大陆是万无可能之事了。 而外来的救援,这也是万难实现的事情,因为除了渔人之外、不会有其他人会来到此处,而所有的渔人却已受到玄农的警告,他们绝不敢把船靠近岛边…… 他神情沮丧的回到“山谷”,又在原地坐下来。 活阎罗已生了一堆火,正把几十个鸟蛋丢人火堆中,看见华云翔回来,笑嘻嘻道:“老夫一直在想,烤熟的鸟蛋不知是什么滋味,今天总算可以尝到了!” 华云翔苦涩一笑,没有开腔。 活阎罗继续把干草扔入火堆中,道:“你已走了一圈,是不是?” 华云翔轻嗯一声。 活阎罗道:“还想逃出去么?” 华云翔道:“想。” 活阎罗笑道:“最好不要想,那会使你痛苦。” 华云翔检起一根枯草,在手指上卷来卷去,道:“您从来不想么?” 活闾罗道:“不,所以老夫才能活到今天!” 华云翔道:“如果您妄想插翼而飞,那当然不好,但是咱们可以想一些可行的办法。” 活阎罗摇头道:“老夫已想了十多年,没有甚么办法是可行的!” 华云翔微笑道:“也许咱们可以造一只船。” 活阎罗失笑道:“用石头?” 华云翔道:“不,用干草,造一只草船!” 活阎罗一怔,突然口吃起来,道:“你……你开玩笑……” 济南府北城门外,濒临黄河的地方,有一座闻名武林的“五刀庄”。 这座“五刀庄”建造得异乎寻常,周围有护庄河,前后有四道庄墙,墙墉高峻,庄内屋宇轩昂,共有百余间房子,宅后还有一个花园,园中楼台亭阁,假山荷池,树木花草,样样俱全。 凡是常走江湖的武林人物,都知道这座“五刀庄”,因为“五刀庄”和剑阁的“七剑阁” 一样有名,“七剑堡”的堡主是七个异姓兄弟,而“五刀庄”的庄主是五个同胞兄弟,他们以刀法称霸武林,老来便在此处建盖这座“五刀庄”,广收门徒,因此声势之壮不在“七剑堡”之下。 这天,五刀庄显得很不平静,庄中戒备森严,克临大敌,五位庄主个个神情严肃,一齐围坐于大厅上。 这五位庄主,老大广寿,年高七十,老二广福,六十八岁,老三广富,六十六岁,老四广宁,六十四岁,老五广德,六十二岁。 他们围坐于大厅上,人人眉头打结,似乎有着某种重大的困难无法解决。 大厅上一片沉静。 过了好一会之后,老大广寿才开声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老五广德答道:“辰末。” 老大广寿轻轻叹了口气,道:“快来了!” 老二广福轻咳一声道:“是的,咱们须得赶快定下一个应付之策才好!” 老大广寿摇摇头道:“无论如何不能打。” 老二广福道:“是的,一旦动武,等于承认其指控……” 老三广富接口道:“不然该怎么解决?人家已欺上门来了,难道要让对方血洗咱们五刀庄?” 老大广寿摆摆手,道:“不要激动,事情不会这么严重的……” 老四广宁冷笑道:“她这次下战书,一定邀请不少帮手,事情只怕已不是靠嘴头所能解决的了!” 老大广寿道:“她若邀请帮手来,说不定更容易解决,因为她邀请的帮手必然都是很有名望的人物,也许他们肯听咱们的解释。” 老三广富道:“万一他们不听咱们解释呢?” 老大广寿又叹了口气,缓缓道:“那只好……唉,总之你们记住,非到万不得巳时,决不可动手。” 一个全身劲装的青年就在这时走入厅中,向老大广寿禀告道:“伯父,他们来了!” 老大广寿目光一抬,凝容问道:“来了几个?” 青年答道:“连她一共是五个。” 老大广寿又问道:“那四人是谁?” 青年道:“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怪驼。” 老大广寿面色一变,虎地站起道:“嘿!她居然邀请到这四个黑道巨魔!” 老三广富冷冷一笑道:“这倒好办多了!” 老大广寿转望他,楞然道:“好办多了?” 老三广富点头道:“不错,咱们怕的是她邀请白道人物,既然是黑道人物,足证她是个心术不正的姑娘,这就用不着顾虑甚么了!” 老大广寿眉峰紧绉道:“可是,你该知道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怪驼四人是黑道上顶尖儿的人物,这一仗只怕……” 老三广富微微一笑道:“大哥莫担心,咱们兄弟纵横湖海几十年,可曾败在谁的手里? 这金头陀四人虽然名气很大,但小弟相信咱们兄弟照样可以摆平他们!” 老大广寿神情仍极严肃,回望青年问道:“他们此刻在何处?” 青年答道:“已到桥头。” 老大广寿环望四兄弟间道:“咱们是请他们入庄?抑是在庄外跟他们解决?” 老二广辐道:“最好在庄外解决,那金头陀四人都是凶残无比的魔头,若让他们入庄,伤了妇孺可不好。” 老大广寿想了想,颔首道:“好,咱们出去!” 于是,五兄弟一齐出厅,大步朝庄门而来。 转眼来到庄门口,只见庄桥对面,一排站立着一女一媪一童一僧一驼五个人。 那姑娘年纪似不到二十岁,柳眉杏目,小巧樱唇,长得十分娇美,背上斜挂一柄红穗宝剑,一身侠女打扮,站在其余四人当中,好像生长在淤泥中的一朵花儿。 那老媪,年约六旬,满头灰发,深目高颧,下巴尖尖的,穿一身黑布衣裙,怀抱琵琶,看上去很像卖唱的婆子,但神态阴沉,十分可怕。 这老媪非别,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鬼婆阿花! 站在鬼婆阿花身右的是一个“长不大”的人,他的年纪已在三十开外,却穿着一身童装,面色无髭,身高不及四尺,阴阳怪气,看了令人打心底生起一般嫌恶之感。 他手上提着一把飞爪,那飞爪有五个锋利的钩子,五钩查开如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爪上系着一条细镰,长有三丈,卷在手腕上。 这是武林个独一无二的武器,任何人一看这把飞爪,就知来人是“九命妖童”单于奇—— 一个长不大的怪物! 而站在鬼婆阿花身左的,是个头陀,生得豹头环眼,相貌狰狞,身穿一袭衲裰,足登多耳麻鞋,手握一柄月牙铲,乃是恶名远播的佛门败类金头陀! 站在最左边的是个驼背老人,年在六十七八之间,三角眼,蒜头鼻,嘴巴奇大,面上始终挂着一种暧昧的笑容,由于驼背,故身子比“九命妖童”更矮小,看了也叫人浑身不舒服。 这人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叫“怪驼尉迟不直”! 他们五人一排立在庄桥之前,面上表情各异,有的冷峻,有的强悍,有的阴阳怪气,就像一群准备兴风作浪的牛头马面! 这时,五刀庄的五位兄弟已走过了庄桥,为首的老大广寿在桥端上立定脚步,抱拳一礼,不亢不卑地道:“广某不知五位驾临,有失迎迓,恕罪!” 那姑娘樱唇一掀,冷笑一声道:“广庄主,你接到我下的战书了吧?” 广寿点头道:“接到了。” 那姑娘道:“既如此,贵庄想已作了准备,咱们今天就做个了断吧!” 广寿道:“涂姑娘还请三思,广某实未谋害令尊……” 那涂姑娘柳眉一竖,面露悲愤清叱道:“你不用再强辩,姑娘今天不是跟你辩论来的!” 广寿神色微微一沉,道:“涂姑娘出身名门,应知明辨正那是非,你指控广某谋害令尊,请先提出证据才可兴师问罪!” 那涂姑娘道:“家父离开家门之前,曾明白说出要来你们五刀庄解决一椿争端,这就是!” 广寿道:“广某已再三说明,令尊未到过敝庄,你一定要说令尊来过,那也可以,但请问有谁看见了?” 那涂姑娘道:“有一个人看见!” 广寿冷笑道:“谁?” 那涂姑娘道:“我忘了请教他的姓名,但我相信他所说绝非虚假,因为他没有对我说谎的必要!” 广寿道:“涂姑娘不信那是一种借刀杀人的手段?” 那涂姑娘“哼!”的一笑道:“是不是借刀杀人,本姑娘看得出来?” 广寿道:“姑娘年龄尚轻,涉世未深,岂知人心奸诈,你若认为那不是借刀杀人的未免太武断了。” 那金头陀一顿手中的月牙铲,突然开口狞笑道:“广大庄主,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五位兄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以杀了人竟不认帐?” 广寿冷冷道:“大师曾亲眼看见广某谋害涂大侠么?” 金头陀道:“洒家未亲眼看见,但是……” 广寿挥挥手,截口道:“大师既未亲眼看见,那就不要置喙!” 金头陀面色一红,顿时老羞成怒,转对那涂姑娘说道:“涂姑娘,人家抵死不认,你也不用再多费唇舌了,洒家等今天协助你报取父仇,你跟他们划下道儿吧!” 涂姑娘点点玉首,翻腕撒出宝剑,举剑一指广寿骂道:“老贼,本姑娘今天要你的狗头,你要怎么打,快些说明白!” 广寿走了几十年的江湖,今天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老贼,不禁大为光火,喝道: “无知丫头,你要死老夫便成全你!” 语至此,掉头喝道:“海峰何在?” 在他们五兄弟之后,早已赶到一批门下,这时便有一个身穿蓝绸劲衣的青年应声而出,过桥走来。 广寿道:“上去会会人家涂姑娘!” 蓝衣青年恭声应是,向那涂姑娘走上三步,抱刀行了一礼,道:“请发招!” 语毕,抽刀出鞘,一手拿刀一手拿鞘,摆出迎战的姿式。 那涂姑娘冷笑道:“好,本姑娘先宰了你这小贼,再同老的算帐!” 话声甫落,剑已出手,一式金蟾吐虹,倏忽攻到了蓝衣青年的面门之前? 蓝衣青年不慌不忙,移步换位,左手刀鞘一抬,截住来剑,右手的单刀以顺水推舟之势,横砍对方腰部。 攻守皆妙,确不愧是名家子弟! 原来,这个蓝衣青年叫广海峰,是历寿的第三子,其刀法已得父亲真传,是五刀庄中年轻一辈的翘楚,曾有三年的江湖经验,对敌经验极为丰富,因此广寿才命他出战涂姑娘。 但涂姑娘更不是弱者,她家传绝学绝不在广海峰之下,一见广海峰肩头耸动,已知他要以甚么招式攻击自己,故立即变招,娇躯一侧,拖剑一旋,巧妙的避开了广海峰栏腕的一剑,宝剑顺势挑向广海峰的右臂膀。 广海峰喝-一声,身形疾往左倾,再收右足,一招风卷残雪,反击她双足…… 两人越打越快,到后来只见人影飞转,刀光剑影料缠一团,竟分不清谁是涂姑娘谁是广海峰了! 那金头陀观战片刻,已知涂姑娘不致败给广海峰,于是又把月牙铲一顿,举步而出,向广寿笑道:“广大庄主,洒家等是打抱不平而来的,可不能闲着,咱们俩也来切磋切磋吧!” 老二广福举步勉出,道:“在下奉陪。” 他举起一柄九环金刀平横胸前,准备接受挑战。 金头陀嘿嘿一笑道:“洒家久闻二庄主刀快加电,正想领教!” 月牙铲一抬,进步平刺而出! 他这把月牙铲重达五十斤,但在他手上使来却轻若无物,招稳力猛,显见其有一身惊人的膂力。 老二广福是老江湖,一看就知不宜力斗,当下右脚横跨出去,左脚抬起横踢对方月牙铲的柄身,同时九环紫金刀一吐,疾若奔电砍向对方左肩。 避实击虚,刀势加电,确是名副其实的刀法名家! 金头陀却毫无惧色,大笑一声,猛得倒抬月牙铲,“当!”的一声磕开来刀,再招海匠捞月,由下而上直攻广福阴部,出手猛烈而泼辣! 广福面色一变,九环紫金刀疾沉,截击他的月牙铲,只听又是“当!”然一响,他的刀截住了金头陀的月牙,但却挡不住金头陀惊人的力道,整个人竟被震得向上飞去。 金头陀得势不饶人,大喝一声,退步一抡月牙铲,再度以柄端倒撞广福的腹部。 这一撞若叫他得手,广福非得腹破肠流不可! 第十四章 九环金刀 好广福,只见他临危不乱,百忙中左手暴探,以柔功一按对方的月牙铲,借力凭空再飘起一丈多高,然后一式鹞子翻身,头上脚下凌空下击,飞将军一般,执刀直向对方泻去。 金头陀见他来势凌厉,锐不可当,不敢出招抢攻,双足一顿,倒纵出数丈。 广福大笑道:“秃驴,你别走!” 双足甫一着地,立即欺身跟进,挥刀疾劈而出。 金头陀赤不肯再示弱,挥动月牙铲,又与他展开第二间合的拼斗…… 这时,老三广富,老四广宁、老五广德也分别和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交上手,六人也是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双方交战了顿饭工夫,涂姑娘首先露出败象,她的剑法辛辣诡奇,本来比五刀庄的“风雷刀”要稍胜一筹,可惜的是她毕竟是女儿身,力气终不及男人,拼斗一阵之后,已感后继无力,渐渐的招架不住广海峰的攻势了。 广寿一看自己的儿子已稳操胜券,怕儿子伤了涂姑娘的性命!便开声道:“海峰,不要伤她,只将她制服就是了。” 广海峰闻言立时改变招法,不敢再往她要害招呼,全力震磕她的宝剑,打算将她宝剑震飞出手,然后再逼她屈服。 但这个如意算盘却打错了,这位涂姑娘一听广寿对儿子所下的命令,知道广海峰已不敢伤害自己,便再无所顾忌,弃守反攻,拼命的向广海峰连施杀手,没头没脸的猛攻上去。 广海峰反而有些招架不住,迫得连连后退。 “着!” 涂姑娘尖叫一声,突然发出一招怪异绝伦的剑法,居然一剑刺中了广海峰的左大腿。 广海峰大叫一声,顿时仰身跌倒。 涂姑娘乘机飞踢中广海峰的腹部,紧接着吐出一剑,直向广海峰的心口刺落。 广寿大惊失色,喝道:“住手!” 身形一腾,如电扑出。 但他速度再快,那及她近距离出手之快,他身子才扑到中途,她的剑尖已刺落到距离广海峰心门不及三寸之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闻“当卜”的一声,涂姑娘的剑不知为何物所击中,准头立失,一剑刺落在广海峰身边的地上! 广海峰死里逃生,那敢怠慢,连忙翻身一滚,再一跳退出数丈开外。 涂姑娘气极,尖叱道:“是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发的暗器?滚出来让本姑娘瞧瞧!” “来啦!” 声落人到,一条黑影从天而降,飘落在地面前! 来者非别,正是丐帮太上皇,跛脚仙! 涂姑娘不认识这位风尘异人,一见是个老叫化,不由一怔道:“你是谁?” 跛脚仙笑道:“跛脚仙!” 他的声昔并不大,可是听入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怪驼及广寿等五兄弟的耳中,却不啻是惊雷,交战的八人立时身形一分,停止了战斗。 涂姑娘立刻明白这个老叫化来头一定不小,回头对金头陀问道:“大师父,这老叫化是何许人?” 金头陀很尴尬,嗫嗫嚅嚅的答不出来。 跛脚仙嘿嘿一笑道:“金头陀,你告诉她呀!” 金头陀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忽然双膝一屈,向跛脚仙跪下磕头道:“好久不见你老,金头陀这里有礼了。” 九命妖童、鬼婆、怪驼三人也似遇见了要命克星,一齐跪下叩拜。 涂姑娘面色大变。 广寿等五兄弟也惊诧不已,他们对这位跛脚仙亦有所闻,却不知他何以有这么大的威力,竟使四个武林巨魔一见丧胆,跪地装孙子。 陂脚仙哈哈一笑道:“不错,已经十多年了,你们大概以为老叫化已死了吧。” 金头陀惶声道:“不敢。” 跛脚仙道:“若是不敢,又何以敢出来生事?” 金头陀道:“小的们是因见涂姑娘的父亲‘神州一剑涂啸天’为五刀庄所害,孤身弱女境况堪怜,因此激于义愤,挺身出来助她报仇的。” 跛脚仙骂道:“胡说八道!” 金头陀磕头道:“实情如此,望您老明鉴。” 跛脚仙道:“依我看你们是在借题发挥,无中生有,诱骗一个无知少女前来闹事的,该打!” 金头陀道:“是。” 跛脚仙道:“是甚么?” 金头陀道:“小的们不明真相就答应协助涂姑娘报仇,确实有些糊涂,实在……该打。” 跛脚仙道:“那就每人先自打一百个耳光!” 金头陀应了一声,立时举手自动左右开弓,劈劈拍拍的打起嘴巴来了。 九命妖童、鬼婆阿花和怪驼尉迟不直也不敢违抗,自打嘴巴起来。 跛脚仙这才回对涂姑娘,正色道:“你是涂啸天的女儿涂香香?” 涂香香没有回答,她惊楞的呆望着金头陀四人的自打嘴巴,心中惊奇万分,在她的心目中,金头陀四人乃是当今武林的顶尖人物,谁知今天见了一个老叫化,竟如老鼠遇着猫,全无反抗的勇气,这实在是地万万想不通的一件怪事。 跛脚仙微微一笑,又开声道:“女娃儿,你是涂啸天的女儿?” 涂香香这才听见,点头答道:“是。” 跛脚仙道:“老叫化曾去恒山见过你母亲,听她说你要来五刀庄报仇,因此连程赶来。” 涂香香发呆道:“哦,你见过我娘?” 跛脚仙点头道:“不错。” 涂香香道:“你要阻止我报仇?” 跛脚仙道:“正是。” 涂香香冷笑道:“为甚么?” 跛脚仙道:“因为令尊并非死于五刀庄之手,你完全弄错了。” 涂香香又发呆,道:“你怎知我爹不是死于五刀庄之手?” 跛脚仙道:“因为老叫化知道令尊的埋骨之处。” 涂香香浑身一震,又惊又喜,急问道:“快说,我爹被何人所杀?他被埋在何处?” 跛脚仙道:“此非说话之处,待离开此地之后,老叫化再详细告诉你,现在老叫化要先弄明白一件事……” 广寿听他要离去,连忙上前抱拳行礼道:“广某很感谢老兄出手抢救小儿一命,老兄如不嫌弃,请与涂姑娘一同入庄奉茶。” 跛脚仙摇头道:“不,老叫化最怕进入大房人家作客,广大庄主的好意,老叫化心领就是了。” 广寿心知风尘异人个性都很古怪,故也不再坚邀,道:“广某久仰老兄大名,今日有缘识荆,实为幸甚,不知老兄在丐帮中身居何位?” 跛脚仙笑道:“老叫化虽是以叫化为生,却不是丐帮中人。” 广寿迷惑道:“哦……” 跛脚仙道:“广大庄主一定要知道老叫化的来历的话,老叫化可以这样奉告:如今的丐帮帮主乾坤一丐‘丐帮龙正宗’是老叫化的传人。” 广寿心中暗惊,论辈份,他和“乾坤一丐龙正宗”是同辈人物,而“乾坤一丐龙正宗” 的本领是知道的,现在一听眼前这位跛脚仙竟是名震天下的丐帮帮主的师父,自是大感意外和惊奇,同时不由得肃然起敬,连忙再施一礼道:“原来是武林前辈,在下失敬了。” 跛脚仙笑笑道:“不用客气。” 广寿道:“前辈真不想入敝庄坐坐么?” 跛脚仙道:“不了。” 他接着又转对涂香香道:“女娃儿,老叫化要间你一件事,你须得据实回答。” 涂香香现在已知他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故也对他生起崇敬之心,当下一福道:“是,你老请说” 跛脚仙一指金头陀四人,问道:“这四人是怎么和你认识的?” 涂香香道:“数日前,小女子曾来五刀庄寻仇,因觉孤身一人力量单薄,只好暂时罢手,意欲到各处请求几位父执协助,三天前到达济阳,就在一家饭馆中认识了他们四位。” 跛脚仙道:“是怎么个情形?” 涂香香道:“小女子因父仇未报,一直闷闷不乐,那位鬼婆老前辈看见了就上来问小女子有何困难,小女子便将情形告诉她,他们四位听了均表愤慨,一致表示愿协助我报仇。” 跛脚仙点点头,沉思半响,转对还在自打嘴巴的金头陀道:“野和尚,那是你们计划好的吧?” 金头陀的两边嘴巴已打得红红肿肿,闻言才停掴打,怔怔的问道:“甚么?” 跛脚仙寒脸道:“你们为了要来五刀庄闹事,就派个人告诉这女娃儿说曾看见涂啸天来过五刀庄,使这女娃儿误信其父为五刀庄所害,然后故意在这女娃儿面前出现,假心假意的同情她的境遇,要协助她报仇,是也不是?” 金头陀面露冤枉之色,连连磕头道:“不是,不是!你老明鉴,小的们确是见涂姑娘可怜,一时动了侠义之心。所以才决定拔刀相助的!” 跛脚仙骂道:“去你娘的蛋,你们这四个跳梁小丑也会有侠义心肠么?” 金头陀道:“小的不敢说谎。” 跛脚仙道:“好,老叫化会把一切查明白,若证实你们是有计划的要利用这女娃儿闹事,老叫化非抽你的筋不可!” 金头陀道:“是!是。” 跛脚仙叱道:“滚蛋吧!” 金头陀四人齐声道:“谢你老开恩!” 四人又重重磕了个辑头,才爬起身子,掉头鼠窜而去。 跛脚仙目送他们去远之后,便向涂香香一招手道:“女娃儿,你跟老叫化来吧!” 身形一动,已在数丈之外。 涂香香连忙拔足追赶上去。 跛脚仙快步朝东而行,走出一二里路,来到一处山麓,才进入树林中坐下来。 涂香香随后跟入,娇喘吁吁地道:“老前辈,您的缩地飞行术好高明呀!” 跛脚仙笑道:“你能跟得上,也算不错,且坐下来歇歇吧。” 涂香香便在他对面坐下,掏出香绢拭汗,一面笑道:“你老的功夫一定很厉害,是不?” 跛脚仙道:“还过得去就是了。” 涂香香道:“那金头陀四人的武功也很不错,他们为何那样怕您?” 跛脚仙微微一笑道:“他们以前曾联手攻击老叫化,结果输得很惨,从那次以后,他们就学乖了,知道遇见老叫化时,只有装孙子磕头求饶才能无事。” 涂香香兴奋地道:“你老的武功一定到了超凡入圣天下无敌的境界,是不?” 跛脚仙摇头笑道:“不见得,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老叫化更高明的还大有人在呢!” 涂香香道:“我不信!” 跛脚仙道:“也许有一天你会相信。” 涂香香挪身向前,道:“您老刚才说要把我爹被害的经过告诉我,现在就说好么?” 跛脚仙道:“老叫化要先听听你向五刀庄寻仇的经过,你先说吧!” 涂香香这:“好,事情是这样的,四年前的一天,我爹离家外出,说要来五刀庄解决一件小过节,谁知那一去便未再返家,最近我年纪大了,觉得应该出来寻寻我爹的生死下落,我娘不肯,说我年纪还小,但我忍耐不住,便留字偷偷离家跑了出来。” 跛脚仙问道:“你说令尊与五刀庄有一件小过节,那是甚么事情?” 涂香香道:“这是我娘告诉我的,她说五刀庄的三庄主广富有个徒弟谷吉,经常在江湖上恃技凌人,有一次被我爹撞见,便把他教训了一番,我爹怕五刀庄的五位庄主怀恨,便决定赴五刀庄解释清楚,以释对方的怨尤,但我爹竟一去不返,内此我认为我爹很可能被五刀庄的人所害,故决定前来探究明白。” 跛脚仙道:“后来你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涂香香道:“是的,那一天走到故城,在一家客栈过夜,遇见了一个年约五十开外的老者,他一见我就说:‘咦,你不是涂大侠的女儿香香姑娘么?’,我却不认得他,问他贵姓大名,他仅称姓刘,说五年前曾在七剑堡成大堡主的寿宴上见到我们父女,故认得我是神州一剑的女儿……” 跛脚仙插口问道:“五年前你们父女曾去七剑堡向成凤仪祝寿?” 涂香香道:“是的。” 跛脚仙道:“好,说下去。” 涂香香道:“我听他那样说,很是高兴,就和他攀谈起来,把寻找我爹的事告诉他,他立刻就说曾见我爹去过五刀庄,当时我也不敢断定我爹一定是死在五刀庄内,因为我爹若不幸遇害,也可能是在离开五刀庄后,所以并不重视那刘姓老者的指认,只确定我爹曾去过五刀庄而已。” 跛脚仙点点头道:“你的想法很对,后来呢?” 涂香香道:“数日前,我来到了五刀庄,求见大庄主广寿,谁知一问之下,他竟坚决否认我爹曾去过他们五刀庄,这就使我疑心大起,认为他们必是杀害了我爹,因此不敢承认。” 跛脚仙道:“之后呢?” 涂香香道:“我和广寿大吵了一阵,因见他们人多势众,自忖打不过,决定暂时离开,邀请帮手去找他们算帐,不期便在济阳城中遇上了金头陀他们四人,这就是全般经过。” 跛脚仙道:“那刘姓老者欺骗你了,令尊若去过五刀庄,广寿兄弟绝不会否认。” 涂香香道:“那么,我爹是被谁所害的?” 跛脚仙道:“被谁所害,目前老叫化也还不知道,只知令尊埋骨的地点……” 涂香香急问道:“我爹被埋葬在何处?” 跛脚仙道:“在长江靠近涪陵的一处江岸上,令尊是在四年前的七月一日被人所杀,被剖腹挖去一颗心,弃尸江中,流到歇神滩附近,碰巧给大儒侠华玄圃父子发现,将令尊尸体捞起,掩埋于江岸上。” 涂香香一听父亲死得惨,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跛脚仙也不劝她节哀,让她一直哭,等她哭到“尾声”之时,才开口道:“你如果哭够了,就听老叫化继续说下去如何?” 涂香香擦了一把眼泪,点头道:“是,你老请说下去吧。” 跛脚仙道:“这件事情,老叫化是听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华云翔说的,他说他们父子一向住在歇神滩附近的江边捕鱼为生,四年前捞获令尊的尸体时,发现尸体上挂着一块竹牌,上面刻着‘神州一剑涂啸天’七个字,方知死者为谁,他们父子便将令尊的尸体掩埋江边的竹林内。” 涂香香又哭道:“大儒侠华玄圃为何不派个人去通知我们一声呢?” 跛脚仙道:“华玄圃因故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因此未派人通知你们母女。” 涂香香道:“派个人去通知我们一声,难道就会惹上麻烦不成?他们父子也太怕事了!” 跛脚仙道:“你听老叫化说下去吧,这件事十分古怪,过了一年,也是七月一日那天,他们父子又在歇神滩捞获一具水流尸,死者心口被插着十三支利箭,身上也有一块竹牌,刻的名号是‘玉箫书生丘清泉’。” 涂香香愕然道:“那是怎么回事?” 跛脚仙道:“可想而知,凶手是同一人,至于是怎么回事,老叫化至今还想不通,但事情还没完呢!又一年后,仍旧是七月一日,华玄圃的儿子又在老地方捞获第三具水流尸,死者双目被挖下,竹牌上所刻的名牌是‘武林豪客归扬铭’。” 涂香香惊骇困惑的叫道:“天哪?” 跛脚仙道:“最妙的是今年的七月一日,华云翔仍在老地方捞到一具尸体,那是一具无头尸,竹牌上的名号是‘大儒侠华玄圃’!” 涂香香睁大一对黑亮的眼睛叫道:“甚么?” 跛脚仙缓缓道:“死者是大儒侠华玄圃。” 涂香香骇然道:“华云翔的父亲?” 跛脚仙颔首道:“正是!” 第十五章 细说从头 涂香香不胜骇异地道:“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跛脚仙道:“现在只知那个不知其姓名的神秘凶手每年的七月一日都要杀人,而且杀了人之后,就塑造那人的石像立于鬼门关上,如此而已!” 涂香香道:“您老怎知他塑造死者的石像立于鬼门关上?” 跛脚仙道:“这是华云翔发现的,他掩埋了其父的遗体之后,便溯江寻仇,终于在上游的鬼门关上发现了四个石像………” 当下,将华云翔说的一切转述给她听。 涂香香当色苍白,泪如雨下道:“那凶手是谁?他的手段为何那样残酷?他选择每年七月一日那天杀人,又是甚么意思?” 跛脚仙道:“七月一日,俗称‘开鬼门’,许多游魂孤鬼都要在这一天出来觅食,所以……” 涂香香大愕道:“你老认为那凶手是个鬼?” 跛脚仙一笑道:“即使不是真鬼,也跟真鬼差不多了,因为他好像有一种使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迷迷糊糊的就自动去鬼门关送死!” 涂香香迷惑道:“怎么说?” 跛脚仙道:“据华云翔说,他父亲似知自己将成为第四个被害者,七月一日那天早上,曾向华云翔说了一些‘遗言’,叮嘱他不要涉足江湖,并要他注意第四具水流尸等等。” 涂香香神色一振道:“如此说来,华云翔应知凶手是谁了?” 跛脚仙摇头道:“他不知道,因为他父亲没有留下一点线索给他。” 话声一顿,又道:“大儒侠华玄圃对他儿子似乎隐瞒了很多事情,他从未将其一生行走江湖的事迹告诉他儿子,甚至因何退出武林也不说。” 涂香香问道:“如今华云翔人在何处?” 跛脚仙道:“他正在普陀山找他叔叔华玄农,这是老叫化告诉他的,他竟不知还有一位叔叔,听了老叫化的透露之后,他便决定去普陀山找他叔叔华玄农问一问,他认为其父之死可能与退出武林的原因有关,而要知其父退出武林的原因,大概只有他叔叔一人知道。” 涂香香喜道:“那我可以去找他么?” 跛脚仙道:“老叫化正是希望你去找他,不论是侦查凶手或为父报仇,你们这些被害者的后人都应该联合起来一起行动。” 涂香香问道:“玉箫书生丘清泉和武林豪客归扬铭有没有后人?” 跛脚仙道:“有的,最近老叫化已打听出来,玉箫书生丘清泉有个像你一样大的女儿,叫‘千金女侠丘惠珠’,武林豪客归扬铭也有个儿子叫‘小豪客归志彪’,他们两人也正在四处寻找失踪的父亲。” 涂香香道:“不知能否找到他们?” 跛脚仙道:“老叫化对这桩奇特的凶杀案件已产生了兴趣,决定协助你们弄个水落石出,如今你先去普陀山找华云翔,至于找‘千金女侠丘惠珠’及‘小豪客归志彪’两人,就由老叫化来吧。” 涂香香欣喜地道:“那好,但我见到华云翔之后,如何再与您老见面呢?” 跛脚仙道:“今天是十月二十日,你此去普陀山来回大约需要一个多月,这样好了,不论有没有找到华云翔,咱们明年元月十五日在鬼门关见面。” 涂香香道:“好,我也想去鬼门关上看看那些石人像,明年元月十五日大家在鬼门关见面,不见不散!” 跛脚仙道:“此去普陀山路途甚远,你一个姑娘家可要小心一些。” 涂香香道:“我知道,我不会再受骗了。” 跛脚仙道:“还有,那华玄农为人不大正派,你到了普陀山时,若不见华云翔,问明他的行踪便须立刻离开,不要在那边多停留。” 涂香香道:“是的,谢谢你老的指教。” 跛脚仙笑道:“不用客气,现在你可以去了!” 夜很黑。 海上的风浪很大,怒涛起伏,卷起层层浪花,冲击着普陀山的岸壁…… 一叶扁舟,竟在这时候靠上普陀山的一处沙滩,从舟上跳下一个人来。 这人浑身黑服,头上包着一块黑巾,整个脸部都掩在黑巾之中,下了扁舟之后,即低头向岛上缓缓行去。 虽然海风吹得他全身衣衫簌簌飘舞,但他全身上下却笼罩着一股阴森森的鬼气! 走路的姿态轻飘飘的,好像两脚没踏着地面,一直向前移动,有如鬼魅一般! 他一路走过沙滩,穿过树林,再顺着一条山径冉冉而上,转眼间便到了灯塔之下。 他没有抬头向灯塔望上一眼,就一直走到华玄农的石屋们前,举手叩门。 “笃,笃,笃。”三声门响,惊醒了屋中的华玄农。 他一骨碌由床上翻起,颤声道:“甚么人?” 十多年来,前来普陀山找他的人,华云翔可说是头一个,现在突然有人在三更半夜在屋外叩门,难怪他会大吃一惊了。 屋外的黑农人似乎有意使他心生恐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又举手轻轻的,慢慢的敲了三下门。 华玄农更加惊疑,立刻由榻下抽出一柄钢刀,大声间道:“甚么人啊?” 屋外的黑衣人答道:“我!” 声音很冷。 华玄农喝道:“你是谁?” 黑衣人道:“你开门!” 华玄农道:“你先报上名来!” “砰!”一声巨响,门倒下了。 黑衣人踏着倒下的门板走了进来。 华玄农面色遽变,忙的挫腰沉步,蓄式备战,又惊又怒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停住脚步,略略揭开包在头上的黑巾,冰冰地道:“不认得我了么?” 华玄农一见之下,浑身猛然一震,骇然倒退两步,失声道:“是你你没死?” 黑友人道:“我已死了!” 华玄农面色阵阵苍白,抖动嘴唇道:“甚么……甚么意思?” 黑衣人道:“现在的我已非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名叫‘死神’!” 华玄农颤栗道:“死神?” 黑友人微微点头道:“不错,死神找上谁,谁就得死” 他把“死”字拉得很长,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华玄农好像被人扼住咽喉,窒息地道:“你………找我干么?” 黑衣人道:“第一:要你的钱:第二:要你的命。” 华玄农发起抖来,道:“别……别开玩笑!我是个穷得一文不名的人,而且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要我的命干么?” 黑衣人冷冷道:“我听说你找到了不少海盗的宝藏,眼下我需要用钱,至于要你的老命的理由,是因为你非死不可!” 华玄农连连摇头道:“不!不!我没有找到海盗的宝藏,你也没理由杀我……” 黑友人冷笑道:“我知道你华玄农一向把金钱看得比性命更重要,不过你反正非死不可,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我也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华玄农叫道:“这是甚么话!又要钱又要命,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黑衣人道:“你不给?” 华玄农道:“你先说明要杀我的理由,然后咱们再来个商量商量。” 黑衣人道:“也罢,我要杀你的理由,是因为我不愿华云翔从你口中获得线索!” 华玄农道:“这一点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非但没有向他透露甚么,而且已将他困在一座孤岛上,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黑衣人道:“不用看,你所干的一切我都知道。” 华玄农道:“那么你为何还要杀我?” 黑衣人道:“要使一个人永远不泄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华玄农道:“我可以发誓,今后我若要泄漏你的秘密” 黑衣人截口道:“不要发誓,我不信那一套!” 华玄农头上冒出了冷汗,道:“你……你不能讲点道理么?” 黑衣人道:“把你的藏金献出,我让你落个全尸,这是我所能给你的一点道理!” 华玄农惨笑一声道:“大家都说我华玄农心黑手辣吃人不吐骨头,没想到你阁下倒更胜我一筹。” 黑衣人道:“我没工夫跟你闲扯,快把你的藏金拿来吧!” 华玄农道:“我没有藏金,我只知道普陀山的海底下藏着许多财宝,但一直找不到。” 黑衣人道:“真的么?” 华玄农道:“真的。” 黑衣人道:“那好,你接招吧!” 华玄农面色一阵苍白,摇头道:“我怎么能跟你动手?再来三个华玄农也不是你的对手,你饶了我吧!” 黑衣人道:“死神到处,无人能活,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纳命来吧!” “吧”字一落,倏地欺上一大步,右掌暴探,向他面门抓了过去! 华玄农对这个黑衣人似极畏惧,见他一掌抓到,慌忙滑步斜身闪避,同时一扬钢刀,奋力削出。 黑衣人冷冷一笑,抓出的右掌原式不变,只略往下一沉竟以肉掌一下攫住华玄农钢刀的刀口,喝道:“撤手!” 华玄农只觉钢刀被他攫住之旁,就像在他手上生了根一般,使尽全身功力也夺不回来,不禁心头大懔,赶忙撒手放开,向左掠开。 黑衣人并不乘势追击,口中发出慑人心魄的嘿嘿冷笑,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捏住刀尖,也不见他用力,便听“拍!”的一声,厚厚的一柄钢刀竟被他折断了! 华玄农面如土色,身形一晃,欲夺门逃出。 但黑衣人比他更快,一闪便挡住去路,嘿嘿笑道:“你自以为跑得掉么?” 华玄农好像被困住的一只老鼠,神色十分惊恐,退缩到角落下发抖起来。 黑友人道:“我再说一次,把藏金交出来,我给你一个全尸!” 华玄农嚷道:“你弄错了,要我的命容易,要我的藏金难!” 话声中,突然反手一掌扫去。 “轰!”的一声,他身后的石壁竟被他击破一个洞口,几块石碑应声进飞出去! 那些石砖,每一块都有一尺之厚,他一掌扫出,竟能击飞三四块,也可见他的掌力之不凡。 但是,他还来不及由破洞钻出之际,黑衣人却已如旋风般扑到。右手五指一抓,一把抓住他背上的皮肉! 五指如钩,抓入他的肉中,再将他举了起来! 看样子,黑衣人是要将他活活掼死。 华玄农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且慢!” 黑衣人将他举在空中,冷冷问道:“有何话说?” 华玄农道:“放下我,我给你就是了!” 黑衣人道:“好,你将藏金献出,我便让你少受一些痛苦!” 说毕,将华玄农抛落地上。 华玄农哭丧着脸道:“我把藏金全部给你,你饶我一条老命,如何?” 黑友人道:“不!” 华玄农悲叹一声道:“罢了,我老实告诉你,我由海底取出的藏金并不多,只有四十斤,但是我已找到海盗们另一处宝藏,那里不但藏有数十缸黄金,而且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你饶我一命,我便带你去取出那些宝藏,怎么样?” 黑衣人道:“在哪里?” 华玄农道:“在海底一个礁洞之中。” 黑友人冷笑道:“我不要!” 华玄农惊慌道:“你不要?” 黑衣人道:“不错,我来此的最大目的是取你性命,有四十斤黄金也就够了,多了我带不了。” 华玄农道:“我有船,你可以用我的船将全部宝藏载回去。” 黑友人道:“不要,你把那四十斤黄金拿出来就行了。” 华玄农道:“你太傻了,放着垂手可得的大批宝藏不要,却要我这条不中用的老命” 黑友人厉声道:“少噜苏,快取出来!” 华玄农搓搓手,叹道:“好,我拿给你,我拿给你……” 他慢腾腾的走近放在壁角下的那个米缸前,动手移开米缸,再揭开下面的一块木板,然后蹲下去,伸手探入地洞中掏摸。 摸了几下,蓦然双手一扬,两双黄金元宝电奔出手,向黑友人打去,大喝一声道:“拿去吧!” 对他来说,这是孤注一掷,是生是死,就看这两只黄金元宝能否打中黑农人而定了。 他运出毕生修为,是以两只黄金元脱手飞出时,简直就像流星一般,分上下两路向黑衣人身上奔去! 但黑衣人的一身武功,实在高得出奇,只见他双手一抬,竟将势如雷霆万钧的两只黄金元宝接在手中! 华玄农面色大变,厉吼一声,双手齐扬,又打出两只黄金元宝,紧接着身形一纵而起,箭也似的一向屋外窜去。 黑衣人冷笑一声,身子往左一侧,避开他打到的两只黄金元宝。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华玄农飞窜到门口之际,黑衣人发出的一只黄金元宝已追到他身后,只听“蓬!”的一声,那只黄金元宝已深深嵌入他的背心! “啊……” 华玄农身子一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站着挣扎了片刻,旋即双膝一屈,跪倒下去,死了! 黑衣人“哼!”的笑了笑,俯身拾起地上的两只黄金元宝,然后走去地洞前,将里面的一瓮藏金捧出,看了看瓮里的藏金,自言自语笑道:“真可怜,他有这么多的藏金,却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 他挺直腰干,举目四下一望,看见壁上挂着一只布袋,便走去取下布袋,把瓮里的藏金取出放入布袋中。 一共是十九个黄金元宝! 他将袋口打了个结,接着由怀中取出一只瓶子,拔去瓶塞,在华玄农的身上倒了一些水,然后收起瓶子,背起那一袋黄金元宝,举步出屋,扬长而去。 响午时分,又一艘船开到普陀山。 这次来的是涂香香,送他来的是个老渔夫,他把船驶近一处峭壁下,说道:“姑娘,你可以由此上去了。” 涂香香望望岛上形势,问道:“那座灯塔在哪里?” 老渔夫道:“在岛上最高处,很容易找到。” 涂香香道:“我若找不到华玄农,就要立刻回去,您老一定得等我啊。” 老渔夫点头道:“好的,老汉把船驶开,姑娘回来时,喊老汉一声,老汉便来接你,不过若到天黑还不见姑娘回来,老汉就要回去了。” 涂香香道:“就这么办,我去了。” 她双足一顿,跳上一座岩石,转身向老渔夫挥挥手,便展动身形,快捷的向岛上登去。 翻上峭壁,便已看见远处突出树梢的那座灯塔,于是朝着灯塔方向一路飞纵,不稍顿饭工夫,已来到灯塔之下。 她对灯塔这东西很感新奇,驻足仰望一会,才转到石屋之前。 正想开声呼唤,一眼瞥见石屋里的情景,登时吓得失声惊叫起来。 她看到的就是华玄农的尸体。 但那已不是尸体,而是一具骷髅! 骷髅之下,还残留着一些黄水。 她虽是个初出茅萨的姑娘,但对江湖上的一切。也曾听父亲说过,是以一看就知死者是被人用化尸水化掉的,而且死亡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一天。 这就是使她吃惊的原因,她不知道死者是谁,也万料不到自己一到普陀山就碰上这件恐怖之事。 她震骇欲绝的倒退了数步,瞪望骷髅好半天,狂跳的一颗心才渐渐镇定下来。 当下再走上两步,惴惴然高声道:“喂,里面有人么?” 石屋中当然不会有人回答。 她又走上一步,探头向屋中张望,道:“华老前辈,您在不在?” 一看没人答话,她还是不敢贸然进入,转向四周坚了望,大声道:“华云翔,你在不在这儿?” 空山寂寂,无人回答! 她不由得长眉大皱,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怔良久,她才撤下宝剑,一步一步的走到石屋门口,举目向屋中一望,看清屋中无人,视线回到地上的骷髅,这才发现骷髅下面的一个黄金元宝。 她用剑挑动黄金元宝,暗忖道:“这人到底是谁?是被谁杀害的?他身上怎么有这个黄金元宝?那杀害他的人为何不拿走他这个黄金元宝?” 第十六章 杀人元凶 她移步绕过骷髅,走入屋中察看一遍,最后停在石壁破洞口之前,又忖道:“是了,这屋中必曾发生一场恶斗,后来此人不敌而被杀……而这人极可能是华玄农,因为他一向住在这普陀山上,如果他杀了人,绝不会跑掉,但是谁杀了他呢?华云翔又哪里去了呢?莫非是华云翔杀了他的?不不,华玄农是他的叔叔,他绝不会杀害自己的叔叔……” 正思忖间,蓦见有两条人影映入屋中,心头大大一震,倏地转身娇叱道:“甚么人?” 一望之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老人和一个青年。 而看到老人那副模样,她又吓得惊叫起来。 老人长发垂腰,满面虬髯,身上的衣衫比老叫化子更破烂,全身瘦巴巴的,而且只有一条腿,右脚齐膝断去,看上去极是可怕! 原来,这断足老人非别,正是活阎罗甘宏道! 青年正是华云翔! 涂香香只道他们便是杀害华玄农的歹徒,心中十分惊惧,赶忙一横长剑,准备迎战,又叱道:“你们是甚么人?” 活阎罗甘宏道没有开腔,他的一对深陷的环目正盯在那具骷髅下的那一锭黄金元宝。 华云翔则盯着涂香香望了半天,才开口冷冷道:“你是谁?” 涂香香道:“我叫涂香香。” 华云翔一指地上的叔叔,问道:“这人是你杀的?” 涂香香道:“不是!” 华云翔目中露出严厉的光芒,道:“不然,是谁?” 涂香香道:“我也不知道,不是你们杀的么?” 活阎罗甘宏道忽然桀桀怪笑起来,道:“姑娘,这人是不是华玄农?” 涂香香摇头道:“我不知道。” 活阎罗笑道:“如果是华玄农,你就用不着否认,因为即使你没杀他,我们两个也要他的命!” 涂香香又摇头道:“真的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他是谁,刚才我一到这儿,就看见这些情景……” 华云翔似不信她的解释,神色冷峻地道:“你来此何为?” 涂香香道:“我是来找华老前辈的。” 华云翔道:“找到了没有?” 涂香香道:“没有。” 华云翔嘴唇一掀,进出一声冷笑道:“姑娘,你真会扯谎!” 涂香香惊恐的摇摇头,道:“真的我没有说谎,你们不信,我可以举出一个证人,眼下有位老渔夫还在海上等我,他可以为我做证,我确确实实是刚到这儿的,这儿发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华云翔道:“那么,你来此找华玄农有何贵事?” 涂香香道:“我来此找他,其实是要见另外一人……” 华云翔道:“此地除华玄农之外,并无第二人!” 涂香香道:“有的,我听说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华云翔来到此处,因此特地赶来会合他。” 华云翔面色一动,注目问道:“你要找的是华云翔么?” 涂香香点头道:“不错。” 华云翔道:“姑娘找他干么?” 涂香香一披嘴道:“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活阎罗哈哈大笑道:“姑娘,你认不认识华云翔?” 涂香香道:“我和他还没见过面。” 活阎罗举手一拍华云翔的肩头,笑道:“这位便是你要找的华云翔!” 涂香香一愕,继而惊喜地道:“真的?你真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华云翔?” 华云翔点点头,神色仍极冷峻,道:“不错,姑娘怎知我在此?找我有何指教?” 涂香香立刻把宝剑纳入鞘中,兴奋地道:“好极了!我还以为空跑了一趟呢……” 华云翔冷冷道:“请答覆我的问题!” 涂香香笑道:“我知道你在此,是听一位武林异人‘跛脚仙’说的,我来找你,是因为我是‘神州一剑涂啸天’的女儿!” 华云翔心头一震,欣然道:“啊!你是‘神州一剑涂啸天’涂大侠的女儿?” 涂香香点头道:“不错,如今你明白我来找你的原因了吧?” 华云翔抱拳道:“方才在下语多冒犯,涂姑娘请多原谅。” 涂香香道:“彼此不识,难怪你误会,别提了。” 华云翔蹲下细视地上的叔叔,道:“涂姑娘当真不知此人是谁么?” 涂香香道:“不知道,这人是被人用化尸水化掉的,看地上那滩黄水,被害的时间似未超过一天。” 她看了活阎罗一眼,又道:“你们叔侄是住在这儿的人,怎么反不知家中发生的事情?” 活阎罗笑道:“姑娘弄错了,老夫不是他的叔叔华玄农。” 涂香香一呆道:“您不是?” 活阎罗道:“老夫甘宏道,匪号‘活阎罗’,是以前横行这东海一带的海盗头儿。” 涂香香惊诧的回望地上那具骷髅,道:“这么说,难道这死者是华老前辈?” 华云翔道:“不错,这人是我叔叔!” 涂香香惊问道:“您怎知道?” 华云翔一指叔叔下面那锭黄金元宝,说道:“因为这下面有一锭黄金元宝,如果这人是别人,我叔叔绝不会让这锭黄金元宝留在地上。” 他站起身子,走去米缸下的地洞望了望,然后向活阎罗问道:“您老猜得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活阎罗笑道:“来了一位武功很高的人,他杀死了你叔叔,抢走了你叔叔的藏金!” 华云翔点头道:“不错。” 活阎罗道:“老夫只有一点想不通……” 华云翔目光一注道:“嗯?” 活阁罗道:“令叔的武功,老夫最清楚,老夫想不出黑道上还有谁能杀得了他。” 华云翔道:“也许来者不止一人。” 活阎罗道:“除非一下来了四五个武林高手,否则令叔必能逃脱!” 华云翔道:“知道我叔叔有藏金的人,似乎不太多呢?” 活阎罗道:“是大概只有老夫昔日那些部下知道,但老夫部下已被令叔杀光。” 华云翔道:“没逃掉一个小喽罗?” 活阎罗道:“小喽罗也许逃掉几个,但他们身手不高,而且不一定知道令叔找到一些宝藏。” 涂香香接口问道:“华云翔,令叔遇害之前,你不在这普陀山上么?” 华云翔道:“是的,在下被家叔困禁在距此三里外的一座小岛上,今天才脱困回来。” 涂香香听了诧异道:“令叔因何把你困在一座小岛上?” 华云翔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容在下把家叔的骨骸掩埋之后,再详细奉告便了。” 他在屋角下找到一把铁锄,将骨骸一一检入原来盛放黄金元宝的酒瓮,盖上盖子,便一手抱酒瓮一手提铁锄,向外走了出去。 涂香香和活阎罗随后跟出。 华云翔走入树林中拣了一块地方,用铁锄挖了个四尺深的坑,将叔叔的骨骸埋入,忙了两刻时之久,才掩埋完毕。 于是,三人又回到石屋中,坐了下来。 涂香香迫不及待地道:“华云翔,你把捞获我爹的尸体的经过说一遍给我听好么?” 华云翔道:“跛脚仙是否已将大概情形告诉你了?” 涂香香道:“是的,不过我还想听你说一次,我要知道详细经过。” 华云翔点点头,便将四年前的七月一日在歇神滩发现其父尸体的详细情形,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 涂香香流泪道:“天啊!我爹为何死得这样惨?那恶魔到底是谁?他为何要杀害我爹?” 华云翔安慰道:“涂姑娘不要太伤心了,咱们现在应化悲哀为力量,寻找凶手为父报仇。” 涂香香掏出香绢拭去泪水,一面问道:“你叔叔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华云翔道:“我只能说他没有告诉我,我这位叔叔不是个正派人物,他多疑善嫉,贪婪卑鄙,根本不把我当作侄儿看待……” 当下,又把自己来到普陀山的经过说了出来。 涂香香听得惊疑不置,问道:“那么,今天你们是怎么逃离那座小岛的?” 华云翔道:“我们造了一只草船,乘草船回来的。” 涂香香惑然道:“草能造船么?” 华云翔微笑道:“可以,那岛上虽无一棵树木,却有许多野草葛藤,我们割了一大堆,将它晒干,然后扎成一条一条,再编造成一只船,前后费了十天工夫才编造完成。” 涂香香也将自己寻父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华云翔道:“在未获得线索之前,只好依跛脚仙的意见,先去鬼门开会见‘千金女侠丘惠珠’及‘小豪客归志彪’再说了。” 涂香香道:“那么,咱们这就动身如何?” 华云翔道:“好的。” 活阎罗道:“老弟别急着走,也许令叔这里就有线索可寻哩。” 华云翔转望他问道:“您老有何高见?” 活阎罗道:“老夫对令叔之被杀,还有一点感到不解,令叔在此屋住了十多年,为何劫宝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来了之后才来?所以老夫在想:那杀害令叔之人,目的可能不在藏金,而在杀人灭口!” 华云翔沉思有顷,道:“您老的意思是说:家叔知道那凶手是谁么?” 活阎罗点头道:“是的,令叔可能知道,但因某种原因而不告诉你。” 华云翔道:“果真如此,您老认为可在这儿找到甚么线索呢?” 活阎罗道:“假定这次杀害令叔之人便是在鬼门关杀害令尊等人的凶手,那么你仔细找找这石屋,也许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华云翔立即搜索起来,道:“家叔似曾与来人在这屋中动手,壁上那个破洞,也许是家叔打穿的,除此而外,似乎没有甚么吧?” 活阎罗一指那藏金的地洞道:“那地洞是不是令叔藏金之处?” 华云翔点头道:“不错。” 活阎罗道:“那里面还有别的东西没有?” 华云翔道:“我刚才看了一下,里面好像没有别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起身走去地洞前,蹲下仔细察看,只见地洞深仅五尺,里面空空的并无一物。 他正想站起走开之际,忽见洞壁上似有字迹,不禁惊咦一声道:“这里面有字!” 涂香香跳了起来,惊喜的叫道:“有字?有甚么字?” 华云翔运目细视,但因地洞太黑,看不清洞壁上的几个字写着甚么,于是转身跳去桌前,找到火折子,将一盏油灯点亮,拿着油灯再趋至地洞前,向里面照视。 这时,涂香香和活阎罗也一齐趋至地洞前蹲下,探头向内观看。 灯光一照之下,洞壁上的几个字立刻清楚的映入三人的眼底。 于是刹那间,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涂香香脸色惨白如纸,惊恐万分,颤声道:“不!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华云翔抬起头,双目射出的寒芒,像刀一般锋利,冷冷的望着她,不说一句话。 活阎罗也惊骇万分,大叫道:“这就奇了!涂姑娘,你父亲不是已经遇害了么?” 原来,地洞壁上,倒写着这样六个字: “杀我者涂啸天!” 字,是用手指写出来的,虽然写得很潦草,却可以清楚的辨认出来! 神州一剑涂啸天竟是杀害华玄农之人! 一个已在四年前被挖去心肝而死的人,居然是今天杀死华玄农的凶手! 涂香香恍如堕入云里雾中,震惊而困惑,不停的摇着头道:“不,这怎么可能?我爹即使尚在人间,他也不会干出这种事……” 华云翔站了起来,把油灯拿去桌上,然后慢慢转回身子,冷冷道:“告诉我,令尊现在人在何处?” 涂香香惶惑地道:“我不知道,你不是亲眼看见我爹的尸体了么?他既已遇害,哪会再来此地杀害你的叔叔?这一定是你叔叔认错人了!” 华云翔冷笑道:“家叔绝不会认错人,因为他已知道令尊已死,他要不是清楚的认出令尊的相貌,绝不会胡乱写下这几个字!” 涂香香道:“要不然,就是令叔扯谎!” 华云翔道:“家叔的确不是一个诚实无欺之人,但他不会傻到要去诬陷一个死人!” 涂香香道:“但是你们父子是在江上捞获我爹尸体之人,你们已清清楚楚的看到我爹惨死的情景难道你亲眼看到的事你自己都不相信么?” 华云翔沉着脸道:“我现在只相信一件事,我们父子当初在江上捞到的那具尸体其实不是令尊,那是令尊的一项阴谋!一种障眼法,他先让大家知道他已被害死亡,然后才下手杀害‘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及家父!” 涂香香怒道:“你胡说!我爹绝不是那种人物,他没有杀害他们三人的理由!” 华云翔“哼哼”冷笑道,缓缓道:“不要再强辩了,现在请告诉我令尊在何处吧?” 涂香香愤激地道:“你为何不肯相信我的话?你为何不冷静的想一想?也许那几个字并非令叔写的,那可能是凶手故意设下的一着毒计,存心破坏我们的友谊和团结!” 华云翔道:“我想过了,我宁愿相信我的推测!” 涂香香道:“那么,我问你,凶手怎么肯让令叔留下那几个字呢?” 华云翔道:“情形是这样的:令尊打败了家叔,逼迫家叔献出藏金,家叔心知不能幸免,便在取出藏金之前,暗中在那下面留下那六个字,这一手令尊没有发现,否则自然不会让那六个字留下来。” 涂香香跺脚大声道:“你胡说!你胡说!” 娇躯倒转,掩面痛哭起来。 华云翔却坚信自己的推断不错,又冷冷说道:“还有,你今天来得未免太巧了,我不信你是得到跛脚仙的指点来的,你必是知道令尊来到此处,因此随后赶来,因迟了一步,没有会上令尊!” 涂香香哭道:“跛脚仙还没有死,咱们一道去鬼门关,你当面问他好了!” 华云翔道:“我也许要去鬼门关,但绝不跟你一道去,你想骗我去鬼门关叫令尊杀死我,以为我不知道么?” 涂香香气得发抖,跺脚道:“好,我不跟你多说,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说毕,一段身子,便欲出去。 华云翔横身一飘,跳到门前拦住去路,神情严厉地道:“你不能走!” 涂香香面色一变道:“你待怎样?” 华云翔道:“我要你说出一切真相!” 涂香香道:“我能说的,只有一句话我甚么都不知道!” 华云翔道:“那么,你别想走了。” 涂香香右手一翻,握上剑柄,冷笑道:“你要杀我?” 华云翔撤出阴阳双判,道:“我要暂时把你留在此地,等我查明一切真相,再来处置你!” 涂香香愤怒地道:“华云翔,你疯了?” 华云翔道:“如果我疯了,你早就没命!” 涂香香退开一涉,迅捷撤下宝剑,叱道:“好,跟你这小糊涂蛋讲也讲不清,你要怎样,随你好了!” 华云翔身形一挫,举起一对判宫笔,准备动手了。 涂香香横剑护胸,严阵以待。 活阎罗一看他们剑拔弩张,连忙跳到壁角下,怕遭池鱼之殃! 华云翔双足蠕蠕前进,欺上一两尺后,突然一声沉叱,左手判官笔平胸飞点而至。 涂香香也娇叱一声,宝剑横托而上,以一式“五柱拒门”架住华云翔的判官笔。再迅变“登山赶月”,剑尖斜刺而出,反刺华云翔面部。 但华云翔点出的第一笔其实是虚招,一见地挥剑攻来,立时跨步旋身,右手判官笔一式“拜将点兵”改点她左腰章门穴。 涂香香也不含糊,见招破招,宝剑往下一绞,再低扫而出,改攻他下盘…… 两入都是名家后人,各有一身奇特功夫,因此使出的招术均十分精彩,打了数十招之后,居然不分高下。 但见剑笔翻飞,剑光笔影搅成一团,火星连连迸出,所经之处,桌倒椅翻,战况激烈异常! 活阎罗自觉是局外人,不愿淌混水,故一直站在壁角下观战。 华云翔一来不想伤她性命,二来又要提防她逃出屋外,故攻势无法挥到顶点,再加上涂香香的剑术奇诡绝伦,因此打了将近百招时,始终占不到一点便宜,有几次反而险些中剑。 他思忖电转之下,决定改变战术,宁可伤她身子也要将她制伏,当下笔法一变,开始全力抢攻。 又战数十招,涂香香已感乏力,心知自己要输在体力方面,于是做了一个决定,突地一步跳开,叫道:“且等一下!” 华云翔闻言住手道:“你有甚么话要说?” 涂香香道:“你要我说出真相,我做不到,在这种情形之下,你难道想杀死我?” 华云翔道:“你是个姑娘,所以我不想伤害你,只想把你暂时囚禁起来,等我查明一切真相,再来处置你!” 第十七章 暂做囚人 涂香香道:“这就是说,你要把我囚禁在这座岛上?” 华云翔道:“不是这一座,这座普陀山困不住你,我要把你送去我曾经被困住的那座小岛。” 涂香香道:“你是要把我活活饿死?” 华云翔道:“假如你情愿接受我的囚禁,你可以从这屋中带去食物,而且那小岛上有取之不尽的鸟蛋,饿不死你的。” 涂香香道:“好,为了洗清我爹的罪嫌,我愿意接受你的囚禁,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华云翔道:“说。” 涂香香道:“明年元月十五日,你一定要去鬼门关会晤跛脚仙等三人,跛脚仙可以证明我来此是找你而不是找我爹。” 华云翔道:“还有什么?” 涂香香道:“当你证实我此来确是找你之时,须立刻前来放我离开小岛。” 华云翔道:“即使证实你来此确是找我,也不能就表示杀害家叔之人不是令尊!” 涂香香道:“不错,但至少表示我对我爹的生死及其所为何事全不知情,我一样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华云翔见她是非分明、态度诚恳,心下有些折服,当下点头道:“好,若我证实你来普陀山不是找令尊来的,我会立刻赶来放你回去,现在你先把宝剑交给我。” 涂香香纳剑入鞘,连鞘一起抛给他。 华云翔接住她的宝剑之后,接着道:“你暂时在此不要动。我还要和甘前辈说几句话。” 转对活阎罗道:“甘老前辈,咱们出去一下,小可有件事情想和前辈商量。” 活阎罗点头一嗯,随在他身后,一跳一跳的跳了出去。 华云翔走出石屋,来到屋左一处空地,才住足问道:“老前辈被困十余年,今天能够脱离绝地,亦可谓老天对您不薄,未知您老今后作何打算?” 活阎罗道:“老夫尚无任何计划。老弟动问此事,有何见教?” 华云翔道:“您老是否准备重操旧业,干烧杀掠夺的勾当?” 活阎罗苦笑道:“算了吧,老夫如今已是个残废,而且被困了这十多年,老夫也想通了,今后打算做个善良之人,求个寿终正寝。” 华云翔道:“你老有这个想法是对的,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恶者绝难有好的下场,小可也希望你老能重新做人,这样小可才能心安。” 活阎罗道:“老弟放心好了,你让老夫脱离那座小岛,绝不是纵虎归山,今日的甘宏道已非昔日的甘宏道了。” 华云翔道:“这普陀山的海底,当真还有大批宝藏么?” 活闾罗点头道:“不错。” 华云翔道:“你老打算怎样处置那些宝藏?” 活阎罗道:“要是老弟愿意协助老夫捞起那些财宝,老夫只想取一小部份做为终老的费用,其余全部赠给你老弟。” 华云翔笑道:“你老弄错了,小可对那些财宝并无非分之想。” 活阎罗一怔道:“不然,老弟的意思是?” 华云翔道:“目前小可没有工夫协助你老捞取财宝,但等小可解决父仇之后,很愿意帮助你老捞取财宝,将它散发救助贫困之人。” 活阎罗道:“好,就这么办。” 华云翔道:“您老既然决心改过向善,小可便有一个请求。” 活阎罗慨然道:“老弟若有老夫效劳之处,但说无妨,老夫能力所及,绝不敢辞。” 华云翔道:“小可在想,这位涂姑娘也许真的不知其父的所作所为,因此将她囚禁在那座小岛上末免太残酷……” 活阎罗道:“不然,老弟打算如何处置她?” 华云翔道:“小可仍决定将她囚禁于那座小岛上,只是觉得让她一个姑娘单独居住在那小岛上,实在太可怜了。” 活阎罗道:“老弟要老夫陪她?” 华云翔满含歉意一笑道:“小可正有此意,只不知你老肯否委屈一下?” 活阎罗颇感为难,沉吟道:“老夫被困十余年,今日刚刚解脱,老弟又要老夫回去,这个……” 华云翔道:“等小可证实她的无辜时,小可当立即前来放你老和她离开。” 活阎罗皱紧眉峰道:“可是,一想到那鬼地方,就不由老夫不寒而栗……” 华云翔道:“你老在那小岛上己住了十多年,又何在乎再住两三个月?” 活阎罗问道:“老弟何时可以回来?” 华云翔道:“明年元月十五日会晤跛脚仙之后,不管事情怎样演变,小可必先来送你老离开小岛。” 活阎罗道:“明年二月中旬能否赶回此处?” 华云翔道:“一定可以。” 活阎罗道:“好吧,老夫答应你就是了。” 华云翔道:“小可自知这个要求太过份,不过若无人陪伴她,她一定无法在那小岛上活下去,你老只当做好事保护一个姑娘的性命,就不会觉得日子难过了。” 活阎罗笑道:“不错,现在咱们回屋中准备东西,老夫要将令叔所有的衣物及炊事用具一起带去。” 于是,老少俩转回石屋。 涂香香正坐在一边掉眼泪。华云翔道:“涂姑娘,我已商请这位甘老前辈陪你在那小岛上住下,所以你不会感到寂寞。” 涂香香似感意外,望望活阎罗问道:“真的么?” 活阎罗点头笑道:“真的。” 涂香香很高兴,但又有些不放心地道:“但你是海盗头儿,我怎能和你在一起?” 活阎罗道:“老夫早已不是海盗头儿,老夫现在是个老残废,姑娘请放心好了!” 涂香香没有再开口。 华云翔开始动手把屋中各种粮食及炊事器具收集装入两只麻袋,忙了好一会,才收拾停当,三人乃即出屋,往岛边行来。 来到岛边,遥见海上停泊着一只渔船,华云翔回对涂香香问道:“那就是送你来到普陀山的渔船?” 涂香香道:“正是。” 华云翔道:“你叫他把船开过来如何?” 涂香香道:“干甚么?” 华云翔道:“我打算用家叔的船送你们去小岛,回来之后,乘他的渔船返回大陆。” 涂香香轻嗯一声,便向海上挥手高喊道:“老人家,请将船开过来!” 在海上的老渔夫听到呼叫,立即把船驶到岛边,间道:“姑娘要回去了么?” 涂香香道:“不,你请上岸来,我有话同你说。” 老渔夫神色有些迟疑,道:“姑娘,你知道那位华大侠一向严禁闲人上他的岛……” 华云翔开声道:“老人家请放心,家叔已经逝世了。” 老渔夫闻言一怔道:“谁,你说谁逝世了?” 华云翔道:“小可说的是华玄农,他老人家不幸于日前病逝了。” 老渔夫惊哦一声,便将渔船靠到一处峭壁下,系好了缆绳,走过来问道:“你老弟是华大侠的侄儿?” 华云翔道:“正是。” 老渔夫吃惊道:“你叔叔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病死了?这下子要由谁来看守灯塔呢?” 华云翔道:“老丈认识村长么?” 老渔夫点头道:“认识,村长就住在老汉家的附近。” 华云翔道:“那么,老丈回去之后,就请去通知村长一声,请他另派人来看守灯塔。” 老渔夫点头道:“晤,只好这样了,真想不到华大侠会突然作古了,他替我们消灭了海盗,还替我们看守灯塔,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呢!” 他看了看活阎罗,见他只有一只脚,而且衣衫破烂不堪,不禁诧异道:“这位是……” 华云翔道:“他是家叔的朋友,数日前和小可一起来探望家叔的。” 老渔夫心中还有疑问,却不便再问,当下道:“老弟要老汉就去通知村长来么?” 华云翔道:“小可将送这位老前辈及涂姑娘去某处办点事情,然后小可还要回到此处,希望老丈在此等侯半日,送小可回陆上去。” 老渔夫转望涂香香问道:“姑娘意欲去何处?” 涂香香道:“我要去数里外的岛上办点事情,然后直接由那边乘船回去,你只要在此等候半日,等这位华公子回来之后,再送他回陆上就行了。” 说着,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又道:“这是你的船资,你请收下。” 老渔夫道谢收下,回对华云翔又问道:“老弟要用你叔叔的船送他们去?” 华云翔道:“正是。回来之后,便乘老丈的船返回陆上,老丈可以等侯半日吧?” 老渔夫道:“可以!可以!” 华云翔道:“那么,小可去把船摇过来。” 说罢,拔步奔去。 不久,已将华玄农的帆船驶到近处。 涂香香帮着他把东西带上船,活阎罗随后上船坐定,华云翔又向老渔夫叮咛一番,才掉转船头,朝海上破浪驶去…… 薄暮时分。 华云翔驾驶空船回来了。 老渔夫果然没有自行离去,还坐在岛边等侯,看见华云翔回来,立郎迎上去道:“老弟回来了。” 华云翔道:“是的,有劳老丈久候。” 老渔夫笑道:“不要紧,老汉也顺便捕了一些鱼,老弟这就回陆上么?” 华云翔将帆船停泊系好,跳上他的渔船道:“正是,老丈可以行船了。” 老渔夫问道:“老弟还要不要回来?” 华云翔道:“暂时不回来。” 老渔夫一指帆船道:“那么,你叔叔这艘帆船怎么处理?” 华云翔道,“暂时让它停泊着,过两三个月之后,小可还要再来一次,届时再作处置。” 老渔夫道:“你叔叔的遗体,是否已经掩埋了?” 华云翔:“是的。” 老渔夫忽然低声笑道:“老汉听说你叔叔得到不少海盗的藏金,老弟不将那些藏金带走么?” 华云翔道:“那是谣传,其实家叔并未得到什么藏金,家叔死时,只留下了几两银子而已。” 老渔夫“哦”了一声,没再开腔,将渔船驶离岛边,向西方的陆上驶去。 天黑下来的时候,渔船靠上一处渔港码头,华云翔赏了老渔夫一些银子,立即离船上岸 这是十二月二十七日的晚上,再过两天便是除夕,渔村中已呈一片急景凋年准备过年的景象,华云翔触景生情,想到往年与父亲围炉的情形,再想到目前的情况,不禁涌起一股悲绪,差点掉下眼泪。 他本想在渔村中过一夜,第二天再走,但看到大家准备过年的情形,他已没有“勇气” 留下,只在村上买了一些食物,即连夜动身北上。 他决定前往鬼门关会见跛脚仙及“千金女侠丘惠珠”、“小豪客归志彪”三人,把发现“神州一剑涂啸天”伪死的阴谋告诉他们三人,然后再与他们三人商量寻找涂啸天报仇之策。 徒步赶了两天的路,这一日抵达一座大县城,花了五十两银子买得一匹健马,于是乘骑连程疾赶。 十日之后,已入蜀境。 这天,他感到疲倦难当,心想距元宵尚有五天,而鬼门关再走三天使可到达,不用再疾赶,乃在 蜀东的万县城中停歇下来。 他在城巾客栈开了一个房间,命店小二烧了一桶热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一袭干净的衣衫,便街上走来。 这时,中午已过,但街上的酒楼饭馆生意还不错,他拣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进入,点了几样菜和几个大饼,埋头大吃起来。 正吃之际,忽听街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叫:“磨菜刀磨剪刀……磨菜刀磨剪刀……” 华云翔一听大喜,跳起来奔到门口一看,只见来的正是磨刀老人,心中欣喜万分,当即挥手喊道:“芮老伯!芮老伯!” 磨刀老人一见是他。神色微微一怔,继而惊喜地道:“云翔,你怎的在此?” 说着,快步走了过来。华云翔施礼道:“小侄今日路经此城,正在这儿吃饭,不想竟遇着您老,真巧啊!” 磨刀老人笑道:“此城距磨刀溪不远,老朽每月总要来一两次……” 他注目上下打量华云翔一番,接着问道:“怎么样?关于你爹遇害之事,找到甚么线索没有?” 华云翔道:“老伯请到里面来和小侄一起吃饭,再容小侄详细禀告如何?” 磨刀老人欣然点头道:“好,老朽也正想找个地方打尖呢!” 于是,老少俩进入饭馆坐下,华云翔重新点了几样菜肴,便与老人边吃边谈起来。 华云翔便从离开磨刀溪,去蓬安县城的“福记铁铺”购买判官笔而邂逅成幼慧的经过说起,一直说到从普陀山回到此地为止,足足叙述半个时辰之久,才将一切说完—— 第十八章 为父报仇 磨刀老人惊疑不置,说道:“这么说来,神州一剑涂啸天竟是杀害你爹及丘、归二人的凶手了?” 华云翔点头道:“八成不错,他先弄来一具尸体冒充他自己,让大家认为他已经死了,然后开始布局杀人的勾当!” 磨刀老人问道:“但他杀害令尊及丘、归二人时理由何在?” 华云翔道:“这要找到他才能明白。” 磨刀老人面呈严肃,沉吟道:“我看这件事还要暗中查一查,涂啸天这个人早年老朽也曾见过他几面,他这个人似非奸宄之辈……” 华云翔道:“老伯认为家叔存心嫁祸于涂啸天么?” 磨刀老人摇头道:“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令叔谅不致在被杀之前还要手段陷害别人,这对他并无一点益处,我是在想,他可能认错了人。” 华云翔道:“但家叔已由小侄口中获悉涂啸天被害的消息,他如非确定杀他的是涂啸天,绝不会胡乱留下那几个字。” 磨刀老人点点头,道:“唔,不错,那么也可能是那行凶之人故意化装作涂啸天的模样……” 华云翔道:“这一点小侄也想过了,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要冒充涂啸天之人,应对涂啸天的近况十分清楚,也即是说他必知道涂啸天已经死了,既然知道涂啸天死了,又怎会再去冒充他呢?” 磨刀老人觉得他的分析有道理,不由抚须沉吟道:“唔,你说的不错,但若说杀害令叔那人确是涂啸天,那么他既已伪死在先,又怎肯以真面目出现在令叔的面前?” 华云翔道:“这个……大概是他认为力足杀死家叔,且知普陀山只有家叔一人在,故露出本来面目,要让家叔惊奇一下。” 磨刀老人道:“这也是一种解释,但你敢断定这种推测是正确的么?” 华云翔没有立刻回答。 他是个通达事理的青年,对自己未曾亲眼看见的事情不敢太武断,所以他虽然认为凶手“八成”是涂啸天,仍有“两成”存疑,这也就是他不敢以暴力对付涂香香及欲往鬼门关与跛脚仙、千金女侠丘惠珠、小豪客归志彪研究的原因。 磨刀老人微微一笑,又道:“总之,在一切未获确据之前,老朽希望你冷静一点,这种事情一步走错,便会演变成很大的不幸。” 华云翔点点头。 磨刀老人道:“关于七剑堡大堡主成凤仪拒绝接见你一节,老朽倒认为值得注意……” 华云翔道:“老伯认为他不愿接见小侄的原因是甚么呢?” 磨刀老人道:“可能与他女儿成幼慧的失踪有关。” 华云翔道:“怎么说?” 磨刀老人道:“方才你说你赶去七剑堡通知他们成幼慧失踪的消息时,他们并无惊奇之色,是不是?” 华云翔道:“正是。” 磨刀老人道:“这表示他们一定已先知道成幼慧失踪之事,而通知他们的,极可能是劫持成幼慧之人,换言之,却持成幼慧之人即是杀害令尊及丘、归等人的凶手,而这个凶手,成凤仪可能知道他是谁,因此凶手发现你将去七剑堡请教成凤仪时,便下手劫去成幼慧,然后去威胁成凤仪不得泄漏他的秘密,成凤仪为了挽救女儿的性命,只好接受凶手的要挟而拒绝和你相见。” 华云翔道:“这一点,小侄也曾想到。” 磨刀老人道:“你认为怎样?” 华云翔道:“很可能是如此,不过小侄已不打算再去麻烦他们了,如果事实确如老伯所言,小侄再去找他们,岂不害了成姑娘之命?” 磨刀老人点头道:“对,你绝对不可再去七剑堡,要去应由老朽去。” 华云翔一怔道:“老伯要去?” 磨刀老人笑道:“是的,由老朽去见成凤仪,也许会有收获。” 华云翔道:“您老年纪这么大,怎好再长途跋涉?” 磨刀老人道:“不要紧,老朽天天在外面跑,走长路和走短程都一样。” 华云翔道:“您老见到成凤仪时,请勿说是受小侄之托而去的,因为……” 磨刀老人笑道:“好的,老朽见到他时,只说是听到你的述说感到奇怪,因此才登门请教,绝非受你之托而去的。” 华云翔道:“小侄会晤跛脚仙之后,还要赴东海一趟,再路过磨刀溪时,当在栖息之处等你。” 老少俩又谈了一会,才一齐离开饭馆;磨刀老人当郎出城奔赴七剑堡,华云翔则返回客栈歇息。 翌日,继续动身,沿江而上。 他打算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鬼门关。 马行二日,就在十四晚上,回到了他居住十多年的江边老家。 家,虽已无人,但对他来说仍有一种无比的亲切之感! 他在屋前空地下马,将马栓好,坏着一颗感伤又喜悦的心,举步走入屋中。 离家数月,茅屋里的一切已蒙上一层尘埃、显得冷清凄凉,毫无生气。 他在厅堂上默立良久,才找出一只烛台,点亮了一支蜡烛,放到桌上去。 烛光,照亮了整个厅堂,也照出了两条人影! 人影,是从西边门后映现的! 华云翔心头大震,双手一翻,撤下一对判官笔,迅速转身喝道:“甚么人?” 两个人,很镇静的由门后走了出来。 一个是蓝衣青年。 一个是红衣少女。 男的是七剑堡主成凤仪的长子成智雄。 女的是原已失踪的成幼慧。 他们显然早就躲在茅屋内,此刻双双现身,脸上罩着一片严霜! 华云翔大感意外,惊啊一声道:“原来是你们兄妹!你们几时来的?成姑娘,那天你在盘龙镇的客栈中突然失踪不见,是怎么回事?” 成智雄寒脸不语。 成幼慧也寒脸不语。 他们手上各握一剑,此刻正慢慢拔剑出鞘,似乎准备动手了! 华云翔为之满头雾水,骇异道:“两位这是甚么意思?在下有甚么地方得罪你们么?” 成幼慧突然以悲愤的声调娇叱道:“小贼,你纳命来吧!” 长剑一吐,直奔华云翔的胸口刺去! 华云翔大为骇檩,疾忙一横判官笔,架开她刺到的一剑,喝道:“且慢!你们要动手,也该先说出一个理由来!” 成智雄“哼!”的进出一声冷笑道:“好小子,事到如今还想装傻抵赖,看剑!” 喝声中,欺身进招,一剑横扫而出。 剑势之凌厉,远非成幼慧可比! 华云翔心知其中必有误会,但见他蛮不讲理,不禁心头火起,当下一沉判官笔,运力迎着来剑磕去,同时另一支判官笔使出一招“判官勾魂”反点他太阳穴,骂道:“他妈的你们是甚么东西,要打大家就打个明白!” “叮!”然一响,剑笔迎个正着,进出数点火星,两人都被对方雄浑的力道震得倒退一步。 成幼慧乘机进招,长剑一圈,攻向他背心。 华云翔旋身抬笔“当!”的一声震开她的剑,冷笑道:“哼!我还以为七剑堡有什么了不起的招式,敢情只会以多取胜!” 成智雄怒吼道:“小子,今天我们为报仇而来,谁跟你讲江湖规律!” 话声未了,已一连劈出三剑,剑剑猛烈,好像恨不得立刻将华云翔刹为肉酱。 华云翔一听“报仇”两字,大为错愕,一面运笔封挡他的攻势,一面喝道:“姓成的,你把话说明白,我华云翔与你们无仇无恨,你们找我报甚么仇!” 成智雄剑剑进逼,杀手猛施,暴声道:“你自己心中明白!” 成幼慧也连连运剑出击,尖叱道:“我们亲眼看见你杀害了我爹,你还不承认么!” 华云翔听了大吃一惊,奋力架开他们兄妹攻到的剑招,借力一个倒窜,飘出厅堂,落足屋外空地,大吼一声道:“住手!把话说清楚再打!” 成智雄和成幼慧只道他要逃走,紧随于后追出,但一看他站在空地上没有逃走之意,两兄妹便未继续出手攻击,只一前一后将他紧紧看住,成智雄满面愤怒的冷笑道:“你还有何话说?” 华云翔道:“你们说亲眼看见我杀害了令尊,这话我听不懂?” 成智雄双目一瞪,暴怒道:“你自己干的事,自己不明白?” 华云翔道:“我没有杀害令尊,自从那天在贵堡门外见到令尊,我就远赴东海找我叔叔,今天刚回来,你们竟说我杀害了令尊,这是甚么鬼话?” 成智雄厉声道:“是我们兄妹亲眼看见的!我们兄妹赶到此处时,正见你由屋中奔出,我们入屋一看,就看见我父亲死在厅上,那不是你杀的,是谁?” 华云翔心弦大震,惊愕万分地道:“你是说。我在此地杀害了令尊?” 成智雄咬牙切齿道:“你娘的,是我亲眼看见的事,你还想狡赖!” 长剑一握,又要发动攻势。 华云翔判官笔一抬,暴叱道:“且慢!说清楚再打,那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 成幼慧悲愤地道:“华云翔,我只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却原来是个丧心病狂卑鄙无耻的狗东西,你杀害了我爹还不认账么?” 华云翔冷冷道:“告诉我,令尊是甚么时候在舍下被杀害的?” 成幼慧嚷道:“五天前!你们要我爹来交换我回去,等我走了后,你便下手杀害我爹,我和我大哥清清楚楚的看见你由屋中奔出,跳入江中潜水进去,你还想抵赖不成!” 华云翔道:“现在令尊的遗体在哪里?” 成智雄听到“遗体”两字,更是悲愤,突然大喝一声,猛扑而上,挥剑猛劈,骂道: “狗娘养的,你先纳命来再说吧!” 华云翔一纵身,跳上屋顶,怒喝道:“成智雄,我没有杀害令尊,你所见的绝不是我!” 成智雄那里听得进去,纵身迫上屋顶,一剑猛挥过去,厉声道:“小子,今天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华云翔一跳避开,飞身掠落地上,-道:“成姑娘,你仔细想想,我有甚么理由要杀害令尊?” 成幼慧也不听他的解释,见他落地,握剑便刺,叱道:“你怎么没理由!你在替你父亲清算二十年前那笔旧账!” 华云翔越听越迷糊,正要追问,背后剑风已到,迫得只好转身应战。 又与他们兄妹打了起来。 七剑堡之名震天下,并非凭着人多势众。他们的剑术确有独到之处。打了几十招之后,华云翔已感应付困难,心知若不逃走,必会死在他们兄妹的剑下,但是他又极不愿逃走,他希望把事情弄明白,因此感到左右为难。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间,突觉臂上一痛,业已中了成智雄一剑! 成智雄一招得手,气势更盛,剑招绵绵而出,没有一点留情之意。 华云翔情知不走不行了,当下虚幌一笔,迫退成幼慧,乘机掠开,拔步向江边奔去。 成幼慧尖叱一声道:“别走!” 右手一拾,一支袖箭“嗖!”的飞射出去。 华云翔只听到她的尖叱,没听到暗器发出的声音,因之未作闪避,右大腿后面立被射中,射入甚深,痛得他大叫一声,顿时倒地不起。 成智雄飞扑上前,一剑便要刺下。 成幼慧叫道:“大哥且慢!” 成智雄闻声顿住剑势,掉头问道:“甚么事?” 成幼慧道:“如今他已逃不掉,咱们先将爹的灵柩抬到厅上,然后砍下他的脑袋祭奠爹!” 成智雄一听有理,便挥剑将华云翔的一对判官笔打掉,再伸指点中他的软麻穴,然后将他拖入厅堂。 接着,兄妹俩走入厅堂右边的耳房,由房中抬出一具棺材。 敢情他们已买来棺材,将父亲的遗体盛入棺中了。 他们轻轻的把棺材放落于厅上,随即双双跪倒,痛哭道:“爹,孩儿们已擒到杀害您的凶徒,今天就用他的头颅来祭奠您……” 磕头拜毕,成智雄就地身子一转,举剑便要砍下华云翔的头颅。 那知视线瞥处,却见地上空空的,华云翔已然不见踪影了! 成智雄面色一变道:“不好,被他跑掉了!” 成幼慧大愕道:“怪事,大哥你不是点了他的软麻穴么?” 成智雄满面惊疑道:“是呀!” 成幼慧骇然道:“那他怎么还能跑?” 成智雄跳起来,大叫道:“必是点错了部位,咱们快追!” 正要飞步奔出,蓦见门口人影一幌,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他们兄妹的出路! 成智雄大吃一惊,仓惶后退,失声道:“你你是何人?” 来人笑吟吟道:“成贤侄,你不认得我了么?” 满头白发,一身鹑衣,来者非别,正是丐帮的太上皇跛脚仙。 成智雄定睛一瞧,这才认出原来是父亲多年的老朋友跛脚仙,连忙抱拳施礼道:“原来是边老前辈,您老怎么也来到此处?” 跛脚仙笑道:“老叫化是刚刚到的……” 成智雄道:“那华云翔正是您老救走的?” 跛脚仙点头道:“是。” 成智雄着急道:“您老不该救他,他杀害了家父,小侄正要杀他为父报仇呢!” 跛脚仙神色一呆,道:“他杀害了你爹?” 成智雄恨声道:“正是,他在此杀害了家父,临走时还用化尸水化掉家父的遗体,小侄等在此守候了五日,今日才捉到他……” 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跛脚仙惊骇的望望厅上那具棺材,问道:“那是令尊的骸骨?” 成智雄道:“是的,前天小侄去城里买来这具棺木,把家父的骸骨盛入棺中,打算擒杀华云翔之后,再将灵柩运回剑阁。” 跛脚仙不敢相信,惊问道:“你们怎知是华云翔下手杀害的?” 成智雄道:“是我们兄妹亲眼看见的!我们兄妹赶到此处时,正见那小子由屋中奔出,他看见我们时,立刻跳入江中潜水逃去,当时我们兄妹还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故,等到进入这屋中一看,就看到家父倒毙地上,尸身正在溶化……” 说到此,又失声痛哭起来。 跛脚仙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沉声问道:“你们没有看错么?” 成智雄道:“没有,是他不错!” 成幼慧接口道:“我们赶到此处时,看见他由屋中奔出,当时相距不过三丈远,我们不会认错的!” 跛脚仙耸耸一对浓眉,目中进出锐利的精芒,又问道:“你说这是五天前发生的事。” 成智雄点头道:“不错!” 跛脚仙嘴唇一抿道:“你们在此等一等,老叫化去带他来问一问!” 说毕,腾身疾起,投入左近的竹林去了。 俄顷,便见他揽着华云翔回来,他走入厅堂,将华云翔放入一张竹椅,看见成智雄面现杀气,忙的正色道:“成贤侄你稍安毋燥,让老叫化来问个明白。” 他接着回对华云翔,沉声道:“华云翔,你为何杀害了成大堡主?” 华云翔身上的软麻穴未解,但神智仍在,当下答道:“晚辈没有杀害成大堡主,是他们兄妹看错人了!” 跛脚仙神色严峻地道:“但他们说很清楚的看见你由屋中奔出!” 华云翔道:“他们看到的或许是‘我’不错,但绝不是现在的我!” 跛脚仙一怔道:“你是说,那是别人冒充的?” 华云翔道:“对了。” 跛脚仙回望成智雄说道:“成贤侄,这件事确有可能” 成智雄截口道:“不!不可能是别人冒充他的,别人没有理由要冒充他来杀害家父,他却有杀害家父的理由!” 跛脚仙问道:“他有何理由要杀害令尊?” 成智雄道:“第一:数月前他去敝堡要求谒见家父,家父因故不便见他,他因此含恨在心;第二:二十年前,他父亲与家父因故翻脸成仇,这次他父亲被人杀害,可能他坏疑是家父干的,因此一见家父行动不便,便乘机痛下杀手!” 跛脚仙道:“那次他去贵堡之事,老叫化已知情,他不致于因此杀害令尊,至于第二点,你说大儒侠华玄圃二十年前与令尊因故翻脸成仇,那到底是怎么一回声?” 成智雄道:“小侄只知其父为了某种原故舆家父闹翻,至于是甚么事情,小侄已经忘了。” 跛脚仙皱皱眉道:“令堂知道么?” 成智雄点头道:“知道。” 跛脚仙道:“那么,有机会去贵堡,老叫化会向令堂问个明白。” 他接着回对华云翔问道:“老弟可知令尊与成大堡主结怨的经过?” 华云翔道:“不知道。” 跛脚仙又问道:“你有没有去普陀山寻找你叔叔?” 华云翔道:“有。” 跛脚仙道:“几时由普陀山回来的?” 华云翔道:“十二月二十七日。” 跛脚仙道:“那么,你有否遇见一位姑娘?” 华云翔道:“老前辈说的是涂啸天的女儿涂香香?” 跛脚仙点头道:“喁,这表示你确曾去过普陀山,是她要你在元宵之日前来鬼门关的吧?” 华云翔道:“是。” 跛脚仙道:“如今涂姑娘呢?” 第十九章 无头箭书 华云翔道:“晚辈将她囚禁在一座小岛上。” 跛脚仙听了诧异道:“你将她囚禁在一座小岛上?你为何要将她囚禁在小岛上?” 华云翔道:“这事说来话长,老前辈可否先替晚辈拔出腿上的箭?” 跛脚仙见他言语坦诚,心知他囚禁涂香香必有正当的理由,当下点头道:“好,老叫化先为你治伤。” 他将华云翔抱到地上,让他俯卧着,看了看插在他后腿上的袖箭,皱皱眉道:“这支箭射入甚深,拔出的时候,可能会使你受不了……” 华云翔道:“不要紧,老前辈只管动手,晚辈最大的痛苦都已忍受下去,这点皮肉之伤又算得甚么呢!” 跛脚仙回头对成智雄道:“成贤侄身上有没有带着外伤药?” 成智雄道:“有,不过……” 跛脚仙伸手道:“拿来。” 成智雄很不情愿,道:“你老不该帮着他,他杀了我爹,小侄非要他偿命不可!” 跛脚仙道:“他不是杀害令尊之人。” 成智雄冷笑道:“你老怎敢如此武断?” 跛脚仙见他说话的态度很不客气,不由眉头一皱道:“老叫化有充分证据可以证明他不是杀害令尊之人,你快把药拿出来吧!” 成智雄还是不肯拿出伤药,抗声道:“您老有何证明他不是?” 跛脚仙道:“他十二月二十七日离开普陀山,今天赶到此处已经太快了,不可能在五天之前在此杀害令尊。” 成智雄道:“你老怎知他去过普陀山?又怎知他是在十二月二十七日离开普陀山的?” 跛脚仙道:“因为老叫化曾指点涂啸天的女儿涂香香去普陀山找他,方才他能一口道出普陀山见到涂香香,就证明他确曾去过普陀山,而且以时间计算,他若在十二月二十七日之前离开普陀山,就不可能见到涂香香,所以他绝不是杀害令尊之人!” 成智雄低下头,道:“边老前辈,您是家父多年的老友,难道……” 跛脚仙光火道:“难道帮着外人而不帮你,是不是?” 成智雄沉默不语。跛脚仙冷笑道:“哼,告诉你,老叫化一生只和‘真理’为理,你父为人所害老叫化十分同情,但你若不把真相弄清楚就要杀死华云翔,当着你父灵柩之前,老叫化照样敢管教你!” 成智雄面呈怨愤之色道:“你老是举世无敌的武林高人,小侄当然只有受管教的份了。” 跛脚仙听了更是有气,眼睛一瞪,道:“你认为老叫化是在倚老卖老欺负你?” 成智雄又沉默不语。 跛脚仙骂道:“想不到成凤仪竟有你这个糊涂蛋的儿子,真是气死我了!” 华云翔轻叹一声,道:“老前辈不要生气,晚辈这点小伤,没有敷药也不见得会死,请您动手拔出来就是了。” 跛脚仙道:“好,有我老叫化在,你也绝对死不了,现在老叫化先替你解开软麻穴……” 他运掌在华云翔的背上拍了一下,又替他推拿一番,然后出指封闭他大腿上的血脉说道: “你忍一忍,老叫化要动手拔了。” 华云翔咬紧牙关道:“拔吧!” 跛脚仙伸手握住箭杆,猛的一下拔了出来。 一般的箭尖端都有倒钩,所以被射中的痛可以忍受,拔出时的痛却是痛澈心肺,任何硬朗的人也是无法忍受的。 华云翔虽然咬紧牙关。也禁不住进出一声厉号,痛得浑身发抖,面色惨白,豆大冷汗如雨而下。血,跟着由伤口涌出,但因跛脚仙已先封闭他腿上的血脉,因此流出少许之后,便止住了。 跛脚仙站了起来,举目望着成智雄和成幼慧道:“你们当真不给伤药?” 成智雄顽强地道:“我们没有同情杀父仇人的理由!” 跛脚仙怒道:“要是有一天你们查明他不是杀害令尊的凶手,你怎么办?” 成智雄道:“小侄相信没有弄错,家父死在他家中,我们兄妹又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由屋中逃出来,这难道会有错误么?” 跛脚仙神色一寒,似有动手硬夺之意。 华云翔忙道:“老前辈,晚辈家中也有治疗刀伤的药,记得放在房中一只藤篮里面,不知还在不在……” 跛脚仙听了才打消硬夺之意,走到厅左的房门口,探头向房里望望,看见壁上挂着一只藤篮,便跳入房中取下藤篮,因怕成智雄乘机杀死华云翔,不及细看即轻回厅上,把藤篮提到华云翔面前道:“是这一个么?” 华云翔道:“不错,晚辈已离家数月,不知放在里面的药还在不在?” 跛脚仙揭开盖子一看,只见里面有几个小磁瓶,盛着各种颜色的药丸和药粉,当下将之一一取出,问道:“那一瓶是治疗外伤的药?” 华云翔道:“黄色的便是。” 跛脚仙于是为他洗净伤口,敷上药粉,再找来一条长布绑扎起来。 成智雄自跛脚仙对华云翔爱护有加,心中益增不满,当下转对成幼慧道:“小妹,咱们走吧!” 成幼慧道:“爹的遗体怎么办?” 成智雄道:“候几天等他们到齐之后,再来迎回去。” 语毕,举步向外走去。 华云翔连忙坐起道:“两位且等一下再走!” 成智雄已走到门口,闻言停住脚步,掉头冷冷道:“你待怎样?” 华云翔扶着竹椅坐立起来,道:“说实话,我华云翔不会把你们兄妹对我的误会放在心上,不过我觉得应该把一切说明白,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请听我说完一切之后再走如何?” 成智雄冷笑一声道:“我看不需要了!” 华云翔侧身坐下,道:“你若认定我是杀害令尊之人,也该留下来看住我,难道你们不怕我逃走么?” 成智雄道:“你自以为逃得了么?” 华云翔道:“我并不想逃走,我只想把一切经过说给你听听,假如你还有一点理智和勇气,你就应该留下来!” 成智雄双眉一扬,立刻回厅中坐下,沉声道:“你说吧!” 华云翔闭上眼睛,忍着腿上阵阵的刺痛,缓缓说道:“那天我离开剑阁之后,就在山下遇了这位‘跛脚仙’老前辈,承他告诉我家叔居住于东海普陀山,我认为家叔可能知道谋害家父的凶手是谁,于是决定去东海普陀山找家叔……” 当下,将自己见到叔叔华玄农,发现他是个不仁不义之人,自己险些被他害死于东海礁洞,以及后来被骗及受困于小岛上,最后造草船脱险,回到普陀山“巧遇”涂香香,发现叔叔已被杀,尸体被人用化尸水化掉,及在他藏放黄金的地洞中发现留字等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跛脚仙吃惊道:“这怎么可能?神州一剑涂啸天已于四年前遇害,你叔叔怎么留字说杀他的是神州一剑涂啸天?” 华云翔道:“家叔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他说的话原不足采信,但他遇害前留下来的这句话,却绝对不假,因为他已听晚辈说过涂啸天被杀之事,如果他不是清清楚楚的认出杀他的是涂啸天,绝不会留下那样的字,换句话说,他假如要陷害人,绝不会陷害一个已死之人。” 跛脚仙不甚迷惑地道:“可是,你们父子是在长江水上捞到涂啸天的尸体,并亲手将他掩埋的人呀!” 华云翔道:“是的,当时家父虽曾说过死者‘确是涂啸天’一语,但一个人被杀害之后再被投入江中,他的相貌不可能保持生前的模样,所以当时家父说的那句话可能不正确。” 跛脚仙惊疑道:“你是说,你们父子捞到的那具尸体不是涂啸天?” 华云翔点头道:“不错,那可能是涂啸天安排的一项阴谋,他先让自己‘死去’,然后才下手杀害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及家父三人。” 跛脚仙道:“你确信是如此么?” 华云翔道:“目前晚辈也不敢断定此事,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获悉涂姑娘将去普陀山找晚辈,故易容变作涂啸天的模样,先赶去杀死家叔,以图使晚辈与涂姑娘产生误会。” 跛脚仙道:“这很有可能啊!” 华云翔道:“并不,因为凶手并不能预知家叔会留下那几个字,假如家叔未曾留下那几个字,他的心意不是要落空了么?” 跛脚仙点点头道:“唔……” 华云翔道:“目前,晚辈只能说涂姑娘不知道她父亲的阴谋而已,因为晚辈今天见到你老,已证实她之去普陀山是找我而非找她父亲。” 跛脚仙沉吟道:“可是,涂啸天先伪死而后杀害令尊等三人,目的何在?” 华云翔道:“我要找到他本人之后才能明白。” 跛脚仙道:“你要谨慎从事才好,那杀害令叔之人,极可能是凶手假扮涂啸天所为的。” 华云翔道:“是的,虽然根据种种迹象及推断,应可断定凶手是涂啸天不错,但晚辈仍有两分存疑。” 跛脚仙点点头,转对成家兄妹道:“你们兄妹听了他的叙述,应该可以相信他不是杀害令尊之人了吧?” 成智雄冷冷道:“他说的一切,没有一点能够证明他不是杀害家父之人!” 跛脚仙不悦道:“你是说他没有去过普陀山?” 成智雄道:“他即使去过普陀山,也不能证明他不是杀害家父之人!” 跛脚仙冷笑道:“你认为他能飞?普陀山距此约有两千里路,他十二月二十七日离开普陀山,而令尊是在五天前遇害的,你认为他能在十二天之内赶完两千里路?” 成智雄道:“拼着几天不睡觉,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之事!” 跛脚仙很生气,道:“奇怪,是甚么原因使你一口咬定他是杀害令尊之人?是看他不顺眼?或是认为他天生就是一个杀人凶徒?” 成智雄冷然不答。 华云翔道:“成兄,在下能否开棺看看令尊的骨骸?” 成智雄断然道:“不行!” 华云翔道:“方才听贵兄妹之言,令尊的遗体被人用化尸水化掉,这情形与家叔之死相似,所以在下想:杀害令尊与杀害家叔之人,可能是同” 成智雄截口道:“我们看到的是你,不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华云翔顿了顿,接下道:“在下是说可能是同党,而不是同一人。” 成智雄冷笑道:“对了,是同党!” 华云翔听他语含双关,不禁苦笑道:“成兄该不会怀疑在下与那凶手是同党吧?” 成智雄道:“我想不出别人有甚么理由要冒充你!” 华云翔道:“理由一定有,只是你我都还不知道罢了,这件事总有一夫会弄明白的,希望成兄冷静一下” 成智雄站起道:“你说完了没有?” 华云翔道:“说完了,不过你们还不能走,我要听听令妹失踪及后来回堡的一切经过!” 成智雄冷笑道:“我为甚么要告诉你?” 华云翔道:“因为我认为合妹的失踪以及令尊的被害,可能与一连串发生的惨案有关。” 成智雄道:“不管有关无关,我们七剑堡的人会去查明白小妹,咱们走!” 说着,又举步向外走去。 但刚要跨出厅门之际,身形忽然一下定住,就好像突然硬化一般,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成幼慧一见之下,脸色大变,转对跛脚仙怒声道:“边老前辈,您这是甚么意思?” 跛脚仙笑道:“没有甚么,你这个大哥个性强得不近人情,所以老叫化让他站在那里反省反省!” 成幼慧又惊又怒道:“哼,您老莫非打算与我们七剑堡为敌?” 跛脚仙哈哈大笑道:“老脚化与令尊是多年的老朋友,怎么会与你们这些晚辈为敌?告诉你,老叫化是为你们好,希望你们和华老弟消除嫌怨,化干戈为玉帛,共同追查杀父仇人!” 成幼慧虽然也很任性,却比她大哥通达情理,当下噘噘嘴唇道:“你老要我把被劫经过说出么?” 跛脚仙道:“对,这事很重要,你应该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成幼慧道:“好吧,您老先解开我大哥的穴道,然后我便把一切说给你们听。” 跛脚仙摇头道:“不,你先说,你这位大哥个性太倔强,老叫化也拿他没办法,你先把一切说出之后,老叫化再替他解穴!” 成幼慧无奈,只得在一张长板凳上坐下,蹙眉道:“你老也知道我在盘龙场被劫之事么?” 跛脚仙一指华云翔道:“老叫化是听他说的,他为你被劫之事焦急万分,赶去贵堡通报时,却遭到贵堡的闭门羹。” 成幼慧叹道:“这件事,我也是五天前才听我大哥说起的,当日我爹所以不愿见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华云翔问道:“是不是劫持你的人威胁令尊不得接见我?” 成幼慧点头道:“正是,那天晚上我在客栈房中睡觉,朦胧之中,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心中方有一点警觉,却已叫不出起不来,很快便昏迷不省人事,等到苏醒过来的时候,人已在这间茅屋之中。” 华云翔道:“这是说你昏迷了好几天?” 成幼慧道:“是的。” 华云翔道:“劫持你的人是谁?” 成幼慧道:“是个渔夫打扮的老人,年约五十多岁,相貌清癯,头发斑白,但一对眼睛炯炯有神,气质十分儒雅潇洒。” 华云翔心头一动,道:“你能否说详细一些,譬如那人有何特徽?” 成幼慧道:“我只记得那人有一粒小小的黑痣。” 华云翔突然像患了寒热病似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全身发起抖来。 成幼慧惊诧道:“你怎么啦?” 华云翔道:“没甚么,没甚么……” 成幼慧目光一凝道:“你是否认识那个人?” 华云翔摇头道:“不,不认识!” 成幼慧现出怀疑之色道:“不然,你的脸色为甚么变得那样难看?又为甚么发抖?” 华云翔双手握上大腿,佯作痛苦地道:“我的伤口很痛……” 成幼慧信以为真,继续道:“那人的模样并不难看,谁知他却有一个极为可怕的绰号—— 死神!” 华云翔骇异地道:“死神?” 成幼慧道:“是的,你听说过没有?” 华云翔摇摇头。 成幼慧转对跛脚仙问道:“边老前辈听说过没有?” 跛脚仙也摇头道:“没有,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号人物。” 成幼慧道:“他把我禁锢在房中,每天除了送三份食物入房给我吃之外,其余的时间都不和我相见,也不和我说话,我问他为何要囚禁我,他摇头不答。” 跛脚仙间道:“后来呢?” 成幼慧道:“直到元月八日的午夜,他忽然把我带出房,在屋门口站了一下,随又把我带回房中,我弄不清他这是甚么意思,但过了不久,他忽然把我释放了,要我立刻回去。” 跛脚仙道:“没说理由?” 成幼慧道:“没有。” 跛脚仙道:“你就回去了?” 成幼慧道:“不,我因无端被他囚禁了数月,心中十分不甘,便在他替我解去桎梏之后,猝起发难,和他打了起来。” 跛脚仙忽然微笑道:“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吧?” 成幼慧道:“正是,他的身手高得可怕,我一掌切中他的胸口,那一掌我使尽了全身力气,照说不死也要受伤,那知他竟毫不在乎,走去取剑还给我,冷冷的说道:‘丫头,死神难得饶人,你还不快走!’,我吓坏了,忙的拔足疾逃……” 跛脚仙道:“后来,你在途中周上你这位大哥?” 成幼慧点头道:“正是,我逃到一处江边,正要乘船过江,却在江边遇上我这位大哥,那时我才明白被那‘死神’劫去的原因……” 她见华云翔一直垂头不语,神色十分沮丧,不禁发问道:“华云翔你在听么?” 华云翔豁然抬头道:“甚么?” 成幼慧轻哼一声道:“你好像没有注意听我的叙述,是不是我说的,你都已知道了?” 华云翔忙道:“不,我在听着,你请继续说下去吧!” 成幼慧又轻哼一声,回头对跛脚仙说道:“在江边遇见我大哥,我才明白我被劫的原因,据我大哥说,我被劫的第二天,也就是他华云翔赶到敝堡的一个时辰之前,我爹接到了一封箭书,一个未署姓名的武林人在箭书上警告我爹不可接见华云翔,否则便要撕票杀我…… 这就是当日我爹不敢接见他的原因。” 跛脚仙转对华云翔道:“老弟,你现在明白了吧?” 华云翔点点头。 跛脚仙回望成幼慧问道:“后来你便和你大哥赶回此处欲救令尊?” 成幼慧一怔道:“您老怎知我爹来到这里?” 第二十章 嫁祸于人 跛脚仙微笑道:“这是很明显的事,那个‘死神’所以肯释放你,就是因为他已迫使令尊到此俯首就擒,而你大哥更是尾随令尊来的。” 成幼慧道:“正是,据我大哥说,我爹于半月前又接获对方一封箭书,书中写些甚么,我爹不肯透露,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但我大哥已猜到对方必是向我爹提出了释放我的条件,故暗中注意我爹的行动,果然于当夜发现我爹走入二堡主石志云的房中,两人谈了很久,之后我爹即悄悄离堡下山,而我大哥便也暗中尾随下山,最后跟踪到了这地方。” 跛脚仙道:“令尊不知你大哥在跟踪尾随吧?” 成幼慧道:“大概不知道,我们兄妹在江边一谈,我才猛然省悟那‘死神’带我出房在门口站了一下的原因,原来那时我爹已到茅屋外面,那‘死神’为了让我爹知道我还活着,便带我出屋让我爹看一眼;我想通了这一点,便与我大哥一起赶回来,那知赶到屋外时,忽见他由屋中奔出,他看见我们兄妹,神色很惊慌,不理我大哥的呼唤,一直向江边奔去,纵身跳入江中,潜水逃走,我们兄妹赶入屋中一看,就看见我爹倒毙地上……”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跛脚仙问道:“令尊是怎么死的?” 成幼慧哭着道:“不知道,我们只看到我爹全身被捆绑着,而遗体已开始溶化,不到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一付骸骨。” 她突地站起,戟指华云翔厉声道:“华云翔!你说!你为甚么要杀害我爹?” 华云翔低头不语。 他的心在颤栗,他感到山那么重的痛苦压在身上,而浑浑噩噩的不知如何处置了。 成幼慧见他垂首无言,以为他已默认,因此更加气愤,又尖叫道:“说呀!你为甚么要杀害我爹?你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华云翔痛苦的抬起头,道:“成姑娘,我没有杀害令尊,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甚么可说的了,你若是要杀我,请动手便是!” 成幼慧咬牙切齿道:“你这混蛋,大丈夫敢做敢当,你既敢杀害我爹又不敢承认?” 华云翔叹了口气,道:“除死无大事,你要杀我,我在此等着,我死都不怕,怎么会怕承认杀害呢?” 成幼慧右手一扬,再度撤剑出鞘,厉叱道:“你道我不敢杀你?” 身形一闪欺上,吐剑便向他心口刺去! 跛脚仙喝道:“丫头,不许乱来!” 手中竹棒一抬,震开了她的长剑,接着站起身子,沉声道:“我告诉你,杀死令尊的是那‘死神’,绝不是他!” 成幼慧叫道:“可是我们只见到他,没见到那‘死神’!再说若不是他下的手,他为甚么要逃走呢?” 跛脚仙暴声道:“你们兄妹见到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冒充他的青年!” 成幼慧跺脚大叫道:“你有甚么证据敢说这种话?对方并不知我们兄妹会赶到茅屋里来,何必叫一个青年假扮他来杀害我爹?你说!你说!” 跛脚仙怒道:“对方一定早就发现你大哥在尾随令尊,所以预先安排了这个嫁祸之计,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都想不通?” 成幼慧悲愤地道:“我只有一点想不通,我想不通你为甚么要如此袒护他!” 跛脚仙气极,长竹棒一伸,在成智雄背上点了一下,解开了他受制的穴道,大声道: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不跟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争论,去叫你们七剑堡的六位堡主来吧!只有他们才听得懂老叫化的话!” 成智雄被他长竹棒一点之下,全身顿时“复活”过来,他个性虽甚狂傲,却也不敢与跛脚仙为敌,只冷哼一声道:“我们早已派人去敌堡报告家父被害的滑息,预料我们志云叔等人将于半月之内赶到此处,你老若真想见他们,可得在此留下来!” 跛脚仙沉声道:“好的,老叫化在此等你们半个月!” 成智雄没有再说甚么,向妹妹一招手,便向外走了出去。成幼慧随后跟出,兄妹俩含恨而去,很快便远去不见…… 陂脚仙摇摇头,感叹地道:“嘿!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好大啊!” 华云翔苦笑道:“老前辈不要怪他们无礼,他们是因父亲被人杀害,报仇心切,因此未能冷静的思考问题。” 跛脚仙沉思有顷,道:“我想那‘死神’才是杀死成凤仪的凶手,你以为如何?” 华云翔道:“是的,他在杀人灭口……” 跛脚仙道:“如果是杀人灭门,那么他就是杀害令尊等人的凶手了?” 华云翔生硬的点了点头道:“是的,大概他知道晚辈会去找成凤仪请他指点迷津,而成凤仪恰是唯一知道他的秘密之人,因此便掳去成幼慧,威胁成凤仪不可接见晚辈泄漏他杀人的秘密,后来便利用成幼慧为人质,以释放成幼慧作条件,而引诱成凤仪到此予以杀害。” 跛脚仙道:“不错,但这中间却右一个无法解答的矛盾,你想出来没有?” 华云翔道:“有的,假如认那‘死神’便是连续四年在鬼门关上杀人的凶手,那么他一定不是‘神州一剑涂啸天’。” 跛脚仙道:“对啊!成幼慧那丫头说‘死神’将她禁锢于此地,每天都送食物入房给她,这表示‘死神’从未离开此处,更不可能去到两千里外的东海普陀山杀害你叔叔。” 华云翔道:“而家叔却留言指出杀他的是‘神州一剑涂啸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跛脚仙道:“老叫化不信涂啸天会杀害令叔,那必是别人假扮涂啸天干的好事!” 华云报道:“但为甚么要冒充一个已死的人呢?又为甚么要杀害家叔呢?” 跛脚仙道:“也许正如你所说,令叔知道令尊退出武林的原因,而如果让你明白了令尊退出武林的原因,你便能够将他找出来。” 华云翔默然良久,突然抬头道:“您老可知那‘死神’是谁么?” 跛脚仙摇头道:“不知道。” 华云翔激动地道:“晚辈应该说出来,否则便是太自私了。” 跛脚仙吃惊道:“你知道他是谁?” 华云翔道:“是的,根据成幼慧的形容,那‘死神’是家父!” 跛脚仙吓了一跳道:“你说甚么?” 华云翔道:“成幼慧说那‘死神’是个老渔夫,年约五十多岁,相貌清癯,头发斑白,这正是家父子!” 跛脚仙满面惊愕道:“就凭这些,你怎能断定他是令尊?” 华云翔遗:“此外还有人中上的一粒黑痣,家父的人中正有一粒小黑痣。” 跛脚仙站了起来,瞪大一对眼睛叫道:“可是,令尊不是已死了么?”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家父的遗体虽无首级,但晚辈从其骨格上认出确是家父不错……” 跛脚仙道:“既然如此,你怎说‘死神’是令尊呢?” 华云翔低头长叹一声道:“晚辈也无法解释,总之成幼慧形容的那个‘死神’的模样,也确是家父错!” 跛脚仙猛搔头发道:“这就怪了,涂啸天已死了四年,这次却在普陀山出现杀死了令叔,而令尊已死去数月,竟也‘死而复活’杀死了成凤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云翔道:“只有两种解释,第一: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及家父四人都已死了,这次出现的涂啸天和家父,是歹人冒充的;第二:他们四人都没有死,晚辈在江上捞到的四具尸体是别人的。” 跛脚仙道:“如属后者,他们伪死的用意何在?” 华云翔摇头道:“晚辈猜不出来。” 跛脚仙苦笑道:“老叫化活了这把年纪,这是首次碰到的一桩最扑朔迷离怪诞不经之事!” 华云翔叹道:“这如果是一项阴谋,那么事情绝不是到此为止,可能‘玉箫书生丘清泉’和‘武林豪客归扬铭’也会相继‘死而复活’,在别处伤害人命!” 跛脚仙喃喃道:“这真是一个骇人听闻的鬼故事,一个神秘莫测的‘鬼’,在每年七月一日‘开鬼门’的时候出现杀害一位武林名人,而被杀害的武林名人就变为‘死神’,也成了杀人凶手。他妈的,难道这世上真有鬼不成?” 华云翔问道:“您老有没有去鬼门关见过那四尊石雕人像?” 跛脚仙道:“有的,老叫化指点涂香香去普陀山寻你之后,便去找‘千金女侠丘惠珠’和‘小豪客归志彪’两人,结果只找到‘千金女侠丘惠珠’,她也正在到处寻找失踪的父亲,听了老叫化的叙述后,便与老叫化一道前来鬼门关,如今她还在鬼门关上等候老叫化哩!” 华云翔一哦道:“您老是先带她去鬼门关,然后才来这儿?” 跛脚仙点头道:“正是,老叫化心想你和涂香香可能已到,故赶来看看,还好来的正是时候,若是慢上一步,你的小命就没有了。” 华云翔感激地道:“您老救命之恩,晚辈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跛脚仙道:“老叫化最不喜欢听这种话,下次你再说出报答的话,老叫化就要跟你说再见了!” 华云翔苦笑一下,转话道:“您老让那‘千金女侠丘惠珠’单独留在鬼门关上,不会出事么?” 跛脚仙道:“应该不会,那个‘鬼’只在每年七月一日才出现,今天又不是七月一日,应该不会有危险。” 他歪着头沉思半晌,却又说道:“不过,老叫化还是去把她带来这儿为妙你的伤势觉得怎样?” 华云翔道:“恐怕不能很快痊愈。” 跛脚仙道:“要是突然来了敌人,你能不能应付?” 华云翔道:“那要看是甚么样的敌人,若是泛泛之辈,晚辈大概还可以应付。” 跛脚仙道:“若是成家兄妹呢?” 华云翔苦笑道:“恐怕不行。” 跛脚仙道:“他们可能会去而复返,若见老叫化不在,只怕又要下手杀你,我看你不如跟老叫化一道去……” 华云翔望望自己的腿伤。道:“晚辈已不能行走,如何去呢?” 跛脚仙道:“老叫化背着你去。” 华云翔道:“这样你老太吃力了,还是你老单独去吧,成家兄妹谅不致去而复返。” 跛脚仙这:“这可难说得紧,他们既已派人去七剑堡通知其父被害的消息,二堡主石志云等人一定会来,他们兄妹自无再回堡之理,我猜他们必躲藏在这附近,暗中监视你的行动,所以你还是跟老叫化一道去为妙。” 华云翔一想不错,便道:“你老能不能开船?” 跛脚仙道:“可以。” 华云翔道:“那么咱们乘船前去,如此你老可不须背负晚辈,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跛脚仙道:“你认为老叫化背不动你么?” 华云翔不是怕他背不动,而是觉得让一个“跛脚”的老人背着,实在于心不安,当下答道:“不,你功力绝世,那会背不动晚辈,晚辈只是觉得” 跛脚仙打岔道:“少噜苏,你上来吧!” 说着,走到他跟前,转身弯腰,要他扒到背上去。 华云翔犹豫了一下,只得扒在他背部,说道:“此去数十里外的一处江边也有一户捕鱼人家,你老就晚辈到那户人家即可……” 一语未了,跛脚仙早已飞步出屋,沿江畔朝上游向前疾奔! 这时,暮色已临,远近山林一片暗淡。 跛脚仙身形如箭,穿梭于山林之间,如履平地,又快又稳,使背上的华云翔根本感觉不出他是个双脚短不齐的人,但闻耳边风-呼呼,两边的景物飞快的向后倒退…… 一路飞奔了五十乡里路,天色已呈黑暗,华云翔见鬼门关已然在望,且看出已来到以前自己曾停宿一夜的那个中年妇人居住的地方,忙道:“老前辈请停一停!” 跛脚仙闻言停下脚步,问道:“甚么事?” 华云翔摆头张望,道:“晚辈记得这附近有一间草屋,是一户打渔人家,里面住着一个寡妇……” 跛脚仙道:“你认识她?” 华云翔道:“上次晚辈一路往上游寻来时,曾在她家门口睡了一夜,她人很不错,悄悄的在晚辈身上盖一条被子,第二天早上又端出一碗热粥,给晚辈充饥。” 跛脚仙道:“你想再见她?” 华云翔道:“是的,您看前面不远便是鬼门关。那么高峻的山,要你老背着晚辈上去实在不方便,所以晚辈想去她家-歇,你老则单独上山,将丘姑娘带下来,晚辈就在这儿等侯如何?” 跛脚仙道:“这样也好,但那户人家在那里呢?” 华云翔道:“晚辈记得就在这附近,你老请再向前走几步看看。” 跛脚仙于是迈步向前走去。 走了十几步,穿过一片竹林,果然见到那间坐落于江畔的草屋。 屋里透出一点灯光,看来那个“丈夫去世,儿子出外谋生”的中年妇人仍住在草屋之中。 跛脚仙问道:“就是这一家?” 华云翔道:“不错。” 跛脚仙折身向那草屋走去,但走上四五步时,忽然停了下来。 原来就在这时,草屋中忽然传出一片琵琶之声有人在屋中弹琵琶! 声音凄切,如流泉幽咽! 而随着几声弦音之后,一片低低的,抒情的歌声随之飘了出来。 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此水几时休 只愿君心似我心 歌声凄惋悱侧,如诉如泣,好像在诉说一个哀怨动人的故事! 华云翔则感到万分惊奇,他一直以为住在草屋里的中年妇人只是个庸碌的妇女,万万料想不到她竟是个不平凡的女人,她竟会弹奏琵琶,竟会唱出那样悦耳的,感人肺腑的歌声。 跛脚仙呆了半晌之后,口中发出一声轻呼,不胜惊诧地道:“就是她么?” 华云翔怔怔然道:“好像是的……” 跛脚仙道:“你说她家是打渔的?” 华云翔道:“看她家里的情形,是打渔的不错啊!” 跛脚仙道:“一个打渔人家的妇女竟会弹出那样动听的琵琶?唱出那样感人的歌曲?” 华云翔道:“正是,那次晚辈在她家门外过夜时,她只告诉晚辈她丈夫已去世,她的儿子外出谋生,那时晚辈一点也看不出她有甚么不平凡之处。” 跛脚仙道:“她绝不是个平凡的妇女!” 华云翔道:“嗯!” 跛脚仙道:“方才地唱出的那首歌词如是代表她的心声,那么她必是个怨妇!” 华云翔道:“嗯……” 第二十一章 怨妇琵琶 跛脚仙道:“也即是说她的丈夫并未去世,而只是离开她而已!” 华云翔道:“不错。” 跛脚仙道:“要不要进去?” 华云翔道:“你老以为如何?” 跛脚仙道:“老叫化还没见到她的人,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所以可不可以进去,要由你自己决定。” 华云翔道:“晚辈的印象是她不是个坏女人,她心肠很好。” 跛脚仙道:“那就进去吧。” 说着,迈步向草屋走过去。 来到草屋门口举目一望,只见厅堂上一灯如豆,而中年妇人并不在厅堂上。 跛脚仙干咳一声,开口道:“里面有人么?” 声落不久,中年妇人出现了! 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衣裳,衬出雪白的皮肤,更见其清丽脱俗,但也更给人一种神秘之感。 她移步出屋,望望跛脚仙和华云翔,神色略现惊讶的问道:“两位从何而来?” 华云翔由跛脚仙的背上滑下,拱手一揖道:“大嫂还认得小可么?” 中年妇人凝神打量他片刻,恍然一哦道:“你数月前在我家门口睡觉的哪个青年?” 华云翔答道:“正是。” 中年妇人发现他一腿受伤,吃惊的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华云翔道:“受了一点伤。” 中年妇人道:“两位今夜到此,有何贵事?” 华云翔一指跛脚仙说道:“这位老前辈右事欲到鬼门关,小可因腿上受伤,不便陪他去,故想在大嫂这儿打扰一下,不知大嫂肯让小可在此歇歇?” 中年妇人点头道:“可以,请进来便是。” 说毕,转身走入厅堂。 跛脚仙便扶着华云翔入屋坐下。 中年妇人道:“两位请坐一下,我去为两位冲一壶热茶。” 华云翔忙道:“大嫂请勿客气。”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走入厨房去了。 华云翔目送地走入厨房之后,便转对跛脚仙低声问道:“你老看她是甚么样的女人?” 跛脚仙摇摇头,传音道:“老叫化自信看人总是八九不离十,但今天这个女人,老叫化却看不出她的来路,她看来好像身怀绝技,但又像不是个练过武功的女人……” 华娄翔低声道:“无论如何,她很端庄,不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 跛脚仙点点头,又传音道:“看来是如此,但你还是要小心,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上有不少妇女外表端庄温柔,其实甚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华云翔点头道:“晚辈会小心的。” 跛脚仙道:“此地距鬼门关已不远,老叫化等下离开后,大约半个时辰即可赶回来,万一有甚么事,你可跳江逃走,回你家去等候。” 华云翔道:“好的。” 老少俩又低声交谈了一会,才见中年妇人端着一盘茶入厅,地将茶盘放在厅桌上,倒了两杯热茶递给老少俩,道:“请喝茶。” 老少俩道谢接过,跛脚仙江湖经验丰富,把茶端到鼻下一闻,就知茶中没有问题,当下将一杯茶喝下,随即起身道:“老弟就在这儿歇歇,老叫化马上就可回来!” 他转对中年妇人点头笑笑,立即腾身飞掠出屋,眨眼便在屋外消失不见。 中年妇人一见跛脚仙会飞,失惊的“啊!”了一声道:“原来这位老人家是练过功夫的啊!” 华云翔道:“是的,他是一位武林高人,武功高得很。” 中年妇人问道:“他要去鬼门关干甚么?” 华云翔道:“找一位姑娘。” 中年妇人惊疑道:“一位姑娘?” 华云翔道:“是的,大嫂可曾去过鬼门关?” 中年妇人摇首道:“没有,那么高的山,我怎么上得去?” 她接着注目问道:“记得上次你告诉我说你姓华,叫华什么?”? 华云翔道:“华云翔。” 中年妇人道:“对了,还说你家住在歇神滩,父亲被人杀害了?” 华云翔道:“正是。” 中年妇人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华云翔道:“事情是这样的,最近几年这附近出现了一个杀人魔头,他在每年七月一日‘开鬼门’的那一天,都要在鬼门关上杀害一人,将被杀害的人弃尸江中,到今年的七月一日一共杀害了四个人,家父便是其中之一;而那杀人魔头杀了某一人,便雕刻那人的石像摆在鬼门关上,如今鬼门关上已有四尊石雕人像。方才小可说的那位姑娘,她父亲也是被害者之一,她正在那里察看那些石雕人像,希望能找出线索以便为父报仇。” 中年妇人听得花容失色,骇然道:“竟有这等事,那我住在这这里不太危险?” 华云翔道:“大嫂请放心,那魔头只杀武林人物,不杀普通百姓。” 中年妇人听了才稍为安心,问道:“那魔头为何要杀害人命?” 华云翔道:“不知道,我们还没查出来。” 中年妇人道:“他一直住在鬼门关么?” 华云翔道:“不,他只在每年的七月一日才在鬼门关上出现。” 中年妇人道:“那么,今年的七月一日他是否又要杀人?” 华云翔摇头道:“不知道,这要等到七月一日那一天才能分晓。” 中年妇人面有余悸地道:“真可怕,这儿距离鬼门关很近哩!” 华云翔道:“大嫂请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 中年妇人视线投注到他腿上,又问道:“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华云翔道:“与人发生误会,那人射了小可一箭。” 中年妇人道:“痛不痛?” 华云翔点头道:“很痛。” 中年妇人道:“有没有敷药治疗?” 中年妇人道:“你可以在此住一两天,等伤势好转的时候再回去。” 华云翔道:“谢谢,小可只歇一会儿,等下那位老前辈回来时,小可便要同他回去。” 中年妇人道:“你好像很疲倦?” 中年妇人道:“饿不饿?” 华云翔的确很饿,但笑笑答道:“不要紧,小可还支持得了。” 中年妇人却很热心,立刻起身道:“您等着,我再去煮些热粥给你充饥。” 说着,又进厨房而去。 华云翔感到了一份人间的温暖,这也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已记不起母亲是甚么模样,这常使他感到痛苦,每当想到母亲已死,一股悲绪便涌上心头,他多么希望有一位母亲…… 他痴痴的想着,想着假如自己的母亲还在世,那么当地看见白己受伤时,一定会很心疼,而她所给予自己的慰藉和温暖,绝不是任何女人所能比拟的。 中年妇人不知甚么时候已由厨房走出来,说道:“米已下锅,一会就好了。” 华云翔霍然抬头,强露笑容道:“谢谢,大嫂人真好!” 中年妇人道:“你是怎么了?” 华云翔微怔道:“我……怎么样?” 中年妇人道:“你怎么哭了?” 华云翔这才发觉面颊上湿湿的,赶忙拭去眼泪,笑道:“没甚么……” 中年妇人微笑道:“你在想你父亲,是么?” 华云翔道:“不,想我母亲。” 中年妇人问道:“你母亲怎么样?” 华云翔道:“她死了,在小可还不懂事的时候,她就死了。” 中年妇人很表同情,道:“那么,你是父亲带大的?” 华云翔道:“是的。” 中年妇人道:“还记得你母亲的样子么?” 华云翔摇头道:“不记得了。” 中年妇人道:“你为何忽然想到你的母亲?” 华云翔低下头,悲伤地道:“小可在想,如果她还在的话,那该多好……” 中年妇人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华云翔沉默良久,忽然想到应该问问她的情形,便抬头道:“大嫂,你的琵琶弹得很好,歌也唱得很好。” 中年妇人平静一笑道:“你听到了?” 华云翔道:“是的,大嫂似乎不是普通人家的妇女,对不?” 中年妇人笑了笑道:“不,我会弹唱,是因我在出嫁之前,是个卖唱的姑娘。” 华云翔一哦道:“原来如此。” 中年妇人道:“我父亲只生我一个女儿,不幸他眼睛瞎了,为了谋生他便带我走江湖卖唱为生,后来他死了,我便嫁给现在已死的丈夫……” 华云翔道:“他是打渔的?” 中年妇人道:“嗯。” 华云翔道:“死了多少年了?” 中年妇人道:“十八年了。” 华云翔道:“大嫂有几个儿女?” 中年妇人道:“我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已二十岁,他出外谋生,一年只回家一次……” 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凄凉寂寞之色,叹了口气道:“他不大喜欢我这个娘。” 华云翔道:“为甚么?” 中年妇人道:“有人讥笑他,说他是卖唱女人生的儿子,他认为这对他是个侮辱,便不肯留在家里了。” 华云翔道:“这不对。” 中年妇人道:“我不怪他,无论如何,他年纪尚轻,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她语至此,起身道:“粥大概好了,我去看看。” 华云翔吃下了三碗粥,感到浑身舒服无比,便坐在椅上闭日养神起来。 未几,他听到有一阵风卷入厅上,睁目一看,赫然发现跛脚仙已站在自己面前,连忙站起道:“老前辈回来了。” 跛脚仙面色有些苍白,他点头轻嗯一声,便在对面的一张竹椅上坐下来。 华云翔从他神色感觉出必是发生了事故,不禁心弦一震,急问道:“那位丘姑娘呢?” 跛脚仙沮丧地道:“不见了!” 华云翔大吃一惊道:“不见了?” 跛脚仙道:“是的,老叫化赶去鬼门关一看,她已不在那里……” 华云翔着急道:“糟糕!会不会是遇害了?” 跛脚仙道:“老叫化曾仔细找过,并未发现一点血迹,大概不是。” 华云翔道:“那么……” 跛脚仙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自行离开鬼门关,一是被那杀人魔掳去。” 华云翔道:“您老认为那一种较有可能?” 跛脚仙面色严肃道:“日间,老叫化离开她时,曾嘱她在鬼门关等候,她已答应不乱跑,所以恐怕是被那杀人魔掳去的成分居多!” 华云翔皱眉焦燥道:“这怎么办?” 跛脚仙叹道:“这是老叫化的失算,老叫化总以为那杀人魔只在每年的七月一日才会在鬼门关出现,没有想到……唉!早知如此,老叫化应该带她一起去你家才对,如今悔之晚矣!” 华云翔直搓手,道:“若真是被那杀人魔掳去,您老猜那杀人魔会把她怎样?” 跛脚仙道:“天晓得他会把她怎样,反正绝不会有好结果!” 华云翔道:“她会不会是见你老迟迟未去,便去晚辈的家找您?” 跛脚仙道:“若然加此,咱们应该会在路上碰见她才对呀!” 华云翔道:“也许她走别的路线,彼此错过了。” 跛脚仙沉吟道:“嗯,但愿是如此……” 这时,中年妇人又由厨房走出来,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华云翔答道:“这位老前辈赶到鬼门关时,找不到那位丘姑娘,她可能是被那杀人魔掳去了。” 中年妇人吃惊道:“嗄,这怎么办?” 跛脚仙突地站起,道:“老弟且在此停留一夜,待老叫化赶回你家看看,不论有没有找到人,天亮之前,老叫化一定会回到此处!” 说罢,走到门口,将身一纵,破空飞去。 中年妇人跟到门口,直望到跛脚仙远去不见,才转身惊讶道:“你这位老前辈好厉害,他竟能在树梢上奔跑!” 华云翔道:“那叫轻功。” 中年妇人道:“他要去何处?” 华云翔道:“那位丘姑娘说不定已去小可家里,故他要回去看看。” 中年妇人“哦”了一声,道:“方才应该请他吃了粥再去,他老人家这样来回奔跑,肚子一定饿坏了。” 华云翔道:“不要紧,我们练过武功的人身体较普通人强壮,一两天不吃饭也不要紧。” 中年妇人道:“那杀人魔,他为甚么要把人家一个姑娘掳去呢?” 华云翔道:“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被那杀人魔掳去的,希望她是自行离开鬼门关的。” 中年妇人道:“那姑娘会不会武功?” 华云翔道:“会,但绝不是那杀人魔之敌。” 中年妇人道:“要是证实她被那杀人魔掳去,你们打算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陈年大曲 华云翔叹道:“只好尽力寻找,救她回来,但希望不太……” 中年妇人看得满脸忧色,便安慰道:“我看你也不要太焦急,说不定你那位老前辈等下就可将她带来,你且到我儿子的房中安歇吧?” 华云翔感激地道:“好吧,但太麻烦大嫂,小可心中十分不安。” 中年妇人笑道:“不要这样说,我这儿不常有人来,你若不嫌简陋,多住几天也不妨。” 华云翔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到桌上去,笑道:“这点银子算是小可对大嫂略表谢忱之意。” 中年妇人摇首道:“不,你快收回去,我们算是邻居,怎可接受你的银子?” 华云翔道:“大嫂若是不收,小可便到屋外去睡,不敢打扰你了。” 中年妇人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推辞,转去厅左偏门,撩起门帘,含笑道:“这一间是我儿子睡的,贫贱人家没有好床铺,希望你不要见怪。” 华云翔拱手道:“不敢,大嫂太客气了。” 他一拐一拐的走过去,探头一望,只见房里确甚简陋,只有一张旧竹床和一些家具,然而却打扫得很干净,当下走了进去,道:“大嫂打扫得好干净啊!” 中年妇人微笑道:“我每天打扫一次,希望我儿子回来时,看了会高兴。” 华云翔很感动,叹道:“令郎有你这样一位母亲,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似不想再谈下去,道:“你好好的上床歇息吧!” 语毕,顺手关上房门。 华云翔把门闩塞上,即上床躺下来。 他无法入睡,因为腿上的伤口仍然很痛,此外还有比伤口更痛苦的事情在侵袭着他,这就是成幼慧所形容的那个“死神”的模样…… “他是个渔夫打扮的老人,年约五十多岁,相貌清癯,头发斑白,但一对眼睛炯炯有神,气质十分儒雅,人中上有一粒黑痣!” 这的的确确是父亲不错呀! 而父亲竟能“死而复活”,竟然自称为“死神”,竟找来一个青年假扮我的模样,命他下手杀害七剑堡大堡主成凤仪,企图嫁祸于我,世上竟有这种父亲“设计陷害儿子”的事么? 不!不!那“死神”绝不是父亲,那是歹辈冒充的,但他为何要冒充父亲?难道他不知父亲已死了么? 还有那位普陀山出现杀害叔叔的“神州一剑涂啸天”,那也必是歹辈冒充的,那人和冒充父亲的“死神”必是同党,但他们和那杀人魔是何种关系? 成智雄说父亲与他父亲有一段仇恨,那是甚么仇恨? 千金女侠丘惠珠如是被杀人魔所掳,地将会遭到甚么悲惨的命运? 这一连串解不开的问题,像乱箭一样在他脑中穿射着,使他痛苦的几欲发疯,那里还睡得着? 但他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强迫自己静静的躺在床上,因为夜已渐深,他不愿去打扰中年妇人的睡眠。 夜,很静,只有数十丈外的长江之水,隐隐传来呜咽之声…… 越莫静卧个把时辰,他突然神色一振,霍地坐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一阵声音! 一种很轻很远,缓慢而连续不断,有如某种铁器敲击石头的“叮!叮!”之声! 声音时大时小,因此时而像在远处,又时而像在近处,他凝神谛听了一会,自信不是自己生的错觉,不禁惊骇的暗忖道:“奇怪,这是甚么声音?是有人在打斗么?不,这不是兵器相击的声音……” 他知道附近数里之内并无第二户人家,是故越想越疑,乃决定出去探明究竟,但正要下床之际,那“叮叮”之声忽然停止了! “怪事,莫非是我神智不清,听错了?” 他又侧耳凝听一阵,听不见那“叮叮”之声再起,便以为是自己生的错觉,于是又躺了下去。 那知就在他刚刚躺下之际,便听“叮叮”之声又起,而且听来十分清楚! 他惊愕的再度坐起,自言自语道:“没有错,是有声音在响!” 于是,他立刻拿起判官笔插到背上,伸脚下床,见房门后面搁着一条扁担,便用扁担当作拐杖,开门到厅上。 再侧耳细听,声音仍在响着,只是弄不清是从甚么地方传来的。 他怕惊动在房中睡觉的中年妇人,当下轻轻的打开厅门,走到草屋外面。 “叮,叮,叮……” 声音不断传来,但仍听不出其来源! 他绕房而行,每走几步就停足细听,但觉声音似来自远处,有时又似在眼前,但始终听不出声音是从那一方向传过来的。 他又到附近察看一遍,仍无任何发现,心中甚为迷惑,暗忖道:“这事非弄个明白不可,我还是喊醒中年妇人问一问,也许她知道声音的出处。” 主意一定,便转回厅中,开声道:“大嫂,大嫂,你请醒一醒!” 中年妇人的房间就在厅右偏门里面,与厅堂的距离仅有数尺,但这时却听不见她醒来或回答,显然她已在酣睡之中。 华云翔提高声音道:“大嫂,你请醒一醒!” 房中,仍无一点响应。 华云翔感到意外,暗付道:“奇怪,她为何睡得这样死?晤,是了,更深夜静,她一定以为我不怀好意,故不敢理我,我还是回房睡觉,等明早再向她问不迟。” 想到此处,便把厅门关好,转回自己房中。 “你在喊我?有甚么事么?” 中年妇人的声音,突然在厅上响起。 华云翔转出一看,只见中年妇人已出房站在偏门上,当下含歉一笑道:“对不起,把大嫂吵醒了。” 中年妇人举手梳梳散乱的头发,笑笑道:“不要紧,你要甚么?” 华云翔道:“不要甚么,小可是听到一种声音,觉得奇怪,故喊醒大嫂问一下。” 中年妇人讶道:“你听到什么声音?” 华云翔道:“一种很轻的‘叮叮’声响,好像有人用铁器在敲击石头,大嫂注意听听看。” 中年妇人侧首静听片刻,道:“没有呀!” 华云翔也在静听,也发觉那“叮叮”之声不知在何时停止了,不由大奇道:“怪事,怎么又没有了?” 中年妇人道:“你真的听到声音?” 华云翔道:“不错,小可方才听到一阵连续不断的‘叮叮’之声,正想出来察看,那声音忽然没有了,可是过了一会,声音又起,而现在又没有了。” 中年妇人迷惑地道:“我从来没听过甚么‘叮叮’之声,只怕是你弄错了吧?” 华云翔肯定地道:“绝对没错,大嫂注意听一下,也许那声音会再响起来。” 中年妇人道:“这儿距离江边很近,你听到的只怕是江水流动的声音吧?” 华云翔道:“不,如果是江水流动的声音,绝不会忽响忽停。” 中年妇人道:“你说那声音像甚么?” 华云翔道:“好像是某种锋利的铁器敲击着石头,小可小时候曾在城中见过造墓之人在雕刻墓碑。” 中年妇人畏怯地道:“你别吓唬我好不好,我们这附近并无住家,也无坟场,那来的雕刻墓碑之声?” 华云翔一笑道:“对不起,小可只是说那声音很像是人在雕刻墓碑而已,大嫂不用害怕。” 中年妇人道:“现在还有没有?” 华云翔凝神一听,摇头道:“现在还没有。” 中年妇人道:“可能是很远的地方有人在打造甚么东西,夜间声音传得远,我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了。” 华云翔感到有些惭愧,道:“真对不起吵醒了大嫂,小可是因知这附近没有人,故感到奇怪,如今大嫂请回房去安歇吧。” 中年妇人浅笑道:“你也回房安心睡觉,不要再疑种疑鬼了!” 语毕,转身入房而去。 华云翔也转回房中,复上床躺下来。 对于那“叮叮”怪声,他当然无法解怀,故上床之后,仍然凝神谛听着。 他相信那声音必会再起。 但静静凝听了好一会,却再听不到那声音传过来,一切变得异常宁静! 他感到奇怪,猜不透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也由于心中的疑窦无法释然,故一直无法入眠…… 屋后,鸡声已啼,天将破晓了。 “砰砰砰!” 蓦然,屋外有人敲门! 华云翔立即下床而出,开声问道:“那一位?” “是老叫化!” 华云翔听出是跛脚仙的声音,便将厅门打开,只跛脚仙手提那只盛药的藤篮站在门外,身边并无别人,心知没找到“千金女侠丘惠珠”,当下拱手道:“老前辈请进来。” 跛脚仙举步入屋,坐下道:“完了!看情形那位丘姑娘确已遭掳了!” 华云翔道:“她未去晚辈家中?” 跛脚仙摇头道:“没有!” 华云翔道:“您老请歇一歇,等天亮之后,咱们再去鬼门关仔细找一找。” 跛脚仙道:“只好如此了,你的伤怎么样?” 华云翔道:“已不像昨天那样痛了。” 跛脚仙把藤篮放上桌子,道:“老叫化已将你家里的伤药带来,等下你可以在此换药。” 华云翔恭敬的道谢道:“谢谢,您老想得真周到。” 正说着,厅右偏门的门帘一扬,中年妇人走了出来,脸含一丝娇慵道:“这位老人家您回来了。” 跛脚仙站起道:“是的。” 中年妇人道:“有没有找到那位姑娘?” 跛脚仙道:“没有。” 中年妇人道:“这怎么办?” 跛脚仙道:“等下再到鬼门关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中年妇人道:“您老请坐,待贱妇去为两位煮些吃的来。” 跛脚仙道谢坐下,见她进入之后,才转对华云翔笑道:“这位妇人倒很好客!” 华云翔点头道:“正是,昨晚晚辈曾请教她的家世,她说早年随其父卖唱为生,后来出嫁,丈夫不幸于十八年前去世,她只生了一个儿子,现已长大成人在外谋生。” 跛脚仙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能唱出那样好听的歌。” 华云翔道:“您老请到房中躺一躺如何?” 跛脚仙问道:“你昨晚睡在那里?” 华云翔一指厅左的房间道:“睡在那房中,那是她儿子的房间。”跛脚仙起身走入屋中,上床盘膝坐下,笑道:“老叫化只坐一会儿就行了。” 语毕,瞑目入定。 华云翔不敢打扰,手拄扁担走到屋外,闲眺附近景色,呼吸着早晨新鲜空气……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已然大亮。而中年妇人已将早膳煮熟了,她将早膳端到桌上,见华云翔伫立于屋外,乃步出说道:“饭烧好了,你可以请那位老人家一起来吃。” 华云翔向她道谢,回房一看,正见跛脚仙跳下床,便道:“您老不要歇了?” 跛脚仙笑道:“老叫化肚子咕咕叫,非得填些食物不可,咱们去吃饭吧!” 说到吃饭,只见桌上有咸鱼咸肉,菜色倒很不错,当即上前坐下,埋头大吃起来。 跛脚仙吃下一碗饭,似乎发了酒瘾,拍拍腰间的酒葫芦,苦笑道:“真糟糕,酒没有了。” 华云翔道:“您老很喜欢-酒?” 跛脚仙道:“正是,每顿饭不喝两杯,浑身不舒服……” 华云翔道:“这附近好像没有卖酒的。” 跛脚仙低声道:“你问问女主人看,也许她家中有酒呢!” 华云翔乃起身走入厨房,只见中年妇入也正在厨房里吃饭,当下拱手一揖道:“大嫂,你这儿有没有酒?” 中年妇人一怔道:“你要喝酒?” 华云翔道:“不,是小可那位老前辈,他很想喝两杯。” 中年妇人站起走去菜橱下,捧出一只小酒瓮,道:“这是亡夫以前喝剩的酒,就一直摆着未动,不知还能不能喝?” 华云翔接过小酒瓮,问道:“这是甚么酒?” 中年妇人道:“是大曲酒,亡夫嗜酒如命,把身子喝坏了。” 华云翔一听是大曲酒,心中很替跛脚仙高兴,道:“酒越陈越香,这瓮酒既然摆了十多年,那味道一定更好,谢谢大嫂了。” 他一手抱着小洒瓮,一手扶壁走回厅上,向跛脚仙笑道:“您老口福不浅,有好酒可喝了!” 跛脚仙立刻接去小酒瓮,打开盖子,一闻之下,登时喜得眉开眼笑,叫道:“妙极了! 是陈年的大曲!这东西市面上可不密易沽到哩!” 他急急倒了一碗,喝了一大口,透了一口大气道:“痛快!痛快!老叫化常年闹穷,已经好久没喝过这种好酒了!” 华云翔笑道:“您老等下可以再把酒葫芦装满。” 跛脚仙眼睛一转,低声道:“这不好意思吧?” 华云翔道:“不要紧,那位大嫂不喝酒,这是她亡夫当年喝剩的。” 跛脚仙道:“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华云翔道:“有,上次您老赠给晚辈那面丐帮今符,晚辈那日到达汉口镇,遇上当地的一位分舵主赵麻子,他知晚辈川资用尽,便赠晚辈三百两银子,如今还没花完呢。” 跛脚仙道:“那么,快拿几两银子赏给女主人,她是一个孤孤单单的妇人,境况堪怜,咱们不能白吃她的。” 华云翔道:“晚辈昨晚已送给她十两银子,她大概不肯再接受了。” 跛脚仙一听他已给钱,心中再无不安,于是放怀大喝起来,酒足饭饱,他再将酒葫芦装满,笑嘻嘻道:“老叫化不怕没饭吃,就怕没酒喝,如今老叫化有精神了,现在老叫化替你换药,然后咱们一道去鬼门啊看看。” 换过药后,老少俩乃辞别中年妇人,一起朝鬼门关而来。 华云翔砍一段竹杆用作拐杖,一路拄杖而行,走了数里,来到鬼门关下,跛脚仙仍将他背起,施展提纵术,轻捷的向上飞登。 两刻时后,已登上鬼门关绝顶。 一眼望去,只见“神州一剑涂啸天”、“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大儒侠华玄圃”四人的石雕像仍摆在原处。 跛脚仙放下华云翔,说道:“咱们坐下歇一会儿,等下再仔细找一下,昨天老叫化赶到此地时,天已大黑,看不大清楚。” 华云翔在一颗大圆石上坐下,望着眼前的四尊石雕人像,情绪仍很激动,道:“你老从这四尊石雕人像上,可看出甚么端倪来么?” 跛脚仙在他身边坐下,摇摇头道:“老叫化还看不出这四尊石像有何含意,只能说那杀人魔是存心凌辱被他杀害的人。” 华云翔面上露出悲愤的抽搐,道:“晚辈本想将这四耸石像毁去,可是又觉毁去它后,就失去了一条追查凶手线索。” 跛脚仙道:“不错,暂时不要毁掉它,至少在涂香香和归志彪未到之前,你不能毁掉它。” 华云翔没有再开口,他的视线从被挖去心肝的“神州一剑涂啸天”的石像转移到被乱箭射死的“玉箫书生丘清泉”的石像,然后再转移到被剜去双目,“武林豪客归扬铭”的石像,最后落到被砍去首级的父亲的石像上,突然心头一动,转对跛脚仙道:“老前辈,晚辈有一点想不通……” 跛脚仙注目道:“何事?” 华云翔道:“一个人在杀人泄恨时,他应该不会刻意的采用几种不同的手法,而只会把对方杀死为止,您说是不是呢?” 跛脚仙颔首道:“不错。” 华云翔道:“而这个杀人魔却用各种不同的手法杀害家父等四人,而且刻意的把他们被杀死的情形刻成石像,这是甚么意思呢?” 跛脚仙沉吟道:“唔,这事的确透着蹊跷……” 华云翔道:“晚辈敢说杀人魔这种行径绝不只在凌辱死者,一定还有别的寓意!” 跛脚仙表示同意他的看法,点点头道:“嗯,但要猜出他的寓意可不容易……” 华云翔叹道:“正是,只有这点想不通!” 跛脚仙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丘惠珠,她是老叫化带来的,老叫化须对她的生死负责。” 华云翔道:“晚辈猜想丘姑娘只是有惊无险。” 跛脚仙道:“您么说?” 华云翔道:“目前已可确定丘姑娘落入杀人魔之手,但杀人魔大概不会杀死她,因为他若要杀害她,大可在此动手,何必多费手脚将她掳去别处下手?” 跛脚仙道:“你说的虽有道理,但老叫化还是不能放心啊。” 华云翔站起道:“咱们先在这四周找找看吧。” 于是,老少俩分头寻找起来。 鬼门关绝顶,约有几十丈宽广,地上遍布怪石,野草丛生,但树木不多,因此寻找起来并不困难,两人寻觅了一刻时,已将整个绝顶的每一寸地面找遍,结果是毫无发现,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跛脚仙叹道:“那杀人魔干得真干净,竟未留下一些痕迹!” 华云翔道:“如今怎么办?” 跛脚仙回到石像前坐下,长叹一声道:“老叫化也束手无策矣!” 华云翔走到父亲的石像前,伸手抚摸着石像,忽然转身说道:“您看这四尊石像雕刻的怎么样?” 跛脚仙道:“技艺不凡,十分高明!” 华云翔道:“那么,也许有一人能为咱们解开这个谜。” 跛脚仙抬目问道:“谁?”—— 第二十三章 鬼斧神工 华云翔道:“鬼斧神工阴怀仁!” 跛脚仙道:“他是干甚么的?” 华云翔道:“他是全国最著名的雕刻师,擅长雕刻人像,龙柱,石狮等物,许多著名寺庙的雕刻均出自他的手笔,这是磨刀老人告诉晚辈的,他说杀人魔既能雕刻出如此逼真的石像,其人必是一个雕刻师,‘鬼斧神工阴怀仁’既是著名的雕刻师,他对一些雕刻师必有认识,他可能看得出这四尊石像出自何人之手。” 跛脚仙动容问道:“鬼斧神工阴怀仁家住何地?” 华云翔道:“据说住在重庆府,他是著名人物,到重庆府一打听,必能找到他。” 跛脚仙道:“重庆府距此倒是不太远……” 华云翔道:“晚辈打算去请他来看看,您老以为如何?” 跛脚仙道:“你腿伤未愈,如何能去?” 华云翔道:“晚辈可以雇车前去。” 跛脚仙道:“要去的话,应该由老叫化去,可是老叫化已答应成家兄妹在你家等待半月,他们七剑堡的人可能随时会到,老叫化不愿失信于人。” 华云翔道:“是的,所以由晚辈去便可,您老可在舍下等待,并随时注意这儿的情况。” 跛脚仙道:“这样也好,你何时动身?” 华云翔道:“晚辈今日就去,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晚辈不知如何处理,就是晚辈已答应涂姑娘于见到您老证明地没有说谎时,即赶回东海放她离开小岛,而照目前的情形看,晚辈实无时间再去东海。” 跛脚仙道:“这件事十分简单,你把那小岛的详细地方告诉老叫化,待老叫化派个丐帮弟子去救她回来。” 华云翔大喜道:“如此甚好,咱们这就下去吧?” 跛脚仙站起来道:“好,咱们先回你家去,然后你在城里雇车赴重庆,走!” 华云翔忽又想到一事,道:“等一下,晚辈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老。” 跛脚仙住足问道:“甚么事情?” 华云翔道:“昨夜晚辈在那中年妇人家中过夜时,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当下,将昨夜听到怪声的情形细述一遍。 跛脚仙听丁大感兴趣,问道:“你确定那是铁器敲击石头所发出来的声音么?” 华云翔道:“是的。” 跛脚仙道:“听声音约有多远?” 华云翔道:“听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就在近处,总之晚辈无法测出声音的远近和来源。” 跛脚仙道:“那女主人怎么说?” 华云翔道:“晚辈喊醒她时,那声音忽然没有了。她认为是江水流动的声音,叫我不要疑神疑鬼。” 跛脚仙皱起眉峰,沉思有顷,目中射出阵阵精光,道:“你认为那是有人在打造墓碑?” 华云翔道:“那声音确是很像有人在打造墓碑,不过现在晚辈见到这四尊石像,已有不同的想法,晚辈觉得……” 跛脚仙接口道:“杀人魔在雕刻第五尊石像?” 华云翔道:“是的,你老以为如何?” 跛脚仙满面凝重的点点头,道:“嗯,有此可能,可惜你没有听出声音的来源。” 华云翔道:“晚辈对闻声辨位的本领自信有一些,但昨夜那种声音,确实叫人听不出来。” 跛脚仙道:“能听到声音,距离绝不会太远,在那附近数里范围之内找一找,必能找到。” 华云翔道:“昨夜晚辈也想四处找一找,但因行动不便,故尔作罢。” 跛脚仙道:“这样好了,今夜老叫化去那中年妇人的家里借宿一夜,看能不能找出那声音的来源。” 华云翔道:“对,假如能找出发出声音的地点,或可有重大的发现。” 老少俩边走边谈,走到绝顶边缘,跛脚仙又将华云翔背起,循原来的路线下山。 回到中年妇人的住宿,跛脚仙稍事憩息,然后就便在附近搜索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乃又背着华云翔沿江而下,返回华云翔的家中。 晌午时分,回抵茅屋。 而跛脚仙刚刚一步跨入厅堂,口中就发出了一声惊咦! 盛殓成凤仪的骨骸的棺材不见了么? 不,棺材还在,只是棺盖上多了一样东西! 多了一张字柬!跛脚仙放下华云翔,上前拿起字柬一看,神色微微一变,冷笑道:“哼,有消息来了!” 华云翔急问道:“是谁留下的字柬?” 跛脚仙将字柬递给他,道:“你看吧!” 华云翔接过字柬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样十三个字:“欲救丘惠珠,请来金佛山仙迹岩!” 字,写得很端正秀丽。 华云翔看了也不禁面色一变,失声道:“这是不是杀人魔送来的?” 跛脚仙沉容一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华云翔又惊又喜,道:“如果是他,怎么肯通知咱们去金佛山仙迹岩救人呢?” 跛脚仙道:“毫无疑问必有阴谋。” 华云翔道:“不错,他必在仙迹岩布下陷阱,等着咱们去上当,你老打算怎么办?” 跛脚仙道:“去!” 华云翔道:“好,咱们一起去!” 跛脚仙道:“不,你不要去。” 华云翔一怔道:“为甚么?” 跛脚仙道:“你腿上的箭伤还很严重,不能与人动手,去了不但对老叫化毫无帮助,反而使老叫化施展不开,所以你留在此处等候,由老叫化一人去即可。” 华云翔道:“可是” 跛脚仙截口笑道:“别可是了,这是最妥当的办法,老叫化纵横湖海一甲子,还没栽过跟斗,保证可将丘惠珠救回来,现在你把囚禁涂香香的详细地点告诉老叫化,老叫化先到城里去找个丐帮弟子,派他去东海将涂香香带回来。” 华云翔很想跟他一起去金佛山,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自己腿伤未愈,去了反成累赘,当下便将囚禁涂香香的详细地点说出,最后说道:“还有那位陪她在一起的‘活阁罗甘宏道’,也请嘱咐丐帮兄弟将他救出,他过去虽然无恶不作,现在已然悔悟,而且是个老残废,不足为害了。” 跛脚仙道:“好,你在此须得小心,提防成家兄妹再来胡闹,老叫化快则三日,迟则五天,一定会赶回来,等老叫化回来之浚,如果需要的话,你再动身前去重庆府找那‘鬼斧神工阴怀仁’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身形一闪便到屋外,再几个起落便已远去不见! 华云翔走到屋外,目送他身形消失之后,才转回厅堂坐下,望着手里的字柬出神。 他心中有几分担忧,怕跛脚仙中了杀人魔的诡计,但也有几分高兴,因为这是与杀人魔“接触”的开始,如果事情顺利,不久便可明白杀人魔为何许人,以及他杀害人的原因,然后便是自己报仇的时候了。 默坐沉思良久,他才谨慎的收起字柬,起身走近成凤仪的棺前。 他很想揭开棺盖,看看棺中成凤仪的骨骸是甚么样子,但想到成家兄妹曾严词拒绝自己启棺探视,觉得不宜乘人不在启棺偷看,于是转身而出,拄杖往屋左的竹林走来。 竹林中,四座坟墓安然无恙。 父亲的坟墓上已长出青草,他含悲悼立于父亲的坟前,心中百感交集,因为事情发展至此,他竟已不敢断定数月前自己亲手掩埋的这具无头尸,到底是不是父亲的遗体? 同样的,他也不敢断定那“死神”不是父亲。 还有神州一剑涂啸天,他的遗体埋在此处已有四年,而最近“他”却突然在普陀山出现,杀死了叔叔华玄农,他是真的涂啸天还是假的涂啸天呢? “唉……”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藉以发泄胸中的郁闷,然后回到屋中,开始动手整理家里的一切。 离家数月,屋里的一切已蒙上一层灰尘,他用鸡毛掸子挥扫一番,把被褥拿到屋外曝晒,接着转入厨房,察看到底还有多少食物没有腐坏。 还好,米缸中还有半缸米,风干的一些咸鱼咸肉也还在,足够他半月之需。 他知道金佛山距此约仅两百里路,以跛脚仙的脚力,假如在救人时没有意外,三四天内便可回来,也就是说在跛脚仙回来之前,他不必为肚子发愁了。 他在灶前蹲下,动手生火烧饭…… 日子,平静的过了三天。 跛脚仙没有回来。 成家兄妹亦未出现。 使他感到欣慰的一点是腿伤已痊愈大半,只要再静养数日,便可痊愈如初了。 第四天上午,他正在厨房里清洗碗筷之际 “有人在家么?” 突然,有人在屋外开口发问! 他立时放下碗筷,疾步走到厅右甬道,由壁隙向外窥视,只见站在门口的是个形态豪迈而粗犷的青年,看样子似非歹徒,于是走了出去,抱拳道:“尊驾贵姓大名,到此有何贵事?”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健壮青年,生就一张淡红脸孔,额阔颧高,浓眉虎目,大鼻阔嘴,双颊生满钢须,根根倒抓,头上边扎钿额,身穿银红缎箭袖,足登薄底快靴,手握一条七节鞭,神态极是威武雄豪。 那条七节鞭,是用七段纯钢连成的,每段有五寸长,各有铁环衔接,可以束在腰上,乃是软又硬的家伙! 这人听了华云翔的问话,没有立刻作答,他瞪着一对虎目把华云翔全身上下打量一番,才开口反问道:“这是不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家?” 声调举止,却很粗犷。 华云翔点头答道:“不错。” 来人又问道:“那么,你想必就是‘大儒侠华支圃’的儿子华云翔了?” 华云翔又点头道:“在下便是。” 来人松了口气,笑道:“好极了!我总算找对地方了!” 语毕,举步便欲入屋。 华云翔道:“你给我站住!” 来人一怔,刹住脚步道:“怎么回事?” 华云翔道:“尊驾还没回答我的话!” 来人“哦”了一声,咧嘴露出憨直的笑容,道:“你也许听过我的小名,我叫‘小豪客归志彪’。” 原来是“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儿子! 华云翔惊喜的“啊!”了一声,连忙退至门边,拱手肃客,道:“原来是归兄,快请进来!” 小豪客归志彪举步入厅,一指厅上的棺材问道:“这是谁的灵椁?” 华云翔道:“七剑堡大堡主成凤仪。” 归志彪吃了一惊,张目失声道:“嗄,成凤仪怎么死在这儿?” 华云翔道:“归兄请坐,要说明此事,得花上半天的时间。” 归志彪在长板凳上坐下,一摆手道:“那么,你们先把家父的行踪告诉我吧!等我知道家父的近况之后、再来听你叙述成凤仪的故事!” 华云翔倒了一碗茶递给他,问道:“归兄怎知小弟家住此地?” 归志彪道:“我叔叔转告我的,上个月我回到家里,我叔叔说‘跛脚仙’老前辈曾去找我,说是要告诉我有关家父之事,留话要我来此相见跛脚仙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么?” 华云翔道:“他老人家只告诉小弟曾去找你,而你不在家。” 归志彪道:“不错,我离家寻找家父,故不在家中……” 他摆头四下望望,接着问道:“那位‘陂脚仙’老前辈人呢?” 华云翔道:“他有事去了金佛山,可能今天便会回来,不过关于令尊之事,小弟比他更清楚,可以详细奉告。” 归志彪色喜道:“你快说,家父现在人在何处?” 华云翔道:“归兄请随小弟来!” 说毕,举步出屋。 敢情当日跛脚仙没有向归志彪的叔权说出归扬铭遇害之事,故归志彪尚不知父亲已死,还以为父亲就在附近,一听华云翔要领自己去见父亲,十分高兴,立即起身跟了出去。 华云翔领着他走入竹林,来到四座坟墓之前,一指第三座坟墓道:“令尊在此!” 归志彪一看墓碑写着“武林豪客归扬铭”七个字,脑门“轰!”的一响,差点昏死过去。 他瞪大一对虎目,面上起了痉挛,呆望父亲的坟墓良久,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华云翔的胸襟,厉声道:“是谁杀害了家父?快说,是谁杀害了家父?” 华云翔任他抓着,神色平静地道:“归兄请冷静一些,令尊是死于一个不知其姓名来历的杀人魔之手,家父亦是被害者之一。” 归志彪好像疯了,死命抓着他不放松,神情凌烈无比,吼叫道:“快说!他是谁?他是谁?” 华云翔道:“归兄请先放手如何?” 归志彪有如一头被激怒的猛虎,急欲择人而噬,他以一种愤怒和怀疑的眼光瞪视着华云翔,但最后却被华云翔镇静的态度所溶化,终于听话的松了手,转身扑倒在父亲坟前,放声大哭起来。 华云翔没有劝解,只在一旁坐下,默望着前面不远滚滚而过的长江之水,胸中充满着悲伤和感慨,他忽然想起“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之句,觉得人是多么的渺小脆弱,不管是统治天下的九五之尊或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总有一天要在生死轮下消失于无形,只有山河才是永恒不灭的,而人在短短的几十年生命之中,却为名为利为爱恨而争夺不休,睚眦必报;为满足自己而伤害别人,也为满足自己而拼掉性命,真是何苦来哉? 这问题,使他想得入神,连身边归志彪痛哭之声也似听不见了。 归志彪痛哭了半天,情绪才渐渐定下来,他举袖抹掉眼泪,转对他悲声道:“说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家父是怎么被杀的?” 华云翔轻轻叹了一声,才把一切说了出来。 听完了华云翔叙述的一切,小豪客归志彪跳了起来,道:“我去鬼门关瞧瞧!” 说着,拔步便欲奔去。 华云翔忙道:“归兄且慢!” 归志彪驻足道:“干甚么?” 他情绪激动万分,满脸的悲愤,看样子快要发疯了! 华云翔缓缓起立,说道:“跛脚仙老前辈最迟明日便可回来,归兄何不稍候一二日,等他老人家回来之后,再请他老人家陪你去?” 归志彪粗鲁地道:“不,我现在就要去!” 华云翔知劝他不动,便道:“那么请小心一些,丘惠珠姑娘就是在那上面被人掳去的,虽说杀人魔可能已去了金佛山,但可能还有他的同党潜伏在鬼门关上。” 归志彪一哼道:“那正好!” 说着,迈步便走。 华云翔道:“还有一件……” 归志彪刹住脚步,不耐烦的问道:“甚么事?” 华云翔道:“归兄请勿毁坏那些石像。” 归志彪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如果跛脚仙老前辈的金佛山之行没有甚么收获,小弟打算去请一位著名的雕刻师前来看看那些石像,毁了就无法查出杀人魔是谁了。” 归志彪“嗯”了一声,疾步而去。 华云翔也转回屋里,继续清洗食具。 这天薄暮时分,小豪客归志彪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沮丧回到茅屋来了。 华云翔见他无恙,十分高兴,倒了一杯茶给他,问道:“归兄有没有发现什么?” 归志彪摇摇头。 他喝下了那杯茶,自己又倒了一杯喝下,才开口道:“那位跛脚仙老前辈还没回来?” 华云翔道:“还没有。” 归志彪道:“他说最迟明天一定会回来?” 华云翔道:“是,不过小弟十分的担心,但老人家的一身修为虽说举世罕有匹敌,但那杀人魔如预先布下甚么陷阱,只怕……” 归志彪打岔道:“咱们赶去瞧瞧如何?” 华云翔沉思右顷,摇头道:“不,再等一天看看,是到明天晚上还不见他回来,咱们再去。” 归志彪未再坚持,悲伤地道:“家父死得好惨,找到那杀人魔将他碎尸万断,誓不为人!” 华云翔叹道:“总有一天,咱们会将他找出来的,也许就在今年的七月一日……” 归志彪精神一振道:“哦,你认为他又将在今年的七月一日下手杀另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 死而复生 华云翔道:“有此可能!” 归志彪问道:“他为何选定在每年的七月一日才下手杀人?” 华云翔道:“七月一日俗称‘开鬼门’,游魂孤鬼都要在那一天出来觅食,杀人魔选定在七月一日杀人,也自以是‘鬼’自居,不过这是小弟的推测,说不定另有别的原因。” 归志彪道:“他雕刻被害者的石像摆在鬼门关上又是甚么意思?” 华云翔道:“从表面上看,他那样做是对死者的一种凌辱,但也可能别有寓意。” 归志彪浓眉一皱道:“这件事情若传到江湖上去,必有许多人前来瞧热闹……” 华云翔道:“是的。” 归志彪道:“你肯让父亲的石像被人当作古董那样摆在那儿给人观赏么?” 华云翔道:“不。” 归志彪道:“既如此,咱们何不把它搬下来?” 华云翔道:“过几天再说吧,明天跛脚仙老前辈若未回来,咱们便赶去金佛山看看,然后转赴重庆府邀请雕刻师‘鬼斧神工阴怀仁’前来看一看,等他看过之后,再将它们搬下来不迟。” 归志彪没有再说话,双手抱头,痛苦的叹气不已。 华云翔道:“归兄大概饿了,待小弟去烧饭来吃。” 他起身走入厨房,生火烧饭,忙了半天,才把一顿晚饭端上桌。 归志彪还在抱头悲戚,双肘支膝,默坐未动。 华云翔道:“归兄来吃饭吧。” 归志彪道:“我吃不下。” 华云翔道:“人死不能复生,归兄也不要太伤心” 归志彪烦燥地道:“别来烦我,你让我安安静静的坐一会成不成?” 华云翔不再开腔,自个吃了起来。 对于归志彪的心情,他是能够了解的,所以他一点也不生气。 归志彪看见他大口大口的扒饭,不禁冷笑道:“哼,父亲被人杀死了,居然还吃得下饭么?” 华云翔淡淡的道:“家父遇害已有半年之久,小弟若不吃饭,早已饿死了。” 归志彪道:“我看你一点都不伤心!” 华云翔道:“我不能天天伤心,我现在需要具有冷静的头脑处理一切,来为父报仇。” 归志彪又沉默了一会,似乎把道理也想通了,便起身走过去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是应该冷静下来你准备了我的饭么?” 华云翔一笑道:“我煮了好大一锅饭,足够你吃的,请坐下来吧!” 归志彪欣然坐下,端起饭来便吃,一边吃一边问道:“你今年几岁?” 华云翔道:“小弟二十一。” 归志彪笑道:“我三十一,正好大你十岁,可以做你的大哥吧?” 华云翔见他粗鲁中还带着一点稚气,是个“一条肠子通到底”的汉子,不由微笑道: “当然可以,归兄有几位兄弟?” 归志彪道:“我只有一个妹妹,已经出嫁了。” 华云翔道:“今堂呢?” 归志彪道:“我娘已死了。” 华云翔感叹道:“你我的命运倒有些相同,咱们都是没有娘的孩子,而且父亲都被人杀害了!” 归志彪道:“可不是,咱们真是一对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 华云翔道:“涂香香和丘惠珠这两位姑娘,归兄认识么?” 归志彪道:“不认识,我长了这么大,还没认识半个姑娘,许多姑娘见到我一脸胡子,都吓跑了。” 华云翔道:“小弟在想,咱们应该和她们两位姑娘联合起来,一起追查杀人魔为父报仇,你说是不是?” 归志彪道:“正是,不过我不大喜欢跟女人在一起,女人意见最多,又会使性子,叫人受不” 他突然住口,转头向门口望去。 原来,说女人,女人就到 茅屋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年约二十三四岁,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体态轻盈,头挽朝髻,珠环金饰,翠月明铛,身穿月白绣五彩花袄,系一条鹤黄带子,湘裙底下,微露三寸弓鞋,从打扮上看,是个富家千金! 但美若春葱的玉手上握着一支紫玉箫,气质娇美中又透着几分英挺之气! 华云翔在这江畔的家中住了将近二十年,从未见到有这样美丽的姑娘光临,心中惊奇万分,连忙起身拱手道:“姑娘找谁?” 姑娘凝眸打量他和归志彪几眼,才启口道:“你们中谁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华云翔?” 华云翔再拱手道:“在下便是。” 姑娘美眸转注到归志彪面上,又问道:“那一位是……” 华云翔道:“在下可否先请教姑娘的尊姓芳名?” 姑娘道:“我姓丘,名惠珠。” 华云翔惊“啊”一声道:“你是‘千金女侠丘惠珠’丘姑娘?” 姑娘轻轻一点玉首道:“不错。” 华云翔十分高兴,忙道:“在下和这位归兄刚刚还谈到姑娘呢!姑娘快请进来,还有跛脚仙老前辈,他老人家回来了没有?” 千金女侠丘惠珠听了他的话,神色微微一怔,举紫玉箫一指归志彪道:“你说他姓归?” 华云翔道:“正是,他是‘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儿子,小豪客归志彪。” 千金女侠丘惠珠脸色一变道:“好极了!” 抢步入屋,紫玉箫猛吐,向归志彪点了过去。 归志彪大吃一惊,上身一仰,连人带椅往后倒去,再一个筋斗翻开,跳起大叫道:“慢来,慢来!你就是瞧我不顺眼,也不必如此发火,我说女人意见多,会使性子,说的不一定是你呀!” 千金女侠丘惠珠娇叱道:“少噜苏,你纳命来吧!” 不容归志彪有喘息的机会,再度挥箫攻上,一支紫玉箫上下飞吐,着着向归志彪的要害点去! 归志彪绕厅逃避,又惊又怒道:“他妈的这是甚么意思?我归志彪与你无仇无恨,你要我的命?” 华云翔也觉丘惠珠不该为了归志彪一句批评女人的话而如此动怒,忙的上前阻拦道: “丘姑娘请住手,有话好说。” 丘惠珠一掌将他推开,厉声道:“你还帮着!他父亲便是杀害你我父亲的凶手!今天我非要他偿命不可!” 说着,又猛攻上去。 华云翔听得呆了,失声道:“丘姑娘,你说甚么?他父亲怎会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丘惠珠一面攻一面叫道:“是我亲眼看见的!那天在鬼门关上袭击我的,就是他父亲!” 归志彪一呆道:“甚么?” 他一点也不怀疑华云翔叙述的一切,所以在他的心中未存有一点父亲还活着的念头,故此刻听了丘惠珠的话,心中惊骇万分,一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丘惠珠乘他失神之际,一箫点中了他的腹结穴。 他出手极重,腹结穴又是人身大穴之一,故归志彪闷哼一声之后,立时软倒地上,昏死过去了! 华云翔怕她继续下杀手,疾忙横身拦住,喝道:“丘姑娘,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你说他父亲是杀害你我父亲的凶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丘惠珠见归志彪已昏倒地上,也未继续下手,只愤怒的说道:“一点不错!你们父子捞到第三具尸体并非‘武林豪客归扬铭’本人,那是一具替死尸,真正的‘武林豪客归扬铭’便是杀人凶手!” 华云翔道:“你以前见过‘武林豪客归扬铭’么?” 丘惠珠道:“当然见过!不然我怎么认得他?大约五六年前,他去我家做客,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模样,绝不会弄错!” 华云翔道:“那天在鬼门关上袭击你的就是‘武林豪客归扬铭’?” 丘惠珠道:“正是!” 华云翔道:“他将你掳去金佛山?” 丘惠珠道:“不错!” 华云翔道:“跛脚仙老前辈呢?” 丘惠珠道:“我没见过他。” 华云翔道:“那天他发现你失踪,曾到处寻找,后来在这棺材上见到一张杀人魔的留柬就是这一张,你看。” 他掏出字柬递给她。 丘惠珠接过字柬一看,变色道:“他老人家便赶去金佛山找我了?” 华云翔点头道:“正是。” 丘惠珠诧异道:“可是我没见到他老人家呀!” 华云翔道:“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丘惠珠道:“归扬铭那老贼用一辆马车把我带到金佛山仙迹岩的一座山洞中,把我关禁了三天三夜,后来才拖我出洞,警告我不得追究家父被他杀害之事,就把我放了,我要跟他拼命,可是他跑得很快,我追赶不上,只好先回到此处,不想却在此见到他的儿子,哼,这下我可以为父报仇了!” 华云翔道:“姑娘可知他为何要释放你么?” 丘惠珠道:“我不知道。” 华云翔道:“我告诉你,他所以肯释放你,是因他已擒到了所要擒的人!” 丘惠珠一怔道:“他要擒谁?” 华云翔道:“即是跛脚仙老前辈!” 丘惠珠吃惊道:“你怎知道?” 华云翔道:“这是显而易见之事,他不愿跛脚仙协助咱们追杀之事,便将你掳去,引诱跛脚仙去金佛山,我想他必向跛脚仙威胁要杀你,跛脚仙不忍见你被害,就答应了他所提的条件。” 丘惠珠惊愕道:“要跛脚仙老前辈代替我?” 华云翔点头道:“对!” 丘惠珠发慌道:“他会把跛脚仙老前辈怎样?” 华云翔咬咬牙道:“如我料的不错,他老人家可能已经遇害了!” 丘惠珠瞪大眼珠道:“这怎么办?” 华云翔道:“来不及了。” 丘惠珠目中涌出两行泪水,喃喃说道:“天哪!他老人家竟为我而死,这叫我如何报答他啊……” 华云翔沉默不语。 他的眼睛不期然的投向盛殓成凤仪的那口棺木,心中更坚信跛脚仙必已遇害,他知道“杀人魔”是个毫无人性的人,他既敢杀害成凤仪,就一定敢杀害跛脚仙。 想到跛脚仙的为人那样慈祥和气,那样古道热肠,那样疼爱晚辈,现在为了救一个姑娘的命而慷慨的牺牲了自己的命,他的眼睛也湿了。 丘惠珠泪簌簌脸上忽然升起一片冷笑,接着道:“好在我已擒到了凶手的儿子,要是跛脚仙他老人家巳然不幸遇害,我就杀死这个归志彪,为他老人家报仇!” 华云翔摇摇头,道:“不,你不能杀他。” 丘惠珠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因为你所看到的那个‘武林豪客归扬铭’必非真正的归扬铭!” 丘惠珠愕然道:“怎么不是真正的归扬铭呢?” 华云翔道:“你所看到的,是第三个‘复活’的人,在此之前,已有两人‘死而复活’,一个是‘神州一剑涂啸天’,他年前在普陀山出现,杀害了我叔叔……” 丘惠珠听了大为震惊,道:“甚么?神州一剑涂啸天怎会死而复活?他不是被挖掉心肝死了么?” 华云翔道:“不错,当日我们父子捞到他的尸体时,家父很肯定的指出他是神州一剑涂啸天,但是怪事却发生了,我叔叔被害之前,竟留字指出杀他之人是涂啸天!” 丘惠珠骇然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华云翔道:“就如‘武林豪客归扬铭’明明已死,而你却见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武林豪客归扬铭’一样。” 丘惠珠道:“第二个死而复活的人是谁?” 华云翔道:“家父。” 丘惠珠又吃一惊道:“啊,是你父亲?” 华云翔道:“不错,家父原已在半年前遇害,尸体是在下亲手掩埋的,可是他却是劫掳七剑堡主成凤仪的女儿成幼慧之人,他将成姑娘掳至此处,再诱使成风仪到此交换,然后予以杀害厅上这口棺材,里面盛殓的便是成凤仪。” 丘惠珠惊疑不置,问道:“你亲眼看见你父亲掳劫成幼慧么?” 华云翔道:“没有,在下是听成姑娘说的,她也不认识掳劫她的人是谁,但根据她的描述,在下知道那人是‘家父’……” 语声微顿,继道:“当然,他不可能真是家父” “好呀!原来当日掳劫我的那人就是你父亲,现在你自己承认了,还有甚么话可说!” 突然,屋门外有个少女的声音叫嚷起来。 人随声现,只见三个青年和一个少女仗剑冲入厅堂,正是成幼慧和她三个哥哥成智雄、成守仁、成大勇! 华云翔面色一变,心知自己的麻烦更大了。 成氏三雄冲入厅堂之后,即分开守住厅门及厅内的两个偏门,显然在提防华云翔夺路逃去。 丘惠珠很是惊讶,把他们兄妹打量一遍,才回望华云翔问道:“他们是谁?” 华云翔苦笑道:“七剑堡的人,成凤仪的儿女。” 成幼慧看见地上倒着一人,也感惊奇,但她不问华云翔,却向丘惠珠问道:“你是谁?” 丘惠珠温婉的一福道:“姓丘,名惠珠,玉箫书生丘清泉便是家父。” 成幼慧举剑一指地上的归志彪,再问道:“他又是谁?” 丘惠珠道:“小豪客归志彪,武林豪客归扬铭的儿子。” 成幼慧道:“他怎么了?” 丘惠珠道:“被我伤了。” 成幼慧道:“你干么伤他?”—— 第二十五章 阶下之囚 丘惠珠道:“五天前,我去鬼门关看那些石像,原已死亡一年多的‘武林豪客归扬铭’突然出现,将我掳去金佛山,幸蒙跛脚仙相救,我才回到此处,所以我一听他是归扬铭的儿子,立刻出手攻击他,但刚才听了这位华公子的一番叙述,方知” 成幼慧对她底下的话已不感兴趣,突地转对华云翔厉声道:“华云翔,现在你还有甚么话可说?” 华云翔苦笑一下道:“刚才你听到了甚么?” 成幼慧道:“你说那天劫掳我的人就是你父亲!” 华云翔道:“不错,我是那样说过,不过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那人是冒充的,因为实际情形是家父已经不在人间了。” 成幼慧冷笑道:“哼,你真会说谎呀!” 华云翔道:“我没有说谎,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及家父四人的尸体,都是我从江上捞起并亲手掩埋的,而最近已死的四人却出现了三个,涂啸天在普陀山出现杀了我叔叔,家父出现掳你到此,归扬铭在鬼门关上出现而掳走了这位丘姑娘,从这些不合情理的事件上看,你就该知道” 成幼慧叱道:“我不听你胡说!” 她转对三个哥哥道:“大哥、二哥、三哥,咱们动手把他宰了!” 成智雄、成守仁、成大勇也恨不得立刻手刃杀父仇人,闻言之下,身形一动,便要攻围上去。 “且慢!” 蓦地,一声沉喝由屋门口传入,随见一个相貌不凡的老者举步走了进来。 这老者年在六旬之谱,修眉朗目,骨格清奇,颏下留着三缕长须,头戴一顶儒巾,身穿宽袖蓝衫,腰悬一口宝剑,神态翩翩,令人望而生敬! 成家兄妹一见老者进来,只得中止攻击,一齐退开到原来的位置。 老者走近棺前,揭开棺盖看了看,向华云翔说道:“老夫乃七剑堡二堡主石志云……” 神色沉着,语气冷静,与成家兄妹的狂傲冲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华云翔抱拳道:“久仰大名,幸会。” 石志云道:“方才听你说有人冒充令尊及涂、归二大侠在各地出现,你此言确实么?” 华云翔道:“确实,这位丘姑娘可作证。” 石志云转望丘惠珠问道:“姑娘确认掳你去金佛山之人是归大侠?” 丘惠珠点头答道:“是的,那人确是长得与归大侠一模一样,不过我现在已相信他不是真正的归大侠了。” 石志云对华云翔又问道:“你说先后捞到的三具尸体是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三人的,你怎知那三具尸体一定是他们三人呢?” 华云翔道:“尸体上挂有他们三人的名牌,而且家父也指出确是他们三人没错。” 石志云点点头,又道:“据说令尊死亡的情形是……” 华云翔道:“被那杀人魔砍去首级!” 石志云道:“既是一具无头尸,你怎知那是令尊?” 华云翔道:“名牌上刻着家父名号,而且从体形上看,确是家父的遗体。” 石志云道:“你再仔细同想一下,你敢百分之百的确定那是令尊么?” 华云翔道:“是。” 石志云面上泛起一抹冷道,道:“让我们来研究一下,那天你在江上捞到那具无头尸而发现名牌上刻的竟是父亲的名号时,你一定震骇万分,对不对?” 华云翔点头道:“对。” 石志云道:“在那种情形之下,你的情绪必然非常激动,怎么能够冷静的察看那具尸体而确定那是令尊呢?” 华云翔道:“就因发现名牌上刻着家父名号,所以在下才会仔细辨认。” 石志云道:“你虽然曾经仔细辨认,但别忘了那时你是在悲愤头上,人在悲愤头上是不能正确的看清事物的。” 华云翔:“二堡主的意思是……” 石志云道:“老夫的看法是:你所捞到的那具无头尸不一定是令尊!” 华云翔道:“换句话说,掳劫成姑娘那人,有可能是家父了?” 石志云道:“正是!” 华云翔不禁冷笑道:“二堡主认为家父会安排一个毒计来陷害他的儿子?” 石志云道:“此言怎讲?” 华云翔一指成智雄和成幼慧道:“他们曾见一个模样与在下一般无二的人由这屋中逃出,那人自然是‘家父’的同党人物,二堡主认为家父会安排这样一着毒计来嫁祸于我?” 石志云道:“你不承认那人是你自己,我们可没有相信那人一定不是你。” 华云翔道:“二堡主是说那人是我?” 石志云道:“老夫也不便说那人一定是你,不过现在有个办法可以试出令尊的生死之谜……” 华云翔道:“甚么办法?” 石志云道:“你跟我们回七剑堡,接受我们的囚禁,假如那‘死神’是令尊,他自会去救你,否则便不会;再进一步说,假如他去救你,便可断定你是杀害我们堡主之人,否则便不是。” 华云翔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惜在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受你们囚禁。” 石志云冷然一笑道:“所谓重要的事情是甚么?” 华云翔道:“援救跛脚仙老前辈,他可能已遇害,不过在下不能不去看看。” 石志云一指丘惠珠和归志彪道:“由他们两人去就行了。” 华云翔道:“二堡主莫非认为查明杀害成堡主的凶手比救一个活人更重要?” 石志云道:“你这个问题,老夫的答覆是:你是个杀我们堡主的嫌疑人物,我们不能让你跑掉。” 华云翔道:“在下若是要跑,此刻早已不在这里了。” 石志云道:“你没有跑,是因你腿上受伤之故。” 华云翔道:“二堡主!你不认为你的话太牵强了吗?” 石志云冷笑道:“老夫倒觉得对你太客气了,换个旁人,他决不肯让你有洗刷罪嫌的机会!” 丘惠珠见他们越说越僵,忍不住插口说道:“二堡主,你若是怕他跑掉,何不跟我们一道去金佛山?” 石志云冷冷道:“用不着!” 丘惠珠道:“我听说成大堡主与跛脚仙老前辈私交甚笃,如今二堡主明知跛脚仙有难,难道忍心袖手旁观?” 石志云道:“我们堡主刚死不久,敝堡不欲在此期间插足武林是非!” 丘惠珠道:“成大堡主已然遇害,你们还能不插足武林是非么?” 石志云瞥了华云翔一眼,道:“迄今为止,我们还未怀疑到第二人身上去。” 丘惠珠忽然吃吃一笑道:“二堡主一定要擒他去你们七剑堡?” 石志云道:“是!” 丘惠珠笑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哩!” 石志云不屑的一笑道:“丘姑娘是局外人,最好莫干预此事。” 丘惠珠道:“我看不惯的事就管,二堡主若是要动手,也把我算进去吧!” 石志云冷笑道:“丘姑娘若是这么说,老夫倒有个主意……” 丘惠珠道:“请说。” 石志云道:“咱们到外面空地上去,由老夫和你们两人走几招,老夫若输了,掉头就走,反之若胜了,华云翔得跟我们走,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丘惠珠转望华云翔问道:“怎么样?” 华云翔忖度已无第二条路可走,便点头道:“好,但这位归兄似应先予施救,他被姑娘点中腹结穴,内伤不轻,若不立即治疗只怕性命不保。” 丘惠珠掏出一只小瓶子,说道:“我这里有专治穴伤的灵药,服下十颗,准保无事。” 她倒出一颗药丸,蹲下塞入归志彪的口里,再倒一杯茶把他灌下去,笑道:“行了,一刻时后,他便会苏醒过来。” 华云翔于是拿了自己的一对判官笔,举步向外走去。 双方退到屋外空地上,成家兄妹仍仗剑守住四个方向,防备华云翔乘机脱逃。 石志云在空地中央立定脚步,也不拔出佩剑,神色冷傲地道:“进招吧!” 华云翔忽然转向丘惠珠道:“丘姑娘,我改变了心意,这件事还是由我一人来解决为是,你请退下!” 丘惠珠笑道:“不,我们两人联手也不见得是人家二堡主的敌手,但义之所在,岂可反顾,这一架我是打定啦!” 华云翔道:“好,我领你这个情,咱们上吧?”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摆出了攻击姿态。 石志云巍立未动,面上挂着一丝微笑,好像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双方静静的对峙了片刻,华云翔首先出手,一招“点石成金”猛然对准石志云的左膝盖点去! 这是他家传绝学“三十六路阴阳判”中的一招厉害杀手,看似平凡,其实蕴藏着各种变化。 他一开始便施出厉害杀手,并非有意取石志云一命,而只是想速战速决,因为他的腿伤仍未痊愈,不宜久战。 石志云没有看出他这一招“点石成金”的奥妙,一见笔到,只侧身轻移半步,挥掌便向他的判官笔切去。 这一切的力道却十分之强,似乎他也打算在三二招之内便将华云翔和丘惠珠制服。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的手掌即将切中华云翔的判官笔之际,忽见华云翔的判官笔一抖,方向立变,不但避开了他的掌招,而且笔尖一下就点上他的分水穴! 石志云未料到华云翔的笔法有如此巧妙的变化,不禁大吃一惊,急切间右膝猛抬,以膝盖碰上判官笔。 只听“砰!”的一声,他的膝盖是碰上了判官笔,但胸襟却被笔尖刺破了一个洞! 这下,他的一张脸通红了,因为照规律他已算输了一招,但他自然不肯就此认输,老羞成怒之下猛的大喝一声,双掌暴出,十指如爪,飙然向华云翔胸部抓去。 一旁的丘惠珠见得真切,适时一箫点出,娇叱道:“接招!” 她的紫玉箫也是专打穴道的,而且手法之精奇,竟不在华云翔的判官笔之下。 石志云听到她的紫玉萧由身后点到,迫得只好中途撤掌,腾出一手去化解她的攻势…… 他是七剑堡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一身内外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而且对敌经验之丰富,实非华云翔和丘惠珠所能望其项背,打了数十招之后,已然渐占上风。 华云翔感到腿伤隐隐作痛,刚刚复合的伤口似有裂开之象,心中很是着急,但他不愿沦为七剑堡的阶下囚,故咬紧牙关继续奋斗。 丘惠珠也想帮他解除危难,故拼命进招,可惜她的紫玉箫招术灵巧有余,力气却嫌不足,每次眼看就要得手,最后都被石志云雄浑的掌力震退。 又斗了数十招,华云翔突然感到伤口一阵剧痛,心知复合的伤口,已经裂开,偏巧就在这时,石志云一掌攻到他左腿上,他疾忙移步后退,但脚板落地时,剧痛已使站立不稳,不觉弯腰蹲了下去。 石志云乘机一脚踢出,正中他的右眉,登时踢得他滚出数丈开外。 丘惠珠看得一呆。 也就在地这一分神之闻,突感手上一轻,紫玉箫已被石志云一把夺走。 石志云夺下地的紫玉箫之后,没有继续出手,收式站住,冷笑一声道:“丘姑娘,够了吧?” 丘惠珠怔了怔,才撇嘴一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没甚么了不起!” 石志云转对华云翔冷峻地道:“华云翔,你已输了,现在你得跟我们回去!” 华云翔点点头。 他已由地上坐起,正在察看又在流血的伤口。 丘惠珠嚷道:“别跟他们去!他们没安着好心肠,你若跟他们去七剑堡,就别想再出来了!” 华云翔不顾伤痛,站立起来道:“丘姑娘,在下有两项要求……” 丘惠珠见他态度冷得出奇,不由一呆,道:“甚么?” 华云翔道:“归兄的穴伤痊愈之后,请即与他赶去金佛山看看,为那位可敬佩的跛脚仙老前辈尽一点我们做晚辈的心意。” 丘惠珠道:“你一定要跟他们去七剑堡?” 华云翔道:“是的,大丈夫一言九鼎,纵死亦不可反悔。” 丘惠珠道:“可是” 华云翔截口苦笑道:“丘姑娘,你劝我没用,我当然不愿去送死,但我们话已说出口,我以为信守诺言是我们练武人应该做到的一点!” 丘惠珠幽幽一叹道:“好吧,我当与归志彪赶去金佛山找找看,你的第二项要求是甚么?” 华云翔道:“若找不到跛脚仙老前辈,请转赴重庆府邀‘鬼斧神工阴怀仁’前往鬼门关看那些石像,阴怀仁说不定能指出那杀人魔是谁。” 丘惠珠点头道:“好,我爹亦是被害者之一,查究凶手是我应该做的事。此外还有别的么?” 华云翔道:“还有两件事情,有位武林前辈‘磨刀老人’可能不日会来到此处,再有涂啸天的女儿涂香香预计一月后亦将到达,请设法与他们见面,共商寻凶之策。” 丘惠珠道:“好的。” 华云翔交代完毕,便转向石志云道:“二堡主,在下可以跟你们走了。” 石志云轻嗯一声,道:“智雄,守仁,去把你爹的灵柩抬出来。” 成智雄和成守仁应了一声,纳剑入鞘,一齐入屋将棺材抬出,向涪陵方向走去。 石志云这才抬目望定华云翔,问道:“你能不能行走?” 华云翔道:“试试看。” 石志云道:“我们在附近停着一辆马车和三匹马,等下你可以坐车。” 华云翔道:“谢谢。” 石志云道:“你有东西带走么?” 华云翔道:“只有几件衣服。” 石志云道:“去拿吧!” 华云翔乃按着伤腿走入屋里,把平日换穿的衣服及治疗刀伤的药物打成一包,背在背上,即出屋道:“行了。” 他转向丘惠珠点点头,笑道:“丘姑娘,但愿咱们后会有期!” 丘惠珠道:“你放心,我们将尽一切力量找到凶手,然后立刻去七剑堡救你出来。” 石志云把紫玉萧还给丘惠珠,一挥手道:“走吧!” 于是,他在前领路,华云翔走在中间,成大勇和成幼慧押后,一行人离开了茅屋,朝涪陵方向走去…… 丘惠珠怅然目送他们带走华云翔远去不见之后,才转回屋中,只见倒在地上的小豪客归志彪眼皮已在眨动,似将苏醒,连忙蹲过去,把紫玉萧指在他心房上。 俄顷,归志彪清醒过来了。 丘惠珠道:“别动,你先躺着好好听我解释。” 归志彪发现地的紫玉萧抵在自己心房上,不禁面色一变,怒道:“丑丫头,你到底在搞甚么鬼?” 丘惠珠道:“你再骂我一声丑丫头,我就让你尝一尝我们丘家独特的分筋错骨的滋味!” 归志彪眼睛一瞪道:“你道老子不敢?他妈的别说骂一声,就是骂一百声一千声老子也敢!现在老子就骂给你听……” 丘惠珠伸手掩住他的嘴,以央求的语气道:“你先别骂,听我解释解释如何?” 归志彪头一歪,摔开她的手,破口大骂道:“丑丫头!丑丫头!你比老母猪更丑!比母夜叉更难看!天下第一大丑的就是你……” 丘惠珠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行道江湖已有四五年,却仍不脱闺女气息,因此被人称为“千金女侠”,平日里地只听到人家对她的赞美,从来没有人骂她丑,现在听到了归志彪一大堆的咒骂,不由的伤心欲绝,掩脸哭了起来。 归志彪不料她会哭,楞了楞道:“咦,你哭个甚么劲儿?” 丘惠珠哭道:“你骂我,我就要哭。” 归志彪冷笑道:“哼,我当然要骂你了,你话也不说明白,一上来就要我的命,这是甚么意思?” 丘惠珠哭哭啼啼道:“我的确是被你父亲掳去金佛山,所以一看见你就不由我心头火发……” 归志彪翻身坐起,惊喜的问道:“你没有看错么?家父当真尚在人间?” 丘惠珠道:“现在我也弄不清楚了。” 归志彪道:“甚么事不清楚?” 丘惠珠道:“华云翔说不止是你爹死而复活,还有他父亲和神州一剑涂啸天乃曾相继出现,他说那可能是歹辈们冒充的,所以我见到的那个‘武林豪客归扬铭’只怕也是假的。” 归志彪发呆道:“人死了怎能复活?若是歹辈们冒充的,他们为何要冒充已死之人?” 丘惠珠道:“我也不知道。” 归志彪摆头张望,问道:“华云翔呢?” 丘惠珠道:“被七剑堡的人带走了。” 归志彪一惊道:“七剑堡的人来了?” 丘惠珠道:“正是,你昏倒不久,七剑堡的二堡主石志云和成家兄妹突然出现……” 当下,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归志彪骇然道:“这怎么办?” 丘惠珠道:“事情未弄清楚之前,量他们七剑堡也不敢胡乱杀人,所以我想华云翔暂时不会有危险。” 归志彪叫道:“这可难说啊!万一他们七剑堡独断独行把他杀了,那岂不糟糕!” 丘惠珠道:“我看不会,石志云说过了,他只要把华云翔囚禁在七剑堡中,看‘大儒侠华玄圃’会不会再度出现搭救儿子,所以只要‘大儒侠华玄圃’不去救他,他便没有性命之险。”—— 第二十六章 真假难辨 归志彪道:“你怎敢保证‘大儒侠华玄圃’不会再度出现?” 丘惠珠道:“华云翔确认他父亲已经死了呀!” 归志彪道:“我说的是那个假的‘华玄圃’!” 丘惠珠不禁脸色一变道:“嗯,这倒是真的,歹辈们若要制华云翔于死命,只须再扮华玄圃前往七剑堡假意救人,华云翔便百口莫辩了。” 归志彪道:“是啊!” 丘惠珠发愁道:“这怎么办?” 归志彪道:“只有一个办法,咱们赶快追上去,救他回来!” 丘惠珠道:“可是他要我们去金佛山找寻跛脚仙老前辈的下落呢!” 归志彪道:“跛脚仙老前辈功力盖世,他才不需要咱们去为他担心!” 丘惠珠道:“话不是这么说,他老人家可能为了救我而自甘受擒。” 归志彪不由沉吟道:“唔,歹辈们既敢杀害成凤仪,也一定敢杀害他老人家,这可叫人为难了,该去救谁好呢?” 丘惠珠道:“华云翔的危险不如跛脚仙老前辈之大,我认为应先去跛脚仙。” 归志彪想了想,点头道:“好,咱们先去金佛山找一找,然后再转赴七剑堡!”说着,跳了起来。 他忽然发觉被点伤的腹结穴已无一点痛痒,不禁大奇道:“刚才你是不是点伤了我的腹结穴?” 丘惠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正是。” 归志彪道:“这会怎么没事了呢?” 丘惠珠道:“我给你吃下了一颗专治的灵药。” 归志彪一哦,笑道:“你的点穴功夫真不错,不过我们归家的‘赶山鞭’也有一些名堂,有机会我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丘惠珠樱唇一噘道:“怎的,还在生我的气?” 归志彪道:“不,我只是有些不自在,栽在女人手里,味道实在不好受。” 丘惠珠抿嘴一笑道:“闲话少说,咱们快些动身吧!” 归志彪点头“嗯”了一声,迈步便朝屋外走去,丘惠珠随后跟出,两人一起离开江边,取道直奔金佛山……。 有如一阵旋风般的,神州一剑涂啸天,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大儒侠华玄圃被人杀害弃尸江流的消息,突然在武林中传开了! 又不久,竟连涂啸天、华玄圃三人“死而复活”杀害华玄农及成凤仪的怪事,也渐渐为人所知! 于是,这件事便成为武林有史以来最“引人入胜”的奇案,许多武林人络绎不绝的涌向鬼门关,都想看一看摆在鬼门关上的四尊石雕人像的样子。 此外,大家感到兴趣的当然不只涂、丘、归、华四人的石像,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发出同样的疑问: 杀人魔是谁? 涂、丘、归、华四人到底死了没有? 杀害七剑堡大堡主成凤仪的,是真的华玄圃抑是假的华玄圃? 他会去七剑堡解救正受囚禁的儿子华云翔么? 今年的七月一日,杀人魔是否又将下手杀害一位著名的武林人物? 最后这两个问题,可说是大家兴趣的焦点,每个人几乎迫切的等待着七月一日的来临,同时也在密切注意七剑堡的动静,要看看“大儒侠华玄圃”会不会闯入七剑堡救出儿子华云翔。 这是大家一致的看法,假如那个掳劫成幼慧的“死神”是大儒侠华玄圃,他必会入堡救子,那样一来,也就可证明他和涂、丘、归三人都没有死、甚至可断定“杀人魔”即是他们四人共同制造出来的一个虚有的人物! 这也是七剑堡的人最想弄明白的一件事,因此他们在堡中布下重重埋伏,准备等待“大儒侠华玄圃”的出现…… 华云翔是被囚禁在堡中一座名之谓“剑阁”的五层高楼上。 这座“剑阁”,乃是成凤仪等七位堡主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四周不连屋宇,而且守卫严密,据说连一只猫都混不进去。 华云翔除了不能离开“剑阁”之外,行动倒未受控制,可在楼上走动,还可凭窗眺望堡中情景,此外他也不寂寞,每天都有一位堡主陪伴着他。 一连七日,平静无事。 这一天,又轮到二堡主石志云上楼陪伴他,石志云对他受囚禁而毫无怨言的态度颇为感动,所以在言语上也对他客气了许多。 这天上楼时,还特地带上几册书籍,笑道:“这几册书,大概可以消除你的无聊。” 华云翔道:“谢谢。” 石志云靠上楼窗向外望了望,然后转身倚窗而立,含笑又道:“有一件事老夫忘了告诉你,在你进入本堡接受囚禁的第二天,老夫就已对外宣布:十日之内如不见令尊前来解决,我们便要将你处死。” 华云翔冷漠地道:“如今只剩下三天了?” 石志云道:“是的。” 华云翔忽然微微一笑道:“二堡主认为家父将在这两天内出现么?” 石志云道:“是的。” 华云翔道:“不会!” 石志云笑道:“是么?” 华云翔道:“家父已经死了,那个冒充家父之人不是傻瓜,他不会来此自投罗网。” 石志云道:“不一定。” 华云翔道:“期限一到,家父若未出现呢?” 石志云道:“释放你。” 华云翔道:“万一家父出现,希望你们一定要抓住他,千万不可让他跑了。” 石志云微笑道:“当然,他不入堡便罢,一既踏人本堡一步,管叫他插翅难逃?” 这句话刚说,忽听楼阁外面有人在敲门! 石志云神色一动,开声问道:“哪一位?” “二哥,是我!” 石志云听出是自己人,便过去开门。 走进来的是三堡主管承义。 他是个年近六旬的健壮老者,相貌十分威武,走入剑阁之后,便向石志云附耳低语。 华云翔看得心头一震! 暗忖道:“不好,莫非是那个冒牌货来了?” 这是他最害怕的一件事,他确信父亲已死,因此很害怕真有个“大儒侠华玄圃”出现,因为那个冒牌货一旦出现,自己便跳到海里也洗不清了。 当然,他对七剑堡的人很有信心,假如那个冒牌货进入了七剑堡,石志云等人必能将他逮住,但他怕的是那个冒牌货不肯入堡,对方可能只在堡外露一面就立即遁走,那样的话,七剑堡的人也就有足够的理由杀他为他们大堡主报仇。 只见石志云听了三堡主管承义的耳语后,面呈凝重的沉吟着,过了一会,才颔首道: “好,去请他到这里来!” 管承义随即转身下楼而去。 华云翔忍不住问道:“是谁来了?” 石志云道:“磨刀老人!” 华云翔心上顿如搬开了一颗石头,不禁透了一口气,欣喜地道:“原来是他老人家!” 石志华道:“听说他与令尊是一对好朋友?” 华云翔道:“是。” 石志云道:“十几天前,他曾来过一次,听说老夫与智雄他们兄弟去你家,立刻就走了,今日他二度前来,想必是听到你在此的消息。” 华云翔道:“他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虽然常与家父来往,却与世无争,早已不过问武林是非,希望堡主不要把他当作敌人。” 右志云道:“只要他没有不轨行为,老夫自当以礼相待。” 正说着,外面楼梯已传来脚步声,旋见三堡主管承义领着磨刀老人走上来了! 石志云赶上两步,抱拳道:“石某未克出堡迎接,失敬之至!” 磨刀老人拱手还礼道:“不敢,冒昧造访,还望二堡主莫见怪。” 石志云道:“好说,请进来坐下好说话。” 说着,侧身肃客。 磨刀老人举步走入楼阁,看见华云翔安然无恙,面上现出一片欣慰之色,当即与石志云和管承义在楼阁中叙礼落坐。 华云翔上前行礼,道:“老伯为小侄之事来回奔波,好叫小侄心中不安。” 磨刀老人笑道:“不妨,老朽于十二天前曾来过一次,听说二堡主为成大堡主之事已赶去歇神滩,老朽知道你和二堡主必有一场误会,故立刻赶回去,但走到半路上就听说你已来到七剑堡,是以立刻又赶回来。” 他说到这里,便转对石志云一拱手道:“二堡主,关于成大堡主遇害之事,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石志云没有立刻回答,他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磨刀老人,很客气的道:“你请喝茶。” 磨刀老人道谢接过,注目等他回话。 石志云干咳一声,笑道:“很惭愧,石某早就听到你‘磨刀老人’的大名,可是却不知你老兄的尊姓与台甫……” 磨刀老人歉然一笑道:“老朽自退出武林之后,就把姓名扔掉了,二堡主请不要追究老朽的身世好么?” 石志云忙道:“是是,石某无知,老兄盼勿见怪。” 磨刀老人笑道:“老朽以磨菜刀为生,由于磨刀的功夫还不错,所以博得一个‘磨刀老人’的绰号,几十年来,除了替人磨菜刀剪刀之外,不做别的活,二堡主可不要把老朽视为武林高人才好!” 石志云笑道:“老兄淡泊名利,令人佩服之至。” 磨刀老人道:“二堡主太夸奖了,老朽每天为人磨菜刀磨剪刀,就是为了赚钱,若云淡泊名利,愧不敢当。” 石志云道:“老兄与华大侠相识很多年了吧?” 磨刀老人点头道:“是的,算来快有二十年了,有一回老朽路经涪陵,与华大侠解逅于酒楼上,由于趣味相投,就成了朋友,不过老朽从不认为自己交上了一位大侠,我们绝不是以武相交,因为那个时候的华大侠也已退出武林,变为一个平平凡凡的渔夫了。” 石志云笑哦一声道:“原来如此……” 磨刀老人道:“由于彼此很谈得来,而且老朽很喜欢吃鲤鱼,所以每年至少要去一次歇神滩,我们就这样成了好朋友,数月前华云翔突然去磨刀溪找老朽,告诉老朽其父被人杀害之事,使老朽至感震惊,老朽还不知那凶手为谁,但觉应该为故友之子尽点棉薄之力,至少应该保护他的性命安全,所以老朽听到二堡主将他带来贵堡,不得不赶来问个明白。” 石志云道:“老兄请放心,只要华大侠不再出现,本堡绝不伤害他。” 磨刀老人不解的问道:“二堡主此言怎讲?” 石志云道:“关于我们成大哥的掌上明珠成幼慧被人掳走之事,老兄大概知道了吧?” 磨刀老人点头道:“是的,老朽是听云翔这孩子说的,那掳走成姑娘之人是……” 石志云道:“大儒侠华玄圃!” 磨刀老人呆了呆道:“谁说的?” 石志云一指华云翔道:“他说的。” 磨刀老人转望华云翔,不胜吃惊地道:“孩子,你父亲不是已死了么?” 华云翔道:“是的。” 磨刀老人迷惑道:“那么,你怎说掳走成姑娘的人是令尊?” 华云翔道:“小侄是听了成姑娘对那自称‘死神’的人的描述,觉得他很像家父,后来把这件事告诉丘大侠的女儿丘惠珠,其时二堡主已赶到寒舍,他们一听之下,就认定那‘死神’是家父。” 磨刀老人道:“成姑娘说的那个‘死神’是甚么模样?” 华云翔道:“她说那个‘死神’年约五十多岁,作渔夫打扮,头发斑白,人中上有一粒小黑痣。” 磨刀老人惊疑道:“不错呀!令尊就是这个样子!” 华云翔道:“由于已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曾在普陀山出现杀害了家叔,所以小侄更相信那个‘死神’便是家父……” 语声微顿,继道:“当然,他只是一个假扮作家父模样的人,绝非真正的家父!” 磨刀老人转对石志云道:“二堡主便根据他这句话而认定成大堡主是他父亲杀害的?” 石志云摇头道:“不,杀害我们成大哥的是他,不是他父亲。” 磨刀老人瞪大了眼睛,回望华云翔骇然道:“孩子,你因何杀害了成大堡主?” 华云翔苦笑道:“小侄并未杀害成大堡主,他们看见的是另一个华云翔!” 磨刀老人听得满头雾水,惊愕万分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华云翔便把成幼慧和她大哥智雄所见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磨刀老人神情变得异常严肃,很肯定的说道:“如此说来,那‘死神’绝非真正的华大侠,他要是真正的华大侠,怎么会安排一个假的华云翔来陷害他自己的儿子?” 石志云道:“石某也希望他不是真正的华大侠,更希望智雄兄妹见到的华云翔不是真正的华云翔,不过在本堡的立场却不能不有所怀疑,因此石某才带他来此,准备求证一下。” 磨刀老人间道:“二堡主准备如何求证?” 石志云道:“石某已对外宣布,十日之内华大侠如不亲来本堡解决,本堡将处死他这个儿子。” 磨刀老人神色一变道:“这不对吧?” 石志云道:“老兄请勿紧张,石某这样说,目的只在引诱华大侠现身,以便确定他是真的华大侠或假的华大侠而已。” 磨刀老人道:“要是他不来呢?” 石志云道:“那个‘死神’若是真的华大侠,他绝无坐视儿子被处死之理,所以他若不来,便可证明他是假的,到时石某当释放华云翔回去。” 磨刀老人点点头,又道:“要是他来了,而你们仍无法看出真假,又当如何?” 石志云微笑道:“他若来了,就一定可以看出真假,因为本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将他生擒下来!” 磨刀老人道:“一旦证明他是真的华玄圃,你们又将如何?” 石志云道:“那就证明我们成大哥是死于这位华云翔之手,那时本堡只好对他们父子不客气了。” 磨刀老人道:“十日期限已过几天了?” 石志云道:“已过七天,今天是第八天,再过三天华大侠若不来,石某决依诺言释放华云翔。” 磨刀老人对他的措施表示满意,点点头道:“很好,这不失为判明真假是非的一个好办法,现在老朽可以放心了。” 他接着转对华云翔道:“孩子,你再仔细想想看,当日你捞倒的那具无头尸,你确定是令尊不错么?”—— 第二十七章 公平搏斗 华云翔点头道:“不错。” 磨刀老人欣慰地道:“那就好了,老朽可不相信那个冒牌货会来七剑堡救你。” 他笑了笑,又道:“其实这件事根本不必怀疑,你们父子与成大堡主无仇无恨,怎么会杀害成大堡主呢!” 华云翔道:“说到仇恨两字,那天成智雄曾说家父于二十年前与成大堡主因故翻脸成仇,小侄却不知道这件事情……” 磨刀老人面容一动,移目石志云问道:“有这样的事情么?” 石志云道:“有的,但石某亦不明白是怎么同事,这件事只有我们嫂子一人知道。” 磨刀老人道:“成夫人可在堡中?” 石志云道:“在。” 磨刀老人道:“何不问问她?” 石志云道:“问过了,但她只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始终不肯吐露只字。” 磨刀老人道:“已过去的事情当然可以不必再提起,但现在既已发生误会,成夫人似应详细说明一下才对,以免误会加深啊。” 石志云道:“石某亦曾这么说,可是她还是不肯说,她终日深居佛堂之中,脑子里除了一个‘佛’字之外,任何事情均不加闻问。” 磨刀老人皱皱眉道:“这倒是个怪事……” 华云翔道:“老伯,你老有没有去舍下?” 磨刀老人摇头道:“没有,老朽走到半路,听到人传说你被带到七剑堡,就赶紧折返。” 华云翔道:“那么,有关跛脚仙老前辈失踪之事,你老大概还不知道吧?” 磨刀老人一怔道:“哦,跛脚仙失踪了?他是怎么失踪的?” 华云翔便将跛脚仙赶赴金佛山欲救丘惠珠,结果丘惠珠无恙回来,而他却失踪不见之事说了出来,最后说道:“小侄猜想他老人家必是为救丘姑娘而情愿留作杀人魔的俘虏,那天小侄曾嘱丘姑娘与归志彪赶去金佛山找找看,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磨刀老人苦笑一声道:“嘿!事情越来越妙了!明明已经遇害身死的人居然会相继出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华云翔道:“毫无疑问,那都是某一批人假冒的,他们假冒已死的人,目的必在离间我们涂、丘、归、华四家后人的感情,使我们无法联合起来追查他们。” 磨刀老人点头道:“嗯,必是如此!” 华云翔道:“小侄很担心跛脚仙老前辈将被那假的‘武林豪客归扬铭’所害,不知老伯可否代小侄跑一趟金佛山,把跛脚仙老前辈的生死查探明白?” 磨刀老人道:“好,此事刻不容缓,老朽马上就去!” 说着,站了起来。 石志云跟着站起,含笑道:“老兄请听石某一言如何?” 磨刀老人目光一注道:“二堡主有何见教?” 石志云道:“跛脚仙老前辈失踪已数十日,如果他人确是落入杀人魔一方之手,是生是死大概已经决定了。” 磨刀老人道:“二堡主之意是……” 石志云道:“石某认为老兄不必急着去,可在本堡盘桓两三天,等期限一满,再与华少侠一道前去。” 磨刀老人想了想,抬目望着华云翔问道:“孩子,你以为如何?” 华云翔道:“救人如救火,小侄觉得迟缓不得,老伯可先动身赶去……” 石志云插嘴道:“石某希望老兄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 磨刀老人问道:“甚么原因?” 石志云笑道:“说出来希望老兄莫生气。” 磨刀老人笑道:“不会,二堡主请直言无妨!” 石志云道:“老兄现在是唯一知道本堡无意于期满之日处死华少侠的外人,石某不希望走漏消息,因为对方一旦获悉本堡无意处死华少侠,他就不肯来了。” 磨刀老人哈哈笑道:“这一点二堡主只管放心,老朽不说出便是了。” 石志云笑而不语。 磨刀老人不由皱眉道:“二堡主不敢信任老朽是不是?” 石志云道:“石某知道老兄是正人君子,但是我们成大哥被害乃是一桩大事,本堡为了查明真凶,不得不作各种防患措施,希望老兄能够谅解我们的立场,帮我们一个忙。” 磨刀老人道:“要老朽留下来亦可,但二堡主须答应老朽一个要求。” 石志云道:“请说。” 磨刀老人道:“请立刻派两位堡主赶赴金佛山,代替老朽查探跛脚仙的生死。” 石志云欣然道:“这没问题,跛脚仙与我们成大哥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也应该略尽棉薄。” 他随即转对一直不说话的三堡主管承义说道:“三弟,你和四弟走一趟金佛山如何?” 管承义点头而起道:“好的!” 他向磨刀老人抱拳一礼,即举步下楼而去。 华云翔知道七剑堡的七位堡主都是当今武林第一流的高手,如今有三堡主管承义和四堡主史天华出马,自是放心不少;同时也渐渐对石志云的观感有了改变,他对七剑堡的人本来都无好感,现在倒觉得他们还不失为正派人物,故心中十分欣慰。 当下,老少三人重新坐下,又谈了一些有关杀人魔的事情,石志云才起身笑道:“老兄远道而来,肚子谅必饿了,待石某去吩咐下人准备一桌酒席。” 说毕,转身下楼去了。 磨刀老人门送他掩门离去之后,即向华云翔低声问道:“他们一直把你软禁于此?”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磨刀老人道:“有没有为难你?” 华云翔道:“没有,不过除了这位二堡主比较客气之外,其余之人对小侄均甚敌视,尤其是成凤仪那三个儿子,都恨不得立刻将小侄处死。” 磨刀老人道:“父亲被人杀害,也难怪他们愤恨,你忍耐一下就是了,如今有老朽在此,量他们也不敢乱来。” 华云翔叹道:“小侄真想不到会发生这许多离奇古怪的事情……” 磨刀老人道:“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放心好了。” 华云翔道:“小侄现在最不放心的是那位跛脚仙老前辈,他老人家古道热肠,很热心在协助小侄缉凶,若不幸遇害,那太叫人难过了。” 磨刀老人道:“你放心,跛脚仙这位武林怪杰一身武功巳臻出神入化之境,杀人魔不见得就能杀死他。” 华云翔正要再开口时,忽听得堡门那边传来了一声声震人心弦的鼓声:“咚!咚!咚! 咚!” 连响五下,方才静止。 磨刀老人面色微变道:“噫,这五声鼓响,是甚么意思?” 华云翔微惊道:“不知道,小侄入堡迄今,也未听到这种鼓声。” 磨刀老人目中突露精光,沉声道:“会不会是有人犯堡?” 华云翔听了心弦一震,脱口道:“可能!” 他立刻想到,若是有人犯堡,来者可能是那个冒牌的“大儒侠华玄圃”,因之顿时心头大乱,疾忙一步跳近楼窗下,举目向堡门那边望去。 七剑堡规模甚大,无法一目了然,但是他一看就知确是来了外敌,因为只这一转眼工夫,整个七剑堡的气氛已经变了,再也看不到一个闲杂之人在堡中走动,各处守卫者剑已出鞘,呈现着一片戒备森严的气势! 磨刀老人亦趋至窗前张望,道:“看见甚么没有?” 华云翔道:“没有,不过一定是来了外敌不错,您看……” 一语未毕,突听楼阁门外楼梯急响,旋见五堡主温兆祺和六堡主程哲彦疾速的冲了进来。 磨刀老人矍然道:“怎么回事?” 五堡主温兆祺一抱拳道:“这位老兄,我们二哥请你立刻下去!” 磨刀老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堡主温兆祺道:“有人在堡外挑战,欲救走这位华少侠!” 华云翔急问道:“是谁?” 五堡主温兆祺道:“有名的黑道四魔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 华云翔大吃一惊道:“啊,他们要救我?这不可能吧?我不认识他们呀!” 五堡主温兆祺冷笑道:“他们说以前曾受令尊救命之恩,因此要救你作为令尊的报答!” 华云翔想起他们四人曾经帮助涂香香向五刀庄兴师问罪,心中大有疑问,便道:“我去问问他们?” 说着,举步欲出。 六堡主程哲彦举臂一拦,冷冷道:“不,你不能离开此楼!” 华云翔着急道:“我不是想乘机逃走,只是想问他们一个清楚呀!” 六堡主程哲彦摇了摇头。 六堡主温兆祺接口道:“不管发生甚么事情,你都不能离开此楼,否则本堡不能保证你的性命安全。” 他接着转对磨刀老人道:“老兄,咱们这就下去吧?” 磨刀老人点点头,便向外面走去。 五堡主温兆祺随后跟出,六堡主程哲彦没有动,他显然奉命留在楼上“保护”华云翔…… 磨刀老人与五堡主温兆祺走出“剑阁”只见二堡主石志云、七堡主林笛歌及成智雄、成大勇、成幼慧已会集于“剑阁”门口,石志云一见磨刀老人下来,开口笑道:“堡外来了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四人,声称要向本堡挑战,欲救华少侠回去,老兄随石某等出去看看如何?” 磨刀老人道:“好!” 于是,众人一齐向堡门走来。 到了堡门前,石志云示意守门的打开大门,一眼望去,就见到了站在外面的那四个黑道巨魔! 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四人的装扮,仍与上次出现于五刀庄时完全一样。 他们一排站着,有如四个凶神恶煞! 石志云止住了众人,然后单独走到堡门外,抱拳道:“有劳四位久候,十分抱歉!” 金头陀一顿手中的月牙铲,咧口“赫赫”怪笑道:“你们总算出来了,洒家只道你们不敢应战呢!” 石志云并不动火,沉着一笑道:“四位又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本堡怎会不敢应战呢!” 金头陀大笑道:“对!对!洒家等四人的确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真正了不起的人物,才不屑到这地方来!” 石志云神色一冷道:“听说你们要来救人?” 金头陀点头道:“正是,你们快把华云翔放出来,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石志云卑夷一笑道:“本堡不怕与人伤和气,尤其是你们四位!” 鬼婆阿花听得冒火,桀桀怪笑道:“石志云,你好狂!” 石志云道:“石某对甚么人讲甚么话,难道你们还想受到本堡的礼遇?” 鬼婆阿花道:“你把华云翔交出,我们立刻就走。” 石志云道:“你们凭甚么要救华云翔?” 鬼婆阿花道:“早年华大侠有恩于我们四人,如今他儿子有难,我们自然不能袖手不管!” 磨刀老人举步而出,抱拳道:“老朽不揣冒昧要请问一句,诸位所称华大侠有恩于你们,不知是何事情?” 鬼婆阿花见他老态龙钟,衣着又极低贱,便不大瞧得起他,脸露轻视之色道:“你是何人?” 磨刀老人含笑道:“老朽人称‘磨刀老人’,与华大侠是几十年的老朋友。” 鬼婆阿花脸色一变道:“啊,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磨刀老人’,幸会!幸会!” 金头陀、九命妖童和怪驼尉迟不直三人的面上也起了变化,显然他们对于磨刀老人的顾忌,远比对石志云等人为甚。 磨刀老人笑眯眯道:“不敢,老朽只是个替人磨菜刀磨剪刀的糟老头,不敢当得大名鼎鼎四个字。” “你来七剑堡干甚么?” 磨刀老人道:“看华云翔。” 鬼婆阿花道:“你既是华大侠的朋友,为何不救华云翔?” 磨刀老人道:“老朽当然要救,不过老朽喜欢讲理,不喜欢动武。” 话声一顿,继又笑问道:“现在可以告诉老朽当年华大侠有恩于你们的经过情形么?” 鬼婆阿花桀桀一笑道:“为甚么要告诉你!” 磨刀老人笑道:“你们若不说清楚,便表示你们在借故生事,无理取闹。” 鬼婆阿花弹弹抱在怀中的琵琶,搔头弄姿的笑道:“就算是在借故生事无理取闹,那又怎样啊?” 磨刀老人不再多说了,转对石志云笑道:“二堡主,这事情还是由你来处理吧。” 说毕,退下数步。 石志云微微一笑,道:“四位既是要无理取闹,便请划下道儿来吧!” 金头陀笑道:“洒家有个主意,只不知二堡主敢不敢答应?” 石志云一笑道:“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金头陀仰头大笑道:“二堡主快人快语令人激赏,既是如此,洒家便把主意说出,今日我们四人欲出战贵堡四位高人,你我双方便以四场赌输赢,若是我们多赢一场,你们须得交出华云翔让我们带走,反之若是我们多输一场,任凭处置便是,这办法如何?” 石志云道:“很公平。” 金头陀道:“那么请指定四个人出来吧!” 石志云道:“此地非较技之处,且请入堡到广场上来解决如何?”—— 第二十八章 四战胜负 金头陀摇头道:“不,就在这外面解决!” 石志云:“也罢,本堡便由石某及五堡主、七堡主和我们成大哥的长子成智雄迎战四位。” 金头陀笑道:“好极了,现在那一位先出来让洒家讨教讨教?” 石志云:“石某!” 磨刀老人走上一步道:“且慢,老朽斗胆,希望替下贵堡的成世兄,不知二堡主肯不肯给老朽这个机会?” 石志云抱拳道:“老兄盛意,石某心领便是,这是本堡之事,不便假手于外人。” 磨刀老人笑道:“老朽虽是外人,但这件事关系着华云翔的清白,老朽自觉不能袖手旁观。” 石志云微微一笑道:“老兄请放心,这件事由本堡来解决就是了。” 说到此,以潇洒的姿式拔出佩剑,朝金头陀走上两步,道:“请发招!” 金头陀手中月牙铲一抬,悍笑道:“有僭!” 一式“力劈华山”,对准石志云的脑门猛砸下去!石志云拧身错开一步,反击出一剑,飞快的点向他腰上章门穴。 出剑又快又准,确是罕见的剑术名家! 金头陀疾退一步,月牙铲向下一挥,“当!”的一声磕开石志云的剑,顺势向上一挑,攻击石志云的下巴,出招亦是雄猛辛辣无比! 双方一开始便互相抢玫,似乎都希望在几招之内将对方击败。 但是两人均非泛泛之辈,都是经验老到的武林高手,因此斗了数十招,仍是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一丝上风。 但见剑光杖影交织如网,上下翻飞,所到之处,地上沙飞石走,战况剧烈异常! 再战数十招,双方出招突然缓慢下来,但是大家都已看出两人正在以内力相搏,已到决定胜负的阶段了! 就在这时,忽听堡中传来一片呼叫声:“不好,华云翔被人救走了!” 在堡外观战的磨刀老人、五堡主温兆祺、七堡主林笛歌及成家兄妹等人一听此言,个个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冲入堡中,一齐向“剑阁”扑去。 磨刀老人速度最快,身形疾若快矢,几个起落便赶到“剑阁”外面。 他不暇由楼梯上楼,腾身一跃,飞登上二楼飞檐,再由二髅跃上三楼飞檐、一层一层的飘了上去,随后赶到的五堡主温兆祺和七堡主林笛歌则向守卫于“剑阁”四周的剑士问道: “是谁救了华云翔?你们怎么站着不动?” 那些剑土却一个个呆若木鸡,没一人开口答话。 原来都已被人点了穴道! 而且看情形竟是在毫无警觉之下被人点中穴道的! 温兆祺和林笛歌面色大变,不觉呆住了。 八天前,当石志云将华云翔带回堡中时,他们就开始在堡中各处布下重重警卫,并设下几种擒捕敌人的巧妙机关,自信既使是一只鸟飞入堡中也难逃过他们的耳目,可是结果竟出了差错,居然有人在白天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堡中,而且将守卫者一一点了穴道,救走了华云翔,这自然使他们惊骇得一楞一楞的了。 这时,磨刀老人已飞登上第五层楼阁的窗口,他探头向阁中一看,只见六堡主程哲彦倒在地上,而华云翔已不知去向,心中大为骇懔,当即转身飘下,大叫道:“贵堡六堡主亦被人点了穴道,华云翔果然被救走了,大家快追啊!” 华云翔是怎样被救走的呢? 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唯一清楚的一点是被人在脑后击了一掌,此后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现在,他醒过来了。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片深蓝的夜空,然后是四周黑忽忽的重峦叠嶂,最后才发觉自己是躺在一处山林的一块平坦的岩石上。 他浑浑噩噩的躺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在七剑堡中被人救走的,因之立刻跳了起来。 “是谁救我出来?” “他在那里?” 这两个念头很快的闪过他的脑际,他急急的摆头运目四望,但看不到一个人影,忍不住开声喊道:“喂,你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 四周很静,只有草木在微风中轻响着。 他不禁感到万分的疑惑,暗忖道:“奇怪,对方将我救出七剑堡,却不肯留下来和我相见,这是何意思?难道说对方真是我父亲?不!不!这是不可能的……” 他虽然否定了自己的猜疑,一颗心仍不禁颤栗起来。 因为事情已至为明显,那个冒充他杀害成凤仪的青年,毫无疑问是“杀人魔”的一帮人,而该青年之杀害成凤仪也毫无疑问意图嫁祸于他,欲制他于死地,因此他们绝不会反过来救他,因此这次救他之人,必是与他有着很亲密的关系的人。而这个人这个能够进入七剑堡轻易的救出他的人除他父亲之外,还会有谁呢? 当然,这种“显而易见”之事仍然无法使他接受,他不信父亲尚在人间,不信父亲会干出这种事情,他仰头望着夜空,以一种绝望无助的神情喃喃说道:“天啊!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苍天无言! 他垂下头,努力抑制着激动的情绪,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抬头四望,现在他有两个问题要弄明白和作决定:“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我该怎么办?” 于是,他选定一个方向,举步走去。 穿林越岭走了一程,才找到一条羊肠小径,他便循着山径迤逦而下,但走了半天,还是在山中,还看不见一块平地。 他只得停了下来,跳上一株大树,在树干间坐下,决定等天亮再作主张。 静坐一个多时辰,东方天边终于现出一抹鱼肚白了。 就在这时,忽然附近有人走动的声音,他精神一振,立即纵身跳下,循声赶过去。 赶上数十步,一眼瞥见一个中年樵夫正由山径走上来,心中大喜,急急迎上前,拱手道: “老兄请了!” 中年樵夫很感惊奇,点头答礼道:“这位老弟你……好早啊!” 华云翔兴奋地道:“是,请问老兄,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中年樵夫更为惊诧,道:“怎么,老弟一大早爬上山来,却不知道这座山的名字?” 华云翔窘笑一下道:“可不是,在下糊里糊涂的走,已不知身在何处矣!” 中年樵夫道:“这里是大剑山呀!” 华云翔一怔道:“哦,原来还是在大剑山中……” 中年樵夫问道:“老弟不是本地人?” 华云翔道:“不是。” 中年樵夫道:“一大早爬上山来,所为何事?” 华云翔道:“看日出。” 中年樵夫笑哦一声道:“雅兴不浅!” 华云翔道:“老兄天天上山砍柴?” 中年樵夫点头道:“正是。” 华云翔问道:“老兄可知山此去七剑堡的路线?” 中年樵夫微惊道:“老弟欲去七剑堡?” 华云翔道:“在下原在七剑堡里作客,今天天未亮就上山而迷路了。” 中年樵夫笑道:“原来如此,此处距七剑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约要走五六里山路。” 华云翔道:“怎么走?” 中年樵夫返身一指山径道:“老弟可由此下去,走到一座绝峰下,便向西行,再走三四里路,到一处悬崖即可见到七剑堡。” 华云翔拱手一揖道:“多谢老兄指点。” 中年樵夫道:“别客气,老弟要看日出,现在正是时候,等下就可见到了。” 华云翔道:“是,在下打算一边下山一边欣赏,就此别过。” 中年樵夫点点头,迳自上山而去。 华云翔乃须着山径往下走。边走边思忖道:“原来这里竟是大剑山,那人把我救出七剑堡,来到此山便不顾而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想不通。 但他决定返回七剑堡,因为他想到自己若就此离去,七剑堡对自己的误会必会加深,说不定更会认定救自己出堡的便是父亲,而自己现在再自动返回七剑堡,便可洗清一切嫌疑。 他不愿自己和父亲成为被人怀疑的对象,另一方面,他决心要把这件事情弄明白,而要明白救自己出堡之人是谁,唯一的方法便是自己再入七剑堡接受囚禁,逼使施救者二度下手。 他自认这个决定不错,故一路疾奔而下,恨不得背生双翼,立刻飞间七剑堡。 奔行两里许,果然到一座高大的绝峰之下;他照中年樵夫的指点转向西行,觅路又奔行三四里,果真到达一处悬崖。 运目望去,但见下面峰峦丛林之间,有一座大庄院,看样子正是七剑堡! 他很高兴;四下一打量,见近处有一条山径可下去,于是便欲循山径奔下 “华云翔你站住!” 突然,身后有人开声喊叫! 他心头一震,倏地转身,错掌护胸,喝道:“甚么人?” 举目一望,却不见发话主人。 他不禁感到一阵悚然,再开声喝问道:“是那一位?” “是我!” 声音,来自数十丈外的一座山头上。 华云翔循声一望,才发现那山头上站着一个黑衣人,由于相距约有二十几丈,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心中十分惊骇,当下大声问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道:“救你的人!” 声音由数十丈外传来,却如在身边发话,显然是一位内功超绝之人! 华云翔一听对方是攻自己离开七剑堡之人,顿时激动起来,又大声问道:“贵姓大名?” 黑衣人道:“死神!” 华云翔惊愕道:“死神?” 黑衣人冷冷道:“不错!” 华云翔运目细视,觉得身形不象自己的父亲。难道有好几个“死神”不成? 心念一动,随即飞步奔上去。 二十几丈距离,两三个起落便已赶到,那知奔上山头时,却发现黑衣人已失去踪影! 他摆头四望,惊忖道:“奇怪,怎么一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华云翔,本神在此!” 话声,突由山头下传上来! 华云翔掉头一望,赫然发现黑衣人竟已立在原先自己立足的悬崖边缘,心中大为震惊,暗忖道:“好快的身手,不知他是怎么飞过去的?” 当下开声道:“你怎么啦?不敢和在下相见?” 死神道:“咱们这不是相见了么?” 华云翔道:“尊驾是我救命恩人,何不让我拜识拜识?” 死神话声冷冰地道:“不必,你若想与本神多谈两句,须保持这个距离!” 华云翔道:“为什么呢?” 死神道:“太接近死神,你会没命。” 华云翔道:“尊驾既救我于先,难道会杀我于后?” 死神道:“我是死神,接近我的人都会死。” 华云翔心知无法欺近去看他的相貌,只得问道:“尊驾分明是活人,何以自称‘死神’?” 死神道:“我非活人,已死过一次了。” 华云翔心头一动,再运目细望,越看越觉得对方酷像已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心中惊骇不置当下问道:“尊驾因何救我?” 死神道:“奉命行事而已。” 华云翔道:“奉谁的命?” 死神道:“这个你不必知道。” 华云翔道:“在下非知道不可!” 死神道:“没有用的。” 华云翔道:“尊驾不告诉我因何救我?” 死神道:“救你,是因有人不忍见你被杀。” 华云翔道:“那个不忍见我被杀之人是谁?” 死神道:“本神只能透露一点,她是一个女人。” 华云翔道:“她不忍见我被杀的原因是甚么?” 死神道:“因为你无辜,不该死。” 华云翔道:“谁又该死呢?” 死神道:“该死的人已一个个死去了。” 华云翔道:“家父、涂啸天、丘青泉、归扬铭即是该死之人?” 死神道:“对了。” 华云翔道:“他们因何该死?” 死神道:“这是个秘密。” 华云翔道:“尊驾刚才说是已死一次之人,然者尊驾应该是涂、丘、归中的一个?” 死神道:“不错。” 华云翔脱口道:“你是神州一剑涂啸天?” 死神道:“我是死神。” 华云翔道:“你是冒牌货?” 死神道:“我是死神。” 华云翔道:“你为何杀害我叔叔?” 死神道:“那种人留在世上无益……” 华云翔道:“不管你是真涂啸天或假涂啸天,在下希望你明白告诉我一件事!” 死神道:“本神今天现身与你相见,是来劝你不要追究那些事情。” 华云翔道:“要在下不追究,除非把一切告诉我!” 死神道:“不成。” 华云翔道:“请为在下设身处地的想-想,家父无缘无故被人杀害,我能不追究么?” 死神道:“不追究最好。” 华云翔道:“办不到!” 死神道:“你若不罢手,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华云翔道:“那个,冒充在下杀害成凤仪的青年是谁?” 死神道:“不知道。” 华云翔冷笑道:“看样子,尊驾救在下离开七剑堡又是一种阴谋,你的目的不是要救我,而是要七剑堡的人对我加深误会,使我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对不对?” 死神道:“不对。” 华云翔冷冷一笑道:“不对么?” 死神道:“关于冒充你下手杀害成凤仪的那个青年,我们女王在调查。” 华云翔道:“你说这话,表示你和那青年不是同党之人?” 死神道:“当然不是同党之人。” 华云翔道:“你最好把我要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如有须要保守秘密之事,我不说出去就是了。” 死神摇摇头。 华云翔道:“劫持成幼慧那个死神可是家父?” 死神点点头。 华云翔失声道:“家父没死?” 死神道:“不,令尊死了。” 华云翔叫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第二十九章 死神不死 死神道:“你最好不要深究,你可记得令尊死前对你说的话?他要你不要下江湖,你为甚么不听?” 华云翔道:“父仇不报岂能为人,要我不追究,除非把一切告诉我!” 死神叹道:“你太顽固了。” 华云翔道:“要追究的不只我一个,还有涂香香,丘惠珠,和归志彪三人!”死神道: “不错,本神知道他们也将进行追究,所以希望你听话,并代本神劝劝他们,要是你愿意,本神这里带有数万两银子,你们可拿这些银子去从商,永远不要涉足武林是非。” “谢了,我不接收你的银子,相信他们三人也不会接受!” 死神道:“你还要去七剑堡?” 华云翔道:“对了!” 死神道:“咱们来谈谈条件如何?” 华云翔道:“说说看。” 死神道:“只要你答应不追究一切,也不再去七剑堡,本神还你一个人。”华云翔道: “谁?” 死神道:“跛脚仙。” 华云翔心弦一震道:“他还活着么?” 死神道:“是。” 华云翔道:“我不相信。” 死神道:“他确实还活着,你若答应不追究令尊被杀害之事及不去七剑堡,便可再见到跛脚仙。” 华云翔道:“不然呢?” 死神道:“不然跛脚仙会死。” 华云翔感到为难了。 在情在理,他都不能坐视跛脚仙被杀,但是要他不去七剑堡可以,要他放弃追究父亲被害之事,岂是做为人子所能答应之事?他感到左右为难,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不去七剑堡,至于要我不追究家父被杀害之事,则须有条件。” 死神道:“甚么条件?” 华云翔道:“让我见见那个女人。” 死神摇头道:“不行。” 华云翔道:“或者让我见见那个假扮家父之人。” 死神道:“这倒可以。” 华云翔道:“他在那里?” 死神道:“你先回家去,他会在适当的时候现身与你相见。” 华云翔道:“跛脚仙呢?” 死神道:“等你答应不追究父仇之后,他便可获得释放。” 华云翔道:“好吧,等见到那个冒牌货再说,现在我先接受你一项条件,不去七剑堡。” 死神道:“就这么办,本神去也!” 语罢,纵身掠起,快逾电闪般的投入树林中,瞬即不见踪影! 华云翔情知追赶不上,故站着未动,他呆呆的望着对方隐没的所在,心中反复思考着两个问题:“他为何怕我重入七剑堡?” “他如果怕我为父报仇,大可斩草除根把我杀了,何以不此之图,而要我自动放弃追究?” 一路南下。 半月之后,他来到了重庆府。 这是他在路上决定要做的一件事,他要在回家之前,先找“鬼斧神工阴怀仁”请教一番。 自与“死神”一席交谈之后,他已大略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推测“死神”口里说的“一个女人”可能是幕后主使杀害父亲及涂、丘、归三人的元凶,而后来假扮为“神州一剑涂啸天”,“武林豪客归扬铭”及父亲相继出现的三个“死神”,必是“那个女人”的部下,他们以死者的面目出现必是在进行某种阴谋,而要查出“那个女人”是谁及明了他们的阴谋,仍要由那些石雕人像着手,所以找“鬼斧神工阴怀仁”请教乃是正确的途径。进入重庆府,恰是正午时候,他先进入一家饭馆填饱了肚子,然后沿街而行,走到一座城隍庙前,见庙前的石狮龙柱雕刻的很精美,心想可能是出自“鬼斧神工阴怀仁”之手,于是折身走入庙内。 这座城隍庙规模不小,有前后两殿,他登上前殿,见殿中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庙祝,当即上前施礼道:“老丈请了。” 那庙祝起身还礼,,问道:“这位老弟有何指教?” 华云翔道:“小可想向你老人家打听一个人的住址。” 庙祝道:“谁?” 华云翔道:“鬼斧神工阴怀仁。” 庙祝道:“喔,是他么!” 华云翔道:“听说他是一位著名的雕刻大师。”庙祝道:“正是,正是,老弟要找他干么?” 华云翔道:“小可想请他雕刻两只石狮。” 庙祝道:“他年事已高,早已不替人雕刻了。” 华云翔道:“哦,是这样……” 庙祝道:“上个月,城中夫子庙的一座石碑坏了,他们要求他重新打造一座,他说甚么也不干。” 华云翔道:“老丈可知他住在那里?” 庙祝道:“知道,不过老弟去是没用的,他这个人脾气很怪,说不干就不干……”华云翔打岔道:“小可远道而来,总得去求求他看,否则不好交代。” 庙祝点点头道:“这话也是,老弟从那地方来的?” 华云翔道:“剑阁。” 庙祝道:“哦,剑阁到此八九百里之遥,贵地要建造甚么庙?” 华云翔道:“关帝庙。”庙祝道:“你们要不要一个庙祝?” 华云翔道:“建好之后,当然需要一位庙祝来看顾……” 庙祝堆出笑容道:“要是老弟可以做主的话老汉介绍一个庙祝给你们如何?”华云翔笑道:“好啊,是谁?” 庙祝指自己的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就是老汉本人!” 华云翔道:“老丈想换个地方?” 庙祝点头道:“正是,老汉在此干了二十多年的庙祝,已经生厌了,很想换个地方混混。” 华云翔道:“我们要的庙祝必须为人忠厚勤快,可不能偷油敛财。” 庙祝忙道:“这个当然,老汉当着城隍爷面前发誓,决不偷油敛财!” 华云翔道:“那么,小可回去时,再与几位长辈谈谈,要是有了结果,立刻抄信给你。” 庙祝大喜道:“是是,多谢老弟,多谢老弟!” 华云翔道:“那位阴怀仁家住何处?” 庙祝道:“他住在城外,巷弟由南城门出去,顺官道走个一二里路,那里有座山,他就一个人住在山脚下。” 华云翔道:“多谢指示。” 拱手一揖,转身便欲出庙。 庙祝道:“老弟请等一下。” 华云翔转回身子问道:“老丈有何指教?” 庙祝笑道:“老汉教你一个法子,阴怀仁嗜酒如命,你买一大酒瓮大曲去,见到他时,先不要提雕刻石狮之事,只说久闻他酒量如海,要跟他斗斗酒量,然后等他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提出雕刻之事,这样才有成功之望。” 华云翔听了心中暗笑,忖道:“这个庙祝不是好东西,怪不得他在此混不下去,想换个地方。” 当下微微一笑道:“很好,小可便照老丈之言行事,若能成功,一定有请!”出了城隍庙,他果然到酒坊买了一瓮大曲酒和一些卤味,即动身出城,顺着官道往南而来。 走了二一里路,果见到一座山,而山脚下确有几家住房,他上前一问,得知“鬼斧神工阴怀仁”的家在山腰上,乃循径而上,爬登半里许,只见近处山腰上有一栋屋宇,外面堆积着许多石块,还有一些雕刻过而损坏的石器,知是阴怀仁的家不错,便在门口住足,开声喊道:“有人在家么?” 屋中随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找谁啊?” 华云翔道:“小可求见阴老先生。” 屋中的老人道:“他不在家。” 华云翔一怔,暗忖道:“那庙祝说他单独一人住在此处,如今屋中人怎说他不在?嗯,是了,这答话之人必是阴怀仁本人,他因不再替人雕刻,故不愿接见陌生人。”想到这里,便又开口道:“阴老先生,小可久闻老先生酒量如海,特来讨教,请出一见如何?”屋中老人似感意外,过了半响才答道:“你说甚的?要跟老夫斗酒?” 华云翔道:“不错!” 屋中传出步声,旋见一个老人走出来了。 老人年约七旬,深目高颧,神态严肃,穿一袭宽袖青袍,脚登一双皂鞋,模样倒像一位老塾师。 他注目把华云翔打量一番,面露诧异之色道:“老弟台贵姓大名?咱们以前没见过吧?” 华云翔放下酒瓮,拱手道:“小可姓华,贱名云翔,冒昧造访,望老先生勿怪。”鬼斧神工阴怀仁狐疑道:“你要和老夫比酒量?” 华云翔含笑道:“不敢,那只是一句戏言罢了。” 鬼斧神工阴怀仁似已明白华云翔的“来意”,立刻挥挥手道:“回去,老夫久已不替人雕刻东西了!” 华云翔道:“老先生误会了,小可此来并非要求老先生雕刻东西。” 鬼斧神工讶然道:“不然,你找老夫干甚么?” 华云翔道:“有一件相求,老先生可肯让小可入屋坐坐?” 鬼斧神工沉思片刻,凝目问道:“当真不是要老夫雕刻东西?” 华云翔道:“绝对不是。” 鬼斧神工道:“那好,请进来吧!” 说着,侧身让开。 华云翔捧起酒坛走进屋里,把酒和一包卤味放上厅桌,笑道:“小意思,望老先生笑纳。” 鬼斧神工道:“请坐。” 华云翔道谢坐下。 鬼斧神工自己也坐下,问道:“老弟台何事相访,即请直言!” 华云翔道:“老先生听过‘大儒侠华玄圃’这个人没有?” 鬼斧神工点头道:“听过,老弟台是?” 华云翔道:“小可是他的儿子。” 鬼斧神工拱手道:“原来是华大侠的后人,老夫失敬了。” 华云翔道:“不敢当,小可此来,是要请教老先生一些事情,听说老先生雕刻人像举世无双……” 鬼斧神工道:“那里,雕轰小技,不足挂齿。” 华云翔道:“老先生可知当今天下还有谁擅长雕刻人像?” 鬼斧神工道:“多得很,数也数不清,老弟问这个干么?” 华云翔道:“小可希望认识几位有名的雕刻师父。” 鬼斧神工道:“较有名气的约有三个,一个是山西的刘老二,一个是滇池的卜福,一个是王屋山的王屋老人颜长荣。” 华云翔道:“他们都擅于雕刻人像?” 鬼斧神工道:“不错。” 华云翔道:“他们三位都在家中么?” 鬼斧神工道:“大概是吧。”—— 第三十章 巧认干娘 华云翔道:“老先生认识他们?” 鬼斧神工道:“都有过一面之缘。” 华云翔道:“他们会不会武功?” 鬼斧神工摇头道:“不会。” 华云翔道:“老先生知否有哪个女人懂得雕刻之术?” 鬼斧神工又摇头道:“没听说过。” 华云翔道:“老先生是雕刻一道的翘楚,不知能否从一件雕刻物上看出是出自何人之手?” 鬼斧神工道:“大概可以。” 华云翔道:“这好极了。” 鬼斧神工道:“老弟台到底要干甚么?” 华云翔道:“长江涪陵上游数十里处,有个地方叫鬼门关,老先生知道否?” 鬼斧神工点头道:“听过,但没去过。” 华云翔道:“那鬼门关上出现了四尊石雕人像,一尊是神州一剑涂啸天,一尊是玉箫书生丘清泉,一尊是武林豪客归扬铭,另一尊是家父……” 他说了半天,才把发生在鬼门关上的一切说完。 鬼斧神工听出了兴趣,追问道:“你不知道那杀人魔为何选择在每年的七月一日杀人?” 华云翔道:“不知道。” 鬼斧神工又问道:“那么,令尊及涂、丘、归四人到底是真还是假死?” 华云翔道:“当然是真死了。” 鬼斧神工道:“要查出杀人魔是谁,其实并不难。” 华云翔道:“是么?” 鬼斧神工道:“你只要等到今年的七月一日,偷偷登上鬼门关窥视,就可见到那杀人魔了。” 华云翔道:“这不好。” 鬼斧神工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第一、杀人魔今年不一定又会在鬼门关上杀人;第二、我们先查出他的来历,就可防止他继续杀人。” 鬼斧神工点点头道:“这倒不错,那么老弟台是要老夫去鬼门关看那四尊石雕人像?” 华云翔道:“是的,不知老先生可肯往驾?” 鬼斧神工沉吟道:“去是可以去,不过老夫不一定能看出来。” 华云翔道:“这个当然,小可并不敢要求老先生一定要看出来。” 鬼斧神工道:“何时动身?” 华云翔道;“要是老先生方便的话,马上动身如何?” 鬼斧神工道:“也罢,你去城里雇一辆马车来,老夫立刻同你前去。” 车行二日,已到鬼门关的山脚下。 山中已无车路可走,华云翔便付给车把式足够的车资,命他在山脚下等候,即与鬼斧神工徒步上山。 由西边翻登鬼门关比由东边容易得多,但老少俩也足足走了三个多时辰才到达鬼门顶上。 这时,暮色已临,山上笼罩著一片烟云,居高鸟瞰,远近景物朦胧,另有一种苍茫之美。 华云翔无心观赏风景,一直领着鬼斧神工来到石雕人像之前,指着四尊石雕人像道: “老先生请看,就是这四尊,第一尊是涂啸天之像,第二尊是丘清泉之像,第三尊是归扬铭之像,第四尊是家父之像。” 四尊石雕人像仍完好如初,并未被人破坏,但四周散布著许多垃圾废物,显然已有不少人来观赏过了。 鬼斧神工不像惊异地道:“怎么死状都不一样?” 华云翔道:“是的,涂啸天被挖掉心,丘清泉被乱箭穿心,归扬铭被挖去双目,家父被砍去首级。” 鬼斧神工趋近涂啸天的石像前,仔细的看了一遍,若有所得的点了点头,接着转去观看丘清泉的石像,也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很肯定的说道:“老夫看出来了!” 华云翔大喜,急问道:“是谁雕刻的?” 鬼斧神工道:“仇二娘!” 华云翔一愕道:“仇二娘何许人?” 鬼斧神工道:“一个老婆子,现在年纪恐怕有九十多岁了!” 华云翔道:“她是怎样一个人?” 鬼斧神工道:“说起来,她还是老夫的师姐,老夫的雕刻艺承巫山老人仇东海之手,她是仇东海的次女,当年老夫拜仇东海为师雕刻时,她已出嫁,据说是嫁给五刀庄的少庄主正式为妻……” 华云翔心头一动道:“哦,是五刀庄的少庄主广正武么?” 鬼斧神工道:“是的,当时的少庄主,应该是现在的老庄主了,不知广正武还在不在?” 华云翔道:“现在的五刀庄由五位亲兄弟共掌,他们是广寿、广福、广富、广宁、广德,年纪都已六十以上了。” 鬼斧神工道:“对,他们便是仇二娘生的儿子,老夫拜她父亲为师时,她已生了广寿和广福两个孩子,可是有一年!大约是老夫艺满离师的第六年吧,老夫接到家师仇东海病危的消息,赶到巫山时,家师已然病故,那次她也回家奔丧,她告诉老夫说已与广正武仳离了,老夫惊问何故,她支吾不答,那以后老夫就没再见到她,算来已有六十多年之久了。” 华云翔问道:“她的雕刻功夫便是跟她父亲学的?” 鬼斧神工点头这:“是的,家师的雕刻技艺只传给她和老夫两人,所以老夫一看就看出来。” 华云翔道:“她会武功么?” 鬼斧神工道:“这个老夫不清楚,不过她既嫁给广正武,可能跟丈夫练了一些。” 华云翔皱眉道:“奇怪……” 鬼斧神工注目道:“老弟台有何疑问?” 华云翔道:“第一,她年已九十多岁,似不至于与家父等人结仇;第二,她若是跟广正武练了武功,身手绝不会高到那里去,而据小可猜测,杀人魔的武功一定非常高强。” 鬼斧神工道:“不错,所以她绝不是杀人魔,她只是受雇雕刻人像,下手杀人的是另外一人。” 华云翔点点头。 鬼斧神工道:“老弟台去过五刀庄没有?” 华云翔道:“没有,但涂啸天的女儿涂香香去过,据说涂啸天离家之前,曾告诉她要去五刀庄了结一段纠纷,结果一去不返,涂姑娘认为其父必为五刀庄的人所害,便去五刀庄质问,但五刀庄的人否认涂啸天去过,双方大打出手,后来跛脚仙老前辈现身劝解,才平息一场恶斗。” 鬼斧神工面呈严肃道:“这样说来,令尊等人的被害竟与五刀庄有关不成?” 华云翔道:“假如老先生肯定这四尊石雕人像是出自仇二娘之手,那么家父等人的被害就多少与五刀庄有关了,至少五刀庄的五位庄主一定知道杀人魔是谁!” 鬼斧神工道:“嗯,老弟台不妨去五刀庄问一问?仇二娘虽说已与广正武仳离,但她的五个儿子一定知道她的下落,说不定她早已回到五刀庄居住了。” 华云翔道:“好,小可就去五刀庄查问一下。” 鬼斧神工道:“五刀庄在济南府,距此有数千里之遥,老弟台要去的话,须得赶快动身,因为今年的七月一日转眼就到,要想防止杀人魔杀人,就得赶快查明白。” 华云翔点头道:“老先生言之极是。” 鬼斧神工道:“老夫已年迈体衰,不然就眼老弟台走一趟,我们已六十多年没见面,老夫还真想念她呢。” 华云翔沉默不语。 鬼斧神工似知他心里在想着甚么,便道:“老夫敢说她绝非杀人魔,老弟台见到她时,尚望手下留情。” 华云翔道:“只要证明她与杀人魔无关,小可当然不会为难她,老先生放心好了。” 鬼斧神工轻吁一声道:“若非见到这四尊石雕人像,老夫真不敢相信她尚在人间,九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有力气雕刻石像,可真不简单。” 华云翔道:“她有没有传授徒弟?” 鬼斧神工摇头道:“她即使曾把雕刻技艺传与别人,老夫也敢保证这四尊石像是她亲手雕刻的,因为这四尊石像雕刻的手法十分老练,非有几十年的火候不克臻此。” 语至此,轻咳一声,又道:“好了,天已快黑,老夫该下山回去了。” 华云翔道:“小可送老先生下山便是。” 鬼斧神工举手一指长江下游道:“老弟台家在那下面么?” 华云翔道:“是的,距此约有五六十里路。” 鬼斧神工道:“既如此,老夫一人下山便可,老弟台不必送了。” 华云翔道:“不,小可有责任保护老先生的安全,不能不送。” 鬼斧神工道:“老夫年青时也经常单独一人在深山之中行走,这段山路虽然难走,可还难不倒老夫,老弟台放心回去就是了。” 华云翔笑道:“小可不是怕老先生走不动,而是怕有人会对老先生不利!” 鬼斧神工一怔道:“老夫与人无争,有谁会对老夫不利呢?” 华云翔道:“杀人魔。” 鬼斧神工吓了一跳道:“啊,他还在这山上?” 华云翔道:“有此可能。” 鬼斧神工惴惴然道:“老夫与他无冤无仇,他总不会胡乱杀人吧?” 华云翔道:“老先生已指出雕刻这四尊石像之人,等于已泄漏了他的秘密,所以他可能会对老先生不利?” 鬼斧神工心慌道:“这怎么办?” 华云翔道:“不妨,由小可护送老先生下山,便不会有危险。” 鬼斧神工省悟了利害关系,似感后悔,摆头四望一眼,低声道:“老弟台将来见到仇二娘时,可不能说是老夫告诉你的啊!” 华云翔点头道:“这个当然。” 鬼斧神工搓搓手,道:“那么,咱们下山去吧。” 华云翔于是领他循原路下山,走到午夜时分,才到山脚下,马车仍在山脚下等侯。 当下扶他上车,再三道谢,目送马车远去之后,即返身再度上山…… 连夜越过鬼门开,拂晓时分,到达江边“中年妇人”的家门口。想起上次在她家中过夜时,听到的那种“叮叮”之声,觉得有进入一问的必要,乃上前敲门。 敲了半天的门,才听到中年妇人在屋内发声道:“是谁呀?” 华云翔答道:“大嫂请开门,我是华云翔。” 中年妇人哦了一声,出来开门,脸现惊讶道:“你又去鬼门关了?” 华云翔跨了进去,道:“是的,小可才从鬼门关下山,又来打扰大嫂,真对不起。” 中年妇人道:“不要客气,关于令尊被害之事,可曾查出一些眉目来?” 华云翔道:“还没有。” 中年妇人道:“那么,你又去鬼门关干甚么?” 华云翔道:“没甚么,只希望能凑巧碰上那个杀人魔……” 中年妇人道:“最近常有人去鬼门关观看那些石雕人像,你知道吧?” 华云翔道:“知道。” 中年妇人道:“曾有几个人还到我这里来问东问西,我都不敢说甚么。” 华云翔道:“上次与小可来的那位跛脚仙老前辈,他有没有再来过?” 中年妇人道:“没有,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么?” 华云翔道:“那天他与小可回到家里时,发现有人留下一柬,声称‘欲救丘惠珠,请来金佛山’,他老人家断定是杀人魔所留,便动身赶去,结果一去不返……” 当下,将经过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中年妇人吃惊道:“现在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经被害了?” 华云翔摇摇头道:“不知道。” 中年妇人道:“你怎不去找他?” 华云翔道:“小可已请几个人去了,情形如何,也许等下回家就可知道。” 中午妇人道:“你坐一坐,待我去煮些东西给你充饥,吃了东西再走不迟。” 说毕,转入厨房去了。 华云翔未加推辞,一夜奔波,已使他又累又饿,的确需要吃些东西,另一方面,他觉得每次来到这里时,总会享受到一种“家庭”的温暖,他很想多享受这种“家庭”温暖。 而他也看出,中年妇人显然很欢迎自己的到来,她似乎以款待自己来填补她自己的一种空虚失去儿子的空虚。 这使他感慨万千,他想自己一直希望有一位母亲,而另一个有母亲的青年却弃家如敝屣,远离了他慈祥的母亲…… □□□□□□中年妇人端出了一锅稀饭和几个包子,还有几样小菜,笑着道:“这些包子是我昨天做的,你尝尝看。” 华云翔不客气,坐下便吃,一面吃一面问道:“大嫂,你儿子都没回来么?” 中年妇人幽幽一叹道:“没有……” 华云翔道:“他在那地方谋生?” 中年妇人摇首道:“不知道。” 华云翔道:“他应该回来看你才对。” 中年妇人道:“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华云翔道:“大嫂单独住在这里实在不大好,何不投靠亲戚去?” 中年妇人道:“不,我喜欢住在这里。” 华云翔道:“此地距城市很远,大嫂的每日所需是怎么弄来的?” 中年妇人道:“我每月出去一趟,把需要的食物买回来。” 华云翔道:“那很辛苦啊。” 中年妇人微笑道:“不会。” 华云翔道:“令郎是否经常寄钱回来?” 中年妇人道:“每三个月寄一次,寄到他城里一位父执的家里,由我亲自去取。” 华云翔道:“那么,那位父执应知令郎在何处谋生吧?” 中年妇人道:“他每次寄钱的地点都不同,所以他那位父执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谋生。” 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只要他在外面过的不错,我就放心了,我对他已无所要求……” 华云翔道:“大嫂愿不愿再有一个儿子?” 中年妇人怔了怔道:“再有一个儿子?” 华云翔笑道:“我是说义子。” 中年妇人苦笑道:“唉,谁肯认我这个苦命女人做干娘呢!” 华云翔道:“有的,大嫂年纪大我一倍,生得过我,要是大嫂不嫌弃,我就认你做干娘。” 中年妇人脸上现出喜出望外之色,道:“你……你是说真的?” 华云翔道:“真的!” 中年妇人目中涌现兴奋的泪光,颤声道:“我……我恐怕不配吧?” 华云翔道:“配得很。” 说着,离桌向她跪倒,叩头拜了几拜。 中年妇人喜极而泣,连忙扶他起来,道:“好了,好了,我真高兴,我……我应该给个见面礼,你等一等!” 语毕,转身急行入房。 华云翔忙道:“不必了,我认您做干娘,可不是想得礼物。” 中年妇人在房中答道:“不,这个礼一定要送。” 只听她在房中翻了一阵箱子,旋见她手托一件用绢布包着的东西走出来,含笑道:“干娘很穷,没有甚么贵重的东西送你……” 华云翔笑道:“干娘若要给我贵重的东西,我也不会接受。” 中年妇人展开绢布,取出一块精美绝伦的玉佩,递给他笑道:“干娘拿得出的就只这块玉佩,你戴上吧。” 华云翔心知接受比不接受更能使她高兴,当下双手接过,恭敬的道:“谢干娘厚赐。” 中年妇人笑道:“不要客气。” 华云翔望着玉佩道:“这块玉佩很漂亮!” 中年妇人道:“它有一个好处,严寒冬天,你把它拿在火上烘一烘,它可以保温一个时辰之久,拿在手里十分舒服。” 华云翔很高兴的把玉佩戴上,接着笑道:“干娘,我好像还不会请教您的姓名吧?” 中年妇人笑道:“我娘家姓勾,夫家姓寇、名叫锦姬。” 华云翔又问道:“令郎大名是?” 寇氏道:“名叫世崇。” 华云翔道:“希望有一天,我能替干娘把他找回来。” 寇氏笑笑道:“你还没吃饱,再吃一些吧。” 华云翔愉快地重新坐下,继续吃起来。 寇氏在旁边坐下,问道:“你打算如何去寻找杀人魔?”—— 第三十一章 叫化获释 华云翔道:“鬼斧神工阴怀仁很肯定的指出那四尊石雕人像是出自仇二娘之手,所以我想走一趟济南府,拜访五刀庄问一问。” 寇氏道:“济南府距此很远吧?” 华云翔道:“是的,有数千里之遥。” 寇氏道:“路上可要小心啊。” 华云翔道:“我会的。” 寇氏道:“我还有一事要劝你,常言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若能和解,还是和解的好。”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寇氏道:“以前,我听听过一个故事,有个人被另一个人杀了,他的儿子便去找那个人报仇,把那个人杀了,可是那个人的儿子也要为父报仇,结果双方杀个没完,冤仇一代一代结下去,这实在太-了,你说是不是呢?” 华云翔点头道:“是,不过我总得把家父被杀害的原因查明白,要是家父有取死之罪,我当然没话说,否则我仍要为父报仇!” 他感到已经吃饱,便放下筷子道:“干娘,我要问您一件事。” 寇氏道:“甚么事?” 华云翔道:“上次我在这里过夜时,曾听到那种‘叮叮’之声,后来干娘有没有听到那种声音?” 寇氏摇首道:“没有,我听你说了后,第二天夜里特地起来听,可是并未听有那种声音。” 话声微顿,接着反问道:“你认为那是甚么声音?” 华云翔道:“我原以为有人在附近打造墓碑,后来到了鬼门关上,便有另一种想法,我想那可能是杀人魔在雕刻第五尊人像所发出来的声音。” 寇氏吃惊道:“不可能吧?杀人魔若在附近雕刻人像,你们应该找得出来才是啊。” 华云翔道:“也许他躲在一处很隐蔽的地方。” 寇氏道:“这附近并无隐蔽的地方呀。” 华云翔道:“干娘今后半夜醒来时,不妨注意听一听,我的猜测并非毫无根据,那些石雕人像都有两三百斤之重,杀人魔要从远地运来极不方便,所以我猜他可能就地取材,躲在鬼门关附近雕刻,然后运上鬼门关。” 寇氏点点头道:“好的,今后我注意听一听就是了,你甚么时候动身去五刀庄?” 华云翔道:“等下我先回家看一看,如无别事,明日就走。” 寇氏道:“甚么时候再来看我?” 华云翔道:“有空就来。” 他打开包袱,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她,说道:“干娘,这个您收下。” 寇氏推辞道:“不,你上次给我的十两银子,我还没花完,你自己留着用吧。” 华云翔道:“这是我对干娘一点孝敬之意,干娘若是不收,我心里不安。” 寇氏只得收下,道:“那么,我替你留着,以后你需要的话,可以来拿。” 母子俩又谈了一会,华云翔才拜别她离开草屋,拔步朝歇神滩赶来。 响午时分,赶抵家门,进入一看,只见家中一切如故,没有被人动过,看情形在他被带去七剑堡的这段日子里,没有一人到过此处。 他转入自己房中,扔下包袱,把床榻打扫一番,即上床躺下,暗忖道:“归志彪与丘惠珠自去金佛山寻找跛脚仙迄今,已有一个月之久,不知他们有没有找到跛脚仙的下落?如果有不,那个冒充神州一剑涂啸天的死神,一定把跛脚仙囚禁在别处,他们不大可能找得到,看样子他们必是赶去七剑堡,和我错过了……” 想着想着,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人推醒,睁目一看,赫然发现父亲站立床前五尺外的地方,不禁大为震惊,撑起上身大叫道:“爹,当真是您么?” 不,他没有撑起身子,也没有把冲到喉咙的话喊出口,他想-起身子时,却没有成功,他突然发觉自己不能言语和活动了。 这使他以为是在梦中,但是定睛细视之下,却觉一点都不假,站在床前的那人,的的确确是父亲 冒充“神州一剑涂啸天”的死神并未食言,他果然通知“大儒侠华玄圃”来与他相见了! 大儒侠华玄圃身穿一袭黑衣,面色较“生前”苍白了一些,此刻静静的立在床前,浑身毫无生气,的确像个“死神”! 华云翔的意志在拼命挣扎着,想坐起来,想开口说话,可是办不到,他感到舌头僵硬,感到全身无力,只有神智还在清醒的状态中,他把全副精神集中在两颗眼睛上,用力的瞪望着父亲,心中大叫道:“你!你当真是我爹么?” 真的,站在床前的大儒侠华玄圃,在他限中看来并无一点破绽,可是他竟不敢断定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他一万个不相信父亲还活着。 他又在心中大叫道:“说话呀!您当真是我爹么?您为甚么没死?” 大儒侠华玄圃开口说话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云翔,为父本来不想再和你相见,可是今天已不得不来……” 华云翔一听他的声调的确酷像父亲,一颗心颤栗起来了。 大儒侠华玄圃接着道:“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为父的生死之谜,是不是?现在为父可以告诉你,为父确实已经‘死了’,有某种原因使得为父须‘死去’”。 华云翔心中叫喊道:“为甚么?您分明没死,怎么说已死了呢?” 大儒侠华玄圃似已明白他心中想知道的事,缓缓又道:“你不要追究为父为何‘死’后又能出现,也不要追究为父被杀的原因,如果你还是我的儿子,就听我的话,不要再追究下去!” 华云翔心中叫道:“不!不!你不是我爹!你是冒充的!” 大儒侠华玄圃轻轻叹了口气,道:“也许你对为父这番话不满意,那么为父透露一点也好,为父之‘死’,乃是罪有应得,所以你若是追究下去,对你和对为父都无好处,现在你满意了么?” 华云翔心中叫道:“不!我不满意你的解释!你不是我爹!你一定是冒充的!” 大儒侠华玄圃道:“那天在大剑山上,涂大侠对你说的话仍然有效,假如你答应放弃追究为父被杀之事,跛脚仙即可获得释放,你答应么?” 华云翔心中叫道:“不!不!不!” 大儒侠华玄圃似已由他表情上看出他不愿接受,面容一沉道:“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我现在是死神,已不是你父亲,所以你不要希望我会对你徇情袒护!” 华云翔悲伤万分,心中大叫道:“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不懂你的意思!” 大儒侠华玄圃冷冷道:“我再说一次,如果你愿放弃追究,我可以送你一大笔金钱让你去营生,并立即释放跛脚仙,否则我将先杀死跛脚仙,然后你和涂香香、丘惠珠、归志彪也将一个个没命!” 华云翔闭上限睛,泪水却从眼角溢出,他已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了。 现在最使他感到痛苦苦的是无法断定眼前这个“大儒侠华玄圃”是不是父亲本人,假如是的话,他倒可在“孝顺”的大前提下接受要挟,但怕的就是眼前之人是个冒牌货?假如他是个冒牌货,他便是杀父仇人之一,自己怎么可以放弃为父报仇呢? 所以,他不知接受奸还是拒绝好,只好闭目作无言的抗议了。 大儒侠华玄圃又开口道:“现在你快作决定,如愿接受,可眨动眼皮。” 华云翔闭目不理。 大儒侠华玄圃怒声道:“你不答应?” 华云翔仍不作表示。 大儒侠华玄圃冷冷一笑道:“哼,你是要看着跛脚仙被我们杀死么?” 华云翔双目陡睁,心中吼叫道:“你杀死我好了!假如你真是我的父亲,你尽可杀死我!” 大儒侠华玄圃看不出他心里的意思,注目问道:“你答应了?” 华云翔心中直叫道:“不!我不接受你的条件!你可以杀死我,但没有杀害跛脚仙的理由!” 大儒侠华玄圃忽然微微一笑道:“很好,你既然答应了,明日此时,我们会把一个活的跛脚仙带到这里,现在我先付你一笔金钱。” 说着,掏出一张银票,放在身边的桌上,道:“这是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足够你去从商为生。” 华云翔心中厉吼道:“我没有答应,我没有答应!” 大儒侠华玄圃含笑道:“我要走了,最后警告你一声,如果你阳奉阴违,我们仍然可以轻易的处死跛脚仙和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大袖一拂,转身出房而去。 □□□□□□次日响午,一艘渔船靠上江边,从船上走下一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 这老叫化正是跛脚仙,他好像大病初愈之人,走上江岸后,双脚微微发抖,看样子全身虚弱无力,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撑船的是个老渔夫,他日送跛脚仙上岸后,大声问道:“老兄,是这里没错吧?” 跛脚仙无力的摆摆手,道:“没错,你可以走了。” 老渔夫于是把船撑离岸边,掉头向江上驶去。 跛脚仙拄杖缓缓而行,费了好大的劲才走到茅屋门上,开声喊道:“华云翔,你在么?” 华云翔正在厨房烧饭,闻声疾步而出,一见是跛脚仙,大喜道:“啊,您老果然回来了!” 跛脚仙身形摇摇欲堕,道:“你扶老叫化一把,老叫化走不动啦!” 华云翔见他变得老态龙钟,浑身无劲,心中十分惊奇,连忙上前搀扶他,惊问道:“你老怎么了?” 跛脚仙道:“没事,咱们进去再说吧。” 华云翔便把他扶入屋内,问道:“你老是不是病了?” 跛脚仙瘫痪似的坐在椅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你甚么都不要问,先去弄些吃的给老叫化充饥,老叫化再不吃些东西,就要变成饿鬼了!” 华云翔应了一声,急入厨房把刚刚烧好的一锅饭端出,接着又端出一盘红烧鲜鱼和一大碗菜汤,很快的盛一碗递到他手上,道:“你老快吃吧!” 跛脚仙似已几天没吃东西,一碗饭到手,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华云翔为他挟菜送汤,一面问道:“是他们送你老回来的么?” 跛脚仙不答,一口气吃了碗饭,并把一碗菜汤喝光,才长长透了一口大气道:“痛快痛快,现在老叫化死不了啦!” 华云翔闷道:“他们不给你老东西吃?” 跛脚仙道:“正是,他妈的那些兔崽子,他们每三天才给老叫化一个窝窝头,简直把老叫化饿惨了。” 华云翔道:“他们是谁?” 跛脚仙道:“几个老叫化不认识的兔崽子!不过老叫化已经把他们的面貌记清楚了,若有一天给老叫化抓住,老叫化也要饿他一个一佛出世二佛涅-!” 华云翔道:“您老没见到神州一剑涂啸天和‘家父’么?” 跛脚仙一呆道:“你说见到谁?” 华云翔道:“已‘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和家父!” 陂脚仙愕然道:“你是说你见到了他们?”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跛脚仙大为惊奇道:“他们没死?” 华云翔道:“他们自称已死了。” 跛脚仙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云翔道:“事情须从你老前往金佛山说起,你老离开此地的第三天,来了一个‘小豪客归志彪’,我们相谈之下,决定等你老回来再定行止,但等到第五天,不见你老回来,却来了‘千金女侠丘惠珠’……” 当下,把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跛脚仙好像在听神怪故事,面上不时露出惊异之色,但未插口发问,静静的听完之后,才开口道:“这么说来,令尊及涂、丘、归四人都没死了?” 华云翔道:“晚辈现在也弄不清楚他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跛脚仙道:“你连自己父亲都分辨不山真伪?” 华云翔道:“他看来是家父不错,可是去年晚辈捞到的那具尸体,从其骨格上看,也确是家父不错,所以晚辈也搞糊涂了。” 跛脚仙道:“你后来怎么能够活动?” 华云翔道:“晚辈躺到天黑时,全身恢复正常,大概他使用某种点穴手法,使晚辈在经过一段时候便能自动解开。” 跛脚仙道:“你仔细想一想,说不定你只是做了一场梦,并非真有其事。” 华云翔苦笑道;“那的确很像一场噩梦,但绝对不是梦,因为有这张银票为证!” 他陶出银票,递给跛脚仙,道:“这是重庆府金满钱庄的票子。” 跛脚仙看过银票之后,不禁冷笑道:“这样看来,他是令尊不错了,否则绝不肯赠给你一万两银子!” 华云翔抿抿嘴唇道:“他若是我父亲,怎么会这样对待我?不!他绝不是我父亲!” 跛脚仙:“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华云翔道:“不论甚么苦衷,他都不该做出这种事情!” 跛脚仙道:“他只是不要你去追究他‘被杀’之事,也就是不要你涉足是非。” 华云翔道:“我看他绝不是找父亲,他冒充我父亲逼我放弃追究,是怕我报仇!” 跛脚仙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拒绝他提出的条件?” 华云翔道:“晚辈没答应他,也没拒绝他,晚辈还没作任何表示时,他就自以为晚辈已经答应了,留下银票掉头就走。” 轻声一叹,又道:“不过这样也好,无论如何,你老总算脱险回来了。” 说毕,把银票撕碎,扔到地上去。 跛脚仙微微一笑道:“你决定不理他?” 华云翔坚决地道:“是的,晚辈没答应他,也不去领取他的银子,没有服从他的必要!” 跛脚仙道:“如果他真是令尊,你这样违背他不觉太不应该?” 华云翔道:“等晚辈查明它的真假之后,再作决定,如果他真是家父,我只好听他的……” 跛脚仙叹道:“这件事情越来越离奇古怪,照说他们四人若是伪死,应不会再在人前出现才对,可是他们却相继出现了,而且自称为死神,他们这种行径究竟有何意思呢?” 华云翔道:“你老到达金佛山后,发生了甚么事情?” 跛脚仙道:“说来话长,那天老叫化一到金佛山仙迹岩时,就见到一张字柬,那上面开出了条件,说老叫化若要救丘惠珠之命,须以老叫化之命作交换,否则便要立刻下手处死丘惠珠,文中还提示老叫化跳上一座岩石向南张望即可见到丘惠珠,老叫化依照指示跳上岩石一望,果然见到丘惠珠被一人挟持于对面数十丈外的一座山洞前,看样子老叫化若不屈服,那人便要对丘惠珠下毒手了,老叫化无计可施,只好表示接受他们的条件,但要他们先释放丘惠珠,他们倒也爽快,立刻就将丘惠珠放开,就在那时,几个彪形大汉出现了,老叫化不愿食言反悔,乃俯首就擒,他们在老叫化手上加了一副精钢打造的手铐,带老叫化上一辆马车,走了两天,到达一处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古堡,下车之前,他们先用黑布蒙住老叫化的眼睛,然后把老叫化拖入一间地下水牢,将老叫化囚禁在水牢中,从那以后,除了每隔三天送一个窝窝头给老叫化充饥之外,始终不见首领人物下来见面,也没有杀死老叫化之意,日子就那样一天过一天,直到三天前,那几个兔崽子才又一齐走下水牢,又将老叫化的眼睛蒙起来,带老叫化走出水牢,坐上马车,走了三天,一个时辰前,马车忽然停住不进,老叫化等了半天听不到人声,把眼上的黑布拉下一看,才发现马车停在歇神滩的北岸上,而那几个兔崽子都不见了,老叫化才明白自己已获释放,在江边等了一会,见到一艘渔船,便请渔人渡老叫化过江,这便是全盘经过。” 华云翔道:“你老为晚辈等人之事险遭不测,真使晚辈心中不安。” 跛脚仙笑道:“这也没甚么,老叫化已是行将就木之人?用我的这一条老命救一个年青人的命是应该的。” 华云翔道:“现在晚辈要要求你老一件事,希望你老不要拒绝。” 跛脚仙道:“你说吧,只要对上老叫化的胃口,老叫化绝无拒绝之理。” 华云翔道:“晚辈要求你老退出是非圈,不要再管这件事。” 跛脚仙道:“你怕老叫化被他们杀害?” 华云翔道:“是的,万一你老遭遇不幸,晚辈将负疚一辈子。” 跛脚仙摇头道:“不,这件事老叫化管定了!” 华云翔道:“可是……” 跛脚仙一摆手道:“你别说了,方才老叫化已说过,老叫化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在这个时候能干些摘奸发伏之事,纵然因此而死,死亦无憾。” 华云翔道:“那个冒充家父的死神临走时曾警告晚辈,说晚辈若继续追究下去,将杀死你老作处戒,所以” 跛脚仙再打岔道:“不要为老叫化担心,老实说老叫化纵横湖海已有一甲子,还没碰到过能凭真功夫击败老叫化之人哩!” 华云翔道:“你老一定要协助晚辈追查的话,还请时刻小心提防为是。” 跛脚仙点头道:“当然。” 华云翔道:“晚辈打算即刻赴济南五刀庄一趟,你老以为如何?”—— 第三十二章 千叮万嘱 跛脚仙道:“好,老叫化陪你去。” 华云翔道:“不,五刀庄由晚辈一人去即可,晚辈希望你老能暂时留下来,因为涂香香、丘惠珠及归志彪可能随时会到,要有一人留在此与他们连络才行。” 跛脚仙想了想,点头道:“也罢,老叫化就暂时留此等侯他们的到来,不过你去这五刀庄时,可要谨慎从事,据老叫化所知,广寿他们五兄弟为人颇正直,在未获确凿证据之前,最好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 华云翔道:“是的,晚辈不会-撞,您老放心好了。” 跛脚仙道:“你家中还有吃的么?” 华云翔道:“有,足够你老半月之需。” 跛脚仙道:“那好,你准备一下,动身去吧!” □□□□□□华云翔在入暮之前动身离家,取道东行。 这天已晚,到了涪陵县城,便在一家客栈投宿,打算好好睡一夜,明日再加紧赶路。 他在客栈中吃了一碗麦粥,即解衣上床就寝,由于连日奔波,身心疲累,不久就睡着了。 约三更时分,他突然被一下轻响惊醒,坐起撩开床帐一看,只见房窗已被人推开,赫然有个人站在窗外,心中一惊,疾忙抓起放在枕头下的阴阳双判,喝问道:“谁?” “别紧张,是我!”那人冷静的答着。 华云翔定睛一望,才看清对方竟是那天救他离开七剑堡的“死神”,也即是已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不禁心头一震,脱口道:“又是你!” 死神道:“不错,是我!” 华云翔一跳下床,摆出攻击姿态,间道:“你又来干甚么?” 死神道:“要跟你谈几句话。” 华云翔道:“你究竟是真的涂啸天还是假的涂啸天?” 死神道:“我是死神。” 华云翔冷笑道:“我可不信人死了能够显灵,请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死神道:“你见到你那已死的父亲了吧?” 华云翔道:“不错,是见到了。” 死神道:“那么,你为何不听话?” 华云翔道:“我不懂你在说甚么!” 死神道:“本神是说,你已答应放弃追究,而且我们银子给你了,人也放了,可是你却未履行诺言。” 华云翔道:“你怎知我未履行诺言?” 死神道:“不然,你欲去何处?” 华云翔道:“去经商谋生啊!” 他说了这话后,感到脸上发热,因为他不惯说谎,但他觉得非说谎不可,因为他怕连累了跛脚仙。 死神冷冷一笑道:“是么?” 华云翔道:“是!” 死神道:“到那里谋生?” 华云翔道:“还没决定。” 死神道:“既未决定,离家何为?” 华云翔道:“四处走走看啊,要经商总得出来看一看,看那一种生意好做。” 死神道:“这话说的有理……” 华云翔道:“难道不是?” 死神道:“但你没去重庆府的金满钱庄领取一万两银子,这又作何解释?” 华云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背着一万两银子到处走?” 死神道:“唔……” 华云翔道:“我总觉得等到决定做哪一种生意之后,才去提取银子,对不对?” 死神道:“这样看来,本神是误会了你了。” 华云翔道:“你的话我可以不听,但家父的话我却不能不听。” 死神面有释然之色,微微点头道:“很好,不过本神警告你,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你口是心非,你将后侮莫及。” 华云翔不语。 死神道:“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谈谈,你知道本神生前有个女儿叫涂香香……” 华云翔道:“怎么样?” 死神道:“你知道她在何处么?” 华云翔道:“不知道。” 死神道:“你们总有一天会碰头,见到她时,请代本神劝劝她,叫她立刻回家去。” 华云翔摇头道:“抱歉,这个我不管!” 死神道:“你若能劝劝她放弃追究本神生前被杀之事,本神暗中为你们撮合。” 华云翔道:“多谢好意,小可配不上。” 死神不悦道:“你何以如此敌视本神?若非本神搭救,你小子早已完蛋了!” 华云翔道:“你说反了,你如不救我,此刻我与七剑堡的误会已告冰释,现在他们对我的误会却已加深了。” 语声一顿之后,继道:“这大概就是你救我的目的!” 死神怒道:“胡说!” 华云翔道:“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如果没有,就请离去,勿打扰我的睡眠。” 死神冷冷道:“好,希望我们不要再相见,因为再见面之时,就是你绝命之日!” 语毕,身子往下一沉,倏然消失不见! 华云翔靠上窗口,探头四望,但见夜空如洗,四周寂静,而对方已不知去向,当下轻轻透了口气,关上窗户,重新上床。 这次与死神的见面谈话,倒使他安心不少,因为他自觉已瞒过了对方,今后的追查行动只要不被对方发现,便不致连累跛脚仙受害。 但要如何行动才能不致被对方发现自己在继续追查呢? 他想了半天,心中有了主意,于是翻身下床,穿上靴鞋,背起包袱,留下一些碎银放在桌上,轻轻拉开窗户,一跃而出,利用黑暗掩护身形,蛇行来到客栈后院的墙下,四望无人盯梢,乃翻过墙头,离开客栈,连夜出城…… 死神能够找到他投宿的地方,即表示死神一路在跟踪他,所以他想摆脱死神的跟踪! 一路躲躲闪闪的出了涪陵县城,避开官道,拣荒地走了半夜,破晓之时,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山区,他感到有些累,便在山脚树林中坐下歇息。 那知刚刚坐下,一眼瞥见来路上出现一条人影,正朝山脚奔来,心中一惊,立即纵身跳上一株大树,躲在树叶浓密的枝桠上。 转瞬间,来人已奔到山脚下,只见来人生得豹头环眼,相貌狰狞,身穿一袭衲裰,足登多耳麻鞋,手握一柄月牙铲,原来竟是金头陀! 华云翔不识此“陀”即是金头陀,只觉此人生相凶悍,必非善类,且怀疑可能是跟踪自己而来的,故屏息静气不敢稍动。 金头陀很机警,奔到林前,不敢立刻窜入,先蹲下身子运目窥望一阵,不见华云翔在林中,才起身举步而入。 他边走边搜望,走到树林中间,忽然以“一鹤冲天”之式飞登一株大街的树梢,举目远眺了片刻,才飘落树下,口中轻声咀骂道:“他奶奶的熊,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这下回去要如何向他交代……” 华云翔一听之下,就知他在追踪自己不错,心中暗忖道:“这个头陀必是死神的部属,只不知他的身手如何?” 他心里有个想法,很想下去擒住对方,逼对方说出一切,但是又怕对方武功高强,擒人不成反被人擒。 故思之再三,觉得以不动手为宜。 只见金头陀骂了几句之后,双足一顿,身形破空飞起,势如鹰隼,疾速向山中掠去。 敢情他以为华云翔已遁入山中,故决定追下去。 华云翔目送他的身形消失于远方山中之后,才飘身落地,耸耸肩道:“现在才算真正摆脱对方了。” 他不敢再往东走,当即拔步飞奔出来,朝南方野地疾进,一口气奔出十几里地,估计已不致与对方碰头,才又转向东行。 走了三天,平安无事。 这日来到鄂西威丰,感到肚子饿了,正想进入一家酒楼打尖,忽听酒楼上响起了一片乓乒哗啦的声,似是有人发生冲突,在楼上干上了。 华云翔方自一怔间,只见有一个人由窗上直飞而出,看其飞出的姿式,就知是被人摔出来的,心中微微一惊,连忙赶上一步,张开双臂将那人接住。 街上行人一看这一幕情景,不禁纷纷喝-起来。 原来大家都看得很清楚,那人被摔出楼窗时,身子成“仰躺”,若非华云翔及时将他接住,非摔死不可,而华云翔能够将一个由楼上摔下的人接住,这份力气,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已十分了不起了。 但是,等到大家看清被救的那人的面貌时,大家的脸上表情都变了样,竟无一人对他的死里逃生表示庆幸,反而露出一种“可惜没摔死”的神情,纷纷走开了。 这个遇救的人面貌长得并不难看,年纪也只二十几岁,一身装束更是华贵,看样子是个公子哥儿。 华云翔把他放下,问道:“有没有受伤?” 青年已吓得面色煞白,口吃着道:“还……还好没有,他妈的,瞧不出那样一个撒娇嫩嫩的雏儿竟是这般厉害,待本公子找人来对付她!” 说罢,也不向华云翔道谢一声,抱头鼠窜而去。 华云翔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心中颇后悔不该救他,暗忖道:“这样一个好色之徒应该让他摔死才对,但不知楼上那姑娘是谁,待我上去瞧瞧。” 思绪方过,正要转身入楼,一个堂倌已迎了上来,打躬做揖的笑道:“这位公子,楼上那位姑娘请您上去一下,说……说要向您讨教讨教哩!” 华云翔这才感到不妙,心知已惹了麻烦,本想不上去,又觉自己是个五尺须眉,岂可逃避一个姑娘的挑战,于是硬着头皮道:“我正要上去!” 堂倌侧身让路,连连拱手笑道:“是是,您请!您请!” 华云翔举步直入,登上二楼,星目如电一扫,只见楼上居中一个座头上独坐着一个窈窕少女,正背对楼梯从容进食,看体态轻盈,背插宝剑,分明是个女侠。情知刚才把人摔出去的就是她,当下走到她身后站住,开声道:“这位姑娘,在下已经上来了,请问有何指教?” 那姑娘头也不一下,冷冷说道:“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华云翔不亢不卑的答道:“这不是多管闲事,在下正由楼下经过,忽见一人由楼上摔下,在那种情形之下,任何人都会出手抢救。” 那姑娘道:“你知道他干了甚么事情么?” 华云翔道:“不知道。” 那姑娘道:“他调戏我。” 华云翔道:“原来如此,那的确该打。” 那姑娘道:“你身手不劣,贵姓大名?” 华云翔道:“小姓华,贱名云翔。” 那姑娘娇躯一震,倏然转身脆笑道:“华云翔,原来是你呀!” 华云翔神色一楞,继之哑然失笑道:“哦,原来是你……” 原来,这个姑娘非别,正是“神州一剑涂啸天”的女儿,原被他囚禁在东海小岛上的涂香香! 涂香香好像见到了亲人,十分高兴,起身笑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华云翔笑道:“我路过此地,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你……” 涂香香伸手道:“来,请坐,咱们坐下说话!” 华云翔便在她对面坐下。 涂香香吩附堂倌多这几样菜来,然后笑道:“你还没吃吧?” 华云翔道:“正是,我也正想上来打尖。” 涂香香从桌上的筷子篓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他道:“来,先吃一些!” 华云翔也不客气,举箸便吃,一面问道:“你是何时离开那座小岛的?” 涂香香道:“离开二十多天了,今天才走到此处,正想去歇神滩找你呢。” 华云翔道:“我未克去亲自放你出来,真是抱歉。” 涂香香道:“不要紧,我已听丐帮那位兄弟说过了。” 华云翔道:“那位活阎罗呢?” 涂香香道:“他跟我一起上陆之后,就独自走了,说要回乡去。” 华云翔道:“还有那位救你离开小岛的丐帮兄弟呢?” 涂香香道:“他说不便与我走在一起,也迳自去了。” 华云翔道:“见到跛脚仙老前辈,证实你之去普陀山确是他老人家所指点时,我心里十分不安,本想立刻赶回去放你出来,但他老人家说可派一个丐帮兄弟去,因此就偷懒了。” 涂香香笑道:“只要你明白我是无辜的,我就放心了,但不知关于那个冒充我爹杀害令叔之人,你有没有查出来?” 华云翔苦笑道:“说有也可以讲,说没有也可以讲……” 涂香香诧异道:“怎么说?” 华云翔缓缓道:“我说出来的时候,你可不要太激动,令尊我和他见过两次面了。” 涂香香浑身一震,大愕道:“你说甚么?你见到我爹?这怎么可能?我爹不是已经遇害了么?” 她的表情变得很复杂,有喜、有惊、也有迷惑。 华云翔道:“直到现在,我还不敢断定我见到的人确是令尊,因为他自称已死了,并自号‘死神’,其实是个活人……” 涂香香不胜惊愕的急问道:“你说的到底是甚么呀?” 华云翔道:“我最好把一切从头说给你听,离开普陀山后,我一路赶回歇神滩,回抵家门时,只见家中厅上放着一口棺材……” 他把所经历的一切源源本本的说出。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将一切叙述完毕。 这之间,堂倌端上几盘菜肴,但他们都没吃,尤其是涂香香,她已听得入神,那里还有心情饮食。 听完了华云翔叙述的一切,她发呆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发问道:“那么,你见到的令尊和我爹,他们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华云翔摇头道:“我不知道,令尊及家父的遗体原都是我亲手埋葬的,现在突然发现他们出现在我眼前,你叫我怎么说呢?” 涂香香道:“至少你自己的父亲你应该看得出来才是呀!” 华云翔道:“他和家父一样,可是我不相信他真是家父,因为他是家父,怎么会找来一个青年冒充我去杀害成凤仪,陷我于百口莫辩之地?” 涂香香点点头道:“不错,这样看来,相继出现的我爹,武林豪客归扬铭及令尊,一定都是冒牌货!” 华云翔道:“我想来想去,要明白他的真假,最好先把雕刻石像的人找出来,还好现在我已知道雕刻石像的人是仇二娘,所以我要去五刀庄找她。” 涂香香道:“我跟你去好么?” 华云翔道:“好,不过到了五刀庄,一切要听我的才行。” 涂香香点头道:“依你,依你。” 华云翔忽然笑道:“你看,咱们只顾说话,菜都冷了呢。” 涂香香道:“叫堂倌拿去热一热吧?” 华云翔道:“不必,咱们快些吃了好赶路。”—— 第三十三章 仗势欺人 说着,端饭吃起来。正在此时,忽见堂倌神色惊惶的跑上楼,向涂香香急道:“这位姑娘,大事不妙了,那位朱大爷把他们家的打手带来了!” 涂香香一哦,问道:“来了几个?” 堂倌道:“八个,都带着家伙咧!” 涂香香笑笑道:“不要紧,让他们上来好了。” 堂倌发急道:“可是,在这楼上动手,会打坏东西的呀!” 涂香香道:“打坏的我叫他们赔就是了。” 华云翔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涂香香冷笑道:“那花花公子欺负我,在我面前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我原不想理他,可是他居然得寸进尺,上来毛手毛脚,我一生气才把他摔出去的。” 华云翔抬目望着堂倌问道:“他是何许人?” 堂倌道:“他是本城县老爷的侄儿,叫朱文章,仗着他叔叔是县老爷,在城中横行不法,经常调戏良家妇女,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啊,他们上来了!” 楼梯响起一片步声,旋见朱文章气势汹汹的带着八个恶仆走上来了! 朱文章一见刚才的救命恩人竟与涂香香坐在一起吃饭,大感惊异,举手一指华云翔惊问道:“喂,你跟她是甚么关系?” 涂香香抢着答道:“没有甚么关系,你要报仇的话,只管上来!” 朱文章眼睛一瞪道:“贱婢,方才你差点把本公子摔死,如今正要拿你问罪!” 他似乎打算与华云翔攀交,随即向身后八恶仆一挥手,喝道:“来人!上去把这贱婢拿下来!” 那八个恶仆呐喊一声,便要上前动手。 华云翔站起道:“慢着!” 他表现得很镇静,且有一股慑人的威仪,因此八个恶仆不觉都停了下来。 华云翔向朱文章拱手一揖,微笑道:“这位朱公子,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可否说给在下听听?” 朱文章神色立现尴尬,答道:“没你老兄的事,你请退开吧!” 华云翔笑道:“你说给我听听,若是这位姑娘不对,我替朱公子出气。” 朱文章道:“本公子瞧得起她,想和她认识认识,谁知她竟不识拾举,竟把本公子摔到街上去,你说这样一个野丫头该不该教训?” 华云翔道:“男女授受不亲,公子何必瞧得起她?又何必与她认识?” 朱文章面上发赤,却顽强地道:“本公子乃是有名望之人,她不理我也罢,怎可动手伤人,这样一个野丫头非教训教训不可!” 涂香香冷笑道:“不要脸的东西,你是有名望之人就可公然调戏妇女么?” 朱文章大怒道:“反了!反了!竟敢出口伤人,来人哪,替我把这贱婢拿下来!” 那八个恶仆齐声一应,便向涂香香冲过去。 华云翔抓起一把筷子,扬手打出,喝道:“都给我躺下来!” 八支筷子如梭射出,只听几下“卜卜”声响,竟不偏不差的打中他们八人的软麻穴,登时纷纷倒了下去。 朱文章大吃一惊,掉头便要逃下楼。 涂香香一个箭步窜过去,玉掌一探,抓住他后顿,娇叱道:“回来!” 用力一摔,朱文章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涂香香紧接着拔出宝剑,按在也头上,笑道:“华云翔,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华云翔笑而不答。 涂香香道:“宰了他如何?” 说着,做势便欲切下。 朱文章惊得魂飞魄散,大叫道:“姑娘饶命,我下次不敢了!” 涂香香冷冷一笑道:“当真不敢?” 朱文章连声道:“不敢了!不敢了!” 涂香香道:“我看靠不住,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只有死了干净!” 朱文章哀求道:“不,我不能死!我爹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若死了,我们朱家就绝了后了。姑娘你高抬贵手,饶我一条狗命吧!” 涂香香也不得主意,转对华云翔问道:“华云翔,你说该怎么处置他才好?” 华云翔道:“叫他自打嘴巴一百下吧。” 涂香香回望朱文章道:“好,你自打一百下嘴巴,打一下,说一声‘我不要脸’,这样我便饶你。” 说毕,收回宝剑。 朱文章果然听话,爬起身来自己左右开弓,边打边骂道:“我不要脸,我不要脸……” 涂香香觉得很有趣,掩口直笑。 华云翔召来堂倌付过酒账,然后二为那八个恶仆解开穴道,便道:“咱们走吧!” 两人再不理会朱文章,一齐离开酒楼:动身出城而来。 涂香香笑道:“若不是在城里,我真想杀了他。” 华云翔道:“那种好色之徒虽然可恶,但罪不致死,那样惩治他一下也就够了。” 涂香香道:“由此去五刀庄,还有一千多里路,咱们就这样走去么?” 华云翔道:“是的。” 涂香香道:“这要走半个月才能到。” 华云翔道:“总有到达的一天。” □□□□□□不日,他们终于到达五刀庄了。 这是午后不久的时刻,他们走过庄桥之时,就被五刀庄的人发现了,五刀庄的人不识得华云翔,却记得涂香香,看见她到来,登时人人面露敌意,一齐上来拦住,喝问道:“你又来干甚么?” 涂香香扭嘴一笑道:“各位别紧张,我今天不是打架来的。” 华云翔连忙抱拳说道:“在下华云翔,有事求见大庄主,烦请通报一声。” 就中一个五刀庄门下问道:“足下莫非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华云翔?” 华云翔点头道:“正是。” 那门下道:“好,请稍候片刻。” 急命另一人入庄通报,那人不久回来说道:“敝庄主请两位到前厅相见。” 华云翔和涂香香便在他们引导之下,进入五刀庄内,来到了前厅阶下。 大庄主广寿降阶相迎,抱拳道:“不知华少侠驾到,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华云翔急忙还礼道:“不敢,冒昧造访,尚望大庄主勿怪。” 广寿道:“好说,请入厅说话。” 三人进入厅上,分宾主坐下,广寿等庄丁上来献过茶后,便开口笑道:“涂姑娘,你不再怀疑老夫是杀害令尊之人了吧?” 涂香香道:“这件事咱们暂时按下不表,好么?” 广寿颔首说了声好,转对华云翔问道:“华少侠老远赶来敝庄,不知有何见教?” 华云翔恭谨地道:“晚辈来此,是有个不请之求,想谒见令堂请教一事。” 广寿神色一呆,愕然道:“华少侠请再说一遍,你要见谁?” 华云翔道:“今堂仇老夫人。” 广寿失笑道:“这不是笑话么!” 华云翔道:“怎说是笑话?” 广寿道:“家母逝世已将近十年了呀!” 华云翔一楞道:“哦,令堂已仙逝?” 广寿道:“不错!” 华云翔眉头一皱,满腹疑惑地道:“这就奇了……” 广寿见他对自己的母亲之死似有怀疑,不由脸色微沉,不悦道:“华少侠不信家母已死?” 华云翔忙道:“不,晚辈不敢怀疑,晚辈是为别的事感到奇怪……” 广寿精眸一注道:“何事?” 华云翔道:“在说明之前,晚辈斗胆要问大庄主一事,令堂可是巫山老人仇东海之女?” 广寿点头道:“不错!” 华云翔道:“再请问一事,令堂在世时,可曾把她的雕刻技艺传给别人?” 广寿起疑道:“你问此何为?” 华云翔道:“大庄主请先赐告,然后晚辈再作说明。” 广寿摇头道:“老夫也不知道家母曾否把雕翔技艺传与别人,因为家母早年因故与家父离异,老夫七八岁时,家母就已离家他往,因此关于家母的事,老夫知之有限。” 涂香香插口问道:“既然如此,大庄主怎知令堂已经过世?” 广寿面色微微一冷道:“是姐妹会通知老夫去运灵回来的!” 华云翔问道:“甚么姐妹会?” 广寿道:“所谓姐妹会,相当于一个帮会,是由一群身世坎坷的中年以上的女人组成的,她们大都有一种不幸的遭遇,因此在同病相怜的心情下组成姐妹会,互相慰藉过活,家母在姐妹会中呆了二十多年,七十八岁那年病逝于会中,姐妹会的人便通知我们兄弟去运灵回来安葬。” 话声微顿,再加解释道:“我们兄弟也是接到通知之后,才知家母在姐妹会中,在那之前,我们一直找不到她老人家的下落,也不知有这么一个姐妹会。” 华云翔道:“姐妹会的会址在何处?” 广寿道:“姐妹会组织十分庞大,据说各地都有分会,各地分会统由总会指挥,但老夫却不知她们的总会在何处,当年我兄弟是由一处分会接回家母的遗体的。” 华云翔道:“那分会在何处?” 广寿道:“在鲁山东麓,其分会是一座寺院,名叫菩提院,该寺院都是带发修行的老婆子,与一般尼姑庵无大差异。” 华云翔道:“姐妹会的人都信佛么?” 广寿道:“好像是吧,老夫也不大清楚。” 涂香香便向华云翔说过:“咱们去菩提院问一问,也许可问出一些眉目来,去不去?” 华云翔点点头,广寿干咳一声道:“好了,老夫已将所知一切奉告,现在该你们解释了!” 华云翔道:“大庄主可知涂,丘、归及家父四人被害及有人雕刻他们四人的石像摆在鬼门关之事?” 广寿点头道:“最近才听到传说。” 华云翔道:“晚辈断定雕刻石像者即是杀人魔,便去邀请以雕刻闻名天下的‘鬼斧神工阴怀仁’上鬼门关鉴定大庄主一定知道阴怀仁是令堂的师弟?” 广寿点头道:“知道,不过我们兄弟与他没有来往。” 华云翔继续说道:“经他对那四尊石雕人像做了一番详细的鉴定之后,指出那四尊石雕人像是出自令堂的手笔。” 广寿面色一变道:“这岂非胡说八道。” 华云翔道:“大庄主请勿生气,令堂此刻若然在世,已是九十多岁的老人,这样高龄之人自不可能与家父等人结仇,故晚辈并非怀疑令堂即是杀人魔,而只认为她可能受托雕刻了那四尊石像,故想问她一问而已。” 广寿冷笑道:“家母若然在世,也不可能再动手雕刻那些东西,你以为九十多岁的老人还有力气雕刻石像么?”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所以晚辈刚才才问令堂有无传人。” 广寿道:“我们外祖父的雕刻技艺只传给家母及阴怀仁不错,但如果说那四尊石雕人像乃是我外祖父一脉相承的手笔,你们应该怀疑的人物该是阴怀仁而非家母!” 华云翔微笑道:“大庄主请勿气恼,晚辈现在对令堂及阴怀仁均无怀疑。” 广寿道:“阴怀仁没有可疑之处?” 华云翔道:“是的,那四尊石雕人像若是他雕刻的,他岂肯不打自招?” 广寿道:“不然你怀疑谁?老夫的外祖父巫山老人仇东海么?” 华云翔道:“大庄主莫开玩笑,令祖父算来正是一百六十岁以上的人,除了神仙之外,有谁能活得这么久。” 广寿道:“是啊!所以阴怀仁的话只怕靠不住。” 华云翔道:“晚辈在想,也许令堂在姐妹会时,闲来无事,便把雕刻技艺传与别人。” 广寿道:“若然如此,那可与老夫无关。” 华云翔道:“当然,晚辈此来并无向大庄主追究之意,我们只想得些线索而已。” 说到这里,起身一拱手道:“打扰大庄主十分抱歉,就此告辞。” 广寿站起道:“等一下,老夫带你们去看两样东西。” 华云翔问道:“看甚么?” 广寿道:“看家母的灵位及坟墓,你们可以看看家母的灵位及墓碑,那都不是最近才立上去的。” 华云翔摇头道:“不必看了。” 广寿道:“最好看一看,令尊等人之死,目下已然轰动武林,惊动天下,老夫可不想沾上一点关系。” 华云翔以郑重的语气道:“大庄主请放心,晚辈等今后不会再来打扰了。” 语毕,再拱手一揖,即与涂香香转身而出。 广寿保持礼貌的送到厅阶下,再由门下领他们出庄;两人出了五刀庄,涂香香立刻说道: “广寿这老家伙我越看越讨厌,没有一点人情味!” 华云翔道:“不要怪他,他只是不想惹上麻烦罢了。” 涂香香道:“你刚才为何不跟他去看看他母亲的灵位和墓碑?说不定他母亲是伪死的呢!” 华云翔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如果说其母刚死不久,那便有伪死之嫌,但他说其母已死了将近十年,这就不是假的了。” 涂香香道:“现在咱们去菩提院么?” 华云翔道:“只好走一赵趟看看了。” 涂香香道:“鲁山庄在那里?” 华云翔道:“即在本境之内,距此约仅两百里路。” 涂香香道:“我从来没听过姐妹会。” 华云翔道:“我也没有。” 涂香香道:“广寿所言若然无虚,姐妹会就是一个有趣的帮会。” 华云翔道:“唔……” 涂香香道:“只不知她们是正是邪?” 华云翔道:“据我猜想,姐妹会既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所组成的,而且有人带发修行,应该是规规矩矩的一个会。” 涂香香道:“这可不一定,广寿说姐妹会的女人都有一番不幸的际遇,既然如此,当中只怕有不少愤世偏激的女人。” 华云翔心头一动,住足道:“嗯,你说得不错,记得令尊曾向我透露一个秘密,他说他们是奉一个女人的命令在办事,那么他说的那个女人,极可能是姐妹会中的一个女人了!”—— 第三十四章 仗势欺人 涂香香道:“这么说,咱们去到菩提院时,可要小心一些才好。” 华云翔点点头道:“对,咱们最好不要开门见山的去问她们……” 涂香香道:“你打算怎么办?” 华云翔想了想,笑道:“你懂不懂易容术?” 涂香香道:“懂得一些。” 华云翔道:“能不能把你自己易容为中年妇人?” 涂香香道:“大概可以。” 华云翔道:“那么,我希望你扮演一个中年妇人,去菩提院请求她们收留。” 涂香香道:“理由是甚么?” 华云翔道:“你丈夫遗弃你。” 涂香香红脸笑道:“我只怕演不好,会露出马脚来的。” 华云翔道:“你只要自以为有那么一回事,就可以演得好了。” 涂香香道:“好吧,我尽力去试试,但我须得先有一两件中年妇人的衣裳才行。” 华云翔道:“这容易,咱们可以去向贫苦人家的妇女买一两件来。” 涂香香道:“要是她们不肯收留我呢?” 华云翔道:“佛门善地,岂有不收容苦难人之理,万一不肯,你便假装寻死。” 涂香香道:“如何寻死呀?” 华云翔道:“你哭着说要上吊,或者一头往庙柱上撞去。” 涂香香道:“万一她们见死不救呢?” 华云翔道:“我想不致于此,你不必考虑这么多。” 涂香香道:“要是她们答允收留我,我要如何进行探查?” 华云翔道:“找一个比较喜欢说话的老婆子,多跟她亲近,制造机会让她谈起仇二娘这个人……” □□□□□□鲁山东麓是一片山坡地,浓荫蔽天,景色相当优美,菩提院坐落于较高的山坡上,有一条石径可直通到山门外。 一眼望去,菩提院并不大,只有前后二殿和十几间精舍而已,但四周景色清幽,宁静无声,确是一块修行的好地方。 这天,一个容颜憔悴的中年妇人怀抱一个包袱,一路低首饮泣的来到了菩提院的佛殿外面。 看样子,这个中年妇人遭到了某种困难,正急需别人的帮忙。 她在殿门口站住,低头哭泣不止。 佛殿上,此刻正有七八个带发修行的老婆子在作午课,她们都听到了殿外有个女人在啼泣,但没有一人出来问候,一直到念完一部金刚经,膜拜完毕之后,才一齐出殿问道:“这位女施主,你因何哭泣?” 中年妇人哭着道:“我要找主持说话,我要找主持说话……” 当中一个老婆子答道:“我便是这里的主持,女施主有话请说便了。” 语气和态度,都很慈祥和蔼。 中年妇人抬眼看了她一限,悲喜交集的道:“哦,您就是菩提院的主持圆觉尼么?” 老婆子合十答道:“正是。” 中年妇人立刻向她跪下,悲声道:“师父,请您救救我,我要出家做尼姑!我要皈依佛门!” 主持圆觉尼连忙把她扶起,劝慰道:“女施主请勿伤心,有甚么困难好好的跟我讲 来来,你先到我禅房来坐坐。” 说着,牵着中年妇人的手,走入殿旁一间禅房中。 它让中年妇人在凳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给她,说道:“女施主你请喝茶。” 中年妇人道谢接过,一口喝下,却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我真是生不如死,若不是有人劝我到这里来,我真想一死了之……” 住持圆觉尼安慰道:“不要哭了,有甚么困难,告诉我好了。” 中年妇人拭泪道:“我的命好苦,嫁了个不中用的丈夫,他好吃懒做,天天在家里喝酒挺尸,要我替人帮佣养活他,这也罢了,前两天他竟要逼我为娼,师父您想想看,这叫我怎么受得了啊?” 说列这里,又痛哭起来。 住持圆觉尼低喧一声佛号,问道:“女施主是那地方的人?” 中年妇人哭哭啼啼道:“我是济南府人,丈夫姓赵,我丈夫叫赵二,我嫁给他十多年,先后生了四个女儿,都被他卖掉了,家里有甚么他就卖甚么,不是把钱拿去赌博,便是拿去灌黄汤,这还不满足,如今竟要逼我为娼,天啊!我的命好苦啊!” 住持圆觉尼甚表同情,叹息道:“唉,世上竟有这种没出息的男人……” 中年妇人哭道:“可不是,我前世不知欠了他多少债,所以今世才被他这样折磨。” 住持圆觉尼道:“你怎么老远跑到这里来?” 中年妇人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本想找个地方投河或上吊,后来在路上遇见一位老妈妈,她见我可怜,就告诉我说这里有一座菩提院,愿意收容苦命女子,所以我就来了,师父,请您可怜可怜我,让我在此出家吧?” 住持圆觉尼沉吟有顷,问道:“女施主叫甚么名子?” 中年妇人道:“我娘家姓周,小名叫红玉。” 住持圆觉尼又问道:“今年几岁了?” 中年妇人道:“四十一岁。” 住持圆觉尼道:“听女施主的谈吐,好像曾读过几年诗书?” 中年妇人周红玉道:“是的,小时候在家,曾跟着我哥哥上私塾读了两年,可是我现在甚么都会做,不论烧饭洗衣,种田种菜,我都干得来的!” 住持圆觉尼道:“本寺的情形是这样的,你若是有钱,带个上千两银子来,便可在此安度余年,不必操劳做事,若是没钱,那就要多做一些事了,不知你能不能吃苦?” 周红玉连连点头道:“能的!能的!师父只要肯收留我,我甚么苦都能吃!” 住持圆觉尼道:“那么,你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日子看看,若能耐得吃苦,又能断绝尘念,我再正式收留你便了。” 周红玉大喜,跪下磕头道:“多谢师父慈悲!多谢师父慈悲!” 住持圆觉尼接着转对一个老婆子说道:“圆明,你带她下去歇歇,然后把本寺的日常情形说给她听听。” 被称为“圆明”的老婆子应了一声,即向周红玉道:“女施主,你跟我来。” 周红玉于是起身随她走出住持圆觉尼的禅房。 圆明尼领着她来到靠近寺后的一座精舍中的一间房子,说道:“这间房子就让给你住,已很久没有打扫过,你要打扫一下才可睡卧。” 周红玉这:“好的,谢谢师父,请问师父是本寺的……” 圆明尼道:“我是住持的师妹,这个月轮我做知客。” 周红玉“哦”了一声道:“难妇初到贵寺,人地生疏,甚么都不懂,还请师父多多指导。” 圆明尼点头道:“我慢慢自会把本寺的一切告诉你,本来本寺不收留年纪轻轻的女子,不过你的年纪刚好已超过四十岁,所以我们住持才答应收留你。” 周红玉一怔道:“师父是说,贵寺不收留四十岁以下的女人?” 圆明尼道:“正是。” 周红玉道:“这是为甚么?” 圆明尼道:“因为四十岁以下的妇女信念尚不坚决,今天吵着要出家,明天可能就会后悔,所以我们不收留四十岁以下的妇女。” 周红玉恍然道:“怪不得贵寺的师父年纪都很大,没有一个年轻女子。” 圆明尼微微一笑道:“我们不要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原因,不过这个原因等你正式皈依佛门之后,我再告诉你。” 周红玉道:“好的,我听说来此出家的,身世都很可怜,是不是?” 圆明尼点头道:“是的,我们都是苦命人,所以皈依佛门以修来世。” 周红玉道:“这寺中共有几位师父?” 圆明尼道:“有二十五个。” 周红玉道:“你们都是怎么过活的?” 圆明尼道:“靠施主们施舍,另外我们也有自己的田地和菜园。” 周红玉道:“今后我该做些甚么?” 圆明尼道:“你刚来,先休息两天再说吧。” 周红玉道:“我不会念经,怎么办?” 圆明尼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会,今后你只要多听多看,久了自然会念。” 说到此处,微一稽首道:“好了,你先把这房间清理一下,我再来带你到各处去走一走。” 语毕,迳自去了。 周红玉见她出去之后,轻轻的透了一口气,面露微笑道:“谢天谢地,总算如愿以偿了。” 当下,开始动手打扫房间。 忙了半天,总算把房间整理干净,圆明尼适时抱入一床棉被,说道:“这条被子给你,此地夜间很冷,小心不要着凉。” 周红玉称谢不已。 圆明尼看看房间,笑道:“都打扫干净了?” 周红玉道:“是的,师父请看看,要是那里不干净,我再打扫。” 圆明尼笑道:“不必,就这样可以了,你肚子饿了吧?” 周红玉道:“不饿。” 圆明尼道:“也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如今我先带你到寺中各处去看看,和大家见见面,走吧。” 走遍全寺,和寺中二十多个带发修行的老婆子见面之后,便到膳堂吃斋饭,吃过了斋饭,天已大黑,圆明尼便嘱她回房歇息。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早课过后,周红玉又被领去膳堂吃斋饭,她便向圆明尼请求道:“师父,您今天一定要派弟子做事,弟子是闲不来的。” 圆明尼笑道:“也罢,那个负责打扫寺院的圆通,这几天身子不舒服,你就代她把寺中打扫一下吧。” 周红玉道:“好的,好的。” 于是,吃过早膳之后,她就拿着扫帚在寺中各处打扫起来。 她表现得很勤快,而且不论见到谁都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师父”,因此很快就获得全寺的老婆子的好感。 “红玉,苦不苦啊?” 一个老婆子上来搭讪,笑着问。 周红玉道:“不苦,弟子在家时,每天要替八户人家洗衣裳,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又要受那不中用的男人的气,那才苦呢!” 老婆子笑道:“我们的遭遇有些相同,早年老身也是遇人不淑,嫁了个没出息的丈夫,因此就到这里来出家,唉,算来已是三十年前的事啦!” 周红玉眼睛一亮道:“哦,师父已在此住了三十年了?” 老婆子道:“正是,菩提院中,我算是住得最久的一个,只因我没读过书,不然早当上住持了。” 周红玉问道:“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老婆子道:“我叫静心。” 周红玉道:“师父年纪很大了吧?” 静心道:“八十七了。” 周红玉称赞道:“八十七岁身体还这样健朗,真是难得啊!” 静心尼张开没牙齿的嘴巴,嘻嘻笑道:“老身要不是出家得早,这条命早没有了。” 周红玉道:“正是,一尘不染,六根清净,身体便会健康。” 静心笑道:“可不是,瞧你年纪轻轻,倒真懂得不少啊。” 周红玉道;“师父,弟子年纪也不小了呀!” 静心道:“对老身这把年纪的人来说,你还只算是个年轻人。” 周红玉道;“这话倒是不错,师父来到这菩提院时,想必这菩提院才落成不久吧?” “不,老身来的时候,才只是一间小佛堂,后来人渐多,大家便四处化缘,才建成这么一座寺院。” 周红玉道:“这座菩提院建的很好看,尤其是壁上这些浮雕,别的寺庙很少看到呢。” 静心道:“这些浮雕是我们一位圆寂的老姐姐亲手雕刻出来的。” 周红玉道:“噢,她是谁呀?” 静心道:“她法号叫静修已圆寂八九年了。” 周红玉道:“她怎么懂得雕刻?” 静心道:“她父亲是一位闻名天下的雕刻师,叫甚么‘巫山老人’,她是跟她父亲学的。” 周红玉道:“她有这么一手技艺,为何也到这里来出家?” 静心道:“跟他丈夫离异了,说起她丈夫,几十年前也是一位有名人物,据说有一身惊人的武功,他们做了十年夫妇,她也替他生了五个儿子,谁知他竟然变了心,跟一个狐狸精搭上了,她在伤心之下,便离开家庭,到菩提院来出家了。” 周红玉道:“她有这么一手好功夫,应赅教个徒弟才对,不知她有没有把功夫传给别人?” 静心道:“有的,她把功夫传给一个女子,唉,说起那个女子,真是一言难尽……” 周红玉道:“怎么说呀?” 静心摇摇头,叹道:“老身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们住持最不喜欢我们提起她……” 周红玉低声道:“为甚么?” 静心似有顾忌,四望一眼,摇头道:“还是不说的好,你继续打扫吧,老身要到菜园里去看看。” 说罢,急急而去。 周红玉只得继续打扫寺院。 这天,就这样过了。 第三天早上,她在打扫山门之时,只见静心手挽一只菜蓝向菜园走去,当即迎上去招呼道:“师父,您要去菜园?”—— 第三十五章 灌园尼僧 静心道:“是的,老身去摘几棵大白菜回来。” 周红玉道:“弟子跟您去瞧瞧好么?” 静心道:“好呀!” 周红玉于是匆匆把打扫的一堆树叶拿去附近倒掉,便与她进入菜园。 菜园很大,种着各类蔬菜,其中一圃大白菜已经成熟得可以摘下来吃了。 静心放下篮子,槌槌腰部道:“唉,人老了就不中用,老是腰酸背疼……” 周红玉道:“师父要用几棵大白菜,弟子替你摘吧。” 静心道:“别忙,那边种小白菜的一圃已长出许多野草。老身今早打算把那一圃的野草拔掉。” 周红玉道:“那么,弟子就帮您拔草。” 静心笑道:“你不怕手脏?” 周红王道:“不怕。” 静心道:“你已来了三天了吧?” 周红玉道:“是的。” 静心道:“习不习惯?” 周红玉道:“习惯。” 静心走到一圃小白菜边上蹲下,开始动手拔草,一面说道:“你丈夫知不知道你来这里?” 周红玉道:“不知道。” 静心道:“想不想家?” 周红玉道:“不,弟子已决心出家,还想家干么!” 静心道:“你还是多住几天再作决定,须知你年纪还轻,要在此长住下去,可相当苦呢。” 周红玉道:“弟子决不怕苦。” 静心叹道:“你刚来,还不清楚,其实住在这里并不如你想的那么好……” 周红玉道:“怎么说?” 静心道:“佛门虽是清净地,可是如今也不清净了!” 周红玉道:“师父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静心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说的好,要是被那母夜叉听见了,又要受罪。” 周红玉道:“谁是母夜叉?” 静心道:“我们寺中有个胖胖的婆子,她就是母夜叉,她职司监寺,可是权力比主持还大,连我们住持都怕她。” 周红玉记得寺中确有那么一个胖婆子,当下追问道:“她的权力为何比住持大?” 静心摆头四下望望,然后低声道:“因为她是总会派来的人!” 周红玉也低声道:“甚么总会呀?” 静心道:“我们这些带发修行的人,原组成一个姐妹会,这个姐妹会各地都有,现在大约已有三四千人,本来这个会是很好的,可是最近几年已经变了质,被一个女人所操纵,她就是总会的特……” 周红玉问道:“她是谁?” 静心道:“就是老身昨天讲起的那个女人,她原在这里出家,拜静修师太为师,后来——” 她刚说到这里,突闻菜园外面响起一个破罗般的声音道:“静心师姐,你在说甚么呀?” 静心冷不防吓了一跳,连忙站起陪笑道:“没甚么,没甚么,我正和这位妹妹闲聊……” 周红玉举目望去,只见出现于菜园外面的,正是那位职司监寺,被静心称为“母夜叉” 的胖婆子,但见她两手叉腰,一脸泼辣相,正对静心怒目而视,心中不禁抽紧了一下,便也起身笑道:“师父,您好。” 胖婆子推开菜园篱门,迈着沉健的脚步走入园中,凶虎虎地道:“你不去打扫院子,跑到这里来干甚么?” 周红玉垂首答道:“弟子是来帮这位静心师父拔草的……” 胖婆子眼睛一瞪道:“住持命你打扫寺院,你就打扫寺院,别的你不要管!” 周红玉一俯身道:“是的。” 胖婆子道:“你是到这里来修行的,可不是到这里来找人闲磕牙的,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周红玉恭声道:“是的,师父。” 胖婆子道:“出去!” 周红玉又应是一俯身,提裙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胖婆子目送她走远,才回望静心凶凶地道:“我问你,刚才你跟她说了些甚么?” 静心战战兢兢道:“没……没甚么,老身是……是问她一些家里的事……” 胖婆子悍然道:“你敢说谎?” 静心忙道:“真的!是真的!” 胖婆子指指自己的耳朵,冷笑道:“你以为老娘耳朵聋了不成?” 静心甚窘。 胖婆于冷冷道:“老实告诉我,你跟她说了些甚么?” 静心嗫嗫嚅嚅道:“老身只告诉她说……,我们有个姐妹会,将来她……正式出家了,也将加入姐妹会,就……就只这么多。” 胖婆子道:“她有没有问起我们总会的住持是谁?” 静心道:“问了,不过老身没有告诉她,她还不是姐妹会的人,老身怎敢告诉她呢!” 胖婆子道:“你为甚么要告诉她我们有个姐妹会?” 静心结结吧吧道:“这个……这个是……是老身一时口快……” 胖婆子道:“跪下!” 静心眼泪顿时掉下来,道:“你饶了老身这一回吧?老身年纪这么大了,怎禁得起” 胖婆子冷叱:“跪下!” 静心不敢再说,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婆子听色严厉地道:“家有家法,帮有帮规,你泄露本会秘密,我岂能不处罚你,给我跪一个时辰再起来!” 说罢,胖大的身躯一扭,大步走出菜园。 她一迳来到住持圆觉尼的禅房中,怒冲冲道:“圆觉师姐,那个周红玉不能让她留下来!” 住持圆觉尼一怔道:“怎么回事?” 胖婆子道:“她在向静心打听我们姐妹会的事!” 住持圆觉尼目光一注道:“噢,真有这等事么?” 胖婆子道:“这两天我一直在暗中注意她,发觉她一直想找静心谈话,我看这个女人一定不怀好意,非把她撵走不可!” 主持圆觉尼持重地道:“她想找人谈话,这也没甚么不对,你能确定她真在打听姐妹会的事么?” 胖婆子道:“不错!” 庄持圆觉尼道:“只怕是静心姐先向她提起的吧?你知道静心姐比较爱说话,她大概认为姐妹会不是甚么秘密,所以就告诉她了。” 胖婆子道:“我已罚地跪在菜园里!” 住持圆觉尼面色一变道:“你又处罚她?唉,她年纪那么大了,而且又是本寺开山元老之一,怎好老是处罚她呢?”- 婆子道:“她太爱说话,不能不罚!” 圆觉尼道:“请看我面上饶恕她吧?” 胖婆子道:“不成,若不好好处罚她一下,她以后还是会到处去传说。” 圆觉尼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们的姐妹会成立已数十年之久,外面知道的人已经不少,已不是甚么秘密了啊。” 胖婆子道:“现在情形不同。” 圆觉尼道:“有何不同,我们又不做坏事,当初我们成立这个姐妹会,只因大家身世堪怜,因而结成姐抹互相慰藉,并没有别的目的。” 胖婆子冷笑道:“但你知道现在的姐妹会已非当年的姐妹会了!” 圆觉尼合十低喧佛号,没有接言。 胖婆子道:“我想把周红玉撵走,师姐意下如何?” 圆觉尼道:“我看她做事也很勤快,而且又是个苦命妇人……” 胖婆子截口道:“可是我对她没有好感!” 圆觉尼微微一叹道:“好吧,你去告诉她,就说她尘缘未了,不宜出家,请她投奔别处去吧。” □□□□□□华云翔静静的躺在床上看书。 这是一家客栈的上房,这家客栈距离鲁山只有五十里路,他住宿在这家客栈算来已有三天了,这三天之中,他除了偶尔到街上溜达一下之外,大都躺在床上看一部山海经。 现在是午正的时刻,他感到眼皮渐渐沉重,要睡觉了,于是放下山海经,合上双目。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他闭着眼腈问道:“甚么人?” 房门外一个女人声音答道:“周红玉。” 华云翔精神陡振,睡意全消,一翻身下了床,急去打开房门,对着站在门口的周红玉笑道:“你回来了!” 周红玉移步入房,望望房中的情形,说道:“你倒舒服呀!” 华云翔笑道:“并不舒服,这三天真是无聊透了。” 他掩上房门,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接着笑道:“这回辛苦你了,收获如何?” 周红玉道:“成败各居其半。” 华云翔一怔道:“怎么说?” 周红玉道:“让我先洗个脸,再详细奉告吧!” 她走去洗脸架前,扯下一块洗面巾放入洗脸盆,掬水洗脸,清洗一番之后,她已由周红玉变为涂香香! 华云翔道:“你吃过东西没有?” 涂香香道:“还没有,这三天顿顿素食,吃得我眼睛快要翻白啦!” 华云翔道:“我去吩咐店小二拿些好吃的来。” 他开门而出,召来一个店小二,吩咐他准备佳肴,随即回到房中,说道:“这家客栈的葱油饼和八宝小菜十分可口,另外我又替你叫了半只烧鸭和一个罐子肉,这样够了吧?” 涂香香笑道:“够了!菩提院那些师父若知我开荤,一定会‘阿弥陀佛’的念个不停。” 华云翔道:“她们有没有收留你?” 涂香香道:“有,我在菩提院住了两天,今天早上才被撵了出来。” 华云翔道:“怎么搞的?” 涂香香嘟嘟嘴道:“她们说我尘缘未了,不是佛门中人,叫我滚蛋。” 华云翔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涂香香笑了笑,才把一切经过说了出来。 她刚叙述完毕,店小二适时端入华云翔点的食物,她等店小二把食物摆上桌子,退出房门之后,立刻上前坐下,道:“你也吃么?” 华云翔道:“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涂香香于是举箸吃起来。 华云翔道:“听你所言,那胖婆子竟已识破了你的身分了。” 涂香香边吃边道:“不!她只是有些怀疑罢了,若是识破了我的身份,岂肯放我走?” 华云翔道:“她法号叫什么?” 涂香香摇头道:“不知道,那位静心师父背地里称她为‘母夜叉’,咱们就叫她‘母夜叉’好了。” 华云翔道:“她必是姐妹会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涂香香道:“我的看法是这样:那菩提院中的二十五个老婆子,个个都是姐妹会中之人,只不过,姐妹会中的人有好有坏,那母夜叉就是属于坏的一个。” 华云翔道:“你太操之过急,才引起那母夜叉的疑心,否则必能探出姐妹会的总会所在地及那个总会住持是谁……” 涂香香道:“可不是,一开始太顺利了,所以我才疏于警戒,不过此行总算也有收获,至少咱们已知仇二娘确曾将她的雕刻技艺传给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便是现在的姐妹会的住持人。” 华云翔道:“而她也一定是雕刻那四尊石像之人。” 涂香香点头道:“不错。” 华云翔道:“现在咱们必须尽快设法查出姐妹会总会地址及那个女人是谁?” 涂香香问道:“如何着手?” 华云翔道:“再去菩提院!” 涂香香摇头道:“不行了,她们已有疑心,岂肯再透露有关姐妹会之事?” 华云翔道:“你说菩提院那些老婆子有好有坏,不是么?” 涂香香道:“嗯,你想怎样?” 华云翔道:“你知不知那静心师父睡在那间房子?” 涂香香道:“知道,一位师父和她睡同一间房子。” 华云翔道:“那么,咱们今夜悄悄入寺见她,她对姐妹会既无好感,而且会受到那母夜叉的处罚,必然怀恨在心,你偷偷去问她,她必肯将一切告诉你。” 涂香香道:“要是她不肯呢?” 华云翔道:“略施恐吓,她就会说了。” 涂香香道:“好吧,咱们今夜去试试看,要是不成,干脆下手制服那个母夜叉,逼她供出一切。”—— 第三十六章 菩提尼庵 华云翔道:“你看她是不是练过功夫的?” 涂香香点头道:“是,除她之外,还有一两个也似身怀武技,不是等闲之人。” 华云翔道:“那咱们可要小心一些……” □□□□□□三更刚过,华云翔和涂香香到了鲁山脚下,两人在山脚树林中歇息了片刻,然后各由怀中取出一方黑布,蒙上脸部,变成了蒙面人,即一路蛇行朝菩提院而来。 转眼间,已到菩提院的山门前。 一般寺庙,夜间是不熄灯的,菩提院也不例外,此刻的佛殿上灯火通明,只是静静的不见一个人,呈现出一片庄严肃穆之象。 涂香香低声道:“静心师父的房间在后殿右侧,咱们最好由后面进去。” 华云翔道:“你带路吧。” 涂香香于是弯身窜向菩提院右侧,远远避开灯光,领着华云翔绕到寺院的右边,在一道围墙下停住,抬头四下查看一番,又低声道:“大概是这里了,进去吧!” 华云翔点点头。 涂香香伸手攀上墙头,探头向寺中窥视几眼,见寺中空无一人,乃一腾娇躯翻过围墙,飘落于寺内墙下。 华云翔紧跟而入,举目四望一眼,低声道:“好像没有守夜的人?” 涂香香点点头,举手一指近处一排房,向他附耳说道:“由这边算去第三间厢房便是静心师父睡觉的房间,咱们怎么进去?” 华云翔见那排厢房外面的走廊上视界空旷,极易暴露形迹,乃问道:“房子后面有无窗户?” 涂香香道:“不大清楚。” 华云翔道:“咱们绕到房后看看,若有窗户,便由窗户进去。” 涂香香点头称善,当即飞身向那排厢房的后面去。 华云翔紧跟上去。 厢房,距围墙约仅寻丈,中间是一排摆着各种盆景的花架,近前一看,只见每间厢房的后面都有一窗,但窗上都有很粗的木杆挡着,若想破窗而入,就得先切断那些木杆,而要切断那些木杆,必会惊醒房中人。 涂香香蹙眉道:“不容易吧?” 华云翔道:“正是,看这情形,只好由前面的房门进去了。” 涂香香道:“怎么进去?” 华云翔道:“破门而入如何?” 涂香香道:“不行,房中的静心师父和另外那老婆子若喊叫起来,整个菩提院的老婆子都会惊醒过来的。” 华云翔道:“我是说悄悄破门而入,不要弄出一点声音。” 涂香香道:“我可不擅穿墙之术,我看还是由我去敲门,等她们开门之时,再出其不意的掩住她们的嘴巴,咱们把话说清楚之后,如果那静心师父肯说出便罢,否则便去找那母夜叉,用武力制服她,迫她说出来。” 华云翔沉思有顷,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起来开门的若是那位静心师父,咱们便须立刻把蒙面黑布扯下来,不可吓坏了她。” 涂香香于是又领路转到厢房前面,蹑手蹑足的来到静心尼的房门口,四顾无人,才举手在房门上轻轻敲数下。 第一次没有听到响应,敲第二次时,就听到房中一个老婆子开声问道:“谁呀?” 涂香香轻声答道:“是我。” 房中的老婆子似乎听不出她是何许人,又问道:“你是谁呀?” 涂香香道:“是我嘛!” 房中的老婆子只道是熟人,便即起来开门,一个唠唠叨叨地道:“三更半夜了,有甚么明天……” 说到此处,门已打开一半,而一看见站在门口的竟是一男一女两个蒙面人,她顿时吓得一楞,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涂香香见她没开声喊叫,也就未出手掩她嘴巴,只将她推入房中,举步走入,低声吓唬道:“不可开声呼叫,否则对你不客气!” 华云翔紧跟而入,迅速的反手掩上房门。 老婆子吓得发抖,战战兢兢道:“你……你们是谁啊?” 涂香香道:“不要怕,你只要不喊叫,我们便不会伤害你……床上那人是谁?” 老婆子惶声道:“她是我们静心师姐,她病了,正在发高烧……” 涂香香注目一瞧,趋近床前,俯身一看,只见拥卧被中的正是静心尼,伸手一摸她头额,果觉她烧得很厉害。不禁恻然道:“没有服药么?” 老婆子答道:“没有……” 涂香香道:“为甚么不给她药吃?” 老婆子嗫嚅道:“我们监寺师姐说……说她犯了过错,因此不给她药吃。” 涂香香怒道:“哼!那母夜叉心好狠,她还是个出家修行的人么!” 老婆子恐慌地道:“你们……你们究竟是谁?到这里来干甚么?” 涂香香道:“我要问你两个问题,你若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便不伤害你。” 老婆子连声道:“是是,女施主你请说便了。” 涂香香道:“你们姐妹会的总会址在何处?” 老婆子面色一变道:“这个……你问这个干么?” 涂香香道:“快说!” 老婆子摇摇头道:“老身不知道!” 涂香香蛾眉一挑,冷笑道:“你也是姐妹会中之人,怎不知总会址在何处?” 老婆子道:“以前的总会址在观音山,后来听说迁到别处,至于迁到何处,老身就不知道了。” 涂香香道:“谁知道?” 老婆子道:“我们监寺师姐知道。” 涂香香溢:“就是那个母夜叉?” 老婆于生硬的一点头道:“是的,她是姐妹会主持人派驻本寺之人,本寺只有她一人知道总会址的地点。” 涂香香见她不似说谎,便转问道:“那么,那位主持人是谁,你该知道吧?” 老婆子吞吞吐吐道:“是,她以前在本寺住过,老身当然知道,可是……可是……” 涂香香道:“怎样?” 老婆子很为难地道:“我们奉命不得泄漏她的姓名来历,老身若说了,监寺师姐必不肯饶人……” 一语甫毕,蓦闻房外有人接口冷冷说道:“不错,你若敢说出一个字。老身决不饶你!” 听声音,正是那母夜叉! 华云翔面色微变,问道:“是她?” 涂香香点点头道:“正是,她来得正好,咱们就问她好了!” 说着,翻腕拔出宝剑。 华云翔也拔下阴阳双判,拉开房门一看。只见天井上一排站立着三个老婆子,中间那个体胖如猪,生相泼悍,手握一柄戒刀,看样子就知是母夜叉,当下静静的举步走出,道: “你就是母夜叉吧?” 母夜叉大怒道:“浑蛋小子,谁告诉你老身是母夜叉的?” 华云翔微微一笑道:“看你的样子,就像一个母夜叉嘛!” 母夜叉暴跳如雷,举刀戟指他厉声道:“你们是何人,快报上名来受死!” 华云翔道:“你是出家人,怎么一开口就要杀人,不怕佛祖罚你么?” 母夜叉尖叫道:“报上名来!” 华云翔道:“抱歉,我们既然蒙面而来,就不打算以姓名示人。” 母夜叉怒道:“你们夜闯佛门净地。所为何来?” 华云翔道:“我们要知道两件事,第一是你们姐妹会的总会址在何处,第二是主持人是谁,你说出来,我们立刻就走,绝不伤你们一草一木。” 母夜叉冷笑道:“你们为何要知道我们姐妹会的总会址及我们的主持人是谁?” 华云翔道:“有事找她。” 母夜叉道:“有甚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华云翔道:“不,我们要见她。” 母夜叉道:“我们主持人不会接见藏头藏尾的东西!” 涂香香以手肘碰碰华云翔,说道:“别跟她罗嗦,你对付她,我对付另外两个,把她们制服下来再说!” 华云翔点点头,举步向她迈去,说道:“咱们来打一架吧,以武力解决是最好的办法!” 母夜叉悍然道:“正要擒你们下来!” 迎上一步,挥刀便劈! 华云翔双笔交叉往上一架,顿时被震退一步,心中一惊,暗忖道:“这母夜叉好大的力气,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当下,身形一侧,卸去她的戒刀,右手判官笔顺势一扬,反向她左肋上点去。 母夜叉略退半步,戒刀变招抢攻,霍霍猛劈而出,凶得像一只母老虎。 华云翔一时还摸不清她的路子,故暂时采取守势,一步一步退却。 这时,涂香香也跟那两个老婆子斗了起来。 这两个老婆子手上的武器也是戒刀,但身手显然远不及母夜叉,故涂香香以一敌二,战来反而攻多守少。 此际,整个菩提院的老婆子均已被惊醒,纷纷出来察看,她们看见母夜叉三人与两个蒙面人战在一起。惊得双脚发软,口中直念“阿弥陀佛”不已。 住持圆觉尼不住的喊道:“大家有话好说,不要打了,打出人命可怎么得了呀!” 母夜叉一面挥刀攻击,一面大叫道;“圆觉师妹,这两个贼子夜闯本寺,显非善类,老身非把他们擒下来审问不可,你别叫了!” 住持圆觉尼听了便不再劝解,合掌念佛不止。 双方斗了一会儿之后,涂香香已占尽优势,而华云翔也渐渐摸熟了母夜叉的路子,于是反守为攻,绝招绵绵使出,顿时也占了上风。 母夜叉发觉华云翔愈战愈勇,心中慌了起来,她是个体形痴胖的婆子,最不耐久战,再战数十招之后,已感心跳气急,呼吸困难,当下虚晃一刀,跳开寻丈,气喘如牛的叫道: “等一等!等一等!老身……心……心病又发作了!” 她看来确有心病,此刻不但呼吸紧促,而且头上汗如雨下。 华云翔看了好笑,停止进攻,问道:“你怎么啦?” 母夜叉一手按着心口,叫道:“快!快拿老身的药来……” 有个老婆子应了一声,急急奔入一间禅房,取出一个小磁瓶和一小杯开水,递给她道: “你快服下去!” 母夜叉接来小磁瓶,急急倒出几粒药丸送人口中,再喝下那杯开水,过了一会后,才透了一口气道:“好了,啊呀我的妈……” 华云翔感到啼笑皆非,道:“你最好把我们要知道的事情说出,否则还有得打!” 母夜叉眼睛一瞪道:“小子,老身若非有心病,早就把你收拾下来了!” 华云翔笑道:“我没有乘机攻击你,已是很客气了,希望你识趣一些!” 母夜叉道:“你等一等,等老身稍稍复元之后,再跟你斗个明白!” 华云翔道:“好,我等你。” 母夜叉眼睛一转,又道:“你站着别跑,老身要回房一下,马上就来!” 华云翔笑道:“好,你去吧!” 涂香香忽然长剑左扫右挑,迫开两个老婆子的缠斗,跳到华云翔身边道:“不能让她走,她想溜呢!” 华云翔恍然一哦,立刻举步逼上道:“你不能走,咱们先来决个胜负吧!” 母夜叉不理,快步向自己的禅房走去,道:“你小子别紧张,老身是有事要回房一下……” 华云翔快步跟上,道:“有甚么事啊?” 母夜叉见他跟来,急得跺脚道:“站住!再跟上来,老身一刀宰了你!” 华云翔道:“你不说明白,我就要跟!” 母夜叉嗔叫道:“浑蛋小子,你想上来喝尿是不是?” 华云翔这才明内她是要同房拉尿,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母夜叉真是个宝,与人拼斗中,一下子心病发作要吃药,一下内急要拉尿,名堂真是多得很啊。 但女人要拉尿,他自然不宜跟上去,当下只得停下脚步,苦笑着。 涂香香道:“我跟你去!” 说着,当真跟了上去。 母夜叉似知涂香香较难对付,面有惧色道:“你这丫头可不能乘机攻击老身。” 涂香香道:“只要你不耍花样,我便不攻击你。” 母夜叉道:“老身除了心病之外,还有一种老毛病,夜里总要起来几次,这是真的,不信你问问我们住持。” 涂乔乔红脸笑道:“少噜苏了?只要你是真的内急,我决不乘机攻击你就是了。” 母夜叉这才放心,三脚两脚的奔入禅房,遁入屋侧布帘里去了。 涂香香站在房门口凝听着,听她确在解手,不禁啐了她一口,返身走回华云翔眼前,恼笑道:“咱们对待敌人可真太客气了,会让敌人解手,这像甚么话嘛!” 华云翔道:“不要紧,这里是佛门善地,给人方便,自己方便。” 住持圆觉尼听了深受感动,开口道:“这位施主言之极是,大家有话好说,不要动刀剑了,不知两位半夜驾临敝寺有何贵事,可肯与老身一道?” 华云翔道:“在下俩要知姐妹会总会址的所在地及主持人为谁,住持若肯说出,在下俩立刻下山,决不伤贵寺一草一木。” 主持圆觉尼一听之下,大感为难,道:“阿弥陀佛,原来施主是要知道这些,这个老身恐怕难以奉告。” 华云翔道:“住持不说不要紧,在下俩找那母夜叉诘问即可。” 这时,只见静心尼忽然由厢房走出,插口道:“这位女施主,你的声音很像昨日下山的那个周红玉,你莫非就是它?” 涂香香怕她又受母夜叉责罚,摇头道:“我不是甚么周红玉!” 静心尼道:“可是你的声音很像她……” 涂香香扯下蒙面黑布,扭嘴一笑道:“你看,我的面貌像他么?” 静心尼见她是个容貌清丽的姑娘,不由一楞道:“哦,你果然不是她。” 徐香香不愿与她多谈,转对母夜叉的禅房大声道:“母夜叉,你想躲着不出来是不是?” 母夜叉在禅房中答道:“来了!来了!你要死也别这么着急!” 话声未了,人已走了出来。 涂香香掂掂宝剑道:“来,让我跟你讨教几招!” 母夜叉摇头道:“老娘不想打了!” 涂香香冷笑道:“不打也行,但须把我们要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母夜叉桀桀一笑道:“老娘不说,你们又待怎样?” 涂香香道:“不说,再打!” 母夜叉道:“老娘就是不打,人肉是咸的,你吃得下么?” 涂香香道:“我不吃你,只要把你累死就够了。” 母夜叉道:“哼,老娘站着不动,看你如何累死老娘!” 涂香香气极,回对华云翔道:“这母夜叉要无赖,咱们送她上极乐世界去吧!” 华云翔道:“好。” 涂香香于是仗剑向她欺去,脸呈杀气道:“你当真不说?” 母夜叉顽强地道:“不说!” 涂香香一振宝剑,对准她心窝疾刺过去。 母夜叉见她真要杀死自己,那敢站着不动,急忙闪身避开,同时一翻戒刀,猛砍一刀。 于是,双方又干了起来。 涂香香出手不像华云翔处处留情,招招注她要害攻去,好像真要杀死她似的。 母夜叉迫得只好全力迎战,她的刀法也很高明,可惜的就是长得太胖,动作敏捷不起来,而且体力无法支持太久,攻拒数十招之后,已显出一副疲于奔命之象,汗水如雨而下了。 “嘶!”蓦地,涂香香一剑扫中她的发髻,把她梳得光光亮亮的一个发髻斩断了! 众老婆子惊叫起来。 母夜叉一步跳开,又手按心口喘叫道:“不成,老娘……老娘不能再打了……再打…… 再打就要没命啦!” 涂香香道:“非打不可!” 抢前一步,又一剑横扫过去。 母夜叉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老娘告……告诉你们便了!” 话声中,怆惶倒退。 涂香香一笑住手,道:“快说!”—— 第三十七章 姐妹分会 母夜叉一面喘气一面骂道;“告诉你丫头,老娘若不早得了心病,早就一刀把你宰了!” 涂香香笑道:“是极,是极。” 母夜叉道:“我们姐妹会的总会址在妙峰山上,主持人是妙莲师太好了,好了,都告诉你们了,快快给老娘滚回去,别站在这里惹老娘生气!” 涂香香一笑道:“妙峰山在何处?” 母夜叉道:“在居庸关南方数十里的地方。” 涂香香道:“是妙峰山上的一座寺庙么?” 母夜叉道:“是啦,是啦!” 涂香香道:“叫甚么名字?” 母夜叉道:“就叫妙峰寺。” 涂香香道:“你不是胡扯的吧?” 母夜叉眼睛一瞪道:“老娘巴不得你们快去总会送死,何必胡扯!” 涂香香道:“好,一旦证明你说谎,我们会回来收拾你!” 说到此,牧起宝剑,转对华云翔讶道:“走吧?” 华云翔道:“等一下,我还要问她几句话……” 他向母夜叉走近几步,问道:“你说姐妹会的主持人是妙莲师太,他现在可在妙峰寺中?” 母夜叉道:“这个老娘就不得而知了。” 华云翔又问道:“你们姐妹会有多少分会?” 母夜叉道:“哈,那可多得很,说也说不完!” 华云翔道:“妙莲师太常去的有几个地方?” 母夜叉摇头道:“这个老娘那里知道,老娘已有五六年没去妙峰寺晋见,她的行踪老娘完全不知。” 华云翔道:“她也是带发修行的?” 母夜叉点头道:“不错。” 华云翔道:“她以前曾在这菩提寺出家,并跟仇二娘学习雕刻之术?” 母夜叉道:“不错。” 华云翔道:“他俗家姓名是甚么?” 母夜叉又摇头道:“老娘也搞不清楚,听说是姓杨,又听说是姓花,名字叫甚么,老娘就不知道了。” 华云翔转对主持圆觉尼问道:“你这位师父可知妙莲师太的俗家姓名?” 圆觉尼摇头道:“老身也不清楚,我们仅知地叫妙莲帅太而已。” 华云翔道:“她会不会武功?” 圆觉尼道:“会,听说她未出家前,就已练了一身武功。” 华云翔又回望母夜叉道:“母夜叉,我先提醒你一下,今夜之事,你若向总会告警,对你十分不利,因为你已泄漏了贵会的秘密,妙莲师太不知便罢,知道了一定会处罚你,所以你最好不要把今夜之事报告上去。” 说毕,向涂香香一招手,即向寺外纵去。 涂香香随后跟出,两人疾若流星的奔下山坡,向北疾行十乡里路,华云翔才刹住脚步道: “咱们在此歇歇吧。” 于是,两人在野地上的一株树阴下坐下来。 涂香香掠掠鬓发,说道:“总算查出了一点眉目,你看妙莲师太会不会就是那个杀人魔?” 华云翔点头道:“八成不错!” 涂香香道:“她一个出家人,何以要那样大开杀戒?” 华云翔道:“当然有她杀人的原因,只是咱们还不知其原因罢了。” 涂香香道:“由此去妙峰山,又有一千多里好走吧?” 华云翔道:“好像是的。” 涂香香道:“来得及么?” 华云翔道:“嗯?” 涂香香道:“今天是几月几日了?” 华云翔道:“好像是三月二日吧。” 涂香香道:“那么,距七月一日还有四个月,假如那妙莲师太即是杀人魔,咱们也许还来得及阻止地杀害另一个人。” 华云翔点点头道:“是的,但愿来得及……” 涂香香道:“那母夜叉可能会向总会报告此事,咱们须连夜赶程去才能收攻其不备之效。” 华云翔道:“是的,不过我猜想那妙莲师太八成不在妙峰寺中。” 涂香香注目一瞪道:“你怎知道?” 华云翔道:“她若是杀人魔,此刻必在鬼门关附近雕刻第五尊石像,因为那些石像十分笨重,她不可能在妙峰寺雕刻完工之后再运去鬼门关。” 涂香香道:“不错,那么你认为该怎么办才好?” 华云翔道:“还是要去妙峰寺查一查,先弄明白她到底是不是杀人魔,如果证实她确是杀人魔,咱们再探究她下一个要杀害的是谁,如知她下一个要杀害的人是谁,咱们便可去通知那人防备。” 涂香香道:“有道理!” 华云翔慨然一叹道:“这只是我的想法,只恐找到那人时,也无济于事……” 涂香香不解的问道:“怎么说?” 华云翔道:“有一件事可以断定,即是家父被杀害时并未抵抗,他显然早知将被杀害,而且从他特地换上一件早年穿的衣衫上看,可知他已打算引颈就戮,所以我有一种猜测,令尊及丘、归两位大侠之死,可能也像家父一样,是在未加抵抗的情形之下被杀害的。” 涂香香道:;“你认为世上有情愿受死之人?” 华云翔道:“可能有,可能有某种原因使他们不得不去受死。” 涂香香道:“我不信有这种事!” 华云翔苦笑不语。 涂香香道:“再说,令尊及家父等人是否死了。目前还是个疑问,也许你捞到的四具尸体只是他们的替死尸,是不?” 华云翔苦笑道:“我倒希望他们已经死了!” 涂香香道:“你这是甚么话?难道你不敬爱令尊?你不喜欢他活着?” 华云翔摇头道:“不,我只是不希望他们留下一身臭名而已。” 涂香香道:“我不懂!” 华云翔道:“想想看,如果他们是伪死,那么可以确定他们是在进行某项不光明的阴谋,而不管那阴谋是甚么,到目前为止,他们已杀害了六个无辜的人!” 涂香香道:“你是说……” 华云翔道:“他们已杀害了我叔叔华玄农,七剑堡主成凤仪及那四个替死尸!” 涂香香不觉点头道:“嗯,你说的不错,他们本来不是那种不顾别人死活的人物。” 华云翔道:“所以,我认为我所见到的令尊及家父,以及千金女侠丘惠珠见到的武林豪客归扬铭都不是真人,都是歹徒们冒充的。” 涂香香点点头,但又说道:“但如果说你见到的令尊及家父不是真的,那么他们为何要救你?为何不把咱们一起杀了呢?” 华云翔道:“当然有原因……” 涂香香叹道:“希望我们有机会见到那个‘冒充’家父之人,我只要见到他,使可看出他的真假。” 华云翔道:“也许你会有机会找到他的,上次他出现客栈和我见面时,曾问你在何处,并要我劝你放弃追究他被‘杀害’之事。” 涂香香道:“此事你已说过了。” 华云翔忽然微微一笑道:“他还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告诉你。” 涂香香神色一振,急问道:“他还说了甚么?” 华云翔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涂香香急道:“我不生气,你快说吧!” 华云翔道:“他说我若能劝你放弃追究,他便要把你许配给我为妻。” 涂香香登时胀红了脸,失声道:“甚么话嘛!” 华云翔笑道:“我听了觉得十分好笑,因为他若是一个冒牌货,这样说简直是在慷他人之慨了。” 涂香香很难为情,低首讪讪地道:“你怎么回答他?” 华云翔道:“我拒绝了。” 涂香香道:“哦……” 华云翔道:“我说我配不上。” 涂香香道:“哦……” 华云翔道:“你不生气吧?” 涂香香摇摇头道:“不,这……这简直是开玩笑,他人已‘死’了,居然还会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其实……其实你回称‘配不上’未免太客气了,你应该说‘哼!你女儿长得像个丑八怪,我才不会娶她为妻呢!’” 华云翔感到像挨了一棍,窘笑道:“哼,你长得很好看,一点也不是丑八怪。” 涂香香脱口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说配不哦,咱们该动身了吧?” 华云翔站起身子道:“是,咱们该走了。” □□□□□□妙峰山,西山之支峰也。 山势峻拔,高有数千尺,山中寺庙数十座,古柏交荫,山石奇秀,春秋景色尤佳,春日桃花开时,满山遍野尽是桃花,海棠开时,满山遍野又尽是海棠,秋日则遍山皆红叶,据说花开时节,香闻数十里,但因距城较远,故游客罕至,要到每年的四月,进香者才会多起来。 华云翔和涂香香来到妙峰山时,才是三月十五日。山中尚无进香者和游客。 他们为安全起见,都改变了面貌,并以新婚夫妻的姿态上山。 山中曲径通幽,景色优美,他们“游赏”过十几座寺院,还见不到妙峰寺,最后来到山顶的灵感宫,向宫中道士一打听,方知妙峰寺在后山腰上,这时天已将黑,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在灵感宫借宿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去妙峰寺“游玩”。 宫中道士十分亲切,立刻打扫一间客房供他们住宿,并供给他们一顿可口的晚膳。 吃过晚膳之后,由于尚无睡意,两人便找上知客道士,与他闲聊起来。 华云翔道:“道长,听说这妙峰山每年四月有不少人前来进香?” 知客道土答道:“是的。” 华云翔道:“今天是三月十五日,那么再过半个月,这里便要热闹起来了。” 知客道士道:“正是,两位施主若是有空,不妨在此住上半个月,敝宫可供两位施主的住宿及膳食。” 华云翔道:“谢谢,在下顶多只能住两天,就得下山回家,到时再来打扰便了。” 知客道土道:“施主何方人氏?” 华云翔道:“在下原籍蜀东。” 知客道士一哦道:“蜀东距此甚是遥远,施主远道而来,应多住几天才是。” 华云翔道:“在下是到宛平探亲,顺便到此玩玩的对了,听说后山腰上还有一座妙峰寺,不知距此有多远?” 知客道土道:“不太远,大约走两刻即可到。” 华云翔道:“该寺大不大?” 知客道土道:“较敝宫略小,不过四周景物甚美,施主若有游兴,明早可去看看。” 华云翔道:“在下正打算去看看,听说寺中均是带发修行的老婆子?” 知客道士道:“是的。” 华云翔道:“有多少人?” 知客道士道:“大约有二三十人吧。” 华云翔道:“该寺住持为谁?” 知客道士道:“妙莲师太。” 华云翔道:“她们既然都是上了年纪的妇女,住在这山上不觉不太方便么?” 知客道士道:“不,她们都很健康,爬起山来,不比男人慢呢!” 涂香香挥口道:“那一定是练了功夫的。” 知客道土微笑道:“不错,她们中有不少人身怀绝技,尤其是住持妙莲师太,据说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 涂香香问道:“贵宫与她们有无往来?” 知客道土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大家相安无事,见面点头打个招呼就是了。” 华云翔道:“她们妙峰寺肯不肯让人住宿?” 知客道士道:“肯的,不过该寺地处偏僻,在那里住宿的游客较少。” 涂香香道:“听说妙莲师太是从鲁山菩提院来的,是不是?” 知客道士道:“这个贫道不知。” 涂香香道:“道长听过‘姐妹会’这三个字没有?” 知客道士摇头道:“没有,何谓‘姐妹会’?” 涂香香道:“据说她们带发修行的人各地都有,故组成一个‘姐妹会’互相照顾。” 知客道士道:“原来如此。” 华云翔道:“不知妙莲师太此刻在不在寺中?” 知客道士道:“大概在吧。” 涂香香道:“她多大年纪了?” 知客道士道:“约五旬左右。” 他忽然觉得奇怪起来,注目反问道:“两位施主一再问起她们,可有甚么事么?” 华云翔道:“没甚么,在下一位姑妈很想到妙峰寺来出家,因此在下就特地打听一下。” 知客道士道:“贫道曾闻人言,该寺老妇均遭遇到不幸身世可怜之人,她们在一起修行,有同病相怜之意,故一般妇女,她们是不收留的。” 华云翔道:“噢,是这样么?” 知客道士道:“好像是如此,贫道也不大清楚。” 华云翔起身一揖道:“打扰道长,在下今日游山疲劳,想提早回房歇息,改天再请教益。” 知客道土站起稽首道:“施主别客气。” 两人回到房中,看到房中只有一床,顿感尴尬,华云翔耸耸肩道:“咱们伪称夫妻未免太早一些,你说是不是?” 涂香香赧然道:“这可是你出的主意!” 华云翔道:“不过不要紧,那张床让你睡就是了。” 涂香香问道:“你呢?” 华云翔道:“我打坐。” 徐香香羞笑道:“这不好意思吧?” 华云翔笑道:“难道由我睡床上才好意思?” 涂香香道:“我想是这样。” 华云翔道:“别跟我客气了。”—— 第三十八章 假死诱敌 涂香香道:“我被困小岛那么久,早已习惯坐着睡觉,还是你上床去睡吧?” 华云翔道:“不。” 涂香香道:“你好像很顽固,要怎样就怎样。” 华云翔道:“是。” 涂香香道:“将来那个女人跟了你,我看她要倒霉了。” 华云翔笑笑道:“我不想娶妻。” 涂香香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不为甚么,只是不想而已。” 涂香香抿唇一笑道:“你要做个老光棍?” 华云翔点头道:“是!” 涂香香道:“将来年纪大了怎么办?要谁来养你的老?送你的终?” 华云翔摇头道:“我不考虑那些问题。” 涂香香一哼道:“你看起来好像很聪明,其实是个第一号大傻瓜!” 华云翔一指床榻道:“你快点给我上床睡觉,少惹我生气!” 涂香香嘟邮嘴,赌气的在一只板凳上坐下,道:“我偏不睡,你待怎样?” 华云翔道:“你不睡,我睡。” 说着,和衣上床躺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涂香香越想越伤心,不觉掉下眼泪。 华云翔躺了一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掉头一看,发现她泪淋淋的默泣,连忙下床问道: “你怎么啦?” 涂香香不答。 华云翔嘿然道:“我要你睡床上,你不要,现在我睡了,你又哭起来,这是甚么意思?” 涂香香道:“你不要管我!” 华云翔道:“你为甚么哭?” 涂香香道:“我爱哭就哭,干你甚么事!” 华云翔侧头想了想,断定自己必是有甚么地方伤了她的心,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使一个姑娘伤心,当下走到她身旁,含歉道:“如果我有甚么地方伤了你的心,请你原谅……” 涂香香道:“不敢当!” “刚才我说话的口气也许不太客气,现在我向你赔礼,行了吧?” 涂香香忽然哭得更伤心起来。 华云翔感到事态严重,忙道:“不要哭了,让宫中道士听见了怎么好意思?” 涂香香道:“你不要管我,我要哭个痛快。” 华云翔搓搓手道:“你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哭个不停呀!” 涂香香道:“我就要哭!” 华云翔搔搔头道:“如果有甚么方法使你不哭,请你告诉我……” 涂香香噗嗤一笑。 华云翔如见晴天,大喜道:“好了,好了,你不哭了,是不是?” 涂香香又哭又笑地道:“告诉你,我在为一个人伤心!” 华云翔道:“为谁?” 涂香香道:“为一个大傻瓜!” 华发翔一楞道:“我?” 涂香香道:“他父亲只生他一个儿子,而他却表示不成家,要做个不孝子,所以我很替他难过。” 华云翔笑了起来,道:“你不要替他难过,也许有一天,当他心情好转的时候,说不定会改变心的。” 涂香香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么?” 华云翔道:“是的,他有太多的迷惑和苦恼,要等到把他父亲的生死之谜查明白之后,他的心情才会开朗起来。” 涂香香道:“当他心情开朗的时候,不知他想娶甚么样的姑娘为妻?” 华云翔道:“他是个穷小子,只要有人喜欢他,他就会娶她。” 涂香香忽然抬起粉脸笑道:“你并不穷,你如果想发财,马上就可发财!” 华云翔笑道:“是么?” 涂香香正色道:“不骗你,那位活阎罗叶宏道和我分别的时候,要我转告你一句话,说希望你去见他,他愿意说出海底宝藏的地点,我因知道你现在不会想到要去寻找宝藏,故一直没告诉你。” 华云翔道:“不仅是现在,将来也一样不会去寻找那些宝藏。” 涂香香道:“为甚么?” 华云翔道:“因为那不是我的东西。” 涂香香笑道:“你是个君子,一介不取!” 华云翔点头道:“是。” 涂香香沉思有顷,讪讪的笑道:“话说回来,世上的女子并非个个爱慕富贵的男人,只要那个男人喜欢她,她也可以与他共同吃苦的。” 华云翔道:“是的,我知道,不过现在说这些无用,现在……请你上床去睡觉好么?” □□□□□□次晨,吃过早膳后,华云翔奉献二两银子,即与涂香香辞出灵感宫,循着一条山径越过山脊,往后山而来。 迤逦行来约两刻时,果然爬到了妙峰寺。 妙峰寺坐落在一处古木参天的山腰上,规模较菩提寺略大。 两人来到寺前,却不见寺中有人,四处静悄悄的,好像一座荒废了的寺院。 涂香香感到奇怪,轻声道:“怎么没见一个人?” 华云翔道:“必是都在里面,咱们进去吧!” 两人跨入寺门,一直来到大雄宝殿门口,仍不见一个老婆子,华云翔亦觉有异,讶然道: “奇怪,莫非还在睡觉?” 涂香香道:“一般出家人都起得很早,现在太阳都出来了,岂有尚在睡觉之理。” 华云翔移步走上大雄宝殿,趋进供案一看,但见炉上无香,灯烛不亮,看样子已有几天没上香,但殿中各物却还十分干净,似有人住又似没有人住,不禁大为惊异,轻轻的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 涂香香低声道:“必是闻知咱们要来,故而弃寺逃了!” 华云翔觉得不大可能,当下开声喊道:“请问有人在么?” 连喊数遍,却未听见有人回答! 涂香香冷笑道:“我看不错,她们必是闻知咱们要来,因此弃寺逃遁了!” 华云翔道:“咱们一路赶来,并未在路上耽搁,那母夜叉不论是派人或亲自赶来报讯,应不致赶到咱们前面才是啊!” 涂香香道:“如果地以信鸽传递消息,妙莲师太便可在两三天之内得到消息。” 华云翔恍然道:“不错,只有利用信鸽传送消息,才能赶过咱们……” 涂香香道:“不过,为逃避咱们而弃寺他去,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华云翔道:“正是,咱们俩又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她们岂会惧怕咱们的来临?我看可能有别的缘故……” 涂香香道:“到后殿去看看如何?” 华云翔点点头,于是由偏门而出,走上庙廊,来到后殿上,举目一望,只见情形与前殿相同,殿上一切无异,就只不见一个人! 涂香香道:“我们分头搜一搜吧?” 华云翔道:“不,我们一起搜,万一有甚么变化,才有个照应。” 说罢,转身出殿。 后殿两边各有一排厢房,殿后则有一座独立的精舍,他们推开每一间厢房仔细察看,只见各房陈设均整齐干净,只不见一个人迹,就好像原住在寺中的一批老婆子突然在毫无预兆之下被魔鬼摄去似的! 华云翔心中惊奇不置,举手一指殿后那座独立的精舍道:“再到那里面去看看!” 精舍倚山而建,形若一般人家的厅堂,此刻厅门紧闭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两人走到精舍门口,华云翔举手敲门,开声喊道:“请问有人在么?” 精舍中亦无人回答。 华云翔断定里面亦无人在,于是用力一推厅门,那知拢开厅门视线瞥入之际,却吓了一大跳,“啊!”的失声叫了起来。 精舍中有人么? 不错,有一个人! 她是个年约五旬面貌端庄的老婆子,此刻正瞑目跌坐于里面的一只蒲团上,神情蔼然,一动未动,不知是死是活! 涂香香倒吸一口冷气,脱口道:“总算找到一个了!” 华云翔只道寺中已无一人,未料还有一个,故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定下心神,当下朝那老婆子拱手一揖道:“这位师太请了。” 那老婆子浑然不动,有如一尊塑像。 华云翔见她不理,仍大声道:“这位师太,请你醒一醒好么?” 老婆子依然不言不动。 好像已白日飞升了! 涂香香看出不对,以手碰碰华云翔,低声道:“你仔细看看,她好像已死了吧?” 华云翔心头微震,举步走入,趋至老婆子跟前,仔细审视,发现老婆子面色灰白,看样子果然死了,不禁骇然道:“噫,这里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涂香香靠近他身边,怯怯地道:“不知她是谁?” 华云翔望望精舍中的一切陈设,说道:“这老婆子独居于此,地位必定很高,说不定正是唔,不可能,她不可能是妙莲师太……” 涂香香道:“但看她的情形,似是这妙峰寺的住持不错呀!” 华云翔道:“如果她是住持妙莲师太,她怎么会死呢?” 涂香再道:“人非神仙,那个不会死?” 华云翔道:“我是说,她如是杀人魔,怎会突然死了?你看她年纪约仅五十左右,而且毫无病相,如无别故,是不会突然暴毙的。” 涂香香道:“也许它不是那个杀人魔。” 华云翔道:“它如是妙莲师太,我们只能说她是雕刻那四尊石像之人而已,现在突然死了,这岂非表示她是被杀人魔杀害的?” 涂香香道:“有此可能,尤其是在寺中修行的老婆子突然全部失踪不见,更表示她死得不寻常!” 华云翔道:“杀人魔杀死她自然是怕她泄漏秘密,但杀人魔怎知我们要来这里呢?” 涂香香:“当然是得到母夜叉的报告而知道的。” 华云翔感到很泄气,长叹一声道:“看情形,我们又白跑一趟了!” 涂香香道:“看这情形,必是杀人魔怕她泄漏秘密,故赶来杀人灭口,然后迫令全寺的老婆子离开此地,断绝我们侦查的路线。” 华云翔点点头。 涂香香道:“如今我们怎么办呢?” 华云翔满面凝重地道;“恐怕来不及了……” 涂香香道:“甚么来不及了?” 华云翔沉声道:“那冒充令尊的死神曾说我如继续追究,不但要杀死我,而且要杀死跛脚仙老前辈,如今杀人魔既知我们还在追究,他一定会去杀害跛脚仙老前辈……” 涂香香听了也不禁发愁道:“这可如何是好?” 华云翔道:“现在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咱们速返寒舍,看能否阻止他杀害跛脚仙老前辈快走!” 说毕,转身疾出。 两人快步奔出妙峰寺,朝出山的小径疾行数十步后,华云翔忽又刹住脚步道:“且慢!” 涂香香住足问道:“甚么事?” 华云翔沉吟道:“我觉得应该察看一下那位妙莲师太的死因,你说是不是?” 涂香香点头道:“对,看她是怎么死的,对侦查杀人魔可能有些帮助。” 华云翔掉头又向妙峰寺奔去,说道:“那就回去看看!” 涂香香随后奔回,两人很快就奔回到妙峰寺中,直趋精舍,不料再推开厅门看时,两人都呆住了。 原来,妙莲师太的尸体已不翼而飞! 华云翔面色大变,瞪目愕然道:“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涂香香紧张地道:“杀人魔可能尚躲藏在这寺中,他把尸体盗走了!” 华云翔失声道:“他为何要盗走妙莲师太的尸体?” 涂香香道:“当然是怕咱们查出妙莲师太的死亡原因!” 华云翔浑身一阵毛骨悚然,不觉摆头四望道:“如此说来,那杀人魔竟是一直跟在咱们后面了?” 徐香香恐惧地道:“恐怕是的!” 华云翔突然双目射出一片坚强无畏的精芒,向四下大声道:“杀人魔!你有种滚出来让我华云翔拜识拜识!” 声浪四下传开,却只听到从远处发回的回音,而不见杀人魔出现! 华云翔又大叫道:“你出来呀!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怕甚么呢?” 涂香香道:“别叫了,我看他决不肯现身和咱们相见的。” 华云翔恨恨的“哼!”了一声,举步走入,直趋蒲团前,仔细的察看。 一切均无异状,就好像妙莲师太是自己走掉似的! 涂香香跟到他身旁,问道:“你在看甚么?” 华云翔咬咬嘴唇道:“我忽然有点怀疑,刚才咱们见到的妙莲师太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呢?” 涂香香吃惊道:“你认为她是假死的?” 华云翔道:“有此可能!” 涂香香道:“她为何要假死?” 华云翔道:“想瞒骗咱们!” “你猜对了!” 蓦然,他们身后有人接口说了这句话! 华云翔和涂香香闻言一惊,但正想回头看时,地面突然翻起,他们顿时跌入黑沉沉的地下去了。 □□□□□□地下,是一间牢房,三面石壁,一面铁栅,坚固得可以困住大象。 华云翔和涂香香跌落时并未受伤,但由于变起猝然,两入都惊得魂飞魄散,过了一会之后,才由极度的骛骇中回过神来。 涂香香大叫道:“咱们中了机关了!”—— 第三十九章 谁是主人 华云翔仰头一看,只见上面的翻板已恢复原状,它高在三丈之上,要想跳上去撞开翻板绝无可能。 当下起身靠上铁栅,向外张望,发现铁栅外面是一条地道,他用力摇撼几下铁栅,见无法撼动!不禁叹了口气道:“居然有这种事,佛门善地居然布下这样的机关……” 涂香香着急道:“这下怎么办?” 华云翔道:“不要慌,等着瞧她们要耍什么花样再说吧。” 涂香香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华云翔道:“大概就是那个伪死的妙莲师太,她原想伪死骗咱们离去,后见咱们去而复返,便按动机关把咱们擒下来。” 一语方毕,只听地道上有人接口道:“你又猜对了!” 话声未落,人已出现,果然正是刚才伪死的老媪! 华云翔静静的问道:“你是妙莲师太?” 老媪含笑答道:“正是!” 华云翔道:“姐妹会的主持人?” 妙莲师太点点头。 华云翔道:“你擒下我们的理由是甚么?” 妙莲师太微笑道:“这要问你们自己了,本会主接到菩提院分会的报告,说你们曾在菩提院闹事,强迫分会之人说出本总会的所在地及本会主的法号,今天你们果然来了,请问你们欲见本会主有何赐教么?” 华云翔道:“在下等只想请教师太几个问题。” 妙峰师太道:“能先赐告你们的来历么?” 华云翔道:“在下华云翔,家父是大儒侠华玄圃,身边这位姑娘叫涂香香,是神州一剑涂啸天的掌珠。” 妙莲师太笑哦一声道:“原来都是名门大侠的后人,老身失敬了。” 华云翔道:“师太想必已听到涂大侠及家父被人杀害弃尸江中的消息?” 妙莲师太点头道:“不错,前两个月才听到的,你们要见老身,与令尊之被害有关?” 华云翔道:“是的,希望师太把那杀人魔的姓名来历告诉我们!” 妙莲师太道:“老身听不懂你在说甚么,你以为老身认识那杀人魔么?” 华云翔道:“师太曾替杀人魔雕刻四尊石像,当然认识杀人魔了。” 妙莲师太道:“阿弥陀佛,老身何曾替杀人魔雕刻石像,小施主莫要含血喷人。” 华云翔道:“在下并非无的放矢,师太是仇二娘的衣钵传人,当今之世,除了师太之外,没有别人能雕刻出那种石像!” 妙莲师太道:“你是说当今天下,擅长雕刻石像之人只老身一个?” 华云翔道:“不在下曾请某一位著名的雕刻师去鬼门关监定,他指出那是出自巫山老人仇东海一脉相传的手艺,而仇东海及仇二娘均已故世多年,所以除了师太之外,似无别人。” 妙莲师太道:“巫山老人早年收过一个徒弟,你难道不知?” 华云翔道:“知道,他是鬼斧神工阴怀仁。” 妙莲师太道;“他无可疑?” 华云翔道:“是的。” 妙莲师太道:“你怀疑老身,应该有些凭据吧?” 华云翔道:“有,第一:在下已知杀人既是个女人;第二:师太身怀绝技,又是姐妹会的主持人!” 妙莲师太微徽一蹙眉道:“听你口气,好像在指控老身就是那个杀人魔了!” 华云翔道:“在未获确凿证据之前,在下不敢诬指师太,只求师太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妙莲师太摇头道:“你完全弄错了,老身数年来寸步未离妙峰山,也从不曾为人雕刻石像。” 涂香香插口道:“既然如此,那四尊石雕人像是谁雕刻的?” 妙莲师太道:“老身不知!” 涂香香道:“我老实告诉你,前注鬼门关鉴定石雕人像的雕刻师便是鬼斧神工阴怀仁,是他指出石像是艺承巫山老人的人雕刻出来的!” 妙莲师太笑道:“这倒妙了。” 涂香香道:“阴怀仁的鉴定绝无错误;当年巫山老人只将他的手艺传给阴怀仁及仇二娘,而仇二娘又传给你,所以除了你外,没有别人!” 妙莲师太冷笑道:“你未免太武断了,你不是说阴怀仁只鉴定雕刻手法传自巫山老人,你们也不能一口咬定是老身雕刻的,因为阴怀仁也是个嫌疑人物,家师仇二娘虽已作古,但她生前可能也曾把手艺传给别的人,而不只传给老身一个。” 涂香香道:“如果他曾传给别的人,你应该知道。” 妙莲师太道:“老身当年学习雕刻,纯为兴趣及用以打发日子,并未把它当作一回事,因此从未刻意的追问家师是否另有传人。” 语声微顿,又道:“此外,家师也可能将她的手艺传给她的儿子,你们为何不去五刀庄问一问?” 涂香香道:“去过了,仇二娘当年与其夫离异时,她的大儿子广寿才只十二三岁,那样的年龄,不可能学成雕刻功夫。” 妙莲师大道:“要是你们认定老身是雕刻石像之人,不妨到山中各寺庙去打听一下,他们可以证明老身未曾离开此山。” 涂香香道:“雕刻石像,倒不一定要离开此处。” 妙莲师太不悦道:“老身话已说尽,你们一定要诬指老身的话,须得拿出证据才行。” 华云翔道:“在下再请教一事,师太获知我们要来,事先遣走贵寺之人,你本人则伪装死亡,这是何用意?” 妙莲师太道:“老身不明白你们的来意,而本寺之人多数不谙武功,为恐她们受伤害,故将她们遣走避难,于是老身伪死,是要探究你们来找老身的目的。” 华云翔道:“师太如未做亏心事,何须设下这个机关?” 妙莲师太脸色一冷道:“这是我们姐妹会的秘密,外人无权过问!” 华云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太所说一切,可敢在佛前起誓?” 妙莲师大道:“当然敢,老身若有半句诳言,当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脱劫!” 华云翔道:“好,现在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两人?” 妙莲师太道:“只要你们不到处造谣,指控老身是雕刻石像之人,老身愿放你们回去。” 华云翔道:“我们不会到处去传说,但可不放弃搜寻证据。” 妙莲师太笑道:“老身一生信佛,未做过亏心事,你们只管去搜查好了!” 说到这里,拍手三响,退开两步。 拍子,显然是一种暗号,掌声一落,铁栅的一扇小门突然向左方石壁中缩入,启开一个出口。 华云翔和涂香香便由小门钻出。 妙莲师太转身向地道行去,说道:“请随老身出去吧!” 地道颇长,向前走了数十步,才见到一道出口的石级,妙莲师太领路登上石级,伸手于暗处一推,便闻一阵“轧轧”声响,顶上现出一个出口。 通过出口,只见上面是个山洞的内部,出口上面供着一尊地藏王的神像,其座下是活动的,移开了便可进入地道,如非亲见,谁也不会想到神像下面是一条地道。 妙莲师太领他们走出山洞,华云翔和涂香香才发觉置身在精舍右方,回看山洞,只见顶上雕刻着“别有天地”四个字,心中颇觉好笑。 妙莲师太道:“两位是否就此下山?” 华云翔道:“是的。” 妙莲师太道:“老身有个要求。” 华云翔道:“请说。” 妙莲师太道:“两位如对老身仍有怀疑,尽可去查,但请勿在本会的各地分会闹事。” 华云翔道:“到各处分会去打听,也算是闹事么?” 妙莲师太道:“根据菩提院的报告,你们夜闯该院,与监寺大打出手,这难道不是闹事?” 华云翔道:“先动手的是她,不是在下俩。” 妙莲师太语气一沉道:“不管怎样,老身不希望你们再去分会生事,否则别怪老身不客气。” 华云翔笑了笑,抱拳做别,道:“多谢师太不杀之恩,在下俩就此告辞。” 说毕,便与涂香香往寺外走去。 两人出了妙峰寺,循山径越过山脊,朝灵感宫而来,涂香香道:“你相信她说的一切?” 华云翔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看样子十分诚恳……” 涂香香道:“我也弄不清楚了,如果说她是杀人魔或雕刻石像之人,岂肯在擒住咱们之后随又释放咱们呢?” 华云翔道:“这一点倒不足为奇,我被七剑堡擒去时,令尊还不是入堡救我出来。” 涂香香道:“这么说,她之释放咱们出来,与‘家父’之救你,是同一种意思了?” 华云翔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目前我只能说她有一半嫌疑。” 涂香香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华云翔道:“回去吧!” 涂香香道:“回歇神滩?” 华云翔道:“是的,目前唯一的办法即是返回歇神滩守株待兔,等七月一日那天,潜上鬼门关守候。” 涂香香道:“也好,我还没去鬼门关看过那尊石像,很想去看看呢!” 华云翔道:“现在返回寒舍,还可证明一件事;我离家不久,已摆脱掉一个跟踪我的人,所以令尊已无法判断我是否在继续追究,在未证实我在继续追究之前,他应不会下手杀害跛脚仙老前辈,你说是不是?” 涂香香道:“是啊。” 华云翔道:“那么,这次咱们回到寒舍时,如发现跛脚仙老前辈已遇害那表示甚么呢?” 涂香香道:“表示杀人魔已知你还在继续追究。” 华云翔道:“对了,而他如何能知我在继续追究呢?” 涂香香道:“这个……” 华云翔道:“我告诉你,跛脚仙老前辈如遇害,那么妙莲师太就一定与杀人魔有关!” 涂香香恍悟道:“不错,咱们只去过菩提院及这里的妙峰寺,所接触的均是姐妹会之人,跛脚仙老前辈若然遇害,便是姐妹会之人干的!” 华云翔道:“不过,我可不希望跛脚仙老前辈遇害。” 涂香香道:“当然,他老人家热心帮助咱们缉凶,若不幸惨遭毒手,那太可怜了。” 华云翔见已走到灵感宫外面,仍住足问道:“咱们还进不进去?” 涂香香道:“不了,咱们就此下山吧。” 于是,两人动身下山,午后不久走出妙峰山区,即一路取道西南直下。 这趟路程,有三千多里之长,他们连程疾赶,还是走了四十天才回抵长江歇神滩。 这一天已是四月二十八日,距他们期待的“开鬼门”的日子,已只剩下两个月。 为了怕被“死神”发现形踪,他们在午夜时分才潜返茅屋。 茅屋中透出一点灯光?华云翔一见灯光,忖度必是跛脚仙住在屋中,顿时心头大宽,当即趋至门口,举手敲门。 门声一起,便听屋中一阵响动,旋闻一人喝问道:“甚么人?” 听其声昔,竟非跛脚仙! 华云翔心头一震,回头向涂香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戒备,自己也将阴阳双判拔下,然后沉声答道:“屋中是何方朋友,请出来一见!” 茅屋中,灯光突灭! 过了片刻,才听对方冷冷道:“朋友请先报上万儿如何?” 华云翔道:“我是主人。” 屋中人嘿嘿一笑道:“放你娘的臭屁!你是我的主人?嘿嘿,老子才是你的主人呢!” 华云翔一听对方出言无状,心中甚怒,当下冷冷道:“我是说,我是这间茅屋的主人!” 屋中人大笑道:“又放屁!这间茅屋的主人早已死了,你是甚么东西敢来冒充屋主?” 华云翔道:“你又是甚么东西敢霸占这间茅屋?” 屋中人道:“老子是这间茅屋主人之子的好朋友!” 华云翔道:“你是说华云翔么?” 屋中人道:“不错!” 华云翔冷笑道:“这就妙了,我华云翔可想不起有你这号朋友。” 屋中人似乎征住了,半响之后,才发出惊诧声道:“你说你是谁?” 华云翔道:“华云翔!”—— 第四十章 长江重聚 屋中人“哈!”的大笑一声,以欣喜的声调道:“真要命,你何不早说呀!” 屋门突地大开,当门而立的,原来是小豪客归志彪! 华云翔一呆,继之失笑道:“归兄,原来是你!” 小豪客归志彪仰头大笑道:“真是大水撞翻了龙王庙,哈哈哈……” 华云翔举步入屋,一指随后跟入的涂香香,向他笑道:“归兄认识这位姑娘否?” 归志彪向涂香香抱抱拳,笑道:“这位姑娘是……” 华云翔道:“涂大侠的掌珠,涂香香姑娘。” 归志彪“哦”了一声,欢悦的笑道:“原来是涂姑娘,失敬失敬!” 华云翔再向涂香香道:“涂姑娘,这位便是我曾向你说起的小豪客归志彪。” 涂香香向归志彪一福,含笑道:“幸会。” 归志彪笑问道:“两位是怎么遇上的?” 华云翔道:“说来话长跛脚仙老前辈和丘姑娘不在这儿么?” 归志彪道:“他们到你义母寇氏那里去了。” 华云翔注目一哦道:“去那里干甚么?” 归志彪笑道:“这个说来也是话长,华兄与涂姑娘且先坐下歇歇,我去弄两杯茶来,然后咱们再作详谈。” 说着,奔入厨房里去了。 华云翔放下判官笔,卸下包袱,笑道:“涂姑娘你请坐啊!” 涂香香坐下,举目打量屋中的一切,惊奇地道:“你们父子就住在这儿?” 华云翔道:“是的。” 涂香香道:“令尊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客,居然肯隐居在这种地方,真叫人不敢相信。” 华云翔笑道:“这种地方有何不好?” 涂香香道:“不是不好,而是……而是……” 华云翔道:“你不喜欢清静么?” 涂香香道:“我觉得这是离群索居,你不以为太苦闷?” 华云翔道:“不会,我很喜欢这种生活,我们父子每日下江捕鱼,然后挑鱼入城贩卖,卖光了就在城里喝两杯,日子过得很写意……” 说到此,黯然一叹。 涂香香道:“你说我爹的遗体就埋在你家附近,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好么?” 华云翔道:“你看了可不要太伤心。” 涂香吞苦笑道:“现在我还搞不清楚我爹是死是活,伤心何用!” 华云翔道:“那就来吧。” 他走入厨房,告诉归志彪要带涂香香去看坟墓,然后领她出屋,进入屋左的竹林中,把“神州一剑涂啸天”的坟墓指给她看;涂香香虽说不伤心,但面对坟墓,想到埋在地下的人可能正是父亲,不禁掉下了眼泪。 两人在墓前默立哀悼了一会,才回到屋中,这时归志彪已冲好一壶热茶,三人围坐厅堂上喝了一杯热茶,便开始述说各人的遭遇。 归志彪道:“我和丘姑娘去到金佛山,寻遍全山找不到跛脚仙老前辈,便决定去七剑堡看你,但到达七剑堡时,听说你已被人救走,只好回到此处,到此一看,却见跛脚仙老前辈好好的住在这里,从他口里才知你的一切,他要我们也住下来,我们觉得无处可去,就跟他住下来了。” 华云翔问道:“有没有见到磨刀老人?” 归志彪道:“没有。” 华云翔道:“跛脚仙老前辈和丘姑娘去我义母那里干甚么?” 归志彪道:“我们三人由于没事做,便经常去鬼门关察看,希望能发现一点甚么,每次去时,都在你义母的住处歇脚,后来大家混熟了,丘姑娘觉得和我们两人住在一起不大方便,征得你义母的同意,便与她住在那里,前几天丘姑娘突然回到这里,说她有一天半夜醒来时,也听到了那种‘叮叮’之声,可是找不出声音的出处,跛脚仙老前辈听了大感兴趣,便与她一起去你义母那里,希望能寻出那种声音的出处,已去了两天,还没有消息来,不知寻着了没有。” 华云翔目放精光道:“看这情形,那杀人魔八成是躲藏在鬼门关附近雕刻石像不错!” 涂香香问道:“你义母住的地方,距鬼门关很近么?” 华云翔道:“是的,不太远。” 涂香香道:“她住的地方既能听到声音,那么发出声音之处必在那数里范围之内,你有没有仔细的找一找?” 华云翔道:“有,但无任何发现,那声音很怪,听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涂香香道:“明天咱们一起去找一找,无论如何非把它找出来不可。” 华云翔溢:“好,咱们天亮就去。” 归志彪道:“华兄,你去五刀庄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见到仇二娘?” 华云翔道:“没有,仇二娘早已作古了,不过小弟从菩提院得知仇二娘曾收了一个女徒……” 当下,将一切经过说了出来。 归志彪惊讶道:“奇怪,我经常在江湖上走动,怎么没听人说起这个姐妹会?” 华云翔道:“看那情形,她们姐妹会的组织十分宠大,但地们不像一般帮会那样活跃,故知者不多。” 归志彪道:“跛脚仙老前辈阅历极丰,他老人家说不定知道这个姐妹会的详细情形,明天咱们问他一问。” 华云翔道:“小弟正有此意。” 归志彪道:“夜已过半,你们也该歇一歇吧?” 华云翔道:“好,睡一觉养养精神再说。” 茅屋只有二房,他便和归志彪同睡一房,另一房给涂香香睡。 一宿无话,天亮不久,三人同时起床,华云翔下厨弄了一顿早餐,三人饱餐一顿之后,立即整装出发,朝长江上游而来。 走了两个时辰,已到寇氏住的屋子,华云翔入屋一看,不见义母、跛脚仙及丘惠珠在屋内,乃转出屋外喊道:“义母!义母!您在哪里?” “谁呀?” 寇氏的声音,从江边传过来。 华云翔快步赶到江边,只见义母正在江边洗衣,一颗心才放下来,笑道:“义母,您好么?” 寇氏站起身子,欣喜地道:“云翔,你回来了?” 华云翔道:“是的,昨天晚上回来的。” 他介绍涂香香与她认识后,接着问道:“陂脚仙老前辈和丘姑娘不在这儿么?” 寇氏道:“他们出去了,这几天他们早出晚归,整天在山中搜寻,说要找出那声音的来源来来,你们都到屋子里坐坐。” 说着,把几件未洗的衣裳拿入篮子里。 华云翔忙道:“义母您继续洗衣裳吧?这位涂姑娘还没去过鬼门关,我先带她去看,然后再来看您。” 寇氏一哦道:“不先到屋子里坐坐?” 华云翔道:“不了。” 寇氏道:“那么,中午都到这里来吃饭好么?” 华尖翔道:“好的,跛脚仙老前辈和丘姑娘若回来,就请他们在屋子里等一等,我们马上回来。” 寇氏叮咛道:“路上小心。” 华云翔道:“我知道。” 当下,领着涂香香和归志彪向鬼门关奔去。 涂香香道:“华云翔,你这位义母看来很慈祥。” 华云翔道:“正是。” 涂香香道:“她怎么单独一人住在这里?” 华云翔道:“她的身世十分可怜,年轻时和其父卖唱为生,后来父亲死了,她便嫁给住在这里的渔夫,生了一个儿子后,丈夫不幸病死了,她只好和儿子相依为命过日子,可是她儿子长大之后,却弃她而去,因此她只好一个人住在这儿!” 涂香香道:“她自己捕鱼为生?” 华云翔道:“不,她儿子每三个月寄一次钱回来,她就靠那钱过活。” 涂香香道:“她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吧?” 华云翔道:“嗯。” 涂香香道:“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华云翔道:“是……,她的歌唱得好,人说红颜薄命,这话真是不错。” 涂香香道:“你听她唱过?” 华云翔道:“是的。” 涂香香道:“唱甚么?” 华云翔道:“歌词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底下的歌词我忘记了。” 涂香香道:“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顾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是这样么?” 华云翔诧异道:“不错,你怎知道?” 涂香香微笑道:“这是一首古词,我曾经读过。” 华云翔道:“意思是甚么?” 涂香香粉脸羞红,赧然道:“我不知道。” 华云翔道:“归兄,你知道么?” 归志彪哈哈笑道:“不当人子,华兄怎么问起我这个老粗来了!” 华云翔笑笑道:“其实她唱这首歌词并无别意,只是心中苦闷,唱首歌儿发泄发泄罢了。” 涂香香道:“她单独住在这偏僻地方,而且附近的鬼门关又曾出现了一个杀人魔,难道她不怕?” 华云翔道:“她不是武林中人,与人无争,杀人魔不会伤害她的。” 三人边走边谈,不觉已到鬼门关上。 来到四尊石雕人像之前,涂香香看到父亲被挖掉“心肝”的惨况,伤心的掉下眼泪。 华云翔飞登一座高大的岩石,纵日四瞩,不见跛脚仙和丘惠珠的踪影,乃跳下道:“他们不在这里。” 涂香香彷佛没听见他说的话,抽泣着想:“这一定是仇杀,若不是仇杀,杀人魔绝不会这样残酷。” 华云翔没有接腔。 归志彪也没有接腔。 他们对这件惨案已想得太多太多了,从未想出一个答案来,所以他们不再胡思乱想,只想赶快找到杀人魔,为父报仇。 三人在石像前踟躇良久,归志彪忽然开口道:“对了,华兄,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华云翔道:“甚故事?” 归志彪道:“这是跛脚仙老前辈发现的,他说这四尊石像是用这一带出产的巨石雕刻的,因此可断定杀人魔确是躲藏在这一带不错。” 华云翔目放精光道;“哦!” 志彪道:“可是我们一直找不到杀人魔雕刻石像的地点,他显然躲藏在一处异常隐蔽的地方。” 华云翔道:“小弟亦曾寻过,始终” 一语未毕,涂香香突然低声道:“看,那是谁来了!” 华云翔和归志彪神色一振,举月一瞩,果见东边的峰巅上出现了两条人影,正施展飞纵功夫朝这边疾奔而来,由于相距甚远,看不清来人为谁,华云翔觉得不寻常,急道:“咱们先躲起来看看!” 说着,矮身一窜,躲入附近一座岩石后面。 归志彪和涂香香也连忙躲藏起来。 三人藏好身形,再探头窥望,渐渐的已看出来人的面貌,三人不由相视一笑,一面站了起来。 原来,来者非别,正是跛脚仙和千金女侠丘惠珠两人! 跛脚仙一眼看见华云翔和涂香香站在石像前,大感意外,惊喜的叫道:“华云翔,你们回来啦!” 华云翔和涂香香亦欢欣的上前拜见,涂香香和丘惠珠是初识,华云翔为她们介绍过后,才向跛脚仙说道:“晚辈和涂姑娘是昨夜回来的,能再见到您老人家真是高兴。” 跛脚仙笑道:“怎么,你们遇上甚么困难么?” 华云翔笑道:“没有,晚辈是怕……” 跛脚仙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老叫化,这个你太多虑了,谁要想收拾老叫化,还得他费上一番大功夫呢!” 丘惠珠神色兴奋的接口道:“华少侠,我们已经找到一些东西了?” 华云翔大喜道:“哦,找到了甚么?” 跛脚仙抢着笑道:“别急,你先把前往五刀庄及遇上涂姑娘的经过告诉老叫化,然后老叫化才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华云翔道:“好,咱们坐下来谈。” 老少五人,于是在石像前围坐下来,华云翔便将摆脱“死神”的监视及其部下的跟踪,以及途遇涂香香,因赴五刀庄,然后再赴妙峰山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跛脚仙一直注目听取,听完之后,才微笑道:“你们恐怕受骗了。” 华云翔一愕道:“受骗了?” 跛脚仙道:“是的,关于姐妹会,老叫化还知道一些,它创组于二十年前,诚你所说,它是由一批遭遇不幸境况堪怜的妇女组成的,原来的会主叫静空师太,这个静空师太领导姐妹会十多年,颇赢得世人的崇敬,因为她们的姐妹会是以救苦救难扶危互助为宗旨,可说是各地苦难妇女的救星,拯救了不少濒临绝境的妇女,这是以前的事,现在则情形有些不同了。” 华云翔道:“怎么说?” 跛脚仙道:“静空师太于六年前圆寂之后,据说会主一职落入一个神秘莫测的老妇人之手,老叫化还不知这老妇人是谁,但绝不是妙莲师太,她们姐妹会的总会址也绝不是妙-山。” 华云翔惊愕道:“啊,不是么?” 跛脚仙道:“不是,以前他们的总会址在观音山,可是自那老妇人承继会主一职之后,她便把总会迁往别处,由明转暗,变得好不神秘。” 华云翔吃惊不置,道:“这么说,那母夜叉说的都是一派谎言了?” 跛脚仙道:“我看是如此,不过你这一趟也没有白跑,你查出的那个仇二娘的女徒,极可能就是现在的姐妹会的会主!” 华云翔道:“她就是杀人魔?” 跛脚仙摇头道:“这一点目前还无法断定,不过她是雕刻石像之人应该不错。” 华云翔道:“真可恨,那妙莲师太居然冒充会主欺骗我们……” 跛脚仙笑道:“由这一点,你就可明白姐妹会的会主必与令尊四人之被杀害有关,否则她何必派一个妙莲师太来哄你?” 华云翔道:“这样也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还可以去妙峰寺找她!” 跛脚仙道:“老叫化敢说你再去妙峰寺或菩提院都不会再找到人,她们一定都跑了。” 华云翔亦知他的推断不错,叹道:“她们姐妹会各地都有分会,应不难找到她们另一个分会吧?” 第四十一章 石像失踪 跛脚仙道:“现在不必去找了,如老叫化推断不错,她就躲藏在这附近。” 华云翔急问道:“您老人家有何发现?” 跛脚仙一指丘惠珠,说道:“她和你义母同住一起,大前天的半夜里,她突然醒来,听到了你所说的种‘叮叮’之声,便回去告诉老叫化,老叫化便于第二天夜里悄悄的去到你义母处,可是听了半天却没听到甚么,真是奇怪,这两天,老叫化便与她四处寻找,方才就在江边找到了这块东西……”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块薄薄的石片。 石片形如树叶,凸起的一面,有利器雕劾过的纹路。 华云翔接过仔细的察看,却看不懂,问道:“您老认为这是甚么东西?” 跛脚仙道:“一片石像的头发!” 华云翔再看石片,不禁叫道:“不错,这上面的纹路很像头发!” 跛脚仙看一眼四石雕人像,笑道:“而且这块石片和这四尊石像是属于同一种石质。” 华云翔抬目看看那四尊石像,道:“这四尊石像的头部并无损坏,那么这块石片是从另一尊石像上掉下来的了?” 跛脚仙点头道:“不错,可能是雕刻者在雕刻另一尊石像时,损坏而扔掉的。” 华云翔神情激动地道:“若然如此,应该找到那尊废弃的石像吧?” 跛脚仙道:“这倒不一定,雕刻者雕坏了一尊石像,他若要丢掉,一定会丢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譬如埋在地下或丢入江中。” 华云翔道:“您老说这块石片是在江边检到的?” 跛脚仙道:“正是。” 华云翔道:“那么,咱们现在可以作这样一个假定:杀人魔确在准备杀害第五个武林人物,但在雕刻石像时,不慎损坏了石像的头部,于是便将石像丢弃,投入江中,打算另塑一尊。” 涂香香道:“你怎知杀人魔把损坏的石像投入江中?” 华云翔道:“因为这块石片是在江边检到的。” 涂香香道:“你想潜入江底找一找?” 华云翔点点头,转望跛脚仙道:“您老以为如何?” 跛脚仙站起道:“好,老叫化带你们去找一找看。” 于是,老少五人动身下山,沿江而下,走了五六里,跛脚仙在一处怪石遍布的江畔住足,一指地上说道:“石片就是在这儿发现的。” 华云翔看看四周的环境,道:“此处距我义母的住处似不大远……” 跛脚仙道:“对,相距约仅七里。” 华云翔道:“如果说杀人魔是在此处雕刻石像的话,声晋可能传送到我义母那里么?” 跛脚仙道:“不大可能。” 华云翔目注地面道:“此处也无石屑碎片,故可断定杀人魔不是在这地方雕刻石像的。” 涂香香道:“只可说杀人魔把损坏的石像带到这里来扔入江中?” 华云翔道:“对了。” 涂香香道:“你水底功夫十分高明,何不立刻下去找一找?” 华云翔看看江中激流,道:“这一带的江水异常湍急,我需要一条绳子才敢下水。” 归志彪问道:“要绳子干么?” 华云翔道:“绑在我腰上,万一我被激流冲走,你们便可把我拉回来。” 归志彪立刻由怀中取出一卷细绳,道:“我这里有一条,长约六丈,够不够?” 华云翔色喜道:“够了,够了。” 他当即脱下外衣和鞋子,把绳子的一端绑上腰身,再把另一端递给归志彪,笑道:“归兄注意一下,小弟若用力拉扯三下,便表示江流湍急无力上来,那时你须拉我上来。” 归志彪道:“好的。” 华云翔于是深深作了一次呼吸,然后将身一纵,噗通一声,潜入水里去了。 他纵扑之势快捷异常,故未被湍急的江水冲走,握在归志彪手里的绳子疾速的往水里沉去,然后被江水冲成一个半月形,看情形附近的江水不太深,绳子很够用。 但是跛脚仙的神情却极紧张,双目一眼不瞬的注视着江面。 丘惠珠道:“喂,归志彪,你可要把绳子抓牢,他的一条命操在你手里咧!” 归志彪笑道:“放心!” 涂香香深知华云翔水性高强,故不大担忧,这时靠近丘惠珠身边搭讪道:“丘姑娘,你今年几岁?” 丘惠珠道:“小妹今年二十岁,你呢?” 涂香香道:“我十八岁,那么我该叫你姐姐了。” 丘惠珠笑道:“不敢当。” 涂香香仰脸瞅她,笑问道:“听说你有个绰号叫‘千金女侠’,是么?” 丘惠珠赧然道:“这是大家胡掐的,我不是千金,也不是女侠。” 涂香香笑道:“那你是甚么?” 丘惠珠道:“我是丘惠珠。” 涂香香向归志彪瞟了一眼,微笑道:“你和他相识很久了吧?” 丘惠珠玉脸一红道:“还不太久,你问这个干么?” 涂香香低声道:“他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呢。” 丘惠珠睑倏红,说道:“不要胡说。” 涂香香道:“真的,我看得出来。” 丘惠珠急开话题道:“奇怪,华云翔怎么还不上来,会不会出事?” 涂香香道:“别替他担心,他是在江边长大的人” 一语未毕,忽听归志彪大叫道:“咦,怎么回事?” 丘惠珠吃了一惊,趋前急问道:“怎么啦?” 归志彪说道:“你看,好像钓到了一条大鱼!” 原来,握在他手上的绳子此刻扯得很紧,就好像水中的华云翔正在被甚么东西住下拉似的! 跛脚仙伸手帮他拉住绳子,神色紧张地道:“他有没有拉动绳子?” 归志彪道:“没有啊!” 跛脚仙用力拉一拉绳子,觉得异常笨重,不禁吃惊道:“怪事,他的身子没有这样重呀!” 涂香香也紧张起来,急道:“一定是出了事,快拉他上来看看!” 那知话声甫落,忽听“哗啦”一向,华云翔已由水中冒出来! 涂香香大喜道:“华云翔,你没事吧?” 华云翔不答,沿绳游上来,才开口笑道:“我捉到了一条大鱼。” 他已将绑在腰上的绳子解去,而绳子仍沉在水中扯得很紧,看样子他确实抓了甚么东西。 归志彪以为他真的捉到了一条大鱼,哈哈大笑道:“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 跛脚仙笑道:“傻小子,恐怕是想吃鱼想疯了你,我老叫化敢跟你打赌,他捉到的一定不是鱼!” 归志彪一怔道:“不然,是甚么?” 跛脚仙道:“是人!” 归志彪说道:“拉上来看看!” 说着,用力拉起绳子。 跛脚仙一面帮着拉,一面道:“慢慢来,不要把它碰坏了。” 两人把绳子一截一截收起,转眼之间,“大鱼”出现了-果然是一尊石雕人像! 华云翔复涉水下去,把拉到江边的石雕人像抱起,交给在崖上的跛脚仙。 石雕人像是个老人,也是雕刻成跪地的姿式,所不同的是这尊石像没有两条手臂,从肩上的断口上看,可知是杀人魔故意不把两条手臂雕刻出来的。 换句话说,杀人魔要杀害的第五位武林人物,将是砍掉其人的双臂! 跛脚仙将石像放下之后,立即掏出捡到的石片,嵌上石像的后脑部,果见缺口与石片十分吻合,不由冷笑道:“一点不错,这他石片是从这尊石像上掉下来的!” 涂香香和丘惠珠不胜惊骇的望着石像,齐声道:“这人是谁呀?” 华云翔望着跛脚仙问道:“您老人家认识此人么?” 跛脚仙仔细的把石像面部端详一番,摇摇头道:“老叫化没见过这个人……” 归志彪道:“我倒觉得有点面善,好像在那里见过似的……” 华云翔大喜道:“归兄快想一想,如能想得起来,咱们便可救他一命!” 归志彪皱皱眉道:“我想不起来了。” 涂香香道:“你好笨,见过的人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归志彪搔搔头道:“我见过的人太多了,那能个个记得啊。” 跛脚仙道:“你不要焦急,慢慢的想一想看。” 归志彪再把石像打量一番,摇头道:“抱歉,还是想不起来。” 华云翔道:“此人年约六十七八岁,鼻子很大,好像是一只酒糟鼻。” 归志彪点头道:“不错,不错。” 涂香香道:“现在想起来了吧?” 归志彪苦笑道:“对不起,还是想不起来,也许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涂香香白他一眼道:“那你为甚么说有点面善?” 归志彪困窘的笑道:“看第一眼时,我觉得他有点面善,现在则愈看愈胡涂。” 丘惠珠道:“我们如不能认出此人,等于找到了一件废物。” 跛脚仙道:“别急,咱们先把这归石像抬回去再说,眼下距七月一日还有一段时间,老叫化相信可以找到这个人。” 于是,华云翔走入附近树林中,把衣服脱下拧乾,然后再穿上;归志彪则用绳子将石像捆好,找来一条竹杆做为扁担,便与华云翔抬起石像,老少五人乃即动身往下游而来。 不久,回到了寇氏的住处。 寇氏已烧好一顿午饭摆在厅桌上,看见华云翔和归志彪抬着一尊石像回来,不禁瞪大眼睛,惊奇不止的问道:“这是那里找来的?” 华云翔放下石像,含笑答道:“是我在江中找到的。” 寇氏迷惑道:“江中有这东西?” 华云翔一指跛脚仙道:“这位老前辈在江边捡到了一块有着雕刻痕迹的破石片,我推测江中可能有一尊杀人魔丢弃的石雕人像,下去一找,果然就找到了这尊石雕人像。” 寇氏似乎还没听懂,追问道:“杀人魔为何不把它摆在鬼门关上?” 华云翔道:“这个人是杀人魔打算在今年七月一日下手杀害之人,此刻这人还没被杀死,因此杀人魔还没把它摆到鬼门关上。” 寇氏道:“你是说杀人魔雕坏了这尊石像,因此扔掉不要?” 华云翔道:“正是。” 寇氏道:“那么,杀人魔要不要再另造一尊?” 华云翔道:“除非他改变主意不想杀害这人,否则自然要另造一尊了。” 寇氏道:“真可怕,这人是谁呀?” 华云翔道:“我们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们一定要设法找到他。” 寇氏道:“找他干么?” 华云翔道:“救他的命,因为他可能还不知道杀人魔要杀害他,如能事先通知他,他便逃过一死。” 寇氏道:“哦……” 华云翔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笑道:“义母,您又为我们烧了这么多的好菜。” 寇氏笑道:“没甚么,我只宰了一只鸡,这里没甚么可吃的东西,你们将就用一用吧。” 华云翔于是招呼跛脚仙和涂香香、丘惠珠入座,大家已和寇氏混得很熟,故都不再客气,开怀吃了起来。 跛脚仙道:“寇女士,杀人魔似乎经常在此地出没,你一人住在这儿实在不大安全,何不搬到城里去住?” 寇氏道:“不,我不习惯住城里。” 跛脚仙道:“不习惯总比不安全强得多,我们常在你这儿歇脚,万一杀人魔看不顺眼而要伤害你,你一个妇人家如何抗御?” 寇氏道:“我与他无-无仇,他不会伤害我的。” 华云翔道:“难说得很,义母最好离开此地为妙,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寇氏摇头道:“不,我要住在这里,直到我儿子回来为止。” 华云翔道:“义母搬到城里去住,令郎回来时,也一样找得到您呀!” 寇氏苦笑一下道:“不错,他是找得到我,但是我要在这里等他,我要让他明白他的母亲出身虽然低贱,却是一个清白无疵的妇女。” 华云翔叹了口气,没有再说甚么,他很了解她的心情,也知道她的理由是正确的,一个寡妇如搬到城里去住,难免会招来许多闲言闲话,这对一位期望儿子归来的母亲,是十分不适宜的。 跛脚仙道:“我们走了后,万一杀人魔来了,你怎么办?” 寇氏道:“很简单,他要茶,我给他茶喝,他要饭,我给他饭吃,对我来说,你们和他们是没有甚么分别的。” 跛脚仙笑道:“只怕杀人魔不如你想象的这么好对付,他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杀人魔啊!” 寇氏道:“他如想伤害我,早就下手了,那会等到现在,你们放心好了。” 华云翔道:“我们吃过饭后就要离开,万一有事,义母可去找我,我的家在歇神滩附近的江边,很容易找到的。” 寇氏道:“好的。” 说话间,老少五人相继吃饱了。 大家又略事歇息之后,便辞别寇氏,带着石雕人像返回歇神滩。 回到歇神滩,暮色已临,华云翔把石像摆在厅堂上,即入厨房准备晚膳。 归志彪一直想不起石像之人为谁,心情十分沮丧,呆呆望着石像不发一语。 跛脚仙笑道:“不要老是望着它,这样你会愈看愈糊涂,还是到屋外去散散心,冷静的圆想一下,说不定就会想起来的。” 归志彪道:“要是想不起来,我们有甚么办法找到这个人?” 跛脚仙道:“老叫化只要发出丐帮会符,半月之内便可召集许多丐帮长老,他们经常走江湖,一定有人认得此人。” 归志彪听了才放心,当下起身出去。在屋外踱步苦思…… □□□□□□这天晚上,老少五人于吃过晚饭不久,即各自人房歇息;茅屋只有二间,故涂香香与丘惠珠同睡一房,华云翔与归志彪同睡另一房,跛脚仙则铺一草席睡卧于厅堂地上,看守石像。 一切看来极为平静,但将近三更时分,跛脚仙突然惊醒,翻身坐起,双目精光暴射! 他听到了一种轻微的声晋,他凝神再谛听了一会,随即悄悄起身,轻步趋至厅门前,慢慢拉开门闩,再慢慢拉开门,然后以快捷的身法一闪而出。 精眸电扫之下,但见屋左竹林边,有一条黑影一闪而没,他立即顿足疾起,飞身猛扑,疾若流星般的追了过去…… □□□□□□天亮不久,华云翔首先醒过来。 他看看身边尚在酣睡的归志彪,也不喊醒他,迳自下床穿衣,开门来到厅堂上。 刹那间,他怔住了。 如果只是跛脚仙不在厅堂上,他不会感到惊奇,但现在他发现原摆在厅上的石像也已不翼而飞,这就使池大为震惊了—— 第四十二章 丐仙遇害 跛脚仙带着石像不告而别? 不可能! 一定是出了事! 他呆了片刻之后,立刻大叫道:“大家快起来,跛脚仙老前辈和石像不见了!” 两边房中的归志彪和涂、丘二女闻声惊醒,三人匆匆起床着衣,疾冲而出,一看跛脚仙和石像果然不在厅上,不由瞪大眼睛。愕然道:“怎么回事啊?” 华云翔紧绷着一张脸,沉声道:“跛脚仙老前辈和石像一齐失踪了!” 归志彪骇然道:“咱们怎没听到一点声音?会不会是他老人家把石像带走了?” 华云翔道:“不,他老人家没有理由要带着石像不告而别!” 涂香香惊疑不置的接口道:“你是说,他老人家和那尊石像一齐被人劫掳去了?” 华云翔咬咬牙道:“看来是如此!” 丘惠珠道:“可是,怎么没听到一点声音呢?他老人家若发现有敌人到来,应该会开声叫醒我们才对呀!” 对于这一点,华云翔也想不通,他闪动星眸寻思有顷,突然飞步向外奔去,叫道:“咱们快分头找-找看!” 归志彪和涂、丘二女随后奔出,举目四望,不见有跛脚仙或石像的一点踪迹,四人于是分头向四周寻去。 华云翔沿着长江上游飞奔寻找,一口气奔出三四里路,却毫无发现,当下返身由另一条不同的路线寻回来。 回到茅屋前,只见丘惠珠亦由东边奔回来,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也没有任何发现。 华云翔问这:“没有发现甚么吗?” 丘惠珠道:“没有,你呢?” 华云翔道:“也没有。” 丘惠珠转向西方望去,道:“归志彪和涂姑娘不知寻往何处去了?” 华云翔道:“咱们等一等看。” 丘惠珠道:“这件事真是奇怪,以跛脚仙老前辈的一身修为,难道会在睡眠中被人暗算不成?” 华云翔道:“正是,我也想不通这个道理……” 丘惠珠道:“会不会是他突然想起了石像之人,因此带着石像找那人去了?” 华云翔摇头道:“绝对不是,如果他想起了石像之人,一定会告诉咱们,而且他也用不着带走那尊笨重的石像。” 丘惠珠沉思半响,又道:“我对这位跛脚仙老前辈尚不太了解,你认为他是怎样的一个为人?” 华云翔道:“他是丐帮帮主龙正宗的师父,一位了不起的武林怪杰,你不必为他的为人表示怀疑。” 丘惠珠道:“我不敢怀疑他有甚么不对劲,可是他和我们这些晚辈并无任何渊源,何以如此热心帮助我们?” 华云翔道:“侠义心肠再加上好奇,是他老人家乐意帮咱们的原因。” 丘惠珠点点玉首,没再启口。 华云翔纵目远瞩,焦燥地道:“奇怪,归兄和涂姑娘怎么还不回来?” 丘惠珠道:“他们两人好像由西北方向寻去的,我们去看看如何?” 华云翔道:“好。” 身形一腾,便向西北方向赶去。 丘惠珠紧随于后,两人一路翻山越岭向前搜索,奔行约一里许,忽见归志彪由一片密林飞出,迎面奔来,华云翔立即驻足问道:“归兄有无发现?” 归志彪答道:“没有,你们呢?” 华云翔道:“我们也没发现甚么,涂姑娘在那里?” 归志彪道:“不知道” “道”字尾音未落,蓦闻远处山顶上有个少女的声音大叫道:“华云翔!归志彪!你们快来!”听声音,正是涂香香! 华云翔神色一振,急道:“是涂姑娘!咱们快去看看?” 三人同时拔步朝山顶上奔去。 “华云翔!归志彪!丘姐姐!你们快来呀!” 涂香香的喊叫声,不停的向山顶上传下来,声音充满惊恐焦急之味,好像发现了甚么可怕之事,又好像遭遇了甚么危险。 华云翔使尽全力向山顶上飞登,一面高声应答道:“涂姑娘别慌,我们来了!” 三人身若轻燕,向上疾掠,转眼工夫,已登上山顶,放眼望去,只见山顶形势险峻,怪石如林,而涂香香正站在一座峰缘的石笋上,脸上挂满泪痕,神情异常焦急。 她一见华云翔、归志彪、丘惠珠三人赶到,竟跺足抱怨道:“你们耳朵聋了是不是?我叫了半天你们才到!” 华云翔急问道:“你发现了甚么?” 涂香香由石笋上跳下,哭啼啼道:“跛脚仙老前辈被人杀害了!” 华云翔大吃一惊,失声道:“真的?” 涂香香转身奔去,道:“你们过来看看!” 她顿着华、归,丘三人奔到一面高耸入云的绝壁下,一指壁上道:“看!” 华、归、丘三人抬头一望,顿时面色发白,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那是一幕令人触目惊心的惨景! 跛脚仙竟被人用九把飞刀钉死在绝壁上! 绝壁高约十丈,而他就被钉在八丈高的地方,双手和双脚张开成一个“大”字形,双掌和双眉各钉着一把飞刀,双腿和小腿上亦各钉着一把飞刀,而致命伤则是钉在心房上的一把,它深深的插人心中,只露出一点点的刀柄! 九把飞刀之下,是九道鲜血,它像九条水柱一般,沿着绝壁笔直的挂了下来。 跛脚仙的一颗头向胸前垂下,看样子已死去多时了! 华云翔的一颗心剧烈的颤栗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是事实,他震骇欲绝的呆望良久,才发出一声悲愤的吼叫,双手一翻,拔下插在背上的阴阳判官笔,腾身扑上绝壁,双手运足真力,把一对判官笔插入壁上。 原来,绝壁平滑如镜,根本无法在壁上立足,所以他不得不用判官笔插入壁中,藉以悬住身子。 他稳住身形之后,才拔出一支判官笔,然后一翻身踏上另一支插在壁上的判官笔,这样他的一只手才能伸到八丈高的壁上。 他伸手摸摸跛脚仙的身子,只觉他的身子冰冷僵硬,心知已然无救,当下向下面的归志彪道:“归兄小心接着,小弟要拔下钉在他老人家身上的凶器!” 归志彪张开双臂,稳定脚步,道:“你动手吧!” 华云翔于是先将钉在跛脚仙双脚和双腿上的飞刀拔掉,再伸手拔掉心上的一把和双掌眉上的四把,跛脚仙的尸体便由壁上滑了下来。 归志彪适时将尸体接在手中,一看他死得太惨,不禁掉下几滴英雄泪。 丘惠珠也伤心的哭了起来。 华云翔拔出判官笔,纵身飘落壁下,上前由归志彪手上接过跛脚仙的尸体,紧紧的抱住,眼泪亦簌簌直下。 他一直存着侥幸的心里,希望“死神”的恫吓仅止于恫吓而已,没有想到“死神”果然言出法随,把跛脚仙杀害了。 他悲痛万分,抱着跛脚仙的遗体流泪不止。 涂香香哭着道:“我找到这山顶上时,就见他老人家被钉死在壁上,因为绝壁太高,我一人无法把他老人家的遗体弄下来……” 归志彪悲声道:“你发现他老人家时,他老人家已经死了么?” 涂香香点头道:“是的,我叫他半天,他动都没动一下。” 华云翔泪如雨下,道:“他老人家是在负伤之后才被钉上绝壁的!” 归志彪道:“他身上并无别的伤口呀!” 华云翔把跛脚仙的遗体轻轻放落地上,用手按按他的胸部,咬牙切齿道:“你们看,他老人家胸上的肋骨尽断,这表示他中了敌人一掌,负伤甚重……” 归志彪道:“是谁能够击败他老人家呢?” 华云翔默然不语,他知道能够独力击败跛脚仙之人,只有一个杀人魔,但他觉得跛脚仙不似死在于杀人魔之手,而是死于会经发言警告的“死神”(神州一剑涂啸天)之手,而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涂啸天自然无力单独击败跛脚仙,所以昨夜可能有另外两个“死神”参加围攻跛脚仙,这另外的两个“死神”极可能就是“大儒侠华文圃”和“武林豪客归扬铭”。 所以,此刻归志彪发出的疑问。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沉默不语。 但是他并无袒护父亲之意,他甚至已对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大儒侠华玄圃”产生了强烈的不满,他宁可断绝父子关系,也不要有个手染血腥的父亲! 似乎归志彪和涂香香也猜想到跛脚仙可能死于几个“死神”的围攻,因此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 丘惠珠还未发现已死的父亲以“死神”的面目出现,故精神负担不重,她见华、归、涂三人沉默无言,便打破沉寂道:“杀人魔在此杀害跛脚仙老前辈,可能留下一些可资追查的痕迹,咱们找一找看如何?” 华云翔点点头,挺身站了起来。 四人就在附近的山顶上搜寻,果然很快就找到一滩洒在岩石上的血。 血已凝结,四周还有一些溅开的血丝,看情景是由口里吐出的。 归志彪道:“他老人家的口中并无血迹,这些血似乎不是他老人家吐的吧?” 华云翔道:“不错,这血不是他老人家的。” 归志彪道:“这表示与他对敌之人曾被老人家击伤吐血。” 华云翔点头道:“对,而且受伤甚重。” 丘惠珠道:“一个受伤甚重之人,居然还能把他老人家钉上绝壁么?” 华云翔道:“当然不能,因此可知攻击他老人家的绝不只一人!” 涂香香道:“你的意思是……” 华云翔叹道:“恐怕杀害他老人家的,除杀人魔之外还有另外那三个‘死神’!” 涂香香悚然道:“你我的父亲?” 华云翔道:“现在只能说是‘冒充你我父亲’之人……” 涂香香道:“对,如果那个以我爹面目出现的‘死神’真是我爹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杀害跛脚仙老前辈的!” 归志彪叹了口气道:“现在人已死了,咱们该怎么办呢?” 华云翔道:“只好先将他老人家的遗体择地安葬,再派人通知丐帮帮主龙正宗了。” 归志彪道:“不错,丐帮势力雄大,他们对跛脚仙老前辈之被害必不肯甘休,今后咱们有更多的帮手以对付杀人魔了。” 华云翔道:“小弟倒不希望假丐帮之手来对付杀人魔,咱们应该亲手为他老人家报仇。” 归志彪道:“但咱们力量不够。” 华云翔道:“如果说力量不够,恐怕倾全丐帮之力也一样不够,试想全丐帮之中有谁的武功能及得上他老人家?杀人魔连他老人家都杀了,还会惧怕其余之人么?” 归志彪觉得他说的对,点点头道:“真可恨,那他妈的杀人魔,他为甚么不杀咱们四人,却要杀害一位局外人……” 华云翔道:“他们杀害他老人家,目的是在削减咱们这边实力,使咱们无力对付他们。” 涂香香道:“现在他们又抢回了那尊石像,咱们更没法可施了。” 归志彪冷笑道:“这倒不见得,老子总有一天会想起那石像之人的!” 华云翔机警的摆头四下望望,低声道:“归兄若想起石像之人,只可悄悄告诉我们,不可大声嚷嚷。” 归志彪领悟的点头道:“这个我明白。” 华云翔道:“现在咱们回家去吧。” 于是,四人抬着跛脚仙的遗体循原路下山,回到茅屋,经一番商量,决定把跛脚仙的遗体安葬在竹林中,四人一齐动手,不一会功夫,已安葬完毕。 跛脚仙之死,对他们是个重大的打击,他们都迫切的希望立刻找到杀人魔为跛脚仙报仇,可是却不知往哪里去找,因此只有愁眉相对,坐困愁城。 丘惠珠幽幽一叹道:“我们总得出一个办法来才是啊!” 涂香香一指归志彪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他身上,如果他能想起石像之人,咱们就有办法可施。” 归志彪满脸苦色道:“我一直在搜索枯肠,可是仍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那人……” 丘惠珠道:“我们可否由姐妹会下手侦查?目前我们已知杀人魔有可能是姐妹会的会主,要是能找到姐妹会的总会地址,说不定就可揭开杀人魔之谜。” 华云翔道:“丘姑娘言之极是,但我现在只知菩提院及妙峰山两处分会而已,而这两处分会,现在恐怕已没有人了。” 丘惠珠道;“我们四处去找,打听哪个地方有带发修行的尼姑,总会叫我们找到一处吧?” 华云翔苦笑道:“这的确是周全之策……” 正说着,忽听匡外有个妇人的声音道:“华云翔,你可是住在这里?” 华云翔神色一振,跳起来道:“我义母来了!” 他奔出屋外一看,果见寇氏怯生生的站在近处张望着,当即迎上前道:“义母,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寇氏一见没找错,十分高兴,笑道:“啊呀!总算叫我找对了!” 华云翔知地来找自己必有缘故,忙道:“义母快请到屋里来坐!” 寇氏含笑入屋,向归、涂、丘三人道:“啊,你们都在这里,那位老人家呢?” 归、涂、丘三人默然不语。 寇氏感到有异,讶然道:“你们怎么啦?” 华云翔搬过一张椅子,道:“义母您先请坐下再说。” 寇氏坐下,掏出素巾拭着头上汗迹,笑道:“你这地方可真远,我从半夜开始动身,走到现在才到……” 华云翔问道:“发生了甚么事情?” 寇氏道:“昨夜四更时分,有三个形状可疑的人到我那里去了。” 华云翔心头一震,急问道:“他们是谁?” 寇氏道:“他们没有说出姓名;那时我已经睡着了,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以为是你们来了,就出去开门,一看却是三个老人,吓了我一大跳……” 华云翔道:“他们是怎么长相?” 寇氏道:“他们穿着黑长衫,一个相貌粗犷,一个修眉朗目,嘴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另一个长得也很端正,只是” 涂香香抢着道:“右颊上有一道小小的刀疤,是不是?” 寇氏道:“正是,涂姑娘敢情认识他们三人?” 涂香香脸上阵阵苍白,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华云翔神色也变得很沉重,追问道:“他们去义母家里干甚么?” 寇氏道:“他们三人中有两人受了重伤,那相貌粗犷的老人右手折断了,睑上有刀疤的老人伤的更重,口中直吐血,看了真是可怕。” 他微微停顿一下,才接着道:“他们要求在我屋里歇一会,我答应了,那嘴上有黑痣的老人就把那两个受伤的扶入屋中,让他们躺下,给他们药吃,我问他们来历,他们不肯说,我见他们可怜,便下厨想烧些粥给他们吃,谁知淘米下锅后,转回厅上一看,却已不见他们三人,他们竟悄悄的走了。”—— 第四十三章 大刀王松 华云翔道:“有没有留下甚么?” 寇氏道:“所以,我愈想愈觉奇怪,心想他们可能是你们要找的敌人,就决定赶来通知你们。” 华云翔默默有顷,才长叹一声道:“义母猜的不错,他们确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个…… 那个嘴上有黑痣的,便是以家父面目出现的‘死神’!” 涂香香赧然道:“那个面有刀疤,受伤吐血的就是我爹!” 归志彪叹道:“唉,那个相貌粗犷的老人,大概就是我父亲了!” 寇氏吃惊道:“他们真是你们的父亲么?” 涂香香道:“当然不是真的,他们只是化装作我父亲的摸样而已!” 寇氏道:“你们和他们打架了?” 华云翔道:“不,和他们动手的是跛脚仙老前辈……” 寇氏道:“他老人家有没有受伤?” 华云翔黯然一叹道:“他老人家死了!” 寇氏一愕道:“嗄,他死了?” 华云翔道:“是的,今天早上我醒来一看,发现他老人家和那尊石像都不见了,我们四人立刻四出寻找,后来涂姑娘在距此数里外的山顶上找到他老人家的尸体……” 他把找到跛脚仙的情景描述一番,最后说道:“义母见到的他们两个受伤的‘死神’,必是被跛脚仙老前辈所伤不错,可惜他老人家寡不敌众,最后反为所害。” 寇氏掉泪道:“真可怜,如今他老人家的遗体呢?” 华云翔道:“我们已将他安葬。” 寇氏道:“他们为何要杀害他老人家?” 华云翔道:“那个冒充涂大侠的‘死神’曾警告我不得追究家父等人被害的原因,说如不停止追究,便要杀死跛脚仙老前辈,我们没有接受,这是他们要杀死他老人家的原因之一。” 寇氏道:“他们受伤不轻,可能还没逃远,你们要不要赶去找一找看?” 涂香香道:“对,他们可能逃上鬼门关,咱们立刻赶去找一找!” 说着,站了起来。 华云翔摆摆手,苦然一笑道:“没有用,他们绝不会逃上鬼门关的,而且现在赶去已然太迟了,他们可能已渡船过江,咱们到哪里去找呢?” 涂香香道:“横竖无事,去找一找有何不好?” 华云翔道:“我觉得还是照丘姑娘的主张行动较为实际。” 寇氏问道:“丘姑娘有甚么好主张?” 华云翔道:“各种迹象显示,那杀人魔极可能是姐妹会的主持人,丘姑娘的主张是去找姐妹会总会址的所在地,从根本下手。” 寇氏道:“但你们如何找到姐妹会的总会址?” 华云翔道:“我们可以先打听出她们一处分会,再由分会探出其总会址。” 寇氏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你们何时动身!” 华云翔道:“还未决定。” 寇氏道:“你们还想不起那尊石像之人是谁么?” 华云翔道:“是的,我们这位归兄说似曾见过石像之人,但直到现在还想不起他是何许人。” 寇氏道:“要是想起来,那就方便多了,你们可以找到那人,通知那人防备,而且可以利用那人捕获杀人魔。” 华云翔道:“可不是。” 寇氏道:“你们打算一起离开此地,或者留下一两个埋伏鬼门关等候杀人魔的出现?” 华云翔道:“这个也尚未决定。” 寇氏道:“我是个妇道人家,甚么也不懂,不过我要劝你凡事不要太着急,对自身的安全也得注意一些,杀人魔那一帮人既敢杀害跛脚仙老前辈,只怕也不肯放过你们。” 华云翔道:“义母说得是,我们会小心的。” 寇氏起身道:“我想我该回去了,你们何时回来,一定要到我那里去坐坐。” 华云翔忙道:“义母不要忙着走,您走了半天才达到这里,最好休息一天,明日再回家去。” 寇氏道:“不,我今天一定要赶回去,出来太久,我会不放心的。” 华云翔道:“那么再坐一会儿何妨,下午我送您回去便了。” 寇氏笑道:“我不要你送,我能找到这里,也就能自行回家。” 她似也无意急着回去,说完这话,又坐了下来。 华云翔道:“义母请坐一坐,我去弄些吃的来。” 寇氏道:“不,你别忙,我不饿的。” 华云翔道:“义母走了数十里路,岂有不饿之理,一定要吃些东西才行。” 说毕,下厨而去。 归、涂、丘三人便在厅上陪寇氏说话,话题都不离杀人魔及那三个死神。 不久,华云翔已烧好一顿午饭,大家其实都无食欲,但为了陪寇氏,只得勉强坐下来吃。 涂香香道:“华云翔,咱们是要一起去找姐妹会或留一两个下来?” 华云翔环顾归、丘二人道:“二位意下如何?” 丘惠珠道:“我认为我们四人应该分头进行,两个去找姐妹会,两个留下来。” 华云翔道:“归兄之意如何?” 归志彪没有答话,他好像突然想起了甚么,目中神芒大放! 华云翔诧异道:“怎么了?” 归志彪突地放下碗筷,面上泛起一片兴奋的红潮,狂喜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华云翔一时没领会过来,一怔道:“归兄想起了甚么?” 归志彪兴冲冲道:“就是那尊石像,我想起这个人了!” 华、涂、丘三人闻言大喜,齐声急问道:“他是谁?” 归志彪道:“大刀王松!” 丘惠珠吃惊道:“啊,是他么?” 归志彪肯定道:“绝对不错,一定是他!” 华云翔问道:“大刀王松是谁?” 归志彪道:“长安飞虎镖局的总镖头!” 华云翔道:“归兄认识他?” 归志彪道:“不认识,但我会见过他,去年他保镖经过潼关,我正好也在潼关,因而认识他这个人。” 华云翔道:“他名气很大么?” 归志彪道:“正是,飞虎镖局是全国最大的一家镖局,江湖上提起大刀王松,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涂香香一撇嘴唇道:“我就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 归志彪道:“涂姑娘出道不久,自然不知道,若论大刀王松这个人,那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奇人,他幼得异人传艺,练成一路神鬼莫测的大刀法,后来就凭手中那把大刀走遍天下无敌手,经营飞虎镖局已有三十年之久,从来就没出过差错,因此飞虎镖局业务蒸蒸日上,现在各地都有分局,光是镖师就有一百多位呢!” 华云翔道:“他本人都住在长安飞虎镖局?” 归志彪道:“是的,遇有大红货才亲自出马,平时大都住在长安的总镖局。” 华云翔道:“他有多大年纪?” 归志彪道:“大约六旬左右,相貌与那尊石像完全一样。” 华云翔道:“家庭情况如何?” 归志彪道:“听说有一子一女,妻子亦尚健在。” 华云翔微微点着头,沉思了片刻,又道:“他的飞虎镖局生意那么好,想必财产一定不少……” 归志彪道:“这还用说,听说他尚未开设飞虎镖局时,已经很有钱了。” 华云翔注目一哦道:“是怎么赚来的?” 归志彪道:“娶妻赚来的。” 华云翔道:“怎么说?” 归志彪道:“他妻子原是一位巨富的独生女儿。嫁给大刀王松时,随夫的嫁状便值二十万两银子。” 华云翔笑道:“这么说,大刀王松是个运气很好的人啊!” 归志彪道:“正是,他一生的遭遇,使许多人羡慕得不得了。” 涂香香道:“杀人魔选他为第五个要杀害的对象,莫非看中他的财产不成?” 华云翔道:“这一点,日前还无法揣测,如果杀人魔杀人的目的是在于钱财,他就不该找上家父。” 归志彪道:“是啊!我父亲也是个穷光蛋,也遗留下来的只是一栋价值不超过五百两银子的旧房屋。” 丘惠珠道:“好了,现在既知石像之人是大刀王松,我们须立刻赶赴长安通知他,如今就来决定谁去长安,谁去找姐妹会和谁留下来吧!” 涂香香道:“我去长安。” 华云翔道:“不,你和丘姑娘去寻找姐妹总会址,归兄留此守候,我去长安。” 涂香香抗议道;“这不公平,你总是捡最刺激的事做,把平淡无味的事推给我们,我不同意!” 华云翔道:“寻找姐妹会总会址,绝对不是平淡无味之事。” 涂香香道:“总比不上去长安来得有意思。” 华云翔道:“你想去长安干么?” 涂香香道:“找大刀王松啊!” 华云翔道:“找他干么?” 涂香香发怔道:“瞧你问的多怪,我去长安找大刀王松,当然是通知他杀人魔准备杀他的消息呀!” 华云翔微笑道:“你若是那样做,只怕别想破获杀人魔了。” 涂香香脸一红道:“不然,你有何更高明的策略?” 华云翔不答,笑笑道:“总之,我认为男人找男人,女人找女人较好,你们去找姐妹会,若见到姐妹会的人,可伪称要出家为尼,而我去见大刀王松,可以请他聘我为镖师,你说是不是?” 丘惠珠扯了扯涂香香的衣袖,说道:“涂姑娘,他说的有道理,我们两个一道去寻找姐妹会的总会址好了。” 归志彪道:“我呢?我这个人最好动,你们要我留下来,岂不闷死我也!” 华云翔道:“杀人魔极可能躲藏在鬼门关附近雕刻石像,归兄留此守望,是一件极重要的任务,哪有让你发闷的时间?” 归志彪耸耸肩道:“好吧,我一人留此亦可,但你们何时回来?” 华云翔道:“只要有所发现,便回来告诉你,然后大家一起行动。” 四人又商量一番,谈妥之后,不觉胃口大开,端饭吃了起来。 寇氏先吃饱,她像个慈祥的母亲,频频叮咛他们出外要小心,然后起身道:“我要回去了,屋后养的十几只小鸡还没喂食,再不回去,只怕要饿坏了。” 华云翔跟着站起道:“我送您回去。” 寇氏笑道:“别跟我客气,我又不是认不得路,何必要你送。” 华云翔道:“我怕路上会有意外。” 寇氏道:“不会的,我说过了,杀人魔若想伤害我,早就动手了,哪会等到今天?” 华云翔道:“情形不同,以前我们彼此不认识,现在您是我的义母。” 寇氏道:“这也不要紧,杀人魔要杀的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我是个不懂武功的妇人,他不会为难我的。” 华云翔道:“义母不要再说了,我已打定主意,这一道非送不可。” 寇氏拗不过他,只好笑叹道:“也罢,我是怕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华云翔道:“时间有的是,我们明日再动身不迟。” 寇氏未再启口,向归、涂、丘三人点头笑了笑,即挪步走下出去。 华云翔也向归、涂、丘三人道:“你们无事不要离开,我最迟在午夜之前即可回来。” 说毕,随着寇氏走出去。 归、涂、丘三人出屋送行,目送华云翔和寇氏远去不见之后,才转回屋中,丘惠珠道: “我觉得华云翔这位义母是个很有胆识的妇人,换在别的妇女,听说附近出现了一个杀人魔,早就吓跑了。” 涂香香道:“它是跑过江湖的女人,胆子自然比一般妇女大些。” 丘惠珠又道:“我和她同住了几天,觉得她和一般的妇女确有些不同。” 归志彪问道:“那一点不同?” 丘惠珠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她有些不平凡就是了。” 涂香香道:“她死了丈夫,儿子又弃她而去,实在可怜。” 丘惠珠道:“现在她有华云翔这样一位义子,也可以满足了。” 归志彪忽然低声道:“别作声,我好像听到有人走过来……” 一语未毕,屋门口已出现了几个人! 来者是七剧堡的二堡主石志云及成凤仪的子女成智雄、成守仁、成大勇、成幼慧! 他们以包围之势,一下堵住了茅屋的门口。 归志彪面色一变,连忙迎出施礼道:“原来是二堡主驾到,在下归志彪这厢有礼了。” 石志云微微一笑道:“归兄不用多礼,老夫等人是找华云翔而来的!” 涂香香问道:“你们找华云翔干么?” 石志云道:“要他解释一件事。” 涂香香追问道:“解释何事?” 石志云不再理睬她,目注归志彪道:“归世兄请他出来相见如何?” 归志彪道:“他不在这里。” 石志云道:“那里去了?” 涂香香抢着答道:“洛阳。” 石志云眉头一皱道:“你这位姑娘是……” 涂香香道:“我叫涂香香,神州一剑涂啸天便是家父。” 石志云淡淡一哦道:“原来是涂姑娘,老夫现在是在同归世兄说话,涂姑娘请勿插嘴。” 涂香香对他的目中无人,极感不满,冷冷道:“嘴是我的,我要说话,你管得着?” 石志云仍不理她,回望归志彪问道:“他那里去了?” 归志彪答道:“洛阳。” 石志云道:“去洛阳干甚么?” 归志彪道:“二堡主可否先说明要见华云翔的理由?” 石志云道:“你们应该明白敝堡为何要见他!” 归志彪道:“为了他被救离贵堡之事?” 石志云道:“对了。” 归志彪道:“那是他的错么?” 石志云道:“那当然不是他的错,不过为他自己的清白着想,事后他应该去见老夫说个清楚,他没有去,就表示他做贼心虚。” 归志彪道:“二堡主言重了,华云翔本身有许多事情要做,他没有心情为了证明他的无辜而在贵堡长久呆下去,何况……” 石志云截口道:“好了,现在老夫只要知道他的行踪,归世兄请把详细的去处告诉老夫如何?” 归志彪道:“他去了洛阳,二堡主要见他,请去洛阳找他好了。” 石志云道:“洛阳的甚么地方?” 归志彪道:“在下只知他去了洛阳,至于详细地点,就不得而知了。” 石志云道:“他去洛阳何为?”—— 第四十四章 狭路相逢 归志彪不惯说谎,一时嗫嗫嚅嚅的答不上来。 石志云冷冷一笑道:“归世兄应该知道他去洛阳办甚么事才对吧?” 涂香香道:“告诉你也不妨,他去洛阳找丐帮帮主龙正宗!” 石志云神色一动道:“找龙正宗何为?” 涂香香道:“因为跛脚仙昨夜被杀人魔杀害,他老人家是龙正宗的恩师,华云翔认为应该把消息告诉龙正宗,故于今天一大早离此赴洛阳去了。” 石志云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回望归志彪问道:“是这样么?” 归志彪点头道:“正是!正是!” 石志云道:“老夫要搜一搜屋内,你们不反对吧?” 归志彪道:“当然不反对二堡主只管进来搜就是了。” 石志云于是转向成智雄、成守仁、成大勇、成幼慧做了个手势,后者两人一齐拔出宝剑,进入茅屋搜索起来。 搜查的结果当然是没有收获,四人转回屋外,向石志云摇了摇头。 涂香香道:“现在你们满意了吧?” 石志云没有回答,又向归志彪问道:“归世兄,你们说跛脚仙被杀人魔杀害,那是怎么一回事?” 归志彪便把昨日在江中寻获一尊石像,以及今早发现跛脚仙和石像一齐失踪,后来在山顶上找到跛脚仙的尸体的经过说了出来。 石志云道:“现在尸体埋在何处?” “就在那竹林中,二堡主不信,可以去瞧瞧。” 石志云转对成智雄道:“智雄,你去看看。” 成智雄应声走入竹林,不久转回说道:“林中确有一座新坟,墓碑上刻有‘跛脚仙之墓’五个字。” 石志云至此才无怀疑,当下一高声道:“三弟四弟,你们可以出来了!” 声落不久,便见由左右竹林中纵出两条人影,呼的飘落屋前空地上。 原来是三堡主管承义和四堡主史天华。 敢情他们两人预先埋伏在附近,以提防华云翔脱逃,这时石志云确定华云翔不在,才叫他们出来。 石志云因已证实跛脚仙的死亡,故对华云翔之去洛阳通知龙正宗一节已无怀疑,当下又向归志彪问道:“华云翔将于何时回到此处?” 归志彪道:“不大清楚,最快也要两个月。” 石志云道:“他回来的时候,归世兄请转告他,说老夫要他立刻赴敝堡把事情说个明白。” 归志彪道:“好的,不过二堡主若还怀疑他是杀害成大堡主之人,那实在太可笑了,他并无杀害成大堡主的理由。” 石志云冷笑道:“有没有,还要经过一番求证,敝堡若断定是他干的,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三堡主管承义突然开口道:“归世兄,最近你们二人曾和华云翔在一起,是也不是?” 归志彪道:“他和涂姑娘前天才回到此处,在下与他相聚的时间其实还不多。” 管承义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们他在敝堡被人救走之事?” 归志彪道:“有的。” 管承义道:“那么,当日救走他的人是谁?” 归志彪道:“这个……” 他又感到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若据实说出是神州一剑涂啸天,眼前的涂香香立刻就有麻烦。 管承义沉声道:“说啊!” 涂香香笑道:“那个人是谁,连华云翔都不知道,三堡主要他说,他如何说得出来!” 管承义目光一凝道:“是么?华云翔竟不知救他之人为谁?” 涂香香道:“正是,华云翔曾将当日被救的情形告诉我们,他说那天在贵堡‘剑阁’上与磨刀老人交谈之际,突然间报有人犯堡……” 管承义道:“不错。” 涂香香道:“请问那天犯堡的人是谁?” 管承义道:“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四人。” 涂香香吃惊道:“啊,竟是他们四人……他们为何去贵堡寻事?” 管承义道:“他们说早年华大侠有恩于他们四人,故听说敝堡将处死华云翔,使要救他出去。” 涂香香道:“那一定是胡说的!” 管承义这:“对,那是一种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引诱我们出堡,然后便由那人潜入堡中‘剑阁’,救走了华云翔。” 涂香香道:“你们没有将他们四人收拾下来?” 管承义道:“没有,听到华云翔被救,我们赶回‘剑阁’查看,他们就乘机逃走了。” 涂香香道:“这真是意外,金头陀四人居然能从贵堡手里逃掉。” 管承义脸上一红道:“涂姑娘是在讥笑敝堡无能?” 涂香香微笑道:“不敢,我是觉得让他们逃掉实在太可惜而已。” 管承义道:“现在请将华云翔被救的经过说给老夫听听吧!” 涂香香道:“据说你们听到有人犯堡,便由六堡主程哲彦留下看守华云翔,其余之人都到堡门外去了!” 管承义点点头。 涂香香道:“华云翔说就在你们离去不久,突见一个黑衣蒙面人闯入‘剑阁’,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分别将六堡主和他点到,便揽着他由堡后逃去,他因被点了昏穴,故被救出贵堡的经过完全不知,直到苏醒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躺在大剑山中。” 管承义注目问道:“大剑山么?” 涂香香道:“正是。” 管承义面显惊疑道:“奇怪,我们也曾搜寻过大剑山,何以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涂香香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管承义顿了顿,又问道:“那么,华云翔苏醒之后,那蒙面人已不在了?” 涂香香道:“是的,所以直到现在,他还不知救他之人为谁,也不知那人为何要救他。” 成智雄突然开口道:“那人必是他父亲!” 涂香香含笑瞟他一眼,道:“成少堡主的想像力可真丰富,但你有何证据证明那人是他父亲呢?” 成智雄沉睑答道:“不必甚么证据,除他父亲之外,没有第二人敢冒险入堡救他!” 涂香香道:“-你要知道他父亲已经死了,华大侠的坟墓也在竹林中,你不是看见了么?” 成智雄冷笑道:“要假造一座坟墓并不困难!” 涂香香不值一笑地道:“你要这样武断亦由你,但我可不是华云翔,你用不着在我面前这样气势汹汹的!” 成智雄被激怒了,双眉一扬,厉声道:“臭丫头!我看你也脱不了关系!” 他接着转望石志云道:“二叔,咱们先把他们三人擒下来再说吧!” 说着,便要上前动手。 石志云道:“回来!”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有无比的威严,成智雄闻言只得悻悻退回。 成幼慧愤愤不平地道:“二叔,咱们老远赶来,难道要空跑一趟?” 石志云神色冷峻的答道:“大丈夫恩怨分开,我们要找的是他们父子,与旁人无干!” 说到此,又向归志彪道:“老夫再说一次,华云翔回来的时候,请他立刻赴敝堡一行,他若不去,敝堡就不再对他容忍了。” 语毕,向同来的六人一招手,便举步朝长江上游走去。 涂香香见他们走的是前往鬼门关的方向,心中着急起来,忍不住开声道:“二堡主且慢。” 石志云停步回头问道:“涂姑娘有何话说?” 涂香香道:“你们二堡主欲去何处?” 石志云道:“鬼门关。” 涂香香道:“去鬼门关么?” 石志云道:“看看那些石雕人像,老夫尚未见过那些石雕人像,欲去见识见识。” 涂香香道:“二堡主最好不要去。” 石志云道:“为甚么?” 涂香香道:“危险。” 石志云笑道:“姑娘是说,杀人魔正在鬼门关上?” 涂香香道:“正是,他手下尚有三个‘死神’十分厉害,凡是见到他们之人,均难逃一死。” 石志云哈哈大笑道:“老夫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见过‘死神’是个甚么样子,听姑娘这么说,老夫倒非去见识见识不可了!” 涂香香道:“二堡主何必自找麻烦?” 石志云道:“我们七剑堡的人从来不怕麻烦,要是杀人魔和那三个‘死神’当真在鬼门关上,老夫等还愿协助你们将之铲除。” 涂香香道:“谢谢好意,我们倒不需要贵堡的协助,我们要亲手诛敌,为父报仇。” 石志云道:“那么,老夫只去看看就是了。” 说毕,复举步行去。 涂香香道:“二堡主不听劝告,到时可不要后悔。” 石志云道:“多谢关怀,老夫绝不后悔……” 话落,人已走入竹林中去了。 管承义、史天华、成智雄、成守仁、成大勇、成幼慧六人随后跟去,一行人很快便消失于茂密的竹林中。 归、涂、丘三人均知他们这一去必会在路上碰到华云翔,故心中都很着急,面面相觎良久,涂香香才低声道:“这下怎么办?”—— 第四十五章 冤家相逢 丘惠珠道:“只好绕路赶在他们前面去通知华云翔避一避了。” 归志彪道:“对,咱们快去!” 于是,他们三人奔上屋后蛮山,远远避开江边,再转向鬼门关方向疾奔。 一路翻越蛮山,疾赶三十余里,跑在前面的归志彪忽然刹住脚步道:“咦,我好像听到一声大笑……” 涂丘二人跟着驻足,齐声问道:“那里来的大笑?” 归志彪向远远的江边上望去,道:“好像是从江边传过来的……” 丘惠珠道:“会不会是他们已和华云翔碰上了?” 归志彪满面凝重地道:“以时间推测,颇有可能。” 涂香香问道:“你有没有听错?” 归志彪正要回答,只听远处的江边上有一片宏亮的狂笑声随风飘送过来。 涂香香面色一变道:“果然不错!” 丘惠珠道:“听声音,很像是二堡主石志云呢!” 归志彪道:“一定是遇见了华云翔,咱们快过去看看。” 身形一腾,疾向江边掠去。 三人赶到距离江边数十丈处,果见石志云一行七人站在江边上,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却不是华云翔,而是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四人! 涂香香一见是金头陀四人,心中一阵兴奋,急忙低声道:“不要过去,咱们先躲起来!” 归志彪住足问道:“他们是谁?” 涂香香道:“就是曾经怂恿我向五刀庄寻仇,及后来去七剑堡闹事的金头陀、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四人!” 归志彪神色一振道:“既是他们四人,咱们快上去协助石志云将他们擒下来才对呀!” 涂香香道:“别忙,先听听他们在说些甚么再作决定。” 当下,三人各找地方掩藏起来。 他们停身之处是一片山坡树林,距江边街有二十多丈远,故未被石志云及金头陀双方人发现。 这时,只听金头陀哈哈大笑道:“二堡主,你此言差矣,洒家四人当日去贵堡,确有救走华云翔之意,但和那位救走华云翔的人绝非一道!” 石志云冷冷一笑道:“然则,四位今日在此出现,所为何来?” 金头陀道:“洒家等听说有个神秘的杀人魔在此杀害了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华玄圃四位大侠,并塑造他们的石像摆在鬼门关上,故前来瞻仰瞻仰。” 石志云冷冷道:“大师的解释很合情理,可是老夫不相信!” 金头陀笑道:“信不信由你,洒家等尚有事办,不陪二堡主闲扯了。” 说罢,掉头欲去。 石志云道:“别走!” 金头陀面容一狞,嘿嘿怪笑道:“二堡主有何赐教?” 石志云道:“自那日之后,老夫就派人四出寻找四位的踪迹,今日难得在此碰上,你们就别想走了。” 金头陀一横月牙铲,怪笑一声道:“二堡主想见个真章?” 石志云道:“对了。” 金头陀道:“那好,酒家就领教领教二堡主的高招请!” 双脚一沉,蓄势备战。 石志云以潇洒的姿态慢慢拔出佩剑,抱剑一礼,气定而神闲地道:“大师先请!” 金头陀敞笑一声道:“二堡主太客气了,既如此,洒家有僭!” 话声中,在脚跨前一步,手中月牙铲猛抡,呼的一声,疾扫而出! 石志云略退半步,一式“海底刺鳖”,沉剑挡下。 “叮!”然一响,火星四射,居然以一柄轻剑挡住了对方沉重的月牙铲! 金头陀面色微变,喝声“好功夫”,铲柄可倒抬而起,以柄端向石志云胸口撞去。 他的月牙铲有数十斤之重,但使动起来却轻若无物,变化轻灵快捷之极。 石志云却更不慌不忙,身形一侧,巧妙的避开攻击,同时宝剑一抬平刺而出,反攻他的腹部空门。 金头陀飘身闪避,月牙铲绕身一抡,以横扫大军之势,迎击石志云刺到的一剑…… 两人都有一身非凡的武艺和功力,故一交上手,立刻就打得异常激烈。 管承义和史天华观战片刻,知二哥不致落败,两人一使眼色,便向九命妖童和怪驼尉迟不直欺去,四人不发一言,动手就干了起来。 成智雄和成守仁也找上了鬼婆阿花,两兄弟一开始就杀手连施,似乎打定主意要将鬼婆阿花收拾下来。 成大勇和成幼慧则仗剑伺立一旁,准备随时出手支援自己人。 双方打了将近一刻时,除了斗九命妖童的管承义稍占上风之外,余者均未分出高下。 藏在山坡中窥视的归、涂、丘三人看了一会,丘惠珠想到应该乘所机会赶去通知华云翔,便向归志彪低声道:“乘他们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之际,你何不赶去通知华云翔,叫他不要返回茅屋,直接奔赴长安?” 归志彪道:“好,我去通知他。” 说罢,起身欲走。 “归兄不要走,小弟在此!” 华云翔突由他们身前的密林中闪出,弯身趋至他们身边蹲下来。 归、涂、丘三人一见大喜,不约而同的低声道:“啊,你回来了!” 华云翔含笑道:“他们动上手时,小弟就到了。” 归志彪问道:“你早就发现了金头陀四人?” 华云翔摇头道:“不,小弟也是刚刚发现的。” 归志彪道:“石志云等七人刚刚去到茅屋,我们骗他们说你去了洛阳,如今你可不要现身,否则他们又要跟你纠缠不清了。” 华云翔道:“不,咱们应该助他们一臂主力,将金头陀四人生擒下来。” 归志彪道:“可是……” 华云翔微笑道:“归兄不要为小弟担心,那金头陀四人分明是杀人魔的部下,咱们只要擒住其中一个,真相便可大白,他们七剑堡对小弟的误会也可冰释了。” 涂香香道:“有道理,咱们上吧!” 说着,便要冲下去。 华云翔忙道:“别忙,咱们先绕到江边去,等金头陀四人打得筋疲力竭时,再突然亲身,一鼓作气将他们生擒下来。” 丘惠珠赞成道:“对,这一仗七剑堡一方绝不致落败,咱们无须急着上前助战。” 华云翔指示道:“归兄,你和丘姑娘悄悄绕到他们左边去埋伏,小弟和涂姑娘则绕到右边去埋伏,若见金头陀四人要逃,不妨施以偷袭,务必要将他生擒下来才行。” 归志彪点点头,便与丘惠珠蛇行而去。 华云翔遂也与涂香香悄悄走下山坡,来到右方的江边,藏身于距离“战场”数丈外的草丛中。 这时,双方的激战已渐分出强弱,九命妖童的飞爪虽然厉害,却抵挡不住管承义凌厉的剑法,已有败退之象;而鬼婆阿花的铁琵琶也挡不住成智雄和成守仁的联手攻击,手脚渐渐迟钝了。 金头陀看在眼里,心中着急,突然大叫一声道:“好了!杀人魔来了!” “杀人魔”三个字,的确有着无比的威力,石志云等人一听之下,面色遽变,攻势顿时一挫。 金头陀乘机虚晃一铲,将石志云迫退两步,然后顿足疾起,一溜烟似的向上游逃去。 别看以身躯胖大,手中又带着重达数十斤的月牙铲,但飞纵功夫可不含糊,身形一起,疾如脱弓之箭,一掠竟达三丈有余! 石志云岂肯容他逃掉,一怔之后,随即大-一声,飞步腾身,蹈空进去。 也就在这当儿,但见业已逃出数丈的金头陀突然怪叫一声,身形连颠几下,看样子似是遭到暗击,受伤了。 不错,他是受伤了。 他的左臂上中了一把飞刀! 发出飞刀的是归志彪,他掷出飞刀射中金头陀之后,立由潜伏之处纵出,手扬七节鞭,向金头陀疾扑过去。 金头陀虽然受伤,却未倒下,他一看归志彪出现,而且石志云又已-到,情急之下,猛将月牙铲往后掷出,迎击扑到的归志彪和石志云,紧接着横身一窜,身子飘出江岸,噗通一声,投入江中去了。 归志彪身形一伏,避开打到的月牙铲,然后也扔下七节鞭,跳入江中,紧追不舍。金头陀入水潜出数丈,才由水中冒出,一见归志彪泅水追来,心中发慌,忙的缩头入水,向下游潜逃而去。 而当金头陀大叫“杀人魔来了”的时候,九命妖童、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也乘对手分神之际,各向四下奔逃,鬼婆阿花和怪驼尉迟不直逃向山上,九命妖童则跳入江中。 管承义、史天华及成家兄妹不谙水性,只好弃九命妖童而追鬼婆阿花,涂香香和丘惠珠也即时现身,参加追击,大家追猎野兽一般,呐喊着疾追而去。 只有华云翔一人往江里跳,他见九命妖童跳入江中,立时跟着跳入。 九命妖童不知华云翔入水追来,他潜游七八丈旁,使把头冒出水面,想换一口气,那知这时的华云翔已潜至他脚下,伸手抓住他左脚往下一拉,就把他拉入水里去了。 但九命妖童的水底功夫也不弱,他虽然吃了一大惊,却一点不慌乱,疾由怀中抽出一柄匕首,上身一翻,直潜而下,挥动匕首向水底下的华云翔削去。 华云翔自小在江边长大,练就一身精妙的水底本事,可在水中睁目视物,故九命妖童的匕首那里能够刺中他,反被他一招手刀砍中右腕,打掉了匕首。 九命妖童情知遇上高手,当下右脚猛踢,一脚踢中华云翔的腰部,挣开了被抓住的左脚,然后身形连翻,往外潜去。 华云翔双足一蹬,潜追上去。 九命妖童拼命潜开数丈,再由怀中抽出另一柄匕首,绕身挥劈起来。 他在水中无法睁开眼睛,不知敌人将由那一边攻来,故挥刀乱劈。 这法子倒也有效,华云翔虽把他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但因身上未带利器,一时也不敢接近他。 九命妖童乱劈一阵,感到闭气不住,便一边挥劈一边往水上升去。 一冒出水面,只见华云翔正含笑“立游”于寻丈开外的水中,他一见是华云翔,神色一变,脱口道:“原来是你!” 华云翔笑道:“你也认得我么?” 九命妖童骂道:“好小子,你再过来,老子一刀刺死你!” 华云翔道:“你刚才已刺过不止一刀了。” 九命妖童满面杀气地道:“你小子再过来看看,老子杀不了你,就不是九命妖童!” 华云翔笑嘻嘻道:“你是九命妖童,今天到了水里,我叫你一条命都保不住!” 说着,慢慢向他游近。 九命妖童似知水底功夫远不及他,连忙伸臂一窜,向岸边游去。 但华云翔的速度比他更快,一下便超越过他,拦住了他的去路。 九命妖童面色变得异常难看,恨恨地道:“小子,你要是有种,咱们上岸去分个高下!” 华云翔笑道:“对不起,我喜欢玩水。” 九命妖童喝道:“好,咱们来玩一玩?” 喝声中,竖掌推出一股水箭! 他号称“妖童”其实年已将近四十,一身功力自是不凡,此刻一掌推出,力道极是惊人,冲出的水箭,足可击毙一条牛! 华云翔知道玩“水箭”不是他的对手,当即缩头入水,往他身底潜去。 九命妖童也知道他要从下面攻上来,连忙划动双臂,疾速游开。 但华云翔能在水中睁目视物,对他逃走的方向看得很清楚,当下悄悄的跟踪追去。 九命妖童疾速游开十几丈,一看华云翔没了踪影,以为已逃过他的追击,心中暗喜,立即折向岸边游去。 那知就在此际,突感腰上被点了一下,全身突然一阵酸麻,心知被点了麻穴,不禁大惊失色。 华云翔偷袭得手,顺手抓住他的腰带往下一拉,将他拉入水中,让他“咕噜咕噜”的喝够了水,才将他的身子托起,慢慢游向岸边。 九命妖童已软成一团,但神智还很清醒,他咳嗽了一阵,才破口大骂道:“龟儿子!王八蛋!老子可是欠你的债,你一定要缠住老子不放?” 华云翔笑道:“不错,你欠了我的债!” 九命妖童骂道:“扯你娘的蛋,你小子被七剑堡擒去,我们还舍生忘死的去救你,如今你不帮助我们也罢,却反要跟我们作对,这不是忘恩负义么?” 华云翔道:“你大概嫌水喝的不够,我再让你喝一些吧!” 说毕,放开托住他身子的手。 九命妖童麻穴受制,浑身动弹不得,华云翔的手一收同,他立时往水里沉去,这下吓坏他了,大叫道:“快拉住我……” 一语甫毕,人已沉入水中,水泡“咕噜咕噜”的冒上来了。 华云翔只让他沉入水面下,就拉住了他,让他喝了几口水,才将他托起,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么?” 妖童已经面无一丝血色,说不出话来了。 华云翔托着他游到岸边,将他抛上江岸,自己正要跳上岸之际,忽听上游数十丈外传来归志彪的呼叫:“华云翔,快来帮我捉下这个秃驴!” 华云翔转向下游一望,只见归志彪正在水上追赶金头陀,当下应了一声复纵入江中,顺流疾泅过去。 金头陀水底功夫并不比归志彪弱,他曾和归志彪在水中斗了几个回合,只因臂上中刀,是以不敌,他外貌粗暴,其实人却精明无比,一看斗不过归志彪,便不肯拼下去,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着了。 这时,他和归志彪的距离约有三丈,他一路顺着江流向下疾游,看看始终无法将归志彪摆脱,又见华云翔随后追来,当下情急智生,忽然一头潜入中水,折身向江岸潜游过去。 归志彪大喝道:“好秃驴,你还想逃么!” 他不知金头陀已转向岸边潜去,竟一路泅水追下。 追出十七八丈,不见金头陀升出水面,这才感到不对劲,便停住身子,回对正在游近的华云翔高声道:“华云翔,秃驴不见了!” 华云翔问道:“归兄没看见他往哪方向逃?” 归志彪道:“没有,他潜入水中,就一直不见上来。” 华云翔道:“可能潜向岸边,咱们过去找一找!” 说着,转向岸边游去。 归志彪亦转向岸边游过去。 两人游到岸边,华云翔潜入水中找了一会,不见金头陀的踪影,又上岸寻找,亦无发现,两人只得放弃追寻,返回原来的地点。 回到原处一看,却见九命妖童已然不在! 华云翔愕然道:“咦,他怎么跑了” 归志彪吃惊道:“九命妖童么?” 华云翔叫道:“是呀!他被小弟点了麻穴,小弟原将他放在此处,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归志彪道:“莫非被金头陀救走了?” 华云翔顿足道:“不错,一定是他!” 归志彪扼腕道:“都是我不好,我若不叫你来帮忙,也不会被他逃掉!” 华云翔道:“不,这不是归兄之错……” 归志彪道:“真可惜,本来抓到他们一个,就可逼他说出杀人魔的姓名来历,不想抓到手的人又被他逃了。” 华云翔道:“不要紧,也许石志云他们已经把鬼婆和怪驼逮到了。” 归志彪道:“刚才我好像看见他们往山上逃去的,咱们追上去瞧瞧如何!” 华云翔道:“好。” 他走去取回判官笔,便大步朝山上奔去。 归志彪忽然叫道:“不对!不对!” 华云翔停步道:“何事不对?” 归志彪道:“你不能和石志云他们碰面,他们一见到你,就不肯放过你了。” 华云翔道:“不怕,小弟自有办法应付他们。” 归志彪道:“我看你还是就此离去的好,免得和他们纠缠不清。” 华云翔道:“小弟的想法是:如果他们已逮住鬼婆或怪驼,便可由鬼婆或怪驼的口里逼出杀人魔的来历,那样的话,小弟就无须长途跋涉前往长安了。” 归志彪道:“可是他们如未逮到鬼婆或怪驼呢?” 华云翔道:“那也不要紧,反正小弟未杀害成凤仪,没有惧怕他们的理由,再说他们方才已见到小弟入水追击九命妖童,小弟就此离去,反会使他们生疑。” 归志彪道:“那成智雄兄妹们似乎恨不得立刻把你处死,我看你还是暂时不要与他们见面的好。” 华云翔笑道:“归兄不必为小弟担心,他们和杀人魔毕竟不同,若无证据,是不敢胡乱杀人的。” 说毕,复飞步向山上奔去。 归志彪见劝他不动,只得随后跟上。 两人奔至山腰上,忽见对面树林中飞出四条人影,临近一望,赫然正是成智雄、成守仁、成大勇、成幼慧兄妹四人。 他们一见华云翔和归志彪奔上来二丛时停下脚步,面上现出了一片敌意。 华云翔淡淡一笑这:“诸位没有逮住鬼婆和怪驼么?” 成智雄不答冷冷道:“听说你已去了洛阳,何以尚在此处?” 华云翔道:“我的朋友认为我不便和诸位见面,因此撒了个小谎,其实我未离开此处。” 成智雄道:“很好,这次我们专程找你来的,希望你对被救之事做个合理的解释。” 华云翔道:“可以,等见到贵堡二堡主等人,我再把当日的情形奉告便了,现在先来谈谈鬼婆和怪驼。他们是不是逃掉了?” 成智雄道:“我们那三位叔叔已追上去,是否已逮到他们,等下便可知晓。” 华云翔道:“我刚才逮住了九命妖童,可惜在协助这位归兄追擒金头陀时,不慎被他将九命妖童救走了。” 成幼慧冷笑道:“这是真的?” 归志彪道:“真的,他在水中逮住了九命妖童,将他带上岸,我见他已经得手,就请他协助擒拿金头陀,不料老秃驴滑溜得紧,被他潜逃上岸,反将九命妖童救去。” 成幼慧移目转注华云翔,冷冷一笑道:“他们四人曾去敝堡企图救你,你怎么反要擒拿他们!” 华云翔道:“因为他们是杀人魔的部下,我逮到他们就可知道杀人魔的来历。” 成幼慧道:“你这样说,好像表示你和杀人魔不是同路人了?” 华云翔道:“我姑娘以为我是么?” 成幼慧道:“如果不是,你为何要杀害我爹?” 华云翔道:“我要说几次你才明白?我没有杀害令尊,你们见到的‘华云翔’是别人冒充的!” 成幼慧道:“别人没有冒充你杀害我爹之理!” 华云翔道:“姑娘怎知没有?” 成幼慧转对成智雄道:“大哥,乘着二叔他们不在,咱们兄妹为父亲报仇吧?” 成智雄点头道:“好!” 兄妹四人立时散开,将华云翔包围起来。 归志彪叫道:“慢来!慢来!你们兄妹有何证据证明他是杀害令尊的凶手?要打,等弄清楚再打不迟!” 成智雄仗剑迫近,神色冷峻地道:“姓归的,你是局外人,请站开去!” 归志彪道:“老子不走,你们要动手,就把老子一起算上!” 成智雄冷笑道:“这是你亲口说的,可不要后悔?” 归志彪道:“后悔个屁,你们正邪不明,是非不分,老子看了就讨厌,这一架老子是打定了!” 成智雄没有再说甚么,向成守仁、成大勇、成幼慧一使眼色,兄妹四人便由四面向华、归二人欺上,准备干了。 华云翔沉容蓄式,准备迎战,一面说道:“归兄,你犯不着为小弟拼命,请站开作壁上观吧!” 归志彪笑道:“不,我帮你教训教训这几个糊涂蛋,让他们知道……” “看剑!”—— 第四十六章 投鞭断流 成幼慧娇叱一声,首先挥剑攻出。 归志彪手中七节鞭一抬,架住来剑,大笑道:“你也接我一鞭试试!” 身形一捧,卸去来剑,顺势一鞭扫打出去。 归志彪鞭法,和涂家刺、丘家箫,华家笔一样,武林称为一绝,其招式之妙,天下无出其右者,此刻归志彪打出的一鞭,正是他们归家鞭法中的厉害招术,名曰“投鞭断流”,看虽简单平凡,其实中藏无穷变化。 成幼慧不知厉害,看见他一鞭打来,也即沉剑倒挂,予以截击。 那知眼看将要截住归志彪的七节鞭之际,忽见七节鞭如龙翻旋,本来扫她双足的一鞭,突然转向她左肩上平点过去! 成幼慧挥剑截空,立知不妙,急忙上身一仰,顿足倒纵开去。 但仍迟了半步,娇躯甫起之际,肩上已被鞭梢点中,顿时摔倒地上! 成大勇一见妹妹中鞭倒下,大吃一惊,厉喝一声,抢步吐剑疾刺。 归志彪哈哈一笑,七节鞭倒拖迎出,震开了他攻到的一剑…… 与此同时,成智雄和成守仁的双剑亦已攻出,一左一右刺向华云翔。 五个人顿时斗成一团。 而正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涂香香和丘惠珠已赶回来,她们见成家兄弟围攻华、归二人,大为不满,立时加入助战。 本来是成家三兄弟围攻华、归二人,现在反成了华云翔四人打他们三个,而成家三兄弟原就无力制胜,现在多了涂、丘二女,立时屈居下风。 成功慧肩伤并不严重,一看三个哥哥有不敌之象,连忙起身挥剑加入战斗。 于是,八个人变成四对,展开一场恶斗。 华云翔斗成智雄,他的阴阳双判已尽得父亲真传,虽然经验稍逊于成智雄,但一开始就抢尽先机,占了上风。 归志彪的对手是成大勇,两人身材相当,功力亦在伯仲之间,但归志彪的鞭法变化多端,而且经验丰富,因此也占了优势。 涂香香的对手是成守仁,她的剑法显然稍胜成守仁一筹,但功力和经验却有不及,故反被成守仁制了先机,打了数十招后,已有不支之象。 丘惠珠和成幼慧则势均力敌,不分高下。 华云翔默察形势,心知涂香香久战之后,必会败在成守仁的剑下,而想支援她,只有自己和归志彪击败对手的成智雄或成大勇,当下绝招连施,全力抢攻,希望能够赶快击败自己的对手成智雄。 但或智维虽然失了先机,被迫的屈居下风,却能沉着应战,毫无一丝败象。 反是涂香香愈来愈招架不住成守仁的攻势了。 就在此时,丘惠珠忽然怪招连施,一路将成幼慧迫得连连倒退;成幼慧因肩上中了归志彪一鞭,痛楚未除,身手略受影响,在倒退出七八步时,一脚没踏稳,登时娇躯一颠,向左滑倒。 丘惠珠乘机一箫点出,正中她右乳上的膺突穴。 这一箫力道不轻,成幼慧大叫一声,顿时昏死过去了! 丘惠珠一招得手,也不管她是死是活,立刻转去帮助涂香香,联手对抗成守仁。 这一来,成家三兄弟已站在必败之地了。 华云翔不愿误会愈结愈深,当下大声道:“成智雄,令妹已然受伤,我看够了吧!” 成智雄生性高傲,好胜之心极强,岂肯就此认输离去,故闷不作声,拼命抢攻。 “智雄,你们住手!” 突然,一声大喝由附近林中传出! 随着喝声,三堡主管承义和四堡主史天华由树林里相继而出。 管承义的命令,成家兄弟可不敢不听,三人立时撤招住后飘退。 华、归、涂、丘四人亦即住手。 管承义和史天华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前者以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华云翔,问道:“华云翔,这是怎么回事?” 华云翔一指成智雄说道:“三堡主要问,应该问他,在下是被迫还手的。” 管承义一听就知是成家兄弟先动手的,他不愿责问成智雄,又问道:“你不是去了洛阳,何以尚在这里?” 华云翔道:“在下这三位朋友认为我不便与诸位相见,故扯了个小谎,其实在下尚未离开歇神滩。” 他答话之时,成家三兄弟围上妹妹成幼慧,为她解穴施救。 管承义道:“你可知道我们今天为甚么前来找你?” 华云翔点头道:“知道,诸位要追究在下被救之事,对么?” 管承义道:“对,我们要知道那入堡救走你的人是谁!” 华云翔不愿使涂香香惹上无谓的麻烦,当下扯谎道:“他是谁,在下也不知道。” 管承义冷笑道:“哦,你不知道?” 华云翔道:“是的,他潜入贵堡剑阁,出手点中在下昏穴,才将在下带离贵堡,等到在下醒转时,他已不知去向。” 管承义道:“那么,你总该见到他的面貌吧?” 涂香香抢着道:“那人蒙着面孔,那里能看出他的面貌来!” 管承义转望地,神情冷峻地道:“涂姑娘当时也在场么?” 涂香香摇首道:“没有。” 管承义道:“既然不在扬,何以知道那人蒙着面孔?” 涂香香一指华云翔,说道:“我是听他说的。” 管承义道:“既然是听他说的,为甚么你要抢着回答老夫的问话?” 涂香香道:“三堡主认为我不该帮他说话么?” 管承义冷冷道:“姑娘帮他说话,就有帮他圆谎之嫌!” 涂香香肩膀一耸道:“三堡主要这么多疑,我不说话就是了。” 她认为已把重要的一点说出,此后不再插嘴也已经可以了。 管承义回对华云翔道:“你说那人在你醒转时已不知去向,那么你是不知他是谁以及为何要救你的了?” 华云翔道:“正是。” 管承义道:“老夫却有另一种看法!” 华云翔道:“三堡主有何高见?” 管承义道:“老夫认为那人必是令尊!” 华云翔冷笑道:“你三堡主在武林中也是一位极有地位的人物,说话岂可如此放肆,家父已然被害,那里还能复活救我?” 管承义也冷笑道:“令尊等人是真死抑是假死,现在还是个疑问!” 华云翔道:“既然还是个疑问,三堡主就不该一口咬定救我的人是家父。” 管承义道:“除他之外,还有谁敢冒险入堡救你?” 华云翔道:“那人入堡救我,就像金头陀四人一样,显然是一种阴谋,固使我们之间的误会加深,所以那救我之人,亦可能是杀人魔或其同党,三堡主应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四堡主史天华接口问道:“老夫问你一个问题,当时你在敝堡接受软禁时,并不反对敝堡利用你为人质引诱令尊现身,对不对?” 华云翔道:“对。” 史天华道:“既然如此,你在被救之后,为何不去敝堡说明被救的经过?” 华云翔道:“因为在下有许多事情要办,没闲工夫在贵堡多呆下去。” 史天华冷冷一笑道:“这理由很牵强,有甚么事能比‘还你清白’更急要的呢?” 华云翔道:“在下现在最急的是找到杀人魔或抢救即将被害之人,不是在下的清白!” 史天华冷哼一声道:“对于我们成大哥之被害,你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华云翔道:“在下认为只要擒获杀人魔,真相便可大白,换句话说,在下若能把杀害成大堡主的凶手带到你们面前,不是比在下的解释更好么?” 史天华沉脸不语,似乎无言反驳了。 管承义问道:“刚才你们入水追击金头陀和九命妖童,结果如何?” 华云翔便把擒住九命妖童,结果又被救走的经过说了出来。 然后反问道:“三堡主等追击鬼婆怪驼的结果呢?” 管承义道:“那鬼婆阿花对这一带山区的地形似乎极熟,被它溜掉了。” 华云翔道:“二堡主呢?” 管承义道:“他单独追赶怪驼尉迟不直,也许……” 他说到这里,对石志云的“落单”似甚担忧,转对史天华道:“四弟,咱们追上去看看如何?” 史天华道:“好,但幼慧受伤,怎么办?” 管承义道:“智雄,你们兄弟好好看顾妹妹,不要再轻举妄动。” 成智雄道:“是。” 管承义便向史天华一招手,两人随即转身,再度飞奔上山。 华云翔亦向归、涂、丘三人一招手,跟着管、史二人奔去,一面说道:“三堡主,在下四人愿协助贵堡入山找一找。” 管承义没有答应,也不表拒绝,当先朝山上疾速飞登,身手灵捷如猴,奇快无比。 六人奔上一座山头,驻足纵目四瞩,看到的只是绵延不绝,起伏如海的山林,却看不见石志云或怪驼的一点影子。 史天华道:“刚才二哥好像是追往西方的,咱们往西方追一程看看吧。” 管承义点点头,复腾身而起,往西方山林飞掠而去…… 六人一路往西追寻,管承义每走一段路,就大声唤“石二哥”,但始终听不到石志云的同答。 约摸寻出四五里山林,忽听史天华在左方林中大叫道:“三哥,你快来看!” 六人散开寻找,彼此相隔数十步,这时史天华的叫喊,五人都听见了,连忙循声赶了过去。 赶到一看,管承义面色变了。 只见史天华站在一株高大的古松之下,他脚下躺着一个人石志云! 石志云面向地上俯卧着,背上一片血渍,并且还有一些血在继续流出! 但只看他的形状,就知他已经死了! 致命伤是背上的一个洞,那是被一种尖而圆的利器刺中的。 管承义一个箭步跳过去,抱起石志云的尸体,悲痛而激动的直叫着:“二哥!二哥!二哥……” 看见石志云已回生乏术,他哭了。 史天华双眉紧锁,满面严峻地道:“三哥,你看看地上,二哥他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管承义的视线立刻向地上投去,面色又为之一变! 华、归,涂,丘四人也看到了地上那几个字,脸色也都变了。 那是用手指写出的五个字:“杀我者华云……” 底下虽无一个“翔”宇,但谁都明白他要写的是“华云翔”,只不过当他写到“云”字时,已无力继续写下去或者已经死了! 华云翔面上阵阵发白。 他知道杀死石志云的人,必是那个杀害成凤仪的“华云翔”,这是一种可怕的嫁祸,他知道这将 带给他甚么样的麻烦。 管承义面色一片铁青,悲愤的表情上渐渐现出一股凌厉可怖的杀气,他转身把石志云的尸体放下,慢慢的站立起来,转向华云翔一字一字道:“华云翔,你的心好狠啊!” 华云翔浑身发冷,骇声道:“三堡主请冷静一些,石堡主绝不是我杀的!” 管承义举步向他欺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道:“你是说我二哥在诬害你?” 华云翔一步一步往后退,说道:“不,石二堡主的确是被‘华云翔’所杀,只不过那个‘华云翔’绝不是我!” 管承义道:“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华云翔么?” 华云翔道:“他当然不是华云翔,他是假扮作我的模样,故意陷害我的。” 管承义道:“老夫却不这么想!” 面容一狞,嗔目厉吼一声,以疯狂之势,探掌向华云翔抓了过去。 华云翔身子一斜,横飘寻丈,大叫道:“三堡主请冷静一些,在下有人证可以证明在下没有杀害石二堡主!” 管承义的情绪已失去控制,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掌抓空,身形疾转,又探掌如爪,猛扑上去。 归志彪看见他像发疯一般,大有将华云翔活剥生吞之势,急忙向史天华说道:“四堡主,你也相信他杀了石二堡主的么?” 史天华沉脸不答。 归志彪嚷道:“这根本是不可能之事,我和他一齐下江追擒金头陀和九命妖童,一直没离开过江,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杀害二堡主?” 史天华冷冷道:“问题是:老夫如何相信你的话?” 归志彪顿足叫嚷道:“我的话不可信,谁的话才可信?再说你们又不是三岁小孩,就以时间来推测,你们也该知道他不可能跑到这里来杀害石二堡主!” 史天华似觉不错,便向正在疯狂攻击华云翔的管承义道:“三哥,你停一停,先把事情弄清楚再动手不迟!” 管承义恍如未闻,继续追击华云翔,似乎不立刻击毙华云翔誓不罢休的样子。 华云翔没有还手,一味绕树逃避他的攻击。 史天华大声道:“三哥,你先住手吧!” 管承义双目发呆,一面进攻一面吼叫道:“不要听他胡说!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一定是这小子杀害我们二哥不错,老夫今天非把这小子碎尸万段不可!” 涂香香见他不肯停手,怕华云翔被他击毙,忍不住大叫道:“华云翔,你还手呀!对这种无理可喻的人,你何必跟他客气?” 华云翔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沉声道:“三堡主,你再不住手,可别怪我无礼!” 管承义嘿嘿狞笑道,不停的追扑攻击,他的掌上功夫亦极不凡,推出的掌风,势如怒涛,虽然打不中华云翔,却把四周的树木击倒了十几株,攻势猛烈异常。 涂香香叫道:“还手!快还手!他已经疯了,你还跟他客气甚么!” 归志彪撒出七节鞭,向史天华喝道:“四堡主,你若不采取行动制止他,我可要动手了!” 史天华在七位堡主之中,是性情较为温和的一个,对种种事情的看法他较为客观冷静,他也知道华云翔不可能是杀害石志云的凶手,故对管承义的“失去控制”亦感头痛,他皱了皱眉,又开声劝道:“三哥,你暂时住手,咱们把事情弄清楚再打吧?” 管承义连连追击不中,此刻已演变成老羞成怒和骑虎难下,故不听劝告,仍然继续追击着。 史天华双眉一扬,突然厉声道:“三哥!我们二哥的惨死固然可悲,但我们七剑堡的声誉却更重要,你现在是我们七剑堡的元首了,岂可如此意气用意?” 管承义好像挨了一棒,突然靠上一株树身,低头痛哭起来。 史天华亦老泪纵横,道:“二哥惨死,咱们自然要为他报仇,但咱们可不能妄杀无辜……” 管承义痛哭道:“你怎知他不是杀害我们二哥的凶手?” 史天华道:“鬼婆阿花逃上山时,小弟曾见他现身入江追击九命妖童,刚才咱们回到江边时,他也正在江边与智雄动手,故以时间推断,他不可能跑到此处来杀害我们二哥。” 管承义道:“他入江追击九命妖童,可能是故作姿态,其实他也可能随后跟踪上山!” 史天华道:“这当然也有可能,但小弟认为他实无杀害我们二哥的理由,我们二哥并未认定他是杀害我们成大哥的凶手,这一点他是看得出来的,而且若杀害我们二哥,绝不肯让二哥有留字指出他是凶手的余地。” 管承义瞪了华云翔一眼,抿紧嘴唇道:“我想不通有谁会冒充他来陷害他!” 史天华道:“不是没有,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管承义道:“你认为杀人魔会做这种事情么?” 史天华道:“我想不会,他要杀谁就杀谁,用不着煞费周章的使用这种嫁祸手段。” 管承义道:“这就是了,除了杀人魔之外,不可能有别人会做这种事,因此他的嫌疑最大!” 华云翔接口道:“三堡主认为在下嫌疑最大,就要在下的命,这未免太专横了一点吧? 要是‘嫌疑’可以做为‘证据’来看,在下和归、涂,丘三位早就自相残杀了。” 史天华道:“我问你,你可曾得罪过甚么人?” 华云翔道:“没有,在下自小在此长大,从未与人有过仇恨。” 灾天华道:“假如说那个冒充你的青年是杀人魔指使的,这说得通么?” 华云翔道:“说不通,因为冒充在下之人如是杀人魔指使的,他的目的无非是要制在下于死地,但诚如四堡主所言,他若要叫我死,根本不须煞费周章的使用这种嫁祸之计,而且我认为上次潜入贵堡救出我的那人,八成是杀人魔的同党,他若要杀死我,何必再派人救我?” 史天华点点头,转对管承义道:“三哥,他的分析极有道理,我们二哥可能死于另一人之手。” 管承义默然不语。 史天华道:“我们兄弟过去所结的仇家不少,可能当中有个仇家想杀死我们兄弟泄恨,但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干,因此冒充他伺机动手。” 管承义长叹一声道:“冒充他的人,必是个青年无疑,我们兄弟并未与那个年轻人结仇呀!” 史天华道:“他可能是在为其长辈报仇。” 管承义没再说甚么,他走去将石志云的尸体抱起,才目注华云翔冷冷道:“我们随时会找你,如果你避不见面,你该知道会有甚么样的后果!” 华云翔道:“在下不可能一直呆在家中,不过三堡主若要见我,只要向归、涂、丘三位一问,就会知道我的行踪所在。” 管承义满脸悲愤的抱着石志云的尸体,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华、归、丘、涂四人目送他们走远之后,华云翔才长叹一声道:“唉,我实在想不通那个狗娘养的为何要这样陷害我?” 归志彪道:“你当真未与人结怨?” 华云翔摇头道:“没有!” 归志彪道:“令尊呢?” 华云翔道:“家父的事,小弟不清楚,不过即使有人要把仇恨算到小弟头上,这也不是报仇的方法,因为他杀的是七剑堡的人,不是小弟。”—— 第四十七章 渔色之徒 丘惠珠道:“不错,凶手必是与七剑堡有仇,而不是与你们父子有仇。” 华云翔道:“但他为甚么要冒充我呢?” 丘惠珠道:“冒充你,可能只为了逃避七剑堡的追查,企图逍遥法外,没有别的用意。” 华云翔恨道:“这不是太卑鄙么!” 丘惠珠道:“天底下这种人多得很。” 华云翔咬牙切齿道:“我一定……-定捉到他,不把他找出来决不罢休!” 归志彪道:“等杀人魔这档事解决之后,我帮你追究此事,像这种可恶之人,非把他找出来不可。” 涂香香道:“他和金头陀四人,不知是不是同党?” 丘惠珠道:“就目前所知的情况来推测,似乎不是。” 涂香香道:“怎么说?” 丘惠珠道:“那天他们四人曾去七剑堡企图救华少侠,以他们四人的力量来说,实无能力救人,因此可断定他们只在配合那位‘死神’的救人行动,把石志云等几位主脑人物诱到堡门外,好让‘死神’入堡教人,所以他们和‘死神’才是同党之人。” 她微微一顿,继道:“而若说那凶徒和金头陀四人也是同党,这就说不通了,因为他的做法和‘死神’正好完全相反,一个曾切实的将华少侠救离七剑堡,一个却拼命的在嫁祸给华少侠。” 归志彪道:“正是,这样说来,凶徒与‘死神’或金头陀等必非同路人。” 涂香香道:“可是,他们今天却同时在此出现,这不是太巧了么?” 归志彪道:“这可能只是一次巧合,也许凶徒是跟踪石志云等人而来的,他既企图杀害七剑堡杀人,自然会跟踪而至,伺机下手。” 华云翔道:“若然如此,七剑堡的人只怕还有人会惨遭其毒手了。” 归志彪点头道:“不错,很有可能!” 华云翔叹道:“我看,我该去和管承义谈一谈……” 归志彪问道:“警告他提防?” 华云翔道:“另外请他派个人陪着小弟。” 归志彪道:“甚么意思?” 华云翔道:“做个见证人比如小弟即将赴长安,若有一个七剑堡的人跟着小弟,一旦又有个‘华云翔’杀害他们的人,见证人便可为小弟做证。” 归志彪笑道:“哈,这倒是个好办法。” 华云翔道:“咱们赶去看看如何?他们若尚未离去,小弟便向他们提出这个要求,我想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归志彪道:“对,咱们快去!” 于是,四人动身飞奔下山,赶到江边一看,果见管承义、史天华及成家兄妹尚在江边,正在挖地准备掩埋石志云的遗体。 成家兄妹他们到来,有如仇人见面,一齐拔出长剑,便要上前动手。 史天华沉声道:“别动,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成智雄愤懑地道:“四叔,你老不能太相信他的话,小侄敢说二叔必是他杀害的!” 史天华道:“是不是,总有查出的一天,到时再处置他不迟!” 成智雄满怀敌意的瞪视华云翔好半天,才很不情愿的纳剑入鞘,又去挖掘坑穴。 华云翔朝管、史二人抱拳一礼,道:“二位堡主,在下有个请求。” 管承义冷冷道:“甚么事?” 华云翔道:“在下刚才与这三位朋友研究了一下,觉得那凶徒可能仍会继续冒充在下杀害贵堡之人,所以……为了证明在下的无辜,希望二位堡主能派个人陪伴在下,日夜跟在在下身边,以为在下做证,不知二位堡主能否答应在下这个要求?” 管承义似未料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不知答应好还是拒绝好! 沉吟道:“这个办法妥当么?” 华云翔道:“只要三堡主信任得过,没有甚么不妥当的。” 管承义转对史天华道:“四弟,你认为怎样?” 史天华道:“为证明他的清白,这不失为一策?不过要派谁跟着他才好呢?” 管承义眼睛投向成家兄妹,道:“派智雄跟着他如何?” 史天华沉思半响,摇头道:“不好,他和华云翔一定合不来,我看莫如由小弟陪着他吧。” 管承义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在陪伴他的时候,若有另一个华云翔出现,便表示他是无辜的,不过你可要小心一些。” 史天华道:“小弟自会小心在意,倒是三哥回堡之后,请大家小心提防,那凶徒似乎选定我们兄弟为杀害的对象,要一个一个除去。” 他说到这里,抬目望着华云翔文道:“你是否计划赴洛阳?” 华云翔不愿立刻据实说出要去长安飞虎镖局,当下点头道:“是的,跛脚仙老前辈为在下之事而死,在下非去通知龙帮主不可。” 史天华道:“何时动身?” 华云翔道:“等诸位将石二堡主安葬停当之后,再走即可。” 史天华道:“好,等一会掩埋停当之后,老夫跟你去便了。” 华云翔遗:“在下在寒舍恭候大驾。” 说毕,一揖而别。 四人回到茅屋,华云翔把行装整理好,又下厨弄了些吃的,不久天色又黑下来了。 归志彪道:“你是否真打算去见龙正宗?” 华云翔道:“龙帮主人在何处,咱们并不清楚,我想找个丐帮之人通知他,请他转告龙帮主就行了。” 归志彪道:“你预计何时回来?” 华云翔道:“最迟在七月一日之前,小弟一定会赶回来。” 涂香香道:“我和丘姐姐未能找到姐妹会的总会址,也会在七月一日之前赶回此处。” 归志彪点点头,又向华云翔问道:“我记得你说过跛脚仙老前辈曾送给你一面丐帮令符?” 华云翔道:“是的。” 归志彪道:“现在还在么?” 华云翔道:“还在。” 归志彪道:“那么,你可以多多利用它,那丐帮令符具有无比的威力,丐帮弟子见到它,就等于见到他们的帮主一般,你要是有甚么消息要通知我,可出示它请一个丐帮弟子代传。” 华云翔道:“好的,归兄在此,须时刻小心,那金头陀四人可能还会来。” 归志彪道:“我知道。” 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一片脚步声,四人趋至门前一看,只见管承义,史天华及成家兄妹已经到了。 华云翔连忙出迎,道:“诸位请入寒舍坐坐。” 管承义一行人默默的入屋坐下,成家兄妹对华云翔的怀疑仍然未消,一直盯着华云翔看,似乎恨不得把他看透。 华云翔不以为意,端茶出来请他们喝,说道:“诸位谅已饿了,且请稍坐片刻,待在下……” 史天华打岔道:“不必劳神,今晚我们不吃东西,不过要在你这里打扰一夜。” 华云翔道:“好的,只是寒舍太小,没有足够的房间,这一点要请诸位原谅。” 史天华道:“不要紧,我们就在这厅上歇歇即可,明日一早便走。” 管承义道:“要去,明日我们史四弟陪你赴洛阳,老夫五人则仍要去鬼门关看看。” 华云翔觉得应在此时将发现五尊石雕人像及自己打算去长安飞虎镖局的事说明白,但想到可能有敌人潜伏在附近窃听,便向归志彪低声道:“归兄,小弟要把明日的去处据实告诉管、史二位堡主,归兄可否到屋子四周巡视巡视?” 归志彪会意,起身道:“好,我去看看,你们谈谈吧。” 说罢,跨了出去。 管承义已将他们的谈话听清楚,见归志彪出去之后,便注目问道:“你要告诉我们甚么事?” 华云翔压低声音道:“日间因在山上,四周可能潜伏着敌人,故有些事情在下不便据实说出,在下觉得现在应该据实奉告了。” 管承义道:“何事?” 华云翔道:“在下明日确要离开此地,但目的地不是洛阳,而是长安飞虎镖局,在下要去见见大刀王松。” 管承义道:“见他何为?” 华云翔道:“管堡主必已知道杀人魔每年七月一日要杀害一人及雕刻被害者的石像摆置于鬼门关之事?” 管承义点点头道:“我们听你说过了。” 华云翔道:“昨天,在下已获悉杀人魔今年七月一日将要杀害的第五位武林人物是那一位了。” 管承义面色一变道:“杀人魔要下手的第五位武林人物是大刀王松?” 华云翔点头道:“不错!” 史天华插口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云翔道:“在下见到了那尊石像,大前天,跛脚仙老和辈和丘姑娘在江边捡到一块有着雕刻痕迹的石片……” 当下,将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管、史二人听了甚为吃惊! 史天华问道:“杀人魔为何将石像投入江中?” 华云翔道:“理由是她失手把石像的头部弄坏了,因此丢弃不要,要重造一尊。” 史天华道:“那尊石像,当真是大刀王松?” 华云翔道:“归兄曾见过大刀王松,他说没有错。” 史天华道:“你想去通知大刀王松提防?” 华云翔道:“是的,希望能从他身上找出杀人魔来。” 史天华道:“这是个好办法,老夫与大刀王松很熟,到时可为你介绍介绍。” 华云翔欣然道:“四堡主与大刀王松既是旧识,这再好也没有了。” 管承义道:“杀人魔已知你们找到了他要杀害的对象的石像,也许他会改变计划呢。” 华云翔道:“这一点也有可能,但在下认为仍该前去通知大刀王松防患。” 管承义点点头。 他出去唤回归志彪,即与涂、丘二女各自回房,上床就寐。 一宿无话。 次日,他和涂、丘二女及七剑堡六人一起离开歇神滩,由涪陵渡江,然后徐、丘二女结伴前往各处打听姐妹会总会址的所在地,管承义与成家兄妹折返七剑堡,他和史天华则奔赴长安。 两人一路北上,走了七八天,由米仓山进入陕西地界,复行六日,才到连长安京城。 华云翔曾于几年前随父亲到过长安,故对长安城的繁华景象已无惊奇之感。 两人由朱雀门入城、沿街走了一程,史天华举手一指前面街上道:“你看,飞虎镖局就在那边!” 华云翔举目一望,果见前面不远着“飞虎镖局”的招牌,当下放慢脚步道:“四堡主认为我们直接进入镖局拜访他是否适当?” 史天华反问道:“你认为不适当么?” 华云翔道:“是的,虽然杀人魔必已知道在下会来长安,但能不使行动落入他眼中总比较有利。” 史天华道:“你的意思是?” 华云翔道:“可否约他出来谈谈?” 史天华道:“可以。” 华云翔驻足四望一眼,见左近有一家“长安酒肄”,便一指那家酒肆道:“我们到那家酒肆去坐坐,派个堂倌去镖局请他过来如何?” 史天华颔首道:“好。” 于是,两人进入长安酒肆,找了个座头坐下来。 这是午后未牌时分,酒肆生意更为清淡,堂倌见来了客人,连忙上来招呼,态度特别亲切,为他们送来一壶热茶,倒了两杯茶后,才笑嘻嘻的问道:“两位客官吃甚么酒?” 华云翔向史天华问道:“四堡主吃甚么?” 史天华道:“来些女儿红吧。” 华云翔乃向堂倌说道:“先来半斤女儿红和一些小菜,我们还要等一位朋友,他来了再点菜不迟。” 堂倌喏喏应着,躬身欲退。 史天华抬手道:“慢着,你替老夫去请个人来飞虎镖局的总镖头大刀王松你知道吧?” 堂倌笑道:“小的当然知道,王总镖头经常到敝店来吃酒呢。” 史天华道:“你去告诉他,就说七剑堡的史天华要见他,请他移驾过来一叙。” 堂倌连声道:“是是,小的马上就去。” 他先将一壶女儿红和四碟小菜端上桌,然后才出门奔去。 华云翔道:“四堡主与王总镖头既是老朋友,必知他的为人。” 史天华道:“是的,他人很爽直,也很慷慨,不论识与不识,但有困难上门求他,总不会落空,所以在汇湖上很吃得开,不过……” 史天华道:“他有个小毛病,就是颇好渔色,每次喝了酒一定要找女人。” 史云翔微笑道:“食色性也,只要以正当的方法找,并无伤大雅。” 史天华道:“他很有钱,看中某一个女人,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搞到手,有一次他为一个妓女开包,花了一万两银子。” 华云翔笑道:“这真所谓豪举了。” 史天华道:“他的镖局生意极佳,日进斗金,所以花个几万两银子根本不在乎。” 华云翔道:“据说他的元配夫人尚在?” 史天华道:“对,但她也管不了他,大家年纪大了,无所谓了。” 华云翔正要再说,一眼瞥见那个堂倌已由外面走入,后面跟着一位雄赳纠的蓝衫老人,心知是“大刀王松”,便向史天华以目示意道:“他来了。” 这位鼎鼎大名的飞虎镖局总镖头大刀王松,看年纪约在六十二三岁之间,身材健壮如牛,额头宽阔,略有秃头相貌并不难看,就只长着一只红红的酒糟鼻,把他的“威仪”破坏不少。 其长相,与石像完全一样! 他一眼看见史天华,立刻拍掌大笑道:“嗨!老朋友,是甚么风把你吹到长安来了!” 史天华站起笑道:“好久不见,王兄愈老愈有精神了,近来好么?” 大刀王松大步走过来,哈哈笑着,拍拍史天华的眉头,道:“史兄也不错啊!你和三年前完全一样,半点也不见老!” 史天华笑这:“我来介绍一下……” 他一指大刀王松,向华云翔道:“这位便是名满大江南北的王总镖头。” 华云翔抱拳一礼道:“王总镖头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有缘识荆,荣幸之至。” 史天华接着转向大刀王松道:“这位老弟是大儒侠华玄圃的儿子,华云翔。” 大刀王松很感意外的“啊”了一声,惊喜的说道:“原来是华大侠的后人,幸会幸会。” 说着,仔细又把华云翔打量一番。 史天华道:“王兄请坐。” 大刀王松也请他们坐下,自己在中间落坐,笑望史天华问道:“史兄到长安多久了?” 史天华道:“刚到的。” 大刀王松道:“还没吃饭吧!” 史天华道:“还没有。” 大刀王松立刻间对侍立一旁的堂倌吩咐道:“堂倌,快去准备酒菜,把你们最好吃的送来!” 堂倌应是而去。 大刀王松笑道:“这家酒肆做的枣糕和水盆大肉十分不错,待会两位尝尝看……” 史天华含笑道:“王兄镖局忙不忙?” 大刀王松双手一摊道:“老样子,打从去年开始,我就把一切交给他们去办,我自己已不常出去了。” 他忽的注目问道:“对了,史兄,听说成大堡主遭遇不测,那是真的么?” 说着,向华云翔看了一眼,敢情他已听到传说,知道成凤仪之死与华云翔有关,故今天见史天华和华云翔在一起,心中甚是奇怪。 史天华叹了口气,答道:“真的!” 大刀王松又向华云翔看一眼,问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史天华道:“这件事,说来真是一言难尽……” 于是,他把成幼慧被杀人魔劫走,成凤仪为怕女儿被杀,拒见华云翔之事说起,一直说到杀人魔通知成凤仪去歇神滩救女,结果成幼慧虽获释放,而成凤仪却被“华云翔”杀害的全般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第四十八章 扑朔迷离 大刀王松听得惊愕不置,望着华云翔问道;“老弟为何要杀害成大堡主?” 华云翔道:“杀害成大堡主的人不是在下,而是一个化装作在下模样的青年干的。” 大刀王松“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分明是一种嫁祸手段,如今查出来了没有?” 华云翔道:“没有。” 大刀王松道:“关于令尊遇害之事,王某亦有耳闻,那杀人魔到底是谁?因何要杀害令尊等人?” 华云翔摇头道:“他是谁,至今尚无法查出,其杀人目的亦还不明白。” 大刀王松转望史天华道:“杀人魔既曾劫持成姑娘、威胁成大堡主不得泄漏他的秘密,这就表示成大堡主知道他这个人,是不是?” 史天华点头道:“是的。” 大刀王松道:“那么,史兄也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史天华摇头道:“史某不知道,我们成大哥为了其女幼慧的安全,对我们兄弟亦秘而不宣,后来他一死,我们兄弟更无从获悉了。” 大刀王松道:“这样看来,成大堡主可能是死于杀人魔之手,杀人魔怕他泄漏秘密,因此派人把他杀了。” 史天华点点头道:“是的,这一点也有可能,不过也有一些迹象显示那凶手和杀人魔不是同路人,总之这件事到现在还是扑朔迷离,叫人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大刀王松问道:“此番史兄与华老弟连袂来到长安,是否有事要办?” 史天华道:“是的,我们是专程找王兄来的。” 大刀王松微微一怔道:“哦,有何指教?” 史天华道:“王兄可知杀人魔每年七月一日杀害一人之事?” 大刀王松道:“听说过了,据说他四年前的七月一日杀害了神州一剑涂啸天,三年前的七月一日杀害了玉箫书生丘清泉,两年前的七月一日杀害了武林豪客归扬铭,去年的七月一日杀害了大儒侠华玄圃?” 史天华点头道:“不错,而今年的七月一日转眼就要到了。” 大刀王松面容一懔道:“今年的七月一日他还要杀人么?” 史天华道:“是的。” 大刀王松道:“他选择七月一日杀人,是何意思?” 史天华摇头道:“不知道。” 大刀王松道:“那么,史兄可知他今年要下手的对象是谁?” 史天华没有立刻作答,转望华云翔道:“华老弟,这个问题由你回答吧。” 华云翔原想不告诉他,由自己暗中保他以引出杀人魔现身,但后来愈想愈觉这个办法不妥当,故已决定据实告诉他,当下说道:“王总镖头,在下说了后,您不必太惊慌……” 大刀王松笑道:“不会,此事与王某无干,王某是保镖的人,不愿过问江湖是非。” 华云翔微微一笑道:“王总镖头不过问恐怕不行,因为杀人魔今年要杀的对象是您!” 大刀王松屁股上像被针刺了一下,骇然跳起道:“你说甚么?” 华云翔道:“杀人魔要杀的是您!” 大刀王松面如土色,日瞪口呆发愕良久,才以极不稳定的声调强笑道:“这不可能吧? 王某与他无仇无恨,他为何要杀我?” 华云翔道:“王总镖头又不知他是谁,怎敢确定与他无仇无恨?” 大刀王松道:“王某虽然得罪过不少黑道人物,但那都算不得是深仇大恨,因此可说没有仇家呀!” 华云翔道:“家父也从未透露他曾与某一人结下深仇大恨,但他却被杀害了。” 大刀王松神色不安地道:“这么说来,杀人魔之杀人,竟非为报仇雪恨了?” 华云翔道:“是或不是,在下亦不明白。” 大刀王松双层紧皱,问道:“老弟怎知他今年的对象是王某人?” 华云翔道:“在下看到了杀人魔雕刻的第五尊石雕人像,那尊石雕人像的相貌,与王总镖头一模一样。” 大刀王松面色阵阵发白,追问道:“老弟在何处看到那尊石雕人像?” 华云翔道:“起先是检到了一块石片,后来在下根据那块石片在江中找到了那尊石像……” 当下,把找到石像及俊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刀王松栗然道:“如此说来,杀人魔是因雕坏了那尊石像,因此将它扔入江中的了?” 华云翔道:“大概是的。” 大刀王松道:“会不会是他改变了主意,决定不杀王某人了?” 华云翔道:“这也有可能,不过在下认为他要另造一尊的可能性更大。” 大刀王松吸了一口冷气,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道:“哼,王某这一生可没干过甚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实在想不出他为何看中王某人?” 史天华道:“迄今为止,他杀的都是武林中名头响亮的英雄人物,也许他是杀人狂,喜欢杀著名人物来满足他的欲望。” 大刀王松苦笑道:“王某人只是个保镖的,算得甚么大人物啊?” 史天华道:“王兄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镖头,镖局之大,信誉之佳,全国无出其右,自然称得上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正说着,堂倌已将佳肴一一端上来。 但大刀王松已无胃口,他望着酒菜发怔,喃喃说道:“看来王某人得去找他谈谈,这件事一定有误会……” 华云翔道:“总镖头要想找到他,只怕不容易。” 大刀王松道:“到鬼门关去,不能见到他么?” 华云翔道:“在下去鬼门关数次,从来就没见过他一点影子,他就像鬼魂一般,我们凡人是见不到他的。” 大刀王松道:“不,他不是鬼魂,他一定是人,王某去了,他可能愿意现身相见。” 华云翔道:“恐怕未必。” 史天华接口道:“王兄,你别想在鬼门关和他相见了,我们此番之来,是要通知你防备,另外我们希望你仔细的回忆一下,想想看可曾与甚么人结仇,说出几个可疑人物来,让我们大家来研究研究,也许可以把他找出来。” 大刀王松摇头道:“没有,王某真的没有仇家,刚才王某说过了,过去几十年的保镖生涯中,虽然得罪不少绿林朋友,但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且那些人中,也没有一个像杀人魔这样厉害的脚色。” 史天华道:“除了那些绿林人物之外,王兄可认识某些性情古怪的奇人异士?” 大刀王松反问道:“史兄在七剑堡中坐第四把交椅,相识满天下,一定也认识不少性情古怪的奇人异士吧?” 史天华点头道:“是的。” 大刀王松道:“那么,若要史兄从中说出一个可能是杀人魔的嫌疑人物来,史兄说得出么?” 史天华不由苦笑了一下。 大刀王松接着道:“所以,如不能弄清楚他杀人的动机,是无法找出‘可疑人物’来的。” 华云翔道:“总镖头可知江湖上有个组织称为‘姐妹会’的?” 大刀王松点头道:“略有所闻,怎么样?” 华云翔道:“据说姐妹会是一群带发修行的老太婆组成的……” 大刀王松道:“不错,听说她们都是身世坎坷的可怜老妇,大家住在一起相依为命,去年曾有那么一位老妇到敝局化缘,王某着账房给了她五十两银子。” 华云翔道:“听说她们中也有身怀绝技之人。” 大刀王松道:“哦,是么?” 华云翔道:“总镖头想一想看,可曾得罪过姐妹会之人?” 大刀王松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她们又不是占山为寨的强盗,王某与她们可说井水不犯河水,一个都不认识。” 他目光一注,问道:“老弟认为杀人魔是姐妹会中之人?” 华云翔道:“从一些线索上看,有可能是的。” 大刀王松道:“甚么线索?” 华云翔道:“重庆府住着一位全国著名的雕刻师,他叫‘鬼斧神工阴怀仁’,在下曾邀请他去鬼门关看那四尊石像,他指出石像是其师之女仇二娘雕刻的,而仇二娘就是五刀庄广寿等五兄弟的生母,她生了广寿等五兄弟之后,因故与其夫离异,即遁入空门为尼……” 大刀王松双目一睁,精光大放道:“那么,杀人魔必是仇二娘无疑!” 华云翔道:“不,仇二娘早已逝世了。” 大刀王松一怔道:“老弟调查过了?” 华云翔道:“是的,她圆寂于鲁山菩提院,但她收了一个女徒,据说曾把雕刻技艺传给那个女徒。” 大刀王松急问道:“那女徒是谁?” 华云翔道:“在下曾逼问菩提院一位监寺,她说仇二娘的那个女徒就是如今姐妹会的主持人,法号妙莲师太,住于妙峰山妙峰寺,于是在下便赶去妙峰寺谒见那位妙莲师太,她坦承是姐妹会的主持人,却否认雕刻石像,在下因无明确证据,无法追究下去,但回来歇神滩时,跛脚仙老前辈却说在下上了当,说妙莲师太根本不是姐妹会的主持人。” 他停顿一下,继道:“跛脚仙老前辈之言绝不致有假,因此这便表示姐妹会的人在欺骗在下,而她们为甚么要说谎呢?如果那主持人与杀人魔无关,她何以避不见面?所以在下觉得该主持人可能就是杀人魔,至少也是雕刻石像之人。” 大刀王松道:“既然如此,老弟何不去找她?” 华云翔道:“目前已有涂、丘二位姑娘四出寻找,但找到她的希望不大,而且七月一日转眼即届,因此在下决定先来通知总镖头。” 大刀王松道:“老弟专程赶来通知王某,王某十分感激,如今老弟认为王某该怎么对付?” 华云翔道:“总镖头想见她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她现身一途了,她若要杀害总镖头,总得在总镖头的面前出现,所以在下有一种打算……” 大刀王松道:“老弟说吧。” 华云翔道:“在下希望总镖头聘史堡主和在下为贵局镖师,让我们有机会经常跟随在总镖头身边,这样当她出现时,或许能够逮住她。” 大刀王松愕然道:“聘请两位为镖师?这个……这个……” 华云翔道:“总镖头认为有困难?” 大刀王松道:“不,只是史兄乃是七剑堡的堡主之一,怎可屈尊降贵充当敝局的镖师?” 史天华笑道:“暂时干一干,有何不可!” 大刀王松道:“可是,杀人魔是认得两位的,她若见两位跟随着王某人,怎敢现身?” 华云翔道:“这就是今天我们不敢直接赴贵局拜见总镖头的原因。” 大刀王松不解的问道:“此言怎讲?” 华云翔道:“我们还未去过镖局,杀人魔也许还不知道我们已和总镖头见过面,所以我们可以容易进入贵局,受聘为贵局镖师。” 大刀王松恍然道:“唔,不错,王某可以宣称欲征聘几位镖师,然后两位便易容赴敝局应征,这样可能瞒过杀人魔。” 华云翔道:“我们日夜暗中为总镖头护卫,她若出现,必难逃过我们的耳目。” 大刀王松喜道:“好,就这么办!” 华云翔道:“在下俩何时赴贵局应征为宜?” 大刀王松考虑了片刻,说道:“王某等下回局之后,立刻公布征聘镖师的消息,两位可在明天来敝局应试。” 华云翔道:“好,在下俩准于明日午后赴贵局应试,不过总镖头千万不可把我们的计划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包括总镖头最亲信之人。” 大刀王松点头道:“当然,当然。” 三人又商谈了一些细节,才开始吃喝起来。 次日午后,华云翔和史天华来到了飞虎镖局的门口。 两人都已改变了面貌,华云翔扮作中年人,利用假眉假胡使面貌变为强悍粗野,史天华仍作老人打扮,但面貌也整个改变了。 到了飞虎镖局门口,只见有不少人围在门口看着一张征聘镖师的告示,两人挤上去看了看,然后一打眼色,即先后进入镖局。 镖局内,有位老镖师正在受理应征者报名应试,他见华、史二人进来,起身相迎道: “两位可是应征来的?” 史天华答道:“正是。” 老镖师道:“那么,请先报名如何?” 史天华点头道:“好。”—— 第四十九章 炉火纯青 老镖师在一张桌前坐下,翻开报名册,提起毛笔,问道:“贵姓大名?” 史天华道:“敝姓刘,名启光。” 老镖师写下“刘启光”三字,又问道:“贵庚多少?” 史天华道:“六十。” “贵籍何处?” “昆明。” “出身哪一门派?” “家学。” “可曾干过镖师?” “干过,后来那家镖局关门,在下便开馆授徒。” 老镖师一一写上,然后转对华云翔问道:“这位老弟贵姓大名?” 华云翔道:“王飞。” “贵庚多少?” “三十九。” “贵籍何处?” “成都。” “出身哪一门派?” “家学。” “可曾干过镖师?” “没有。” “现做何事?” “无业。” 老镖师也一一写上,然后把两张报名单撕下,交给另一个中年镖师道:“乔镖师,你领这两位进去吧。” 乔镖师接过报名单,即向华、史二人道:“两位请跟我来。” 华、史二人乃随他进入里面。 经过前厅,来到局中一片练武场上。 举目一望,只见总镖头大刀王松在场上考较一位应征者的身手。 应征者是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使用双枪,大刀王松则使用他的成名兵器九环大刀,这时胜负已渐分明,应征者在大刀王松雄挥的刀法进攻之下,已有支持不住之象。 而场边,有位姑娘在观战着,这姑娘容貌清丽脱俗,身段苗条,穿着一身漂亮的劲装,背上斜插一口长剑,不知是应征者或是大刀王松的亲人。 乔镖师把他们领到她旁边,再把报名单交给他们,说道:“两位请在此稍候,俟这位姑娘应试过后,便轮到两位了。” 史天华问道:“这报名单,等下要交给王总镖头过目么?” 乔镖师道:“是的。” 他拱拱手,迳自转回前面去了。 华云翔忍不住向应征的姑娘看了几眼,心中颇感惊奇,暗忖道:“没想到还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前来应试,这倒十分有趣……” 那姑娘像知道华云翔在看她,忽然偏过脸来,冲着华云翔大方的一笑道:“贵姓?” 华云翔一窘,抱拳答道:“在下姓王,单名一个飞字……” 她吃吃发笑道:“你一定会被选上。” 华云翔道:“哦?” 地笑道:“你和王总镖头同姓,而且你的名字又与他们‘飞虎镖局’的‘飞’字相同。” 华云翔耸耸肩,笑道:“我想王总镖头绝不会因为我的姓名而选中我,他要的是有本事之人。” 他微微一顿,抱拳反问道:“姑娘也是应征来的?” 她点头一嗯,含笑道:“我希望能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镖师!” 华云翔笑道:“在下预祝姑娘获选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她露出一个娇美的微笑道:“我姓凌,名叫兰心!” 华云翔道:“兰心慧质,姑娘人如其名。” 凌兰心又微微一笑,举手一指扬上那位应征者,低声道:“你看那人还能支持多久?” 华云翔道:“快败了。” 凌兰心道:“他能与王总镖头对拆五六十招,身手确也不弱,只不知王总镖头中意不中意他?” 华云翔道:“规定接几招便可入选?” 凌兰心摇首道:“不知道,他们好像未规定招数,这似乎有些不合理,对不对?” 华云翔笑笑,没有作答。 凌兰心忽然道:“轮到我了!” 一语甫毕,只听“拍!”的一声,应征者的手上一条枪已被大刀王松的九环大刀打出手,飞上半空。 应征者面色一红,跳去接住掉下的枪,向大刀王松抱拳笑道:“总镖头技艺非凡,在下甘拜下风。” 大刀王松抱刀一拱,道:“不敢,可惜邓朋友未能多接几招,不过王松现在还未做决定,邓朋友也许仍有入选希望,请静候王松的通知吧。” 应征者唯唯应是,施礼而去。 大刀王松接着转对场边的凌、华、史三人道:“下面轮到哪一位?” 凌兰心道:“我!” 她答着,快步走过去。 大刀王松似感意外,微愕道:“姑娘也来应征?” 凌兰心把报名单递给他看,温婉一福道:“是的,请总镖头不吝赐教。” 大刀王松看过报名单,面露一丝为难之色道:“凌姑娘,敝局并不需要女性镖师,而且……” 凌兰心抢着道:“总镖头的告示上并未规定女人不可应征,是不是?” 大刀王松尴尬一笑道:“是的,不过这本来不用明文规定,因为从来就没有女人当过镖师的啊!” 凌兰心道:“我希望做第一个女镖师!” 大刀王松道:“凌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干镖师的辛苦,这行业实在不是女人干得来的,尤其是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姑娘。” 凌兰心道:“我甚么苦都不怕,我可以像你们男人一样餐风宿露,长途跋涉!” 大刀王松笑道:“恐怕不行吧?” 凌兰心道:“总镖头,你可以瞧不起天下的女人,但最好不要瞧不起我!” 大刀王松觉得有趣,哈哈大笑道:“王某岂敢瞧不起姑娘,说实在的,但纵使姑娘身怀奇技胜得过王某,姑娘仍不宜充当镖师,因为……” 凌兰心打岔道:“因为自古以来,男尊而女卑,女人仅为供须眉赏玩蹂躏之物,是不是?” 大刀王松发言道:“姑娘言重了,王某绝无轻视女人之意……” 凌兰心道:“这就好,我们女人虽多纤弱,然芸芸之中,亦不乏奇才异能之辈,若夫贞、烈,侠、义之行,赋俊逸洒脱之才者,史不绝书,代有其人,如木兰代父从军,梁红玉随夫转战千里,长江战役,登船桅击鼓助战,一夜之间打垮了金兵,还有聂隐娘……” 大刀王松笑道:“好了!好了!” 凌兰心住口微笑道:“总镖头若不准我应试,须得说出一番道理来!” 大刀王松道:“王某准许姑娘应试便了,现在请动手发招。” 语毕,摆出接受挑战的姿式。 凌兰心道:“等一下,说清楚再打不迟。” 大刀王松道:“姑娘有何指教?” 凌兰心道:“我想知道接得总镖头几招才能入选为贵局镖师?” 大刀王松道:“这个由王某决定。” 凌兰心道:“当然应由总镖头做决定,不过总镖头总得规定一下才算公平。” 大刀王松沉吟有顷,道:“也罢,姑娘但能接得王某百招而不败,或者在百招之内击败王某,便可入选为敝局镖师。” 凌兰心道:“每月有几两银子可拿?” 大刀王松道:“开始时,每月二十两银子,保镖出去时,另有酬劳可得。” 凌兰心道:“酬劳多少?” 大刀王松道:“视情况而定,有时比固定月饷还高。” 凌兰心道:“每月都有镖可保?” 大刀王松道:“不错。” 凌兰心道:“假定每月保一趟缥,那么每月最少也有四十两银子吧?” 大刀王松道:“是的。” 凌兰心道:“这还差不多。” 说着,拔出了背上的宝剑。 那口宝剑,通体泛着七彩光芒,看来是一口名剑! 大刀王松似乎不把她放在眼里,一见她拔剑在手,便含笑抱刀一拱道:“姑娘请!” 凌兰心一剑在手,神态突然变了,变得端庄严肃,全神贯注,好像刹那之间,人和剑已融为一体。 神注锋锷,气纳丹田,再也看不出一丝丝轻佻娇嫩的气质! 史天华看得面色一懔,转对华云翔低声道:“这位姑娘不是等闲人物。” 华云翔低声道:“哦?” 史天华微微点头道:“要是老夫没看错,此女必是世外高人教出来的,她的剑术显然已达到内外六合的最高境界!” 华云翔道:“足以击败王总镖头?” 史天华道:“这倒不见得,但接个百招绝无问题。” 华云翔微笑道:“若然如此,王总镖头非得多聘一位镖师不可了。” 史天华道:“正是,增聘一位来历不明的姑娘为镖师,实在不大妥当……” 两人低声交谈间,场上的凌兰心已然发动攻击,以一式平凡的“玉女投梭”向大刀王松刺了过去。 出招虽然平凡,但却可见到其“炉火纯青”的功力! 大刀王松有意试探她的功力,当下九环大刀一招,迎着她的来剑磕去。 但这一招,原是十拿九稳可以磕中的,那知结果大谬不然,一磕竟然落空! 反之,凌兰心不知何时已变了招式,化刺为撩,悄然攻到了他的右腋下。 大刀王松神色一变,急忙退开一步,挥刀下击,反砍她右膝盖。 这一招以攻为守亦十分巧妙,凌兰心也被迫得退开了一步…… 交手一二招,大刀王松已知凌兰心剑术造诣非凡,故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的应战起来。 史天华是练剑之人,对剑术一道自是精通,他看了凌兰心的几招剑法之后,神色更为凝重,轻声道:“奇怪,这位姑娘的剑法好杂……” 华云翔道:“第一招是青城剑法,第二招是少林达摩神剑,第三招是武当九宫连环剑。” 史天华道:“不错,而且出招老练异常,老夫活了这把年纪,还没要过这样一个同时身怀各门各派的剑法之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华云翔道:“不知她是那一门派的人物?” 史天华道:“看不出来,她好像把天下各门派的剑术都学到嘿!你看,她这一招是我们七剑堡的剑法!现在是峨嵋派的剑法!不得了!大刀王松这一场难打了!” 华云翔不禁怀疑起来,轻哼一声道:“这样一位身怀奇技的姑娘,居然肯为区区几十两银子而委身于镖局?哼哼,我看必有问题!” 史天华面容一动道:“对!一个身怀绝技的姑娘,绝不肯做这类庸俗之事,她一定有别的目的。” 华云翔道:“不过,她说希望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镖师,也许这就是她的目的?” 史天华道:“以她的成就,不出半年即可轰动武林,成为名震天下的女侠,何必当女镖师呢?” 华云翔道:“又也许,她想击败大刀王松做为扬名立万的捷径。” 史天华点点头道:“唔,这一点倒很有可能……” 华云翔道:“但她想击败大刀王松只怕会失望,你看大刀王松已然稳住阵脚了。” 不错,大刀王松已渐渐稳定下来了! 他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镖头,武功高强,经验丰富,虽然一开始被凌兰心以各种不同的剑法攻得心慌意乱,但毕竟姜是老的辣,打了几十招之后,他已不再为凌兰心的剑法目怵心惊,因此对付起来,也就渐渐得心应手了。 史天华道:“现在打了几招了?” 华云翔道:“六十多招了。” 史天华道:“看这情形,她要击败王总镖头不大可能,但接个三四十招绝无问题。” 华云翔道:“不错,我若是王总镖头……” 史天华道:“怎样?” 华云翔笑道:“明知对方力足接下百招,何必再打下去呢?” 史天华道:“这可不然,如果不打下去,就得聘下对方你敢聘一位来历不明的人在局担任镖师么?” 华云翔道:“但看样子,王总镖头已不可能在百招之内击败她了。” 史天华道:“不一定,还有三十招的机会,也许王总镖头能出奇制胜。” “胜”字甫出,忽见大刀王松长笑一声,收刀飘退寻丈,道:“行了!” 凌兰心把递出的一剑收住,惊愕道:“怎么回事?” 大刀王松笑道:“不用再打了!” 凌兰心看看自己的全身,不解地道:“我输了么?” 大刀王松摇头笑道:“没有。” 凌兰心道:“那为何不打?” 大刀王松道:“不必,王某刚才虽然规定以百招成败,但其实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姑娘的实力,可接王某两百招而有余。” 凌兰心玉脸泛现笑容,道:“这么说,王总镖头是答应聘请我了?” 大刀王松敛笑沉吟道:“当然,假如姑娘一定要投身敝局,王某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凌姑娘前来应征之意若在于金钱……譬如说姑娘需要金钱解决困难,王某极愿帮助,不知姑娘之意何在?” 凌兰心道:“我的确需要金钱,但我要凭本事赚钱,不愿取不劳而获之财。” 大刀王松道:“王某借给姑娘如何?” 凌兰心摇首道:“不要!” 大刀王松似乎不死心,问道:“王某可否知道姑娘需要金钱的原因?” 凌兰心微微笑道:“每个人都需要金钱来养活自己或家人,不是么?” 大刀王松道:“那是指男人,而姑娘是女儿身,实不宜为金钱而抛头露面。” 凌兰心道:“假如没有兄弟呢?” 大刀王松目光一注道:“姑娘没有兄弟?” 凌兰心点头道:“不错,我没有父亲,也没有兄弟,所以我必须赚钱养活我那年老的母亲。” 大刀王松动容道:“原来如此……姑娘这身武功可是跟令堂学的?” 凌兰心道:“不是,家母不谙武功。” 大刀王松道:“那么,令师是谁?” 凌兰心道:“不老仙姑。” 大刀王松一侧,道:“不老仙姑?” 凌兰心道:“家师是一位出家的道姑,一直隐居于深山大泽之中,所以知道她的人不多。” 大刀王松轻哦一声,道:“那么,姑娘是决定投身敝局了。” 凌兰心道:“是的。” 大刀王松道:“姑娘在报名单上填写为巴山人氏,请问的是巴山何处?”—— 第五十章 女侠镖师 凌兰心道:“巴山北麓桥头村。” 大刀王松道:“令堂亦住在该地?” 凌兰心道:“是。” 大刀王松道:“姑娘眼下住在何处?” 凌兰心道:“就住在这条街上的连云客栈。” 大刀王松道:“好,姑娘请回客栈歇息,明早再请移驾来,接受王某的正式聘请。” 凌兰心含笑一福,转身而去。 大刀王松目送她走出练武场之后,用手摸摸下巴,似乎有些想入非非起来。 华云翔转对史天华问道:“刘兄先上杨,还是小弟先上场?” 史天华道:“老弟先上吧。” 华云翔点头道:“好。” 他为了掩护身分,只带来一支判官笔,这时便把判官笔取出,但见大刀王松还在发呆,不由微微一笑到:“刘兄说得不错,这位王总镖头似乎见不得女人……” 史天华也微笑道:“这是他的毛病,改不了的。” 这时,大刀王松已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才向华、史二人望过来,问道:“哪一位先上来?” 华云翔举步走上场,把报名单呈送上去。 大刀王松看过报名单的“王飞”二字,即知眼前之人是华云翔,当下不动声色的把报名单塞入怀中,说道:“阁下已见过一场,如今仍以百招成败,请!” 华云翔躬身一礼,随即行云流水,闪步欺上,挥笔点了过去。 大刀王松身形微侧,九环大刀一横,以“潜龙待纵”之式化解华云翔点到的一笔,再以一招“回龙点珠”攻向华云翔的面门。 他似乎也有意试探华云翔的本领,故出手毫不保留,力道使得甚足! 华云翔因场边又有应征者在,不愿以家传绝学对抗,只使出一般笔法与他周旋,是以几招下来,略略显出不支之象,但他并不想击败大刀王松,故心情十分轻松,头脑也十分冷静,每遭险招,均能化险为夷,保持着略居下风而守势的局面。 这一场,对旁观者来说,感觉毫不精彩刺激,但他们也看得出“王飞”的本事确实不小,因为武林中要找出一个只守不攻而能封住大刀王松的攻势的人,实不多见。 转眼工夫,百招已满。 大刀王松拖刀纵退,朗笑一声道:“行了!” 华云翔收起判官笔,再躬身一礼道:“多谢总镖头手下留情。” 大刀王松笑道:“那里,阁下太客气了。” 华云翔道:“在下微末之技,不知能否为总镖头效劳?” 大刀王松道:“阁下已接满百招,如不嫌弃,明早请驾临敝局接受聘书。” 华云翔又一礼道:“谢谢镖头栽培。” 说毕,退回场边。 底下,轮到史天华上场了。 他是七剑堡的堡主之一,一身修为本不在大刀王松之下,如今要接大刀王松一百招,自是轻松之极的事情……不久,百招接满,他便与华云翔辞出飞虎镖局,返回住宿的连云客栈。 他们昨日与大刀王松商妥之后,便即出城,在一处偏僻地点改变了面貌,才重回长安城投宿于连云客栈,并不是闻知凌兰心住在连云客栈才来投宿的。 两人同住一间上房,进入房中后,华云翔便向史天华说道:“刘兄,想不到那位凌姑娘也住在这一家客栈,你看咱们是否该和她见见面如何?” 灾天华道:“老弟认为她有可疑之处?” 华云翔道:“不,在下只想了解她。” 史天华道:“她说其师名叫‘不老仙姑’,老弟可曾听过这个名号?” 华云翔摇头道:“没有。” 史天华道:“由徒弟看师父。那位‘不老仙姑’必是一位功参造化之人,这样一位人物竟不为武林所知,未免太奇怪了。” 华云翔道:“出家人与世无争。无名利之图,自然不为人所知。” 史天华道:“不知她住在那一间客房?” 华云翔道:“问问店小二便知。” 他走出房间…… 召来一个店小二问道:“小二,你们客栈里可有住着一位姓凌的姑娘?” 店小二答道:“有的,那位凌姑娘就住在隔壁第二间上房。” 华云翔道:“她此刻在不在?” 店小二道:“不在。” 华云翔道:“那里去了?” 店小二道:“小的不知道。” 华云翔道:“她自己一个人,还是有同伴?” 店小二道:“一个人。” 华云翔道:“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店小二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吧。” 华云翔道:“她来此几天了?” 店小二道:“三天了。” 华云翔道:“好,凌姑娘回来的时候,请告诉她我们住这房间” 一语未毕,忽见凌兰心由外而入,手上抱着一只包袱,一脸喜悦之色,看样子是从街上购物回来了。 华云翔迎上前一步,含笑作揖道:“凌姑娘,想不到你也住在这家客栈……” 凌兰心微微一怔,继之惊喜的叫道:“咦,你不是去飞虎镖局应试的那个王……王……” 华云翔笑道:“王飞。” 凌兰心道:“对了,我的记性真不好,一下就忘了,怎么样,你入选了没有?” 华云翔道:“在下侥幸入选了。” 凌兰心笑道:“那好呀!今后大家可以一起共事了,你的那位朋友呢?” 史天华由房内走出,含笑道:“刘某人运气也不错,也被选上了。” 凌兰心高兴地道:“太好了,今后要请两位多多指教,我没有当过镖师,甚么都不懂。” 史天华道:“那里,凌姑娘太客气了。” 凌兰心向他们的房间望了一眼,问道:“两位就住在这间上房?” 史天华道:“是的。” 凌兰心举手一指自己的房道:“我住在那一间,刚才我由飞虎镖局出来,顺便在街上买了一些衣裳。哇!长安的东西可真多,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买甚么东西好,两位请等一等,待我把东西拿回房中再来与两位说话。” 说着,跑回房里去了。 史、华二人相视一笑,乃转回房中坐下,华云翔低声道:“这位凌姑娘的个性看来很爽直,颇有丈夫气。” 史天华点头道:“嗯。” 华云翔道:“她当女镖师,说不定可一举成名。” 史天华微笑道:“不错。” 华云翔道:“她今天并未击败王总镖头,足见她不在于扬名立万,而只想当一位女镖师而已,刘兄以为然否?” 史天华颔首道:“大概是吧。” 华云翔道:“不过我认为女人当镖师实在不宜,大概她还没吃过苦,所以” 凌兰心忽然在房门口出现,嫣然一笑道:“你在说我甚么?” 华云翔连忙起身笑道:“在下正在说女人不宜当镖师,不想竟被姑娘听见了。” 凌兰心笑笑道:“我可以进来么?” 华云翔道:“当然可以,姑娘请进。” 凌兰心含笑而入,在他们对的一张鼓凳上坐下,这才向华云翔凝眸笑问道:“你说女人不宜当镖师,理由何在?” 华云翔道:“保镖很苦,而且随时有生命危险,所以在下认为女人不宜当镖师。” 凌兰心笑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华云翔道:“赌甚么?” 凌兰心道:“如果我吃不了苦而辞退,我把应得的月饷送给你,反之你送给我。” 华云翔哈哈一笑道:“这又何必?” 凌兰心抿唇一晒道:“其实我认为镖师再苦也比烧饭洗衣带孩子轻松得多呢!” 华云翔道:“姑娘曾经干过烧饭洗衣带孩子的事么?” 凌兰心道:“没有,不过我指一般妇女每天操持家事实在太辛苦了,我宁愿在刀头上打滚,也不要干那种烦死人的家事。” 华云翔道:“这么说,姑娘是不打算……” 凌兰心美脸一红,羞笑道:“不错,我不要嫁人,我要打一辈子的女光棍!” 史天华接口道:“凌姑娘,你出道很久了吧?” 凌兰心道:“不太久,一年多而已。” 史天华道:“刚才在飞虎镖局,听姑娘说没有父亲和兄弟,只有一位母亲?” 凌兰心道:“是的。” 史天华道:“令堂怎肯让你出来?” 凌兰心道:“我自小就上山跟随家师练武,和家母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所以我没在她身边,她也习惯了。” 史天华道:“这次到长安来,是专程前来应征的?” 凌兰心道:“不是,我来找一位舅舅,没有找到,今早看见飞虎镖局出告示要增聘镖师,觉得有意思,就报名应试了。” 史天华道:“令师怎么会让你当镖师?” 凌兰心道:“她大概不肯,不过我不告诉她,她不会知道的。” 史天华道:“令师现居何处?” 凌兰心挺眉一笑道:“抱歉,我艺满下山之时,家师曾一再告诫不可对人泄漏她隐居修行之处,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们。” 凌兰心望望他们两人道:“你们两位是朋友还是亲戚?” 史天华道:“朋友。” 凌兰心道:“除了你们两位之外,还有没有别人被选上了?” 史天华道:“不知道,我们接满一百招之后,即辞出镖局。” 凌兰心道:“大刀王松是全国最有名的镖头,能够在他的飞虎镖局担任镖师,我感到十分的荣幸。” 史天华道:“我们也是。” 凌兰心道:“他约你们甚么时候去?” 史天华道:“明早。” 凌兰心道:“那么,我们三人明早一起去好了。” 史天华道:“好。” 凌兰心接着作出一种思索的表情,道:“我有一点想不通,一般镖局若要增雇镖师,通常均由亲友推荐,现在大刀王松却以招考的方法雇用,他的胆子倒不小啊!” 华云翔道:“姑娘认为有人会乘此机会混入他的镖局,做出对他不利之事?” 凌兰心道:“是啊。” 华云翔道:“我想不会,大刀王松是个精明之人,他在未摸清我们底细之前,是不肯重用我们的。” 凌兰心道:“所以说,他为甚么不找可以信任之人呢?” 华云翔道:“他要的是具备实力之人,由亲友推荐给他的人,不一定有用。” 凌兰心点点玉首,又道:“听说他在各地都有镖局,是不是?” 华云翔点头道:“不错。” 凌兰心道:“一共有几家?” 史天华道:“一共有九家,长安这一家是总镖局,其余都是分局。” 凌兰心道:“不知他要我们三人在那一家镖局工作?” 史天华道:“这就不知道了。” 凌兰心道:“两位喜欢在那一家工作?” 史天华道:“随便。” 凌兰心道:“我喜欢在长安这一家,长安这地方真不错,要甚么有甚么。” 华云翔微笑道:“也许你住上一段日子之后,会有相反的看法。” 凌兰心笑道:“不,我相信我住得惯。” 她忽然站起来,说道:“我要回房去了,明早要去时候,别忘了叫我一声啊!” 说毕,不等华、史二人起身相送,即蹦蹦跳跳的走了。 华云翔起身走到房门口,看着她进入自己房中,才转回轻声道:“四堡主看她怎样?” 史天华道:“看不出甚么。” 华云翔道:“我也是。” 华云翔道:“不知王总镖头打算如何安插她?” 华云翔道:“为安全起见,咱们可以建议王总镖头派她去分镖局当镖师,只要不让她在王总镖头身边,就不会有事了。” 第五十一章 夜侵兰闺 史天华微笑道:“这不好。” 华云翔道:“为甚么?” 史天华道:“第一,大刀王松生性风流,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美女,要他把她派去别处,他恐怕舍不得;第二,你这次来长安的目的,一方面是要救他之命,一方面是要乘此机会逮捕杀人魔,如果把你认为可疑的人物调开,岂不要落空?” 华云翔一想不错,不由哑笑道:“对,应该让她留在长安,由咱们暗中监视才对。” 史天华站起道:“走,咱们到街上去吃饭去。” □□□□□□翌晨,三人一起来到了飞虎镖局。 一位老镖师接待他们在客厅坐下,然后进入通报,不久转出说道:“敝局总镖头在内厅候驾,要请这位凌姑娘先进去谈一谈。” 凌兰心含笑而起,随他进去。 进入内厅,只见大刀王松独自坐在一张虎皮皮椅上,他见老镖师领着凌兰心入厅,便起身笑道:“凌姑娘早,请坐。” 凌心兰道谢坐下。 大刀王松道:“凌姑娘确实要就聘敝局镖师么?” 凌兰心道:“是的。” 大刀王松道:“昨日王某忘了问姑娘一事,不知姑娘是否已有婆家?” 凌兰心摇头道:“没有。” 大刀王松道:“那好,现在王某把聘书送给你看看,你若无意见,便请在聘书上画押。” 说着,取出两份递给她。 凌兰心接过聘书默读一遍,抬头笑道:“没问题,我若遭到意外,那是我命该如此,绝不要王总镖头负责。” 大刀王松道:“那就请画押吧。” 凌兰心见桌上有笔墨,便过去提笔在两份聘书上画了押,把一份交还给他,笑道:“今后要请总镖头多多提携教导了。” 大刀王松笑道:“不敢,姑娘冰雪聪明,只需在敝局学习一阵,定能担当大任,今后王某倚赖姑娘之处正多着呢。” 凌兰心问道:“总镖头打算派我在何处工作?” 大刀王松道:“就在此处。” 凌兰心道:“那么,我是否要立刻搬过来?” 大刀王松道:“随便,假如姑娘还有事要办,迟几天也不妨。” 凌兰心道:“我没有别事,等下搬过来就是了。” 大刀王松道:“好的,王某当派人打扫一间上房供姑娘使用,姑娘现时需不需钱用?” 凌兰心道:“不,我还有一些。” 大刀王松道:“如有困难,只管告诉我,千万不要客气。” 凌兰心道:“好的,谢谢总镖头的爱护。” 大刀王松道:“姑娘是否有很多东西放在客栈中?我派个人帮你拿如何?” 凌兰心道:“不,我东西不多,只有几件衣裳而已。” 大刀王松道:“那么,姑娘这就到客栈结账,今天中午就在敝局吃饭。” 凌兰心道:“是的。” 她起身福了一福,即退出内厅而去。 大刀王松拍拍手喊道:“林镖师!” 负责接待凌,史,华三人的老镖师应声而入,问道:“是否要请那位姓王的进来了?” 大刀王松道:“那两位一起请他们进来好了。” 林镖师道:“好的。” 大刀王松道:“还有,你派几个去打扫房子,东院的两间供给王、刘两人使用,西院的一间给凌姑娘使用,要特别打扫干净,布置漂亮一些。” 林镖师道:“是。” 他转身出去,到前厅把华、史二人领到内厅,便迳自忙碌去了。 大刀王松对华、史二人不敢以东主自居,降阶相迎,笑嘻嘻道:“昨日委屈两位了,请进请进!” 三人入厅坐下,大刀王松笑问道:“两位和那位凌姑娘同住于连云客栈,昨天见过面了吧?” 史天华道:“见过了。” 大刀王松道:“史兄觉得他怎样?” 史天华道:“总镖头请勿忘记,在下现在姓刘,名启光。” 大刀王松哈哈笑道:“史兄莫紧张,这里没有外人,可以放心说话。” 史天华微笑道:“就怕说溜了嘴,所以最好从现在改换称呼。” 大刀王松道:“好吧,我说刘兄,你们两位认为她怎么样?” 史天华道:“很好,不过我劝你小心一些,杀人魔若要取你性命,不一定亲自动手。” 大刀王松笑了笑道:“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觉得这位凌姑娘个性坦爽,似非有所为而来的。” 华云翔问道:“总镖头一共录取几位?” 大刀王松道:“就只你们三位,昨天两位离去不久,我便吩咐撤下告示,原已报名的几位,均未能接满百招。” 华云翔道:“总镖头是否已将聘书交给凌姑娘了?” 大刀王松点头道:“是的。” 华云翔道:“那么,在下俩也该有一份聘书才对吧?” 大刀王松笑道:“有的,有的。” 他取出四份聘书,分给华、史二人,让他们在聘书上画押,然后收回两份保存起来。 华云翔道:“总镖头打算如何安插那位凌姑娘?” 大刀王松道:“先让她在局中见习几个月,然后派她保一趟镖看看。” 华云翔道:“在下俩呢?” 大刀王松道:“两位在此的日子也不会太久,在这两三个月内不派两位保镖,是不会有人起疑的。” 华云翔道:“在下希望日夜跟随在总镖头身边,所以总镖头须找个理由向局中众人解释,不要引起他们猜测议论才好。” 大刀王松道:“好的。” 华云翔道:“晚上睡觉,我们希望睡在总镖头左右二房。” 大刀王松面有难色道:“这个……我想不必如此,敝局夜里防守严密,若有夜行人企图混入,是很难得逞的。” 华云翔道:“不,我们要睡在总镖头隔壁房间。” 大刀王松见他语气坚决,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弟不必太担心王某的安危,老实说,现在王某既知有人要谋杀我,我自会小心提防,对方要杀我,可没那么简单了!” 华云翔道:“但让在下俩睡在总镖头的隔壁房间,不是更安全么?” 大刀王松道:“问题是王某无法向局中镖师解释。” 华云翔心知这不是主要理由,但未再坚持下去,道:“至少应让在下俩睡在距总镖头很近的地方吧?” 大刀王松点头道:“王某派人打扫的两间房子,距王某的卧房很近了,只有几步路而已。” 史天华站起道:“好了,我们回客栈去结账,等下再来。” 辞出镖局,两人缓步朝连云客栈走回。 华云翔道:“真奇怪,他为甚么不让咱们睡在他的隔壁房间呢?” 史天华微笑道:“这有两个原因……” 华云翔道:“嗯?” 史天华道:“第一,他还不敢太信任你我两人;第二他每天晚上没有女人睡不着觉,如果我们睡在他隔壁,他会感到很不方便。” 华云翔道:“他可以不信任我,但你和他是老朋友,他怎可不信任你?” 史天华道:“我们虽是老朋友,但不是很知心的老朋友,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对我当然也要防着点儿。” 华云翔道:“你说他每天晚上都需要女人,这女人指的是谁?” 史天华摇头道:“不太清楚,但一定不是他的发妻,他和发妻分房已经很久了。” 华云翔道:“他的发妻怎肯让他接近别的女人?” 史天华笑道:“不肯又有甚么办法?” 华云翔道:“听说他有儿女,咱们怎么一个也未见着?” 史天华道:“女儿已出嫁,儿子都派往各地分局当镖头去了。” 说话间,连云客栈已到。 华云翔到柜台结了账,然后转回房中取包袱,凌兰心听到他们回来,便过来问道:“两位也要搬了是不是?” 华云翔道:“正是。” 凌兰心道:“王总镖头有没有给你们聘书?” 华云翔道:“有啊。” 凌兰心道:“他给你们好多钱?” 华云翔道:“还没谈起。” 凌兰心道:“他问我需不需钱用,我说不需要,其实我是需要的,我的银子快花光了。” 华云翔笑道:“既然需要,何不向他拿些?” 凌兰心道:“不好意思嘛,还没替他做事,怎好先拿他的钱。” 华云翔道:“姑娘若有急需,在下这里还有几十两银子,你拿去用好了。” 凌兰心笑道:“萍水相逢,怎好拿你的钱?” 华云翔道:“不妨,以后我们是同一家镖局的人,也等于是一家人。” 凌兰心道:“好,过两天我要买东西时,你就先借我一些,等领了月饷再奉还你们东西多不多?” 华云翔道:“不多,就只这么一个包袱而已。” 凌兰心道:“我买了不少东西,你们一人帮我提一件好不好?” 华云翔道:“好的。” 她立刻回房提行李,果然买了不少,大包小包八九件之多。 于是,华、史二人每人帮她提两件,一起出了连云客栈,往飞虎镖局而来。 进入镖局,大刀王松亲目接待,把他们安顿好后,便领他们和局中镖师正式见面,然后一行人赴著名的“状元酒楼”午餐,算是欢迎凌、华、史三人加入镖局之意…… □□□□□□于是,凌、华、史三人正式成为飞虎镖局的镖师。 镖局生意极好,等待保送的各种红货经常都有好几宗,因此一镖回来一镖随出,有时还同时保送两三路的镖货,但大刀王松为安全起见,局中总要留下几位镖师待命驰援,一方面也让镖师们获得几天休息。 至于凌、华、史三人,大刀王松没有派他们做事,他对镖师们的解释是他们三人刚入镖局,对各种情况尚不了解,因此要过一段日子之后才派他们出去。 这之间,华、史二人已商量好,由史天华暗中监视凌兰心的行动,华云翔则跟住大刀王松,表面上是跟随他学习保镖的各类常识,暗中是保护他的安全。 一晃过了数天,华云翔对大刀王松已有较深刻的了解,知道他是一个慷慨大方轻财重义之人,因此很得黑白两道的敬重,这也就是他自开设镖局以来,从未出事的主要原因,而他唯一的缺点便是好色。 他每天晚上都要女人陪睡。 这个女人名叫李二娘,原是个红妓女,大刀王松花钱替她除籍,将她接回家中,这件事已有两年了。 而大刀王公的发妻王夫人对此并不过问,她年已六旬,对男女之事已看得很淡,一直独居后院以拜佛念经度日,好像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过得很平静,并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显示“死神”已降临到大刀王松的头上。 华云翔只发现一件事:发现大刀王松对凌兰心越来越“重视”了,大刀王松对她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凌兰心也似渐渐被他的热情所感动。 一天午后,大刀王松回房午睡,华云翔因一连数天毫无发现,防患之心已较松懈,看见大刀王松回房午睡,便往前面走来。 走到天井上,只见史天华由外而入,史天华向他使了个眼色,说道:“王镖师,咱们去茶肆喝杯茶如何?” 华云翔心知他有话要说,便点头道:“好,隔壁有一家茶肆,咱们去那里坐坐。” 两人步出镖局,转入隔壁茶肆,拣了个座头坐下,等茶房倒过茶走开之后,华云翔即开口问道:“刘兄有何发现?” 史天华四顾一下,才轻声说道:“昨天晚上,他到凌姑娘的房中去了。” 华云翔道;“大刀王松?” 史天华道:“嗯!” 华云翔道:“昨天晚上他就寝之后,倒没料到他会偷偷溜出来刘兄是怎么发现的?” 史天华道:“老夫起来小解,看见西院凌姑娘的房中有一条人影由窗前映过,那条人影一看就知是男人,因此老夫立刻悄悄过去躲在窗外偷听,就听到了大刀王松的声音……” 华云翔道:“他在说些甚么?” 史天华道,“起初是说些不相干的话,后来言语渐渐轻薄起来!” “凌姑娘,你说你今年已二十三岁了,我看好像没有吧?” “怎么没有呀。” “看你的样子像一朵鲜花,年纪顶多在二十岁左右。” “嘻,总镖头别恭维我了。” “真的,不过话说回来,以你的年纪也该找个丈夫了,你为甚么不嫁人呢?” “没有人喜欢我嘛。” “哈哈,别说客气话,像你这么美若天仙的姑娘,怎么没人喜欢呢?我看一定是眼高于顶,找不到中意的,是吧?” “……” “你喜欢甚么样的男人?” “我不知道。” “譬如说年轻人或老年人?” “我对年轻人没好印像,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最靠不住了。” “对!你说的对极了-最可靠的还是年纪大一些的男人,他懂得体贴你,而且能供给你所需的一切,所以你该嫁给年纪大些的男人。” “总镖头,夜已深了,您还是回房安歇去吧。” “不,咱们再聊一会儿。” “要是被二娘知道了,我可吃不消呀!” “别怕她,她本是个贱货,是我同情她将她救出火坑的,对现在的生活她已感到满足,那里还敢管我的事。” “可是……总镖头无缘无故跑到我房中来,万一被人发现了,叫我拿甚么脸去见人?” “不要紧,你可以嫁给我啊!” “不来了,总镖头怎么说这个话?” “哈哈哈……” “不要这样!总镖头,不要这样!啊哎,您再动手动脚,我可要喊叫了!” “好好,我不动手动脚,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甚么事?”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立刻将二娘撵走,让你取而代之,那样一来,你便是飞虎镖局的老板娘了,我可以让你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要再说了。” “你不要?” “我没这个福气。” “你有……只要你答应,明天你就是老板娘了,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发誓!”—— 第五十二章 不管是非 “不要……” “你看,我还带了一样东西送给你……” “啊,好大的一块翡翠!” “这块翡翠价值三千两银子!” “啊……” “你拿去吧。” “不,我不能接受。” “谁说不能,我告诉你,除了这块翡翠之外,我又为你订造了许多珍贵的首饰,过几天便可送来,还有你若需要用钱,可以随时告诉我,你一天花我一千两银子,我也不在乎的,只要你……” “不,不,总镖头您听我说吧!” “好,你说。” “我们刚见面没有几天,不能做这种事,您……您让我考虑几天如何?” “唔……可以,不过不能考虑太久,而且这块翡翠你非收不可!” “好,我收下,现在请您出去,好么?” 史天华描述至此,笑了笑道:“谈话到此结束,他果然没再纠缠她,回房睡觉去了。” 华云翔皱了皱眉道:“看这情形,凌姑娘好像动了心呢!” 史天华道:“一个喜欢花钱的女孩子,自然容易被金钱所打动,凌姑娘好像就是属于爱慕虚荣一类的女子。” 华云翔道:“刘兄认为她已对他有点意思,或是在敷衍他?” 史天华道:“好像是对他有一点意思了,要不然,她一定会很生气,而且,更会的斥责他的。” 华云翔点点头,道:“真可惜……” 史天华道:“她很重视金钱,这一点你应该看得出来。” 华云翔叹息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不错,看她外表清丽脱俗,谁知道她竟是这样一个女子。” 史天华道:“如果她只是这样一个女孩子,那倒不要紧……” 华云翔沉吟道:“正是,就怕她是杀人魔派来的人物,企图引诱谋杀大刀王松。” 史天华道:“你看我们不要提醒他一下?” 华云翔想了一会,道:“我看不必,让他们去发展好了,不过对凌兰心须加监视。” 史天华道:“要监视她一举一动实在很困难,因为咱们不能跟她到房里去,换句话说,她若是杀人魔指派来的人,若准备在床第上杀害他,那可真防不胜防。” 华云翔道:“我想杀人魔不会在此杀害他。” 史天华道:“你是说杀人魔仍将在鬼门关上杀人?” 华云翔点头道:“是。” 史天华道:“恐怕未必,他的杀人行为已被人知道,今年将在鬼门关上等着看他杀人的武林人必然很多,因此他可能会换个地点。” 华云翔道:“不错,但一定还是在江边,一定还是把死者的尸体扔入江中。” 史天华道:“如此来说,大刀王松只要不离开镖局,岂不可以保住性命了?” 华云翔道:“是的,但杀人魔一定有办法叫他离开镖局,所以凌兰心的确很有可疑,她可能是奉命引诱大刀王松离开镖局。” 史天华道:“嗯,她只须说一声‘在这里不行,咱们保一趟镖出去吧。’,大刀王松必然上钩!” 华云翔道:“咱们先去跟他讲好,请他在七月一日之前不要亲自保镖出去,怎么样?” 史天华道:“好,咱们使他留在镖局,杀人魔必将图穷匕现。” 两人商量一定,于是离开茶肆,转回镖局。 大刀王松午睡已醒,正在内厅饮茶。 华、史二人入厅相见,大刀王松请他们坐下,含笑问道:“两位进入敝局已将近半个月了吧?” 史天华答道:“是的。” 大刀王松道:“这半个月来,两位可曾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史天华道:“没有。” 大刀王松道:“今天是五月二十日,距七月一日只剩下四十天了。” 史天华道:“不错。” 大刀王松转望华云翔微笑道:“如果杀人魔真要取王某之命,也该是下手的时候了?” 华云翔点头道:“正是,所以在下俩还想和总镖头谈一谈……” 大刀王松道:“谈什么?” 华云翔道:“目前等待保送红货还有几宗?” 大刀王松道:“还有六宗,一宗河南开封,一宗蜀西成都,一宗蜀东奉节。” 华云翔道:“有无讲好要总镖头亲自护送的?” 大刀王松道:“有,蜀南江津的一宗,货主出了大价钱,讲定须由王某亲自护送。” 华云翔道:“货主为谁?” 大刀王松道:“一位朝中大员。” 华云翔道:“什么姓名?” 大刀王松道:“他严嘱不得泄漏他的姓名,包括本局镖师在内,所以……” 华云翔道:“总镖头,恕在下言出放肆,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可能与总镖头的生死有关,所以总镖头最好不要隐瞒。” 大刀王松沉吟道:“可是,家有家法,行有行规,王某既已答允人家守秘,就得切实遵守这个商业道德。” 华云翔道:“总镖头可知蜀南江津距鬼门关很近?” 大刀王松颔首道:“知道,江津距鬼门关约仅百余里路。” 华云翔道:“货主有无规定在何月何日将红货运到江津?” 大刀王松道:“有的,讲好须在六月二十五日之前送达。” 华云翔道:“那是说,镖货到达江津之日,距七月一日,只剩下五天了?” 大刀王松露出不自然的笑容道:“正是!” 华云翔道:“这不是太巧了么?” 大刀王松道:“是的,不过那位货主王某是认识他的,他绝不可能与杀人魔沾上一点点的关系。” 华云翔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下还是希望总镖头对在下俩不要隐瞒,把一切说出来,以便研究其可能发生的情况。” 大刀王松考虑了良久,才点头道:“好吧,王某就把货主的姓名说出来,不过此事不传六耳,两位须严守秘密才行。” 华云翔道:“当然。” 大刀王松压低声音道:“他是本朝兵部尚书张青!” 史天华动容道:“哦,原来是他!” 华云翔转望他问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史天华道:“坏透了,靠着有他当宰相的岳父的撑腰,一上任就贪污舞弊,胡作胡为!” 华云翔回望大刀王松问道:“他要总镖头保送的是什么东西?” 大刀王松笑笑道:“因为有人参他一本,他怕被查出纰漏,所以决定先把一部份财产送回家乡去,虽然他没详细说出货物名称,但所报价值却在五百万两银子以上。” 史天华道:“他没有报明货物名称,万一出事,总镖头如何赔偿?” 大刀王松道:“起先,就由他不肯说明何物,故王某乃予婉拒,但他后来说如果出事,不要王某赔偿,而且酬金是五万两银子,因此王某才答允下来。” 史天华道:“总镖头实在不该保他的镖,他这个人实在坏透了。” 大刀王松笑道:“刘兄此言差矣,王某是保镖之人?保镖是一种商业,和开饭馆一样,有顾客上门,那有拒绝之理?” 史天华微笑道:“你是只顾赚钱,不管善恶是非。” 大刀王松道:“正是,否则王某便不干保镖了!” 史天华道:“假如有人计划劫镖呢?” 大刀王松道:“王某既已接下这一镖,就得尽力保护红货安抵目的地!” 华云翔缓缓道:“总镖头不要保这趟镖!” 大刀王松道:“契约已定,订金也拿了,若要王某不保这趟镖,就得取下‘飞虎镖局’的招牌,关门大吉!” 华云翔道:“总镖头不以为这是杀人魔引诱你离开镖局之计?” 大刀王松道:“纵然有此可能,但这一镖已经推不掉了,王某宁愿身死,亦不愿镖局信誉受损的。” 华云翔轻轻叹了口气,问道:“这一宗生意,可是在下俩未到长安之前就已谈妥之事?” 大刀王松点头道:“正是,是上月初就已谈妥的。” 华云翔道:“总镖头不能去和张青商量一下,改由镖师保送?” 大刀王松摇头道:“不行,王某已答允亲自护送,不能失信于人!” 他语声一顿,继之爽朗一笑道:“两位不必担心,这宗生意就算是来自杀人魔的安排,他想杀害王某也已不大可能了。” 华云翔道:“是么?” 大刀王松道:“是的,因为王某已有充分准备,而且又有两位跟在王某身边,杀人魔没有机会下手了。” 华云翔苦笑一下道:“总镖头最好不要把在下俩估计得太高,杀人魔还有几个部下非常的厉害呢!” 大刀王松目光一凝,问道:“老弟见过?” 华云翔不愿说出“已死”的神州一剑涂啸天,武林豪客归扬铭及父亲三人曾以“死神” 的姿态出现之事,当下摇头道:“没有,但在下确知他有几个部下非常厉害,他们便是杀害跛脚仙老前辈的凶手。” 大刀王松眉头皱了皱,但忽又以爽朗的笑声道:“不管他了,反正这趟镖王某非亲自出马不可,一到江津会发生何种事情,只好听天安排了!” 史天华问道:“这趟何时出发?” 大刀王松道:“预计六月初一出发二十五日到达。” 灾天华道:“有几位镖师随行?” 大刀王松道:“加上凌姑娘和两位,一共有六位镖师,这很够了。” 华云翔道:“凌姑娘也要去?” 大刀王松道:“是的,她想顺便返回巴山探视其母。” 华云翔道:“总镖头已经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大刀王松道:“是的,她昨天问王某何时才能派她保镖,王某便把这事告诉她。” 华云翔道:“总镖头对她最好小心一点,要信任地,等过了七月一日再信任不迟。” 大刀王松笑道:“老弟放心,王某阅人多矣,凌姑娘不会有问题!” 他似乎不愿多谈凌兰心,说完这话,随即起身道:“好了,王某要到前面去看看……” 一面说,一面举步跨了出去。 □□□□□□河南开封,山西太原,湖北汉阳的三镖,一宗一宗的走了,转眼之间,已是六月初一- 是大刀王松亲自出马保镖的日子了! 一大早,六辆镖车已整齐停在镖局的大门内。 每一辆镖车均用篷布和绳子密封密捆着,谁也不知里面装着何物。 这一道镖,除大刀王松之外,还有六位镖师随行,这六位镖师是百步神枪谢辉、快刀叶天河、地灵神邓通及史天华、华云翔、凌兰心三人,前者三人都是武功高强经验丰富的老镖师,至于华、史、凌三人,虽然没有保镖经验,但身手之高,更在镖师们之上,因此阵容之强,为历年所罕有。 此外,趟子手及车夫们也都非等闲之辈,他们已随镖车列队于场上,等待总镖头的最后检阅。 不久,大刀王松及谢、叶、邓、史、华、凌六人一齐到场上了! 大刀王松穿着一身征装,神态威武豪迈,看来像一位统率大军的元帅,他仔细的检阅过每一辆镖车每一个人,然后宣布一些须要注意的事项,随即下令出发! 于是,镖局大门一开,撑飞虎镖旗的一马当先,接着是骑一匹神骏白马的总镖头大刀王松,然后是一辆镖车一位镖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镖局,顺着大街朝安福门而来。 飞虎镖局一向业务鼎盛,每隔几天就有一镖出发,附近居民看得多了,早已不认为是一椿了不起的事,因此今天这一趟镖虽总镖头亲自护送,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镖车很顺利的出了长安城,一路取道南下。 京畿数百里范围之内,是属于最安全地带,从未发生过劫镖事情,因此大家的心情均很轻松。 现在唯一使大刀王松不放心的就只一个人凌兰心,他领头行了数里路之后,便拨马靠近道旁停住,等负责第六辆镖车的凌兰心走近,便策骑与她同行,含笑问道:“怎么样?” 凌兰心笑道:“很好呀!” 大刀王松哈哈笑道:“也许过了几天,你就会觉得不好了!” 凌兰心道:“不,我是经得起考验的,总镖头不信,不妨走着瞧!” 大刀王松道:“但愿如此。” 凌兰心问道;“今天预定走几里路?” 大刀王松道:“走八十里路,在西坪口停宿。” 凌兰心道:“不能走快一点么?” 大刀王松道:“不行,此行到江津有一千四百里路程,若是进行太快,人马容易疲困,一旦有事,就无力应付了。” 凌兰心微笑道:“总镖头倒很谨慎啊。” 大刀王松道:“谨慎才不致出事,入家十天可以走完的路,我宁愿走个半月,让大家留下体力应付任何事情,才是正策。” 凌兰心道:“对,所谓欲速不达,干保镖这一行,最可怕的敌人是劫匪,而不是路途的遥远。” 大刀王松笑道:“正是,你看来已经摸着窍啦!” 凌兰心妩媚一笑,接着问道:“总镖头说我们将由巴山脚下经过,是真的么?” 大刀王松道:“是的,不过所谓巴山脚下,并不真的由山脚下经过,而是由距离山麓约六七里的紫阳县城经过,那地方距你家远不远?” 凌兰心道:“不太远,只要走二十多里路就到了。” 大刀王松道:“那好,我们可在第五天午后抵达紫阳县城,届时你可回家探视令堂,但最迟须在次日早晨赶回来才行。” 凌兰心失望地道:“哦……” 大刀王松道:“我们不能为你私人之事耽搁太久,这一点你该明白。” 凌兰心道:“我明白。” 大刀王松道:“那么,你因何不悦?” 凌兰心沉默不答,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灰心。 大刀王松看在眼里,心中着忙,问道:“你怎么了?” 凌兰心嘟嘟嘴唇,轻轻的说道:“没什么,我原以为你是说真的……” 大刀王松诧异道:“我是说真的啊!” 凌兰心道:“我不是指你现在说的话,而是指你那天晚上的话!” 大刀王松恍然一哦,压低声音道:“我那天晚上对你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呀!” 凌兰心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陪我回家见见我娘?你若真心要我,总得让我娘见见她未来的女婿!”—— 第五十三章 攻其无备 大刀王松听了又惊又喜,道:“当然!当然!不过我身为总镖头、岂能离开镖队,这样好了,等红货运到江津,回来的时候,再同你一起去拜见令堂好了,怎么样?” 凌兰心冷笑一下道:“你说第五天的午后到达紫阳,那么镖车停歇城中根本不虑出事,离开半天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大刀王松道:“话不是这么说,我既是总镖头,就得一直跟着镖车,万不能离开一步。” 凌兰心灰心地道:“你不去就算了,这件事本来是勉强不得的……” 大刀王松道:“我不是不去,而是说等回来再去,这不是一样么?” 凌兰心道:“好吧!” 大刀王松道:“你不难过了?” 凌兰心道:“不难过了。” 大刀王松这才放心的笑道:“那么,我到前面去看看,不陪你了。” 车行半日,在一处宽敞的大道上停歇吃饭,并为马匹上料,然后继续起程。 这天薄暮时分,抵达西坪口。 西坪口地近京畿,故镇上亦甚繁荣,酒楼客栈林立,不亚大城市。 镖车入镇,即投入西坪老客栈。 西坪老客栈经常接待飞虎镖局的镖车,故不用大刀王松多说,很快就把人马车辆安顿的妥妥当当。 大刀王松和六位镖师在客栈里吃过饭后,把守夜的人分派妥当,即入房歇息。 华云翔被分派负责守头一更天,因此大刀王松后来悄悄出房,进入凌兰心的房间之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到了交二更时,史天华前去换下他,向他耳语道:“他又进去了。” 华云翔问道:“怎么样?” 灾天华道:“他要亲她,她不肯,说名不正不顺,不能乱来。” 华云翔道:“结果呢?” 史天华道:“结果败兴而回,不过看情形凌兰心并未坚拒。所以他虽未能一亲芳泽,表情还是相当愉快的。” 华云翔道:“她这是欲擒故纵么?” 史天华道:“可以这么说。” 华云翔皱眉道:“我有一种感觉,他一定会死在女人手里!” 史天华道:“他情愿作花下之鬼,咱们无法干涉,不过你的目的是杀人魔,当杀人魔采取行动之时,你可要抓住机会才行。” 华云翔点头道:“当然,但目前最难确定的就是凌兰心的身分,咱们无法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杀人魔派来的人。” 史天华道:“正是。” 华云翔道:“镖车抵达紫阳时,她将回家探视其母,可惜咱们无法跟踪她,否则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史天华道:“要跟踪她也可以,只要征得大刀王松的同意。” 华云翔道:“他肯同意么?” 史天华道:“这就不知道了。” 华云翔道:“明天在下探探他的口气看看好,这里交给刘兄了。” 他说毕,即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与凌兰心仅隔一壁,因此回到房间时,立刻凝神谛听隔壁凌兰心的动静,听出她已入睡,才解衣上床就寝。 到了将近三更时,凌兰心醒过来了。 她匆匆着装停留,即取剑出房,来到停放镖车之处,向史天华笑道:“刘镖师,我没有睡过头吧?” 史天华笑道:“没有,还有一刻时才轮到你呢!” 凌兰心道:“我怕睡过头,所以一直未敢放心的睡觉有没有什么情况?” 史天华道;“没有,一切平静无事。” 凌兰心道:“那么,你回房睡觉去吧!” 史天华道:“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宜守夜,还是让我代替你看守吧?” 凌兰心笑道:“不,我既然是个镖师,就须做一切应该做的事!” 史天华一指正在附近走动的一名趟子手道:“你若觉无聊,不妨找他们聊聊天,有人谈话,时间容易过。” 凌兰心道:“我知道。” 史天华挥挥手,即回房而来。 他的房间就在大刀王松左边,与华云翔的房间有数步之隔。 这时已是三更天,客栈里十分安静,除了镖局派在客栈里巡视的人的脚步声外,没有别的声音。 但史天华伸手推开自己的房门时,却吓了一大跳。 原来,他房中坐着一个人华云翔当然是改变面貌化名王飞的华云翔! 他含笑坐在床边上! 史天华吓了一跳之后,便以一种迷惑的笑容问道:“老弟还没睡?” 华云翔点点头。 史天华见他光点头而不开口,知他有要紧事和自己说,当即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低声问道:“有什么事情?” 华云翔不答?举左手指指天窗。 史天华抬头向天窗望去。 华云翔右手亮出一把匕首,乘史天华抬头上望之际,一刀刺入史天华的腹部! “啊!” 史天华惨叫一声,抱腹蹲了下去。 睡在隔房的大刀王松听到一声惨叫,立刻惊醒,顾不得穿农,抓起九环大刀疾冲出房,转入史天华的房中一看,只见史天华已经倒在血泊中,而房中已无华云翔的踪影了。 大刀王松震骇欲绝,一步跳到史天华身边,翻转他的身躯,急叫道:“史兄!史兄!” 史天华面色惨白,顿声道:“华……云翔!他……他……” 那把匕首还插在他的腹部,而鲜血却如泉涌,看来是无法救治的了。 大刀王松急问道:“是华云翔杀了你?” 史天华双目暴睁,挣扎的迸出一个“是!”字,头便往后一仰,气绝死了! 这时,百步神枪谢辉、快刀叶天河、地灵神邓通及华云翔、凌兰心均已闻声赶到,他们看见史天华被人杀害,个个大惊失色,纷纷惊问道:“这是怎么同事?这是怎么回事?” 大刀王松不愧是个名镖头,立刻沉声道:“快去看住红货!” 凌兰心是正在轮值之人,闻言惶然一哦,转身奔了出去。 大刀王松道:“谢镖师,你们三人也去!” 百步神枪谢辉、快刀叶天河,地灵神邓通三人齐声应是,亦即转身奔出。 华云翔在看清楚灾天华被杀害的情形时,脑门犹如中了一记焦雷,险些晕倒。 他趋至史天华身边蹿下,不胜惊愕的道:“这……这是谁下的毒手?” 大刀王松站立起来,抬刀横于胸前,沉着一张威仪逼人的脸道:“你不知道?” 华云翔神色激动地道:“是的,在下听到惨叫声才赶过来,总镖头可会见到凶手?” 大刀王松脸上升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字道:“没有,不过史四堡主已说出杀害他的凶手的姓名!” 华云翔急问道:“是谁?” 大刀王松举刀戟指他,道:“你华云翔!” 华云翔心头大震,骇然道:“什么?他说是我杀的?” 大刀王松道:“不错!” 华云翔一听就知又是那个冒充自己的假华云翔干的好事,不由得咬牙切齿道:“又是他! 原来又是他!那个狗娘养的东西!” 大刀王松冷笑道:“你在骂自己?” 华云翔道:“不,我是骂那个冒充我的小子,他曾冒充我杀害了成大堡主和石二堡主,如今又冒充我杀害了史四堡主,存心制我于死地!” 他愈说愈愤怒,接着一顿足道:“我去找找看,说不定他还未逃远!” 说着,举步欲出。 大刀王松横跨一步,拦住去路,冷笑道:“不,你不能走!” 华云翔面色一变道:“总镖头,难道你认为这位史堡主是我杀的?” 大刀王松道:“不错!” 华云翔道:“总镖头你想想看,我那有杀害他的理由?我要求他陪伴着我,就是要证明我不是杀害他们成大堡主和石二堡主的凶手,在这种情形之下,我那有杀害他为自己找非证之理?” 大刀王松冷冷一笑道:“无论如何,王某得相信史四堡主的话!” 华云翔道:“他说的不错,但他所见到的那个‘华云翔’根本不是我呀!” 大刀王松道:“谁能证明不是你?” 华云翔感到脑门要爆炸,愤然道:“总镖头,您为何不相信我的话?我是怎样一个人,难道您还看不出来么?” 大刀王松道:“你们之间的事情,王某不愿多管,你是不是杀害他的凶手,王某也无澈查之必要,但四堡主临死前既指出杀害他的是你,你就得留下来,因为他是在敝局镖师的身份被杀的,王某有必要向七剑堡做个交代!” 华云翔肩头紧皱道:“总镖头打算把我交给七剑堡去处置?” 大刀士松点头道:“对了!” 华云翔叹道:“现在么?” 大刀王松道:“不,现在王某无暇押你去七剑堡,王某将派人叫他们前来提人!” 华云翔心知这次若再落入七剑堡手里,必然难逃一死,但自己若在这种情形之下逃走,等于是“畏罪而逃”,今后将无以向七剑堡解释了,因此大感进退维谷,不禁长叹一声道: “唉,那狗娘养的东西到底和我有何仇恨,竟要这样陷害我?” 大刀王松见他没有夺路逃走之意,口气也就温和了许多,说道:“王某再说一次:王某无意过问你们之间的是非,恩怨,但事情既发生在镖队之中,王某就得把你交给七剑堡的人去处理!” 华云翔叹然道:“好吧,总镖头的处置并无不当,可恨的是那个阴谋嫁祸于我的狗种……” 大刀王松道:“从现在开始,王某不能让你行动自由,你必须接受囚禁!” 华云翔苦笑道:“为了不连累总镖头,在下情愿接受囚禁,但这样一来,总镖头恐怕……” 大刀王松道:“你不必为王某担忧,王某自己会应付一切!” 华云翔道:“如果杀人魔在您面前出现,您有把握击败他么?” 大刀王松道:“王某自信力足自保。” 华云翔叹了口气道:“以家父及涂、丘、归三位大侠的能耐,他们也应该能够自保,-他们却终于被害了!” 大刀王松道:“那是因为他们未获通知,没有准备之故。” 他语声一顿,继道:“现在请你的判官笔放下如何?” 华云翔点点头,撤下插在背上的判官笔,扔到他跟前,道:“总镖头若要捆绑在下,请动手便了。” 大刀王松退到房门前,向房外喊道:“谢镖师,请过来一下!” 百步神枪谢辉应声而至,他虽在外面看守镖车,但对大刀王松和华云翔的谈话已听得清清楚楚,故未多言。 躬身道:“总镖头有何指示?” 大刀王松顺口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百步神枪谢辉答道:“没有,属下等已查遍全客栈,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大刀王松道:“好,你去取一条牛筋绳子来。” 百步神枪应是而去。 不一会儿,已取到一条牛筋绳子。 大刀王松道:“把他捆绑起来!” 百步神枪应是而上,动手将华云翔捆绑起来。 华云翔没有反抗,他是通达事理之人,认为换了自己是大刀王松,也会这么做。 大刀王松见百步神枪已将华云翔捆绑好,便道:“带他回房去,从现在起,你负责日夜看住他,直到七剑堡的人前来提走他为止。” “是!” 百步神枪应声之后,便将华云翔推出房外去了。 大刀王松接着召来两名趟子手,一个吩咐他前往七剑堡报讯,一个吩咐他负责处理史天华的丧事,嘱其买棺盛殓,停灵客栈中,等待七剑堡的人前来迎回去;诸事吩咐停当,他才走去查看镖车,并把华云翔和史天华化名充当镖师的原因告诉众人……次日,镖车按时起程。 华云翔被安置于一辆马车中,由百步神枪负责看守,他已得大刀王松的指示,除了严密防备华云翔不让其脱逃之外,对华云翔的态度很客气,不以敌人看待。 凌兰心对这件事十分吃惊,不停的向大刀王松问这问那,她似乎较为同情华云翔,说道: “我想华云翔一定是被陷害的,如果他真杀害了史四堡主,岂肯俯就擒,总镖头您说是不是呢?” 大刀王松点点头道:“不错,对这件事我也有点怀疑,不过我不能不把他留下来,否则无法向七剑堡的人交代,你知道七剑堡势力雄大,我王松是得罪不起的。” 凌兰心道:“七剑堡的人不知将如何处置他?” 大刀王松摇头道:“谁知道呢!” 凌兰心道:“他们何时会来提人?” 大刀王松道:“大约在十天之后,那时咱们的镖车已进入蜀中地界。” 凌兰心道:“我听说七剑堡共有七位堡主,现在死了三位,他们的实力恐怕要大受影响了。” 大刀王松道:“正是,他们七剑堡本有领袖武林之势,现在恐怕不行了,由这一点推测,凶手杀人的动机,可能就在于打击七剑堡,使七剑堡一蹶不振。” 凌兰心道:“您说会不会是杀人魔干的?” 大刀王松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那杀人魔既能杀死涂、丘、归、华四位武林高人,又何必要这些手段来杀害七剑堡的人?” 凌兰心道:“正是,这样看来,杀害成、石、史三位堡主的凶手绝不是杀人魔的同党。” 大刀王松道:“我想,凶手如非华云翔,那么他与华云翔必有深仇大恨,否则不会用这么狠毒的手段来陷害……” 一语未了,镖车前头突有人惊叫起来! 听声音,似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时,镖车离开紫阳县城已有数十里路,正行走于一处偏僻的山麓下,是以大刀王松一听到惊叫声,以为有劫匪企图拦路劫镖,立即纵马飞驰上去卜大声喝问道:“什么事?” 护送第一辆车快刀的叶天河已将镖车停住,他喝令众人勿大声叫嚷之后,才向大刀王松禀道:“总镖头请看,那不是您昨晚派往七剑堡报讯的趟子手吗?” 他举手指向山麓一株老榕树。 那株老榕树上,此刻吊着一个死人! 死者双目暴瞪,舌头外伸,死状至为恐怖,但大家一看就认出他正是趟子手陈七。 大刀王松一见之下,面色大变,失声道:“咦,他为何自杀了?” 一名趟子手大叫道:“他一定不是自杀的!他这个人我最了解,他没有自杀的理由!” 快刀叶天河喝道:“住口!” 那趟子手很尴尬的低下头去。 快刀叶天河接着再对大刀王松道:“总镖头,这件事……” 大刀王松满面严肃地道:“放他下来察一察看!” 快刀叶天河应了一声,立即飘身下马,跑上山麓那株老榕树下,挥刀斩断绳子,将陈七的尸体移至道上,解开束在颈上的绳子,仔细的察看尸体全身,抬头说道:“身上无伤,是缢死的不错!” 大刀王松也下马察看,又在尸体身上搜摸一番,见搜不出任何东西,乃走上山麓林中,在老榕树下四周寻搜一遍,发现几个不属于陈七的足印,心知陈七是被人杀害的,当下走回道上道:“把尸体带上车,到了城里再买棺盛殓!” 快刀叶天河问道:“带上那一辆车子?” 大刀王松道:“囚禁华云翔那一辆!” 两名趟子手便在快刀叶天河的指挥下,将陈七的尸体带上华云翔的马车。 大刀王松一句话都不说,挥手喝道:“继续前进!” 于是,镖车继续向前推进。 大家默默而行,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因为大家都知道总镖头的脾气,他不表示什么时,谁也不敢对陈七之死加以讨论。 大刀王松看着镖车一一通过,才把坐骑交给一名趟子手看着,他自己跳上囚禁华云翔的马车,钻入车厢之中。 在车厢中的百步神枪谢辉和华云翔正在察看陈七的尸体,他们见大刀王松进来,立时退在一旁,谢辉开口道:“总镖头,属下认为陈七没有自杀之理。” 大刀王松在坐位上坐下,双眉紧蹙,沉默良久,才开声道:“他不是自杀的!” 谢辉道:“那么,是谁杀了他?” 大刀王松道:“我在树下发现了几个脚印,从脚印上看,凶手是个身材高大的人……” 谢辉道:“陈七并无仇家,这一点属下是知道的,他品行很好,没有不良嗜好,而且人很忠厚。” 大刀王松道:“杀他之人,目的是在阻止他去七剑堡报讯!” 他目光一抬,严厉的注视着华云翔,问道:“你可知道谁会阻止他去七剑堡报讯?” 华云翔摇头道:“在下不知。” 大刀王松道:“会是你所说的那个冒充你的凶手么?” 华云翔道:“应该不是。” 大刀王松道:“不错,果真有人冒充你杀害了史四堡主,他的目的是在要你死在七剑堡的手里,所以他应无阻挠陈七前往七剑堡报讯之理。” 华云翔想起了“死神”(神州一剑涂啸天)曾进入七剑堡救走自己之事,不由心头一动,脱口道:“哼,难道又是他?” 大刀王松立刻追问道:“谁?” 华云翔不愿说出自己想到的“涂啸天”的姓名,只说道:“死神。” 大刀王松道:“死神?” 华云翔道:“是的,杀人魔手下有几个‘死神’,其中之一曾于上次在下被囚禁于七剑堡时,入堡救出在下。” 大刀王松道:“你不知道他是谁?” 华云翔道:“不知道。” 大刀王松道:“他为何要救你?” 华云翔道:“他在拢络在下,希望在下勿追究杀人魔杀人之事。” 大刀王松道:“这不是理由!” 华云翔道:“当然不是,他可能有别的理由不要在下死于七剑堡之手,所以才出手抢救。” 大刀王松道:“杀人魔杀了令尊,他如怕你报仇,自可斩草除根,何必拢络你?” 华云翔道:“是啊!” 大刀王松冷笑道:“我觉得你好像在隐瞒什么,是不是那个‘死神’是你的亲戚朋友?” 华云翔苦笑道:“如果他是在下的亲友,他就不会下手杀害家父了。” 大刀王松寒睑沉默有顷,又道:“那么,你认为‘死神’是杀害陈七的凶手,他的目的是在阻挠陈七前往七剑堡报讯?”—— 第五十四章 老农带信 华云翔点头道:“可能。” 大刀王松道:“为什么?” 华云翔道:“也许是不愿见在下受冤而死吧?” 大刀王松道:“若然如此,他们何必派人冒充你来杀害史四堡主?” 华云翔道:“不对,冒充在下之人,与杀人魔及‘死神’不是同党!” 大刀王松道:“你怎么知道?” 华云翔道:“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大刀王松冷哼一声道:“为了要救你,竟杀害了我一个趟子手,这不是太不把我王松放在眼里么?” 华云翔道:“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毫无人性之人,他们连跛脚仙者前辈都杀了,又何在乎一个趟子手。” 话声一顿,又道:“其实总镖头说他要救我,这是不确的,他只是不要我死而已,如果真要救我,早就动手抢救了。” 大刀王松沉吟道:“我不能不把这件事通知七剑堡,否则将来七剑堡会向我要人!” 华云翔道:“总镖头打算再派人去?” 大刀王松点头道:“是的!” 华云翔道:“最好不要。” 大刀王松冷笑道:“我已说过,此事非让七剑堡的人前来处理不可!” 华云翔道:“但总镖头不能无视于部下的性命,他既要阻挠您的人去报讯,您派出的人也将遭同样悲惨的命运。” 大刀王松好像也失去了主意,问道:“依你说,我该怎么办?” 华云翔道:“在下不要求总镖头释放,但总镖头若要把在下交给七剑堡发落,最好亲自把在下送去。” 大刀王松道:“我现在岂能离开镖车?” 华云翔道:“总镖头可在交货之后,再亲自押送在下去呀!” 大刀王松点点头,道:“这也是一个办法……” 华云翔叹道:“在下现在倒真想再见见他!” 大刀王松道:“死神?” 华云翔道:“正是,他既在此出现,必已知道冒充在下杀害成,石、史三位堡主的凶手是谁。” 大刀王松道:“你认为他肯告诉你?” 华云翔道:“也许肯的。” 大刀王松又沉默了一会,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冷笑道:“死神既在此处出现,那么杀人魔可能当真要我王松这条老命了!” 华云翔道:“所以总镖头务必小心提防,可惜在下已不能帮助您了。” 大刀王松道:“你说杀人魔杀害涂、丘、归及令尊四人,是在鬼门关上下手的?” 华云翔:“不错。” 大刀王松忽然微微一笑道:“那么,他若要动手,一定会在我到达江津的时候,现在距离江津尚远呢!” 说毕,钻了出去。 镖车顺利前进着。 这一天,在一处名叫东川的镇上停歇下来。 料理过陈七的丧事,又过了一个平静无事的夜晚,次日早上,镖车复继续起程。 上路不久,忽有一名趟子手钻入华云翔被囚禁的车厢中! 百步神枪谢辉对于这个擅自上车的趟子手并无一丝责备之色,只是微微一笑。 这名趟子手上车之后,向谢辉笑笑道:“谢镖师,总镖头要小的来接替您呢!” 谢辉道:“好,小心看守,我下去了。” 说毕,下车而去。 这名趟子手便在谢辉的位置上坐下来,望着华云翔笑道:“华少侠需要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 华云翔道:“谢谢,在下现在不需要什么。” 这名趟子手道:“我叫毕虎,在飞虎镖局已经干了五六年了。” 华云翔道:“镖车出发时,我好像没见到你。” 毕虎笑道:“是么?” 他说“是么”这两个字时,声音突然改变了! 华云翔一呆,仔细端详他一番,登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您总镖头!” 原来,这个名叫“毕虎”的趟子手,竟是大刀王松易容的! 大刀王松笑道:“小声一些,现在知道我是王松的人还不多呢!” 华云翔笑道:“外面有一位‘总’镖头么?” 大刀王松点头道:“有的!” 华云翔道:“这是昨夜在东川镇客栈上的杰作?” 大刀王松道:“正是!” 华云翔道:“很好,总镖头这一着移花接木之计着实高明……” 大刀王松面露得色的笑道:“夸奖了,王某能想到这一着,还是得自你易容充当镖师的启示呢。” 华云翔微笑道:“但总镖头有没有想到这样将危害到您那位替身者的性命?” 大刀王松道:“不会,王某将尽力保护他的安全,而且退一万步说,他若不幸被杀人魔掳去,也不致于一定会被杀害。” 华云翔道:“怎么说?” 大刀王松道:“因为他不是王某,一旦杀人魔发现他不是王某时,可能会放他回来。” 华云翔笑笑道:“但愿如此。” 正说着,地灵神邓通忽然靠上马车窗口,向车厢里的大刀王松低声道:“老总,前面有一人挡道。” 大刀王松神色一变,急问道:“什么人?” 地灵神邓通道:“不知道,是个农家装束的老人,看样子不是武林人物哦,他正在把一样东西交给我们‘总镖头’!” 大刀王松道:“快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地灵神邓通点点头,立即纵马赶上车队前,向假大刀王松问道:“总镖头,那老头给了你什么东西?” 假大刀王松立由怀中取出一封信,说道:“是一封信,刚才那老头说有人托他带这封信给华云翔,我正想送去给他,如今就由你拿去给他好了。” 地灵神邓通接过信,又问道:“总镖头可曾问那老头,托他带信主人是谁?” 假大刀王松道:“有的,他说不知对方是谁,只称是个年约五旬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地灵神邓通听了便勒住坐骑,等六辆镖车走过,即靠上囚禁华云翔的马车,把信递入窗口,交给大刀王松,说道:“刚才那人是个老农夫,有人托他带这封信给华云翔。” 大刀王松接过信,也问道:“托他送信之人是谁?” 地灵神道:“对方未报姓名,据那老农夫说,他年约五旬,身材高大,穿黑衣。” 华云翔道:“是他不错!” 大刀王松道:“死神?” 华云翔点头道:“正是!” 大刀王松看看手里的信,道:“我可以拆开来看么?” 华云翔道:“可以。” 大刀王松于是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注目默读起来。 信上是这样写着:“华云翔:本神已捕获冒充你杀害成凤仪、石志云、史天华的凶徒,只要你答应不追究令尊遇害之事,本神愿立刻把凶徒交给你,以洗刷你的罪嫌,如你愿意,可嘱大刀王松摇动飞虎镖旗为号。” 大刀王松看过之后,未作任何表示,随将信笺递到华云翔面前,道:“你看吧!” 华云翔看过了信,心中很兴奋,也很感伤,说道:“总镖头从他这封信上看,即可知道在下是无辜受害的吧?” 大刀王松道:“不错,但凶徒未解到之前,王某仍不能恢复你的自由。” 华云翔叹道:“他的条件太苛了,在下不能接受!” 大刀王松道:“但这是洗清你的罪嫌的好机会,你不考虑?” 华云翔断然道:“不,父仇不报岂为人子,他要在下放弃追究家父被害之事,这万万不能答应!” 大刀王松道:“依我看,你大可答应他,先把那凶徒骗过来,至于放不放弃追究令尊被害之事,以后再说。” 华云翔摇头道:“不,在下不做背言失信之事!” 大刀王松笑道:“你太固执了,对那种残暴之辈,何必重视信诺?” 华云翔摇摇头。 大刀王松道:“刚才王某说过了,虽然从这封信上可证明你的无辜,但在凶徒未解到之前,王某仍不能释放你,仍须将你交给七剑堡去处理。” 华云翔点头道:“在下明白。” 大刀王松道:“你可曾想到落入七剑堡手里的后果?” 华云翔道:“在下宁愿死,亦决不放弃为父报仇!” 大刀王松淡淡一笑道:“好吧,人各有志,王某亦不想勉强你,不过你若死在七剑堡手里,可不要怪王某不顾情义才好。” 华云翔道:“当然,在下决不怪您。” 大刀王松把信折好,放入信封,折好塞入他怀中,笑道:“这封信你放好,也许七剑堡的人看了这封信后,能释放你也说不定。” 华云翔道:“谢了。” 大刀王松,怏怏地道:“王某真希望你接受他的条件,这样当他带着凶徒现身时,王某也好为趟子手陈七报仇。” 华云翔一笑道:“他不会现身和咱们相见的,在下若接受他提出的条件,他一定是把凶徒放在前面道上,其本人则绝不肯现身。” 大刀王松一哦道:“他武功如何?” 华云翔道:“很高。” 大刀王松道:“高到何种地步?” 华云翔道:“不清楚,不过从他能在大白天混入七剑堡而不被发现,以及一出手便制服六堡主程哲彦的情形看,总镖头应可测出他的身手有多高。” 大刀王松道:“当今武林,能一出手就制服七剑堡七堡主之一的人,好像没有吧?” 华云翔道:“虽然他是出其不意而得手的,但在下相信他的身手远在程六堡主之上。” 大刀王松道:“身手高于七剑堡七位堡主的人却不少,譬如令尊及涂、丘、归四位,身手即高于他们七位堡主。” 华云翔道:“总镖头自觉与七堡主之比若何?” 大刀王松道:“没比划过,不太清楚,不过王某自信不致于败就是了。” 华云翔微笑道:“总镖头身手超绝,在下亦有所闻,不过我劝总镖头最好不要急着想会会那死神,因为凡是见到死神之人,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大刀王松冷笑道:“王某可有些不信邪,只要他敢在王某面前出现,王某非向他领教领教不可!” □□□□□□镖车一路南下。 沿途未生任何事故。 由于华云翔不愿接受死神所提出的条件,因此死神也不肯交出凶徒,此后一路上,再无死神的消息了。 第五天午后,镖车在预定时间抵达紫阳县城,投入城中最大的一家悦来客栈。 华云翔仍以“待罪”之身被囚禁于一间客房中,易容为趟子手毕虎的大刀王松,仍同房看守。 镖车在客栈里安顿下来之后,假大刀王松以察视华云翔的姿态,入房向大刀王松报告。 大刀王松问道:“检查过其他宿客的身分没有?” 假大刀王松答道:“有的,并无可疑人物?”—— 第五十五章 伤心之病 大刀王松道:“仍要小心。” 假大刀王松道:“是的。” 大刀王松接着问道:“凌姑娘住那一间客房?” 假大刀王松道:“后面第三间上房。” 大刀王松道:“她曾要求镖车抵达此地时,容许她返家探视其母,我去问问她还回不回去。” 说着,站了起来。 华云翔道:“总镖头。” 大刀王松道:“嗯?” 华云翔道:“您打算让她回去?” 大刀王松点首道:“是的,她家距此不远,而且在城中不会有劫镖的事情发生,让她回家一趟并无不可。” 华云翔道:“总镖头陪她去么?” 大刀王松道:“不。” 华云翔道:“在下有个想法,不知总镖头愿不愿意……” 大刀王松注目问道:“何事?” 华云翔道:“派个人跟踪她,看她是不是真回家探视其母,以及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刀王松笑道:“奇怪,老弟怎么一直对凌姑娘不能释然?” 华云翔道:“在下是替总镖头的安全着想。” 大刀王松道:“谢谢,王某自信看人不会有差错,凌姑娘绝无问题。” 语毕,开门走出去。 他先去看看镖车停放之处,然后才到凌兰心的房外,举手敲门。 凌兰心应声道:“谁呀?” 大刀王松答道:“是小的毕虎。” 凌兰心自然已知毕虎是谁,当即开门问道:“有什么事么?” 大刀王松拱拱手,笑道:“小的奉总镖头之命,来问问凌姑娘有什么需要小的代劳的?” 凌兰心笑道:“好,你进来,我有件事情要你做。” 大刀王松于是举步人房,顺手把房门掩上,然后一把拉住凌兰心的玉膀,出其不意的将她拉近身前,在她雪白的香腮上亲了一下。 凌兰心登时满脸羞红,忙的推开他,白他一眼,含嗔轻声道:“你又不正经了!” 大刀王松轻笑道:“过些日子,咱们便可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让我亲一亲何妨?” 凌兰心佯嗔道:“你再放肆,我便告你调戏良家妇女,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刀王松嘻皮笑脸道:“啊呀!这还是我未来的娇妻的口气么!” 凌兰心笑了笑,道:“说正经的,你到底让不让我回家探望我娘?” 大刀王松笑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让你回去,否则休想!” 凌兰心问道:“什么事?” 大刀王松探手入怀,掬出一纸银票,塞入她手里道:“把这个拿给令堂!” 凌兰心一看银票上写着五千两白银,不禁一怔道:“什么意思?” 大刀王松笑道:“令堂有病在身,一定需要用钱,不是么?” 凌兰心道:“不,我不能接受,我的月饷只有二十两银子,你现在给我五千两,叫我干一辈子的镖师也还不了。” 大刀王松道:“谁要你还?这不过是我对令堂的一点敬意而已,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行了。嘻嘻……” 凌兰心抿唇一笑道:“你以为用金钱就可打动-个女人之心么?” 大刀王松忙道:“不,我是喜欢你才给你钱,你不要误会。” 凌兰心道:“我看你是口是心非,你只想玩我罢了。” 大刀土松正色道:“别胡说!” 凌兰心一笑,收下银票,道:“我已准备好,你什么时候让我走?” 大刀王松道:“现在就可走了。” 凌兰心走去床上提起一个包袱,说道:“好,我要走了。” 大刀王松张开双臂拦住去路,笑道:“且慢!” 凌兰心-怔道:“怎么了?” 大刀王松道:“你什么时候赶回来?” 凌兰心道:“午夜正一定赶回,若超过午夜未回,即表示有了意外。” 大刀王松道:“你可否将你家的详细住址告诉我?” 凌兰心道:“可以,由西城门出去,顺路走到巴山东麓,那里有一个李家村,过李家村再行一里许,便可见到我家。” 大刀王松道:“好,你若不回来,我可要去找你。” 凌兰心笑道:“随你!” 大刀王松上前一步,涎脸笑道:“让我再亲一亲,我就让你走!” 凌兰心退开道:“不要!” 大刀王松一扑而上,搂住她腰身,嘴如雨下,又在她雪颊上亲了几下,右手又以“飘忽” 的手法在她酥胸上摸了摸。 凌兰心又羞又气,玉掌猛挥,拍的一声,在他脸上掴了一记清脆的耳光。 大刀王松被打得一怔,愕然道:“你……你怎么打我?” 凌兰心似乎又怕他生气,忙的换上笑靥道:“你不正经,我自然要打你了!” 大刀王松见她发笑,满腔不悦登时化为乌有,强笑道:“嘿,你这丫头可真野,居然敢动手打我,我活了这把年纪,还没人敢对我这样不客气呢!” 凌兰心俏皮一笑道:“别人不敢,我就敢!” 大刀王松嗳昧一笑道:“好,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要你求饶!” 凌兰心笑道:“我这一回去,若是不回来,看你能把我怎样?” 大刀王松道:“你不回来,我就找上你家去。” 凌兰心道:“不跟你胡址了,我要向‘总镖头’辞行去啦!” 她拉开房门,迳自去了。 大刀王松没有跟出,他呆呆的站着,想着刚才亲她的情形,以及挨她一记耳光的滋味,深感余味无穷,为之沉醉不已。 他伫立良久,才走出房外,转回华云翔的房间,只见假大刀王松仍在房中陪伴着华云翔,他把房门掩上,低声问道:“她走了?” 假大刀王松答道:“是的,她来向小的辞行后,就走了。” 大刀王松道:“好,你回你房间去吧,小心莫被人看出你是冒牌货。” 假大刀王松点点头,起身开门而去。大刀王松走去关好房门,随即在床上躺下,轻笑一声道:“华云翔,我告诉你一件事。” 华云翔道:“请说。” 大刀王松笑道:“我快要纳妾了!” 华云翔道:“对象是凌姑娘?” 大刀王松道:“正是。” 华云翔微笑道:“她愿意?” 大刀王松道:“不错。” 华云翔道:“这该恭喜您了!” 大刀王松得意的笑道:“谢谢,此次要不是你们来找王某,王某也不会公开征求镖师,要不是公开徽求镖师,王某也不会跟她相识,所以王某应该向你致谢,假如可能的话,王某希望你能前来喝杯喜酒。” 华云翔道:“在下恐怕没这个口福了。” 大刀王松道:“这也说不定,交了镖货之后,王某决定亲自送你去七剑堡,届时王某愿尽力为你开脱。” 华云翔道:“谢谢,就怕……” “怕什么?” “总镖头认为已很了解她了么?” “是的。” “不怕总镖头见怪,在下仍认为总镖头应该小心一些,不要为了女人毁掉一生的名誉。” “不,王某御女有术,任何女人碰到王某,都会服服贴贴的。” “在下是说,她可能是有所为而来的。” “绝对不是,她若是杀人魔派来的人,便会以色引诱王某,但她并未引诱王某,她是个十分规矩的姑娘。” “她没有拒绝你,便是一种引诱。” “哈哈,你太多心了。” “她家住在巴山何处?” “你问这干么?” “在下总觉总镖头应该派个人尾随她去看看。” “不必。” “她何时回来?” “午夜。” “万一不回来呢?” “不会。” “在下是说万一。” “那么,王某……” “去找她?” “唔……” “总镖头若要去找她,在下希望能同行。” “这个么……” “总镖头不信任在下?” “唔……” “请注意,在下此次易容应征镖师,目的就在逮捕杀人魔,总镖头应该给在下每一次机会!” “但你现在是……” “总镖头难道还认为在下是杀害史四堡主之人?” “王某不敢说你是杀害史四堡主的凶徒,但王某早就明白说过了,在凶徒未捕获之前,王某不能释放你。” “在下并无要求总镖师释放之意。” “可是……” “总镖头怕在下逃走?” “唔……” “总镖头想左了,在下若想逃走,那天在西坪老客栈就已逃了,不会等到今天!” “这件事,我们不必谈下去了,反正王某并未打算去找凌姑娘,王某相信她会回来的!” □□□□□□夜深了。 大刀王松不知是因凌兰心不在而感到怅然若有所失,或是担心她真的一去不返,一直睡不着觉,一直默坐灯前,发呆发痴。 华云翔则睡得很酣。 “咚!咚!” 远处城上谯楼,传来二更鼓响。 是凌兰心该回到客栈的时候了! 大刀王松站立起来,在房中负手踱步…… 他今年六十二岁,玩过的女人已不计其数,但已有十多年没有玩过年纪轻的处女,所以他为凌兰心着迷了,觉得以自己六十多岁的老人居然能获得一个年轻姑娘的欢心,可谓艳辐不浅,所以他现在把凌兰心视为至宝,是万万不能失去的。 这是一般人的通病,当他为一个心爱的女人着迷之后,总会害怕发生意外而失去她,如今的大刀王松便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毛病,他一方面确信凌兰心会回来,一方面又担心她变心不回来,因此坐立不安,心慌意乱。 他不停的在房中踱步,最后沉不住气了,于是走到房门前,推开了门闩。 华云翔就在这时醒来,问道:“总镖头何处去?” 大刀王松浑身微微一震,回头强笑道:“没什么,只想出去看看。” 他似怕华云翔继续追问,拉开房门,一闪而出,走到天井上,看见快刀叶天河正由后面巡视过来,便迎上去低声问道:“怎么样?” 快刀叶天河道:“没事。” 大刀王松视线投向凌兰心的房间,接着问道:“凌镖师回来了没有?” 快刀叶天河道:“没有。” 大刀王松皱了皱眉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刀叶天河道:“午夜已过了两刻。” 大刀王松道:“她说午夜一定回来,现在已过了两刻了。” 快刀叶天河道:“想是有事耽搁了,再等一会看看吧。” 大刀王松道:“谢镖师呢?” 快刀叶天河道:“睡着了。” 大刀王松道:“你去喊醒他,请他代我看守华云翔。” 快刀叶天河面容一动道:“总镖头欲去找她?” 大刀王松点点头。 快刀叶天河不以为然地道:“这不大好吧?” 大刀王松道:“不要紧,现在没有外人知道我是总镖头。” 快刀叶天河道:“可是” 大刀王松截口道:“顶多一个半时辰,我即可赶回来,那时天还没亮,不要紧的!” 快刀叶天河不敢再表示反对,问道:“她家在那里?” 大刀王松道:“距此只有二十乡里路,由西城门出去,顺路到李家村,复行一里许,便可见到她家。” 快刀叶天河道:“好,总镖头请多小心,天亮之前务须赶回。” 大刀王松点头一嗯,便举步向客栈后面走去。 转眼工夫,奔到城下,见城门关闭着,于是沿城脚行出百步,四顾无人,立刻纵身疾起,越过城墙,飘落城外,再越过护城河,即顺官道往巴山疾进。 二十乡里路程,在他脚下不到半个时辰就赶过了,眼前已到巴山东麓。 纵目一望,发现对面远处有灯光隐约,知是李家村,乃复拔腿奔去。 他因未在路上碰到凌兰心,心知她必然还在家中,同时认为她之不按时返回客栈,必是因为昨天自己对她太轻薄之故,心中很是后悔。 “唔,今后可要对她客气一些才行,否则让煮熟了的鸭子飞掉那可划不来……” 他一边想一边疾行,不觉已过李家村,又向前走了一里许,果见山麓一处,透出一片灯光,临近一瞧,见是一栋旧宅院,心想必是凌兰心的家。当即上前拍门。 拍了几声,才听见屋中有人应声道:“是谁呀?” 听声音,正是凌兰心? 大刀王松大喜,答道:“是我!” 屋门“呀!”然一开,出现在大刀王松眼前的,果然是娇美如花的凌兰心! 她看见大刀王松时,似不感意外,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大刀王松含笑道:“很意外吧?” 凌兰心笑道:“并不,我知道你会来。” 大刀王松道:“你说午夜回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凌兰心敛去笑靥,愕然道:“很抱歉,我娘病得很重,我不便立刻回去。” 大刀王松一哦,现出关心之色道:“令堂患的什么病症?” 凌兰心道:“简单的说,是一种伤心病!” 大刀王松讶然道:“伤心病?” 凌兰心道:“是的,伤心使她致病,已经病了二十多年了。” 大刀王松道:“令堂因何伤心?” 凌兰心道:“你先进屋子里来,我再把一切说给你听听。”—— 第五十六章 镖头失踪 大刀王松一点头,举步入屋。 屋中陈设简陋而破旧,可以嗅到一股霉湿之气,与带着膏春气息的凌兰心适成强烈的对比。 凌兰心关上屋门,说道:“总镖头请坐。” 大刀王松坐下,四顾一眼,间道:“令堂呢?” 凌兰心道:“我娘在房子里,大概睡着了。” 说着,在他对面坐下来。 大刀王松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凌兰心道:“等一会儿。” 大刀王松道:“我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客栈。” 凌兰心道:“可以。” 大刀王松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令堂就单独住在这里?” 凌兰心道:“是的。” 大刀王松道:“谁来照顾她?” 凌兰心道:“我舅舅,他住在附近,每天总来看我娘一两次。” 大刀王松轻咳一声道:“刚才你说令堂得的是伤心病,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兰心幽幽一叹道:“说来话长了,事情该从二十六年前说起,二十六年前,我娘二十岁,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中邂逅了一个人……” 大刀王松一听就知是属于情爱方面的故事,问道:“那人是谁?” 凌兰心道:“不知道,我娘一直不肯说出来。” 大刀王松道:“说下去。” 凌兰心道:“据说我娘结识他时,他年已三十几岁,他风度翩翩,能说善道,而且慷慨大方,没几天就赢得我娘的欢心,他向我娘求婚,我娘答应了,两人便结为夫妻,在某地赁屋住下来。” 大刀王松道:“后来呢?” 凌兰心道:“住了三个月,我娘怀孕了,他一听说我娘怀孕,很是高兴,说要返家拿钱,以备分娩之用,第二天就离开了我娘,从此一去不返。” 大刀王松诧异道:“怎么回事?” 凌兰心冷笑道:“他其实没有真心要和我娘结为夫妻,他完全是在欺骗我娘,是以一听说我娘怀孕,他就藉词溜了!” 大刀王松骂道:“可恶!” 凌兰心继续道:“我娘痴痴的等了他几个月,不见他回来,便挺着一个肚子离家寻夫,寻了几个月,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她找到了!” 大刀王松注目问道:“怎么样?” 凌兰心道:“我娘是在一条街上遇见他的,当时他骑着一匹马匆匆而过,我娘不及赶上他,后来向路人一打听,得知他的住址,并知他早已有了妻儿,我娘气得晕倒街上,第二天,我娘便登门见他,他竟翻脸不认人,骂我娘是疯婆子,叫几个仆人把我娘赶了出来!” 大刀王松神情忽然变得很不自在,道:“哦,竟有这种事么?” 凌兰心冷笑这:“你说他该不该死?” 大刀王松生硬的点了点头,答道:“该……该死之至!” 凌兰心眸光表现着痛恨之色,又道:“他是个色鬼,他一生之中骗取过不少女人贞操,老来仍不改其好色之心,仍想淫辱女人,可是他恐怕万万料想不到,二十六年后的今天,他企图欺骗的一个姑娘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吧?” 大刀王松头上冒出冷汗,表情尴尬的站立起来,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唉!这真不幸,我想……你该留下来照顾令堂,我……我得赶回客栈去了。” 说罢,转身欲出。 凌兰心冷冷道:“总镖头请等一下!” 大刀王松刹住脚步,以一种呼吸困难的声调道:“什……什么事?” 凌兰心道:“刚才你说那人该死,是么?” 大刀王松汗如雨下,讷讷地道:“是的,是的……” 就在这时,一个年约五旬,形容憔悴的老妇人突由屋内步出厅堂,接口道:“既然该死,你为什么还要走?” □□□□□□天亮了。 快刀叶天河的神色却反而一片黯然。 他焦灼的在客栈院子上踱步,焦灼的背着手,双眉皱得紧紧的。 这时,地灵神邓通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还没回来?” 快刀叶天河忧急地道:“正是,你看这怎么办?” 地灵神邓通道:“他告诉你天亮之前一定回来?” 快刀叶天河道:“是啊!他说最多一个半时辰,可是现在已超过了三个时辰,我看必是发生了事故!” 地灵神邓通面呈严肃道:“这问题很严重,咱们去和谢兄商量商量吧!” 快刀叶天河点点头,便往华云翔的房间走来。 两人进入华云翔的房中,负责看守的百步神枪谢辉立刻开口问道:“怎么样?” 快刀叶天河摇摇头。 谢辉着急道:“这怎么办?” 华云翔已猜出是怎么回事,当下开声道:“他去找凌姑娘,至今未返,是不是?” 快刀叶天河叹道:“是的,这件事现在已用不着瞒骗你,他昨夜因见凌姑娘未返客栈,便去她家找她,讲定天亮前赶回来,谁知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华云翔苦笑一声道:“在下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地灵神目光一凝道:“你既预料会发生这种事,何不早说?” 华云翔道:“在下会经一再劝他对凌姑娘要小心一些,可是他不听,昨晚在下预料凌姑娘如未回来,他必将去她家找她,故要求与他同行,他又不答应,有什么办法呢?” 地灵神道:“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华云翔道:“再等一会如不见他们回来,便可确定一事:凌兰心是杀人魔派来的人,总镖头已中计被他们擒去了!” 地灵神变色道:“这不糟了?” 华云翔道:“是的,糟糕透了。” 快刀叶天河道:“关于杀人魔这个人,我们是不太了解,他为什么要害我们总镖头?” 华云翔道道:“在下亦不明白他杀人的动机何在,仅知她每年的七月一日总要杀害一位武林著名人物,她已杀害了神州一剑涂啸天,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及家父四人,而今年的七月一日,她的对象是王总镖头,如此而已!” 谢辉紧张的问道:“据你的观察,凌姑娘是不是杀人魔派来的人?” 华云翔道:“王总镖头在女色方面的定力虽然不强,但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弃镖车于不顾,所以再等一会如不回来,便可断定凌兰心确是杀人魔派来引诱王总镖头之人。” 谢辉道:“那天我好像听总镖头说,杀人魔若要取他性命,将会在江津下手,如今距江津尚远,杀人魔为什么就在此处下手了?” 华云翔道:“这大概是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略,杀人魔知道在下潜伏于镖队之中。” 快刀叶天河道:“果真总镖头已落入杀人魔之手,你说杀人魔将在此处下手杀害总镖头么?” 华云翔道:“不,她会把总镖头押去鬼门关,等七月一日那天才下手,这是她杀人的作风。” 快刀叶天河道:“那么,咱们现在赶去,说不定还可救回总镖头一命!” 华云翔道:“叶镖师可知凌兰心的家在何处?” 快刀叶天河点点头道:“知道,总镖头离开时,会将凌姑娘的详细住处告诉我,说由西城门顺路到李家村,复行一里许,便可在山脚下找到凌姑娘的家。” 华云翔道:“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快去吧!” 快刀叶天河一怔道:“你也要去?” 华云翔道:“缉拿杀人魔,是在下此行的目的。” 快刀叶天河犹豫道:“但是……” 华云翔冷笑一下道:“三位若怕在下乘机脱逃,未免太瞧不起我华云翔了,那天在下是自愿接受囚禁的,若想一逃了之,说句不客气的话,谁也拦不住我!” 快刀叶天河转对谢辉问道:“老谢,总镖头不在,由你作主,你说该不该放他呢?” 谢辉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可以,不过不论结果如何,华老弟仍得随我们去七剑堡做个了断。” 华云翔点头道:“在下当在适当时候赴七剑堡解释史四堡主之死。” 谢辉一笑道:“老弟乃是名震天下的大儒侠华玄圃之子,说话可要做准。” 华云翔道:“当然!” 谢辉道:“好,放了!” 快刀叶天河立刻转到华云翔身后,替他解开牛筋绳子,恢复他的自由。 华云翔揉揉被绑了四天的手腕,然后站起走去洗脸盆的架前,洗去脸上的易容,笑道: “杀人魔已知在下化名王飞混在贵镖局,所以在下无须再易容了。” 地灵神出房取回他的判官笔,递给他道:“这是你的兵器,你收回去吧。” 华云翔道谢收回,望望他们三人道:“咱们四人应该一起去么?” 谢辉道:“不,我同老弟去,老叶老邓则留此看守镖车。” 快刀叶天河道:“杀人魔志不在镖货,现有毕虎冒充总镖头坐镇于此,安全可以无虑,我们一起去何妨?” 谢辉摇头道:“不,总镖头的性命固然重要,但飞虎镖局的声誉更为重要,咱们万万不能唱空城计。”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子道:“我们走了,今天中午如未回来,便表示我们出了意外,那时你们须赶快押镖上路,等交下镖货,再赶回来处理私事。” 叶、邓二人唯唯而应。 谢辉匆匆束装停妥,即与华云翔出了客栈,快步往西城门而来……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已赶到李家村,向村民一打听,得知一里外的山脚下果有一户凌姓人家,但村民只知那里有个年缠绵床榻的凌姓老妇,却不知有凌兰心这个姑娘。 谢、华二人知凌姓老妇必是凌兰心的母亲,当即循着村民的指示,朝巴山东麓奔去。 谢辉一边跑一边发生疑问道:“老弟,照刚才那位村民所说,凌姑娘倒当真有个生病的母亲住在这里啊!” 华云翔道:“正是,此事确然奇怪,难道说凌姑娘并非杀人魔的部属?” 谢辉道:“我也这样想,如果说她是杀人魔派来的人,那么她对我们总镖头说的话一定都是虚构的,但她却真有一个母亲住在这里!” 华云翔道:“不管怎样,总镖头未按时返回客栈,必有重大的缘故,咱们既然来了,好歹得查个清楚!” 谢辉笑道:“我现在有一种推测,也许去们总镖头正沉醉于温柔乡中,乐不思蜀了!” 华云翔也笑道:“但愿如此。” 顷刻间,巴山东麓到了! 那栋旧屋院,很快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谢辉道:“大概就是这一家吧?” 华云翔点头道:“应该不错。” 谢辉于是趋前拍门,开声喊道:“喂,有人在家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谢辉用力拍门,大声道:“喂,请问屋中有人么?” 仍无人应声,倒是屋门在他用力拍打之下,自动向内开去! 一眼望入,厅堂上阴阴暗暗的,不见一个人影! 谢辉顿生戒心,立时撤下双枪,转向华云翔低声道:“看来不妙,进去么?” 华云翔点点头。 两人于是小心翼翼的走入厅堂。 视线瞥处,堂上确无一人。 谢辉停下脚步,又开声道:“有人在家么?” 没有! 没有人回答! 华云翔趋近厅桌前,伸手摸摸桌上一盏油灯,道:“这盏油灯尚有余温!” 谢辉凝容道:“那么,屋内必定有人!” 华云翔道:“可能已经走了。” 谢辉道:“那有病在身的凌姓老妇呢?” 华云翔道:“当然也走了。” 谢辉走到一扇通往宅中的门前,探头向里面张望,吸了一口气道:“这里面很黑暗,鬼气沉沉!” 华云翔道:“进去看看吧!” 说着,当先走了进去。 过厅堂,是一条狭窄的走道,左边有两间卧房,华云翔推开房门,然后迅捷的闪去一边,探头向房内窥视,但见房中有一张旧床和一座衣橱,此外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当然也没有人在。 华云翔移步走入,蹲身望望床下,再打开衣橱察看,发现衣橱内挂着几件老妇人所穿的破旧衣裳,乃道:“这一间,大概就是凌兰心之母的房间。” 谢辉点点头,道:“药味很重,看来她母亲确是个久病在床的老妇人。” 华云翔道:“是的,这真奇怪……” 谢辉道:“嗯?” 华云翔没有解释“奇怪”的原因,接着道:“咱们再到里面一间看看。” 于是,两人转入里面一间房子。 房中虽有天窗,但积满尘垢,是以光线很暗,两人仔细的察视一番,仍无任何发现,只好转入厨房搜索。 厨房中的各种器具亦甚破旧,而且找不出“隔宿之粮”,显见屋主是个很贫困的人。 华云翔把手伸入灶口,探探灶内炭灰,说道:“这灶内也尚有余温,可以确定她们昨夜还会用过。” 谢辉皱眉道:“怪的是,整个屋中都没有一些打斗的痕迹……” 华云翔道:“是的,这证明王总镖头未加抵抗。” 谢辉道:“咱们到屋外再去看看吧!” 两人走出屋院,在屋前屋后搜索一遍,仍未发现什么,看样子大刀王松及凌兰心母女是一齐“失踪”了! 谢辉道:“咱们会不会弄错了?” 华云翔道:“弄错了什么?” 谢辉道:“也许这不是凌兰心的家呢。” 华云翔道:“不,这是她的家不错!” 谢辉道:“但为什么找不到一点打斗的痕迹呢?” 华云翔道:“这有两种解释,一是王总镖头被她们使用药物迷倒……” 谢辉立刻摇头道:“不会,我们总镖头精通各种迷药和毒药,任何药物一入他口中,他都能立刻尝出来,因此他绝不会被药物迷倒。” 华云翔道:“那么,另一种解释是他未加抵抗,情愿就擒。” 谢辉冷笑道:“会有这种事么?” 华云翔点头道:“有!比如家父之死,他被杀人魔杀害之前,显然未加抵抗。” 谢辉道:“你怎知道?” 华云翔道:“家父在七月一日那天,似知他将被杀害,曾对在下说了些类似遗言的话,而且特地换了一件过年穿的衣衫。” 谢辉道:“这能证明他未加抵抗么?” 华云翔道:“是的,既然知道杀人魔要杀他,他就应该逃避或设法防备,但家父都没有这样做,由此可知他并未抵抗,甚至可说他是亲自去赴死的。” 谢辉吃惊道:“这不是太没有道理么?” 华云翔道:“可不是……” 谢辉道:“会不会是杀人魔武功太高,他自知不敌,因此不想反抗?” 华云翔道:“谢兄若遇上一个明知打不过的敌人,你是否不加抵抗任他宰割?” 谢辉道:“不,我会跟他拚一拚!” 华云翔道:“这就是了,所以家父及王总镖头之未加抵抗,绝对不是由于杀人魔的武功太高之故。” 谢辉道:“不然是什么呢?” 华云翔摇摇头道:“不知道……” 谢辉道:“刚才我说房中药味太重,你说很奇怪,什么意思?” 华云翔道:“房中充满药的气味,即表示凌兰心之母的确有病在身。” 谢辉道:“这是当然啊!” 华云翔道:“由此可知她绝非杀人魔本人。” 谢辉道:“唔。” 华云翔道:“而以凌兰心的年纪,也绝不是杀人魔,所以在下觉得奇怪,杀人魔何以要利用凌兰心母女把王总镖头引诱到这里来?” 谢辉道:“也许凌兰心与杀人魔有着深厚的关系。” 华云翔道:“也许是的。” 谢珲道:“如今人不见了,咱们该怎么办好呢?” 华云翔道:“唯-的办法,就是在七月一日之前赶到鬼门关,设法找到杀人魔,制止她杀人。” 谢辉想了想,点头道:“看来只有如此了,不过咱们是否可以先找附近人家问一问凌兰心母女的来历?” 华云翔道:“好,咱们去看看这附近是否还有住户。” 两人离开旧屋院,沿山麓寻去,走了几百步,看见山腰上有间房子,当即飞步往山腰上奔来。 转眼奔到山腰上的房子边,只见房子是木制的,十分坚固,门口有个铁丝笼子,里面关着两只果子狸,屋檐下挂着各种兽皮和风干野兽肉,原来是一家猎户。 谢辉开声道:“有人在家么?” “谁啊?” 一人应声走了出来。 是个年在四十五六岁的壮汉!—— 第五十七章 石块红货 谢辉抱拳道:“这位老兄请了。” 壮汉似不谙礼节,只点点头道:“请,两位到此,有何贵干?” 谢辉道:“在下欲向老兄打听一事,老兄贵姓大名?” 壮漠道:“我姓段,名有福。” 谢辉道:“在下谢辉,是长安飞虎镖局的镖师,老兄请多指教。” 段有福面无表情,淡淡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谢辉反手一指来路道:“那边山下住着一户人家,老兄知道吧?” 段有福道:“知道。” 谢辉道:“老兄可否告诉我们,那家人姓什么,住着些什么人?” 段有福道:“姓凌,一向只住着一位老妇人,我们叫她凌大嫂。” 谢辉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老妇人?” 段有福道:“早年死了丈夫,她公婆嫌她克死丈夫,把她赶出来,她就搬到这里来住。” 谢辉道:“她怎么过日子呢?” 段有福道:“替人洗衣服,奶孩子,自己种些蔬菜,后来生了病,就靠人周济过活。” 谢辉道:“听说她有个女儿?” 段有福道:“不错,她有个女儿,但不在家,好像跟着一位道姑练武去了,你们找她们母女干什么?” 谢辉道:“在下与她们母女有些关系,今天来看她,谁知家里没有一个人,是以来问一问。” 段有福道:“没一个人?不可能吧,凌大嫂从来不出门的,大概是在房里睡觉,等我带你们去看看如何?” 谢辉道:“我们找过了,房里也没有人。” 段有福歪头道:“这倒怪了,凌大嫂会跑往那里去呢?” 谢辉道:“老兄这两天曾见到她么?” 段有福道:“是啊,前天我还送一碗鹿肉给她呢。” 谢辉道:“她是否病得不能下床?” 段有福道:“不是,她身体很坏就是了,其实还能自己烧东西吃。” 谢辉道:“平日没有人来找过她?” 段有福道:“没有,她无亲无戚,十分可怜。” 谢辉道:“她婆家在那里?” 段有福摇头道:“不知道,她从来不肯提起婆家的事情。” 谢辉道:“听说……听说她练过功夫,是么?” 段有福失笑道:“练过功夫?哈哈,别开玩笑了,她是个体弱多病的老妇人,风一吹就倒,谁说她练过功夫?” 谢辉笑道:“那是在下听错了,大概是她女儿练过功夫的,老兄可知她女儿的师父是谁?” 段有福歪头寻思道:“好像叫什么姑的……” 谢辉道:“不老仙姑?” 段有福突然道:“对了!是叫不老仙姑不错!” 谢辉道:“她住在何处?” 段有福摇头道:“不知道。” 谢辉道:“那位不老仙姑来过这里没有?” 段有辐道:“听说去年曾经来过一次,但我没见到人,不知她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谢辉道:“那位凌大嫂不在家,老兄认为她会去何处?” 段有福又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 谢辉看看问不出什么眉目,乃抱拳一礼道:“好,谢谢你了,在下改天再来看看。” 说罢,便与华云翔转身下山。 段有福望着他们下山的背影,面上现出一丝冷笑…… □□□□□□华、谢二人回到紫阳悦来客栈,把寻找大刀王松的结果告诉快刀叶天河和地灵神邓通、叶、邓二 人急得团团转,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谢辉道:“现在已可确定我们总镖头是被杀人魔掳去了,这位华老弟说的唯一的办法只有赶去鬼门关,设法寻出杀人魔,制止他杀人。” 快刀叶天河道:“但这些镖货呢?” 谢辉道:“自然要送,咱们走快一些,可在六月二十日左右抵达江津,那时还有十天可供咱们寻找杀人魔和总镖头的下落。” 快刀叶天河起身道:“那么,我去吩咐准备动身!” 说着,起身欲去。 华云翔道:“叶镖师别忙。” 快刀叶天河停住身子,问道:“老弟有何高见?” 华云翔道:“在下现在想到一事,那些镖货可能也有问题……” 快刀叶天河面色一变道:“有什么问题?” 华云翔道:“王总镖头说货主是当朝权贵张青。在下实在有些怀疑,因为这趟镖分明是杀人魔安排的诡计,目的在诱擒王总镖头,所以所谓兵部尚书张青其人,只怕是别人冒充的,否则张青便是杀人魔的同党了。” 谢辉点点头道:“对,在保这趟镖之前,咱们均未见过张青本人,而且货物是他们派人送到镖局来的,这与一般情形不大相同!” 快刀叶天河惊讶道:“你们怀疑什么?” 华云翔道:“在下建议三位,在动身之前,不妨打开镖车,看看到底是什么红货。” 快刀叶天河道:“这怎么使得?” 谢辉道:“可以,咱们悄悄打开一车看看,若果确是值钱的东西,再予封好。” 快刀叶天河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好,咱们去打开镖车看一看!” 于是,四人来到停放镖车之处。 谢辉先遣开看守镖车的趟子手,立即动手解开其中一车红货的绳子,小心的撕下封条,再将篷布解开来。 刹那间,红货呈现在他们四人的眼前了。 他们一见之下,登时面色发白,相显骇然,差点惊叫起来。 原来,所谓“金银珠宝”,竟是三块大石板! 谢辉颤声道:“天啊!咱们上当了!” 华云翔道:“再解开一包瞧瞧!” 快刀叶天河拔出钢刀一挥,割断另一包红货上面的绳子,急急解开篷布一看,不禁大叫道:“一样是石块!” 谢辉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手足无措地道:“他妈妈的,咱们飞虎镖局这个跟斗栽大了,这件事若传到江湖上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地灵神邓通埋怨道:“这都怪总镖头糊涂。在答允保镖之前,怎可不把货物检视清楚!” 华云翔道:“这不是王总镖头糊涂,而是杀人魔太聪明,她冒充兵部尚书张青,正是要以张青的名头压制王总镖头,使王总镖头不敢坚持看货物。” 谢辉连连顿足道:“完了!完了!飞虎镖局到此是完定了!” 华云翔安慰道:“谢镖师莫着急,飞虎镖局的命运如何,端视咱们能否救回王总镖头而定。” 谢辉道:“但这桩事如何处理呢?” 华云翔道:“很简单,咱们现在不动声色,继续护镖上路,到了城外僻静之处,再把这六车‘镖货’丢弃,这样便不致被外人知道,传为笑柄。” 快刀叶天河道:“这不行,咱们丢弃这批‘镖货’之后,那他妈的什么‘兵部尚书张青’若反过来要咱们赔偿六车金银珠宝,咱们如何赔得起?” 华云翔道:“这一点不用发愁,王总镖已与对方立下契约,言明万一出事,镖局不负赔偿之责,所以杀人魔绝不会再来找麻烦的。” 地灵神邓通道:“对,那张契约书我见过,此刻存在镖局。” 快刀叶天河道:“他会不会把那张契约书盗走?” 华云翔道:“应该不会,杀人魔目的在于王总镖头,不在诈财。” 快刀叶天河道:“那好,咱们丢掉这些石头,反可迅速赶到鬼门关,不过趟子手和车夫们怎么办?” 华云翔道:“丢掉这些石头之后再遣他们返回镖局就是了。” 快刀叶天河转望谢辉问道:“谢兄,你意下如何?” 谢辉点点头,叹道:“只好如此了!” 于是,四人动手将启封的两包“镖货”重新捆好,谢辉即去通知假大刀王松,命他令手下出发…… 于是,镖车离开客栈,出城而来。 走了五六里路,谢辉把镖车领入一条偏僻的古道,四顾无人,即传令车队停住。 他将众人召集到面前。把总镖头失踪及发现镖货是石头的经过说出,最后说道:“现在为了解救总镖头,咱们必须把这些石头丢掉,我和叶、邓两位镖师及华少侠决定赶去鬼门关搜救总镖头,你们众人则化整为零返回长安镖局,把这情形禀报夫人知道,请她立刻派人通知少爷;另外一点要注意的是:你们绝对不可把今天之事泄漏出去,这件事若传到外面去,咱们飞虎镖局非垮不可,那时你们也别想再吃这碗饭了!” 众人听了唯唯应是。 谢辉于是命令大家把六辆镖车的“镖货”卸下,一一打开,弃于道旁,然后留下四匹健马,其余的车辆马匹使命众人带回去。 众人带着六辆空车和几匹马走了后,谢、邓、叶、华四人随即乘上坐骑,朝南疾进。 卸掉“镖货”,行动自然轻便快速,四人连程飞驰,疾若流星,一天下来,已赶了三百余里路。 第六天薄暮之时,已到江边,四人把坐骑留在长江北岸一处村庄上,即渡船过江,天黑不久,到达涪陵,再徒步赶到歇神滩。 沿江畔行不多久,已看到华云翔的家。 华云翔一见屋中漆黑,未点灯火,顿感不安,住足说道:“奇怪……” 谢、叶、邓三人跟着住足,问道:“怎么了?” 华云翔举手一指茅屋道:“那就是寒舍,在下与涂、丘两位姑娘离此之前,曾请归志彪兄留在寒舍守候,现在天已黑暗,屋里却无灯光,不知他在不在?” 谢辉道:“老弟怕他遭了意外?” 华云翔道:“是的,在下请他单独留此,实在不大妥当,但为联络方便起见,又不得不如此,但愿他没事才好。” 快刀叶天河道:“杀人魔会不会埋伏于屋中,准备袭击咱们?” 华云翔道:“不会,怕的是那几个死神……” 快刀叶天河翻腕拔下钢刀,笑笑道:“咱们现在是唯恐他们不出现,是不是?” 华云翔点头道:“当然,但仍以小心为妙。”—— 第五十八章 死神再现 说毕,亦拔出判官笔,然后提轻脚步,向茅屋欺去。 走到茅屋外面,蹲下身子,运目察看凝听一番,见没有一些动静,乃开声喊道:“归兄,你在不在?” 屋里无人回答。 华云翔皱了皱眉,又喊道:“归兄可在屋里么?” 屋里突然透出一个冷冰的声音道:“什么人?” 华云翔听出正是归志彪的声音,一颗紧张的心才宽舒下来,当下站起答道:“归兄,小弟是华云翔!” 屋里的归志彪道:“站过来我看看!” 华云翔举步走到门口,笑道:“归兄怎么了?” 屋里的归志彪似已看清来的正是华云翔,立刻发出兴奋声调道:“华兄快进来!” 华云翔见他不出屋相迎,顿觉有异,立时机警的退开两步道:“归兄怎不出来?” 归志彪道:“华兄莫误会,我是被人打断一条腿,走不动啦!” 华云翔闻言吃了一惊,走近厅门运目一瞧,果见归志彪坐在一张竹椅上,左腿上绑着夹板,身边搁着一条木棍,不禁大愕道:“是谁伤了归兄?” 归志彪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进来再谈吧!” 华云翔急急而入,把桌上一盏油灯点亮,才向外面的谢、叶、邓三人道:“三位请进来!” 谢、叶、邓三人这才举步走入茅屋。 归志彪打量着他们三人,面露惊奇问道:“这三位是……” 华云翔为他们双方介绍过后,不及备述经过,立即趋至归志彪跟前,察看他腿伤情形,问道:“骨断了?” 归志彪道:“正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接好,大概再过几天就可痊愈。” 华云翔道:“是怎么搞的?” 归志彪看了谢、叶、邓三人一眼,欲言又止。 华云翔道:“这三位都不是外人,归兄直言无妨。” 归志彪道:“你们走后第三天,来了一个死神……” 华云翔心头一震,紧张的问道:“他是?” 归志彪道:“家父!” 华云翔一直未将曾经出现的三个死神即是神州一剑涂啸天,武林豪客归扬铭、大儒侠华玄圃的“真相”告诉谢、叶、邓三人,这时一听出现的死神竟是武林豪客归扬铭,不由大感困窘,道:“啊,原来是他!” 谢辉已听出蹊跷,目光一凝道:“这位归世兄此言怎讲?死神怎会是令尊?令尊不是已被杀人魔杀害了么?” 归志彪道:“不错,我说的‘家父’当然不是真的,而是别人冒充的。” 谢辉面呈疑惑道:“哦?” 归志彪转望华云翔道:“华兄未将对方冒充你我父亲之事告诉他们三位?” 华云翔尴尬地道:“没有……” 快刀叶天河神色一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云翔苦笑道:“这件事,在下原不愿提起,但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 当下,便将死神以父亲及涂啸天,归扬铭的面貌出现之事,据实说了一遍。 快刀叶天河追问道:“杀人魔既已杀害令尊等人,为何要他的部下以令尊等人的面貌出现?” 华云翔道:“他想欺骗我们,要以‘父亲’的尊严压迫我们放弃追究杀人魔杀人的罪行,另外可能还有其他目的,我们不知道罢了。” 快刀叶天河与谢、邓二人交换了一个眼光,又追问道:“你认为他们并非你们的父亲么?”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快刀叶天河道:“他们既已看出你们不肯受惠,何以还继续冒充令尊等人?” 华云翔摇头道:“在下亦不明白。” 谢辉微露冷笑道:“老弟不以为他们正是令尊等人么?” 华云翔面容一沉道:“谢镖师若怀疑他们三人是家父等人,对在下是个侮辱!” 谢辉道:“我们无意侮辱你,但总得把事情弄清楚,不是么?” 华云翔道:“如果他们真是家父等人,他们便不会下手杀害跛脚仙老前辈,更不会下手打断这位归兄的腿!” 谢辉道:“但涂啸天却会闯入七剑堡救你,这次又在途中替你擒获冒充你的凶徒。” 华云翔道:“那正是他们一种欺骗手段。” 谢辉道:“我的看法却是:他们若不是令尊等人,根本不必对你们如此客气,他们可以下手杀死你们以绝后患。” 华云翔道:“在下刚才已经说过,他们冒充家父等人,可能有别的用意,并非完全为了欺骗在下等人。” 他很不愉快的笑了笑,接着又道:“再说,如果他们是家父等人,在下等岂敢与他们为敌,谢镖师你说是不是呢?” 谢辉未即开腔,沉吟着。 快刀叶天河道:“老弟虽有充分理由证明他们是冒牌货,但谢兄之言亦有道理,既然他们已知骗不过你们,为何还对你们如此客气?” 华云翔冷笑道:“他们对在下等其实一点也不客气,他们所带给在下等的灾害已经太多太多了!” 地灵神邓通问道:“第二个被杀害的‘玉箫书生’丘清泉可曾以‘死神’的面目出现?” 华云翔道:“我们尚未发现,不知道有没有。” 地灵神邓通沉吟道:“这件事一旦被江湖上的人获悉,你们三人只怕有着无穷尽的麻烦……” 华云翔道:“所以在下宁不愿提起此事,在下知道一旦说出,必难使人相信。” 地灵神邓通转对谢、叶二人说道:“我认为不管那三个死神是谁,眼前这位华老弟和归世兄对他们敌视的态度是不必怀疑的,所以此事咱们暂可不管,先以全副精力来抢救总镖头,两位以为如何?” 谢、叶二人点点头。 华云翔见他们已有谅解,便回头对归志彪问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归志彪道:“你们走后的第三天夜里,他突然来了,要我放弃追究他被杀害之事,我不答应,他便动手打我,就这样打断了一腿。” 华云翔道:“归兄未还手抵抗?” 归志彪道:“我因分辨不出他的真伪,不敢反击,故中了他一掌。” 谢辉插口问道:“他是不是令尊,你怎会看不出来?” 归志彪道:“时值半夜,我又是从睡梦中惊醒的,神智不清,视界不明,那能看出真假。” 谢辉道:“儿子看父亲,很容易看出才对。” 归志彪道:“若从言语举止上看,他的确很像家父,不过他的行径却一点也不像家父,家父傲骨天生,是非分明,他绝不肯干这种鬼鬼祟祟之事。” 华云翔道:“他伤了归兄之后,就走了?” 归志彪道:“是的,临走之际,要我传话与你,说你若继续跟杀人魔作对,你的义母寇氏将遭遇到与跛脚仙老前辈同样的命运。” 华云翔心头一懔道:“归兄有没有去探望我义母?” 归志彪摇头道:“没有,我想去探望一下,可是这条腿不听使唤啊!” 华云翔着急道:“不知我义母此刻情况如何?” 归志彪道:“你应该去看看,不过我认为那是一句恫吓之词,你义母不谙武功,他们若伤害她,那岂不太卑鄙可耻?” 华云翔沉声道:“我想他们是干得出来的!” 他决定连夜赶去看看,当下又问道:“涂、丘两位姑娘有无消息?” 归志彪道:“没有。” 华云翔道:“今天已是六月十二日,距杀人魔杀人的日子只剩十八天,如果她们没有找到姐妹会的总会址,也该回来了。” 归志彪道:“正是,也许这两天就会回来,华兄此次去长安,有没有见到大刀王松?” 华云翔点头道:“有的……” 归志彪道:“史堡主为何未陪你回来?” 华云翔叹道:“他死了!” 归志彪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道:“死了?是怎么死的呀?” 华云翔于是便将到达长安后的一切措施及后来保镖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归志彪听得惊骇不置,叫道:“啊啊,大刀王松落入杀人魔手里?这不是完了么?” 华云翔道:“她可能尚未下手杀害王总镖头,以小弟的看法,她仍将像过去一样,到七月一日才下手杀人,所以王总镖头仍有获救之望。” 归志彪摇头道:“不,我不相信今年的七月一日她还敢在鬼门关上杀人,她一定会换个地方!” 华云翔道:“至少她仍会把王总镖头的石像摆上鬼门关,而且她纵然换地方杀人,也不会离开鬼门关太远,因为她似乎喜欢把被杀者的尸体抛入江中,所以咱们只要在各处江边布置一下,说不定可发现她的踪迹。” 归志彪道:“人手够么?” 华云翔道:“过几天、涂、丘两位姑娘应该会赶回来,还有王总镖头的儿子和女儿可能也会到。” 归志彪道:“这样恐怕也还不够。” 华云翔道:“我们不可能再找到帮手,如今只有尽人力听天命了。” 谢辉道:“敝局镖师可能也有不少会到。” 华云翔道:“那更好。” 归志彪道:“还有,史堡主之死,你如何向七剑堡的人解释?” 华云翔道:“这件事到时再说了,如今救人要紧,小弟打算先赶去看看我义母。” 他转对谢、叶、邓三人问道:“三位去不去?” 谢辉道:“你义母是谁?” 华云翔将认识寇氏的经过说出,接着道:“她的住处距鬼门关不太远,三位若想去鬼门关看看的话” 谢辉起身道:“好,我们跟你去看看。” 华云翔回对归志彪道:“归兄请安心在此养伤,小弟大约可在明日天黑前回来。” 归志彪道:“你们去吧!” 于是,茶也没喝一口,四人随即动身离开茅屋,沿江朝上游赶来。 华云翔心系义母的安危,故一路疾奔,快如箭矢,一口气跑了个把时辰,已到寇氏的住处。 远远一看、发现屋里透出一丝灯光,一颗抽紧的心才稍稍松弛下来。 既有灯光,屋中必然有人! 而屋中之人,当然是义母寇氏了! 他奔到屋门口,举手拍门,喊道:“义母!义母!我是华云翔,您请开门!” 连喊数次,却未见寇氏起来开门。 谢辉道:“恐怕是睡着了吧?” 华云翔道:“她的房间就在厅堂右边,即使睡着了,此刻也会惊醒过来才对!” 他感到不对劲,当下用力一推屋门,敢情门未闩着,一推便开。 举目一望,但见厅堂上点着一盏油灯,一切看来平静无事。 他一脚踏入厅堂,立刻转去敲打寇氏的房门,大声喊道:“义母!义母!您请醒醒!” 房中无人应声! 以一般情形来说,他从在屋外拍门喊叫,以至入屋敲打房门厅弄出来的声音,即使再好睡的人也该醒来了,是以他一听房中没有动静,情知有异,当下不敢怠慢,立时用力一掌推去。 “砰!”然一响,房门应声向内倒下! 就在此时,房中突然传出寇氏的惊呼声:“啊哎!是谁呀?” 华云翔一怔道:“义母,您没事?” 寇氏的声音由床帐内传出,惊喜地道:“啊,云翔!是你回来了?真要命,我睡得真死,你去厅上等一等,我马上出来。” 华云翔见她安然无恙,觉得自己太莽撞,把一扇房门推倒了,心中很觉不好意思,当下讪讪一笑道:“义母,我把您的房门推倒了。” 寇氏在床帐里说道:“不要紧,不要紧,你去厅上坐坐,我马上出来。” 华云翔于是退回厅上,示意谢辉三人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俄顷,寇氏已整装而出,她见还来了三个生人,微微一呆道:“吓,这三位是……” 华云翔站起道:“这三位是长安飞虎镖局的镖师,他们的总镖头已被杀人魔掳去,所以他们要去鬼门关上看一看。” 寇氏吃惊道:“原来如此,你说的那位总镖头,就是上次说的那位大……大……” 华云翔道:“大刀王松。” 寇氏豁然道:“对了!是大刀王松!我的记性真坏,怎么?他也被杀人魔杀害了?” 华云翔道:“还没有,王总镖头是被她掳去,大概尚未被害。” 寇氏道:“真不幸,如今怎么办呢?” 华云翔道:“我们打算在鬼门关附近布置一下,阻止她杀害王总镖头。” 寇氏“哦”了一声,转问道:“那两位姑娘回来了没有?” 华云翔道:“没有,大概这两天可回来。” 寇氏在他们对面欠身坐下,略现难为情的笑道:“你刚才是不是叫了很久?” 华云翔道:“是的,我只道义母出了事,是以破门而入,真对不起。” 寇氏笑道:“不要紧,这是我自己不好,我一睡觉之后,就像死了一般,要叫半天才能醒过来。” 华云翔道:“我刚回到歇神滩,听归志彪兄说‘死神’将对义母不利,故立刻赶来看看。” 寇氏一怔道:“什么,死神将对我不利?”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我走后第三天,有个‘死神’现身与归志彪兄相见,强迫他放弃与杀人魔为敌,归兄不听,结果被他打断一腿,临走之际,还要归兄转告我,警告我若不放弃追究,将对义母不利。” 寇氏失笑道:“这是什么话?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凭什么要对我不利?” 华云翔道:“因为您现在是我的义母。” 寇氏道:“这不太下流么?” 华云翔道:“正是,简直无耻之极。” 寇氏道:“你别担心,他们要我这个苦命人的命是没用的,我也不怕他们!” 华云翔道:“不,他们说得出做得到,上次他们说要杀害跛脚仙老前辈,后来果然干了。” 寇氏道:“他老人家是一位武林高人,我可是个不懂武功的妇人呀。” 华云翔道:“他们是以杀害您来惩罚我,不是把您视为敌人。” 寇氏笑道:“我看他们只是在虚言恫吓,真要杀害我的话,早就动手了。” 华云翔道:“但我可不放心,义母这次非得搬到寒舍去住不可!” 寇氏道:“不,我不愿离开这个家。” 华云翔道:“暂住一段时日,等擒获杀人魔之后,再搬回来便了。” 寇氏道:“可是” 华云翔打岔道:“义母不要再犹豫了,天亮之后,您就打点打点,我陪这三位上鬼门关看看,然后就回来帮您搬家!” 寇氏见他语气坚决,不便再推辞,笑了笑道:“好吧,要搬就搬,其实我认为这是不需要的……”—— 第五十九章 香气外溢 她说到末了,起身接着道:“你们坐坐,我去弄点东西给你们吃吃。” 说毕,转入厨房去了。 华云翔转对谢辉三人问道:“咱们就在此处待到天亮,再去鬼门关如何?” 谢辉点头道:“好的。” 快刀叶天河问道:“此去鬼门关有几里路?” 华云翔道:“只有十多里路。” 快刀叶天河道:“杀人魔既在鬼门关上杀人,你义母怎敢单独居住于此?” 华云翔道:“她自认对杀人魔毫无关系,因此不怕,另一原因是母爱使她产生勇气。” 快刀叶天河道:“此言何解?” 华云翔道:“她有个儿子离她而去,她要等他回来。” 快刀叶天河道:“她儿子因何离开她而去?” 华云翔道:“他少不更事,竟嫌母亲以前是卖唱的,因此不肯住在家里,到外面谋生去了。” 地灵神邓通接问道:“那么,她以何为生?” 华云翔道:“还是靠儿子为活,他每三个月寄些银子回来,她自己种些蔬菜养些鸡鸭,日子就打发过去了。” 谢辉轻咳一声,改换话题道:“关于杀人魔,老弟认为他潜居于鬼门关附近,或是住在别处?” 华云翔道:“可能潜居在鬼门关附近,因为她必须为其欲杀害的人雕像,根据在下所发现,那些石雕人像的石质为此地所产,而且……” 他凝神谛听了片刻,才接下道:“那声音现在没有了。” 谢辉问道:“什么声音?” 华云翔道:“有一天半夜,在下曾在此处听到一种轻微的‘叮叮’之声,丘姑娘也曾听到,那声音听来很像铁器敲击石头所发出之声,换句话说,就是杀人魔雕刻石像的声音,所以在下确信杀人魔必潜藏在近处。” 谢辉面色一变道:“既能听到声音,距离应该不远!” 华云翔道:“是的,但在下听不出那声音是从何方向传过来的,而且也曾在这附近山林间找了几次,始丝未发现其踪迹。” 谢辉道:“这附近山上有无隐蔽的山洞?” 华云翔道:“有一两个,在下已进入搜索过了。” 地灵神邓通道:“老弟听到那声音时,可记得当时的风是往哪一方向吹的?” 华云翔道:“当时风不大,无法测出风向。” 地灵神邓通道:“你义母可听到那种声音?” 华云翔道:“没有,那种声音很轻,不注意听是听不出来的,而且她很好睡,自然听不到那种声音了。” 地灵神邓通道:“如果那是杀人魔雕刻石像所弄出来的声音,以时间推测,你认为他是否已将石像雕成了?” 华云翔道:“她曾雕坏了一尊石像,但在下无法算出她在何时开始动手雕刻第二尊石像,所以她是否已雕成王总镖头的石像,不得而知。” 地灵神邓通笑笑道:“可惜现在听不到那种声音,邓某别的不行,耳朵却比别人灵一些,若能听到那种声音,自信能找出它的出处。” 华云翔道:“邓镖头若想听一听,不妨在此住几夜,也许还有机会听到。” 地灵神邓通点头道:“好,明天若寻不出一点线索。邓某每天晚上便到此过夜……” 正说着,寇氏已由厨房里端出一锅汤面,她把汤面端上桌,笑道:“这里没什么好食物,四位将就吃些吧。” 谢辉三人称谢不已。 华云翔道:“义母,您去安歇好了,我们吃过点心后,打算在此坐到天亮。” 寇氏道:“好,你们若要什么,可叫我一声。” 说毕,转回房间,把倒下的房门推起装上,就上床睡觉去了。 华云翔招呼谢辉三人吃面,四人都饿了,一大锅汤面很快吃个精光。 然后,四人便在厅上闭日静坐。 华云翔于闭目养神中,不时注意倾听着,希望再听到那种声音,但这一夜却未有那种声音传过来。 一夜平静度过。 寇氏天刚破晓便起床下厨,烧了一顿早饭,华云翔四人吃过早饭后,嘱她打点行李,准备搬家,即辞出草屋,往鬼门关而来。 走出一段路后,快刀叶天河笑道:“华老弟,你这位义母很不错啊!” 华云翔道:“在下自幼丧母,很希望有位母亲,而她很慈祥可亲,因此便认她为义母,惭愧的是,到现在还未曾对她一尽义子的孝道。” 快刀叶天河道:“她年轻的时候必是个美人,看她现在虽已四十来岁,但仍哈哈,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华云翔道:“她是个贞节的妇人,在下十分尊敬她。” 快刀叶天河道:“关于她以前的一切,老弟知道多少?” 华云翔道:“她曾约略提了一下,说她以前是卖唱的,后来嫁给住在此地的渔夫,生活十分美满,但不幸其夫后来病故了,她便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谁知她那儿子一长大之后,听别人说他母亲以前是卖唱的,出身低贱,居然认为是一种耻辱,不肯住在家里,出外谋生去了,这使她伤心欲绝,不过她很坚强,自信她儿子总有一天会回家与她团聚。” 快刀叶天河道:“听来十分感人,但说真的,我觉得她有些古怪。” 华云翔愕然道:“古怪?” 快刀叶天河道:“是的,昨夜你那样大声喊叫,她竟会听不到……” 华云翔道:“这没什么古怪的,有的人浅眠、有的人好睡,听说有人睡着之后,被人抬到屋外去还不知道呢?” 快刀叶天河笑道:“这种人毕竟很少,以昨晚的情形,她是不该在你推房门之后才醒过来的……” 华云翔略感不悦道:“叶镖师认为她是故意不起来开门么?” 快刀叶天河道:“我有一点怀疑……” 华云翔道:“怀疑什么?” 快刀叶天河道:“我说出之后,老弟可不要生气。” 华云翔道:“你说吧!” 快刀叶天河道:“我怀疑她房中可能有人。” 华云翔变色道:“什么人?” 快刀叶天河道:“朋友。” 他说“朋友”是一种客气之词,其实是指“姘头”而言。 华云翔愠声道:“叶镖师,你也是个颇有地位之人,说话可要有根据!” 快刀叶天河忙道:“对不起,我无意侮辱她,我说这自是有根据话。” 华云翔道:“根据她没有立刻起来开门?” 快刀叶天河道:“此外还有两点:一是当时她似乎很怕你进入房中,你和她的关系是母子,她实在不必对你避嫌;二是她反对搬家,一般妇女若听说附近出现一个杀人凶魔,且将对她不利,早就吓坏了,而她却很镇静,而且不愿搬家。” 华云翔回想昨夜的情形,觉得他的猜测不无道理,不觉沉默下来。 古来妇女,从一而终的固然很多,但寡妇能守节到底的却不多见,开始或能守个几年,渐渐的便熬不住,不是再嫁便是偷人,面对一个独居于偏僻之地的寡妇,她之需要一个男人,可说是十分正当的。 因此,华云翔虽然对快刀叶天河的猜测感到不是味,但却觉得义母使真有一个姘头,那也是值得原谅之事。 快刀叶天河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在生气,又道:“我再说一次,我完全没有侮辱你义母的意思,我只是把我的推测说出来,让你注意一下而已。” 华云翔叹了口气道:“如果她真有一个男人,那也是值得原谅的,你说是不是?” 快刀叶天河道:“当然,不瞒你说,我的妹妹也是寡妇,所以我对寡妇只有同情,没有卑视。” 华云翔喃喃说道:“如果她真有一个男人,但愿那个男人不要欺骗她才好……” 谢辉道:“她住处附近是否还有人家?” 华云翔道:“没有,不过她住在江边,在江上捕鱼的人要到她那里是很方便的。” 谢辉道:“我认为,我们看过鬼门关回来之后,如果她对搬家没有多大兴趣,老弟也不要太坚持,无论如何,你们之间只是义母义子的关系,她有她的生活方式,你有你的生活方式。” 华云翔点点头。 四人边谈边赶路,不久已到鬼门关。 华云翔领路登上鬼门关顶上,来到了杀人魔杀人立像之前。 只见那神州一剑涂啸天、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大儒侠华玄圃四人的石像,仍完好无损的摆在原处,只不过经过将近一年的风吹雨打,大儒侠华玄圃的石像也显得很旧了。 华云翔已到过数次,故不觉怎样,谢、叶、邓三人是初次见到那种“钻心挖目开膛断头” 的情景,因之惊骇不置,他们想到再过十七天大刀王松说不定也将成为其中一个,均感不寒而栗。 谢辉懔然道:“杀人魔就在这上面杀人?”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谢辉吸了一口冷气道:“这些石像,每一尊都有两三百斤以上,他能带着这么重的石像飞登鬼门关,力气可不小呀!” 华云翔道:“是的,在下自觉办不到,由此可见杀人魔的身手了。” 快刀叶天河道:“这四位被杀害的情形均不相同,涂大侠被挖掉心肝,丘大侠被乱箭穿心,归大侠被挖去双目,令尊被砍去首级,这是什么意思呢?” 华云翔摇头道:“不知道。” 地灵神邓通接问道:“去年老弟捞获令尊遗体时,首级有没有找到?” 华云翔黯然一叹道:“没有,这是在下最感遗憾之事……” 快刀叶天河道:“我认为杀人魔以各种不同的手法杀人,必有用意。” 谢辉道:“不错华老弟,你说令尊可能是自动前去送死的,是么?” 华云翔点头道:“可能。” 谢辉望着“大儒侠华玄圃”跪地献出自己的头颅的情形,目闪精光道:“嗯,再看令尊这尊石像,老弟的推测可能没错,但这就怪了,世上竟有人情愿引颈就戮么?” 华云翔道:“在下也想不通。” 地灵神邓通道:“这些石像雕刻的很高明,杀入魔必是雕刻名家。” 华云翔道:“在下曾邀请‘鬼斧神工阴怀仁’前来鉴定,他指出是出自仇二娘之手,但在下经过一番调查,证明仇二娘已死,不过她有一个女徒弟,这个女徒弟现在是姐妹会的主持人,所以在下怀疑她可能就是杀人魔,至少卢杀人魔有关系。” 谢辉问道:“涂、丘两位姑娘回来之后,或能解开这个谜。” 华云翔道:“是的。” 快刀叶天河道:“还有一点,当日老弟所寻获的那尊王总镖头的石像,他被‘杀害’的情形是怎么样的?” 华云翔道:“上半身似无‘伤势’,下半身却断了,在下找不到那下半身。” 快刀叶天河道:“面部有何表情?” 华云翔道:“张嘴,表情似甚痛苦。” 快刀叶天河道:“双手的姿式如何?” 华云翔道:“向小腹前垂去。” 快刀义天河道:“能不能看出那将受到什么样的惨刑?” 华云翔道:“看不出来。” 谢辉道:“照这情形看,杀人魔下手在杀害王总镖头之前,一定会将王总镖头的石像带到此处,若然如此,咱们只须在此守候,不就可以见到他了?” 华云翔道:“也许是的,不过要在此守株待兔也有困难。” 谢辉道:“什么困难?” 华云翔道:“目前咱们人手不足,若一齐在此守候,便有顾此失彼之感,若只留一两人在此守候,却极危险,不要说别的,先是那三个死神,咱们便无力对付。” 谢辉道:“距七月一日尚有十七天,我想在十日之内,我们少镖头王建一及几位镖师必将陆续赶到,此外还有涂、丘两位姑娘,到时候人手也不算少了,大可派几个人在此守候。”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地灵神邓通道:“眼下武林人士已知杀人魔将在七月一日杀人之事,届时必有不少武林人士前来察看,这对咱们也十分有利,说不定有不少人会自告奋勇协助咱们呢。” 华云翔道:“那自然更好。” 谢辉道:“今天咱们要不要在这一带搜索一下?” 快刀叶天河道:“要!咱们四人分头搜索,中午回到此处会合,这样如何?” 谢辉点头道:“就这么办!” 于是,四人便在鬼门关上分开,各觅一方进行搜索……鬼门关四周,都是绵延不绝的高山峻岭,丛林如海,四人投入其间,真像四粒小石子投人大海中。 华云翔明知找到杀人魔的希望不大,-仍卖力的搜索着;他一路往南方山中寻觅,在蔽天匝地的树林中走了十多里路,看看不叫能发现什么,便想折回鬼门关。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一股随风飘来的香味! 他精神为之一振,暗忖道:“是烤肉的味道,有人在前面树林里烤肉!” 他曾在鬼门关四周的山林里搜索过好几次,从未碰到一个人,是以这时闻到这股烤肉的气味,登时大为兴奋,认为烤肉者必是杀人魔或死神等人。 他再嗅嗅香味,确定是由对面树林中飘送过来的不错! 于是提轻脚步,弯身蛇行过去。 行入数十步,香味愈来愈浓,心知距离敌人已近,故心情颇为紧张,行动也更加小心。 复行数步,一眼瞥见对面数丈外有一座天然山洞,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爬入,好像是个山猪洞,但洞中正有一些轻烟冒出! 华云翔一看即知洞中有人,当下不敢贸然进入,就在一棵大树后蹲下,屏息静气的窥视着。 窥视良久,却未见有人走出来。 他有点沉不住气了,于是捡起一颗石子,向那山洞口丢了过去。 石子打在洞口边上,发出“拍!”的一声! 这一下,果然惊动了洞中人,只听一人在洞中发问道:“老大姐,是你么?” 因听不见“老大姐”回答,洞中人立知有异,立时由洞中发出三支丧门钉,然后“呼!” 的飞窜出来。 华云翔一见之下,心中又惊又喜,暗忖道:“原来竟是这贼子!”—— 第六十章 义母遭劫 由山洞窜出的,乃是九命妖童! 他窜出山洞之后,立时摆开架式,眼睛往四下电扫着,开声低喝道:“什么人?” 华云翔躲着不动,他一见到这个九命妖童,就知对方喊的叫的“老大姐”是鬼婆阿花,这表示鬼婆阿花不在洞中,而另外的金头陀和怪驼尉迟不直却可能在洞中,因此他必须考虑自己现身后的后果,他自觉斗斗九命妖童一个尚可,但若再加上一个金头陀或怪驼,那就连逃都逃不掉,因此他要先观察一下,等确知只九命妖童一人,才现身与他一斗。 九命妖童见无人现身,面上现出疑惑之色,仰头望望附近的树梢,轻声骂道:“他妈的,是那只猴崽子跟老子开玩笑?” 他又仔细看看四周,不见任何异状,便转身走回山洞中去了。 华云翔立刻凝神慎听着,听了一会,不闻洞中有人说话,不由心头一宽,喜忖道:“看这情形,洞中必无别人,金头陀和怪驼若在洞中,此刻必会开口发问……” 于是,他的信心来了。他曾与九命妖童打过一场“水战”,自觉有希望胜他,而在此时此地,如能逮住这个九命妖童,便可从他口里逼出杀人魔和大刀王松的下落。 于是,他拔出判官笔,悄悄掩行到山洞口的右侧,轻轻一纵,跳上洞口顶端的岩壁上。 然后,他用判官笔在洞口上轻敲一下,让它发出“叮!”的一声,立时蓄势以待,准备给对方一下。 洞中的九命妖童听到洞外又传入一声异响,面色一变,急忙抓起放在身边的飞爪,沉声喝道:“什么人?” 华云翔不答,静静等待着。 只听洞中的九命妖童又开口骂道:“妈的,一定是烤肉的香味引来了野兽,这倒好,老子吃这只野兔还不过瘾,再弄只什么来吃吃正好!” “呼!”一声衣袂带风的轻响由洞中“掠”了出来! 华云翔一见人影掠出,立时飞身扑下,双笔齐沉,对准人影刺了下去。 但双笔刺出之际,才看清飞出的并非九命妖童,而只是一件衣服,情知上当,不禁大吃一惊。 “哈哈哈!” 洞中传出了九命妖童的大笑,随着笑声,又有三支丧门钉射出! 华云翔急忙身形一翻,避开射到的三支丧门钉。 九命妖童乘他翻身跃开之际,由洞中飞窜而出,大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华云翔迅捷的站稳脚步,冷冷一嘿道:“不错,这回你逃不掉了!” 九命妖童目光如电,四下一扫,笑道:“只你小子一个么?” 华云翔冷冷道:“一个就够了!” 九命妖童冷酷一笑道:“好,上回在江中,老子吃了你小子的亏,但今天情况不同了,你拿命来吧!” 话声中,抖出铁链飞爪,疾若流星直奔华云翔的面门抓来! 华云翔身形微侧,不退反上,使出家传绝学,挥笔飞点上去。 九命妖童口中虽说大话,其实一点也不敢轻敌,当即脚下一滑,于斜身闪避之中,顺势收回飞爪,左右腕上一振,飞爪如龙翻身,再度奔出,反击华云翔胸部。 他的飞爪形若龙爪,雪亮耀目,锋利无比,被抓上是必死无疑的。 华云翔不敢硬接,旋身形猛欺而上,双笔左啄右点,连环攻出。 他知道要制胜使用长兵器之人,唯一的方法便是尽量与对方近身搏斗,逼对方使不出招数,所以他一避开对方的飞爪之后,就向对方猛扑直欺,企图制敌机先。 但九命妖童乃是出道甚久名头响亮的黑道魔头之一,对敌经验较之华云翔更为丰富,自然明白华云翔的心意,故不肯让华云翔有欺近跟前的机会,一看华云翔欺来,他就后往飘退,并连发飞爪抢攻。 两人就在山洞前大打出手,各展本身绝学,打得难分难解。 华云翔的家传笔法,乃是武林一绝,招式轻灵刚强兼而有之,变化万端,神鬼莫测,故若以招数而言,他可谓抢尽上风,但九命妖童的避招身法却也高人一筹,不愧有“九命”之称,只见他身形左飘右窜,灵如蝴蝶,竟将华云翔的每一攻击一一避开,而且还能寻隙反击,打来竟是应付裕如! 再战数十招,情况一如开始,谁也不会捞到便宜。 华云翔并不气馁,他下定决心要逮住这个无疑是杀人魔部下之一的九命妖童,故勇气绝不因久战不下而受挫,他愈战愈勇,绝招绵绵而出。 九命妖童有些发慌了。 他负有使命在身,这一仗对他也是许胜不许败,一看华云翔愈打愈有劲,似乎决心与自己拼个死活,这怎么不令他心慌呢? 他所以有“九条性命”,办是因为他能知进退,这时忖度不易取胜,立萌退志,突然纵身飘退三丈,手中铁链飞爪猛可往后上方掷去,大笑一声道:“小子,你义母已失踪,你当真还有心情跟老子打下去么?” “克嚓!”一响,飞爪钩住四丈高的岩壁,人便借力飞起,一飞竟达五六丈高,飞上高不可攀的峭壁上去了! 华云翔大喝一声道:“哪里走!” 飞步一跃,跟着追上岩壁。 但追上四五丈时,由于上面的峭壁峻坂平滑,无法立足,旋即身不由己的跌了下来。 仰头一望,只见九命妖童已利用飞爪飞登到二十多丈高的峭壁上。 他又急又气,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兔崽子,小杂种,你算是什么成名人物,有胆量就下来跟我决个生死!” 九命妖童站在峭壁顶端,哈哈大笑道:“别鬼叫,您真喜欢打,总有一天老子会奉陪到底,现在老子另有要事,不跟你作耍啦!” 语毕,仰身一个筋斗,顿时不见! 华云翔情知自己再爬上峭壁时,也不可能追上他,当下恨恨的一顿足,转身便走。 对于九命妖童所说的“你义母已然失踪”一语,他可不敢不信,所以决定先回趟义母的居处看看。 他一路风驰电掣般的往鬼门关上飞奔,但因丛林茂密,仍花了半个时辰,才赶回到鬼门关上。 这时,中午已过。 谢、叶、邓三人已先回到鬼门关上了。 他们一见他回来,急急迎上前问道:“老弟有无发现?” 华云翔道:“在下在距此十多里路的山中发现了九命妖童,可惜被他逃掉,他说我义母已然失踪,现在咱们快赶回去看看,路上详告一切!” 说到这里,立即朝山下奔去。 谢、叶、邓三人亦即随后奔下。 四人下了鬼门关,华云翔才在奔跑中把遇见九命妖童的详细经过说出。 谢辉问道:“这九命妖童也是杀人魔的部下么?” 华云翔道:“不错,还有金头陀、鬼婆阿花、怪驼尉迟不直都是!” 谢辉道:“他潜藏在那山洞中干么?” 华云翔道:“不知道。” 谢辉道:“没见到另外的金头陀三人?” 华云翔道:“没有。” 谢辉道:“真可惜,咱们四人若一道搜索,就不会被他逃走了。” 华云翔道:“咱们先回去把我义母安顿好,然后再来搜索,在下相信金头陀三人必然也潜藏在鬼门关附近的山林中。” 谢辉道:“他说你义母已然失踪,不知是真是假?” 华云翔道:“谁知道,但愿没有这回事才好……” 鬼门关下的山区,地势较为平坦,故十多里路程,不消顿饭工夫便已赶到。 华云翔急急冲入草屋中,大声道:“义母!义母!” 寇氏没在房中应声。 这是大白天、难道她又睡着了不成? 华云翔一面喊叫,一面冲入她的房中察看,房中床上无人,再冲入厨房,厨房也没有,再转到屋后,也不见寇氏的影子。 他一颗心烦燥极了。 快刀叶天河道:“会不会去江边洗衣服?” 华云翔旋风也似的奔出屋外,向江边跑去,又一面呼唤道:“义母!义母!你在那里?” 跑到江边,四下一望,没有! 寇氏当真失踪了。 他感到浑身阵阵发冷,悲声道:“完了!完了!杀人魔果然将她杀害了!” 谢辉安慰道:“别慌,她可能有事出去,咱们且到屋后山上去寻一寻看。” 华云翔记起寇氏曾说在屋后山上种了一些蔬菜,于是转身往山上跑,飞也似的奔到屋后山上,果见山上有一片菜园,但园中也没有寇氏的影子,他于是确定寇氏必已惨遭杀人魔的毒手,不禁悲愤交集,掉下了眼泪。 地灵神邓通道:“咱们再回屋里看看,她若真遭了毒手,总有一些线索可寻。” 快刀叶天河道:“对,老弟不要着急,我们这位邓兄以前在衙门里当过捕头,对断案颇为在行,咱们且回屋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出一些端倪。” 华云翔已无主意,只好听从。 回到草屋中,地灵神邓通开始察看屋里的一切,可是看来看去,竟找不出一点杀人魔动手劫人的痕迹,但地灵神邓通不愧出身名捕头,他在察看过厨房之后,便下断语道:“寇女士如是被杀人魔所掳,时间必在咱们离开后不久!” 谢辉问道:“怎么说?” 邓通一指灶台道:“灶内未生火,也没有烧午饭的迹象,寇女士已知咱们将回到此处,照理会为咱们烧一顿中饭,而这厨房里既无造饭的迹象,便表示她是在早上被掳走的。” 谢辉听了点点头,道:“他竟对一个与武林拉不上一点关系的妇人下毒手,实在太卑鄙了!” 快刀叶天河叹道:“由此也可知道他是个毫无人性的魔头了!” 邓通注视华云翔问道:“上次他们杀害跛脚仙老前辈是怎么个情形?” 华云翔沉容道:“他们把他老人家钉死在一面绝壁上,手法残酷无比!” 邓通道:“那么,寇氏也可能遭到同样的命运,咱们再到山上仔细找一找,如果寇氏已被杀害,必可找到她的尸体。” 四人由厨房转回厅上,正要出屋之际,邓通忽然却步道:“咦,那是什么?” 他举手指向厅上的高脚供案。 供案香炉下,压着一张白笺! 邓通接着道:“那是原来就有的么?” 华云翔记得原来供案上并无那张白笺,顿时精神一振,上前拿开香炉,拿起白笺展开一看,神色立变,叫道:“是杀人魔的留字!” 杀人魔留下这么几个字:“华云翔:欲救你义母,即来太白山!” 底下,是“杀人魔留字”五个字,字体倒十分秀丽,显系女人手笔。 谢辉看过笺上文字后,愕然道:“噫,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邓通冷笑道:“目的在调虎离山!” 快刀叶天河道:“不错,他不愿华老弟破坏他七月一日杀人的计划,因此来这一手,迫使华老弟非离开此地不可,这一招可真绝啊!” 谢辉道:“他绝不会亲自把寇氏带去太白山!” 邓通道:“当然,他会派人将寇氏带去,不过这也可能是一种欺骗手段,他也许不会当真派人把寇氏带去太白山。” 谢辉道:“但华老弟若要救她,却非相信他不可。” 邓通道:“正是,除了相信他的话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了。” 谢辉移目转望华云翔问道:“老弟打算怎么办?” 华云翔沉默不语,内心痛苦万分。 为了要破获杀人魔杀人的罪行,他已经等待了漫长的一年,如今距七月一日只剩下十七天,本可有机会见到杀人魔了,却不料杀人魔竟然使出了这一杀手锏,迫使他非得放弃追究的工作不可,这怎不令他痛苦万分? 追缉杀人魔,是有关杀父大仇,他能放弃么? 但义母无辜,又岂能忍心置其生死于不管? 他感到左右为难,心乱如麻。 谢辉轻叹一声道:“如果老弟不去,他可能真会下手杀害你义母,而老弟若去了,也可能上当空跑一趟,这件事老弟可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华云翔突然以坚定的语气道:“在下必须去一趟,无论如何,死的已经死了,活的却非尽力抢救不可!” 快刀叶天河苦笑一下道:“此去太白山,路程约有一千两百里,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二十天呢!” 华云翔咬牙道:“杀人魔的目的,就是要使我无法破坏他杀人的计划。” 快刀叶天河道:“但他为什么只顾忌你一人呢?归志彪和涂、丘两位姑娘,不是一样能够破坏他杀人的计划么?” 华云翔道:“归志彪兄已伤一腿,短时间内尚难复元,而涂丘两位姑娘,如在下料的不错,只怕也有问题……” 谢辉道:“杀人魔会派人伤害她们?” 华云翔道:“至少会使她们暂时失去自由。” 谢辉皱眉道:“若然如此,还能与他周旋的,岂不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 华云翔道:“三位也要小心,她既决定杀人,必不肯被人破坏。” 谢辉点点头,忧形于色道:“看来他的确是个可怕人物……” 快刀叶天河道:“可惜,时间已来不及,否则咱们可以多邀几个朋友前辈助阵。” “即使有时间也未必能邀请到人。‘杀人魔’三个字已使人闻名丧胆,谁敢来协助咱们呢!” 华云翔道:“有一位武林高手,这两天可能会到,但以跛脚仙老前辈的遭遇来看,他还是不来的好。” 谢辉问道:“老弟说的是谁?” 华云翔道:“磨刀老人。” 谢辉面色微微一变道:“哦,是他?” 华云翔道:“是的,他是在下的父执,在武林中虽无甚名气,却有一身非凡的武功。” 谢辉道:“这人我知道……” 华云翔道:“谢镖师见过他老人家?” 谢辉神色不自然的点点头道:“见过,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话声一顿,目注华云翔问道:“老弟认为他是个好人么?” 华云翔听他问得奇怪,不由一呆道:“当然,谢镖师以为他不是么?” 谢辉踌躇了片刻,才道:“这个磨刀老人在十多年前曾向我们王总镖头寻事,我们曾协助王总镖头将他击伤。” 华云翔吃惊道:“噢,那是怎么回事?” 谢辉摇头道:“我也不明白,有一次我们随总镖头保镖赴成都,磨刀老人突在途中现身拦路,他和我们总镖头似有深仇大恨,两人一言不发动手便打,后来我们看见总镖头未能取胜,便上前助战,总镖头得到我们的协助,才将他击伤。” 华云翔问道:“后来呢?” 谢辉道:“磨刀老人受伤之后,随即遁走?我们问总镖头是怎么回事,他仅称对方是磨刀老人,与他有仇,至于是什么仇,他却不肯说出来。” 华云翔惊奇道:“竟有这等事……” 谢辉道:“我们跟了王总镖头已将近二十年,觉得他这个人除了稍嫌好色之外,是个十分正直的人,因此我们认为磨刀老人……” 华云翔打岔道:“磨刀老人也是一位十分正派的人物,他的为人在下十分清楚。” 谢辉忙道:“是是……” 华云翔道:“如果他老人家来了,三位打算以何种态度对待他?” 谢辉道:“我们当然不会把他视为敌人,老弟放心好了。” 华云翔道:“如今在下要赶回去寒舍,把此处发生的事情告诉归志彪兄,三位是打算留在这里,还是随在下一起回去?” 谢辉思忖半响,说道:“这样好了,在下与邓兄暂留此处,白天入山搜索,夜里在此住宿,顺便听听还有没有那种雕刻声音,以追踪其出处,叶兄则随老弟回去,负责两地联络事项。” 华云翔点头道:“如此甚好,叶镖师咱们走吧!” 于是,他和快刀叶天河离开了寇氏居住的草屋,赶回下游歇神滩。 一个时辰后,已到歇神滩江边茅屋。 归志彪见他们回来,十分高兴,忙问经过,华云翔将遇上九命妖童及义母被掳之事说出,归志彪听了大吃一惊道:“糟糕!这怎么办?” 华云翔叹道:“没别的办法,小弟不能置义母的生死于不顾,只好受其牵制了。” 归志彪发慌道:“可是你这一去,就再无机会逮捕杀人魔了呀!” 华云翔道:“这次虽然失去机会,但来日方长,小弟不信永远找不到她!” 第六十一章 计败跟踪 归志彪用力搔头,骂道:“他奶奶的熊,咱们好不容易等待了一年,眼看七月一日快到了,却发生了这种事,这不是一败涂地么?” 华云翔道:“魔道气数未尽,奈何!” 归志彪道:“你何时动身?” 华云翔道:“小弟打算马上就走,我义母被劫持不过半天,如果杀人魔当真派人将她带往太白山,也许可以在路上赶上。” 归志彪道:“我不信杀人魔会将你义母带去太白山,这一定是骗你的。” 华云翔道:“不错,她可能将我义母囚禁于近处,但小弟若不听他的话,而走一趟太白山,她必会下手杀害义母,所以小弟这次赴太白山,不敢存救回义母之望,只希望她不要杀害我义母。” 归志彪眼睛一转,忽然低声道:“我教你一计,你假装屈服前往太白山,走到半路时,再改变面貌悄悄回来!” 华云翔苦笑道:“这个办法,小弟也想到了,但太冒险,杀人魔必会派人跟踪我,再说我改变面貌回来之后,也不一定能捉住她,而闹到后来,她却一定能发现我,那时候我义母就死定了。” 归志彪又用力搔头,骂道:“他妈的,杀人魔可真狠……” 华云翔道:“归兄的脚伤能否在七月一日以前复元?” 归志彪道:“不知道,但愿可以。” 华云翔道:“涂、丘两泣姑娘回来的时候,归兄就把情形告诉她们,小弟希望你们在与杀人魔的周旋中,获得最后胜利……我走了!” 他向快刀叶天河抱拳一礼,拿起尚未打开的包袱背到背上,即举步向外走去。 不,正当他一脚将要跨出门槛之际,突然神色一呆,刹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一个老婆子正朝茅屋走过来! 那老婆子年约七十多岁,满头灰发,身穿粗布衣裙,手拄一拐,走路蹒跚,看上去是个贫苦人家的老婆子。 华云翔在歇神滩住了二十年之久,一向很少见到生人来过,尤其像现在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更是绝无仅有,因之大为错愕,当下迎上前问道:“这位大娘从何而来?” 老婆子站住身子,打量华云翔一番,反问道:“请问小哥儿,这里可是玄圃的家?” 华云翔听地说出父亲之名,心中更惊,点头答道:“不错,大娘是那里来的?” 老婆子一听找对了,大大透出一口气,欢欣地道:“啊啊,总算叫老身找到了!啊哎,这地方可真难找,老身问了好多人,才知道玄圃住在这儿快叫玄圃出来,就说他姐姐来了!” 华云翔又是一怔,就像第一次听到自己有一位叔叔华玄农一样,他感到万分的惊奇,他从未听父亲说过自己还有一位姑姑,如今竟突然冒出一位姑姑来了,呆呆地望了老婆子好半天,才以惊诧的声音道:“您老人家是……大儒侠华玄圃的胞姐?” 老婆子道:“是呀!已经几十年没见面了,他一直不去探望老身,老身只好前来找他。 怎么?你小哥儿是玄圃的什么人?” 华云翔对她的身分仍有怀疑,不愿立刻表明身分,当下问道:“请问您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婆子道:“老身夫家姓吴,娘家姓华,名叫可琴,你去告诉玄圃,说他姐姐华可琴找他来了,快去!” 华云翔道:“据小可所知,大侠好像没有一位姐姐……” 华可琴登时大怒,手中木拐连连捣地,尖声道:“什么!他竟不认我这个姐姐了?好啊! 真是没有良心的东西,我看他和玄农一样都是无情无意的人!啊哎,老身的命苦呀……” 说着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华云翔见她还能道出叔叔之名,疑虑顿时消失大半,忙道:“你老且不要伤心,先到屋里来坐吧!” 语毕,上前扶她入屋。 而当他的手握上华可琴的臂膀时,只觉她的手臂肌肉丰满而柔软,竟如少女之臂,心头不禁微微一震,当下不动声色,将她扶入厅上。 然后,他乘着扶她坐下之际,左手迅捷的按上她的肩井穴,沉脸一笑道:“姑娘贵姓芳名?易容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华可琴神色一变,继而发出少女娇美的声音,吃吃轻笑道:“别紧张,请把你的手移开如何?” 华云翔冷冷道:“先报姓名!” 华可琴无奈地道:“好吧,但我报出姓名之后,你可不要大声鬼叫!我姓丘,名惠珠!” 华云翔双目一直,不胜惊讶的笑道:“啊,你是丘姑娘?” 丘惠珠笑道:“我的易容术还不劣吧?” 华云翔立刻缩回按在她肩井穴上的手,讶笑道:“不错,高明之至,若不是握上你的手臂,我几乎被你愚弄了,你怎么跟我开起玩笑来了?” 丘惠珠低声道:“我不是存心开你玩笑,而是觉得易容回来较为安全。” 华云翔情知地和涂香香的侦查必有收获,乃急问道:“涂姑娘呢?” 丘惠珠微微一笑道:“你好关心她啊!” 华云翔俊睑一红道:“别开玩笑,你们两位姑娘的安全我都关心。” 丘惠珠道:“她没事。” 华云翔道:“怎没跟你一起回来?” 丘惠珠不答,望望快刀叶天河,问道:“这位是?” 华云翔便为他们介绍,同时简要的把大刀王松,被俘虏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接问道: “你们是不是已找到姐妹会的总会址了?” 丘惠珠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找到了!” 华云翔大为兴奋,急问道:“在那里?” 丘惠珠道:“在一个叫紫竹林的地方。” 华云翔道:“紫竹林在何处?” 丘惠珠道:“距此极近,上游北岸的地方你知道吧?” 华云翔点头道:“知道,距此不过百里路,就在那儿么?” 丘惠珠道:“不,在那儿北方八十里处,那里有一座高大的山坡,山坡上有一大片竹林,竹林中有座地狱庵,它就是姐妹会的总会址。” 华云翔吃惊道:“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丘惠珠道:“说来话长,当日我们离此之后,涂姑娘提议易容为老妇人,这样找起来较为方便,于是我们就易容为老妇人,一路往东寻去,每到一个地方,就打听该地有无带发修行的尼姑庵,走了几天,到达白帝城,终于打听到城外有一间大空庵,庵中的女人都是带发修行的,而且年纪都很大,正与姐妹会的规定相同,于是我们就到了大空庵,起初涂姑娘打算重施故技,入庵要求她们收留,但我觉得不妥当,就献出一计……” 华云翔急急追问道:“什么计?” 丘惠珠笑道:“我说我们要找的是姐妹会的总会址,在分会停留无益,不如偷偷入庵放它一把火,把大空庵烧了,马上就可知道总会址在何处。” 华云翔发怔道:“烧掉大空庵,怎么就可知道总会址在何处呢?” 丘惠珠微笑道:“大空庵烧毁之后,她们必会向总会报告,我们暗中尾随,不就可找到总会址了?” 华云翔恍然一哦道:“这办法虽然不错,但未免太残酷了。” 丘惠珠道:“我们只放火烧掉她们一间佛堂,并未使她们造成伤亡。” 华云翔道:“烧掉佛堂之后,她们果然派人向总会报信去了?” 丘惠珠道:“我们于是暗中跟踪,跟了六天,终于跟到了紫竹林地狱庵!” 华云翔道:“那地狱庵有多大?” 丘惠珠道:“不太大,比一般尼姑庵略大些罢了。” 华云翔道:“你们如何进地狱庵的?” 丘惠珠道:“我们没有进去。” 华云翔道:“既未入庵,怎知该庵是姐妹会的总会所在地?” 丘惠珠道:“一半是猜测的,一半是看见的。” 华云翔道:“看见了什么?” 丘惠珠道:“看见了令尊!” 华云翔心头一震,失声道:“哦?” 丘惠珠道:“我们跟到地狱庵外面时,天已黑了下来,觉得不能在天黑之后假装入庵拜佛,便在外面窥视,就在那天晚上三更时分,发现一个人到达地狱庵,其时月光明亮,我们老远一看,涂姑娘就说那人是令尊。” 华云翔惊疑道:“涂姑娘未曾见过家父,怎知那人是家父呢?” 丘惠珠道:“因为那人的装束与‘死神’一样,而且涂姑娘曾听你形容过令尊的面貌,所以她一看就知那人是令尊。” 华云翔道:“后来呢?” 丘惠珠道:“令尊入庵之后,就不见再出来,我们就在庵外四周观察了两天,发现来来去去的人很多,故断定地狱庵必是姐妹会的总会。” 华云翔道:“有没有见到总会主持人?” 丘惠珠摇头道:“没有。” 华云翔道:“涂姑娘还在那里监视?” 丘惠珠道:“是的,我们商议结果,决定由我回来报告,涂姑娘则继续留在那里监视她们的动静。” 华云翔低头沉思良久,抬目望望快刀叶天河和归志彪两人道:“两位以为,杀人魔会不会将我义母带去地狱庵囚禁?” 快刀叶天河点头道:“很有可能!” 丘惠珠还不知道寇氏遇劫之事,闻言吃惊道:“你义母怎么了?” 华云翔便将杀人魔掳走义母寇氏,留字要自己去太白山之事说出来。 丘惠珠道:“你准备去太白山?” 华云翔道:“正是,你若迟返一步。我已经走了。” 丘惠珠道:“快不要上他的当,他绝不会将你义母送往千余里外的太白山中,我相信你义母必会被送入地狱庵中!” 华云翔道:“可是,我若不依他之言前往太白山,他必会下手杀害我义母。” 丘惠珠道:“那么,你还是决定去太白山?” 华云翔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快刀叶天河开口道:“此去太白山,紫竹林也可说是必经之路,老弟可先去见见涂姑娘,问她有没有见到你义母被送入地狱庵,如有,老弟就不须去太白山,而即入庵救人了。” 华云翔道:“这样也好,就怕杀人魔一怒之下,不肯放过我义母。” 快刀叶天河道:“如果杀人魔在地狱庵中,当他知道你已找到他们的老巢时,他就不敢再杀害你义母了,因为那时他已不是站在绝对优势的地位。” 华云翔点点头道:“好,在下就去地狱庵踩探一下!” 快刀叶天河道:“地狱庵距此既然不远,往返两天即可,在下也想走一趟,说不定我们总镖头也在庵中呢。” 华云翔一怔道:“叶镖师要同在下一道去?” 快刀叶天河摇头道:“不,老弟与丘姑娘先去,在下则去把这稍息通知谢邓二位,再同他们一起赶去接援你们三人。” 华云翔道:“好,归兄你仍留此养伤,并接待可能赶到的飞虎镖局之人,把情况告诉他们。” 归志彪点头道:“好的,我现在还不能走路,只好呆在这里了。” 华云翔转望丘惠珠道:“丘姑娘老远赶回来,是否需要歇歇?” 丘惠珠起身笑道:“不必,我马上就和你同去。” 华云翔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丘惠珠一点头,拄拐向屋外走去。 归志彪见她化装老婆子举止维妙维肖,不禁笑道:“丘姑娘,你这一套是那里学来的啊?” 丘惠珠掉头向他扮了一个鬼脸,没说什么,蹒跚的走了出去。 华云翔随后跟出,作出搀扶她之状道:“姑姑小心行走,莫摔倒了。” 丘惠珠发出老婆子的沙哑声音道:“不会,老身还硬朗得紧咧!” 两人离开歇神滩,走了半个时辰,来到涪陵县城,在城中吃过饭,即由城北江边的渡头上船,乘船过江。 船行三刻,抵达北岸,两人下船之后,即觅路往前方而去。 路上,华云翔频频回头,却未发现可疑人物,但他相信杀人魔必将派人跟踪自己,故看不见跟踪之人,反使他更感不安。 丘惠珠道:“不要老是回头看!这样跟踪者就知你心怀鬼眙,没有真心要去太白山了。” 华云翔道:“我希望把跟踪者收拾下来,如此对我们更加有利。” 丘惠珠道:“他不现身,你如何收拾他?” 华云翔道:“想个办法引诱他现身。” 丘惠珠道:“如果跟踪者是死神之一,你又如何将他收拾下来?” 华云翔道:“我想杀人魔不会派死神跟踪我,要派八成会派金头陀四人。” 丘惠珠道:“若是他们四人之一,倒比较好对付,但万一是死神之一的话,岂不弄巧成拙?” 华云翔道;“正是。” 丘惠珠道:“不过,若能设法诱他现身,倒也有用,咱们可以跟他开门见山的谈一谈。” 华云翔道:“是啊!” 丘惠珠道:“你知道,你、涂姑娘、归志彪,你们三人的父亲均曾以死神的身分出现,让我瞧瞧,不管他是真是假。” 华云翔道:“为什么?” 丘惠珠道:“我想再看看我父亲的样子,他一向最疼我……” 华云翔道:“如果令尊当真以死神的身分出现了,而他又真是令尊的话,那么他带给你的恐怕不是欢悦,而是痛苦。” 丘惠珠道:“我知道,但我实在太想念他了,我宁愿他成为死神之一而没有死!” 华云翔道:“我倒希望躺在歇神滩坟墓中的那位大儒侠华玄圃才是家父。” 丘惠珠道:“你不喜欢令尊还活着?” 华云翔道:“我当然希望他活着,但以目前的情形来说,死了比活着更好!” 丘惠珠道:“为什么?” 华云翔道:“因为我不希望家父成为杀人魔的部下,受杀人魔的指挥,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丘惠珠叹了口气,道:“是的,你说的有道理,他们三个死神竟将跛脚仙老前辈杀害了。” 她想了想,接着问道:“将来如证明死神之一确是令尊,你打算怎么办?” 华云翔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希望他对所做所为有着合理的解释!” 两人边走边谈,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一处四无人烟的荒野地带,华云翔忽然微笑道: “我有办法了!” 丘惠珠一怔道:“什么?” 华云翔道:“如果此刻有人在跟踪咱们,我也许能够引诱他出现。” 丘惠珠喜道:“你有何计策?” 华云翔向她附耳说出自己的计策,笑问道:“你看如何!” 丘惠珠微微一笑道:“反正此地无人,试它一试也不妨!” 说到这里,放慢脚步,让华云翔超前一两步,然后举起木拐,对准华云翔后脑猛砸下去—— 第六十二章 实话实说 华云翔闻声警觉,身形一窜而开,急忙拔下双笔,转身惊叫道:“姑姑,您为何要杀我?” 丘惠珠一拐打空,未即追击,桀桀怪笑道:“傻小子,谁是你的姑姑呀!” 华云翔大惊失色道:“咿,你是骗我的?” 丘惠珠冷笑道:“是的,老身不是什么华可琴,老实告诉你,老身是为儿子报仇来的。” 华云翔骇声道:“你是谁?” 丘惠珠道:“老身姓梅,你小于想必听你父亲提过‘天山梅婆婆’这个人吧!” 华云翔又惊呼道:“啊,你就是‘天山梅婆婆’?” 丘惠珠冷冷一笑道:“对了,现在你就知道老身为何诱你到此的原因了吧?” 华云翔道:“我与你无怨无仇呀!” 丘惠珠道:“父仇子还!你父亲杀了我儿子,今天老身也要杀你,这叫一命还一命!” 说到末了,木拐再举,抢先一招,“泰山压顶”打了过去! 华云翔双笔交叉格出。 “拍!”的一声,华云翔似乎抵挡不住她“雄浑无比”的力道,登时踉跄,往后倒退。 丘惠珠厉笑一声,闪步直进,木拐猛吐,向他腹部戳去。 华云翔闪避不及,腹部登时被她木拐戳中,大叫一声反身翻倒,两脚一翘,发出一声惨叫登时“气绝身死”了。 丘惠珠吐了一口水,骂道:“便宜你这小子!” 一顿木拐,即扬长而去。 华云翔就躺在地上装死。 过了好一会,果有-人鬼鬼祟祟的来到近处,在距离华云翔约七八丈远的一堆野草边蹲下,对华云翔的死亡情形作仔细的观察。 这人是怪驼尉迟不直! 他静静观察良久,认为华云翔确已死亡,才站起身子,举步走了过去。 走到华云翔身边,佝偻着身子又把华云翔打量一番,似乎看出华云翔还有一丝气在,便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华云翔乘机一翻手掌,一把扣住了他手腕脉门。 怪驼大吃一惊,吼叫一声,左掌猛探,骈伸二指,向华云翔的双目点去。 他反应敏捷,竟能在失去抵抗力之前点出二指,而且反击得恰倒好处! 华云翔不料他还有力气动手,一看他点出的二指力道极为强劲,反而吃了一惊,不敢继续扣住他的手腕脉门,当即翻身-滚,避了开去。 怪驼也有死里逃生之感,也即顿足倒窜出去。 华云翔迅速的翻身跳起,大喝道:“驼子,你别走,咱们来见个真章!” 怪驼原是奉命跟踪他的,这回上当被诱现身,不由的老羞成怒,嗔目厉声道:“小子,你不乖乖的去太白山,竟敢在这里耍花样,难道你以为你义母多有几条命么!” 华云翔笑道:“我先宰了你这驼子,再去太白山不迟!” 说罢,抢先发掌! 怪驼退开两步,狞声道:“你真想找死?” 华云翔乘他退开之际,俯身拾起双笔,大笑道:“今天谁要死,还不知道哩!” 他再度抢步欺上,挥笔便攻。 怪驼叫道:“好,老夫今天就让你小子尝尝厉害!” 当下,以一双肉掌和华云翔的双笔搏斗起来。 交手数招之后,华云翔就知道这个怪驼的一双手掌有着独到的功夫,较之九命妖童要强多了。 原来,怪驼的武功就在掌上,他练掌上功夫已有四十年之久,不但可以碎石开碑,而且变化奇妙,令人看不出他的路数。 华云翔家传笔法虽然神妙无方,但功力毕竟不及他的深厚,看他掌如鹰爪,掌掌不离自己双笔,似想夺下自己的判官笔不禁心头大懔。 双方斗了七八十招,华云翔反落下风,他见丘惠珠还不回来助战,心中暗急,忖道: “怎么搞的?她怎么还不回来?难道要我独力斗这驼子不成?” 方思忖间,忽听附近树林中,响起了一片优美动人的箫声! 像是一缕轻烟袅袅而起,然后在空中飘绕不散,听来令人心旷神怡,恍如沐浴于美妙的仙境中…… 华云翔听得一怔,心知吹箫者必是丘惠珠,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暗忖道:“哼,我在这里打得手忙脚乱,她倒在那里吹箫作乐,真是岂有此理了!” 而怪驼听到箫声,也大感意外,嘿嘿怪笑道:“小子,是谁在林中吹箫?莫非是刚才那个‘天山梅婆婆’?” 华云翔不答,全力迎战。 怪驼因为已抢尽优势,自认已立于不败之地,故心情十分轻松,笑道:“这箫声蛮好听的,不过听了倒叫人有些想入非非起来,你说是不是啊?” 华云翔也觉很好听,但却无“想入非非”的感觉,故听他那么说,反觉奇怪,暗付道: “怪事,他听了箫声怎么会有想入非非之感?莫非丘惠珠吹的是一种含有‘魔力’的淫荡之音,目的在使他心神分散?” 他知道:玉箫书生丘清泉以箫法闻名天下,其在声乐方面必然也有非凡造诣,而丘惠珠是他的女儿,自然会把一些秘技传授给她,但他对“魔音”这种功夫却有些不信,他认为眼下丘惠珠吹奏的如是一种“魔音”,那么自己为什么无动于衷呢? 思忖间,只见怪驼面上笑容愈来愈浓,笑得像个面对许多美女的老色鬼,但出手仍然十分凌厉,一面进攻一面笑道:“小子,你玩过女人没有?” 华云翔笑道:“有啊!” 怪驼仍是一面攻击,一面笑眯眯道:“有?哈哈,你们年轻人玩女人那一套我最清楚,那一点意思也没有,告诉你,老夫有一次去某地汤泉,哈哈,那地方真不错,老夫一次召来十几个美女,叫她们脱得光光,然后跟她们一起泡入汤泉中,在汤泉中追逐作乐,那才有意思啊呀!” 最后一声惊叫,是因为被华云翔-笔刺中膝盖之故! 他好像如梦初醒,但是已无力再战,顿时倒地不起,抱着受伤的膝盖“哇哇”怪叫起来。 他的膝盖骨节上,已被华云翔一笔刺断,那是最痛的地方。 华云翔现在已知丘惠珠吹奏的,确是一种能使人神魂颠倒的“魔音”,因之十分高兴,大叫道:“丘姑娱,你可以出来了!” 箫声倏然而止。 丘惠珠由树林中拄拐走了出来。 华云翔对她佩服万分,笑道:“丘姑娘,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有这一门神功?” 丘患珠微微一笑道:“这是邪功,非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她走到怪驼眼前,举拐轻轻在怪驼的额上点了点,含笑道:“尉迟不直,我的箫声很好听吧?” 怪驼已痛得直冒冷汗,破口大骂道:“臭丫头,原来你是丘清泉的女儿!好好!算我尉迟不直走了眼,阴沟里翻船!” 丘惠珠转对华云翔伸手道:“把你的判官笔借我一下如何?” 华云翔便把一支判官笔递给她,笑问道:“你也想刺他一下?” 丘惠珠不答,接过判官笔,便把笔尖抵上怪驼的左膝盖,含笑问道:“我是臭丫头还是姑奶奶?” 怪驼吓坏了,急急住后退缩。 丘惠珠一直进逼,笔尖始终不离膝盖,又问道:“快说,我是臭丫头还是姑奶奶?” 怪驼满面通红,窘迫万分,道:“你……你……你……是姑奶奶!” 丘惠珠一笑收回判官笔,道:“你总算识相,否则我就叫你尉迟不直变成尉迟不行!” 华云翔听得噗嗤一笑,暗忖道:“这位‘千金女侠’一向看她气质娴雅,敢情也刁钻得很呢。” 丘惠珠把判官笔还给他,说道:“把他拖到树林里来,咱们好好来审问他吧!” 华云翔于是上前抓住怪驼的左脚,一路将他拖入树林中,才放开手道:“驼子,现在你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怪驼受伤的膝盖剧痛难当,已无余力反抗或逃走,但他也表现得倔强,喝道:“要杀便杀,没什么可说的!” 华云翔面容一沉道:“这话当真?” 怪驼道:“不假!老夫若死了,你义母也别想活命!” 华云翔道:“你当真不怕死?” 怪驼道:“不怕!” 华云翔道:“也不怕痛么?” 怪驼顿时答不上话来。 他的确不怕死而怕痛,许多英雄好汉也一样,不怕死而怕痛。 丘惠珠笑道:“你若怕痛,就得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否则我们会叫你痛得死去活来!” 怪驼苦着脸,闭口不言。 华云翔道:“你仔细想想看,现在你已逃不掉,若想减少痛苦,唯一的方法便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怪驼抿抿嘴,沉声道:“告诉你,老夫奉命随时报告你的行踪,他若收不到老夫的报告,立刻会下今处死你义母!” 华云翔笑道:“不用拿话吓唬我,你在跟踪我的时候,如何随时向杀人魔报告呢?” 怪驼道:“老夫自有办法!” 华云翔道:“你把你的办法说出来我听听,如果你确实有办法随时报告我的行踪,我为了救我义母,只好释放你了,你说吧!” 怪驼道:“老夫利用信鸽传书!” 华云翔道:“信鸽呢?” 怪驼道:“各地都有!” 华云翔道:“胡说八道,如果杀人魔各地都有部下,又何必派你跟踪我?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真是不行,现在我就让你变成尉迟不行!” 说毕,一吐判官笔,向他左膝盖上的骨节眼刺去! 怪驼大叫一声,翻身避开。 华云翔不放松,继续运动判官笔攻击他的左膝盖。 怪驼拼命翻来滚去,虽然保住了左膝盖,腿上却挨了数下,每一下都使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最后他感到再坚持下去只有自讨苦吃,乃大叫道:“罢了,老夫回答你的问题便了!” 华云翔立刻停止攻击,笑笑道:“这才是聪明人!” 怪驼一生横行江湖,几曾吃过这样大亏,心中怨恨已极,咬牙切齿道:“小子,今天你们除非把老夫杀了便罢,否则老夫必报此仇!” 华云翔道:“我等着你便了,现在开始回答我的问题我义母被你们囚禁在何处?” 怪驼道:“太白山上。” 丘惠珠娇叱道:“胡说!” 怪驼道:“你们既不相信老夫的话,又何必逼老夫回答问题?” 丘惠珠道:“太白山距此一千多里,杀人魔绝不会派人把她带去那里!” 怪驼道:“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们!” 华云翔道:“你不说实话,只有自讨苦吃!” 说着,又向他膝盖刺去。 怪驼一面闪避,一面吼叫道:“老夫并未说谎,你们凭什么不相信?” 华云翔道:“那么我问你,杀人魔派谁将我义母带去太白山?” 怪驼道:“是令尊。” 华云翔冷笑道:“又说谎!” 判官笔猛吐,再向他膝盖疾刺! 怪驼闪身躲避,大叫道:“住手!你小子有什么证据说老夫说谎?” 华云翔道:“不要证据,你是说谎或是实话,我一听便知!” 怪驼道:“好吧,算老夫碰上鬼灵精,将你义母带去太白山的是九命妖童。” 华云翔冷冷一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判官笔猛点而下,刺中他的脚骨! 怪驼痛得杀猪般大叫起来。 华云翔面呈杀气道:“老匹夫,我没闲工夫跟你磨牙,你再不说实话,我只好杀死你了!” 怪驼怕他再动手,忙道:“好好,老夫实说了,带走你义母的是金头陀。” 华云翔道:“带去何处?” 怪驼惶声道:“老夫说实话,你可不要再动手,杀人魔说他你义母带去太白山确非实情。 但她要将你义母带去何处,老夫实在不知道。” 看见华云翔又有动手之意,慌忙又道:“老夫真的不知,这话是骗你,老夫便是狗娘养的!” 华云翔见他一副情急之状,忖度他确实不知,当下寒睑问道:“你为何不知道?” 怪驼道:“她不肯告诉我们。她派人干什么事,只有受命人知道。” 华云翔冷笑道:“她这样不信任你们么?” 怪驼道:“是的,我们四人是受她雇用的,每月拿她一千两银子,等于外人一般,她是不肯老实把机密事情告诉我们的,到现在我们四人甚至还没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呢!” 华云翔道:“这么说,她是谁你也不知道了?” 怪驼道:“只知道她是个女人。” 华云翔道:“什么样子的女人?” 怪驼道:“老夫只见过她两次,那两次她都以黑巾蒙面,看不出她的真面目,但听她的声音,大约是个中年妇人。” 华云翔眉头一扬,手抚判官笔冷笑道:“她另外有个身分叫什么?” 怪驼面色一变道:“另外有个身分?” 华云翔掂掂判官笔缓缓道:“真奇怪,为什么你一定要吃到苦头才肯说出来?” 怪驼忙的摇手叫道:“慢来!慢来!你这话把老夫弄糊涂了,她就是杀人魔,哪里还有别的身分?” 华云翔道:“你当真不知?” 怪驼道:“老夫真的不知,若有半句虚言,天叫老夫不得好死!” 华云翔道:“那么我告诉你好了,她还有个身分是姐妹会主持人!” 怪驼惊讶道:“哦……她是姐妹会的主持人?” 华云翔冷笑道:“看来你虽是她的部下,但知道的比我还少。” 怪驼道:“老夫不能算是她的部下,只能说是她雇来的临时工人,令尊等人才是她的部下。” 华云翔道:“那三个死神,当真是我们三人的父亲么?” 怪驼道:“难道不是?” 华云翔突然厉声吼道:“我在问你!” 怪驼骇了一跳,忙道:“老夫也有些怀疑,但他们一直未表明真假,所以老夫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是假呀!” 丘惠珠道:“他不说实话,再刺他一下!” 怪驼连忙道:“不,你们听我说,有许多事情我们实在不知道,刚才老夫说过了,我们只是每月拿她一千两银子的临时工人,她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替她干什么,没有参与各种机密的资格,这都是实情,不信老夫可以再发誓” 华云翔截口冷笑道:“我不要听你发誓,只要你说实话!” 怪驼道:“老夫说的都是实话啊!”—— 第六十三章 古庙存身 华云翔道:“那么我再问你,死神一共有几个?” 怪驼道:“四个!” 华云翔道:“涂、归两位大侠及家父之外,另一位是谁?” 怪驼一指丘惠珠道:“另一位便是这位丘姑娘的父亲,玉箫书生丘清泉。” 丘惠珠一听父亲亦是死神之一,半忧半喜,问道:“我父亲为何不曾出现过?” 怪驼道:“老夫也只见过他一次,后来就未再见到,我们见到最多次的是神州一剑涂啸天通常都是他分派我们任务的。” 华云翔道:“好,关于他们四个死神的真伪,暂时撇开一边,现在我问你,杀人魔因何要在鬼门关上杀人,而且选择每年的七月初一?” 怪驼道:“听涂大侠透露,她杀人是为了报仇,至于选择七月一日,并无特殊意义,反正她决定每年杀死一个仇家,因此就决定在每年的七月一日下手。” 华云翔道:“她住在那里?” 怪驼摇头道:“不知道,如果你们是杀人魔,你肯让我们知道你的藏身之处么?” 华云翔道:“那么,她躲藏在何处雕刻石像?” 怪驼道:“老夫只知在鬼门关附近,可能是在某处江岸下面的一个水洞中。” 丘惠珠叱道:“说实话!到底在那里?” 怪驼哭丧睑道:“老夫实在不知,这样秘密的事情,她怎肯让我们知道?你说是不是呢?” 华云翔道:“那四个死神经常在歇神滩出现,他们的藏身之处,你总该知道吧?” 怪驼道:“他们藏身于船上,行踪不定。” 华云翔道:“什么样的船?” 怪驼道:“渔船。” 华云翔道:“杀人魔俘虏了大刀王松,是否决定在七月一日下手杀害他?” 怪驼道:“大概是吧。” 华云翔道:“她把大刀王松囚禁于何处?” 怪驼苦笑道:“你又问着老夫不知道的事了。” 华云翔沉声道:“你不知道的事真多啊!” 怪驼道:“这是真的。” 华云翔道:“有一件事情,你的回答若还是不知道,我就要敲断你的双脚!” 怪驼面色发白,惶然道:“你的问题可要问得合理,老夫知道的,自当据实奉告,若是问得不合理,那叫老夫如何回答?” 华云翔道:“今天早晨,我在鬼门关附近的山林中搜查时,发现九命妖童独自藏身于一个山洞中,他躲在那里干什么?” 怪驼紧张的听着,听他说完,才如释重负的透了一口气道:“这件事老夫知道!” 华云翔道:“那就说吧。” 怪驼道:“死神之一的神州一剑涂啸天称七月一日已将来临,认为从这几天开始必有好奇的武林人会陆续前来鬼门关等着杀人魔杀人,而杀人魔已交付下来不准有人于七月一日登上鬼门关,因此涂大侠命令我们四人在鬼门关四周把守,若见有人欲上鬼门关,格杀勿论。” 华云翔道:“现在金头陀、九命妖童和鬼婆阿花仍在鬼门关下把守?” 怪驼道:“现在只剩九命妖童和鬼婆阿花两人了,因为金头陀奉命带走你义母,而老夫奉命跟踪你们。” 华云翔道:“你们在守望期间,可曾杀过人?” 怪驼道:“听说鬼婆阿花杀了一个,已将那人的尸体吊在鬼门关西边的树下,并题字示警。” 华云翔道:“题什么字?” 怪驼道:“题‘擅闯鬼门关者的下场’九个字,目的在吓阻其他人上山。” 华云翔道:“目前杀人魔是否已将大刀王松的石像雕成了?” 怪驼道:“好像是的。” 华云翔道:“杀人魔还在不在鬼门关附近?” 怪驼摇头道:“不知道,我们已好久没见到她了。” 华云翔道:“最后一个问题,据说死神之一的涂啸天,已逮到冒充我杀害大堡主成凤仪的凶徒,那凶徒是谁?” 怪驼一呆道:“这件事老夫不知道啊!” 华云翔道:“涂啸天没说?” 怪驼道:“没有。” 华云翔道:“我和史天华去长安时,他是不是随后跟踪我们?” 怪驼点头道:“是。” 华云翔道:“还有一个问题,你知不知‘凌兰心’这个姑娘?” 怪驼摇头道:“没听说过。” 华云翔想了想,转对丘惠珠问道:“丘姑娘,你有没有问题?” 丘惠珠笑道:“我没有,但你还有两个最重要的问题忘了问。” 华云翔一怔道:“那两个问题?” 丘惠珠道:“第一:杀人魔与令尊的结仇原因,第二:死神之一的涂啸天因何不让你死于七剑堡之手。” 华云翔恍然一哦,回对怪驼道:“对于这两个问题你还要回答回答。” 怪驼道:“第一个问题,老夫不知道,无法回答,至于第二个问题,老夫倒曾听涂大侠隐约透露了一下……” 华云翔道:“他怎么说?” 怪驼道:“他说杀人魔所以不要你死,是因为与你有些亲戚关系。” 华云翔心头一震,喝道:“胡说!” 怪驼道:“这是老夫从涂大侠的口里听来的,是真是假,老夫亦不得而知。” 华云翔好象遭受到极大的侮辱,怒冲冲道:“这一定是胡说,如果杀人魔和我们父子有亲戚关系她又怎么会杀害我父亲呢?” 怪驼道:“是啊,所以老夫也有些不信。” 华云翔转望丘惠珠,忿然道:“丘姑娘,你相信么?” 丘惠珠道:“我也不相信,不过这倒是涂大侠入堡救你的唯一合理的解释。” 华云翔激动地道:“绝不可能!杀人魔绝不可能与我们父子有亲戚关系!” 丘惠珠道:“也许杀人魔与你们父子的亲戚关系远不如仇恨之重,因此她杀了令尊而保住了你一条命,理由是她与令尊有仇,而与你却没有。” 华云翔叫道:“不!不!不!” 丘惠珠道:“还有一点你也可以研究研究,即是你叔叔华玄农之被杀,你叔叔不死于杀人魔之手而死于涂啸天之手,这表示你叔叔本不是杀人魔要杀害的对象之一,但因你叔叔知道她的来历,因此她不得不派涂啸天去杀人灭口。” 华云翔听她分析的有道理,方寸更乱了。 丘惠珠轻叹一声道:“不过你放心,即使你和杀人魔确有亲戚关系,我和涂、归两人也不会怪你,你对杀人魔的所作所为,根本没有负责的义务。” 华云翔听了心情才好一些,沉声一字一字道:“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这件事非弄个清楚不可!” 丘惠珠道:“咱们走吧?” 华云翔点头道:“好……” 丘惠珠一指怪驼道:“他怎么发落?” 华云翔看看怪驼膝盖的伤势,知他半月之内必将寸步难行,便道:“饶他一条狗命吧!” 丘惠珠微笑道:“纵虎归山,那可是后患无穷呀!” 华云翔凝视怪驼冷笑道:“驼子,我饶你一命,你打算怎么办?” 怪驼叹道:“你们不用担心老夫会赶回去向涂大侠报告,老夫回去,准死无疑。” 华云翔道:“你知道利害便好,死神见你受伤,必知你曾受我们拷问,也知你一定曾向我们吐露了一些实情,那时他必杀你。” 怪驼道:“所以老夫从今天开始只有逃亡一途了,但老夫已不能行走,你们做做好事,给老夫-些伤药如何?你们看这些伤口还在流血……” 华云翔道:“我没带伤药。” 丘惠珠道:“我有。” 她掏出一只木制瓶子,倒出一些药粉递给怪驼,说道:“这种药粉专治刀伤,十分有效,不过我警告你,下次我若发现你还在为杀人魔效力,当心你的脑袋!” 怪驼唯唯而应,忐忑的把药粉撒在伤口上。 丘惠珠向华云翔一招手,道:“走吧!” 两人于是出林而来。 走出数十步,丘惠珠低声道:“要不要偷偷转回去看他做何行动?” 华云翔道:“不必了,他的伤势一定十分严重,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恢复,现在他还能干什么呢?” 丘惠珠道:“就怕他忍痛回去报告。” 华云翔道:“他就算不回去报告,杀人魔迟早也会知道他出了事,好在他不知道咱们将去地狱庵,不怕他怎样。” 丘惠珠道:“今天咱们伤了他,不知杀人魔会不会拿你义母出气?” 华云翔道:“我想不会,和她作对的是我,不是我义母。” 丘惠珠道:“怪驼所说一切,你认为是否真实?” 华云翔道:“大概不假,他们四人严格说来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杀人魔把他们当作小卒子来差遣,而不让他们知道太多的秘密,可说是合理的。” 丘惠珠道:“但有一点我觉得奇怪,他说不知道杀人魔即是姐妹会主持人,我有些不信。” 华云翔道:“我倒认为他没有隐瞒这一点的必要,所以他可能真的不知杀人魔即是姐妹会主持人。”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何况,杀人魔是不是姐妹会主持人,目前咱们也还未得到证实呢。” 丘惠珠道:“我想不会有错,因为第一:雕刻石像者必是姐妹会主持人,第二:我和涂姑娘亲眼看见死神之一的令尊进入紫竹林地狱庵。” 华云翔道:“这也只能证明姐妹会主持人与杀人魔有关而已。” 丘惠珠道:“我想,咱们这次去地狱庵,必有很大的收获,不但可以了解杀人魔是谁,而且可以弄清楚死神身分的真伪,此外说不定你义母,大刀王松,以及冒充你的那个凶徒都在地狱庵中。” 华云翔道:“但愿如此。” 两人一边赶路一边交谈,走了十几里路,天已渐渐黑下来了。 丘惠珠道:“今晚咱们在那里过夜?” 华云翔道:“这一带没有城镇,咱们找寺庙或人家借宿吧。” 丘惠珠道:“今早我经过这地方时,好像见过一间古庙……” 复行半里光景,果然见到了一间建在山坡上的古庙,但庙中没有灯火,似是一间废弃的破庙。 丘惠珠道:“咱们上去看看如何?” 华云翔道:“如果那是一间破庙,你敢不敢在里面过夜?” 丘惠珠笑道:“有你作伴,我就不怕。” 华云翔道:“可能要坐着睡觉哩。” 丘惠珠微笑道:“哼,你当真把我看做‘千金’女侠么?” 华云翔哈哈一笑道:“好,你既然不怕破庙肮脏,那就去也!” 于是,两人折向山坡,来到古庙前,一看果是一间无人管理的破庙,当即走了进去。 庙中一切均已破烂不堪,但庙顶倒还完好,可供人避避风雨。 华云翔转到庙后,四下察看一遍,见没有什么不对,才回到庙殿上,动手打扫起来。 丘惠珠帮着清除地上污物,笑道:“有机会在野外过夜,倒也另有一番滋味。” 华云翔道:“饿狼来了,那就更有一番滋味了。” 丘惠珠吃了一惊道:“咳,这地方有狼群?”—— 第六十四章 出人意表 华云翔笑道:“没有,我不过说说罢了。” 丘惠珠含嗔白他一眼道:“你别吓唬我,我可不怕!” 华云翔看看已打扫干净,乃卸下包袱,席地坐下,说道:“你饿不饿?” 丘惠珠道:“饿了,你有东西吃?” 华云翔点点头,解开包袱,取出两个大烧饼,把一个递给她,笑道:“这还是前天在路上买的,一直没机会吃,你来一个吧。” 丘惠珠接过烧饼,立刻吃起来。 她敢情已饿得发慌,故吃得津津有味,一面吃一面称赞道:“啊哎!这东西真好吃,在那里买的呀?” 华云翔笑道:“到处都有,你喜欢吃的话,改天我多买几个让你吃个痛快。” 丘惠珠道:“我常看到许多没吃过的东西,很想买来尝一尝,可是就不敢。” 华云翔讶然道:“为何不敢?” 丘惠珠赧然一笑道:“女孩子在街上买东西吃,不怕人笑话么?” 华云翔哈哈笑道:“你不承认自己是‘千金侠女’,其实你真是‘千金女侠’啊!” 丘惠珠佯作着恼道:“你别讥笑我好不好?” 华云翔笑道:“抱歉,我不是取笑你,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丘惠珠笑而不语。 华云翔道:“不过,下午你吹箫制服怪驼,倒大出我意料之外,那是令尊传授的吧?” 丘惠珠脸上发红道:“是的,你一定认为我很邪门,是不?” 华云翔摇头道:“不,各种功夫本无正邪之分,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丘惠珠道:“它叫‘勾魂箫’,我爹传给我时,曾再三告诚不可乱用,今天我因见你斗不过怪驼,又觉上前助战不一定能擒下他,情急之下,就把它用上了。” 华云翔道:“那箫声能使人想入非非么?” 丘惠珠点头道:“是的,还有一种更为厉害,能使人迷失神智,随箫声起舞,箫声不止,他便舞个不停,直至力竭而死。” 华云翔吐吐舌头,笑道:“但我也听到那箫声,为什么我没想入非非呢?” 丘惠珠吃吃轻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着魔,所以才敢吹奏……” 华云翔追问道:“为什么我没有着魔?” 丘惠珠道:“因为你是个很规矩的人,还没干过不规矩之事,所以不会着魔。” 华云翔有些懂了,笑笑道:“这种‘勾魂箫’对女人没有用?” 丘惠珠道:“对不守妇道的女人有用。” 华云翔道:“那么,这次见到杀人魔时,你不妨吹它一吹,把这个杀人如麻的女人制服下来。” 丘惠珠道:“恐怕不行,我功力尚浅,对付怪驼这种人还可以,若要对付功力比我高强甚多之人,不但制服不了她,她若运功反击,我反而会受伤哩。” 华云翔道:“所谓运功反击,是怎么个反击法?” 丘惠珠道:“她可以运功发出各种声音譬如狮子吼之类与我对抗,而由于我的功力远逊于她,便会反被她所伤了。” 华云翔:“原来如此。” 丘惠珠道:“咱们谈谈别的,我问你,你……你和涂姐姐是不是很好?” 华云翔发窘道:“你所谓很好,指的是什么?” 丘惠珠笑道:“哼,你装傻!” 华云翔耸耸肩道:“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件事……” 丘惠珠挺挺眉,笑道:“那么我告诉你,她对你很有意哩!” 华云翔笑道:“不要乱讲。” 丘惠珠道:“真的,她常常谈到你,对你之去长安,一直十分关心,怕你遭遇意外。” 华云翔笑道:“这是一种正常的友情,我对你们也一样关心啊!” 丘惠珠笑道:“让我做个月下老人如何?” 华云翔摇头道:“不要。” 丘惠珠道:“为什么?” 华云翔道:“目前我没有这份闲情逸志,我只想赶快逮住杀人魔,把恩仇了结清楚。” 丘惠珠道:“你和她相好,对报仇之事并不冲突。” 华云翔打岔笑道:“丘姑娘,你年纪轻轻,怎么这样喜欢替人牵线?你该为自己着想才是呀!” 丘惠珠大臊,低头不敢再说了。 华云翔道:“明日此时,咱们大概可以赶到紫竹林地狱庵,你有没有和涂姑娘约好见面的地点?” 丘惠珠道:“有。” 华云翔道:“到了该地,你说咱们要如何采取行动?” 丘惠珠道:“我还没想到,你说呢?” 华云翔道:“我想” 他刚说到一个“想”字,忽似听到了什么,神色一变,低声急道:“听,好像有人来了!” 丘惠珠凝神侧耳一听,点点头,低声道:“不错,是一个人,想是赶路错过宿头,也打算到庙里来过夜。” 华云翔急急将包袱收拾起来,道:“咱们先躲藏起来看看,也许来者是杀人魔一帮人呢!” 丘惠珠一听此言,也觉大意不得,立即拾起包袱道:“到殿右的空房里去!” 殿右廊上有一间破烂的空房,房壁均已倒坍,但仍可藏身,两人跳出庙殿,窜入空房,蹲卧了下来。 由空房向外窥视,正可将庙殿中的一切一览无遗。 两人刚刚蹲下不久,便见一条黑影走进庙殿,由于有月光射入殿中,故立刻就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来人竟是七剑堡的三堡主管承义! 只见他走人庙殿,面上露出焦燥不安之色,运目在殿上搜望着,看见殿上经人打扫过,才露出一丝喜色,开声道:“明彦!你在这里么?” 因听不见“明彦”回答,他顿时双眉一皱,自言自语道:“糟了,看样子他是遭到意外了……” 说着,连连摇手,状极忧急。 华云翔思忖电转,觉得没有回避他的必要,于是起身走出,朗声一笑道:“三堡主在找谁?” 管承义一见大喜,好像找回了失掉的灵魂一般,喜极而呼道:“哈!你怎么在这里?苦我担心了好几天!” 华云翔感到奇怪,微微一怔道:“三堡主为在下担心什么?” 管承义笑道:“傻孩子,咱们突然失去连络,怎不叫我” 一语未毕,一眼瞥见一个灰发老媪(丘惠珠)随在华云翔后面走入殿中,不禁面色一变,举手一指丘惠珠问道:“这位是谁?” 丘惠珠抢着答道:“老身‘天山梅婆婆’也!” 管承义似未听过:“天山梅婆婆”这个称号,满面惊疑的向她抱拳一礼,随即回望华云翔问道:“孩子,你把事情办得怎样了?” 华云翔对他使用“傻孩子”和“孩子”这种“亲昵”的字眼来称呼自己,颇感不自在,当下抱拳答道:“很不幸,在不但未能保护住大刀王松,反而使四堡主丢了性命……” 管承义神色大变,呆呆的瞪望他良久,才以震惊的声调问道:“怎么说?” 华云翔道:“说来话长,三堡主且请坐下,容在下详细奉告吧。” 管承义不胜疑惑的看了丘惠珠一眼,慢慢弯下身子,在地上坐了下来。 丘惠珠笑问道:“三堡主刚才在呼唤‘明彦’,请问‘明彦’是谁呀?” 管承义忙道:“他是管某的侄儿,这次管某带他出来历练,前天他说要去某处找一位朋友,言明今夜到此相见,谁知到现在还没回来。” 丘惠珠笑哦一声道:“原来如此,老身还以为‘明彦’是这个华云翔的另一个名字!” 管承义道:“不是!不是!” 华云翔道:“丘姑娘,你不要跟这位三堡主开玩笑。” 管承义一听华云翔称她为“丘姑娘”,神色大愕,失声道:“什么?这位是……” 华云翔微微一笑道:“她是三堡主曾经见过的‘千金女侠’丘惠珠姑娘!” 管承义失笑道:“我的天,丘姑娘怎的做此打扮?” 华云翔道:“她和涂香香姑娘一道出去侦查姐妹会总会址的地点,认为易容为老妇人方便些,故打扮成这个样子,刚才开了三堡主的玩笑,望三堡主勿见怪。” 管承义哈哈一笑,道:“不会!不会!” 他面上挂出笑容,目中却仍充满疑惑之色,接着问道:“方才你说四堡主丢了性命?” 华云翔凝容一叹道:“是的,他死在西坪口,是被冒充在下的那个凶徒杀害的……” 当下,便将与史天华到达长安,如何进入飞虎镖局,以及后来随着大力王松保镖离开长安,凶徒在西坪口冒充自己进入史天华房中,将史天华刺杀等情,详细说了一遍。 管承义听完,面现严厉之色道:“有谁能证明我们四弟是被冒充老弟那个凶徒所杀害的呢?” 华云翔道:“三堡主如对在下的说明有怀疑,那么在下可以举出一个事实和一件证物,一个事实:当初是在下要求贵堡派人陪伴在下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在下岂敢杀害四堡主自找罪名?这是很明显的道理,此外在下还有这件东西……” 他取出当日在路上死神托人送给自己的信,递给他道:“三堡主请看这封信,这是四堡主遇害次日,死神托人送给在下的,此事有许多人在场目击。” 管承义接过信笺,一看上面写的是死神通知华云翔已捕获冒充他杀害成、石、史三人的凶徒,要他放弃追究父亲被杀之仇,便将交出凶徒为他洗去罪嫌等语,不禁浑身一震,骇然道:“这是真的么?” 华云翔道:“三堡主如若不信,将来可问问飞虎镖局的三位镖师,他们是见证人。” 管承义神色连变,沉声道:“你有没有接受死神提出的交换条件?” 华云翔道:“没有,在下不能放弃追究杀父之仇。” 管承义点点头,激动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但却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华云翔道:“当日王总镖头认为在下脱不了关系,便把在下幽囚起来,一面派遣一名趟子手赶去贵堡报讯,可是第二天镖车行经某处山下,发现那名趟子手已被杀害,王总镖头为部下安全,便不再派人报讯,打算等交下镖货之后,再亲自押送在下去贵堡,不料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管承义又沉思良久,才抬起一对精眸,问道:“老弟知不知那冒充者被囚禁于何处?” 华云翔道:“那凶徒可能被囚禁在姐妹会总会里面。” 管承义道:“姐妹会总会址在何处?” 华云翔道:“在上游北方八十里处的紫竹林地狱庵,距此只有一天路程。” 管承义道:“你们打算去地狱庵踩探?” 华云翔道:“是的。” 管承义道:“很好,管某跟你们一道去!” 华云翔道:“如此甚好,但三堡主的侄儿如未能在明晨回来此地,三堡主打算怎么办?” 管承义道:“不管他了,目前没有一件事比找到冒充你的那个凶徒更重要!” 华云翔问道:“三堡主自那日离开歇神滩后,还没回过贵堡么?” 管承义道:“回过了,因堡中无事,故又出来。” 丘惠珠接口问道:“现在贵堡有几位堡主留在堡内?” 管承义道:“只有我们五弟留在堡中。” 丘惠珠道:“其余的两位堡主呢?” 管承义道:“他们去某地处理一些事情,但将在七月一日之前赶到鬼门关来。” 丘惠珠道:“三堡主可要请他们小心一些,那凶徒可能有个幕后主使人,他要把你们七剑堡主一个一个杀死咧!” 管承义冷笑道:“不错,不过凶徒既已擒获,幕后主使人也快现形了!” 丘惠珠转头望望庙外,说道:“奇怪,你那位侄儿么怎么还不来?” 管承义皱眉道:“哼,只怕又花天酒地去了,真是不长进的东西!” 华云翔道:“他一向也在贵堡练武?” 管承义摇头道:“不,他不是七剑堡的人……” 华云翔道:“令侄那位朋友的家距此有多远?” 管承义道:“不太远,大约只有二十多里路。” 华云翔道:“是那地方?” 管承义道:“鹤游坪。” 华云翔道:“在下帮三堡主去找一找如何?” 管承义道:“不,还是管某亲自去找一找。” 他站了起来,又道:“两位可是准备在此庙过夜?” 华云翔跟着站起道:“是的。” 管承义道:“那么,管某当在天亮之前赶回此处,万一不能赶回,两位便请先行,管某当随后去你说那地方叫紫竹林地狱庵?” 华云翔道:“是的。” 管承义道:“好,咱们明早再见。” 说毕,抱拳一拱,举步走了出去。 华云翔送他到庙外,看着他远去不儿,才转回庙殿,一见丘惠珠在微笑,不由一怔道: “你笑什么?” 丘惠珠道:“你以为我在笑什么呢?” 华云翔道:“别打哑谜了。” 丘惠珠道:“这位管堡主前日在歇神滩,对你最不友善,一直认定你是杀害他们成,石两位堡主的凶手,而今天在此相遇,他竞称你为‘傻孩子’,你不觉得这种称呼太亲热么?” 华云翔笑笑道:“以他的年纪,称我为‘傻孩子’也不算倚老卖老。” 丘惠珠道:“但这种称呼对你却不相宜,因为他一直对你十分敌视。” 华云翔道:“也许他已想通了,知道我不是杀害他们成、石两位堡主的凶手。” 丘惠珠道:“是么?” 华云翔道:“不然,还有别的解释不成?” 丘惠珠笑道:“还有,他刚才一见你时,竟然‘哈!你怎么在这里?害我担心了好几天!’这话你不觉得也有古怪么?” 华云翔道:“他知道我和史堡主去了长安。突然在此见到我,自然会感到奇怪……” 丘惠珠打岔道:“不对,他说这句话时,并无一点奇怪的表情。” 华云翔道:“那么就说他很高兴吧,这也没甚么不对呀!” 丘惠珠道:“后面的一句又作何解释?” 华云翔道:“他知道我和史堡主去了长安,当然很‘担心’我们的成败!”—— 第六十五章 儿女私情 丘惠珠道:“咦,你这个人心肠真直!” 华云翔在她身边坐下,低声笑道:“丘姑娘,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不管你现在想到了甚么,都不要说出来,放在心里就是了,成么?” 丘惠珠嫣然一笑,轻声道:“原来你是大智若愚,我还以为你很笨呢!” 华云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丘惠珠也跟着闭目不语,但闭目静坐了一会,又忍不住睁开眼睛向庙门口望了望,好像认为有人躲在庙外偷看似的…… □□□□□□一夜,就这样度过了。 天刚破晓,她就起身在殿上走来走去,又频频向外张望,说道:“他说天亮之前回来,现在天已亮了!” 华云翔道:“再等-会吧。” 丘惠珠道:“你可以做一件事。” 华云翔道:“做什么?” 丘惠珠道:“把尊容改变一下,此地距地狱庵不远,你难道希望一上路就被敌人发现?” 华云翔笑了笑道:“你有没有带着易容用物。” 丘惠珠道:“有的。” 走去打开包袱,取出一只盒子,递给他道:“都在那里面,你用吧。” 华云翔接过盒子打开,把一面小铜镜竖起,就动手化装起来。 一会之后,他已变成另一副面貌的青年人,他把盒子还给她,再拔下判官笔放入她的包袱,道:“你猜他会来么?” 华云翔道:“我想会。” 丘惠珠诧异道:“嗯?” 华云翔将包袱背起,含笑道:“我现在只想赶快上路,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丘惠珠听了也连忙背起包袱,像个老太婆唠唠叨叨道:“咱们应该在昨夜就动身才对,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华云翔道:“别担心,地狱庵不啻龙潭虎穴,谁想进去都不简单。” 两人一齐步出破庙,走下山坡,继续朝东行进。 走了两个时辰,已到有鬼都之称的酆都,两人在当地填饱了肚子,即转北而行。 复行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处河滩地带,华云翔道:“此地名叫高滩河,再过去是拨山寺,快到了吧?” 丘惠珠点点头,领路走过河滩,四顾无人,才向华云翔一招手,弯身钻入一片高大而茂盛的芦苇之中。 华云翔跟着钻入,低声问道:“涂姑娘就藏身于此么?” 丘惠珠这:“是的。” 她弯身行入数十步,便站住身子,口中发出“汪!汪!汪!”三声狗吠。 “汪!汪!” 芦苇深处,亦传来两声狗吠,只是其声娇悦,听来就知是出自一个姑娘之口。 丘惠珠笑道:“你听,她在里面呢!” 说毕,疾速钻了进去。 华云翔随后跟入,又走入十多丈深,只见芦苇之中坐着一个老太婆;这老婆子当然是涂香香扮成的,她见丘惠珠到达,十分高兴,但见到华云翔时,却是一呆,问道:“这小子是谁?” 丘惠珠含笑道:“猜猜看。” 涂香香有些不乐,埋怨道:“你不该把外人带到此处你没回到歇神滩?” 丘惠珠道:“有的。” 涂香香道:“华云翔还没回来么?” 丘惠珠道:“回来了。” 涂香香道:“他怎不跟你一起来?” 丘惠珠道:“他有事不能来,所以叫他这个弟弟跟我来。” 涂香香又是一呆,瞪望华云翔道:“这人是华云翔的弟弟?” 丘惠珠笑道:“不错,他叫华云鹤!” 涂香香惊诧道:“我没听华云翔说过他有弟弟呀!” 丘惠珠掩口吃吃发笑道:“他本来没有弟弟,但为了需要,只好临时制造一个弟弟出来。” 涂香香顿知受愚弄,不由得又羞又恼,追着要打她,笑骂道:“好丫头,居然敢跟老娘开玩笑,老娘不打死你才怪!” 丘惠珠一面笑,一面躲避。 华云翔笑道:“好了,好了,别闹了,敝人近在咫尺,你们难道不怕?”涂香香闻言停止追逐,佯怒道:“哼,我在这里等得心急如焚,你们却来戏弄我,这像话么!” 华云翔含笑坐下,道:“没有人存心戏弄你,难道你认为我不该改变面貌?” 涂香香笑了笑道:“你回歇神滩多久了?” 华云翔道:“前天晚上回来的。” 涂香香道:“长安之行,结果如何?” 华云翔道:“可说是锻羽而归……” 当下,把一切经过说了出来。 涂香香听得惊奇不置,道:“想不到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情,杀人魔这一手可真绝啊!” 华云翔道:“此处距地狱庵不远吧?” 涂香香道:“不远,走半里路就到了。” 华云翔道:“丘姑娘离开你后,你就一直躲藏在这地方?” 涂香香道:“不,昨夜我又摸去地狱庵外面窥探了一下。” 华云翔道:“有甚么发现?” 涂香香道:“只发现有一辆马车开到地狱庵,当时因无月光,我看不清车中是什么东西。” 华云翔道:“是不是人?” 涂香香摇头道:“不知道。” 华云翔目露精光道:“可能是我义母!” 涂香香道:“那更好,省得你多跑一趟太白山。” 华云翔道:“见过那位主持人没有?” 涂香香道:“没有,事实上庵中有不少中年以上的妇人,我虽见到几个,也不知那一个是主持人。” 华云翔道:“有没有再见到冒充家父的那个死神?” 涂香香道:“没有。” 华云翔道:“据你看,他还在地狱庵里么?” 涂香香道:“很难说,我和丘姑娘前夜在庵外窥探了一下,昨夜我又去窥探一次,而白天我都不敢去,怕打草惊蛇,所以那个冒充令尊的死神是否尚在庵中,我实在不敢断定。” 华云翔道:“依目前的情形看,这地狱庵即使不是姐妹会总会之地,也必是杀人魔临时的住处,只是杀人魔到底是不是姐妹会主持人,却还是一个谜。” 丘惠珠道:“即使杀人魔和姐妹会主是两个人,她们之间也必有很深厚的关系。” 华云翔点头道:“这是当然,但咱们应该把谁是杀人魔弄清楚,以便采取对策。” 涂香香道:“这简单,咱们打进去,谁是杀人魔就可知道了。” 华云翔道:“不行,不能硬闯,咱们三人绝非他们之敌,再说我义母若在庵中,杀人魔只须把刀架在我义母脖子上,我就不能动弹了,所以须得想出一个不必使用武力,而又能一举击溃她们的计策才行。” 丘惠珠道:“咱们现在都已改变了容貌,何妨于今夜摸入庵中一探虚实?” 华云翔道:“但不知庵中防备情形如何?” 丘惠珠道:“防备严密,那是可想而知的,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华云翔道:“快刀叶天河说他们三人将随后赶到,咱们是否要等他们来了再一齐行动?” 丘惠珠道:“人一多,反而不易出奇制胜,我倒觉得咱们可以先采取行动,能早一日把你义母和大刀王松救出来,岂不更好?” 涂香香道:“还有你说的那个冒充你的凶徒,你也应该把他劫出来交给七剑堡去审问。” 华云翔点点头,沉思不语。 丘惠珠瞅望他微笑道:“说到那个凶徒,你的确应该立刻行动,不能被人抢在前面!” 华云翔道:“这样好了,今夜咱们一道去地狱庵,你们躲在庵外,由我入庵踩探,先把庵中的情形摸清楚,再见机而为,如何?” 涂香香道:“咱们三人一起进去不好么?” 华云翔道:“不好,人多了容易被发现,由我一人进去,万一我失手被擒,你们还可以设法救我。” 涂香香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我实在很想进入一探,可否由我进去,你们两人在外接援?” 华云翔道:“不,由我进去!” 涂香香道:“哼,你以为你身手比我高强?” 华云翔道:“不是,你是姑娘,不该去冒杀身之险,再说我义母可能在庵中,该由我去救才对。” 涂香香嘟嘟嘴,状甚不乐,但没坚持要去。 华云翔仰头望望天色,道:“现在距天黑还有四个时辰之久,咱们大可好好歇息,多养养精神。” 涂香香道:“你们昨夜在破庙过夜,没睡觉么?” 华云翔道:“没有,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一个人,因此睡不着……” 涂香香瞟了丘惠珠一眼,不自然的笑道:“想谁呀?” 华云翔道:“想七剑堡的三堡主管承义。” 涂香香一哦道:“想他干么?” 华云翔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想想而已!” 涂香香道:“你们为何不多等他一会,跟他一起来?” 华云翔道:“我认为他不会再回到破庙和我们相见,因此没等他了。” 涂香香道:“你怎和他不会回破庙和你们相见?” 华云翔道:“因为我相信他的侄儿明彦已经出了事咳,我要睡一觉,你们两个去谈吧!” 说罢,走去一边,踩倒一丛芦苇铺在地上,倒身躺了下去。 □□□□□□夕阳西沉,天黑下来了。 涂香香走去推推华云翔,道:“喂,你该起床了!” 华云翔翻身坐起,揉揉眼睛,望望天空,打了个哈欠道:“还早呢,咱们过了二更再去不迟。” 涂香香道:“你已睡了半天,还不够么?” 华云翔一笑,转目四顾,不见丘惠珠在场,问道:“丘姑娘那里去了?” 涂香香道:“她口渴,找水喝去了。” 华云翔道:“这附近有水?” 涂香香道:“有,数十丈之外有一条小溪,水很清洁,可以喝。” 华云翔起身道:“那么,我也去喝些。” 涂香香道:“别忙,我有句话想问你。” 华云翔一注目问道:“何事?” 涂香香难为情的笑笑,轻声道:“你……喜不喜欢丘姑娘?” 华云翔感到面上发热,笑道:“唉,你怎么无缘无故问起这个来了?” 涂香香低头笑道:“我想知道嘛!” 华云翔调侃道:“知道这个干么?” 涂香香道:“她好像对你很中意,如果你也喜欢她,我……可以从中为你们撮合,怎么样?” 华云翔想起昨夜在破庙中,丘惠珠也向自己提出同样的问题,心中暗暗发笑,当下答道: “不,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这种事。” 涂香香道:“现在我提出来,你也想到了,怎么样呢?” 华云翔摇头道:“我现在没心情考虑这种事。” 涂香香道:“你不喜欢她?” 华云翔道:“除去儿女私情,我对你们两人的观感完全一样。”—— 第六十六章 独闯禁地 涂香香道:“甚么观感?” 华云翔道:“你们都很好。” 涂香香含笑望他,道:“我对那个冒充我爹的死神说的那句话,觉得十分可笑,你说是不?” 华云翔耸耸肩道:“别去想它了。” 涂香香似甚失望,怏快然道:“你……可以去喝水了!” 华云翔问道:“那条小溪在何处?” 涂香香一指北边道:“由此一直走去,便可见到” 一语方毕,只见丘惠珠已走回来。 她手上提着一只用兽皮制成的水袋,里面装满了水。 涂香香一见笑道:“丘姑娘已替你拿水来,你不必去了。” 丘惠珠望着华云翔问道:“你要喝水?” 华云翔点头道:“正是,今天在酆都吃得太卤,渴死了。” 丘惠珠便把水袋递给他,笑道:“你喝吧。” 华云翔接过水袋,喝了几口,转递给涂香香道:“你喝不喝?” 涂香香摇头道:“不。” 丘惠珠道:“刚才我在溪边喝水时,看见有一辆马车由远处经过,驶向地狱庵。” 华云翔神色一振道:“哦,是甚么样的马车?” 丘惠珠道:“是有篷马车,走得很快,车中载的大概不是很重的东西。” 华云翔道:“那必是人。” 丘惠珠点头道:“可能是。” 涂香香道:“咱们何不追上去瞧瞧?” 华云翔问道:“由此到地狱庵,容易掩蔽身形吧?” 涂香香道:“是的,这一带尽是芦苇,进入地狱庵那座山腰则尽是细竹,很容易掩蔽身形。” 华云翔想了一下,道:“好,咱们追上去看看!” 于是,三人背起包袱,由涂香香领路,一路穿芦苇而行,走过一座山坡,只见对面一座高大广阔的山坡上,翠绿绿一大片竹林,最高处隐隐透出一角庙宇。 涂香香道:“那便是地狱庵,看见没有?” 华云翔点头道:“看见了,通上地狱庵的山路在那一方向?” 涂香香道:“在山坡的东面,这里看不到。” 华云翔道:“咱们必须赶到山坡东面才能看到那辆马车吧?” 涂香香道:“正是,咱们快去,迟了就看不到了。” 她加快脚步,直奔下去。 转眼奔到山坡下,三人乃沿着竹林边向东面弯身疾行,绕了半个山坡,才到东面山坡下,果见有一条山路蜿蜒伸向山坡上,但已看不到那辆马车,看情形已驶过去了。 涂香香低声道:“追赶不上了。” 丘惠珠道:“既已来到此处,就索性上去看个明白吧。” 华云翔问道:“林中有无站哨之人?” 涂香香道:“我没碰到过,大概没有。” 华云翔道:“小心一些,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让敌人发现,一旦被敌人发现,就没有潜入地狱庵的机会了。” 涂香香点点头。当下仍领头往山坡上登去,每走上一段山坡,就停下来察看一番,确定附近没有站哨之人,才又继续前进。 这时,天已全黑,他们走在茂密的竹林中,由于竹叶在晚风中“哗哗”作响,掩盖了他们行进时所带出的声音,因此他们只把注意力放在搜索敌人上面,并不担心会被敌人听到声音。 翻过几座小山坡,已到竹林尽头,举目望去,地狱庵赫然可见! 三人不敢走近,就在竹林中蹲伏下来。 地狱庵规模不大,只有前后二殿和两边数十间房舍,但四周却围着高墙,看上去十分神秘? 此刻,庵门外除了挂着两盏灯笼之外,没见一个人迹,也没看见开上来的那一辆马车。 有的,只是从佛殿中传出的梵唱,显然庵中正在做晚课。 涂香香低声道:“奇怪,怎么没见那辆马车?” 丘惠珠道:“必是开入庵里去了。” 涂香香转对华云翔道:“乘她们在做晚课的时候,咱们潜进去如何?” 华云翔道:“不行,晚课很快就会结束,庵中若无藏身之处,岂不被发现了?还是等她们就寝之后再潜入为妙。” 他举目四下望望,接着道:“我有些怀疑,这地狱庵只怕不是她们姐妹会的总会址。” 涂香香道:“不是么?” 华云翔点头道:“这地狱庵环境虽然不错,但规模太小,没有总会的气派。” 涂香香道:“但大空庵被我们纵火烧毁之后,她们却派人到此报告,所以就算这地狱庵不是姐妹会总会址,主持人也必在此庵停身。” 华云翔道:“是的,由此更可证明主持人八成就是杀人魔。” 正说着,地狱庵中梵唱已止。 又不久,只见由庵内驶出一辆马车来! 马车驶出庵门,就在门口停住。 驾车的,是个中年壮汉,他停住车子后,随由车座上跳下,走到车厢后面,打开了车厢门。 看情形,有人要乘车离去。 华云翔靠近丘惠珠身边,附耳轻问道:“你刚才见到的就是这一辆?” 丘惠珠摇摇头。 华云翔又这:“一般寺院,使用马车的时候不多,这地狱庵却有不少马车来往,看来你们是找对了。” 丘惠珠轻声道:“看,有人出来了!” 不错,就在这时,由庵内走出两个黑衣人来! 这两个黑衣人跨出庵门之际,挂在两边的灯笼已将他们的面貌照得清清楚楚! 一个是大儒侠华玄圃。 一个是玉萧书生丘清泉。 丘惠珠一见之下,大为激动,不觉站了起来。 华云翔急忙拉她蹲下,向她附耳说道:“冷静一些,他绝不是令尊!” 丘惠珠却激动得目涌泪光,道:“可是,他和我爹一模一样啊!” 华云翔用力按住她,凝容道:“不要激动,咱们现在不是在找寻父亲,而是要救人!” 丘惠珠点点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但见“大儒侠华玄圃”和“玉萧书生丘清泉”并肩走出地狱庵之后,并未交谈,两人随即登车坐下,关上了车门。 驾车的中年壮汉亦不发一语,登上车座,一扬马鞭,喝斥一声,便开动马车顺着庵前山路向山坡下驶去。 转瞬间,已消失于竹林中! 涂香香吃惊道:“他们不知欲去何处?” 华云翔道:“大概是去鬼门关!” 丘惠珠眼泪顺腮而下,道:“我愈看愈觉他是我爹不错……” 华云翔叹道:“是或不是,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现在何必伤心?” 丘惠珠道:“你看另外那一位不是令尊么?” 华云翔以沉重的心情道:“我只能说他很像而已!” 丘惠珠含悲道:“我实在想不通,如果他是我爹的话,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华云翔道:“我也不信家父会变成一个要人命的死神,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是假的!” 丘惠珠道:“但杀人魔为什么要制造出四个假的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华玄圃呢?” 华云翔道:“制造扑朔迷离的局面罢了!” 丘惠珠道:“我不懂……” 涂香香道:“他们是真是假,也许今夜便可弄明白。” 华云翔道:“不错,他们这一离开地狱庵,对咱们很有利,咱们现在要对付的只有一个杀人魔了。要是咱们能合力将她擒下来,一切真相便可大白了。” 丘惠珠道:“咱们三人能擒下她么?” 华云翔道:“试试看,也许她的身手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可怕。” 涂香香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三人一起进去?” 华云翔摇头道:“不,还是我一人先进入采探虚实,可能的话,先将我义母和大刀王松救出,这样才能放手与她一搏。” 涂香香道:“万一你失手反被擒住了呢?” 华云翔道:“那么,你们立刻逃下山坡,等谢辉三人到了,再与他们商量对策。他们身手不见得怎样,但他们都是老江湖,对敌经验丰富。” 他想了想,又道:“我进入庵中如超过半个时辰仍未回来,即表示失手被擒,那时你们须得赶快离开,回到原来之处,好么?” 涂香香点头道:“好吧。” 华云翔道:“由庵后进去是否安全些?” 涂香香道:“我看由左边围墙进去较为安全,围墙里面是一排房舍,你先伏在屋上察看一下,再见机行事。” 华云翔道:“好,咱们绕过去看看。” 于是,三人蹑足绕到庵左竹林中,在靠近林边的地方蹲下来。 丘惠珠低声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华云翔表示同感的点点头。 涂香香问道:“有何不对?” 丘惠珠道:“她们防守太松了,竟无一个人在庵外站哨守望,这不是正常现象。” 涂香香道:“大概她们自以为没有人会发现此处之故吧?” 丘惠珠道:“不,不管此处是不是姐妹会的总会址,但主持人或杀人魔既以此处为藏身之所,一定会有警戒措施才对。” 涂香香道:“难道她们已在庵中布下天罗地网,不怕外人侵入?” 丘惠珠这:“可能!” 涂香香转对华云翔道:“若然如此,等下你进去时,可要格外小心。” 华云翔道:“我知道。” 涂香香仰头望望夜空,道:“现在还未到初更,你打算何时进去?” 华云翔道:“三更过后。” 涂香香道:“这还要三个时辰呢!” 华云翔道:“不要紧。” 涂香香侧耳听了听,道:“现在她们好像在吃晚斋,你听有人在说说笑笑哩。” 华云翔道:“咱们也来吃干粮吧。” 他取出日间在酆都买的九个肉包子,三人就在林中吃了起来。 眉月在云中穿行,渐渐的爬到了头顶高空,然后慢慢斜向西边…… 三更到了! 地狱庵中已听不到一点声响,静得像沉在大海之中。 华云翔低声道:“我要进去了,记住我的话,如我失手被擒,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立刻逃离此地,等谢辉三人到了再与他们商量对策。” 涂、丘二女点点头。 华云翔于是轻步行至竹林边,探头向外望望,不见有人巡视,当即飞身纵出,捷如狸猫般窜到围墙下,蹲身谛听片刻,才站起身子,向上轻轻一纵,双手板上墙头,伸头上去窥视。 一眼望入,庵中寂静异常,所有的老婆子似乎都已沉在梦乡中了。 只有前后二殿灯光如昼,两边二十几间房舍,也只有两三间还点着灯火。 华云翔窥视了几眼,无法断定庵中是否已布下埋伏,但想既然来了,势必进入一探才行,当下抬脚挂上墙头,轻轻一翻身,飘落墙内。双足落地,立刻蹲伏下去。 他运目打量着眼前的一排房舍。 房舍距离围墙不过寻丈,而且每间房子都有窗口,这对他的行动倒十分方便,他可以不必深入庵中,即可探出敌人的情形。 他见左边第三间房中透出灯光,忖度房中人必然尚未就寝,于是弯身悄悄走了过去。 走到窗下,凝神侧耳一听,听不出甚么,探头由门缝望入,只见房中的一张桌前坐着一个老婆子,正在专心默读一部经典。 那部经典甚厚,而她只读了一半,看样子她是要读完那部经典才就寝。 华云翔心知再看下去无益,当下弯身沿着房檐,蹑足行去,走到另一间有灯光的房后,再蹲在窗下窥听,仍听不出甚么,但正想探头上去窥视之际,忽听房中有个老婆子的声音开口道:“明觉,明觉!” “嗯……” 是另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似由梦中醒来。 先开口的老婆子道:“你该起来了。” 后者道:“唔,甚么时候了?” 前者道:“三更天啦!” 后者打了个哈欠道:“咳,我正好睡呢!” 前者道:“去察看一下再回来睡觉吧。” 后者懒洋洋地道:“其实,把她关在那里面十分安全,何必察看呢?” 前者不悦道:“哼,这是我们主持人吩咐的,你敢不听?” 后者道:“好好,我去,我去!” 说毕,便听一阵床响,然后是蟋蟋索索的穿衣声,最后是开门声。 华云翔听到后者说“把她关在那里面十分安全”一语,就知后者现在要去察看的,必不出义母、大刀王松或冒充自己的那个凶徒三人,心中为之一喜,暗忖道:“好极了,我现在只要跟住这个老婆子,说不定就可救出义母和大刀王松!” 想到这里,立即弯身向房舍尽头疾行过去。 走到最后一间房舍,转入一条走廊,靠上屋角,探头向房舍前门望去,正见一个老婆子一面揉眼睛,一面向后殿行去。 看她走路的样子,竟是一个不谙武功的老婆子! 华云翔容她走出数十步,才由屋角转身,蹑手蹑足跟了上去。 走过一片天井,便是后殿。只见那老婆子掉头四下望望,才举步走入后殿,不见了。 华云翔轻轻一纵,攀上一支殿柱,运目由殿窗望入,正见老婆子跪在殿上一尊高大全身的如来佛像前膜拜,而三跪九磕头方毕,忽见那尊如来金像动了起来,在无声无息中往后移去,刹那间,便见佛像座下现出一个地道的入口! 老婆子等到入口完全露出,才走了下去,而她的身形刚刚消失于地下时,那尊如来佛像便又自动回到原处,将入口封死了。 华云翔看到这里,再不犹豫,一飘落地,一窜进入后殿。 殿上灯光明亮,但没有一个人。 华云翔思忖电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应该冒险一试,于是走近供案前,在那块垫膝的布团上屈膝跪下,加法泡制的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说也奇怪,行礼膜拜一毕,殿上那尊如来佛像果然往后移开了! 华云翔立刻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迅速走入地道入口。 入口下面,是一道石级,下面地道深处,透出一片暗黄的灯光。 华云翔才走下最后一块石级,上面的如来佛像又慢慢移回原处! 他向上望望,看不出开关在何处,心下颇感不妙,但这时已是有进无退,故他并不多迟疑,当即举步向地道内走去。 走入十几步,地道转弯向右。 就在他将要折身走入之际,忽听里面有人开口发问道:“明空姐,是你么?” 听声音,正是刚刚进入那个老婆子! 敢情她已发觉有人随后进入地道,以为来的是自己人,故开声发问。 华云翔连忙停住,贴身于地道壁边,屏息不敢轻动。 只听那老婆子道:“咦,是怎么回事?” 接着,有脚步声由里面响过来。 显然,她知道有人随后进入地道,但因听不到回答,心中感到奇怪,故欲转出察看。 华云翔屏息以待。 稍顷,老婆子转出来了。 华云翔猝然欺上,挥掌击出。 老婆子冷不防之下,连惊叫都来不及!后脑便挨了一掌,登时软身倒了下去。 她手上的一把钥匙,随着倒下的身子,“叮!”的一声,掉落地上。 华云翔拣起钥匙,探头一看,只见转弯的地道上挂着一盏灯笼,而灯笼下有一铁扇门,用一把铜锁锁着。 可喜的是:地道上也没有一个人! 华云翔蹲下身子,并指在老婆子的睡穴上点了一下,随即起身走入转弯的地道,来到铁门之前。 铁门上没有窗口,因此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但他知道这是一间牢房,里面必关禁着人,故没有多加考虑,便把钥匙插入铜锁中。 向左一转,“拍!”的一声,锁开了!—— 第六十七章 大出意外 他轻轻推开铁门,但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当下开口轻声发问道:“义母,您在这里么?” “是谁呀?”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里面答着。 华云翔一听大喜,闪身疾入,道:“义母,我是云翔,我来救您了!” “哦……” 寇氏的声音,由对面数步外传过来。 华云翔摸索走上,一面问道:“义母,您没事吧?” 刚说到最后的“吧”字,双手忽然碰到几根冰凉坚硬的东西! 是一堵铁栅! 华云翔不料房中还隔着一堵铁栅,这才知道寇氏被关在里面,要救她还得打开铁栅才行,他伸手把铁栅摸了一番,摸不着出入之处,便道:“义母,这堵铁栅能不能打开?” 寇氏答道:“我不知道……” 华云翔道:“外面有一盏灯笼,我去拿进来照照看。” 说着,转身走回铁门前,开门欲出。 那知一拉之下,发觉铁门竟已关死,拉不开了! 他大吃一惊,用力拉了几下,还是拉不开,这才知道已中了计,登时急出一身冷汗,跳回铁栅前惶声道:“义母,大事不好,对方已发觉我进来,把铁门锁上了!” “哦,哈哈哈哈!” 寇氏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华云翔又吃了一大惊,倏地退开,瞪目失声道:“啊,你是谁?” 寇氏笑道:“杀人魔!” 华云翔震惊欲绝,颤声道:“你……你不是我义母寇氏?” 杀人魔吃吃笑道:“你以为我是不是呢?” 华云翔又惊又怒,大喝道:“把灯点起来,让我华云翔拜识拜识!” 杀人魔笑道:“不,咱们就这样来谈谈吧。” 华云翔听她声音很像义母寇氏,心中很是惊奇,忍不住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杀人魔道:“刚刚我不是回答你了么?我是你一直想见面的杀人魔呀!” 华云翔走上一步,运目搜望,但还是看不见什么,当下沉声道:“可是我看不见你!” 杀人魔道:“听到是声音不一样?” 华云翔冷笑一声道:“哼,我已落入你手里,你何必怕和我相见?” 杀人魔笑道:“我还要继续杀人,若让你见到我的面貌,以后行动诸多不便。” 华云翔道:“你为何要杀人?” 杀人魔道:“替天行道,替被欺负的弱者报仇雪恨。” 华云翔骂道:“放屁!” 杀人魔笑道:“既然你认为我在放屁,那就不必再谈下去了。” 说到这里,人似已站起,要走了。 华云翔倒怕她一走了之,连忙靠上铁栅喊道:“喂!你别走!” “怎么呢?” 杀人魔的声音在距离较远的地方响起。 华云翔道:“你回来,我有话问你!” 杀人魔回到原处,笑道:“你不怕我的屁太臭?” 华云翔道:“我问你,你把我养母怎样处置了?” 杀人魔道:“她很好。” 华云翔道:“我如今已落入你手里,你可以把她放回去了。” 杀人魔道:“是么?” 华云翔道:“她与你无仇无恨,你不该折磨她!” 杀人魔道:“唔,不错……” 华云翔道:“你放不放?” 杀人魔道:“我会考虑考虑。” 华云翔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害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及家父四人?并雕刻石像置于鬼门关上凌辱他们?” 杀人魔道:“我三番两次派人警告你不要追究,你还是要追究么?” 华云翔道:“不错,我要追究到底!” 杀人魔道:“这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华云翔道:“我非追究明白不可!” 杀人魔冷笑道:“你还能追究么?” 华云翔沉声道:“除非你杀了我!” 杀人魔道:“我何必杀你,只要把你囚禁于此也就够了。” 华云翔忽然想起身上带着一个火折子,当下悄悄将火折子摸出来。 杀人魔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的话,我可要出去了。” 华云翔道:“我要看看你是谁!” 杀人魔笑道:“如果你有一对夜枭般的眼睛,你就尽情的看好了!” 华云翔道:“我看得见!” “擦!”的一响,火光已亮! 虽是短暂的火光,但已把杀人魔的面孔照得很清楚! 她年约四旬,长发披肩,浑身白服,伫立在铁栅内寻丈之处。 至于她的面貌,不用再形容,因为她就是寇氏! 华云翔一见之下,心头像被巨杵重重的撞击了一下,骇然大叫道:“啊,你是我义母!” 杀人魔笑了,缓慢道:“不错,我是你的义母寇氏,你感到很意外吧?” 华云翔感到精神在崩溃,全身在瘫痪,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后,长叹一声道:“唉,你把我耍得够了!” 杀人魔道:“我没有愚弄你,要认我做义母,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 华云翔激动地道:“我太傻了,我早该想到是你才对……” 杀人魔道:“你虽有些傻,但我倒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你数次去我住处,我对你的招待可是出于真诚的哩。” 华云翔叹道:“你以前对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 杀人魔道;“是的,我没有一个捕鱼的丈夫,也没有一个出外谋生的儿子,不过我的确是姓寇,以前的确曾经流浪江湖卖唱为生。” 华云翔道:“你也是姐妹会的主持人?” 杀人魔道:“正是。” 华云翔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杀人魔道:“刚才已说过了。” 华云翔道:“你和家父有着什么仇恨?” 杀人魔道:“我不准备告诉你。” 华云翔道:“这表示你没有正当的理由!” 杀人魔这;“你要这样想也可以。” 华云翔道:“你们姐妹会的人都是佛门信女,信佛者应以慈悲为怀,应六根清净,而你却倒行逆施,你不觉得惭愧么?” 杀人魔道:“我杀人,是在清除世上的罪恶和污秽,没有什么要惭愧的。” 华云翔厉声道:“但家父一生正直无私,他有何罪恶可言?” 杀人魔道:“我不愿破坏你对令尊的尊敬,所以不说也罢!” 华云翔喝道:“你用不着为我着想,只管把家父所犯的罪恶说出来!” 杀人魔道:“不。” 华云翔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么?你已不是人,你是无耻的贱妇!凶残的魔鬼!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杀人魔笑道:“我不怕报应。” 她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脆笑,接着道:“我要走了,你还有话要说么?” 华云翔努力压抑胸中的怒火,沉声一字一字道:“你至少该告诉我两件事情……” 杀人魔道:“什么?” 华云翔道;“第一:那四个死神是谁?” 杀人魔笑道:“这是我的秘密,怎么可以告诉你呢?” 华云翔怒道:“你杀害了家父等人,却又派人冒充他们出来为恶,这不太心黑手辣么?” 杀人魔道:“我不以为如此你第二件想知道的是什么?” 华云翔忿然道:“关于那冒充我杀害成凤仪的青年,他是谁?” 杀人魔道:“你答应我放弃追究令尊被杀害的事情,我便告诉你。” 华云翔道:“办不到!” 杀人魔道:“那么,你也别想知道他是谁了。” 华云翔冷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三堡主管承义的侄儿管彦明对不对?” 杀人魔笑道:“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华云翔道:“我要知道他们和你的关系!” 杀人魔道:“他们和我毫无关系,不过从昨天开始已经有些关系了。” 华云翔道:“此言怎讲?” 杀人魔道:“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好了,我没有工夫跟你多谈,大刀王松的石像尚未完成,我得回家去了。” 华云翔道:“你一定要他的命么?” 杀人魔没有回答。 华云翔划亮火折子一看,但见铁栅内已空空如也,杀人魔竟不知从何处出去了,他感到浑身无力,长叹一声,退到壁边坐了下去。 □□□□□□涂香香和丘惠珠心情紧张的躲在竹林中等待着,两人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地狱庵的围墙,迫切的期待着华云翔能够脱险出来。 只不过等了半个时辰,她们就已感觉像等了一天一般,涂香香焦急地道:“奇怪,怎么没一点声音?” 丘惠珠道:“这是好现象,表示他未被敌人发现。” 涂香香道:“但已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呢?” 丘惠珠道:“也许他还没找到关禁寇氏及大刀王松之处。” 涂香香颦眉道:“我看不是,这地狱庵并不大,顶多一时刻便可走遍全庵,那有去了这么久还找不到之理?” 丘惠珠道:“再等一等看吧。” 涂香香望望天上的眉月,道:“咱们是不是已等了一个时辰了?” 丘惠珠道:“我不知道,大概快有了。” 涂香香道:“咱们进去看看如何?” 丘惠珠道:“但是他一再叮嘱我们不可进去……” 涂香香这:“不要听他的,他怕咱们遇险,其实这件事不冒险怎么成?再说咱们两人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真要碰上强敌,打不赢还可以跑呀!” 丘惠珠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不过……” 涂香香道:“不过什么?” 丘惠珠道:“我觉得应该听他的话。” 涂香香不由微笑道:“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应该听他的话?” 丘惠珠赧然道:“你别误会,我是说他的安排不无道理,他若已失手被擒,而咱们又冒冒失失的进去,要是一齐落入杀人魔手里,谁来救他?” 涂香香道:“你不要想得那么可怕,杀人魔又不是三头六臂之人,怕他怎的?走!咱们进去!” 说着,把丘惠珠拉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忽听右方竹林中有人低声喊道:“涂姑娘,丘姑娘,你们在哪里?” 是个女人的声音! 涂香香和丘惠珠听得吓了一大跳,两人面面相觑,发呆了片刻,才警觉过来,赶忙又蹲伏起来。 “涂姑娘,丘姑娘,你们在哪里呀?” 喊声又起,同时有步声行过来! 丘惠珠吃惊道:“她是谁?怎么有人知道我们躲在这里?” 涂香香低声急道:“别说话!”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因为她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她以为今夜的行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竟有人知道她们躲在林中,居然一路呼唤的寻过来了! “涂姑娘,丘姑娘,你们在哪里呀?” 喊声已近到数步外的林中! 转瞬间,来人出现了,竟是华云翔的义母寇氏! 涂丘二女一见之下,大惊意外,几疑是在梦中,涂香香站了起来,目瞪口呆道:“寇大娘,是你?” 寇氏猛见有人由地上冒起,似也吃了一惊,轻啊一声道:“你……你们是谁?” 涂香香恐怕被地狱庵里的敌人听见,连忙轻嘘一声道:“小声一点,我是涂香香,她是丘惠珠,你怎么出来了?华云翔呢?” 寇氏面露惊奇道:“哦,是你们两位姑娘,你们怎么打扮成这般模样?” 涂香香掉头向地狱庵看了看,旋即拉着她走入林中深处,然后问道:“是华云翔救你出来的吧?” 寇氏点头道:“正是。” 丘惠珠紧接着问道:“他呢?” 寇氏黯然道:“他被杀人魔逮住了!” 二女大吃一惊,齐声惊问道:“怎么被逮住了呢?” 寇氏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原被关禁在地下一间牢房中,刚才忽然有个老婆子进入牢房,她告诉我已逮到华云翔,用不着再关禁我这个不相干的妇人了,就把我带了出来,还说……” 涂香香急问道:“还说什么?” 寇氏道:“她还告诉我你们两位姑娘躲藏在这里,要我来找你们,请你们带我回家,并要我警告你们,若敢踏入地狱庵一步,她们便将华云翔身首异处。” 二女相顾骇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寇氏叹道:“唉,云翔那孩子太傻了,他一定是自动向杀人魔请求关禁他而换出我的,他真不该自投罗网,我是个无用的妇人,死了也没关系啊!” 二女还是相顾发呆,过了好半天,丘惠珠才以带哭的声调道:“这下怎么办?” 涂香香一跺足道:“咱们进去救他!” 说着,扭身欲走。 丘惠珠慌忙拉住她道:“不成,杀人魔说得出做得到,不要反害华云翔丢了性命。” 涂香香道:“可是,咱们不救他,他还不是一样要死在杀人魔之手?” 丘惠珠道:“这倒不会,杀人魔若要他死,以前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今天。” 涂香香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第六十八章 被爱是福 丘惠珠道:“杀人魔既知咱们俩躲在这里,她若要擒拿咱们俩,可说易如探囊取物,为今之计只好忍下这口气,先将这位寇大娘护送回去,再与谢辉三人商量破敌之策。” 涂香香道:“咱们不能同时离开此地,须得留下一人监视她们才行。” 丘惠珠道:“那么姐姐留下,妹妹送寇大娘回去。” 涂香香道:“不!我留下,你送寇大娘回去。” 丘惠珠道:“这样也好,妹妹千万不可逞一时之勇闯入庵中,害了华云翔的命。” 涂香香道:“不会,我不进去就行了。” 她接着转对寇氏问道:“大娘可曾见过那个杀人魔?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寇氏摇头道:“我没见过,我是被一个黑衣人擒来的,到此之后,他就把我关入地下一间牢房由一个老婆子看守我,因此到现在为止,我只见过两个人,他们好像都不是杀人魔。” 涂香香又问道:“你说她们把你关禁在地下一间牢房中,那地下牢房从何处进去?” 寇氏道:“是从前殿进去的,我见那黑衣人在殿上行三跪九磕头的膜拜,殿上那尊观音菩萨便后面移开,露出一个入口。” 涂香香听了点点头,回对丘惠珠道:“咱们仍在原来的地点会合,你大约什么时候可以赶回来?” 丘惠珠道:“后天此时大概可以赶回,不过谢辉他们三人可能已在来此途中,你多注意一下!对了,寇大娘……” 她转望寇氏道:“你被关禁于地下牢房时,可曾见过大刀王松或冒充华云翔那个凶徒?” 寇氏道:“没有。” 涂香香接口问道:“那地下共有几间牢房?” 寇氏道:“我看不清楚,好像有好几间吧。” 涂香香道:“我想大刀王松和那凶徒必在此庵不错!” 丘惠珠道:“好了,姐姐这就护送寇大娘回去,妹妹在此可要小心,杀人魔对我们的举动好像很熟悉。” 涂香香道:“我知道,你们放心去吧。” 于是,丘惠珠带着寇氏走出紫竹林,走下山坡,连夜朝南赶回。 两人走到天亮,才到鹤游坪,在镇上打尖了一回,复动身赶路。 这天薄暮时分,始抵长江北岸,由清溪场乘船过江,又行十几里路,才回到华云翔的家。 归志彪看见她们回来,十分高兴,忙问经过,丘惠珠便将华云翔被擒之事说出,归志彪听了大惊失色,叫道:“糟糕,这可如何是好?” 丘惠珠道:“杀人魔目的在阻止华云翔破坏她杀人的计划,故据小妹猜想,华云翔只是暂时失去自由,似无性命危险。” 归志彪着急道:“但咱们总得设法将他救出来呀!” 丘惠珠道:“当然,但要救他出来,光靠咱们几个是不行的,你的腿伤好了没有?” 归志彪叹道:“还没全好,恐怕还要过几天!” 丘惠珠道:“谢、叶、邓三位镖师是否已动身赶去地狱庵了?” 归志彪道:“不知道,那天快刀叶天河说要赶回寇大娘的居处邀谢邓两位同去紫竹林地狱庵,在下以为他们三位在动身之前必会顺路来看看我,但结果却没有,所以他们是否已去地狱庵,我完全不知道。” 丘惠珠诧异道:“奇怪,他们若要去地狱庵,一定会经过此处的呀!” 归志彪道:“正是,所以我有些担心……” 丘惠珠发愁道:“难道他们……遭遇到什么意外了?” 归志彪道:“我也这样想,你最好赶去看看。” 丘惠珠道:“好,小妹现在就去。” 归志彪忙道:“不,现在天已黑了,等明早再动身的好。” 丘惠珠道:“没关系,小妹不怕!” 归志彪摇头道:“不成,那地方距鬼门关太近,你一个姑娘家岂可单独在夜里赶去那地方?要是再碰上金头陀等人,那不完了么?” 丘惠珠道:“不会,这次可说是杀人魔允许小妹将寇大娘带回来的,她既允许小妹带回寇大娘,那有再与小妹为难之理?” 归志彪道:“话虽如此,但是……我……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丘惠珠一笑道:“你放心,小妹自信可以无事。” 寇氏开口道:“丘姑娘,我跟你一起回去。” 丘惠珠道:“不,大娘应该留在这里。” 寇氏道:“我离家已经数天,非回去看看不可,再说云翔既要我搬到这里来住,我总得回去拿些东西来。” 丘惠珠一想也对,便道:“也罢,但大娘走了一天一夜的路,不觉得累么?” 寇氏道:“不,我一点也不累。” 丘惠珠道:“既如此,我们就走吧。” 归志彪道:“什么时候回来?” 丘惠珠道:“明天中午左右吧。” 归志彪道:“路上要小心啊!” 丘惠珠道:“小妹知道。” 当下,她又带着寇氏连夜往上游赶来。 寇氏的确能够走路,她虽然无法奔跑,-一路上都无需丘惠珠搀扶,而且毫无疲困之色。 丘惠珠对此十分佩服,笑道:“大娘,你身体不错呀!” 寇氏笑道:“还好。” 丘惠珠道:“一般像大娘这个年纪,要她走一天-夜的路,一定吃不消。” 寇氏道:“我年轻时经常走路,故不以为苦。” 丘惠珠道:“大娘以前卖唱,是否也要到处奔波?” 寇氏道:“当然啊!从这个城市走到另一个城市,常常要走好几天,苦死了。” 丘惠珠道:“大娘会唱很多歌曲吧?” 寇氏道:“现在都忘啦。” 丘惠珠道:“华云翔说曾经听大娘唱过一首歌曲,他说大娘唱得很好。” 寇氏笑笑道:“心情发闷时,偶尔唱一唱,说到好听,那可是笑谈了,像我这样的年纪,嗓子已经不行啦!” 丘惠珠道:“大娘太客气了。” 寇氏道:“我倒记不起云翔何时曾听我唱过……” 丘惠珠道:“他说有一次与跛脚仙老前辈去大娘住处,走到屋外,正好听到大娘在唱‘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那首歌。” 寇氏笑哦一声道:“那首歌的歌词取自卜算子,歌名叫‘忆旧’,歌曲是先父编的,姑娘也知道这首歌?” 丘惠珠道:“知道,底下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是这样么?” 寇氏道:“正是。” 丘惠珠道:“大娘唱这首歌有何心意?” 寇氏道:“没什么,兴之所至,随口唱一唱罢了。” 丘惠珠道:“大娘当年和大叔一定十分恩爱,对不?” 寇氏叹了口气道:“唉,那已成过往云烟了,提他则甚!” 丘惠珠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笑道:“大娘,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寇氏道:“好,你说吧。” 丘惠珠羞涩地道:“我们女孩子……可以喜欢一个男人么?” 寇氏道:“这本来是为礼教所不许的,但情窦一开,谁又能阻止得了呢?” 丘惠珠道:“大娘是说可以?” 寇氏道:“当然可以,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因为情爱一事苦多于乐……” 丘惠珠道:“怎么说呢?” 寇氏道:“因为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负心汉和薄情郎。” 丘惠珠惊讶道:“是么?” 寇氏道:“是的,当他需要你的时候,会对你指天发誓,说什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此情永不渝的甜言蜜语,但当他占有了你之后,可能会突然不告而别,弃你于不顾,把无穷无尽的痛苦留给你!” 丘惠珠心惊道:“啊,男人都这样坏么?” 寇氏道:“大多如此。” 丘惠珠脱口道:“以大娘的看法,华云翔是不是也是这类男人?” 寇氏道:“恐怕也是吧。” 丘惠珠不服,说道:“可是,我看他很好呀!” 寇氏道:“男人都有一种相同的毛病:用情不专,喜新厌旧!” 丘惠珠咬咬樱唇道:“我想华云翔应该不会……” 寇氏笑道:“你喜欢她,是不?” 丘惠珠脸上一热,害羞地道:“不,我没有,我……我……” 寇氏吃吃一笑道:“你别骗我,我看得出来!” 丘惠珠羞答答道:“真的,我不会喜欢他的,因为……因为……” 寇氏道:“因为什么?” 丘惠珠道:“因为有人在喜欢他了,我不好意思再插进一脚。” 寇氏道:“你说的是涂姑娘?” 丘惠珠点点头。 寇氏道:“云翔知道么?” 丘惠珠道:“他应该知道,不过他说没有心情顾及儿女私情。” 寇氏道:“不对,当你爱上一个男人时,任何力量也阻止不了你,所以你说不好意思插进一脚,我可不相信!” 丘惠珠羞笑道:“大娘既这样说,我也不骗你,但是现在,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寇氏道:“你要听听过来人的意见么?” 丘惠珠点头道:“是的。” 寇氏道:“那么我教你一个好办法,这个办法可以消除一切痛苦。” 丘惠珠急道:“你快说!” 寇氏道:“下定决心不要喜欢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嫁人,这样就永远没有痛苦!” 丘惠珠大出意外,轻啊一声道:“这……这真是个好办法么?” 寇氏点头道:“不错,唯有如此,才不会痛苦!” 丘惠珠感到万分迷惑,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大娘,你不是在说笑话吧?” 寇氏道:“绝对不是!” 丘惠珠道:“但为什么呢?” 寇氏道:“嗯!” 丘惠珠道:“为什么你认为男女相悦是一件痛苦的事?难道说你和死去的丈夫以前过的不是恩爱的生活?” 寇氏道:“是的。” 丘惠珠道:“他对你不好?” 寇氏叹道:“我老实告诉你吧,我的丈夫并没有死,他在我生下头一个儿子之后,就弃我而去,另觅新欢去了!” 丘惠珠吃惊道:“啊,他为何如此薄情?” 寇氏道:“他天性如此,我只恨自己瞎了眼而已!” 丘惠珠道:“他现在在哪里?” 寇氏道:“不知道。” 丘惠珠道:“他叫什么?” 寇氏摇摇头道:“不说也罢,这都是已成过去的事了,提起来只有痛苦。” 丘惠珠很表同情地道:“想不到大娘竟有这样不幸的遭遇,难怪你会把情爱视为痛苦之事。” 寇氏苦笑道:“但我现在已不痛苦了,因为我心已死。” 丘惠珠道:“不过,话说回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若照大娘这么说,那么大家都不婚嫁怎么成呀?” 寇氏道:“要芸芸众生勘破情关自非易事,所以有人把人生比喻为苦海就是这个道理,人是很难脱离苦海的。” 丘惠珠觉得她的“道理”似是而非,但不好意思提出反驳,不由沉默下来。 寇氏突然笑道:“丘姑娘,你如果喜欢云翔的话,待他脱险回来的时候,我替你说一说怎样?” 丘惠珠忙道:“不,不要……” 寇氏微笑道:“真的不要么?” 丘惠珠道:“我怕涂姑娘会生气……” 寇氏道:“这是免不了的,所以这也需要勇气,如果你认为情爱重于友谊,你就不必顾虑,反过来说,如果你认为友谊重于情爱,那就赶快打消念头。” 丘惠珠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娘以为我应该重视情爱还是友谊呢?” 寇氏道:“这要由你自己去做决定了。” 她笑了笑,接着道:“其实,我认为爱人不如被人爱的好。” 丘惠珠道:“大娘是说,等华云翔主动向我表示?” 寇氏道:“不,我是说眼下正有一人在喜欢你,他已爱得你发狂,而你却不知道。” 丘惠珠愕然道:“谁?” 寇氏道:“归志彪。” 丘惠珠失笑道:“大娘说笑话么?” 寇氏道:“不,我看得出来,他真是喜欢你,只是因为你不喜欢他,所以没发觉罢了。” 丘惠珠唇一披道:“他的样子又粗又野,我才不喜欢他!” 寇氏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他,但根据我的经验,你嫁给华云翔绝不如嫁给归志彪的好。” 丘惠珠道:“怎么说啊?” 寇氏道:“因为英俊的男人最靠不住,他自命风流……” 丘惠珠忙道:“不,华云翔绝不是这种男人,他很规矩诚实咧!” 寇氏笑道:“现在看来的确规矩诚实,但将来可能就会变啦!” 丘惠珠道:“不,我想不会。” 寇氏道:“我那个负心汉在娶我之前,也表现得很规矩诚实,但到了后来……唉,不说它了!” 丘惠珠也没再启口,陷入沉思之中。 午夜时分,两人始抵草屋。 丘惠珠一看屋里未点灯,不敢立刻进入,先在门口喊道:“叶镖师,你们在么?” 屋中无人答话。 丘惠珠怕屋里埋伏着敌人,便向寇氏道:“大娘站着别动,待我先入屋察看一下。” 她上前推开屋门,探头向里面望望,不见有何异状,才跨入厅堂,找到火折子,把供案上的两盏油灯点亮,再拿起一盏进入两边房中及后面厨房察看一遍,见谢辉三人不在屋中,也无发生变故的痕迹,心中甚惑不解,当下转到厅堂道:“大娘可以进来了。” 寇氏移步走入,问道:“他们不在么?” 丘惠珠道:“不在。” 寇氏道:“奇怪,他们哪里去了呢?” 丘惠珠道:“不是已去紫竹林地狱庵,便是去鬼门关搜索杀人魔,再不然便是已被杀人魔杀害了。” 寇氏吃惊道:“他们若要去地狱庵,一定会顺路去告诉归志彪一声,是不是?” 丘惠珠道:“应该如此,但也可能他们由此直接过江,因为他们有马匹存在对岸一处村庄上。” 寇氏一哦道:“可是,这附近并无渡船可过江呀。” 丘惠珠道:“渔船呢?” 寇氏道:“渔船虽有一些,但他们很少载人过江。” 丘惠珠道:“给他们船资还不愿意?” 寇氏道:“要多给一些才肯。” 丘惠珠道:“谢镖师他们三人不会节省船资的,我看八成是乘渔船过江去了,因为他们既已获悉杀人魔可能躲在地狱庵中,自无再去鬼门关搜查之理。” 寇氏点点头,说道:“你坐一下,我去生火煮些东西来吃。” 说毕,下厨去了。 丘惠珠又到屋外四周察看一番,未有任何发现,才转回屋里,进入厨房,向正在淘米下锅的寇氏道;“屋外也没有什么,看情形他们是走了。” 寇氏道:“他们也太心急,要走也该去通知归志彪一声才对。” “砰!砰!砰!”丘惠珠正要答话,忽听屋门外有人在敲门,不禁面色一变道:“谁来了?” 寇氏也为之一呆道:“奇怪,三更半夜,还有谁会到这里来?” “砰!砰!砰!” 敲门声又起! 丘惠珠抽出玉箫,低声道:“我去看看!” 她轻步来到厅上,靠近门边,发问道:“什么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是我,丘姑娘请开门。” 丘惠珠听不出对方是谁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答道:“老朽磨刀老人。” 丘惠珠一听是磨刀老人,心中大喜,急忙打开屋门,笑道:“原来是您老人家,快请进来!” 磨刀老人含笑而入,说道:“姑娘觉得很意外吧?” 丘惠珠笑道:“正是,您老人家是从哪里来的?” 磨刀老人道:“老朽到此已有数十天,只是没跟你们见面而已。” 他转对寇氏拱拱手,笑道:“这位想是华云翔的义母寇女士?” 寇氏一福道:“是的,老先生请坐。”—— 第六十九章 群雄聚会 磨刀老人在一张竹椅上坐下,笑嘻嘻道:“老朽刚刚在山上发现这屋中有灯光,所以过来看看……” 丘惠珠道:“您老人家既已来了数十日,怎么不现身跟我们相见?” 磨刀老人笑道:“老朽不愿被杀人魔发现,跟你们在一起,难免被敌人发现。那时要想反过去发现敌人就不容易了!” 寇氏还不知磨刀老人是何来历之人,便笑着插口问道:“丘姑娘,这位老先生……” 丘惠珠道:“他是华云翔父执辈,叫磨刀老人,是目前唯一能够帮助华云翔的武林高人。” 寇氏道:“原来是磨刀老人,我曾听云翔提起,今天能见到您老人家,真是高兴,希望您老人家多多拔刀相助,赶忙把云翔救回来。” 磨刀老人听了面色一变,惊诧道:“华云翔怎么了?” 丘惠珠道:“他被杀人魔抓去了。” 磨刀老人霍地站立起来,不胜骇异地问道:“是在何处被抓去的?” 丘惠珠当下便将发现姐妹会总会址地狱庵,及寇氏被掳等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磨刀老人骇然道:“杀人魔把他怎样了?” 丘惠味道:“大既不致杀害他,只要把他关禁一段时日而已。” 磨刀老人扼腕长叹道:“唉!早知如此,老朽该早日现身跟你们相见才是!” 丘惠珠问道:“您老人家都在何处?” 磨刀老人道:“老朽认为距离七月一日已经不远,杀人魔必然会在鬼门关上出现,故悄悄的躲在鬼门关上一处很隐蔽的地方等待,前几天华云翔领谢、叶、邓三人上鬼门关观看石雕人像时,老朽本想现身相见,但后来一想,还是认为单独行动较易发现杀人魔的踪迹,老朽要是在那天现身,说不定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了。” 丘惠珠道:“华云翔也说老人家可能会来,但没想到您老人家早已到了。” 磨刀老人道:“老朽在鬼门关上窥视二十余日,鬼也没见到一个,这两天放弃守株待兔,每天夜里出来四处看看,才知道杀人魔已经干了不少事情。” 丘惠珠道:“您老人家发现了什么?” 磨刀老人道:“发现了五具尸体。” 丘惠珠吃了一惊道:“啊,是谁被杀害了?” 磨刀老人道:“其中三个是谢,叶、邓三人,其余两个老朽不认识,大概是想来瞧热闹的,却不幸被杀人魔杀害了。” 丘惠珠骇然一震道:“啊,谢镖师三人遇害了?” 磨刀老人颔首道:“是的,他们的尸体被吊在财上,树身上有杀人魔刻下的警语” 丘惠珠抢着道:“警语是:‘擅闯鬼门关者的下场’是么?” 磨刀老人道:“正是,姑娘怎么知道?” 丘惠珠道:“是怪驼尉迟不直说的,他说死神派他们把守鬼门关四周,阻止好事者上山,若见有人欲上鬼门关,便于格杀示警。” 磨刀老人道:“但据你刚才所说,快刀叶天河由歇神滩到此处时,应即与邓谢等人动身奔赴地狱庵才是,何以又与谢邓二人上山呢?” 丘惠珠道:“是啊,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情况,因此才又上山?” 磨刀老人沉吟道:“再不然,就是杀人魔不愿他们去地狱庵生事,故现身引诱他们上山,将他们一一格毙的。” 丘惠珠道:“杀害他们的谅非杀人魔,而是死神或金头陀等人,因为杀人魔似不在此地,而在地狱庵中。” 磨刀老人道:“今天已是六月十七日,距杀人魔下手杀人的日子只剩十三天了,姑娘打算先救华云翔还是在此等待?” 丘惠珠道;“晚辈认为应先救出华云翔,但杀人魔传话警告我们说:若踏入地狱庵一步,便将使华云翔身首异处,所以晚辈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磨刀老人道:“老朽一人之力,恐亦无济于事,最好能多邀几个帮手,才有救出华云翔之望。” 丘惠珠道:“飞虎镖局可能还有人会来,但他们镖局里的人身手平平,只怕他们帮不了什么大忙。” 磨刀老人问道:“七剑堡的人怎样?” 丘惠珠道:“情况不明,不过晚辈对三堡主管承义有些不明白……” 磨刀老人目光一注道:“什么事?” 丘惠珠道:“这件事晚辈不知该不该说,华云翔曾嘱晚辈不可说出来。” 磨刀老人道:“到底什么事?” 丘惠珠道:“前天晚上,他和晚辈两人在破庙中相遇时,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当下,就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磨刀老人面色微变,目放精光道:“你们认为他是杀害成、石、史三位堡主的幕后主使人?” 丘惠珠点点头道:“以他当时的表情看来,确令人不由得不起疑,而且他从来并未去地狱庵不,晚辈应该说他没有在地狱庵出现,这更使人难以释然。” 磨刀老人神情变得异常严肃,目光连闪道:“照你所言,他确有可疑,但他和成凤仪等人情同手足,怎么会买凶手杀害他们呢?” 丘惠珠道:“晚辈也想不通。” 磨刀老人皱眉沉声道:“如你猜疑不错,另三位堡主的处境可能十分危险了。” 丘惠珠道:“您老认为他会回堡去杀害另三位堡主?” 磨刀老人道:“是的,他一知那个受他指使的凶徒已被擒获,便会赶在事情败露之前下手杀害另三位堡主。” 丘惠珠道:“他为何不去地狱庵救出那个凶徒呢?” 磨刀老人道:“大概他自知力有未逮,故不想白费力气吧。” 他轻咳一声,接着道:“目前咱们人手不够,而七剑堡距此又太远,无法赶去通知他们防备,现在只好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了。” 丘惠珠道:“您老有何善策可以救出华云翔?” 磨刀老人摇头道:“没有什么好办法,到了地头再见机行事吧。” 说话间,寇氏已煮熟一锅粥,端到厅上来,三人吃了后,寇氏回房歇息,磨刀老人和丘惠珠则在厅上静坐以待天亮。 不久,天已亮了。 丘惠珠见寇氏起床出房,便道:“大娘,你快把一切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就走。” 寇氏道:“不,我想来想去,还是留下来的好。” 丘惠珠一怔道:“为什么?” 寇氏道:“自己的家住得惯,而且方便些。” 丘惠珠道:“但住在这里危险呀!” 寇氏道:“现在没有危险了,杀人魔既肯放我回来,自无再伤害我之理,你说是不是?” 丘惠珠觉得地说有道理,又想到救人如救火,若带她回歇神滩,又要花去一天的时间,当下点头道:“大娘既坚意如此,我也不便勉强,那么我就和这位老前辈一起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寇氏道:“好的,若救华云翔,叫他快来让我看看,好让我放心。” 于是,丘惠珠与磨刀老人辞别了她,动身赶回歇神滩去…… 寇氏送到屋外,看着他们远去不见,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转身走回屋里,进入房中,绕到床后,移开地上一块木板,走了下去。 原来,木板下有个地道的入口! □□□□□□晌午时分,丘惠珠与磨刀老人回到歇神滩华云翔的老家。 老少俩走列屋外,就听见屋中人声嘈杂,一听就知来了不少人! 进入一看,果见屋中多了八个人。 他们是七剑堡主林笛歌及成智雄、成守仁、成大勇、成幼慧。 另外三人,磨刀老人和丘惠珠都不认识三人中两个是年约六旬的老人,一个是将近四十的中年大汉。 归志彪看见丘惠珠与磨刀老人回来,欣喜的大叫道:“好了!都到了!都到了!” 七剑堡林笛歌和成家兄妹自然都认识磨刀老人,双方行礼寒喧一番,磨刀老人便转对那三个陌生人道:“恕老朽眼拙,这三位是……” 归志彪一指中年大汉说道:“这位便是大刀王松的儿子,王健一王少镖头,还有两位是飞虎镖局的镖师左边这位是‘双龙鞭傅天申’傅镖师,右边这位是‘日月双轮赵克平’赵镖师。” “磨刀老人”一一与他们相见,再望望七剑堡林笛歌和王健一双方道:“你们双方是一道来的?” 林笛歌道:“不,王少镖头一早就到,林某等是刚刚到达的。” 磨刀老人欣然道:“好极了,我们正愁人手不够,现在可不少了。” 他请大家坐下,然后道:“诸位想必急想知道一些事情,现在老朽请这位丘姑娘说一说。” 林笛歌迫不及待的说道:“林某刚刚听这位归兄说敝堡四堡主已在西坪口遇害,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丘惠珠道:“这件事,我也是听华云翔说的关于他要求史四堡主同往长安飞虎镖局之事,林堡主想必都知道了?” 林笛歌点头道:“知道。” 他态度虽表现得十分沉着,但谁都看得出他心中正为史天华之遇害而悲痛万分。 丘惠珠道:“当初华云翔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鉴于有个青年数次冒充他杀害了贵堡之人,因此他希望贵堡派个人陪伴他,以便凶徒再杀害贵堡之人时,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林笛歌又点头道;“我知道丘姑娘就请把我们四哥遇害的经过说一说吧!”—— 第七十章 还我初服 丘惠珠道:“事情是这样的,华云翔和史四堡主到了长安后,就在一家酒楼里秘密约见大刀王松,将杀人魔计划在七月一日杀他之事说出,他们经过一番商量之后,大刀王松接受了华云翔的献计,于次日宣布增聘镖师,华云翔与史四堡主便易容前往应试,王总镖头原只预定录用他们两位,但结果却多出了一个叫凌兰心的姑娘,据说她身手十分不凡,王总镖头不得不录用她,但华云翔对这个凌兰心颇为怀疑,曾劝告王总镖头小心,而王总镖头却认为没有问题,后来因为有一趟镖须由王总镖头亲自保送,王总镖头便带他们三人及谢、叶、邓三位镖师上路,那趟镖的目的地江津,该处距鬼门关仅百余里路,故华云翔更感不寻常,曾对凌兰心严加监视,可是上总镖头却愈来愈对凌兰心产生好感,后来竟称要纳她为妾……” 王健一听了这话,登时面红耳赤。尴尬已极。 丘惠珠转对他含歉道:“王少镖头,为了使大家明白事情的真相,我不得不据实说出,请勿见怪。” 王健一喟然道:“丘姑眼请直言无妨,家父性好渔色,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丘惠珠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一天,镖车在西坪口停宿,到了半夜,睡在客房中的王总镖头忽然听见隔房的史四堡主发出一声惨叫,赶去一看,只见史四堡主腹部插着一刀,倒在血泊之中,但还没气绝,王总镖头扶起他时,他说杀他的是华云翔。” 林笛歌插口问道:“那华云翔当时呢?” 丘惠珠道:“在他房中,他听到史四堡主的惨叫,也即刻赶入史四堡主的房中,而王总镖头便指他是杀害史四堡主的凶手,下令将他囚禁起来。” 她又停顿一下,继道:“林堡主请想想看,他要求贵堡之人陪伴他,目的就在证明他不是杀害成、石两陵堡主的凶手,那有再在那种情况之杀害史四堡主自找罪名之理?” 林笛歌神色冷漠地道:“唔……” 丘惠珠道:“再说,他若真是杀人凶手,在杀了史四堡主之后,一定会逃走,但他并没有,当王总镖头指他是凶手要将他擒下时,他并没有反抗,所以由这两点就可证明他是无辜的。” 林笛歌道:“请说下去。” 丘惠珠道:“王总镖头将他囚禁起来之后,即派一名趟子手赶赴贵堡报讯,希望贵堡赶去处理,但第二天镖车离开西坪口不久,就在路上发现了那名趟子手的尸体,他被人杀害了,这表示有人不愿趟子手去贵堡报讯,而后不久,就有个路人送来一封信函,根据那封信是给华云翔的,经王总镖头当场拆阅,信中称已擒获冒充华云翔那个凶徒,要华云翔放弃追究父仇,便可交出该凶徒让他洗清罪嫌,华云翔认为‘死神’这一要求人过份,未加理睬,因此‘死神’也就不肯把那个凶徒交出来。” 成幼慧接口道:“现在你们可知那凶徒被‘死神’囚禁于何处?” 丘惠珠道;“听我顺序说下去吧……由于趟子手的被杀,王总镖头便不敢再派人去贵堡报讯,打算等镖货交下之后,再亲押华云翔赴贵堡,过了五天,镖车到达紫阳,凌兰心说她家就在不远的巴山东麓,请求王总镖头派她回家探视其母,王总镖头慨然应允,凌兰心称当天午夜即可赶回客栈,但那晚落夜后却不见她回来,王总镖头即交代谢镖师看护镖货,他便悄悄赶去巴山找凌兰心,结果一去不返!” 王健一急问道:“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丘惠珠摇头道:“没有,之后华云翔与谢镖师等来到此处,于搜寻过鬼门关之后,回到华云翔的义母寇氏的住处,却发现寇氏已被杀人魔掳去,杀人魔留言要华云翔去太白山救她,此举显然是欲使华云翔离开此地,使华云翔无法破坏其杀人的计划,华云翔正准备动身时,我刚好赶回来,我和涂姑娘经过数天的侦查,终于查出姐妹会总会址在紫竹林地狱庵,华云翔听了这消息之后,认为其义母及王总镖头和冒充他的凶徒可能都在地狱庵中,便决定与我赴地狱庵中一探……” 当下,便把踩探地狱庵所发生的变故说出,只略过途遇管承义一节,因为她还不敢断定管承义即是凶徒的幕后指使人,不敢当众说出来。 林笛歌和王健一听她叙述完毕之后,总算明白了当前的情况,林笛歌问道:“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磨刀老人答道:“老朽正准备与丘姑娘赶去地狱庵一探?” 林笛歌道:“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王健一问道:“老前辈可知敝局谢、叶、邓三位镖师的下落?” 磨刀老人这才想起还没把谢辉三人遇害之事说出,当下长叹一声道:“很不幸,贵局那三位镖师已在鬼门关遇害身死了!” 王健一听了面色大变,骇然道:“什么?他们三位被杀人魔杀害了?” 磨刀老人道:“下手杀害他们三位的可能不是杀人魔,而是她的手下‘死神’或金头陀等人……” 当下,把所见情景说出来。 王健一悲愤万分,握拳透爪,咬牙切齿道:“好个杀人魔,手段竟如此残酷,这笔血债非跟她算清楚不可!” 双龙鞭傅天申怒发冲冠道:“走!咱们立刻动身!大家合力将她擒下来碎尸万段,为所有受害的人报仇!” 林笛歌道:“要不要留下几个在此守候?” 磨刀老人道:“不必,距七月一日尚有十余天,杀人魔大概不会在这个时候在鬼门关出现,咱们一起去地狱庵,万一救人失败,再回鬼门关不迟。” 林笛歌一指归志彪道:“这位归世兄腿伤未愈,他不能去吧?” 磨刀老人道:“是,他可以继续留此养伤。” 林笛歌道;“那么,事不宜迟,大家走吧!” 于是,一行十人当即步出茅屋,由磨刀老人和丘惠珠带头,朝渡江之处的涪陵县城赶去。 □□□□□□当丘惠珠带着寇氏回到歇神滩之时 涂香香又悄悄的潜入紫竹林,来到了地狱庵外面,躲藏在竹林中窥视着。 目前,她除了严密监视敌人的动静之外,已无其他办法可施。 这一夜,地狱庵像往常一样,显得一片宁静。 对于这种宁静,她反而感到不安,她感觉到自己已不是在监视敌人,而是在被敌人监视着,她感到四周都像有一对对眼睛在向自己窥视,如果不是为了想救华云翔,她实在没有勇气留下来。 约摸二更过后,突有马车声由山坡下响过来! 她前后到地狱庵已有四次之多,每次都发现有马车于夜间开到地狱庵,她由于怕暴露形迹,不敢太靠近庵门外,因此都没看清马车所载何物。 现在,她一听又有马车驶来地狱庵,便决定冒险靠近庵门外一看究竟。 她沿着竹林提轻脚步绕到庵门外,在距离庵门只有五丈远的地方蹲伏下来。 车声渐近。 转眼工夫,一辆马车出现了! 这是一辆蓬车,驾车的是个灰友人,头上戴着一顶草笠,低低的覆盖着面部,因此看不清他是谁。 俄顷,墙门一开,由里面走出三个老妇人来! 这三个老妇人年纪都在六十左右,当中一个身披袈娑,手拿一串念珠,神色和祥透着几分冷峻。 她向驾车而到的灰衣人望了望,开口问道:“东西带到了?” 灰衣人答道:“是的。” 老妇人又问道:“一万两一点不少?” 灰衣人道:“是。” 老妇道:“好,搬下来。” 灰衣人道:“人呢?” 老妇道:“不必急,会还给你的。” 灰衣人道:“可否先让我看看?” 老妇道:“你怕我们食言不放?” 灰衣人道:“我怕人根本不在你们手里。” 老妇笑了,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放心把一万两银子送到?把银子送到才要看人,不是太迟了么?” 灰衣人闭口不言。 老妇笑道:“你放心,我们不会食言的,现在快把银子搬下来吧!” 灰衣人略一犹豫,才转身走到车厢后面,撩开蓬布帘,从车中搬出十三个看来十分沉重的木箱。 他将十三个木箱搬下,说道:“每一箱两百斤,你们要不要查看一下?” 老妇点头道:“当然,万一里面装的是石头,那怎么得了?” 灰衣人抽出一柄匕首,割断其中一个木箱的绳子,然后揭开箱盖,说道:“你看吧!” 老妇上前看了看,点点头,一指另一箱道:“再打开这一箱看看。” 灰衣人依言打开那一箱,让老妇检视,一面笑道:“银子不会假,只要人不假就行了!” 老妇检视无讹,便转对左右二老妇道:“搬进去吧!” 那两个老妇应声上前,每人一次提两箱,来回七次就把十三个木箱提进去了。 灰衣人道:“现在请放人。” 老妇道:“别急,马上出来。” 灰衣人问道:“你是姐妹会主持人?” 老妇摇头道:“不是。” 灰衣人道:“我可以见见主持人么?” 老妇又摇头道:“不行。” 灰衣人道:“我认为我们双方可以建立友谊,要是贵会主持人愿意的话,我愿效棉薄之力。” 老妇笑道:“盛情心领,谢了!” 灰衣人道:“那么请代我转告贵会主持人,我对这次交易毫无不满,并且还非常感激她。” 老妇道:“不必感谢,今后每年按时送一万两银子来就够了。” 灰衣人道:“没问题。” 老妇道:“我们有他亲手画押的一张供词,我们会好好保存它。” 灰衣人苦笑一声道:“我知道,那是一个套绳套在我的颈上……” 老妇道:“你知道就好。” 灰衣人向庵内望望,问道:“怎么还不出来?” 老妇道:“大概快出来了。” 一言甫毕,果见刚才搬箱子的二老妇挟持着一个手上带着手铐的青年走出来了! 这个青年正是华云翔! 涂香香一见,恍然大悟,惊忖道:“原来是他,这怎么行呀!” 只见华云翔一见那灰友人时,面上现出欢欣的表情,叫道:“叔叔……叔叔……” 灰衣人很不愉快的应了一声,随即转对老妇道:“请把他的手铐打开如何?” 老妇点点头,探手入怀摸出一把钥匙,替华云翔打开了手铐,笑道:“今后行动要小心,莫再被人逮住,须知令叔这次是花了大钱才把你赎出来的呢!” 华云翔转脸望着灰友人,不安的问道:“叔叔,这是真的么?” 灰友人沉声道:“别多问,快上车吧!” 华云翔惶然一哦,急急的钻入马车里去了。 灰衣人随向老妇一抱拳,说道:“明年此日,在下当再奉上一万两银子,今天就此别过。” 老妇合十一礼,含笑道:“恕不远送,阿弥陀佛!” 灰衣人转身上车,开动马车掉转方向,即向山坡下疾驰而去。 涂香香看到这里,心中可急了,暗忖道:“不行!这恶贼不能让他跑掉,非将他擒下来不可!” 于是,她急速退入林,然后转身朝下飞奔,尾随马车,直追下去。 灰衣人也像在逃命似的,驾车直冲,不消片刻就将马车开出紫竹林,转东疾进。 一口气驶三十多里路,才在一处偏僻的树林边停了下来。 只见灰衣人一跳下车,将马车引入林中,开声道:“下来吧!” 车厢里的华云翔应声跳出来。 灰衣人一指林内道:“那里面右一间废弃的祠堂,咱们到里面去歇歇!” 说着,领路走入。 华云翔随后跟进,一面说道:“叔叔,小侄没想到他们还肯放人,是不是叔叔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灰衣人不答。 他穿林行入数十步,来到山边一间破旧的祠堂,跨入祠堂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揭下草笠,现出面部原来正是七剑堡三堡主管承义! 华云翔见叔叔一面孔冷峻之色,心知叔叔在生气,当下不敢再开口,在他对面坐下来。 管承义含怒凝视他良久,才又说道:“明彦,我一再警告你行动要小心,你怎么不听话?” 这个面貌是华云翔而被称为“明彦”的青年叹了一口气道:“小侄一直是很小心的,可是……” 管承义冷哼一声道:“可是什么?” 管明彦道:“小侄根本不知有那个‘死神’跟在后面。叔叔一定想不到他是谁吧?” 管承义道:“神州一剑涂啸天?” 管明彦点头道:“正是,他武功已臻化境,小侄那里是他敌手!” 管承义道:“他是真的涂啸天还是假的涂啸天?” 管明彦摇头道:“小侄看不出来,不过他的剑法十分可怕,没几个照面就将小侄制服了。” 管承义忧郁-叹道:“唉!你可知道你这一被捕,已把事情弄糟了么!” 管明彦道:“他们都知道了?” 管承义道:“你未被逮住之前,没人相信有你这么个人冒充华云翔,而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管明彦道:“也知道是小侄冒充的?” 管承义道:“可能知道,因为前天晚上我因得不到你的消息,就去咱们约定见面的那间破庙察看,不料华云翔和丘惠珠竟在那里过夜,我一见到华云翔,以为是你,言谈中露了些破绽,他们可能已在怀疑了。” 管明彦吃惊道:“怎么那么巧?” 管承义叹道:“可不是!” 管明彦道:“当时叔叔为何不把他们干掉?” 管承义摇头道:“不行,华云翔身手不弱,那丘惠珠也不含糊,我没有杀死他们的把握。” 管明彦道:“后来叔权就去找她们谈条件?” 管承义道:“是的,我骗华云翔要去找你,就连夜赶到地狱庵,求见姐妹会主持人,结果有个老婆子出来与我相见,问我有什么事,我说要救你出来,请她们开出条件,那老婆子入庵与人商量过后,开出的条件是每年送它们一万两银子。” 管明彦叫道:“嘿,这是狮子大开口!” 管承义道:“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允。” 管明彦问道:“她们会不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七剑堡?” 管承义道:“我想不会,因为她们若将这秘密泄漏出去,就不能再拿我的银子了,每年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她们没有不要之理。” 管明彦道:“叔叔刚才已给了她们一万两银子?” 管承义道:“不错。” 管明彦道:“那来那么多银子?” 管承义道:“我偷了万县库银。” 管明彦笑道:“哈,叔叔倒成了窃贼了。” 管承义道:“没办法,我总不能回堡去取银子,只好就地取材。” 管明彦道:“明年怎么办?” 管承义道:“届时再说吧。” 管明彦道:“她们逼小侄在一张供词上画押,假如咱们能偷回那张供词,便可不必再受她们控制。” 管承义道:“这不容易。” 管明彦道:“难道叔叔打算每年送她们一万两银子?” 管承义道:“不,根据我的判断,姐妹会主持人确是杀人魔不错,目前有不少人要找她报仇,要是她死了,咱们就可不再受其要挟。” 管明彦道:“从今以后,小侄还能冒充华云翔么?” 管承义道:“不必了,剩下的那三个,咱们可以改用别的手段剪除。” 管明彦道:“行动要快才行。” 管承义道:“当然,现在你先恢复本来面目,天一亮咱们就赶回堡去。” 管明彦点点头,当即举手到头上,在头发下摸了摸,显然他戴的是人皮面具,现在要扯下来了。 “等一下,让我见见再扯!” 随着话声,一条娇小的人影一闪来到祠堂门口! 这人正是涂香香。 她知道自己这一现身,必得引发管承义的杀机,但她考虑再三,觉得非现身拆穿他们的阴谋不可,理由是,管承义决定赶回七剑堡的目的,当然是打算杀害另三位堡主,而七剑堡距此甚远,她又想救华云翔,故不可能赶去七剑堡破坏他的杀人计划,因此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现身拆穿他们的阴谋,使他们不敢再照预定计划行事。 所以,她不计自身利害,毅然现身! 管承义和管明彦猛然见她出现,神色剧变,一齐跳了起来。 管明彦立刻便要向她扑去,管承义喝道:“别动手!” 他喝住管明彦之后,接着堆出笑容,笑道:“涂姑娘,你是怎么来的?” 涂香香巍立门口,冷冷一笑道:“跟踪来的!” 管承义干笑道:“那么,我们叔侄刚才的一席谈话,你都听见了?” 涂香香道:“听得清清楚楚!” 管承义道:“好,事情到此地步,老夫也不能瞒你,但你一定有许多疑问想知道,现在你请进来,待老夫把一切事情告诉你吧。” 第七十一章 真凶现形 涂香香冷笑道:“不,我就站在这里,你要说就说,我听得见!” 管承义道:“涂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之间没有仇恨,老夫不会伤害你的。” 涂香香道:“我如害怕,就不敢现身!” 管承义道:“既如此,何不进祠堂来坐坐?” 涂香香道:“我喜欢站在这里。” 管承义见她不肯走入祠堂,心中暗暗着急,当下又干笑道:“涂姑娘是一个人来的,是么?” 涂香香道:“一个人就够了。” 管承义道:“华云翔呢?” 涂香香道:“他在地狱庵中。” 管承义似感意外道:“噢,他被杀人魔擒去了?” 涂香香道:“是的,不过杀人魔不会伤害他,过了七月一日,他将被获释。” 管承义道:“丘姑娘呢?” 涂香香道:“她很好。” 管承义道:“人在那里。” 涂香香道:“告诉你也不妨,她到七剑堡去了!” 管承义面色一变道:“她去敝堡干么?” 涂香香道:“通知贵堡那三位堡主防备被人暗杀。” 管承义一张脸登时沉了下来,目中杀气毕露,盯着她瞧了半天,忽又笑道:“涂姑娘,你真会吓唬人,老夫不信她已去敝堡!” 涂香香道:“你不信最好。” 管承义笑道:“如果她去了敝堡,你一定不会说出来,猎人绝不会把陷阱泄漏给野兽知道,对不对?” 涂香香道:“信不信由你。” 管承义耸耸肩,嘿嘿笑道:“想不想知道老夫为什么要指使我这个侄儿,冒充华云翔去杀害我那几位结拜兄弟,嗯?” 涂香香道:“本来我以为你们是蓄意嫁祸华云翔,但现在我知道不是了。” 管承义道:“对,老夫与华云翔并无任何宿怨,老夫只不过利用他一下而已。” 涂香香冷笑道:“你真会利用啊!” 管承义道:“你不必生气,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老夫为了达到目的,只好不择手段了。” 涂香香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管承义道:“老夫在管理七剑堡的意见与他们相左,所以决定整顿一下,由老夫单独管理。” 涂香香道:“这好比奸臣篡位?” 管承义哈哈一笑道:“可以这么说,总之人多嘴杂,七个人共管一个七剑堡,倒不如一个人来管理较为方便!” 涂香香道:“如果这就是你杀害结拜兄弟的理由,那你可大错特错了,七剑堡之所以成为当今武林势力最强大的一个派系,主要原因便是有你们七位异姓兄弟在撑门面,要是七去其六,七剑堡也就不成其为七剑堡了!” 管承义道:“这一点不用担心,老夫独揽大权之后,有能力使七剑堡较前更为强盛。” 涂香香道:“依我看,你的目的是要夺取全堡财产据为己有吧!” 管承义笑道:“啊,不是!” 涂香香忽然微微抿唇一笑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如今你是落空了!” 管承义道:“是的,功败垂成,的确叫人失望,不过要是涂姑娘肯帮忙的话,老夫还有成功的机会。” 涂香香不禁一呆道:“哦,你要我帮忙?” 管承义道:“正是。” 涂香香道:“帮什么忙?” 管承义道:“把你的命给我!” 话声中,猛然电扑而出,探掌向她抓去! 涂香香一直提防他猝然发动攻击,故一见他动手,并无措手不及之感,当下双足一顿,倒纵出两丈开外,口发娇笑道:“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了,再见啦!” 娇躯一旋,欲窜入林中潜逃。 她知道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动手的结果必败无疑,是以不愿与他过招,要把力气用来逃命。 只要逃得性命,就等于打了一场胜仗。 这打算虽然不错,可是却太低估了管承义的能力,这位三堡主的一身武功不在大堡主成凤仪之下,现在他已把杀死她视为这一生成败的关键,因此蓄势已久,此刻扑出之势,真如箭之脱弓,奇快无比! 就在涂香香只差数尺即可钻入林中之际,他已如天马行空般的由涂香香的头顶上方飞过,飘落于林边,拦住了涂香香的逃路,哈哈狂笑道:“涂姑娘,你还想逃么?今夜老夫若让你逃掉,决心就此退出武林!” 涂香香一见他拦住逃路,懔然心惊,右腕疾翻,拔出宝剑,斗然一剑刺出,娇叱道: “好,你家姑娘今夜就叫你退出武林!” 剑出如虹,凌厉异常! 但管承义浸淫剑术已有数十年之久,对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都不陌生,此刻他手上虽然无剑,却只移步一闪身就避开了她的攻击,紧接着左掌暴探,厉笑声中,飙然向她肩上抓落,势如老鹰搏兔! 涂香香急忙挫腰蹲避,变招反攻,一招“金蟾吐虹”改刺他咽喉。 管承义偏身避开,右脚猛抬,踢她胸部,大笑道:“好丫头,果然有两下子!” 涂香香身形一掠,向左边飞去。 管明彦不知何时已找到一条木棍,这时迎上她一棍劈出,笑道:“别走,吃我一家伙!” 涂香香挥剑格出,打算斩断他的木棍。 那知管明彦不是易与之辈,只见他劈下的木棍突在中途一顿而住,随之以捣臼之势,由上而下,猛可反向涂香香的小腹捣去。 涂香香见他出招狠毒下流,心中大怒,娇叱一声,拾脚踢开他的木棍,宝剑一招“顺水推舟”往他左肩削下。 管明彦手中木棍被她踢开,脚下一些也未浮动,看见她一剑削来,只偏身一让,立即挥棍再攻。 但正当他一棍要扫打出去之际,腰上突然感到被某种东西打中,顿觉浑身一阵酸麻,举起的木棍再也发不出去了。 他大惊失色,叫道:“叔叔有人暗算” “算”字尾音未落,他右腿上已被涂香香一剑刺中,登时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管承义在管明彦加入攻击之后,即退去一边观战,他以为侄儿必能击败涂香香,这时突见侄儿中剑倒下,不禁大吃一惊,暴喝一声,纵身猛扑过去。 但涂香香并不想伤害管明彦的性命,她一招得手,随即倒纵出去,娇躯一旋,一头钻入树林里去。 次日午后。 丘惠珠领着磨刀老人、七堡主林笛歌、少镖头王健一等九个人,悄悄的到了紫竹林对面山坡芦苇中。 这是她与涂香香约定见面之处。 她以为这是白天,涂香香必躲藏在芦苇中等待,但进入芦苇一看,见涂香香不在里面,不由睑色一白道:“咦,她那里去了?” 磨刀老人问道:“她说好在此处等你?” 丘惠珠道:“是的,上次我带华云翔来,也是在此相见的,真奇怪,莫非出事了?” 她四下望望,低声喊道:“涂姑娘!涂姑娘!你在那里?” 连喊数次,不见涂香香出现,心中更是惊慌,说道:“不好,她一定是沉不住气,闯入地狱庵去了。” 磨刀老人眉眼一皱道:“这丫头太不知天高地厚,她单独去地狱庵有何用处?” 林笛歌道:“杀人魔既警告她不可进入地狱庵,否则便要杀死华云翔,谅来她是不敢蛮干的,只怕是在窥探地狱庵时,被发现而遭擒了。” 丘惠珠着急道:“这不糟了么?” 林笛歌道:“姑娘别急,咱们今天是前来救人的,救一个和救两个并无大差别,依林某愚见,咱们现在立刻攻入地狱庵,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丘惠珠转望磨刀老人问道:“您老以为如何?” 磨刀老人沉思有顷,道:“好是好,不过万一攻击失败,救人不成反而损兵折将,那可不好,所……老朽另有个主张,咱们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林笛歌问道:“前辈有何妙计?” 磨刀老人道:“她们抓去了咱们两个,咱们也抓她两个,大家以俘虏交换怎么样?” 林笛歌笑道:“好是好,但如何去抓她们的人?” 磨刀老人道:“咱们守在紫竹林外,看她们的人出来,就动手擒下。” 林笛歌道:“抓到的若非重要脚色,杀人魔岂肯交换俘虏?” 磨刀老人道:“杀人魔对外人凶横,对自己人却不能不讲感情,怕咱们抓到的是两个小罗喽,她也非设法抢救不可,否则便无法收揽人心,所以老朽认为她一定愿意交换。” 林笛歌道:“此处距地狱庵尚有多远?” 丘惠珠道:“不远,就在对面山坡竹林中。” 林笛歌道:“她们有人下来,在这里看得见么?” 丘惠珠道:“看得见的。” 林笛歌道:“那么,咱们就在这里等一等看,若见有人下来,便将他擒下。” 王健一道:“最好多擒一个,用来交换家父。” 磨刀老人笑道:“当然,能多擒几个,谈起生意来更便利一些。” 正说着,忽见成幼慧由附近芦苇钻过来,低声说道:“有个人来了!” 磨刀老人神色一振道:“在那里?” 成幼慧一指东方,道:“在那边山坡下,距离尚远,看不清他是谁。” 磨刀老人立时向东边芦苇里钻去,一面问道:“是不是从紫竹林下来的?” 成幼慧道:“不知道。” 众人一齐走到山坡高处,排开芦苇往山坡下望去,果见有一条人影正朝山坡上奔来,一转眼间,已钻入山坡下的芦苇里面,不见了。 林笛歌轻嘿一声道:“好极了,咱们正想抓人,不想立刻就有一人自动送上来!” 磨刀老人道:“来人好像要上这座山坡呢。” 林笛歌道:“不错。” 磨刀老人急向众人道:“那么,大家快散开躲藏起来,等来人走入咱们的包围圈子,再动手擒他!” 众人听了立即四下分开,在浓密的芦苇中埋伏下来。 须臾,只听一片“沙沙”声响渐渐响近,隐约可见到芦苇在幌动! 俄顷,来人已走入磨刀老人等十人的包围圈子了。 首先见到来人的是飞虎镖局的“日月双轮赵克平”,他只看到来人的身子,还没看见来人的面貌,立刻就来个饿虎扑羊,纵身疾上! “嘿!” “呀!” 两人顿时在芦苇里干了起来。 磨刀老人、林笛歌、王健一、丘惠珠及成家兄妹九人,一听赵克平已和来人动上手,也立即现身围了上去。 走近一瞧,丘惠珠大吃一惊,急叫道:“快住手,是自己人!” 你道来者是谁?不是别人,涂香香是也! 赵克平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赵克平,因此两人动手便打,及至听到丘惠珠的惊叫,两人才连忙撤招各自跃开。 丘惠珠跳过去,欢声道:“涂姑娘,原来是你呀!” 涂香香看看现身而出的磨刀老人等人,心中又惊又喜,举剑一指赵克平及王健一问道: “这二位是谁?” 丘惠珠道:“他们是飞虎镖局的人。” 她一指王健一道:“这位是王总镖头的儿子,王健一王少镖头。” 王健一答了一礼,没说话。 涂香香“哦”了一声,道:“你们怎么搞的,把我当作敌人么?” 丘惠珠笑这:“是的,我们以为来的是地狱庵的人,你别生气。” 涂香香笑了笑,没答话! 转对磨刀老人一福道:“您老人家也来了?” 磨刀老人笑道:“正是,涂姑娘去了何处?老朽等到处找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杀人魔擒了去呢。” 涂香香纳剑入鞘,理了理鬓发。 微笑道:“我没有被杀人魔擒去,但却险些死在另一个人手里!” 磨刀老人注目问道:“谁?” 涂香香道:“华云翔。” 磨刀老人一楞道:“什么?” 涂香香微笑道:“是假的华云翔,不是真的华云翔。” 丘惠珠大惊道:“怎么回事?那家伙不是已被死神擒住了么?” 涂香香道:“不错,但有人花钱把他赎出来了。” 丘惠珠惊问道:“是谁花钱把他赎出来?” 涂香香没有立刻作答,她环望众人,含笑道:“诸位请坐下,待我把昨夜发现的一桩事情说给诸位听听。” 众人闻言,便围在她四边坐了下来。 涂香香先看了林笛歌一眼,笑间道:“请间七堡主,贵堡的五、六两位堡主眼下何在?” 林笛歌一怔道:“姑娘问这干么?” 涂香香道:“我怕他们有性命危险。” 林笛歌变色道:“此言怎解?” 涂香香笑道:“我还是从头说起吧,昨天夜里,我又偷偷潜去地狱庵外窥视,约摸二更时分,听到有一辆马车开到地狱庵,我悄悄绕过去一看,只见开到的是一辆蓬布马车,驾车的是个灰衣人,头戴一顶草笠,一时看不清他是谁?” 她顿了一下,继道:“那灰衣人把车停在庵门口,随有三个老婆子出来。当中一个问灰衣人东西带来了没有,灰衣人答称带到了……” 她一句不漏的把当时听到的谈话说了一遍,接着说:“那两个老婆子将一万两银子提入庵中不久,便带出一个青年来,那青年便是‘华云翔’,他手上还带着手铐。” 丘惠珠忍不住打岔道:“那灰衣人到底是谁呀?” 涂香香笑道:“你猜猜看。” 丘惠珠很想猜是管承义,但因有林笛歌及成家兄妹在场,不敢说出来,当下说道:“我猜不着,你快说吧。” 涂香香故意卖关子,不肯立刻说出,道:“于是,那灰衣人便带着假华云翔驾车离去,当时我心里十分着急,暗想若让那凶徒逸去,华云翔的冤枉如何得伸?使决定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是谁,跟踪了数十里路,他们在一间破祠堂歇脚,那时灰友人才揭下草笠,我也才看清了他的面貌。” 丘惠珠急问道:“他是谁?” 涂香香缓缓道:“七剑堡的三堡主管承义!” 林笛歌一听之下,跳了起来,惊叫道:“你说什么?” 涂香香道:“七堡主请勿激动,这是真真实实的事,指使那凶徒冒充华云翔杀害贵堡成、石、史三位堡主的人就是三堡主管承义,而那凶徒就是他的侄儿管明彦!” 林笛歌双目发直,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呆了好半天,才以发抖的声音道:“你没有看错么?” 涂香香道:“没有,因为我还曾现身与他们相见,和他们动了手……” 当下,又将他们计划回堡杀人,自己为了破坏他们的计划,只好现身出去与他们相见,以及后来有人暗中相助,自己才得以脱险归来等情,详细说了一遍。 林笛歌震骇欲绝,颤声道:“天啊!这怎么可能?三哥为何要杀害我们兄弟?” 涂香香道:“他说在管理七剑堡上与你们意见不合,所以要剪除你们六人,单独管理七剑堡。” 林笛歌悲愤地道:“这是谎言,我们七人共管七剑堡从未发生任何龃龉!” 涂香香道:“我也不相信他说的理由,他要剪除你们六人必然另有原因。” 林笛歌道:“哼,结义数十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心黑手辣之人!” 磨刀老人道:“林堡主最好即刻赶回贵堡,以免贵堡多两位堡主惨遭杀害。” 林笛歌一点头道:“是,此事刻不容缓,林某只好就此别过。” 他转对成家兄妹吩咐道:“你们兄妹不必回去,留此协助解救王总镖头及华云翔,若有事情,我会派人去歇神滩通知你们我走了!” 他向众人抱拳辞别,随即纵身疾起,向北飞掠而去。 众人望着他身形消失之浚,相对沉默了片刻,磨刀老人才又开口道:“那暗中助你之人,你认为是谁呢?” 涂香香摇头道:“我不知道。” 丘惠珠道:“可能是死神。” 磨刀老人轻哦一声道:“不错,死神对你们这几个人似乎特别爱护……” 涂香香岔开话题,转望成家兄妹笑道:“你们兄妹一直认定华云翔是杀害令尊的凶手,如今这个误会可以冰释了吧?” 成智雄尴尬地道:“是的,将来擒获真凶之后,我们兄妹愿向华云翔道歉。”—— 第七十二章 智探地道 涂香香笑了笑,回望坐在自己身侧的丘惠珠问道:“还有那谢、叶、邓三位镖师怎么没来?” 丘惠珠道:“他们已不幸遇害了。” 涂香香一惊道;“啊,是被谁杀害的?” 丘惠珠道:“他们以是死于死神或金头陀等人之手,尸体被吊在鬼门关下的树林中……” 她把磨刀老人所发现的情景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他们这样做,目的在吓阻武林人于七月一日上鬼门关窥探,现在照这情形看,到时恐怕没有人敢上去了。” 涂香香道:“这对咱们十分不利。” 丘惠珠道:“正是,咱们这些人要和他们周旋,恐怕还嫌不够。” 磨刀老人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次咱们若能一举攻破地狱庵,救出王总镖头和华云翔,即使不能擒获杀人魔,她也就无法再在鬼门关上杀人了。” 王健一问道:“杀人魔是否确实藏身于地狱庵中呢?” 磨刀老人道:“看这情形,她确是在地狱庵中不错,不过她对咱们的情况很清楚,这一仗很不容易打就是了。” 王健一道:“要是擒不到她的人,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行事?” 磨刀老人道:“咱们等到天黑,若不见她的人下来,只好攻入地狱庵与她一决胜负!” 涂香香道:“何不现在就攻进去?” 磨刀老人道:“老朽是想劫持她们几个人,然后向杀人魔提出交换俘虏,看她愿不愿意。” 涂香香道:“我在此监视了好几天,白天从未见到地狱庵的人走下来,所以要想劫持她们,恐怕不易实现。” 磨刀老人一怔道:“她们从不走出地狱庵?” 涂香香道:“是的,只有那几个死神出入过,至于庵中的老婆子,一个也不曾出来过。” 磨刀老人皱眉沉吟道:“这么说,老朽的计划当真不易实现了……” 王健一急想救出父亲,接口道:“在下赞成涂姑娘的意见,现在就攻进去!” 磨刀老人想了想,毅然点头道:“好,明张旗鼓的跟她们打一场也好!” 当下,大家商量好进攻及撤退的策略之后,一齐动身往地狱庵而来。 进入紫竹林,一直来到地狱庵门外,竟未见到一个敌人现身拦截。 磨刀老人感到奇怪,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们竟未在庵外布下暗哨?” 涂香香道:“是的,一直都是如此。” 磨刀老人面露严肃之色道:“这麦示她们早有万全准备,不怕有人进犯,等下攻入时,大家可要格外小心,提防埋伏。” 众人点点头。 磨刀老人道:“老朽已数十年来未开杀戒,今天只好破戒一次了!” 说到这里,大步走到墙门前,一脚踹上紧闭的墙门。 “砰!”然一声巨响之后,两扇庵门应声倒下! 磨刀老人一挥手,喝道:“大家进去!” 于是,老少十人,像一股怒涛般的,气势汹汹的冲进地狱庵中来了! 但一入庵中,视线瞥处,却不禁都呆了。 因为,庵中没有见一个人! 整个地狱庵静悄悄的,犹如一座死城! 涂香香见了大为惊疑,浑身一阵悚然,骇声道:“咦,怎么没有人?” 王健一沉声道:“必是躲在里面,大家上吧!” 他一挥九环刀,当先向前殿冲过去。 其余九人,亦紧跟而上。 那知冲入前殿一看,见殿上一片空寂,仍无一个人影! 丘惠珠吃惊道:“奇怪,莫非都跑掉了?” 涂香香叫道:“不可能,昨天晚上她们都还在,怎么会一下子都跑掉了呢?” 磨刀老人喝道:“再到后殿去看看!” 于是,老少十人-齐转出前殿,朝后殿奔来。 前后两殿,相距不过数丈,大家再冲入后殿一看,只见殿上还是空无一人,磨刀老人不由得眉头大皱,沉声道:“哼,当真逃了不成?” 王健一道:“再去看看那些禅房?” 庵**有二十几间禅房,每一间都是门窗紧闭,老少十人逐一打开搜查,结果仍未找到一个人。 整个地狱庵,真的已无一人了! 众人面面相虚,呆了好半天,涂香香才顿足叫道:“她们必是昨夜乘我不在时撤离的,逃得好快呀!” 丘惠珠道:“这庵中有地下室,她们会不会躲藏在地下室中?” 磨刀老人问道:“你知道入口在哪里么?” 丘惠珠道:“在前殿佛像座下,咱们快去看看!” 于是乎,众人又来到前殿,丘惠珠在供人膜拜的那只布垫上屈膝跪下,向殿上佛像行起三跪九磕头的大礼。 王健一愕然道:“姑娘还有心情拜佛?” 丘惠珠道:“这是寇大娘说的,她看见庵中老婆子向佛像行了三跪九磕头之礼,佛像便往后移去,现出一个地道入口。” 工健一转头内佛像望去,道:“现在不灵了呀!” 丘惠珠道:“再来一次看看。” 说着,又膜拜起来。 但结果,殿上佛像还是纹风未动! 丘惠珠迷惑道:“奇怪,莫非她们把机关破坏了?” 涂香香道:“你有没有听错,只怕地道入口是在后殿吧?” 丘惠珠道:“没错,寇大娘说在前殿。” 磨刀老人上访揭起布垫看了看,见布垫下并无任何机关,说道:“也许膜拜不是启开入口之法……” 王健一道:“不管机关按在那里,佛像之下,果真有个地道入口的话,咱们把佛像推倒不就可下去么?” 丘惠珠道:“推倒佛像不太罪过?” 王健一道:“菩萨知道咱们是为了救人,她不会责怪咱们的。” 说罢,移开供案,双手按上佛像身子,运力向后推去。 但佛像竟似生了根,他连推数次,竟然推不动分毫。 双龙鞭傅天中和日月双;轮赵克平亦上前帮忙,岂知三人合力仍然推她不开! 丘惠珠叹道:“人说‘佛法无边’,果然不错!” 磨刀老人道:“二位退下,让老朽来试试。” 王健一三人红着睑退下去。 磨刀老人走上一步,突然裂帛般厉吼一声,双掌猝推而出! “轰!”的一声,佛像应声倒下,敢情佛像是铜铸的,倒下之时,震得地动殿摇! 但大家定睛一望,却见佛像座下是结结实实的地面,并无什么地道的入口。 王健一叫道:“看,没有地道入口呀!” 丘惠珠更为迷惑,歪头寻思这:“怪事,寇大娘明明说前殿佛像座下有个地道入口,难道她会骗我不成?” 磨刀老人上前踩踩佛像座下的地面,摇摇头道:“这下面没有地道,只怕是你听错了。” 涂香香道:“对,你一定是把后殿误听为前殿,咱们再去后殿看看。” 众人转到后殿,丘惠珠仍照前法跪在布垫上行三跪九磕头之礼,当第九个头磕下之后,供案后面那尊巨大的如来金身佛像果然往后移开了! 涂香香一见大喜,拍手叫道:“开了!开了!” 众人一齐围上观看,只见地面下有一条石级,地道内部黑森森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王健一救父心急,立刻就要走下去,磨刀老人拉住他道:“且慢,里面必有机关埋伏,莽撞不得!” 王健一道:“不然,如何下去?” 磨刀老人道:“先点一盏灯来。” 双龙鞭傅天申见殿壁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乃上前取下,将它点亮,递给王健一。 磨刀老人道:“咱们不可一齐下去,这样好了,老朽与王少镖头下去看看,其余在此守候,准备接应。” 涂香香道:“我也下去好么?” 磨刀老人摇头道:“不行,女孩儿家不宜涉险,辽是让老朽这个死亦不算是夭寿的人来吧!” 他转到供案前,把一对烛台和数只桃子装入怀中,便向王健一笑道:“咱们下去吧!” 涂香香见他把烛台和桃子放入怀里,不由一呆道:“您老拿那些东西干什么?” 磨刀老人笑道:“用来破机关。” 涂香香讶然道:“那些东西怎么能破机关?” 磨刀老人道:“老朽每走上一段地道,就丢出一样东西,若有机关布置,便可将它触发啊。” 涂香香恍然道:“原来如此,这法儿不错,值得一学。” 膳刀老人由王健一手里要过灯笼,当即领头步下石级,一步一停,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 王健一手仗九环刀,随后跟下。 磨刀老人走到下最底一级石阶,举灯往地道内照了照,说道:“这里面是一条笔直的地道,好像没有什么东西。” 他取出一支烛台,运力向地道上投去。 烛台落地,发出“叮!”的一声,未见触发什么伤害人的机关。 他这才举步走上地道,拾起烛台,向地道里面走去。 王健一仍随在后面。 两人走入数步,觉得地道上充满诡谲气氛,磨刀老人不放心,又取出一支烛台,掷到前而去。 “叮!”然一向,仍无任何情况。 守在入口上的涂香香忍不住开声问道:“老前辈,您看见什么了?” 磨刀老人答道:“毫无发现。” 他走去拾起烛台,与王健一继续走入。 复行数十步,地道转向右方,他举灯照视一番,投出一支烛台打上里面地道,再投出两个桃子打上两边墙壁,见无任何变化,才又移步走进去。 王建一见地道内有一扇铁门,登时精神一振道:“看,那里面有一间地下室!” 磨刀老人点点头,轻提脚步走到铁门前,仔细打量一遍,然后站到门侧,再伸出一掌猛然推出。 铁门应手而开! 灯光射在里面,但见里面是一间牢房,当中隔着一堵铁栅,而整个牢房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第七十三章 悔之不及 王健一大为失望,道:“没有人!” 磨刀老人又把一支烛台扔进去,见无动静,便道:“你守在这门口,待老朽进入一看。” 他左手举灯,右掌护胸,举步走入牢房。 这时,牢房里的一切已看得更清楚,除了当中一堵铁栅之外,的确甚么也没有。 他上下左右察看一番之后,随即退出,道:“只是一间空牢房,没有别的。” 王健一道:“这地道中为甚么只有这一间牢房?” 磨刀老人道:“谁知道呢!” 王健一走入牢房看了看,说道:“家父必曾被囚禁于此,杀人魔知道咱们会来,故转移到别处去了。” 磨刀老人点头道:“可能是如此。” 王健一道:“现在怎么办呢?” 磨刀老人道:“出去再说吧。” 两人转身走回,钻回殿上,把所见情形告诉众人,涂香香悔恨已极,连连跺足道:“我昨夜要不是跟踪管承义,就不会被她们溜掉,现在好了,七月一日已迫在眼前、咱们要到何处去找她们呢?” 磨刀老人叹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返回鬼门关去守株待兔了!” 王健一忧心忡忡地道:“老前辈认为杀人魔会在鬼门关上杀害家父么?” 磨刀老人道:“他至少会把令尊的石像搬上鬼门关,咱们去那里守候,或许可见到她。” 王健一道:“那么,咱们赶快回去!” 说着,拔步便欲出庵。 磨刀老人道:“别急,咱们再仔细把全庵的房间搜一搜,也许会有所获。” 大家听了觉得有理,于是分开在庵中各房间搜索起来。 □□□□□□当磨刀老人等在地狱庵搜查的时候,华云翔已被带到另一个地方。 他自己也不知道被人带出地狱庵,因为他在吃了一份晚饭之后,不久便沉沉睡去,昏迷不省人事了。 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已置身于另一间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不大,只有两丈见方,是用石砖砌成的,有一扇大门不知通往何处,不过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间地下室,因为两边壁角上埋着两支竹筒,由竹筒中透出一丝阳光,那是通风用的。 他心中惊骇不置,暗忖道:“我怎么来到这里?这是甚么地方?是地狱庵的另一间牢房么?唔,是了,我一定曾昏迷过去,昨夜她们送给我的那份晚饭中,必然放了迷药,这样看来,此处必非地狱庵,而是另一处地方,但是,她们为甚么要把我送到这地方来呢?” 他百思不解,当下站了起来。 这时,他忽然感到全身无力,每一根骨头都像酥了一般,双脚站着竟会发抖,不禁大吃一惊,暗忖道:“咦,这是怎么了?难道体内的迷药尚未消失?” 他感到支持不住,只得又坐下去。 就在此时,木门突然开了,有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她是寇氏,也即是杀人魔! 他走入之后,顺手掩上木门,含笑道:“你醒了?” 华云翔沉下面孔,冷冷问道:“是甚么地方?” 寇氏笑道:“我的家。” 华云翔心中一惊,道:“你的家?” 寇氏道:“不错,是我在江边的家,我的房间就在你头顶上。” 华云翔发怔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干甚么?” 寇氏道:“没有甚么特别用意,只不过因为地狱庵已不能住了。” 华云翔道:“为何不能住?” 寇氏道:“丘姑娘带了不少人去地狱庵想救你,所以我不得不派人把你弄到这里来。” 华云翔道:“她带了甚么人?” 寇氏道:“磨刀老人、七堡主林笛歌、成家兄妹,以及大刀王松的儿子王健一和两个镖师。” 华云翔道:“他们虽然找不到我,但还有庵里那些老婆子可问。” 寇氏道:“她们也已撤离该庵,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华云翔很泄气,默默无言。 寇氏笑道:“起来,我要让你看些东西。” 华云翔慢慢挺身起立,问道:“昨夜你命人在送给我的食物中放了迷药,对不对?” 寇氏道:“对,但你现在感到浑身无力,那不是迷药的结果。” 华云翔道:“不然是甚么?” 寇氏道:“我让你服下一碗软骨药,它会使人骨头发酥,四肢无力。” 华云翔面色一变道:“你毁了我的武功?” 寇氏摇头道:“没有,一碗软骨药的药力是三天,三天之后即可恢复体力。” 华云翔恨恨地道:“你若要折磨我,倒不如杀了我的好!” 寇氏道:“我不是要折磨你,因为这地方不比地狱庵,若不暂时去掉你的武功,万一被你逃了,就会坏了我的大事。” 她拉开木门,露齿格格一笑道:“来吧,这里有你想看到的东西!” 华云翔扶壁一步一步走过去。 跨进木门,果然看到了一些想看的东西。 里面也是一间地下室,大小也相同,不过地下室中坐着一个人和摆着一耸石雕人像 人,是大刀王松! 石像,也是大刀王松! 大刀王松神情憔悴,目光无神,背靠墙壁坐着,看见华云翔进来,苦涩一笑道:“华老弟,你也来了?” 华云翔心头一震,叫道:“总镖头,你没事吧?” 大刀王松苦笑道:“没事,只不过喝了太多的软骨药。浑身无力罢了。” 华云翔惊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大刀王松道:“是的,这位杀人魔说不看我的人,无法把石像雕刻得维妙维肖。” 华云翔移目转望那尊石雕人像,不由得浑身毛骨悚然,懔然心惊道:“这……这太可恶了!” 石像已完成十之八九,果然雕刻得维妙维肖,而其“致命伤”则是在小腹下! 小腹下一片“血肉模糊”,命根子被“挖”掉了! 这就是说,七月一日那一天,大刀王松将遭受到这样的结果! 华云翔由震惊而愤怒,转对寇氏厉声道:“你为甚么要这样伤害人?他和你有何仇恨,你要这样对待他?” 寇氏冷冷道:“要知原因,问他好了!” 华云翔一听此言,立刻转对大刀王松问道:“总镖头与她有甚么不共戴天之仇?” 大刀王松摇摇头道:“不说也罢!” 华云翔诧异道:“为甚么呢?” 大刀王松低头道:“老弟请勿追问,王某现在所能付出的只有这条老命而已!” 华云翔道:“今郎正在为你被掳而焦急万分,你难道不能让他明白他父亲因何被杀么?” 大刀王松苦然一笑道:“令尊遇害之前已有预感,他有没有把原因告诉你?” 华云翔为之语塞,呆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道:“难道说,你们都有难言之隐?” 大刀王松低头不语。 华云翔又转对寇氏道:“你是杀人凶手,你为甚么不把杀人动机说出来?” 寇氏微笑道:“王总镖头,我可以说么?” 大刀王松道:“不,请不要说出来,让一切随王某而去吧!” 华云翔忍不住问道:“你认为你是罪有应得?” 大刀王松点点头。 华云翔又问道:“而她有资格处罚你?” 大刀王松又点点头。 华云翔叹了口气道:“但她即使有资格处罚你,只可处死你,而无使用这种残暴手段之理!” 大刀王松摇摇头道:“不要再说了。” 华云翔回望寇氏道:“现在我已明白一件事,家父之死可能也是罪有应得,但做为他的儿子,却不能不对父亲之死澈查明白,你愿不愿把家父的死罪说给我听听?” 寇氏道:“不,令尊已受到应得之罪,如果我再宣布他的罪状,那对他是不公平的。” 华云翔道:“但你不说出来,我怎能放弃追究呢?” 寇氏道:“你不放弃追究,只好由你了。” 华云翔举起手,愤怒的戟指着她,道:“好,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别以为你的做法是对的,不管家父犯了甚么过错,从你杀人的手段上看,就可知道你是个毫无人性的女魔头,总有一天,你也会遭到报应!” 寇氏冷冷一笑道:“我如果怕遭报应,也不会做这种事了,你不必为我操心!” 她举手一指华云翔那间地下室,接着道:“回你的地方去吧!” 华云翔也不愿与她多谈,转身走回地下室中,坐了下来。 不久,隔室响起了一片“叮叮”之声! 寇氏又在雕刻那尊未完成的石像了! 现在,华云翔才明白以前听到的“叮叮”声响,为甚么听来又像很远又像很近的原因,原来声音的出处就在草屋下面的地下室! 还有,过去的两个月中,他曾数度于三更半夜来列此处,每次总要敲上半天的门“义母” 才会“惊醒”过来,现在也才明白并不是“义母”好睡,而是她躲在地下室雕刻石像,听不到敲门声之故。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笨,为甚么没有及早想到“义母”就是杀人魔呢? 如今,一切都已太晚了,自己服下软骨药,浑身无丝毫力气,已无机会逃离此地,而磨刀老人等又绝不会知道寇氏即是杀人魔,现在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杀人魔在七月一日那一天杀人了! 关于这一点,他虽然很忧急,但最使他感到痛苦和迷惑的,还是被害者的不肯吐露被杀的原因。 他想不通父亲及涂、丘、归、王四人到底犯了甚么不可饶恕的罪恶,居然宁死也不肯说出原因,而且还心甘情愿的死在杀人魔残暴的“处罚”之下。 难道杀人魔竟是站在正义一边之人? 难道她真的在替天行道?清除世上的一切罪恶和污秽? 不,她绝不是一个正派的女人,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它却使用各种残无人道的方法来杀害人,就凭这一点,也可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女人了。 “叮叮!叮叮……” 隔室的雕刻之声,不断的传入他的耳朵,他感到焦燥烦恼已极,但又很想瞧瞧她的雕刻奇技,当下站了起来,走到木门前,举手敲门。 雕刻之声停止了。 寇氏打开木门,问道:“你要甚么?” 华云翔道:“甚么也不要,只想欣赏你的雕刻神技。” 寇氏神色冷峻地道:“要看可以,但不得开口说话,扰我心神。” 华云翔淡淡一笑道:“这一点我还办得到。” 寇氏一指门槛道:“那么,你就在这里坐着,好好的欣赏吧!” 华云翔弯身在门槛上坐下来。 寇氏亦即转回石像前,拿起刻刀和铁锤,开始雕刻起来。 石像的上半身均已完成,只剩下一双脚还没雕刻出来,看样子再赶两三天即可大功告成了。 大刀王松仍倚壁而坐,面上起着轻微的痉挛,似乎寇氏的每一刀下去,都刻在他身上,使他痛苦不堪。 华云翔静静的看了一会,忍不住发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寇氏道:“两三天吧。” 华云翔道:“今天是六月二十日吧?” 寇氏道:“不错。” 华云翔道:“你如何把石像搬上鬼门关?” 寇氏道:“我自有办法。” 华云翔道:“你仍然准备在鬼门关上动手?” 寇氏不答。 华云翔又问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当这位王总镖头被害之后,是否仍将有个假王总镖头出现?” 寇氏仍不作答,华云翔耸耸肩,苦笑道:“我以为这些问题已无守密的必要……” 大刀王松突然开口道:“华老弟,请你不要打扰她好么?” 华云翔诧异道:“怎么说?” 大刀王松道:“王某希望她赶快完工。” 华云翔道:“为甚么?” 大刀王松道:“那可以便王某减少痛苦。” 华云翔明白,长叹一声道:“很抱歉,不过在下认为总镖头可以到在下这间地下室来坐坐,不要去看去想,也许会好过一些的,怎么样?” 大刀王松似觉有理,便转对寇氏问道:“王某可以到里面那间地下室坐坐么?” 寇氏道:“可以,不过最好不要耍花样!” 大刀王松笑笑道:“王某现在连一只蚂蚁也打不死,还能耍甚么花样呢?” 说罢,手扶墙壁,挣扎站起,好像小孩子学走路,蹒跚的朝华云翔的地下室走过来。 华云翔起身退入地下室,等他走入,便要掩上木门,寇氏冷冷道:“不可以关门!” 华云翔一笑道:“你怕我们钻洞而逃?” 寇氏道:“我怕他自杀。” 华云翔道:“这怎么会呢?” 寇氏道:“他曾试图自杀一次。” 华云翔不再开口,请大刀王松到地下室的内面坐下,自己也在一边坐下,强笑道:“彼此能够聊聊,倒也是一种享受,你说是不是?” 大刀王松苦笑道:“正是……” 华云翔问道:“总镖头自那日在巴山失踪之后,就一直被带到这里?” 大刀王松点点头。 华云翔道:“那位凌姑娘呢?” 大刀王松面现痛苦之色,摇摇头道:“不知道!” 华云翔喟然道:“当初总镖头若肯听在下的劝告,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第七十四章 人鼠同病 大刀王松怆然一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注定该死的人是逃不了的!” 华云翔道:“那批镖货全是石头,总镖头知道吧?” 大刀王松点头道:“后来才知道。” 华云翔道:“总镖头一世英雄,老来竟被人如此戏弄,这口气忍得下去么?” 大刀王松道:“那算不了甚么。” 华云翔靠近他身边,低声道:“总镖头甘愿放弃生命财产和一生辛苦得来的名誉?” 大刀王松点头道:“是的,对王某来说,名利已是没有用的东西。” 华云翔道:“你认为已逃不掉?还是不想逃?” 大刀王松道:“不想逃。” 华云翔道:“为甚么?” 大刀王松摇头道:“抱歉,王某刚才已说过,一切的一切,让它随王某之死而埋葬,是最好的办法。” 华云翔道:“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还有一个儿子,他不会放弃追究的,与其让他在黑暗中摸索,不如让他明白真相?” 大刀王松叹道:“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他就没有勇气再在人前抬头了!” 华云翔道:“这是说,你曾作下不可原谅的过错?” 大刀王松道:“是的。” 华云翔道:“你杀了人?” 大刀王松道:“不是杀人……唉,老弟请不要再追问了,王某现在只有一个希望……” 华云翔道:“希望甚么?” 大刀王松道:“希望七月一日赶快来临!” 华云翔心知无法劝他回心转意,不禁黯然一叹道:“你有没有话要我转告令郎?” 大刀王松道:“告诉他不许追究此事。” 华云翔道:“你认为他肯听话?” 大刀王松道:“再告诉他若不听话,便不是我的儿子!” 华云翔仰头望着壁角上的通风孔,忽见有一只老鼠由通风孔钻入地下室,不由心头一动,以手肘碰碰大刀王松,再指指通风孔,低声问道:“那通风孔是不是直通到地面上?” 大刀王松淡淡道:“大概是吧。” 华云翔登时燃起一丝希望,说:“那么,我们在此呼救,外面的人可能听得到。” 一言甫毕,寇氏突在门口出现,含笑接口道:“不错,但声音很小就是了。” 华云翔脸上一红,耸耸肩膀,自我解嘲的笑道:“你大概要点我哑穴了?” 寇氏道:“正是,我刚刚接到报告,小豪客归志彪正在来此途中,我可不能让他发现这里的秘密。” 说着,移步向华云翔走过去。 华云翔连忙挺起身子,错掌准备抗拒,喝道:“来吧!别以为我服下软骨药无力动手,我还可拼一拼呢!” 寇氏笑道:“很好,你拼好了。” 手掌一扬,往他左肩拍去。 华云翔举臂格出,但虽然格中了,只因全身软弱无力,抵挡不住她掌上的力道,登时仰身栽倒。 寇氏轻笑一声,用脚勾翻他的身子,再俯身并伸二指点上了他脑后哑穴。 华云翔顿感舌头发硬,张口想骂,却已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寇氏转对大刀王松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呼救,不过为安全计,我也要点你哑穴。” 大刀王松道:“你点吧。” 寇氏按下他的头,也在他脑后哑穴点了一下,笑道:“现在你们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手脚仍可活动,假如你们觉得无聊,不妨捉老鼠玩!” 说毕,转身而出,关上了木门。 华云翔见她已去,立即爬起身,走近壁角下,抬头望望通风孔,见刚才那只老鼠已被惊走,心中很是失望,只好怏怏的转回大刀王松的身边坐下。 大刀王松向他露出一个苦笑,那表情好像在说:“你的希望落空了!” 但华云翔并不认为已经绝望,他已经有了一个异想开天的计划,他用手指在地上画道: “她要我们捉老鼠玩,我们就来捉老鼠玩吧?” 大刀王松笑笑,未作任何表示。 华云翔又写道:“等下若再有老鼠钻入,请帮我捕下一只如何?” 大刀王松也用手指在地上写道:“别说笑话了。” 华云翔写道:“不是说笑话,在下真想捕获一只老鼠来玩玩!” 大刀王松写道:“抱歉,王某无此兴趣。” 华云翔写道:“你不必动手帮我捕捉,若见老鼠进来,只要站到壁角下,不让老鼠由通风孔逃出就行了。” 大刀王松见他一本正经,不似说笑,倒觉有趣,当下含笑写道:“你想吃老鼠肉?” 华云翔写道:“不,我要利用它来逃命。” □□□□□□小豪客归志彪果然来到了寇氏居住的草屋。 他手拄一支木拐,一步一步走到草屋门口,如像走完了数千里艰难长途,长长透了一口气,开声叫道:“寇大娘,您在家么?” “谁呀?” 寇氏应声走了出来。 她一见归志彪,脸上现出大感意外之色,失声道:“啊哎,你怎么来了?” 归志彪得意的笑道:“在下闷得发慌,觉得已勉强可以行走,因此前来看看大娘。” 寇氏惊喜地道:“你一定走了很久的时间,是不?” 归志彪笑道:“正是,在下是半夜动身的,刚好走了一天的时间。” 寇氏问道:“脚不痛么?” 归志彪举举木拐道:“在下利用这个代替伤腿,故不觉得痛。” 寇氏道:“你一定累了,快请进来歇歇!” 说着,上前扶他入屋。 归志彪在屋中坐下,笑道:“在下倒不觉得累,只是有些口渴……” 寇氏忙道:“我去拿茶来。” 她匆-进入厨房,端出一碗凉茶,递给他道:“你快喝下去,我正在烧饭,马上就有饭吃了。” 归志彪一口喝下一碗茶,惬意的“吁”了一口气,笑道:“谢谢,在下还不太饿。” 寇氏在他对面坐下,间道:“他们去救云翔,有没有消息?” 归志彪摇头道:“还没有。” 寇氏面露忧急之色道:“唉,但愿能够顺利将他救出才好!” 归志彪道:“有磨刀老人和林笛歌两位同去,我想很有希望。” 寇氏道:“要是能够救出,大概明天就可回到此处。” 归志彪道:“不错,如未成功,他们也会回来,因为今天已是六月二十日,只剩下十天便是杀人魔动手杀人的日子了。” 寇氏叹道:“这两天,我急得食不知味,睡不安枕,只愿菩萨保佑,快让云翔安全回来才好。” 归志彪道:“大娘回来之后,有没有发现甚么情况?” 寇氏道:“没有,一切如故。” 归志彪道:“也许杀人魔已将大刀王松的石像搬上鬼门关了。” 寇氏道:“哦。” 归志彪道:“要不是腿伤尚未痊愈,在下真想上去看看。” 寇氏道:“你还是好好养伤,要是再被打断一腿,那可冤枉。” 归志彪冷笑道:“哼,那死神若再在我面前出现,我决不跟他客气!” 寇氏道:“你不以为他是令尊?” 归志彪道:“不,他若是家父,岂会忍心打断我一条腿!” 寇氏道:“但若不是,岂会对你那样客气?” 归士彪道:“打断我一条腿还算客气么!” 寇氏道:“是,不然他就不肯留下你这条命了。” 归志彪沉容不语。 寇氏起身道:“你坐坐,我去看看饭熟了没有。” 说毕,下厨去了。 归志彪独坐沉重,想到那个以“死神”姿态出现的父亲,他就百感交集,他的心情和华云翔一样,不再希望父亲还活着,只希望那个“死神”不是自己的父亲。 默坐一刻时,寇氏已将饭菜烧好,端到厅桌上来,他也不客气,就和她一起吃饭,一边问道:“磨刀老人回来找不到你时,怎么办呢?” 归志彪道:“不要紧,我已在华云翔的家中留了字,说要到大娘这里来。” 寇氏道:“其实我认为你还是住在华云翔家中较为安全……” 归志彪道:“大娘是否觉得不方便?” 寇氏道:“不,我很欢迎你住在这里,只是觉得此地距鬼门关太近,对你来说十分危险。” 归志彪笑道:“我不怕危险,只怕见不着那个杀人魔,现在是我们要找她,不是她要找我们!” 寇氏道:“她已杀了不少人,今后这几天,谁要接近鬼门关,只怕都会被她杀害,你还是……” 归志彪截口笑道:“大娘莫为在下担忧,在磨刀老人未返回之前,我一人并不打算去鬼门关探查;其实我的腿能否在七月一日之前康复,还是个问题呢。” 寇氏道:“依我看,你应该去城里找个大夫看看,服几帖药说不定痊愈得快。” 归志彪道:“不必,大夫开的药方,不会比我家传秘方高明。” 寇氏一哦,没有再启口,默默的吃起来。 归志彪吃了五碗饭,觉得很舒服,放下碗筷笑道:“大娘烧的饭真好吃!” 寇氏微微一笑道:“那就多吃两碗吧?” 归志彪道:“不,已吃得太饱了。” 他见饭桶里还有不少的饭,忽然觉得奇怪,问道:“大娘并不知我要来,为甚么烧这么多的饭?” 寇氏笑道:“我烧一顿吃两顿,另外还要喂几只鸡,所以多烧了。” 归志彪笑哦一声道:“这下被我这个不速之客吃了几碗,今晚恐怕又要麻烦你下厨一次了。” 寇氏道:“不要紧。” 归志彪道:“我想住在大娘这里等候他们回来,可以么?” 寇氏道:“当然可以。” 归志彪掏出几两银子递给他,笑道:“我饭量很大,大娘一定禁不起我吃,这些银子大娘就请收下,权当是我的饭钱。” 寇氏连忙推辞道:“不,上次云翔已给了我不少银子,我不能再收你的了。” 归志彪正色道:“大娘若是不收,便表示不欢迎我借住,那我立刻就走。” 寇氏听了只得收下银子,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其实,云翔是我的义子,你是云翔的朋友,彼此已不是外人,何必客气呢!” 归志彪笑道:“话虽不错,但大娘生活清苦,我不能白吃你的。” 他说到这里,取拐站起,说道:“大娘慢慢吃,我到屋外走一走。” 寇氏现出关心他安危之色,问道:“你不会是想去鬼门关吧?” 归志彪摇头笑道:“不,我很好动,只想到屋外去散散步而已。” 寇氏道:“可不能走太远啊。” 归志彪道:“不会,我随便走一走,马上回来。” 说罢,拄拐走了出去。 他一拐一拐的走到江边,看了一会江上的景色,然后转身循一条小径走上屋左一座小山坡,再往右浏览四周的风景。 看着那江水滚滚东去,他不山想起“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之句,心中感慨不已。 正神游冥想之际 “吱!吱!吱!” 蓦地,身旁的草底下,响起了几声鼠叫! 他不经心的用木拐一拨,只见草底下蹲着一只老鼠,再看老鼠竟未被自己惊走,心中感到奇怪,当下移动才拐碰碰它的身子,笑道:“哼,你大概很少见到人,所以不怕……” 老鼠在他木拐触碰之下,开始向前爬行。 爬得很慢,而且是拖着一双后腿一双被折断了骨头的后腿! 归志彪这下感到惊奇了,道:“咦,可怜的小东西,怎么你也断了腿?是谁伤害你的呀?” 他定睛细视,又发现老鼠的右后腿上绑着一小块灰布,心中更为惊异,喃喃自语道: “乖乖,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抓住了你的后腿?” 说着,用木拐压住老鼠的背部,然后俯身将绑在它腿上的那一小块灰布扯了下来。 拿起一看,赫然发现布上有字! 是用血写成的几十个小楷:“志彪兄:我是华云翔,寇氏是杀人魔,小弟与大刀王松被她囚禁于草屋底下的地下室,入口可能在她房中,请速设法相救。” 归志彪瞪大了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把布上的血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双手不禁发抖起来 寇氏竟是杀人魔? 我的天哪! 他感到浑身发冷,双脚发软,浑浑噩噩的呆立着,恍如身噩梦之中。 “归志彪!归志彪!你在那里呀?” 寇氏的呼唤,突由草屋门口传了过来! 他悚然一惊,忙将布条塞入怀中,开口答道:“大娘,我在这里!” 一面回答,一面折身走下山坡,回到草屋门外。 寇氏站在门口,她见归志彪面色苍白,吃惊的问道:“啊哎,你怎么啦?” 归志彪心头一紧,愕愕地道:“我……怎样?” 寇氏道:“你的面色好苍白啊!” 归志彪连忙堆出笑容,道:“哦,没有甚么,刚才不小心,脚扭了一下,牵动旧创,有些痛些。” 寇氏道:“你腿伤未愈,怎好爬山坡呀?” 归志彪笑道:“不要紧,不要紧。” 寇氏道:“我怕你走远,所以叫你一声,你还是到屋里来坐坐吧。” 归志彪点头应是,拄拐走入屋里,坐了下来。 寇氏问道:“现在还痛么?” 归志彪道:“是的,还有些痛。” 寇氏道:“这表示腿骨没有接合好,你最好去城里找个大夫看看,免得落了个残废。” 归志彪道:“可是,我自己觉得接的很好,不过……咳!我是应该再吃些药,只要再服一两帖药,定可以复元。” 寇氏道:“那就吃呀。” 归志彪苦笑道:“已经吃完了。” 寇氏道:“是甚么药?” 归志彪道:“一种祖传秘方,我制成药丸带了一些出来,已经吃完,可惜此地距城里太远,否则倒可去药铺抓药回来炼制。” 寇氏道:“此地距城里其实不算太远,二十里外就有一处大镇,名叫集市,那镇上有一家药铺。” 归志彪道:“大娘去过?”—— 第七十五章 同遭网罗 寇氏点头道:“去过。” 归志彪皱眉道:“只怕我的腿不容许我再走往返四十里的路程……” 寇氏道:“我替你走一趟如何?” 归志彪一怔道:“你?哦,不行!不行!这件事怎好劳动大娘?” 寇氏笑道:“不要紧,我也正想去集市买些东西回来,你把药方开出来,由我去吧。” 归志彪心中暗喜,问道:“现在就去?” 寇氏道:“是的,现在去,晚上就可赶回来。” 归志彪道:“大娘真要买东西?” 寇氏道:“真的。” 归志彪欣然道:“好,我来开药方。” 他走去桌前坐下,取出一支炭笔和一张纸,匆匆写了十三味药,递给她道:“大娘就请照这单子抓药即可。” 寇氏接去药单,折好纳入怀中,含笑问道:“你还要不要买别的东西?” 归志彪想了想,笑道:“我喜欢吃牛肉,要是有的话,买几斤回来。” 寇氏点头一笑,转入房中加上一件衣裳,又到门后拿出一条扁担,道:“晚上我若回来迟些,锅里还有剩饭,你热一热自己吃吧。” 归志彪道:“好的,在华云翔的家坐了一两个月,在下已学会自己烧东西吃了。” 寇氏叮咛道:“可不要再到处乱跑,杀人魔不会伤害我,但对你可不同。” 归志彪道:“是的,我知道,我不出去就是了。” 寇氏道:“那么,我走了。” 她跨出屋门,由屋左那条小径上去,不久便已消失于山林之中……归志彪送到屋外,看着她远去不见之后,立即转入屋里,进入她屋中寻找起来。 他要找的,当然是地下室的入口! 他心中还有些不相信寇氏即是杀人魔,所以现在他急想“证实”一下,假如房中果有一个地下室的入口,那便证明寇氏确是杀人魔不错。 他蹲身探头察看床下,见床下靠墙壁之处铺着一块木板,登时心跳起来,当即转到床后。 伸出木拐一推,将木板推开数寸,果见木板下面有个地洞,心中大喜,疾忙弯身爬入床下,揭开木板,叫道:“华云翔!华云翔!你在下面么?” 地洞内,静无一点声响。 他见地洞下漆黑一片,不敢立刻走入,乃退出将房中一盏油灯点亮,再擎灯爬进去。 灯光一照之下,才看清了地洞下的情形,只见地洞下是一条石级,再下面是一扇门,此刻门上加着一把锁,看情形过了门便是地下室! 归志彪至此已无怀疑,当即伸足而入,走到石级下的门前,摸摸门上的铜锁,然后拔下插在背上的七节鞭,对准铜锁猛力一鞭砸下。 “砰!”然一响,铜锁应声掉落地上! 再伸手一拉,门便开了。 他举灯一照,果见里面是一间地下室,也一眼看见了摆在地下室中那拿大刀王松的石像。 他像发现了宝藏,兴奋已极,一跳进入地下室,目光一扫全室,见室中除了那尊石像及一些雕刻工具之外,别无他物,也不见华云翔和大刀王松在室中,但他立刻发现一面石壁上还设有一道门,心知华云翔和大刀王松必在隔室之中,当下走近门前一看,只见门未加锁,但有一条铁制的门闩由外面闩着;他用七节鞭一挑,将铁闩挑开,再伸手一拉,就将木门拉开了。 一眼望入,正见华云翔和大刀王松双双站在里面的地下室中! 他大喜而呼道:“华云翔,你果然在此!” 一面叫,一面疾驰而入。 华云翔面上亦露出兴奋之色,但因哑穴受制,说不出话来,他举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再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示哑穴受制,开口不得。 归志彪一怔道:“你怎么啦?” 华云翔见他没有领会,乃蹲到地上,用手指在地上写了“哑穴受制”四个字。 归志彪恍然一哦,这:“原来如此,来来来,我替你解开!” 他走上前,挥起一掌对准他后颈上拍了下去。 归志彪惊愕道:“咦,你怎么变得这样软弱无力呀?” 华云翔慢慢挣扎坐起,开口苦笑道:“小弟被她灌了一碗软骨药,现在浑身骨头发酥,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呢!” 归志彪“哦”了一声,转对大刀王松问道:“王总镖头也一样?” 大刀王松点点头。 归志彪于是伸手扶住他,再挥掌拍下,也解开了他的哑穴,然后扶他坐下,说道:“真想不到寇大娘即是杀人魔,你们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 华云翔道:“王总镖头已被囚禁将近一月,小弟则到此才只两天她人呢?” 归志彪道:“到集市买东西去了,刚才我在屋左山坡上见到那只老鼠,心中惊骇不置,她见我面色苍白,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伪称伤腿扭了一下,后来她说愿替我去集市买药,我正想证实一下你们是否在此,就答应了,咳咳!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原来她就是咱们到处找不到的杀人魔!” 华云翔面色一变道:“你说她要去集市替你买药?” 归志彪道:“是呀!” 华云翔连忙站起道:“这不可能,她绝不肯离开这里,她一定是在试探你,咱们快走吧!” “吧”字甫落,外面那时地下室中,已响起了一片格格脆笑:“走?你想往那里走呀?” 人随声现,寇氏赫然已在门口出现! 地脸上带着一种嘲弄的微笑,也是一种胜利的微笑! 归志彪跳了起来,大叫道:“好呀!我的寇大娘,原来你就是杀人魔,如今没的说了—— 吃我一鞭!” 寇氏脆笑一声,右手迎鞭抓出,一下就抓住了鞭梢,说道:“你还不配跟我动手!” 抓住鞭稍的手一按一旋,归志彪偌大的身躯登时凭空飞起,在空中打了一转,蓬然一声反响,已被摔倒在地上! 这重重的一摔,竟将他即将康复的腿骨又摔断了,痛得他大叫了起来。 寇氏毫无怜悯之心,顺手一鞭戮出,戮中了他的麻穴,笑道:“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偏进来,如今只好委屈你在此陪陪他们两位了!” 华云翔因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无法与她动手,一看归志彪腿骨折断的情形,心中难过已极,连忙走过去扶住他,把他折断的腿扶直,减轻他的剧痛。 寇氏笑道:“华云翔,这是你害他的,如果你不向他求救,他的腿也不会再断。” 华云翔忍住满腔怒火,说道:“你是不是要让他变成残废?” 寇氏道:“我倒没有这个意思。” 华云翔道:“那么,请为他接好腿骨如何?” 寇氏道:“可以,我去拿两块木板来。” 说毕,转身出去了。 归志彪痛得冷汗直流,咬牙切齿道:“这杀人魔好狠!他妈的!咱们一直还当她是个可怜的妇人……啊哎!我这条腿大概要报销了,可痛死我啦!” 华云翔安慰道:“归兄忍一忍,你的腿一定会好的,这种伤容易治疗,只要拿两块木板夹住,服几帖药,休养几天即可康复。” 归志彪道:“可是……唉,你倒说给我听听,为甚么她是杀人魔呢?” 华云翔道:“小弟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她真被杀人魔擒了去,后来和丘姑娘一商量,决定先去地狱庵找一找,那天晚上,小弟单独潜入地狱庵中踩探,看见一个老婆子进入地道之中,小弟尾随跟入,莫名其妙的就被她们困住,那时她就现身与小弟谈话,小弟听她声音颇似寇氏,拿出火熠子划亮一看,果然是她!” 归志彪道:“她真姓名叫甚么?” 华云翔道:“不知道,她不肯说出来。” 归志彪道:“她有没有说明为甚么要杀人?” 华云翔道:“没有。” 归志彪咬咬牙齿,移目转望大刀王松问道:“喂!王总镖头,你是她下一个要杀害之人,你总该知道她为何要杀你吧?” 大刀王松苦笑一下,没有开口回答。 华云翔叹道:“归兄不必问他,他虽知杀人魔要杀他的原因,却说甚么也不肯透露出来。” 归志彪大惑不解道:“这是为甚么啊?” 华云翔道:“因为他有难言之隐” 刚视到这里,只见寇氏已拿着两块木板和一团布条走进来了。 她命华云翔退开,然后在归志彪身边蹲下,将两块木板夹上归志彪的腿部,再用布条紧紧捆绑起来。 归志彪由于麻穴受制,动弹不得,只好任由她摆布,但对于她这份侧隐之心,确实感到惊奇,忍不住以讥讽的口吻道:“哼,你倒有一份慈悲心肠啊!” 寇氏笑道:“这是投桃报李,你们一向对我不坏,我当然不能对你们太坏。” 归志彪道:“你为甚么要杀人?” 寇氏道:“恕难奉告。” 她绑好夹板之后,顺手拍开他的麻穴,站起说道:“好了,如果你们想往此过得舒服些。 就不要再起歪念头,乖乖在此等待着,等过了七月一日,我自然会释放你们回去。” 归志彪冷笑道:“别忘记我曾在歇神滩留了字,说要到你这里来!” 寇氏笑道:“这不要紧,当磨刀老人找到此地时,我会告诉他你没有来,他当然不会想到你被我囚禁于此,而会想到你是在来此的途中出了事。” 归志彪恍然磨刀老人确会那样想,不由为之气结,嘿然道:“看你的模样还像个人,谁知竟是个心毒如蛇蝎,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寇氏微微一笑道:“你的口气跟华云翔一样,毫无新鲜之处!” 说毕,转身而去。 不久,隔室里又响起“叮叮”之声,她又开始在雕刻大刀王松的石像了! □□□□□□转眼过了三天。 六月二十二日的午夜,磨刀老人、涂丘二女、成家兄妹、王健一及傅、赵二镖师一起回到了歇神滩华云翔的家。 他们在地狱庵的搜索毫无收获,因此个个神丧气沮,无精打彩。 走入茅屋,他们立刻发现了归志彪的留柬,丘惠珠讶然道:“奇怪,他腿伤未愈,老远跑到寇大娘那里干么?” 涂香香道:“想是他腿伤已愈,一人住在这里无聊,故去找寇大娘谈谈。” 她接着转对磨刀老人道:“老前辈,咱们也到那里去吧?那里距离鬼门关甚近,要采取行动也便利些。” 磨刀老人颔首道:“好,你们两个先去弄一顿饭来吃吃,吃饱了大家一起去。” 二女于是下厨烧饭。 不久,烧好了一大锅饭,老少十人分食一毕,立即动身往上游而来。 他们走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已赶到寇氏的住处。 这时的寇氏,正拿一把扫帚在打扫屋外,看见他们到达,表现出万分欢悦之色,道: “啊,你们都回来了,云翔呢?” 丘惠珠道:“没找到。” 寇氏大表失望道:“哦,没找到?” 丘惠珠道:“杀人魔和那些老婆子已不在地狱庵中,我们几乎把整个地狱庵掀翻,鬼也没找到一个!” 寇氏惶急地道:“这怎么办呢?” 涂香香不见归志彪出来,心中有些诧异,问道:“大娘,归志彪那里去了?” 寇氏一怔道:“归志彪?他不是在云翔的家里养伤么?” 涂香香心头一阵抽紧,遽然道:“他没到大娘这里来?” 寇氏露出迷惑之色道:“没有呀!” 涂香香顿足道:“糟了,一定是出事了!” 寇氏惊问道:“他不见了?” 涂香香道:“他留字说要到大娘这里来。” 寇氏道:“那大概是还没到,他腿部受伤,走起来总是慢些。” 涂香香道:“五十多里路程,走三天三夜还走不到,这我可不相信了。” 寇氏道:“你怎知他已走了三天三夜?” “他在留柬上写有日期,是六月月二十日动身离开的,今天已是六月二十三日,怎么还会走不到这里呢!” 寇氏变色道:“这么说,那必是在途中出了事,唉唉,这可如何是好?” 涂香香转对磨刀老人问道:“您看他会不会落入杀人魔手里。” 磨刀老人闻听到归志彪失踪,眉头就紧紧锁在一起,这时长叹一声道:“很难说,照说他腿伤未愈,对杀人魔已无威胁,杀人魔应该不会再伤害他才对,除非他发现了杀人魔的甚么秘密……” 丘惠珠接口道:“如果他发现了杀人魔的甚么秘密,他必会在留柬上有所说明。” 磨刀老人道:“正是,所以这方面的可能性不大,依老朽拙见,只怕是他走到途中时,不小心又跌断了腿,被困在途中的某一处。” 涂香香道:“那咱们快转回去找找看吧!” 磨刀老人道:“好,咱们一起找回去,一边走一边喊他,他若被困某处而未遭不测,听到咱们的声音,必会回答。” 王健一道:“老前辈,在下有个请求。” 磨刀老人别脸望他问道:“王少镖头有甚么事?” 语气有些冷淡,他对王健一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因为他和大刀王松有一段嫌隙。 王健一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窘笑,道:“在下三人想先去鬼门关上看看,行么?” 磨刀老人道:“你为了想救令尊,老朽不反对,不过你须认清一事,你们三人力量薄弱,万一遇上那几个死神或金头陀等人,只怕会遭到像谢辉三人同样的悲惨命运!” 王健一道:“在下三人会小心的。” 磨刀老人道:“那就去吧!” 王健一拱拱手,便与傅、赵二镖师辞别众人,直奔鬼门关而去。 磨刀老人随向涂、丘二女及成家兄妹一招手道:“我们也走吧!” 于是,老少七人往下游寻回来。 七人散开成一横线,相隔十丈远,开始作卷地毯式的搜索,同时边走边喊叫:“归志彪,你在哪里?” “归志彪,你在哪里?” 喊声此起彼落,响澈湖山遍野! 一路寻下,走了两个时辰,已回到歇神滩华云翔的家,当然结果是毫无发现! 七人回到茅屋集合,个个忧形于色,磨刀老人叹道:“看情形,老朽的推测是错了,他八成是落入杀人魔手里了!” 丘惠珠道:“但杀人魔已派死神打断了他一条腿,为何还要将他擒去呢?” 磨刀老人道:“那天他说腿伤已快痊愈,大概杀人魔发现他已能行走,为了怕他破坏大事,因此索性将他擒去和华云翔作伴。” 涂香香恨声道:“哼,真是可恶,她为甚么不抓我们两个,而老是找华云翔和归志彪的麻烦?” 磨刀老人苦笑道:“大概因为你们是女人之故,杀人魔既是个女的,她对女人不会太绝情。” 涂香香冷笑道:“她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我抓到她时,可不跟她客气?” 丘惠珠道:“咱们再寻回去吧?” 磨刀老人点点头道:“好,这次换一条路线,假如再找不到,那就可以断定他是被杀人魔擒去不错了。” 丘惠珠转对成家兄妹,含歉一笑道:“四位累不累?” 成智雄道:“不累。”—— 第七十六章 原来如此 丘惠珠道:“要你们跟着我们走来走去,真不好意思。” 成智雄道:“姑娘不用客气,敝堡过去对华云翔有所误会,这次他有难,在下等理当稍尽绵薄。” 丘惠珠道:“那么,我们再寻回去吧。” 于是,七人又由歇神滩出发,往上游寻去。 这次,他们走的是距江边稍远的路线,仍散开成一横线,仍边走边呼唤…… 初更时分,七人寻回到寇氏的住处,当然也没有任何发现。 寇氏还没睡觉,见他们回来,急问结果,丘惠珠摇摇头道:“没找到,现在可以确定他是被杀人魔擒去不错了!” 寇氏忧愁地道:“唉,人一个一个被捉去,这怎么得了啊!” 磨刀老人轻叹一声道:“也不必太忧急,杀人魔若有意杀害他们,早就下手了,现在她将他们擒去,只是不愿他们破坏她杀人的计划罢了,大概过了七月一日,他们便可获释回来。” 他接着问道:“王健一他们三人呢?” 寇氏道:“晚间回来一下,说没找到甚么,我烧饭给他们吃,他们吃过之后又走了,说要去鬼门关附近找一找看。” 磨刀老人“唔”了一声,没表示甚么。 丘惠珠道:“他们未免太急燥了,万一遇上杀人魔,岂不是白白送掉性命?” 磨刀老人淡淡道:“他急欲抢救父亲,也怪不得他……” 涂香香向寇氏道:“大娘,我们走了一天,肚子好饿,有东西吃么?” 寇氏道:“有,我知道你们还要回来,煮了很多饭,我去热一热。” 说毕,起身而去。 丘惠珠道:“老前辈,我有一句话想问您,不知您会不会介意?” 磨刀老人怔了怔道:“不会,你但问不妨。” 丘惠珠道:“这几天,我觉得您老人家对待王少镖头的态度似乎很冷淡,甚么原因?” 磨刀老人沉默半响,才微露苦笑道:“其实这是老朽不对,老朽实在没有怨恨他的理由……” 丘惠珠惊讶道:“您老人家怨恨王健一?” 磨刀老人点点头道:“是的,老朽和他父亲有宿怨未解。” 丘惠珠道:“那是……” 磨刀老人感伤一笑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老朽一直还想不开,一直还念念不忘要报仇,这是不对的……” 涂香香听出兴趣来,问道:“您老人家到底和大刀王松有甚么仇恨?” 磨刀老人缓缓道:“那件事,距今已有四十年之久了,四十年前,他是二十出头的青年,老朽则三十多岁,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我们相识而结为好友,那时他很落魄,穷得没饭吃,老朽就叫他在家里住下,还经常给他一点零用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那时候,老朽还未成亲,但已有一门亲事谈妥,准备在那年春天完婚,未婚妻是当地的名门闺秀,家里很富有……” 笑一笑,接着道:“你们可不要以为老朽是看中她家里有钱才要娶她的,实际情形是,她父亲希望她嫁给一个有才华的书生,以便将来考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户,谁知当地却没有一个那样的书生,结果误了她的青春,到了和老朽谈成婚事时,她年已二十八岁,可说是个老姑娘了。” 丘惠珠道:“二十八岁也不算太老嘛!” 磨刀老人笑道:“在我们那地方,超过二十五岁如尚未嫁人,就要被人称为老姑娘了,但老朽并不嫌她年纪太大,因为那时老朽已是三十多岁的人,配她正好。” 涂香香道:“不错,不错。” 磨刀老人道:“我和她曾见过几次面,彼此印象都不错,谁知到了那年春天,老朽正准备择日迎娶之时,她父母忽然派人来说她决定嫁给别人了,并把订亲礼物全部退还给老朽,当时老朽很感意外,就跑去她家质问,她父母支吾其词,不肯说明原因,老朽一发火,不理他们的阻拦,直入她的闺房见她,而一见之下,老朽登时冷了半截……” 涂香香道:“怎么回事?” 磨刀老人道:“她……已有身孕了!” 涂香香红脸道:“啊,她偷……偷人?” 磨刀老人点头道:“正是,登时老朽心灰意冷,问地那人是谁,她不肯说,老朽也懒得再追问,就回家去了,大丈夫何患无妻,老朽并不怎样伤心,可是……第二天早上,老朽见王松迟迟未起床,就去拍他的门,但房中无人应声,老朽推门进入一看,才发现他已不在,原来他已悄悄的走了。” 丘惠珠道:“原来是他!” 磨刀老人道:“那时老朽仍被蒙在鼓里,只对他的不告而别感到一丝不快,因为老朽对他的帮助不可谓不大,他要离去,实在不该那样不声不响。” 轻咳一声,又道:“过了几天,消息才传到老朽的耳朵里,原来他已带着老朽的未婚妻走了!” 涂香香道:“这太卑鄙了!” 磨刀老人道:“是的,如果是别人占有了她,老朽也不生气,但想不到抢占她的竟是他一个受老朽救济之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他也干得出来,这下老朽无名火起了,就整装离家,决定去找他算账。” 丘惠珠道:“找到了没有?” 磨刀老人摇头道:“没有,他大概知道老朽不肯饶他,故带着那女的远走高飞,老朽找了一年多没找到,只好回家,过了十多年,老朽才知道他已发迹,在长安开设镖局,而且闯出了大刀王松这么一个响亮的名号,但老朽知道他所以有能力开设镖局,完全是娶那女人的收获,那女人嫁给他时,她父母给她一万两银子,他就是得到那一万两银子而发迹起来的。” 涂香香愤愤不平地道:“哼,原来大刀王松竟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物!” 这时,寇氏已将饭菜端出,磨刀老人道:“来,咱们边吃边谈……” 于是,七人围上桌子,端饭吃了起来。 丘惠珠追问道:“后来怎样?” 磨老刀人道:“经过十多年,老朽气也平了,未打算再找他算账,但是有一次,老朽因事赴长安,顺便向当地人打听他的情况,哼哼,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之下,又把老朽气坏了!” 丘惠珠道:“怎么啦?” 磨刀老人道:“原来他娶那女人是要她的钱而不是要她的人,他一发迹之后,就讨了一个小老婆,并且百般虐待那女人,嫌她又老又丑,非打即骂,强迫她侍候他那个小老婆,连洗脚水都要她端!” 涂香香气愤的骂道:“这简直不是人嘛!” 磨刀老人道:“不错,他实在不是人,所以这次他被杀人魔擒去,老朽觉得他罪有应得,像他这种人是该死的。” 丘惠珠道:“那女人真傻,为甚么要嫁给他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磨刀老人苦笑一下道:“那时她那里知道他无情无义,她因自己年纪太大,觉得能嫁给一个青年是十分体面之事,再加上受他花言巧语的诱惑,自然就上当了。” 涂香香问道:“后来您老人家有没有去找他算账?” 磨刀老人道:“有的,老朽一听说他虐待发妻,心中大怒,就等他押镖出城时,在城外拦住他,打算好好教训他一顿,那知经过十多年的苦练,他的武功确已达到第一流的程度? 再加上有三个镖师协助他,老朽非但教训他不成,反而被他打伤了。” 他停顿了一下,笑笑又道:“那三个镖师,就是谢辉、叶天河、邓通三人。” 涂香香道:“啊,怪不得您老人家上次迟迟不肯现身与我们相见,原来是讨厌他们三人。” 磨刀老人道:“他们三人并无不对,老朽恨的只是王松一人而已。” 丘惠珠道:“江湖上的人都说大刀王松慷慨大方,很讲义气,敢情都是假的呀!” 磨刀老人道:“他很会做人,表面功夫做得很好,不了解的人当然认为他好了。” 涂香香道:“那女的现在还在么?” 磨刀老人道:“还在,后来那小老婆嫌她笨手笨脚,不要她侍候,她就乐得躲在后院念经度日。” 涂香香道:“王健一就是她生的?” 磨刀老人道:“是的。” 涂香香道:“他为甚么不为母亲抱不平呢?” 磨刀老人冷笑道:“谁知道,也许他的个性也像王松一样吧!” 涂香香道:“对,人家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大概王健一也不是甚么好东西!” 丘惠珠道:“这次杀人魔要杀王松,会不会与他的为人有关?” 磨刀老人沉吟道:“唔,也有可能……” 丘惠珠道:“他的发妻可能加入了姐妹会,因此杀人魔要替她报仇。” 涂香香道:“我想不是……” 丘惠珠道:“不是?” 涂香香道:“若照你这么说,那么你我父亲岂不是也干了甚么卑鄙无耻之事,因此遭了报应。” 丘惠珠发窘道:“哦,妹妹说得对,我爹不是那种人,他到现在还和我娘恩恩爱爱呢!” 涂香香道:“我爹和我娘也很恩爱,所以杀人魔杀害你我父亲,绝不是因为他们始乱终弃之故。” 丘惠珠道:“这么说,杀人魔之要杀大刀王松,必是为了别的原因。” 磨刀老人忽然低声道:“听!是不是他们三人回来了?” 大家侧耳一听,果然听到有一片脚步声响过来,成智雄起身走到门口一看,说道:“不错,是王少镖头他们回来了。” 话落,王健一和傅、赵二镖师已走到门口,三人举步入屋,王健一朝磨刀老人拱拱手道: “老前辈回来了,有没有找到归志彪?” 磨刀老人摇摇头。 王健一现出关切之色道:“他莫非也被杀人魔劫去了?” 丘惠珠答道:“不错。” 王健一道:“在下三人在鬼门关四周的树林中发现了几具尸体,但没有一具像是归志彪的。” 涂香香吃惊道:“怎么又发现尸体了?” 王健一道:“在下三人发现了四具,两个是老人,两个较为年轻,尸体都是被吊在树上,已开始腐烂。” 涂香香道:“树上有无警语?” 王健一点头道:“有的,都刻着‘擅闯鬼门关者的下场’九个字。” 丘惠珠问道:“你们有没有碰到金头陀等人?” 王健一道:“没有,在下三人结伴而行,也许这就是他们不敢现身的原因。” 他接着转望磨刀老人问道:“老前辈,杀人魔再过八天使要下手杀害家父,今后八天中,我们该采取甚么有效的行动来阻止她?” 磨刀老人摇头道:“没有甚么有效的行动,我们只好尽力搜索,到了七月一日前一两天,如无发现,再上鬼门关去守株待兔,她在杀人之前总会将石像摆上鬼门关,这是我们能够见到她的唯一机会。” 王健一低下头,忧心如焚地道:“就怕她不肯再在鬼门关上动手,这一带尽是不见天日的树林,真叫人防不胜防……” 磨刀老人道:“我们都不是神仙,无法预测她要在何处动手,只好尽力而为了。” 王健一叹道:“在下真希望她能现身相见,不论任何条件,在下都可答应。” 涂香香道:“杀人魔不是要你们的钱,她似乎只要你父亲的命。” 王健一道:“但这是为甚么呢?家父一生与人无怨,而且乐善好施,为甚么杀人魔要杀他呢?” 没有人接腔,因为涂、丘二女及成家兄妹已知大刀王松并非与人无怨,也并非真的乐善好施。 王健一环望众人道:“今后这几天,希望诸位多多帮忙,如能救出家父,在下定当厚谢。” 涂香香听了有些不舒服,冷冷道:“王少镖头你这话就不对了,今天大家都是要找杀人魔报仇除害,大家只须同心协力,并不是谁帮谁的忙的问题,我们又不是你王少镖头雇来的帮手,你何必提厚谢呢?” 王健一不禁脸红耳赤,呐呐地道:“是是,姑娘所言极是,请恕在下失言。” 涂香香起身道:“夜深了,大家歇息吧,明天再去鬼门关找一找。” 说罢,帮寇氏收拾碗筷。 然后,寇氏请涂香香和成幼慧睡一房,她自己和丘惠珠睡一房,余七人便在堂上蹲卧,坐待天亮。 寇氏带丘惠珠进入自己房中,笑道:“我这房中只有一张床,我们只好同睡,丘姑娘不介意吧?” 丘惠珠道:“不会,我在家里,也都是跟我娘同睡一床哩!” 两人解衣上床,并头躺下,寇氏和她聊了一会?就闭目睡去。丘惠珠却睡不着,脑子里不是想到父亲,就是想到华云翔…… 不久,堂上的磨刀老人七人也停止交谈,四周变得静了起来。 丘惠珠就在这时听到一种声音,一种很沉闷很轻微的撞击声,好像有人在地下撞击墙壁,还有一些轻微得几乎感觉不出来的震动,她愈听愈觉奇怪,忍不住推醒寇氏,低声道:“大娘,我听到一种声音!” 寇氏倦倦欲眠地道:“是一种很轻的‘蓬蓬’之声么?” 丘惠珠道:“正是,而且地面都好像在震动呢!” 寇氏道:“不要紧,那是江水撞击洞穴的声音,每天都有的。” 丘惠珠道:“这地下有洞穴么?” 寇氏道:“靠近江岸下面都有些穴洞,江水冲进去便会发出这种声音。” 丘惠珠道:“我觉得好像是人在撞击墙壁……” 寇氏道:“我刚住到这里时,也有这种感觉,后来听亡夫解释,才知缘故这没关系,过两天你就会习惯的。” 丘惠珠道:“原来如此。” 寇氏道:“睡吧,唉……” 她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子,又睡了。 □□□□□□次晨,众人吃过了寇氏烧的早饭后,磨刀老人把大家集合于堂上,说道:“诸位,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日,距七月一日尚有七天,我们从今天开始作彻底的搜索,逐次将鬼门关四周找个清楚,我们十人分成三组,各选定一个方向作全天搜索,天一黑就回到这里歇息,这样搜索七天,如果杀人魔等人躲藏在该处,总可将他们找出来,诸位意下如何?”—— 第七十七章 君子一言 王健一道:“好,就这么办!” 磨刀老人道:“现在老朽来分配一下,王少镖头和傅赵三位一组,老朽与涂丘两位姑娘一组,成氏兄妹一组,这样可以吧?” 王健一道:“很好。” 磨刀老人移目转望成大勇,笑道:“不过,大勇贤侄,老朽今天要另派你一个任务。” 成大勇拱手道:“老前辈只管吩咐。” 磨刀老人道:“我们十人要在这里住七八天之久,寇女土的存粮一定不够我们吃,所以今天你负责去城里购买粮食。” 成大勇点头道:“好的。” 磨刀老人摸出十两银子递给他,道:“先买百斤白米和一些肉类,过几天再买一次。” 成大勇应诺收下银子。 磨刀老人接着转对寇氏问道:“寇女士家里还有多少白米?” 寇氏道:“大约还有十几斤。” 磨刀老人道:“这几天要麻烦女士一下,每天早上都为我们准备十份饭团,让我们带去山中充饥,好么?” 寇氏道:“好的,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怎么说是麻烦呀!” 磨刀老人道:“我们打算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所以需要准备一些食物。” 寇氏道:“今天也要么?” 磨刀老人道:“是的。” 寇氏道:“那么,我去淘米下锅。” 说毕,下厨去了。 当下,成大勇因是要入城,不需带饭团,乃即辞别众人而去,其余九人便在堂上等候,磨刀老人乘着等候之时,在地上划出鬼门关的形势,然后指定各组今天搜索的范围以及发现情况的连络办法…… 半个时辰后,寇氏已煮熟一大锅饭,她为他们包了九份饭团,于是大家带着饭团出门,往鬼门关而去,开始第一次大规模的搜索。 寇氏目送他们走远之后,才关上屋门,提着一盒饭菜进入地下室。 这时,大刀王松、华云翔、归志彪三人还在地下室中酣睡未醒,寇氏喊道:“都给我起来,是吃饭的时候了!” 大刀王松、华云翔、归志彪闻声齐醒,一齐坐了起来。 寇氏寒脸冷冰冰地道:“昨晚上是谁在撞击墙壁?” 华云翔指了指自己。 原来,他们三人在磨刀老人等到达之前,又被点了哑穴,直到现在都未解开。 寇氏放下那盒饭菜,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将他提了起来,右手一挥一甩,劈拍赏了他两记清脆的耳光,然后拍开他的哑穴,再将他推倒地上,怒声道:“说,你撞击墙壁干么?” 华云翔愤怒已极,无如昨天又被她灌下了一碗软骨药场,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无法起而反抗,当下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女人,我撞击墙壁是在求救,怎么样?难道我不该求救么?” 寇氏冷笑道:“我没有点你麻穴,是为了让让你们好过一些,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就只好让你僵在地上了!” 华云翔吼道:“要割要剁随你,我不怕!” 寇氏道:“好,你自讨苦吃,别怪我不懂人情,现在你们给我吃饭,今天下午我再来整治你!” 说毕,转去拍开大刀王松和归志彪的哑穴,然后转到隔室去了。 她拍开他们哑穴的原因,是要让他们吃饭、因为哑穴不解,是无法张口吃饭的。 俄顷,隔室又响起那“叮叮”之声,她又开始雕刻石像了! 归志彪个性本来比华云翔更毛躁,但因腿骨尚未接合,只好忍气吞声,这时见她出去了,便爬行过去将那盛饭菜的盒子拿到大刀王松和华云翔的面前,说道:“来吧!看这情形,从今天开始,咱们一天只能吃一餐,不吃是不行的。” 大刀王松最想得开,自己盛了一碗饭,默默吃起来。 归志彪见华云翔坐着不动,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你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华云翔道:“我吃不下。” 归志彪道:“吃不下也要吃,只有吃饱了肚子才能有做为!” 华云翔道:“你先吃吧,我现在满肚子是火,实在食不下咽。” 归志彪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说着,往壁上倚去。 华云翔知他是关心自己,心下过意不去,便道:“好吧,来吃!来吃!” 于是,两人也盛饭吃起来。 归志彪边吃边道:“你不该和她作对,咱们现在无力反抗,和她作对只有自讨苦吃的份儿。” 华云翔道:“我知道,可是我愈想愈有气,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因此认她为义母,心中真是把她当作母亲来孝敬,却不知道她竟是杀人魔,她真是把我骗得够了。” 归志彪道:“这只怨咱们自己看走了眼,怪她又有甚么用?” 华云翔道:“昨天你有没有听到?” 归志彪道:“听到甚么?” 华云翔道:“磨刀老人等来到此地,发现你失踪,又回去寻找,到了昨夜又来到此处,然后就在草屋里住下来。” 归志彪点点头乃:“我知道。” 华云翔道:“昨夜我竭力撞击墙壁,他们应该听得到才对吧?” 归志彪道:“恐怕不见得,你现在没一丝力气,弄出来的声音不大,他们听不见的。” 华云翔道:“她若不点咱们哑穴,咱们就可大声喊叫……” 归志彪道:“这还用说么!” 华云翔道:“后来我太疲倦,睡着了,不知他们还在不在上面?” 归志彪道:“走了。” 华云翔道:“你怎知道?” 归志彪道:“他们若还在上面,她怎敢送饭下来?” 华云翔一想不错,不由苦笑道:“唉,这两天我真是气疯了,有许乡问题都想不明白!” 归志彪道:“所以你不该跟她生气,生气对你有害无益。” 华云翔道:“他们大概又去鬼门关搜索了。” 归志彪点头道:“不错。” 华云翔叹道:“他们一定做梦也想不到咱们就在这草屋底下……” 归志彪道:“这是谁也料想不到之事。” 华云翔见大刀王松一直不开腔,便转望他道:“王总镖头,昨夜我好像听一个陌生的声音,他是不是令郎王健一?” 大刀王松点头道:“是的。” 华云翔道:“他是你的儿子,你一定了解他找不到父亲是如何的伤心焦急。” 大刀王松道:“唔。” 华云翔道:“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日,假如没有奇迹出现,再过七天便是你的大限之日,难道你真不想让他明白你是怎么被杀的?” 大刀王松道:“嗯。” 此处缺失 她正是凌兰心! “你来干甚么?你不该来的!你不该再来见我的!” 凌兰心在门口站住,默默的注视着他,表情显得很复杂,过了一会儿,才启口道:“我想了好几天,觉得无论如何我总是你生的女儿,所以” 大刀王松痛苦的用双手捂住耳朵,大叫道:“别说了!别说了!” 凌兰心眼眶一红,道:“我跟我娘求过,虽然她还不肯答应饶恕你,不过” 大刀王松泪如雨下,低头哭叫道:“回去!回去!我请你回去!我不是你的父亲!我只是个禽兽,你不必可怜我,请你回去吧!” 凌兰心也掉下眼泪,说道:“你认为只有一死才能让你心安?” 大刀王松哭道:“不错,我要死!我要死!我是个该死的人!” 凌兰心低首饮泣道:“我在想,也许除死而外,还有别种解脱之法,譬如说你可以去出家……” 大刀王松道:“不!除死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了!你如同情我,就请赶快离开此地,不要再来看我!” 凌兰心流泪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想再说甚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掩脸发出一声哭泣,转身奔了出去。 华云翔和归志彪呆若木鸡的僵坐着,好像发现了天下最离奇曲折的故事,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凌兰心竟是大刀王松所生的女儿! 这就难怪他痛不欲生了,因为他曾经调戏自己的女儿,又曾经打算纳女儿为妾,天下事还有甚么比这个更令人难堪的事么! 现在,华云翔和归志彪已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事情的由来大概就是这样:大刀王松年青时曾经欺骗了一个姑娘,在占有她的身子之后,即弃之不顾,后来那个姑娘生下了一个女儿,即是现在的凌兰心,而凌兰心的母亲大概加入了姐妹会,因此要杀大刀王松雪恨,而使大刀王松悔恨欲死的原因,主要还是认为自己曾经调戏女儿之故,做为一个生父,这的确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明白了原因,华云翔才知道刚才自己的那句戏言为何使他大发雷霆的原因,他感到有些歉疚,看看他情绪已渐安定,才以歉意的语气道:“总镖头,在下没想到她是你生的女儿,所以” 大刀王松恼怒的截口道:“别说了!” 华云翔道:“好,在下不会再提起此事,即使对令郎也决不提。” 大刀王松抬头望他,神情严厉地道:“你是男子汉,说话可要算数!” 华云翔点头道:“当然,这件事的确不能让令郎知道。” 大刀王松转对归志彪沉声道:“你也一样,知道么!” 归志彪道:“我只当不知道这件事就是了,不过你应该为我们详细说明一下-凌姑娘的母亲是不是姐妹会的一份子?” 大刀王松点点头。 归志彪道:“她为何不亲手杀你?” 大刀王松长叹一声道:“因为她不谙武功,怎么杀得了我呢……” 归志彪道:“如此说来,杀人魔是专替别人报仇的刽子手了?” 大刀王松道:“对王某人来说,她的确只是个刽子手而已。” 归志彪道:“她是代人报仇的刽子手,那么托她代为报仇的都是姐妹会中那些老妇人?” 大刀王松摇摇头。 归志彪道:“不是?” 大刀王松道:“不知道。” 归志彪道:“家父被杀害的原闪,你是否知道一些?” 大刀王松又摇头道:“不知道,令尊及华、丘两位大侠被杀害的原因,王某毫无所知。” 归志彪转望华云翔道:“据说姐妹会那些老妇人都是曾经遭遇不幸境况堪怜之人?” 华云翔点头道:“听说是如此。” 归志彪道:“女人最大的不幸,莫过于被人欺骗和遗弃,是不是?” 华云翔道:“是。” 归志彪道:“但是就我所知,家父并非好色之徒,令尊呢?” 华云翔道:“家父也不是。” 归志彪道:“我从未听说家父欺骗过女人,所以这就奇了。” 华云翔道:“如果有个女人曾经被家父遗弃,我敢说其罪不在家父。” 归志彪道:“对,天下不好的女人也多的很呢!” 华云翔道:“有些女人被遗弃;是她本身不对,但是当她被抛弃之后,她总是认为男人对不起她,而心怀怨恨。” 归志彪道:“是呀。” 华云翔道:“所以,如果她不把家父的‘死罪’讲明白,我仍要追究!” 归志彪道:“我也是。” 大刀王松忽然说道:“万一追究的结果像王某人一样,你们将何以自处?” 华云翔冷静地道:“那我只好放弃报仇。” 大刀王松道:“但那时候,你们会感到没脸见人,那会使你们痛苦终生。” 华云翔道:“到了那种地步,也只好面对现实了。” 归志彪道:“王总镖头,你愿否谈谈和那女人交往的经过?” 大刀王松道:“没甚么可谈的,那全是我的不对……”—— 第七十八章 守株待免 归志彪道:“那是在你成家之前或成家之后?” 大刀王松道:“成家之后。” 归志彪道:“这当真不可饶恕,成了家的人,偶而到花街柳巷去逢场作戏则可,欺骗良家妇女可就不对了。” 大刀王松惭愧地道:“你能这样想,足证你是个能够洁身自爱的青年。而王某人年轻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么多……” 归志彪道:“你大概玩了不少女人?” 大刀王松道:“王某人是将死之人,老实告诉你们也不妨,王某人年轻之时,的确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事,所以才有今天这个报应,希望你们引为为鉴,切莫沉迷女色。” 归志彪叹道:“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当真不错!” 大刀王松抬起双目,望着华云翔道:“华少侠,王某人死后,你如见到磨刀老人,请代王某人向他致歉,关于王某人欠他的那一部份,等来世再偿还给他。” 华云翔听得一呆道:“你欠了他甚么?” 大刀王松苦笑道:“一笔很难还清的账,不过不是金钱,而是别的东西……” 华云翔道:“甚么东西?” 大刀王松道:“王某人不愿告诉你们甚么原因,但可告诉你们一件有趣的事,你知道他为甚么自号‘磨刀老人’么?” 华云翔道:“他说他有一把刀始终磨不快,囚此几十年来不停的在磨,当他磨快了的时候,他就要去杀死一个人。” 大刀王松道:“不错,他要杀的人便是我!” 华云翔大吃一惊道:“哦,你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大刀王松点点头道:“是的,而不对的是我,我该死在他的刀下才对,可惜我的命只有一条,只好来世再还给他了。” 华云翔惊奇的问道:“到底是甚么事情?” 大刀王松摇头苦笑道:“对不起,王某人不能再说了,我的罪恶已太多,再说就负荷不了啦!” 正说着,寇氏忽又走入地下室来,含笑道:“对不起,你们今天已谈了不少,现在我又要点你们的哑穴了!” 这天薄暮,前往城里置办粮食的成大勇首先回到草屋,他挑回百斤白米和十几斤肉类。 而不久之后,磨刀老人、涂丘二女、成家兄妹、王健一及傅赵二镖师也陆续的回到了草屋。 寇氏问道:“有没有找到甚么?” 涂香香摇头道:“没有,不过并非毫无收获,至少我猎到这只野兔。” 说着,将提在手上的一只野兔提高起来。 第二天,六月二十五日,他们十人又分成三组,再度入山搜索去了。 到了天黑时,仍是空手而回。 第三天,六月二十六日,他们三度人山搜索,结果仍是毫无所获…… □□□□□□转眼间,已是六月二十九日,距杀人魔下手杀人的日子,只剩下两天了! 这天早上,磨刀老人把大家叫在一起,说道:“诸位,过去的五天,我们已将鬼门关周围百里范围之内寻遍,并无任何发现,这证明杀人魔等人不是潜藏在鬼门关附近,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此即是杀人魔一定会在这一两天将大刀王松的石像搬上鬼门关,所以今天的搜索要改变一下,老朽与涂丘二女上鬼门关去窥伺,你们七位则埋伏于鬼门关下的江边,注意江上往来船只,老朽相信杀人魔极可能会利用船只将石像运到鬼门关,你们在各处所停泊船只的地方埋伏下来,若见他们出现,也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将石像搬上鬼门关之后,再一齐包围上去,听懂了没有?” 众人一齐点头。 磨刀老人道:“好,咱们动身去吧!” 但正要走出草屋之际,忽见门口来了三个人,成家兄妹一见大喜,齐声叫道:“五叔! 六叔!七叔!你们都来了!” 进来的正是五堡主温兆祺、六堡主程哲彦、七堡主林笛歌。 磨刀老人一看是他们三人,也十分高兴,拱拱手道:“三位堡主是过来瞧热闹么?” 五堡主温兆祺抱拳答礼道:“不是,温某三人是专程赶来助一臂之力的。” 磨刀老人笑道:“那好极了,老朽正愁人手不足,如今来了三位,可以与杀人魔拼一拼了,请进,进!” 温兆祺三人举步入屋,大家叙礼坐下,成幼慧立刻发问道:“七叔,三叔有没有回堡去?” 她问的是管承义。 林笛歌答道:“没有,愚叔日夜连程赶回堡中,大概是赶在他前面,因此他不敢入堡了。” 成幼慧松了一口气道:“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担心,生怕五叔和六叔也逃不过他的毒手,如今可了。” 林笛歌道:“愚叔已将一切真相告诉你们五叔六叔,我们在堡中等待了两天,不见他回堡,所以决定时不追究,先来这里看看,因为我们对你们兄妹在此也极不放心。” 成智雄道:“小侄等没事,但管承义这老匹夫却非设法将他抓到不可。” 温兆祺道:“不用着急,他跑不掉的,愚叔已派出本堡五十名剑士四出寻找他们叔侄的下落,迟早会找到他们的。” 他转望磨刀老人,改编话题问道:“现在情况发展到甚么程度了?” 磨刀老人道:“老朽等在地狱庵扑了个空,回到此地时,发现归扬铭的儿子归志彪失踪,这几天老朽等一直在各处搜索,但始终未发现甚么。” 程哲彦接口问道:“鬼门关上的情形呢?” 磨刀老人道:“没有任何变动。” 温兆祺道:“今天已是六月二十九日,她若要杀人,总得把石像抬上鬼门关吧?” 磨刀老人道:“正是,所以老朽今天打算上鬼门关去守候,正要走的时候,刚好三位来了。” 温兆祺道:“温某三人在来此的路上,听到江湖上共传一事,说杀人魔已在鬼门关附近杀了不少人,此事确实否?” 磨刀老人颔首道:“不错,包括谢、叶、邓三位镖师在内,已有九人遇害,都被吊尸于树上,题上‘擅闯鬼门关者的下扬’之警句,所以看这情形,大概没有人敢来瞧热闹了。” 温兆祺凝容道:“这杀人魔的手段未免太过残暴,他为了达到其杀人立像的目的,竟不惜一再杀害无辜之人,真是太可恶了!” 程哲彦道:“据说杀人魔即是姐妹会的主持人?” 磨刀老人道:“大概不错。” 程哲彦道:“她姓甚名谁?” 磨刀老入道:“好像叫妙莲师太,俗家姓名则不知道。” 程哲彦道:“芮兄确定她将在后天杀害大刀王松?” 磨刀老人道,“是的。” 程哲彦道:“地点一定是在鬼门关上?” 磨刀老人道:“她已在鬼门关上杀害了涂、丘、归、华四位大侠,所以老朽认为她仍会在老地点。” 程哲彦道:“她应该已知芮兄等人准备在后天上鬼门关阻止她杀人,在这种情形之下,芮兄以为她会换个地方么?” 磨刀老人反问道:“六堡主如是她,你在这种情形之下换不换地方?” 程哲彦沉吟道:“这要看她是不是一个喜欢斗气之人,如果她喜欢斗气,便不会换地方,但如果不换,便得准备与芮兄等决个高下……” 磨刀老人道:“她可能有此打算,三位不算在内,我们的实力恐怕要稍逊于她,因为她手下有四个死神及金头陀、九命妖童和鬼婆阿花七人,个个都不是等闲人物。” 涂香香接口道:“如今三位一到,我们的实力已不下于他们了。” 林笛歌道:“依林某愚见,她的目的在于杀害大刀王松,不在于与我们争胜负,故她可能换个地方下手杀人,不过却可能会把石像搬上鬼门关。” 磨刀老人道:“是的,所以咱们去鬼门关守候,应该不会完全落空,假定她派死神或金头陀等人将石像搬上鬼门关,那么咱们便可将他们擒下,逼他们供出她杀人的地点。” 林笛歌道:“对,如今事不宜迟,咱们就此赶往鬼门开守候吧!” 于是,十三人离别寇氏,往鬼门关而来。 十多里路程,转眼即到,大家仍照先前磨刀老人的指示,由成家兄妹及王健一等去江边埋伏,注意江上过往船只,磨刀老人、涂丘二女及温、程、林三人则直上鬼门关。 老少六人到了鬼门板上,在涂、丘、归、华四人的石像四周巡视一番,见无任何异状,乃退到数十丈外,进入一处可以了望石像的密林中,潜伏了下来。 四周很安静,除了微风吹动树梢,以及小鸟在树枝上跳跃的声音之外,没有一点异响。 林笛歌低声道:“林某有一种预感,杀人魔可能会在今夜把大刀王松的石像搬上来。” 磨刀老人道:“若然如此,咱们今夜不要下山,就在这里守到天亮。” 程哲彦道:“程某三人没带干粮来,若要在此过夜,要有东西吃才行。” 磨刀老人道:“这好办,我们都带有饭团,今天中午,涂丘两位姑娘的饭团让给三位吃,她们回寇氏那里,请寇氏再做些饭团带来。” 他说到此处,转对涂丘二女问道:“如何?” 涂丘二女一齐点头道:“好的。” 丘惠珠接着问道:“守在江边的七人,也要在江边过夜么?” 磨刀老人道:“是的,今天已是二十九日,大家多辛苦一下,你们下山时,顺便去通知他们不要离开,并请寇氏多做一些饭团,由你们送去给他们吃。” 丘惠珠道:“好的,索性大家都不要再下山,一直守到七月一日为止,吃饭的事由我们两个来负责递送。” 磨刀老人道:“这样也好。” 当下,老少六人就在密林中一面闲聊一面监视情况,等了两个多时辰,不见任何敌踪,不觉已是晌午时候了。 涂香香道:“我们回去吧?” 涂丘二女点头应是,把带在身上的饭团取出,交给温兆祺三人,即上山而来。 她们由北面山脊寻路下山,一路下到江畔,却不见成家兄妹及王健一等人,涂香香感到不妙,低声道:“咦,他们那里去了?” “在这里!” 背后林中有人应声! 二女吓了一跳,掉头一看,只见王健一正由一株树上飘下,这才心头大宽。迎上前问道: “有无发现?” 王健一摇头道:“没有!” 涂香吞道:“另外六人呢?” 王健一指左右江畔道:“都在附近,我们七人每人看守一段,相隔百步,一发现情况,立刻便可发暗号互相通知。” 涂香香道:“这很好。” 王健一问道:“二位姑娘下山干么?” 涂香香道:“计划略有改变,磨刀老人决定在此过夜,他要我们通知你们一声,并要我们回去带食物来。” 王健一很表赞成道:“对,应该如此,杀人魔可能会在夜间到来,咱们应该日夜守候才对。” 涂香香道:“你转告他们六人,天黑之前,我们会把食物送到。” 王健一道:“好的。” 涂香香随向丘惠珠一招手道:“咱们走吧。” 二女于是沿江畔往下游回来。 没多久,已回到寇氏居处,老远一看,只见居门紧闭着,涂香香不由笑道:“寇大娘一直说不怕杀人魔,我看她是怕的,你看她大白天还开着门户呢。” 丘惠珠笑笑道:“杀人魔真要伤害她,即使隔着一层铜墙铁壁也不管用。” 说话间,已走到屋门口。 涂香香举手敲门,喊道:“寇大娘,请开门,我们回来了。” 屋中无人回答。 涂香香再敲门,大声喊道:“寇大娘,请开门,我们回来了!” 还是没人回答! 涂香香不禁脸色大变,道:“怎么回事?” 丘惠珠道:“难道又睡着了?” 涂香香道:“那有在白天睡觉之理?” 丘惠珠道:“我们最近常常来打扰她,累得她睡眠不足……” 涂香香道:“会不会是出去了?” 丘惠珠道:“这怎么会,门是从里面闩着的呀!” 涂香香也为之失笑道:“不错,我真糊涂再喊看看!” 但正要举手敲门之际,屋中却已响起寇氏的声音,“是谁啊?” 涂香香听她无事,透了口气道:“大娘,是我们回来。” 寇氏一哦,打开屋门,打了个哈欠道:“对不起,我刚才觉得疲倦,上床趟了一下,不想就睡着了。” 二女入屋道:“我们常常打扰你,害你睡眠不足,真是抱歉。” 寇氏道:“那里,我是为云翔担忧,所以睡不好你们回来干么?” 涂香香道:“我们又想麻烦你了。” 寇氏道:“不要客气。” 涂香香道:“磨刀老人决定大家今夜不回来,继续在鬼门关守候,他要我们回来准备一些吃的送去。” 寇氏道:“明天回不回来?” 涂香香道:“我看也不会回来,明天已是六月三十日。后天便是‘开鬼门’的日子,我们可能在那里待到七月一日为止。” 寇氏道:“那么,明天你们仍要回来送饭去么?” 涂香香道:“是的,今天送一次,明天再送一次,所以要麻烦大娘多为我们做些饭团。” 寇氏道:“好的,我先做些给你们带去,让他们今夜在山上吃,然后你们明早再回来拿。” 涂香香道:“好的,多谢大娘。” 寇氏笑道:“不用客气,能为大家做些事,我心里也好过些。” 她接着问道:“你们吃了饭团没有?” 涂香香道:“没有,我们两人的饭团留给那三位堡主吃。” 寇氏道:“那么,我这就去生火烧饭。” 说毕,转身向厨房走去。 二女跟入厨房,动手帮她生火。 寇氏问道:“你们打算下午送饭去?” 丘惠珠答道:“是的。”—— 第七十九章 双女遭擒 寇氏道:“晚上回不回来?” 丘惠珠道:“不回来了。” 寇氏道:“你们是姑娘家,怎好在山上过夜?” 丘惠珠道:“不要紧,我们跟磨刀老人在一起,不怕那杀人魔怎样。” 寇氏道:“最好小心一些。” 丘惠珠道:“我们是唯恐她不来,她乘了我们才有机会救人。” 寇氏道:“你们自信能够将他逮住?” 丘惠珠道:“正是,如今多了温、程、林三位堡主,我们自信可以将她生擒下来。” 寇氏道:“但愿菩萨保佑,让你们顺利擒住她,好为民除害。” 这时,灶火已然生起,她便转去洗米,涂香香见早上大家吃过的碗筷还没洗,乃问道: “大娘,你都在那里洗碗筷?” 寇氏道:“多了就拿去江边洗。” 涂香香道:“那么,我帮你洗这些碗筷。” 寇氏道:“不,我自己来吧,你们今天已走了不少的路,该坐着歇歇。” 涂香香取下挂在壁上的一个篮子,将碗筷一一放入篮子里,笑道:“我们一点也不累—— 姐姐,你去不去?” 丘惠珠道:“好的。” 于是,两人走出草屋?朝江畔走来。 到了一处江畔,涂香香放下篮子,将碗筷取出,逐一清洗起来。 丘惠珠帮她洗筷子,一边洗一边说道:“后天早上,这江上恐怕又有一具尸体了,想想就不由叫人害怕。” 涂香香道:“但也许尸体不是大刀王松,而是杀人魔!” 丘惠珠道:“你认为我们有这份能力?” 涂香香道:“嗯。” 丘惠珠道:“我们十三人中,要算磨刀老人的武功最高,但他老人家是否力足击杀杀人魔呢?” 涂香香道:“再加上一两位堡主,应该可以咦,你说我们一共有几个人?” 丘惠珠道:“十三人呀。” 涂香香道:“加上寇大娘,一共是十四个对不对?” 丘惠珠道:“对呀。” 涂香香面露惊奇之色道:“这就怪了……” 丘惠珠一怔道:“甚么事?” 涂香香指指正在清洗的碗道:“你看,这里一共有十七个碗,怎么多出三个碗来了?” 丘惠珠道:“吃一顿饭,多用两三个饭碗,有甚么奇怪的,你真会大惊小怪!” 涂香香道:“可是,我记得今天早上大家在吃饭时,每人只使用了一个饭碗。” 丘惠珠道:“后来寇大娘又替我们做饭团,想是做饭团使用的。” 涂香香一指地手上的一大把筷子道:“你数数看那些筷子共有几双!” 丘惠珠道:“不必数,一定是十四双。” 涂香香道:“数一数看吧。” 丘惠珠依她之言将筷子数了一遍,赫然发现共有十七双筷子,不禁发怔道:“怪事,怎的多出三双筷子来了?” 涂香香脸上起了变化,不胜惊疑地道:“咱们一共是十四个人,如今却有十七付碗筷,这表示甚么呢?” 丘惠珠脸上也升起惊疑之色,低声道:“难道还有三个人在寇大娘家里吃饭?” 涂香香掉头看了草屋一眼,也低声道:“如果不错,那么那三人是谁呢?” 丘惠珠道:“莫非是过路人向寇大娘讨饭吃?” 涂香香笑道:“此地何来过路人?” 丘惠珠迷惑道:“不然,还有谁呀?” 涂香香又掉头向草屋看了一眼,轻声道:“告诉你,有时候,我对寇大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丘惠珠睑色一变:“你是说……” 涂香香道:“我说不上来,只觉得她有-些怪异!” 丘惠珠道:“你这一说,我也有些同感,好几次我们来到此地,总要敲上半天的门才能惊动她……” 涂香香道:“还有,她对于杀人魔,表现得比一般妇女镇静,这似乎不太合理。” 丘惠珠点点头道:“正是。” 涂香香柳眉一扬,道:“你想她会不会是杀人魔的同党?” 丘惠珠颦眉道:“但她曾经被杀人魔掳去地狱庵……” 涂香香道:“那也可以解释为一项诡计!” 丘惠珠道:“如果她真是杀人魔的同党,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她沉思了片刻,接着问道:“假定她真是杀人魔的同党,那么你认为多出的这三付碗筷是谁使用的?” 涂香香道:“不是那几个死神,便是华云翔、归志彪和大刀王松!” 丘惠珠忽然想起昨夜在床上听到的声音,不由心头一动道:“对了,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 涂香再问道:“甚么声音?” 丘惠珠道:“一种很轻微而又很沉闷的‘蓬蓬’之声,地面上还有轻微的震动。” 涂香香讶异道:“没有呀,你是在那里听到的?” 丘惠珠道:“在寇大娘的床上,昨晚我和她同睡一床,不久就听到那种声音,我问她那是甚么声音,她说是江撞击地穴的声音。” 涂香香道:“你认为是不是?” 丘惠珠道:“我当时的感觉是好像有人在地下撞击墙壁。” 涂香香道:“地下那有墙壁?” 丘惠珠道:“地下如有地下室,当然就有墙壁!” 涂香香跳了起来,道:“我看不错了,她必是杀人魔的同党,而华云翔三人正被囚禁在草屋底下的地下室中!” 丘惠珠拉住它,低声道:“先不要冲动,我们再来研究研究。” 涂香香道:“没有甚么好研究的了,每次咱们敲她的门,她迟迟不出来开门,必是正在地下室干甚么勾当走,咱们去她房中查一查!” 说着,转身欲去。 丘惠珠紧紧拉住她,低声道:“不行,你听我说,万一她就是杀人魔,我们绝不是她的敌手,此事万万鲁莽不得!” 涂香香道:“依你说该怎么办?” 丘惠珠道:“先不要露出声色,等下回到屋里,我去和她闲扯,你则伪称有些不舒服,说要上床躺一躺,等她不注意时,就偷偷溜进她房中搜查一下,如有发现,也不要声张,咱们假装甚么都不知道,然后等送饭到鬼门关上时,再把一切告诉磨刀老人。” 涂香香一想确实如此行动,便点头道:“好,咱们回屋里去吧!” 两人把洗好的碗筷放入篮子里,即转回草屋而来。 回到厨房里,只见寇大娘正把一锅红烧牛肉放上一个小炉,涂香香笑道:“大娘,碗筷洗好了。” 寇大娘道:“谢谢,就放在桌上吧。” 涂香香打了个哈欠,道:“唉,不知怎么搞的,头有些晕晕的。” 寇大娘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涂香香道:“嗯,昨夜确实没睡好,头一次和那成幼慧睡在一起,有些不习惯。” 寇大娘道:“那就再去睡一会吧。” 涂香香道:“好,我去躺一躺,饭煮熟了就来喊醒我啊。” 寇氏道:“好的,好的。” 涂香香又打个哈欠,随即转出厨房,往寇氏的房间走来。 来到寇氏的房外,回头未见寇氏跟来,于是轻轻推开房门,一闪而入! 她把整个房间打量一番,立刻断定床下最有可能是地下室的入口,当下轻轻掩上房门,就蹲到床前,探头进去察看。 一着,就看见了那块铺在床下的木板! 她伸手移开木板,果见木板下有个地下室的入口,一颗心顿时悴怦狂跳起来。 现在,地已敢断定寇氏确是杀人魔的同党,同时认定华云翔三人必是被囚禁在地下室中。 她兴奋极了,竟不顾丘惠珠的叮嘱,决定立刻进入地下室将华云翔三人救出。 这时,丘惠珠仍在厨房与寇氏闲聊,她一面帮她做这做那,一面问道:“大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寇氏道:“不会,你问吧。” 丘惠珠道:“你丈夫离开你的时候,你年纪还不大,为甚么不改嫁呢?” 寇氏笑道:“这问题,要我怎么回答呢?自古以来,我们女人都认为‘从一而终’是一种妇德,要突破这个观念实非易事。” 丘惠珠道:“这实在有些不公平,男人死了妻子,再娶几个亦无人非议,而女人再嫁便被认为是不守妇德,真是气人。” 寇氏道:“这是无可奈何之事,谁叫我们生为女人呢。” 丘惠珠道:“女人也是人呀?” 寇氏笑道:“告诉我,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丘惠珠道:“我觉得大娘太可怜。” 寇氏道:“是么?” 丘惠珠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觉得太寂寞?” 寇氏道:“我已经习惯了。” 丘惠珠正要开口,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到,以为是涂香香,掉头一看,赫然发现走到身后的竟是死神之一的“武林豪客归扬铭”,不禁大吃一惊,慌忙顿足跳开,大叫道:“涂妹妹你快来,这里出现了一个死神!” 那死神一脚跨入厨房,就倚立在门边不动,面上挂着一种阴森森的冷笑! 寇氏脸色一变道:“你是何人?” 那死神笑道:“不用再掩遮了,涂香香已到了地下室中!” 寇氏大惊道:“你说甚么?” 那死神朝她一躬身道:“现在不要紧了,她已被我制服。” 寇氏一听之下,脸上的惊色才告消失,换上一副笑容道:“倒没料到这两个丫头如此精灵,现在只好再把这一个擒下来了!” 那死神点点头,长袖一抬,露出一双毛茸茸的巨掌,含笑向丘惠珠欺去。 丘惠珠疾忙抽出玉箫,蓄势备战。 她非战不可,因为厨房的前后二门,此刻已在死神和寇氏的控制之下。 那死神一面举步迫近,一面狞笑道:“丫头,你最好不要抵抗,免得吃苦头!” 丘惠珠心中虽甚震惊,却一点也不慌乱,挫腰沉步,蓄势待发,冷冷道:“告诉你,今天要吃苦头的是你们,我们的人已将这间房子包围起来了!” 寇氏闻言一惊,转望那死神问道:“是真的?” 那死神哈哈笑道:“别听这丫头瞎吹,她们是在江边洗碗筷时,发觉碗筷多出三付,才心生疑窦的。” 寇氏听了才放下心来,笑道:“那么,快些动手吧,万一还有人赶回来,那可麻烦。” 那死神点头笑道:“放心,要制服这丫头,易如探囊取物!” 语声未歇,猛可一掌抓了出去! 丘惠珠侧身闪开,娇叱道:“等一下!” 那死神一掌抓空,神色有些尴尬,但也未继续出手,笑问道:“有话要说么?” 丘惠珠道:“不错,我要明白一件事。” 那死神道:“甚么事?” 丘惠珠转对寇氐道:“寇大娘,你莫非就是那个一直不露形迹的杀人魔?” 寇氏笑道:“你猜对了。” 丘惠珠虽已猜到她是杀人魔,但听她承认,仍有一种不胜惊骇之感,当下冷笑道:“哼,你把我们骗得好苦!” 寇氏道:“我没有欺骗你们,是你们自己前来上当的。” 丘惠珠道:“我爹是你杀害的?” 寇氏点头道:“不错。” 丘惠珠双眉倒竖,满脸怨恨地道:“你为甚么要杀害我爹?” 寇氏道:“因为他该死!” 丘惠珠道:“因何该死?” 寇氏道:“他有罪。” 丘惠珠道:“甚么罪?” 寇氏道:“我不能告诉你。” 丘惠珠道:“我有权知道!” 寇氏抿唇一笑道:“不错,你有权知道,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已杀了你爹,怎好再把痛苦带给你?” 丘惠珠怒道:“你用不着假装慈悲,老老实实把杀害我爹的理由说出来吧!” 寇氏摇头道:“不,为你的将来着想,我不能这样做。” 她说到这里,转向那死神使了个眼色。 那死神身形一动,再度探掌抓出,嘿嘿怪笑道:“丫头,你该到地下室去歇歇!” 丘惠珠一蹲身,顺手抓起那一锅红烧牛肉,向他投掷过去。 那锅红烧牛肉已然烧到沸热,这时经她一抛之下,锅中汤肉一齐飞出,势如一股水花,向死神全身浇去!—— 第八十章 自立门户 那死神大吃一惊,由于距离太近,要想纵跃跳避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只好将身一转,以背部挨受一锅滚烫的肉汤,但仍痛得他大叫一声,倒地打滚起来。 丘惠珠乘机飞步由他身上跳过,夺门直逃,那知刚刚掠过门槛,突觉腰上被某种暗器打中,顿感全身一麻,咕咚一声,扑倒地上。 那死神因被烫伤,怒火狂涌,这时一跳而起,挥掌便向她背心打去,似想一掌将她击毙。 寇氏喝道:“住手!” 那死种手掌在距离丘惠珠背心不到三寸之处收住,掉头怒叫道:“这丫头太泼辣,宰掉她算了!” 寇氏道:“不,她不该死。” 那死神怒冲冲道:“可是,你看看我的背部,她把我烫得好惨!” 寇氏笑道:“你自己不小心,怪谁?” 她看看满地牛肉,现出可惜之色道:“只可惜糟蹋了一大锅牛肉,不过大概还可以吃,你替我一块一块拣起来吧!” 语毕,走到丘惠珠身旁,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那死神忍着背上的剧痛,问道:“你要把她们囚禁在地下室中?” 寇氏道:“是的。” 那死神道:“她们是回来拿食物的,磨刀老人若不见她们回去” 寇氏打断他的话笑道:“不要紧,我只说她们没回来就行了。” 那死神道:“不会妨碍你的计划?” 寇氏道:“不会。” 那死神摸摸背上,痛苦地道:“真是阴沟里翻船,竟被这个丫头伤成这个样子!” 寇氏道:“你把地上收拾干净,就去找他们替你敷药吧!” 说着,抱着丘惠珠走入房中。 □□□□□□夕阳西沉。 天渐渐黑了。 在鬼门关上守株待兔的磨刀老人见涂丘二女还未到来,心中颇感不安,说道:“奇怪,她们怎么还不来呢?” 林笛歌道:“芮兄觉得她们会出事么?” 磨刀老人面露忧色道:“是的,到现在还不来,只怕有些问题……” 温兆祺道:“也许那位寇女士还没做好饭团,再等一等看吧。” 磨刀老人道:“他们已去了三个多时辰,以时间估计,应该到了才是。” 程哲彦道:“要不要回去看看?” 磨刀老人站起身子,说道:“我看须回去看看才行,三位请继续在此守着,待老朽赶回去看看,顶多一个时辰即回来。” 程哲彦跟着站起道:“程某陪芮兄回去如何?” 磨刀老人摇头道:“不必,杀人魔随时会在此出现,三位留守于此较好。” 程哲彦道:“那么,路上小心。” 磨刀老人点点头,双足一顿,腾空飞起,疾如鹰隼,朝山下飞掠而来。 他忖度涂丘二女如已将食物送到,必会先送给埋伏江边的成家兄妹及王健一等人,故决定先到那里看看,当下一路往北面山麓飞奔。 转眼工夫,已到山麓江边。 埋伏在该处的是成守仁,他看清下来的是磨刀老人,乃现身而出,拱手道:“老前辈,您下来干么?” 磨刀老人见他们无事,心下稍宽,问道:“今天中午,涂丘二位姑娘可曾到这里来?” 成守仁道:“有的,她们转达老前辈的决定,就返回寇大娘那里去了。” 磨刀老人道:“还没见到她们送饭来?” 成守仁道:“没有。” 磨刀老人皱皱眉,又问道:“你们在此守了一天,可曾发现甚么情况?” 成守仁摇头道:“没有,一切平静。” 磨刀老人道:“涂丘二位姑娘至今未到,只怕遭遇了意外,老朽要回去看看,你们继续在此把守吧。” 成守仁道:“是的。” 磨刀老人未再说甚么,身形复起,沿江畔往下游疾奔而来。 又不久,已赶回到草屋外面。 他见屋中有灯光透出,没有一点异状,心下略宽,当即上前拍门道:“寇女士请开门!” “谁呀!” 寇氏在屋里应声。 磨刀老人答道:“是老朽回来了。” 寇氏“哦”了一声,出厅打开屋门,含笑一福道:“你们都回来了?” 磨刀老人举步入屋,一面答道:“没有,只老朽一人回来涂丘二位姑娘是否已送饭去了?” 寇氏神色一愕道:“甚么?” 磨刀老人心头一沉,骇然道:“怎么,她们没有回到这里?” 寇氏惊讶道:“没有呀!她们今早不是跟您老一起去鬼门关了么?” 磨刀老人顿足道:“糟了!她们八成也落入杀人魔手里了!” 寇氏吃惊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磨刀老人道:“老朽等认为杀人魔可能在夜里将石像搬上鬼门关,故决定在那里日夜守候,今天中午,老朽命她们回来,请女士做些饭团让她们送去,不想又出了这种事,唉唉……” 寇氏失声道:“但她们没回来呀!” 磨刀老人搓手叹道:“老朽见她们迟迟未去,觉得不妙,故赶回来看看,果然不错,她们果然出事了!” 寇氏道:“会不会迷路?” 磨刀老人苦笑道:“这怎么会?她们往返鬼门关数十次,怎么还会迷路呢!” 寇氏发愁道:“这么说,准是又被杀人魔掳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磨刀老人长叹一声道:“杀人魔采取的是个个击破的战略,这一手委实叫人防不胜防。” 寇氏道:“她会不会伤害她们?” 磨刀老人摇头道:“谁知道,但愿她发发慈悲,不要伤害她们。” 寇氏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们今夜仍将回来吃饭,已经煮好了一大锅饭呢。” 磨刀老人神情焦虑的在厅上来回踱步,沉思了好一会,才住足说道:“现在没办法了,只好等七月一日之后看她肯不肯放人,如今就请女士做十几个饭团让老朽带走吧!” 寇氏道:“好的,我马上去做。” 说罢,即转入厨房里去。 磨刀老人又在厅上踱步,不断发出长吁短叹,最后觉得乾着急没用,乃走入厨房,看着寇氏包饭团。 寇氏已包好了四五个,她在每个饭团里面夹上几块牛肉,然后用洗干净的竹叶包起来。 磨刀老人发现地上湿了一大片,看上去似非水渍,乃问道:“这地上是怎么了?” 寇氏道:“我不小心,把一锅牛肉汤打翻了。” 磨刀老人一哦,看她包饭团的手法十分熟练,不由微笑道:“你包的饭团真不错,每个都一样大。” 寇氏笑道:“这不算甚么。” 磨刀老人道:“明天还请为我们做一次,最好多做几个,让我们分两顿吃。” 寇氏道:“好的,你们甚么时候来拿?” 磨刀老人思索道:“我想,明日午前……” 寇氏打岔道:“这样如何?明日我做好之后,亲自送到鬼门关下给你们,免得你们来回奔跑。” 磨刀老人道:“不,还是老朽亲自来拿为妙,你不谙武功,万一杀人魔要找你麻烦,那可糟糕。” 寇氏笑道:“我就是怕杀人魔再闹事,所以才有此想法啊。” 磨刀老人道:“你的意思是?” 寇氏道:“杀人魔既肯放我回来,自无再找我麻烦之理,所以由我送饭去绝对安全,您老也可以专心在鬼门关守候。” 磨刀老人觉得她说的极有道理,不由颔首道:“唔,这倒不错,不过你老远送饭去,怎么好意思呢?” 寇氏道:“不要紧,此去鬼门关只有几里路,我明天早些起来烧饭,中午一定可以赶到那里,不过你们须派人在鬼门开下等我,因为我不会爬山。” 磨刀老人道:“好,老朽一定派人在山下等候。” 说话之间,寇氏已包好了十几个饭团,她把饭团放入一个盘子里,就递给磨刀老人道: “-了,他们大概都饿了,您老快些送去吧。” 磨刀老人接过篮子,道:“老朽走后,那两位姑娘如回到此处,就叫她们立刻去见老朽,好让老朽放心。” 寇氏道:“好的,但她们还能回来么?” 磨刀老人道:“不一定,也许她们并未被杀人魔掳去,而是发现了敌人的踪迹追赶下去。” 寇氏道:“好的,我会告诉她们。” 磨刀老人于是提着一篮子的饭团,大步出屋,向鬼门关赶去。 寇氏望着他身形消失于远处的夜色中,脸上现出一抹微笑,随即关上屋门,转入房中,启口道:“他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床下一阵响动,旋见四个黑衣人鱼贯爬了出来。 这四人,正是迭次以“死神”姿态出现的神州一剑涂啸天、玉箫书生丘清泉、武林豪客归扬铭和大儒侠华玄圃! 寇氏笑道:“刚才我和他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四人含笑点头。 寇氏摆出一个得意的姿态,脆笑道:“你们看,一切均在我计算之中!” 神州一剑涂啸天笑道:“你计算精确,我等十分佩服,不过如无我们的协助,你是万难成功的。” 寇氏道:“怎么,要向我讨赏么?” 涂啸天道:“当然啊!我们辛辛苦苦的帮了你这么多的忙,你总得回报我们一下。” 寇氏道:“你们要甚么?” 涂啸天道:“我们要创组一个帮,希望你大力相助。” 寇氏讶然道:“要创组甚么帮?” 涂啸天道:“四王帮。” 寇氏脸色微变道:“所谓‘四王帮’,就是说……” 归扬铭接口道:“就是说我们四人将君临天下,成为统管武林的四大天王!” 寇氐目光一凝道:“这是甚么时候生起的念头?” 丘清泉嘻嘻笑道:“在认识你之前,就有这个念头了!” 寇氏脸容一沉道:“这是说,你们协助本会报仇是有目的的?” 大儒侠华玄圃笑道:“是的,不过我们帮助你确出于真诚,只希望你也能协助我们成事而已!” 寇氏道:“你们组成了四王帮后,我这个姐妹会主将得到何种地位呢?” 涂啸天道:“你仍是姐妹会主,我们将像现在一样尊敬你。” 寇氏冷笑道:“你们胆子真大,说得不客气些,你们原是被我收伏之人,一切听我命令行事,如今居然想叛离我自立门户了?” 涂啸天道:“话不是这样说,你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姐妹会主,早已名利双收,而如今要报的仇也报的差不多了,可是我们呢?我们是四个大苦人,到今天名不成利不就,总得为自己做些打算才行。” 寇氏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涂啸天道:“那么,我们只好就此分道扬镳,后天之事,只好由你一人去干了。” 寇氏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涂啸天一躬身道:“不敢,我们只希望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罢了。” 寇氏道:“我倒不反对你们自立门户,不过你们刚才说这主意是在认识我之前就有的,这分明表示你们想利用我,这是我不能忍受的!” 涂啸天道:“我们如想利用你,就不会坦白的向你提出要求了。” 寇氏道:“你们要组帮可以,不过应该是‘五王帮’而非‘四王帮’!” 涂啸天笑道:“你想参加?” 寇氏道:“不错,而且我要做老大!” 涂啸天道:“这个……” 丘清泉笑道:“这个自然可以答应,你武功在我们之上,当然该让你做老大。” 涂啸天也笑道:“好,就让你做老大,不过你不能像现在这样独断独行,有些事你也得采纳我们的意见。” 寇氏道:“可以。” 大儒侠华玄圃道:“既然你答应了,我们现在就要提出一个要求。” 寇氏问道:“何事?” 华玄圃道:“我们决定乘后天那个机会,下手将温、程、林三位堡主除去!” 寇氏一怔道:“你们杀他们干么?” 华玄圃道:“我们的计划是:要使‘四王帮’哦,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五王帮’了,要使‘五王帮’一举成名天下知,最佳捷径便是拿一个大人物来开刀,而方今天下,势力最强大的仍属七剑堡,我们把七剑堡的三位堡主干掉之后,再去占取七剑堡为基地,岂不是可在一夜之间轰动武林而-震天下么?” 寇氏摇头道:“我反对杀害温、程,林三位堡主。” 涂啸天乾笑道:“为甚么?” 寇氏道:“你们要扬名立万,应循正当途径,不可以杀人做为扬名的手段。” 涂啸天道:“我倒以为这没有甚么不对。” 寇氐道:“不,你们要取七剑堡的地位而代之亦无不可,但只能向他们挑战,凭真功夫击败他们。” 涂啸天道:“那太麻烦了。” 寇氏道:“无论如何,我不答应你们在那种情形之下杀人,须知我这次为了替本会之人复仇,除大刀王松之外,我不杀害其他无辜之人!” 涂啸天冷笑道:“你说得太好听了,其实为了你的复仇,已经有不少无辜之人死于非命了!” 寇氏道:“那是你们四人干的,你们一再不听我的命令行事,擅自杀害跛脚仙等人,现在竟反过来指责我么?” 涂啸天道:“我们是为你而杀人,所以那些已死之人,都应该说是死在你手里才对。” 寇氏目光突现严厉,冷冷道:“你在说甚么?” 归扬铭一看气氛不对,忙的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要再争执了,涂兄,我认为她说的有道理,我们要干掉那三位堡主,可另找时机,不必在后天下手,反正七剑堡的七位堡主已去了三个,而管承义也不再是七剑堡的人,我们还怕打不垮他们不成!” 说毕,向他使了个眼色。 涂啸天笑道:“好吧,既然你不赞成,等杀了大刀王松之后,再另作决定便了。” 寇氏见他屈服,才收敛严厉的目光,悦然一笑道:“你们听我的话,我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涂啸天道:“但愿如此。” 寇氏道:“现在你们去吧!” 涂、丘、归、华含笑向她行了一礼,即一起离开草屋,消失于黑夜中…… 第八十一章 酥骨药粉 次日上午,寇氏包了二十多个饭团,用篮子提着,动身往鬼门关而来。 这一天是六月三十日,当这一天的太阳下山,然后再由东方升起的时候,就是她要杀人的日子了。 她一路慢慢走着,每走一二里路,还停下来歇歇,因此谁要是看见她,都会以为她是普通人家的妇女,而绝不会想到她就是杀人魔。 晌午时分,她走到了鬼门关下。 山麓树林中,立刻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是磨刀老人,他迎上她,笑着道:“你来了,路上辛苦吧?” 寇氏笑了笑道:“不,怎么您老亲自下来呢?” 磨刀老人道:“老朽不放心,所以亲自下来等侯,顺便看看成家兄妹他们。” 寇氏把篮子递给他,说道:“我替你们每个人准备了两份,一份今天中午吃,一份晚上吃。” 磨刀老人接过篮子,称谢不迭。 寇氏问道:“有没有发现杀人魔?” 磨刀老人摇头道:“没有,只见到几个好奇的武林人士,老朽已劝他们离开了。” 寇氏道:“明天就是七月一日了,假如杀人魔真打算杀人的话,应该会把石像抬上去才对?” 磨刀老人道:“是的,也许就在今天夜里。” 寇氏道:“当杀人魔出现时,你们打算如何对付她?” 磨刀老人道:“老朽打算擒她,如果办不到,只好……” 寇氏道:“只好怎样?” 磨刀老人长叹一声道:“只好杀死她了,老朽虽然久已不开杀戒,但对于杀人魔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以杀止杀!” 寇氏点点头。 磨刀老人问道:“那两位姑娘没有消息吧?” 寇氏道:“没有。” 磨刀老人又长叹一声道:“那么,你回家去吧。” 寇氏道:“明天还要不要送饭来?” 磨刀老人道:“不要了,明天我们可能会与杀人魔发生一场激战,这地方十分危险,你不要来涉险。” 寇氏道:“好的,我不来就是了,希望你们一战成功,再见!” 说毕,浅浅一福,拜别而去。 磨刀老人伫望她走远之后,随亦转往江边山麓而来,在江边一带的密林中找到了成家兄妹及王健一等人,将饭团分给他们,又叮咛他们一番,才带着剩下的六个饭团飞登鬼门关上。 回到鬼门关上,进入藏身的林中,见温程林三人仍在原地处守望,当下将饭团分给他们,道:“每人两个饭团,一个现在吃,一个晚上吃,不过要一起吃掉它也可以。” 温兆祺问道:“是那位寇女土送来的?” 磨刀老人道:“是的,这位妇人十分不错,若不是她,咱们可要挨饿了。” 林笛歌问道:“山下情况如何?” 磨刀老人道:“没事,老朽已吩咐他们小心守候,一旦有事,由成幼慧赶来报讯。” 四人一边交谈,一边拿起饭团吃了起来。 程哲彦道:“杀人魔到现在还不见踪迹,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磨刀老人道:“程堡主有何高见?” 程哲彦道:“我觉得杀人魔可能不打算在此动手杀人了,因为毫无疑问她已知道咱们正在这里等着,而华云翔归志彪和涂丘二女已在她手里,如果她决定在此杀害大刀王松,必定以杀害华云翔四人为要挟,强迫咱们离开此地,但现在却还没有一点动静,所以我觉得她可能不打算在此杀人。” 林笛歌点头道:“六哥说的对,小弟亦有此感觉。” 磨刀老人道:“要是她换了个地方,那对于她的杀人立像,岂非有‘美中不足’之感?” 林笛歌道:“芮兄是说:她要是不敢把大刀王松的石像拿到这里和涂、丘、归、华四位摆在一起,不等于自灭威风么?” 磨刀老人道:“对了。” 林笛歌道:“但她不一定要在七月一日之前将石像摆到此处,她也可以等待几天,等咱们离开此地之后,再将石像运来。” 磨刀老人道:“无论如何,目前咱们除了在此守候之外,已无别的办法了。” 这时,温兆祺已吃下一个饭团,他似乎还没吃饱,望着剩下的一个饭团,舐了舐嘴唇,笑道:“寇女士包的饭团味道真不错……” 程哲彦把最后一口饭送入嘴里,接口笑道:“可惜分量少了些。” 林笛歌道:“咱们把今晚的一个也一齐吃下吧?” 温兆祺哈哈一笑道:“正有同感,我不怕挨饿,却最怕没吃饱!” 说着,拿起第二个饭团吃了起来。 程哲彦和林笛歌也不想留下吊胃口,跟着吃起第二个饭团,磨刀老人本来不想再吃,但看他们三人都吃了,觉得不便单独留下自己的一个,于是也吃了起来- 温兆祺风趣的笑道:“我总觉得,把食物带在身边,倒不如放在肚子里较为方便。” 磨刀老人也笑道:“温堡主胃口真不小,这一个饭团抵得上三碗饭呢。” 温兆祺道:“我一顿要吃五碗才能饱。” 程哲彦道:“芮兄,那位寇女土的身世我不太清楚,她怎么独自一人住在江边?” 磨刀老人道:“据说她嫁了个负心汉,那家伙在十多年前就弃她而去,她举目无亲,只好独居江边。” 程哲彦道:“她丈夫真是傻瓜,我觉得她长得很不错啊!” 林笛歌道:“正是,她年轻时候必是个美人。” 程哲彦道:“她为何不改嫁?” 磨刀老人摇头道:“谁知道呢,也许她把名节看得比甚么都重要之故。” 程哲彦道:“她现在看来也不过四十许人,再嫁也还不晚。” 林笛歌笑道:“六哥是不是对她有意?” 程哲彦笑道:“别胡说,我是在为她着想,她一个人住在那里,实在太可怜了。” 林笛歌这:“六哥一生未娶,也实在该找个伴儿才对,要不然到了老得走不动的时候,谁来服侍你呢?” 程哲彦搔搔头,笑道:“我也很后悔早年没讨个老婆,但是现在年纪大了,谁还肯嫁我这个老头子?” 林笛歌道:“六哥并不老,今年不过五十八岁罢了,当然若想找个伴儿,她的年纪最好是在四十以上为佳,太年轻了不容易侍候。” 程哲彦笑道:“得了,你别再替我出主意了,我是一只野驴,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 温兆祺起身四顾道:“这附近不知有无泉水,我口渴得很……” 说到此处,突然面色一变!磨刀老人发现他神色有异,一怔道:“温堡主怎么了?” 温兆祺面上突露惊骇之色,失声道:“奇怪,温某忽然觉得浑身不舒服……” 磨刀老人微惊道:“怎么个不舒服?” 温兆祺似乎站立不住,坐回地上道:“全身无力,骨头好像酥软了似的。” 程、林二人紧张起来,一齐问道:“会不会是昨夜遭了凉?” 温兆祺摇头道:“不,绝对不是遭了凉!” 磨刀老人道:“老朽替你把把脉看。” 说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面色也变了! 原来,他也感到全身骨头发酥,没有一丝力气! 他心中大惊,叫道:“怪哉!老朽也感到全身无力,这是怎么回事呀?” 他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了下去。 程、林二人一惊而起,也立刻感到骨头发酥,浑身软弱无力,不禁大骇道:“不好,咱们中毒了!” 温兆祺吓了一跳,愕然道:“中毒?这怎么会?咱们并未吃了甚么东西,怎么会中毒呢?” 林笛歌的身形摇了摇,也一屁股坐回地上,惊叫道:“怎么没有,咱们吃了饭团!” 磨刀老人心弦一震,脱口道:“这不可能?寇女土乃是华云翔的义母,她不会下毒谋害咱们的!” 林笛歌嚷道:“一定不错!毛病一定出在饭团上面!因为咱们除了吃饭团以外,并未吃下别的东西!” 磨刀老人也不禁疑心大起,惶声道:“林堡主不会认为是寇女士下毒的吧?” 林笛歌道:“可能是杀人魔知道她在为咱们准备食物,便偷偷潜入厨房下了毒!” 磨刀老人道:“这倒是可能糟了!成家兄妹和王少镖头等必定也吃了饭团,他们一定也中毒了!” 说到这里,手攀身边的树身,勉强站立起来,道:“老朽下去看看……” 温兆祺也挣扎起立,问道:“芮兄还能走么?” 磨刀老人道:“试试看。” 他向前跨出几步,却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屈,跪倒下去了! 温兆祺叫道:“不成,咱们先设法解毒再说七弟,你身上不是带有解毒丹么?” 林笛歌道:“有的,但不知管不管用,咱们中的毒,好像与一般毒药不相同。” 温兆祺道:“反正你的解毒丹有益无害,快拿出来吧!” 林笛歌急忙探怀摸出一只大如桃子的玉瓶,拔下瓶塞,倒出十几粒小如虾眼的药丸,递给温、程及磨刀老人每人四粒,道:“快咬碎吞下!” 他自己也将四粒解毒丹送入嘴里,咬碎之后,和着津液吞下。 磨刀老人原想赶下山去看看成家兄妹等人,但这时已知万难办到,只得爬回原地,苦笑一声道:“杀人魔这一着可真高明,现在她可以堂而皇之的在咱们面前出现了!” 程哲彦道:“咱们只怕看不到她了,七弟的解毒丹若无效,咱们不久便将毒发毕命于此!” 温兆祺道:“七弟,你对毒药认识较深,咱们中的是甚么毒?” 林笛歌道:“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痛不痛?” 温兆祺道:“不痛,只是四肢软酥酥的,好像骨头都溶化了似的。” 林笛歌道:“再过一刻时,若仍无痛楚发生,咱们就死不了。” 程哲彦道:“你是说你的解毒丹发挥了功效?” 林笛歌道:“不,小弟有些怀疑,咱们中的可能不是毒药,而是一种软骨药。” 程哲彦一惊道:“哦,是软骨药么?” 林笛歌点头道:“可能是的。” 磨刀老人道:“如果只是软骨药,那咱们不致于死,老朽听说服了软骨药会发酥好几天,然后不药而愈,是否如此?” 林笛歌道:“是的。” 磨刀老人叹道:“杀人魔真是厉害,现在可以断定将在此杀人不错了!” 温兆祺苦笑道:“咱们将看着她杀人而一点办法都没有!” 程哲彦道:“正是,如我料的不错,咱们不久就可见到大刀王松的石像了。” 一语甫毕,突闻左方林中传来了声响,听声音似是有人穿林而来! 温兆祺面一变道:“来了!” 磨刀老人目光一凝道:“好像只一个人。” 温兆祺道:“一个就够了,现在就是来了一个普通人,咱们也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 来人的脚步声渐渐迫近,到了距离约仅三丈之处,忽听来人喊道:“芮老前辈!芮老前辈!你们在那里?” 磨刀老人神色一怔,开口答道:“是王少镖头么?” 来人循声疾步而至,果然是王健一! 他神色十分紧张,一看到磨刀老人,立刻发问道:“芮老前辈,你们是否也中毒了?” 磨刀老人道:“正是,我们吃的饭团,可能被杀人魔暗中掺入软骨药,现在浑身软绵绵的他们六人是否也有这种情形?” 王健一道:“是的,他们吃了饭团不久,个个叫嚷骨头发酥,说是中了毒。” 磨刀老人道:“你没吃饭团?” 王健一道:“没有,在下心情不佳,没有胃口,故未中毒,心想老前辈等可能也中了毒,故立刻赶上来看看这下怎么办呢?” 磨刀老人苦笑道:“没有办法了,软骨药无药可解,要过几天才能痊愈,现在只有等着杀人魔来摆布了!” 王健一道:“在下还可行动,先救老前辈等下山如何?” 磨刀老人想了想,摇头道:“不,下山无用,杀人魔若要伤害我们,逃也逃不了,还是呆在这里的好!” 王-一道:“可是,你们已无力与她动手了呀!” 磨刀老人道:“不错,但老朽想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王健一道:“老前辈认为她一定会在这里出现?” 磨刀老人道:“不错!” 王健一道:“仍将在这里杀害家父?” 磨刀老人道:“恐怕是的。” 王健一不禁急得团团转,连连叹气道:“唉唉,这该怎么办?在下一人之力,绝不是她的敌手,有甚么办法能阻止她杀害家父呢?” 磨刀老人摇摇头,表示无计可施了。 温兆祺道:“王少镖头,你能够行动,不妨赶去寇女士那里看看,也许会有所发现。” 王健一神色微变道:“温堡主是说,那位寇大娘是杀人魔的同党?” 温兆祺道:“温某人不敢这样说,不过我们是吃饭团吃出毛病的,你可以去查一查是谁将软骨药放入饭团中。” 王健一道:“好,在下回去看看!” 说毕,掉头欲去。 温兆祺道:“且慢。” 王健一转回身子问道:“温堡主有何指教?” 温兆祺道:“你回到寇女土的居住,不要立刻进去,先躲在附近观察一番。” 王健一道:“好的,若发现寇大娘真是杀人魔的党羽呢?” 温兆祺道:“那时候,你只好见机而为,看能不能找到囚禁令尊之处,先将令尊救出来再说,总而言之,今后要看你的了,我们已无法帮助你。” 王健一道:“是……” 温兆祺道:“还有,如无发现,你最好能在明晨赶回此处。” 王健一点点头,抱拳拜别,纵身疾飞而去—— 第八十二章 难辨真伪 磨刀老人见他走了之后,轻叹一声道:“如果那位寇女士当真是杀人魔的党羽,那岂不骇人听闻……” 温兆祺道:“温某也希望她不是,但总得查一查。” 磨刀老人道:“如果是的话,那么老朽敢说大刀王松和华云翔等必被囚禁于那间草屋之中!” 温兆祺道:“那间草屋不大,怎敢囚禁他们五人?” 磨刀老人道:“草屋地下!” 温兆祺恍然一哦道:“不错,不错……” 程哲彦道:“我有点不相信,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武林人的气息,怎么会是杀人魔的党羽呢!” 温兆祺道:“要是能让你看出一点武林人的气息,她还敢冒充凡妇住在那里么?” 林笛歌道:“我想寇女士绝不是杀人魔的党羽,咱们在她那里住了好几个晚上,她对咱们的招待多么亲切,那些饭团所以有软骨药,必是杀人魔乘她不在厨房中时,偷偷放进去的。” 温兆祺道:“是或不是,最迟明天早上就可明白了。” 磨刀老人道:“咱们爬到那些石像前面如何?” 温兆祺道:“干甚么?” 磨刀老人道:“咱们既已着了杀人魔的道儿,再躲藏于此岂不被她耻笑,倒不如到石像前去迎接她,不显得大方一些?” 温兆祺道:“有道理,咱们到那边去吧!” 于是,四人爬出树林,来到峰巅四尊石像之前,在一座岩石边倚坐下来。 温兆祺仰头看看天色,说道:“太阳快要下山了。” 林笛歌道:“是的,她应该快来了吧?” 温兆祺道:“也许快来了。” 磨刀老人道:“她可能要到明早才出现,但可能先派那些死神将大刀王松的石像送上来。” 温兆祺道:“唔……” 磨刀老人道:“三位怕不怕?” 温兆祺道:“温某只怕一个人。” 磨刀老人道:“谁?” 温兆祺道:“管承义!” 磨刀老人动容道:“不错,要是他在这个时候来了,那当真可怕。” 程哲彦道:“他敢来么?” 温兆祺道:“如果他知道咱们已无动手之力,而且又已到了此地的话,就一定会来。” 林笛歌道:“根据涂姑娘上次在地狱庵的发现,他和杀人魔似无勾结,杀人魔只是以公开他的秘密为要挟,要他每年奉送一万两银子而已。” 程哲彦道:“现在他已不怕杀人魔的要挟了,那时他怕被咱们知道,而现在咱们已经知道了,他自无再接受杀人魔的要挟之理。” 林笛歌道:“因此他现在最想解决的一件事是杀死咱们三人。” 程哲彦道:“对了,所以他极可能已跟踪咱们来到此地……” 一语甫毕,蓦闻右方一丛密林中,响起了一片阴沉沉的冷笑! “嘿嘿嘿,你猜对了!” 人随声现,管承义由树林中闪了出来! 温、程、林三人一见之下,登时面色大变,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力量,霍地一齐站立起来。 管承义哈哈狂笑,道:“三位贤弟,愚兄今天要对不起你们了!” 说着,右手握上悬腰的剑柄,慢慢拔出剑来。 温兆祺双目一瞪,怒目切齿,厉声道:“姓管的,我们真想不到你竟是个狼心狗肺之人!” 管承义轻巧的一挥长剑,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话你没听说过么?” 温兆祺怒吼道:“你说!我们兄弟那地方对不住你,你竟要干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管承义面上升起一片冷酷之色,冷冷道:“无他,我希望一人管理七剑堡,这是我多年来的愿望。” 程哲彦接口冷笑道:“你弄错了,没有了我们,也就没有七剑堡!” 管承义道:“不,没有了你们,七剑堡仍然会存在,虽然力量将不及往昔,但我这个人是宁为鸡首不愿牛后。” 林笛歌“哼”的一笑道:“我看你最想要的是堡中那笔庞大的财产吧?” 管承义点头诡笑道:“不错,我们七剑堡的百万财产,今后将归我一人独得了!” 说到这里,手中长剑一抬,先指向温兆祺的心窝,满面杀气的举步走过来。 温兆祺也急忙拔出佩剑,准备抵抗,但拔出剑后,却无力举起,不禁长叹,闭目等死。 管承义嘿嘿笑着,走到他跟前,将剑抵上他心窝,道:“念在咱们结拜一场,如果你有遗言,可以说出来,我替你去完成。” 温兆祺道:“没有,你动手吧!” 管承义道:“好。” 右手一运力,便要将剑刺入他的心窝。 磨刀老人急叫道:“且慢!” 管承义笑道:“你这糟老儿也难免一死,有甚么话要说么?” 磨刀老人道:“你知道我们吃了软骨药,是不是?” 管承义点头笑道:“是,刚才听到的,这一点我要感谢杀人魔。” 磨刀老人道:“我们四人吃了软骨药,要过几天才能恢复功力,这一点你也知道吧?” 管承义又点头道:“知道,据我所知,最少要过三天才能恢复功力。” 磨刀老人道:“既然如此,你何必急着下手,再等一两天也不迟啊!” 管承义笑道:“哈哈,你这糟老儿说话真够天真,现在是我杀人的大好机会,为甚么要多等一两天呢?” 磨刀老人微微一笑道:“据老朽所知,你这三位拜弟均不是怕死之人,但他们都有一个愿望,希望看看杀人魔是谁,以及她如何杀人,而明天已是七月一日,杀人魔将在明天早上出现,所以你该让我们看过杀人魔之后,再来动手。” 管承义摇头道:“抱歉,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夜长梦多,要是出了差错,那可划不来。” 磨刀老人道:“不会出差错的,软骨药无药可解,杀人魔也绝不会保护我们,所以你尽可放心。” 管承义道:“不,杀人魔既不杀害你们,她也绝不肯看着你们被被我杀害,所以我在这个时候下手较为妥当。” 语至此,面上杀气一现,推剑便向温兆祺的心窝刺入 “啊……” 一声长长的惨叫声随之而起! 但是倒下去的不是温兆祺,而是管承义自己,发出惨叫的也是他自己! 原来,就在他推剑刺杀温兆祺之际,一把柳叶刀忽然飞到他背后,结结实实的射入他的背部! 射入极深,直达心脏,因此他身子刚刚倒地,就已断气死了! 温兆祺原是闭目待死,一听到惨叫声,还以为管承义先将磨刀老人杀了,及至睁眼看见管承义倒在自己跟前,一把柳叶刀深深插在他背上,才知事情起了变化,不禁双目发直,不胜惊愕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磨刀老人笑道:“来了救星啦!” 温兆祺举目搜望,又惊又喜道:“是谁?是谁?是谁救了温某之命?” 发出柳叶刀之人,没有现身! 温兆祺不见救命恩人,诧然转顾磨刀老人和程林二人问道:“是谁发的飞刀啊?” 磨刀老人举臂一指对面密林道:“刀是从那林中发出来的,但老朽没看到他的人。” 温兆祺连忙大声道:“是那位高人出手相救,请现身一见如何?” 密林中一片平静,没有人现身出来。 温兆祺大感迷惑道:“奇怪,这是甚么意思呀?” 磨刀老人微笑道:“对方想是不愿与咱们相见,这是所谓真人不露相,温堡主不必再求他出来相见了。” 温兆祺蹲下身子,扳转管承义的头看了看,见他双睛暴瞪,死状甚是可怕,不由摇头叹息道:“唉,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磨刀老人和程林二人围上管承义的尸体后,二人泣然泪下,说道:“数十年金兰之交,谁会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呢!” 磨刀老人拔下柳叶刀反覆细视,问道:“三位识得这把柳叶刀的主人么?” 温兆祺摇头道:“温某不识得,这好像是女人之物吧?” 林笛歌道:“不错,女人较喜欢用这种柳叶刀,莫非救咱们的是一位女士?” 程哲彦道:“刚才这把柳叶刀速度快得像闪电一样,显见其入功力盖世,一般女流之辈恐怕少有这样的功力……” 磨刀老人心头一动,脱口道:“难道是杀人魔?” 温兆祺瞿然道:“噢,会是她么?” 磨刀老人道:“除她之外,老朽想不起有第二个人有此功力。” 程哲彦吃惊道:“如果是她,她为何要救咱们呢?” 磨刀老人微微一笑道:“恐怕只有一个目的要咱们看着她杀死大刀王松!” 程哲彦道:“唔……” 磨刀老人道:“她对咱们下软骨药而不下毒药,即可窥出她的心意。” 林笛歌道:“对,我想一定是她不错了。” 程哲彦道:“可是,她为了阻止武林人前来观看,已在山下杀了不少人,为甚么独独对咱们如此客气、既不杀咱们,又肯让咱们看她杀人呢?” 磨刀老人道:“也许是爱乌及屋吧!” 程哲彦一怔道:“怎么说?” 磨刀老人道:“上次华云翔落入贵堡手里时,她曾派遣一个死神进入贵堡救走华云翔,从这一点看来,她对华云翔似乎有着一份特别的感情存在,因此老朽在想,她之所以不杀害咱们四人,可能是看在华云翔的情分上。” 温兆祺道:“然则,她为何又要杀害跛脚仙呢?” 磨刀老人道:“这一点老朽解答不出,也许是跛脚仙对她有重大的威胁,危害到她杀人计划,因此不得不下手将他除去。” 林笛歌轻叹一声道:“有时候,林某有一种感觉,觉得她并不坏到毫无人性的地步……” 磨刀老人点点头道:“不错,譬如这次她要杀死大刀王松,老朽觉得颇有‘摘奸发伏’的味道。” 温兆祺道:“但杀害涂、丘、归,华四位大侠,又该作何解释?” 磨刀老人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温兆祺叹道:“他们四位声誉素着,若说曾经干下甚么罪恶,温某实在不敢相信!” 磨刀老人点头道:“老朽亦有此感,别人老朽不清楚,华大侠却是老朽认识十多年的朋友,从他的言行及气质上,实在不是一个外貌端正而内藏奸诈之人。” 程哲彦忽然道:“五哥,咱们如何处理这具尸体?” 温兆祺道:“咱们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要如何处理呢?还是暂时不管他吧,等咱们体力恢复之后,再为他掩埋便了。” 程哲彦正要再说甚么,忽听左方树林中传出一阵“沙沙”声响,似有数人穿林而来,不由面色一变,低声急道:“有人来了!” 一言方毕,树林中果然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武林豪客归扬铭”! 一个是“大儒侠华玄圃”! 他们用一条木棍抬着一件东西,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那东西用一块布包着,但从其形态上,分明即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石像大刀王松的石像! 磨刀老人和温、程、林三人不禁瞠目而视,虽然他们早已料到杀人魔和她四个“死神” 即将公然出现,但这时一看到“武林豪客归扬铭”和“大儒侠华玄圃”这两个“死神”,心中仍无限惊奇。 这是他们四人首次见到已死的归扬铭和华玄圃出现,他们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现在看到的归扬铭和华玄圃,和他们以前看到的归扬铭和华玄圃,的确是一模一样,难辨真伪! 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恍似见了鬼,浑身均有一种冷悚悚之感。 而归扬铭和华玄圃这两个“死神”对他们却无惊奇之感,倒是在看到管承义的尸体时,面上才露出骇异之色,他们抬着那件东西走到四尊石像之前,轻轻的放下,立时一齐把视线投注到管承义的尸体上,显然对管承义的死在鬼门关上甚感惊奇。 归扬铭脱口问道:“是谁杀了他的?” 磨刀老人没有回答,温、程,林三人也没有回答,他们四人一眼不瞬的盯着他们两人,很想明白眼前的这两个“死神”,到底是真的归扬铭和华玄圃,抑是假的归扬铭和华玄圃。 归扬铭视线由管承义的尸体上移到他们脸上,诧声道:“是你们杀的么?” 磨刀老人收摄一下震荡的心神,开口答道:“不是!” 归扬铭叫道:“是啊!你们现在一只小鸟也打不死,怎么能杀死他呢?是谁杀死他的?” 磨刀老人微笑道:“是谁,两位还不明白么?” 归扬铭神色一动,转向华玄圃望着,道:“看情形,咱们的计划要稍为改变一下了?” 华玄圃轻唔一声,目注磨刀老人道:“你们看见她了么?” 磨刀老人道:“没有。” 华玄圃道:“这姓管的要杀害你们四人之时,突然一把飞刀射到是不是?” 磨刀老人点头道:“对了。” 华玄圃道:“那把飞刀呢?” 磨刀老人取出柳叶刀给他看,说道:“就是这一把,你们应该认得它的主人吧?” 华玄圃看了之后,神色微忧,转顾归扬铭低声道:“归兄说的对,咱们确实不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了。” 归扬铭冷笑一下道:“哼,她真精灵!” 磨刀老人默察他们神色,略略猜知他们原来有所打算,但因管承义之死而只好做罢,可是猜不出他们打算干甚么,忍不住问:“两位计划干甚么呢?” 华玄圃冷冷道:“你们运气很好……” 磨刀老人道:“怎么说呢?”—— 第八十三章 满身死气 华玄圃道:“因为你们本来要死,但现在死不了。” 磨刀老人不知他们原打算下手杀死温、程、林三人,还以为他说的是杀人魔的及时赶到解救之事,当下笑了笑道:“她甚么时候来?” 华玄圃道:“明早。” 磨刀老人凝望他道:“阁下不是老朽的老朋友华玄圃吧?” 华玄圃诡然一笑道:“你看是不是呢?” 磨刀老人道:“我看不是,大儒侠华玄圃没有像阁下这么满身邪气。” 华玄圃嘿嘿笑道:“不是邪气,而是死气!” 磨刀老人道:“你们易容术十分高明,这使老朽想起一个人……” 华玄圃道:“谁?” 磨刀老人道:“千面书生诸葛棠。” 华玄圃道:“他怎样?” 磨刀老人道:“只有他的易容术才能做到使人难辨真伪的地步,你们四人之中,一定有一个是千面书生诸葛棠。” 华玄圃“哦”了一声,竟未表示甚么,转对“归扬铭”说道:“归兄,咱们把石像立起来吧。” 说毕,俯身去解开那尊用布包着的石像。 刹那间,石像显露出来了! 果然是大刀王松! 这尊大刀王松的石像是直立的,面部作痛苦哀号之状,双手抚向小腹,而小腹凹进一个窟窿命根子被挖掉了! 温、程、林三入看得瞠目结舌,惊骇万分。 磨刀老人摇头叹息,道:“这太残酷了,杀人魔何不给他一些面子,干脆一刀将他杀了呢?” 归扬铭咧嘴一笑道:“他应该这样死!” 他帮着“华玄圃”将大刀王松的石像抬到大儒侠华玄圃的石像旁边放下,退后三步打量一番,笑道:“行了,咱们下去吧!” 两人都不再理会磨刀老人四人,一个拾起木棍,一个拾起地上的那块布和绳子,举步便欲下山。 磨刀老人道:“等一下!” 华玄圃停住脚步,掉头不耐烦地道:“甚么事?” 磨刀老人道:“老朽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华玄圃问道:“你想明白甚么?” 磨刀老人道:“关于那位寇女土……” 华玄圃木无表情道:“她怎样?” 磨刀老人道:“她是不是杀人魔?” 华玄圃道:“是或不是,明早自可知道,现在何必多问!” 语毕,迈步而去。 转瞬间,他和归扬铭已走入密林中,隐没不见了! 温兆祺这才发出一声惊叫,道:“我的天啊!原来大刀王松将被去势而死,这太残酷了!” 磨刀老人凝容一叹道:“是的,虽然老朽觉得他的死罪有应得,但用这种方法把他处死,实在太不人道了。” 程哲彦道:“看此情形,大刀王松是因犯了淫行才招致这种下场。” 磨刀老人点头道:“不错,可能以前有个女人被他欺骗了,现在那个女人托杀人魔报仇,要割掉大刀王松的命根子泄恨。” 林笛歌道:“而那个女人必是姐妹会中之人!” 磨刀老人又点头道:“是的,那个女人被大刀王松骗去贞操之后,境况一定十分凄惨,因此加入了姐妹会。” 温兆祺道:“如果说,杀人魔是受姐妹会那些老妇人的请托代她们报仇,那么今后恐怕还有不少人要被杀害了。” 磨刀老人道:“不错,要是咱们无法阻止杀人魔这种疯狂的杀人计划,今后每年七月一日仍将有一人要惨死于此。” 温兆祺苦笑道:“咱们已无法阻止她了。” 林笛歌道:“芮兄,刚才那个‘华玄圃’不是真正的大儒侠华玄圃么?” 磨刀老人道:“从相貌上看,他的确与大儒侠华玄圃一模一样,不过老朽敢说他一定是假的,那是一种很高明的易容术!” 林笛歌道:“芮兄向他提到的千面书生诸葛棠是何许人?” 磨刀老人道:“一个精于易容术的人物,武功亦十分了得,他的易容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能够把一个人改变得像另一个人一样,七八年前老朽还见到他一次,后来就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林笛歌道:“是黑道人物么?” 磨刀老人道:“是的,有一次他酒后发下豪语,说他可凭易容术这门功夫称霸天下,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 程哲彦道:“刚才他们看了射杀管承义的那把柳叶刀后,说已不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这话不知是何意思?” 磨刀老人摇摇头道:“老朽也听不懂。” 程哲彦道:“还有一点程某也百思不解,他们和杀人魔应该常在一起,何以杀人魔射杀管承义他们会不知道呢?” 磨刀老人道:“正是,这一点的确叫人想不通。” 温兆祺道:“只有一个解释管承义不是杀人魔杀的!” 磨刀老人道:“可是,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好像他们已默认杀死管承义的是杀人魔呀!” 温兆祺道:“但在‘默认’之后,那‘归扬铭’却面现冷笑说:‘哼,她真精灵!’,这句话的口气似乎对杀人魔不大尊敬吧?” 程哲彦道:“对,我也觉得他这句话很怪,所以他说的‘她’也许不是杀人魔呢?” 磨刀老人道:“假如不是杀人魔,那么杀死管承义的会是谁呢?她为何不肯现身来与咱们相见?” 林笛歌苦笑道:“事情愈来愈扑朔迷离了,但不管怎样,明天早上一切便可揭晓!” 温兆祺仰头望望已呈深蓝的夜空,说道:“王少镖头好像已去了两个多时辰了吧?” 林笛歌道:“不错,如以路程计算,早应该回来了。” 程哲彦道:“他不回来,即表示寇女士那边已发生变故……” 温兆祺长叹一声道:“成智雄他们兄妹的情况不知怎样?” 林笛歌道:“五哥不必担忧,杀人魔既不伤害咱们,谅必也不会伤害他们。” 温兆祺又叹气道:“但愿如此,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如何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大哥?” 这一句话,听得林笛歌和程哲彦面容一黯,感伤的沉默下来。 夜渐深,山风渐大,吹得四周草木张牙舞爪,发出鬼哭神嚎的声音! 这情景,使人想到“开鬼门”的时候已即将到了。 不觉间,天上的眉月已升到中天午夜已过,七月一日来临了! 磨刀老人开声道:“现在是‘开鬼门’的时候了吧?” 程哲彦道:“是的,游魂孤鬼要出来觅食啦!” 磨刀老人道:“据说每年这个时候,各地死的人特别多,尤其是自尽的人。” 程哲彦道:“正是,有的人会无缘无故去上吊,有的人去投河,这是所谓鬼魂在‘抓替身’!”; 磨刀老人道:“唔,这意思是说,死在河里的鬼魂不得超脱,痛苦不堪,因此乘这时候找个替身,以便获得解脱。” 温兆祺笑道:“芮兄也相信这些怪诞不经的传说么?” 磨刀老人道:“老朽不信,不过你听,妖魔鬼怪已经到啦!” 不错,有两条黑影由黑暗的树林中走出来了! 这两条黑影走得很慢,远远望去,似是右边一个搀扶着左边那一个。 他们一步一步朝石像走过来。 俄顷,已走到近处,他们的面貌已清楚的显现出来了! 一个是以“死神”姿态出现的大儒侠华玄圃。 一个是大刀王松。 华玄圃宛如鬼魂一般,面上毫无表情,搀扶着软弱无力的大刀王松走到了石像之前 他自己的石像之前! 温兆祺忍不住大叫道:“王总镖头!” 大刀王松恍如未闻未见,只是低垂着头。 这时,只听华玄圃开口冷冷道:“坐下!” 大刀王松应命坐下。坐在他自己的石像之前。 华玄圃看都不看磨刀老人等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走去,转眼已消失于刚才出来的那片树林中,像鬼魂一样的消失了。 大刀王松低头坐着不动,如待死之囚,面上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温兆祺见华玄圃将他带到之后,即迳行离去,不由惊惑万分,又开声道:“王总镖头你怎么啦?” 大刀王松慢慢抬起头来,痴痴呆呆的望着温兆祺,好像记不起温兆祺是谁,没有开口答话。 温兆祺道:“王总镖头不认识温某了么?我是七剑堡的温兆祺啊!” 大刀王松似乎记起来了,面容略略一动,但旋又低下头去,状其惭愧颓丧。 温兆祺道:“王兄,你是否也吃了软骨药?” 大刀王松低头不语,看其神情,好像除了等死之外,天底下再也没有甚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兴趣了。 温兆祺大声道:“王兄,你说话呀!” 大刀王松还是低头不语不答。 温兆祺着急地道:“唉!王兄你到底怎么了,莫非你哑穴受制么?” 大刀王松摇摇头。 温兆祺见他摇头,大喜道:“那么,请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好么?” 大刀王松又摇摇头。 温兆祺一愕道:“怎么回事?你为甚么都不说话呀?” 磨刀老人看得忍耐不住,突然沉声冷笑道:“姓王的,你还认得我么?” 大刀王松点点头。 磨刀老人冷笑道:“很好,你是要死的人了,咱们那笔旧帐可以就此一笔勾消,但是现在看你的样子,使我益发感觉到你根本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你是个没种的小人!” 大刀王松又点点头。 磨刀老人冷哼一声道:“你如果还有些男人气概,就该把杀人魔和华云翔他们的情况告诉我们!” 大刀王松终于开口了,缓缓说道:“他们很好,不久即可获释。” 磨刀老人道:“你见到你儿子没有?” 大刀王松摇头道:“没有,我不想见他……” 磨刀老人道:“他是否也被杀人魔抓去了?” 大刀王松点头道:“是的,不过马上就会和华云翔等一起获释,他将去歇神滩等候捞取我的尸体……” 他略停片刻,忽然掉下眼泪道:“芮兄,小弟对不起你,小弟对你做了许多忘恩负义的事,现在小弟所能偿还你的,就是让你看着小弟受刑了。” 说罢,抱头痛哭起来。 磨刀老人毫无同情之色,冷冷道:“杀人魔是谁?她为甚么要杀你?” 大刀王松不答,只是痛哭。 磨刀老人冷笑道:“你不敢说,是么?” 大刀王松嚎哭道:“我王松该死,没有甚么可说的,我只恨不得死去……” 磨刀老人道:“杀人魔是谁?” 大刀王松道:“她……她已经到了!” 不错,杀人魔已经到了! 她像个幽灵一般,突然不声不响的来到了磨刀老人四人的身后,启口道:“要见我,掉过头来!” 磨刀老人和温、程、林三人心弦一震,霍然掉头,就看到了他们期待已久的杀人魔! 她穿着一身黑服,手握一柄长剑,头上戴着一顶宽边圆草帽,帽前围罩一方轻纱,隐约可见其面貌,神秘中透着几分风姿绰约的气质!磨刀老人大吃一惊道:“啊,你是寇女士!” 寇氏点点头,发出冷冰冰的笑声道:“不错,我就是杀人魔!” 磨刀老人面上痉挛一下,凝容长叹一声道:“老朽早该想到是你……” 寇氏吃吃笑道:“我对你们并不坏,这些日子,我烧饭给你们吃,对你们的招待可说很够了!” 磨刀老人道:“你就是姐妹会的主持人?” 寇氏道:“是的,法号妙莲。” 磨刀老人面色一沉道:“出家人这样大开杀戒,不怕佛祖把你打入十八重地狱?” 寇氏道:“我宁愿入地狱,也要杀尽天下这些该死的男人!” 磨刀老人怒道:“涂、丘、归、华有何该死之罪?” 寇氏道:“他们四人都有子女,所以我不愿宣布他们的罪状。” 磨刀老人道:“你是为自己报仇?抑是为别人报仇?” 寇氏道:“都有!” 磨刀老人义正词严地道:“你要杀人报仇就不该遁入空门,你沾污了佛门的清誉!” 寇氏笑道:“我们只不过是带发修行罢了,不敢自命是佛门弟子。” 磨刀老人沉声道:“你自以为杀的是为非做歹之辈,但是你无权杀人,只有官府才有权定人死罪,再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以残酷的手段来杀害人,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违悖天理么?” 寇氏收敛笑容,道:“我是在替天行道,惩治恶徒,使天下入引以为戒,让他们知道为非做歹便不得好死。” 磨刀老人咄咄相逼道:“你有何资格替天行道?你如何证明你做的全是对的?” 寇氐道:“我问心无愧就是了。” 磨刀老人冷笑道:“问心无愧?哼,许多人都自以为问心无愧,但其实是大错特错了!” 寇氏道:“我虽然杀人,但也曾救过不少人,譬如你们四人,昨天我就曾救了你们的性命。” 磨刀老人道:“救人是功德,杀人是罪恶,你只可救人,无权杀人!” 寇氏笑道:“你不必说得这么义正词严,难道你过去不曾杀过人?” 磨刀老人道:“老朽确曾杀过人,但却是在自卫的情况下杀的,从来没有像你这样蓄意杀人,而且使用如此惨无人道的手段!” 寇氏道:“你认为我的手段惨无人道,但是将要被我处死之人却不以为如此,他们都心甘情愿接受我的处罚王总镖头,你说是不是呢?” 大刀王松点点头。 寇氏笑道:“看到没有?他都不以为我的手段太残酷,你们局外人又何必喋喋不休?” 磨刀老人道:“他犯了甚么罪,你要这样处死他?” 寇氏转望大刀王松笑道:“王总镖头,你愿意让他们知道你是因何而死的么?” 大刀王松惨笑道:“我已是将死之人,你何必再给我难堪?” 寇氏回对磨刀老人道:“你看,是他不愿意说的,可不是我不愿告诉你们。” 磨刀老人叹了口气,转问道:“华云翔他们四人怎么样了?” 寇氏道:“他们此刻已在赶返歇神滩的途中,将协助王健一捞取这位王总镖头的尸体。” 说到这里,脸色一正,继道:“你还有甚么要问的么?” 磨刀老人摇头道:“没有了。” 寇氏道:“那么,我要行刑了!” 说着,拔出长剑,举步朝大刀王松走过去—— 第八十四章 千面书生 “啊唷!” 蓦然,山腰上传来一声惨叫,好像有人被杀害了! 温兆祺一惊道:“那是甚么?” 寇氏道:“没甚么,大概是有武林人想闯上来看我行刑,被我那四位死神给毙了。” 温兆祺道:“你为甚么不让人上来观看?” 寇氏道:“人一多,便会妨碍我的行动,再说我也不喜欢有太多的人看到我的庐山真面目,因为我以后还要继续杀人呢!” 磨刀老人接口道:“说到你那四位死神,老朽倒要请教你一个问题?” 寇氏微微一笑道:“你说吧!” 磨刀老人道:“你为何要他们冒充作涂、丘,归、华四位大侠?” 寇氏道:“关于这个问题,由于他们已决定不再冒充为涂、丘、归、华四人,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冒充为涂、丘、蹄、华四人并无特别用意,只想让大家疑神疑鬼罢了。” 磨刀老人道:“他们是谁?” 寇氏摇头道:“恕难奉告。” 磨刀老人道:“老朽已知其中一位是千面书生诸葛棠!” 寇氏笑道:“其余三位,不久的将来,也许你也会知道的。” 语声微顿,脆笑一声道:“好了,时候已到,我要开始行刑,诸位好好欣赏吧!” 磨刀老人道:“老朽有个要求。” 寇氏注目问道:“嗯?” 磨刀老人道:“老朽希望你不要折磨他,给他一个痛快,一剑把他宰了。” 寇氏摇头道:“不行,托我报仇的那位老妇人要他这样死,我必须照办!” 语毕,回对大刀王松,声调一沉道:“王总镖头,你站起来吧!” 大刀王松站了起来。 他面色惨白如纸,但却又表现得十分镇静,好像一位视死如归的义土。 寇氏举剑一指北方,说道:“百步外便是绝崖,你往绝崖下跳落,尸体便会顺江流下。” 大刀王松颤声道:“我知道,你……你快动手吧!” 寇氏道:“希望你来世做个好人。” 大刀王松闭上眼睛道:“是,但愿……但愿能不使你失望……” 磨刀老人低头不敢再看,因为他知道寇氏就要出手行刑了。 温、程,林三人亦不忍卒睹,也把头低下去。 □□□□□□华云翔、归志彪、王健一及涂丘二女的确已被释放了。 就在寇氏出现于鬼门关之际,金头陀进入草屋地下室,将他们放了出来。 但是,他们体力尚未恢复,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尤其是王健一,他在昨天黄昏时分被寇氏制服,被灌下一碗软骨药,这时连站都站不住。 金头陀将他们五人带出草屋,面露诡笑道:“华云翔,你知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了吧?” 华云翔道:“现在该是七月一日凌晨了。” 金头陀笑道:“不错,寇氏此刻已到了鬼门关上,她吩咐洒家这个时刻释放你们,让你们赶回歇神滩,以便王健一为父收尸!” 王健一听了心如刀割,突然厉声道:“你们不能杀害我父亲!” 也许是急怒攻心和悲愤过度,吼叫一声之后,忽然就昏厥过去了。 华云翔连忙扶着他在地上躺下来,叫道:“王兄!王兄!你醒醒!你醒醒……” 金头陀对王健一的昏厥视若无睹,接着道:“据寇氏说,你们三人将在今天晌午恢复体力,所以,到时候你们可帮着王健一捞取他父亲的尸体。” 涂香香叫道:“我们现在也无力走路,怎么能赶回歇神滩呀!” 金头陀笑道:“这一点,寇氏已为你们想到了,你们不用走路,有船可坐!” 涂香香问道:“谁来撑船?” 金头陀道:“自然有人撑船现在你们一起跟洒家来吧!” 说罢,探臂一把揽起王健一,迈步向江边走去。 华云翔、归志彪及涂丘二女只得随后跟去,他们都明白已不可能赶去鬼门关阻遏杀人魔杀害大刀王松,现在所能做的,当真只有去歇神滩等着捞取大刀王松的尸体一途而已了。 他们甚至都不再发脾气,因为在这无力反抗的情况之下,生气已是多余之事。 一行人来到江边,果见江边停泊着一艘渔船一艘足可乘坐七八人的大渔船! 船夫是个老头子,他见华云翔等人到来,连忙放下跳板,让他们上船。 金头陀先将王健一带上船,然后跳回岸上,说道:“船资已付过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华云翔、归志彪和涂丘二女没吭气,鱼贯上船坐下,默默忍受他的调侃。 老船夫见他们坐好之后,随即收起跳板,将船撑离岸边,即顺流而下。 转瞬间,船已驶出数十丈,看不见站在岸边的金头陀了! 丘惠珠苦笑道:“哼,咱们真像一群斗败了的公鸡……” 归志彪嗔道:“可不是,咱们是一败涂地了!” 涂香香道:“他说咱们可在今天晌午恢复体力,这话不知是真是假?” 归志彪道:“大概不假,否则咱们如何能够帮王少镖头收尸呢。” 涂香香道:“磨刀老人等,此刻不知怎样,杀人魔不会连他们也一起杀了吧?” 归志彪道:“大概不会,他们已不能动手,杀人魔没有杀害他们之理。” 涂香香转对华云翔道:“喂,华云翔,你为甚么不说话呀?” 华云翔苦然一笑道:“你要我说甚么呢?归兄说的不错,咱们已是一败涂地……” 涂香香道:“你不打算跟她斗了?” 华云翔道:“当然还要跟她斗下去,等咱们恢复体力之后,再跟她斗个明白。” 老船夫点头答道:“是的。” 丘惠珠道:“你认识杀人魔?” 老船夫一呆道:“姑娘你说甚么?谁是杀人魔啊?” 丘惠珠道:“就是住在江边草屋里的那个妇人,你认识她么?” 老船夫摇头道:“老汉不认识,昨天那位师父找上老汉,给了老汉十两银子,吩咐老汉开船去那边等候,说有人要去歇神滩,至于他是甚么人,老汉却毫无所知。” 丘惠珠问道:“由此去歇神滩,要多少时间可到?” 老船夫道:“不要多久,两个时辰就可到达,大约是天亮的时候。” 丘惠珠沉思半响,转向华云翔道:“我有个主意,咱们不要回歇神滩,请这位老人家掉头驶往鬼门关如何?” 华云翔道:“来得及么?” 丘惠珠道:“阻止杀人魔杀人可能已来不及,不过咱们总得去鬼门关看看磨刀老人等人。” 华云翔道:“假如王总镖头已被杀害,咱们溯江而上,不知能否找到他的尸体?” 丘惠珠道:“应该可以找得到,由此到鬼门开江面狭窄,咱们多注意一下,大概不会错过的。” 华云翔见王健一已苏醒,便向他问道:“王少镖头意下如何?” 王健一颓丧地道:“好的,但愿还来得及赶上鬼门关阻止杀人魔杀害家父。” 华云翔道:“少镖头须要考虑的是:这一带江流湍急,也许咱们无法即时捞取令尊的遗体。” 王健一道:“现在先不要顾虑这些,在下不能就此罢休,可以赶去鬼门关,总得赶去看看!” 华云翔点点头,转对老船夫道:“老人家,请掉头,我们不去歇神滩了。” 老船夫一怔道:“不去歇神滩?” 华云翔道:“是的,我们要去鬼门关。” 老船夫道:“可是,那位师父吩咐老汉送你们去歇神滩的呀!” 华云翔道:“这个你别管,我们现在要去鬼门关,你快掉头吧!” 老船夫不大乐意地道:“说好了要去歇神滩,怎么临时又变卦了?鬼门关那边江水湍急,要把船开到那边可十分吃力呢。” 一面说,一面掉转船头,改向上游驶去。 华云翔道:“你老开快些,我们会再给你一些银子的。” 老船夫听了才不再唠叨,笑笑道:“这种渔船,更快也快不了,老汉尽力而为便了 你们要去鬼门关干么?听说那里常有歹徒出没杀人哩!” 华云翔道:“我们要去鬼门关上救一个人。” 老船夫问道:“救谁?” 华云翔一指王健一道:“他父亲被歹徒抓去了,可能会被杀害,因此我们要去救人。” 老船夫吃惊道:“你们若跟歹徒打起来,老汉岂不遭殃?” 华云翔道:“不会,歹徒们是在鬼门关上,不是在江边,你老人家把我们送到鬼门关下的江边,即可回去。” 老船夫“哦”了一声道:“这还好,不过看你们个个软弱无力,怎么能跟歹徒打架呢?” 华云翔道:“这个……我们自有办法……” 丘惠珠接口道:“老人家,现在大约是甚么时候了?” 老船夫仰头望望夜空,答道:“大约已交丑时了,还有两个半时辰天才会亮。” 丘惠珠道:“要是有一件东西在子时正由鬼门关落水,大约多久可以飘流到这里?” 老船夫道:“这要看是甚么东西,东西轻飘流快,东西重飘流就慢。” 丘惠珠道:“譬如是人的尸体?” 老船夫道:“那大概快飘流到这里了。” 丘惠珠道:“那么请你留意一下如何?” 老船夫问道:“留意甚么?” 丘惠珠道:“假如发现有一具尸体飘流过来,请帮我们将他捞上来。” 老船夫看了王健一一眼,惊讶道:“姑娘说的尸体,莫非是……” 丘惠珠道:“不管是谁的东西,请帮我们将他捞上来就是了。” 老船夫面有难色道:“天这么黑,江面又这么宽阔,怎么看得见啊?” 丘惠珠道:“看不见,那自然没话说,要是看见了,就请帮个忙如何?” 老船夫道:“唔,好吧。” 丘惠珠转对华、归、王、涂四人说道:“现在开始,咱们要留意搜望,如果杀人魔已经下手,王总镖头的遗体就快飘到此处了。” 华、归、涂三人点点头,开始注意搜望上游江面。 王健一痛苦的抱头流泪,精神似要崩溃了。 渔船缓缓前进,因是溯江而驶,速度甚慢,几乎感觉不出船身在移动。 约莫行驶了两刻时,涂香香忽然举臂一指北方江面上,大叫道:“看!那是不是王总镖头的尸体?” 华、归、王、丘四人心头一跳,转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却看不到甚么,齐声急问道:“在那里?在那里?” 涂香香叫道:“就在十几丈外的江面上咦,沉下去了!沉下去了!” 华云翔一面运目搜视,一面问道:“你看是甚么样子?到底是不是呢?” 涂香香道:“我只见到一个黑黑的东西浮现了一下,好像是尸体,又好像是木头……” 王健一紧张地道:“到底是尸体还是木头?” 涂香香颦眉道:“我不知道,我实在看不清楚。” 王健一急忙转对老船夫道:“老人家,请快掉头追上去看看!” 老船夫摇头道:“来不及了,这一带江水流动很快,不可能追得上了。” 王健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叫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涂香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少镖头不要急,也许我看到的只是一块木头。” 王健一神色激动地道:“但若真是家父的遗体呢?” 涂香香道:“这个……” 华云翔安慰道:“少镖头放心,歇神滩附近有一段江水很平静,许多由上游飘流下去的东西,往往会靠上江边停留不动,今天如找不到令尊的遗体,咱们可以返回歇神滩找找看。” 王健一道:“真的么?” 华云翔道:“真的!” 王健一长叹一声道:“唉,但愿涂姑娘看见的是一块木头……” 归志彪一指上游道:“你们看,前面那座黑忽忽的高山,是不是鬼门关?” 老船夫答道:“不错,那就是鬼门关。” 归志彪道:“快到了吧?” 老船夫道:“还早呢,别看近在眼前,最快也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能到达。” 归志彪道:“十多里路居然要走一个多时辰,这简直比蜗牛还慢!” 老船夫道:“没办法,逆水行舟嘛!” 归志彪叹道:“要不是走不动,老子宁愿走路也不坐船。” 华云翔道:“归兄,你有没有感觉到?” 归志彪一怔道:“感觉到甚么?” 华云翔道:“小弟感觉到体力好像正在渐渐恢复了。” 归志彪叫道:“我没有啊!” 华云翔道:“咱们两人是同时喝了软骨药的,应该同时恢复体力才对。” 归志彪道:“我全身还是没一丝力气呀!” 华云翔站起身子,踢踢脚道:“小弟现在站着,双脚已不发抖了。” 涂香香很希望赶快恢复体力,当下跟着站起,却觉双脚仍然酸软无力,不由悲叹一声,又坐下道 “我不行,我还会发抖!” 华云翔道:“那金头陀说,我们今日晌午才能恢复体力,现在天都还没亮,你急甚么呢!” 涂香香含嗔瞪他一眼道:“哼,你说我不该急?” 华云翔笑道:“急也没用啊!” 王健一哀伤地道:“各位请不要再说话,多注意江上的情况吧!” 华云翔四人都了解他的心情,故不敢再开口交谈,当即全神贯注于江上情况。 船行半个时辰,鬼门关已近在眼前了,王健一因见父亲的遗体始终没有出现,心中不免忧喜参半,忧的是可能已错过了,喜的是父亲可能未被杀害。 老船夫忽然问道:“各位打算在何处上岸?” 华云翔道:“就在靠近峭壁下的地方吧。” 老船夫点点头,继续撑船前进—— 第八十五章 请别乱猜 华云翔正要再开口,忽听那远处的鬼门关上传来了一片隐约的琴声,心弦陡地一震,叫道:“你们听,有人在鬼门关上弹琴么?” 丘惠珠凝神一听,道:“不错,那一定是杀人魔!” 涂香香侧耳谛听了一下。 接着叫起来,道:“听,她在唱歌呢!” 一点不错,杀人魔正在鬼门关上唱歌! 唱的乃是: 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歌声传到江上,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楚,唱得十分哀怨动人! 华云翔心头一动,凝容道:“奇怪,她怎么老是唱这首歌?” 涂香香道:“她唱这首歌,一定有某种含意!” 华云翔点点头道:“是的,这是我第二次听她唱这首歌了!” 丘惠珠道:“如果说她唱这首歌有某种含意的话,那么我可以猜出她那个‘君’指的是谁了。” 涂香香叫道:“对!华云翔,你想想看,她住在长江上游,而令尊住在长江下游,这分明表示……” 华云翔沉声道:“不要乱猜!” 涂香香道:“难道不是?” 华云翔感到受到侮辱,沉声道:“这是不可能的,家父不可能与她有过甚么恋情!” 涂香香道:“你怎敢断定没有?你不是说令尊有许多事没告诉你么?也许令尊早年曾与地相恋,后来……” 华云翔烦燥地道:“好了!好了!你不要乱猜,家父是怎样的人我最了解,他绝不是一个薄情无义之人,他也绝不会去玩弄一个女人的感情!” 丘惠珠道:“喂,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们并没有说令尊薄情无义呀!” 涂香香道:“正是,也许令尊有不得不离开她的理由,而她则由爱生恨……” 华云翔眼睛一瞪道:“你到底有完没完?” 涂香香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归志彪却笑道:“华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令尊被她杀害的原因么?也许这是一条线索,从她的歌词上听来,似乎有个男人负了她,而那个男人就住在长江尾这除了令尊之外,还会有谁呢?” 华云翔方寸大乱,大叫道:“不!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我不相信有这种事!” 归志彪道:“如果你不生气,我还想说出我心中的一个感觉……” 华云翔捣住耳朵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归志彪一笑道:“不听就算了。” 涂香香拉住他道:“他不听,我要听,你说吧!” 归志彪摇头道:“算了,我一说出来,他一定会暴跳如雷,还是不说的好。” 这时,老船夫已将渔船靠上鬼门关下的一处江边,说道:“诸位,你们可以在这里上岸了,由此上岸,才有路可上鬼门关。” 华云翔道:“好,我们就在这里上岸。” 老船夫把跳板放好,大叹苦经道:“唉,这一程可累死老汉了,早知你们要来鬼门关,老汉决不做这生意……” 华云翔知道他要钱,当下掏出几块碎银递给他,然后向大家一挥手道:“咱们上去!” 说着,首先踏着跳板上岸。 归志彪、王健一和涂丘二女随着上岸,王健一上了岸后,无力的在一块岩石上坐下,说道:“此地即是在下与成家兄妹埋伏的地方,不知他们还在不在……” 华云翔一指眼前的一片浓密树林问道:“他们就在那树林中么?” 王健一道:“是的。” 华云翔道:“那咱们快进去看看啊!” 王健一呻吟一声道:“对不起,在下双脚软绵绵的,实在无力行走。” 华云翔感觉自己的体力已恢复了三成,乃道:“在下扶少镖头吧。” 他上前扶起他,举步向树林走去。 五人进人树林,在王健一的指引下,来到一处不见天日的浓荫下,王健一运目四望,不见成家兄妹及傅赵二镖师,不禁变色道:“奇怪,他们那里去了呢?” 华云翔问道:“他们原来都在这里?” 王健一道:“正是,昨天大家吃了饭团中了软骨药之后,在下便将他们六人扶到此处。” 华云翔心惊道:“他们昨天中了软骨药,要到明天才能恢复体力,这中间根本无力行动,莫非遇害了不成?” 王健一大声喊叫道:“傅镖师!傅镖师!你们在那里啊?” 连喊数次,却听不见傅镖师等人的回答王健一面色大变,颤声道:“糟糕,一定是被杀人魔杀害了!” 华云翔沉吟道:“杀人魔应该不会杀害他们,她若要他们死,干脆在饭团中下毒药即可,何必使用软骨药呢?” 归志彪道:“不错!他们可能转到别处去了。” 王建一道:“他们转去别处干么?” 归志彪举手一指长江上游道:“前面半里外才是鬼门关的峭壁,他们可能到峭壁下去了。” 王健一道:“他们去峭壁下干甚么?” 归志彪道:“令尊若被杀害,他的尸体将由那峭壁上投入江中,所以他们可能会去那边等候。” 王健一道:“但他们走不动呀!” 归志彪道:“虽然走不动,但慢慢的爬,还是可以爬到那边的。” 华云翔觉得他的推测颇有可能,便道:“那么,咱们就到峭壁下去看看吧。” 于是,五人沿着江边树林朝上游而来。 走了数百步,归志彪忽然兴奋地道:“华兄。我也感觉到体力似在恢复了!” 华云翔欣然道:“很好,但你的伤腿怎么样?” 归志彪道:“好像已无大碍,但爬山恐怕还不行。” 涂香香道:“你们都在恢复了,我怎么还是软绵绵的啊?” 华云翔道:“你也在恢复了,昨天你连站都站不起来,现在已能慢慢行走,这不就是正在恢复了么!” 涂香香一哦道:“我是勉强在走呀!” 华云翔道:“昨天你能勉强行走么?” 涂香香羞笑一下道:“这样说来,我当真也在恢复了姐姐,你怎么样?” 丘惠珠道:“跟你一样。” 涂香香道:“我真希望立刻恢复体力,赶上鬼门关看一看……” 说话间,不觉已走到峭壁之下。 这面峭壁,临江耸立,高达百余丈,峭壁上寸草不生,有若刀削一般,形势极其雄伟。 而峭壁顶上,便是鬼门关的峰巅。 王健一走到峭壁下,立刻喊叫道:“傅镖师!傅镖师!你们在不在这里?” “是少镖头么?” 傅天申的声音,由峭壁下的一丛杂树林中传了过来。 王健一一听大喜,道:“他们果然在这里!” 华云翔搀扶着他进入树林中,一眼就看见成家兄妹和傅赵二镖师围坐于林下,心中十分欣慰,当即扶着王健一过去,欣喜地道:“诸位都没事吧?” 成家兄妹和傅赵二镖师看见他们都到了,亦甚惊喜,齐声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华云翔道:“不是逃出来的,而是被释放,杀人魔认为我们已不能破坏她的杀人计划,就吩咐金头陀将我们放了。” 傅赵二镖师看见王健一形若病人,吃惊的问道:“少镖头,你怎么啦?” 王健一惨笑道:“我昨天下午被杀人魔所擒,她也灌了我一碗软骨药……” 赵克平不胜骇异地道:“啊,你见到杀人魔了?” 王健一道:“正是,诸位一定想不到杀人魔是谁,她就是居住在草屋里的那个寇大娘!” 华云翔接口道:“不错,杀人魔就是她!” 成幼慧大叫道:“我的天,原来她就是杀人魔,我们还以为是杀人魔乘她不注意时,偷偷把软骨药放入饭团中的呢!” 王健一不及详述一切,立刻急问道:“你们可曾看见家父从峰巅上摔下来?” 傅赵二人面容一黯,点了点头。 王健一浑身剧烈一震,震骇欲绝的大叫道:“真的?家父果然被杀害了?” 傅赵二人泫然落泪,答道:“是的,约在半个时辰之前,我们看见一个人由峰上跌下来,正好跌入江中……” 王建一脑门“轰!”然一响,顿时仰身倒下,昏死过去了。 华云翔面呈严肃,长叹一声道:“诸位看清他确是王总镖头么?” 傅天申点点头,悲声道:“不错,他确是我们王总镖头!” 归志彪问道:“他的遗体呢?” 傅天申道:“已顺江水飘流下去,在下等因浑身无力,无法下水捞取……” 涂香香道:“这样说来,刚才我看见的那东西,当真是王总镖头的遗体了。” 赵克平神色一振道:“你们有没有将他的遗体捞上来?” 涂香香道:“没有,我们是乘一艘渔船来到此地的,刚才在江上我看见一件像尸体的东西由十几丈外的江上流过,再看时已不见了,该处江水甚急,要追也追不上。” 赵克平大感失望,泪如雨下道:“可怜我们总镖头死得如此之惨,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 华云翔安慰道:“事情既已发生,两位也不要太悲伤了,无论如何,我们还有报仇的机会,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杀人魔如此残暴凶恶,总有一天,她要偿还这一笔血债的!” 成智雄开口问道:“华兄可是在地狱庵被擒之后,就知她是杀人魔?”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她草屋底下有两间地下室,这些日子,在下就是被她囚禁于地下室中,因被她灌了几次软骨药,又被她点了哑穴,因此你们在草屋里借宿时,在下虽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却无法求救。” 成智雄叹道:“真想不到她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但她究竟为甚么而杀人呢?” 华云翔道:“她只说是为姐妹会中几个受害的老妇人报仇,至于详细情形,她始终不肯吐露。” 傅天申问道:“这次她杀害我们总镖头,也不肯说明原因么?” 华云翔道:“是的,她没有说明。” 这话当然不实,他和归志彪都已知道大刀王松被杀的原因,只不过他们已答应大刀王松的要求,故不肯将大刀王松被杀害的原因说出来。 赵克平接着问道:“我们总镖头未被杀害之前,是否与华少侠等被同囚一室?”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 赵克平道:“那么,他说了些甚么?” 华云翔道:“他要在下转告少镖头及两位不要追究他被杀之事,也不要为他报仇。” 赵克平愕然道:“这是为甚么啊?” 华云翔摇头道:“他没有说明。” 赵克平惊疑道:“他是否知道杀人魔因何要杀他?” 华云翔道:“知道。” 赵克平道:“那为甚么不说呢?” 华云翔道:“在下也曾请他说明原因,但他坚不吐露,只表示他罪有应得。” 傅天申断然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总镖头为人正直,从未干过坏事,怎么说罪有应得呢!” 华云翔苦笑道:“在下也不明白他为甚么说这种话,但他既然这样说,也许有其道理……” 傅天申连连摇头,道:“这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 成幼慧道:“华云翔,你的体力是否已恢复了?” 华云翔道:“尚未完全恢复,那金头陀释放我们时,说我们可在今天晌午恢复体力,现在觉得已恢复了三四成。” 成幼慧道:“能不能爬山?” 华云翔摇头道:“还不行。” 成幼慧道:“你该想办法赶上鬼门关去看看,磨刀老人和我们三位堡主还在那上面呢!” 华云翔道:“我知道,等下我觉得可以爬山时,当立刻上去看看,不过我相信他们四位不会有问题,因为杀人魔只在鬼门关上杀害她计划要杀之人,别的人她是不会伤害的。” 成幼慧道:“她杀了王总镖头之后,曾在那上面弹琴唱歌呢!” 华云翔道:“嗯,我们也听到了。” 成幼慧道:“她唱那首歌,好像与她杀人有关联,你听出来没有?” 华云翔含糊答道:“唔,也许是吧。” 成幼慧道:“她唱的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 华云翔又一阵心乱,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再念下去!” 成幼慧道:“我觉得她唱这首歌词大有研究的必要,因为从歌词上听来,好像她有一个情郎住在长江尾,而她那情郎可能不喜欢她了,因此使他伤心怨恨,你说是不是?” 华云翔脸上发红道:“我……我不知道,也许她只是兴之所至随便唱一唱,并无特别的含意。” 成幼慧道:“不,一定有着很大的含意,因为她的歌使我想到了令尊!” 华云翔感到头痛,眉头一皱道:“成姑娘请勿乱猜,家父不可能和她扯上关系的。”—— 第八十六章 三人遇害 成幼慧道:“怎么说扯不上关系呢?她杀害令尊,就证明令尊与她有某种关系存在,而且令尊住在长江下游,正合了她唱的‘君住长江尾’那一句,所以……” 华云翔怫然不悦道:“好了!好了!事无证据,请不要乱猜好不好?” 成幼慧一怔道:“你……怎么生气啦?” 华云翔默然不语。 成智雄较为懂事,心知妹妹的猜测对他是个“侮辱”,当下开声呵斥道:“妹妹,你不要乱讲!” 成幼慧嘟嘟嘴道:“我不是乱讲,我是根据各种迹象推测而来的,你不觉得那位寇大娘对他特别爱护么?” 成智雄怒道:“你再说,我打你了!” 成幼慧似乎很怕他,顿时噤若寒蝉。 华云翔的心情却愈来愈沉重,他虽然坚不承认父亲和杀人魔曾有感情方面的纠葛,但是内心深处,却早有这种怀疑,自从发现寇氏即为杀人魔之后,他就想到了她唱的这首歌,也怀疑到她唱这首歌的含意,可是他一直不敢说出来,也怕大家想到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若然属实,那么寇氏之成为杀人魔,等于是父亲造成的,而自己就要负起无法承担的道义上的责任了。 此外,最使他害怕的还有一点:他害怕寇氏可能即是自己的生母! 他这样怀疑是有根据的,第一:父亲虽说母亲因生自己难产而亡,但自己每当要求前往拜墓,父亲总是推说坟墓远在数千里外的北岳而不肯去;第二:他见到寇氏时,有一种亲切之感,就好像儿子见到了母亲一般。 当然,他很害怕这种怀疑成为事实,他宁愿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而不希望寇氏即为自己的母亲。 成智雄看见他神色凝重,以为他对妹妹的推测感到不满,乃向他歉道:“华兄,舍妹年幼无知,口没遮拦,盼勿见怪。” 华云翔摇摇头道:“不要紧……” 他走去一旁,席地盘膝坐下,闭目调息起来。 这时,王健一在傅赵二人的呼唤下,悠悠苏醒过来了,他没有再说甚么,只是流泪不止。 归志彪劝道:“少镖头不要再伤心了,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令尊是因何而死的,那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不能把大刀王松被杀害的原因说出来,因此也不知底下该说些甚么才好。其余之人默默无言,心情均甚沉重。 就在众人相对沉默的时候,突有一人悄无声息的由附近一株树身后面转出,姗姗来到众人的面前。 大家一见之下,个个面色大变。 来者非别人,竟是杀人魔寇氏。 王健一一见是她,登时双目发赤,霍地跳起,拔出钢刀厉吼道:“好个狐狸精!你来得正好,我跟你拼了!” 他踉跄上前,奋力一刀向她刺去! 寇氏伫立未动,直到看见他的刀刺到身前,才轻轻一拂衣袖,冷冷道:“滚开,你要为父报仇,还不到时候!” 王健一全身本无一丝力气,被她的袖子一拂之下,顿如纸鸢遇上飓风,偌大一个身子顿时离地飞起,跌出寻丈开外,一头撞上树身,虽未头破血流,却又再度昏死过去了! 傅赵二人大惊失色,急忙爬行过去,一看少镖头只是撞昏过去,才放下心来。 归志彪怒吼道:“杀人魔,你已杀害了他父亲,难道还不满足?” 寇氏冷冷一笑道:“如果我要取他性命,他早就死了!” 归志彪喝道:“那么,你来干甚么?” 寇氏道:“来告诉你们一件事明年七月一日,我还要处死-人,希望你们识相一些,不要再来干扰,否则我不再对你们客气!” 语毕,转身欲去。 归志彪大喝道:“慢着!” 寇氏徐徐回头道:“何事?” 归志彪沉声道:“磨刀老人和温、程、林三位堡主怎么样了?” 寇氏道:“他们很好,只是无法行动而已!” 归志彪道:“好,现在我们把话说清楚,你杀害了我们五人的父亲,要我们放弃报仇那是万万办不到之事,你敢不敢跟我们约定一个时间和地点,大家做个了断?” 寇氏微微一笑道:“由大刀王松之死,你对令尊之死也该心里有数了,你当真要报仇?” 归志彪一字一顿道:“家父也许有该死之罪,但你这种女人一样不能留在世上!” 寇氏笑道:“好吧,等你们恢复了功力,并准备完成之后,可随时去找我,我在梵净山大悲庵候驾便了!” 语声一顿,又道:“不过,我也要把话说清楚,你们一旦踏入梵净山之后,便是我们姐妹会的生死大敌,那时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说完,纵身飞上树梢,一闪而没! 众人望着她消失的树梢,发楞良久之后,涂香香才转对华云翔启口道:“华云翔,你怎么不跟她说话?” 华云翔摇摇头,冷漠地道:“没有甚么好说的,我们和她的仇恨,已不是在口头上所能了结的了。” 涂香香道:“她说将在梵净山大悲庵等候咱们,这话会不会是骗咱们的?” 华云翔道:“我想不会。” 涂香香道:“你要不要去?” 华云翔道:“要。” 归志彪道:“咱们五人一道去,不要邀请帮手。” 华云翔道:“对。” 成智雄道:“两位若不嫌弃,我们兄妹仍愿助诸位一臂之力。” 华云翔道:“成兄盛意,在下心领就是,刚才她说的话并非恫吓之词,我们五人为报父仇,决心与她一拼,贤昆仲乃局外之人,不宜插手此事。” 成幼慧道:“我们七剑堡的宗旨即在锄奸除恶,这件事我们怎可不管?” 华云翔没有再开口、他的神情十分坚定,令人感出再无“商榷”余地了。 归志彪起身走去王健一身前,向傅赵二人问道:“贵少镖头没事吧?” 傅天申道:“还好,大概少时即可醒来。” 归志彪仰头望望天色,说道:“天快亮了,等天亮的时候,若有船只由此经过,你们即可搭船先返歇神滩去……” 赵克平道:“在下等昨天中午吃了放有软骨药的饭团时,恐怕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够恢复功力。” 归志彪道:“我们四人大约在晌午时分即可恢复,不过在下腿伤尚未完全复元,恐怕也要再静养数日才能行动……” 他说到这里,回对华云翔问道:“华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华云翔道:“小弟觉得已恢复六成了。” 归志彪再向涂丘二女问道:“你们两位姑娘呢?” 涂香香道:“我也觉得有些力气了,大概再过两个时辰便能行动自如。” 归志彪道:“你们三位恢复功力之后,就上山去看看,设法把磨刀老人和三位堡主带下来。” 华云翔点点头,又闭上眼睛,运气调息。 不久,东方已现鱼肚白,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归志彪走去江边等候,希望有船只经过,等了好一会,果然见到附近江上出现一艘渔船,乃大声呼唤道:“喂!那位船家,请过来一下!” 那艘船距岸边约右二十几丈,照说船上那渔人应该听得见归志彪的呼唤才对,但那渔人却相应不理,好像没听见似的。 归志彪又大声喊叫道:“喂!老兄,请你过来一下如何?” 那渔人还是不理睬。 归志彪大为恼火,高声道:“老兄,你是聋子不成?” 那渔人这才遥遥回答道:“去你妈的蛋,你是甚么东西敢骂老子是聋子?” 归志彪道:“你过来,我们要搭你的船!” 那渔人道:“你瞎了眼!老子是捕鱼的,可不是载人的渡船!” 归志彪道:“我们给你银子!” 那渔人道:“老子不要银子!” 归志彪大怒道:“混蛋,你捕鱼不就是为了赚银子么?” 那渔人道:“不错,可是老子就是不载人!” 归志彪气得直顿足,骂道:“他妈的,老子走了十多年江湖,就没见过你这么不通情理的混蛋!” 那渔人回骂道:“你才是混蛋,你想哄老子过去,像上次那个秃驴一样抢劫老子的银子? 哼哼,告诉你,老子这回不上当了!” 归志彪道:“我们不是劫匪,我们要搭你的船去歇神滩,你要多少钱,我们就给你多少钱!” 那渔人冷笑道:“你少来这一套了,老子吃一次亏学一次乖,这次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老子也不再相信了!” 涂香香听他们对骂不休,便起身走到江边,大声道:“喂,那位大叔,我们真有急事要搭船去歇神滩,请你做做好事如何?” 那渔人一见出现了一个姑娘,大感意外,叫道:“咦,你是个姑娘么?” 涂香香答道:“是呀!” 那渔人道:“不是劫匪?” 涂香香笑道:“你看我像个劫匪么?” 那渔人高兴起来,立刻收渔网,撑船驶了过来。 归志彪又气又好笑,轻骂道:“他妈的,这家伙不是好东西,我叫破了喉咙他都不肯,一看到你,居然就肯了。” 涂香香微笑道:“这是你们男人通有的毛病!” 归志彪发窘道:“你是说我们男人都是……都是色鬼?” 涂香香笑而不语。 不久,渔船靠过来了。 渔夫年纪不大,只有三十来岁,模样很粗野,倒不像是个色鬼。 归志彪道:“喂,老子求你老半天你都不肯,怎么一见到这位姑娘,你就肯了?” 渔夫咧口哈哈大笑道:“不要生气,看到这位姑娘,我才知道你不是劫匪,上次有个和尚搭我的船过江,讲好要给我银子,谁知后来不但不给银子,反而把我的几两银子抢去,所以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归志彪道:“你怎知这位姑娘不是劫匪。” 渔夫笑道:“我看得出来。” 归志彪一哼道:“我看你这家伙不是好东西,见了女人就眉开眼笑!” 渔夫把脸一扳道:“你是要搭我的船还是要跟我吵架?” 归志彪一笑道:“好,老子不跟你吵了,我们有几个人要乘船去歇神滩,你的船可坐几人?” 渔夫道:“坐四个可以,多了就不行了。” 这时,华云翔及成家兄妹已走过来,归志彪便向傅赵二人说道:“你们三位就乘他的船先去歇神滩吧?” 傅赵二人点点头,当下扶着王健一上船坐下。 归志彪道:“还可坐一人,成姑娘也坐船回去吧?” 华云翔道:“不,还是归兄你陪他们回去的好,归兄腿伤未愈,坐船回去正好。” 归志彪道:“我倒以为该让给成姑娘。” 华云翔道:“成姑娘明日即可恢复功力,在此多待一天不妨。” 归志彪道:“但是我的体力马上就可复元,我应该留在这里才对。” 华云翔道:“不,正因为归兄体力即将复元,因此应该护送他们回去。” 归志彪听到护送两字,才领悟的点点头道:“也罢,我陪他们回去,你们呢?” 华云翔道:“小弟与涂丘两泣姑娘复元之后,便要上山看看磨刀老人和三位堡主,如果他们不能在今日复元,只好陪伴他们等到明天了。” 归志彪道:“要是方便的话,你可将他们背下山,再雇一两只船乘回歇神滩。” 华云翔点头道:“好,看情形再说吧。” 归志彪于是上船坐下,向那渔夫笑道:“喂,要不要先讲价钱?” 那渔夫道:“如果只是你一人,我就跟你讲价钱,现在则不必,到了歇神滩,随你的意思好啦!” 说罢,将船撑离岸边,即顺流驶去。 华、涂、丘及成家兄妹仍转回林中坐下各自闭目调息起来。 果然,到了这天晌午时分,华云翔和涂丘二女都感到体力完全恢复了,华云翔便道: “你们两位姑娘就在此陪伴成家兄妹,我一人去即可。” 涂香香道:“我们陪你去不行么?” 华云翔道:“大刀王松已死,杀人魔已去,你们没有必要上山了。” 丘惠珠道:“好,你速去速回,别叫我们等太久。” 华云翔点点头,向成家兄妹一拱手,即寻径上山而来。 他由峭壁左边上山,虽然没有通上鬼门关的山径,但山上树木极多,一路扳着树木攀登,倒也十分好走,约莫顿饭工夫之后,已然登上鬼门关峰巅。 一登上鬼门关,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感到四周太静了,静得没有一点生气! 他快步朝杀人魔放置石雕人像的地方奔去,奔到石像前一看,顿时面色遽变,双目发直,震骇欲绝的大叫道:“天啊!” 磨刀老人和温、程、林三位堡主不见了么? 不,他们四人仍跌坐于石像前的地上,但是个个垂头于胸,而胸前一片殷红! 那是鲜血! 他们四人胸口都被人刺了一刀,已经死了! 杀人魔说他们很好,但他们却已经死了! 华云翔浑身发冷发抖起来,两眼瞪得大大的,过了好半天,才又大叫一声,扑到磨刀老人跟前,一把抱住老人的身体,颤声大叫道:“芮老伯!芮老伯!” 但是磨刀老人已气绝多时,没有一点反应了! 华云翔不禁泪如雨下。 他万万料不到杀人魔心肠如此之狠,竟然连磨刀老人和温、程、林三位堡主也不放过,他一直以为杀人魔只杀她认为“该死”的大刀王松,做梦也想不到竟连这四个“不该死”的人也杀了! 她为甚么要杀害四人呢? 这四人在她下手杀害大刀王松的时候,已中了她的软骨药而无力行动,为甚么还要杀害他们呢? 他悲愤欲绝,咬牙切齿道:“杀人魔!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我不把她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他激动得不能控制,全身因愤怒而发抖不止,恨不得立刻抓到杀人魔将她撕成一片片! 但是,他还是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怒火,找到一颗石头,在石头上写下“磨刀老人及三位堡主已遇害,速设法上来”几个字,然后走到悬崖边缘,把石头投落峭壁下去。 他知道涂丘二女和成家兄妹一定会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而找到自己投下的石头;他希望成家兄妹能够在涂丘二女的协助下登上鬼门关,来处理这个善后。 投下石头之后,他才有心情察看周围的一切,大刀王松的石像他已看过不止一次,现在引起他注意的是石像前的一滩血,那显然是大刀王松的血,血从不像前一路洒到临江的悬崖边缘,可以想见大刀王松在被处“去势”之刑后,即一路奔向悬崖,纵身投入百丈下的江中……—— 第八十七章 王松之墓 他凝视着眼前的五尊石像,觉得这是毁废石像的时候了,于是走到“神州一剑涂啸天” 的石像跟前,将石像举了起来,重重的摔到地上。 “轰!”然一声巨响,石像拦腰而断! 他又把断成两截的石像摔得粉碎,然后再举起“玉箫书生丘清泉”的石像,用力的摔了下去…… 他不是“迁怒”到石像身上,而是认为这些石像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杀人魔杀人立像,乃是对死者的一种凌辱,他早就想毁掉它,以前所以未动手,是把这些石像视为一项线索,希望从石像上找到杀人魔;现在他已知道杀人魔是谁,所以认为不该再让死者的石像立在鬼门关上,受杀人魔的凌辱了。 他疯狂似的将五尊石像逐一摔碎,当摔到大刀王松的石像时,涂丘二女和成智雄成守仁已赶上峰巅来了! 涂丘二女各用一条绳子,将体力未复的成智雄和成守仁拉上了峰巅! 成智雄跌跌撞撞的奔到近处,一看温、程、林三人的情形,登时面色惨白,嘶声大叫道: “是谁杀害了他们?是谁杀害了他们?” 然后,他和成守仁扑在温、程、林三人的尸体跟前,失声痛哭起来。 华云翔咬牙切齿道:“是杀人魔!是杀人魔干的!” 涂丘二女见他将五尊石像摔得粉碎,惊愕的叫道:“你摔毁石像干么?” 华云翔冷笑道:“不摔毁它,难道要留着给人欣赏不成!” 涂丘二女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她们转对磨刀老人四人的尸体惊望着,骇然道:“你亲眼看见杀人魔动手杀害了他们四位?” 华云翔愤怒地道:“我赶到此地时,他们已死了,这不是杀人魔干的还会有谁!” 涂香香眼泪夺眶而出,道:“她为甚么要杀害他们四位?她没有杀害他们的理由啊!” 丘惠珠也哭了起来。 华云翔吼道:“别哭了,咱们立刻找她拼命去!” 成智雄痛哭道:“她离开咱们时,还说他们很好,原来是骗人的!这该死的疯婆子,我非杀了她不可!” 丘惠珠哭道:“也许动手的是那四个死神呢!” 华云翔沉声道:“不管是死神干的或是金头陀五人干的,如无她授意,他们绝不敢下此毒手!” 成守仁大哭道:“天啊!我们七剑堡是完了!我们与她无冤无仇,她竟下此毒手……” 五个人面对四具尸体流泪,激动、愤怒,都恨不得立刻找上杀人魔,跟她拼个死活,但最后他们终于不得不冷静下来,因为他们必须先处理四人的尸体,也必须耐心的等待恢复体力,然后才能筹划和进行报仇的事…… □□□□□□梵净山是贵州第一名山,山势峥嵘雄大,风景之美不下天台,山中多古刹,春日进香者日以千计,由金刀峡而上,中有飞桥相接,攀援上下,如蹈空而行,为山中之一奇景。 大悲庵,就在金刀峡左方一座高峻的山峰上,由于山径畸岖难行,所以上大悲庵进香者并不多。 这座大悲庵,却比地狱庵大得多,有前中后三殿和东西两排厢房,像地狱庵一样,四周围着高墙,充满神秘的色彩! 庙中住的不是尼姑,而是一群带发修行的老妇人,事实上这座大悲庵才是姐妹会的总会地,主持人也正是寇氏妙莲师太! 七月四日,妙莲师太回到了大悲庵来了。 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四个死神和金头陀,九命妖童两人! 她一回到庵中,就把一个老妇人召到面前,说道:“云姐,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老妇人合十一礼道:“多谢主持人,但小女怎未跟随主持人回来?” 这个老妇人曾在巴山脚下出现过,她就是凌兰心的母亲,被大刀王松始乱终弃的女人! 妙莲师太道:“令爱不见了。” 老妇人面色一变道:“嘎,不见了?” 妙莲师太点点头,冷然道:“看情形,你女儿是不想再回到你身边来了。” 老妇人失声道:“这是为甚么?” 妙莲师太冷笑道:“她变了,当我要处死王松的前几天,她忽然心软了,要求我饶恕王松,说甚么无论如何王松总是她的生父,我没有理地,她就含泪而去,那以后就没再见到她了。” 老妇人呆了半响,忽然泪如雨下,无力的坐入椅子,发出绝望的声音道:“天啊!她怎可离开我?她怎可弃我而去?” 妙莲师太道:“你也不必太伤心,女孩子一长大,总是要离开父母的,你只当她嫁了人不就得了?” 老妇人悲声道:“不,这和出嫁不一样,我知道她是不要我这个母亲了!” 妙莲师太道:“听说她曾求你不要处死大刀王松?” 老妇人道:“是的,可是我没答应,我恨透了王松,他毁灭了我的一生,我怎能饶恕他?” 妙莲师太道:“如今王松已死,你可以愉快的过日子了。” 老妇人悲泣道:“可是她……我的女儿,她却不要我了!” 妙莲师太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也许过一阵子她气消了,就会回来见你。” 老妇人摇头道:“不,她的个性我最了解,她说不回来就一定不回来……” 妙莲师太微笑道:“她并没有说不回来呀!” 老妇人哭道:“有的!她要求我饶恕王松时,我没答应,她就说如果王松死了,她和我的母女关系也就结束了。” 妙莲师太道:“结束就算了,反正你是本会之人,本来就不依靠她过日子,怕甚么呢!” 老妇人一睑惘然之色,喃喃说道:“难道我做错了?难道我不该报仇?为甚么她会反对处死王松?难道她认为王松是她的父亲?他没有养她,他根本就不知有她这个女儿……” 妙莲帅太道:“好了,不要再说了,你回房去休息吧!” 老妇人点点头,举袖拭干眼泪,起身走了进去。 妙莲师太转望“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华玄圃”四个死神,含笑道:“你们也该恢复本来面目了吧?” 涂啸天笑道:“是的,不过我们要跟你商量一事……” 妙莲师太问道:“甚么事?” 涂啸天道:“关于创组‘五王帮’之事。” 妙莲师太眉头微皱道:“那别急,过几天再说吧!” 涂啸天道:“可是我们希望打铁趁热,马上去占领七剑堡。” 妙莲师太道:“你以为占领七剑堡是容易的事?” 涂啸天道:“我们认为不困难。” 妙莲师太道:“温、程、林三人不是容易收拾的人物,而且堡中高手也不少,你们没有充分准备,只怕……” 丘清泉接口笑道:“这一点会主不用担心,不瞒你说,温、程、林三人……” 涂啸天连忙打岔说道:“不错,温、程、林三人虽然身手不凡,但我们有绝对把握击败他们!” 妙莲师太冷笑道:“没有我,你们也有把握击败他们么?” 涂啸天道:“我们四人再加上会主的三大护法,即可一举击溃七剑堡。” 妙莲师太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派出我的三大护法协助你们?” 涂啸天道:“是的。” 妙莲师太沉吟道:“她们自从涂、丘、归三人死了后,即未在离开本庵,一心一意于修行,只怕不肯帮助你们去杀人……” 涂啸天道:“我们帮助她们报仇,除去了涂、丘、归三人,现在他们也应该助我们一臂之力才对,会主不妨问问她们看,说不定她们会答应的。” 妙莲师太不悦道:“涂、丘、归、华四人是我杀的,不是你们!” 涂啸天道:“但如无我们四人协助,会主怎能顺利的替她们报仇?” 妙莲师太道:“她们三人武功并不高,为了要报仇,都得求我帮忙,怎么能协助你们消灭七剑堡呢?” 涂啸天道:“会主说这话,就表示会主对她们的近况不大了解。” 妙莲师太目光一注道:“怎么说?” 涂啸天道:“实不相瞒,我们四人曾将各人的武学偷偷传授给她们,现在她们的身手已非往昔可比了。” 妙莲师太怒道:“好啊,原来你们暗中勾结,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涂啸天欠身一笑道:“会主言重,我们对会主若不尊重,也不会向会主提出我这个要求了。” 妙莲师太断然道:“我不反对你们组织‘五王帮’,也不反对你们消灭七剑堡,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涂啸天道:“怎说还不到时候?” 妙莲师太道:“因为华云翔等人不久将到这里来,等解决了这件事再说!” 涂啸天哈哈一笑道:“那几个毛头小子有何天大的本事,会主何必惧怕他们?” 妙莲师太道:“他们几个人我自然不怕,但别忘了还有一个磨刀老人,此外温,程、林三人可能也会前来助阵,你们这一去,我一人如何应付得了?” 归扬铭道:“老大,会主的顾虑极是,咱们还是暂时留下来,等解决了华云翔那几个小子之后,再去七剑堡便了。” 涂啸天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就这么办,但不知他们何时会到?” 归扬铭道:“我看不出半月之内,一定会到。” 涂啸天回望妙莲师太问道:“会主意下如何?” 妙莲师太点头道:“好,等与华云翔等人了结之后,我们一起去攻占七剑堡,再在七剑堡宣布成立五王帮。” 于是,谈话到此结束,四死神起身入内而去。 妙莲师太也正要起身回禅房歇息,忽见一个老妇神色慌张的奔入殿上,说道:“会主,不好了,云姐上吊自尽了!” 妙莲师太一惊道:“甚么?” 那老妇道:“凌兰心的母亲悬梁自尽了!” 妙莲师太睑色一阵苍白,惊问道:“死了么?” 那老妇道:“是的,我刚刚进入她房中,发现她吊死在梁上,就赶紧将她解下来,但已救不活了。” 妙莲师太颦眉道:“哼,这不是太傻了么?她要求我代她报仇,如今大仇已报,怎么反而上吊自尽了?” 那老妇道:“我看一定是与她女儿的不回来有关,会主快去看看她吧!” 妙莲师太轻叹一声道:“我不要看,你去找几个人为她办理后事,把她掩埋算了。” 语毕,举步出庵。 她慢慢的走到庵外,面对群山伫立发痴,她忽然感到很孤单寂寞,觉得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人…… □□□□□□在一间厢房之内,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华玄圃正在做恢复本来面目之事,他们各由面上揭下一层薄薄的人皮,再把面上的易容膏一块一块的刮下来…… 不久四人的真面目都显露出来了。 “涂啸天”的年纪比真正的涂啸天要年轻得多,约只四十五岁,面貌也颇英俊,是个“书生”型的人物。 “丘清泉”的实际年龄也只四十余岁,长得獐头鼠目,比真正的丘清泉难看多了。 “归扬铭”也是四十岁之谱,相貌和真正的归扬铭一样粗犷,但透着几分凶暴之气。 “华玄圃”则其貌不扬,只是一对蛇目锐利无比,看来是个冷酷的家伙。 他们四人刚刚恢复庐山真面目之后,房门忽地被人推开,走进了三个中年妇人。 这三个妇人衣着相同,容貌甚是端庄秀丽,乍见之下,确如一般常见的那类笃信佛教的信女,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看出她们都带有一丝无法掩饰的妖冶之气。 假涂啸天看见她们入房,立刻上前搂住其中一个,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轻笑道:“贼婆娘,这一阵我想得你好苦啊!” 那女人轻轻揍了他一拳,将他推开,嗔笑道:“不要脸,这是甚么时候?被她瞧见了可有你受的!” 假涂啸天笑道:“她现在在那里?” 那女人道:“正在庵外发呆,她听到凌兰心的母亲自尽,好像很伤心呢。” 假涂啸天轻蔑的一笑道:“过了今天晚上,更有她伤心的了!” 那女人问道:“她同意你们的主张么?” 假涂啸天道:“她要我们等对付了华云翔他们之后,再去七剑堡,但我们可不想等了,我们已商量好,决定与她来个不告而别!” 那女人又问道:“我们三人呢?” 假涂啸天笑道:“你们当然要跟我们一起去,如今目的已达,你们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那女人笑道:“我早想离开这地方,这几年天天吃素,早就吃倒了胃口甚么时候离开?” 假涂啸天道:“今夜三更。” 那女人道:“那我们得准备一下。” 假涂啸天道:“不要准备甚么,免得被她察觉,到时候说走就走。” 那女人道:“万一被她发觉了呢?” 假涂啸天道:“那就合力把她干掉,老实说,我可不想让她成为‘五王帮’的老大,这个女人性情虽然偏激,但绝非吾道中人,我们已利用她除去了涂、丘、归、华四人,今后再不需要她了。” 那女人笑道:“到底是‘五王帮’还是‘七王帮’?” 假涂啸天笑道:“当然是‘七王帮’,我们怎敢将你们三人剔除呢!” 那女人道:“你敢把我们三人剔除,我们就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假涂啸天挥挥手道:“好了,你们出去吧,不要在这房中停留太久,免得敢她疑窍。” □□□□□□在鬼门关这边- 当成家兄妹恢复了功夫,与华云翔、涂香香、丘惠珠回到了歇神滩的时候,已是七月二日的黄昏时分,七人回到茅屋,把磨刀老人及温、程、林二三人遇害之事告诉王健一和归志彪等人,归志彪一听之下,不禁掉下泪来,悲愤地道:“找她去!咱们立刻找她算账去。” 华云翔黯然神伤地道:“咱们当然要找她算账,不过……” 他转望王健一问道:“少镖头的体力是否恢复了?” 王健一点头道:“已恢复大半,大概过了今夜即可完全复元。” 华云翔道:“那么,咱们先去寻找令尊的遗体,明早再动身去梵净山大悲庵。” 王健一道:“家父的遗体已埋葬于屋外那竹林中了。” 华云翔一怔道:“哦,你们在何处找到的?” 王健一摇头道:“不是我们四人找到的……” 华云翔诧异道:“不然是谁?” 王健一站起往外走去,说道:“你们来看看吧。” 众人于是一齐跟出,来到埋葬涂、丘、归、华四人的竹林内,只见“大儒侠华玄圃”的坟墓旁边多出了一座坟墓,墓碑上写的是“大刀王松之墓”六个字! 华云翔惊奇道:“是谁捞起令尊的遗体,将他掩埋于此的?” 王健一摇头道:“不知道,昨天我们四人回到此处时,就发现了家父这座坟墓。” 华云翔忽然想起了凌兰心,心想必是她做的,但他已答应大刀王松不泄漏其“秘密”,当下故作不解地道:“这事当真奇怪,莫非是杀人魔派人前来捞尸掩埋的不成?” 王健一冷笑道:“她既忍心杀害家父,又岂肯做这种好事!” 华云翔道:“唔,是的,不过这事迟早可查明白,咱们回屋里去吧。” 一行人转回屋中,涂丘二女乃下厨烧饭,其余之人便在厅堂上商量报仇之策,归志彪说道:“现在咱们须要冷静的来估计一下,咱们十一人是否能够消灭他们一班人?我以为,咱们需要邀请几个帮手才成,因为说老实话,咱们实是不是杀人魔和那四个死神的对手。” 华云翔道:“归兄可知有那几位武林高手肯拔刀相助?” 归志彪道:“在下有几位父执身手都不错,可惜分居各地,要邀请他们相助,恐怕要半年的时间……” 成智雄道:“敝堡有数十位剑士身手颇过得去,在下可以命他们赶来助阵。” 华云翔点点头,说道:“有一件事,在下觉得十分奇怪,上次在下去长安时,曾在途中找到一个丐帮弟子,通知他跛脚仙被害的消息,照说丐帮帮主龙正宗听到这消息时,应该会赶来才对,可是到现在却不见他的影子。” 归志彪道:“正是,跛脚仙是他的师父,哪有遇害而不来之理?莫非那丐帮弟子没有把消息传递上去,因此龙正宗不知道?” 华云翔道:“这等大事那有不传递上去之理,我看可能有别的缘故。” 归志彪道:“难道说他们已无师徒之情?” 华云翔道:“龙正宗好像不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物,也许他正好远赴某地,不及赶来。” 归志彪道:“他们丐帮有九位长老武功极高,若有龙正宗和那九位长老协助,必可一举歼灭杀人魔一帮人。”—— 第八十八章 千面书生 华云翔道:“正是,小弟也是这样想……” 正说着,忽听屋外不远处传来人语声,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看,那边有一间茅屋,大概就是这里吧?” 华云翔心头一震,站起道:“有人来了!” 众人连忙亮出兵器,准备应变。 华云翔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暂时躲藏起来,然后步走了出去。 一跨出屋门,就看见了五个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的竟是五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 为首一人,年约六十出头,长得异常粗壮,满面虬髯,双目精光逼人,手拄一支九节竹棒,如非身着鹑衣,看起倒有大将之风。 后面跟着的四个老叫化,年纪都在七旬以上,白发苍苍,但毫无老态龙钟之象,手上各拄一支八节竹棒,神态均有清逸出尘之相! 华云翔一见之下,心中大喜,连忙上前迎接,拱手施礼道:“来者莫非是丐帮帮主龙老前辈?” 为首的老叫化停下脚步,目光炯炯的打量他片刻,开声道:“你是何人?” 华云翔恭声道:“晚辈华云翔。” 为首的老叫化“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华大侠之子老叫化正是龙正宗!”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宏亮,每一个字都像含蓄着千钧之威力! 华云翔再拜道:“晚辈拜见龙帮主,刚才晚辈等人还在提起龙帮主,不想龙帮主就到了。” 这时躲藏在屋里的王健一及成家兄妹一听来的是丐帮帮主,便一齐走了出来。 龙正宗一看走出来这么多人,似感意外,问道:“这几位想必就是涂、丘、归、王四位大侠的后人了?” 华云翔乃一一为他引见。 龙正宗也介绍了随来的四个老叫化,原来正是丐帮九位长老中的四位-霹雳神丐、追云神丐、铁指怪丐、鬼脚丐! 都是武林中人人知晓的人物! 双方寒暄叙过之后,华云翔把他们请入屋中坐下,然后问道:“龙帮主等为何今日才到?” 龙正宗面呈严峻道:“老叫化本来可在前天晚间赶到此处,不想出了意外王总镖头是否已遇害了?”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还有磨刀老人和七剑堡的温、程、林三位堡主也不幸遇害了!” 龙正宗神色一变道:“噢,杀人魔竟连他们四位也一起杀了。” 华云翔黯然一叹道:“正是,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下,把连日来所发生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 龙正宗听得十分激动,沉声道:“现在她和那四个死神都走了?” 华云翔道:“是的,她临走时,留言说如要报仇,可去梵净山大悲庵找她,晚辈等已决定明日动身,去与她决个生死。” 龙正宗浓眉一耸,浩叹一声道:“要是老叫化等不遭遇那场意外,也许能够阻止她杀人,这难道是天意?” 华云翔问道:“龙帮主等遭遇了甚么意外?” 龙正宗道:“老叫化等由酆都那边雇船过江,不意船到江中突然翻覆了,我们五人都不谙水性,被水冲出数里,若非遇上一艘渔船,我们五人已葬身鱼腹了!” 华云翔惊诧道:“船是怎么翻覆的呢?” 龙正宗道:“当时天很黑,视界不明,船到江中时,竟被一截由上游冲下的树头撞上,由于该处水流湍急,一撞之下,登时翻覆,老叫化等也就落了水,幸好我们及时抓住那截木头,才没溺毙。” 华云翔道:“那船夫呢?” 龙正宗道:“他会泅水独自个泅水上岸去了,而我们五人就顺流直下,因为事是晚上,附近又不见船只,无法呼救,只好紧紧抱住木头,任其飘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昨天早上,才遇上一艘渔船,那捕鱼的把他们救起,让我上岸,可是我们已精疲力竭,休息了半天,才有力气赶路。” 华云翔道:“原来有此变故,晚辈一直感到奇怪,还以为帮主远在某地来不及赶来呢。” 龙正宗叹道:“所以这是天意,要是不发生这意外,就可及时赶到此地……” 他又长叹一声,才问道:“关于家师遇害的经过情形,华少侠可曾亲眼看见?” 华云翔道:“他老人家遇害时,晚辈等不及在场,不过他是被那四个死神围攻而死的不错……” 他又将跛脚仙被害的情景说了一遍。 龙正宗和四长老听得眼泪直流,霹雳神丐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他妈的,老叫化不把他们一个个钉死在他老人家遇害之处,老叫化就不叫霹雳神丐!” 铁指神丐目注华云翔问道:“听说那四个死神的面貌和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华玄圃四位大侠一模一样,是真的么?” 华云翔点头道:“是的,但那是化装的,磨刀老人推断他们四人中的一个必是千面书生诸葛棠,因此才有那样高明的易容术。” 铁指神丐又问道:“他们为何要冒充令尊等四人的模样?” 华云翔道:“用意在吓阻武林人士的干涉及造成扑朔迷离的局面罢了。” 龙正宗道:“家师现埋在何处?” 华云翔道:“就在附近山上。” 龙正宗道:“华少侠可否领我们去看看?” 华云翔道:“好的,帮主等请随晚辈来。” 说罢就领着他们出屋,往山上而来。 不一会,已到跛脚仙当日遇害的崖壁下。 华云翔手指崖壁又将当日跛脚仙被钉死在那上面的情景叙述一番,然后领他们来到跛脚仙的坟墓之前,一指坟墓道:“这就是他老人家的坟墓,晚辈等由于要协助王少镖头解救其父,不暇将坟墓造的很好,心中甚感不安。” 龙正宗和随来的四位长老没有说甚么话,一齐在坟墓前跪下,默默的流下眼泪叩拜。 □□□□□□次日清晨,老少十六人立即动身南下,往梵净山而来。 由于梵净山是在黔境,距离仅六百里路,而七剑堡则在蜀北剑阁,距离将近九百里路,一南一北,因此成家兄妹也就打消返堡邀帮手的念头,而随众人一起南下,大家认为有龙正宗及四长老出马,歼灭杀人魔及四死神等已非难事。 十六人个个报仇心切,故一路上未多耽搁,连程疾赶,第三天中午,已然赶抵梵净山上。 众人在山麓略事歇息,养足精神体力,午后即起程上山赶来。 一路循山径蜿蜒而上,经金刀峡,过飞桥,转上大悲庵的山峰,复行半个时辰,已登上峰头,看到了坐落峰上的大悲庵。 远远看去,大悲庵一片肃穆宁静! 众人在距离庵数十丈内的松林间停住,华云翔向龙正宗问道:“咱们要采取何种战略?” 龙正宗毫不考虑地道:“她既然敢公然的约你们到此地来,咱们也无须要使何手段,就到庵前叫阵好了!” 华云翔道:“她必然已作充分准备,要是她们人多势众,咱们无力取胜呢?” 龙正宗冷冷一笑道:“老叫化不相信她们‘姐妹会’的人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不用顾忌,大家一齐上吧!” 华云翔道:“好!” 于是,十六人昂然出林,浩浩荡荡的向大悲庵走来! 来到大悲庵外,却见里面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迹。华云翔大声道:“杀人魔,我们来了,你滚出来吧!” 声落不久,才见一个老妇走了出来。 这老妇年已八旬以上,满头白发,瘦得一身皮包骨,从她走路的样子上看,分明是个没有武功的老婆子。 她由佛殿走出,步下石阶,朝众人合十道:“阿弥陀佛,众位施主莫非是报仇来的?” 华云翔沉容答道:“不错,你是何人?” 老妇人垂目缓缓道:“老身明心,乃是本庵知客,奉会主之命,留此恭候诸位。” 华云翔-道:“你快叫她出来!” 老妇人道:“她已走了。” 华云翔剑眉一扬,冷笑道:“走了?她约我们到此,却又走了?” 老妇人道:“是的,由于事情起了变化,她不得不赶去处理-众位施主且请入庵奉茶,再容老身详细奉告如何?” 华云翔冷笑道:“哼,是不是你们已在庵内布下埋伏想骗我们上当?” 老妇人淡淡一笑道:“小施主既然这么说,老身只好先遵照敝会会主的命令行事,以取信用于诸位了。” 语毕,转身进入庵内,走上佛殿,拿起放在供案上的一支火把,就把一盏油灯燃起来。 然后,只见她举着燃烧的火把,往供桌上一触,便见整个供案“哄!”然一响,顿时冲起一片火舌,燃烧了起来! 接着,她再将火把触上两边殿壁,又是“哄哄!”两声,两边殿壁也顿时熊熊燃烧起来了! 原来整个佛殿中早已浇上了油,因此一接触火种,登时形成大火! 老少一共十六个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是卖的甚么药,不觉个个目瞪口呆,惊愕不止。 而老妇人点燃了前殿之后,又转入中殿和后殿,继续放火,不久便见中、后殿也冒起火舌和黑烟,最后连东西厢房也着了火,整座大悲庵刹那间已被大火所包围,燃成一片! 这时,老妇人才由偏门走出,含笑道:“现在诸位施主该相信庵中没有埋伏了吧?” 龙正宗满面惊疑道:“你们大悲庵已没有人了?” 老妇人点头道:“是的,会主已于昨日将她们遣散,只剩下老身一人。” 龙正宗问道:“这是甚么意思?” 老妇人回顾一眼已在大火中的大悲庵,微微一笑道:“诸位也许还不知道,这座大悲庵乃是我们姐妹会的总会址,现在我们把它付之一炬,即表示姐妹会已不存在了,我们会主总算憬悟前非,所以要把一切罪恶烧干净。” 龙正宗“哼!”的沉笑一声道:“她怎会突然憬悟前非呢?” 老妇人道:“因为她发觉受了欺骗。” 龙正宗冷冷问道:“怎么说?” 老妇人因是站立在石阶下,这时大火的灼热已使她无法再站在原处说话,当下向对面空地上走去,说道:“诸位施主请到这边来,以免被火灼伤。” 众人于是跟着她走离庵前,退后数十丈外,老妇人在地上一颗圆石上坐下,笑笑道: “对不起,老身年纪大了,不能久站,诸位施主若不嫌地上肮脏,就请席地而坐,听老身讲故事吧。” 这时,众人对她的敌意已消失大半(他们知道姐妹会中的老妇并非个个都是愤世妒俗之人,有许多确是虔诚的修行者),当下便在她面前席地坐下,因为大家知道她要说的故事: 与杀人魔的杀人有关。 老妇人见他们坐下之后,轻轻叹息一声道:“老身首先要诸位施主明白的一件事是:我姐妹会成立已有四十多年之久,当初我们成立姐妹会的用意是出于至善的,我们和一般尼姑不一样,我们大多数都曾嫁人,后来由于遭遇不幸,有的死了丈夫,有的被丈夫遗弃,或有的被骗失身,生活无着,因此才相聚在一起,皈依佛门以度余生,因此老身可以说在前任主持人圆寂之前,我们姐妹会是一群善良的老妇人,我们把各人的不幸归诸于命运,心诚意挚的信仰佛祖,只希望修个好的来世,从来不怨天尤人……”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停歇了片刻,才又说道:“可是前任主持人圆寂之后,情形忽然变了,原因是我们选错了一位新主持人,这位新主持人即是妙莲师太,也即是诸位施主口中说的杀人魔…… 我们所以选她为主持人,是因她学识过人,年纪不大,而且有一身功夫,能够为我们这一群老婆子做一些我们无力做到的事,不料她当上主持人之后,所做所为却与我们姐妹会的宗旨背道而驰,她性情偏激,对自己所遭遇的不幸一直怀恨在心,时思报复,她认为我们的不幸都是男人造成的,因此决定处置一些她认为该死的男人,于是就在五年前,有三个妇人加入本会而成为她的心腹之后,她们就开始计划向男人报仇。” “老妇所说的三个妇人,便是萧月娥、曾碧柳、韩素英三人,她们现在是她妙莲师太的三大护法,过去几年,我们姐妹会可说都在她们四人的控制之下,谁敢反抗她们就会惨遭一顿毒打。” 涂香香忽然插口问道:“她们三人也有武功么?” 老妇人答道:“是的!都有一身惊人的功夫。” 涂香香又问道:“她们是何来路呢?” 老妇人道:“先说萧月娥你们三位姑娘中,哪一位是神州一剑涂啸天的女儿?” 涂香香道:“我就是。” 老妇人道:“萧月娥说她年轻时被令尊所骗,说令尊骗了她的身子之后,就弃她于不顾,使她痛苦一辈子,但是她的武功不及令尊高强,因此要求我们主持人协助她报仇。” 涂香香涨红了脸,大叫道:“不,没有这种事,我爹绝不会是这种人!” 老妇人道:“姑娘暂勿激动,且听老身慢慢说下去吧,当时我们主持人就问她打算怎样报仇,她说令尊跟她要好时,曾发过誓言,说将来若负了她,愿被挖掉心肝而死,所以她希望能挖掉令尊的心肝,我们主持人慨然应允,并决定先为令尊雕像,雕刻成被挖掉心肝而死之状,让天下人看到令尊惨死的情景,于是她们设下一个计策,引诱令尊前来大悲庵,在食物中放入软骨药,然后就在石像雕成之后,将令尊带去鬼门关予以杀害。” 涂香香眼泪扑簌直下,哭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爹曾经欺骗了她!” 华云翔安慰她几句,然后向老妇人问道:“那四个死神又是甚么人?” 老妇人道:“他们四人,冒充涂大侠的是千面书生诸葛棠,冒充丘大侠的是‘血影人勾亮’,冒充归大侠的是‘恶屠夫巢天图’,冒充华大侠的是‘无心狼令狐俊雄’,四人是怎么跟我们主持人结交上的,老身不大清楚……” 龙正宗双目精芒暴射,沉声道:“原来是这四个魔头,他们是结拜兄弟,一向横行于南方武林,杀人不计其数,有不少人都要找他们算账呢!” 华云翔问道:“他们身手如何?” 龙正宗道:“不低,与令尊伯仲之间。” 华云翔道:“他们四人协助杀人魔杀人,显然别看居心。” 龙正宗点点头,回对老妇人道:“这位师太,你请继续说下去吧!” 老妇人道:“本会主持人为萧月娥报了仇后,接下来就轮到曾碧柳了,她的遭遇据说也像萧月娥一样,年轻时也是被丘大侠所骗,失身于他,最后弃她而去,而据她说丘大侠在追求她时,也曾发誓说将来如不娶她,愿受乱箭穿心而死,于是本会主持人又开始为王大侠雕刻石像,然后也把丘大侠骗到本庵……后来的一切都与涂大侠的下场相同。” 丘惠珠悲愤地道:“这一定是千面书生诸葛棠他们设下的阴谋,我不相信我爹有这种败德的行为!” 老妇人道:“丘大侠死了后,本会主持人又开始为归大侠雕刻石像……” 归志彪道:“家父的罪行又是甚么?” 老妇人道:“与涂丘两位大侠的罪行大同小异,韩素英指控令尊强奸她,所以也要求本会主持人帮她报仇!” 归志彪冷笑道:“哼,这分明是一项阴谋,杀人魔居然都相信了?” 老妇人叹道:“她所以肯轻信她们的话,可能与她本身的遭遇有关她自己也是被一个男人所欺骗,那个人就是大儒侠华玄圃!” 华云翔心头跳动了一下,脸上发红道:“家父是怎么欺骗她的?” 他所以脸红,是意识到父亲对杀人魔的“欺骗”可能是个事实,因为她想到杀人魔的杀害涂、丘、归三人,只是听了萧月娥、曾碧柳及韩素英的一面之词,谁是谁非尚难判断,而杀人魔本人的遭遇就不可能是假的,否则她不会如此仇恨父亲,而将父亲杀害。 老妇人缓缓说道:“情形亦与涂、丘、归三位相同,据说令尊以花言巧语占有了她的身子之后,即与另一个姑娘结婚。” 华云翔惭愧的垂下头去。 丘惠珠问道:“杀人魔有没有生孩子?” 她这句话,可说是代替华云翔问的,因为他们心里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华云翔可能是杀人魔所生,后来才被华玄圃领回抚养的。 老妇人摇头道:“没有,她并没有生孩子。” 华云翔一听此言,心上像搬开了一块石头,有如释重负之感。 丘惠珠又问道:“华大侠承认这件事么?” 老妇人道:“这个老身不清楚,她失身于华大侠,是在她年轻的时候,那时她尚未加入姐妹会。” 涂香香接口问道:“她为甚么经常住在长江那边?” 老妇人道:“她住在那边,一方面是希望华大侠回心转意娶她为妻,因为她虽然被骗,但一直还是深爱着华大侠,另一方面是为了便于雕刻石像之故。” 涂香香道:“我想这里面必然另有隐情!” 丘惠珠道:“不错,华大侠曾经与她相好可能是事实,但绝不是存心欺骗她,而是因为她自己不好,因此华大侠才不肯娶她为妻。” 涂香香道:“对,否则华大侠之妻已逝世多年,他大可与她重归于好。” 老妇人点点头道:“是的,老身也是这样猜想,男女之间的感情纠纷,有时是很难分出是非的……” 龙正宗问道:“大刀王松之死,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妇人环望众人道:“你们之中谁是大刀王松的儿子?” 王健一道:“在下便是!” 老妇人望定他问道:“施主是否一定要知道令尊被杀害的原因?” 王健一点头道:“当然!” 老妇人苦笑一下道:“也许施主不知道要比知道好些,因为别人老身不敢论断是非,只有令尊的事,老身敢说是令尊之错。” 王健一低下头道:“家父风流成性,这一点在下是知道的……” 老妇人道:“本庵中有一位老姐妹,她姓凌名淑云,已于前日自尽死了。” 王健一面色一变道:“她就是凌兰心的母亲。” 老妇人点头道:“正是,而凌兰心也就是令尊和她生的女儿” 王健一登时面红耳赤,痛苦地道:“好了,别说下去了!” 老妇人幽幽一叹道:“施主是否打算找那凌兰心姑娘报仇?” 王建一摇摇头,激动地道:“不,在下如要报仇,只有找杀人魔,不过……不过……也许是师太说的不假,在下只好放弃报仇了。” 老妇人道:“对的,本会主持人只是受凌淑云的要求代她报仇,而凌淑云已经死了,施主最好不要再追究此事,不过施主仍然可以协助在场诸位施主去为武林除害诸位施主最好立刻动身赶去七剑堡!” 成家兄妹听得面色大变,齐声急问道:“杀人魔要去敝堡杀人么?” 老妇人道:“不,她要去贵堡救人,要去贵堡杀人的是千面书生诸葛棠、血影人勾亮、恶屠夫巢天图、无心狼令狐俊雄及萧、曾、韩三护法!” 成智雄又惊又恐,跳起来大叫道:“他们为甚么要跟敝堡过不去,敝堡仅剩的三位堡主已被杀害了,他们为甚么还要赶尽杀绝?” 老妇人微微一愕道:“施主说贵堡仅剩的三位堡主已被杀害?被谁杀害的啊?” 成智雄怒吼道:“除了杀人魔和那四死神之外,还会有谁!” 老妇人迷惑道:“奇怪主持人并没告诉老身说她曾杀害贵堡那三位堡主呀!” 华云翔心头一动道:“她不知道那三位堡主和磨刀老人已被杀害了?” 老妇人道:“是的,她只告诉老身说,千面书生等人可能要去七剑堡生事,要老身转告诸位,希望诸位赶快去七剑堡截击他们而已。” 龙正宗道:“她和千面书生等人原是一帮人,为何现在反要把这消息告诉我们?” 老妇人道:“刚才,老身不是说她省悟受了欺骗么?前天晚上,千面书生及萧月娥三护法等人突然不告而别,次日早上,本会主持人发觉他们已不在庵内,才恍然大悟,知道受了欺骗;本来千面书生四人一直都是受她指挥的,最近他们忽然表示要创组‘五王帮’,并决定占七剑堡作为‘五王帮’的基地,本会主持人没有同意,他们居然来个不告而别,而且带走了萧、曾、韩三护法,这使她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千面书生四人和萧、曾、韩三女原是一帮人,她们三人所称被涂、丘、归三位大侠夺去了贞操一节,可能是捏造的,目的只在利用本会主持人除去丘、涂、归三位大侠,消灭武林白道上的高手,然后称霸武林,要不然萧、曾、韩三人与千面书生四人一向不在一起,岂肯跟他们离去?所以本会主持人认为中了他们的借刀杀人之计,故于昨日遣散本庵众姐妹,独自赶赴七剑堡去了!” 涂香香大叫道:“这就是了,我一直就不相信我爹会干出那种伤风败德之事,原来是千面书生等人设下的阴谋!” 丘惠珠和归志彪也甚感欣慰,他们明白了父亲是无辜受害,已感到可以在武林人士的面前抬起头来了。 龙正宗沉声道:“现在事不宜迟,咱们快去七剑堡救人!” 于是老少十六人不暇再与老妇人多谈,立即起身直奔下山…… □□□□□□七月十五日上午。 七剑堡外出现了九个人。 这九个人正是千面书生诸葛棠、血影入勾亮、恶屠夫巢天图、无心狼令狐俊雄、金头陀、九命妖童及萧月蛾、曾碧柳、韩素英三人! 他们像是在游山玩水,一路谈笑风生的来到七剑堡外,千面书生诸葛棠举目望望七剑堡雄伟的建筑,含笑道:“梦想终于成为事实,明天开始,这一座七剑堡将敢名为‘七王堡’了!” 血影人勾亮一笑道:“这将是轰动天下的一件大事!想想看,七剑堡领袖武林数十年,现在我们却能取其地位而代之!” 恶屠夫巢天图接口笑道:“不但如此,而且我听说七剑堡的财产多得无法估计,咱们可以名利双收!” 无心狠命狐俊雄笑道:“他们一定还不知道温、程、林三人已死,你看堡中好像很平静呢!” 萧月娥道:“咱们行动要快些才行,否则若被主持人赶上,可就麻烦了。” 千面书生诸葛棠笑道:“不用担心,她的武功虽然高于咱们,但总不会高过跛脚仙,咱们四人联手都能把那老叫化宰了,还怕作不掉她么?” 血影人勾亮望望那紧闭的堡门,道:“奇怪,怎不见一个人?” 一言甫毕,忽见七剑堡的堡门大开,由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剑士来! 这中年剑士身材魁捂,相貌端正,气概十分不凡,走出大门后,向千面书生诸葛棠抱拳道:“诸位朋友贵姓大名,驾临敝堡有何贵干?” 语气低沉有力,态度也十分冷静! 千面书生诸葛棠神情倨傲的答道:“本人复姓诸葛,名棠,匪号千面书生!” 中年剑士镇静地道:“原来是诸葛大侠,久仰了。” 千面书生诸葛棠一指身边的血影人勾亮等人,一一报出他们的名号,最后面露诡笑道: “咱们今日造访贵堡,是有一件事要与贵堡商量商量……” 中年剑士道:“好的,诸葛大侠有话请说。” 千面书生诸葛棠道:“你有资格代表贵堡说话么?” 中年剑士点头道:“有的,在下向天星,敝堡三位堡主不在,现由在下管。” 千面书生诸葛棠笑道:“可以请我们入堡坐坐么?” 向天星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诸位请!” 说着,侧身让路,拱手肃客—— 第八十九章 十八剑士 千面书生诸葛棠诡笑一下,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血影人勾亮等亦随后跟入。 他们一走入堡中,看见堡中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心中颇感意外,但他们艺高人胆大,也不放在心上,在向天星的引领之下,一齐走入堡中一间宽大而华丽的客厅。 向天星道:“诸位请坐!” 千面书生九人含笑坐下。 向天星随即大声道:“来人,端茶敬客!” 声落不久,即有一名堡丁端茶入厅,逐一端给他们九个人,然后施礼退去。 千面书生诸葛棠啜了一口茶,含笑道:“听说贵堡剑士有数百人之多,他们都到何处去了?” 向天星不答,反问道:“诸葛大侠等今日光临敝堡,不知有何赐教?” 千面书生诸葛棠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向天星不卑不亢地道:“对不起,敝堡剑士的去向,没有为外人道的必要。” 千面书生诸葛棠哈哈一笑道:“好吧,咱们开门见山的来谈一谈,我们九人今日到此,是有一事相求我们要借贵堡这地方组‘七王帮’,希望你们将这座堡地让给我们!” 向天星神色如常,也哈哈笑道:“诸葛大侠开玩笑吧?敝堡最近一年虽然迭遭不幸,但毕竟还没死光呢!” 千面书生诸葛棠狞然一笑道:“不是开玩笑,贵堡的七位堡主已全部死亡,七剑堡已名存而实亡,你们如肯礼让,我们倒可网开一面让你们活着离开此地!” 向天星面色微变道:“诸葛大侠怎知敝堡的七位堡主已全死亡?” 千面书生诺葛棠道:“因为我们已将贵堡的温、程、林三位堡主干掉了!” 向天星虎然站起,双目暴射精光,沉声道:“这是真的?” 千面书生诸葛棠含笑缓缓道:“一点不假,我诸葛棠在武林道上也算少有名气,岂能说谎贻笑于人!” 向天星面色一阵苍白,惊怒交迸地道:“你们在何处杀害了敝堡三位堡主?” 千面书生诸葛棠轻描淡写地道:“在鬼门关上,他们中了杀人魔的软骨药,杀人魔指示我们下的手。” 向天星厉声道:“真是杀人魔指示你们下手的么?” 千面书生诸葛棠点头道:“不错!” 向天星双目发赤,厉喝道:“你们与杀人魔是何关系?” 千面书生诸葛棠笑道:“不瞒你说,我们四人原是她的‘四死神’,曾经冒充涂、丘、归、华四人协助她杀人,现在我们打算自立门户” 向天星截口喝间道:“是协助她杀人或是借她之手杀人?” 千面书生诸葛棠讶笑道:“咦!你怎么会想到这问题呀?” 向天星沉笑道:“哼!杀人魔杀害涂、丘、归、华四位大侠,只怕是受你们挑拨唆使的吧?” 千面书生诸葛棠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倒是聪明得紧,居然会想到这一点,不错,告诉你也无妨,这三个” 他举手一指萧、曾、韩三人道:“是我们的人,我们为了要除去可能与我们为敌的涂啸天等人,就指使她们投入姐妹会,伪称被涂啸天等人始乱终弃,要求杀人魔代为报仇,如今我们目的已达,因此这是实现我们的抱负的时候了!” 语至此,声调一沉,面露恶笑道:“好了,现在一句话,你们让不让出这座堡地?” 向天星神色也变得很冷峻,一字一顿道:“敝堡即使肯让,有一个人也不会答应!” 千面书生诸葛棠道:“谁?” 向天星道:“一位女士!” 千面书生诺葛棠哦一声道:“甚么了不起的女人敢与我们作对,请她出来让我们拜识拜识如何?” 向天星举手一指客厅门口道:“她来了!” 千面书生诸葛棠九人一齐别脸向厅口望去,顿时面色遽变,一齐惊跳了起来。 来的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杀人魔妙莲师太!她站在厅门口,脸上罩着一片严霜,从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使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看情形,她是先诸葛棠九人一步赶到七剑堡来的! 千面书生诸葛棠九人对于她的突然出现,着实吃了一大惊,不过他们早已准备硬干,故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当下一齐朝她行了一礼,干笑道:“想不到会主还比我们快了一步,是协助我们而来的吧。” 妙莲师太冷冰冰地道:“是的,我来成全你们的心愿让你们死在这里!” 千面书生诸葛棠哈哈一笑道:“会主何必说得这么绝情?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和你相处了好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妙莲师太冷冷道:“你们都到外面来吧!” 语毕,转身走去。 千面书生诸葛棠和血影人勾亮等交换了一个眼色,乃即举步跟出。 客厅外面是一片宽广的练武场,此刻的练武场已和刚才千面书生九人看到的不一样 场上已有十七位剑士列队站着,另外还有一位老妇人! 那十七位剑士一律着白色服装,腰上各悬一剑,个个神态轩昂,分明都是七剑堡成就不凡的剑士,那老妇人年约六旬开外,面貌姣好,气质高贵,手拄一支龙头拐,神情冷峻已极! 妙莲师太领着千面书生九人走到场中,一指那老妇人道:“这位是成老夫人。” 千面书生诸葛棠冷傲一笑道:“哦……” 妙莲师太向成老夫人笑道:“老夫人,他们说要在贵堡成立‘七王帮’,要你们将这座七剑堡让给他们呢!” 成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哦……” 神色语气和千面书生一样冷傲! 妙莲师太含笑道:“在动手之前,我想先请教他们一件久已存在我心中的疑问,可以么?” 成老夫人点点头。 妙莲师太于是回对千面书生诸葛棠,说道:“刚才你在客厅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为了要称霸武林,设下这么高明的借刀杀人之计,我十分佩服,我只恨自己瞎了眼,并不怨恨你们,但有一事我很想明白,当年我所遇到的那个负心人华玄圃,到底是真的华玄圃还是假的华玄圃呢?” 千面书生诸葛棠哈哈笑道:“现在咱们已撕破脸,我老实告诉你也好,你所遇到的那个华玄圃是假的,也就是说;你是失身于假的华玄圃!” 妙莲师太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好像要晕倒,身形摇晃了一下,颤声道:“那么,那个假的华玄圃就是你化装的了?” 千面书生诸葛棠笑道:“不,那人是华玄圃的弟弟华玄农!” 妙莲师太神情一变道:“他为何要冒充华玄圃来欺骗我?” 千面书生诸葛棠笑道:“因为他们兄弟不和睦,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华玄农是其父之妾所生的,为了要和华玄圃争夺家产,两兄弟翻脸成仇,但由于华玄农品行不佳,最后被族人赶出家族,华玄农因此怀恨在心,一直想杀害华玄圃,但因他武功不及华玄圃,因此就来求助于我……” 妙莲师太目皆欲裂,厉声道:“于是你就使用你精绝的易容术,将他化装成华玄圃,教唆他来欺骗我?” 下面书生诸葛棠笑嘻嘻道:“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女侠,你的武功不在华玄圃之下,因此我们认为可借你之手除去华玄圃,于是冒充为华玄圃的华玄农就开始去追求你,然后就在得手之后弃你而去,使你由爱生恨,但我们没料到你并未立刻去找华玄圃报仇,你似乎对他一往情深……” 妙莲师太悲愤欲绝,泪如雨下,仰天悲呼道:“华玄圃啊!你为甚么不说明白?你应该知道那是华玄农的毒计,你为甚么不说明白啊?” 千面书生诸葛棠笑道:“华玄圃所以始终不说出来,乃是因为他有一副忠厚宽大的心肠,他虽然不齿其弟的为人,却仍对他有一份兄弟之情,他不愿见他被你杀死,而希望他能痛改前非。” 哈哈大笑一阵,又道:“只可惜他对华玄农太不了解了,华玄农根本就是天生的坏胚,要他改过迁善,即无异难如登天!” 妙莲师太泪流满面,浑身发抖不止,但仍竭力忍耐着,没有立刻动手,目凝虚空,喃喃问道:“后来你为何把他杀了?” 千面书生诸葛棠诡笑道:“怕他泄漏秘密啊!我得知华云翔要去普陀山找他,怕他说出真相,所以跟去把他杀了,否则一旦被你明白了当年玩弄你的是他而不是华玄圃,对我们就不利了!” 妙莲师太惨笑道:“现在你认为我已收拾不了你们么?” 千面书生诸葛棠耸耸肩道:“不错,要不然我怎敢把一切真相说出来?” 说罢,又纵声大笑。 妙莲师太至此已沉不住气,厉叱一声,身形电扑而出,探掌猛拍过去。 她含愤出手,劲道凌厉无比,随掌带出的劲风,势如狂飙,震得连挺立在两丈外的那十七位剑士都站立不住,登时倒退了数步! 但千面书生诸葛棠早有防备,见他眉头一动?立时闪身掠开,大笑道:“兄弟们,大家干啊!” 血影人勾亮、恶屠夫巢天图、无心狼令狐俊雄三人立时一齐扑上,企图联手围攻,一举将她击毙,他们对于在场的成老夫人及向天星等十八位剑士,显然都不放在眼里,认为由金头陀、九命妖童和萧、曾、韩三女去应付就够了。 这打算似乎不错,只不过数招之间,他们四人对妙莲师太的围攻已大占优势。 原来,妙莲师太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但人在悲愤头上,出手就无法保持原来的水准,再加上千面书生四人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因此交手七八招,她已现出技穷之象了! 这时,成老夫人一顿手中的龙头拐,冷然道:“向天星,你们还在等待甚么?” 向天星和那十七位剑士闻言之下,立时一齐拔剑出鞘,向金头陀、九命妖童和萧、曾、韩五人围了上去。 于是,刹那间,一场惨烈的搏斗在场上展开了! 成老夫人冷静的伫观了片刻,认为堡中十八位剑士定可支持一阵子,于是一横龙头拐,腾身跃入妙莲师太与千面书生四人的战圈,一语不发,猛然一拐向血影人横扫上去! 武林之中,没有人不知道七剑堡的七位堡主是当今剑术大家,但绝少有人知道成老夫人也是个中高手,只不过她的武功不在剑术上面,而在手中那支龙头拐。 她的拐上功夫是从娘家学来的,她的娘家也是武林中极富盛名的世家。 这时她扫出的一拐,其势有若奔电,血影人勾亮使的是一把长剑,仓猝间沉剑一架之下,顿时被她震得踉跄倒退五六步! 但他一退即进,挥剑反攻上去,桀桀怪笑道:“臭婆子!瞧不出你倒有两下子,好极了! 老子就先斗斗你!” 话声中,剑如匹练,纵横飞闪,和她单打独斗起来。 而妙莲师太去了一个敌手,情势转佳,立刻挽回劣势,她虽然赤手空拳,但掌上功夫异常神妙,变化飘忽莫测,而且每一掌都蓄着强烈无比的力道,掌风过处,其利如刀,刮得场上细草一蓬一蓬的飞扬而起! 她似已下定决心,拼死也要将千面书生四人击毙,故尔杀手绵绵不绝,毫无畏惧或退缩之象。 但千面书生诸葛棠三人也是功力高强经验丰富的黑道高手,他们见招破招,觅隙进击,并未被她的气势压制下去,双方激战数十招后,仍然分不出一些强弱。 倒是金头陀五人和十八剑土之混战,已渐渐分出强弱来了。 金屈陀和九命妖童在武林中的名气虽然稍逊于千面书生诸葛棠四人,但身手并不差多少,他们的武功无疑高出十八剑士甚多,而萧月娥、曾碧柳、韩素英三女也各有一身绝技,身手也不在十八剑士之下,因此虽然是五个对十八个,却反占了上风,打得十八剑士手忙脚乱起来。 就中以金头陀的月牙铲最具威力,他一人独斗四位剑士,一直抢尽优势,打到五六十招时,一招“海底捞月”挑中了一位剑士的小腹,那剑士惨叫一声,顿时腹破肠流,倒地而亡! 接着,九命妖童也得了手,他的飞爪抓中了一个剑士的面门! “啊!哎!” 那剑士也是一声惨叫,脸上登时现在五道很深的血槽,弃剑掩脸倒地,痛得在地上打滚起来。 十八剑士本来就抵挡不住他们五人的攻势,这下伤亡了三个,情势就更加危殆,但他们倒都不退缩,继续奋战不懈。 成老夫人和血影人勾亮之战,情况亦甚惨烈,但双方出手均无迟滞之象,看样子是势均力敌,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妙莲师太和千面书生诸葛棠,恶屠夫巢天固,无心狼令狐俊雄三人的恶斗,也成胶着状态,打得难分难解。 这个时候,七剑堡如果再有数十个剑士前来助阵,这一仗似乎是可以取胜的,可惜的是七剑堡的剑士均已外出追查管承义(他们在获悉杀害成大堡主和石、史两位堡主的真凶乃是管承义和他的侄儿时,便被温兆祺派出追查管承义叔侄的下落),故堡中剩下的剑士,就以目前的十八剑士身手最高,而其余艺业未满的门徒,在妙莲师太赶来七剑堡通知后,成老夫人为怕他们伤亡,已将他们遣走,是以整个七剑堡中,现在就只剩下成老夫人和十八位剑土可以迎战了。 所以,这一场激战,如果成老夫人和妙莲师太不能在短时间内获胜,结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而看情形,成老夫人和妙莲师太已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千面书生四人。 再战一刻时,又有两个剑士被金头陀和九命妖童击中要害,倒地身亡。 成老夫人,又惊又怒,一支龙头拐使得“呼呼!”直响,拼命进攻,希望立刻击杀对手血影人勾亮,然后转去支援那群堡中剑士。 但血影人勾亮并不为她的疾攻狠拼所挫,出招亦凌厉绝伦,毫不稍让。 两人拼斗了一百多招,依然势均力敌,谁也胜不了谁! 妙莲师太与千面书生三入的搏斗,情况亦可,双方都像豁出了性命,出手毫不留情,硬打硬架,惨烈异常! “啊……” 一声长长的惨嚎,又由一个剑士的口中发出! 那个剑士被金头陀的月牙铲击中腰部,身似断线纸鸢直飞出去。 这一来,十八个剑士只剩十三个了! 金头陀一看情势,认为由九命妖童和萧、曾、韩三女对付十三剑士已是绰绰有余了。 于是跳离战圈,转去协助千面书生三人围攻妙莲师太,他们都有一样的想法,认为只要把妙莲师太收拾下来,余者就不足为虑了。 他这一加入围攻,妙莲师太顿又陷入困境,但她斗志仍极高昴,她的确已豁出性命,决心拼掉千面书生四人,一雪几年来受愚弄的怨恨,因此她虽然屈居下风,但可说越战越勇! 金头陀因击毙了三个剑士自以为了不起,故此刻加入围攻,表现得极是跋扈,一路猛打猛砸,似想协助千面书生击杀妙莲师太,以示自己的不凡。 由于急求表现!只攻不守,就在他一招:“力劈华山”发出之际,忽觉一股怒涛般的劲风涌到胸前,心头不禁一懔,待想闪身躲避,已然迟了一步,只觉胸口如中巨杵,顿感眼前发黑,仰身栽倒,口中鲜血狂喷! 无心狼令狐俊雄破口大骂道:“混帐!该死的东西!谁叫你上来的!” 这无心狼令狐俊雄之所以博得“无心狼”三字,是因他一向心黑手辣,对任何人都不讲感情,这时他看见金头陀受伤倒下,他的看法就与一般人不一样,他认为金头陀应该继续去攻杀那些剑士,等歼灭了那些剑士之后,再来助战不迟,而金头陀不做是图,却来参加围攻妙莲师太,故一看他受伤倒地,不但不表同情,反而破口大骂起来。 但金头陀已听不到他的痛骂,他已昏死过去了! 妙莲师太一招劈空掌击倒金头陀,精神为之一振,出招更加凶猛,杀手连施,希望再击倒一个,只要能再击倒一个,她就可以稳操胜券了。 千面书生诸葛棠三人自然明白她的心意,故一些不敢大意,各展本身绝学,全力与她周旋起来。 这时,那十三剑士由于金头陀的退出,情况反而转好,已勉强能够抵住九命妖童和萧、曾、韩三女的攻势了。 情况不好的反而是成老夫人,她和血影人勾亮苦战数百招之后已感后力不继,被血影入勾亮攻得只有招架之功了。 原来了若论她的胸中武学,绝不在血影人勾亮之下,但她已多年未与人动手,而且年纪大了,体力不及血影人勾亮的雄厚,因此久战之下,已感力不从心。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败,自己一败之下,便会影响大局,故拼命苦撑下去。 向天星是在场的剑士中,身手是较高的一个,他和另外三个剑士正在对抗九命妖童,这时发现老夫人已有不支之象,生怕老夫人落败被杀,当即放弃围攻九命妖童纵身扑上血影人勾亮,与成老夫人联手对抗起来。 他这一加入助战,果然挽回了成老夫人劣势的局面。 但与九命妖童拼斗的三个剑土却因而陷入危境,九命妖童的飞爪确有神鬼莫测之妙,收发之间,疾如火星迸飞、顿时把三个剑士攻得连连后退。 “嘿!” 一声厉叱,他的飞爪已抓中了其中一个剑士的右大腿,抓得那剑士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那剑士闷哼一声,突然使出“孤注一掷”的战略,脱手将长剑对准他猛掷过去。 九命妖童怪笑一声,身形一斜,右脚疾抬,“拍!”然一响,将他掷到的长剑踢得飞上半空,紧接着飞爪猛抡猛吐,抓向另一个剑士! 飞爪疾如流星,破空生啸! 那剑土一时胆怯,纵身疾退。 那知九命妖童发出的飞爪突然中途转变方向,就好像鹞子在空中翻身,巧妙绝伦的反向另一个剑士的腹部抓去。 这个剑士在受到攻击前的一瞬间,正持剑侧面刺向他身腰,做梦也没料到对方发出的飞爪忽然转向自己,是以闪避不及,腹部登时中爪,锋利的钢爪“噗!”的一声抓入他的腹部。 于是,十三个剑士又一伤一亡,只剩下十一入能够迎战了! 曾、萧、韩三女本来是每人独斗三个剑士,双方一直未分胜负,这时由于抵抗九命妖童的三剑士已一伤一亡,故此九命妖童,已能腾出身手帮助她们三人,她身如穿花蝴蝶,飞爪似火星进飞,不久便将十个剑土攻得阵脚大乱…… 妙莲师太眼看七剑堡一方败局已定,心中又惊又急,决心行险求胜,当下厉叱一声,身形蓦然当空飞起,乘着身在空中之际,以迅捷的手法拔下发下的一支玉搔头,然后左掌凌空下击,拍出一股掌风袭击千面书生诸葛棠,暗中则一抖右手,将那支玉搔头打向恶屠夫巢天图! 巢天图只提防她发掌的方向,没料到她打出暗器,待到发觉有暗器打到时欲避已然迟了,只觉咽喉一痛,玉搔头已然贯穿他的咽喉! 这当然是致命伤,巢天图发出“啊”的一声狼号,身子一跳而起,摔落地上时,已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千面书生诸葛棠和无心狼令狐俊雄大吃一惊,不觉一齐纵身暴退。 妙莲师太长笑一声,身似闪电,朝千面书生诸葛棠扑过去。 她乘势急攻,意欲一举击杀万恶罪魁的千面书生诸葛棠,那知身子扑出寻丈之际,突然感到背上一阵剧痛,像似有五把利刀同时刺入背心! 她立刻明白是中了九命妖童的飞爪,心冲大怒,立时反手抓出,一把抓住连结飞爪的铁练,尖叫一声,运出十二成功夫,猛然一拖! 九命妖童来不及收回飞爪,被她一拖之下,登时摔了个狗吃屎! 她闪身欺前,立时一脚踩上九命妖童的后脑,只听“拍!”然一响,九命妖童的头壳顿被踩碎,脑浆与鲜血飞溅而出本来有九条性命的九命妖童,刹那间连一条也没有了! 千面书生诸葛棠和无心狼令狐俊雄虽然看得心惊,但认为她背上中了飞爪,身手将大打折扣,故大喝一声,双双扑上,再度与她恶斗起来。 就在这时,与成老夫人联手抵抗血影人勾亮的向天星却中了一剑,伤及心脏,倒地死了! 成老夫人双目尽赤,厉喝一声,手中龙头拐使尽全身之力,猛然向血影人勾亮当头劈下! 血影人勾亮身形一侧,让开她狠命的一击,同时使出一招“老鹰攫食”,刺向她右膝盖。 成老夫人一拐劈下,由于用力过猛,一发觉走空而想撤招自救时,已然来不及,右膝盖顿被剑尖刺中,大叫一声,仰身栽倒。 血影人勾亮狞笑一声长剑猛吐,对准她心窝疾刺下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蓦闻“当!”的一响,血影人勾亮的长剑突被某种暗器击中,准头立失,刺在成老夫人身边地上,距离成老夫人的腰部仅有两寸! 血影人勾亮感到发出暗器的人力道极强,心头微微一震,抬头往暗器来处一望,顿时面色大变,叫道:“老大,他们来了!” 不错,此刻从堡门那边掠来了十六条人影,像燕子一般疾掠而至! 来的,正是丐帮帮主龙正宗,四长老霹雳神丐、追云神丐、铁指怪丐、鬼脚丐及华云翔、归志彪、涂香香、丘惠珠、王健一、傅天申、赵克平和成家四兄妹! 第九十章 恩怨火化 而发出暗器救下成老夫人的,正是赶在最前面的丐帮帮主龙正宗! 千面书生诸葛棠一见大惊,叫道:“咱们走吧!” 妙莲师太厉声道:“那里走!” 身形一掠,如影随形电射追上,竖掌拍出! 千面书生诸葛棠逃出不过寻丈,整个身子都在她掌风的笼罩之下,迫得只好举掌相迎。 两股掌风悬空一接,发出一声暴响,千面书生讲葛棠功力毕竟稍逊,登时被震得踉跄后退。 妙莲师太扑出之势毫不稍顿,倏忽赶上,又一掌猛抓过去。 这次她没有发出劈空掌,而打算抓住他,不让他死得太痛快,要将他慢慢的凌迟处死。 千面书生诸葛棠情知不易逃掉,只得停步再战,全力跟她拼斗起来。 血影人勾亮、无心狼令狐俊雄和萧、曾、韩三女一看龙正宗等十六人赶到时,已知侵夺七剑堡的希望已告幻灭,均想撤退逃走,但逃走的念头刚生,龙正宗等十六人已赶到近处,再加上在场十位剑士的拼命拦截,他们终于没逃成,而被龙正宗十六人包围起来了! 成家兄妹看见堡中剑土死伤累累,母亲也受伤倒在地上,自是惊怒交进,连忙上前将母亲救到一边,除由成幼慧留下照顾之外三兄弟立即跳入场中,协助十位剑士将萧、曾、韩三女围攻起来。 丐帮四长老则扑上血影人勾亮和无心狼令狐俊雄,顿时斗成一团。 华云翔等人也想加入参战,龙正宗了摆手道:“不必,这就够了!” 的确,正邪双方的情势,至此已大为改观,千面书生诸葛棠独斗妙莲师太,根本不是对手,交手不过十几招,已呈强弓之末,血影人和无心狼已苦斗多时,这时遭遇四长老生龙活虎般的对手,也只有招架之功,而萧、曾、韩三女在成家三兄弟的含愤猛攻之下,情况更是不济。 成智雄剑如飞虹,在不到盏茶工夫,就已一剑磕飞曾碧柳的长剑,跟着一招“银河摘星”,一下便将曾碧柳的头砍得离体飞起! 接着,成守仁也一剑将萧月蛾劈为两截! 韩素英看得魂飞魄散,骇叫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投降” “降”字甫出,成大勇已一剑贯穿她的心房,剑尖直透背心! 妙莲师太厉声道:“你们都退下,我要亲手杀死他们!” 她这话是向丐帮四长老说的,但四长老已知血影人勾亮和无心狼令狐俊雄即是杀害跛脚仙的凶手,那里肯罢手,攻得更起劲! 妙莲师太如疯似狂,掌掌凌厉,把个千面书生诸葛棠攻得连连倒退。 忽然间,只见她左掌一把扣住千面书生诸葛棠的长剑,右掌五指如爪,猛可抓入诸葛棠的胸口! “啊……” 诸葛棠发出一声狼-般的惨叫! 原来,妙莲师太的五指像钢爪直插入他心房,竟将他一颗心活生生的掏了出来! 她把那颗血淋淋的心掼在地上,疯狂的用脚踩碎,然后仰天大笑一声,转身扑上正在苦斗四长老的血影人勾亮和无心狼令狐俊雄。 血影人勾亮本来已被霹雳神丐攻得险象环生,这时一见她气势汹汹的凌空扑到,不禁心胆俱裂,身形一蹲,往外低窜出去。 但他不逃还好,一逃之下,登时空门大露,妙莲师太厉笑一声,凌空推下一股凌厉的劈空掌,正好击中了他的背部! “蓬!”然一响,顿时仆地不起! 这一掌力道足有千斤之重,血影人勾亮内脏已然尽碎,但她还不罢休,飘身落到血影人身上,双手抱起血影人的头猛力一扭,竟将血影人一颗头扭断下来! 接着,又用脚猛踩,把那颗头踩成一堆肉浆! 无心狼令狐俊雄吓坏了,忽然扔下武器,屈膝跪下哀求道:“会主,请给我一个全尸吧?” “砰!” 霹雳神丐适时一棒击中他头上,暴吼道:“休想!” 别看那只是一支竹棒,但一击之下,竟将无心狠的头颅击得粉碎,鲜血和脑浆飞溅了起来! 妙莲师太赶上一步,俯身将无心狼的双脚举起,尖笑道:“全尸?你还想全尸?” 话声中,无心狼的尸体已被她撕成两半,如雨而下的鲜血,淋得她满脸满身! “哈哈哈哈!” 她仰天纵声大笑,看其神情真是疯了! 众人默默的望着她,神色均甚凝重。 对于华云翔等人来说,她才是杀父仇人,但他们已知道不须要动手了。 他们不但没有动手之意,反而对她产生了一份怜悯之情,因为他们现在很了解她的心情了解一个受骗的女人的心情。 只见她大笑一阵之后,忽又掩脸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叫道:“给我一桶油!给我一桶油!” 成智雄沉声问道:“干甚么?” 她指着千面书生等人的尸体,咬牙切齿的哭道:“我要烧掉他们!我要把他们烧得干干净净!” 成智雄转向华云翔望着,见他没有反对之意,便向一个堡中剑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去提一桶油来。 那剑士应命而去。 不久,已将一桶油提到场上。 妙莲师太忽然停止痛哭,而且神情变得十分冷静,她把千面书生诸葛棠九人的尸体拖到一起,随后提起那一桶油浇了上去。 她接着抬脸问道:“谁有火折子?” 龙正宗掏出火折子扔给她。 她接了火折子,没有立刻点燃,突然抬目望着华云翔等人,冷然道:“华云翔,现在你们仔细听着,我在鬼门关上杀害你们五人的父亲,其中除了大刀王松之外,我承认都杀错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等下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报偿,但在报偿之前,我觉得应该把我受骗的原因说明白。” 她背上中了九命妖童的飞爪,由于流血过多,这时已有支持不住之象,身子晃动了一下,强打精神的转望龙正宗道:“你是丐帮帮主龙正宗?” 龙正宗点点头。 她忽然苦笑一下,说道:“你是老一辈的武林人物,大概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武林道上曾经出现了一个‘紫衣女侠寇青青’吧?” 龙正宗虎目一注道:“你便是当年轰动武林的‘紫衣女侠寇青青’?” 她点了点头道:“不错。” 龙正宗动容道:“关于你当年的一切,老叫化还记得很清楚,在当时的武林道上,你不但武功出众,而且艳冠群芳,有人说你是武林第一美人。” 她又苦笑了一下,道:“就在我行道武林的第二年,我邂逅了名震武林的青年侠客‘华玄圃’,我们一见钟情,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对侠侣……” 龙正宗点头道:“这事老叫化也知道。” 她低下头,缓缓道:“交往半年之后,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就在那一天,我……我就把女人最宝贵的贞操献给了他,事前他曾发誓,说将来若有负于我,愿受身首异处的极刑……”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孔,接着道:“可是,过了几天,他忽然溜了,我到处找他,后来才听说他原来早有妻室,你们可以想像得到我那时的感受,我悲愤万分,就去找他质问,但是他不认帐,反指骂我为疯女人!” 华云翔惭愧的垂下头。 她身子又摇晃了几下,惨笑道:“我……我不能说得太详细了,总之我恨透了他,但是那时他武功比我高,我无力将他杀死,就四处去递访名师深造武功,后来加入了姐妹会,又后来我被推举为姐妹会的会主,那时候来了三个女人要求加入姐妹会,她们就是眼前的这三个贱女人!” “她们向我哭诉涂啸天、丘清泉、归扬铭三位大侠污辱她们,要求我帮她们报仇,我于是下定决心要处死这些负心汉……” 她痛苦的咬了咬牙齿,继续说道:“后来我如何处死涂、丘、归、华四人,你们都知道了,现在我要说的是我受了欺骗,原来这三个贱妇所说被涂、丘、归三人污辱根本没有那回事,她们原是千面书生诸葛棠等人的姘头,千面书生四人企图称霸武林,就唆使她们加入姐妹会,伪称遭遇不幸,利用我除去涂、丘、归三人,甚至我早先遇到的那个大儒侠华玄圃也是假的,原来他是华玄圃的弟弟华玄农冒充的……” 华云翔一听此言,不禁神色一振,脱口道:“啊,欺骗你的不是家父?” 她点点头,恨声道:“是的,那也是千面书生的阴谋,他将华玄农化装成令尊的模样,唆使他来欺骗我,以便嫁祸令尊!” 华云翔又惊又喜道:“可是家父为甚么不说明白?为甚么情愿死在你手里?” 她道:“令尊不说,是因为他对华玄农仍有一份兄弟之情谊,不忍见他被我杀死;至于令尊未加抵抗,理由也是相同,他希望以他的死来唤醒华玄农,希望华玄农能改邪归正!” 说到这里,萎靡的坐倒地上,惨然一笑道:“好了,一切真相就是这样,至于其他细节,我不想再解释了!” 她一边说一边划亮火折子,让火星燃及浇了油的九具尸体,刹那之间,九具尸体火势能熊烧起来来了! “哈哈哈哈!” 她突然又仰天大笑,在凄厉的笑声中,纵身跳入火堆之中…… 众人默默的望着,没有人上前抢救,也没有人现出惊骇之色,因为大家都已料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来结束她自己的生命。 以她过去所造成的错误,这无宁说是罪有应得的报应! 火,越烧越猛烈。 尸体,散发出焦臭之味。 而最后,只剩下一堆骨灰,虽然不是很干净,但在众人的感觉中,这世界的确已很干净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