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穿越玩修仙》 第1章 沈柒雪的个人日记NO.1 公元前xxx年x月 冬季湖岸天气雪 螃蟹精说湖外边下雪了,湖面上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雪下得有三岁小孩那么高,他用大钳子凿开湖面上的冰才看到外面的。螃蟹精说银装素裹的世界,可漂亮了。难为他一个妖怪居然还用了个成语,好吧目前我也是个妖怪,还是个骷髅妖。 姑娘很纳闷,内心很受伤,人家穿越都是什么汉啊唐啊清的,要不就架空的盛世王朝,不是公主也是郡主啊,不是郡主也是大小姐啊,不是大小姐还有可能是皇后啊,就算不幸穿成了女**丝,到最后也能成功逆袭,尼玛我肿么就成了一只骷髅呢?我离开可爱的二十一世纪已经有三百多年了吧!时间太久都记不清楚了,前世数学一直很差,变成妖精的好处就是可以活很久很久。三百多年我可是一点变化都米有捏,一直一直都是一副骷髅,一副会跑会跳会说话的骷髅。我自己也觉得好神奇。 我想,如果我一直这么活着,没准还能活到二十一世纪,到时候就去看看我的小时候,告诉小时候的我,一定要赶紧买房,特别是要去北京买房,这样等到房价开始涨的时候,我就可以大赚一笔了,哇哈哈,想到这里就很开心啊! 唉唉唉,我也想出去外边看看雪,可我已经被困在湖底三百多年啦!我每天就跟着螃蟹精在金盏大王的宫殿里做仆役,一做就是三百多年,尼玛无怨无悔任劳任怨啊!好歹我还记得没穿越前的自己是个女的,要不当别人问起我是男是女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瞅我浑身上下就是一堆白森森的骨头,除了眼眶里有两只硕大的眼球之外,其他的地方一点肉都没有,连我曾经最可爱的那对小咪咪也没有了,我作为女性象征的器官一件都木有,我真觉得自己的生活苦逼苦逼的。 湖底的妖怪都叫我骷髅精,其实我叫沈柒雪啊!多么柔情似水的名字,多么诗意黯然的名字,我一再纠正那群没文化的妖怪我叫沈柒雪,tnnd他们就叫我骷髅精,气得我半死。可怜我一个骷髅精居然半点妖法都不会,要不然以我三百多年的道行,我一定打得这群死鱼精啊死螃蟹精啊死大虾精们魂飞魄散。 不过我一定打不过那只金盏大王。金盏大王说白了就是条金色的鲤鱼精,在这云梦泽的湖底修行怕是有一千多年了吧……法力很高。反正他是这里的大王,云梦泽底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仆役,现在的工作就是每天给莲花殿里的那位仙姑送吃的。 哎呀,金盏大王化成人形的样子可真是帅毙了,我曾经对他垂涎三尺,甚至想过如果当上湖底的正宫娘娘也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比起其他的穿越党来说,我也有一点骄傲的资本了。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接近金盏大王,制造偶遇,眉目传情什么招数都使上了,他对我居然还是无动于衷啊!他甚至对我说我黑洞洞的眼眶里本来就只有两个硕大又白森森的眼球了,不转的时候已经很恐怖,转起来更加恐怖,他叫我滚得远远的,不准再出现在他住的宫殿里。我的小心肝,彻底受伤了。我发誓我要修炼成人形,修炼成大美女,迷死这群没有眼光的妖怪,让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前段时间金盏大王莫名其妙离开了云梦泽,貌似到岸上去了,身为一条修行千年的鲤鱼精果然很厉害,离开了水居然还能生活。金盏大王离开云梦泽的这段时间是我们最逍遥的时间,螃蟹精整天带着我饮酒作乐,无奈我喝进去的酒立刻又跟湖水混在一起了,螃蟹精说我吃东西简直就是浪费,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胃,我的内部是空的,而且到处漏风,在湖底的时候,身体里面灌满了湖水,这种情况下,我吃什么都是浪费的。三百多年了,我吃过的东西用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而且每次吃的东西毫无疑问的从肋骨里面全部漏掉了,我苦啊,谁能明白做骷髅的苦楚啊!想吃不能吃,想喝不能喝,想离开云梦泽也压根就上不去,我怎么那么苦啊! 没有想到,金盏大王只在岸上待了几年就回来了,我们逍遥的日子被彻底终结,回来后的金盏大王脾气变得超级差,就像是更年期的妇女,整天阴晴不定的,动不动就会对我们这群仆役发火,螃蟹精被他踢了一脚,大钳子都骨折了,我也只好躲他躲得远远的,要不然我这身骨头被他踢一脚,还不得散架了。 再后来,湖底又来了一位仙姑,长得真是漂亮呀!文静如水,不嗔不怒,就连我们这群小妖都很喜欢她。仙姑来了之后一直住在莲花殿,我每天给她送饭,奇怪的是她身为一位仙姑,能在水里生活,却还要吃五谷杂粮。再然后,曾经也是仆役的鲶鱼精和蚌壳精都变成金盏大王的宠姬了,这两个妖精还为了争宠在莲花殿外大打出手! 金盏大王带着那两个妖精到莲花殿里去拜会那位仙姑,最后又愤怒离开,然后把他的全部怒气撒在我们身上,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们这群可怜苦逼的小妖也只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了。 苍天啊,大地啊,赐我一位法力高强的神仙,将我拯救出去吧! 第一章 沈柒雪和往常一样,早中晚定时去给莲花殿里的那位仙姑送吃的,尽管金盏大王貌似对那位仙姑恨之入骨,安排仆役们给她送去的食物却是一等一的好。 螃蟹精曾经很白痴的认为既然金盏大王那么痛恨那位仙姑,他们就应该虐待那位仙姑,不给她好吃的。螃蟹精自作主张独吞了送去给仙姑的一系列山珍海味,每顿饭只留一个可怜的窝窝头。那仙姑见送来的食物有变,倒也不动声色,每天就吃那个窝窝头。 后来这事儿被金盏大王发现了,很白痴的螃蟹精就被金盏大王踢断了大钳子,至今仍在偏殿里养伤。 沈柒雪何其精明啊,想当初她在二十一世纪当编辑的时候,各种类型的言情小说电视剧电影阅过无数,什么虐情的悲情的苦情的煽情的她全都看过,正殿里的那位金盏大王很明显是喜欢莲花殿里的那位仙姑的嘛!在仙姑面前跟其他女人秀恩爱,借此刺激仙姑以达到满足他内心某种快感的目的。沈柒雪对这种幼稚的把戏简直不屑一顾,尽管她曾经疯狂的迷恋过金盏大王俊美的容颜。 沈柒雪将食物放在桌上后,屈身就要退出去宫殿。 那位仙姑忽然说话了:“姑娘,你在这湖底已经多少年了?” 沈柒雪登时浑身一震,两眼就要泪汪汪了,多少年了,这位仙姑是第一个一眼就将她认为是女性的人啊!沈柒雪实在是太激动了,如果她有心脏的话,她一定能感受到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沈柒雪激动地上前抓住仙姑嫩生生的小手,“仙姑,你、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女人的捏?” 仙姑看了一眼她只有骨头的双手,淡笑着说:“你生来便是女子,尽管此时只剩一副骨骸,身上的气息仍是女子才会有的气息。” 沈柒雪双眼放光,无限崇拜地说:“仙姑果然是仙姑,跟湖底那帮目光短浅的妖怪就是不一样啊!” 仙姑抿嘴一笑,目光融融,仿佛带着无限的悲悯,她右手向上轻轻一举,一团蓝色的火焰在她掌中燃起,随之又熄灭了去。 沈柒雪越发崇拜她了,“哇,在水里也能点火,仙姑真是太厉害了。” 仙姑却摇头道:“我的法力微薄,无法得知你过去之事,不过……”她的目光忽然变得飘渺起来,“若我有一日离开这里,我会请师父收你为徒,教你修道之术,这样便可脱去凡胎,羽化登仙。” “升仙啊!”沈柒雪两颗硕大的眼珠子此刻金星直冒。 “对,你也不必唤我仙姑了,我本名蓝翎,投胎在人世时,凡名为莲生,你唤我哪个名字都行。” “蓝翎仙姑,你师父很厉害吗?他是神仙吗?他真的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蓝翎点头道:“对的,他未登仙之前名唤李耳,登仙后众仙都称他道德天尊。” “道德天尊啊!”沈柒雪一脸向往,此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李耳就是春秋时道家的创始人老子,登仙后的名字又叫太上老君。如果沈柒雪知道蓝翎的师父就是赫赫有名的太上老君,她一定会惊得跳起来,然后在心里纳闷,太上老君那老匹夫居然也会收徒弟! 蓝翎说:“如果你想拜他老人家为师,我想师父不会不答应的。” 沈柒雪忙不迭点头,“那你师父的法力是不是很厉害?比金盏大王还厉害吗?”柒雪问完以后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白痴,神仙当然比妖怪厉害啦,可转念一想,也不对,西游记里面天上的那些神仙还不是被孙悟空那个妖猴打得到处乱窜。 蓝翎偏着头想了想,“我从未见师父用过仙法,我跟在师父身边修仙时,他也只是授予我修仙之术,金盏……金盏他或许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她在念金盏这个名字时,面上有几分红润。 沈柒雪没有留意到蓝翎的表情变化,她只是想着,或许她师父能打过金盏大王,那万一打不过呢?岂不是不能将她带出这里了。柒雪眼珠子转了转,说:“蓝翎仙姑,你被困在湖底那么久,你师父知道吗?他为什么不来救你呢?”柒雪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就是,如果你的师父很厉害,能打得过金盏大王的话,他为什么不来救你呢? 蓝翎显然没有去想沈柒雪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并非师父不来救我,而是他让我到这里来的,其实,如果我要走,随时都可以走的……” 宫殿的大门下一秒钟被人踢开了,由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金袍面容俊逸却表情阴森的男子。 沈柒雪果断认出来者即是云梦泽底的老大——金盏,她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一边充当隐形人去了。 金盏阔步走进来,冲到蓝翎身边,一掌拍在石桌上,怒声道:“你要走?好,你走啊!有本事你就走啊!” 蓝翎坐在石凳上,一语不发。 沈柒雪觉得这个时候她还是溜走比较好,金盏大王听到蓝翎仙姑要走就一脸愤怒,这事儿还是由她引起的,万一金盏大王怪罪下来,她还不死定了。就在柒雪一点一点往殿门挪去的时候,金盏忽然金绣一挥,一道强光袭向柒雪,将她整个人扇到了宫殿的角落里。她一身骨头撞在宫殿的墙壁上,发出脆生生的响声,就像是浑身骨头断裂一样,半天爬不起来,痛得呲牙咧嘴,两排暴露在外面的牙齿上下打颤。 蓝翎怒视金盏,“你又何必迁怒无辜之人?” “她无辜?挑唆你离开还敢说无辜?”金盏转过身,森冷的目光直射向角落里躺着的那堆白骨。 沈柒雪再次打了个颤,妈妈呀,救命啊,她这回真是小命难保了,得罪了这里最大的boss,她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啊? “你有什么气撒在我身上就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骷髅精,被困在湖底已经够可怜,你不要怪她了。” 沈柒雪躺在角落里,呜呜,还是蓝翎仙姑心地善良,仙姑啊,快点让你师父来救她脱离苦海吧! 金盏看着蓝翎,满脸讥讽,“不愧是修仙之人,居然还会悲悯一个小小的妖怪。好,你不是不希望我怪罪她吗?我就偏要杀了她,看你怎么样!”说罢,金盏两袖金光大盛,两团金色的光焰裹着浑厚的气息向那堆白骨飞去。 沈柒雪死死瞪着那两团向自己飞来的光焰,心里默念着,死了死了,这回小命玩完了,悲催的她沦为金盏和蓝翎之间爱情的炮灰了。沈柒雪啊,你真是生得苦逼,死得傻逼啊! 就在沈柒雪以为自己就要被金盏炮制成灰烬时,一道蓝光在她眼前闪过,硬生生受了飞驰过来的两团金焰。只听到一声闷哼,蓝翎捂住胸口在柒雪面前倒了下去。 “莲生!”之前放火的人惊恐地大叫一声,冲过来拥住被他打倒的蓝翎。 蓝翎躺在金盏怀里,嘴角溢出鲜血,猛咳一声,口中涌出更多的鲜血。 金盏脸都吓白了,抱住蓝翎一个劲儿的说:“莲生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那么傻?” 蓝翎转头看看角落里目瞪口呆的沈柒雪,气息微弱地说:“是我让她与我说话的……你不要怪、怪她……我已是半仙之体……受你一击不会死……她、她却会死……” 沈柒雪心中溢满感动,这位蓝翎仙姑为了救她宁肯自己受重伤,她们之间还只相当于是陌生人啊! 金盏将蓝翎拥得很紧,眼眶微红,生怕蓝翎下一秒就消失了。“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为了激怒你就动手去杀她……莲生,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蓝翎闭上眼,长长地吐了口气,调理过内息,又睁眼道:“金盏,答应我……放她离开……” “好,我答应你。”金盏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沈柒雪说:“还不快滚,以后不准出现在莲花殿。” 沈柒雪忍着全身的剧痛,跌跌撞撞爬起来,奔出了莲花殿。她跑了一截,回过头往殿内看,只见金盏已经抱起蓝翎往内殿走去。柒雪抚抚胸口,刚才惊险的一瞬间还让她心有余悸,金盏大王现在是放过她了,可谁知以后他会不会又要杀她呢?她好苦命啊,这个云梦泽底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否则终有一日她会被那个看似情深意长实际心狠手辣的金盏大王给制成炮灰的。 怎么办?怎么跑啊?她真的一点法术也没有,连游都游不上去,她怎么跑啊?谁来救救她这个苦命的小骷髅吧! 沈柒雪在云梦泽湖底漫无目的的走着,一面为自己悲催的命运感伤,一面琢磨着逃出这里的方法。话说能不能让螃蟹精带她到湖面上呢?如果能顺着螃蟹精凿开的冰洞爬上去,上了冰面,不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么?可是,如果螃蟹精知道她要走,一定不会带她上去,而且螃蟹精现在还身受重伤,在偏殿里疗养他的大钳子。沈柒雪想啊想啊,头皮都要想破了(如果她有头皮的话),愣是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脑门忽然撞上了一个鱼钩,那鱼钩上压根就没有鱼饵,只挂了一片绿油油巴掌大的树叶。沈柒雪不禁说道:“我了个去,是哪个傻x大冬天拿树叶来钓鱼?”她伸手将鱼钩上的树叶取下来,只见树叶上用大篆细细密密刻了三排小字:吾姒胤上仙,欲收徒一名,有意者请拉鱼钩。 第二章 沈柒雪一开始并不认识大篆,她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学会了这个时代大篆的所有字体,这也是她为什么肯定自己身在公元前的缘故,因为大篆字体由西周开始使用,到西汉初年转变为小篆。所以,沈柒雪认定自己身处于西周至西汉之间的某一个朝代内。扳着手指她也知道,西周之后便是东周,赫赫有名的春秋战国,再然后自然就是秦始皇开立的大秦朝了。 其实对沈柒雪而言,她身处于哪个朝代她并不关心,反正她现在是个妖怪,人间要怎么打战要怎么改朝换代都与她无关,她只关心自己怎么逃出金盏大王的魔爪。譬如现在,那片树叶上所写的姒胤上仙就让她眼前一亮,她果断拉动了那只鱼钩。 就片刻的功夫,她头顶亮起一道白光,那道白光太过耀眼,她几乎不能睁眼,等她能够睁眼看清的时候,只见一位出尘脱俗风华绝代的仙人由上方缓缓降下,他周身笼罩在明亮柔和的白光中,似有点点日月清辉之光逸散开来。 那仙人眉目如画,面若冠玉,唇似抹朱,有着天资卓绝的容貌,令她顷刻间不能逼视。一袭粉色长袍,衣袂翩跹,恍若清风拂过,惊起层层涟漪,又似飞花细雨,洒落一地缤纷颜色。他袖口领口及襟摆处用玄色细线织成繁复细密的编花,腰间一枚如白脂般细腻温润的佩玉,行则鸣徵角宫羽之音,清脆犹如天籁。如黑色绸缎般的长发直披而下,只在背部用粉色绸带轻轻系起。 沈柒雪被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震住,不由自主“哇”了一声,这位真的是神仙啊,这气质,这容貌,这身姿,简直就跟她心目中的神仙一模一样。而且呀,这位神仙长得那可是俊逸非凡啊,竟然比那条鲤鱼精还要出众,直把沈柒雪看傻了眼。只不过,她以前看小说里描写的帅气神仙不都喜欢穿白色的长袍么,眼前这位神仙居然穿了一身粉色夹黑的长袍,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更加令人费解的是,这神仙手中拿的武器不是宝剑,也不是任何兵器,更不是什么仙家法宝,而是根一米来长婴儿手腕粗细的绿油油的大葱。 ⊙﹏⊙b汗,这位该不会是葱花大仙吧!长得那么好看,如果叫葱花大仙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那姒胤上仙见沈柒雪也不说话,也不跪拜,只是一脸汗颜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大葱。他将大葱递至柒雪面前,好心地问:“想吃么?”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似万年醇香的美酒,沈柒雪却只感觉冷汗狂飙,连忙摆手说:“不、不吃,我天生吃不了东西。” 姒胤收回大葱,好整以暇地说:“我看也是这样,我只是随便问问,你真要吃,我也不会给你的。” -_-沈柒雪无语问苍天,她摊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神仙啊!他真的是神仙吗? 姒胤伸手说:“拜师吧!” 沈柒雪嘴里仿佛吃了黄连,“怎、怎么拜?” “当然是下跪拜师。”他说得理所应当。 沈柒雪心里老大不愿意,眼前这位要真是神仙她拜师也就罢了,问题他真的是神仙么?为什么她觉得他只有神仙的外表而没有神仙的内涵呢?沈柒雪壮着胆子问:“请问,您是天上哪路神仙?” “我是仙,并非神。”姒胤蹙起斜飞入鬓的墨眉,“神与仙是不一样的,果然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妖,居然连这都不知。” 好吧,沈柒雪再一次跪了,她彻底被这个自称是仙的人打败了。管他是神也好,是仙也罢,总之能带她离开这里就行了。“那请问贵仙,你能带我离开云梦泽不?” “贵仙?我是上仙,并非贵仙。”姒胤摇头,“仙之九等,没有贵仙这一等,看来你不仅什么都不懂,还很傻很天真。” 沈柒雪已经有了吐血的冲动,贵仙只是她对他的尊称,等同于贵宾贵客。沈柒雪深知,吐血什么的,神仙犯二什么的都是小事,离开云梦泽才是头等大事。她果断问道:“如果我拜你为师,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那是当然,待我了结此地一桩孽缘后,自会带你离开。” 沈柒雪心里的明灯霎时亮了,照得她心里暖洋洋的。她二话不说,跪在姒胤面前行了个拜师大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姒胤满意地笑着说:“好说好说,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为师会护你周全的。” 沈柒雪心中满是感动,站起身问:“师父,你为什么会收我为徒呢?” 姒胤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锁在她的眉间,随后又移开目光,呵呵笑起来,说道:“看你一届小小的骷髅怪是可怜,为师动了恻隐之心,故而收你为徒。” “师父,你真是一个大善人,哦不,是大善仙。” 姒胤听着徒儿拍马屁的话,觉得很是受用,一掌拍在她的肩骨上,“徒儿,随为师去了结那段孽缘吧!” “哪段孽缘?” “自然是蓝翎仙子与鲤鱼精之间的孽缘。” 姒胤上仙阔步往莲花殿走出,他身边还屁颠屁颠跟着一副骷髅。 “师父,我以后跟着你,你会教我修仙之术吗?” “那是当然,若能得道成仙,你这幅骨骸便能长出血肉,不再是骷髅的妖身了。” 沈柒雪顿时双眼冒光,“长出血肉,就是说我能像一个人那样了吗?” “没错。” “那我变成人之后是不是大美女呢?” “咳咳,这为师就不知了。徒儿,你对六界之事一无所知,为师日后会慢慢告知于你。” “师父,你对徒儿真好。”沈柒雪又开始拍马屁。 “那是,为师自然要对徒儿好。对了徒弟,为师尚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沈柒雪,师父叫我柒雪就可以啦!” “柒雪?”姒胤摇头,“不好听,还是你以前的名字玉璇好听。” “玉璇?”沈柒雪抓抓头,“我以前的名字?” “嗯,为师决定了,以后你就叫玉璇吧!沈柒雪这等俗名不必再用了。” “师父你还没告诉我,我以前的名字怎么会叫玉璇呢?难道你知道我的前世吗?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 姒胤摆摆手中的大葱,“徒儿你的问题真多,喋喋不休烦死为师了,以后为师会慢慢告诉你的。现在不许再问了,否则为师就把你的嘴巴封起来。” 沈柒雪哪肯罢休,“不行啊,师父你既然是上仙,你又知道我的前世叫玉璇,那你肯定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对不对?你听过穿越这个词吗?你对我从两千多年后的世界穿越回来有什么看法呢?” 姒胤受不了,右手捻起一道白光,在沈柒雪的两排牙齿处轻轻一拉,沈柒雪就再也张不开嘴了。 “唔唔……”她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姒胤拍拍手,用大葱敲了一下她的头骨,满意地说:“这下安静了。” “唔唔……呜呜呜……”沈柒雪只好飙泪了。 快走到莲花殿外时,姒胤忽然停下脚步,掐指算了一下,蹙眉道:“蓝翎仙子受伤了,她怎么会受伤的呢?” 沈柒雪:“唔唔唔……” “为师问你话呢!她是因你而受伤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柒雪:“唔唔唔……” “为师问你蓝翎仙子为何会因你而受伤,你总是唔唔做甚?” 沈柒雪:“呜呜呜呜……”~~o(>_<)o ~~,二货师父不解释。 姒胤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为师给你上了禁言咒,忘了忘了,徒儿对不住啊!”他右手再次捻起白光,在她的两排牙齿处往相反的方向拉了一下。 沈柒雪两排牙齿终于可以活动了,她不停地用下排牙齿撞击上排牙齿,发出咔咔的声音。 姒胤长袖一挥,说:“好了,你已经可以说话了,快快回答为师方才的问题。” 沈柒雪对于姒胤之前虐待她封住她嘴巴的举动怀恨在心,决定不说话也恶搞一下姒胤。她就不说话,只用两排牙齿不停的相撞。 “奇怪,明明已经解咒了,怎么会还不能说话呢?”姒胤一脸不解的样子。 沈柒雪心里暗爽,脸上却要表现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牙齿打架,就不说话,看你丫怎么办。 姒胤摸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他忽然将手里的大葱放进沈柒雪嘴里,只听“咔”的一声,沈柒雪的牙齿咬破大葱表皮,咬中了一个无比坚硬的东西,门牙在瞬间就要裂开了。 沈柒雪一嗓子“嗷”了出来,捂住自己的牙齿眼泪狂飙。 姒胤呵呵笑起来,温文尔雅,仿佛导致沈柒雪门牙裂开的人不是他。伸手拿过沈柒雪嘴里的那根大葱,手中白光笼上大葱表面被她咬过的地方,弧形的牙印顿时消失不见了。他炫耀似的将大葱举到沈柒雪面前,“看,我的葱又恢复原样了,你的牙齿嘛,恐怕就要碎了。” 沈柒雪两眼泪汪汪,她遇到的到底是神仙师父还是恶魔师父啊,救命啊! 姒胤爱怜般抚上沈柒雪光秃秃的头骨,万般慈爱地说:“乖徒儿,为师是上仙,九等仙中最高的一等,你区区一介什么都不会的小妖,一举一动都是逃不过为师法眼的。为师这么做,只是对你小惩大诫,日后不可再在为师面前做这样的小动作,明白了吗?” “明白了……呜呜……”沈柒雪无比委屈地点点头。 “好了,既然蓝翎仙子受伤,那就等她伤势好转一些再来吧!乖徒儿,带为师到你的房间里休息片刻。” “是,师父……”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的沈柒雪只能在心里悲泣。 第4章 沈柒雪的个人日记NO.2 公元前xxx年x月 冬季湖岸天气晴 我的师父是个虐待狂,自从我拜他为师以后我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他霸占了我的房间我的床,甚至时不时还要欺负我,把我弄得遍体鳞伤,不是这里骨折就是那里骨裂。幸好我写日记的时候他已经睡得跟猪一样了,否则我的日记被他看到,我会死得更难看的。 我决定在心里不承认他是我师父,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自恋并且大言不惭的仙人,他居然说他是神界和仙界第一美男子,就连巫山神女都暗恋他,我呕吐。整天穿一件粉色衣服的变态狂,拿根大葱当武器,在我看来,丫就是一人妖,是东方不败。不行,我不能侮辱人妖和东方不败,他们比姒胤那个狗屁仙人好多了。我真是不明白,像姒胤那种道德品质败坏的人怎么能成仙,居然还升到了上仙,再一步就登入神界了。 神啊,到目前为止,统共就只有四十一位神祗,那个不要脸的姒胤说他会是第四十二位神祗,我从头到脚鄙视他,我诅咒他过不了天劫,登不了神界。 无论如何,在姒胤面前,我还是要表现得乖顺恭敬的,他这个仙虽然仙品不怎么样,但是仙术的确是很牛x的,他每天就在我的房间里,螃蟹精他们谁都发现不了,就连金盏大王也没发现有他这么一个外来闯入者。如果金盏大王知道姒胤的到来是为了拆散他和蓝翎仙姑的话,金盏大王不知道会怎么办,他恐怕不是姒胤那个自恋狂的对手。 事实上,金盏大王死不死跟我没啥关系,那天他差一点就杀了我,他要真死了,我的危机就解除了,那样我就可以不用继续跟着变态狂,然后安安稳稳的待在湖底。不过,蓝翎仙姑貌似很喜欢金盏大王,姒胤都说他俩是孽缘了,要升级成为孽缘也是要彼此相爱的吧!我对孽缘的定义就是,罪恶的爱情,相爱不能相守,却偏偏要纠结在一起,你纠结,我纠结,大家一起纠结,纠结到最后不得善果。 蓝翎仙姑对我挺好,为我还受了重伤,如果她不得善果的话,我还是有点伤心的。姒胤说,他是受了西王母的委托,下来帮助蓝翎脱离苦海羽化登仙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自然就皆大欢喜了。 原来蓝翎仙姑并没有真正成仙,她只是半仙之体,所以还要食用五谷杂粮。 姒胤告诉我,蓝翎仙姑本来是西王母身边的掌灯仙子,住在昆仑山北部的天山瑶池宫里。有一次,西王母在中宫殿中静修时,命蓝翎仙姑守在宫外,谁知蓝翎仙姑偷偷跑去和瑶池宫里的其他仙子戏水去了,她所执掌的宫灯倾倒,火焰蔓延开来,烧了整个中宫殿,幸亏西王母及时醒来,施法灭掉了这场天火,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天山瑶池宫着火,这事惊动了天皇伏羲,西王母虽有意保全蓝翎仙姑,却不得不听从天皇的指令。天皇伏羲隐于天界数千年,一直不问六界诸事,全部交由五帝之首的轩辕黄帝管理,若不是蓝翎仙姑犯下的过错太大,伏羲也不会因为一位小小仙子的事情而被惊动。天皇伏羲决议将蓝翎仙姑打入凡间,永世不得为仙,生生世世受情爱轮回之苦。西王母再三求情,伏羲才收回了永世不得为仙的成命,然蓝翎仙姑仍要受情爱轮回之苦,且能不能重新登仙也要看她的造化。 蓝翎仙姑已在人世轮回八世,这一世已经是第九世,如果她这一世还无法成仙,那以后她就再也成不了仙。西王母很着急,所以请了两位仙人下来帮助蓝翎仙姑登仙,一位是道德天尊,一位就是我目前那个师父姒胤。话说要不是姒胤告诉我道德天尊又名太上老君,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原来蓝翎仙姑有个那么有地位的师父。 姒胤那厮对我称赞太上老君有地位很是不屑于顾,他说李耳那老头虽已飞升为次仙,成仙年数不过区区几十年,怎比得过他这位成仙一千六百余年的姒胤上仙。看吧,姒胤又自恋了,每当我夸赞别人的时候,他都是一脸不屑的样子,每当我拍他马屁的时候,他都是一脸非常受用的样子,这是典型的自恋狂。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姒胤竟然已经成仙一千六百多年了。他告诉我太上老君李耳成仙数十年,那么现在也就应该是战国中期了,往前推一千六百年的话,那就应该是夏朝初始的时候。我当时可谓是惊诧之极,姒胤看到我的表情也很满意,他说难道你不知道姒这个姓很特殊吗?你难道不知道夏朝的开国之君名叫姒启吗?我了个去,我一直以为夏朝的开国之君叫夏启,我哪晓得原来夏启不叫夏启,叫姒启。姒胤说,他是姒启的第五个儿子,姒胤,他的两个哥哥太康和中康都当了君王,他却成了仙。 好吧,姒胤这个死娃娃比他的大哥和四哥都要猛,当君王算什么,成仙才是最牛的。 怪不得姒胤这么自恋这么臭屁,原来他在凡间的时候就是个皇子。其实我很奇怪,姒胤这么自恋臭屁的人,天界那些神啊仙啊怎么能容得下他呢?那个天皇伏羲,还有五帝之首轩辕黄帝,他们都是上古时期的神祗了,神法无边,地位崇高,怎么能容忍姒胤登仙呢?他不仅登仙了,还升为上仙;他不仅升为上仙,还有可能是第四十二位神祗。 姒胤跟我说,前四十一位神祗都是上古时期的神祗,他跟他们没法比,因为他们比他早生了好几千甚至几万年。而他,将成为仙龄最轻的一位神祗。 姒胤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得意,看得我万分扎眼。不过他也说了,他成神之后,我作为他的徒弟,成仙之路自然一帆风顺,其他的什么上仙次仙太上真人飞天真人都要给我几分薄面的。我听了这话,心情顿时舒畅百倍了。 第三章 战国时期没有纸,书写材料都是竹简,沈柒雪生活在水中,用不了墨,所以她的日记都是用尖利的小石块一个字一个字刻在竹简上的。尽管这很辛苦,沈柒雪却觉得很值得,因为她记录下了自己穿越以后的生活,不管她能不能活到二十一世纪,至少她刻下的这些竹简能够保存下去。当二十一世纪的考古学家挖掘出她用简体字所写的日记时,一定会万分惊诧,原来有一位现代女子穿越回到战国时期,这名女子名叫沈柒雪。 这样,她就红了,说不定还会名垂青史。沈柒雪想到这里就热血沸腾。 因为用小石块刻竹简非常吃力,沈柒雪又没有任何法力,所以她也不经常刻日记,只是有想法有感想的时候才刻一刻。 姒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不动声色走到沈柒雪的身后,看她在竹简上刻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 沈柒雪刻完后,卷起竹简,才一站起身,就被身后站着的某仙吓了一跳。 “小璇儿,你在做什么坏事?看到为师居然如此惊恐?”姒胤满面微笑,自打他将沈柒雪命名为玉璇之后,他就唤她小璇儿。 沈柒雪庆幸自己没有皮肤,否则她一定会因为姒胤那声甜得腻死人的小璇儿抖落满是鸡皮疙瘩的。“没、没什么……”她笑得太假了,姒胤那么精明的人岂会看不出来她在说谎。 “真的吗?你可不要欺骗为师哦,难道你忘了上一次欺骗为师的惩罚了么?” 他笑得实在太和蔼可亲了,让沈柒雪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姒胤在她这里待了也有好几天,她知道他笑得越甜,肚子里的阴谋诡计就越多。这男人太可怕,而她完全无力反抗啊!柒雪结结巴巴地说:“徒儿不敢,徒儿只、只是在写日记。” “日记,何为日记?” 沈柒雪脑中灵光一闪,“身为徒弟,要每日记录师父的一言一语,便于学习和提升自己。我每日记下来师父的金玉良言,就叫做日记。” 姒胤一听拍马屁的话,果然喜笑颜开,用手中的大葱拍拍沈柒雪的竹简,说道:“不错不错,小璇儿很有慧根。日后你师父我的名言名句,也可以修订成一本名册,就如孔子弟子为他修订的那本《论语》一样。” 沈柒雪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姒胤用大葱敲敲沈柒雪的头骨,说:“走吧!蓝翎仙子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找她,助她成仙。” “师父,要怎么才能助她成仙?”沈柒雪跟在姒胤身边。 “很简单,为师将你之命魂渡入蓝翎仙子体内,你便可控制蓝翎仙子将鲤鱼精杀死,这样蓝翎仙子便可成仙了。” “什么?要杀了金盏大王?” “没错。鲤鱼精就是蓝翎仙子成仙的劫,只要她亲手杀了他,她就可以成仙。” 沈柒雪急得跳脚,“那也要蓝翎仙姑亲手杀死金盏大王才行,我杀有什么用?” 姒胤转头看柒雪,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小璇儿,你跟在为师身边多日,怎么还是一点悟性都没有?为师用引魂术将你之命魂渡入蓝翎仙子体内,你就可以得知蓝翎仙子过往种种记忆,继而控制她的躯体,杀死鲤鱼精。只要是蓝翎仙子亲手杀死鲤鱼精就行,是不是由你控制她的躯体并不重要。” 沈柒雪不满,“那师父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入她的体内控制她的身体?” 姒胤摇摇手中的大葱,说:“为师天魂地魂命魂三魂完整,若要强硬将命魂同天地二魂剥离出来,渡入他人体内,那比下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的。” 沈柒雪立刻哭了,“师父你都受不了的痛苦,我哪能受得了,我不要去,我不要被剥离魂魄。” 姒胤用大葱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头骨,“笨,你现在本来就只有命魂,你的天魂地魂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所以根本就无需剥离你的命魂。” “虾米?”沈柒雪傻眼了。 姒胤伸手按在柒雪的眉间,那里渐渐显露出一块指甲大的血红色玉石,玉石内部,一缕一缕的红色精气在缓缓流动。“你的命魂就锁在这块石头里,这里面血红色的精气便是你的命魂之力。” “什么石头?”沈柒雪不能理解,伸手去摸自己的眉间,那里果然凸出了一小块。“咦,这是什么?怎么以前没有咧?” “骷髅只是你的外部宿体,这块石头才是你真正的宿体。”姒胤点头说:“你的命魂之力果然很强大,放眼整个神界,只怕没有几位神祗的命魂之力能超越你。” “咧?”沈柒雪张大嘴,他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说她很厉害么?“那师父你的命魂之力呢?” 姒胤摇头,“不如你。” 沈柒雪更是惊诧,那个臭屁自恋的上仙居然亲口承认他的命魂之力不如她了。“话说……命魂之力是什么东东?” 姒胤无奈地笑道:“枉费你有如此强大的命魂之力,居然不知此为何物。” “师父你博文广志,为徒儿解释解释嘛!”她又开始讨好巴结了。 姒胤果然点点头,说:“你当知世间生灵皆有三魂七魄,所谓三魂,便是天魂地魂与命魂,七魄则是天冲、灵慧、为气、为力、中枢、为精、为英。先有魂,方有魄。无论神、魔、仙、妖、人,一旦身死,则七魄自动消亡,而三魂自动离体,命魂往冥界入轮回,天魂地魂则游荡于天地之间。待命魂转世之后,天地二魂再与命魂重聚,三合为一,然后便会生出新的七魄,新的七魄,便是新的**。然冥界之人,没有**,因而仅有命魂,无其他二魂七魄。” 沈柒雪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轮回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所谓命魂之力,承载的是生灵存活于世的动力。于人而言,命魂之力代表的是他轮回转世的动力,命魂之力耗尽的人,他只能化作荒魂,无法再轮回转世。于神、魔、仙、妖而言,命魂之力不禁代表了轮回转世的动力,也代表了自身所能获得的最高法力。命魂之力极其强大的神或魔,可拥有毁天灭地之力。” “哇,那这世上有没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呢?” 姒胤盯着沈柒雪眉间的红石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神祖与魔祖可以办得到。” 沈柒雪听得兴奋了,“那神祖与魔祖是谁咧?” “神祖自然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既有开天辟地之力,当然也有毁天灭地之力。魔祖则是与盘古同生的混沌王。” “混沌王?他和盘古都还在吗?” 姒胤摇头,“自然已经不在了。” “都死啦?” “盘古已死,混沌王未死。” “什么!?那神和仙岂不是很危险,混沌王是魔啊!师父我们赶紧跑吧!” 姒胤轻笑,“不必担心,混沌王虽然没死,他却危害不了六界,因为他不在六界之中。” “不在六界,那他在哪里?” “他被人皇封印在修罗界中。” “人皇?修罗界?不明白。” “你可知上古三皇五帝?” 沈柒雪点头,“听说过啊!”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七魄散去,化作世间万物,而他的三魂,则分别化成了远古三皇。天魂化作天皇伏羲,地魂化作地皇女娲,命魂则化作人皇。” “人皇叫什么名字啊?” “不知,人皇于远古大战之时已经寂灭,所以他没有名字。” “大战,为什么呢?” 姒胤摇头,“或许是魔界要危害六界,所以神与其大战。那是太古远的事情了,除了参战的三皇,无人知道究竟是为何而战。只知道,人皇在那一次大战中封印了混沌王,他自己却寂灭了。” “那人皇的三魂呢?” “烟消云散了吧!” 沈柒雪心里沉沉的,“混沌王并没有死,他会不会有一天破除封印又回到六界呢?” “若想破除人皇的封印,除非能有与人皇一样强大的神力,否则无法破除封印。即使是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也没有那么强大的神力。人皇的神力来源于盘古大神,他是第三个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神,只不过,他也寂灭了。” 沈柒雪感叹道:“果然是生得伟大,死得光荣。” 姒胤用大葱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什么生得伟大死得光荣,胡说八道什么呢!” 沈柒雪揉揉自己脑门,怒视姒胤手中的那颗大葱,这根死葱花,她迟早要把它被掰断了。 “你看你,什么都不懂,说话也稀奇古怪的。幸亏你碰上了为师,要不然啊,你也就只能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骷髅小妖了。” 沈柒雪在心底将他鄙视了一千遍,“师父,你当初只是看中我只有命魂,能帮你解决蓝翎仙姑和金盏大王的事情,所以才找我做徒弟的吧?” 姒胤再一次用大葱狠狠地敲沈柒雪的脑壳,“孽徒,你师父我是这种仙人吗?为师是看你一介骷髅小妖被困湖底,动了恻隐之心才决定收你为徒的。” “那师父你钓徒弟的鱼钩怎么不偏不倚就落在我头上呢?” “这说明我们师徒之间有缘分呀!你觉得为师是故意让鱼钩落在你头上的?为师才没那么无聊呢!好了,以后你不懂的事,为师会慢慢说给你听的,现在先随为师去找蓝翎仙子。” 第四章 姒胤和沈柒雪来到莲花殿时,金盏并不在这里。蓝翎她重伤初愈,仍躺在床上休息,刚闭上眼准备小憩一会儿,忽感到一股强大的仙气向内殿袭来。蓝翎知有上仙驾临,连忙从榻上爬起来迎接。姒胤和柒雪走进来时,蓝翎见跟在姒胤身后的柒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屈身行礼:“小仙见过姒胤上仙。” 沈柒雪眼前登时一亮,耶,她师父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上仙,居然连蓝翎仙姑见了他都要行礼呢!柒雪觉得自己倍有面子。 姒胤谦和地道:“蓝翎仙子不必多礼,请起吧!” 蓝翎目光转向姒胤身后的沈柒雪,略带疑惑地说:“这位姑娘怎会与上仙在一起?” 姒胤平淡交待:“本仙已收她为徒。” “原来如此。”蓝翎微微颔首,又说:“不知姒胤上仙驾临,有何要事?” “受西王母所托,前来助你。” 蓝翎面上一痛,“娘娘她、她还不忘记蓝翎,蓝翎犯了那么多错,实在有负娘娘圣恩。” “你这一世若再无法重登仙界,只怕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得去又怎样,回不去又怎样,成了仙,也无法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蓝翎面色悲痛。 姒胤表情凝重地说:“蓝翎仙子,你可知你这一世成仙的劫数既为情劫?” 沈柒雪偷瞄了姒胤一眼,哇,表情严肃的样子也很帅,原来自恋狂也有严肃的一面啊! 蓝翎低头道:“小仙知道,师父曾对小仙说过。” “你既知道成仙劫数为情劫,为何还要为情所困?” “小仙……小仙没有,小仙依师父所言,前来引金盏爱上其他人,他迟迟无法爱上其他人,小仙亦无能为力……” 未等姒胤开口,沈柒雪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蓝翎仙姑,你真的希望金盏大王爱上其他人吗?” 姒胤斜了柒雪一眼,微斥她一句:“多嘴,下去。” 沈柒雪只好在心里又骂了一遍自恋狂,退到一边去了。 姒胤继续说道:“老君分明告诉你两条助你渡情劫的方法,你为何独选第一条?” “上仙,金盏他、他……我不想杀他……” “鲤鱼精本非善妖,盘踞云梦泽底千年之久,也曾兴浪作法淹死不少岸边的渔民,还曾经为你在凡间无缘无故杀害一条性命,你杀了他,不仅能助你自己渡过情劫,还能替云梦泽畔的渔民除害。” 蓝翎陡然瞠大双目,“不,上仙,他虽非善妖,也非作恶多端的妖怪。在凡间杀人,皆是因我而起,上仙要怪就怪我,不要伤害金盏。” 姒胤沉沉一叹,摇头道:“你仍无法放下他,即使他真如你所愿,爱上其他人,只怕你内心的情魔也会阻挠你重登仙界。依我看,要完成西王母的心愿,只有一个办法了。”姒胤右手陡然白光大作,他口中自念一道口诀,只见那道白光顿时向蓝翎袭去,将她团团包裹住。 蓝翎只觉自己浑身越来越轻,而思绪也越来越模糊,勉强用法力护住自己周身,焦急地说道:“姒胤上仙,你要做什么?” 姒胤口中兀自念着口诀,念完之后,蓝翎已经躺在榻上再不能动弹。“前几日你重伤在身,我不便对你用引魂术,如今你伤已痊愈,我便压住你命魂,将小璇儿命魂引入你体内,让她替你亲手杀了鲤鱼精。” 蓝翎闻言,脸色霎时苍白起来,拼命施法护住自己,奈何蓝光过于微弱,根本抵挡不了白光的控制。 姒胤面无表情地说:“仙子,不必白费力气了。” 蓝翎此时几近绝望,泪水夺眶而出,“上仙,我求求你,别杀金盏,他一定会爱上别人的,求求你,别杀金盏……” 姒胤冷漠地说:“你在这里,他又怎会爱上其他人?” “他已有鲶鱼精和蚌壳精做侍妾,他会爱上她们的……”蓝翎哭得歇斯底里,奈何白光将她牢牢制住,令她毫无反抗的余地。 沈柒雪见蓝翎已经哭得那么凄惨,姒胤却一点不为所动,心里不禁有点生气,又有点同情蓝翎。金盏和蓝翎明明是一对有情人,为什么偏偏要拆散他们,偏偏要蓝翎去成仙呢? 蓝翎的哭声一点一点弱下去,她的命魂已被姒胤用法力压制住。 沈柒雪呆呆地看着榻上陷入沉睡中的蓝翎,心中很是伤感。 “小璇儿。”姒胤忽然唤了一声。 沈柒雪回过神来,怯懦地答了一声:“师父。” “坐到蓝翎仙子身边去,为师将你命魂引入仙子体内。” 沈柒雪不情不愿的挪到了蓝翎身边,看了看榻上已经沉睡的蓝翎,心里幽幽一叹。 姒胤道:“小璇儿,仙子命魂虽被为师压制住,但她本是仙人之魂,引你命魂入她体内之后,你需学会用你的命魂之力压制住她的命魂,否则若她毅力太强,你会被她强逼出体外,这样会损伤你的命魂,你明白了吗?” “师父……我、我不会……” “为师传你一段口诀,你且熟记了。” “哦……”柒雪愣愣地答应一声。 姒胤薄唇迅速开合,他分明没有说话,柒雪却能听到一连串古怪生涩的口诀,奇怪的是,当柒雪照着姒胤教他的口诀默念时,体内竟腾起一股莫名的气焰,烧得她浑身烫烫的。 姒胤念完,又问她:“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当你感到蓝翎仙子的意念快要将你冲出体外时,你就念这一段口诀,以你的命魂之力将她的命魂压制下去。记住,你的命魂之力极其强大,若你心神一致,蓝翎仙子的命魂绝对抵不过你的压制。” “是,师父。” “好了,为师现在就将你命魂引入仙子体内。” 姒胤掌中手型一变,只见他两袖之间聚起一阵红色的旋风,随后那红色旋风化作一阵刺眼红光,霎时飞向柒雪,没入了柒雪的眉间。 那副骷髅随之倒下,化作一堆零散的骨架,而柒雪眉间的红色玉石渐渐升腾起来,笼在红光之中。红玉之中血色精气在玉石内肆意流窜,仿佛要穿透玉石,奔涌而出。姒胤上前握住玉石,只觉那指甲大小的红玉烫得惊人,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命魂之力。姒胤心中暗暗一惊,随之将红玉扣在蓝翎仙子的眉心,那红玉仿佛入肉一般,顿时牢牢钉在蓝翎仙子的眉心上。 姒胤从长袖中取出布匹,将散落在地的骨头放进方布中,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又放回了自己的袖袋中。 片刻之后,躺在榻上的“蓝翎”睁开眼,墨黑的眼中闪过一丝红色,随之又恢复正常了。“蓝翎”坐起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然后伸出手看到自己长着血肉的双手,不禁惊喜地大叫出来:“啊————!!!” 姒胤无奈地说:“小璇儿,嚷什么呢?” “蓝翎”飞快地蹦起来,冲到姒胤身边,抓住他的衣袖大喊着;“师父,我长肉了,我长肉了,你看我长肉了。” 姒胤挥起大葱,一下敲在她的脑门上,没好气的说:“你现在在蓝翎仙子的体内,你的身体是她的,不是你长肉了,笨徒弟。” “哦。”蓝翎,哦不对,是沈柒雪瘪瘪嘴,可怜兮兮地揉揉自己的脑门,不对,她揉的是蓝翎的脑门。柒雪跑到铜镜面前,张口笑,哈哈哈,铜镜里的女子便张口笑。瘪嘴哭,呜呜呜,铜镜里的女子就瘪嘴哭。柒雪捏捏蓝翎的脸,无比兴奋地说:“师父,你看我有表情了,我能做表情了。我笑,嘻嘻,我哭,呜呜,我怒,哼哼。”她在姒胤面前做出各种各样很萌的表情。 姒胤摇头很是无奈,“还有一炷香的功夫,蓝翎仙子的命魂就会醒过来,你记得要用为师教你的口诀将她的命魂压制下去,否则你被她强行逼出体外的话,会大伤你的命魂。还有,在你压制她命魂之时,你会有与她记忆融为一体的错觉,你将能看到她过去的种种记忆,那仿佛就是你自己,切记,不能受那些记忆的影响。” “是,师父,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待蓝翎仙子命魂醒来,待你将其命魂压制住后,便去找鲤鱼精,将他杀了。” 沈柒雪浑身一哆嗦,杀人她真没杀过,不过金盏大王也不是人,他是妖啊!杀妖应该没关系的吧!嗯,她这是为民除害,消灭妖邪,这是正义之举,没关系,没关系的。沈柒雪艰难地咽了口唾液,金盏大王深爱蓝翎仙子,所以她去找金盏大王的时候,金盏大王一定不会防备,她就趁机把金盏大王杀了吧!对,就这样,反正金盏大王也差点打死她,她杀了金盏大王,不会愧疚的,肯定不会愧疚的。 沈柒雪再次吞了口唾液。 第五章 蓝翎命魂醒来时,沈柒雪立时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往躯体外推,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与身体生生撕开。她听到蓝翎焦急的声音:“请你出去好不好?请你出去好不好?”她一脸茫然,只能看向姒胤。 姒胤就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那根绿油油的大葱端端正正的摆在他的膝盖上。察觉到蓝翎发出淡色的蓝光,他睁眼说道:“默念为师方才教你的那段口诀。” 沈柒雪立刻平心静气,默默念起姒胤教她的那一段口诀。霎时,她仿佛听到自己悲痛的惨叫声,心口一凉,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迅速往下坠,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片刻之后,柒雪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云梦泽底,而是在蹲在一片碧波荡漾的湖边。 烈日炎炎,照在湖面上泛着金光,远处几艘渔船,一点一点往岸边靠近。船上渔夫摇着桨,引喉高唱着楚国的渔夫歌:“岁月忽眇徂,惙惙心若割。何罪致天谴,过河动风波。悲痛又心恻,事急将奈何?愤惋乃心摇,身在云梦泽。妻死我亦卒,泫泫泪满颊。回顾复前视,尽开断肠花。” 沈柒雪并不知道远处的渔夫唱的是什么歌曲,她站起身,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小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出她小小的身体。柒雪惊诧地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影子,这小巧而精致的脸庞,分明是幼时的蓝翎。 远处的渔船渐渐靠岸了,一艘渔船上跳下来一名高大魁梧的渔夫,他皮肤黝黑发亮,上身是一件穿得发黄的粗麻大褂,下身的粗麻裤卷到膝盖以上,头发凌乱歪斜的束在左脑上。这发式让柒雪想到了兵马俑,那些士兵俑的发髻并非端端正正的束在头顶,而是歪斜在左边的。 那渔夫拎着手里的鱼篓,快步向柒雪奔来,一边跑,一边欢快地喊着:“莲生!莲生!” 沈柒雪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了蓝翎的身体,只能眼看着蓝翎迈出自己小小的腿,往渔夫奔去,口中喊道:“阿爹!” “莲生,你看阿爹给你带了什么。”渔夫晃着手里的鱼篓。 “阿爹今日打着大鱼了?”小小的蓝翎跑到渔夫身边,伸出手要去拿渔夫的鱼篓,却因为个头太矮,怎么也够不着。 沈柒雪惊然发现,自己就像寄宿在蓝翎体内似的,能看到蓝翎所说所做的一切,却完全无法控制蓝翎的一言一行。难道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就是蓝翎以前的记忆吗? 渔夫的女儿,便是蓝翎的第九世,她这一世,名唤莲生。 “阿爹,阿爹,让我瞧瞧是什么。”蓝翎伸长胳膊去够渔夫手里的鱼篓。 “哈哈哈哈……”黑黝黝的渔夫大笑起来,放下手中的鱼篓,“你看,阿爹今日捕到了一条金色的鲤鱼,莲生,你喜欢吗?” 小蓝翎双眼发亮,一脸开心的说:“好漂亮的鱼,阿爹,我喜欢。”蓝翎抱住鱼篓,像抱住一个心爱的宝贝那般,她用胖乎乎的小手碰了一下鱼篓里的小金鲤,那小金鲤只是微微动了一下,避开她的手指,竟不挣扎一下。“阿爹,这小鱼好乖啊!” 渔夫蹲下身,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说:“阿爹捕了一辈子鱼,从没见过金色的鲤鱼。今日这鲤鱼翻着肚子漂在湖面上,阿爹以为它死了,捞上来一看,竟然是活的。阿爹知道你见了一定欢喜,就带回来啦!” 小蓝翎对自己父亲甜甜一笑。 远处一名渔民朝这边大喊道:“渔根,屈大夫的家臣让送十箩鲜鱼过去,给十个铜贝呢!我家的鲜鱼不够,你今日打了多少鲜鱼?” 蓝翎的父亲,渔根忙站起身抬高手臂说道:“够的够的,我打的鲜鱼保管够。” “那你快些,不新鲜可不要。” “知道咧!”渔根答应完,又低下头摸摸女儿的小脸蛋,说道:“莲生,阿爹去屈大夫家送鱼,你带着鲤鱼回家,乖乖等阿爹回来,知道吗?” “嗯,阿爹早去早回。” “乖。”渔根揉揉女儿的发,转身往自己的渔船走去。 蓝翎抱着鱼篓往自家的茅屋走去,途经另一名渔民家的茅屋时,见茅屋外站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蓝翎轻哼一声,径自往前走。 男孩看见蓝翎立刻就跑过来,一脸幸灾乐祸地说:“渔莲生,你阿爹呢?是不是跟你阿娘一样不要你了?” 蓝翎停下脚步,狠狠地瞪着男孩,“申功,你真讨厌,你的嘴巴跟你的人一样讨厌。” 名为申功的男孩顿时气红了脸,“你说我讨厌,渔莲生,活该你阿娘不要你,活该活该!最好你阿爹也不要你,让你成为一个没人要的小孩,看你怎么办!” 蓝翎到底还是个孩子,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被申功那么一激,马上红了眼眶,哭着说:“你胡说,我阿爹不会不要我的,呜呜呜,你胡说。” 申功见她被自己气哭了,顿时高兴得又笑又跳,“哦渔莲生没人疼没人要咯,哦渔莲生真可怜啊,哈哈哈!” 蓝翎心中愤愤不平,哭着冲上去推了申功一下,“你不许胡说,不许胡说。” 申功没想到她年纪小小个头小小竟然能将他推倒在地,一下子也发怒了,“你敢推我?”申功爬起来,冲上去狠狠推了蓝翎一下。 蓝翎猝不及防,且申功力气太大,她整个人面朝天向后仰倒,鱼篓也从她手中飞出,摔在地上。鱼篓中的水流出来,立刻被土地吸收,金鲤则从鱼篓里掉了出来,一动不动的躺在地面上,就像一条缺水死去的鱼。蓝翎一见,顿时慌了,顾不上自己背上的疼痛,爬起来冲过去抱起金鲤,放进鱼篓里,然后又飞快地冲向湖边,往鱼篓里灌满湖水,口中还焦急地念叨着:“小鱼你别死,我给你水,你别死啊!” 金鲤翻着肚皮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蓝翎不停地用胖乎乎的小手拨弄金鲤,急得再一次大哭起来:“小鱼你别死,对不起,求求你别死,我不是故意摔着你的。” 申功跟过来,看到鱼篓里一动不动的鲤鱼,哈哈大笑说:“你的鱼被你摔死了,你看你就是个扫把星,谁跟在你身边都没好下场,哈哈,所以你阿娘走了,你阿爹也会走的。” 蓝翎转过身,怨愤地瞪着申功,小小的双手握成拳头。 申功似乎被她那种愤恨的眼神吓到了,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你、你看着我干嘛?你的鱼是被你自己摔死的,又不是我害死的。” 蓝翎咬牙说:“申功,你真的真的很讨厌,我永远都不要再理你,也不会再跟你说话了。”蓝翎说完,抱着鱼篓往自家的茅屋狂奔而去。 申功站在湖边,表情愣愣的,想到蓝翎之前对他说的话,心里只觉得很闷。 蓝翎回到家,连忙将她阿爹平时装鱼的大陶盆抱来,然后将金鲤连同水一起倒了进去。金鲤还是翻着肚皮漂在那里,跟死鱼一模一样。蓝翎又一次急红了眼眶,小手不停地抚摸着鱼肚子,“小鱼你别死,你哪里受伤了,我帮你包扎好不好?” 大陶盆中的金鲤似乎有点受不了蓝翎揉捏他的肚子,象征性的动了一下,从蓝翎手中脱了出去。 蓝翎顿时眼前一亮,立刻由哭转为笑,“小鱼你没死?太好了,你真的没死,刚才是不是把你伤着了?你疼不疼?” 金鲤索性沉到盆底去,不想搭理蓝翎。 第六章 蓝翎蹲在盆边,不明白金鲤沉下去是什么意思,抓抓自己头上的小辫子,忽然开心地说:“啊,你是不是饿了?想吃东西了吗?”蓝翎迈开小腿,跑到她阿爹装鱼干的坛子里拿了一条鱼干出来,仍进大陶盆里,“吃吧!我阿爹晒的鱼干可好吃了。” 金鲤在盆里飞快地游了两圈,然后用尾巴将鱼干从盆里甩了出来。 “哎呀!”蓝翎的脸上身上被溅了不少水,跑过去捡起湿漉漉的鱼干,又回到大陶盆旁边蹲下身,不解地偏头说:“你不爱吃鱼干吗?那你想吃什么呢?” 金鲤又把肚子翻了过来,像死鱼一样漂在水面上。 蓝翎扔掉手中的鱼干,用食指戳戳金鲤软绵绵滑溜溜的肚子,“小鱼,你又装死了,我这一次也没有扔你,你休想骗我。” 金鲤似乎不喜欢被她戳肚子,游了一截,避开她的手,又把肚子翻过来。 蓝翎跟着挪一截,继续用手指戳他的肚子,“小鱼,你的肚皮真好玩,软软的。” 金鲤发怒了,用鱼尾奋力拍打水面,水花溅得到处都是,蓝翎的粗麻衣服也全被溅湿了。 渔根回到家时,看到女儿像个落汤鸡一样站在那里,她脚下的大陶盆里就装着那条金色的鲤鱼,大陶盆四周的地面也全是湿的。渔根惊讶地问:“莲生,怎么回事啊?” 蓝翎瘪瘪嘴,委屈地说道:“阿爹,我喂鱼干给小鱼吃,他不喜欢吃,生气了,就拍了我好多水。” “鱼也会生气啊?”渔根显然没有将女儿的童言童语放在心上,他拍拍女儿的脑袋说:“鲤鱼是吃草的,他怎么会吃鱼干呢?别难过了,吃完晚饭,阿爹带你去湖边弄些嫩草回来喂他吃,行了吧?” 蓝翎这才破涕为笑:“嗯,阿爹真好!” 渔根父女奇迹似的将这条金色的鲤鱼养了下来,蓝翎每天都会跑很远的路找来嫩草喂给金鲤,但金鲤每次只吃很少的一点,大部分的嫩草第二天就枯萎干瘪了。蓝翎又会跑出去找来更多更新鲜的绿草喂给金鲤,然而大部分的绿草还是浪费的。 渔根对自己女儿说:“莲生,他吃不了那么多,每天只用一点点就够了。” 蓝翎却说:“他还是一条小鱼呀,跟莲生一样,是要长身体的。阿爹不是说,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些么?我每天多找一些青草总是好的,万一他哪天吃得多,青草也是够的呀!” 渔根对女儿的执着很是无奈,摇摇头,也就由着女儿去了。 其实,金盏已是千年妖物,又怎么会需要吃凡间的食物呢!他只不过是看出这位渔夫家的小女儿有着仙人之魂,所以当蓝翎将他抱回家的时候,他并没有逃脱,他想看看这个有着仙人之魂的小姑娘接下来会做什么。金盏并不需要吃东西,他化为原型漂在湖面上的时候,其实就是在吸收日月精华进行修炼。蓝翎每天跑好远替他找来青草,他心中有几分动容,才勉强吃了几口,事实上,吃这些青草并不利于他修行。 但凡是妖,修行的最高境界必然是登仙,这也是金盏会随蓝翎回家的原因之一。有着仙人之魂的渔夫的女儿,或许会是渡他成仙的有缘人。有着仙人之魂,说明她曾经是个仙,或许是被贬,或许是应劫,才会下到凡间来的。 金盏就在渔根家待了下来,而蓝翎每天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着金盏。夜晚的时候,金盏会化作人形,静静地站在床榻旁凝视着沉睡中的小蓝翎,而这一切,寄宿在蓝翎体内的柒雪都是看得见的。她看得到金盏正用那样疑惑不解却柔情似水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令她的心口微微发烫,她想说话,却不行,因为蓝翎已经沉睡了。 金盏依旧是那一袭金色的长袍,他站在床榻边用法术的时候,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将这件小小的茅屋全都照亮了。 片刻之后,金光暗下去,金盏摇头叹息,似自言自语般说着:“你到底是仙人,纵然我有千年的法力,也无法窥得你的前生今世。”他坐在床边,用手抚上蓝翎红扑扑的脸蛋,轻声笑了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睡得这样沉,那么强的光你都醒不过来,若我不对你阿爹用上法术,只怕他现在已经醒过来要同我拼命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床榻上睡着的渔夫。 睡梦中的蓝翎似乎做了个美梦,嘟囔一声“小鱼”,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 金盏站起身,摇头轻叹道:“你若不是渡我成仙的仙人,或许我该早早离去了。”他低头沉吟着:“早些年意气用事,同族鱼被渔民捕了不少,所以也曾兴风作浪淹死很多渔民,上天并未降罪,也不知那样的杀孽是否会阻碍成仙之路。”金盏说完,转身走回大陶盆边,金光一闪,又化作一条小金鲤,缓缓沉入了水中。 那日后,渔村里渐渐兴起一条传言,渔根家里的那条金色的鲤鱼是妖怪变的,因为有人夜里出来方便的时候,看到渔根家里金光闪现,在漆黑的夜晚特别耀眼。 渔根父女只当那些传言是瞎说的,金色的鲤鱼固然少见,可未必就是妖怪变的,况且渔根向来睡眠浅,家里有那么强的金光,他怎么可能醒不了。 蓝翎为了证明自家的小金鲤不是妖怪,还特地邀请渔村里的小伙伴去她家看鱼,当然,她没有请邻家的申功。 一群十岁左右大的孩子围在陶盆旁观看里面游着的金鲤,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到最后,孩子们一致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这条小金鲤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妖怪呢?妖怪都是非常凶恶的。 蓝翎为了答谢小伙伴们,还特地将她阿爹用铜贝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糕点分给小伙伴们。对于渔村里的孩子来说,糕点是相当珍贵的,要很多铜贝才能买得到,只有贵族家里的孩子才能经常吃到。渔根能买得起糕点,那是因为他经常给屈大夫家送鱼,屈氏是他们楚国的名门望族,屈大夫对待奴仆和平民也比较和善,比其他的士大夫好许多,每次给渔民的铜贝也比其他的士大夫要多,所以渔根才能买得起糕点。 渔村里的小伙伴得了糕点,欢欢喜喜地离开了。蓝翎跑到门口,挥着手向小伙伴道别,一转身,发现邻家的申功正一脸阴郁地看着自己。 蓝翎不理他,转身就要回屋。 申功大声叫住她:“渔莲生,你为什么不请我?” 蓝翎觉得很好笑,“奇怪了,我为什么要请你?” “我们是邻居,你难道不应该请我吗?” “是邻居我就要请你吗?你并不是我的伙伴,既然不是我的伙伴,我就没必要请你。”说完,蓝翎转身回屋。 申功飞快地冲上来,拉住蓝翎的衣襟,不让她回去。申功气急败坏地说:“我为什么不是你的伙伴,你说啊,为什么不是?” 蓝翎被他拽着衣襟,跑不开也挣不脱,申功年龄比她大,人比她高,力气也比她大。“你干什么?放开我!你放开我!” 第七章 申功已然气红了眼,她说他不是她的伙伴,这让他心里又急又气,不明所以的就想发怒。“我不放,就不放,你不让我做你的伙伴,我就不放开。” “你!我讨厌你,我恨你,你害我差点摔死小鱼,我永远都不要再理你了。”蓝翎还在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 十三岁的申功顿时觉得心底一痛,眼中就要落下泪来了,他忽然死死抱住蓝翎瘦小的身体,霸道地说:“你不许讨厌我,不许恨我,也不许不理我。” “凭什么?你现在就是一个讨厌鬼,放开,放开我!” “我不放,就不放!”申功紧紧地抱住她,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 蓝翎背对着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个劲地挣扎。 大陶盆里的金鲤猛然跃出水面,一道微弱的金光从水面射了出来,直直没入蓝翎的体内,而她身后的申功却一下子向后弹开了。 蓝翎转头看了一眼四脚朝天倒在地上的申功,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活该!” 申功从地上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蓝翎进了屋。 傍晚渔根打渔回来了,蓝翎欢欢喜喜的迎接了自己的父亲,又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渔根。 渔根抚着下巴不解地问:“申家娃娃怎么会突然弹开呢?” 蓝翎偏着头说:“阿爹,我们不要跟申功住在一起了好不好?我讨厌他,他总是欺负我。” 渔根想了想,说:“好吧,那我们明天就搬家吧,搬到村东去,那边离屈大夫的府邸也近一点。” 蓝翎跳起来拍着手兴奋地说:“太好啦!阿爹,我这就去收东西。” 第二日,渔家父女搬家了,要搬到村东去,渔村里不出去打渔的人都来帮忙了。 申功就站在自家门口,瞪着一双眼睛看他们搬家。蓝翎抱着装有金鲤的鱼篓从申功面前走过,扬起下巴,一脸的得意。申功拽住她,气狠狠地说:“渔莲生,你们为什么要搬家?” 蓝翎一把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前方扛着重物的渔根转过头唤了一声:“莲生,快走吧!” 蓝翎轻哼了一声,跟在渔根身后向前走去。 有大人在,申功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翎从他面前走开了。当天晚上,申功吃不下饭,早早爬到床上去了。他躺在床上,左翻右翻睡不着,听到父母在油灯下讨论的声音。 申父说:“咱家小子今儿是怎么了?” 申母说:“怕是着了渔家那小姑娘的道了。” 申功闭着眼睛想,着了渔莲生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申母又说:“渔家那小姑娘跟她那不安分的娘一样,生得一脸狐媚,才九岁就会勾引男人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偏渔根那没出息的男人,还一个劲巴巴的往屈氏送鱼,村里谁不知道他媳妇是给屈氏的家臣当小妾去了。” 申父低低呵斥一声:“别人家的事你少说。” “我又没说错,没出息的爹和不害臊的娘能生出什么好种?渔莲生就是个贱胚。” 申功倏然从床上跳起来,对着自己的娘大吼道:“不许你们说渔莲生,不许说!” 申母见自己儿子一下气红了眼,递给自己丈夫一个“你看吧”的眼神,连忙过去安慰申功,“好好好,阿娘错了,阿娘不说了。” 申功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自己的娘,不愿理她。 申母摇摇头,走回来同申父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说话了。 渔家搬到村东后,蓝翎再也不会被申功欺负,每天的日子过得好不惬意,不是去找嫩草喂金鲤,就是同小伙伴在一起玩耍。村东叶家有个阿姨经常给蓝翎送好吃的,蓝翎不明白那个叶家阿姨是什么意思,后来蓝翎才知道,叶家那个长得黑漆漆的阿姨要变成她的娘了。 叶家那个姑娘今年已经二十二了,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姑娘,因为人长得太黑,一直都嫁不出去。渔根带着女儿搬到村东以后,叶家就琢磨着把自己家的老姑娘嫁给这个还算老实本分的男人,总之别再留在自己家里浪费粮食就行。叶家那姑娘一门心思想嫁人,倒也不嫌弃渔根有个女儿,经常替渔根父女俩做些手工细活,还经常给蓝翎送好吃的,这一来二往的,渔根也就明白了叶家的意思。 蓝翎的娘离开好多年,渔根一直一个人拉扯女儿,眼看女儿即将成年,有些事情是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好对女儿说的,替女儿找个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渔根左思右想,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女儿,问一问她的意思。 蓝翎其实并不反对阿爹为自己找个娘,可她对叶家那位阿姨就是喜欢不起来,不是因为她太黑,而是因为她每次给蓝翎送东西吃,蓝翎都感觉不到她是真心对她好的。蓝翎觉得,或许她只是想嫁给自己阿爹,只要她能对阿爹好,她就同意了吧! 女儿没有反对,这令渔根很惊喜,于是两家商量一番,渔根准备了二十铜贝的聘礼,就将叶家那位老姑娘娶了过来。 家里突然住进了另外一个女人,这让蓝翎很不适应,并且屋子也被隔开了,她阿爹和她的后娘住在里面,她只能睡在外面,每天晚上陪伴她的只有大陶盆里的金鲤。自从后娘嫁进来以后,蓝翎晚上就经常失眠,因为里屋有时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睡不着,只能一个人爬起来,蹲在大陶盆旁边,对小金鲤低声说话。 渔根和叶氏完事以后,叶氏出来小解,看到屋子中央蹲着个人,猛然吓了一大跳,顿时没好气地说:“干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吓死人啊!” 小蓝翎站起身,低着头说:“二娘,对、对不起。” 渔根听到声响,冲出来,看到叶氏一脸怒容,而女儿则是委屈的站在那里。渔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氏指着蓝翎对渔根说:“问问你的好女儿,半夜不睡觉蹲在那里吓人。” 渔根毕竟刚刚跟叶氏温存过,两人之间还说了不少浓情蜜语,所以对叶氏多了几分纵容和爱意,对女儿则多了几分严厉。渔根问蓝翎:“莲生,你怎么这么晚都不睡觉?” 蓝翎心中一阵委屈,她阿爹从来不曾以这样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的,她阿爹对她一直都很慈爱的,为什么现在有了后娘,一切都变了呢?小蓝翎不知道,只能低着头站在那里揪手指头,眼眶里早已盈满了泪水。 渔根见女儿不说话,也不忍心再责备,只能对叶氏说:“好了没事了,她还小,算了吧!” 叶氏哼哼两声,越过蓝翎,打开房门出去小解了。 渔根走到蓝翎身边,拍拍她的小脑袋,说:“好了,是阿爹和你二娘吵到你了么?” 蓝翎咬着下唇,使劲摇头。 渔根微微宽心,又说:“那就好,早点睡吧!” 蓝翎不说话,也不抬头,只是跑到自己的小床榻上,拉上被褥,面朝里躺着。 渔根见女儿去睡了,也就放心了,又回到里屋去了。 蓝翎躺在那里,始终睡不着觉。叶氏小解回来,走到蓝翎的床榻旁,忽然伸出手,一手捂住蓝翎的嘴,一手在她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蓝翎闷哼了一声,顿时疼得眼泪狂飙。她转过身来,看到叶氏正冷冷地盯着她,她心里登时腾起一阵恐惧,不敢哭也不敢叫,只能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个面如罗刹的女人。 叶氏勾了勾嘴角,径自往里屋走去。 直到里屋再也没有一丝声音,蓝翎才敢死死咬住被角,无声的流泪。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不敢哭出声,只能流泪,泪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发,脸上都是冰冰凉凉一片。 大陶盆里的金鲤忽然在盆里游了一圈,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光芒射入蓝翎眉间,她立刻感到疲惫,铺天盖地的睡意向她袭来,她忘记了哭,很快就沉睡过去。 蓝翎做了个梦,在梦中,有个身着金色长袍的男子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安慰她,告诉她不要伤心。蓝翎看到他的脸,他长得非常俊逸,蓝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他的笑容和煦如春风,能给人很舒服很舒服的感觉。蓝翎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金盏,于是蓝翎在梦中跟着他重复了一遍“金盏”。 以后,每当蓝翎被叶氏悄悄欺负时,金盏总会出现在她的梦中,抱着她,给她安慰。蓝翎习惯了梦中有金盏的陪伴,这令她感到安心,尽管她知道金盏是不存在的,只是她在梦中臆想出来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在梦里见到金盏,她就会觉得很开心,不管叶氏对她做了多少事,她也有勇气面对了。 蓝翎知道,她不能告诉阿爹,毕竟二娘已经嫁给阿爹了,如果阿爹知道二娘对她不好,阿爹一定会很伤心的。如果阿爹因为她的事情和二娘吵架,或者休了二娘,那叶家人一定会找阿爹麻烦的。蓝翎已经长到十二岁了,她明白一些事理,她不想让阿爹为难,所以她选择了忍耐。 蓝翎越长大,出落得越发标致。十二岁,她还不到出嫁的年龄,家里的门槛就快被提亲的人踏破了。 叶氏每每看到有人上门提亲,就倍感气愤,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一个提亲的人都没有,所以她越发妒恨蓝翎。渔根不在家的时候,叶氏就在蓝翎身后骂她“狐骚蹄子”,蓝翎听了也只是一笑了之,然后对叶氏说:“二娘,再过两年我就嫁了,我也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只盼你对阿爹好就行。” 叶氏脸上臊臊的,索性转身走了。 第八章 蓝翎十三岁的时候,终于来葵水了,这意味着她长大了,可以成亲嫁人生子了。 来渔家提亲的人已经太多了,渔村里有适龄男子的家里几乎都派人来提亲了,无奈统统都被蓝翎的二娘拒绝了。 叶氏对渔根说:“渔村里的这些男人哪一个配得上我们家的莲生,统统都叫他们打发回去了。” 渔根听了深以为然,尽管他认为渔村里有几户人家的条件其实很不错,但是既然叶氏这么说了,他也就再等等看,反正他家女儿才十三岁,也不着急出嫁的。 叶氏安的心并不是什么好心,她那时没人提亲一拖再拖,拖成一个老姑娘,凭什么渔莲生那个丫头就那么容易出嫁,她偏偏也要拖住她,让她跟她一样当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蓝翎自己也不着急,毕竟成亲的事情是父母说了算,况且她心中念想的是梦里见到的那个男子,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疯了还是怎么了,居然会对一个梦里出现的人念念不忘。 蓝翎快十四的时候,申家到底还是来提亲了。申功和他父母出现在渔家的时候,蓝翎并不在家,她外出去给金鲤找青草去了。 渔根见了申功的父母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请他们到家里坐下,然后奉了水。 申功今年已经十八了,长得挺拔清朗,这些年跟着他父亲一起打渔,皮肤也晒黑了不少,看起来越发像个大人了。 申父最先提了婚事,然后又拿了聘礼,那是两百个铜贝,相当大的一笔聘礼。 叶氏看得双眼放光,即使她坏心的想留蓝翎做个老姑娘,可看到这么一笔钱,也还是心动了。 渔村里的亲事,从来没有哪家出聘礼出到两百个铜贝的,很多人家一辈子打渔赚来的铜贝也没有这么多。申家之所以一下能拿出那么多铜贝,那也是因为他们跟贵族沾了一点亲缘,申父的妹妹,申功的姑母,嫁给了楚国景大夫的一个家臣,一位方士。士,是那时贵族中最低的一个等级。但即使是贵族中最低的等级,那也是贵族,跟奴仆和平民有着本质的区别。 渔根并没有因为那两百铜贝而心动,他只是笑呵呵的将聘礼推了回去,对申母说道:“我们家莲生,自小没有娘,渔村里难免会流传一些对她不好的风言风语,那些中伤她的话,其实我都是知道的,申大嫂,不知你是否知晓这些流言?” 申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其实她何尝不知道那些流言,那有一半就是她传出来的。申母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蓝翎,偏偏自家儿子认定了她,前两年申功就嚷着要来提亲,她找了各种借口阻拦下来,到现在终于还是拦不住了,只能厚着脸皮过来提亲。申母干笑了两声,说:“我哪里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村里那些流言没听过,我没听过……” 申功听到渔根这样说,显然就是自己母亲在背后说了不少渔莲生的坏话,一时间是又气又急。 渔根听申母这样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说:“我们家莲生要嫁也只能嫁到一个真心接受她的婆家,如果公婆打心眼里不喜欢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她嫁过去的。” 申功连忙表态:“渔叔,我们都喜欢她,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我阿爹阿娘都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的。” 申父申母在旁边跟着点头:“是是是,对对对。” 叶氏对那两百铜贝心动得紧,也跟着说:“我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申家其实不错,你看申功,也是一表人才的,也就只有他配得上莲生了。” 申父申母笑着点头应和。 申功也是满脸希冀。 渔根低着头沉思,就在他快要点头答应的时候,蓝翎突然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把青草。她看到屋里的人,微微愣了一下,目光淡淡地瞥过申家三人的脸庞。 蓝翎没有想到从小欺负她的申功也会来提亲,她心里的确有几分惊讶,但惊讶过后亦是平静。渔村里那些说她是狐狸精转世的留言她并非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她对申家没有一丝好感,所以即使申家来提亲,她相信她阿爹也不会答应的。蓝翎没再多看申家人一眼,只是对自己父亲说:“阿爹,我去喂小鱼了。” 打从蓝翎进来的那一刻,申功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她长大了,不再是五年前那个脸蛋红扑扑个头矮小的丫头了,她出落的那么水灵漂亮,就像是个仙女,几乎都让他忘了呼吸。这些年,申功也曾悄悄跑到村东来偷看她,每次远远地看着她,他都会感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乱跳,他终于知道那时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欺负她,也终于知道阿娘口中那一句“着了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喜欢上她了,想让她做他的妻。这一刻,他能够那么近的看着她,才发现她和五年前有多大的不同,她的身段已经拔得纤细修长,原本有着婴儿红的脸蛋也变得雪白柔嫩,甚至曾经平坦的胸脯也有了一些诱人的起伏。这样的发现让申功感到口干舌燥浑身发热,他想到了渔家搬走的那个夜晚,他遗留在床榻那些粘稠的液体,他的阿娘兴奋地抱着他说我的儿子长大了。后来他才懂得,那些留下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申父和申母自然已经看到自家儿子的反应,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也只能在心里叹气了。 蓝翎要走,渔根叫住她:“莲生,村里的申家来提亲,你的意思呢?” 蓝翎转过身,“阿爹在问我的意思吗?” 叶氏没好气地说:“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你怎么问孩子呀?” 申父申母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这事你拿主意就行。” 蓝翎无比平静地说:“阿爹,如果你问我的意思,我不同意跟申家的亲事,阿爹你让我嫁给谁都行,就是不嫁申功。” 此话一出,申父霍然起身,才说了一个“你”字,就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申功脸上一白,摇摇晃晃就要向后方倒去。 申母连忙扶住申功,一挥手说:“罢罢罢,你们家女儿我们高攀不上。” 叶氏眼看到手的两百铜贝就要飞走了,急得团团转:“申大哥,你们别走呀!哎哟,这是个什么事儿呀,哪有亲事孩子说了算的啊?” 蓝翎沉着脸不发一语,渔根也只是坐在椅子上什么都不说。 申父申母拿上聘礼,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儿子往外走。申功靠在他们身上呢喃着:“我不走,我要娶莲生,我不走……” 申母没好气地骂道:“都已经这样了,还嫌不够丢人么?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娶那个小妖精的。” 屋子里的渔根和蓝翎瞬间都变了颜色,渔根大手一挥,喝道:“你们慢走不送了!” 申父申母冷着脸硬是将申功拖走了。 叶氏在屋里气得嚷嚷:“干什么干什么?人家两百个铜贝,你嫁村里哪家出得起两百个铜贝?”叶氏跑到蓝翎,指着她就骂:“你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自己来说了?你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蓝翎低着头一语不发。 渔根怒道:“够了,莲生的亲事我说了算,我说不嫁就不嫁,你要是心疼那两百个铜贝,那你自己嫁过去吧!”说罢,甩手而去。 叶氏被吼了一声,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蓝翎立在一旁,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叶氏见了,顿时怒火中烧,见渔根也不在了,指着蓝翎就骂:“狐骚蹄子,你笑什么笑?我告诉你,惹恼了我,有你好受的。” 蓝翎不吭声,由着叶氏骂。 第九章 那天以后,申家花两百个铜贝求亲未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渔村,再也没有人敢来提亲了,因为没有谁家出得起两百个铜贝,蓝翎一下从抢手货变得无人问津了。 叶氏虽然因为失去了两百个铜贝愤怒不已,同时也因为蓝翎无人问津而暗自窃喜。没有人要的蓝翎也会跟她一样变成一个老姑娘,说不定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蓝翎并不在意,没人来提亲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最开心的事就是几乎每天都能梦到金盏,他不仅会抱她,甚至会吻她了。蓝翎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更愿意就这样一直和金盏待在梦中,因为只有在梦中,她才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蓝翎有时会想,如果金盏不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他是真实存在的,他可以来到她的现实生活中,向她求亲,那该多好啊! 美梦毕竟是美梦,终有一刻她还是会醒过来的。 蓝翎十五了,她越发明艳动人了,别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做了娘,看上去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而蓝翎,她开得依旧灿烂。 姑娘家到十五还不嫁人,已是拖得比较晚了,渔根开始着急起来,叶氏却是不慌不忙的,她就高兴蓝翎一辈子嫁不出去。 蓝翎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了,每天待在家里做做饭,照顾小鱼,晚上和金盏在梦中相见,可她没有想到,叶氏会突然怀孕,叶氏的有孕,打乱了她生活中一切。 怀孕后的叶氏就像是拿到了尚方宝剑,在渔家她就是老大,看不顺眼什么事情就破口大骂,她现在甚至敢当着渔根的面骂蓝翎,而渔根也考虑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对她百般忍让,甚至她骂蓝翎的时候,渔根都不发一语。 蓝翎知道自己除了忍就只有忍,她却万万想不到叶氏不仅妒恨她,还妒恨她养的那条金鲤。 叶氏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蓝翎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洗衣做饭照顾怀孕的叶氏。渔根每天外出打渔的时候,就是蓝翎每天最煎熬的时候,叶氏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刁难折磨她。她做的饭菜,叶氏嫌味道太差,让她重新做;她洗的衣服,叶氏嫌不够干净,让她重新洗;给叶氏端茶倒水,水凉了要被骂,烫了也要被骂,有时甚至还要被泼水。渔根打渔回来后,叶氏还要向渔根诉苦,说蓝翎照顾她如何如何偷懒。渔根听了,自然要责备蓝翎。 一切的苦水,蓝翎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蓝翎的忍让还是激怒了叶氏,叶氏似乎很不满意蓝翎的委屈求全,她更想看看蓝翎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反正她怀着孩子,即使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渔根也一定会让着她的。有了这样的想法,叶氏更是有恃无恐了。 那天渔根回来得早,蓝翎外出去给金鲤采集青草,没有在家照顾大着肚子的叶氏。 叶氏听到屋子外头晒渔网的声音,知道是渔根回来了,忽然打翻一把椅子,整个人坐在地上佯装自己摔倒了。渔根进屋以后看到的就是椅子翻在一旁叶氏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场景,渔根冲过来扶起叶氏,问她:“怎么回事?” 叶氏呜呜的挤出两滴泪,万分委屈的说:“我想喝水,结果碰到椅子,就摔倒了。”叶氏很精明的加了一句:“莲生也不在家。” 渔根当然顺着问下去:“莲生去哪里了?” “她、她去给那条鲤鱼采草了。” 渔根发怒已成必然,蓝翎提着一筐青草回来时,就见到自己阿爹一个茶杯扔在自己脚边,拍着桌子大喝道:“你到哪去了?” 蓝翎立刻就愣住了,她的阿爹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渔根仍在骂:“你二娘怀孕五个多月,我让你好好在家照顾她,你却跑到外面不回来,你知不知道她今天摔倒了?如果她摔得更严重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蓝翎的表情愣愣的,“阿爹,我、我只是出去给小鱼采了点青菜……” 她话还没有说话,渔根又是一掌击在桌上:“那条鱼不过是一条畜生,你二娘肚子里怀的是个人,是你的亲弟妹,你为了一条鱼不管你二娘,你还是个人吗?” “阿爹,我……” “不要再说了,现在就把你那条鱼扔了,扔到云梦泽里面去。” “不要啊,阿爹,我都养了他那么久了,我舍不得他,阿爹求求你别让我扔掉他。”蓝翎说到这里,已是泪如雨下。 渔根硬起心肠,抱起大陶盆,“你不扔是吗?那我扔。” 蓝翎冲上去抱住那个盆,哭喊着:“阿爹,不要扔,我求求你不要扔。” “你是要这条鱼还是要这个家?如果你要这条鱼的话就抱着他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渔根说完,将陶盆塞进蓝翎怀里,把她推出了家门。 蓝翎抱着陶盆,站在自家门外,表情呆呆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看了一眼盆里的金鲤,蹲下身大哭起来。没有人上来安慰她,路过的人也只是远远的避开她。蓝翎站起身,抱着陶盆摇摇晃晃的往湖边走去。 已经是夜晚了,繁星洒满天际,云梦泽的湖面上一片平静,整个湖泊宛如陷入了沉睡,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蓝翎将陶盆放下,在湖边缓缓蹲下,她将手放进陶盆中,金鲤很乖巧的游了她的手掌上。蓝翎的眼中再一次积满泪水,沙哑着声音说:“小鱼……对不起……我不能再养你了……也许、也许你离开了我……你会过得更好。” 金鲤在她掌中缓缓游动,冥冥之中,她似乎听到了金盏的声音:“莲生,你舍得离开我吗?” 蓝翎浑身一震,站起身难以置信的说着:“金盏?真的是金盏吗?这不是在梦里吗?” 金盏没有回应她,她却忽然被人从后方抱住了,那人死死的搂住她,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袭向她的胸。 蓝翎瞬间倒抽一口气,想要大喊,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身后的人。 那人开始拉扯她的衣服,她感到自己胸口一凉,衣襟已经被那人扯开了。然后她被人摁在草丛里,一个健硕的人影压在她身上。她的嘴仍然被人死死封住,无论她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蓝翎心中升起一阵悲凉,难道她就要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夺去清白了么? 蓝翎忽然放弃了挣扎,罢了,就让她死了吧!如今阿爹有了二娘,他很快又会有另一个孩子,他已经不需要她了。对阿爹而言,也许她已经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是个拖油瓶。她喜欢的金盏,也只是存在于她的梦中。既然此刻即将被人毁去清白,那她等下就一头扎进云梦泽,一死了之吧! 那人发现蓝翎不挣扎了,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一点一点吻在她的颈部。 蓝翎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莲生,对不起,我不想冒犯你,可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只要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你就一定会嫁给我的。” “申功!”蓝翎陡然睁开眼睛。 “你不要恨我,我一定会娶你,一定会好好爱你的,好不好?” “申功!你这个畜生!”蓝翎尖叫起来,又一次疯狂地挣扎起来。 下一秒钟,蓝翎的嘴又被他捂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 申功的口中重复着“对不起”,可他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蓝翎身上的衣服几乎要被他褪尽了。 第十章 就在蓝翎感到自己下身一凉,清白即将不保的时候,她身上的申功忽然闷哼一声,直挺挺的往一旁倒了下去。蓝翎吓得冷汗直流,这湖边没有第三个人,申功为什么会突然倒下去?她拉好自己的衣襟,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壮着胆子伸手到申功的鼻子下面去探他的鼻息,在无法探到任何气息的那一瞬间猛然收回自己的手。她的脸色陡然苍白起来,申功死了,他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没有第三个人,而她并没有杀他啊!申功究竟是怎么死的?蓝翎不知道,她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如果别人发现她在这里,一定会认为是她杀死了申功。 蓝翎跌跌撞撞的跑到陶盆边,金鲤还在里面好端端的游着。她抬起大陶盆,将金鲤连同水全都豁进了湖里,然后提着空荡荡的大陶盆逃命似的往自己家狂奔。 渔根见归来的蓝翎面色苍白,脸上挂着泪痕,而大陶盆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侧开身让蓝翎进屋。 蓝翎看到屋子里的叶氏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她没有心思去理会叶氏心里的想法,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申功在她面前直挺挺倒下去的场景。申功死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身上没有一丝血迹,他到底是怎么死了? 当晚,蓝翎一整晚都失眠了,失去小鱼比起申功在她面前死去要带给她更多的震撼和恐惧,她甚至真的怀疑是不是她杀死了申功,那个时候明明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第二天一早,屋子外面传来申父申母撕心裂肺的哭声。渔民们都跑去围观,有人安慰申功的父母,有人在一旁看热闹。蓝翎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外头的哭声越大,她的情绪越紧张。 申功是死在湖边的,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若是普通的渔民这样死了,别人只会认为他忽然之间暴毙了,收敛一番就抬去埋掉。申家与贵族有些亲缘,托了些关系,申功的姑丈找了位令史来验申功的尸体,这不验不知道,一验吓一跳,申功的内脏均是完好的,唯独心脏让人捏碎了。 渔村里的民众顿时人人自危起来,身体表面毫发无损,独独心脏被捏碎了,这只有妖怪才办得到啊!普通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不伤及表面就将一个人的心捏碎的。申功一定是得罪了云梦泽里的妖怪,才会被妖怪捏碎心脏的。 一时间,渔民们全都闭门不出户,连渔都不打了。 渔根和其他人一样,这些天也没有出去打渔,他看到女儿的反应,想到那晚女儿去湖边扔掉那条金鲤,而申功恰恰也是死在湖边的,难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么?渔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只是个普通的姑娘,绝对不可能有能力杀死申功,凶手会是那条被扔掉的金鲤么?渔根并不确定那条金鲤是不是已经成精了,至少金鲤在他们家里的时候一直都是好端端的,虽说这些年金鲤一点也没有长大,但总不至于是妖怪吧!渔根到底还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或许申功的死只是个意外,时间久了,大家就会淡忘的。 蓝翎几乎夜夜失眠,即使有时能浅睡上一会儿,也再也不会梦到金盏,梦里面全都是那晚申功暴死的场景。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说出来,别人就会把她当做凶手抓起来,然后烧死。 叶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每天待在床上不能活动,脾气也愈发暴躁。蓝翎夜晚不能安睡,白天还要被叶氏欺凌谩骂,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眼看就要病倒了。叶氏怀孕八个月的时候,那条离开渔家三个月的金鲤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渔家。 那晚蓝翎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叶氏半夜尿急,叫醒渔根扶她出去小解。两人才走出里屋的时候,骤然发现陶盆里多了许多水,而金鲤就在里面缓慢地游动着。 叶氏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就滑了下去。渔根才扶住她下滑的身体,就发现叶氏的双腿上满是鲜血。渔根一瞬间惊得魂都差点飞了,抱起叶氏冲回里屋,将她放在床榻上又折出来叫蓝翎。他才晃了蓝翎一下,忽然发现蓝翎的身体冰冷僵硬,像是死去多时那般。渔根顿时觉得自己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一瞬间他也顾不得里屋羊水已经破了的叶氏,抓住蓝翎的双肩疯狂地摇晃起来:“莲生,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此时的蓝翎,正在她的梦中与思念许久的金盏相会,她对金盏述说了那晚申功的暴死,金盏只是很温柔的安慰她,让她不要放在心上,一切都只是意外。蓝翎烦躁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却听到远处传来父亲撕心裂肺的叫喊,她转过头看金盏,却见金盏整个人已经飘远了,虚无缥缈的云端传来金盏的声音:“莲生,你先回去,改日我又来看你。” 蓝翎的身体一点点变暖,渔根似乎看了希望,还在拼命摇晃女儿的身体。蓝翎挣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看到了表情破碎的父亲,她怔怔地唤了一声:“阿爹?” 渔根喜极而泣,抱住蓝翎激动地说着:“莲生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紧接着,他想到了里屋已经昏厥过去却亟待生产的叶氏,渔根交代自己女儿:“你二娘要生了,你去把她叫醒,然后烧开水替她擦身,我现在出去找接生婆。” 蓝翎一听叶氏要生了,顿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答应了渔根,穿好鞋就奔向里屋。 渔根临出门前,又往大陶盆里看了一眼,那里面竟然空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看到的金鲤和水全都是假的。渔根心里起了巨大疑惑,但无暇细想,他现在必须出去找来接生婆,否则叶氏和胎儿的性命可能都保不住。 蓝翎来到里屋时,叶氏已经昏了过去,下身满是血和羊水。蓝翎冲上去按住叶氏的人中,焦急地唤着:“二娘你快醒醒,不能睡,快醒醒!” 叶氏幽幽转醒,睁开眼睛看了蓝翎一眼,又想睡过去。 蓝翎又喊道:“二娘你不能睡,你睡了孩子生不出来,你也会死的。” 叶氏听了这话,终于不敢再睡了,强逼自己睁开眼。 “二娘,阿爹去请接生婆了,你一定要坚持我,我去给你烧热水,你千万不能睡了。” 叶氏虽然平时很讨厌蓝翎,但现在是她生死攸关的时刻,只有蓝翎陪在她身边,她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 蓝翎飞快地冲出去,取了些干柴,开始生火烧水。渔根将接生婆请来的时候,蓝翎也烧好了热水。接生婆在里屋替叶氏接生,蓝翎抬着一盆盆干净的热水进去,又端出一盆盆的血水,在外面等着的渔根看了只能干着急。 蓝翎不知道自己一共烧了多少热水,里里外外来回跑了多少次,直到天色微微亮的时候,她终于听到接生婆说了一句:“出来了。” 可是,他们却没有如愿听到婴孩的哭声。 渔根冲进里屋,接生婆手里抱着一个又瘦又小满身是血的婴儿对他摇了摇头。渔根只觉得一股血气冲上口中,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床上的叶氏满头是汗,已经累得晕了过去。 蓝翎进来时,只看到接生婆将血淋淋的婴儿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蓝翎冲到桌边,抱起那个孩子,小小的婴孩躺在她的臂弯里,皱巴巴的脸上满是血,眼睛紧闭着,一动不动。蓝翎鼻头发酸,轻轻晃着怀里的孩子,哑着嗓子说:“孩子,你醒醒啊!” 渔根呆呆地说:“他生下来的时候就死了……接生婆说,生得太晚了……” “阿爹……” 渔根忽然暴躁起来,指着蓝翎大骂:“都是因为你,还有你的那条鱼。如果不是因为那条鱼忽然出现在盆里,你二娘不会被吓到早产。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睡着不醒,我不会因为要叫醒你而耽误了去请接生婆。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蓝翎呆住了,她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金鲤回来了么?大陶盆里明明什么都没有。“阿爹,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渔根冲上来,忽然一个巴掌掴在了蓝翎的脸上。 蓝翎震住了,左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头印,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你就是个祸星,你养的那条鱼是个妖怪,这个家里的灾难都是你带来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给我滚!滚啊!” 蓝翎悲痛地嘶喊一声,捂着脸掉头奔了出去。她心里已是痛极,只知道拼了命的向前狂奔,泪水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什么都看不见,一直跑一直跑,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手掌和身上全是被树枝石子划伤的痕迹。她管不了那么多,心里的痛远胜过身体的疼痛百倍千倍。 阿爹打了她,阿爹说她是祸星,阿爹让她滚,阿爹再也不想见到她了。蓝翎满脑子都是渔根方才说出的那些狠话,心里的悲痛越来越大,她跑了许久,直到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来,她终于倒在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中。 第十一章 她太累了,身累,心也累。如果可以,就这样永远睡过去吧!这样她就可以在梦中和金盏再也不分开,她就可以抛开尘世一切的纷扰,再也不用理会任何事了。 她真的好累……好累……好想睡…… 蓝翎倒在一片残枝腐叶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醒过来的时候天空正下着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点打下,她爬起来,抱着头在山林里乱窜。衣襟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头发也全都散落下来,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 大雨还在下,树林里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刷刷刷大雨落下的声音。她举着一截树枝挡在头上,稍稍抵挡一些大雨的攻势,这样双眼才能够勉强看清前方。地面被雨水冲刷得很滑,她需要一脚一脚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才不会让自己滑到。 蓝翎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只依稀记得自己从家里跑出来时,是往东边跑了,看到山林也没管那么多,一头就扎了进来。现在雨下得那么大,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时辰了。蓝翎又走了一截,终于发现前方有个山洞,她毫不犹豫的奔了过去。山洞里黑漆漆的,看上去似乎很深,蓝翎不敢往里走了,这个季节山林里随时都有野兽出没,这洞穴就是什么猛兽的巢穴也说不定,她只要静静的待在洞口避避雨就行了。 雨势渐渐小了,蓝翎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她脱下来拧干水又继续穿回身上。麻布衣服浸水后又重又硬,穿在身上很不舒服,蓝翎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穿不起贵族用的锦布,只能穿粗麻衣服。 蓝翎靠在岩石壁上,望着外头大雨滂沱的景象,心中一片悲凉。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许根本就回不去了,她现在又饿又冷,山洞里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供她取暖的干柴。她会饿死在这个山洞里了吧?或者被猛兽发现了,将她吃掉。这就是她的命运么? 就在蓝翎幽幽出神的时候,山洞里缓缓爬出来一条碗口那么粗的花纹毒蛇,吞吐着红信子,一点一点逼近它的猎物。 蓝翎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摩擦岩石壁的声响,还有呲呲的声音。她一点一点的转过身,那条足有两丈长的巨蛇就盘踞在她前方不足一丈的地方。蓝翎的脸上顿失血色,连叫都叫不出声,嗓子似乎突然哑掉了,双腿也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 巨蛇扬起硕大的脑袋,绿幽幽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芒,身上的花斑鳞片在昏暗的山洞里反射出银色的幽光,血红色的信子恍若一条致命的红色绸带。 蓝翎连呼吸都忘了,只能瞠大双目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条巨蛇,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真的要死了。 巨蛇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头颅往蓝翎所在之处直逼而下,蓝翎整个人就正正的立在巨蛇的大口之下,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蓝翎就会被巨蛇咬住,然后吞吃入腹。 她忘了呼吸,也忘了移动,就站在那里等着死亡的到来。就在巨蛇即将咬住她的那一刹那,她闭上了眼,但她似乎感到一道强烈的金光在她眼前闪过,然后是一阵巨大的轰隆声,震得整个山洞仿佛就要塌下来似的。蓝翎没有感到疼痛,她又睁开了眼睛,在她面前站着一个背影高挺的金袍男子,黑发长披而下,宛如瀑布一般。蓝翎怔忪了片刻,难以置信地喊出一个名字:“金盏?” 金袍男子回过头来,露了那张蓝翎她日思夜想的俊逸容颜。他递给她一个微笑,足以让她内心无比平静的微笑。 花斑巨蛇已被逼退至三丈远的地方,但它似乎很不甘心到嘴的食物就这样溜走了,摆动身躯又滑了过来。 金盏就立在前方,看到巨蛇过来依然不为所动,只是不疾不徐的说着:“你还想过来找死么?” 巨蛇停住了,盘起硕大的身体,仰起头颅吞吐着红信子,竟然是开口说话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蓝翎又一次瞠大双眸,她是不是听错了?一条蛇竟然开口说人话了? 金盏冷冷一笑,说道:“山林是不是你的地盘我不管,她是我的人,你要动她就得先问问我。” “你虽然修为比我高,但这里是山林,不是云梦泽,你一条鱼能在岸上斗得过我么?” 金盏勾了勾嘴角,说道:“你不过区区百年功力,连人形都无法化成,我要拿下你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若你不信,倒可以试试,你是喜欢被做成红烧的,还是清蒸的?” 巨蛇仍在呲呲地吐着红信子,似乎在思考金盏方才说的话。 蓝翎就在一旁呆呆的听着,刚才那条蛇说了什么?它说金盏是一条鱼,金盏怎么会是一条鱼呢?他明明是个人啊! 巨蛇左思右想,终于冷哼一声,掉头往山洞深处滑去。 见那条蛇精已走,金盏这才转过身走到蓝翎身边,看到表情呆愣的蓝翎,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右手笼起金光,片刻之后,蓝翎身上湿漉漉的麻布衣服就变干了。 蓝翎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金盏?你……你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吗?” 金盏一手揽过她的肩,轻轻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难道都没有发现吗?” “一直在我身边?”蓝翎困难地重复了一遍,想到之前那条巨蛇说的话,陡然睁大眼睛,“鱼……鱼,你是小鱼?” 金盏微笑着点点头。 蓝翎简直难以想象,自己喜欢的男子竟然就是一直养在身边的那条小金鲤。“你、你是鱼妖吗?” 金盏一点也不忌讳她这样说,捂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口,“我是鲤鱼精没错,你会因为我是鲤鱼精就不喜欢我了么?” “我、我没有……” “那你愿意嫁给我么?” “嫁给你?你是妖,我是人,我怎么嫁给你呢?” “跟我回云梦泽底,做我的王后。” “王后?”蓝翎又怔了。 金盏微微一笑,右手捻起金光,山洞里立刻出现了一个石凳。金盏拉她在石凳上坐下,又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娓娓说起自己的故事:“我是一条千年的鲤鱼精,一直生活在云梦泽底,在那里,我是大王,湖底的小妖都要听令于我。你阿爹捕到我的那天,我正化作千年前的原型吸收日月精华进行修行。只因我有心求仙,不便再伤人性命,故而没有施法逃脱,由着你阿爹将我带了回来。见到你之后,我就发现,你有仙人之魂,我想着你或许会是渡我成仙的仙人,所以就在你家留了下来。” “仙人之魂?我是仙人吗?”蓝翎很是不解,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是仙人呢? “你这一世只是凡人,但你的前生一定是仙人,或许有一天,你还是要重登仙界的。” “我会成仙?” “也许会,也许不会,有着仙人之魂的凡人未必就能够重登仙界。反正,这一世,我是不会让你成仙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你嫁给我,跟我在云梦泽底过一生一世。” “你不是也要成仙么?” “那是我从前的想法,妖类若要成仙,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有仙人愿意渡它成仙,再来,便是修为到了一定火候,自有劫数降临。若能顺利渡劫,就能羽化登仙,若不能,则有可能灰飞烟灭。” 蓝翎心口一紧,“那就是说,妖有可能在成仙的时候过不去就死掉了?” 金盏点头,“没错,妖同人一样,亦有三魂七魄,躯体灰飞烟灭之后,命魂往冥界入轮回,来世或许为妖,或许为人,或许是牲畜草木。” “那你不打算成仙了?” “有了你,我为何还要成仙?即使你我二人双双入了仙界,也未必能结为仙侣。仙界条例众多,又由玉帝掌管,玉帝之上,还有远古三皇五帝,仙神二界,门级森严,不允许丝毫的差错和越位,若那时我们不能结为仙侣,岂不是要忍受永无止境的相思之苦?倒不如,待在凡间,长长久久的相守在一起。” 第十二章 蓝翎听了这话,又有几分落寞,“我毕竟只是凡人,再过几十年,我就会老去,还会死去,我们又怎么能长长久久的相守在一起?” “傻瓜,我是妖,我可以施法延长你的寿命,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寻到你的来世,这样你的每一世都可以跟我在一起。” “可我总是一次次的变老,一次次的变丑,一次次的死去,你却永远都不会变。” 金盏搂紧她,“若你不愿意这样,我就费去千年修为,同你一起入轮回,这样我们便可一起生,一起老,一起死,好不好?” 蓝翎连忙捂住他的嘴,“我不要,不要这样,入了轮回,就不知道来世会变成什么了。也许是一株小草,也许是一头小猪,万一我们彼此错过,岂不是以后就再也遇不上了?” 金盏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吻一下,“好,都听你的,不管你入了多少次轮回,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在云梦泽等着你。” 蓝翎欣慰一笑,投入了金盏的怀中。蓝翎淋了雨,又走了很长的路,这会儿靠在金盏怀里,很容易就睡过去了。她再次醒过来时,已经不在陆地上,而是在云梦泽的湖底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栋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周身都是水,那些水却不能浸湿她身上的衣物,她也能自由的在水里呼吸。 金盏见蓝翎醒了,起身从石桌上拿了两个红色的果子,走到床边递给她:“饿了吧,这些果子是从陆地上采来的,应该合你的胃口。我已经命湖里的小妖去准备晚膳了,应该很快就会好。” 蓝翎惊诧地打量着整个宫殿,雕栏画栋,金碧辉煌,这样的房子,分明只有贵族才能住。她看看身边缓缓流动的水,就包裹在她的周身,无论她怎么动,那些水都不能浸湿她的衣服和头发。蓝翎不解地问:“我怎么能生活在水里?” 金盏笑道:“你体内有我的内丹,自然能在水中生活。” “内丹?是什么?” “但凡有一定修为的妖类,均有自己的内丹,这是妖的精元所在。” 蓝翎立刻着急起来,“我拿了你的内丹,那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金盏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内丹是我寄在你体内的,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只要你不离开我身边就好。” 蓝翎点点头,又看了看四周,“这里就是你的家么?” “这里是莲花殿,是我专门让湖底的小妖为你建造的,你可喜欢?” 蓝翎面颊一红,低下头轻声道:“喜欢。” “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成婚可好?” “今晚就成婚?”蓝翎惊了一下,“可是我阿爹都不知道,我为人子女,怎么能不经过父母的同意就擅自与人成婚呢?” 金盏在心中一叹,“你阿爹那样对你,他将你赶出家门,你又何必再事事想着他?况且,他现在已有叶氏陪伴,你是否在他身边已经不重要,你就一直待在这湖底,不好吗?” 蓝翎心中微微一沉,“不论阿爹怎么对我,他终究是我阿爹,生我养我的阿爹,若要与你成亲,总是要回去同他说一声。金盏,你就同我回去见见阿爹,别说你是这云梦泽底的鱼精,只说你是某个地方的贵公子,要带我回家去,这样可好?” “莲生,何必执迷回去呢?” “金盏,这并不是执迷,而是为人子女该有的孝道。无论阿爹现在恨我也好,气我也罢,我要成亲了,总该回去告诉他一声,若不然,阿爹岂不是白白养了我十五年?” “你不该回去的,回去只会徒增悲伤。”金盏站起身,背对着蓝翎。 “这话是说什么意思?我们只是回去见阿爹一面,就算他骂我打我,都不要紧,怎么是徒增悲伤呢?” 金盏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莲生,我不愿瞒你,可又怕你伤心。你阿爹他、他……” “他怎么了?” “前日晨曦,你孤身跑入山林,你阿爹后悔打了你,又担心你的安危。他问了村东见过你的人,顺着你跑去的山林找了上去。傍晚时分,下起了大雨,山陡路滑,你阿爹不慎坠入山崖,粉身碎骨了……” 蓝翎仿佛被一个闷雷击中,霎时愣住了,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你……你说什么?” “你阿爹他死了。” 蓝翎突然嘶喊起来:“不——!我不相信,你胡说,阿爹他没死,你胡说!” 金盏冲过来抱住半为癫狂的蓝翎,“你冷静一点,我不想告诉你实情,就是害怕见到你这样。你阿爹过世已成事实,我只是不想你回去见到他的遗体悲伤过度了。” 泪水狂奔而出,她哭喊着,大叫着,仿佛要将内心里的痛楚全部发泄出来。“我不——不相信,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要回去,我要回去看阿爹,你放开我啊!” 金盏死死地抱住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蓝翎哭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像一尊表情破碎的木偶,不会哭也不会笑了。 金盏跪在她身边,依旧抱着她,面上表情沉痛,却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晌,蓝翎幽幽开口:“金盏,你既知道我阿爹会滑下山崖,你为何不去救他?” 金盏浑身一僵,声音发紧,“莲生,我虽有千年修为,到底只是一介妖类,没有仙神那般通晓天地的本事。我那时到山林中寻你,仅能算出你与你阿爹会同时遭遇不测,我心中牵挂你的安危,也只顾得上去寻你。若我当时晚出现半刻,你岂不是要被那蛇妖吃了?” 蓝翎呆坐着,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都是她,是她害了阿爹,如果不是她擅自跑进山里,阿爹不会为了寻他遇上大雨而跌落山崖的,都是她,她果然是个祸星,不仅害死了二娘肚子了的小弟,还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蓝翎仰头再一次恸哭出声:“我是个祸害,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害了阿爹,都是我啊!” “不是你,你不是祸害,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金盏抱紧她,让她贴近自己的胸口。 “啊——!”蓝翎一声长长的悲鸣,又一次晕了过去。 金盏心疼地将她抱回床榻上,替她盖上锦被,又帮她捋了捋被泪水浸湿的头发。“明明不是你的错,却为何偏偏要你受那么多的悲苦?”他握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莲生,看到你这样,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莲生,别再伤心了,从今往后,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好么?” 沉睡中的蓝翎皱起眉头,似乎没有听到金盏所说的那一番话,只是呢喃了一句:“阿爹……” 金盏摇头一叹,转身离开了莲花殿。 蓝翎仍在沉睡,沈柒雪却是醒着的,看着金盏离开,柒雪只能默默垂泪,蓝翎的一切记忆,就恍如她的记忆那般,如此真实,如此的刻骨铭心。 蓝翎昏睡了两日,终于还是醒了,她不哭也不闹,只是要回去看看,就只是回去看一看而已。金盏担心她,要陪她一起回去,蓝翎拒绝了,她想一个人回去。 金盏将蓝翎送出湖面的时候,蓝翎张开嘴要吐出金盏的内丹。金盏拦住她,说道:“你带着我的内丹,必要时可以保护你。” 蓝翎摇头,“不,你离了内丹太久,对你不好。” 金盏握住她的双手,坚定地说:“我没有事,内丹不在身边,法力会降低九层而已,并不影响什么。反而是你,我担心你二娘会对你发难,你体内有我的内丹,凡人就伤不了你。” “金盏……” “好了,别说了,将你爹安葬好后,就速速回来,我会在湖底等你回来与我成亲。” “嗯……”蓝翎轻轻点头。 第十三章 金盏催动法术,看着蓝翎从湖中心一点一点飘向了湖岸。不知怎么的,金盏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大,似乎她这一去,就再难回来了。金盏摇摇头,挥去脑中纷杂的思绪,渐渐的沉入了湖底。 蓝翎快要飘到岸边的时候,早已看见一大群渔民围在那里,惊恐地看着渐渐飘过来的她。 渔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她飞过来了,她竟然会飞啊!” “那是妖怪啊!只有妖怪才会飞啊!” “啊啊啊,妖怪来了,怎么办啊?” 蓝翎轻轻落在了湖岸边,那群渔民全都涌在一块,用一种惊恐却带着敌意的目光打量着她。蓝翎看到了叶氏,她披麻戴孝站在人群里,一脸的恨意。蓝翎还看到了申功的父母,他们手里拿着长长的青铜刀,恨不得将她乱刀砍死。 叶氏指着蓝翎大喊道:“就是她!她是那条金色的鲤鱼精,我们家的莲生已经被她吃了,她还害死了渔根,现在她又变成莲生的样子要回来害人了。” 申母大喝道:“鲤鱼精,是不是你害死申功的,你说!” 蓝翎往后退了一步,差一点踩进水里。 叶氏接上申母的话喊道:“申大嫂,就是她杀死申功的,那天晚上,渔根让莲生去湖边扔掉鲤鱼精,他们一定是在湖边遇到了,鲤鱼精杀死了申功,又将莲生灭口。”叶氏哭喊起来:“我可怜的莲生啊,一定是被鲤鱼精吃掉了,她尸骨无存啊!” 渔民们听了这话,愈发悲愤,全都操起大刀,想要冲上去砍死蓝翎,又似乎顾忌她是个妖怪会施妖法。 蓝翎无力地解释了一句:“我就是莲生,我不是妖怪……”她心里明白,申功的死是金盏造成的,这与她脱不了干系。 叶氏止住哭,大喊:“你胡说!你分明就是鲤鱼精,我生孩子那天晚上,就在屋子里陶盆里看到了你的真身,我和渔根以为你被莲生扔掉了,其实你一直都在我们家里。若不是那天晚上我起来看到你的真身吓了一跳,我也不会早产,我的孩子也不会死。你害我们渔家害得好惨啊,你害死渔家三个人,我要杀了你,要你偿命啊!” 申母也大喊起来:“我要杀了她,替申功报仇!” 申父喊道:“杀了她,报仇!” 一时间,渔民的情绪全被激了起来,高喊着杀死鱼妖报仇。渔村里几个健壮的中年男人手持长刀朝蓝翎砍来,挥刀砍下蓝翎的一瞬间,只见蓝翎周身陡然发出金色的光芒,将一干健硕的男人全都弹飞出去。 男人们跌在地上,满面惊恐。 有人喊道:“看呐!她果然是妖怪,她会妖法啊!” 渔民们经过刚才那一下,没人再敢冲上前去。蓝翎面上满是悲痛,一步步往前走,那群渔民便全身戒备一步步往后退。“我不是妖怪,也不是鲤鱼精,我就是莲生。” 渔民们不相信她,看她一步步逼近,也只敢往后退。 蓝翎一直走到了自家的草屋前,看到渔根的尸体就停放在屋子旁边的草棚下面,仅有一床草席覆盖在他的身上。蓝翎心中一痛,冲过去,咚一声跪在了渔根的尸体旁边,恸哭起来:“阿爹,莲生回来了,莲生不孝,莲生回来看你了。” 渔民们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申母忽然举起一把火,大喊道:“她是鱼精,砍不死她,就用火烧死她!” 其他渔民见状,也大喊起来:“对,用火烧死她!” 渔民们纷纷散去,找来点燃的火把,一根一根的扔向草棚下面的蓝翎。很快,草棚就被火点燃了,火焰蔓延得极快,一时间,火舌肆起,将整个草棚吞没了,就连旁边的草屋也烧了起来。 叶氏急得哇哇大叫:“不行,不行啊!你们烧到渔根的尸体了,你们烧到我家啦!” 没有人搭理叶氏,他们只管扔火把,只要能烧死鲤鱼精,烧掉一具尸体和一座草屋算什么,鲤鱼精不能再害人才是最重要的。 草屋也很快烧了起来,火焰漫天,熊熊烈火逼退了还在扔火把的渔民,他们远远地看着那一座草屋被红色的烈焰吞没,然后欢呼起来。 “鲤鱼精被烧死了!太好啦!” 申父申母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大火一直烧,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蓝翎就这样跪在烈焰中,那些火舌不能近她分毫,可周身已是浓烟滚滚,红焰漫漫,她什么都看不见,入眼的只有灼热的红。她只能跪在那里,看着自己父亲的遗体燃起大火,一点一点被烧毁,发出焦臭的味道。 一些熟悉的画面猛然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她看到了一座雄伟富丽的宫殿,矗立在天山之巅,瑶池一侧。她手中执掌的金色宫灯倾倒下来,火焰迅速窜上,天火蔓延开来,吞没了雕栏玉栋,吞没了飞檐金瓦,整个中宫殿被一片红焰包围着。玉柱倾倒,房屋坍塌,火舌肆意吞食着中宫殿的每一个角落,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滚滚的浓烟冲上天山之顶,在满目尽是苍茫白色的雪山之巅显得尤为醒目。 蓝翎陡然瞠大双眸,她看到了,也想起来了,她的前生是天山瑶池宫里的掌灯仙子。西王母静修时,命她执掌宫灯在中宫殿外守候,仙子们邀她去瑶池戏水,她一时贪玩,就搁下宫灯随众仙子而去了。 她却没有想到,她执掌的宫灯中燃着的本是天火,不仅可以烧尽世间的一切,就连天宫也无法抵挡天火的焚烧。西王母醒来时,发现中宫殿着火,施法耗尽了瑶池最后一滴水才将天火扑灭。那一场烈火,惊动了神界已经沉寂许久了天皇伏羲。蓝翎没有想到,自己所犯的一个错误竟然能惊动天神之一的伏羲。放眼整个六界,神力最强的莫过于伏羲,权利最高者也莫过于伏羲,神界除女娲之外的三十九位神祗均要听令于他,而仙界众仙亦要听令于他。 西王母虽已身为神祗,伏羲之令却不敢不从。蓝翎被风神飞廉和云神屏翳压入天宫时,还恍如身处于梦中。这些只听过却从未见过的传说中的神祗均一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在九十九重天上,伏羲统帅六界的天皇殿中,那个由神祖盘古天魂所化成的远古三皇之一的伏羲天皇就端坐在大殿之上,万丈彩光将他周身团团包围,光芒过甚,殿下的蓝翎根本无法看清那上头坐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神祗,只知道,光芒之下,一条长长的蛇尾拖曳而出。蓝翎知道,天皇伏羲与地皇女娲均是人身蛇尾的原型。伏羲之下,端坐着四位神尊,正中央那位金光熠熠的当是五帝之首的黄帝轩辕,一侧周身被烈焰团团包围的则是南方炎帝神农,另一侧笼罩在白色烟云之中是西方白帝少昊,还有一位周身被绿色光芒覆盖的则是东方青帝太昊。五位神尊,四位已经莅临,却独独缺了北方玄帝颛顼。 蓝翎并不知道这一场众神齐聚一堂的阵势到底有什么意义,除了一位天神四位神尊,五位上神也全部到场,黄帝的从祀官土神后土,青帝的从祀官木神勾芒,炎帝的从祀官火神祝融,白帝的从祀官金神蓐收,还有玄帝的从祀官水神玄冥。这传说中的五位上神在神界的地位仅次于三皇五帝。令人费解的是,玄帝未到场,玄帝的从祀官玄冥却到了。 上述一位天神,四位神尊,五位上神,还有二十九位神祗,全部都到了。那传说中的四十一位神祗,除去地皇女娲和玄帝颛顼,全都在这里。蓝翎一时间看傻了眼,那最高处的天神和神尊均看不清楚容颜,其他五位上神和二十九位神祗却是可以看清楚容颜的,那每一位都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除了她所熟知的西王母。 蓝翎听到上头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跪下!”那声音轰隆作响,仿佛闷雷一般,震得她的耳朵发麻。蓝翎连忙屈膝跪下,她看到瑶池宫中无比尊贵的西王母也在她身边跪了下去。蓝翎心口一紧,眼泪就要掉了下来,若不是她犯了这样的错误,西王母又怎会为她下跪。 西王母先一步开口说:“天尊,此事有我的过错。” 那万丈彩光中的身影微微晃了一下,还是那道闷雷一般的声音响起:“西王母,瑶池宫失火事小,汝可知本皇为何要召集众神于此?” 西王母谦卑地跪在大殿中,“小神不知,还请天尊明示。” “汝身为瑶池宫主,魔界之人闯入瑶池宫窃走了天火,汝竟不知么?” 西王母面上陡然变色,“小神那时忙于扑灭天火,确实未曾察觉魔界之人闯入,请天尊降罪。” “若非汝宫中这名仙娥执掌的宫灯倾倒,魔界之人又岂能轻而易举的窃走天火?雨神商羊已算出天火之事或与魔界长离之剑苏醒有所关联。此事兹事体大,魔帝蚩尤一心想让长离之剑苏醒,狼子野心妄图灭神而统六界。西王母,汝当知这其中的要害。” “小神……明白。” “当下这名仙娥所犯之过绝无轻恕余地,当立即剥去仙魂,打入凡间,永世不得为仙。” 第十四章 蓝翎陡然惊出一身汗,剥去仙魂,那就意味着将她的命魂之力生生抽去一半,仙人之魂永远沦为凡人之魂,这样被剥去魂力的痛苦完全不亚于魂魄分离的痛苦。 一旁的西王母已是满脸悲痛,“恳请天尊收回成命,蓝翎她是小神最喜爱的一位仙娥,小神、小神实在不忍心她被生生剥去魂力。” 伏羲并不容情,“吾命已定,当即执行,其余众神暂且留下商讨长离之剑事宜。” 西王母已是匍匐在地。 蓝翎心中悲痛,不忍西王母为了她如此轻贱神体,拉了拉西王母的衣袖,“娘娘,一切都是蓝翎的错,蓝翎不怕被剥去仙魂,娘娘切莫再为蓝翎这般轻贱神体了。” 二十九位神祗中忽然站出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大小的少年,他双目紧闭,面容平静,朝着万丈彩光处恭敬地说道:“天尊,小神方才看到一些画面,瑶池宫的这位仙娥转第九世时,或可阻碍长离之剑的苏醒。” 天皇殿之上的那位天神果然一动,“何以能阻长离之剑苏醒?” 那少年道:“魔界之人盗走天火,目的不过在于将长离之剑的命魂宿主从异时代召回,借以命魂宿主的命魂之力,唤醒长离之剑。若命魂宿主的命魂之力在唤醒长离之剑前被消耗殆尽,便无法再唤醒长离之剑。小神方才所看到的画面,便是当下这名仙娥消耗那位命魂宿主命魂之力的画面。” “如此……竟是这般?” “这只是小神的一些预测,会否成真,还请天尊定夺。” 伏羲沉思了许久,才问:“长离之剑会否真正苏醒,汝可能预言?” 双眼紧闭的少年微微蹙眉,说道:“禀天尊,小神虽能探知未来,却不能事事通晓。长离之剑会否真正苏醒,小神不敢断言,一切都只能竭力而为。” “若要应汝之预言,便不能剥去这仙娥的仙魂了?” 少年点头道:“的确如此。” “那便如汝所言,留其仙魂,将其打入凡间!” 西王母顿时欣喜异常,“谢天尊,谢雨神。” 那少年淡然一笑,说道:“西王母不必客气,我只不过是将自己看到的画面说出来罢了。” 蓝翎被投入凡间时又看了一眼那个双眼紧闭为自己说话的少年,他竟然会是雨神商羊,四十一神祗中唯一一个能够预测未来的神——商羊!他的存在就如同魔界长离的存在一样神奇,商羊和长离,一个是神,一个是魔,同样都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同样受到二界主宰者的重视。只不过,长离比商羊还多了一项能力,长离不仅是个预言师,更是一个能力非凡的铸剑师,长离之剑便是长离铸成的一柄足以杀神灭魔的剑。 此为后话,蓝翎身在烈火中,想起了前生的种种往事,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热泪盈眶。她阿爹的尸体已经彻底烧成了灰烬,渔民们大抵也以为她被烧死了,其实她一点事都没有,她体内有金盏的内丹,这凡间之火是奈何不了她的,若是三百年前瑶池宫里的那场天火,只怕连金盏的内丹也要被烧成灰烬了。 三百年,她轮回了九世,这一世,她若不能重回仙界,就再也回不去了。蓝翎想到了西王母,那个疼爱她的瑶池宫的主人,蓝翎觉得愧对西王母,西王母是希望她重新回到她身边的,可是她却答应金盏永远留在世间,想想当年西王母在天皇殿里为她做的一切,她有何面目面对西王母? 火势渐渐小了,一切该烧的不该烧的都烧尽了。 天空中闪过一道星光,一朵祥云幽幽飘了下来,那祥云上站了一头老金牛,金牛上还坐了位白须华发的老者,手执拂尘,道骨仙风。 渔民们一看,顿时全都惊呼起来:“看呐!那是神仙啊!” “真是神仙啊!” “快拜神仙,快拜啊!” 渔民们纷纷下跪,对着云朵上那位骑金牛的老神仙顶礼膜拜。 老神仙拂尘一挥,一股仙风袭来,草屋燃起的火焰顿时全被吹灭了。 渔民们瞧见那边烧得黑漆漆的屋子里还好端端的跪了个人,顿时又全都惊叫起来:“鱼妖还没死,她还没被烧死啊!” 云朵上的老神仙并不理会那群渔民的一惊一乍,只是斜坐在牛背上,对下头跪着的蓝翎说道:“蓝翎仙子,吾乃道德天尊,受西王母所托,下来助你修仙。” 蓝翎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上方的道德天尊,“娘娘?” 道德天尊含笑点头,满面和蔼。 蓝翎垂下眼帘,“我那时铸下大错,有何颜面重回仙界。” “你既已忆起前世种种,就自当明白西王母的苦心,盼了你三百年,才盼得你重回仙界。” “我……我要如何做才能不负娘娘的厚爱?” 道德天尊拂尘一挥,徐徐说道:“抛却情爱,潜心修行。蓝翎仙子,你拜吾为师,随吾回兜率宫去吧!” 蓝翎闭上眼,匍匐一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道德天尊微微一笑,拂尘又一次挥过,只见那残瓦废墟中的蓝翎忽然凭空消失,下一刻却出现在了金牛旁边。道德天尊闭目养神,拍了拍牛颈,金牛哞了一声,踏了白云,往高处而去了。 渔民们半是惊喜半是不解地看着这一幕,最后欢呼起来:“鱼妖被神仙收走了,哦哦!” 蓝翎在兜率宫一待就是九年,每日跟在道德天尊身旁潜心修行,有了金盏的内丹,修行起来更是事半功倍。蓝翎已经将近二十五岁了,容颜却与十五岁时没有差别,她原以为,只要不再见金盏,每天这样修行,就可以成仙,她却不知道,金盏就是她这一世成仙的情劫。 不修行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金盏,想他在云梦泽底过得是否还好,想他失去了内丹会不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想他是不是气她恨她已经对她心死如灰。每每想到这里,蓝翎的心总会隐隐作痛,她不知道,原来这就是劫,是一场她根本就过不去的劫。 有情,并非不见就可以忘却的。蓝翎以为自己忘了,实际上反而更加深刻了。道德天尊来到她身边,对她说:“你的情劫,需你自己去过。”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忘记金盏,那个一直对自己无比温柔的金袍男子,尽管他是鲤鱼精,她却无法不爱他。 道德天尊说:“要过这情劫,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你让那鲤鱼精爱上别人,一是你亲手将那鲤鱼精杀了。要如何渡劫,你自行选择吧!” 那天起,蓝翎就离开了兜率宫,重新回了云梦泽。她心里明白,第二个法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所以她能选的,只有第一个方法。 让金盏爱上其他人么?蓝翎在心里苦笑,明明是不希望他爱上别人的,现在却不得不让他爱上其他人。若他真的爱上了其他人,她又该如何自处?真的成了仙,回到瑶池宫,想到金盏正与其他的女子恩爱,又是何种的煎熬。 蓝翎脑中纷杂一片,她无从选择,也毫无选择。她麻木的回到了云梦泽底,从来没想过再见金盏会是什么样子,她以为自己已是半仙,即使再见金盏也不会有任何波澜起伏,可是她错了,她看到那个金袍男子站在她面前时,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收紧了。 金盏朝她阔步走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她拥进了怀里,声音带着无限喟叹和思念:“莲生,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刻,蓝翎的鼻头发酸,她多想抱住金盏嚎啕大哭,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她来,是为了让金盏爱上别人的。蓝翎推开了金盏,她看到金盏眼中闪过的错愕和受伤,她勒令自己硬起心肠说道:“我已拜道德天尊为师,斩断种种凡尘俗缘,本次前来是为了结曾经的一段情缘。” 金盏的声音瞬间哑掉了,“了结……情缘……?” “是的,你对我有情,阻碍了我成仙之路,只要让你爱上其他人,我才能顺利登仙。” 金盏猛然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蓝翎一咬牙,说道:“我已修仙,毕生夙愿便是重回仙界,我对你已无爱意,现如今只希望你爱上其他人,不要再对我痴恋,我便可羽化登仙。” 金盏忽然狂笑起来:“莲生,你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哈哈哈哈,你把我金盏当成什么了?”他倏然捉住她的肩,逼视着她,“你说过回来就同我成亲,你都忘了吗?你说过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你都忘了吗?我们约好不去成仙只在凡间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这些你都忘了吗?”他脸色煞白,额上青筋暴跳。 蓝翎只觉自己每被他吼一下,心就颤动一下,她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她只能将脸别到一旁,“我、我都忘了,我现在必须修仙,只能修仙,你忘了我吧,求求你忘了我吧!” 金盏扳过她的脸,气极恨极的说:“这辈子想逃开我,你休想!”他低下头,豪不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蓝翎只能闭上眼睛,死死咬住牙关。 金盏心里已是痛不可言,他张嘴咬破蓝翎的嘴唇,尝到血腥味后,更是肆无忌惮的啃咬着她的嘴唇。 蓝翎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只没有知觉的玩偶。 金盏心中再是一痛,狠狠地推开她,“我真想杀了你,如果杀了你能解除我心中的痛苦,我现在一掌就劈死你!” 蓝翎闭着眼睛,平静地说着:“你把我的心捏碎吧,就像你当年捏碎申功的心那样。” “你——!”金盏倒抽一口气,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最终颓败下来,“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爱我么?我等了你九年,就等来这个结果吗?” 蓝翎闭眼沉沉一叹,“九年时间不过如昙花一现,你已活过千年,又岂会在乎这区区的九年?金盏,凡尘情爱,不过是一己的执念,只要放下了,才能重新开始。” 金盏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说教了?是你那位仙人师父教你的?修仙果然不一样,竟连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了。” 蓝翎不愿回应他话里的冷嘲热讽,只是紧闭双唇默不作声。 金盏收敛了神色,捋捋自己身上的衣物,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劝说我爱上别人的吗?” 蓝翎抿了抿唇,咬牙说:“是。” 金盏自嘲一笑,“我若爱上其他人,你就可以顺利成仙了,是么?” 蓝翎深吸一口气,再次吐出一个“是”字。 “我若一直无法爱上其他人,你便一直不能成仙,所以你一定会等到我爱上其他人之后才离开,是么?” “没错。” 金盏仰头大笑三声,“好,真好,既然你这么想成仙,那我就如你所愿吧!你不是要亲眼看着我爱上别人么?那你就回莲花殿去住吧!”他凑到蓝翎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会让你亲眼看见我爱上别人的。” 蓝翎心里狠狠一抽,忍住掉泪的冲动,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那……我去莲花殿等着。” 她抬脚要走,金盏在她身后忽然叫道:“等一下,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这些年你霸占得也够久了吧!” 蓝翎心中再是一痛,张口吐出那粒金色的内丹。内丹离体,湖水顿时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的身体里,鼻腔口腔瞬间灌进湖水,她一瞬间呼吸不畅,只能勉强施法将灌进体内的湖水逼出来,可她法力实在太微薄,根本不能在湖底自由呼吸。 金盏手握着自己的内丹,眼看蓝翎就要窒息而死,狠不下心来,又将自己的内丹塞进了她的口中。 有了内丹的蓝翎一瞬间仿佛获得了新鲜的空气,猛咳两声,终于顺过气来。她抚着自己的胸口,不解地看着金盏,“你……?” 金盏冷哼一声,非常不屑地说:“就你这样,也能成仙?真是可笑。” 蓝翎目光黯然,“我……我的确不配成仙。” 金盏不再搭理她,阔步往别处走去。 蓝翎在他身后喊道:“你的内丹,难道你不要了吗?” 金盏并未回头,“自然会要回来,我可不想一个半仙淹死在我的云梦泽里,天上的仙人找我来要人时,我担待不起。” 蓝翎哑然,只能默默地注视着金盏离开。 第十五章 自那日起,蓝翎就在莲花殿住了下来,金盏他很少露面,每日会有小妖定时送来食物,起初还很丰盛,后来每餐只剩下一个窝窝头,蓝翎倒也不介意,只要能有食物供她果腹就行。 她在莲花殿一住就是数月,每日来看她为她送饭的只有那只小小的骷髅妖,她现在已修成淡薄的性子,也不欲与任何人交谈。 她每日的生活一尘不变,除了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修行,其他时间只是坐在石凳上发呆。莲花殿里冷冷清清的,只有她一个人,其他的小妖被金盏下了命令,不需靠近这里,她的日子越发孤单了。 骷髅小妖送来午饭就匆匆离开了,她看了一眼桌上那个小得可怜的窝窝头,也没有任何的食欲,坐回床上闭目养神。 殿外头传来金盏爽朗的大笑声,她陡然睁开眼,心口却不知怎么的突然紧了一下。金盏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她,这一次忽然过来,还笑得那么开心,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就坐在床边等着金盏进来,却没有想到金盏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陪着两名妖娆的女子,一左一右簇拥着他走进来。蓝翎心中先是一痛,随后目光一闪,看透了那两名女子一为蚌壳精,一为鲶鱼精,她们修为不高,仅够幻化成人形。蓝翎不动声色,等着那三妖走过来。 金盏一手抱着一个,满脸的快意,来到蓝翎身边时,很是大方的介绍道:“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呢,是快要成仙的仙女。” 蚌壳精嗲声嗲气的说:“快要成仙,那就是还没有成仙咯?大王,她为什么会在云梦泽呀?” 金盏抚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哈哈大笑着说:“因为这位仙子很关心本大王的姻缘,要看着本大王娶了你们两个美娇娘才肯离开呀!” 蚌壳精和鲶鱼精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金盏又在她们的脸蛋上分别亲了一下。 蓝翎看着这一幕,觉得分外刺眼,却也没有资格说什么,毕竟,是她让金盏爱上别人的不是么?她只能在心底苦笑,面上还要平静的说:“恭喜你,终于有了其他喜欢的人。” 金盏又一次被激怒了,他推开身边的蚌壳精和鲶鱼精,扣住蓝翎的下巴,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就这么希望我喜欢上别人?看着这一幕,你很开心,是不是?” 蓝翎心中大呼着,不是不是,其她很难受,她不希望他喜欢上别人。可是,她不能将自己心里的话喊出来,她只能装作冷漠地说:“是,你喜欢上别人,我很开心。” 金盏的面色顿时变得铁青,看看惊慌失措的蚌壳精和鲶鱼精,掉头直接离开。 好半天,蚌壳精和鲶鱼精才凑在一起,商量方才金盏生气的原因。 蚌壳精说:“一定是你不好,惹大王生气了。” 鲶鱼精抖抖自己头顶的两根长须,怒道:“怎么可能是我,分明是你,大王最宠爱的人是我,他才不会生我的气。” 蚌壳精一听气红了眼,“什么叫大王最宠爱的人是你?真不要脸,大王昨夜与我欢好的时候,对我说了,我才是他的心肝宝贝。” 鲶鱼精也怒了,“胡说八道,大王才不会喜欢你这只死蚌壳,我和大王才是一类,我们都是鱼,你就是一只死蚌壳!” 两只女妖瞬间掐了起来,由于都没有什么法术,竟然就像两个泼妇一样扭打在一起。蚌壳精拽住鲶鱼精头顶上的长须,鲶鱼精则死死掰住蚌壳精背后的两片蚌壳,女人的尖叫声在莲花殿内此起彼伏。 蓝翎在旁边不停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两只女妖压根不搭理她,相互扭打得更加起劲,势必要分出一个高下来。 “不好啦!不好啦!”殿外忽然传来大虾精焦急的声音。 左脸青一块的蚌壳精和右眼紫一团的鲶鱼精终于停了下来。 大虾精冲进莲花殿,瞅到金盏的两名侍妾倒在地上扭成一团的景象不由得愣了一下,拨了拨自己脑门上的须子,问道:“你们二位这是干什么呢?” 蚌壳精和鲶鱼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松开彼此从地上爬起来。蚌壳精说道:“没事,没事,我们、我们就是切磋一下法术。” 鲶鱼精也赶紧说:“对对对,切磋一下法术。” 大虾精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你们二位才化成人形,就开始切磋法术啦?” 蚌壳精和鲶鱼精一脸羞赧,看了蓝翎一眼,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侧。蚌壳精说:“你别管我们了,到底什么事不好了?” “哎哟,真是急死人了,大王不知怎么了,发了好大的脾气,大螃蟹的钳子都被大王踢断了,这会儿大王还气着呢!你二位不是大王的新宠么,赶紧的去劝劝大王吧!” 蚌壳精和鲶鱼精一听,立即火急火燎的奔了出去。 大虾精瞅了石桌上的那个窝窝头一眼,摇头叹气的走了,嘴里还嘀咕着:“一个窝窝头可把大螃蟹害惨咯!” 蓝翎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没有跟出去查看究竟,尽管她知道,金盏生气是因她而起的,她却没有想到,受罪的,会是湖底的小妖们。 那天的事情怎么解决的,蓝翎没有多问,总之金盏还是会隔三岔五的来看她,身边却再也不见蚌壳精和鲶鱼精了。 当然,那天蚌壳精和鲶鱼精在莲花殿里掐架的事情也在云梦泽底传开了,湖底的小妖都知道蚌壳精和鲶鱼精为了金盏争风吃醋,甚至还在莲花殿的仙姑面前大打出手。湖底的小妖们一致认为,蚌壳精和鲶鱼精把它们妖族的脸面都丢尽了,天上的仙人们一定万分瞧不起他们云梦泽底的这群妖类。 金盏或许是担心蚌壳精和鲶鱼精再在蓝翎面前丢人现眼,所以每次去莲花殿也不带她们。看到每日送来的食物恢复原样,金盏才稍稍宽了心。他只在莲花殿里静坐一会儿,和蓝翎之间彼此相对无言,片刻之后,他就会起身离开,蓝翎也不送他。每天都这样,来坐一会儿就走。蓝翎有时会听见他坐在那里默默的叹气,心里的哀伤就会越来越大。如果可以,永远就与他这样默默相对,那该多好?蓝翎却明白,这样的想法,只是痴念。 骷髅小妖和往常一样为她送来饭菜,她只是无意间与她随便聊了聊,却没有想到提到走时,会正好被金盏听到。金盏又一次盛怒了,要杀死那只骷髅小妖,她于心不忍,替骷髅小妖挡了一下,受了重伤。 那一刻,金盏抱着她,又心疼又难过。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他对她最深切的爱意,那样的爱令她的心为之一颤。她甚至想,如果就这样死在金盏的怀里,这一生也是幸福的,来世,她无法再成仙,便可以和金盏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这样,该多好,该多好啊! 可是,她却没有死。金盏动用内丹的灵力帮她疗伤,她已经半仙之体,金盏的内丹却是妖类的内丹,仙气本就对妖气有一定的抑制,他这么做,是极其消耗内丹灵力的。金盏却没管那么多,他只想要她快点好起来。 金盏离开后,她分明感到了一股强大的仙气靠近莲花殿,她以为是自己的师父道德天尊来了,惊得不顾伤口的疼痛从床上爬了起来。那团仙气却只是在殿外徘徊了片刻,又离去了。蓝翎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是哪位仙人驾临,至少不是她的师父要强行把她带走。只要能多陪在金盏身边一会儿,那也是好的。她舍不下金盏,再见到他时,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心舍不下他,尽管他为了气她,找了蚌壳精和鲶鱼精做侍妾,她也知道,他心里除她之外,没有别人。 蓝翎以为,那天那位仙人的降临只是意外,毕竟拥有如此强大仙气的仙人,在仙界亦是少数。她的师父道德天尊已位列次仙,却也不曾有如此强大的仙气。能有此般仙气的仙者,必然已是位列上仙,放眼整个仙界,位列上仙的不过区区六位,接引道人、准提道人、慈航道人、南极仙翁、东华上仙以及姒胤上仙。 蓝翎没有想到,那天来的竟然会是姒胤上仙,他是六位上仙中看上去最好说话,其实是最不好说话的一位。 蓝翎在兜率宫修行时,与姒胤上仙有过一面之缘。或许那时西王母已经委托过姒胤上仙,因而姒胤上仙在兜率宫看见她时对道德天尊说了一句:“原来小仙娥在老君这里。” 道德天尊一位白须老翁在姒胤上仙这位看去只有二十出头的仙人面前却显得很谦卑:“与上仙一样,均是受西王母所托。” 姒胤上仙饶有兴味的摸了摸手中的那根大葱,“西王母对这小仙娥倒是无比上心,老君你说她会不会是西王母的私生女?” 道德天尊一听,立刻摆手道:“这这这……西王母位列神班,小仙岂敢轻易置喙,上仙也切莫胡言乱语了。” 姒胤上仙撇了撇嘴,“老君你果然还是一样无趣,谁不知道西王母和东华那老头以前有有有……那个啥。” 道德天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上仙切勿再言,西王母乃为四十一神祗之一,东华上仙却为仙,仙神不能通婚,上仙你切勿再言,切勿再言呀……” 姒胤上仙环起手,一脸无奈,“老君你实在太呆板无趣了,也罢,既然她在你这里,我就不管了,改日你若不能完成西王母之托,再到附禹山来找我吧!” “是是是,姒胤上仙请慢走。” 那一次见面,是蓝翎对姒胤上仙的第一眼印象,她觉得这位上仙举止行为并不像一位上仙,倒像个贪玩任性的小孩。蓝翎没有想到,第二次见到姒胤上仙时,他带来了那只骷髅小妖,他要借骷髅小妖之手,替她杀了金盏。 蓝翎拼命反抗,可她微薄的法力在姒胤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她阻挡不了自己的命魂被封,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的陷入沉睡。 第十六章 沈柒雪眉间的红玉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她忽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倒在了床榻上。 姒胤冲过来,摁住她的额头,“小璇儿,那些记忆不是你的,是蓝翎仙子的,你不要受影响。” 沈柒雪陡然挣开眼,双目赤红,看到姒胤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仇人一般,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你走开!你要杀金盏就先杀了我。” 姒胤向后退了几步,略有些生气,又一次冲上去擒住她的手腕,大声说道:“你看清楚了,我是你师父!喜欢金盏的人是蓝翎,不是你!那些记忆是蓝翎的,不是你的!” 沈柒雪凝了凝神,看清楚眼前的人后,忽然抱头痛哭起来:“不!师父,那些记忆都是我的,是我亲身经历的,我看到金盏和我相爱,我感受到他的怀抱,一切都是我亲身经历的,我不能……我不能杀他!” 姒胤拉开她的手,“你刚刚从蓝翎的记忆中醒过来,会有这样的错觉,过一会儿,你就会好过一些。” 沈柒雪仍然抱着自己的头,大哭大叫着:“师父,你好残忍,你为什么要我看到蓝翎仙子的那些记忆,那么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记忆就像是自己的一样,我已经爱上金盏了,我杀不了他,我现在只想跟他在一起。” 姒胤气得用大葱狠狠的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我说你怎么一点儿感情的定力都没有?你要想清楚,就算你现在在蓝翎仙子的体内,你也不是她,你还是你,你是小璇儿,鲤鱼精爱的是蓝翎,不是你!” 沈柒雪扑在床上打滚,“我不,我就要待在蓝翎仙子的体内,我要和金盏在一起,我不要再跟他分开了。” 姒胤握紧了拳头,有种掐死眼前这个孽徒的冲动。“就算你一直自那日起,蓝翎就在莲花殿住了下来待在蓝翎性子体内,你这个性子,分明就跟蓝翎仙子有着天壤之差,你以为鲤鱼精分不出来吗?” 沈柒雪终于不再嚎哭了,坐起来将脸埋在手掌里嘤嘤的哭。 莲花殿外没有一丝声音,姒胤却察觉到金盏正往这边靠近,他扔出掌中的大葱,那绿油油的大葱在上方画了个圆,姒胤连同大葱便一起消失了。 沈柒雪抬头,诧异地看看空荡荡的大殿,她的师父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她站起来,在整个大殿里绕了两圈,喊道:“师父?师父你在哪?” 姒胤的声音传来:“鲤鱼精来了,我先将自己藏起来,你看准时机将他杀了,为师便可以现身了。” 沈柒雪又嘤嘤哭起来,“我不要,师父我不要杀他。” 姒胤没辙了,只得说:“好好好,现在不杀他,你先应付一下他,不要露出马脚了。” 沈柒雪终于止住哭,抹了抹眼泪,刚要回到床边坐下,金盏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起来,竟有一种扑进金盏怀里的冲动。 金盏走进来时,只见面前的“蓝翎”双眼通红,正用一种欣喜的眼神看着自己,“莲生,你怎么了?”他来到她身边,“怎么哭了?” 沈柒雪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扑进金盏怀里,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金盏,我不要跟你分开了,不要跟你分开了。” 金盏瞬间受宠若惊,连忙回抱住她,惊喜地问:“莲生,你说的是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隐匿在暗处的姒胤看到这喜剧的一幕,只能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果然是他小徒儿的作风,蓝翎仙子再如何喜欢鲤鱼精,也没有这么开放的,看,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他以后真得好好教教她什么叫男女有别。 金盏拥着眼前的“蓝翎”,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莲生,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再离开我了?” 沈柒雪将脸埋在金盏的怀里,一边哭一边点头,冥冥之中,她似乎又听到了蓝翎在她耳边说:柒雪,金盏他心中放不下的是我,你这么做,又有何意义?柒雪继续默念姒胤教她的那一段口诀,蓝翎的声音又渐渐弱了下去。她固执地想着,无论如何,她都要让渔莲生和金盏在一起,他们明明深爱彼此,为什么要被生生分开。那狗屁的成仙都见鬼去吧!反正她现在在蓝翎仙子体内,她就是要让他们两人在一起。沈柒雪抬起头,望向金盏的眼,用一种很傻很天真的目光看着他,“金盏,你还想娶我吗?” 金盏更是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娶,我一直都想娶你。” “那你把蚌壳精和鲶鱼精休了,我不要跟她们共事一夫。三妻四妾神马的,我最讨厌了。” 金盏惊喜地抱紧沈柒雪,“好,都听你的,你这是在吃醋,是么?” 暗处的姒胤再一次毫不犹豫的翻了个白眼,小璇儿啊,你可是一丢丢蓝翎仙子的优良品质都没有呀,身为一个姑娘家,你说出来的话也太不矜持了吧!鲤鱼精也真是笨,居然这样都发现不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他喜欢的那个。 沈柒雪毫不忌讳的点头承认:“嗯,我吃醋,我不开心你和别人的女人在一起。如果我再看到你和别人的女人在一起,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金盏这时是有点哭笑不得了,这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莲生么?为什么说出来的话那么奇怪呢? 沈柒雪还在自顾自的的说着:“金盏,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呀?” “成亲?你……那么着急成亲么?” “当然啦,成亲以后就可以洞房了,洞房以后就生米煮成熟饭,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呀!” 沈柒雪说得理由应当,金盏却听得心惊肉跳,他低下头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名女子,她和莲生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眉间有一块指甲般大小的红玉,似嵌入肌肤那般,牢牢的扣在眉心处。金盏伸手抚上那块红玉,触手却是极烫。他猛然倒退一步,厉声道:“你不是莲生,你究竟是谁?” “咧?”沈柒雪愣了一下,连忙说:“我就是她呀!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我就是她呀!” 姒胤得意的笑起来,小璇儿终于还是穿帮了吧!鲤鱼精看来也不是太笨嘛! 金盏面上已然变色,“你不是她,你是寄在她体内的。”他周身金光乍现,千年鲤鱼精的内丹从沈柒雪嘴里飘了出来。金盏瞬间将内丹吞入体内,只觉一股久违的暖意流遍四肢百骸,离体九年多的内丹,这一刻终于回来了。 沈柒雪惊诧地看着那颗内丹被自己吐出,又被金盏吞了下去,不解地挠挠头,说:“咦,它怎么自己飞走了?” 金盏吞下内丹之后,周身金光大现,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绷得老高,手中还莫名多了一把长剑。“你不是莲生,她失了内丹完全不能在水中呼吸,你却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寄在莲生体内?” 沈柒雪已经无法再替自己辩解了,她觉得很伤心,她是好心让蓝翎留在金盏身边,谁知这金盏不识好歹,居然把她给认出来了。 金盏已是面色森然,手执长剑指向下方的沈柒雪,“速速离开莲生的身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沈柒雪开始着急了,完了完了,金盏要对她动粗了,她可打不多这条千年的鱼精,现在他又拿回了自己的内丹,功力已经全部恢复了,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头,她就会被他做成炮灰的。她的师父呀,怎么还不现身呢? 姒胤也不着急出现,他就隐着身倚靠在床榻上,小璇儿既然这么爱玩,那就让她多玩一会儿吧! 金盏见下方的沈柒雪不为所动,只得又加一句:“再不离开她的身体,我就要动手了。”其实,金盏也不敢随便动手,他怕伤到蓝翎的身体,蓝翎虽有半仙之体,但到底还是个人,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十层,蓝翎是无论如何也经不起他随手一击的。 沈柒雪见姒胤不出来,心里又急又气,最后索性也豁出去了,“来吧来吧来吧,打死我吧,这样你喜欢的蓝翎仙子也就被打死了。” 金盏面色一敛,“你怎么会知道莲生前生名唤蓝翎,你究竟是谁?” 沈柒雪抚额没好气地说:“你管我是谁啊!我好心好意让蓝翎仙子跟你在一起,你不领情就罢了,还想杀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待在蓝翎仙子体内,我要动手杀了你的话,蓝翎仙子就可以成仙了。” “你、你说什么?” 沈柒雪咬牙切齿地说:“你丫就是个二货,你以为是蓝翎仙子渡情劫只有让你爱上别人才能渡吗?只要她亲手杀了你,她一样可以顺利渡过,顺利成仙。我告诉你,我在蓝翎仙子身体里,就是要用她的手杀了你,帮她成仙,现在你明白我是谁了吗?”沈柒雪心里想着,反正金盏也不晓得她就是那只骷髅,豁出去了,骂个爽爽的,以报上次差点被他灭掉的仇。 金盏的表情呆住了,“你说你替她杀了我,她就可以成仙?那、那她为何不自己来杀我?” 沈柒雪用看白痴一样眼神看着金盏,“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问我?你是脑子秀逗还是脑残啊?你摸摸自己的心,蓝翎仙子对你的心意是怎样的,你自己不明白啊?” 第十七章 “我……”金盏颓然地落了下来,“我不敢再那样想,我不敢奢求。” “什么叫奢求?我刚才明明已经想尽办法帮你和蓝翎仙子在一起了,你居然不接受,为什么不成亲呢?为什么不洞房呢?为什么不生米煮成熟饭呢?为什么不生个小baby呢?” 金盏愣了一下,“小什么?” 倚靠在床上的姒胤也摸摸自己的下巴,思考自己徒弟方才冒出来那一句奇怪的话,生一个小卑鄙?生孩子出来难道是为了让他卑鄙的么? 沈柒雪大手一挥,“你别管小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了,我刚才靠撒娇打诨卖萌才让我师父答应今天不杀你,现在玩完了,他估计得逼着我亲手把你杀了,你呀,还是快跑吧!” 她话音刚落,那挂着曼曼纱帐的床榻上渐渐显出一名粉色长袍的男子,他侧身躺在榻上,右手撑着头,姿态慵懒如美人出浴,如缎般乌黑的秀发在背部被粉色绸带系住,仅在左额轻轻落下一缕。姒胤坐直身躯,抚弄着手里的大葱,颇为不悦的说:“小璇儿,你竟然这样就将为师出卖了,你该打!” 沈柒雪气呼呼地说:“师父,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蓝翎仙子去成仙呢?为什么她就不能跟金盏在一起呢?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一定要分开呢?成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成仙就意味着绝情绝爱的话,那没有爱的仙人们又怎么关爱众生普度众人呢?” 金盏震住了,此时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寄在蓝翎体内,听了她说的那番话,他却莫名的感激这个寄在蓝翎体内的陌生人,因为她确实道出了他的心声。 姒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缓缓站起来,波澜不惊的说道:“成仙是蓝翎仙子自己的选择,没有其他人逼她。” “是吗?”沈柒雪敲敲自己的脑袋,“这里,这里有蓝翎仙子的全部记忆,在我的命魂融入她身体的一瞬间,她的记忆就是我的记忆。我比你更清楚她到底想不想成仙。” 姒胤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沉重地注视着柒雪。 “师父,蓝翎仙子只是不忍辜负西王母对她的厚爱,可是她真正的意愿,并不是成仙,她真正的意愿,是跟她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 “这不可能!”姒胤打断她的话,“你既然有她的记忆,那你又知不知道在她被贬下凡的三百年里,她为什么能够轮回九世吗?三百年,她轮回了九世。”姒胤的语气无比沉重。 沈柒雪和金盏皆愣住了,柒雪不知道蓝翎为什么能在三百年间轮回九世,金盏就更不知道,他一介鱼妖,根本就看不到蓝翎的前生。 姒胤目光扫过金盏和柒雪,最后落在了柒雪眉间的那块红玉上。“因为,蓝翎仙子命定凡间的每一世都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她才能够轮回九世。” “什么……”沈柒雪怔了一下。 金盏却陡然暴动起来,“你胡说!莲生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活不过二十五岁?”他手中的长剑剑光一晃,霎时向姒胤刺来。 粉色身影快速闪过,姒胤扣住金盏握剑的右手,冷冷说道:“鲤鱼精,你要跟我动手吗?” 金盏气急,顾不了那么多,催动自己妖法又向姒胤攻去。 那一仙一妖就在莲花殿里斗起法来,沈柒雪躲在石桌后面,只看得到宫殿上方白光与金光混杂在一块,整个宫殿因为他们打斗而轰隆作响,像是马上就要塌下来一样。 莲花殿顶端的木梁倾倒下来,瓦片因为有着水的阻力,正一片片缓缓下落,莲花殿顷刻间就化作了废墟。一金一白两道光线直射上天,吓得湖底一干小妖全都躲得远远的。两道光线射出湖面,在云梦泽的上方继续缠斗。 沈柒雪拨动自己的双臂,发现竟然能往湖面上游,她顺着有光线照下来的地方游,果然发现冰面上有两个大洞,显然是刚才姒胤和金盏跃出湖面时破开的。 三百年了,沈柒雪第一次离开云梦泽,看着外头山舞银蛇白雪皑皑的景色,顿时心头一震,说不出的感慨与激动。 大雪还在飘落,苍茫白色的天空中,激斗中的两道身影发出的金光和白光显得尤为刺眼。站在冰面上的沈柒雪根本分不清天空中那两道快速闪动的身影究竟谁是谁,他们离她太远了,她飞不上去,只看得到漫天雪花飘落,金光和白光交替闪现。 蓝翎的声音又出现了:“柒雪,用踏云术。” 沈柒雪心头一震,踏云术她会呀!原来的沈柒雪不会,可她有着蓝翎的记忆,蓝翎跟在太上老君身边修仙时,是学过踏云术的。柒雪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法力,她只是稍稍催动了一下,整个人的身体陡然变轻,脚下出现一朵云彩,抬着她往高处而去。 就快要靠近高处的姒胤和金盏了,她听到了姒胤冷峻的声音:“鲤鱼精,还不住手么?要逼我杀了你?” 金盏只是冷笑,“能杀我就尽管来吧!” “这是你自己说的!”姒胤的声音不再含有任何感情。 沈柒雪飞起来时,终于看清了,姒胤的一身粉色长袍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通身漆黑的长衫,黑发披散而下,在暴风雪中猎猎飘扬。他的目光凌冽,手中祭起那根绿油油的大葱,只听咯吱一声,绿油油的大葱表面瞬间裂开,一柄通黑的竹笛乍现。姒胤接过黑笛,黑色的身影瞬间飘远,黑笛吹奏出奇异的声响,只见那漫天飘落的飞雪顷刻间统统化作万支冰箭,迸发向金盏射去。金盏猝不及防,只能勉强挡下那万支冰箭的攻势。沈柒雪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们,却没有想到蓝翎的命魂正一点一点的突破她的压制。 笛音乍变,万支冰箭突然统统掉转方向,往金盏的上方飞去。冰箭在一瞬间融成一颗巨大浑圆的冰球,就在金盏呆愣的须臾,那颗耀眼浑圆的巨大冰球骤然崩裂,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冰球崩裂处出现一只灵龟兽,龟兽的龟壳之上还盘绕着一条绿色巨蟒,龟蟒连为一体,引喉发出轰鸣的嚎叫声。 金盏只来得及说出四个字:“神兽玄武。”那龟蟒一体的神兽已然俯身向金盏直冲而下,金色龟壳上的绿蟒陡然飞出,庞大的身躯脱离龟身,巨尾向金盏横扫而来。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金盏根本来不及闪躲,已经被绿蟒扫至百丈之外。 龟蟒再次合二为一,灵龟迈开四肢如在空中行走一般,一直走到了玄色长衫的姒胤身旁。姒胤跳上龟背,绿蟒似有灵性一般缠在姒胤身后,随着笛声的吹奏,灵龟驮着姒胤和绿蟒往百丈开往的金盏飞去。 金盏见到四神兽之一的玄武,已是万分震惊,见姒胤竟能驾驭玄武,知晓自己此战必殁,抱着必死之心,奋力一搏。 玄武还未能靠近金盏,金盏已抛出手中长剑,金袍之下的身躯陡然膨大,金色鱼鳞乍见,一条体型巨大的金色巨鲤陡然出现在天空中。金鲤足有十丈长,鱼尾亦有五丈宽,就连鱼嘴之上的长须也有三丈长,每一寸金鳞均发着熠熠金光。 下方踩在云朵上的沈柒雪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两个庞然大物立刻就呆住了。 姒胤仅是呵呵一笑,似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便是鲤鱼精的真身了,果然够大,一条鱼能在天上飞也是本事了。若是被其他仙人收服,只怕是要充作坐骑了。” 金鲤摆动鱼尾,在雪花层中游动。玄武似乎感受到来自金鲤的挑战,巨龟仰起长有三支犄角的头颅,再有引喉长啸。 姒胤拍拍巨龟的头颅,语带调侃的说:“别着急,它那么大,你一口也吞不下去。” 玄武嗷呜一声,似乎不满姒胤打趣它。 姒胤摸着下巴对玄武说:“你先别动,我来玩一玩。”说罢,他起身一跃,黑笛在他掌中快速旋转,一瞬间竟然化作了一根长长的鱼竿,鱼竿连着鱼线,鱼线系着鱼钩,鱼钩上还挂着一只肥大的蚯蚓。姒胤招来片片雪花,雪花在他脚下化而成水,继而又凝结为云,他便悠然自得的坐在白云上钓起鱼来。 肥大的蚯蚓放到了金盏的嘴边,金盏本是千年鱼妖,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鱼尾缠住鱼线将云朵上手执鱼竿的姒胤直接拽了下来。鱼尾疯狂甩动,姒胤只能抓着鱼竿在空中做出各种高难度三百六十五度托马斯旋转,一边转他还要一边喊道:“头晕了头晕了,再转我就真把你红烧了啊!” 沈柒雪忽然觉得姒胤此刻被大鲤鱼甩来甩去非常有趣,表情又萌又好玩,她却压根没有发现自己正一点一点的脱离蓝翎的身体。 拉着鱼竿还在到处乱转的姒胤已经看到柒雪的命魂从蓝翎体内飘出,那颗血色玉石也在逐渐脱离蓝翎眉间的皮肤。姒胤心中大叫一声不妙,鱼竿顿时化作一柄黑色长剑混在万千雪片中向金鲤的肚子刺去。 第十八章 沈柒雪听到身后有人惨叫了一声:“不要啊——!”随后她感到自己被猛烈弹了出去,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向她全身,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躯体。 姒胤顾不上脱手而出的长剑,只能飞过来接住迅速落下的那块红玉。 天空的那边,黑色长剑直逼金鲤,它体型过于庞大,发现长剑时已无从闪躲。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蓝翎就挡在金鲤前方替它受了这一剑。黑剑刺中既灭,瞬间化作一团黑气缓缓飘回到姒胤的手中,黑气又凝成之前那柄黑笛。 姒胤握住红玉,望着远方,无奈地摇头叹息:“蓝翎仙子,你五行主火,生生受我水剑,唉……”他低下头,从袖中取出那副散掉的骷髅,将红玉贴在颅骨的眉心处,散落的骨头立刻像搭积木一样组成为一具人体骷髅,颅骨的眼洞也出现了两只硕大的眼球。 骷髅见了姒胤,立刻嗷呜一声哭了起来,两个眼球中竟然还喷出两条水柱来,“呜呜,师虎,刚才被弹出去的时候好痛苦,像是掉进油锅里被炸,又像是被人丢进火炉里烧,总之就是好痛苦好痛苦。” 姒胤叹道:“早跟你说过,被强行逼出体外会损害你的命魂,交代一千遍一万遍你还是犯了这样的错误,现在你命魂受损,为师也无能为力了。” “呜呜,命魂受损会肿么样?偶会屎咩?” “死是死不了,就是可能对你的将来造成一些影响,什么影响却不得而知了。” 骷髅站到姒胤身边,仰头去看上方,刚才的金色大鲤鱼已经不见了,金盏又恢复了人形,正抱着倒下的蓝翎悲泣。 沈柒雪说:“师父,你把蓝翎仙子杀了。” 姒胤用手杵着额头,“唉,没想到,下手的竟然是我,蓝翎仙子当真是仙缘已尽,无法再重登仙界了。” “师父,杀仙是要偿命的。” 姒胤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五行属水,鲤鱼精跟我一样也是五行属水,我的剑即使刺中他,也伤不了多重。那时我见你被蓝翎仙子逼出体外,情急之下只好用法术缠住鲤鱼精,却没有想到蓝翎仙子将你逼出体外后,会飞身过去替他受了那一击。蓝翎仙子五行属火,受了我那一击,肉身只怕是保不住了,唉,她情劫过不去,为情而死,果然还是过不了这二十五岁。” 沈柒雪心中亦是难过的,蓝翎仙子就要死去了么? 姒胤拉住柒雪手上的那根骨头,“我们过去看看,送蓝翎仙子最后一程吧!” 他们原要腾云而上,却见金盏已经抱着蓝翎缓缓降下,落在了冰面上。姒胤和柒雪走到他们身边时,蓝翎已经奄奄一息,腹部被刺穿的地方已被鲜血染红,就连冰面上的积雪也被鲜血染红,格外的醒目。 蓝翎勉强抬起头,看着姒胤和柒雪,虚弱地说着:“姒胤上仙……请、请不要杀金盏……” 姒胤摇头道:“我并未要杀他,我的剑不会重伤他,对你却是致命的。蓝翎仙子,你、你让我怎么向西王母交代唉。” 蓝翎苍白的嘴唇微微弯出一个弧度,“原来……原来你没有要杀他……太好了。”她闭了眼,像是恢复一些精力,又挣开继续说道:“我死后……会入轮回……来世再也无法、无法成仙了……请上仙带我向娘娘说一句……蓝翎有负娘娘厚爱……蓝翎对不起、对不起娘娘……请娘娘原谅蓝翎。” 姒胤面色沉痛地点点头,“我会向西王母道明原委的。” 蓝翎欣慰一笑,转过头,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抚上金盏的脸庞。 金盏赶紧握住蓝翎的手,早已是泪流满面。 “金盏……下一世,不管我变成什么……你、你都会一样来找我,一样爱我么?” 金盏流着泪急切地说:“我会的,莲生,我会去找你,会娶你,我们一直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金盏……我每一世只有二十五年的寿命……我每一世最多只能陪你二十五年……金盏,我好不甘心,如果我可以多陪陪你,那该多好……” 沈柒雪在旁边跟着一起流泪,眼珠子里又喷出两条水柱,“呜呜,师父,有没有办法延长蓝翎仙子的寿命啊?难道她每一世都必须在二十五岁之前死去吗?这样未免太残忍了。” 姒胤摇头,“命格既定,难于更改,除非有命魂之力极其强大者愿消耗自身的命魂之力替他人改命。” “没错!如果你愿意消耗自身的命魂之力替蓝翎更改命格,她便可每一世都长命百岁。”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名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那斗篷相当巨大,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内,斗篷的帽子也很大,将他的半张脸遮住,仅露出一个坚毅的下巴。 姒胤站起身,对着那名漂浮在半空中的男子说道:“玄冥,你怎么来了?” 玄冥,这个名字在沈柒雪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似乎在获得蓝翎记忆时对这个名字有一点印象。 那名唤玄冥的黑袍男子并未回答姒胤的问题,只是在他们身边缓缓降下,双手插入袖中,继续对柒雪说道:“你若愿意,可消耗自身的命魂之力替蓝翎修改命格。” 沈柒雪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地说:“我?我替她修改命格?” “你可愿意?” “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她改命格?” “将你额上的红玉取下,扣在蓝翎额上,催动你的意念,将你的命魂之力渡给蓝翎,她的命格自会被修改。” 姒胤突然出言:“不行,小璇儿方才被蓝翎逼出体外,命魂已经受损,此时若她再消耗自己命魂之力替蓝翎改命,于她而言大大的不利。” 玄冥转头对姒胤说道:“姒胤,我从不要求你做什么,这件事你不可以阻拦。” 姒胤道:“玄冥,在我心中你是我的师父,虽然你从来不让我叫你师父,但是我一样尊敬你。只是,小璇儿生来无罪,为何要因为雨神一句预言就……” “姒胤!”玄冥厉声打断他,“这些事我本不该告诉你,然天道既定,这一幕雨神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预言到,你我只能顺天而行。” 姒胤冷哼一声,“什么顺天而行,是顺天皇之意而行才对!” “姒胤!”玄冥拔高声音,顿了顿,才又放缓了语气,“只需问问玉璇的意思即可,若她愿意,你又有何理由阻拦?” 姒胤心中不忿,拉了沈柒雪一下,“小璇儿,不要答应他,消耗命魂之力对你大大不利。” 沈柒雪偏着骷髅头不解地问:“会怎么不利呢?刚才被蓝翎仙子逼出来,师父你说会大大损害命魂,我只是觉得痛苦了一下,过后也就没事了,现在我如果替蓝翎仙子改命,又说会对我大大的不利,究竟会有哪些不利?” 姒胤一时之间说不上来会有哪些不利,只能说:“总之对你很不好。” 玄冥却出言道:“不会有什么不好,只是来日你若修成仙身,仙法较其他仙人会比较弱而已。” 沈柒雪很开心的说:“那就没什么关系啦!仙法弱的话,师父会保护我嘛!” 玄冥点了点头,又说:“如你愿意,我可以护你周全。” 沈柒雪一听,顿时双眼放光,“真的吗?那我就帮蓝翎仙子改命吧!” 柒雪忍住皮肉分离之痛将红玉从自己额头生生抠下来,正要按在蓝翎眉间时,蓝翎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柒雪的手,“我想起来了,你、你就是他们所说的……长离之剑……命魂宿主……” 沈柒雪抓抓自己脑袋,“长离之剑?命魂宿主?好像在哪听过,怎么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呢?” 金盏不知道蓝翎说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在湖底生活了三百年的骷髅小妖是可以替蓝翎改命的,只要她愿意替蓝翎改命,让他做什么都行。金盏直接向柒雪跪了下来,“你……我知道你一直生活在湖底,我以前对你不好,还差点杀了你,我向你道歉,只要你愿意帮莲生,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柒雪吓了一跳,湖底那个众妖敬畏的大王竟然向她下跪了,“金盏大王,那个,你快请起,我答应你就是了。” 玄冥忽然说道:“鲤鱼精,蓝翎修改命格之时,你可将千年修为化作印记,连同玉璇的命魂之力一起注入蓝翎命魂之中,这样,将来的每一世,无论你们变成什么,你都可以轻易找到蓝翎的转世。” 金盏万分惊喜:“真的可以吗?我可以生生世世同蓝翎在一起?” 玄冥点点头,“的确,只不过,你们的来世未必就同为人,或许一为人,一为畜,总之,你一定能认出她。若她为人,你为畜,即使你认出她,她也不认得你,你可以陪在她身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亲生子,长命百岁,你可想好了?” 蓝翎拉住金盏,“不,我不要这样。” 金盏反握住蓝翎的手,“你说过,不想我每一次都看着你老去死去,只要我每一世都能找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无论如何,我们总能有许多世可以结为夫妇。莲生,我愿意,我愿意同你一起轮回,不管来世变成什么,我总能找到你……” 蓝翎闭上眼,沉沉地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次,终于可以在一起;这一次,终于可以不分开。她知道,无论她在哪里,无论轮回多少世,无论她变成什么,金盏会一直在她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将他们分开,相守相伴每一生,有此,便足矣。 ——仙妖篇(蓝翎篇)完—— 第21章 沈柒雪的个人日记NO.3 公元前386年5月战国天气晴 听姒胤说,人间发生了一件大事,韩、赵、魏瓜分了春秋霸主晋国的土地,周天子封原本是卿大夫的韩氏、赵氏和魏氏为诸侯,这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三家分晋了。 人间大事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我现在住在北方附禹山玄帝颛顼的北极宫中。附禹山是一座仙山,和西王母所在天山一样,这样的仙山只有仙和神可以看见,凡人是看不见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到这样的地方修行,这一切都多亏了姒胤那个实质上的师父玄冥,算起来,玄冥应该是我的师祖了。 附禹山北极宫是北方玄帝颛顼的宫殿,颛顼是远古五帝之一,而玄冥则是水神,是玄帝的从祀官,比普通的神祗还要高出一个等级,他是上神,在神界的地位仅次于三皇五帝。北方主水,玄帝亦是水之帝,从祀官玄冥是为水神,玄帝坐骑为四神兽之一的玄武,玄武亦是水中之兽。总之,一切与玄帝有关的,都与水有关,例如姒胤,他的师父是水神玄冥,所以他那天与金盏打斗时,可以化雪为冰,又可以化冰为云。我唯独不明白,姒胤斗法时为何一身粉袍就变成了黑袍,虽然玄帝主黑色,玄冥也是通身漆黑,怎么姒胤打着打着也变得一身黑呢?我问姒胤原因,他自己也解释不了,打从他成仙以后,每次全力动用法力时,身上不管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统统都会变黑,这的确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自从我离开蓝翎仙子的身体后,她的记忆就在我脑海中一点点变淡了,她幼时的那些种种回忆,我也几乎记不清楚了。那天我将命魂之力渡给蓝翎仙子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被人抽走了,虽然身体变得很虚弱,心情却是愉快的,因为蓝翎仙子终于可以和金盏大王在一起了,他们一起死去的时候,我竟能看到他们的三魂像发亮的光点一般从体内飘出,其中最亮的一点往西方飞去。玄冥告诉我,那是命魂往冥界入轮回去了。我只希望,他们能转世为人,做一对平凡普通的夫妻,相濡以沫,相守以老,这样就够了。 帮蓝翎仙子改命后,我眉间的那块红玉颜色变淡了许多,原本是血红的颜色,现在却呈现出粉色了。姒胤说,那是因为我消耗了太多的命魂之力,玉石中精气的颜色就是我命魂之力的体现,如果我的命魂之力彻底消耗殆尽,那玉石就会变白,而我也就挂掉了。这一挂可不是像蓝翎仙子那样轮回转世去了,没有命魂之力就意味着命魂失去了动力,接下来就只能化作荒魂,然后在六界彻底烟消云散。 这样的说法让我感觉挺恐怖的,我以为死就像蓝翎仙子那样,却不知道命魂之力耗尽后的命魂会彻底灭亡,死得连一点渣渣都不剩。这样的死亡叫寂灭,如同远古的那位人皇一样,寂灭,就是永远不复存在。 到现在,我算明白了,死还分两种,一种是普通死,一种是彻底死。蓝翎仙子是前种,如果我耗尽了命魂之力,等待我的就是后一种彻底死了。很明显,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想到这个世界上我再也不存在了,我就会陡然升起一种恐惧感。我决心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命魂,不再随便耗费我的命魂之力,尽管玄冥说我的命魂之力极其强大,就算替蓝翎仙子改命消耗了一些,也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我一向是个神经质的人,既然知道命魂之力耗尽的后果,我就绝对不会再被他忽悠耗用自己的命魂之力去替别人改命了。其实,在我心里,还是很高兴替蓝翎仙子改命的,虽然消耗了我不少的命魂之力,我挺心疼,但并不后悔。 跟着姒胤和玄冥来到附禹山北极宫已经有好几个月,大概蓝翎仙子和金盏大王的转世已经出生了,我想让姒胤带我去看看他们的转世,姒胤说什么也不肯答应,非得逼我每天都在自己屋里打坐修行,我都修行好几个月了,身上还是没有长出一丁点肉,全身上下还是一堆骨头。 北极宫里有许多仙级较低的仙娥和仙倌,因我是姒胤的徒弟,他们见了我还要称呼一声“玉璇仙子”,其实我根本不是个仙,我还是个妖,而且还是个没有内丹的妖。在整个北极宫里,排第一的当然是北极宫的主人——玄帝颛顼,排第二的当然是颛顼的从祀官玄冥,我的师父姒胤、玄冥实际的徒弟排在第三,我大概就排第四了。这个排名还是让我觉得挺舒服惬意的,现在在整个北极宫里,除了姒胤,没人会管我。不管我做什么事,玄冥从来不过问,至于那个北极宫的主人玄帝颛顼,从我来到这里就压根没见过他,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更谈不上他会管我了,其他的仙娥仙倌,一个个见了我还要停下行个礼,所以整个北极宫上下,只有姒胤最讨厌,他不仅爱管我,还喜欢管我管得死死的,我只是他徒弟,又不是他闺女,他至于么?除了每天对我唠唠叨叨说一些修仙要领,还要跟我说一些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当然知道男人有小**女人没有,而女人有大咪咪男人没有。 看姒胤那么一本正经讲男女有别的时候,我忍不住逗了他一下,我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小**。姒胤很懵懂的摇头。于是我告诉他小**是一件很特殊的东西,他必须弄明白什么叫做小**我才会继续听他讲课,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明白的话,他就没有资格继续给我讲课。姒胤一向是个自恋又自大的仙,我这样挑战他,他岂会善罢甘休,在他没有弄明白什么叫做小**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 在我清静了几天之后,他抱着一只刚刚孵化的黄绒绒的小鸡来到我的屋子里,问我小**是不是就是指的这个。我那时差点没笑掉大牙,趴在桌子上半天爬不起来。果然很黄,果然很黄啊! 希望未来的考古学家发现我这篇日记时,不会被我雷倒。 第十九章 附禹山,位于大荒之北,有主峰三座直插入云,自西向东排列,分别是崇峻峰、沧浪峰、雪泉峰。三峰之间,云雾缭绕,飞鸟徘徊,雪泉峰顶有娟娟细流从石壁间涌出,与峰顶融化雪水汇成一湾水潭,又延河道流至悬崖边,瞬间倾落而下,形成百丈高的瀑布,最终注入雪泉峰与沧浪峰之间的隐龙溪。 玄帝颛顼的北极宫建于这三座山峰之上,沧浪峰为中峰,地形最高,北极宫主殿玄武殿就建在沧浪峰之巅,另外崇峻峰和雪泉峰上分别建有凌胜殿和落霞殿。三峰三殿之间以绳索吊桥相连,踏在上面仿佛在云间雾里行走。颛顼帝居主殿玄武,玄冥居凌胜殿,姒胤和柒雪则居住在落霞殿,北极宫中上百仙娥仙倌分别居住在三殿之侧的附殿中。颛顼帝的坐骑玄武兽喜爱玩水,经常跑到雪泉峰顶端的水潭戏水,因而与居住在落霞峰的姒胤关系亲密,甚至超过了同玄冥之间的关系。 自从那天姒胤被沈柒雪以“小**”一事戏弄过后,姒胤就气得三天没有出门,他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他的徒弟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告诉他“小**”指的就是男人的那个玩意儿。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脸皮是足够的厚,可当他听到答案时,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徒弟的面前脸红了。 他成仙一千六百多年了,作为一位资格甚老的上仙,还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脸红过,这下倒好,他不仅脸红了,还因为徒弟肆无忌惮的笑声弄得自己有点无地自容。 姒胤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三天,他着实怀疑自己这个师父是不是教育方式出了问题,所以才教出柒雪这个顽劣不堪的徒儿。当初玄冥示意让他收柒雪为徒时,他还不大乐意,后来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她其实是个挺有趣的姑娘,他也就打心眼儿里接受了这个调皮可爱的徒弟,决心好好教导她,引她走入仙道,绝不让她被魔界之人控制。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好的师父,不仅教她仙法修仙之术,还苦口婆心的对她讲述男女有别,希望她别再像当时一样对男人投怀送抱,这对姑娘家而言实在是太不应该有的举动。他却没有想到,教育徒弟不成,反被徒弟调戏了一回,他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玄武兽和往常一样到落霞殿这边叫姒胤陪它一块儿去雪泉峰顶的水潭洗澡,它在姒胤住的屋子外头嚎叫了一声,屋子里的姒胤没有反应。玄武兽显得很失落,绿蟒的脑袋和灵龟的脑袋都垂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像是一条被人遗弃的小狗。 沈柒雪打开房门走出来,对着旁边门窗紧闭的屋子喊道:“师父,玄武又来找你啦!你再不出来晒太阳,屁股就要烂掉了。” 姒胤真的很想吐血,哪有徒弟说自己师父屁股烂掉的。 沈柒雪见姒胤不为所动,干脆走下长廊,来到玄武兽旁边,伸出白骨森森的右手,抚摸灵龟巨大的脑袋,说道:“我师父不陪你洗澡,我陪你去洗澡,好不好啊?” 绿蟒和灵龟均把头一扬,显然不把柒雪放在眼里。 “矮油,别那么高傲嘛!其实我的搓澡技术很好的,你都不知道,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帮我舍友搓背,搓得她可舒服了。” 绿蟒和灵龟偏着脑袋,很是迷惑的样子,似乎不大明白眼前这幅骷髅刚才所说的话。 屋子里的姒胤扶额,他的小徒弟又在胡言乱语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了。 沈柒雪还在鼓动玄武兽,“走吧!我帮你洗澡,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洗一个澡。嘿嘿,正好可以研究一下你究竟是公的还是母的。” 房间里的姒胤终于听不下去了,“砰”一声推开房门,没好气地说:“不用研究了,它是公的。” 玄武兽看到姒胤出来,兴奋地开始蹬四肢,绿蟒也伸长了舌头。 沈柒雪双眼放光,“哇呀,师父你终于出关啦?这三天闷不闷啊?” 姒胤用大葱狠狠地敲了一下柒雪的脑袋,“差点没被你气死。”他跳上玄武的龟背,又对柒雪说道:“我带它去洗澡,你好好的待在院子里练习我上次教你的驭水术,哪儿都不许去。” 沈柒雪瘪瘪嘴,对着姒胤离去的背影办了个鬼脸。 师父之命,不敢不从。沈柒雪很认命的用铜盆端来一盆水,开始练习驭水术。她右手在空中划了一圈,食指和中指突然指向盆中,大喝了一声:“起!” 盆中的水好端端的躺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沈柒雪气馁地叹了口气,又练习了一遍,盆里的水还是没有动静。她练第三遍的时候,盆里的水忽然结成一根水柱飞了出来,在天空中“哗”一声炸开,化作点点雨丝飘洒而下。她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雨丝,“哇,这不是我做的吧?我这么牛了?” “当然不是你,刚才是我。”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在空旷的院子里响起。 沈柒雪顺着发声之处望去,只见长廊尽头的拱圆处,站着一名身着绿衣高瘦男子,他面目安详,眼睛却用绿色的布条遮住了。他的头发是银白的,长长的披散在背上。柒雪看见他,呆愣了片刻,问道:“咦,你是谁?” 绿衣男子轻轻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他挪动脚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沈柒雪仰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的男子,长得挺好看,鼻子也挺高的,柒雪一向喜欢高鼻梁的帅哥。要论起帅的话,比她师父姒胤要差一些,不过眼前这名绿衣男子自有另外一番风格。“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绿衣男子很诚实的回答:“看不见,自我出生便是盲人。” 沈柒雪遗憾的摇摇头,“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眼睛看不见呀,看不见东西该有多不方便,你从小到大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绿衣男子再一次轻笑出声,“眼睛看不见便可惜么?我可以感知周围,我甚至知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副骷髅。” 沈柒雪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嘴大惊:“哎呀,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绿衣男子面上显出一丝沉痛,“玉璇,你果真不记得长离大哥了么?” “长离大哥?”沈柒雪脑海中闪过一些词语,“长离之剑?” 绿衣男子面露欣喜,“你还记得?那柄剑不应该叫长离之剑,应该叫玉璇剑,它是你的剑。” “我的剑?”沈柒雪越发迷惑了。 绿衣男子伸出右手,掌心中忽然出现一柄只有拇指那么长的袖珍小剑,剑身通透翠绿,剑刃上还有各种各样奇异的花纹,看上去这柄袖珍小剑似乎是用上等的玉石雕刻出来的,雕工非常精细。男子将右手伸到柒雪面前,“看,这就是玉璇剑,令整个神界畏惧的玉璇剑。” 沈柒雪挠挠自己的头骨,怎么样也无法将眼前这只还不到十厘米长的玉石雕成的小剑想象成是一柄威力非凡的神剑,就这么个小东西,还说是让让神界畏惧,是不是夸张得有点过分了? “怎么,你不相信?” “这……这个是有那么一丢丢难以相信。” 绿衣男子面色沉痛,幽幽长叹一声,才说:“玉璇剑沉睡了,若它醒过来,必是一把通天彻地的宝剑。除了你,没有人可以驾驭它。” “为什么?”沈柒雪很纳闷,剑还认主人的?还只有她可以驾驭这把通天彻地的宝剑,听上去她好像很牛似的。 绿衣男子握住柒雪的骷髅手:“因为这把剑就是用你的真身和你的天魂地魂炼成的,你都忘了吗?” “神马!”沈柒雪大叫一声,“师父说我的天魂地魂没有了,原来是在这把剑里面!?” 绿衣男子轻轻点头,伸手抚上柒雪眉间的那块红玉,有些遗憾的说:“只可惜,商羊早已算到今日,所以伏羲才会安排好一切,令你消耗自身命魂之力,你现在的魂力,已不足以唤醒玉璇剑。” “虾米意思?我帮蓝翎仙子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沈柒雪听得一头雾水。 绿衣男子将小小的玉璇剑放在柒雪手中,“你且收好它,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了,待我找到助你恢复命魂之力的方法后,就会来带你离开。” “离开?去哪里?” “不要多问了,你收好这把剑,别让任何人发现。只要你的命魂与天地二魂重聚,你就不再是这幅骷髅的外表,会慢慢长出血肉的。” 沈柒雪顿时惊喜得跳了起来,“你是说我会变成一个人的样子?” “是的,但前提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玉璇剑在你这里,否则,神界一定会夺走它,你也会重新变为骷髅的模样。” “还能这样啊?” “我要走了,待我找到助你恢复命魂之力的方法,就会带你离开,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能让神界发现任何端倪了,知道么?”绿衣男子周身忽然燃起绿色的火焰,他整个人被绿焰包围,身体在绿焰中一点一点的变淡了。 沈柒雪握紧手中的小剑,见那绿衣男子马上就要消失,各种疑惑都还来不及问出口,只喊了一句:“你到底是谁呀?” 绿焰中的男子微微一笑,“我叫长离,从前你唤我长离大哥。”他话音刚落,那一团绿焰已然消失,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十章 沈柒雪展开五指,看着掌中那柄翠绿的小剑,怔怔出神。这里面有她的天魂地魂,这是真的么?这柄剑叫玉璇剑,和她前生的名字一模一样。她叫玉璇,这里的仙人都叫她玉璇,连那个眼睛看不见叫长离的男人也叫她玉璇,玉璇玉璇,玉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嘛?沈柒雪想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是个穿越党,与其他穿越的前辈们不一样,她没有福气穿越到皇宫里面当皇后当宠妃当公主,她甚至连个人都不是,在云梦泽底做了三百年的奴仆,好不容易找到个不靠谱的师父跟着修仙了,又遇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神仙妖怪都遇到了,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天晓得!又一次看看手中的翠绿小剑,唉唉,希望那个叫长离的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她拿着这把小剑,就能长出血肉,变成一个“人”! 姒胤带玄武兽洗澡回来,玄武兽蹦跶蹦跶踢着自己的四只短短的龟腿,刚刚沐浴过的它显得很兴奋。姒胤见沈柒雪还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练习驭水术,非常的满意,拍拍玄武兽的脖子,让它回沧浪峰。玄武兽用脖子蹭了蹭姒胤的手臂,似乎有点舍不得他。姒胤挥挥手,说:“去吧,我要教小璇儿了。”玄武兽对着柒雪,从鼻子里呼呼喷出气,显然很生柒雪的气。 玄武兽心不甘情不愿的飞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姒胤和柒雪。 沈柒雪看了姒胤一眼,唤了声:“师父。” 姒胤走到自己住的屋子前,推开房门,又转身对柒雪说:“小璇儿,今日你也累,到为师房里来,为师给你上上成仙的理论课。” 沈柒雪听到这话,立刻有种丢下一切逃跑的冲动。姒胤这厮实在是一位太过于尽心尽职的老师了,尼玛每天不是摧残她的**就是摧残她的耳朵啊!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得激情昂扬,学生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她就属于抱着同桌胳膊一边睡一边流口水的那种,现在听姒胤讲课,也想倒头就睡,可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只有她一个学生,只要看到她一打瞌睡,姒胤就会拿那根大葱敲她的头,上课不能睡觉实在是一件太悲催的事情了。 上课的时候,姒胤端足了夫子的架子,先要柒雪给他端好茶,再要她拿来毛笔和锦帛准备做好上课笔记,他才会开始讲课。 姒胤今天上课的内容是《六界发展史》以及《神仙等级论》,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天地是一片混沌,一位巨人的苏醒开启了天地万物,这位巨人就叫做盘古。盘古被称为神祖,因为他是第一位神。从来都是并存的,所以有第一位神,自然就会有第一位魔,那就是混沌王。与盘古和混沌王同生的,还有一条龙祖,那条龙叫做衔烛之龙。衔烛之龙是一条懒龙,只知道睡觉,大战后,它就到不周山龙冢睡觉去了,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就连当年共工遁入魔界前撞倒不周山龙柱,导致天柱倾塌,天河倒流,它都米有醒过来呢! 盘古死后,天地命三魂分别化作天皇地皇和人皇,在昆仑山上进行了一场长达七七四十九天的旷日持久战,最终以混沌王被封印人皇寂灭告终。没有被消灭的零散小魔们躲进了一片荒芜之地,那里后来发展成为了魔界。 其后,人间出现五位杰出帝王,分别是轩辕帝、太昊帝、少昊帝、神农帝以及颛顼帝。五位帝王登入神界之后,号称五帝,在神界的地位仅次于天皇伏羲和地皇女娲,尽管此时神界已有了数位神祗,但五帝的地位仍在其他神祗之上。 在北方玄帝一位定夺时,同为控水之神的共工曾经与颛顼帝争夺玄帝之位,最后共工败北,一头撞在不周山龙柱上,遁入魔界,成为继战神刑天之后第二个遁入魔界的神。刑天亦是在同轩辕争夺中央帝位时被轩辕打败砍下头颅,一怒之下逃入魔界成为了魔界第一位魔神。 不周山龙柱被共工撞倒,天河水倒流入人间,地皇女娲从昆仑山采来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彩石熔炼后补天,最后余下一块五彩石留在了汤谷之上。 自此,六界方才太平。水神共工与战神刑天成魔神后,玄冥替水神之位,夸娥替战神之位。 神界等级逐渐分明,最高等级为神祖盘古;神祖之下是天神,天皇地皇人皇位居此等;天神之下是神尊,黄帝、炎帝、青帝、白帝、玄帝位居此等;神尊之下是上神,土神、火神、木神、金神、水神位居此等;上神之下是众神祗,共有二十九位,风神飞廉、雨神商羊、云神屏翳、海神禺號、太阳神羲和、月亮神望舒、九天玄女、巫山神女瑶姬、乐神太子长琴、玉帝、西王母等均在此列。 除了天皇、地皇、中央帝、中央帝从祀官土神以及玉帝之外,其余诸神皆不住在天上。青帝居于东方仙山碗丘山,青帝从祀官木神勾芒也居于此,青帝坐骑为四神兽之一的青龙;炎帝居于南方岳顶山,从祀官火神祝融居于此,炎帝坐骑为朱雀;白帝居于西方长留山,金神蓐收居于此,白帝坐骑白虎;玄帝则在北方附禹山;其余各路神祗皆有仙山福地以供居住。 神界分五等,仙界分九等,分别为上仙、次仙、太上真人、飞天真人、灵仙、真人、灵人、飞仙、仙人。飞天真人以上级别的仙人,才可以入籍天宫,否则只能留在人间,或者待在其他各路神祗的宫殿中继续修行。 六界安定之后,人间出现一个极其强大的部族——九黎族。九黎族人肆意夸张,吞并了许多人间部族。九黎族首领名叫蚩尤,旗下有两元大将,分别是战将合悭,还有大铸剑师长离。 传说,长离生而目盲,并且白发,他不仅是一名铸剑师,更是一位预言师,其预言能力堪比神界商羊。长离曾经预言,蚩尤将成为统治之王。此话传到天皇伏羲耳中,令伏羲震惊,同时雨神商羊预言不久将有一件足以杀神的魔物降世,此预言更是令众神祗担忧。 不久,长离获得一件灵力极强的宝物,并以此物打造出一柄威力极大的魔剑,此剑被人称为长离之剑。 魔剑即成,风云变色,神界立刻感知到魔物的降世。伏羲派土神、火神前往消灭魔物,岂料长离因有这柄魔剑,竟能以人躯抵挡神力。伏羲见长离仅凭一把剑便有通天彻地之力,能与神抗衡,顿时大怒。伏羲引领众神亲自下界,九黎族最终不敌众神之力,死伤无数,蚩尤愤怒,带领一部分九黎族人遁入魔界,化身成魔。长离之剑经此一役,陷入沉睡,再无出世时那样的法力。 伏羲在盛怒之下,欲屠尽九黎族余下的全部族人,女娲仁慈,不忍无辜凡人被屠尽,带领一部分九黎族人与自己的追随者隐居于世,再未回到天界。 沧海桑田,变化万千。当日遁入魔界的蚩尤凭着自己的力量,炼成魔神,一举战胜魔界四族之王,又连败刑天共工,成为魔界帝王。 数千年后,商羊再次预言,陷入沉睡的长离之剑可能即将苏醒。当年,还是凡人的长离凭借长离之剑就能与神抗衡,现在,长离蚩尤等人皆已成魔,若再次获得长离之剑的威力,那么,魔的力量将不可阻挡,届时,六界将再无安宁。 姒胤的文化课终于讲完了,沈柒雪觉得自己也快睡着了。什么神啊仙啊魔啊,听起来好复杂。这其中她唯一听懂的只有那把长离之剑,她觉得那些个神祗实在是太大题小做了,他们怕得要死的那把剑现在就在她这里,那么小,还没有她的中指长,能有多大的威力?况且,长离也不是那么坏的人呀,尽管他是个魔,他对她还是很温柔的,他还说她以前叫他大哥呢!柒雪决定对姒胤的话信一半丢一半,她还决定下次再见到长离的时候,要问问他当年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听取多家之言,才能够公平公正的评判嘛! 沈柒雪打了个呵欠,姒胤手中的大葱已经往她脑门上砸了过来。 第二一章 沈柒雪某日醒来时,发现自己原本光秃秃的头顶上居然长出了头皮,不仅如此,头皮上还出了黑油油的头发,她当即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声。 隔壁房间的姒胤听到叫声冲过来一看,呆了三秒后,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沈柒雪此时的样子实在滑稽,她不仅头顶上长出了头皮,脸上也长出了皮肉,只是皮肉没有长全,左半边脸有皮有肉,右半边脸却还是骨头。除了脸上,脖子以下的部分也还是一副骨架。 姒胤笑得东倒西歪,晃晃手中的大葱说道:“小璇儿,想不到你进步得那么快,竟然长出血肉,即将步入仙界了。只不过,为师倒不知道,你这血肉还是一点一点长的,看你这进度,要长得一个‘人’,只怕还要些时日。” 沈柒雪哭丧着脸,她知道自己能长肉并非是即将步入仙界了,而是长离给了她那把小剑,她却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一点一点的长出肉,这个过程真是漫长而又磨人。算了,她以后还是不要出门了,等肉全部长全了再出门吧!柒雪走到门口,将姒胤往外推,“师父,在我完全变成一个‘人’之前你就不要来找我。” 姒胤一面往外退,一面不解的问:“这是为何?小璇儿不希望为师见证你的成长?”说完,姒胤忽然弯腰笑了起来。 沈柒雪气鼓鼓的,她当然不能让姒胤见证她的‘成长’,现在长出来的是头皮和脸皮,姒胤看见了也就罢了,万一哪天长出来的是一对咪咪,被姒胤看见了,那还了得,所以,柒雪说什么也不能让姒胤继续见证她的‘成长’。 正当姒胤和柒雪在屋子外头拉扯不休时,落霞殿这边来了位不速之客,却是水神玄冥引她而来的。 这是沈柒雪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巫山神女瑶姬,她是南方炎帝神农之女,秉承了炎帝主火的特性,通身的装束亦是明艳耀眼的火红色,与她身侧通身漆黑的玄冥形成强烈对比。柒雪不知道那位全身火红长相娇美的年轻女子究竟是谁,只好转头去问身边的姒胤。 姒胤一脸淡然的说:“她是炎帝的女儿,巫山神女瑶姬,四十一神祗之一。” 他话刚说完,瑶姬和玄冥已经绕过回廊来到了这边。 瑶姬的目光先是投在姒胤的脸上,下一刻却转到了柒雪身上,在见到她眉间的那一颗红玉时,陡然变色,转身便质问玄冥:“她、她是玉璇,她怎么会在这里?” 玄冥不卑不亢的答道:“天皇之意。” 瑶姬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天皇明知我与他……” “瑶姬!”玄冥不动声色打断她的话,“言多必失。” 瑶姬面露不甘,“为什么还要让玉璇住在这里?难道她以前害他害得不够多吗?” 沈柒雪和姒胤均是一脸雾水,不明白眼前这两尊大神究竟在说些什么。 姒胤说道:“巫山神女,无论小璇儿过去如何,她现在是我徒弟,住在这里应该不为过吧?” 瑶姬见姒胤与她如此生分,更是痛心疾首,上前便握住姒胤的手,“早同你说过唤我的名字,为何还是要唤我名号?” 沈柒雪霎时瞪大眼睛看着瑶姬和姒胤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哇哇咧,这是神马情况,难道她这臭屁师父说巫山神女暗恋他这都是真的咩? 姒胤尴尬一笑,抽出自己的手,“巫山神女,你是神,我是仙,等级不同,不可逾越了。” 瑶姬情急之下,张口便说:“你迟早都会重回神界,到时你我之间便再无神律束缚。” “重回神界?”姒胤重复了一遍,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玄冥。 玄冥并不回应姒胤的目光,只是对瑶姬漠然地说道:“瑶姬,你该回岳顶山去了。” 瑶姬面色沉痛,口中喃喃说着:“等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结果,究竟还要再等多久……”她忽然睁开眼,愤恨地瞪着柒雪,仿佛柒雪是她此生最憎恶的仇人。 沈柒雪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不明白为何才刚见过一面的巫山神女要如此恨她。 瑶姬目光转到姒胤身上时,霎时变得温柔起来,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袖有鸳鸯的荷包,小心翼翼的交到姒胤手中,“这是我照着人间荷包的样子做的,送、送给你。” 姒胤只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翠色荷包,便毫不犹豫的将荷包退还给了瑶姬。“小仙不能要,请巫山神女收回吧!” 瑶姬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讷讷的问:“为什么……?” “神与仙有禁令,巫山神女应比小仙更明白。” “可你迟早都会成为神祗的。” “未来之事谁又能断定,况且能不能顺利渡过天劫登入神界也未知,巫山神女还是不要对小仙抱有任何希望才好。” 瑶姬心中痛不可言,终于不再多说什么,腾起一朵云彩,瞬间便飘远了。 见瑶姬已经飘远没有踪影,沈柒雪这才开口说:“原来巫山神女真的暗恋师父,我还以为是师父忽悠我呢!”她话才说完,头顶上立刻被姒胤手中的大葱毫不留情的砸了一下。 “孽徒,为师岂是会忽悠徒弟的无良仙人?” 沈柒雪立刻哈巴哈巴拍起马屁:“是是是,师父您一言九鼎,绝对是全天下对徒弟最好的师父,我能找到您做师父,那都是我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 姒胤哼哼两声,说道:“那是当然。” 玄冥见到此情此景,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沈柒雪似发现新大陆般大叫起来:“哇,玄冥师祖你笑啦!你刚刚真的笑啦?” 玄冥立刻收敛表情,“你看错了,我没有笑。” 沈柒雪不依不饶,“我没看错,刚才你的确笑了。哎呀我说你整天把脸套在黑色的斗篷里不觉得难受么?掀开让我看看呗!”说着,她已经伸手去掀玄冥头顶的斗篷。 就在沈柒雪即将触碰到玄冥头顶的一刹那,玄冥像阵风似的轻易便飘到了一丈开外。 姒胤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柒雪,呵斥她:“干什么,没大没小,你太造次了!” 沈柒雪闭紧嘴,似乎意识到刚才自己犯了一个很大错误,玄冥毕竟是水神,位列上神,她连一个最低等级的仙人都算不上,竟然敢在上神面前放肆,她真是胆大包天了。 玄冥却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说:“以后不再犯便是。” 姒胤又用大葱敲了一下柒雪的头,柒雪忍着痛没吭声。敲过之后,姒胤才说:“玄冥,小璇儿已经开始长出血肉,是否成仙的劫数即将来临?” 玄冥摇头道:“没有,她仍是妖身,没有任何劫数。” “既然不是成仙,为何能在失去天地二魂的情况下长出血肉?” 玄冥沉吟一会儿,才说:“很难说,她本身命魂之力就很强大,虽然为蓝翎改命时耗费了三层命魂之力,但依然很强大,或许是她催动命魂之力促使自己长出血肉也未必。” 沈柒雪一句话不说,她才不知道怎么催动命魂之力,她只知道是长离给了她那把小小的剑,她才能长出血肉的,因为那把小小的剑里面,就有她的天魂和地魂。三魂完整了,自然就长出血肉咯! 玄冥没有在落霞殿这边待太久,他很快又回崇峻峰凌胜殿去了。 沈柒雪决定闭关,不让任何人看见她长肉的过程。姒胤见她执意将自己关在房里,倒也不说什么,由着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第二二章 自从见过巫山神女之后,沈柒雪就一直在思考,她的师父姒胤虽然在巫山神女面前摆出一副谦虚的模样,但她知道,姒胤对于成神是势在必得的。一旦姒胤成为神,他和瑶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约束了,他们可以结成神侣。天皇伏羲曾经规定,只有同在一界,方可结为夫妻。这条规定的意思就是,人只能跟人结为夫妻,仙只能跟仙结为夫妻,神也只能跟神结为夫妻。所以,迄今为止,四十一神祗中,仅有两对神侣,一对是应龙与旱神女魃,一对是天皇伏羲与太阳神羲和,除这两对外,再无其他神侣。没办法,神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颠来倒去就这么几个,女神还尤其少,总共才七位,其中已有两位已经婚配,剩下的五位……地皇女娲已经销声匿迹了,就算她不销声匿迹,也没有哪位男神敢娶她;九天玄女性情孤傲,还是算了吧;巫山神女瑶姬早就心有所属,也还是算了吧;西王母一把年纪了,男神大多都还年轻,这也算了吧;最后剩下月亮女神望舒,她除了天皇召唤时会在白天出现,其他时候只会在夜晚出现,与其他众男神有着难以逾越的时差问题,所以最后一个也只能被舍弃了。 沈柒雪无比同情神界的那三十二位没有伴侣的男神,数千上万的年生活,都是这么孤零零一个神过的。五帝倒还好,身边都有从祀官,实在不行,还可以搞搞基,其他的神祗就苦命了。柒雪实在无法想象整天套在黑色斗篷里装酷的玄冥在玄帝面前脱下斗篷化身成为小受的场景,那样的想象会令她鼻血喷涌。柒雪还问过姒胤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她说西王母和玉帝难道不是一对吗?姒胤再一次毫不犹豫用大葱敲了她的头,姒胤问她从哪里听来的西王母和玉帝是一对。柒雪只好说,电视剧里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是两口子。姒胤赏了她一记白眼。柒雪这才知道,原来王母娘娘和玉帝压根就没有半毛钱关系,电视剧里都是忽悠人的。要说跟西王母真正有点关系的,那大概就是东华上仙了,只可惜东华是仙,西王母是神,他们现在还不能在一起。这就是传说中的地下恋情了。 由西王母和东华上仙的事情,柒雪又想到了巫山神女瑶姬和姒胤,如果姒胤也成为神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再拒绝瑶姬了呢?如果姒胤和瑶姬结为神侣的话,她沈柒雪岂不就多出一个师娘来了。不知怎么的,柒雪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很不舒服。俗话说,男人有了媳妇忘了娘,有了神侣忘了徒弟,到时她的日子恐怕会变得苦不堪言吧!尤其是瑶姬还对她莫名的憎恨,她怎么能指望瑶姬变成她的师娘后会疼爱她呢?况且,瑶姬的娘家也是很硬的,她可是炎帝的女儿,虽然是炎帝在凡间生的女儿,但这样的亲缘关系是整个神界都承认的。所以啊,她沈柒雪到时候恐怕只能沦为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三百多年了,一直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从前在云梦泽的时候,只有螃蟹精会偶尔关心一下她,后来跟着这个师父,虽说师父也会关心她,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喜欢欺负她。对她最好的人,恐怕只有那天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长离了吧!不知道为什么,长离虽然眼睛看不见,他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却能感受到他温柔的目光,她觉得,如果待在长离身边的话,他一定会对她很好的。长离没有骗她,她确实长出了血肉。 此刻,在沈柒雪心中,长离已经成为一个比姒胤更能够让她依靠的人了。姒胤却完全不知道,魔界之人曾经来过落霞殿,并将当世最厉害的长离之剑交给了他的小徒弟。 沈柒雪肉身长全的第一个晚上就出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她肚子饿了。当了三百多年的骷髅,早就忘记了饥饿是什么感觉,现在突然感觉到饿了,这样的感觉令柒雪无比兴奋。她好想吃东西,吃北京烤鸭、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还有阳澄湖大闸蟹。想到曾经在二十一世纪吃过的种种美食,口水就禁不住哗啦啦往下淌,肚子里的饥饿感越发明显了。她一直是一副骷髅,所以她没有衣服,此时此刻她已经长成一个女人,身上女人该有的部件一样都不少,她不能让自己光溜溜跑出去找吃的吧!左思右想,她决定把床单裹在身上,再找来一根绸带系住腰,这样也算得上是一条长裙了。准备好后,沈柒雪蹑手蹑脚的摸出了房间。 已经是深夜了,天上一轮明月高挂,月光照亮了柒雪所在的这个院落,在地上投射出一层银光。落霞殿这边的仙娥仙倌们早就各归各位休息去了,就连姒胤恐怕都睡得像头猪一样。柒雪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将落霞殿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一丁点可以吃的东西,没办法,生活在这里的不是神就是仙,他们都不需要吃东西,所以落霞殿这边很可能没有任何食物。这个判断让沈柒雪无比气馁,肚子仿佛更饿了,她忽然想到了沧浪峰玄武殿里的玄武兽,它虽然是神兽,却还是要进食的,每日都有仙娥从凡间买来食物供玄武兽食用。 沈柒雪决定了,她要夜探玄武殿,同玄武兽抢食物吃。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已经三百多年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一次她要敞开肚皮,大吃特吃! 她走出落霞殿,抬头仰望从雪泉峰顶端倾斜而下的瀑布,水珠击打在岩石壁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水汽飞散,在月光的映衬下,恍若一层薄薄的银色雾气,若非是仙山,又岂能见到这样美轮美奂的景色。柒雪站在瀑布旁的吊桥上,面朝瀑布扬起面庞,冰凉的水汽扑在脸上,沁人心脾。一时间,柒雪心情大好,张大嘴巴让腾起的水汽落入口中,冰凉的泉水带着一丝丝的甘甜,她忽然之间热泪盈眶,有多久没有这么真实的触觉了?有多久没有这样真切的品尝过东西了? 她忽然很想洗个澡,感受一下肌肤浸入水中的感觉,那种细腻而柔软的抚摸。她口中念出一段咒,脚下出现一朵云气,抬起她往雪泉峰的顶端飞去。玄武兽经常洗澡的那个水潭就在前方,她欢快地解开自己腰间的绸带,床单从她身上一圈一圈的松开,最后整块落在了草地上。她小跑着奔向水潭,却没有发现草丛里有一件粉黑相间的男式长袍。 那个幽深的水潭并不小,三面皆是岩石壁,岩石壁上渗出一股股的泉水,石壁顶端还有融化的雪水缓缓流下,石壁的西面有一条开口,是潭水流出之口,也是进入水潭的唯一通道。在柔和的月色下,柒雪沿着通道走入水潭,然后将自己身体沉入水潭之中,冰凉却并不刺骨的水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的身体,令她忍不住畅快的大笑起来:“好久没有这样洗过澡,舒服,真是太舒服啦!哈哈哈” 潭水很浅,最深的地方也只有一人那么深,柒雪脚踩着潭底的岩石,刚好可以把脑袋露在外面。她忽然玩心大起,一边玩水,一边开始高声唱歌:“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我等待我想象,我的灵魂早已脱缰,马蹄声起马蹄声落,哦耶,哦耶……” 唱完歌,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沉出水中,潭水清澈见底,月光直射至潭底,贴在潭水底部游泳,可以清楚的看见潭底的花斑岩石,甚至在岩石缝隙间,还有小指那么长的石头鱼在缓缓游动。她浮上来换了口气,又沉入水中,决定将整个潭底探查个遍。绕着椭圆型的水潭游了一圈,她忽然在潭底的东北角看见了一只面盆那么大的乌龟,那只乌龟也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她。柒雪吓得顿时倒抽一口气,只可惜空气没抽进去,倒让潭水从口腔鼻腔灌了进去,一瞬间的窒息感让她迅速往上游,露出水面后猛烈咳了几声,直到把眼泪都咳出来,才觉得整个肺部舒服一点。 第二三章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大乌龟呢?难道是玄武在这里下了蛋?可它不是公的么?”沈柒雪自言自语一番,又深吸一口气,继续沉入水中。 大乌龟还缩在那里,两颗黑漆漆的眼睛瞪着沈柒雪连眨都不眨一下。 沈柒雪很是纳闷,想用手去戳戳乌龟的脑袋,又怕它张嘴咬自己的手指头,只能一直游在乌龟上方,与那只大乌龟彼此对视。 下一秒,乌龟脑袋前方两个黑黝黝的鼻洞里面突然涌出两股鼻血来,鼻血遇上潭水,立刻跟潭水混在一起。乌龟似乎发现自己流鼻血了,连忙将脑袋缩回壳里,可鼻孔里的鼻血还是源源不断往外冒。 沈柒雪顿时诧异非常,一只乌龟竟然也会流鼻血,而且还是看见自己以后流了鼻血。她忽然想到自己身上什么也没穿,难道是这只乌龟看见自己赤身**,所以才流鼻血的?这个想法让柒雪脑门陡然冲上一股血气,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声“色乌龟”,划开四肢往水面游去。走回岸边,将床单重新裹回身上,想到自己才刚刚长好身体,就被一只乌龟给看光光了,不由得又恼又气,幸好被看光光的只是一只乌龟,否则真不知道怎么见人了。 直到沈柒雪驾云离开雪泉峰顶,水潭里变作乌龟的男人才渐渐浮出水面,鼻孔里的鼻血还在毫不停歇的往外喷薄。 洗过澡,沈柒雪倍感神清气爽,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犹在,她还是决定去玄武殿偷点玄武兽的东西吃。 通过连接两座山峰的吊桥来到沧浪峰前的广场,仰头打量这座耸立在最高处的玄武殿,红瓦飞檐,巍峨肃穆,月色下更显气势磅礴,与左右两边的落霞殿和凌胜殿到底不同。沈柒雪在心中赞叹道:果然不愧是玄帝住的主殿,平时在雪泉峰看时不觉得很雄伟,走过来才觉得真的很雄伟壮观,单是占地面积就比落霞殿大了很多。 沈柒雪找到正殿入口,那是一扇约有五米高的漆红木门,木质沉厚冰冷,从里面锁住了,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推不开。柒雪估摸着玄帝八成就住在里面了,这位北方之帝从她来到这里一次面也没露过,有机会她真想瞧一瞧他,看看他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柒雪忽然很想进正殿看个究竟,尽管她打不开殿门,她却想到了姒胤教她的变化术,可以变作与自己五行属性相接近的一种动物,看看门底的缝隙,若不能变成蚂蚁蚊子这么小的动物,也是进不去的。柒雪口中念咒,身体迅速缩小,眨眼间竟化作了一只跳蚤。她看看自己圆鼓鼓的的大屁股,还有毛茸茸的前肢和后腿,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恶心死了。没有想太多,她从门缝钻进了大殿。 这个主殿和她想象中不一样,整个大殿空荡荡的,从殿门直通向里,足有百米长,五十多跟双人方可合抱的玉柱整齐的矗立在通道两侧,擎住两丈多高的屋顶,每根玉柱上均挂着油灯,此时仅有左侧的油灯被点燃了。玄武兽趴在右边一根玉柱的后方早已入眠,绿蟒的蛇头轻轻搁在龟壳上,乌龟的脑袋却已经缩进龟壳里去了。玄武兽前方有个很大的食盆,只可惜那食盆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沈柒雪沿着通道一点一点往里跳,虽然她此时是只跳蚤,可她往前跳跃的速度一点不慢,很快便跳到了大殿的尽头,那里只有一把阴沉木做成的巨大黑色座椅,座椅的靠背上雕刻着一只玄武兽,很显然,这是北方玄帝的宝座。她看见一扇门,跳了过去,从门缝里挤进去,竟然又来到了一条长长的通道,这条通道足有两百多米长,似乎直通进了沧浪峰的山峰之中,因为在通道的尽头,可以看见嶙峋的岩石。这条通道很奇特,并且窄,两侧均是水,水里还漂浮着玉石雕成的花灯。沈柒雪继续往前跳,前方有一扇朱门,从那扇门进去,应该就是玄帝住的地方了。要见到北方之帝了,她觉得很激动,跳得也越发卖力了。 快要接近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时,柒雪忽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流向自己袭来,吹得她往后退了一截。她不甘心,继续往前跳,却在同一个位置又被那股气流吹了回来。她觉得很纳闷,为什么过不去了,一连又试了三次,全是同样的结果。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朱红色的大门忽然吱一声向里敞开了,她瞬间望进去,却见房间里头那张全黑色的床榻上空无一人。下一刻,大门外出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神,是沈柒雪认识的神,玄冥。在他身后,朱红色的大门随之关闭。 他黑色的斗篷一挥,沈柒雪立刻变回人形,却还保持着之前起跳前的姿势,双腿微蹲,正准备向上用力。 沈柒雪见自己变了回来,顿时大惊失色,拔腿就要往外跑,又被一阵风扫了回来,滚到了玄冥脚边。她一脸狼狈,连忙爬起来拍拍床单上的尘土,结结巴巴的说道:“玄、玄冥师祖,那个,我、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只、只是想找点吃的。” 玄冥摇摇头,说道:“玉璇,你太大胆了,这里是玄帝就寝之处,你怎敢擅自闯入?” “我、我真的不是故、故意的……”她脸都急红了。 玄冥不再责备她,看到她胸口和手臂上露出的大片肌肤,连忙将头别到一旁,不太自然的说道:“既然生出肉身,怎么不穿戴整齐了再出来?” 沈柒雪看看身上裹着的床单,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以前是骷髅,也没有衣服穿啊!” 玄冥说了一句“你等等”,转身回到门前,那大门只开了一条缝让他进去,接着又关闭了。 片刻之后,玄冥走出来,手中却多了一套淡青色的女子服饰,他将衣服衣服递给柒雪,“换上吧!” “啊?”沈柒雪愣了一下,“在、在这里换吗?” 玄冥心中稍稍窘了一下,如果他没有戴着帽子,柒雪一定能看见他满头的黑线。“自然不是在这里换,你回自己的房里去换。” “可是我现在很饿,我过来就是来找吃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这边没有食物,你只能暂时饿着了。” “怎么会没有食物呢?玄武不是每天都要吃东西吗?” 玄冥走到前方,转过身来对柒雪说:“跟我出去。” “哦。”沈柒雪愣愣的跟在他身后。 “玄武只吃新鲜蔬果,仙娥从凡间买来的食物皆是当天买来当天吃尽,不会留有剩余。” 沈柒雪的小脸上满是失望,“难道说我就要一直饿到明天早上吗?” “是的,没有办法,这里的仙人都不需要吃东西。” 沈柒雪忽然说道:“咦,你的法力应该很厉害吧,变一点东西给我吃呗!” 玄冥停下脚步,很是严肃的说道:“法术所变之物皆为假象,即使我现在变出食物,那也不是真的,我以为姒胤告诉过你。” 沈柒雪瘪瘪嘴,姒胤那家伙跟她说过吗?好像有,好像没有,反正他上文化课的时候,她只顾着打瞌睡,完全不记得了。 他们走出大殿后,玄冥对她说:“我要回凌胜殿了,你也回落霞殿吧!记得下次不要再擅闯玄武殿了,否则……” “否则会怎样?”沈柒雪打断他的话,“会被玄帝赶出北极宫吗?玄帝刚才看到我了吗?为什么床上一个人也没有呢?玄帝真的在那个宫殿里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呢?” “玉璇!”玄冥语气不佳的低喊了一声,“你太放肆了,玄帝贵为五帝,岂容你窥见。” “哦,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沈柒雪像一个犯了错被老师批评的小孩一样低下头。 玄冥似有些不忍,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在触碰到肌肤的一刹那又立刻将手收了回去。他沉声道:“好了,快回去吧!明天一早,我会安排仙娥替你买回食物的。” “谢谢玄冥师祖。”沈柒雪低着头,抱着玄冥给她的那套淡青色长裙沿着玄武殿前东面的吊桥一直往落霞殿走去。 玄冥一直定定的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柒雪,在心底无声的叹气,她的脾性和模样,竟然一点都没有改变。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似乎全都已经忘记了,可是,发生在玄武殿里的那一幕幕,却又离他如此近,似乎就在昨天。 记忆中那道如黄莺般悦耳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畔:“玄冥,这淡青色的衣裙可好看?” 那时,他心里满满的全是她,可她,却爱上了别人。 第二四章 沈柒雪睁着眼睛在自己屋里待了一夜,挨到鸡鸣拂晓之时,忙换上玄冥给她的那套淡青色长裙,奇异的是大小长短竟然刚好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制作的一般,可这淡青色的长裙显然是旧裙子,以前有人穿过的。以前穿这条裙子的人,会是谁呢?身段胖瘦竟与她一模一样呢! 她奔出房间,恰巧看见刚从房里走出来的姒胤,便欢欢喜喜的喊了一声:“师父,早啊!” 姒胤见了她却仿佛见了鬼一样,脸上先是一白,再是一红,最后也不答应她,又转身回房将门关个严严实实。 沈柒雪愣在原地不解地挠挠头,琢磨着今天姒胤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都不理人。她没管那么多,找到落霞殿这边的仙娥,问其借了一面铜镜,拿回来好好照照自己新鲜长得的这幅小模样。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柒雪自从昨晚完完全全变成一个“人”,她还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模样,这不天一亮就迫不及待去借铜镜来照一照了。 暗黄色的铜镜里映出她清秀俏丽的脸庞,柒雪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对自己新长成的模样无比满意,比她从前在二十一世纪的那张脸漂亮多啦!且不说从前那张方块脸变成了鹅蛋脸,单说以前杂乱不堪的眉毛现在彻底改头换面,变成如远山般含羞微弯的青黛眉,这就够让她乐好一阵子了。她现在的模样称不上极漂亮的美人儿,却自有一番风情在里头,一颦一笑间尽显小女儿的千娇百媚。只可惜,沈柒雪空有一张好表皮了,狂笑起来两排牙齿暴露在外的景象实在与她含苞待放的外表不搭调。 审阅了自身的外貌,沈柒雪决定去找玄冥,问一问食物的事情,没办法,吃货的特征就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的胃。 她才跨出自己的房间,就见身披黑色斗篷的玄冥领着两名北极宫里的仙娥往这边走来。柒雪不由得感叹,玄冥一直这样倒也省心不少,至少不用像姒胤那样每天起床都要考虑一下究竟是穿这件粉色的衣服好呢还是穿那件粉色的衣服好。 他们走进,柒雪才看清楚那两名仙娥手中端的东西是什么,一名仙娥手中端的是两套新做成的衣衫,一红一绿,看上去质地轻柔,是用上等绸缎做成的;另一名仙娥手中端的是一盘新鲜的水果,苹果、柿子、梨子样样皆有。沈柒雪一时间口水横流。 玄冥走到她身边,淡然地说道:“让她们从人间给你买了两套新衣服,你待会儿试试看合不合身,还有这些果子,是送来给你吃的。” 沈柒雪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挽住玄冥的胳膊,抬头看他的下巴,“玄冥师祖,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 玄冥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连忙推开她,转过身去,“你……你喜欢这些东西就好,以后每天早上都会有人送食物给你,我走了。”说完,他竟不走着离开,而是挥动宽大的黑色斗篷,整个人瞬间消失了。 沈柒雪立时傻眼,不明白刚刚还一本正经的玄冥怎么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她晃晃脑袋,没管那么多,还是先去吃东西吧,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转身准备回屋,眼角的余光蓦地撇到旁边屋子外站着的人。姒胤正一脸落寞的盯着她身旁的某个地方发呆,她张口刚唤了个“师”字,姒胤已经收回目光,径自转回自己屋子,“砰”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沈柒雪瘪起嘴,嘀咕起来:“什么嘛!我没招谁惹谁呀,一个个都跟吃了伟哥似的,摆着张臭脸,切!”她回屋抓起桌上的苹果擦了擦果皮表面张口就啃了起来,嚼了两口惊喜地说道:“嗯,甜!好吃!比以前吃的苹果甜多了。”说罢,又一连啃了三个苹果才作罢。 填饱了肚子,沈柒雪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姒胤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也不过来给她上课了,百无聊赖之下,她只好选择发呆了。 不知不觉挨到了中午,柒雪捉摸着该有仙娥送来午饭了,她眼前飘过一盘盘的大鱼大肉,可时间一点点过去,什么东西也没送来。水果虽然好吃,却不怎么经饱,才到午时,她的肚子又饿了。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继续吃水果,在吃下三个梨子之后,肚子是饱了,却觉得胃里装的满满全是水,一点也不充实。 一直到晚上,沈柒雪才明白,不会有人送东西过来,她这一天的食物就是这几个水果。 第二天一早,仙娥照例送来一盘水果,还是苹果、柿子和梨子,分量也和昨天差不多。沈柒雪忽然有种呕吐的冲动,难道她每一天都要吃这些水果填肚子吗?她不是模特,真的不需要减肥啊!柒雪决定去找玄冥说说,她要吃肉,不能再吃水果了,她会疯的,会彻底疯掉的。 沈柒雪很幸运的在凌胜殿的外面找到了玄冥,他就负手站在悬崖边眺望远处的云海,具体在思考什么天下大事就不得而知了。柒雪还没有靠近他,他已经知道她过来,微微回首问道:“怎么过来了?” 沈柒雪吓了一跳,这个神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还是怎么回事,她离他这么远他就知道她来了。柒雪抓抓脑袋,嘿嘿笑道:“那个玄冥师祖,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 沈柒雪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站着,伸头往下看了一眼,真是高呀,深不见底,下头全是云彩。“玄冥师祖,你……能不能和那些到人间采购的仙娥说一声,买、买些肉回来呢?” “你想吃肉?”玄冥声音陡然变冷。 沈柒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之间变得不高兴了,难道她想吃肉让他很生气么?这事儿糟糕了。她开始打哈哈:“额……那个啥,嘿嘿,其实,那个,也不是很想吃啦!不过,如果,嘻嘻,可以的话,能吃一点最好啦!” 玄冥沉声道:“既要修仙,怎可再沾染荤腥?” “我……”沈柒雪蹙起眉,原来修仙就意味着不能吃肉吗?这真的难办了,以前是骷髅的时候,吃不吃肉都无所谓,现在长出身体,对肉的思念是有增无减啊! “吃肉无益于你的修仙,况且,附禹山乃是仙山,不允许出现凡间的荤腥之物,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沈柒雪仿佛被人一棍子打瘪在地,吃肉无望了,真的好想念啊!只好在心里泪奔了。 “哦……”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那不打扰玄冥师祖了,我走了。” “玉璇。”玄冥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又立即松开了,“你不愿意修仙吗?” “修仙……”沈柒雪转了回来,“其实对我而言,修不修仙都是无所谓的,反正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以前在云梦泽的时候,因为害怕被金盏大王杀死,所以跟着师父修仙,哪知道跟在师父身边以后,还是经常被他欺负。唉,玄冥师祖,你大概都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的,我是从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世界过来的。” 玄冥点头说:“我知道。” “你知道!?”柒雪微微一惊,“你知道我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 “对,我知道。”玄冥再一次肯定的点头。 沈柒雪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一把抓住玄冥的胳膊,“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玄冥看了一眼她抓住自己的手,并没有躲开她,只是说:“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你的前生今世。” “真的吗?告诉我啊,快点告诉我好吗?” 玄冥摇摇头,伸手抚上她的后脑勺,“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会慢慢让你知道的。” 沈柒雪急得直跳脚,“以后是什么时候啊?还要等多久啊?” “不知道,等一切都各归各位,六界不再受到威胁的时候吧……” 沈柒雪立刻哭丧着脸,“那是什么时候啊?” 玄冥抬头眺望远方,“也许……很快了……” 沈柒雪一跺脚,气恼的说:“哎哟,真是急死人了。” 第二五章 玄冥轻笑了一下,低头发现她的满头黑发并没有梳成发髻,而是在脑后扎了一个粗长的辫子。“你……不会梳头么?” “我不是扎了个马尾辫么?” 玄冥换一种说话,“不会梳发髻?” “那个,太复杂了,不会梳。” “你跟我来。”玄冥向她招招手,引她往凌胜殿走去。 沈柒雪坐在铜镜前,看着玄冥灵活的十指在她发间穿梭,一会儿便将她头顶的黑发梳成了一个斜飞向上的发髻,脑后的头发却直披而下。柒雪顿时傻眼,完全没有想到看似冷冰冰的玄冥竟然还会替她梳头,而且手还那么巧。她啧啧称奇道:“玄冥师祖,没想到你还会梳头呀!” “这没什么,玄帝从前也是我帮他梳头。” “从前帮他梳头?那你现在不帮他梳头了吗?” 玄冥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谈论这件事,换了个话题说:“你刚才说,姒胤经常欺负你?” 沈柒雪的注意力马上被转走了,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他给我讲课的时候,稍微走一点点神,就要被他敲头,还有如果他教我仙术,我总也学不会,也要被他敲头,他那根大葱里面藏着根笛子,硬邦邦的,敲得我痛死了。” “你不愿意跟着他学,跟着我学可好?” “什么?跟着你学?可你不是师父的师父吗?” “我并不是姒胤的师父,是他执意将我当成师父,我从未收他为徒。” “那我跟着你的话,你会收我为徒吗?” “如果你愿意拜我为师,也未尝不可。” 沈柒雪立刻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师父知道我拜师祖为师他一定气死了……哈哈哈……他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的。” 玄冥见她捧着肚子大笑不已,摇了摇头,说道:“若你不愿意跟着他,便过去收拾东西,搬到凌胜殿这边,往后他也不会再欺负你了。” 沈柒雪止住笑,“我拜你为师了,那姒胤师父怎么办咧?” “自是与他脱离师徒关系。” “这样啊……”沈柒雪心里梗了一下,虽然想到姒胤吃瘪的模样很解气,可就这么抛弃自己原来的师父会不会太绝情了一点,毕竟姒胤虽然喜欢敲她的头,教她却还是尽心尽力的。 “你不愿意?还是……舍不得他?” “胡说!”沈柒雪立刻打断他,“鬼才舍不得他,我巴不得早点脱离他的魔爪。不过……拜师这件事,还是应该慎重起见吧!玄冥师祖,你让我回去考虑几天吧!” “也好,你回去考虑吧!若你决定搬过来,直接收拾行囊搬来即可。” 沈柒雪顿时眉开眼笑,“谢谢玄冥师祖,你是第二个对我那么好的人。” “第二个?” 沈柒雪赶紧捂住子自己的嘴,想到长离是魔,是他们神所不能容忍的魔,于是打哈哈掩饰过去:“啊哈哈,没什么啦!反正就是玄冥师祖对我很好,我打从心里感激就是了。哦,那个啊,我不打扰你了,我回雪泉峰去了。玄冥师祖,拜拜啦!”柒雪朝他挥挥手,一蹦一跳的走了。 玄冥蹙起眉,“拜?这便是未来之语么?果真奇怪。” 沈柒雪蹦蹦跳跳回到落霞殿这边,姒胤此时正撑一把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脑袋斜在靠背上,懒洋洋的样子。柒雪想到早上姒胤莫名其妙生气的样子,决定先不鸟他,晾他几天再说。 她正准备进屋,姒胤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去哪里了?” 沈柒雪理所当然的答道:“去找玄冥了呗!” “你去找他做什么?”姒胤的声音忽然冷了几分。 沈柒雪不喜欢他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反正既然有了玄冥这个靠山,她也不怕姒胤了,壮起胆子顶撞他:“我去找玄冥,关你什么事?” 姒胤的身影霎时闪到沈柒雪身边,吓了她一跳。“我是你师父,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沈柒雪被他阴郁的样子吓到了,平时姒胤虽然生气了会敲她的头,却从来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姒胤脸色发青,就像一头随时随地会暴怒的野兽。想到玄冥对她说的话,她的胆子又大了,“你你你你你马上就不是我师父了,玄冥说要要要要收我为徒,我我我我我要拜他为师。” “你说什么!”姒胤突然擒住她的手,“玄冥要收你为徒,这不可能!” “怎、怎么不可能,刚才在凌胜殿,玄冥亲口对我说的。”她用手食指指着自己头顶的发髻,“这个发髻,还是玄冥亲手帮我梳成的,不信,你去问他啊!” 姒胤脸上一白,向后踉跄了两步,怔怔说道:“不……这不可能,我来到附禹山一千四百多年,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亲近……” 沈柒雪一听,顿时骄傲得鼻子都快翘上天了,看呐,玄冥对谁都不亲近,唯独对她亲近。看到姒胤受打击的模样,她心里好爽,爽翻了,看你姒胤还整天得瑟,得瑟吧你!柒雪决定再刺激姒胤一下,“哦对了,我等下就要搬去凌胜殿住了,以后都由玄冥来教我,就不劳烦你咯!” 姒胤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无比刺眼,他的小徒儿要弃他而去了,原本收她为徒并不是他本意,可为什么现在听到她要抛弃他,他心里会那么介意,甚至会难受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前天晚上他在雪泉峰顶的水潭里见到了她的身体么?想到这里,他心中更加纷乱,他作为一位师父,竟然将自己徒弟的身体看了个遍,却偏偏还心虚的变成一只乌龟,不敢让徒弟发现,这样的他,又怎么配做她的师父。也罢,既然玄冥愿意亲自教她,引她一步步远离魔道,那他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放手便放手吧!姒胤苦涩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搬去凌胜殿吧!”他说完,转身落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柒雪以为自己会开心,心里却是沉沉的。为什么看到姒胤失落她会觉得难过呢?为什么当姒胤一句挽留她的话都没有时,她会觉得既失望又生气呢?她这是怎么了?明明玄冥是比姒胤更好的一位师父,玄冥已是上神,而姒胤不过是一位上仙,他们两个谁强谁弱傻子也分得清,可是,她却不想离开落霞殿,却不想离开姒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柒雪闷闷的回了自己房间,一连数日她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姒胤也不再理她,每次看见她都是淡淡的将目光移开,这令她心里空空的,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待在附禹山的生活枯燥而乏味,每天见到的不过是那几名仙娥仙倌,他们根本不会同她闲聊,做完自己的事就匆匆赶回去修行。 是啊,在附禹山不修行还能干嘛?北极宫转来转去也就三处宫殿,刚来时是仙境美地,可在这里呆久了,不免让人心生乏味,尤其是所有人都不搭理她,她更加觉得生活毫无趣味。姒胤不鸟她,玄冥也不会过来看她,她更加无法决定自己究竟是待在落霞殿还是搬去凌胜殿,每天吃的东西除了苹果梨子柿子还是苹果梨子柿子。 沈柒雪终于爆发了,她受不了这里的生活了,待在这里比待在云梦泽底还要磨人,云梦泽底好歹还有螃蟹精会跟她说话,附禹山上却连个说话的鬼都没有。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走人吧! 反正对她而言,修不修仙都不是最重要,她是个随性的人,快乐才是最重要,如果待在附禹山不快乐的话,为什么还要继续待下去呢?倒不如,回到人间,看看这个时代的人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将民间生活的点点滴滴记在日记里,如果能流传下去,对后世而言,也是一份珍贵的历史材料呢!这难道不比修仙有意义多了么? 打定主意后,沈柒雪收拾行囊,戴上长离给她的那把小剑还有她的日记,当晚就离开了附禹山。她现在已经学会一点简单的变幻法术,还能驾云飞行,有这些本事,也足够她在人间生活了吧!想到人间多姿多彩的生活,她原本沉闷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驾着一朵云彩一直往南飞去。 第二六章 人间,她沈柒雪来啦! 不知飞了多久,太阳已然高挂,沈柒雪觉得口渴难耐,决定下去弄点水喝。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落下,沿着官道继续一路往南走,没走多久,看见官道旁有个茶馆,顿时一喜,立刻向茶馆走去。 茶馆店小二一见沈柒雪身在穿的是上等绸缎衣服,连忙热情地将她迎接到店里坐下。“这位女公子,您需要用点什么?” “有水吗?给我来一壶。” “好嘞,女公子还要点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吗?” “哎哟女公子您问得太好了,我们店里的牛肉面可是全绛都最好吃的。” “牛肉面?太好了,来一大碗。” “好咧,女公子您稍待片刻。”店小二甩着肩上的毛巾快步奔了下去。 牛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沈柒雪看着汤碗中的几大块牛肉,顿时热泪盈眶,肉啊肉啊!三百多年都没吃肉啦!她不再犹豫,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面汤鲜香,面条爽滑,牛肉倍儿有嚼劲,这牛肉面真是太好吃了。她哗啦哗啦很快就解决掉一碗,肚子还是饿,主要是这牛肉面太好吃了,她高声喊道:“小二,再来一碗。” “没问题!” 又一碗牛肉面被端了上来,沈柒雪再次埋头苦干,吃完之后又叫了一碗。三碗牛肉面下肚,她终于吃饱了,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太舒服了,太过瘾了,终于吃到肉了,跟她记忆中的一样香,一样好吃,她决定了,以后再也不回附禹山了,她就要留在人间,吃好玩好乐好! 店小二走过来,很客气的说:“女公子,一共是六枚布币,请您结一下帐。” “布币?这是什么?” “哎哟,女公子,布币当然是咱晋国的钱币啦!您要是到了到了齐国,就得使刀币,到了魏国,就得使圜钱,到了楚国,那就得使铜贝啦!” “那么复杂?”沈柒雪苦着脸,吃东西的时候倒是畅快淋漓了,她怎么都给忘了,在人间吃东西是要付钱的。“我没有布币怎么办?” “您真是说笑了,一看您的穿着打扮,必是贵族人家的女公子,不可能连区区六个布币也没有吧?” 沈柒雪眼珠子一转,抓住店小二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道:“不瞒你说,我父亲要将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偷偷逃婚出来,身上分文未带,我、我又累又渴,所以才吃了整整三大碗牛肉面。” “这……女公子,您可为难我了,我们是小本儿生意……” “那要不然我留下来帮你们做工,帮你们刷碗擦桌子?” “别别别,这我可不敢,您到底出身贵族,若让令尊知道您在我们这小店里刷碗擦桌子,那我们可没好日子过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真的没有钱呀!”她站起来,抖抖自己的两手,表明自己的确是两袖空空。 店小二左思右想,终于说道:“要不您身上有没有值钱的首饰物品,留下来抵做饭钱。” “首饰?”沈柒雪想了想,全身上下只有包袱里玄冥给她买的那两套衣服,还有脖子上挂着的长离给她的那把小剑。衣服和小剑都是不能送人的。她忽然想到,自己是会法术的,或许可以变点钱出来咧?“那个,店小二,能不能让我看看布币长什么样?我、我身上或许带着的。” 店小二满脸诧异,心中想着这果然是贵族家的女公子,竟然连布币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店小二取来一枚布币,“您看,就是这样的钱币,您带着了么?” 沈柒雪看着店小二手中长得像个尖铲子一样的钱币,不由得在心底吐槽,这是谁设计的钱币,样子真不是一般的丑。她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的啊,我带啦,带啦带啦!” 店小二抹抹自己额上的冷汗。 沈柒雪拿过自己的包袱,又对店小二笑呵呵的说道:“你过一会儿来取,我翻翻包袱,一定找给你。” 店小二只能点点头走开。 沈柒雪迅速从地上捡起六枚小石子,放在桌上,心中暗想着:法术你可一定要灵验啊,否则今天就走不掉了。她嘴唇微微启动,双目紧盯着桌上的六枚小石头,法术施展的一刹那,那六枚小石头已经变成了刚才她见到的布币。柒雪心中大喜,她真的可以变钱,太好了,这下不用愁了。她从地上又捡起两枚石子,变作布币,高声唤道:“店小二,我找到钱了。” 店小二立刻欢欢喜喜的奔过来。 沈柒雪将那八枚石子化成的布币扔给店小二,豪情万丈的说:“多出来的两枚赏你的。” 店小二捧着那八枚假布币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弯腰致谢:“谢谢女公子,谢谢女公子!” 付了钱,店小二就好说话多了,沈柒雪向店小二又打探了一些情况,沿着官道一路往前走。前头再走一截,即可到达晋国的都城绛都,城里有客栈,她可以在客栈落脚。 太阳西下时,沈柒雪终于达到了绛都,在城门口抬头望了望高耸而古老的城墙,没做过多的停留,一直往里走去。她找来十多块石子,又将那些石子统统变作了布币的模样,走进一间客栈,付给掌柜假布币,便在这里又吃又住起来。 沈柒雪以为,自己的日子可以就这么逍遥了,早上起来吃过早点出去逛街购物,在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绛都里溜达一圈,买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首饰服装回来,打扮打扮,再下楼去吃午饭,下午再和其他的王孙贵族一样,到茶馆里喝喝茶,听听小曲,日子过得好不惬意。反正她能变钱,没啥是不能做的。 好日子在五日后的中午结束了,一群官兵冲进她的房间里,客栈老板和茶馆老板声泪俱下的控诉她用石头欺骗了他们的感情,并指认她是个会用妖法的人。 沈柒雪被逮捕了,关进了监狱里。原本她可以打晕抓她的那几个官兵,堂而皇之的逃走,凡人奈何不了她。不过想到,姒胤曾经对她说过,不能以仙法伤人,她也就打消了将官兵打晕的念头,老老实实的蹲了监狱。 半夜,看守监狱的狱卒都打盹去了,沈柒雪又变作跳蚤,欢欢喜喜大摇大摆的跳出了监狱。 她继续坑蒙拐骗,吃饭住宿不给钱,拿石头代替。就在她越狱后的第三天,她又一次被逮捕,脑门上还贴着稀奇古怪的符。她被链条铐住,带出客栈时,客栈外头的大街上有一名像是道士又不像是道士其实是方士的人在做法,或者又叫做方术士,这样的人,在东汉以后被称为了道士。 方术士咿咿呀呀拿着把桃木剑在她身后又跳又唱,嘴里叽里咕噜念着她不懂的咒语。在他们周围,围满了过来看热闹的绛都老百姓。一群老百姓指着沈柒雪嘀嘀咕咕地说着:“妖人啊!” “是妖精啊!” “额头上还贴着块红玉,我看时人妖才对。” 沈柒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终于知道,原来人妖这个词起源于战国时期。 方术士突然大叫一声:“呔。” 周围老百姓唬了一大跳,全都往后退了一步。 方术士收好剑,走到押解沈柒雪的官兵面前,对官兵的头儿说道:“她已被我封住元神,无法再行凶作恶。” 老百姓全都鼓起掌来,方术士一脸骄傲的向老百姓点头致谢,仿佛他刚才进行的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沈柒雪打了个呵欠,嘀咕道:“原来这就是江湖骗子,好无聊哦!”见那几名官兵把目光投向她,她忽然玩心大起,说起了极不标准的中国式英语:“look,look what?stupid!do you know what i say?oh,you must not uand。” 官兵们一听沈柒雪说稀奇古怪的语言,顿时全部戒备起来。 老百姓也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妖人念咒语要施法了。” “不好啦!人妖要变身啦!” 方术士立刻安抚道:“不要惊慌,她已被我封住元神,即使念咒也是无济于事的。” 沈柒雪再也忍不住爆笑起来,古人们真是太有才啦! 第二七章 原以为,她会继续被关进监狱,却没有想到,她不但没被关进监狱,还被那群抓她的官兵带进了皇宫里。 沈柒雪觉得,她的穿越之旅又升级了。谁说她比不过那些穿妃党们,看吧,她这不是也进宫了么?虽然是带着手铐和脚铐进宫的,不过那不是最重要,她到底还是抵达了穿越党们必经的一站——皇宫! 错了,不是皇宫,是王宫。在这个年代,皇宫皇后皇妃神马的,都还木有出现,等待秦始皇去创造来着。 总之,不管是皇宫,还是王宫,她沈柒雪的的确确是进宫了。 春秋时代的霸主之一,晋国,到后期已经逐渐没落。 沈柒雪不知道晋国国君为何要召见自己,她只知道,她将要见到传说中的诸侯王了。如果,能见一见周天子,那就更好了,虽然此时的周天子已经有名无实。 周朝没落怪谁?怪褒姒呗!反正,不怪周幽王。 沈柒雪在晋国国君的书房中见到了晋国倒数第二位国君——晋孝公姬颀。这位诸侯王已在位六年,年纪大概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却像是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灰白,额头上皱纹深刻。 姬颀身上穿着盔甲,发髻端端正正的束在头顶,身体歪斜着靠在座椅上,宫婢端上茶水,又立刻退出书房。 沈柒雪被带进来的时候,面上贴了一张黄橙橙的符纸。 姬颀看不清她的容貌,吩咐押解她的士兵:“将她脸上的符撕了。” 一名士兵立刻说道:“大王,不可,这符是压制她的关键之物,如若撕去,她可能立刻加害大王。” 姬颀敲击桌面,不耐烦的说道:“寡人说,将她脸上的符撕了,听不见么?” 士兵无奈,只能依言将沈柒雪脸上的符纸撕去。 姬颀见了她的容貌,顿时吃了一惊,“竟是一名年轻秀美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柒雪见那国君问自己,也老老实实回答道:“额,我叫沈柒雪,不过你也可以叫我玉璇,那是我以前的名字。说句心里话,我个人比较喜欢沈柒雪这个名字,你觉得咧?”说完,她咧嘴一笑。 姬颀蹙眉,摇头道:“言语行为甚是古怪,寡人问你,你可会妖法?” “妖法不会,仙法倒是会一点,要不我也不能变石为钱,对吧?” “此话当真?你能当着寡人的面,不依靠任何东西,从手铐和脚铐中脱身出来吗?” “小case!” “小什么?”姬颀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柒雪的身形迅速缩小,一阵白光闪过,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下一刻,她却忽然出现在了距离原来位置一米远的地方。 三名士兵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拔出腰间的大刀。 姬颀大喝:“谁都不许动!” 三名士兵一时间全愣住,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姬颀从书桌后面绕上前来,上上下下又将沈柒雪打量个遍,“你、你究竟是人是妖?” 沈柒雪抓抓头,“不是人,也应该不是妖,正处在成仙的过程中,说句心里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啥。” 姬颀听她说得稀里糊涂,“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晋国,还四处坑蒙拐骗?” 沈柒雪第一个被人冠上了“坑蒙拐骗”四个字,尽管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与这四个字相差无几,但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三好公民,从前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一直都是一个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好好养家的三好公民,为什么到了这个时代,却变成了“坑蒙拐骗”的犯人了呢?再怎么说,她从未来穿越回来,不说能玩转古代,也不必依靠坑蒙拐骗才能生活下去吧?沈柒雪一甩头,她决定了,要做一个良民,好好赚钱养活自己,不能再用法术骗人了。柒雪当即编了一个故事,声泪俱下的述说自己的不幸,自己虽然身怀法术,却是不得已才用法术骗人的,日后她一定改邪归正,做一个品行端正的晋国子民。 姬颀一听,立刻欣喜非常,当即便问:“既然你身怀仙法,可愿意替寡人当差?” “虾米?”沈柒雪霎时睁大双眼,天下掉馅饼了?这不是让她从一届犯人一跃成为公务员么?“怎么个当差法捏?” “自然是遵照寡人的吩咐,替寡人办事。你放心,寡人绝对不会亏待你,你现在还是庶民,寡人每月按中大夫级别给你发放俸禄,他日,你若能助寡人完成大业,寡人必封你做大夫,亦或是封你的夫君为大夫,毕竟从古自今还没有哪位女子任大夫的,寡人若开此先河,恐遭后人诟病。” 沈柒雪摸着下巴思考,听着晋王的意思,只要她为他办事,她每个月就可以领工资啦!这不就等于有了一份正式的养家糊口的职业了么?将来她如果助他完成他的大业,她还能升级成为贵族,这样的诱惑的确很吸引人呢!只可惜,历史上的晋国在被韩式、赵氏、魏氏瓜分国土之后没几年不就彻底灭亡了么?嗨,无所谓了,先找份正当职业养活自己再说呗!实在不行,还可以换主,看看那个吴起,不也是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国家么!沈柒雪一拍脑门,当即答应下来。 离开王宫后,沈柒雪被士兵们恭恭敬敬的带到了晋王刚刚赐给她的府邸,随后,又有士兵带来数十名奴仆,说也是晋王赐给她的,她一时间乐得有点找不着北。数十名仆役有男有女,见了沈柒雪行过跪拜大礼,往府邸各厢房安顿,其中两名主侍女将她引入主屋,伺候她沐浴更衣。 沈柒雪只觉得一切都仿佛是在做梦,自己一下就晋升为晋国的贵族了,不仅如此,还成为了一家之主。宅斗什么的都弱爆了,她现在是这个大家族里的老大,谁都要听令于她,这种感觉实在是爽爆了有木有?而且,除了她府里的奴仆门要恭恭敬敬的称她为“公子”,其他晋国的王孙贵族也要尊称她一声“沈君”,就连晋王也不例外呢!所谓“沈君”,与后人所熟知的“平原君”“信陵君”的称呼其实是一个道理,在姓氏或封土之后加上一个“君”字,是旁人对有身份地位的人的一种尊称。 沈柒雪这方知道,原来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并没有那么低下,不知为什么,中国后来的发展反而有点倒退了,女子在社会上的地位越来越低,不仅有了所谓的三从四德约束女子的思想,还有了裹小脚这种变态的方式来残害女子的身体。 而且,这个时代的恋爱也是相对自由的,女子不会因为向心仪的男子表明心意或是赠送礼物就被人说成是不知廉耻。在民间,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年轻男女甚至可以自由恋爱,只有贵族之家对女子的约束要相对多一些。 沈柒雪自从升级成为“沈君”之后,日子继续逍遥快活。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晋王不可能让她光吃饭不干活。沈柒雪刚刚当了半个月的贵族,一天夜里就被晋王急召进宫去了。话说晋王大半夜召见她会有什么大事呢?这么晚了,总不至于要临幸她吧?晋王看上去着实太老了,她对容颜憔悴的男人真心不怎么感兴趣。 沈柒雪想错了,晋王半夜召见她不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而是要她明日一早与使臣一起出使魏国。 这是一项艰巨而重大的任务,她本次出使的目的就是为了探知晋姬在魏国王宫是否无恙,并设法联系上晋姬,获得魏国内部的消息。 晋姬何许人也?当然是晋王姬颀的亲妹妹。已经对这个时代有一些了解的沈柒雪自然不会将晋王的妹妹说成是公主,只有周天子的女儿或者姊妹才能称之为公主,诸侯王的女儿和姊妹,只能以“姬”字相称。 晋姬本名姬窈,上一任晋王晋烈公十六年,也就是公元前403年赵、韩、魏三氏由晋国上卿晋升为诸侯王的那一年,姬窈嫁给了原本是魏氏宗子而后升级为魏国世子的魏击。 魏文侯过世后,魏击即位成为魏王,姬窈理所应当成为了魏国的君夫人。这本是一段利益联姻,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国土,晋王却还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魏国世子,这其中的用心和苦楚并不难理解。 姬窈存在于魏国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稳住魏氏,以魏氏牵制住赵氏和韩氏,保存住晋国最后一丝国土。只是,赵国内乱爆发的那一年,姬窈同魏击的长子早夭,姬窈自此同晋国彻底失去了联系,此时的晋王姬颀再也无法联络上自己的妹妹,数次派遣前往魏国的使者也无功而返,一次姬窈的面都没见过。 姬颀一面担心自己妹妹的安慰,一面忧心魏国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所以,沈柒雪的出现,让晋王姬颀心中亮起了一盏灯,既然沈柒雪会用仙法,能够变幻,便可以想法设法见到姬窈,即使姬窈已死,也要将其中原委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沈柒雪得知其中原委后,自然毫不犹豫答应担任使者出使魏国,设法见到晋王的妹妹姬窈。 魏国都城建于安邑,沈柒雪一行人来到安邑城外时,魏武侯早已派遣官员前来接应,彼此寒暄一番,前来接应的官员将沈柒雪等人引入城中安顿。 休息一晚后,沈柒雪带领众使节进入魏国王宫面见魏王。 第二八章 大殿之上,魏武侯魏击端坐于上,一袭玄色长袍,面目英挺霸气,很有一代霸主之相。大殿两侧,整齐的站立着两排魏国官员,气势威严。 沈柒雪身着男子服饰走进来时,魏击率先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晋国本次派来的使臣竟是名女子。” 沈柒雪丝毫不惊讶魏击一眼就将她的女子身份看穿,她本身也没有刻意掩饰,身着男装只是为了在这样的场合中表示尊敬。行过跪拜礼后,又呈上从晋国带来的礼物,柒雪笑着说:“魏王果然好眼力,一眼就将小臣女子身份看穿,不过,魏王大概不知,小臣之前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魏击微微侧身,“哦?何种身份,不妨说来听听。” 沈柒雪轻轻一笑,说道:“小臣曾是贵国君夫人身边的侍婢。” 魏击听罢,脸色微变,“你竟曾经伺候过夫人?” “的确,这也是晋王派小臣出使贵国的原因。君夫人尚未嫁给魏王前,待小臣亲如姐妹。小臣此次前来,一方面带来晋国礼物,聊表晋王诚意,另一方面,希望能亲自拜见君夫人,以谢当年厚恩,小臣想,君夫人肯定也很想见见小臣,所以,恳请魏王允诺。”沈柒雪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百分,看她演得多好,一套一套的台词说得多流利,居然一点口误都没有。 魏击沉下脸,说道:“夫人这些时日身体欠佳,不宜见客,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沈柒雪秀眉一皱,心想这魏王果然有猫腻,晋王那位可怜的妹妹只怕早已命丧黄泉。她不动声色的应道:“是,谨遵魏王之令。” 当晚,魏击在王宫中设宴款待晋国使节,沈柒雪列上席。酒过三巡后,柒雪佯装醉倒,其余晋国使节以“沈君”为女子身,不便与其身体接触为由,请魏击命宮婢将她带至宫中厢房歇息。魏击不疑有他,遂命宮婢将柒雪送至王宫西侧的厢房休息,待次日她清醒过后,再送出王宫。 夜里,西厢房中的沈柒雪睁开眼,再次化作跳蚤,在整个魏国王宫里横冲直撞。王宫里虽有重兵把守,可谁也看不见草丛里活蹦乱跳的那只跳蚤。 沈柒雪花了大半夜的时间将西厢房找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又跳到魏王的寝宫里,只见魏击正面朝上躺在床的外侧,里面还有个娇媚的女子拥着魏击入眠,锦被上露出她一条光溜溜的手臂。柒雪嗤之以鼻,因为她知道躺在魏击身边的女人不是姬窈,她在来魏国之前,已经见过姬窈的画像,此时魏击身边的女人与姬窈面容相去甚远。 沈柒雪离开魏击的寝宫,又往东厢房找去,她跳到东厢房最北边的一间稍显破旧的屋子前,正要跳至房门进入屋子,却忽然被屋子前一张无形的大网挡了回来。柒雪心中顿时大惊,她知道那不是一张网,而是有人对这间屋子施了法,在屋子周围设下了屏障,要穿过屏障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破除屏障,但那势必会惊动施法之人,还有一种方法,获得设置屏障时施法人所设定的特殊物品,只有凭借那件物品才能穿过屏障。柒雪白天见到魏击时,知道魏击没有任何法术,那么到底是谁在魏国王宫的东厢房这边设了一道屏障呢? 这里有一道屏障,任何人靠近这里都会被弹开,那么也就是说这道屏障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魏击一定是知道屏障存在的,而且极有可能是他授意其他人这么做的。柒雪有种直觉,晋王的妹妹姬窈就在这间屋子里,她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 她再次回到了魏击的寝宫,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件可以穿越屏障的物品应该就在魏击身边。看到床榻上相拥入眠的魏击和他的宠姬,柒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男人真是可恶,将自己的正妻封在东厢房那么一小间破旧的屋子里,他自己倒抱着其他女人睡得呼呼的。柒雪化为人形,对魏击和他身边的女人施了昏睡咒,她掀开魏击身上被子一看,果然这两人身上均是一丝/不挂的。柒雪撇撇嘴,嘀咕了一句:“毛真多,恶心死了。” 此时此刻,隐匿在房梁上的姒胤听到这话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下一刻,她又加了一句:“那么多胸毛,真想全都刮掉。” 姒胤抹了一把冷汗,看来刚才是他理解错误,他的小徒儿还没有那么邪恶,是他这个师父思想太邪恶了。沈柒雪离开附禹山的第二天,他和玄冥将整座仙山翻了个遍,硬是没有找到她,他们终于知道她是一声不响的走人了。沈柒雪擅自走人可以说是大事不妙了,因为她是天皇伏羲钦点要留住的人,伏羲对玄冥下令,务必将沈柒雪永久留在附禹山,直至彻底毁掉长离之剑。可现在,长离之剑连影子都没有冒,沈柒雪就消失了。玄冥原想派出北极宫里所有的仙娥仙倌外出寻找她,姒胤将玄冥拦下来,因为如果这样的话,伏羲立刻就会知道沈柒雪不见了,而魔界的人也会知道长离之剑的命魂宿主离开仙山。 为了不打草惊蛇,姒胤一个人跑出来寻找沈柒雪,终于在晋国国都找到她。彼时,她已经成为了晋国贵族,正准备按照晋王的命令出使魏国。姒胤很想冲上去捉住她用手中的大葱恨恨地敲她的头,他为了找她不休不眠多少个日夜,她竟然在这里乐呵呵的当起了贵族,那一刻,他真的有种怒火中烧的感觉。她不仅是个顽劣的徒弟,更是个没心没肺的徒弟,将她抓回附禹山后,他不会再对她仁慈了,用法术困住她,看她还能不能再到处乱跑。 姒胤没有立刻在她面前现身,因为从晋国到魏国的长途跋涉中,她身边一直有人跟着,他不方便现身。进入魏国王宫后,他却在这里发现了魔界之人的气息,这更令他万分戒备,一刻也不敢松懈,她去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方才在东厢房,柒雪所遇到的那道屏障,姒胤一眼就看出那是魔界之人所设,他万万也没有想到魏王会跟魔界之人有联系,原本他只打算带回柒雪,现在却必须弄清楚到凡间滋事的究竟是魔界的什么人。 沈柒雪将魏击脱在一旁的衣物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物品。她又回到床榻上,伸手到魏击的枕头底下摸了摸,却摸到了一块丝绢。她将丝绢扯出来,发现是一块旧丝绢,正想随手扔掉,姒胤却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这丝绢被人施过法了,正是穿过屏障的物品。” 沈柒雪登时吓了一跳,整个人直愣愣的向后栽去。 姒胤长臂一伸,将她捞进自己怀里,目光正对上她胸前起伏之处,忽然想到那晚在水潭里看到的一切,面上一红,手就松开了。 沈柒雪以为自己得救了,没想到还是“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幸亏魏击和他的宠姬都被下了咒,否则她弄出那么大声响,躺在床上的人肯定会醒过来的。柒雪揉着自己摔疼的脑袋,泪眼婆娑的说:“师父,你突然出现吓我,过来救我又不救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姒胤轻咳两声,“你一声不响就走了,为师还没有责罚你,你倒是先来怪为师了。说吧,回附禹山以后,你想接受什么处罚?” 沈柒雪坐在地上,把脸一歪,“我不回去,我要在人间当官。附禹山亏得还是一座仙山,死气沉沉的,一点生气也没有,闷,我就不要回去。” 姒胤拿着手中的大葱想也不想就往柒雪脑袋上敲,“你是要修仙的,居然这么耐不住冷清?”姒胤凑近她闻了闻,“你到人间来还吃肉了对不对?” “吃、吃了又怎么样?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修仙,一直都是你们对我说要修仙修仙,我只想吃肉,只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姒胤心中一痛,“你竟然这么想?为师费尽苦心教导你,引你入仙道,你却说你只想吃肉,只想开开心心过日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离开附禹山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随时都有可能被魔界抓走?” 沈柒雪见姒胤脸上满是沉痛,怔忪了片刻,才小声说道:“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魔界要抓我?” 姒胤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小璇儿,师父不想告诉你那些沉重的东西,是不希望给你负担。若你被魔界抓走,那六界就有可能生灵涂炭,你热爱的凡间可能变成一片废墟。小璇儿,魔界千方百计的想得到你,只是希望获取你强大的命魂之力,你明白么?” 沈柒雪呆住了。 “小璇儿。”姒胤揉揉她的头发,“师父或许过去待你不算好,经常敲你的头,但师父只是希望你能走入正道,不要被魔界利用。师父待你的心究竟如何,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我……师父……” “小璇儿,如果过去师父敲你的头让你很生气,那师父向你道歉,以后再也不敲你的头了。师父只希望你跟我回附禹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好么?” 沈柒雪终于被感动了,“哇”一声扑进姒胤怀里大哭起来,“呜呜,师虎,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我跟着你好好修仙……呜呜。” 姒胤抱着她,轻拍她的肩,柔声安稳她:“好好好,能回到师父身边就是最好的,师父的小璇儿果然是最乖最听话的徒弟。”说完,姒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嘿嘿,终于把徒弟又骗回来了,看来他这个小徒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将来有什么事要她就范用这招就对了。玄冥要跟他抢徒弟,门儿都没有,小璇儿永远只能是他的,哼哼。 第二九章 沈柒雪哭过鼻子,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说:“师父,我答应晋国国君帮他找妹妹,你能不能让我把这件事办完以后再带我回附禹山?” 姒胤说:“之前那道屏障,乃是魔界之人所设,为师自然也要将此事调查清楚后再带你回附禹山。”他拾起刚才柒雪受到惊吓时扔在地上的丝绢,“此物便是穿过屏障的特定物品,走吧,我们进去那间屋里瞧一瞧。” 沈柒雪大喜,抱住姒胤的脖子开心的说:“耶,师父你对我真好。” 姒胤心里一暖,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为师与玄冥比,孰对你最好?” “啥?”沈柒雪瞪大眼睛,“师父你吃玄冥师祖的醋啦?” “胡说!谁会吃他的醋,他整天冷冰冰不近人情,为师难道不比他更好吗?” “哎呦,师父,你在背后说玄冥师祖的坏话可不好哦!而且,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呢!” 姒胤挥起手中的大葱。 沈柒雪立马抱住自己的头指控他:“你说过不再打我的。” 姒胤只好放下大葱,“是是是,不打你,看你美的样子,吃了蜜啦?” 沈柒雪挽住他的胳膊,一脸甜蜜的说:“师父对我好,比吃了蜜还甜呢!” 姒胤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将头别到一旁。 沈柒雪皱皱鼻子,真是个别扭的师父,明明很在意她,还要装出这幅样子。她踮起脚尖,凑到姒胤的耳边轻声说道:“在我心里,师父一直都是最好的。” 姒胤的心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嘴角再也忍不住微微向上勾起。 他们回到东厢房的小屋前,凭借那块丝绢,果然顺利通过了屏障。推门走进去,原本应是黑漆漆的房间里此时正射出奇异红光,这红光在外面看不见,进到屋子里却感觉格外刺眼。红光的发源处是房间尽头的那张床,姒胤和柒雪奇怪的对视一样,一齐往那张床走去。 走近了,方才看见床榻上躺着一名女子,这刺眼的红光正是这名女子周身散发出来的。 沈柒雪惊呼道:“姬窈,她就是晋国国君的妹妹。” 姒胤却沉声道:“锁魂阵!” “什么?”柒雪偏过头问他。 “你看到的这些红光不是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而是锁魂阵散发出来的。锁魂阵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法阵,顾名思义,被施展了锁魂阵的人,她的命魂将永久被锁在其中,入不了轮回。而且,就算破除了锁魂阵,将她的命魂释放出来,她也永远失去了命魂之力,只能化作荒魂,彻底消散。” 沈柒雪吞了吞唾沫,“意思就是,被施展了锁魂阵的人,就只能彻底死,死绝了?” 姒胤点头,“没错。” 沈柒雪顿时怒道:“太过分了,那个魏国国君,就算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也没有必要让人用这么阴毒的法阵对付她啊!” “这法阵是魔界之人所为,凡间纵有奇能异士,也绝不可能会施展如此诡异奇特的锁魂阵。况且,这个锁魂阵还略有些不同,单看其效果,似乎不仅仅只是锁魂那么简单。” “那还有什么效果?” 姒胤摇头,“太复杂了,看不出来。能研究出特异锁魂阵的人,放眼整个魔界,恐怕只有长离能做到了。” “长离?怎么又是他?” “他的能力,远在你我想象之上。他能以人力造出一柄足以抗衡神力的剑,他的能力,可见一斑。这锁魂阵,一定是长离所设,应该错不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长离以锁魂阵对付凡人,必有其目的所在。我若强行破阵,阵中之人必死无疑,还会惊动长离。”姒胤低头思考一番,才说:“小璇儿,你先随我回附禹山,待我将此事禀告天皇,再做定夺。”他拉住柒雪往外走。 沈柒雪手中捏着那块丝绢,食指摸到丝绢有凹凸不平之处,她唤了一声:“师父等一下。”随后展开丝绢,借着红光看清了丝绢上那凹凸不平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了?”姒胤问她。 沈柒雪将丝绢碰到姒胤面前,“师父,你看,这丝绢上绣着一排很小的字。”她偏偏头,将那排字念出来:“赠君击,望珍重。姬窈。”柒雪抬起头说道:“师父,这是姬窈送给魏击的手绢啊!看样子姬窈对魏击是有情的,魏击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姬窈呢?” “这个……也不好说,魏氏毕竟还是夺了晋国的土地,姬窈是晋国国君的女儿,即使对魏击有情,其后只怕也化成了恨吧!” 沈柒雪忽然说:“师父,你用引魂术将我的命魂引入姬窈体内吧!” 姒胤陡然变色,“你疯了吗?姬窈的命魂被锁,你的命魂进入她的体内,锁魂阵有可能将你的命魂也锁住。你就再也出不来了,你知不知道。” 沈柒雪抓住姒胤的手,“师父你不是说我的命魂之力很强大吗?这个锁魂阵应该也控不住我,况且,我进入姬窈体内的话,我就可以得知她的一切记忆,就可以知道长离为什么对她施展锁魂阵,继而知道魔界的目的所在。师父,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小璇儿,这么做太危险。我不能让你涉险,一旦你的命魂被锁魂阵锁住的话,你有可能和姬窈一样,再也入不了轮回,化作荒魂消散,你知不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 “师父……” “不必再说了,我不可能答应的。” “师父……” “不要说了,现在就随为师回附禹山。”姒胤没有听见沈柒雪的声音,转过身来,却忽然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绑住了,顿时脸色大变,“小璇儿,你、你用捆仙索对付我?” 沈柒雪就站在他前方,“师父,你给我的捆仙索我不太会用,而且你法力那么高,肯定很快就能自己脱身出来。我答应晋国国君帮他找妹妹,现在见到姬窈,她那么可怜,喜欢魏击,却又被魏击害成这样,如果我们不管她,她就会一直被锁住,我有点不忍心啊!” 姒胤急切地说:“就算你不忍心,也犯不着为了她把自己搭进去。” “我没有把自己搭进去,我只是去看看她的回忆,那样或许可以帮助她,也可以知道长离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啊!” “你就是把自己搭进去,小璇儿,就算你把我捆起来,我也不会用引魂术让你进入姬窈体内的。” 沈柒雪抿嘴呵呵一笑,“师父,就算你不用引魂术,我也自有办法进入姬窈体内。” “你说什么?” “玄冥师祖曾经教我用命魂之力替蓝翎仙姑改命,那个时候,我就掌握了一点点使用魂力的方法。现在嘛,嘿嘿,我想将自己的命魂引入姬窈体内应该不算难事了。” 姒胤已是急红了眼,“小璇儿,你不要做傻事,你不能进去,否则真的有可能被锁住。你听师父的话,乖,好吗?” 沈柒雪笑得无比灿烂,走上去抱住姒胤,和他脸对着脸,“师父,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有事的。”她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她隐隐猜到长离设这个阵与她有一定的关系,长离不是说,要替她恢复命魂之力么?其实她沈柒雪还没有那么伟大,为了其他人,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可她又不能跟姒胤说她其实认识长离,所以她只能这么做了。 姒胤此时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柒雪执意进入姬窈体内,想到她进入姬窈体内有可能被锁在里面,他就心乱如麻。成仙一千六百多年了,从来没有过这么害怕的感觉,那种害怕就像是要生生挖走他的心脏一样。他被捆仙索困住,动不了,也阻止不了她,心里更是急得乱了分寸,“小璇儿,听师父的话,不要这么做好不好?只要你不这么做,师父答应你,以后你让师父做什么都行。” 沈柒雪抱着他,没好气的说了声:“骗人!” “不骗你,真的不骗你。” “那你能娶我吗?” 姒胤瞬间呆住了。 沈柒雪退开一截,脸上表情落寞,“就知道你骗人,等你成了神,你就会跟那个什么巫山神女在一起了,哼!我不理你了,我现在就要进入姬窈的体内。”她转过身,往姬窈的身体走去。 姒胤急得大喊道:“我娶你!我娶你!我不成神了,只做仙,等你修成仙,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沈柒雪站在前方,眼里突然流下泪来。她转身奔回去又一次抱住姒胤,流着泪说:“师父,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总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师父,其实我也喜欢你。” 姒胤只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乱跳,自己此刻的心情既酸涩又甜蜜。 沈柒雪踮起脚尖在姒胤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师父,你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回来以后会努力修仙,认真勤奋,等我成仙以后,我们就可以结为仙侣,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你说话算数,不许反悔。”柒雪朝姒胤粲然一笑,转过身飞快地跑向了姬窈。 姒胤只听得到自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不要——!” 沈柒雪整个身体化作一阵红光,瞬间消失不见,她眉间的那块红玉笼在红光中,渐渐飞至姬窈的眉间,随后紧紧的扣在了上面,而那把翠色的小剑轻轻落在了床榻旁。 第三十章 沈柒雪进入姬窈体内的一瞬间,姬窈的记忆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 姬窈是晋烈公姬止最小的一个女儿,她出生时天降瑞雪,世界银装素裹,那仿佛是吉祥的征兆。晋烈公在为她取名时,闻得屋外有幼子的朗朗读书声,念的正是诗经里的那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晋国国君幼女自此得名“窈”,国人只唤她晋姬,唯有身边的父母兄弟称呼她为“窈”。 姬窈幼时,晋国有三位上卿权势极大,分别是韩氏、赵氏及魏氏。在数十年前,晋国本有六位上卿,然范氏与中行氏内乱,智氏领韩赵魏平定内乱,范氏与中行氏的封土被智氏及韩赵魏瓜分,经此一役,智氏实力大增,成为剩余四卿之首,专晋国之政。然而四十年前,智氏却被韩赵魏三家联手灭除,与范氏和中行氏一样,智氏被韩赵魏瓜分了土地,自此,晋国只剩下权势极大的韩赵魏三家。 姬窈常在晋国王宫中见到前来朝拜的三家上卿,那三位上卿就是连她父亲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 那时的姬窈并不懂太多的政治,兄长姬颀常常教育她,普天之下,周天子最大,其下便是各诸侯国的国君,他们的父亲位居第二。 晋国,曾是春秋时期最强盛的一个诸侯国,晋文公姬重耳将晋国国力推向顶峰,打造出雄霸黄河流域傲视其他诸侯国的一大强国。姬窈就是在听着先人的光辉伟绩中长大的。 晋烈公六十大寿时,在晋国王宫设宴招待晋国各封土上的上卿及大夫们,晋国数百贵族,齐聚一堂,觥筹交错,举杯对饮。 大殿之上,歌舞升平,众贵族一边观赏歌舞一边向殿上的晋烈公举酒祝寿。 酒过三巡,众人已是微醺。身为晋国世子的姬颀突然起身,对晋烈公说道:“父亲今日大寿,妹妹有一段歌舞献上。” 晋烈公听罢,心情大悦,忙说:“快让她上来。” 身材娇小的姬窈在十多名身着彩衣的宮婢簇拥下走上殿来,钟鼓乐声响起,只见她一袭雪白长衫,如灵雀般在众女之中穿跃,起跳回眸间,水袖挥舞时,尽显女孩的俏皮可爱。 一曲舞毕,殿上掌声雷鸣,姬窈娇滴滴唤了一声“父亲”,已是扑到晋烈公身边,撒起娇来。 此时的姬窈,不过只有十岁的年纪,又是晋烈公嫡出的幺女,在晋国王宫中自是备受宠爱,且她从小音律极佳,年仅十岁便可舞出这般高难的舞蹈,晋烈公对她的喜爱,已是超越其他所有的子女,纵是晋国世子姬颀,也不及她在晋烈公心中的地位。 此时,晋烈公见女儿这般娇俏可人,由不得哈哈大笑起来,抚须说道:“吾儿舞技又见精进了,寡人甚喜,寡人甚喜啊!” 殿上众人纷纷附和。 赵氏上卿起身向晋烈公拱手说道:“大王,臣下有个不情之请。” 晋烈公伸手道:“赵卿但说无妨。” “若臣下没有记错,晋姬今已年方有十,再过三余载,便可嫁出闺阁。臣下子章,与晋姬年龄相仿,可否诚请大王将晋姬许配给臣子章?” 姬窈听罢,一脸羞红,拉住晋烈公胳膊撒娇:“不嫁不嫁,女儿不嫁。” 韩氏及魏氏见赵氏求亲,也纷纷站起身向晋烈公表明诚意,恳求晋烈公将姬窈下嫁给他们的儿子。 晋烈公哈哈大笑,对姬窈说:“窈儿,他们都想娶你,这样罢,这殿上各氏宗子皆在,你看中哪一个,悄悄说与寡人便是。” 姬窈俏脸绯红,一跺脚,撇下众人就跑出了大殿。 众人只当方才晋烈公所言是一个笑话,其他各家心中明了,晋姬乃是国君心头肉,除韩赵魏三氏宗子,只怕不会嫁与他人。 晋烈公大笑,其余众人也跟着大笑。谁都没有留意到,魏上卿身后的人跟在姬窈之后离开了大殿。 此时正是隆冬十二月,姬窈跑出大殿后,立即有宮婢奉上狐裘让她披上。姬窈披好狐裘,并不着急回自己的宫殿,只是吩咐宮婢:“你们先回宫准备热水,我独自走走便回去。” 宮婢应声退下。 姬窈拉拉肩上的狐裘,提着灯笼往王宫里的假山林走去。 那一片假山林中种满了梅树,这个时节,正是寒梅绽放之际。 姬窈尚未走到假山林,已闻得阵阵梅香飘来,那清幽淡雅的香气,已让姬窈面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 白日里雪花飘落,天空阴暗,到了晚上,整片天却明朗起来,浩浩天际,仅有一轮明月挂在那里,连星子都看不见了。 借着月光,姬窈可以将这一片梅海看得真切。那落满白雪的树枝上绽出点点红蕊,白雪在月光下反着莹莹光泽,衬得雪下红梅越发娇艳明媚。梅海之中,红白相映,又有簇簇怪石嶙峋,月色笼罩下,恍若升起腾腾雾光,恰似一幅人间仙境。 姬窈走进梅海,随手将灯笼柄插在树枝上,那层层蓬松的白雪立刻抖落下来,粘在狐裘大麾上。姬窈以手轻弹,往梅海深处走去,雪地上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 梅香愈发浓郁了,姬窈驻足,抬手捻起一根梅枝,将梅枝上的积雪抖落,那朵朵绽开的红梅便全部露了出来。她低头嗅了一口,只觉得香气清幽,心旷神怡。 “既然喜欢,为何不摘下来?” 一道突兀的男声让姬窈吓了一跳,“谁?你是谁?”她左右张望一番,只见一名身材高硕的男子提着她方才提的那个灯笼向她走来。那男子看去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着深色华服,必然是方才在殿上的某家贵族公子。姬窈见他不疾不徐向自己走来,敛了神色道:“你是哪家的公子?为何要跟我到此?” 男子走到她跟前,拱手道:“在下魏击。” 姬窈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灯笼,“原来是魏氏宗子,为何要跟我到此?” 魏击轻笑道:“晋姬一舞动人,在下受晋姬吸引,跟随至此,却不想打扰了晋姬赏梅的雅兴。” 姬窈见他一脸真诚,想想他又是魏氏的宗子,便放松起来,显出一个十岁孩童该有的神情。“你也喜欢梅花吗?” 魏击只道:“人比梅更娇。” 姬窈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他话中之意,面上一红,转身就要走,“你戏弄我。” 魏击拉住她细细的手臂,“绝无戏弄晋姬之意。”他忽然抚上姬窈的头,略有些怔忪的说道:“你这么小,我却不知何故莫名对你倾心,只可惜,你恐怕无法明白我的心意。” 姬窈盯着他看,此时的姬窈相较魏击而言,的确还是个孩子,她才十岁,而他已经二十三了。 魏击忽然伸手摘下一根梅枝,递给姬窈,“你不是很喜欢梅花么?我摘一只送给你。” 姬窈见梅枝被他摘下,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又急又气的说道:“你干嘛摘下它?你干嘛摘下它?” 魏击不解地说:“你喜欢它,我摘下来送你不好吗?” 姬窈气恼极了,“我喜欢它,所以我才舍不得摘它,它好好的长着,便有了生机,能一直开放。你将它摘下来,它很快就会枯萎了。” 魏击闻言,心中一动,忽然蹲下身对姬窈说:“待你及笄,我便来娶你,可好?” 姬窈一听,顿时皱起眉头来,“不好,我说了,我不嫁。你这个人一点也不好,哼,你自己玩吧!”她掉头,撇下魏击就跑了。 魏击立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姬窈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魏击,两年后,她却又在绛都的一次庆典上见到了魏击,这时的魏击已成为了中山君。 当年魏氏离开绛都回到安邑,魏卿随即派兵出征中山国,由乐羊领军出征,魏击随军任副将。 战争历时两年,魏军终于攻陷中山国都城顾城,吞并了中山国全境,魏击由此被封为中山君。 中山国国土归于魏氏,而此时魏氏仍属晋国,因而中山国国土名义上也就归属于晋国。 晋国国力早已日渐衰落,需倚仗魏赵韩三氏,魏氏获此战功,晋烈公为笼络魏氏,特地为其举办了一次庆典。 在庆典上,魏氏受封受赏,姬窈只是躲在一旁远远看着。 晋烈公并未想到,屡获战功的魏击会当众提出娶晋姬为妻的要求。晋烈公尴尬之余,心知魏氏已经过于强大,只能答应下来。 姬窈呆愣片刻,掩面哭着跑开了。 晚上的庆功宴,魏击中途离席,没有人过问他去往何处,他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的走进了姬窈的闺房。 姬窈那时正在撤下头饰准备沐浴,魏击大摇大摆走进来,姬窈立刻变了颜色,怒斥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魏击面带微笑,看看自己身后才说:“没有人拦着我,我就走进来了。” 姬窈指向门外,“你给我出去!” 魏击不为所动,看到姬窈身后的婢女一眼,那婢女心领神会,立刻引身退下。 姬窈见房中只剩下两人,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你……这是里绛都,纵然你魏氏势大,你也不能在这里放肆!” 魏击只是笑,“两年未见,你比从前长高了许多。” 姬窈只是哼了一声。 魏击走向她,“你父亲已经将你许配给我,再过两年,你就会嫁给我。” 姬窈往后退,“我不会嫁给你的,你马上给我出去!” 魏击上前擒住她,将她搂在怀里,“这么瘦小的身子,确实还不能成亲,只需再过两年……” “你无耻!”姬窈红着眼怒骂他。 “我喜欢你,这怎么是无耻?你身为女子,终要嫁人,难道嫁我不好么?” “你可恶,我不要嫁给你。”她仍在挣扎。 魏击将她搂得死死的,“你别再乱动,我怕用力太大伤到你。” “那你放开我。” “不放,我想抱着你。你还那么小,我保证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你让我抱一抱你,好吗?” 姬窈心中微微一动,拉拉他坚硬如铁的胳膊,“那你松一些,你箍得我喘不过气。” 魏击稍稍松开一些,坐到她的床榻上,又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揉揉她散开的黑发,颇有些感慨的说:“真希望你快一些长大。” 姬窈面上一红,别过脸说:“我才不要长大,我不要嫁人。” 魏击扳过她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窈儿,嫁给我好么?我保证会像你父亲和兄长一样疼爱你的。” 她瘪着嘴不说话。 第三一章 “自从在你父亲的寿宴上见到你,我便忘不了你,尽管那时你才十岁,可我知道,你就是我今生的妻子。窈儿,你可知道,我在出征中山国时,有一次差点死了,我那时心中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你。” 姬窈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两军交战时,我与中山国的一名大将在马上缠斗,有人从我背后偷袭,我没有防备,被刺中肩膀落下马,若非我军将士将我及时救下,我只怕已经沦为对方大将的刀下亡魂。” 姬窈心中一紧,拽住魏击的衣袖,脸上的表情是担忧的。 魏击见她如此,微微一笑,又道:“那时我心里便在想,如果此生再也见不到你,该有多遗憾。我还想,若我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娶你为妻。现在,我果然活着回来了,所以,窈儿,我一定要你嫁给我。” 姬窈怔怔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击见她面颊绯红,心神一动,忍不住低头在她右脸亲了一下。“窈儿,你要快点长大,再过两年,我就来娶你。”他从衣袖里取出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交到姬窈手里,“这匕首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母亲说,这是当年父亲送她的定情信物,窈儿,我现在将匕首送你,你可能明白我的一片痴心?” 姬窈手握着那柄匕首,心中暖暖的,毕竟是个只有十二岁情窦初开的少女,听到这么英俊优秀的男子对自己诉说衷肠,怎能不心动?她软软的应道:“我能明白,魏郎。” 魏击顿时大喜过望,“窈儿你方才唤我什么?再唤一遍。” 姬窈却别过脸,“不要。” 魏击抓住她的双肩,“再唤一遍好不好?” “不!” 他哈哈大笑起来,“就算你不唤,我也听到你方才唤我的那声魏郎了。”他再次低头在她颊上印下一吻,“我的小窈儿,我真恨不得你立刻长大,现在就变成我的妻。” 姬窈羞涩不已,将脸埋进他的怀中。 那一刻,姬窈心中是甜蜜和幸福的,她以为,待她十四岁的时候,魏击就会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过去。可她没有想到,十四岁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魏、赵、韩势力渐大,晋烈公已经无法管控他们,他们甚至已经不到绛都来朝拜。 姬窈端茶进自己父亲的书房时,只见满室狼藉,锦帛笔砚被扔得到处都是,她的兄长姬颀站在一旁面色悲痛,而她的父亲晋烈公则拍着桌子大骂着:“魏赵韩他们三家是想反了不成?不上供不朝拜,他们还想自立为王吗?” 姬窈心中一沉,走过去默默的将盛有热茶的茶壶放下。 晋烈公打开一张锦帛,看了两眼又狠狠地扔出去,“魏斯还想让他儿子娶我女儿,休想!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姬颀在旁轻声提醒:“父亲息怒,妹妹她……她进来了。” 晋烈公这才发现自己的小女儿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忙换上慈爱的表情,说道:“窈儿,你怎么来了?” 姬窈倒好热茶,奉到晋烈公面前,“父亲为国事操劳,女儿想略尽孝道,为父亲送来热茶。” “好好好,还是寡人的女儿最好。”晋烈公接过茶杯一口饮尽。 姬窈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欲离开书房。 “窈儿!”晋烈公叫住她,“你与魏击的婚事,寡人看,就作罢吧!” 姬窈心口有些堵,想到这几年魏氏所做的扩张,也能理解自己父亲所做的决定,“女儿遵从父亲之令。” 晋烈公双鬓已经白发斑斑,叹了口气,又说:“窈儿,都是为父无能,不能为你选一个好夫家。” 姬窈连忙说:“父亲千万不要这么说,父亲的苦楚,女儿都明白。魏氏这些年所做的种种,女儿都看在眼里,女儿也不愿意嫁给魏击。” 晋烈公眼中已有浑浊的泪,转过身挥挥手,不愿意让女儿看见自己的泪水,“你、你先退下吧!” “女儿告退。”姬窈屈身行个礼,退出了晋烈公的书房。 走出来以后,她才发现,自己面颊上已沾满了泪水。她忽然狂奔起来,冲回自己的房间,从枕头底下取出那柄匕首,看着匕首上镶嵌的宝石,愤恨地说着:“魏击,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你父亲也想自己做诸侯是么?你也想做世子是么?你们这样对我们晋国,我怎能再嫁你?魏击,我恨你!” 她拿着匕首冲出房间,冲到院子里,随手拿来一个镢头开始挖坑,挖到一定深度后,将匕首放进挖出的坑里,然后一点一点的用土将挖出的坑填起来。她把魏击送给她的匕首埋了,只觉得心里空空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了。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抬头看看天空,口中喃喃地说着:“魏击,若你魏氏真的狼子野心,你便是我的仇人,你是我的仇人!” 姬窈十七岁那年,晋国到底被魏赵韩三家瓜分了去。这三家的实力过于强势,周天子迫于压力,不得不下令承认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地位等同于晋侯。自此,晋国被分去大片土地,仅留下绛都一带,晋国曾经的魏大夫、赵大夫、韩大夫也各自变成了魏国、赵国和韩国的国君。 此事件,在历史上称为“三家分晋”。 同年,晋国国君又一次接到了魏氏的求亲。晋烈公姬止此时已是满头华发,手握着魏斯亲笔书写的锦帛,步履瞒珊的向自己小女儿的寝宫走去。晋烈公还没有走进姬窈的屋子,她已经开门迎了出来,屈膝跪在晋烈公的跟前,“父亲,女儿愿嫁魏氏。” 晋烈公顿时老泪纵横,“孩子,为父对不起你啊!” 姬窈扶住自己的父亲,“千万不要这么说,女儿知道自己的责任。那三家之中,属魏氏势力最大,女儿嫁给魏击,来日便是魏国的君夫人,可通过魏氏牵制韩氏与赵氏,这样,我晋国便有喘息之余。哥哥睿智,他日必能韬光养晦集齐军队将我晋国的失土全数收回。” 晋烈公抚着女儿的头,“你能知晓此间大意,寡人甚慰。” 当晚,姬窈将那柄埋在院子里的匕首又挖了出来,清洗干净后,用白色的绢布仔仔细细的包裹起来。 她出嫁那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魏击身着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绛都城外,他的身后,是一顶八抬大轿。绛都城的老百姓围在道路两侧看热闹,姬窈就在所有人惊羡的目光中,穿着艳红的喜袍,踏进了那顶轿子。 从绛都到安邑不过几十里的路程,迎亲的队伍赶在次日一大早到达安邑。 姬窈被人搀下轿子,麻木的进行着那些繁琐复杂的环节,等她和魏击拜完堂,她被送至洞房时,已经是午时一刻。她从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肚子也已经饿得咕咕叫,可她依然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坐在床榻上等着。 夜幕降临时,魏击终于结束应酬,醉醺醺的进来了。喜娘在一旁指挥婢女帮助他们喝合卺酒,又吃鸡蛋又吃面条,林林总总进行了一系列环节后,喜娘将两人头发结在一起,微笑着退出了喜房。 一切都是红色的,洞房里红烛闪耀。 魏击看着自己的新娘终于长成一位女子,忍不住将她整个人扑到在床上。下一刻,他的喉间被抵上了一件冰冷的利器,他看清楚那件利器正是他当年送给她的那柄匕首。 她看他的目光不复之前的柔情似水,而是冰冷的,锐利的。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你要杀了我?” “你该死!你们魏氏都该死!”她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魏击并非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这是大势所趋,即使魏氏不这么做,韩氏跟赵氏也一样会这么做。” “是么?三家之中,数魏氏势力最大,兵力最强,若你们没有这个意思,韩氏和赵氏即使想,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魏击轻笑起来,“我的妻,你真聪敏。” 姬窈面上一片死白,握住匕首的右手不自觉加了几分力道,“你承认了?你竟敢承认,你们真该死!” 匕首无比锋利,魏击的颈脖处已经开始流血,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窈儿,你既然如此聪慧,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嫁来魏国的目的?你答应你父亲嫁过来,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成为魏国的君夫人,继而牵制赵国和韩国,给予晋国苟延残喘的机会吧?” “你!”姬窈瞠大双目,右手几乎就要拿不动那柄匕首,“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魏击趁机夺过她手中的匕首,扔到床外,“因为我爱你!”他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姬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忽然疯狂地击打着他的身体,“我恨你,我要杀了你,都是因为你们,晋国才会变成这样,我要杀了你!” 魏击抓住她的手,语气严厉地说:“姬窈,你给我听好了,你恨我,你要杀了我,可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我的后果?我父亲可会善罢甘休?一旦你杀了我,魏国绝对出兵攻打绛都,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你认为现在的晋国有能力抵挡魏国的进攻吗?” 姬窈怔住了,整个心直直的往下坠,仿佛落进了一个无底洞。 魏击伸手替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在她身旁躺下,又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窈儿,你心里知道最好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呢?” “我恨,我好恨!” 他吻住她哭肿的嘴唇,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窈儿,我无法阻挡我的父亲,但是,终有一天我会成为魏国的国君,你也会成为君夫人。窈儿,我向你保证,一定竭力保护晋国,绝不会让韩国和赵国对晋国用兵,好吗?” “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魏击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上,“这里,是为你而跳的。窈儿,我等了你七年,我已是而立之年,正妻之位一直为你保留,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姬窈又怔住了。 魏击不再多言,伸手解开她的衣襟,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红红的烛光下。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起来,低头狂肆地亲吻她的嘴唇,舌头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摄取她口中的每一寸芬芳。 姬窈只觉得呼吸不畅,意识混乱之间,抓住他在她身上四处游离的大掌,目光迷离的问他:“魏击,你会爱我一生吗?会为了我保住晋国吗?” “会的,窈儿,只要你开心,就算和周幽王一样点燃烽火戏诸侯又有何妨?” 姬窈又一次被他的话感动了,闭上眼双手揽上他的肩。在他冲入她身体的那一刻,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魏击口中动情地喊着她的名字,在她身上制造出一波一波的冲击。 这一刻,她也醉了。 第三二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第三三章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姬窈对她突然亲近自己的行为有些抵触,虽然她以前也会每天过来请安,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挽她的手。她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糕点,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碧落这时端着安胎药进屋来,“夫人,安胎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姬窈原要端过药碗,却被李青抢了个先。李青凑到碗边闻了闻,皱起鼻子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跟我那个闻起来味道不大一样呢!我能尝一尝么?” “你尝吧!” 碧落忙说:“夫人,那是你的安胎药,她喝了你喝什么?” 姬窈拉住她,“没关系,等会儿再熬一碗就是了。” 李青喝了一大口,睁着一双眼睛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味道怎么都不苦?我那个安胎药苦死了,我一点也不爱喝。” 碧落说道:“世子知道夫人不爱喝苦的,所以命人特地多加了冰糖。” 李青听完,一脸失落,“原来是这样,夫君对姐姐真好,我也不喜欢喝苦的,可是夫君从来不知道。姐姐,我好羡慕你,能获得夫君的宠爱。” 碧落脸上很是得意,小声嘀咕了句:“那是当然。” 姬窈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颜色,安慰李青:“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夫君整日忙于国事,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奇怪,他若知道你不喜欢喝苦的,也会吩咐下人多加冰糖的。” 李青听了这话,又重新露出笑脸,“嗯,我明白了。姐姐,我能把这碗安胎药都喝了吗?我宫里准备的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我一点也不想喝。” “你喝吧!” 当天晚上,李青所住的宫殿那边传来她小产的消息,姬窈还处于震惊中,魏击已经怒气冲冲的跨进了姬窈所住的屋子。他进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姬窈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李青?” 她不明所以,站起身说道:“我没有害她。” “你害得李青流产,你还说没有害她?你给她喝的安胎药分明就是堕胎药!” “什么?”她一脸震惊,“我、我没有给她喝堕胎药。” “还敢狡辩!李青今天到你这里来请安,喝了你的安胎药,大夫检查过你那碗安胎药熬剩下的药渣,那里面不是安胎的药材,而是堕胎的药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猛然跌坐在床上,“这不可能,我没有陷害她,那碗药本来是我自己要喝的,她说她的安胎药跟我的不一样,她要尝常,我才让她喝的!” “一派胡言,李青说你告诉她,你的安胎药里加了很多冰糖,她喜欢吃甜的,所以你就以此诱惑她喝下堕胎药。姬窈,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连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都不放过!”魏击额头上青筋暴突。 姬窈也被激怒了,她分明没有做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豁然起身,同魏击怒目对视着,“魏击我告诉你,我没有陷害她,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小产我不知道,可我的的确确没有做过陷害她的事情,你不要诬陷我!” 魏击忽然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扑在了床铺上,左边脸颊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碧落冲过来,扶住她,焦急地喊道:“世子,你怎么能打夫人?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呀!” 魏击愣了愣,看看自己打人的右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懊恼。 姬窈一手抚着自己的脸,一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泪水毫无声息的流淌下来。他打了她,为了一件莫须有的罪名打了她。他说过他会爱她护她一辈子,现在他却相信别人的话不相信她! 魏击并没有上前去扶她,他仍是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半晌,他才说:“我知道你害怕李青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因此而害她小产,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姬窈踉踉跄跄站起来,“我狠心?你始终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对吗?魏击,我以为我们夫妻三年多,你足够了解我,可是现在看来,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执意认为是我害她小产的,好吧,那你也让人熬一碗堕胎药拿给我喝吧,我让我的孩子,为她的孩子偿命,可以吗?” “你!”魏击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有必要这样吗?父亲知道你对李青做的事,他已经大发雷霆了,他再知道你想杀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会有多生气你知道吗?” 第三四章 姬窈讪笑起来,“原来他没有责罚我,全是托了肚里孩子的福,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承认错误?你知不知道李青她已经哭晕过去了?” “承认错误?呵呵”她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我没有错,你要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姬窈,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他甩手掉头离开。 在他临出门的那一刻,她叫住他:“魏击。” 他驻足。 她深吸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也令我很失望,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转过身来愤恨地说了一句:“这是你说的!” 从那晚直至姬窈生产,她果然没再见到魏击,碧落带回的消息就是,世子每晚都住在李青那边。听到这样的话,姬窈也只能一笑了之。 初秋时节,她的孩子诞生了,许是上天怜悯,让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一连数月笼罩在这边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魏斯也破天荒的来她这边看了她一次,还交待下人好好照顾刚刚生完孩子的她,对于李青的那件事,魏斯倒是只字未提。 魏斯的身体日渐衰弱,终日咳嗽靠药物养着,到这边来看孙儿时,因担心自己的疾病传给刚刚出生的孩子,也没敢抱孩子,只远远看了一眼,交待几句就离开了。 姬窈生产过后,身体太虚,魏斯来时不得不强打精神,他走后又昏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夜晚,屋子里点着红烛,魏击就坐在烛台下,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脸上的表情是慈爱祥和的。姬窈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的确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抱着他们的孩子。 魏击似乎察觉到她醒了,转过身的同时对上她的眼睛,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很温柔:“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 魏击抱着孩子坐到床边,将孩子沉睡的面容展现在她面前,“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子。父亲说,他长得很像我。” 姬窈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眶立刻就红了。 魏击腾出一只手抚摸她的额头,“大夫说,你还很虚弱,要好好休息,睡吧!” 她依言闭上眼睛,她以为,那个疼她爱她信任她的丈夫又回来了,他们又可以回到从前相守相爱的日子,魏击却在她闭眼的同时说了一句恍如晴天霹雳的话。 他说:“你当时就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就肯定自己生不出儿子,还去害李青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儿子不是好好出生了么?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去对李青做那些事情。” 她陡然睁开眼,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将孩子从他怀里一把抢了过来,指着房门说:“你给我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出去!” 魏击站起身,“刚才还好好的,你现在又怎么了?” 她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在身侧,面色苍白的说:“你从来不相信我,那你又来看我做什么?因为可怜我,还是因为我生了个儿子?魏击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说过,我不想见你,现在一样不想见你,你给我出去!” 他被她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直接甩手离开了。 魏击走了之后,她的泪水又来了,三个月,就是这么匆匆一面,却还是不欢而散了。只是,魏击这一走,竟是又走了三年。 三年后,魏文侯崩逝,魏击作为魏国世子,毫无疑问的登上了魏国国君之位,成为了魏国的第二位国君,历史上称其为魏武侯。 姬窈三年后再见到魏击,竟然是在他的即位大典上,而她也成为了魏国的君夫人。 他们的孩子,取名叫做魏骄,此时已是个三岁的孩童。在他父亲的即位大典上,他被封为了魏国的世子,这意味着在他父亲百年之后,他会成为魏国的新一任国君。 姬窈脸上并无喜色,尽管她此时正站在魏击身边,接受魏国上下文武百官的朝拜。她转头看魏击,他的表情仅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豪情万丈,仿佛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中。 即位大典过后,魏击破天荒的来了她的寝宫。魏击当了国君,而她作为君夫人,寝宫自然也有所更改,换到了王宫的主殿中。 魏击来时,姬窈正在教魏骄写字。碧落最先看到魏击,吓了一跳,不由得大喊了一声:“大王!” 姬窈抬起眼皮,看到魏击就站在宫门外,没有说话也没有直起身。 魏骄已经跳下椅子,伸着短短的胳膊朝他父亲飞奔而去,“父亲,父亲,你怎么来了?” 魏击一把抱起魏骄,哈哈大笑起来:“寡人想骄儿了,特来看看骄儿。” 魏骄扬起下巴,骄傲地说:“父亲,方才母亲教孩儿识字,孩儿现在可识得许多字了。” “是吗?我的骄儿果然是最聪明的。”他低头在自己儿子的脸颊亲了一下。走到姬窈身边时,他将怀里的魏骄交给碧落,对她说:“带世子出去玩,我有话跟她说。” 碧落顿时心领神会,抱着魏骄离开了大殿。 姬窈并不搭理他,只是坐到魏骄方才坐的椅子上,拿起魏击方才拿的那只毛笔,在锦帛上缓缓写着魏骄方才学写的那几个字。 他低头凝视她,“三年了,你还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她放下毛笔,与他对视,“我听说,青夫人那边又有喜了,恭喜大王了。”她所说的青夫人,指的正是李青。 “她这回有孕,我希望,你不要再对她动手了。” 姬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王您真是太抬举我了,我有多大的胆子敢对您最宠爱的青夫人动手,我现在又没有怀孕,也没有免死金牌,大王您就尽管放一百个心吧!只要您的青夫人不主动找上我就行了。如果大王您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她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魏击拉住她,“你究竟还要闹多久?要怎样你才肯不生气?”他忽然从后抱住她,“三年了,你不愿意见我一面,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她勾勾嘴角,如果是从前的她,一定会对他这番掏心掏肺的言语感动得流泪的,可惜现在,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一个夜夜沉醉在温柔乡的男人,真的会很想她吗?她一点也不相信。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也没有驳他的颜面,“原来大王是很想我,这着实令我惊喜,如若是大王三年未见青夫人,也一定会很想念她的。” “你就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你以为这三年来我一直对你不管不问吗?我经常去你那里看你,只是怕你厌烦,没有出现在你面前罢了。” 姬窈心中微微动了一下,“如此说来,倒是多谢大王厚爱了。” “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了?我们两个回到从前不好么?当年那件事谁都没有责怪你,你为什么总是要跟自己跟其他人过不去呢?” “我跟其他人过不去?”她冷笑一声,倏然挣开他的双臂,“到了今天,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既然如此,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是一个蛇蝎心肠恶毒无比的妇人,我会对一个尚未成形的婴孩下毒手。大王你关心我根本就是错爱,你还是收回你的关心吧!为我这种人,不值得!”她说完,立刻掉头往殿外走。 魏击又一次拉住她,“每次说到这里你都是这样,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你究竟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骄儿已经三岁了,他在一点一点长大,难道你希望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终日不合吗?” 姬窈嘴唇动了动。 “窈儿,别再闹了好么?”他从正面将她拥在怀里,“不管当年那件事究竟是怎样的,那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不重要了。我只希望现在,我们能好好的在一起,不要再计较过去的事,好么?” 她没有说话,心里却还是堵着一口气。真的说过去就能过去吗?这三年来,她每天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而他却夜夜软香温玉在怀。他曾经说他爱她,可他也爱其他人,他还爱政权,她不是他唯一的爱,他却是她此生唯一的依赖。她不敢放纵自己的心,所以她一直将自己的心墙高高筑起,因为她害怕,害怕再一次陷进去以后就彻底沦陷了。 魏击不是一个专情的男人,自他答应迎娶李青的那一天,她就知道了。他在这里对她说着甜言蜜语,转而到李青那边,恐怕也是另一番甜言蜜语。她害怕,她担忧,所以她不敢再将自己的爱毫无保留的交付给他了。 此时此刻,姬窈知道,她不能再拒绝魏击,尽管她不想虚情假意的面对魏击,她也知道,她的晋国,是离不开魏国的扶持。若没有魏国,只怕其他的小国,也会对晋国虎视眈眈的。 她仰头,看向魏击的眼,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第三五章 姬窈虽然不再冷漠对待魏击,却再也找不回当年那种炙热爱着他的感觉。李青有孕,魏击时常去陪李青,但夜晚多是到姬窈这边来睡,一妻一妾照顾安抚得当,外人看去,倒是谁也不偏颇的。 几个月后,李青顺利诞下一子,魏击为其取名魏茔。魏茔出生后,魏击鲜少到姬窈这边来,常常是一结束了政务立刻赶往李青所在之处看望他们母子俩。 姬窈备受冷淡,碧落只在一旁唉唉叹气。姬窈对此并不以为意,每日只教魏骄识字背书。 魏茔满月之日,魏击在王宫中大摆筵席。姬窈作为魏国君夫人,自然需要参加这样的宴席。 宴席开始前,她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带着魏骄,先到李青所住的宫殿去向她祝贺。姬窈一路向里走,这道路两旁竟无一人看守,她觉得奇怪,直走到主殿外。主殿里是亮着烛光的,隐约传来男人与女人对话的声音。 “母亲?”魏骄低唤了一声。 姬窈连忙用手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她侧身贴在窗边,静静听着屋里传出的对话。 那男声道:“就不明白你那时为何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隔了这些年再生个儿子又有什么用?那魏骄已经是世子了。” 姬窈认识这道声音,这是李青兄长李长的声音。魏击即诸侯位之后,李斯很快就过世了,李斯的儿子李亭接替了他的位子,而李长则接替了李亭之位,他们李氏在魏国是一只势力庞大的家族。 李青接话道:“哥,你不明白当时的情况,大王虽对我宠爱有加,可我看得出,他心里装的人是那个姬窈。长离大师不是早已算出姬窈那一胎为男胎?倘若我那时下手的不是自己的孩儿,而是她的孩儿,那大王一定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我就更加无法与她争宠了。” “但不管怎么样,你那一胎也是男胎,白白流掉岂不可惜?况且,如若流掉的是她的孩子,你那孩儿便是魏国当今的世子。” 姬窈在窗外听着这兄妹俩的对话,心里陡然一颤,她以为当年李青孩子小产只是一个意外,却没有想到一切都是李青自己安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她。李青她何其狠心,竟能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李青仍在说着:“哥,你怎么那么糊涂,大王心中宠爱的人是姬窈,倘若姬窈小产,大王必然怀疑到我头上,即使我生下男孩,他也未必会立我的孩子为世子,反而还会疏远我,况且,我的身份到底是妾。如果我利用此事嫁祸姬窈,那大王必然对姬窈心生嫌隙,我才能争得更多大王的宠爱,只要有了大王的宠爱,即使姬窈的儿子被立为世子,我也不是没有机会的。”说着,她略有些得意的笑了笑,“你看,现在我生下茔儿,大王几乎不到她那边去了,大王整天抱着茔儿不肯释手,这不是说明茔儿的机会还是非常之大的么?” 姬窈猛然向后退了一步,狠狠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原来李青的目的是这样的,她的计谋真真是长远,她想做的事情恐怕不仅仅只是让魏茔取代骄儿成为世子,她恐怕还想取代她成为魏国的君夫人吧!姬窈冷冷一笑,看看自己手中拿着的礼物,只觉得万分刺眼,既然她知道了李青的目的所在,她又岂会让她那么轻易就得逞呢? 姬窈拉着魏骄去到大殿时,宴席正要开始,魏击看到她,只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带着魏骄走过去,在魏击身旁的座位就坐。 宴席开始后,众人举杯庆贺,期间又有丝竹之乐,又有霓裳之舞。众人喝得迷迷糊糊,看得痴痴呆呆。 酒过三巡,李青之父李亭忽然起身对魏击道:“大王,臣下有一位奇士想介绍给大王认识。” 魏击已有三分醉意,半身倚靠在后垫上,斜着身体问:“哦?怎样的一位奇士,你先说来听听。” 李亭道:“此奇士具有预测未来的能力,不仅如此,他还通晓各种奇门玄术,对大王成就霸业必然大有裨益。” 魏击顿时来劲了,一拍桌子,“此话当真,快让此人进殿来。” “是,大王请稍等片刻。”李亭转身交代身后的一名小厮,那小厮听完立刻掉头往殿外跑去。 片刻之后,只见那殿门外出现一名身着绿色长衫的白发男子,那男子身材高瘦,双目以绿布蒙住,面色有些苍白。绿衣男子出现后,原本喧嚣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名男子,一方面惊讶他的满头白发,一方面又惊讶他居然是个盲人。 绿衣男子一点一点的走上前来,他眼睛看不见,所以走得很慢,但是他的每一步都不曾走错,仿佛有什么的东西在指引他向前走。他站定后,只微微屈身,拱手向魏击说道:“在下长离,见过大王。” 姬窈只觉得奇怪,她盯着那名唤长离的男子看时,却仿佛感觉到他向她看来的目光。他明明是个盲人,她为什么会觉得他刚才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呢? 魏击坐正身体:“你便是那位奇士?为何你满头白发而且双目失明呢?” 长离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答道:“大王,上天既然赋予在下某一方面的奇能,必然要收回另一方面的能力。在下生而白发,双目失明,因而才能具备预测未来之能。大王可知,天上有一位神祗,他亦是具有预测未来之力且双目失明的。” 魏击更加兴奋了,“你居然知道天上的神祗,那你能不能告诉寡人,魏国是否能成就霸业?” 长离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大王可成为一代霸主,然神州乱世之象,仍要持续数百年。”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魏击又说:“那你可有办法帮助寡人?你的奇门玄术能否帮寡人在战争中取得胜利?” 长离静静伫立,没有回答。 魏击不解,“你为何不答?” 李亭忙道:“大王,天定之事,长离大师不便当众解答。若大王信得过长离大师,可将他带在身边,遇事之时,长离大师自会提供见解。” 姬窈听罢,已是将长离当成李家安插在魏击身边的眼线,所谓长离能预测未来根本都是无稽之谈,无非是为了博得魏击的信任。李家要做的事,是要除掉她这个君夫人,让李青当上君夫人,魏茔当上世子,而她,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也必然不能让那个叫长离的男子留在魏击身边。姬窈出声道:“李卿此言差矣,既是能预测未来,又怎会有当众和不当众之分?难道在场的诸位不是我魏国的忠臣良将,难道还信不过他们吗?” 李亭闻言顿时变色,连忙说道:“君夫人,臣下没有这个意思,在场诸位当然都是全心全力为大王效劳的。臣下引荐长离大师,也只是希望能多一个人效忠大王。” “能效忠大王自然是好,但他究竟有没有奇门玄术,究竟能不能预测未来,我们谁也看不见,又凭什么相信他呢?” 姬窈说完,殿上其他人纷纷开始议论:“君夫人所言极是啊!” “这个长离有没有特殊的能力谁都不知道,一切都只是说的。” 魏击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一切。 李亭有些急了,却不知应该怎么解释。 长离淡淡一笑,“君夫人似乎并不信任在下,这不要紧,若在下没有算错,君夫人之父,晋国国君将在明年此时崩逝。” 姬窈顿时拍案而起,怒喝道:“你胡说!竟然敢咒我父亲,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殿上顿时涌上数名侍卫,正要上去抓住长离,却被他轻易的闪过了。他的周身忽然燃起绿色的火焰,烈焰灼人,侍卫们不敢靠近,所有人都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被烈焰包围的长离。 第三六章 烈焰中的长离安然无恙,只轻启薄唇说道,“大王,这是在下为大王奉上的第一个预言,明年此时,预言成真时,大王若想再见在下,在下会再次现身的。”说完,那团绿焰瞬间熄灭,而长离也立刻消失不见了。 众人纷纷惊叹刚才在大殿上发生的神奇的一幕。 姬窈对之前长离诅咒自己的父亲明年此时崩逝之事还怒气未平,怒目瞪向下方的李亭,李亭只能缩缩脖子,坐回自己的垫子上。 魏击只当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举起酒杯对下方众人说,“来来来,我们继续吃酒。” 宴会过后,姬窈又写了一封信回晋国,信中将长离此人的预言说了一遍,并询问晋烈公姬止的身体情况。 一个月后,姬窈收到回信,却不是晋烈公亲笔写给她的,而是她兄长姬颀写给她的。姬颀在信中说,父亲的身体还算健朗,偶尔受风寒喝些汤药就会痊愈。关于长离预言一事,姬颀并不相信,同时也表明,明年的此时,会格外注意父亲身体,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的父亲。 姬窈见到姬颀的回信,也算是安了心,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中,直到一年后,晋国传来国君崩逝的消息,这时间与长离所说的分毫不差,姬窈得知消息之时当即晕了过去。 她醒过来时,魏击陪在她身边,他扶她起来,喂她喝了几口汤药之后,才说:“你父亲是中风过世的,你……节哀吧!” 姬窈抓住他的手,大哭着摇晃他的手臂,“大王,我父亲一定是遭李家陷害的,他们为了证明长离的话是真的,所以才故意害死我父亲。” “姬窈,你父亲是病死的,大夫也证明过他是死于中风,他的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大哥已经即位成为晋国国君,寡人会派人前去祝贺,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你大哥说的?” 姬窈怔怔地摇头,泪水扑簌簌往下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魏击抱住她,拍着她的肩,“别太伤心了,你还有寡人,还有骄儿。” 她亦抱住他,将脸埋进他怀里。 半晌,他又说:“有个事情寡人想告知于你,寡人已经让长离住进宫里,知你不喜欢他,但他毕竟是奇能异士,放着这样的人才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稍稍退开他的怀抱,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大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会爱我一辈子,永远不会对晋国出手,这些话……都还是真的吗?” 魏击表情一愣,随即展开一个笑容,重新抱住她,“当然是真的,寡人对你的心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大王爱李青么?”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我只想知道,大王心里是只爱我一个,还是我们两个你都爱。”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 姬窈心里的悲痛越来越大,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大王,李青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是她自己害死的,她是为了嫁祸我,争夺大王的宠爱。不管大王信不信,我所说一切都是真的。”她从怀里取出那块白色的丝绢,“这是我十二岁那年为你绣的,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 魏击接过丝绢,低头看那一排细密的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他忽然一阵激动,一把抱住她,将她摁在床上,开始激吻她的面颊和颈部。他口齿不清的说着:“窈儿,我爱你,从来都只爱你一个人……李青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但是李家……窈儿,委屈你了……”他解开她的衣襟,然后毫不犹豫的挺身进入她的体内。 她嗯了一声,用手攀上他的肩,皱着眉承受他的动作。 事后,她伏在魏击胸前沉沉入睡。魏击不想惊醒他,只能轻手轻脚爬起来,穿上衣服后,又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才离开宫殿。 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声音,她才睁开那双不带有一丝感情的眼睛。她麻木地爬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襟,走到殿外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李青,不管你李家安排多少人在魏击身边,只要她一天还是君夫人,只要骄儿还是世子,只要魏击的心还在她这里,她就是赢的。她不会忘记,当年李斯还在时,全力主张魏国夺取晋国。她的公公魏文侯基于道义,没有立刻将晋国拿下,而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儿子魏击,可是,只要她还当一天的魏国君夫人,就不会让魏击对晋国下手。 自那天以后,魏击果然天天都宿在姬窈这边,而姬窈仿佛也变回了从前的样子,时常在他面前跳舞,让他放松和开心。在床弟之事上,她极尽一切让他满意,使得魏击有时根本舍不得离开她,夜夜都要拥着她温软的身体方能入睡。 同一年,魏国和秦国郑国开战,魏国派兵两线作战。魏击一方面任用老将吴起,另一方面听从长离之言,在注城打败秦军。 而后两年,魏击号召韩国和赵国,又一次形成三晋联盟。三晋联军征伐楚国,一连数次重创楚国。楚国朝中恐慌,派出使节求和。魏韩赵不接受求和,楚国只能向秦国求助,并赠送大量珍宝。秦国收下楚国贿赂,派兵攻打韩国,三晋联军不得不退兵,转而攻打秦国。 又一年,魏军与秦军于武城开战,不分胜负。再一年,秦国破釜沉舟,出师五十万,与魏军于阴晋开战。魏击亲自前往前线指挥坐镇,犒赏将士。魏军士气大振,杀敌势如破竹,又有吴起为将,以五万兵力在阴晋大败秦国五十万大军。 自此,秦国一蹶不振,再无力东征,直至商鞅出现,为秦国变法之后,才开启了秦国新的一页。 魏击大获全胜,回城之后一方面大赏主将吴起,一方面越发信任在战争期间为他提供意见的长离。长离并未做多少事情,他只是很准确的预知了战时的天气,同时也预先告诉魏击楚国会向秦国求助。 三晋在取得胜利的同时,赵国内部却祸起萧墙。赵敬侯迁都之时,其兄长赵朝趁机作乱,不服从赵敬侯,并投奔魏国。魏击非但没有拒绝赵朝,将其押解回赵国,还收留了赵朝,帮助赵朝攻打邯郸,此举使得魏国和赵国的关系破裂。 时至此时,魏国朝中分裂为两派意见,一是认为魏国应当立刻杀死赵朝,同赵国修复关系;一是认为魏国国力强盛,不应该惧怕赵国,应同赵国一战到底。 姬窈原本并不关心魏国是否与赵国开战,在她看来,赵国亦是瓜分晋国的元凶之一,如果魏国能够打压赵国,晋国也许能借此机会收回一部分土地。然而,她却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魏国征战的这几年,魏击很少待在宫中,即使他在宫里,也都是在姬窈那里,这使得李青对姬窈的积怨越来越深。 魏骄现如今已长到十二岁,他每天都会到宫里的花园中练习武艺,姬窈就在一旁看他习武。魏骄练累了,姬窈为他端上水,他又继续练习。 晌午时分,魏骄顶着日头练习,姬窈不忍他被暴晒,便唤他先回宫歇息,等日头不那么毒辣了再出来练。 魏骄抹抹自己的汗,说道:“母亲,孩儿还想再练一会儿,母亲先回去歇息吧!” 姬窈说:“不差这一时半会,你先随我回宫去。” “母亲,孩儿不能偷懒,孩儿想早日练成,帮父亲上阵杀敌。” 第三七章 “你这孩子……”姬窈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先转身离开。 从花园回到她所住的宫殿要途径李青所住的宫殿,姬窈快要走到李青所住的宫殿时,忽然发现李青不在宫殿里乘凉,而是坐在宫殿外的一颗大树下,她的儿子,七岁的魏茔坐在她旁边,两名宮婢站在一侧轻轻挥着扇子为这母子二人扇风。 姬窈不太想搭理李青,所以准备绕路而行,却听见李青说道,“我的儿呀,你就快成为魏国的世子了,你高兴吗,” 姬窈闻言脚步一顿,转头一看,只见李青抚摸着魏茔的脑袋,满脸得意。她微微蹙眉,李青为什么会说魏茔就要成为魏国的世子了?她吩咐身后的婢女先绕路回宫,自己则一点点靠了过去。 魏茔仰着小脑袋问:“母亲,世子不是大哥么?我怎么会成为世子呢?” 李青很耐心的说道:“那位长离大师已经预测到了,你将会成为魏国世子,等你父亲百年之后,你就是魏国的第三位国君呀!” “母亲,这是真的么?我会当魏国国君么?像父亲那样的?”魏茔满脸兴奋。 “那是当然,长离大师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错呢!你以为你父亲为何要收留赵国的那位落魄公子同赵国开战?” “为什么呢?” “都是为了你呀!你父亲若是助赵朝取得赵国政权,那赵朝必然对魏国感激涕零,三晋之中,又属韩国国力最弱,到那时,韩赵两国必不会与魏国争夺晋国剩下的土地,魏国便可独吞晋国的土地。而你,日后成为魏国国君,便可坐拥魏晋之地。你说说,你父亲不是为了你,又是为了谁呢?” 姬窈心口陡然一紧,魏击还要对晋国下手,他还想独吞晋国剩下的土地,这难道是真的么?他明明对她保证过,不会对晋国下手的。 李青还在说着:“你别看晋姬现在是魏国的君夫人,那一切不过都是你祖父的策略罢了。当年三晋自成为诸侯王,瓜分了晋国大部分土地,可晋国剩下的土地也不少呀!倘若那时与韩赵一起分了剩下的土地,岂不是太亏了?所以你祖父才让你父亲娶了晋姬,以此举来稳住晋国还有韩国和赵国,一方面是告诉晋国,咱们魏国必然不会动晋国,叫晋国国君安心,另一方面也是告诉韩国和赵国,魏国不动晋国,他们也不许动。你祖父当年可真是用心良苦的。”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一旦赵朝取得了赵国政权,他必要感恩魏国继而退出晋国土地的争夺,而韩国实力弱,赵国不争,韩国必然也不敢争。这些年,你父亲南征西战,秦国和楚国都被你父亲打败了,忌惮我们魏国呢,此时你父亲拿下晋国,其他国的国君也不敢多说什么,周天子只怕还要表示祝贺的。所以,晋国余下的土地只会是我魏国的囊中之物。” “原来是这样的。”魏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不知道吧,你祖父在临终前是留给你父亲一道密旨的,那就是命令你父亲必须彻底夺取晋国。这些年,他虽然一直都没有对晋国做出什么举动,但是计划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只可惜那位晋姬了,只沦为晋国的牺牲品,到头来还是无法挽救晋国。” 姬窈的脸色已然惨白,如果李青所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那魏击是有多么可怕。他故意虚情假意的对她,故意让她相信他不会对晋国怎么样,其实一切都是假象,他只是不甘心同韩国和赵国一切分了余下土地,他想独吞罢了。 魏斯临死前是真的留给魏击一道密旨吗?如果这道密旨真的存在,那不就证明了李青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姬窈跌跌撞撞的走开以后,李青这才转过身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当晚,魏击过来就寝时,姬窈在酒里下了一些迷药,魏击喝完酒以后就昏昏沉沉睡下了。 姬窈套上衣服,用迷香将看守魏击书房的侍卫迷倒,一个人潜入魏击的书房中翻找那道魏斯留下的密旨。 书柜和桌子翻了许多遍之后,她终于在书柜后面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了那道密旨。她取出金黄色的锦帛,展开来看,那上面的字迹的的确确是魏斯的字,而所书写的内容也的确是让魏击必须拿下晋国余下的土地。 这一切都是真的,李青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魏氏谋划了那么久,从魏斯开始,直至魏击,娶她,不动晋国只征讨别的国家,只是为了让晋国放松紧惕,为了让韩赵两国丧失争夺晋国的机会。而她,从头到尾,只是这一盘棋里面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魏击对她独一无二的爱是假,魏击允诺她绝不对晋国下手的话也是假,所有在魏国的一切都是假象。 她怔怔地跌坐在地上,泪水又一次毫无声息的流淌而下。 完了,一切都完了。 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群侍卫涌了进来,拔出大刀对着坐在地上的她。那群侍卫的最前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夫君魏击,一个是那个名叫长离的绿衣男子。 魏击的口气冷到了极点:“长离告诉寡人你今晚会对寡人下药时,寡人真的一点都不愿意相信。姬窈,你竟然对寡人下药,目的就是为了潜入寡人的书房,你真是太令寡人失望了。” 姬窈呵呵笑了起来,越笑泪水流得越多,“多好的一出戏,你既然知道我会对你下药,却还要假装晕倒,目的不就是为了当场抓住我吗?要废去我的君夫人吗?要废去骄儿的世子吗?你请吧,反正现在对你而言,我们母子俩已经再也没有用处了,你可以独吞整个晋国了。” 魏击脸色陡变,“你胡说什么?”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将手中拿到金黄色的锦帛举到他面前,“这是你父亲给你的密旨,他告诉你不能妇人之仁,夺取晋国势在必行,你这些年对我的利用也足够了吧?魏击,你好狠,你真的好狠!” 他一把夺过锦帛,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你、你怎么知道这道密旨的?” “我怎么知道?哈哈哈……”她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你居然问我怎么知道?哈哈哈……” “你……你先听寡人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她停下笑,怨愤地瞪着他,“你对我的爱从头到尾都是假,从你在梅海跟踪我的那一刻起,你对我的一切全都是假的。魏击,我恨你!”她冲到一旁,从一名侍卫手中夺过一柄大刀,举起大刀就向魏击砍去。 众人大惊失色,侍卫一涌而上,将姬窈挡开。她重新跌回地上,刀掉落在一旁。 魏击铁青了脸,“你要杀我?” 姬窈咬着下唇,面上毫无血色,她艰难地爬过去,捡起那把刀。 侍卫们顿时全都警惕起来。 她说:“我杀不了你,我对不起晋国,我无颜活在世上。”话刚说完,她举起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魏击只来得及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不要!” 刀刃沾满鲜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姬窈整个人如同一片羽毛般轻轻飘落而下,鲜血顺着她的颈脖浸湿了大片大片的衣襟,满地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魏击冲过去抱住她,看着她颈部犹如喷泉般往外冒的鲜血,顿时急红了眼,怒吼着:“叫大夫,马上给我叫大夫!” 长离站在旁边,只缓缓念了道咒,姬窈颈部的伤口立刻止了血。 魏击大喜,将姬窈抱到长离身边,“你救救她,长离你救救她,只要你能救活她,你要什么寡人都答应你。” 长离只是轻轻摇头道:“大王,君夫人的阳寿将近。” “你说什么!”魏击双眼顿时变得血红,“你说她阳寿将近?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替她延迟阳寿?” 长离仍是摇头,“大王,君夫人虽阳寿将近,却还未尽。她的伤口很深,在下只能暂时替她止血,大王还是应当及时让大夫替她包扎伤口。” 宫里的大夫很快就背着药箱赶过来,看到姬窈脖子上的大动脉被划了一个口子竟还能止住血,不由得啧啧称奇。 大夫小心翼翼替她上好药,包扎好伤口。魏击回过神来,发现长离早已离开,用手探到姬窈鼻端,在确定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人鬼篇就完结了 第三八章 姬窈再醒过来时,她已经被软禁了,屋子里拿走了一切尖锐可能刺破皮肤的物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她再次自尽。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用手碰上去还会有点疼痛。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活下来,是那个叫长离的男人救了她么,他为什么要救她,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她刚要下床穿鞋,宫门已经被人推开了。碧落端着木盆走进来,见她醒了,先是一惊,然后一喜,忙过来放下木盆扶她下床穿鞋。 碧落絮絮叨叨的说着:“夫人已经昏迷好几日了,世子很是担心夫人。夫人,再如何,为了世子,你也要坚持下去啊!” 姬窈心里酸酸的,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魏骄,泪水又来了。 碧落扶她到桌边坐定,又说:“夫人好些日子没有进食,我先去盛些吃的来。” 碧落转出去,姬窈跟在碧落之后出去,却发现宫门外守着好几名侍卫。侍卫领头见她出来,连忙抱拳道:“君夫人,大王有交代,君夫人不得离开宫门半步。” “你!”她不由得握紧拳头,“你们要软禁我吗?” 侍卫领头说道:“请君夫人见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姬窈只得转回来,气呼呼的坐回椅子上。 片刻之后,碧落端着热粥和食物回来了。姬窈简单吃了一些,问道:“我昏迷这段时间,世子怎么样?” “夫人放心,世子很好,大王并未将夫人自尽的事情告知世子。世子只是以为夫人生了病,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姬窈微微点点头,“那魏击他可还曾说过什么?” 碧落想了想,答道:“大王每日下朝后都会先来看看夫人,多的话不曾说,只是吩咐我们好好伺候夫人。” 姬窈冷笑了一声,“碧落,你去帮我磨墨,我要写信。” “夫人要写信回晋国么?依奴婢之言,这个节骨眼神,还是不要写了,现在宫门外都是侍卫,如果被他们发现了,夫人要如何交代?” “事已至此,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魏击他最多废除我的君夫人,反正他已经利用我利用够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夫人,还有世子呢!只要世子还是世子,一切就还有希望。” 姬窈摇头,“不,必须让哥哥知道魏国的阴谋。现在,没有人能救晋国,只有晋国自己救自己,哥哥应该从现在就做好准备,以防魏国用兵。” 碧落轻轻一叹,“好吧,那奴婢去替夫人磨墨。” 写完之后,姬窈将锦帛卷好,拿给碧落,交代她:“出宫时务必小心,别让任何人起了疑心。” 碧落点头道:“奴婢会小心的。” 姬窈以为,碧落这一次送信会和以往一样顺利,她这些年偷偷给晋国送去很多次信,一直都没有出现纰漏,这一次也应该没有问题的。只是,碧落到底还是被抓了,而预先告知魏击碧落会去送信的人又是长离。 傍晚时分,碧落被五花大绑带进了姬窈所住的宫殿内,跟在碧落之后的还有魏击长离以及一大群侍卫。 魏击将那卷锦帛狠狠地摔在姬窈身上,怒斥道:“你让你哥哥联合秦国和楚国来围攻魏国?你好!你真好!” 姬窈手捧着锦帛呵呵笑起来,“又是长离告诉你的?看来你果真得了一位贤臣。是我让哥哥联合秦国和楚国来围攻魏国又怎么样?你杀了我呀!杀我啊!” “你!”魏击同她怒目对视,“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魏击,你魏氏对我晋国所做的一切还不够过分吗?难道非要置我晋国于死地你才甘心吗?” “要成就霸业就岂能儿女情长,姬窈,你是寡人此生最爱的女人没错,但寡人也绝对不会为了你放弃整个晋国!”他猛然捉住她的手,“你给寡人听好了,晋国,寡人是要定了。但是你若敢死,寡人就让你的整个家族为你陪葬!”他指着碧落,对身后的侍卫大喝道:“来人,把这个通敌叛国的贱婢拖出去,五马分尸!” 姬窈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碧落还在惊慌失措地大喊着:“饶命,大王饶命啊!夫人,救救我,夫人……” 眼看碧落就要被拖走,姬窈尖声大叫起来:“谁敢杀她!要杀她先杀了我!” 抓住碧落的几名侍卫被迫停了下来。 魏击冷冷地喝道:“寡人之令有不从者,杀无赦!” 侍卫不再迟疑,一路将碧落拖了出去。碧落的恸哭声远远地传进姬窈的耳朵,当碧落被带到刑罚场,被活活五马分尸时发出的那一声凄厉的惨叫更是直破云霄,传遍了整个王宫。 姬窈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魏击冷漠地说道:“你若敢死,你的家人,你的哥哥,你的母亲,他们一个个都会是碧落的下场。”说罢,他拂袖而去。 姬窈口中倏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再一次晕了过去。 经此一事,姬窈的身体状况与日俱下,挨至寒冬时分已是奄奄一息,几乎不能说话不能睁眼了。 十二岁的魏骄整日守在姬窈身边伺候她汤药米粥,她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魏击发出告示,有能医治君夫人者,赏黄金万金。只可惜,来人见过姬窈的情况后,全都摇头走了。 大雪扑簌簌飘落而下,世界再一次变成了银白色。就在这个冬天,姬窈最疼爱的儿子也彻底的离开了他。 清早时分,整个魏国王宫里的宮婢全都哭天抢地起来,原来昨天晚上,魏国的世子在祭天台待了一整天,被活活冻死了。宮婢清晨扫雪发现他时,他已经被冻成了冰人。 姬窈得知消息之时又一次呕出血来,这一次她却没有晕过去,而是拖着沉重的身体往祭天台奔了过去。 她在祭天台那里看见了魏击,还有闻讯赶来的李青母子,还有长离,以及许许多多的魏国臣子,宮婢宫奴黑压压跪了一大片。 魏击站在那个冰人前面,死死地盯着那个冰人,脸上一片死白。 她冲上去,抱住那个冰人,拨开层层积雪,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孩子的面孔。他的双眼紧闭,面目安详,双手合在胸前呈祈祷状。 鹅毛般大小的雪花还在飘落,大片大片落在孩子的头上,很快又要覆过他的眉眼。 姬窈心中一急,再一次拨开那些白雪。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最疼爱的骄儿,他还只有十二岁,竟然会这样生生冻死在祭天台上。她无法接受,她抱着那个僵硬的孩子撕心裂肺的恸哭出声,那样凄厉而悲惨的哭声催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跪倒的宮婢宫奴全都悲泣起来。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世子听说,到祭天台诚心跪拜一夜就能实现一个心愿……” 姬窈凄厉惨叫一声,她的孩子是为了她才会到这里来的,她的骄儿,为了她能康复,所以才会独自一人到祭天台跪了一夜。那么寒冷的夜,他一个人跪在这里,即使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他依然一动不动的跪在这里,直至他整个人再也无法动弹,直至他被层层白雪覆盖。 魏击走过来,想要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 她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怒视每一个人,嘶哑着声音大喊:“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害死骄儿的凶手!”说完,她再一次喷出一口血,那暗红色的鲜血洒在洁白的雪地里格外醒目。 魏击再次来到她身边扶住她。 她张嘴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闷哼一声,其他人想要冲上来,却被他阻止了。 姬窈咬得极狠,松开嘴时她已满嘴鲜血,妖艳骇人的红,仿佛一只刚刚吸食过鲜血的妖精。她哈哈大笑起来:“魏击,你满意了吗?骄儿他死了,他死了,哈哈哈,他死了,哈哈哈……” 忽然,她指向李青母子俩,“你的儿子,他凭什么还活着?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为我的骄儿陪葬。” 李青拥着魏茔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已经癫狂的姬窈冲过来伤害她的儿子。 姬窈继续仰天疯狂大笑。 旁边的人全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君夫人已经疯了。” 魏击大喝一声:“谁敢胡言!” 姬窈的笑声倏然止住,她整个人背对着众人,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她的眼睛紧闭着,嘴边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整个人已经不会动了。 魏击冲过去抱住她,一面大喊她的名字,一面摇晃她的身体,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青小心翼翼将手伸到姬窈鼻端,下一刻又立即缩了回来,“大王,她、她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魏击已经一个巴掌掴在了李青脸上,“贱/人,再敢说她死了,立刻杀了你。” 李青惨白了脸,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魏击拥着她逐渐冷却的身躯,颤声说着:“窈儿,你没有死,你只是故意吓我的对不对?我以前对你太狠了,都是我不好,只要你能醒过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晋国我不要了,只要你能睁开眼睛看看我,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窈儿……窈儿……”他的声音已然哽咽。 她依然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他怀里,犹如一只根本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魏击终于想到了站在一旁的长离,“长离,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啊!” 绿衣长离面目沉静,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对他没有一丝影响,他只是淡漠的说:“君夫人阳寿已尽,我也回天乏力。” “我不相信,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懂奇门玄术吗?你为什么不可以救她?” “大王,我可以让君夫人的命魂不往冥界轮回,但我也无法让她活过来。” “什么方法,快说!” “锁魂阵!” “锁魂阵?”旁边的人因为听一个奇怪的词全都皱起眉来。 长离点头,“锁魂阵,顾名思义,就是将君夫人的魂锁在这幅躯体内,不让她去轮回,但她也会一直像现在这样,不醒不死。” 魏击急切地说:“只要不让她死,怎么样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看出来了,大家都不喜欢这个故事,虽然是穿插在主线里的其他人的故事,我也是很认真写的,可是大家不喜欢,还是挺伤心的_ _<)o ~~ 第三九章 长离手中笼起一团绿焰,那团绿焰向姬窈的身体飞去,然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绿焰中。她的身体缓缓升起,平躺着漂浮在空中。长离说:“大王,请准备一处空房,我要设阵。” 魏击连忙喝开众人,将长离带往魏国王宫东北角的一处厢房。 黑暗中的姬窈,只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轻,似乎要飘荡而去,又有一股强大的引力将她吸了回去。她感到自己似乎漂浮在空中,周身全是黑洞洞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慢慢的,很远的地方亮起了一道绿光,那道绿光之中有个人缓缓向她走来,他一身绿衣,满头白发,眼睛用绿色布条蒙住。她认出那个人来,他就是长离。 姬窈不明白,她以为她已经死了,可为什么她死了还是能见到长离呢?她很讨厌这个男人,冥冥之中,她觉得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安排的,因为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神秘了,他似乎什么都知道,而什么都袖手旁观。 绿光渐渐近了,长离就站在绿光中,他的面目是一尘不变的沉静祥和,他轻声说道:“君夫人,你好,我是长离。” “我知道你是长离,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姬窈的语气并不好。 “君夫人,我只想要你的命魂之力。” “你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并非凡间之人,我乃是魔界之人,此次出现在人间,只为了收集命魂之力。君夫人的命魂之力比普通人强大,你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你?”姬窈往后退了一截,“你是魔?为什么要我的命魂之力?” “我的目的不便告知君夫人,只是,君夫人你经历了那么多痛苦背叛欺骗,难道对凡尘还有所眷恋吗?” 她悲戚的惨笑起来,“眷恋?我怎么可能还有任何眷恋?我真的想死,我不想再活着了。” “可是君夫人是否知道,你与魏国国君乃是十世孽缘,纵然你这一世死去,下一世还是会再遇见他,世世受他欺骗,被他折磨,你愿意这样吗?” 姬窈抱头惨叫起来,“啊——为什么我死了还是逃不开他,我恨他,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那你就把命魂之力给我吧!失去了命魂之力,你就再入不了轮回,也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拿走吧!” “长离从不说谎。君夫人,我还要提醒你,我对你施了锁魂阵,你失去命魂之力后,会化作荒魂,但不会消失,只会永久待在锁魂阵中,除非有人破除我的锁魂阵,将你带出去。一旦你离开锁魂阵,你就会马上消散,什么都不会剩下,你想好了吗?” 她讪笑一声,“你不是处心积虑要拿走我的命魂之力吗?为什么还要提醒我?” “长离以己私欲夺走他人命魂之力已属不该,断不能再刻意隐瞒君夫人任何事情。没错,长离之前所做种种只是为了让君夫人对尘世彻底绝望,只有一个彻底绝望的人才肯自愿交出他的命魂之力,但是长离也帮君夫人看到了许多事实不是么?魏击夺取晋国的决心是不可能改变了,倘若他真正行动了,君夫人到时岂不是更加伤心?还有世子的事情,是我告诉他让他到祭天台祈祷的。” “你!”姬窈怒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那么小。” “君夫人,世子此生注定无缘成为国君,若他此时不死,待他成人之后,也会被李氏一族诛杀,届时他,乃至他的子女妻妾统统都会死得无比凄惨。况且,他此生虽然短暂,但却换回了他下一世的长寿富贵平安,难道君夫人不希望如此吗?” 她怔忪起来,“真是这样的吗?他的来世,会过得很好吗?” 长离轻轻点头,“长离从不说谎,以长离之力,若想强行取走君夫人的魂力,并不困难,只是,长离希望君夫人能心甘情愿将魂力给我,所以才做了那么多。” 她扯扯嘴角,“你说了这么多,做了那么多,我还能说不么?我只有一个要求,你拿走我的魂力后,让我在这锁魂阵中彻底睡过去吧!我不想再醒过来,也不想知道任何关于魏击和晋国的事情了,我太累了。” “我答应你。”长离周身的绿光范围越来越大,“君夫人,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取走你的命魂之力,你会很痛苦。” 姬窈闭上眼,“你来吧!”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轻了,下一刻,一阵剧痛袭向她的胸口,仿佛胸膛被人生生撕开,又像是整个人被人从中间撕开了。她惨叫起来,身体忽然变重,直直的往下坠去,而下方就像个无底洞,无论身体如何下坠也到不了底。巨大的疲惫感袭向她,头似乎一瞬间重了几十斤,脑子里钝钝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已经睡过去,化作荒魂的她身体变得透明,她的周身笼在红艳的光芒中,那是长离设在她身上的锁魂阵,可保化作荒魂的她不会彻底消散。 长离幽幽一叹,低头看自己掌心那一团血红色的光焰,这便是姬窈的命魂之力。饶是姬窈比普通人强大的命魂之力,也仅仅能帮她恢复半成命魂之力罢了。 姬窈已然丧失命魂之力的命魂就在这红光中一直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近乎透明的命魂,只能长长一叹。 这名女子正是沈柒雪。 柒雪用手抚上她的额头,轻声道:“姬窈,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的。你放心,你的命魂之力,我会还给你的。”她的双手渐渐腾起红光,自嘲地笑了笑,又说:“尽管长离从你这里拿走的命魂之力只够恢复我的半成命魂之力,我却不得不消耗两成命魂之力替你恢复。送你去轮回之后,你不会再遇到那个让你伤心难过的魏击了,我相信,你会跟蓝翎仙子一样,有个美好的来世。”她说着,眼角忽然滑落一滴热泪。 沉睡中的姬窈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却不能动,因为她已经被困在锁魂阵之中了,她只能奇怪地问:“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柒雪握住她的手,“我是长离的朋友,我为长离对你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 “你?”姬窈有些恐惧,“你们又想做什么?” “我来救你,送你去轮回。” “不!我不要轮回,我不要再遇见那个人。” “你放心,你的来世不会再遇到他,你永远都不会再遇到他了。”柒雪手中的红光大盛,似要将姬窈近乎透明的命魂从桎梏她的锁魂阵中生生拉住来。 姬窈感觉抓住自己那些的吸力似乎变弱了许多,猛烈强大的狂风从四面八方吹向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叫沈柒雪,或者也可以叫玉璇。至于我为什么帮你,因为你所有的一切记忆,现在都是我的记忆。” “什么?”姬窈还没搞清楚状况,已经被狂风吹走了,原本桎梏她的那些吸力一瞬间统统消失了,而她的身体正向着某个地方飘去,前方那个叫沈柒雪的女子离她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当姬窈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冥界,无数的亡灵与她擦身而过,统统去往一处叫做奈何桥的地方。 她看看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透明,这证明那些失去的命魂之力全部回来了,似乎是那名叫沈柒雪的女子将她的命魂之力给了她。 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真的是那个长离的朋友吗?她记得,沈柒雪的眉间,有一颗指甲那么大的艳粉色玉石,可是,最后,她被狂风吹走时,沈柒雪眉间那颗玉石的颜色却变淡了,变成了淡粉色。 姬窈还在发呆,身后的冥差已经在催促了,“冥王让你们三更投胎,千万不要拖到五更,否则改了命数,投胎做了猪马羊猴,被人屠宰,可怪不得谁!” 她跟着无数的亡灵走到一片阴黑的湖泊上,那片湖泊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一座拱桥从湖岸一直架到了湖泊中央的那个漩涡上。那些亡灵在上桥前都会按照冥差的要求喝一口湖泊里的水,然后登上桥,走到湖泊中央,纵身跳入漩涡中。 这便是冥界的轮回么? 那湖泊里的水就是传说中可使人忘却前世的孟婆汤么? 她走过去,湖边的冥差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你的命魂之力是别人给你的吧?” 姬窈好奇地答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那冥差道:“前段时间,有个有着仙人之魂的女人也跟你一样,你们的命魂之力同出一人,这个人,可是仙神二界的心腹大患,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什么你就不用管了,你区区一介凡人,还是投胎转世好好过一辈子才是要紧。喝过这湖里的水,速速上路去吧!” 姬窈依言饮了一口湖中的水,只觉得那湖水酸涩难咽。 冥差推她上桥,嘴里还在嘀咕着:“转世去吧!有了她的命魂之力,你将来每一世都是富贵命了。” 姬窈来不及细想,已经被其他挤上桥的亡灵推往湖泊中央。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名冥差,他还在说着:“算算时间也快了,玉璇吾友唉……” 冥差还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她已经走远听不到了,那仿佛黑洞一般的漩涡就在眼前,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她就能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回想起现实的种种,她只觉得心酸不已,是否她十二岁的骄儿也曾走过这里呢?长离说过,他的来世会长寿平安,那样她便心满意足了。 魏击,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她是真的爱他,可现在,她就要和他说一句再见了。 再见,魏击。 再见,曾经痛苦煎熬的前世。 她闭上眼睛,纵身跃进了那团黑幽幽的漩涡之中。 ——人鬼篇(姬窈篇)终—— 第四十章 沈柒雪在魔界的日子也过得挺无聊的,每天就是和西西玩一玩,西西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同他玩也没什么劲,倒是西西很喜欢柒雪,每天都要来缠着她,要么让她讲故事,要么让她陪他玩过家家。 这些小孩子的玩意沈柒雪当然不感兴趣,她只能琢磨着怎么样才能从魔界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要说起魔界的风景比附禹山那真是差远了,附禹山是仙山仙境,云雾飘飘,青山绿水,魔界这里除了枯木干草就只剩下漫天轰隆作响的闪电闷雷了。她平时连门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那些连绵不绝的闪电劈中。 长离果然不愧是专业水平相当过硬的研究生,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研究出了平安破除锁魂阵解救出柒雪的办法。柒雪暗自嘘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从姬窈这幅徐娘半老的身体里解脱出来了。 破阵的过程也是挺复杂的,柒雪只知道她躺在一片红光之中,由于时间过于漫长,她挨不住困意竟然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竟然就变回原来的样子了,而那柄翠色的小剑也好好的挂在她的胸前。 西西守在床边,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她,“你就是玉璇姐姐吗?” 柒雪觉得好玩,决定逗逗他,于是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我不是玉璇姐姐,我是她的师父姒胤,玉璇姐姐已经死了。” 小西西呆愣了两秒钟,随即嚎啕大哭起来,然后往外奔去。 柒雪立马就傻了,西西听到她死了这么伤心吗? 没过多久,柒雪所住的这间屋子里涌进来一大堆人,确切的说,是一大堆魔。不仅有西西的爸爸妈妈合悭广乐,还有长离、蚩尤乃至那六位魔神居然都到了。他们进来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凝重,尤其是蚩尤,那双原本就红彤彤的眼睛更像是要喷出火来了,一过来就怒瞪着她,厉声道:“你把她弄到哪去了?你以为你来到这里还能平安离开吗?” 沈柒雪傻眼,“啥?我把谁弄到哪去了?” 长离忽然在旁边笑了起来,安慰还在哭泣不止的西西:“不哭了,你玉璇姐姐没死。” 西西指向柒雪,愤愤不平地说:“她说玉璇姐姐死了,她不是玉璇姐姐,她是玉璇姐姐的师父姒胤。” 蚩尤一脸冷酷地说道:“你尚未重返神界就敢私闯魔界,你当真以为你有通天的本事吗?” 长离转向蚩尤说道:“尊上,她不是姒胤,她就是玉璇,方才是她骗了西西。” “什么?”蚩尤剑眉隆起,“可她身上分明有仙家之气。” “她在附禹山住了许久,又跟随姒胤修行仙法,有仙家之气也属正常。” “那为何她刚来时没有?”蚩尤还是不怎么相信。 “那是因为她刚来时被锁魂阵困在凡人体内,现在脱离那具凡人的身体,恢复本体之后,仙家之气自然就暴露出来了。” 蚩尤仍然不信,“那她明明没死,为何要对西西说她自己死了?” 长离笑道:“尊上已许久未曾重返凡间,如今的凡间已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欺诈和蒙骗。” 沈柒雪出言道:“喂喂,我只不过是跟西西开了一个小玩笑,没必要就把我说成是欺诈和蒙骗吧?” 长离却正儿八经地回应道:“谎言不正是欺诈和蒙骗么?” “我……”她一时语塞了,“那那那那就算我说了个谎,你们有必要全都如临大敌么?”她瞅了一眼那六位堪称长相极其古怪的魔神,只觉得脚下陡然升起一股寒气。共工也就罢了,尽管长相凶恶一点,至少那还是一个人的样子;刑天的样子相当可怖,他原本也应该是一个人的样子,可他颈部之上没有头,眼睛嘴巴鼻子统统都是长在胸口上的;罗刹王、夜叉王和山魈王更是一个比一个长得诡异,像是怪物又不像是怪物,尖牙利齿眼珠爆出,身上长满各种奇异的花纹或是藤条,唯一能看的只有那位九尾狐王,光看前面倒是一位风流俊俏的美男子,可他屁股后面偏偏还拖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沈柒雪打了个哆嗦,“就算我说了个谎,你们也没必要把整个魔界的高层都集合起来,集体过来审问我吧?” “说谎?”蚩尤又蹙起眉来,“意思你刚才对西西说的是假话?是不真实的话?” 沈柒雪挠挠头,“是的啦!我承认我说了假话还不行么?” 她话刚说完,集结在她屋子里的那些高层仿佛听到了一件极其令他们生气的事情,一个个全都愤怒离去。 蚩尤离开前也怒瞪了她一眼,丢下一句:“满口假话之人岂能成为我魔界之人,哼!” 沈柒雪瑟缩了一下,直至屋子里只剩下长离和她时,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那个……长离大哥,为什么我说了个谎他们会这么生气?” 长离摇头轻轻一叹,说道:“玉璇,你别看我们魔界在神界和仙界口中都是万恶的,其实魔界之人从来不说谎。” “不是吧?”她吃了一惊,“那万一有人说谎了呢?” “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在这里说谎的人。” “啊?”她低下头,显出几分惭愧,“我、我也不是故意说谎的,我就是想逗西西玩一玩,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我知道。”长离在她身边坐下,“因为这里从来没有谎言,所以当他们听到西西说你死了,而你的师父来了之后,才会一个个如临大敌全都赶了过来。可你说了假话,他们被你欺骗了,他们很生气,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会搭理你了。” “不会吧?你也不搭理我了吗?西西也不搭理我了吗?” “我自然不会不搭理你,但是西西……他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 沈柒雪终于垮下脸来,“只不过说了个谎,就像判了死刑一样,唉,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要回我师父身边去。” 长离脸上陡然变色,“你不可以回姒胤身边去。” “为毛?我就要回去。” “玉璇,你不可以任性,你注定是个魔,是独一无二的魔尊,也是魔帝唯一的配偶,更是唯一能够帮助魔帝实现统治大业解救整个魔族脱离苦海的人。” “纳尼?”她的嘴张得足可以吞下一只鸡蛋,“我是魔?是魔尊?还是那个红毛蚩尤的配偶?还是解救整个魔族的人?你有没有搞错?” “我怎么会搞错?我的预言从未出错,我想,你会成魔尊这件事神界的商羊也是早已预见到的,所以伏羲才会安排姒胤将你困在附禹山,而你帮那个名叫蓝翎的仙子改命一事,也是神界故意安排你消耗自身命魂之力的。” “等等等等,你说的这个故事太复杂,我有点消化不了。”她按按自己的太阳穴,“老实说,我真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是未来的人,未来!就是从现在往后推了两千多年,你知道吗?” 长离点头,“我知道,就是我用天火阵将你从未来带回来的。” “什么?”沈柒雪顿时暴跳起来,“原来是你让我穿越回来的?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在二十一世纪活得好好的,虽然房价有点贵,物价有点高,但是那里要什么有什么,要电脑有电脑,要电视有电视,还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川菜粤菜泰国菜韩国泡菜想吃什么都有,你你你你把我带回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你你你气死我也!” 长离拉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她,“你先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听。”她甩开他,“你现在就用那个天什么天火阵把我送回二十一世纪去,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我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三百多年了,腻了腻了,都想吐了。你现在就把我送回去。” “玉璇,你不要任性。” “我任性?”她指着自己鼻子,“喂喂喂,长离大师兄,你无缘无故不经过我本人同意就擅自把我从二十一世纪带到这里,你还说我任性?换在二十一世纪,你这种做法就是侵犯我的人生自由权你知不知道?” “玉璇。”长离很无奈地唤她名字。 “你不要叫我玉璇,我叫沈柒雪。” “玉璇,你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伏羲为了防止你唤醒玉璇剑,才将你的命魂投到了未来。” “神马?”她微微一惊,随即又恢复正常,“那那那就算是伏羲把我投到未来,我也感激他,我喜欢那个先进的时代,我不喜欢这个落后的时代。” “可是你只有命魂,你难道不记得你在那个时代生活的时候,身体是极其虚弱的吗?” “是、是吗?”她凝神想了一下,似乎那时的她从小到大都是泡在药罐子里的,正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才选择了编辑这样的文职。她虽然能记起一些那时的事情,可仍是嘴硬的,“我不记得了,过太久了,三百多年了,我哪还记得那么多。” “不管你记不记得,你都是属于这里的。”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又说:“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你的前世之所以叫做玉璇,那是因为你本就是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就叫做玉璇石。” “what?”这一下沈柒雪是彻底震惊了,“我不是人,是石头?” 第四一章 长离点点头,“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是一块已经具有灵魂的石头,大概是……这么大。”他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椭圆的形状,长约三十公分。 沈柒雪吞了口唾沫,有点难以接受。 “那时候我们还生活在凡间,尊上是九黎族的族长。我在树林里遇到你,你说你无家可归,我便将你带回族里。当晚你却化成了石头的原形,我本不知那石头就是你,只觉得那是块极佳的铸件材料,便带到河边清洗,怎料,北方之帝颛顼与水神出现,将你带走了。” 沈柒雪呆愣在一旁听他说话。 “后来,我们因我的预言得罪了神界,整个九黎族被土神困在了一个金色的屏障中,缺水少粮,难以生存。你突然又出现了,看到我们的状况,竟让我用你的本体铸剑。而后,我以你玉璇石的本体,结合玄铁寒晶铸成宝剑,又以法阵取你天魂地魂注入宝剑中,经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炼成玉璇剑。而你眉间那一块小小的玉璇石,便是我当日铸剑剩下的最后一小块石头,你的命魂就寄在这剩下的最后一小块玉璇石中。” “什、什么?” 长离继续说着:“我生性喜好铸剑,以前也铸过许多宝剑,可那些统统都及不上我用你的本体及天地二魂铸成的玉璇剑。宝剑即成,神界震撼,伏羲派土神与火神下界摧毁我的这柄剑。我刚刚铸成这样的宝剑,又岂能甘心让他们就把玉璇剑毁了,况且屏障既开,族人也能得救。我凭借一己之力抵抗,却万万想不到,玉璇剑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能同时对抗土神和火神。后来,整个神界竟然倾巢出动,要剿灭我们凡间一个小小的九黎族。玉璇,我们那是只是凡人啊,怎么对付得了神界那四十一位神力非凡的神祗?我们只能凭借玉璇剑负隅顽抗,可那些神祗都太强大了,玉璇剑刚炼成,我也不能很好的使用它,所以我们还是败了,败得很惨。我们想逃,伏羲他们却紧逼不放,他们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我在最后时刻,只能将剩下的最后一小块玉璇石扔出,希望能以你强大的命魂之力抵抗伏羲对我们的致命一击,我却没有想到,玄帝在看到那一小块玉璇石后,会出手阻挡伏羲的攻击,他或许还认得你,怕伏羲那一击会打散你寄在玉璇石里的命魂,所以出手挡了伏羲一下,结果伏羲因此受了伤,而我们也顺利逃入了魔界。” 沈柒雪彻底震住了,呆呆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长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玉璇,我知道你有点难以接受,可这些都是事实,魔界之人从不说谎,我不会欺骗你。经此一役后,伏羲因玄帝阻拦,神体受损,他勃然大怒,剥去玄帝神体,将他打入凡间,而我们余下的九黎族人,大部分都被伏羲屠杀殆尽。女娲神上不忍心凡人被屠杀,就带领着九黎族最后剩下的一小部分人还有她的追随者彻底隐没了。” “原来……原来如此,原来玄帝被剥除神体打入凡间了,怪不得我在附禹山见不到玄帝……” “我们逃到魔界后,玉璇剑的威力就彻底消失了,像是沉睡了一般,那时我才知道,只有你的命魂和玉璇剑中的天魂地魂在一起,才能唤醒它强大的威力,只可惜最后的那一块玉璇石已经被伏羲所得。大抵神界也知道了玉璇剑沉睡的消息,伏羲一开始想尽方法摧毁最后一块玉璇石,他想摧毁你的命魂,可是你的命魂之力太强大了,甚至比他的都强大,所以他拿你没有办法。最后,他只能将你投入未来,以防止我们重新获得你继而唤醒玉璇剑。可是,三百多年前,天山瑶池宫失火,我因此而从神界获得天火,方才能够施展天火阵,将你从未来带回。” 长离继续说着:“从头到尾,我们九黎族有什么错,只因我铸成一柄威力强大的剑,神界就要置我们于死地吗?甚至在我们逃亡魔界后,伏羲都不肯放过我们余下的族人,要将他们屠杀殆尽,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凡人啊!若不是女娲神上,只怕我们余下的族人全都要惨遭屠戮。我们感激女娲神上救了我们最后剩下的族人,所以尊上成为魔帝之后,不顾其他六位魔神的反对,在魔界为女娲神上造了一座女娲庙。只是伏羲,他愧为天皇,屠杀我们的族人,这个仇,我们也是要报的。”说到这里,长离面上露出一丝恨意,“要向高高在上的天皇复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重新唤醒玉璇剑,尊上已成魔帝,再佐以玉璇剑之威力,必能向诸神复仇。” 沈柒雪呆坐着,已经不知道究竟该作何反应了。如果将姒胤对她说的那些和长离所说的联系起来,那一切就非常明了了。长离用她的本体和二魂造出了一柄绝世之剑,而神界的商羊却预言这柄剑足以杀死诸神。神界为了防止玉璇剑危害六界,所以对整个九黎族痛下杀手,此举却激怒了长离他们剩下的九黎族人,激起他们复仇的火焰。 姒胤告诉她,魔便是恶,而她跟着他修仙便是正确的做法,可现在看来,魔就是一定是恶的吗?成仙就一定是对的吗? 如果魔是万恶的,为什么在人间肆虐的谎言和欺骗,在这里却没有呢?生活在这里的魔,他们做过什么危害六界事情吗?细细说来,还真的没有,一切的恶,都只是神赋予他们的恶罢了。 甚至,他们要重新唤醒玉璇剑亦是明目张胆进行的,他们不怕神界知道他们的目的,他们在告诉神界,他们就是要让玉璇剑苏醒,就是要替他们的族人复仇。 然而,神界呢?伏羲在不能彻底摧毁她时,就将她投入未来;在她被长离带回来时,就安排姒胤和玄冥出现,并引导她消耗自己的命魂之力,使她不再具备唤醒玉璇剑的能力,与此同时,还让姒胤和玄冥把她困在附禹山,目的就是防止她被魔界带走。即使是对她很好的玄冥,在这所有的事情上,也是隐瞒着不肯告诉她的。 那些神,就比魔真诚吗?说到底,她在这其中,也只不过是被那位高高在上的天皇控制于鼓掌之中,而她却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伏羲只怕自己也没有想到,姒胤竟然会违背他的意思,让长离带走她。 是否,姒胤也会如当年的玄帝和蓝翎一样,被伏羲打入凡间呢? 想到这里,柒雪的心里又隐隐作痛了。 自从长离对她说了那些话后,柒雪也不再闹着长离要他送她回二十一世纪了,她觉得一切都没了趣味,神界要做的是就是彻底毁灭玉璇剑,使魔界丧失最厉害的武器,而魔界要做的事就是让她唤醒玉璇剑,然后向伏羲复仇。 两方是对立的,矛盾不可调和,搞架势在必行。 偏偏,她沈柒雪是夹在中间的人。魔界这边,长离和合悭一家已经成为她的朋友了,那个魔帝蚩尤虽然看上去比较凶,可心也不算坏;神界那边,玄冥是她的师祖呀,虽然瞒着她很多事,但他对她是的的确确很好的,还有她的姒胤师父,她还想嫁给他,跟他做一对仙侣呢! 如果开战,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她都是会难过的。可这战似乎也是必开不可了,所以她想来想去,战必然开,总有一方要受到伤害,她也阻挡不了,只能是无趣的过生活。 沈柒雪这些天一直在自己屋里闭关想事情,长离对她说完那些话后又忙着去研究帮她恢复命魂之力的方法去了。老实说,她不反对长离帮她恢复命魂之力,可如果是掠夺别人的命魂之力的话,那她是断不会接受的,长离也答应她,不会再以那样的方式帮她了,于是,长离只好再一次把自己关起来,搞研究去了。 在沈柒雪看来,整个魔界最忙的人大概就是长离了,又是预言师,又是铸剑师,还通晓各种奇门法阵,他一个人身兼数职,蚩尤至少应该给他发三份工资。 沈柒雪在屋里把事情想清楚了,终于决定出门去找西西,那个小男孩,听到她死了之后哭得那么惨,她想应该好好安抚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她离开屋子,外头轰隆隆还是打雷闪电,她不禁一叹,魔界的人也够可怜了,几千年几万年都生活在这片荒芜之地,不能见到明媚的阳光,也没有碧蓝的天空,而神界仙界却享有最美好的一切。她走了两步,觉得那雷声过于响亮了,仿佛就在头顶上炸开一样,不禁抱头嘀咕道:“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不怕被雷劈吗?以后出门旁边随时拉根避雷针吧!” 她话刚说完,前头忽然降下一个人,一头火红燃着烈焰的头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她只见过蚩尤两次,说实在的她还不知道怎么跟他对话,应该称呼他什么呢?是像长离一样称他尊上,还是称他魔帝陛下呢? 蚩尤还没等她说话,率先说道:“你别妄想离开这里。” 第四二章 沈柒雪咽了咽唾液,冷啊,魔帝大人说话都是面无表情的,俗称面瘫男。不过,尽管他是面瘫男,可人家毕竟是魔帝呀,说不定一掌就能把她劈成炮灰,所以她还是恭敬点吧!柒雪呵呵干笑了两声,“没、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妄想离开这里呢?魔帝陛下,您真是太多心了。” 蚩尤终于双脚着地,不再漂浮了,他低头看她,声音还是不带一丝感情的,“你可以称本座蚩尤。” “啥?”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抬起头看他的脸时发现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于是不得不把头仰得更高才能看见他的鼻孔。她心中长吁了一声,这位魔帝未免也长得太高了,他站在她面前,她要很费力很费力才能看得到他的鼻孔,尽管他那两个黑洞洞的鼻孔还是比较威武雄壮的,可她的脖子仰得很累有木有?她是真心只到这位魔帝的胸口……还要往下一点点。现如今,她终于能体会普通人站在姚明身边是什么感觉了。 “你可以称本座蚩尤。”他又重复了一遍。 柒雪她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喂喂喂,魔帝大人说她可以直呼他的名字耶!但是,为什么呢?于是乎,她问了一句:“为什么?” 魔帝大人说了:“因为你以后会是我的配偶。” 她顿时很想吐血翻白眼晕死过去,是呀,她怎么都忘了这一茬呢?长离说她会成为一个魔啊,魔尊啊,魔帝唯一的配偶啊,呸呕啊!她再次仰起头看了魔帝大人威武雄壮的鼻孔一眼,很善意地提醒这位魔帝大人:“那个、那个魔帝陛下,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魔帝大人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还是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沈柒雪有点受不了这种身高的差距,开始往后退,直到她可以不用抬头就能看到那位魔帝的脸时,她才停下来。“我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啦!” “然后呢?”魔帝大人不明所以的反问了一句。 沈柒雪又一次有了晕倒的冲动,“然后?魔帝陛下,您难道不明白喜欢这个词还有配偶这个词的意思吗?” 魔帝大人居然很诚恳的摇了摇头。 沈柒雪顿时又想抓狂了,“您不知道配偶的意思还说我会成为你的配偶?” 魔帝大人偏头想了想,“不就是合悭和广乐那样?” “没错,就是夫妻,两口子,老公老婆,要生活在一起住在一起的,你明白吗?” 魔帝大人点点头,“就是像合悭和广乐一样生活在一起。” “对的,两个人要结为夫妻生活在一起呢,必须有感情,就是彼此之间要相互喜欢,那样才能成为彼此的配偶生活在一起啊!” “然后呢?” 沈柒雪再一次翻白眼,他又呆萌了,这货真的是魔帝吗?这货真的是魔帝吗?谁来告诉她,这货不是魔帝,他是个傻子。她几乎是咬牙说的:“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有感情,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配偶,明白?” 他蹙了蹙眉,“可是长离说你是我的配偶,他的话都会成真。” “我了个去,你真是他虔诚的信徒啊!他说你明天会吃坏东西拉肚子你信不信啊?” “我信。”他很诚恳地点头。 沈柒雪扶额,“唉,魔帝陛下,您一定是还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您才会说这样的话,等您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您就不会希望我成为您的配偶了。就像我,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我只希望他成为我的配偶。” 他忽然问出一句:“你喜欢的人是谁?” “额……这个不能告诉你。”她喜欢人这还用说,当然就是那个总是很自恋的姒胤呗!在魏国王宫那晚,他都亲口答应娶她了,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解决以后,她非让他兑现承诺不可。 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非常冷漠的样子,“不管你喜欢谁,你都是本座的配偶。”他说完,也不管柒雪什么反应,径自就飞走了。 沈柒雪这才发现,哇靠,他背上居然还长着一对大翅膀,鸟人啊! 关于蚩尤配偶一事,沈柒雪有了自己的一番打算,蚩尤会如此认定她是他的配偶,那是因为长离的预言,只要长离再发表一个预言,说她不是他的配偶,那蚩尤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啦!嗯,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她决定去找过西西,就去找长离说这个事。 她来到广乐跟合悭住的屋子外,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是广乐,见她来了,很热情的说:“玉璇你来了,快进屋来吧!” 柒雪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她还很怕广乐他们夫妻不理她呢!走进屋子,里面布置得很简单,合悭不在,只有西西一个人坐在地上闷闷的玩小石子。 西西看见柒雪进来,哼了一声,将头别到一边去。 广乐说道:“西西,你玉璇姐姐来了,怎么不理她?太没礼貌了。” “她说假话,她不好,我不理她。”西西索性背对着两人。 柒雪说:“西西,我那天只是跟你开玩笑呀!我不知道这里都不说谎的,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西西继续玩石子不理她。 “你这孩子。”广乐颇有些无奈。 “那好吧!既然西西你不理我,那我就走啦!”柒雪对广乐点头笑了笑,转身出了屋子。 她走了一截,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西西的喊声:“你走啊!你走了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柒雪只觉哭笑不得,“你都不理我,那我留下来有什么意思呢?” 西西语塞,只能喊道:“反正你走了,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我不走,你会跟我说话吗?” “我不跟你说话,你说的都是假话。” 柒雪耸耸肩,“那我还是走吧!等你不生气了我再来找你。” 她没再回头,西西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呜呜哭了起来。她的耳朵不好使,加上外头轰隆隆全是雷声,也就没听见西西的哭声了。她倒不知西西是气上加气了,反正就是一个小男孩,说不定气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没做多想,她往长离搞研究的实验室走去。 嗯,实验室,这是柒雪给长离的屋子取的名字,她个人认为这个名称是非常贴切的。换在现代,长离绝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专家学者。 长离住的屋子离她住的不远,她去拜访过长离就可以回自己住的地方。别看长离双目失明,谁站在他旁边,他只需三秒钟的时间就可以感知到,所以当柒雪去找他时,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就将柒雪请进他的屋子了。 说长离的屋子是实验室那可一点也不假,这是一件铸剑师兼职大巫师的综合性实验室,屋顶正中央是一副巨大的八卦图,八卦图的下面有一鼎硕大的炼剑炉,此时炉子下还燃着熊熊烈火。炉子的四周摆满了各种各样铸剑的材料,那墙壁上花花绿绿画满了各种形状的法阵图。 沈柒雪哇了一声,跟随长离进了里屋。她把魔帝配偶一事说了,蚩尤总说她是他的配偶,这令她很困扰,她希望长离告诉蚩尤,她不会成为他的配偶。 长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说:“我的预言从来没有出过错,你必然会成为尊上的配偶,若我对尊上说你不会成为他的配偶,那便是我说谎了。” 沈柒雪立刻就急了,“我又不喜欢他,我怎么会嫁给他呢?长离大哥你别搞笑好不好?你说你预言什么不好,非得预言我的婚姻干嘛?” 长离却摇头,“能够预言什么事并非是我能决定的。” “长离大哥……” “好了你别说了,你让我帮你其他事都可以,说谎却是断断办不到的。” 沈柒雪从长离那出来,垂头又丧气,找长离行不通,那该怎么办?她忽然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那就是让蚩尤喜欢上别人,只要蚩尤喜欢上其他人了,他就不会让她做他的配偶啦! 嗯,这个方法是不错的,可为今之计到哪里去找一个长相貌美身材火辣的女人呢?放眼整个魔界的女人,那些一个个都长得奇形怪状,一个有正常审美的男人恐怕都是不会喜欢她们的吧?这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其实她也没见过几个魔界的女人,六大魔神全是男的,十大魔将里面有三个女人,一个是广乐,已经嫁给了合悭,还一个是魑魅魍魉中的魑魅,她也嫁给魍魉了,最后一个就是雨师妾了,那个女人听西西说浑身是青色的皮肤,大腿和胸口上还缠着两条蛇,这个外貌也着实令人不敢恭维啊! 没办法,既然魔界的高层中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只能从普通的小魔着手啦!她不认识那些小魔,还得西西帮忙才行,所以立刻要做的事情就是哄好西西,让他帮她物色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我要回老家过年啦,我会把过年期间要更的章节都放在后台,每天上午10点钟准时更新,因为老家没有电脑,手机也是比较古董的翻盖机(o(╯□╰)o,老古董耐用,关键是电池可以用五天以上),所以留言可能回复不了,只能等收假回来回复啦! 最后提前给大家拜个年,祝大家新春愉快,万事大吉,马到功成!\(^o^)/~ 第四三章 小孩子嘛,要用什么才能让他开心呢?柒雪给出的答案是玩具,男孩应该是爱玩什么枪啊什么汽车之类的,可这个时代毛都没有,根本就造不出玩具枪和玩具汽车。她左思右想,决定找几颗石子,用长离铸剑的工具将这些石子磨圆,做成玻璃弹珠的形状。没办法,这个时代也没有玻璃,只好拿石子代替了。 柒雪花了两天功夫,终于打磨出六颗石子弹珠,于是跑到西西家门外守株待西西。 西西从家里出来时,果然看见柒雪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右手食指夹住一颗圆圆的小球,大拇指将小球弹出,击中不远处的另一颗小球。西西顿时觉得异常惊奇,那是什么东西?他想过去,又碍于自己正在生她的气,所以不好意思过去。 柒雪倒是没管那么多,斜眼瞅见西西有兴趣了,连忙挥挥手叫他过来,“西西,快来玩弹珠,很有意思的哦!” 西西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之心走了过去。 柒雪倒也绝口不提那天她说谎的事情,而是一五一十将玩弹珠的要领告知了西西,两人之间的比赛一触即发。 每人三颗弹珠,只要一方以自身弹珠击中对方的弹珠,那就立刻获得对方被击中的那颗弹珠,最后谁先获得全部的弹珠,谁就取得胜利了。 第一回合,老手沈柒雪果断战胜了新手西西。西西不甘心,于是又开了一场。 第二回合,西西继续败北,但坚持时间有所增长。 二人一共进行了十多个回合,最后均以西西失败告终,尽管如此,西西玩弹珠的技术进步的非常快,当天玩过以后,西西自己也找长离帮他磨了几颗石子弹珠,刻苦练习,大拇指弹出去的力度,还有方向的把控等等。 几天后,西西首次战胜了柒雪。 而这时,整个魔界竟然刮起了一阵弹珠风。原来是小西西将玩弹珠的事情告诉了魔界其他人,于是不论是魔神还是其他的小魔,个个都迷上了玩弹珠,一个个全跑去找长离帮他们磨弹珠,继而展开比赛。 弹珠风延续到最后,整个魔界大概只有长离和蚩尤没有加入玩弹珠的队伍行列了。 这其中,小西西的玩弹珠技术当然是最高的,他在他的启蒙师父沈柒雪的教导下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玩弹珠技术魔界无人匹敌。接下来,那就是沈柒雪了,尽管那一次她说了个谎为她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但这一次她带动群魔玩弹珠,群魔们为了更好的提升自己玩弹珠的水平,也会虚心来向她请教,就连那长得万般凶恶的刑天和共工都来找她了,这让柒雪自豪极了。 当然,在柒雪成功和西西修复关系,和群魔建立良好的社交圈子之后,她没有忘记向西西和群魔打听魔界有哪些漂亮女人的事情。 西西在听到柒雪问他魔界最漂亮的女人是谁时,毫不犹豫的答出了自己妈妈的名字,“那还用说,魔界最漂亮的女人当然是我娘,她会古琴,会琵琶,懂音律,整个魔界谁能比她漂亮啊!” 柒雪无奈,只好再问:“那你觉得谁是第二漂亮的呢?” 小西西偏头想了一下,然后用很鄙夷的目光看着柒雪,“勉勉强强算你吧!不过,你比我娘差得可不是一点两点咧!”然后西西又很不耐烦的加了一句:“我说你们女人怎么都喜欢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柒雪傻了一下,这个西西小鬼头居然还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来,敢情他已经长大了?柒雪问他:“西西你今年到底多大啦?” “哼,你别看我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其实我已经五百多岁了。” 好吧,柒雪跪了,这熊孩子的年龄比她都大,她也不过三百多岁。“那谁还问过你这种无聊的问题?” “不就是那个狐姬嘛!” “狐姬?她是谁啊?” “九尾狐王的妹妹啦!”西西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喜欢到尊上面前晃悠,谁不知道她那点心思。” “九尾狐王的妹妹啊!”她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喜,原来蚩尤那个面瘫男也是有人暗恋的呢!她必须要好好拜会一下这位九尾狐王的妹妹才行。除了这位九尾狐王的妹妹,她还得再找几个候选人才行,有备无患嘛!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柒雪以同样的问题分别请教了刑天、共工、罗刹王、夜叉王以及山魈王。 刑天:大力拍拍自己的肥厚的肚皮,不大感兴趣的说:“魔界最漂亮的女人啊?八成是九尾狐王的妹妹吧!以前我还在神界的时候,觉得最漂亮的女人应该是巫山神女,到魔界以后才觉得狐姬是最漂亮的。”说完,晃着庞大的身躯走了。 沈柒雪暗自点头,看来狐姬一定是第一人选。 共工:捋捋自己乱蓬蓬的胡须,一脸凝重地说:“魔界最漂亮的女人啊?其实俺个人觉得颛顼那小子最漂亮,没人比他漂亮,可恨的是俺居然败给他了,要不然现在俺就是玄帝了,颛顼那小子最多当俺的从祀官,俺还可以考虑把他收为男宠。”说完,满脸奸笑离开了。 沈柒雪绝倒,原来共工当年撞倒不周山龙柱不是因为输给颛顼恼羞成怒,而是因为想跟颛顼搞基不成恼羞成怒的。 罗刹王:甩开那从遮住眼睛像茅草一样的黄色头发,露出绿幽幽的眼睛,一脸不悦地说:“放眼整个魔界,最漂亮的女人不是我还能是谁?你真是什么眼神啊?”说完,很是不屑的走了。 沈柒雪狂汗,这位罗刹王是个名副其实的汉子啊!他为什么要自诩女人呢?难道有那方面的偏好吗? 夜叉王:尽管头上的绿毛是呈爆炸式的,身上还有各种花纹,脸上却是一副天然呆的表情,“什么?魔界最漂亮的女人?不是长离吗?哦,他是男人,我一直以为他是女的。我还是去证实一下长离究竟是男是女吧!”说完,夺过柒雪手里的弹珠,走了。 沈柒雪狂晕,长离他们来魔界那么久了,这位夜叉王竟然一直认为长离是个女人。 山魈王:竖起浑身棕灰色的体毛,仰天长啸一声,“魔界最漂亮的女人?当然是俏山魈,看她那圆滚滚的屁股,谁能跟她比?啊哈哈哈,谁能跟她比?俏山魈,你是俺的,哼哼!”他从朝天的鼻孔里喷出两团气,大摇大摆的走了。 沈柒雪望了一眼头顶飞过的乌鸦,俏山魈,山魈族的某位雌性,除了胸和屁股大点,外貌与山魈王没有多大区别,如果长得跟猩猩一样也称得上漂亮的话,那俏山魈的确是漂亮的,至少在山魈王的眼里是最漂亮的。 结合数家之言,沈柒雪综合考虑之后,觉得最靠谱的人选只有九尾狐王的妹妹狐姬了,那位九尾狐王她只见过几面,基本都是匆匆一瞥,他倒是长得俊俏得很,就不知道他的妹妹长什么样了。 九尾狐王也是玩弹珠的,只是他从来不向柒雪请教,所以他是六位魔神中唯一一个跟柒雪没有交集的。 正所谓,没有交集可以制造交集,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必须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被拒绝的精神,勇敢的和九尾狐王开辟一条友谊之路。 别看魔界虽然不大,行政管辖区却分得非常明确,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蚩尤作为魔界的统治者,还是相当具有领带才能的,魔界四大种族各自的辖区分得很清楚。 在蚩尤等人还没来到魔界之前,罗刹族、夜叉族、山魈族和九尾狐族混居在一起,彼此之间经常发生摩擦和争斗。蚩尤带着少部分九黎族来到魔界以后,使得原本就混乱的魔界更加混乱了。后来蚩尤当上魔帝,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将魔界划分为五大区,分别是罗刹区、夜叉区、山魈区、九尾狐区以及九黎区,九黎区居中,其他四区分布在东西南北四方。如果把魔界比作一个市,那这五个区就是魔界市的五大辖区,蚩尤是九黎区的区长兼魔界市市长兼市委书记,而其他四族之王就分别是各自辖区的区长兼副市长,另外两名魔神共工和刑天是市委副书记,而长离合悭等十名魔将八成就是市委常委了。 辖区分出来后,四族之间的纷争逐渐平息,开始了软实力的竞争。所谓软实力的竞争,就是指各族在各自辖区内的经济教育建设等各个方面的发展。譬如说九尾狐区率先建成了商业cbd中心,形成了菜市场一条街,九尾狐族人能在此中心自由贸易交换;其他各区也不甘示弱,纷纷建立各自的中心地区,形成贸易圈。紧接着,九尾狐族和夜叉族之间达成友好协议,彼此之间形成自由贸易圈,不需要缴纳关税,为发展提供了更好的环境。而罗刹族和山魈族见状也立刻效仿,最后终于形成魔界第一贸易联盟集团,简称魔盟。 自从蚩尤等人来到魔界后,群魔们也算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因为蚩尤他们带来了养殖和种植技术,从根本上解决了群魔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还经常冒着到凡间偷鸡摸狗时被仙神诛杀的危险等种种问题。 得民心者得天下,蚩尤他用武力征服了魔界原来的六大魔神,却用鸡鸭猪肉征服了这里的群魔们。 第四四章 柒雪所住的位置就在九黎区的中心地段,她要去见九尾狐王的话,必须先走出九黎区走到九尾狐区。这一个魔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容纳几万只魔在这里养殖生活,方圆没个百八十里只怕也是拿不下来的。地方虽然不小,却没有像样的交通工具,汽车公交车地铁这时全是浮云,就连马车都没有,如果光靠步行的话,她走一天也未必能走到九尾狐王所在的地方,其他的魔外出都是飞来飞去的,她自打来到这里后,腾云术就彻底失灵了,因为这里没有云,天上只有闪电,而且就算她的腾云术不失灵,她也不敢用,她怕被雷劈。 柒雪原想准备点吃的,到九尾狐区去找那狐王,走上一两天就走一两天吧!还没等她付出行动,蚩尤就召六大魔神十大魔将开例会了。所谓的例会不过就是蚩尤听他们各自汇报一下各自区域的情况,哪里又有强拆啦!哪里又发生**啦!亦或是有没有人要上访之类的。可以说,蚩尤是个相当负责的领导,虽然是个冷冰冰的面瘫,但对魔界的各类事宜绝对是事必躬亲的。 既然九尾狐王到这边来了,她就可以直接去找他了。蚩尤的例会还没结束,柒雪已经跑到蚩尤所住的宫殿外候着了。魔界不像神界和仙界,每一位神都有自己的宫殿,地位高一点的仙也有自己的宫殿,整个魔界里只有蚩尤住的是宫殿,其他魔住的全是小平房,再高档一点最多就是两层小别墅加小花园。由此看来,还是魔界的人们艰苦朴素一些。神仙们太奢侈糜烂了,他们一个人就霸占一座仙山,建一栋宫殿,招收很多仙女仙倌伺候他们。而魔界只有魔帝蚩尤住宫殿,并且这也是他办公的唯一场所,他身边只有两名九黎族人在旁伺候,并不是伺候他的日常生活,而是帮他打扫卫生而已。 看看蚩尤,多么清廉优良朴素的领导啊! 例会结束后,魔界高层从宫殿里陆陆续续走出来,长离发现柒雪守在这里,不禁吃惊,正要过去和她说话,却忽然感觉到她向另外一人走去了,那人正是九尾狐王。 柒雪冲到九尾狐王面上,一脸兴奋,想伸出手同他热切的握一下,又觉得这样太唐突,只好说:“额狐王你好,我叫沈柒雪,很高兴认识你啊!” 狐王皱起两条纤细的眉毛,“你……找我有事吗?” “有啊!我想请狐王吃顿便饭,不知狐王愿不愿意赏脸啊!”她一脸讨好巴结。 “你?”他指了指沈柒雪,“请我?”又指了指自己,“吃饭?” “是呀!嘿嘿嘿嘿,我做了许多好吃的西餐,希望狐王能答应哦。” 不远处长离听到柒雪要请九尾狐王吃饭,也不由得皱起了眉。俗话说,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觉得柒雪现在就有这样的嫌疑。 长离能听见,共工和刑天自然也能听见,这两位都是脾气暴躁的主儿,一听沈柒雪要请九尾狐王吃饭不请他们吃饭,那还了得。想想过去他们还在神界的时候,哪位神举办寿宴,哪位仙又举办其他宴席,他们都是受邀请的贵客呀!沈柒雪请吃饭不请他们两个,这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共工和刑天一齐走过去,共工大着嗓门嚷道:“玉璇丫头,你怎能光请他吃饭不请俺们吃饭?” 刑天瞪大胸口上的一对铜铃眼,“就是,难道你看不起我们吗?” 柒雪心里大叫不妙,却没法对他们明说,只能连忙安抚道:“不是不是,我下次请你们好不好?” “不行!”刑天一挥手,“凭什么你先请他才请我们?难道我们地位比他低?” 共工应道:“就是就是,要请一起请。” 沈柒雪哭笑不得,要是请了这二位,她还怎么向九尾狐王提那些事情呢? 九尾狐王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兀自在旁边抿嘴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声真是妩媚万千颠倒众生啊! 柒雪只觉得骨头都麻了。 共工和刑天还在吵闹不休,说什么也不肯等到下次。 另外的罗刹王、夜叉王和山魈王见这边这么热闹,也全都围了过来,听见共工刑天嚷着要柒雪请吃饭,他们也加入进来。 罗刹王说:“玉璇丫头,你也忒不得劲了,像我这样的美人你居然不先请我?” 他说完,旁边吐了一群魔。 夜叉王说:“哦?玉璇要请吃饭吗?你们都去吗?那……我也一起去吧,大家在一起才热闹嘛!” 山魈王说:“你们都去,好吃吗?她做的菜能有俏山魈做的好吃?” 共工将山魈王挤开,“去你的,你眼里只有俏山魈,她做的牛粪都是好吃的。” “你胡说!”山魈王反驳共工,“我眼里除了俏山魈,还有俏山魈她那金黄柔滑的皮毛,还有她那深情款款的绿豆眼,还有她圆润丰满的臀部,还有她……” 其他几位魔神实在受不了,一致决定将山魈王挤开,隔断他那没完没了的诗朗诵。 争吵继续进行,柒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别看眼前这一个个都是让神界忌惮的魔神,他们吵起架来全都是一副小孩的样子,为一顿饭就能争得面红耳赤。再看看九尾狐王,他就像个没事儿似的站在旁边,仿佛她请不请他吃饭都无所谓。 蚩尤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殿外面,见几个魔神围着沈柒雪一个人争吵不休,顿时怒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魔帝大人果然还是非常有威信的。 共工摸摸鼻子说:“玉璇丫头要请九尾狐吃饭,她不请俺们,这实在说不过去呀!魔帝,你来评评理,难道俺和刑天比不上九尾狐吗?” 刑天也说:“就是,如果她先请你也就罢了,凭啥她先请九尾狐啊?魔帝,你来说说。” 整个魔界之中,也就只有刑天和共工敢直呼蚩尤魔帝了,蚩尤倒也不在意。 蚩尤走下台阶,其他人在他身边立刻全都变成了矮子。他还是一样的面瘫,头发上一样燃着烈焰,眉间一道烈焰印记,他看向沈柒雪,“你要请狐王吃饭?” 九尾狐王立刻开腔道:“尊上,是玉璇要请我的,不是我主动让她请的,我知道她将来会是您的夫人,您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呀!” 沈柒雪顿时很想晕死过去,这位九尾狐王原来是个马屁精,这么着急跟她撇清关系,生怕蚩尤迁怒他一点点。 蚩尤看看九尾狐王,又看看沈柒雪,“你很喜欢请人吃饭吗?” 唉,柒雪在心里一叹,她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算了吧,还是不说话了,大不了今天谁也不请,大不了她背着干粮步行两天到九尾狐区去。 蚩尤忽然说:“既然这样,那就全部一起请吧!本座也很想尝尝你做的饭菜。”他抬头对台阶底部的长离说道:“长离,你叫上合悭一家,你们也一起过来。” 柒雪扳着手指天算了一下,一位魔帝,六位魔神,加长离跟合悭一家,一共十一位魔,这顿饭绝对可以累死她。她索性双眼一翻,直接躺倒在台阶上。 沈柒雪最终没能逃脱请客吃饭的命运,话既然说出口又岂能那么轻易就收回来?况且,那几位魔神还对她口中念叨的“西餐”倍感兴趣,于是她只好弄来几大块牛排煎给他们吃,只可惜没有胡椒酱,牛排的味道打了不少折扣,不过那些个魔帝倒也吃得津津有味。她还弄了点水果蔬菜沙拉,不过也没有沙拉酱,只能将就着拌在一起吃,那些个魔帝还是吃的津津有味。然后,她又煮了个蔬菜汤,他们把那碗汤喝得连渣渣都不剩。 她不禁感叹,这帮孩纸们是有多久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了? 生活在这里的群魔,因为能够自己种植和养殖,也就渐渐断了跟凡间的联系,他们的烹饪技术相较于凡间已经落后太多太多。群魔们烹饪的水平还保持在远古部族时期用火来烤食物吃的阶段,他们对于火的使用,还是蚩尤这群人带来的,否则群魔们只能从凡间盗取生肉来吃。 至于煎炸炖煮,这群魔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沈柒雪的烹饪技术不算高,可在整个魔界,她的烹饪水平那是相当之高了。 请客吃饭,有一就有二,自从那群魔在她这里吃到过好吃的东西后,隔三岔五就会到她这里来蹭吃蹭喝,其中频率最高的当属刑天和共工这两个糟老头子以及西西那个小屁娃娃。西西几乎顿顿都要到柒雪这里来蹭饭,弄得她是苦不堪言,她想为蚩尤找女朋友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要付诸东流水了。 魔界条件有限,虽然有各类主食,却缺少了烹饪所必须的作料,别说是胡椒花椒这类在古代极其稀缺的作料,就连盐巴,魔界也是少之又少,所以,要做出现代一些作料丰富的食物,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了。 由于经常被刑天共工西西这三个魔蹭吃蹭喝,蚩尤分配给柒雪的食物和盐巴很快就消耗完了,她没得吃,只好去找蚩尤要了,只是蚩尤分给她的东西也还是不多,很快又被那三个大胃王吃得一干二净。 沈柒雪她苦啊,她向蚩尤提出要到凡间去采购食物,魔界的东西实在太少,根本不够她展示自己精湛的厨艺。 蚩尤听到她要离开魔界去凡间,立刻警惕起来,“你要去凡间?本座说过你不能离开魔界。” “不能管得那么死吧?你们要向伏羲复仇,我都愿意配合你们了,你总不能一直把我软禁在这里吧?” “你真的只是到凡间去买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啦,拜年咯!不知道有几位同学会看春晚呢? 第四五章 柒雪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来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姒胤究竟怎么样了,如果有机会,她很想去探知一下姒胤此时的情况。当然,她肯定不会告诉蚩尤这些,他要知道了,铁定不会让她离开。她嘿嘿一笑,说:“那是当然,我现在又不会什么法术,还能跑到哪儿去?” 蚩尤沉思了一会儿,“去凡间可以,但是不能让神界知道你的消息。” “安啦安啦!”她无所谓地摆摆手,“只是去买买东西,那些神也不是整天都很无聊,非要盯着我转。” “他们就是紧盯着你不放,只是,长离尚不能找到助你恢复命魂之力的方法,神界才迟迟没有动作。”他说得很笃定,脸上的表情是非常严肃认真的。 柒雪知道蚩尤这孩子很容易跟人较劲,所以也不继续跟他争辩,只说:“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去去就回,我都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你还信不过我么?” “不是信不过你,只是……” “哎哟,别婆婆妈妈了,魔界的东西真的很匮乏,我是真想到凡间买点东西回来。” “你去是可以,不过……” “又不过什么呀?我说魔帝陛下,您怎么跟女人一样没完没了啊?”沈柒雪实在耐心有限。 “你说本座是女人?”蚩尤蹙起眉,头部的烈焰在瞬间蔓延至全身。 柒雪心中大叫一声不妙,难道刚才说他像女人惹他生气了?她一直以为魔帝大人是面瘫,没有任何情绪的,没想到他也是会生气的呀!都没见过他生气,这下该怎么应对呢?他身上的火烧得真旺,烤得她的脸颊发烫,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蚩尤见她退后,又逼近一步,整个人周身虽然燃着熊熊烈焰,声音却仿佛冰到了极点,“你说本座像女人?”他又重复了一遍,“从来没有人敢说本座像女人,你是第一个!” 糟了糟了,这下不小心捋到老虎胡须了,看他现在生气的样子,该不会要把她烧成灰吧?她一步步后退,而他却一步步逼近,他脸上还是一样的面瘫,可周身的气氛却告诉她,他正处于暴怒的边缘。“额,嘿嘿嘿,魔帝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好不好呀?嘿嘿嘿!”她谄媚的干笑起来,脸上的肌肉像是抽搐一样。 “本座一再对你忍让,全因长离预言你是本座的配偶,如你实在无法无天,休怪本座对你不留情面。” 柒雪砰一声跌坐在地上,这位魔帝大人发起怒来真的很恐怖。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液,浑身颤抖起来,“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魔魔魔魔帝陛下您饶了我吧!”她是真怕死,大不了不离开这里还不行么? 蚩尤周身的烈焰渐渐收了回去,就连红色的头发上的火焰也消失了,那一头爆炸性的火红头发逐渐变成了普通人的黑头发,在脑后竖成一个发髻,而同样赤红的眼珠也变成了墨黑色,眉间烈焰印记消失不见,此时此刻,他的外貌竟与普通人无异,只是身材依旧很高。 “你?”柒雪傻坐在地上看着他忽然之间发生的转变。 “这是我未成魔之前的样子。”他的声音一样很冷,只是没有之前那种怒气在其中了。 柒雪不禁在心里感叹,未成魔之前的他还是挺好看的,少了些霸气,多了点儒雅,成魔之后的他红头发红眼睛,虽然看上去很man,可多多少少让人有点害怕。 蚩尤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是要去凡间么?还坐着干什么?” “虾米?”她傻了一下,这位魔帝大人的意思莫非是他跟她一起去?那怎么行呢,他也去了她就不方便去看姒胤了。她连忙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您要跟我一起去啊?这这这太麻烦了,您还是别去了吧!” 他走到前面,忽然回过身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个眼神的意思就是:少废话,要去就走,不去的话就给我好好的待着。 柒雪瑟缩了一下,算了吧,还是先离开魔界才是要紧事,大不了到了凡间以后再想办法溜掉。 她跟在他身后走出魔帝宫,迎面撞上一个女子。那女子身上穿着一袭质地轻薄的淡蓝色长裙,纤细优美的锁骨□在外面,头上蓬松的黑发轻轻挽成一个发髻,一朵娇艳盛开的牡丹花簪在发髻上。女子的面容可谓是出奇的精致,明明是如出水芙蓉般美丽的脸庞,却无缘无故透着一股子的妩媚。 女子见到蚩尤,轻轻一笑,那笑容绝对可以颠倒众人。她迎上蚩尤,向他微微福身,轻启艳粉色的唇瓣说道:“见过尊上。”她的声音如出谷黄莺般清脆美妙。 沈柒雪整个人登时就醉了,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呀!她浑身上下简直挑不出一丝毛病,从身材到面容,从头发到脚趾头,再从声音到她露在外面的锁骨和肚脐,每一样都仿佛是精工雕琢出来的,完美,实在是太完美了。柒雪看得差点连口水都淌下来了,如果她是男人,那她一定会瞬间为她倾倒的。巫山神女神马的,在这绝世美女面前,简直就弱爆了,弱爆啦! 魔帝大人对这绝世美女却似乎是兴趣缺缺,不咸不淡的应了个嗯字。 绝世美女颇有些受伤,但随即又迎上蚩尤的脸,露出她那最美丽迷人的笑容,“尊上化作凡人模样,可是要到凡间探查消息?” 魔帝大人还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个嗯字。 绝世美女还想再说些什么,沈柒雪已经冲到她面前,紧握住她的手,满脸激动地看着她,“这位菇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今年多大,有没有男朋友啊?” 绝世美女显然被沈柒雪吓了一下,忙不迭抽出自己的手,面带惊恐地看着她,“你?你就是长离带回来的那个玉璇?” 沈柒雪由不得又在心里感叹,哎呀呀,连手都是那么洁白如玉,柔软似水,这个女人真的是太太太太完美了。“菇凉你认识我呀?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交个朋友吧!” 绝世美女突然面色一冷,眼中迸射出凶光来,“原来你就是尊上将来的配偶,我杀了你!”说罢,她倏然张嘴,而那口中赫然长着两颗尖锐的獠牙。她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深绿色,那身体后面呼啦啦一下冒出九条毛茸茸的巨大长尾。 沈柒雪顿时吓傻了,眼看着绝世美女的利爪就要逼向她的眼睛,忽然之间,又只听砰地一声,那变身后的绝世美女直直往后飞去,落在了三丈开外。 出手之人正是魔帝大人,他只需轻轻一掌,那个长着九条尾巴的女人就飞得老远去了。 柒雪哇了一声,嘴边半天没有合拢。 魔帝大人面上显出几分不悦来,但他并未发怒,只是冷声道:“狐姬,你太肆意妄为了,你可知她对我族的重要性呢?若你将她打死了,我们就还要再等她重新轮回转世。” 柒雪大惊,原来这位绝世美女就是九尾狐王的妹妹狐姬,果然不愧是九尾狐族的公主,怎么一个美字了得。她斜眼瞅了蚩尤一眼,这个男人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这么美的一个女人,他怎么下得了手咧? 狐姬踉踉跄跄爬起来,嘴角沾了鲜血,她见蚩尤将自己的情敌护在身边,不禁又急又气,“尊上,她什么都不会?她凭什么做您的配偶?” 魔帝大人还是冷冷的说:“长离的预言从不出错。” “那她死了,她就不会是您的配偶了!”狐姬再一次露出凶光,屁股后面的九条尾巴又开始高高飞扬了。 “狐姬!”蚩尤的声音比刚才又冷了三分,“如果你还是冥顽不灵,那本座只有让你哥哥将你软禁起来了。” “尊上……你、你对我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狐姬的凶光收去,眼角竟滑下泪来。 沈柒雪又唉唉叹起气来,这么漂亮的女人,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怜。她又瞪了那个面瘫的魔帝大人一眼,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这么绝世的一个美女摆在他面前,他居然不要,非得要她这个没什么胸也没什么屁股还是只骷髅变成的人不人妖不妖仙不仙魔不魔至今仍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穿越腐女,他的脑子一定是秀逗了。柒雪越过他,走到前方对被他一掌拍飞的狐姬说道:“原来你就是狐姬呀!我早想认识你呢!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魔帝陛下的,我也不会嫁给他,我有喜欢的人了哦!” 蚩尤听着,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 狐姬止住哭,双眼顿时充满了希望,“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会嫁给尊上?” “我当然不会嫁给他啦!我又不喜欢他,不喜欢他怎么会嫁给他呢?你喜欢他,应该你嫁给他才对!” 狐姬连忙欣喜地点头。 柒雪走到狐姬身边,拉着狐姬的手,像跟她是多年的好姐妹般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我跟你说啊,魔帝陛下他长得那个样子,他真的不是我的菜,也就你会喜欢他,平常的姑娘家见到他那头爆炸式的烈焰红发,吓都吓跑了。” 狐姬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 第四六章 蚩尤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头上已经故意变黑的头发,原来那样的红头发很吓人么?其实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外表,生活在魔界的群魔们也从来不掩饰自己本来的模样,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成魔以后,头发和眼珠都发生了改变,就连背上也长出翅膀来,合悭和广乐虽然也有所改变,但是模样变化不大,只有长离,他是一点都没有变化的,跟从前一模一样。 沈柒雪还在继续跟狐姬唠嗑,“哎呦,你都不知道,我平时都不敢靠近魔帝陛下,我真怕靠他近了被他头发上的火烧成灰烬。” 狐姬非常认真地点头说:“尊上头上的火焰比天火的威力都大,可以焚尽世间一切,就连瑶池仙水也无法浇灭的。” 柒雪缩了一下,面露惊恐,“这么厉害?哎呦那以后我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烧得连渣渣都不剩。” 她话刚说完,右手已经被人擒住了,蚩尤正不太高兴的睥睨着她,“你还要不要去凡间了?” “要要要。”她忙不迭点头,随后又看向狐姬,见她一脸哀怨,于是便说:“狐姬,你跟我们一起去凡间吧!” 狐姬顿时面露狂喜,“真的吗?我可以跟尊上一起去吗?” 蚩尤还没来得及拒绝,柒雪已经先一步开腔道:“那当然,魔帝陛下那么厉害,充当我们两个的护花使者那是绰绰有余啦!当然啦,你长得那么漂亮,魔帝陛下一定是给你当护花使者啦!” 狐姬低下头,面颊羞红。 柒雪挽住狐姬的胳膊,“把你的尾巴和牙齿收起来,我们去凡间买食物吧!” 狐姬立刻听话地将自己的尾巴和獠牙收起来,然后又一脸期盼地说:“听哥哥说,你做的东西可好吃了,我们回来以后,你能做给我尝尝吗?” “当然可以啦!以后你想吃好吃的,来找我就行啦!”柒雪拍胸脯保证。 站在那两个女人身后的蚩尤却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魔界与外界之间有强大的结界,这结界自创世之初就存在,一般人无法通过结界在两地穿梭,当然,有蚩尤在,穿过结界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凡间。 离魔界最近的是秦国,他们也就选择到秦国的国都咸阳进行采购。 一到市集,这一行三人就立刻引来无数路人的侧目观看,没办法,除了沈柒雪,另外两人都属于回头率百分之百的人物。蚩尤接近两米的身高让他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而狐姬惊世绝俗的容貌也使得她成为了诸多男人流口水的对象。他们走到哪里,咸阳城的老百姓看到哪里。 沈柒雪扶额道:“从来都没有这么被人关注过,这一次真是拖了你们两位的福了。” 狐姬很是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们?” 柒雪仰头无语问苍天,长叹一声后,她才说:“你太漂亮了,他们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所以都看你呀!” “真的吗?”狐姬双手捂脸。 “真的啦!好了,你也别美了,我们去买东西吧!”柒雪跑到一旁看了一眼民众交易时所使用的货币,然后捡起几块石子,将那几块石子统统变作了秦国货币的模样。 狐姬见状,不明所以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柒雪只能再一次摇摇头,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细心的解释说:“买东西要钱的呀!没有钱,卖家是不会把东西给我们的。” “他不给,那我们就抢呗!他们还能打得过我们吗?”狐姬扬起下巴。 “唉,这是在凡间呀!”柒雪长叹一声,抬头看见一家贩卖食盐酸醋的酱料店,顿时一喜,抬脚就往那家店走去。 狐姬发现路边有个买首饰的小摊,不等柒雪走过去,伸手就拉住她,欣喜地说道:“玉璇你看你看,这些东西好漂亮,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她随手拿起一根银钗,往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 柒雪将自己手中刚变出来的货币分给她一半,“你喜欢就看着买,我去买其他的东西。” 她刚要走,又被蚩尤拉了回来,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走散。” 柒雪指指一旁的酱料店,“不会走散的,我就在那家店买点东西,你陪她看首饰,看完了直接过来找我就行。” 蚩尤还是拉着她不肯放手。 柒雪被他拽着觉得有点烦,“哎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走丢的,我就在那家店买点作料,放手啦!” 蚩尤不大愿意放手,但见她面上露出些许不耐的神情,手也就不自觉的松开了。 柒雪一把甩开他的手,径自就往酱料店走去。 蚩尤看看被她甩开的右手,只觉得心里有点空空的。他还未能细想,另外一只手已经被狐姬拉住,她正兴高采烈地举着两支头钗,问他哪一只好看。蚩尤摇了摇头,说:“本座不会看,你自己决定吧!”他又望了柒雪一眼,看到她已经走进了那家酱料店,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精明的沈柒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逃跑的,趁着蚩尤和狐姬都没留意的空档,她果断闪出酱料店,往城北大门跑去。她的腾云术在魔界的时候失灵了,回到凡间不知道能不能用,如果不能用的话,她想回到附禹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跑出咸阳城,进了一片小树林,她开始施展腾云术,试了两次失败了,她不甘心,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居然成功了。她腾云飞了起来,一直往大荒之北的附禹山飞去。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姒胤,她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几个月不见,他有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呢?会不会也一样想着她?见到她回去,他是惊讶还是喜悦呢? 她驾着云,怀着纷乱复杂的心情一路飞往附禹山。 远远的,她似乎看见云雾缭绕中沧浪峰那高耸的山尖了,而玄武殿那栋雄伟华丽的建筑也若隐若现。她心中一喜,脚下却顿时一空,踩着的那朵云不知怎么的就消失了,而她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 “啊——”惨叫声划破云霄,没想到她竟会从高空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学艺不精,腾云术用到一半居然又失灵了,悲催啊! 她以为身体马上会迎来一阵剧痛,没想到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她挣开眼睛,对上一双微微隐含着怒气的双眸,眼睛的主人背上的翅膀展开漂浮在半空中,双手将她环抱在怀里。看清楚他的脸,她立马想要挣脱他,却被他死死地扣在怀里。 “你又说谎了,你想逃走!”魔帝大人的声音很不悦,非常之不悦。幸亏他现在还没有恢复本来的模样,否则她一定会被他烧成灰的。 事情演变成这样,她索性也不怕了,干脆壮起胆子跟他对瞪,比比看谁的眼睛大。“我就是说谎,我就是想逃走,那又怎么样?” “本座可以杀了你!”他眯起眼睛。 “那你杀吧!杀了我,你们就还要再等我轮回转世,我死了以后我也不去投胎,我就一直在冥界晃荡,让你们一直等着!” “你!”他的眼珠倏然变红,下一刻,他又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珠又变成了墨黑色。 “我?我怎么样?我本来就不喜欢你,你还偏要我当你的配偶,就因为长离说的什么狗屁预言,我就非得嫁给你吗?” “长离说的不会有假……” “你是他的信徒我不是!”她打断他,“你要信他说的话那是你的事,反正我不信,我不会答应嫁给你的,我要嫁也只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人?他到底是谁?” 柒雪已经在气头上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乱喷,“我喜欢我师父怎么啦?我就是喜欢我师父怎么啦?” “你师父?颛顼?”他蹙眉。 “我师父是姒胤,不是颛顼。”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姒胤就是颛顼,他是颛顼的转世。”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顿时将她震在了原地。 “姒胤就是颛顼。”他又重复了一遍,“当年颛顼因阻拦伏羲,使得伏羲受伤,伏羲盛怒之下,剥去颛顼的神体,将他打入凡间,姒胤就是颛顼的转世,他迟早是要归玄帝位的,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柒雪只觉得心口蓦然一痛,一瞬间有点呼吸困难,“你胡说,我、我师父只是上仙,他说他不会成神,只要我修炼成仙,我就能跟他在一起。” 蚩尤面无表情地说:“不可能,他必然会归玄帝位,他是五帝之一,在他未被贬下凡之前,就与炎帝之女巫山神女有了婚约,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姒胤就是颛顼这个秘密终于说出来了,憋死我了 第四七章 她的表情呆住了,然后她忽然暴躁起来,奋力地踢打着他的身体,大喊着:“我不相信!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蚩尤依她之言将她放下,按住她的肩膀,并未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你去找他也没用,他并不知道自己过往的种种,直到渡过天劫,成功登入神位时,他才会想起他从前的事。” “我不……他说过他喜欢我,他会娶我的。” “即使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是无法兑现的。” 她蹲□,呜呜地哭了起来。原来,她的师父就是颛顼,玄武兽之所以跟他那么亲近,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玄武兽的主人,而他每次动用法术时,浑身衣服都会变黑,那也是因为他是玄帝。玄冥一直不肯让他叫他师父,因为他是玄帝,而玄冥只是他的从祀官,他怎么可能叫玄冥师父呢?巫山神女来找他时,说过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如今想来,也全都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啊!巫山神女说过,当年他就是被她所害,是啊!当年他为了不让伏羲伤害到她寄在最后一块玉璇石中的命魂,阻拦了伏羲,所以他才会被剥夺神体。是她害了他,的的确确是她害了他。 蚩尤站在她旁边,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应该说什么好,他不会安慰女孩子,因为他从来没有安慰过女孩子。 柒雪用手抱住腿,将脸埋在双腿间,嘤嘤地哭着。哭得累了,她终于站起身,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对蚩尤说:“其实……我不是故意想跑的,我只是想知道我师父是不是还好,他上次放长离大哥带我离开,说不定会再次惹怒伏羲,我怕他被惩罚,所以才想去看看他的。” 蚩尤见她不哭了,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他不会有事,你放心吧!他毕竟是五帝之一,而且才转过一世,还未能归到神位,即使伏羲很生气,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蚩尤点头,“魔从不说谎。” 柒雪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心里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你……你怎么知道我跑了?” “从你离开之时,本座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拦下我?” “本座想看看你到底要去哪,所以本座才帮你腾云的。” 柒雪吃了一惊,“原来是你帮的我,我还以为我的腾云术恢复了。” 蚩尤环着手说道:“自从长离帮你离开锁魂阵之后,你过往修习的所有仙术都将不复存在了。”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被刻上了魔印。” “魔印?这是什么?” “魔印,是本座对魔界子民的印记,被刻上魔印者,无法修成仙神,只能成魔。所以你过往修习的仙法才会全部消失,所以本座说你只能成魔。” “什么!?”柒雪顿时炸毛暴跳起来,“你你你你们太过分了,为了让我成魔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蚩尤倒一点不在意她骂他们卑鄙,只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对你使用魔印,只是为了让你平安离开锁魂阵,如果不这么做,你到现在还被困在锁魂阵里。” 柒雪听他这么说,似乎他们当时也不是故意这么做,他们只是为了帮她而已。她瘪起嘴来,“就算是这样,你们也应该问问我是不是愿意啊?” “没想那么多。”蚩尤摇头,“当初只想到长离说你未来会成为魔,所以对不对你使用魔印,并不重要。” “反正我都会成魔对吧?”她接着他的话说。 他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了。 柒雪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魔了,不由得更加烦躁起来,姒胤以后会成为神,而她是个魔,他们俩之间注定是对立的,真的就不能在一起了吗?她真的很不舍,也很不甘心。 隔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狐姬,便问:“狐姬呢?” “本座发现你偷跑时,就让她先回魔界了。” “然后你就跟踪我来了是吧?看到我要飞回附禹山了,你就撤回我的云彩,让我掉下来了是吧?” 蚩尤没有否认,那便是承认了。 她长长一声哀叹,“你赢了,你抓我回去吧!不过在回去之前,还是先去买点吃的。你放心,这回我保证不跑了,反正你跟着我,我也跑不了。” 蚩尤点点头,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带她往秦国都城咸阳所在的方向飞去。 柒雪的逃跑计划虽然失败了,至少蚩尤没有责怪她,他不仅没有责怪她,还照样带她到咸阳去买了很多东西。她这一趟也算是大采购,只可怜了那些卖给她东西的商贩们,收到的都是石头变作的钱币,待他们发现钱币变回石头以后,柒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整个魔界除了蚩尤,没人知道柒雪又说了个谎,而且她还打算偷跑。蚩尤没将这事告诉其他人,柒雪还是感激他的,因为一旦别人知道她又说谎了,而且打算逃跑,那她肯定又会被他们鄙视和冷淡一段时间。 虽然柒雪跑是跑不掉了,但给蚩尤当老婆她还是万万不愿意的。想当初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还想着当鲤鱼精金盏的老婆,这样在所有的穿越党中也算有几分面子,如今更大的面子摆在她面前,给魔帝当老婆,她偏又不干了,说到底都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撮合狐姬跟蚩尤,在她看来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寻了个好日子(魔界的好日子就是天天打雷),柒雪把刑天和共工这两个糟老头子以及西西那个好吃懒做的小鬼轰走,然后正经八百的邀请狐姬到她家里来做客。狐姬接到邀请,当然欣然前往。 柒雪将狐姬安顿在自己家中后,又屁颠屁颠的跑到蚩尤住的宫殿去邀请他。所谓柒雪之意不在请客,而在于撮合蚩尤和狐姬也。 经过通报以后,柒雪得以进入魔帝宫,在内殿的卧房中见到了正在打坐修行的蚩尤,他此时正呈现出原生态模样。所谓原生态模样,就是他成魔以后红头发红眼珠的样子。正在打坐修行的他此时不仅头发上燃着烈焰,浑身都燃着烈焰。 柒雪对他这个样子已经习惯了,远远的行了个礼后,说道:“魔帝陛下,上次我逃走,你没有告诉其他人,为了感谢你,我特地邀请你吃饭,不知你肯不肯赏光啊?” 蚩尤睁开眼,周身烈焰随之熄灭,“你请本座吃饭?”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质疑。 “是啊,我都已经备好酒菜了,就等你过去了呢!”她一脸讨好。 “你单请本座?” 柒雪脑瓜子一转,如果告诉他还请了狐姬,说不定他就不去了,可又不能说单请他,因为这样她又说谎了。她挠挠头,权衡之下决定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嘻嘻的说:“魔帝陛下你就赏个脸吧!你要是不来,我会伤心和内疚的。” “伤心?内疚?”他微微蹙眉,“你不像是会伤心和内疚的人。” 柒雪顿时觉得蛋疼无比,她怎么就不会伤心和内疚了?虽然她比较不容易伤心和内疚,可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她还是有的呀,尽管她此时可以称得上是个魔了。拉起一张苦瓜脸,她将手抱在胸前呈祈祷状:“魔帝陛下,你就赏个脸吧!你要是不去,我辛辛苦苦做的那一大桌饭菜可就全都浪费了。” “你是真心想请本座吃饭?” “那是当然啊!”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就答出来的。 “那好,你先回去,本座稍后便来。” “真的?你答应了?”她顿时喜笑颜开,哇哈哈哈,魔帝大人这就答应了,太好了。 蚩尤敛声:“答应便是答应,本座又岂会欺你?” 柒雪赶紧点头,“嗯嗯,那我先回去等你啦!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见她活蹦乱跳的走了,蚩尤忽然陷入了沉思。她请他吃饭,是真心的吗?他用手摸摸自己头上爆炸式的红头发,想到那天去凡间前她对狐姬说的那番话,她说平常姑娘见到他的红发吓都吓跑了,她还说她怕被他头上的烈焰烧成灰烬。在她心中,她应是很畏惧他的吧?可她将来会是他的配偶,她又怎能畏惧他呢?他没有多想,只是将自己的样子化作了很久很久以前未成魔之前凡人的样子。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这样的外貌,她应该就不会再畏惧了。 准备好后,蚩尤起身离开寝宫,往柒雪所住的屋子走去。 见他来了,柒雪微微讶异他变成了普通人的样子,随后赶紧热情地将他迎进屋子。这屋子里早就摆好了一张方桌,上面摆着几个热腾腾的小菜,还有一壶小酒,桌子的另一头,就端坐着狐姬。 蚩尤见到狐姬,明显愣了一下,目光射向柒雪,她却对他质问的目光视若罔闻。 狐姬一开始也不知道柒雪的安排,现在忽然看到蚩尤,她心中顿时一喜,盈盈起身向他行了个礼:“狐姬见过尊上。” 蚩尤不好对狐姬发作,只能点点头以示回应。 柒雪引蚩尤到狐姬对面坐下,一击掌呵呵笑道:“好啦,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她忽然走到窗边,放下木窗,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她点起一根蜡烛,小心翼翼摆到方桌上,“魔帝陛下,狐姬,这可是我特地为你们准备的烛光晚餐,你们好好享用哦!”她说完,转身走向房门。 蚩尤倏然起身,“你请我是为了让我跟狐姬一起吃饭,你自己不吃?” “对呀!”她大方点头承认。 “你!” 第四八章 狐姬顿时大喜过望,原来这顿饭是玉璇特地为她和尊上准备了,这真是太好了。 “嘿嘿,你们都别客气啦,有什么话,什么肺腑之言,什么衷肠都可以慢慢说,我不打扰你们,你们慢用哦!”她打开房门,飞快地闪了出去。 蚩尤正要离开方桌,却被狐姬抓住了右臂。 狐姬楚楚可怜地说着:“尊上,这是玉璇的一番心意,我们……就不要辜负她的心意了,好么?” 蚩尤冷声道:“狐姬,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怎么了?我也是九尾狐族的公主,难道同尊上吃顿饭也不可以吗?” “狐姬……” “尊上,就一顿饭而已,我事先也不知道玉璇有这样的安排,可这既然是她的好意,为何不能接受?” 蚩尤坐了回去,“好吧,今日如玉璇所愿,同你共进一餐,但往后不可再纠缠本座。” 狐姬垂眸,心中黯然。 屋子外头正在偷听的柒雪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怒骂着,尼玛蚩尤真是没长眼,狐姬这种身材火爆面容美艳的女人到哪里去找,亏得人家还对她一往情深,他居然这么毫不留情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真是太过分了!不行不行,她绝对不能放弃撮合蚩尤和狐姬的计划,就算她被迫无奈留在魔界,她也绝对不会给蚩尤当老婆,除非她脑子坏掉。 当日柒雪辛辛苦苦为蚩尤和狐姬准备的烛光晚餐匆匆结束不说,末了她还很荣幸的获得了蚩尤送给她的一记冷眼,以及狐姬留给她的一个幽怨的眼神。 事实证明,要做一个好媒婆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经过此次制造机会让蚩尤和狐姬共进晚餐失败后,柒雪积极总结经验,认为蚩尤之所以不接受狐姬,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接触狐姬,一直以来他都以一个上级的身份存在,狐姬之于他是下属九尾狐王的妹妹,而他又对长离的话比较死脑筋,而且他并非二十一世纪某些见到美女就流口水的猥琐流抠脚大叔,所以一开始就让两人吃饭亲密显然是行不通的,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 正所谓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必须先征服他的胃。蚩尤这段时间之所以对她还比较好,应该就是在她这里吃了好吃的,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嘛! 柒雪觉得,狐姬现下要博得蚩尤的好感,应该先学会烹饪,只有成功转型变成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蚩尤或许才能够注意到她。 于是乎,柒雪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诉了狐姬,狐姬也表示,她会好好学习厨艺。 与此同时,柒雪忽然向蚩尤提出一个建议,她要在魔界举办一个烹饪大赛,以此来激励提高群魔们的烹饪水平,保证群魔们的后代将来能有一个安全健康的饮食环境。 蚩尤对她那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要她不会闹得太过火,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到蚩尤首肯的柒雪开始火热朝天的大干特干起来,魔界子民们听说未来的魔后要举办烹饪大赛,并且取得胜利后会获得丰厚的奖品,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一次蚩尤组织召开的魔界高层领导例会上,柒雪获得蚩尤的允许,在例会结束后,向六位魔神和十位魔将宣布召开烹饪大赛的具体细则。 柒雪走到蚩尤身边,看了他一眼,然后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领导的模样,双手杵在桌子上,说道:“各位魔神,各位魔将,大家好!很高兴见到诸位,并对大家宣布举办烹饪大赛的具体细则。” 下方的合悭和广乐奇怪地对视了一眼,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上面那个是玉璇吗? 共工压低声音对刑天说:“玉璇丫头今儿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长离低着头,很无奈的笑了笑。 “咳咳,诸位请认真严肃,请不要讲话。下面,我向大家宣布本次烹饪大赛的比赛宗旨和比赛内容。”她掏出一卷竹简,展开后看了下方一眼,开始念:“魔界第一届‘我爱美食’烹饪大赛宗旨,为了弘扬魔界的烹饪文化,为了创造魔界更好的饮食环境,以发扬创新为宗旨,以公平公正公开为原则,经魔帝陛下同意,特举办一年一度的‘我爱美食’烹饪比赛,比赛的时间定于下个月十五。” 共工忽然跳出来大声问道:“玉璇丫头,什么叫做第一届?” “对呀,什么意思啊?” “嗯,不明白。” 魔神们和魔将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咳咳,安静!所谓第一届,就是今年第一次举办的叫做第一届,往后每年都要举办一次,明年举办的就叫做第二届,后年举办的就叫做第三届,这样解释明白了吗?” “原来是这样。” “明白了明白了。” 下方众魔纷纷点头。 蚩尤摸着下巴等她接下来的发言。 “下面,我来说一下报名的时间和条件,为了限制比赛人数,每个种族内部自行挑选出最厉害的的十名选手参赛,当然六位魔神和十位魔将具有特殊参赛资格,可以不必占用种族内的十个参赛名额。报名时间从现在开始,截止到比赛前第三天,比赛的地点设在魔帝宫外。” “什么!?”蚩尤顿时怒瞪她,“你怎么能在魔帝宫外比赛?” 下方听得晕晕欲睡的众魔一听到老大开腔,顿时全都清醒过来,齐刷刷抬头看他们。 柒雪低声说:“哎呦,你宫外那么大一片地方,这不是正好用来比赛嘛!况且魔界第一次举办这么隆重的盛会,不在你魔帝的宫外,难道在其他魔神住的地方,这不像话呀!” 蚩尤面色虽冷,但听了她的话,也没再表示反对。 柒雪接着对众魔说:“本次比赛的评审共三位,一位是我,一位是魔帝陛下,一位合悭与广乐之子西西。” 广乐跟合悭再一次好奇的对视一眼,好笑的说:“西西?他当能评审?” 蚩尤又转头怒瞪柒雪,“你又擅自决定,本座只答应你举办比赛,没答应做评审。” “喂喂喂,你不愿意当评审啊?西西可是求了我好多天才答应让他当评审的,不仅可以品尝每一位参赛者做出来的食物,还可以给他们打分,在比赛中可说是有着生杀大权的,你居然不当,你不当可有大把人想当哦。” 刑天忽然喊起来:“玉璇丫头,魔帝他不当评审,就让俺来吧!俺愿意当。” 共工立马也跳起来不甘示弱的喊道:“我来我来,玉璇丫头,让我当评审,我对美食可有研究了,以前还参加过西王母的蟠桃会,凭着我丰富的经验,一定能做好大赛评审的。” 刑天冲共工喊道:“喂,死老头,你干嘛跟俺抢?西王母的蟠桃会你以为就你一个参加过啊?” 其他的夜叉王、罗刹王和山魈王也纷纷喊着要当评审,只有九尾狐王一个捂着嘴呵呵直笑。 柒雪递给蚩尤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吧,多好的机会,你还不要,别人抢都抢不来。 蚩尤见下面吵成一团的景象,咳嗽了两声,“好了,不要吵了,为了避免大家的争吵,这个评审就由本座来担任了。” “唉……”魔神们露出失望的表情。 柒雪瘪嘴在心里偷笑,还不愿意呢,看到别人抢自己才装模作样的说来当这个评审,唉唉,魔帝大人也矫情啊!柒雪继续说:“每一届比赛的最后获胜者均能获得最终大奖!” “大奖是什么?” “快点告诉我们!”众魔听到大奖全都兴奋起来。 柒雪看看下方一脸期待的魔将们,又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蚩尤一眼,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大奖就是……可以在我家白吃一个月,并且魔帝陛下全程陪吃。” “什么!?” “太好啦!”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欢喜的跳起来,有人无奈的笑起来,还有人把脸拉得更长了。 蚩尤蹙眉,转头看她,“获奖者到你那里白吃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本座陪吃?” “这才显得魔帝陛下您亲民爱民呀!”她说得理所当然。“而且,你也可以到我家来吃饭,难道你不喜欢我做的东西吗?” 蚩尤不语,其实他也很喜欢她做的食物,能堂而皇之的在她家大吃一个月当然很好,可是看她笑容的背后,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酝酿。“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她笑得很纯善,如果不能说谎,又不能将真实的情况说出去,那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不回答这个问题咯!将问题抛出去,或者是跳过去,她已经学乖了。 烹饪大赛正式开始的消息放出来后,整个魔界顿时热闹起来,个个都嚷着要参加,一方面可以在沈柒雪家里白吃一个月,这是个多么大的诱惑,她做的美食在魔界是美名远扬的,另一方面,还可以和魔帝大人一起用餐,这是一项大多的荣幸啊! 对沈柒雪来说,她做的食物真的只能算是很一般,但是对魔界众多没吃过好东西的魔来说,她做的食物的确是世间美味了。 其实魔既然拥有了强大的能力,是可以像神和仙那样不用吃东西的,但一直以来,魔都比较随性而为,他们喜欢吃完东西以后带来的满足感,他们也很喜欢品尝食物的口味,更喜欢肉的香味。 吃,对于仙神而已,是可有可无的,即使吃,也仅仅只吃素食。但是吃对于魔而言,却是必不可少的,他们不但要吃,还要吃肉。 第四九章 柒雪觉得,她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当个魔。就吃这一点上,仙神不能吃肉,而她却是无肉不欢,为了她的嘴巴,她恐怕只能待在魔界了。 烹饪大赛正在如火如荼的筹备当中,柒雪现在要做的事情当然就是集中培训狐姬的厨艺,让她在烹饪大赛中脱颖而出,这样她才有机会和魔帝大人相处一个月,也才能慢慢培养感情。 虽说柒雪身为评委,可以为狐姬开开后门,把她的分打高一点,但另外还有西西和蚩尤呢,这后门也不能开得太过,蚩尤可是铁面无私的一个魔。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狐姬天天到柒雪家里报道,柒雪把自己最拿手的几道菜教授给狐姬,同时还悄悄给她提供了特殊的调味料,这是上次蚩尤带柒雪到凡间购物时,她偷偷私藏的。其实这调味料说白了就是花椒和辣椒,只不过这个时代除了食盐酱油食醋一类的调味品,其它的调味料是相当稀少的,价格当然也不菲。柒雪去凡间时只买了一点点花椒和辣椒,故而自己藏起来用,没有分给其他人。 比赛如期而至,魔帝宫外聚满了群魔。五十四张烹饪台分五排顺序摆放在魔帝宫外,这意味着共有五十四位魔参加比赛。 刑天和共工这两个糟老头子为了吃自然是参赛的,尽管他俩啥也不会做。除了他俩,剩下的魔神中只有罗刹王参加了比赛,天然呆的夜叉王没有参赛,满眼只有俏山魈的山魈王也没有参赛,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九尾狐王就更不会参赛了。十位魔将中也只有雨师妾参加了比赛。 这个参赛结果倒是出了柒雪的意料,她原以为六位魔神十位魔将至少会有七八位参赛的,不想竟然只有四位。这样也好,狐姬少了几个竞争对手。 比赛正式开始,柒雪和西西蚩尤坐在正前方的评委席上,下面五十四位参加选手正热火朝天的做着自己的拿手好菜,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第一排的最左边是狐姬,她正在用柒雪给她的花椒和辣椒制作水煮鱼,这道菜可比其他参数选手做的什么炒蔬菜炒肉片复杂多了,当然口味也更加特殊。柒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时的很多事情她都不大记得了,但水煮鱼她可是记得非常清楚,这是吃货的典型性特征,她相信狐姬的这道菜一定能在比赛中大获全胜脱颖而出的。 第一排的最右边是雨师妾,柒雪同她没有什么交集,只在蚩尤召开例行会议时见过她几面,如传说中那样,青色的皮肤,身上缠着一青一红两条蛇。此时此刻,雨师妾正一边做菜一边向柒雪投来暧昧不明的眼光。 柒雪很是奇怪,平时雨师妾挺冷艳的,这会儿干嘛老用那种眼神看她呢?虽然评委席上坐着三个人,她却很肯定雨师妾一直都在看她。这是为什么捏?雨师妾身为魔将中唯一一个没有婚配的女子,如果看的是蚩尤那还说得过去,可她偏偏看的是她,而且还是那种眼神,这到底是肿么回事?难道雨师妾对她有那方面的想法?柒雪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她的性取向可是非常非常正常的。 约莫半个时辰,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完成了自己的菜肴,依次排队端着自己的菜肴到评委席前面让三位评委品尝,然后三位评委再根据口感打出分数,满分一百。 柒雪看着面前那些卖相不怎么好看的菜肴,一道道尝来,心想这群魔做出来的菜实在不肿么样,不是太咸就是太淡,要么根本就嚼不烂,失败,太失败,统统都非常失败。她大手一挥,打出的分数全是十分二十分之类的低分。 再看看旁边的蚩尤和西西,也是一边吃一边摇头,打出的分数从一分到五十分不等。 轮到刑天时,他盘子里就摆了几块生鱼片,上面撒了些盐,胸口上的眼睛满是期待。 蚩尤一看就皱眉了,说道:“这还是生的,叫本座如何下咽?” 刑天说:“魔帝你有所不知,人间有个岛国,那里的人就爱吃生鱼片。” 柒雪一听就来劲了,哟呵,这刑天居然还知道av高产国啊!人家吃生鱼片好歹是占着芥末吃的嘛!他就撒上一层盐,还不得被这鱼肉腥死。 蚩尤不多说什么,夹了一片放进嘴里,随即皱眉,打出一个四十五分。 刑天顿时叫道:“哎呀呀,魔帝你这太不给面子,居然才四十五分。” 蚩尤面无表情的说:“本座一向公正严明。” 刑天悻悻然的耸耸肩,然后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柒雪和西西,“丫头,西西,你们尝尝。咱们平时关系不错,这分……嘿嘿。” 西西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尝了一片鱼肉,故作遗憾的摇摇头,“刑天爷爷,虽然我很想给你高分,可是我还是必须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我不能对不起其他的参赛者呀!我给你五十分吧!” 刑天顿时吹胡子瞪眼,“西西你个小魔头,气煞我也。” 西西吐了吐小舌头。 柒雪在心中暗笑,说西西是小魔头,他刑天还不是大魔头一个,哦不对,他没有头了,他被黄帝砍掉了脑袋。轮到柒雪时,她尝也不尝一口,直接就给出了六十分。 刑天见她给的分数不比之前打的分低,但她尝也不尝一口就打分,实在是太不尊重他了。“丫头,你怎么不尝一口就打分了?” “因为我不尝也知道是什么味道呀!你这道菜,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是什么味道,还有你说的那个岛国,我也知道是哪里哦!” “真的!?”刑天双眼一亮。 蚩尤咳嗽一声,“下一个。” 共工端着盘子挤上来,“死老头,该俺了,你下去吧!” 刑天哼哼两声,不情不愿的走了。 柒雪一看共工盘子里的东西,顿时傻眼了。这老家伙盘子里就摆了四片番茄瓣儿,上面还撒了些糖。晕死,糖拌西红柿,这最简单的一道菜,味道很好,被他捡了个便宜。她转头去看蚩尤和西西,果不其然,他俩吃了纷纷点头,西西给了八十分,蚩尤给了八十五分。 共工乐得眉毛都飞起来了。 柒雪心想不妙了,共工老头拿了高分,狐姬有危险了。她咳嗽两声,又打了个六十分。 共工顿时跳了起来,“丫头,俺这菜明明很好吃,为什么俺的分数和刑天的一样?” 柒雪掀起眼皮瞅他一眼,“你们分明就没有进行任何烹饪,你和刑老头一个在生鱼片上撒了点盐,一个在西红柿上撒了点糖,既没有翻炒,也没有煎炸煮炖。糖拌西红柿作为一道菜可以入口食用,生鱼片也可以入口食用,在我看来口味是差不多的,同是投机取巧,我都打六十分为什么不可以呢?” 蚩尤和西西一听,原来是投机取巧,他俩立马将分数改成了四十分。 共工欲哭无泪。 蚩尤一本正经说道:“这道菜口味虽好,然投机取巧不可,故而将分数改成四十。” 之前退到人群里的刑天大笑起来,“共工老头,你比我好不了多少,哇哈哈啊哈……” 轮到狐姬了,她小心翼翼的端上她做的水煮鱼。 中国的菜品,讲究色香味俱全。她这道菜端上来的时候,评委席上的三人就闻到了水煮鱼的香味,再一看菜色,红的辣椒,白的鱼片,绿的香菜。三人立时食指大动。 柒雪率先夹了一块鱼肉吃,又麻又辣,好吃!不多想,她打出了一百分的满分。 现场顿时沸腾起来,这可是本场出现的第一个满分,连沈柒雪这么善于做膳食的魔都打出了一百分,那道菜究竟是有多好吃呀! 不少围观的魔都情不自禁的盯着那道水煮鱼流下来哈喇子。 西西见柒雪打了一百分,迫不及待夹了一只辣椒放进嘴里嚼。下一刻,他尖叫起来,跳起来满场乱跑,“水啊水啊水啊,谁给我水喝啊啊啊啊啊啊!” 众魔又震惊了,怎么柒雪吃了一脸美味的样子,而西西吃了会有那么恐怖的反应? 狐姬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尊上,西西吃的那个是作料,不能吃,能吃的只有白色的鱼肉。” 西西一边大叫一边说:“死狐姬,你为什么不早说,我的舌头……我的舌头好像被无数根针刺到一样。” 众魔骇然,原来那红红的东西吃了会让舌头有被针刺的感觉。 柒雪说道:“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 广乐端来一碗水递给西西。 西西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嘴里不适感还是一点都没有减轻,只能哭丧着脸说:“娘,我的舌头好难受。” 广乐摇头叹气,“你柒雪姐姐说过一会儿就好,你就忍忍吧!” 西西无语凝噎。 蚩尤见到西西的反应,注视着那盆水煮鱼,犹豫要不要吃。 狐姬满脸期待的说:“尊上,你尝尝吧!我保证鱼肉好吃。” 蚩尤点点头,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 众魔等待了三秒,只见蚩尤红色头发上燃烧的小小火苗瞬间窜大了,火红的眼珠里也喷出火来,吓得狐姬跌坐在地上。 众魔惊悚。 蚩尤收回火焰,面色凝重的说:“本座……从未吃过如此难吃之物。”他给出了零分。 众魔唏嘘,本场第一个零分和第一个满分居然出自同一道菜。 西西感觉稍好些,跑回评委席上同样打了一个零分。 狐姬哇一声大哭起来。 柒雪哭笑不得,“喂喂喂,你们两个有没有味觉?明明那么好吃的水煮鱼,麻辣爽口,你们居然给零分?” 蚩尤若有所思的说:“原来此味名叫麻辣,着实不好。”他仍是摇头,坚持给零分。 九尾狐王上来扶起跌坐在地的狐姬,无奈的说:“妹子呀!不是你的莫强求,跟为兄回去吧!” 狐姬嘤嘤哭着走了。 柒雪觉得挺对不起狐姬,原以为一道麻辣水煮鱼能虏获蚩尤和西西的心,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这样一来,狐姬总分只有一百分,平均三十三点三三分,她的平均分还不如刑天和共工的高。 下一个上来的是雨师妾,她手中端的是一盘红烧狮子头。 柒雪看到那盘红烧狮子头立马就震惊了,心中暗叫了一声额滴娘哎!这尼玛魔界也有高手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狐姬的水煮鱼没有虏获蚩尤和西西的心,雨师妾的红烧狮子头却成功虏获了他俩的心。蚩尤和西西吃过后双眼放光,毫不犹豫的打出了一百分。 柒雪尝了一口,入口细腻,汤香汁浓,肥瘦适宜,这真是上等的红烧狮子头啊,她也做不出这个水平来。抬头看了雨师妾一眼,她却朝她眨了眨眼睛。柒雪心中不解,雨师妾干嘛对她眨眼呢? 西西用手扯了扯柒雪的衣袖,“打分呢!” “噢噢。”柒雪心中一叹,狐姬呀狐姬,她虽有心帮忙,却也无可奈何呀!人家雨师妾的的确确厨艺惊人,不得不服啊!看来这雨师妾也是对蚩尤有意思的,狐姬若是搞不定蚩尤,还可以让雨师妾上场嘛!她心中又打起了另外的如意算盘,然后同样给出了一百分。 毫无疑问,雨师妾成了本场的冠军。 比赛结束前,雨师妾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句:“我想同柒雪单独用膳一个月,还望尊上成全。” 于是乎,群魔再一次……震“精”了。 第54章 沈柒雪的个人日记NO.5 公元前384年1月魔界天气……永远的雷 参赛的人不是真正的雨师妾,是我那二货师父姒胤。好吧,我又被他打败了,他竟然男扮女装混进魔界来了,而且还扮成了雨师妾的模样,而且他参赛的那道红烧狮子头根本不是他做的,是他从凡间的酒楼里买来的。唉,魔界的子民在姒胤这个老奸巨猾的仙人面前显得智商相当捉急。 话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我很纳闷,他一个仙人怎么能混进魔界扮成十大魔将中的雨师妾还不被人发现他身上的仙人之气呢?我当初刚被长离从姬瑶身体里剥离出来时,虽然已经有了魔印,身上却还是会有仙家之气。姒胤这厮身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上仙,竟能瞒天过海? 后来我才知道,姒胤是有内应的,这内应就是真正的雨师妾。雨师妾把自己的魔核给了姒胤,正巧姒胤又被伏羲收走了仙身,他拿着雨师妾的魔核,身上当然有魔气了。 何谓魔核?魔核就相当于妖类的内丹,相当于是仙人的仙身,相当于神祗的神体。如此重要的东西雨师妾竟然愿意拿给姒胤,没有奸情鬼都不相信。 好吧,我承认我醋了。姒胤这一世活了一千六百年,上一世他当玄帝的时候还不知道活了多久,除了天上有个巫山神女是未婚妻,魔界还有个雨师妾做红颜知己,鬼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还有他的前女友旧情人神马的。 现在看来,当初喜欢上姒胤还真是失策,他那一张桃花脸到哪儿都招蜂引蝶。果然还是蚩尤踏实点,虽然头发上的火焰有那么点可怖,再不然玄冥也行啊,他对我也还是挺好的,可俺已经喜欢上姒胤那王八羔子了,怎么办呢?他虽说现在喜欢我,难保哪天渡过天劫变回玄帝想起了他从前和瑶姬之前你侬我侬的过往,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算他还喜欢我,天上那个伏羲只怕也是不会同意的。 我没见过伏羲,根据长离他们的描述,我不喜欢这个统治六界的天神。姒胤的前世曾阻拦伏羲攻击长离,导致伏羲神体受损,伏羲立即剥了姒胤的神体将他贬下凡间。这一世,姒胤放任长离带我离开,伏羲又把他的仙身拿走了。姒胤会到这里来寻我,只怕也是伏羲给他的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伏羲对待我身边的人都不好,所以我不喜欢他。 说到底,他们还是怕我补全命魂之力唤醒玉璇剑之后,有了通天彻地的法力会威胁到整个神界罢了。伏羲在统治地位上坐久了,任谁有了强大的能力,他都会认为那人觊觎他的位子。 其实,我并不屑。 姒胤现在每天都会变成雨师妾的模样到我这里蹭吃蹭喝,蚩尤身为魔帝也不好拒绝冠军的请求,况且他也没有陪人吃饭的嗜好,当然也就同意假冒伪劣产品的请求,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可惜蚩尤还浑浑不知。 姒胤想带我回附禹山,很显然这没那么容易。我身上已经有了魔印,虽还没修成魔核,却已经无法修仙了。姒胤没了仙身,尽管拿着雨师妾的魔核,到底不是个魔,雨师妾也不可能让姒胤将她魔核带离魔界。一旦雨师妾收回自己的魔核,姒胤那丫就是一凡人,蚩尤很快就能发现他,捏死他还不跟捏死蚂蚱一样简单。 我还在生气中,我也不会跟他回附禹山,为嘛?当然就是因为雨师妾和巫山神女的事。 他有未婚妻还有红颜知己,我算个啥?当初他答应娶我又算个啥? 总之,他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跟他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狮虎君终于打酱油归来了 第五十章 姒胤又到沈柒雪这里来了,柒雪还是不拿正眼看他。这吃醋的女人还真是不可小觑,已经七天过去,她居然憋得住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桌上摆了几个菜,柒雪将碗筷丢给他,自己夹了点菜坐到一旁吃去了。 姒胤拿起碗筷,避开荤腥,只吃唯一的那个素菜。他知道小徒弟是故意的,他身为仙人不吃荤,所以她故意做的全是荤菜。可他也没办法,他现在是凡人之躯,不吃东西会饿死。姒胤慢悠悠的吃着饭,倒也不觉得她做的饭菜好吃或是不好吃。 柒雪看见他变成雨师妾的模样就来气,“吃那么慢干嘛?吃完赶紧滚回去。” 姒胤放下筷子,“小璇儿,为师和雨师妾只是朋友,你要跟为师闹到何时?” 柒雪翻个白眼,白天在她这里吃,晚上到雨师妾那去住,还说跟雨师妾只是朋友,骗鬼呢!她决定继续不理他。 姒胤叹口气,“为师知道你想什么,魔核不能离体超过十二个时辰,为师自然要回去将魔核交还于她。况且,雨师妾从前不是魔,她曾是附禹山上的一条青蛇妖,修得妖丹后,得我允许,在北极宫中修行,直至修成仙人。我于她有收容之恩,故而这次她肯背着魔帝将魔核借与我。” 柒雪微微愣了一下,“你、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谁了吗?” 姒胤轻轻点了点头,“放你和长离离开后,我回到北极宫,玄冥将我原为玄帝之事告知于我。因我放走了你,天皇遣风神飞廉和云神屏翳下来拿我,” “所以伏羲就收走了你仙身,又派你到这里来把我带回去?”她接话。 “你既已知,我便不瞒你了,蓝翎仙子之事是神界有意安排消耗你魂力的。只因你命魂之力过于强大,以你本体所铸之剑能伤及众神,神界不得不防。” “那神界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与他们为敌?” “小璇儿,你当知晓长离之剑初成之时,九黎族以凡人之躯抵抗神界,长离甚至能以剑伤及伏羲神体,伏羲身为六界之主,岂堪此辱?” 柒雪冷笑,“原来是不堪受辱,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为玄帝的时候,是为了救我,才会被伏羲剥去神体的吗?” 他眼中浮起一丝痛色,“那毕竟是前世的事情,我前世虽为玄帝,今生在未能重获神体之前,是不能忆起过去之事的。” “你可以叫玄冥告诉你。” “他不会告诉我。” “那你可以去渡天劫,重新成为神尊,继续当你的北方玄帝。”她的话有赌气的成分。 姒胤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静静的说:“我答应过你,不会成神,等你修成仙身。” 柒雪的鼻子有点酸,“晚了,我身上有了魔印,这辈子修不了仙,只能成魔了。” 他握起她的手,“跟我回附禹山,我想办法去除你身上的魔印。” 她抬头看他,眼里闪着不确定的光芒,“真的可以去除魔印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是……可是伏羲能容得下我?” “你已丧失五层命魂之力,不足以唤醒长离之剑。” “如果神界真的不忌惮我,又怎么会派你来把我带回去?” 姒胤顿了一下,才说:“天皇不能放任你留在魔界,倘或长离找到恢复你命魂之力的办法,蚩尤利用长离之剑攻上神界,诸神只怕很难抵挡。” 柒雪大笑出声,“说到底,还是忌惮我的。说什么让我留在附禹山修行,恐怕只是神界没能力杀我,才想把我软禁起来吧?” “小璇儿!你怎可如此想?你当为师是这样对你的吗?” 柒雪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起身拉了拉他的衣袖,“师父,我、我并没有这样想你。” “小璇儿,如今的蚩尤已不是几千年前的蚩尤了,他能一举战胜刑天和共工,又能连败魔族四王,能力已不在上古五帝之下,须知当年共工虽然败给玄帝,刑天亦被黄帝斩下头颅,他二魔却不比玄帝和黄帝弱。如今的蚩尤,只怕已同地皇女娲不相上下。如若蚩尤重新获得长离之剑,魔族攻上九十九重天,屠杀诸神,六界易主,天下生灵尽遭魔族荼毒,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柒雪一时语塞,隔了片刻,她才说:“我在魔界住了这么久,他们并不弑杀残忍,相反,他们还很真诚。” “但是魔族大多随意自我,蚩尤来到魔界后,这里才存了几分秩序,若是从前,各族之间杀戮争斗从未停息。” 柒雪嘴唇动了动,低下头终究没再说下去。 “随我回附禹山北极宫好么?” “你……你是玄帝,你还有个未婚妻瑶姬。” “我现在只是姒胤,是你的师父,倘若我不愿归神位,没有人可以勉强我。” 柒雪抬头,“真的么?” 姒胤抚上她的发,“当然。” 柒雪愣了愣,忽然觉得此刻的姒胤好温柔,一点也不像过去那个总爱拿大葱敲她头的师父。脸上莫名有些烫,连忙转到一旁,不大自然的说:“你不归神位,巫山神女岂不是会很伤心?还有雨师妾,你虽然对她有收容之恩,可她都愿意把魔核借给你,说不定她心里是很喜欢你的。” 姒胤无奈的笑起来,“与巫山神女订亲的是玄帝,只要我没有恢复神体,我就不是玄帝,不必履行婚约,况且我是仙,她是神,仙神是不能通婚的。至于雨师妾,你真真是多心了,雨师妾心中之人乃是云神屏翳。” 柒雪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云神屏翳呢?” “所谓雨师妾,正是雨师之妾,云神未升入神位之时,正是雨师。” “什么!”柒雪一愣,“那、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云神和雨师妾的事,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柒雪没再多说什么,尽管心中还是介怀他和巫山神女的事,对他的态度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恶劣了。姒胤因为还没找到安全离开魔界的办法,所以每天只是到柒雪这里来吃吃喝喝,夜里还要回去将魔核还给雨师妾。 一晃半月过去,魔界一切井然有序,雨师妾自己不说,没人发现每天到柒雪这里来的是冒牌货。有了姒胤,柒雪倒把要给蚩尤找对象的事情抛到脑后了。由此看来,女人果然还是见色忘友。 柒雪因好奇雨师妾与云神之间有什么故事,缠着姒胤带她去见雨师妾。姒胤拗不过她,只得提前征得雨师妾同意,再带她前往。 雨师妾的家不在九黎族的地区,她住在九尾狐区。 柒雪来魔界这么久,还没离开过九黎区,之前想到九尾狐区去也没去成,姒胤倒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有了雨师妾的魔核,姒胤可以带她在整个魔界飞来飞去。二人落在雨师妾家小院外,柒雪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房子,仅有的一方小院和几间茅屋显得有些落寞。 姒胤说道:“雨师妾性子冷淡,不喜欢与他人相处。” 柒雪见过真正的雨师妾几面,她的表情总是清清淡淡的。柒雪撇嘴轻哼,心想雨师妾不喜欢与他人相处,在她心中,师父你就不是那个“他人”了。 姒胤嘴角微扬,并不戳破她的心思。伸手推开小院柴扉,侧身而入。 柒雪在他之后走进小院,这才发现院子里种满了淡紫色不知名的花朵,花瓣层层叠叠簇拥中央赤色的花蕊,空气中似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散。她使劲嗅了嗅,很是好奇的问:“师父,这是什么花,气味真好闻。” 姒胤摇头,“这是雨师妾种的花,我并不知晓花名。”他伸手指了指中间的屋子,“雨师妾就住在这间屋子,你可以先行敲门去找她。我要回右边的屋子恢复原身,将魔核取出来。” 柒雪立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师父你快去快回,我还是习惯你原来的样子,人妖当久了不好。”说完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径自朝中间的屋子走去。 姒胤看着自己徒弟蹦蹦跳跳的背影,只觉哭笑不得。 柒雪来到门前轻轻扣响木门。 屋子里传出一道清冷淡然的女声:“进来吧。” 柒雪浑身一颤,好冷的声音,恍若腊月风雪拂面而过,又似坠入了千年寒冰之中。她虽然见过雨师妾数面,却从没听过她的声音。整顿了一番自己的思绪,推门进入,屋内的布置又让她吃了一惊。雨师妾的房间不似长离广乐他们的屋子那般简单,房间里的布置与这个时代凡间大户之家的屋子布置相差无几,右侧梁上悬下淡青色纱帐,遮住了里面素青的卧榻。房间左侧有长形矮几,上面摆着的香炉里燃着不知名的香料,香味和屋子外面的花香一样,只是浓郁了些。矮几旁是一方红色坐榻,此刻雨师妾就盘腿坐在榻上,她的腿上还摆着一把古琴,如青葱般纤细的十指抚在琴弦上,却并未弹奏。 见她进来,雨师妾并未抬首,只依然用冷如冰泉般的声音说道:“你来了,帝君去恢复原身了么?” 柒雪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帝君”指的是谁。 “帝君便是你的师父,我在北极宫修行时,那里的仙女仙倌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她的声音依旧没有多大起伏。 柒雪这才反应过来,姒胤前世乃是玄帝颛顼,上古五帝之一。转念一想,那五位上古帝王如果聚在一起,有人喊了一句“帝君”,究竟是喊谁呢?难道一起答应么?她却不知道,如果五帝相聚,“帝君”一词称呼的只会是中央黄帝轩辕,玄帝只能称“北帝君”。 雨师妾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愣头愣脑正在发呆的柒雪,眼底染上一丝笑意,“你来找我就只是来发呆的么?” “啊?哦,不好意思。”她摸摸后脑勺。 “无妨。”雨师妾的目光投在古琴上,双手抚着琴弦,仿佛那是一件对她而言及其宝贝的东西。“听帝君说,你很想知道我和屏翳的故事。” “呃……”她讪笑起来,“那个……那个,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你不想……那我就不多问……” “听说你能将自己的命魂引入他人体内继而得知他人过往的种种?”雨师妾打断她的话。 “啊?是、是啊!”她有点结巴。 “如果你真想知道,就自己进来看吧!”雨师妾站起身,抱着古琴走到一个朱红色的木柜前,将古琴小心翼翼的摆着柜子的最上方。 “纳尼?”柒雪瞪大双眼,她竟然要她自己进入她体内去看过往种种,不是吧? 雨师妾微微蹙眉。 “你。”她指指雨师妾,“叫我自己进入你体内?”又指指自己。 “有问题?” “哦不不。”她连忙摆手,“我还是不进你体内了。” “为何?你不是很想知道么?” 柒雪扯嘴笑了一下,“我只是有点八卦而已,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她当然不能说是自己想看看她跟姒胤前世到底有没有什么。况且,听别人讲故事跟自己亲身去经历那些事情根本就是两码事,前两次她头脑一热就送出自己的五层命魂之力了,万一这一次她再头脑热一下,天晓得她的命魂之力还能剩下多少。 第五一章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我并不善于表达,或许你可以问问帝君。” “哦。”柒雪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场面有点冷,她显然不善于跟雨师妾这么冷漠的人交流。奇怪了,蚩尤也是面瘫,为毛她就能跟蚩尤有说有笑呢?难道真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姒胤此时已经恢复了原身,推门进来,一眼便看见了屋子里杵得跟木桩似的两个人。 柒雪见到姒胤顿时双眼放光,好久没有见到她师父本来的样子了,依旧是一袭淡粉色长袍,领口袖口嵌着玄色花纹,墨黑如绸缎般的长发用丝带松松系在脑后,细长如画的凤眼微微向上扬起,看得她差点流口水,她咋觉得她家师父越来越好看了呢? 下一刻,姒胤手中的大葱又跟柒雪的额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嗷。”她抱起脑袋,瞪起双眼,“师父你说过不敲我的头的,说话不算数。” “为师见你一脸呆傻,好心敲醒你呀!”姒胤双目含笑,好整以暇扬扬手中的大葱。 “哼,师父是白痴不解释。”她将脸甩到一边。 姒胤从柒雪身上收回目光,右手轻轻抬起,一团紫黑色的雾气从他手心飞出,一直往雨师妾所在处飞去。 雨师妾伸手接过魔核,往自己眉间送去,雾气瞬间没入,在她的眉间留下一个淡紫色的花朵形状。 柒雪认得那个花朵的形状,就是雨师妾院子里种的花。好奇之下,她开口问:“你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花呀?” 雨师妾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飘渺,连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起来,“那叫紫鸢花,你也喜欢么?” 姒胤神色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柒雪自是没有发现姒胤的变化,兀自说着:“原来叫紫鸢花,味道真好闻。” “你若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些花瓣研成的香粉,你拿回去用香炉燃了,便可如同这里一样,满室飘香。” “真的吗?那我先谢谢你啦!” “不客气。”雨师妾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姒胤忽然出声道:“小璇儿,这香粉你不要拿了。” “为什么?”柒雪不解。 姒胤并不解释,只是板起脸来,“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可是……” “小璇儿!”姒胤语气有些严厉。 柒雪瑟缩了一下,师父从未以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过话,难道这香粉真的不能拿么?可是为什么呢? 雨师妾眉眼中有了一丝哀怨之色,“帝君,赠她一些香粉,于我无妨。” “此乃你的续命之物,怎能任她拿去挥霍。” 柒雪一愣,这香粉是雨师妾的续命之物吗?她不是十大魔将之一么,为什么还需要这样的香粉来续命呢?再转念一想,师父对雨师妾续命之物如此了解,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吗?她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落寞之情,夹杂着还有些气愤和闷烦。她正想推门出去,正见一人跨进屋来,她惊道:“长离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见门没关上就进来了……”长离轻快的声音在感觉到屋里有个特殊的人物后戛然而止。 屋内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半响之后,长离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下一刻,他又蹙眉,“你的仙身呢?” 姒胤淡然一笑,未作回答。 长离转向一脸心虚的柒雪,“玉璇,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柒雪支支吾吾的说:“这个……那个……其实……长离大哥……”她忽然指着屋顶大叫一声:“你看,有牛在灰。” 长离面色严肃并没有随着她的手仰头。 “呃哈哈。”柒雪干笑,摸摸鼻子,“我知道很冷,还有你也看不见。” 长离不再理会柒雪,对姒胤说道:“我知道你到此来的目的,但我不能让你带走玉璇。” 姒胤淡笑道:“你何不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如她愿意跟我走,你们强留她又有何意?” “你现在是凡人之身,若尊上发现你,你自身难保,谈何带她离开?”说罢,又转向雨师妾语气严肃的说道:“你擅自收容仙界之人,此事我会禀明尊上。” 柒雪连忙打圆场:“哎呀长离大哥你不要生气嘛!我师父只是到这里来看看我,我那么长时间没见他,也很想念他,这是人之常情嘛!” 雨师妾扯扯嘴角,并未作声。 长离继续无视柒雪,又对姒胤说:“当初你放我和玉璇离开,我欠你一次人情,在我向尊上禀告此事之前,你还是速速离开吧!” “小璇儿不跟我走,我是不会离开的。” “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尊上如若发现你,必不留你。” “那就烦请大铸剑师不要将此事告知蚩尤。” “你!”长离有些无语,“你留在这里于魔界不利,我不会置之不理。” 姒胤摊开双手,“我已是凡人之躯,会对魔界有什么不利?你大可不必因为此事忌惮我。” 柒雪在旁附和:“就是就是,长离大哥,我师父现在就是个菜鸟了,我连我都打不过,不会对魔界怎么样的。如果他敢对魔界怎么样,我第一个跳出来把他轰走。” 姒胤抿了抿唇,勉强不去将沈柒雪刚才一番贬损他的话放在心上。唉,他这个师父在徒弟心中是越来越没有威望了。 长离蹙眉,“玉璇,我知你不愿待在魔界,然则你此时仅剩一半命魂之力,已经不足以保全自身。” “这是什么意思呢?”柒雪不解。 “往昔你命魂之力完整抑或是有着七层以上的命魂之力,伏羲奈何不了你。现如今你仅剩一半命魂之力,伏羲便可凭借自身神力抽走你所有的魂之,你就会沦为荒魂,消散于六界之中。” 柒雪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雨师妾勾勾嘴角,有些不屑的说:“这倒是像神界会做出的事。玉璇,这里没有什么不好,你还是安心待在这里吧!至于帝君,留在此处与玉璇相爱相守岂不快哉?” 姒胤只淡淡说道:“我不会弃仙投魔。” 雨师妾嗤笑:“果然还是跟屏翳一个德行。”说完,便不再做声。 柒雪一瞬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概在他师父的心中,魔都是十恶不赦的吧!她身上已有魔印,万一有一天她真的成了魔,那么在师父的心中,是不是她也是十恶不赦的呢?他说他不会弃仙投魔,那么也就意味着如果有一天她真成了魔,他们之间就成对立的了。其实在柒雪的心中,并不反感自己成魔,相反,她觉得这里生活的魔更加真实,尽管这里的条件这么恶劣,没有青山绿水,没有蓝天白云,更没有那群神仙生活的仙气飘飘的洞天福地,他们却怡然自得的在这里扎根生存。 相对无言,一时间屋子里的四人谁都没有说话。 长离沉思了许久,重新开口说:“也罢,既然你欲留在这里,我便不向尊上告知此事,只是,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屋内其他三人具是一愣,长离竟然同意姒胤留在魔界? 姒胤道:“你说。” “我已找到助玉璇恢复命魂之力的办法,须到九十九重天上一趟,届时,玉璇魂力完整,她若自愿回魔界,你须得遵从她的意愿。” 姒胤神色一动,并未直接回答。 柒雪闻言,心中大喜,拉住长离的手迫不及待的询问:“长离大哥,你能帮我恢复命魂之力了?不会剥夺其他人的命魂之力吗?” 长离转向柒雪,淡笑着说:“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 “太好啦!”她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我恢复以后,那伏羲就不能拿我怎么样啦!而且我还能唤醒玉璇剑,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我啦!” 长离神情温柔,“不错。” 柒雪喜不自禁,“嗷嗷,我也终于能**丝逆袭了,嗷嗷,我是宇宙最厉害的,哇哈哈哈。” 姒胤神情凝重,并没有被她的快乐感染。现如今如果不答应长离的条件,是不可能继续留在魔界,就更别提能带走小璇儿。倘若答应长离的条件……那是万万不行,小璇儿不能恢复到完整的命魂之力,神界不会允许,他也不能放任魔界重新获得长离之剑的力量。九黎族一心想向诸神复仇,一旦长离之剑苏醒,六界将不再太平。 他思虑了许久,方才淡淡说道:“我答应你的条件。”长离的条件是建立在小璇儿命魂之力完整之后的,他不会让小璇儿恢复到完整的命魂之力,纵使小璇儿恢复了十层命魂之力,他也可动之以情让小璇儿不愿回到魔界。 长离唇畔逸开一抹笑意,“好,时机成熟,我会送你和玉璇离开魔界。” 屋内三人再是一惊,长离不但答应姒胤留在魔界,居然还答应找机会送他和玉璇离开魔界? 雨师妾面色严肃的说道:“长离,送他二人离开魔界之事,你是否应该找尊上商量一下?” “我心中自有打算。”他口气虽淡,却透着不用质疑的意味。“此间事了,我自会向尊上禀明一切。你大可放心,我断不会做一点对魔界不利的事。” “嗯。”雨师妾只应了一声。 柒雪瞅瞅长离,又瞅瞅姒胤,不明白这一仙一魔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长离对柒雪说道:“玉璇,明日午饭后你到我家来,我告诉你如何恢复命魂之力。” “好的,没问题。”柒雪立马挺起胸膛,一脸严肃的样子就差没有稍息立正敬礼了。 长离不再多言,掉头缓慢向屋外走去。 “长离大哥,要我送你吗?”她像个爱做好事的学生。 “不必,你同你师父多聚聚吧!”长离并未回头,白发伴着蒙住眼睛的绿色丝带轻轻飘扬,脚步虽慢却已经走出了雨师妾的小院。 “长离大哥再见!”柒雪兴高采烈地冲长离的背影挥挥手。 雨师妾重新取下那把古琴,语气平淡的说:“帝君和玉璇还是到隔壁的房间叙旧吧!我有些乏了。” 姒胤淡淡说了句“你好好休息”,随后转身走出房间。 “师父等等我啊!”柒雪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姒胤暗忖,长离所说的恢复魂力的办法究竟是怎样的呢?看来明日小璇儿从长离家回来后,他得好好询问一番。 第五二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 第五三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 第五四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 第五五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第五六章 “怎么能这样,难道他就不怕错杀好妖好魔吗?”柒雪简直不能相信后土怎么能这么偏执,凭什么妖魔都是为恶的?凭什么他见到妖魔就必杀不可? 玄冥摇头,“后土出手,必是凡间有妖魔为恶,且凡间修仙者与仙道束手无策的,否则他哪有闲情到凡间去?” 柒雪扯扯嘴角,“这么说来,他倒是个负责任的上神了?” “可以这么说。” 柒雪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那他还对我师父出言不逊,我师父明明是玄帝,在他之上,他却还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那是因为你身上有了魔印,而你师父处处维护你。当年九黎族以长离之剑惊动整个神界,你师父也是为你阻拦天皇出手致使天皇神体受损,后土怎可能喜欢你师父?” “喂,玄冥师祖,你到底是帮谁的啊?怎么什么都帮那个后土说话?”她很是不满。 “我只是将事实告知于你。” 柒雪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气呼呼的说:“虽然那个后土有他自己的道理,但我却不能认可他的做法。西西是我的朋友,一直生活在魔界,没做过一丁点危害人间的事情,他就这么杀了西西,这口气我咽不下去。”石桌下的双手不知不觉中已经握成拳头。 “那孩子虽死,命魂却轮回去了,来世投在凡间或投在仙家岂不是更好?” 她冷笑,“玄冥师祖,你们始终认为成仙成神就比成魔好对吗?” 玄冥不语。 “我却觉得仙妖都只是一种称呼罢了,恶由心生,妖魔若不为恶,凭什么就一定是坏的?仙神若是做了坏事,凭什么就一定是好的呢?” “你说的不错,这也是为何凡间总有妖魔作乱,而仙界极少有仙者下凡作乱,却总有仙人不慎行错就可能被送上炼魂台的原因了。” 柒雪语塞。 “玉璇,仙神二界律例森严,不容行错半步,而妖魔大多散乱自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约束可言。你说妖魔未必是恶,仙神未必是善,这话不假,然凡间屡屡遭受妖魔为害,却总是仙神进行化解,这又是为何呢?” “我……”她无法辩解,因为玄冥说的都是事实。好半天,她才嘟囔了一句:“蚩尤统治的魔界就不会为祸凡间。” 玄冥无奈的摇了摇头,“玉璇,你头脑一向灵光,在这件事上,却是不够聪明。放眼六界,魔界不过偏居一隅,凡间如此之大,成妖成魔者不在少数,他们岂会自甘隐入魔界受蚩尤统治?再者,九黎族人一心要向诸神复仇,倘若他们真的唤醒了长离之剑,神界覆灭,诸神陨落,凡间众生的太平又由谁来保证?由魔界的六大魔神与十大魔将吗?你在魔界待了许久,刑天和共工是何种心性你当知晓,他们岂会顾及苍生?魔界四族之王又会顾及苍生吗?你说蚩尤统治的魔界不为恶,可一旦他们诛杀众神,陷天下众生于不利之境,那么他们之于天下众生,又究竟是善是恶?” 柒雪怔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北极宫了。”玄冥再次设下结界后便离开了。 柒雪只觉脑中一片混沌,浑浑噩噩的摸到石床上躺下,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盯着森冷的石壁。蚩尤他们有什么错,只因为长离铸成一柄足以伤及众神的剑,九黎族就要遭到诸神的屠杀。族人遭到屠戮,他们被逼成魔,他们想向诸神复仇又有什么错?可是,一旦他们向诸神复仇,神族覆灭了,天下苍生就要遭殃,蚩尤他们就成为万恶不赦的了。这似乎是一个悖论,又是一个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 一切的仇恨其实都是她这块石头引起的,如果没有她这块石头,长离不会用她的本体造出玉璇剑,整个九黎族也不会因此开罪神界。 这叫什么?一块石头引发的血案吗? 她觉得有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自己还有心思开自己的玩笑。 摸了摸自己眉间那块淡粉色的石头,只剩下一半命魂之力了,只要她不能恢复完整的魂力,神界也就不用担心了吧!只是蚩尤他们恐怕要失望了。 罢罢罢,大家都好好的活着,相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师父能将她救出去,八成会带她回附禹山吧!到时候可能再也见不到蚩尤长离他们了,虽然他们会对她失望,可至少他们能好好的待在魔界,失望就失望吧! 自古忠孝难两全,她沈柒雪恐怕只能愧对蚩尤长离他们了。 如果到时师父要履行他和巫山神女的婚约了,她又该怎么办呢?苦笑一番,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这尼玛绝逼不是她沈柒雪会做出来的事情。要真到那头的话,她要么自己背包走人,要么把她师父打包一起带走。 一个人待在这石洞里显然是很无聊的,总觉得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奇慢无比,没人陪她聊天,也没有任何可供她娱乐的项目,简直就要闷死了。爬起来坐到石凳上,拿起一个苹果随意擦擦皮就啃。她打算用玄冥带给她的东西变点好玩的东西出来,可是刚一施法就什么反应都没有,原来这山洞中早已设下禁锢,法术在这里没用。玄冥又为什么能在她周围设下结界呢?她不明白,只能吃完苹果又躺会床上发呆。 沈柒雪就这么百无聊赖的在这山洞中待了好几天,玄冥没再来看过她,姒胤也没有,她一个人觉得孤独极了。玄冥带给她的蜡烛和食物都快用完了,他再不来看她的话,她就要饿肚子了。 正是郁闷外加无聊之极,洞口那边缓缓走进来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神。 柒雪诧异极了,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不是玄冥也不是姒胤,竟是那个双目看不见的雨神商羊。她看着那少年慢慢靠近,惊讶地说:“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商羊面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来你已经认识我了。” “你不就是雨神商羊?一个能够预测未来的神祇?”从心而论,柒雪并不喜欢这个看似平静温和的少年,她觉得自己的命运仿佛已经被这少年完完全全掌握在手中,他预测凡间将有一件足以杀神的魔物降世,随后玉璇剑出世了;他预测她会消耗自己魂力去替蓝翎仙子修改命格,她也的的确确替蓝翎仙子改了命格;他还预测她本体所铸的玉璇剑可能即将苏醒,那这玉璇剑到底会不会苏醒呢?谁也说不清楚。 商羊点点头,“不错,就是我。” 柒雪表情冷冷的,“你来这里干嘛?我跟你好像不熟吧!” “你不必如此对我,我到这里来是帮你的。” “帮我?”她好似听到一个极大的笑话。 “你不必怀疑我,长离告知你恢复命魂之力的办法我已知晓,我到这里来是替你将玉璇石和玉璇剑带去聚魂池的。” “你……?我凭什么相信你?”她防备的看着他。 “你可以不相信,但你也没有其他任何办法,除非你想成为荒魂,彻底烟消云散。” “你什么意思?” “明日风神和云神将来此将你带往炼魂台,帝君已下令,将你押上炼魂台,剥离你余下五层命魂之力。” “什么!?”她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目,“我师父呢?他说过会救我的。” “北帝君因将你带回有功,已获准拿回仙身。据巫山神女诉说,北帝君已经强渡天劫,重获神体,回归玄帝位了。”他语气平缓,似在说着一件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 柒雪眉头皱在一起,“他回归玄帝位难道不是为了救我吗?” 商羊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是不是想得过于美好了?北帝君能重归玄帝位,皆是因为将你缉拿回来有功,他才能重获仙身以此渡天劫,否则以他当时的凡人之躯,如何能够渡过天劫?” 柒雪摇头,“我不信,师父不会扔下我不管。” “就算你师父不会扔下你不管,帝君已经下令剥离你的魂力,谁还能阻拦?你师父虽为五帝之一,帝君却是五帝之首,你明日必上炼魂台。” “我不信,我要见我师父。”她往外冲,却被深蓝色结界弹了回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要见你师父还不简单吗?”他从袖中取出一面八卦铜镜,那铜镜从他手中飞出,竟穿过结界飞了进来。 柒雪接过铜镜,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伏羲八卦乾坤镜,乃是当年伏羲天尊赐予我的宝物,我将它借给你,你看着镜子,只要心中想着你想见的那人,他就能在镜中出现。” 第五七章 柒雪半信半疑的将铜镜捧在面前,心里想着姒胤的模样,眨眼的功夫,铜镜中果然出现了影像。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铜镜,那里面出现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是水道,水里漂浮着玉石制成的花灯,通道的尽头有一扇朱色大门。这是……北极宫玄武殿?她记得那晚她变成跳蚤到玄武殿找东西吃时到过这个地方,朱门里面是玄帝颛顼的卧房。 果然,那影像向前推进,穿过朱门,正见一张悬挂着黑色床帘的床榻,原本空无一人的床榻上此时躺着一名男子,他身着一袭玄色厚重的帝王长袍,黑发端端正正的束在脑后,此时双目紧闭,好似陷入了沉睡之中。那容貌还是她所熟悉的,只是通身的打扮气度却完完全全不一样了。除了沉睡中的男子,旁边还有一名身着火红色裙衫面容娇美的女子,柒雪认得那名女子,她就是巫山神女瑶姬。 那瑶姬坐在床边,以手轻轻抚摸沉睡中男子的面容,双目含情一瞬不转的焦灼在男子脸上,仿佛那是她此生挚爱之人。 柒雪的心口猛然一紧,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躺在那里身着玄色帝王长袍的男子还是她的师父么?为什么她觉得他如此陌生?他不再是一袭粉色长衫,如缎的长发不再随意披散而下。他似乎已经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了。是啊,他是玄帝颛顼,是北方之帝,再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姒胤上仙了。他成了上古五帝之一,至高无上的神尊,他怎么可能还是她的姒胤师父呢? 此时此刻,他只怕已经想起了前世过往的种种了吧?想起了他的未婚妻子瑶姬,看呐,他们才是一对,同为神祇,方能结为伴侣。那名红衣女子,几千年了,一直默默等着他守着他,哪怕他的转世不再识得她,她亦不离不弃,直至他有朝一日回归玄帝位重回她身边,她对他的痴情日月可鉴。 柒雪只觉得自己眼眶一阵阵刺痛,眼前的景象全都变得模糊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伸手默默自己的脸颊,冰冰凉凉的一片。她哭了么?她竟然真是哭了。变成骷髅生活在湖底那三百年,她早已忘记哭泣是什么感觉,如今重新流泪,却是这般痛心。 商羊只是淡淡的说道:“如今你师父已经救不了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自己救自救?她要怎么自己救自己? “将玉璇剑和玉璇石给我,我替你拿到聚魂池去,否则明日炼魂台一趟,你将彻底烟消云散。” 柒雪抬起泪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神界派来骗走玉璇剑的?你凭什么会帮我?” “若帝君与天尊得知你颈上挂的就是玉璇剑,他们岂会派我来取剑?直接让风云二神强行夺走便是,你可有反抗之地?”他笑了一下,又说:“至于我为何会帮你,其实我并不是帮你,而是在帮长离。” 她眉头一皱,“帮长离?他是魔,你们不是对立的吗?” 商羊笑着摇头,“或许我同其他的魔是对立的,但我同长离,绝不是对立的。至少,在我心中,长离从不是我的敌人。” 她不能明白。 “我未成神之前,也只是凡间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那时还没有王朝,没有帝王,人间妖兽混杂,人们以部族的形式生活团结在一起,以此求得生存的空间。我所在的部族名叫孤山族,族里最有威严的人除了族长便是我的哥哥牧离,他是整个孤山族的大祭司,能够占卜预测未来。只是可惜,他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却有我这个双目失明的弟弟。部族里面,能力越强者越受人尊敬,男子通常要外出打猎,而女子则要从事纺织种植一类的劳务。我因双目看不见,几乎不能从事任何工作,成了部族里唯一一个无用之人。年幼时父母曾想将我丢弃,以免我拖累整个部族,是哥哥执意将我留了下来。” 柒雪静静的坐着,听他讲他从前的故事。 “我十五岁那年,族里几名与我同龄的少年因不喜我这瞎子什么也不做却能分享族人的食物,故意将我带进山林,又将我丢弃在那。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在那片林子里等待其他的族人来救我。一日过去,没有人找到我。我饥饿难耐,只能自己摸索着在草丛间寻找食物,很可惜,我什么也没找到,却摸到了一条毒蛇。我被毒蛇咬伤中毒昏迷,待我醒来后,发现已经身在部族里,而我的哥哥牧离,为了救治身中剧毒的我,竟然以己之身,跳入火炉中炼成救我性命的奇药。哥哥一向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不仅能占卜未来,还能做许多其他人做不了的事情。我不知道他用自己身体炼成的究竟是什么药,我服了醒来后,竟发现自己能感知周围一切,不仅如此,还能对未来之事有所感应,也不需要食用任何东西。” 商羊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正陷在过去的回忆中。 柒雪没有接话,只等他把下面的故事说完。 “几年过后,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十五岁时的模样。只因我能感知未来,族人也渐渐像尊敬哥哥一样尊敬我。后来,神皇玉帝派人下来接我上天,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仙。起初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次仙,两千年后,我应了天劫,登入神界,成为第四十位神祇,在我之后,又有云神登入神界。我因能预测未来,颇受天皇重视。又几千年,人间出现九黎族,我预测到将会有一件足以杀神的利器降世,果不久,九黎族人铸出长离之剑,天皇对此颇为忌惮,领众神下界屠戮九黎族人,欲销毁此剑。直至逼迫蚩尤长离等人遁入魔界,我才感知到长离竟是我哥哥牧离转世。” 柒雪听他说完,终于接了话:“这么说,你是帮着长离的,那当年为何又要预言蓝翎仙子消耗我的命魂之力继而使得玉璇剑无法苏醒呢?” “因为只有这有,才能暂时消除神界顾虑。否则,一旦长离以天火阵将你从异时代召回,势必立即引起两界恶战。” “那也未必,我变成骷髅在云梦泽底待了三百年,既没有神也没有魔来找过我。” “那是因为天皇将你投入异时代时就在你身上施了法,就算魔界设法将你召回,也不能立即找到你,这样才能给予神界应对的时间。” 柒雪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照你这么说,你是帮着魔界的咯?” “非也。”商羊摇头,“我既为神,自不会做无益于神界之事,我只是帮长离而已。” “那你这么说我就糊涂了,你说你帮长离,又不做无益于神界的事情,这句话怎么破解?”她摊开手。 “长离既希望玉璇剑苏醒,我便助玉璇剑苏醒。” “可是玉璇剑苏醒了会危害整个神界。” “不会。”他说得很笃定,“我已感知玉璇剑苏醒之后的事。” “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她顿时很感兴趣。 “不可。” “切!”柒雪撇撇嘴,觉得很没劲。转念一想,既然玉璇剑能苏醒,她就能变得很厉害,届时她就可以把她师父从巫山神女那里抢过来,哼哼! “我说了这许多,你到底愿不愿意将玉璇石和玉璇剑交给我?明日一早,你的的确确是要被送上炼魂台的。你不必再多疑了,长离既然让蚩尤放你们回来,必是算到我会出手帮他。” “为什么?”她是真的迟钝了,这一个魔一个神,算过来算过去,到底是要闹些哪样?他们这些不会预测未来的人岂不是要整天被他们玩来玩去。 “因为长离必然已经知道他前世是我哥哥,且他救过我,所以我会出手相助。” “什么?”长离都已经转过一世了,怎么还会知道自己前世有个弟弟呢? “我说过,我哥哥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能做许多别人做不了的事,必然也会知道许多别人不能知道的事。” 柒雪耸耸肩,她这辈子最怕智商太高的人。“那如你所说,我是一定要将玉璇石和玉璇剑给你咯?” “没错,除非你很想死,不是轮回,是彻底死绝。” 虽然沈柒雪很不愿相信商羊,可商羊最后那句“彻底死绝”还是吓到她了。她一直知道彻底散失命魂之力会是个什么结果,化作荒魂烟消云散,世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自己的痕迹,所以她真的很怕自己死绝。 潜意识里,她还是愿意相信她师父不会置她于不顾,可她又害怕,害怕她师父真的会不管她,因为她看到了铜镜里的那些画面,她的师父和瑶姬在一起。 到最后,她也只得将玉璇石和玉璇剑交给了商羊,无论是真是假,留有一条活路总是好的。即使最后商羊是骗她的,但他拿走玉璇剑和玉璇石与他将这事告诉黄帝,黄帝派其他人拿走玉璇剑和玉璇石的本质是一样的。所以,还不如赌一赌。 第五八章 次日一早,柒雪在睡梦中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拖了出来。 来人看着桌子上杂七杂八的一些东西,冷笑着说:“关在牢里也如此舒坦,北极宫真是够了,竟如此袒护一件魔物。” 柒雪脑袋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此人说话的口气很是熟悉。她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手脚已被拷上链条,带到天上去了。待她揉揉眼睛,看清楚眼前人时,才发现来抓她的人就是她最讨厌的后土。“怎么是你?”她想跳起来,却发现双腿被铁链拴得死死的。 后土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睡醒了?也好,临死前睡个安稳觉。” “你!”柒雪懒得理他,索性将头别到一边。 九十九重天很快就到了,她果然被带到了炼魂台。难以想象在这仙气飘渺的九十九重天上有这么一个令人颤抖恐惧的地方,那炼魂台上一根十丈高的巨大柱子矗立在正中央,柱上盘了一条怒目狰狞的金龙,台子四个方向分别立有四方神兽的石雕,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北方玄武,南方朱雀。 此时的炼魂台仅有风神飞廉云神屏翳守候在此,后土将她带到,一句话不说直接把她扔到了炼魂台上。 四方神兽石雕的口中骤然射出一道红光,霎时在炼魂台四周形成一道红色结界,将柒雪整个人困在其中。炼魂台中央石柱上的金龙口中吐出一条烧成金色滚烫的铁链,一瞬间将她整个人缠住,死死的拴在了石柱上。 柒雪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她闻到了自己皮肉被烫焦的味道,伴随发出哧哧的声音。她无力的垂下头,脸颊和嘴唇因剧痛变得惨白无比,被铁链烫焦的地方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这就是被炼魂的滋味么?她很想哭,眼泪却掉不下来。 站在结界外的后土冷笑着说:“这便受不了了?炼魂还未开始呢!” 后土正要下令飞廉和屏翳启动炼魂阵,一道火红色人影飘了过来,喊道:“后土上神,请暂且等一等。” 来人正是巫山神女瑶姬。 后土与她并无多少交集,知道她是颛顼的未婚妻子,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巫山神女有何贵干?” 瑶姬来到他身边,矮身行了个礼,“烦请上神稍等片刻,在执行炼魂阵前,我有几句话要对她说。”她眼角余光瞥了柒雪一眼。 “你说吧,不要耽误太久。”后土环起手,颇有些不耐烦。 “多谢上神。”瑶姬转身看向炼魂台中央被铁链锁住的柒雪,“玉璇,你知道我是谁么?” 柒雪艰难的抬起头,头发散乱下来,“你……你是巫山神女。”她的声音沙哑无比。 “我是说,我的另一重身份。” 柒雪心中一痛,“你是……是师父的未婚妻。”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与他纠缠不清?”她瞪着一双美目。 “我……我喜欢他,他说会娶我。” “哈哈哈……”瑶姬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区区一介魔物,竟妄想神尊娶你?他如今已经恢复神体,忆起从前与我的种种,你以为你在他心中还算个什么东西?” 她的目光黯淡下来,“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求求你,让他来见我一面,就算是一个临死之人的最后请求,好么?” “痴心妄想。”瑶姬冷哼,“你凭什么再见他?你害他害得还不够多吗?”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好在他现在已经恢复神体,不日便会与我成亲。我此次前来,就是替他向你带句话。” “他要对我说什么?”柒雪语气有几分急切。 “他让我谢谢你,若非你答应随他回来,他也不可能立下功劳重获仙身,从而安全渡过天劫。” “他……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哦,他还说,让你安心去吧!你这一死,长离之剑再无苏醒的可能,也算是消除天下苍生最大的一个隐患,也不枉费当时他们苦心引你耗费魂力了。” 柒雪苦笑,“他真的这么说么?” 瑶姬极是真诚的说:“你已是将死之人,我又何必骗你。” “也是,你何必骗我……当初他在云梦泽收我为徒就是安排好的,玄冥师祖引我消耗魂力替蓝翎仙子改命也是安排好的,将我带往附禹山修行也是安排好的,都是安排好的。在魔界的时候,他要带我回来,他说他会保护我,他叫我不要害怕,他还说会和我在一起,可是,没有一句话是真,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呵呵……”她惨笑起来,脑袋垂下去,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炼魂台上。“可是,可是我又有什么错?拥有这样的命魂之力并非我自愿,玉璇剑以我天魂地魂铸造而成,我已经历过一次魂魄分离之苦,你们却还人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还要叫我再经历一次炼魂之苦,要我彻底魂飞魄散你们才甘心。” 她猛然抬起头,泪眼中射出浓浓恨意,“诸神不仁,他日我若不死,定要修成通天彻地的魔,屠尽九十九重天!” 柒雪的恨意太过强烈,饶是她此时身体被铁链拴在石柱上,一身狼狈,那样的恨意也令在场的四位神祇感到一股彻骨的凉意。 后土冷哼一声,说道:“果然是天生魔物,竟妄想屠尽九十九重天,简直不知天高地厚。风神云神听令,立即开启炼魂阵。” 飞廉与屏翳默默行至青龙石雕前,以法力催动炼魂阵。 片刻之后,围绕着炼魂台结成的红色结界逐渐变得血红,一道道电光出现在犹如一张大网的血红结界上。那血色结界逐渐向内收缩,四方神兽石雕的双目中源源不断的向结界射出闪电,血色结界上已经布满刺眼骇人的电光,且收缩得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将炼魂台中央的柒雪包裹住。 只一瞬间的功夫,那布满电光的血色电网已触到她的身体,她听到自己浑身皮肉被电焦的声音,魂力被强力抽离的刹那,一阵犹如锥心刺骨的痛意由心脏向全身扩散开来,灵魂被撕裂的痛苦比起皮肉之苦要痛上千倍,她仰起头嚎叫起来,那样的叫声比十八层地狱厉鬼的尖叫还要凄厉。 第一阵血色结界退去,炼魂台中央的那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她头发全无,从头到脚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鲜血滴答滴答落在炼魂台上,与之前她落下的泪水混在一起。她浑身颤抖着,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仿佛整个人被活活剥了皮一般。她的眼睛异常清亮,死死的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似要将他们的容貌刻进自己骨髓里。 没有人注意到,柒雪左手手腕上系的那个铃铛在血色电网袭来的一瞬间发出了一道极其微弱的金光。 很快,四方神兽的眼中又射出红光,又一道红色结界形成了,颜色渐渐变深,电光遍布,再一次向她袭来。 又是一次灵魂撕裂的剧痛,凄厉的嚎叫再次响起。 十几道血色电网过去,炼魂台中央的那人已经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血糊糊的脑袋低垂着,地面上已是血红一片。 四十几道血色电网过去,炼魂台中央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骸。 这样凄惨的景象风神和云神已是看不下去,向后土道了一声便各自离去了。 以前处罚犯错的仙人,从未如此残忍,只因以前炼魂只会炼走部分魂力,几道电网过去,便将人抬走送往冥界轮回去了。这一次却是要将她的魂力统统炼尽,将她彻底炼成荒魂方能停止,此情此景令人实在不忍目睹。 瑶姬亦是害怕,只将头别到一边,不再看场中的景象。 只有后土负手立在场外,冷冷注视着场中一切,一丝一毫也未曾受到影响。 九九八十一道血色电网后,炼魂台中央已无任何东西剩下,就连那一大片鲜血也消失不见了。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才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瑶姬深吸了一口气,向后土行礼道别:“后土上神,我也告辞了。” 后土点点头,待瑶姬走后,自己则往中天殿向黄帝复命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玄色人影降落在炼魂台上,手中拿着一块碧青色玉石,四处张望焦急地喊着:“璇儿,你在哪?” 他祭出手中那块碧青色玉石,只见碧色玉石缓缓向上浮起并快速旋转起来,周身放出淡青色的光晕,慢慢向四周扩散。淡青色光晕延绵而去,似在这飘渺的九十九重天上寻找着什么。 半晌后,光晕消失,碧色玉石重新落回他手中。 他垂下双臂,失魂落魄的呢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找不到她的荒魂……” 沈柒雪以为她这一次肯定是死绝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当然也不是活着,是命魂还在,没有化作荒魂。 要问这是为神马,她自己也不知道。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冥界,那些等待投胎转世的命魂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这也是要去投胎的节奏么? 第五九章 看看其他的命魂,再看看自己,身体好淡啊,几乎就要变成透明的了,这是因为她的命魂之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吧!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彻底死绝呢?炼魂台上不是已经把她所有的魂力都抽走了么?难道真是雨神帮了她? 沈柒雪没法去找答案,她现在只是一缕魂,要么在冥界待着,要么去投胎转世。如果她去投胎,下辈子指不定变成什么,万一神界发现她还没有死绝,说不定还得把她抓去再炼一回。 回想起那时炼魂的痛苦,她是绝对不愿再去尝试一次的,现在提起九十九重天她就一阵哆嗦。要想诸神复仇么?可她现在只是一缕淡得不能再淡的魂,自己的魂力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也许很快她还是会化成荒魂的吧! 她随着投胎转世的命魂大军来到了一片阴黑暗沉的湖泊边,那湖泊中央有个巨大的漩涡,无数命魂经一座拱桥达到漩涡上,然后纵身跃入。 这就轮回去了吧?她想着,并没有跟其他魂一样去到那座桥边喝一口湖水然后上桥,而是飘到一旁,那里立了块大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字——奈何天奈何地,奈何要上奈何桥! 这句话可真有意思。 她飘到石碑上,然后坐下,看这滚滚命魂大军往奈何桥挤去,这叫啥?魂山魂海么?也的确是够壮观的,原来一夕之间死亡的生灵竟有如此之多。 “你终于来了。”她身旁响起一道如钟鼓声般沉厚的男声。 柒雪楞了一下,是谁在跟她说话么?她转过头,身边不知何时竟也坐了一个男子。“你是?” 男子转过脸,她看到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棱角分明刚毅无比的脸庞,剑眉斜飞,目光凌冽,样子看上去约有四十岁。男子通身漆黑,不似其他浑身白亮的命魂,融在这被黑暗笼罩的冥界,很难叫人发现。 他的魂是黑的?柒雪不解。 那男子淡然一笑,说:“玉璇吾友,我们已经有数千年未见了。” “什么?”她大为不解,这男子究竟是谁? “我是烛阴,当年不周山上,你我相伴两千三百余载。” 她更是诧异,“烛阴?不周山?” 那名叫烛阴的中年男子将头转回去,望着白茫茫一片准备投胎的命魂大军,说道:“转过一世,前世种种竟已遗忘殆尽。不周山衔烛之龙你可知晓?” 她想了一下,记得还在北极宫的时候,姒胤似乎跟她说话,不周山上有条一直在睡觉的懒龙,与神祖盘古和魔祖混沌王同生的衔烛之龙。她点头,说:“知道,就是那条一直睡觉的懒龙嘛!” 烛阴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谁说我是懒龙?” “我没说你是懒龙,我说那个衔烛之龙。等等!”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别告诉你就是衔烛之龙。” “不错,我正是衔烛之龙,又名烛阴。” 柒雪的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你你你你你是衔烛之龙?你是和盘古混沌王同生的龙祖?” 烛阴皱起眉头,“谁告诉你盘古与混沌王是同生的?” “难道不是吗?盘古是神祖,混沌王是魔祖,而你是龙祖。《六界发展史》里面是这么说的。”她眨巴眨巴眼睛。 “《六界发展史》?”他眉头皱得更紧,“何人所著?简直胡扯。” 柒雪迷糊了,“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以前我师父给我上课时,是这么跟我说的。”提起姒胤,心里又是一阵阵的疼。 烛阴冷哼一声,“定是伏羲所著,仗着女娲性仁,我又不在,由得他胡说。” “啊?那是什么样的呢?” “他日带你去昆仑山,你自会知晓混沌王究竟为何。” “去昆仑山?为什么?还有你怎么会认识我呢?你说你在这里等我,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一连发出多个问题。 烛阴并不回答,只说:“待寻得女娲,触到三生石,你自当忆起过往种种。” “找女娲?她不是早就消失了吗?找她干嘛?”她满肚子疑问,一个个像泡泡一样往上冒。 “找寻女娲自有道理,如今你还需上一趟九十九重天。” 柒雪一听九十九重天立刻一阵哆嗦,“不,我不要去,那地方太可怕,要去你自己去。” “你若不去,如何拿回自己的命魂之力?魔界长离苦心炼成了个保魂铃岂不白费?” “保魂铃?” “长离早已算到神界会将仅余五成命魂之力的你送上炼魂台,故而费尽心思炼成保魂铃,为你留得最后一丝魂力,你才不至于化作荒魂。” “原来如此……”她怔然,原来长离大哥早就算到会有那么一天,所以送她那个金色小铃铛,所以和师父订下那样一个协议。长离大哥早就知道,她若不被逼之绝境,岂会心甘修成魔。所以他才答应让她随师父回去,让她将一切看个清楚透彻。她苦笑起来,“就算我还能留有最后一丝魂力,又怎么可能再拿回所有的命魂之力?我再上一次九十九重天,只怕还要再被他们炼一次。” “你忘了商羊已将玉璇石和玉璇剑带到聚魂池了?” “他真的把东西带过去了?” “长离前世乃是商羊兄长,此忙他必帮不可。”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当时不来把一切告诉我,也免得我还受炼魂的痛苦。”柒雪有些不满。 烛阴摇头:“我暂时无法离开冥界,只因我的本体仍在不周山沉睡,然人皇封印期限将至,我只能逼出命魂到这冥界来等你。” “人皇封印期限将至!?”她惊叫起来,“你是说被封印的混沌王要重新回来了?” “不错。”烛阴点头,“此为六界浩劫,须你方可化解。” “我?”她指着自己鼻子,一脸难以置信,“什么时候我又变得那么强大了?拜托不要赋予我那么多东西好吗,我真的很怕了,有点不得了的命魂之力就被神界和魔界抢来抢去,天魂地魂被拿去炼剑不说,最后自己还要被炼魂,差一点闹得魂飞魄散,我还不够惨呐?现在你又告诉我,要我去拯救六界,我的妈呀,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吃不消啊!” 烛阴只是摇摇头,“此事并无回旋余地。” 她翻个白眼,“反正我不去,天上那么多神啊仙的,都牛逼哄哄的,你干嘛不去找他们啊?” “此事非你不可。”他的态度极为固执。 “那我就是不去呢?”她也被惹毛了,站在石碑上冲他大吼。 下头正往奈何桥挤的鬼魂纷纷转头看向石碑上的两位。 “嘿嘿嘿。”柒雪不好意思的对着下面笑了笑,“大家继续忙,继续投胎,嘿嘿嘿。” 烛阴也站了起来,“你不去也得去。” “哟呵!”她叉腰,“还逼良为娼怎么着?” 烛阴并没有受他情绪影响,之徐徐说道:“人皇寂灭时已施下法术,一旦封印破除,他分散的命魂之力会自行重聚。”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命魂之力源于人皇。”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将她震在原地。 烛阴仍是不疾不徐的说着:“就算你不作为,封印破除之时,你一样会自行散失所有的命魂之力,最后连荒魂都不会剩下。” 她顿时怔在原地,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必死无疑了?长离好不容易帮她保存了最后一丝魂力,到头来还是一切都白费么?她以为自己哪来那么强大的命魂之力,原来这些都是人皇的,是上古三皇之一的人皇,是为封印混沌王而寂灭的人皇。她扯扯嘴角,感觉眼眶有些痛,可是她现在只是一缕魂,又哪里会流泪呢? 人皇乃是盘古命魂所化,人皇的命魂之力便是盘古的命魂之力,因为她继承的是人皇一部分魂力,所有她的魂力才会如此强大,甚至于超越了伏羲和女娲。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她又坐回石碑上,抱住双腿,落寞的说:“所以说,只要人皇封印破除,我是无论如何都会死了,是吗?”其实,死有什么可怕嘛!在炼魂台时她也以为自己要死了,虽然最后没死成,可她当时的的确确已经抱着必死且魂飞魄散的心理了。现在听到这些话,大不了是再死一次。 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爱人离她而去,朋友也对她心灰意冷,她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烛阴坐回她身边,安慰她:“并非如此,只要寻得女娲,你可脱胎重生。” 她眼中升起一丝光彩,“这话是真的吗?我还可以脱胎重新?” “女娲血玉可在你命魂散尽时留住你的神识,女娲命魂牵引之术可使你重新获得完整命魂,届时血玉会化作躯体,你便可脱胎重生。” 她喉咙有些梗,“到时候,神界就不会再想杀我了吗?” “你已脱胎重生,玉璇剑彻底散失威力,变为一柄普通的剑,两界都不会再对你如何了。” 她终于破涕而笑,“真好,这样真好……”她可以重生了,可以不再被神界视为眼中钉。 烛阴在一旁叹气,“玉璇,你我两千三百余年情义,我自是不忍心看你赴死,否则我又何必逼出命魂往冥界等你,指引你重生之道?只待封印破除前一刻,我的本体自会苏醒。” 第六十章 “我不知道,对不起。”她低着头想了想,他说他跟她有两千三百余年的情义,难道她前世和他有些什么吗?不是吧,难道她前世喜欢中年大叔类型的?“额,那个烛阴,你说我跟你有两千多年的情义,这句话怎么解释啊?”她小心翼翼看他一眼。 “前世你的本体被女娲置于不周山汤谷之上,你因有了人皇魂力,修得神识,却并无命魂。我的本体亦在不周山龙冢沉睡,神识在不周山各处游荡,自然与你相识,你我神识便结为挚友,于不周山相伴两千三百余载。” “原来是这样。”她松了口气,还好和这位中年大叔只是朋友。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烛阴,你说我要找到地皇女娲,她已经消失那么久了,我要去哪里找她呢?况且,我现在仅剩那么一点魂力,恐怕连冥界都出不了吧。” “所以你须先到九十九重天上一趟,恢复命魂之力,唤醒玉璇剑。再到东海从极深渊,以玉璇剑之力破除伏羲结界,救出女娲使者若芸。到那时,若芸自会带你前往女娲所在之处。” “女娲使者?她为什么会被关在东海里?” “自是伏羲所为。” “为什么?” “待你寻得女娲,一切谜团自将解开。当务之急,你应到九十九重天上去。” “可是我要怎么去?”她很无奈。 “我送你上去。”烛阴合起双掌。 柒雪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轻飘飘的身体拖起,突然间,这股力量带着她急速向高处飞去,一刹那突破黑暗,破空而出。烛阴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往后若遇到任何困难,可往不周山龙冢将我唤醒。” 她还在飞速向上,穿过层层云霄,终于到达了九十九重天。 那股力量瞬间消失了,她一缕魂在这九十九重天上飘飘荡荡,四处寻找聚魂池。 她看到一座金碧辉煌闪着五彩霞光的宫殿隐在云雾中,这宫殿正是她第一次到这里来时看到的。没做多想,她往那边飘去,待飘得近了,方看清那座巍峨耸立恢弘大气的宫殿正门上方挂了一块巨大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天皇殿。 原来这里就是伏羲住的地方,她想进去看看,又发现大门外驻守着两名仙将。她不敢靠得太近,怕那两名仙将发现她。 又有一名仙将匆匆忙忙奔了过来,登上台阶正要入殿,被门口两名仙将拦了下来。 柒雪赶紧飘到角落里偷看。 那仙将焦急的说着:“魔帝都带人上到九十九重天来了,后土上神派我来告知天尊。” 柒雪心中一惊,蚩尤竟然跑到这里来了,他来这里干嘛? 门口两名仙将奇怪的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说道:“莫要胡说,魔帝怎可能到这九十九重天来?” “千真万确,就在女娲宫里的聚魂池边,后土上神连同其它几位神祇正在对付他们,这不是让我赶紧来通知天尊么!” “天尊早已不管此类闲杂之事,你自去告知帝君。”那仙将还是不放行。 “我已到中天殿去过了,帝君让我到天尊这里来。” 两名仙将再对视一眼,只得说:“即是如此,那你进去吧!” “多谢二位。”赶来报信的人急急忙忙进了大殿。 柒雪便在这殿外等着,看看伏羲会怎么样。他会亲自出来去对付蚩尤吗?她还没有见过伏羲的真面目呢!就连那个黄帝轩辕也没见过一面。 片刻之后,报信的人摇着头走了出来,嘴里还嘀咕着:“魔帝都攻到这九十九重天上来了,天尊和帝君竟然一个也不管,还让后土上神自行处理,真是奇怪。” 那人出了天皇殿,驾云飞走,柒雪赶紧飘在他后方。 不一会儿,终于见到了地皇宫。 那人下了云,匆匆进了宫门往里跑去。 柒雪跟在后面慢慢飘了进去。 地皇宫虽然早已没了主人,这里一草一木,一花一景却还是生机勃勃的,一点也不像荒芜了许久的样子。 她飘进正大门,沿着回廊向里飘,绕过假山花园,终于是见到那座聚魂池。 此时此刻,聚魂池边聚满了人,哦不,应该是聚满了神和魔。 后土带着风神云神雨神还有几十名仙将站在聚魂池东侧,蚩尤带着长离合悭还有六大魔神站在聚魂池西侧。另外还有三位柒雪非常熟悉的神祇,其中一位便是她的师父姒胤,或许现在已经不能称其为姒胤了,他是北方玄帝颛顼,一袭玄色帝王袍,与过去穿着粉色长袍的散漫仙人相去甚远。另一位是颛顼从祀官水神玄冥,他依旧浑身套在黑色的斗篷中。最后一位自然是南方炎帝的掌上明珠——巫山神女瑶姬。 瑶姬站在颛顼身边亲昵的样子霎时刺痛了柒雪的眼。 之前报信的那位跑到后土跟前低声说了几句,后土瞪他一眼,呵斥他退下。再抬头,对着蚩尤等人冷声道:“到这九十九重天上来撒野,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那端共工哈哈大笑起来:“后土小子,伏羲老儿都不管你了,你带这点兵,又能把俺如何?” 刑天也道:“别说是你,就是轩辕在这里,老子也不怕。” “放肆!”后土怒斥,“竟敢直呼天尊和帝君姓名。” “呸!”刑天吐口唾沫,“老子就喊他们的名字,轩辕老儿,伏羲老儿,你待如何?” 共工也大声嚷道:“俺也叫,轩辕死老头,伏羲死老头,气死你。”说完,他还伸出舌头朝后土扮个鬼脸。 “你们!”后土气红了眼。 躲在一旁的柒雪忍不住抿嘴闷笑,刑天和共工这两老头真是到哪儿都不忘搞笑。 蚩尤面无表情的说道:“交出玉璇,我等自会离去。” 柒雪立刻转向蚩尤,原来他们是为她而来的,她都又骗了他一次,他竟然还带人到这里来接她。她看着蚩尤,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目光转向另一边的颛顼,见他脸上表情淡淡的,心中又是一阵失落。 后土冷哼一声,“我说了,魔物玉璇已经伏诛,在炼魂台灰飞烟灭了。” 柒雪飞快的飘到蚩尤面前兴奋的大叫一声:“我没死,我在这里。” 在场众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看到她也没听到她的话。 柒雪跑到蚩尤眼前晃动,不停地叫道:“我在这啊!喂,看我啊,我在这啊!”她又跑到长离面前:“长离大哥,你看得见我吗?我在这里啊!” 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目光穿过她看向聚魂池对面的后土。 柒雪颓然的垂下双臂,他们谁也看不见她啊!就算她现在只是一缕魂,他们身为神和魔,不是也应该看得见她么? 长离出声道:“玉璇不会灰飞烟灭,她身上有保魂铃,就算上了炼魂台,最后也能留得一丝魂力。” “你说什么!?”这句话是后土与颛顼同时发出来的。 颛顼脸上显出一丝激动之意,旁边的玄冥似乎也有些激动,瑶姬面上却是慢慢爬上了一些不甘。 后土咬牙说道:“果然是魔物,竟如此狡诈。” 商羊突然出声道:“对面可是长离?” 长离微微偏了一下头,说道:“正是在下,你是雨神商羊?” 商羊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是我,很高兴今天能正式拜会阁下。” 长离亦笑着说:“彼此彼此。” 后土回头斥责商羊,“你跟他打什么招呼!” 商羊低下头谦逊的说:“土神教训得是。” “魔界狡诈无耻,竟以保魂铃留住玉璇魔物最后一丝魂力,果真可恶!”后土仍是一脸愤恨。 “呵呵……”蚩尤身后响起一道甜腻的男声,一名容貌美艳的男子拖着数条毛茸茸的尾巴走了出来,手中还摇着一把羽扇,“都说我们狐族狡诈,我看与诸位神祇比起来,我们狐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发言之人正是九尾狐王,“当日若非玄帝以师徒情谊骗走玉璇,她又岂会遭受炼魂之苦?”说着,他又朝颛顼拱手作揖,“北帝君,恭喜你终于回归神位了。” 颛顼只是绷着脸,一语不发。 瑶姬怒斥道:“区区九尾狐也敢出言不逊,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狐王勾勾嘴角,妩媚一笑,继续摇着羽扇咋舌说道:“论姿色比之九尾狐差远了,怪不得要舔着脸到男人跟前求恩宠。” “你!”瑶姬气得涨红了脸。 “哎呀,我说的可不是巫山神女呀!您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带。” 瑶姬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共工突然指着狐王的屁股说:“老狐狸,你尾巴怎么多了一条。” 狐王赶紧转身去看自己尾巴,只见那十尾当中的一尾忽然飞了出来。后土起身一跃,将那飞出的一尾狠狠抓住,带了回去。狐王大惊失色,被后土抓走的那条尾巴竟已化成了狐姬的模样。 群魔倏然大惊。 后土掐住狐姬脖子,“很好,竟然还来个不成气候的。” 狐王又急又气:“妹子,你怎么跟来了?” 狐姬被掐住脖子,呼吸不畅,只能两眼泪汪汪的说:“哥哥,你说去接玉璇,我不知是到天上来,就悄悄变成尾巴跟来了。” “你、你真是胡闹啊!”他用羽扇指着狐姬,恨不得狠狠拍她的头。 “放开她!”蚩尤怒斥。 “放开她?”后土冷笑,“让我看看这只小狐狸有多少年道行,嗯,两千五百年,看来是刚成年不久,如果我这时将她魔核捏碎,会怎么样呢?”说着,伸出另一只手袭向狐姬额头,一团深紫色雾气竟从她眉间被吸了出来。 眼看那团雾气就要被后土捏在手中,柒雪脑中一片空白,自己已经不顾一切的隔着聚魂池扑了过去。就在她魂体经过聚魂池中央聚魂石顶端时,石头顶端突然放出一道刺眼的光芒,而光芒之中,一道人影渐渐浮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六一章 柒雪就漂浮在聚魂石上方,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温暖,似乎还听到了骨肉生长的声音。她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指面是真实细腻的触觉,眼角滑落一滴热泪,她终于不再是一屡虚无空洞的游魂,所有丢失的魂力统统都回来了,不仅如此,竟然还长出了新的肉身。 突然,她仰起头,眉间赫然出现一颗紫红色指甲盖大小的玉石,那玉石放出一道赤色刺眼光芒。她浮在上方,黑发狂乱飞散,绿裙猎猎作响,整个人显得妖魅狂野。 下一刻,她右手多了一柄流光溢彩通身翠绿的三尺长剑,剑刃极薄,上面刻有奇异的花纹,剑身时时刻刻散发着幽幽绿光。 后土见此惊了一声:“长离之剑!” 长离微笑着点点头:“玉璇剑终于苏醒了。” 柒雪手执玉璇剑浮在聚魂石之上,长剑一指,冷冷注视着下方的后土,说道:“放开狐姬!” 后土震了一下。 “你不是说除了玉璇剑没有其他武器能伤你神体吗?那就叫你尝尝玉璇剑的滋味吧!”她扬起长剑,狠力劈下,向两丈开外的后土挥出一道强劲的碧色剑气。 后土急忙推开狐姬,以手结成刀刃,挡住那道碧色剑气。就在剑气与刀刃相接的刹那,只听“当”一声巨响,后土整个人向后飞去,摔在一根石柱上,而那根石柱竟也被震得稀碎。他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口中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风神云神雨神和其他十多名仙将见后土一招就被打趴了,顿时都惊住了。 柒雪在他旁边落下,剑刃抵在他颈间,“后土上神,这滋味如何呀?” 后土呵呵闷笑起来,又吐出一口血。 “你还笑得出来?”她眯眼。 “很好,长离之剑,果然厉害。”他仍是趴在地上,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抵在自己喉间的剑刃。 “你不怕死?” “我为众生而死,纵然被你这魔物所杀,我亦死得其所。” 柒雪挑眉,“有骨气嘛!” 合悭冲上来,喊道:“玉璇,杀了他,替西西报仇。” 颛顼也走了过来,出声阻止她:“璇儿,不可。” 柒雪心中陡然腾起一阵怒气,右手一挥,拿剑指向颛顼,“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 “璇儿,为师从未放弃你。”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剑刃,鲜血顿时沿着剑身流到地面,他却目不转睛深深地凝视着她。 “北帝君。”瑶姬扑到他身边,心疼他鲜血直流的右手。 颛顼推开她,冷冷说了一句:“你走开。” 柒雪的心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右手几乎拿不稳剑,“你休想再哄我,我不会再相信你。” “如果你不信,那就杀了我吧!”他握住剑抵住自己喉咙。“用你的剑杀了我,放过后土。” “北帝君,你怎能这样!”瑶姬痛心疾首的呼喊。 后土重伤趴在地上,有些难以置信玄帝会救他。 颛顼看了瑶姬一眼,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瑶姬,当日你借我凤凰翎助我平安渡过天劫,我感谢你,但你万万不该在凤凰翎上施术,使我天劫过后一直沉睡。此事我不予追究,你也勿再纠缠。” 柒雪目光一动,难道那天她被炼魂,他师父没能来救她是因为过了天劫一直在睡觉?睡觉也就罢了,瑶姬还一直在旁边摸他的脸。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不舒服。 瑶姬心痛地看着他,“北帝君,你我是有婚约的,你、你怎能如此对我?我擅自拔了朱雀的凤凰翎,还被父亲训斥一顿。”她口中的父亲自是南方炎帝,朱雀乃是炎帝的坐骑。 颛顼似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伸手再一次将瑶姬推开了。 柒雪扯扯嘴角,“对待自己未婚妻子也如此狠心,哼!” 颛顼依旧握着剑刃抵在自己颈部,“这桩婚事是天皇决定的,我从未应允。” “那又与我何干?” 他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柒雪被他看得心都有些慌了。 蚩尤走上来淡淡说道:“既然已经没事,就随本座回魔界去吧!” 刑天共工狐姬一群魔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是啊,玉璇丫头,跟俺们回去吧!”“玉璇跟我们回去吧!大家都很想你呢!”“丫头,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甚是想念啊!” 柒雪心中溢满感动,眼眶微红,她瞒着他们偷偷逃走,没想到他们还愿意再接纳她。她看向蚩尤,问道:“玉璇剑已苏醒,你们不想报仇了么?” “此事容后再说,当前你须得随本座回魔界。” 颛顼抓紧剑刃不放手,“璇儿,别走!” 蚩尤转头去看颛顼,不满地说:“颛顼,你已无权再要求她,当初你和长离立下约定,一旦她魂力恢复,若自愿回魔界,你不可再阻拦。” 颛顼不说话,仍是一瞬不转地注视着柒雪。 柒雪并未搭理颛顼,只是对蚩尤说道:“并不是我不愿跟你们回去,只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等我办完这事,我就回去魔界。” “你有何重要之事?本座可陪你前去。” “我要到东海从极深渊去找一个人。” 蚩尤闻言愣了愣,随后说:“好,本座随你同去。” 柒雪斜眼瞅他头上那团火焰,“你确定你头上的火下了东海不会熄灭?” 蚩尤有些不满她瞧不起自己,“本座头上乃是业火,能焚尽一切,就是天山瑶池仙水也奈何不了,区区东海之水能奈我何?” 柒雪好笑的说:“是是是,魔帝大人要去便去吧!” 蚩尤点点头,转身交代众魔几句,叮嘱他们赶快回魔界。 众魔向蚩尤和柒雪道了别,便迅速飞离了九十九重天。 柒雪抬眼,发现颛顼还握着她的剑,也不搭理颛顼,径自施法,那玉璇剑迅速缩小,又变得只有手指那么长,重新挂回她颈上。她对蚩尤说:“我们走吧!” 颛顼拉住她的手说:“我跟你一起去。” 柒雪甩开他:“你跟我去干嘛?我现在已经是个魔了,你跟着我有什么用?”她在魂力恢复的一刹那就成魔了,眉间那块紫红色的玉璇石里就凝着她的魔核。其实她在经历炼魂之后,肉身消亡,身上的魔印便消失了。之前魂力恢复促使她生出新的肉身,她本可选择成神,可她实在憎恶诸神,更对颛顼失望之极,所以她选择了成魔。 成神成魔,只在一念之间。 颛顼固执地说:“我要跟着你。”他转身唤道:“玄冥。” 不远处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走上来。 “你回北极宫去,那里还是由你打理。” “是,帝君。”玄冥微微颔首,接着又问:“向九天玄女、西王母、月亮神数位神祇借来的那几件宝物,帝君作何安排?” “先还回去吧!” “是,那我回北极宫了。”玄冥走之前看了柒雪一眼,对她低声说了一句:“你误会帝君了。” 柒雪没有回应,看看颛顼,又看看一脸哀怨的瑶姬,拉着蚩尤往东海飞去。 颛顼对瑶姬说了句:“你自回去吧!”随后便也跟在柒雪之后往东海而去。 那从极深渊虽位于东海之中,却并非时时都能进入,只在每月十五月圆涨潮十分入口才会打开。柒雪和蚩尤来时正是十五,但还未到月上中天之时,所以只在海岸边的岩石峭壁上找了个山洞歇脚,他二人刚坐下,另外那位穿着玄色长袍的不速之客也到了。 蚩尤此时是相当不满了,“颛顼你还想做什么?” 颛顼并不回答他,看了看柒雪所在的地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沈柒雪翻个白眼,往里挪了挪。 他叹了口气,说道:“璇儿,为师从未放弃你。” 沈柒雪听他说话就觉得心里无比烦躁,猛地站起来,跑到蚩尤身边坐下,不想搭理他。 蚩尤见她坐到自己身边,脸上不由得出现几分喜色,抬头看见颛顼,不由得又严肃起来:“她现在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不走?” 颛顼继续把蚩尤当做空气,“你现在已经恢复全部魂力了,玉璇剑也已经苏醒,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跟我回北极宫,好么?” 柒雪冷笑一声,“笑话,我凭什么还要再回北极宫,况且,我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魔了,你玄帝的北极宫里住着一个魔,不觉得可笑吗?” “不觉得。”他答得很认真,“只要我说你可以住在那,你就可以住在那。” 她嗤了一声,没接他话。 蚩尤倒是说话了,“她不会跟你去北极宫的,她将来是本座的妻子,只会住在魔界。” 颛顼听到这话,顿时就冷了脸,原本不打算跟蚩尤说话,现在却不自觉的去驳他的话,“她不会是你的妻子。” 蚩尤一脸严肃,“她会是,长离预言她会是,她就一定会是。” 颛顼心中微微一惊,长离果真预言璇儿会嫁给魔帝?他并不相信,长离只是想以此将璇儿留在魔界罢了。于是,颛顼又反驳了:“她不会嫁你。” 蚩尤把腰杆都挺直了,“她会嫁。” “她不会!” “她会!” “不会!” “会!” “不会!” “会!” “我说不会就不会!”颛顼一拍身边石面,顿时站了起来,仿佛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本座说会就会!”蚩尤也站了起来,他比颛顼高半个头,比高度谁怕谁啊!你丫一米八几算个毛,老子两米。 沈柒雪扶额无奈地摇头,这俩逗比爷们。 第六二章 颛顼不再与他争辩,身上白光一闪,竟又变成了从前还是姒胤时的模样,手中那根绿油油的大葱又出现了。趁着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到柒雪身边,挥起大葱就往她脑门上敲,“你这孽徒,为师才消失几日,你竟然敢将自己终生大事订下,着实该打!” 柒雪抚着脑门嗷了一声,见到他的样子,竟是心头一惊,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怯懦地叫了一声:“师父。” “你还认我是你师父,当日在魏国王宫那晚,你是如何对为师说的?” 她思绪一转,想到那晚她在进入姬窈身体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她说:“师父,你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回来以后会努力修仙,认真勤奋,等我成仙以后,我们就可以结为仙侣,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你说话算数,不许反悔。” 如今,时过境迁,想到这些话,竟有了流泪的冲动。 颛顼执起她的手,低头柔声说着:“璇儿,为师从未放弃你,那时为师虽重获仙身,却未必能顺利渡过天劫,须得南方炎帝座下朱雀的凤凰翎方可顺利渡劫。未曾料想,瑶姬在凤凰翎上施了术,致使为师渡劫后迟迟无法苏醒。” 听了这番话,柒雪她原本硬起的心肠不由得又软了几分。想到此时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又气愤地甩开他的手,“你当时就那么想成神?成了神我就永远不可能在你身边,就算我好不容易修成仙,和你之间还是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若要救你,为师就不得不重归神位。” “你重归神位了,你也没有救下我。” 颛顼看着她,没能接话。 她负气地说着,“要不是长离大哥早就料到会有那一切,送了我保魂铃,我早就化作荒魂消散了。要不是雨神帮我把东西拿到……”她忽然想到什么,赶紧住了嘴。 “雨神?”他反问,“雨神去找过你?你从未到过聚魂池,今日却能在那恢复魂力,唤醒玉璇剑,是雨神帮了你,对吧?” “对、对什么对。”她急忙掩饰,“我跟雨神完全就不认识,他是谁啊?” “不用掩饰了。”他冷着脸,“雨神明知我的意思,竟还私下去见你。” 柒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怎么他不能来见我吗?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懒得瞒你,他就是帮我了,他把玉璇剑和玉璇石带到聚魂池去了。” 他继续冷笑,“原来是要将玉璇剑和玉璇石带到聚魂池,你那时只告诉为师要去聚魂池一趟,没想到璇儿你当时就对为师隐瞒了不少事情。” “那、那又怎么样?”她有点心虚,“你还不是很多事都瞒着我。” “为师瞒着你是为你好。” “放屁,我不相信。” 颛顼因她爆的粗口忍不住蹙了一下眉。 “得得得,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玄帝大人你是神,我是魔,我们俩水火不容,你继续跟着我也没任何意义,请走吧!”她摆出送客的姿态。 颛顼看她一眼,一声不响又走回之前的地方坐下。 她也赌气般一屁股坐下去,哼一声把脸转朝蚩尤那边。 蚩尤在她身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同他说了半天,还是没能把他赶走。” 她没好气地说:“你闭嘴。” 蚩尤秉持着面瘫一贯的特性说道:“看在你是本座未来妻子的份上,本座不与你计较。” 她听了这话觉得很是不爽,对着蚩尤哼了一声,把脸转向里面,结果又跟颛顼来了个对视,再是不爽,又哼一声把脸转回来,蚩尤那张放大的脸再一次出现。她终于不耐烦的喊了句:“烦死了。”然后用手抱住头,干脆谁也不看。 夜幕渐渐降临,蚩尤走出山洞,走到悬崖边,抬头望了一眼就要升到夜空中央的一轮圆月,走回柒雪身边,提醒她:“抬头了,再不抬头要闷死了。” 柒雪的声音闷闷的传来:“不要你管。” “从极深渊的入口要打开了,你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听了这话,她才抬起头来,眼眶微微有些红。 蚩尤也不戳破她刚才蒙头在哭的事实,只淡淡说了声:“走吧!” 坐在里面的颛顼大步越过他们,什么也不说,径自走到山洞口,扔出那柄黑色的笛子,踩在笛子上就往东海从极深渊所在之地飞去。 蚩尤看着颛顼飞远的背影,淡淡说道:“他对你的事倒是很上心。” 她斜他一眼,“你吃醋?” 他转头看她,继续面瘫,“本座不屑。” “切。”她摆摆手,走到山洞口,向下俯瞰。夜晚的大海波涛暗涌,黑沉沉的一片,阵阵海浪袭来,打在岩石上,发出巨大的哗啦声。她颈间的玉璇剑飞出,瞬间又化成三尺长剑,在夜色下,玉璇剑通身散发的荧荧绿光显得无比瑰丽。她踩在剑身上,也不等身后的蚩尤,便如同一阵风似的往东海而去。 蚩尤自然不会被她落下,展开背后的一双大翅膀,很快赶上她,与她并排飞行。 他们很快到达从极深渊的入口上方,俯身看去,只见平静暗沉的海面上出现一个巨大漩涡,海水旋转滚动,溅起浪花。漩涡发出沉闷的咕噜声,似要将一切东西都吸进去。 颛顼并不在此,显然他已经先一步进了漩涡中。 柒雪并不担心他,他是北方玄帝,主水,东海之下的从极深渊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我们进去吧!”她对蚩尤说了一句,然后俯身向下,一头冲进了漩涡之中。 玉璇剑发出淡淡的绿光,在她周身形成一道绿色结界,将海水挡在结界之外。其实她此时并不惧怕海水,只是不喜欢海水将衣服和头发打湿,所以设了个结界阻挡海水。 蚩尤也进了水,头上火光大作,那些海水像是惧怕他头上的火焰般,纷纷在他四周散开,所以他就算不设结界,海水也压根不近他的身体。 “还要往下。”柒雪停在漩涡中央,看着那漩涡一直往下延伸,像是没有底一样。 蚩尤点头。 他二人继续向下潜去,也不知道究竟潜了多深,四周已是漆黑一片,柒雪手中玉璇剑发出的绿光和蚩尤头上的火光能稍微将前方照亮一些。 又下潜了好一会儿,看到下方很深的地方有一点白光,他们继续往下,那白光越来越大,靠近了才发现,那白光是颛顼身体散发出来的,海水在他四周被白光排开,同样不能近他身体。 颛顼此时已经恢复了玄色的外袍,那柄黑色玉笛也变成一柄四尺黑剑被他握在手中。发现柒雪和蚩尤下来,他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 柒雪也没理他,又往下看,发现这漩涡延伸至很深的海底处有一点黯淡的荧光。“那就是海底了吧?”她转头去问蚩尤。 蚩尤未能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从极深渊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颛顼却开口说:“那里是从极深渊的入口。” 原来只是入口,柒雪在心里说了句,面上却还是没搭理颛顼。 三人继续往下,到达海底时,漩涡终于消失了。柒雪以剑光照了一下,发现这海底深处竟有个直径大约五丈的大洞,大洞继续向下延伸,看不见底。 颛顼说道:“这下面就是从极深渊了,进去须得小心,可能会有许多凶兽。” 柒雪似不太相信,反驳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他瞥他一眼,平缓地说:“这里是上古时期关押凶兽的地方,后来弃用,才在流波山设了九州天牢。” “哼!”柒雪轻蔑地扬起下巴。 颛顼又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沿着巨洞往下。 柒雪和蚩尤也跟在颛顼之后,往巨洞深处潜去。 越往下,这洞的周径越大,仿佛从下往上是一个圆锥形的,为了避免意外,他们沿着从极深渊的一侧下潜。这大深坑的周围并非岩石壁,而是湛蓝色犹如水晶般透彻的寒冰,光芒照在上面,甚至能在冰面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从极深渊的确够深,他们已经下潜了很久,还是没有到达底部,这深度显然已经超过了从海平面到海底的深度。 柒雪望着黑洞洞的下方,疑惑不解的问了句:“到底是有多深啊?” 蚩尤没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颛顼说道:“我也从未到这底下来过,具体有多深,我也不知道。” “哦。”柒雪闷闷的应了一声,忽然朝下大喊道:“若芸,你在底下吗?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颛顼赶紧制止她:“不可这样大喊大叫,会将这洞里凶兽引来的。” 柒雪连忙住口不再大喊。 颛顼问她:“你到这里来找的人叫若芸?” “是啊。”她平淡的答了声。 颛顼见她态度冷冷的,也不再多问,继续下潜。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柒雪提着剑的右手都感觉有点酸了,她将玉璇剑收回颈部挂好,用左手揉揉右手酸痛的手腕。 颛顼提醒她:“剑还是拿在手里好,万一有任何突发之事,也好及时应对。” “会有什么突发之事……” 柒雪话还没说话,颛顼已经大叫一声:“小心!”扑身上去抱住她,带她闪到一侧。她还没反应过来,颛顼已经抱着她又飞快地闪到了另一边。 “这是何物?”蚩尤问过一声,双手已经结出火焰,向那团黑漆漆的巨物放出火球。 那团巨物闪身避过,火焰从它身侧擦过,虽没伤到它,却把它的原型照了出来。那是一条长约七八丈的巨蛇,身上遍布赤红鳞片,蛇尾处分出叉来,头颅有铜鼎那么大,此时正张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 第六三章 “这是钩蛇!”颛顼清楚地说了那条巨蛇的名字。 那名为钩蛇的巨蛇一连攻击两次,都没有得手,此时就盘在他们三人的正上方,思索着下一步应该如何进攻。 柒雪赶紧取下玉璇剑,重新握在手中。“这钩蛇好大。” 颛顼手中握着黑色长剑,脸上满是戒备,“上古凶兽都很巨大,要千万小心了。” “我用剑试一试它!”她高高跃起,右手挥动玉璇剑,两道绿色剑气飞处,向钩蛇袭去。 那钩蛇竟不避开,直接甩动分叉的巨尾与两道剑气正面交接,噌噌两声过后,钩蛇的尾部被削掉两片鳞,疼痛使它暴怒起来,张开大口快速冲向柒雪。 柒雪还在纳闷居然只削掉了它两片鳞片,便见那钩蛇冲自己冲了过来,忙不迭飞身避开。下方蚩尤和颛顼也冲上来开始攻击钩蛇,颛顼手中的黑色长剑刺在钩蛇身上竟根本不能穿透他坚硬的鳞片,而蚩尤朝钩蛇放出的业火亦被它纷纷闪避,显然这钩蛇知道蚩尤的业火不容小觑。 “为什么它的外壳那么坚硬?”柒雪问道。 颛顼一面与钩蛇缠斗,一面答道:“上古凶兽的威力是无法想象的。” “那现在怎么办?”柒雪不断挥舞玉璇剑,无数剑气向钩蛇飞去。 那钩蛇显然已经知道这剑气有多大能耐,竟用头部两根尖锐的触角将那些剑气尽数接下,那触角却一点损伤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柒雪傻眼了。 “它那两根触角是浑身最坚硬的地方,比鳞片还要坚硬百倍。你的剑气能削下它的鳞片,它不想再被你削掉鳞片,又要避开魔帝的业火,便只能以最坚硬的触角来接下剑气了。”颛顼的黑色身影在钩蛇四周飞来飞去,以黑色长剑试探钩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试图找到能击伤它的地方。 柒雪想从钩蛇身后攻击它,钩蛇却不让她有机可趁。“你把玄武兽召唤出来呀!” “玄武是水兽,它也是水兽,玄武对它占不了上风。”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根本就伤不到它分毫。”柒雪不敢靠钩蛇太近,方才侧身闪躲时,被它鳞片刮了一下左边胳膊,那里竟然就血肉模糊了。 “看起来它似乎只害怕魔帝的业火。” “可是业火碰不到它。” “本座靠近些试试。” “不行!”柒雪阻止蚩尤,“它的鳞片很厉害,被刮到一点就血肉模糊。” “你受伤了?”颛顼脸色骤变。 “我没事。” “你看看伤口现在怎么样了,这钩蛇浑身鳞片都是有毒的。” “是吗?”她转头去看自己左手,那原本流出的红色血液竟然变成了墨绿色,“怎么会这样?” “伤口怎么样了?”颛顼跃到她身边,抬起她受伤的左手一看,脸上表情更加凝重,“这毒很严重,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你好不容重生的肉身又要毁了。” 柒雪听了这话一阵心惊,她真是死怕了,听得肉身要毁,要么重新投胎获得新的肉身,要么以现在魔核重新修得肉身,那都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颛顼飞到钩蛇上方,他手中长剑忽然变长变软,竟成了一条又黑又柔又长的软鞭。只见那软鞭越来越长,又将钩蛇的身体团团裹住。钩蛇动弹不便,一阵大怒,想要用力挣断裹在自己身上的软鞭,无奈那软鞭韧性极好,任它如何挣扎也脱不开。颛顼见此情景大喊道:“璇儿,你以玉璇剑缠住它的蛇尾,魔帝,你尽量以业火攻它眼睛。” “知道了。”柒雪和蚩尤同声答道。 柒雪飞到钩蛇后方,心头一狠,咬牙执剑往钩蛇其中一条被她削去两片蛇鳞的蛇尾刺去,没了蛇鳞的保护,剑身轻易刺进了蛇尾,蛇血瞬间溅出。 钩蛇大痛,另一条蛇尾向柒雪甩来。 她飞快避开,玉璇剑却已经脱手而出,直直的插在钩蛇的尾巴上。 蚩尤看准钩蛇剧痛的时机,一团烈焰在胸前凝聚,他口中大喝一声,那烈焰往钩蛇的右眼飞去。钩蛇因蛇尾之痛而分心,待发现烈焰时已避之不及。那团烈焰没入钩蛇右眼,它发出一道尖利的嘶叫声。烈焰瞬间将眼球烧毁,右眼整个眼珠眼看就要被焚为灰烬,钩蛇再是一阵嘶吼,那颗右眼珠竟然整个的从眼眶中飞出,不一会儿便烧得一点也不剩。 钩蛇丢下三人,甩开蛇尾向从极深渊的更深处逃去。 柒雪伸出右手,之前插在钩蛇蛇尾上的玉璇剑又飞了回来。 颛顼的黑色长鞭也回到他手中。 “好险。”柒雪抚抚胸口,心有余悸的说。 颛顼飞到她身边,抬起她左手又看了一眼,“你的左手已经被蛇毒侵入溃烂了,须得让魔帝将魔气渡给你逼出蛇毒,再将溃烂的肉剜去。” “啊?什么?要把肉挖掉?” “或者将你的左手整个砍掉,你选哪一个?”他无奈地看着她。 她摸摸鼻子,“哦,那还是选第一个吧!” 他转头对蚩尤说:“请魔帝将魔气渡给她逼出蛇毒。” 蚩尤“嗯”了一声,来到柒雪身边,抓住她的肩膀,低头就要去亲她嘴巴。 柒雪吓了一跳,连忙挣开他跑到一边,“哎哎哎,你干什么?” 蚩尤蹙眉,“本座自然是要将魔气渡给你。” “渡魔气就渡魔气,你干嘛要亲我?” “渡魔气不以口相渡要如何渡?” 她转头去问颛顼:“是这样的吗?” 颛顼点头:“的确只能以口相渡。” 她闻言瞬间就红了眼,“你你你……你居然叫他亲我,你自己为什么不……” 颛顼叹气,“璇儿,为师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已是魔,为师是神,为师之气无法救你。”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自己把蛇毒逼出来?”她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了吗?若非玉璇剑,你连区区一介修行千年的小妖都打不过。你才刚刚获得魔核,体内魔气弱之又弱,怎么可能以自身魔气逼出蛇毒?” “那你的意思是,我只能让他亲我才能逼出蛇毒了?” “嗯,只能这样。” “那、那……”她还是觉得很委屈,她的初吻,难道就要给蚩尤了吗?呜呜。 蚩尤看着那师徒俩,微微觉得有点不爽,“还要不要渡魔气了?你那左手,再拖溃烂的肉会更多。” 颛顼轻轻推了一下她,“去吧!” 柒雪这方有些不情不愿的说:“渡,渡就渡嘛!谁怕谁啊!” 蚩尤来到她身边,握住她双肩又要低头去亲她的嘴唇。 “哎呀等一下!”她用手挡住蚩尤的脸。 “又要如何?”蚩尤有点抓狂,被他碰一下嘴唇就这么困难吗? “你!你不可以把舌头伸进来。”她指着蚩尤一脸严肃的说。 “本座为何要那样做?” “那就好。” 蚩尤正要低头。 “再等一下!” “又是何事?”他已经有些无奈了。 她忽然转过身,抱住颛顼的头,将自己的嘴唇贴到了他的嘴唇上。 在场的两个男人一瞬间全都呆住了。 三秒钟后,柒雪离开颛顼的嘴唇,转回来对蚩尤说:“好了,你来吧!” 蚩尤顿时气得差点跳起来:“你!你简直岂有此理,让本座为你渡气,却在此之前先亲一下他,你究竟是何道理?” 颛顼没有说话,右手却轻轻摸着自己嘴唇,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没什么道理。”她耸耸肩,就是把初吻送给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你真是气煞本座!”蚩尤怒视着她。 “哎呦,有什么好气的?来吧来吧,渡气吧!” 蚩尤还是生气。 柒雪只好抚着自己左边的胳膊哀怨的说:“我的手好痛啊!再不渡气我就又要死了,我怎么那么可怜啊!” 蚩尤无法,只能低下头去贴她的嘴唇。 两唇相接的一刹那,柒雪感到一股灼热的气体从她的口腔进入全身,那股热气烧得她浑身都烫烫的,仿佛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加快循环。左边手臂伤口上很快流下墨绿色的血浆,滴答滴答落在结界上,很快又穿透结界与海水融在一块。 那墨绿色的血浆流了一会儿便流出红色血来,颛顼知道毒已被全部逼出,便说了一句:“已经好了。” 柒雪闻言赶紧从蚩尤身边跳开。 蚩尤看着她的举动,心里觉得不太舒服,他是毒蛇还是猛兽,这么避之不及? “将烂肉剜去吧!”颛顼来到她身边,手中那根黑色软鞭竟又变成了一把黑色匕首。 柒雪啧啧称奇道:“你这东西真是好,什么都能变啊?” 颛顼掀起眼皮看了她一下,说道:“这就是从前敲你的那根大葱。” 她不满地瞪着他:“我知道是那根葱!” 他轻笑了一下,左手从她腋下掐住胳膊,右手拿着匕首准备剜肉,“我已经封住穴位和经脉,不会太疼,但你也要忍一下。” “哦。” 他见她准备好便开始剜肉了。 说是不太疼,但当刀刃刺入皮肉中的时候,她还是疼得眼泪狂飙,忍不住还是叫了起来:“好疼!嗷,真的好疼,轻点啊!” “再忍忍。”他柔声安慰她,“马上就好了。” 蚩尤在一旁伸长脖子看,想到什么,便也就说道:“玉璇你当时在炼魂台上都忍过来了,现在怎么反倒不行了。” 柒雪瞪他一眼,“要你管!”炼魂台上那样的痛苦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那时她心中全是恨,就算是忍不住,也还是要忍的。 费了半天功夫,颛顼终于将烂肉清理干净,从自己玄色的长袍上撕下一块布条,在柒雪左臂上饶了两圈,然后包扎好,抬头对她说:“好了,修养一段时间就会长好的。” 柒雪看着自己绿色袖子上缠着那块黑色的布条,又有点出神。 蚩尤说道:“既然好了,就继续往下吧!” “哦,好、好的。”她回过神,与蚩尤颛顼一道继续向下潜去。 第六四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第六五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第六六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第六七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姬窈对她突然亲近自己的行为有些抵触,虽然她以前也会每天过来请安,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挽她的手。她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糕点,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碧落这时端着安胎药进屋来,“夫人,安胎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姬窈原要端过药碗,却被李青抢了个先。李青凑到碗边闻了闻,皱起鼻子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跟我那个闻起来味道不大一样呢!我能尝一尝么?” “你尝吧!” 碧落忙说:“夫人,那是你的安胎药,她喝了你喝什么?” 姬窈拉住她,“没关系,等会儿再熬一碗就是了。” 李青喝了一大口,睁着一双眼睛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味道怎么都不苦?我那个安胎药苦死了,我一点也不爱喝。” 碧落说道:“世子知道夫人不爱喝苦的,所以命人特地多加了冰糖。” 李青听完,一脸失落,“原来是这样,夫君对姐姐真好,我也不喜欢喝苦的,可是夫君从来不知道。姐姐,我好羡慕你,能获得夫君的宠爱。” 碧落脸上很是得意,小声嘀咕了句:“那是当然。” 姬窈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颜色,安慰李青:“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夫君整日忙于国事,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奇怪,他若知道你不喜欢喝苦的,也会吩咐下人多加冰糖的。” 李青听了这话,又重新露出笑脸,“嗯,我明白了。姐姐,我能把这碗安胎药都喝了吗?我宫里准备的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我一点也不想喝。” “你喝吧!” 当天晚上,李青所住的宫殿那边传来她小产的消息,姬窈还处于震惊中,魏击已经怒气冲冲的跨进了姬窈所住的屋子。他进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姬窈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李青?” 她不明所以,站起身说道:“我没有害她。” “你害得李青流产,你还说没有害她?你给她喝的安胎药分明就是堕胎药!” “什么?”她一脸震惊,“我、我没有给她喝堕胎药。” “还敢狡辩!李青今天到你这里来请安,喝了你的安胎药,大夫检查过你那碗安胎药熬剩下的药渣,那里面不是安胎的药材,而是堕胎的药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猛然跌坐在床上,“这不可能,我没有陷害她,那碗药本来是我自己要喝的,她说她的安胎药跟我的不一样,她要尝常,我才让她喝的!” “一派胡言,李青说你告诉她,你的安胎药里加了很多冰糖,她喜欢吃甜的,所以你就以此诱惑她喝下堕胎药。姬窈,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连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都不放过!”魏击额头上青筋暴突。 第六八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姬窈对她突然亲近自己的行为有些抵触,虽然她以前也会每天过来请安,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挽她的手。她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糕点,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碧落这时端着安胎药进屋来,“夫人,安胎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姬窈原要端过药碗,却被李青抢了个先。李青凑到碗边闻了闻,皱起鼻子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跟我那个闻起来味道不大一样呢!我能尝一尝么?” “你尝吧!” 碧落忙说:“夫人,那是你的安胎药,她喝了你喝什么?” 姬窈拉住她,“没关系,等会儿再熬一碗就是了。” 李青喝了一大口,睁着一双眼睛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味道怎么都不苦?我那个安胎药苦死了,我一点也不爱喝。” 碧落说道:“世子知道夫人不爱喝苦的,所以命人特地多加了冰糖。” 李青听完,一脸失落,“原来是这样,夫君对姐姐真好,我也不喜欢喝苦的,可是夫君从来不知道。姐姐,我好羡慕你,能获得夫君的宠爱。” 碧落脸上很是得意,小声嘀咕了句:“那是当然。” 第六九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月李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第七十章 他沉默着看了她许久,终于摸了摸她的石面,说:“今天先休息吧!”他依旧脱了外袍到床榻上平躺着睡觉。 她盯着他看了半天,他没有睁眼,是真的睡着了吧!也许他明天或者后天就会送她回不周山了,其实如果真的回了不周山,她还是有点舍不得他的,但是,能回去重新和烛阴聊天,也还是一件令她开心的事。 又过了几天,他没提送她回不周山的事情,每天还是早出晚归,一样会来摸摸她,和她说几句话。 她憋不住,又问了:“颛顼,你哪天送我回去?” 他对她笑了一下,说:“不回去好吗?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见他躺到床上睡觉,她也不再多问,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岩石,数着时间期盼第二天快点来临。 等到第二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又昏昏睡了过去。 颛顼唤了她几声,她没反应。他只好又拿出黑布将她裹好,放进自己袖子里。 玉璇再醒过来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同往常一样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是躺在颛顼房里的石桌上,而是躺在挂着青色纱帐的床榻上,这房间里的布置也跟颛顼房间差别甚大,这里的桌子椅子柜子全是木制的,并非是石制的。她很是诧异,再一看,房间里竟是站着一个身着淡蓝色裙衫的仙子。 那蓝裙仙子见她醒来,微微一笑,说道:“玉璇仙子,你醒来。” 她不知自己能动,依旧躺着:“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叫牵铃,这里是北极宫落霞殿。” “北极宫落霞殿?颛顼呢?我要见他。” 牵铃顿时变色,“玉璇仙子,不可直呼帝君名讳。” “帝君是谁?” 牵铃叹气,“帝君便是北极宫的主人,北方玄帝呀!” “帝君就是颛顼啊!” 牵铃再是无奈的纠正:“不可直呼帝君名讳,这是大不敬的。” “为什么?我以前一直这么叫他,他也没说不行啊!” “这……”牵铃的脸都快纠结成苦瓜脸了,“我也不知道为何帝君允你直呼他名讳,帝君只是命我在此守着你,待你醒来便可离去了。” “哦,那你走吧!” “玉璇仙子,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可过来唤我便是。” “我过去唤你?”她心生不快,“我只是块石头,又不能动,怎么过去唤你?” 牵铃噗嗤一笑,“仙子你怎会不能动呢?虽说你是石灵,但此时你已经得了仙身,化作人的模样,怎么会不能动呢?” “你说什么?”玉璇大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石头的样子,而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了。她惊讶地抬起双手,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几秒,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脚站在地上,低下头把自己打量了个遍,有手有脚有身体,她真的是一个人的样子了。“啊——!!!”她尖叫起来。 牵铃赶紧堵上自己的耳朵,“玉璇仙子,别叫那么大声,会惊扰到其他仙人修行的。” “可是我变成人了啊,我真的变成人啦!” 牵铃扯着嘴巴干笑了两声:“呵呵。”直接转身走人了。 玉璇兴奋不已,在原地转了两圈,用手整整身上穿的水绿色长裙,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屋外的景色顿时令她震在原地,她所住的屋子外面临近一处挺拔陡峭的山峰,那山峰顶上还有冰泉倾泻而下,发出轰鸣的水声。她沿着回廊跑出落霞殿,眼前所看到的的一切又再次令她震撼了,那是一片白雾蒙蒙的仙山美地,不远处也有两座高耸的山峰,每一座山峰的峰顶都隐在云层里,山峰之下各建一座宫殿,三座山峰之间有绳索吊桥相连,而在那吊桥与山峰平台之下,亦是一片云海茫茫的景象。 “好美啊……”她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叹。 “你是何人?不专心修行,竟有心思在此欣赏景色?”一道冷漠且不怎么友善的女声传来。 玉璇转过身去,见到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着淡黄色裙衫面容冷艳的女子。“你又是谁?为什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我乃蝶舞灵仙,你区区一个刚得仙身的仙人,竟敢对我不敬?”那黄衫女子面露厉色。 “我管你什么舞什么仙的,是你先对我不敬我才对你不敬的。” “岂有此理,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不知我蝶舞在这北极宫究竟是何许人物!”她抬起右手,准备向玉璇出手。 “蝶舞,住手!”一道碎玉般的男声插了进来。 蝶舞转头一看,顿时惊了一下,连忙弯腰致歉,“玄冥上神,对、对不起,小仙不知上神来此……” 玉璇转过身,看到一名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仅能看见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 玄冥走上来,淡漠地说道:“不知我来,便可擅自施法伤害同门?” “不、不是的……是、是……”蝶舞脸都憋红了。 玉璇立刻说道:“怎么不是?你先对我说话不客气,我才对你说话不客气,你就说你要教训我,我又没有错,你凭什么教训我?” “你!”蝶舞瞪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两个洞来。 “自去崇峻锋顶面壁思过三个月。” “是,玄冥上神。”蝶舞又暗暗瞪了玉璇一眼,垂头丧气的走了。 玄冥看了玉璇一眼,转身往通往沧浪峰的吊桥走去。 玉璇赶紧跟上去,在他身边好奇的问道:“她刚刚叫你玄冥上神,你叫做玄冥上神吗?” 他淡淡答道:“我名为玄冥,上神仅是我的神位。” “哦,那玄冥,你知不知道颛顼去哪里了?” 斗篷下的墨眉不由得皱了起来,“帝君名讳,不可直呼。” “为什么?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他也没有不同意啊!” 玄冥抿了抿薄唇,说道:“人前要称他帝君,若是还有北极宫之外的人在,则要称北帝君。只有你二人时,他不反对,你自可称他姓名。” “这么复杂?”她抓抓头,“那你知道帝君去哪里了吗?” “帝君自是在玄武殿。” “玄武殿在哪里?” 玄冥伸手指向最高山峰沧浪峰之下的宫殿,说道:“那便是玄武殿,那山峰叫沧浪峰。”他又指向更远处的山峰说道:“那座山峰叫崇峻锋,那里的宫殿名为凌胜殿,我住在那里。” 玉璇点点头,指着身后有冰泉倾泻而下的山峰,问道:“这又是什么峰?” “雪泉峰,这里的宫殿名为落霞殿。” “哦,雪泉峰,落霞殿。沧浪峰,玄武殿。崇俊峰,凌胜殿。”她像小孩子背书似的叨叨叨念出来。 玄冥“嗯”了一声,踏上了吊桥。 玉璇反应过来时,玄冥已经走远了,她也没再去追,看看天色,觉得已经不早了,又转身回了落霞殿。 她在屋子外面见到了牵铃,笑着对她打招呼:“牵铃,你好呀!” 牵铃蹙眉摇摇头,说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啊,就去外面转了一圈,还见到了两个人。” “你见到了谁呢?” 她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那个女的说她叫蝶舞灵仙,那个男的叫玄冥。” 牵铃顿时翻个白眼,“我的天,你怎么又直呼上神的名讳了?” “怎么了?” 牵铃把她拉进她的屋子里,“你还真是个新成的仙人,什么也不懂。” 玉璇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你就跟我说说呗。” “在这北极宫里,最大的莫过于住在玄武殿里的那位帝君,他的神位是北方玄帝神尊,名字是颛顼没错,但千万不能叫他颛顼,那是大不敬,要称他帝君,若是离开这北极宫呢,就要称北帝君,因着除了我们这位帝君之外,还有其他四位帝君。” “我知道我知道,东南西北各一个,中间有一个。”她用手画了个圆圈,又在这圆圈的中央点了一下。 牵铃有点哭笑不得,“知道就好。在帝君之下,便是住在凌胜殿里的那位上神,他的神位是北方水之上神,名字是玄冥,但也千万不能叫他玄冥,那也是大不敬的,要称他玄冥上神。他这个称谓,倒是去到哪里都可以这样称。” “哦,玄冥上神,要加上神两个字,嗯记住了。” “还有你之前见到的那个蝶舞灵仙,她是除了前头两位之外,在这北极宫里位份最高的了。” “为什么啊?” “因为她已经是灵仙了呀!在这北极宫里修行一千七百多年了。” 玉璇偏偏头,一千七百多年很长吗?她在不周山上随便就待了两千三百多年,在昆山山上的时候,还不知道待了几万年。 “仙之九等,自下往上分别是仙人、飞仙、灵人、真人、灵仙、飞天真人、太上真人、次仙和上仙。只有升至飞天真人这一仙级,方可开山立祖,招收门人,蝶舞已是灵仙,也就是说,她再升一个仙级,就可以离开北极宫自行修行了。” ”那她也可以招收很多仙娥仙信了?"“也不是,对于上古诸神来说,飞天真人与太上真人的仙级都太低,至少要升至次仙才能招得到门人,大多数不能开山立祖的仙人们都愿意跟在诸神门下修行,那毕竟是神,同仙有着极大的区别。我们北极宫的帝君与其他神抵也不相同,其他神抵只招收已经修得仙身的仙人,帝君却愿意收留有心修仙的妖类。那蝶舞从前只是一只蝶精,修了五百年才修得妖丹,到这北极宫来,仅用了一干七百年就成了灵仙。” 第七一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面球瑰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第七二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 第七三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 第七四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第七五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埋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v甘,,"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第七六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干万别让人发现了。"”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第七七章 牵铃不满地说:“三个月不见,还以为你走了呢!没走也不过来和我说一声,小没良心的。” 玉璇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忘了么。” 牵铃左右张望一番,说:“你竟然住到玄冥上神隔壁来了,也不怕被她们的眼睛瞪死?” 玉璇当然知道她口中说的她们是指谁,“没办法,落霞殿那边没屋子了呀!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是帝君让我来叫你过去的。” “他?” “是呀,他说再不过去,是不是以后不想出去玩了。玉璇,帝君这话是什么意思?”牵铃不解地看着她。 玉璇一拍脑门,“糟了,今天还没过去服侍他呢!”她火急火燎的奔出一截,又转回身对牵铃喊道:“晚些我再去落霞殿看你。” “哎,你去哪呢?” 玉璇扮个鬼脸,“当然是去服侍那个帝君。”她说完,也不管牵铃什么反应,径自就奔走了。 牵铃怔怔杵在原地,半响才讷讷的说:“帝君何时竟要人服侍了?难怪今早见了蝶舞,脸拉得比马的还长。”她抬脚正准备离开这里,瞧见玄冥手中捧着几只红艳艳诱人的果子走来,连忙施了个礼,“玄冥上神。” 玄冥微微点头,“来看玉璇的?” “是的。” “她人还在里面?” “没在,到帝君那去了。”牵铃老老实实回答。 玄冥一愣,然后稍有些不满地说:“还不到酉时就跑了,她可真会偷懒。” 牵铃连忙替玉璇解释:“不是的,玄冥上神,是帝君派我过来叫玉璇过去的。” 斗篷下的双眉隆起,“是帝君唤她过去的?” “嗯嗯。”牵铃非常肯定的点头。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牵铃又施了个礼,偷偷瞧了玄冥一眼,转身离开了。 玄冥将果子放回自己屋里,又转出来,沉思了片刻,往外走去。 此时此刻,玉璇正拿着昨天的那瓶药粉给颛顼上药,她看着那五道向外翻开的伤口,很是纳闷,“你不是没伤到神体么?怎么这伤口一点都没愈合呢?” 颛顼说:“这才一天的时间,哪有那么快?” “那到底要多少天才能愈合?” “唔,这也说不准,也许几天,也许个把月。” “真讨厌。”她撅撅嘴,站起身,“上好药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伤,咧嘴一笑,说:“谢谢。” “没事了吧?那我就回去了。” “有事,当然有事。”他指指石桌上陶土烧成的水壶,说道:“倒杯水给我喝。” 玉璇怒,“你就不能自己倒吗?” “我受伤了。”他说得理所当然,“况且,我自己倒还要你伺候干嘛?” 她一头黑线,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水又转回去递给他。 玄冥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颛顼露着上半身,那伤口和昨日一样,一点也没好转,玉璇站在一侧,一只手将盛水的杯子递给他。玄冥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纵然时间短,以帝君的神力,那伤口也不可能一点好转都没有的。 颛顼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抬头一看,见玄冥像根杆子似的杵在门外,不禁说道:“来了怎么不进来?” 玄冥听了话,这才走进来。 玉璇看到他进来,立马就蹦到他身边,开心地问他:“玄冥,吃的东西呢?” “在我房里,过会回去拿给你。” “吃的东西?”颛顼稍稍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莫非你现在不仅一心想着玩,还一心想着吃?”他摇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说什么呢!”她白颛顼一眼,“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对的吗?吃好玩好,人生才过得有意义。” 颛顼摇头笑道:“原来吃和玩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他拱手作揖,“多谢仙子,在下受教了。” 玉璇知道他是故意讽刺自己的,懒得理他,把头一甩,转向玄冥,拉住他的手急切地说:“我们回去吧!我想吃你带回来的东西。” 玄冥看了一眼她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又看向颛顼,发现他的目光也停在玉璇拉他的手上。玄冥轻轻拨开她的手,说道:“你自去我房间里取吧!” “好啊,那我走了。”她朝坐在床榻上的颛顼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玄冥盯着她的背影看,直至她出了外面那扇石门,才回过头来。 颛顼拉好衣服,淡笑着说:“你留下来,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吧?” “是,帝君。”玄冥低下头,“我想请帝君少带她外出,这样她便可多些时间好好修行。” “纵使不带她外出,她又岂会甘心好好修行?” “我答应她,只要她好好修行,便带吃的回来。” “原来如此。”他了然的笑了笑,“既是这样,那你就多多督促她修行,我趁这回受伤好好休息一下,省得他们有什么事总来找我。” “是,我一定让她潜心修行,她的魂力极其强大,修行又很有慧根,只要她能一心修行,晋升仙级必然更快。” 颛顼淡淡笑了一下,“玄冥,为何你突然执着于让她潜心修行呢?” 玄冥浑身一僵,顿了半天,才说:“我……我只是觉得她慧根极好,不修行未免可惜了。” “她的确很有慧根,只是要她收心,恐怕很难。” “我会想办法让她收心的。” “譬如用吃的引诱她?”颛顼又笑了起来。 玄冥觉得有些窘迫,“帝君……” “好了,不笑了。”他摆摆手,“你不嫌她烦就好,以后每日酉时之后让她到我这里一趟就行了。” 提到这件事,玄冥心中还有疑惑,“帝君,你的伤……?” “我的伤还没好。”他接过玄冥的话,“自己不好动手,让她帮我上药。” “此事其他仙子也可以代劳。” “不用,她就行。”他整整自己的衣袖,“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玄冥知道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说,道了声“是”,转身离开了这间石屋。 颛顼看着走远他的背影,兀自低声说道:“璇儿呀,纵使你魂力极强,要修成神,没个万余年,只怕也是难办的。总不能再如云神那般,掏了上古四大凶兽的内丹给你吧?” 玄冥回到自己屋里,看到玉璇正坐在桌上拿着他带回来的红山果大快朵颐,因为吃得太快,脸颊和嘴角都沾了淡红色的汁液。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她那沾了汁液的脸颊竟比那红澄澄的山果还要诱人。 见他回来,玉璇呵呵一笑,递出一个果子,说道:“这果子真甜,玄冥,你也尝一个吧!” “不必了,你自己吃吧!”他将果子推回给她。 玉璇倒也不推辞,放进嘴里“咔嚓”咬了一口。那几个果子她很快就吃完了,手上沾了带有糖分的果汁,没处洗手只好往自己裙子上一擦,那屁股上便多了几个淡粉色的手指印。 玄冥说道:“吃完就回去休息吧,明早辰时我会准时去看你是否起来修行。” “明天也修行吗?颛顼他明天还不出门吗?” “帝君这些日子都不会外出了。” “为什么啊?” “因为他受伤了。” 她无语了,好不容易颛顼答应带她出去玩了,结果他又因为受伤不出去了。 玄冥继续说道:“以后每日辰时准时起床修行,酉时结束,我会在那时送吃给你。吃过东西后,再到玄武殿去为帝君上药,然后再回来休息。” 她苦着一张脸,“不是吧?天天都要修行?他天天都不外出了吗?” “帝君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外出,你就安心修行吧!” 她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来,转身往外走。 玄冥在她身后提醒她:“帝君要我提醒你,他虽然不外出,你却还是要履行承诺,否则他随时可将你再变回石头。” 她不回头继续往外走。 玄冥又说:“还有你与我的协议,你也必须履行,不外出时要好好修行,我自会带吃的回来。倘若你不认真修行,或是偷懒耍赖,我也可将你变回石头。” “你!”她回过头愤怒地瞪着他。 “你不用瞪我。”他的语气平淡无比,“如若你违背与我之间的协议,我会比帝君更厉害三分,不仅将你变回石头,还会用黑布把你包着,对你施禁言术,把你扔在山谷里。这样,你就什么也看不见,也说不了话,更不会有人发现你这块石头了。” “你你你……”她瞪大双眼,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如何?这是你自己答应的,若违背,自要承担后果。” “你够狠”她握起拳头,“你对我那么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吗?” 他神色一冷,“你若敢说出去,我便立即将你变回石头,然后将你原身捏成齑粉。” 玉璇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掉头狂奔出去,仿佛身后是凶恶的豺狼猛兽。 看着她淡绿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门外,玄冥幽幽一叹,也不知这软硬兼施的方法对她管不管用,希望这丫头能收下心来安心修行,不要辜负他对她的一番希望了。 想到帝君对她的态度,他心里又升起一丝不确定。帝君一向待人和善,也从不在北极宫任何仙娥仙信面前端帝君的架子,更不用说会让人伺候自己了,这一次却破天荒的让她去伺候,这究竟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是否帝君对她也有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情感呢?玄冥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玉漩吃剩下的果核怔怔发起呆来。 第七八章 自那天起,玉璇就和修行结下了不解之缘,当然并不是她自愿的,而是被逼无奈的。她虽然能接受自己将来会死去,可不代表她能接受自己提前死去,所以玄冥的威胁很明显是奏效了,而她玉璇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颛顼不外出,她不能出去玩只能天天待在屋里潜心修行,但玄冥每天确实没少给她带吃的东西,那红红的大山果又甜又脆,味道也是非常不错的,为了能天天吃果子,修行就修行吧! 转眼数月过去,玉璇觉得自己的修为确实精进不少,不仅腾云术可以运用自如,就连其他的变幻之术她也能信手拈来,这倒是她第一次发现修行也能带来不少有趣的事情。 譬如某天,她变成玄冥的模样跑到落霞殿那边,因她魂力强大,那些仙子们竟无一人将她认出,一个个还小心翼翼向她施礼。有几个私下里暗恋玄冥的仙子瞧见她还把张脸飘得老红,玉璇起了贪玩之心,对其中一名仙子说了几句戏谑的话,谁知那名仙子竟两眼一翻激动得晕了过去。 玉璇觉得此法实在太过有趣,于是又化成颛顼的样子打算好好戏弄一下蝶舞,谁叫蝶舞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要杀了她的表情。但是很可惜,玉璇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变成颛顼的样子才刚一走到蝶舞面前,立马就被识破了。人家到底已经升到灵仙,真真假假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蝶舞大怒自然不必说,还一状告到了真正的颛顼那里。 颛顼看到她变成自己的样子,想要责备几句,又见她因蝶舞的怒骂一脸委屈,责备的话也就一句都没说,反而还好言好语安慰了她。 蝶舞在一旁又气又妒,眼睛红得跟樱桃似的,愣是不明白帝君为何如此偏护这只小小的石灵,犯了错闯了祸连句稍重的话也不说。 颛顼支走蝶舞,又哄得她重新展颜,才算是安下心来。 玉璇这厢一点也不知自己身在福中,反而抱怨起来:“都怪你,伤口这么久还不痊愈,害得我也不能出去玩,我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逗她们,谁知蝶舞那么厉害,一眼就把我看穿了。” 颛顼顺着她的话说:“好好好,都怪我,可伤口不痊愈也不是我的错呀!” 她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你不是神体无恙么?怎么都过了几个月了,伤口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微微一笑,说道:“那穷奇的四爪有毒,当时毒入心脏,也亏得我有神体,肉身才没死去。这几个月以来,我都是在将毒一点点逼出体外呢!” “你中毒了?”她皱眉,“那时你怎么没说你中毒了。” “唔,那时以为中毒不深,所以没说,没想到其实中毒还是挺深的。”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 “身为一个神尊,居然那么脆弱,中个毒也这么多月不见好,你真丢人。”她鄙夷地看着他。 他耸耸肩,不予回应。 她起身,准备离开他的石屋。 颛顼拉住她的手,“既然来了,就帮我把药上了吧!”说着脱下自己外袍,又解开里衣,露出里面受伤的皮肤,那五道伤口跟几个月前相比,只好转了一点点。 玉璇拿过药瓶,在他胸前弯下腰,仔仔细细为他上药。 颛顼低头看她,正巧能看到她细腻饱满的额头,一时间竟盯着她发起呆来。 她上好药,才一起身,脑门就和他的下巴来了个亲密接触。 两人顿时异口同声叫出一声“哎哟”,一个捂着额头,一个捂着下巴,彼此怒目相对。 “你下巴伸那么长干嘛?”她说话没好气。 “明明是你贴我太近。”他也毫不客气。 “是你下巴太长。” “是你贴我太近。” 她怒瞪他。 他也毫不示弱。 她转身就走。 他伸出右掌,掌心白光一闪,前方的绿衣女子便被一阵风刮了回来,整个人扑到在他身上。他笑着说:“看吧,我就说是你贴我太近。” 她抬起头,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下巴,狠狠地往外拽,口中还咬牙切齿地说:“明明就是你下巴太长。” 他整张俊脸被她拽得变了形,干脆也伸出两只手扯住她的两边脸颊,“你这女人好凶残,我也不客气了。” 她的俏脸顿时变成大饼脸,被他掐住的地方还疼得很,于是也发了狠,不拽他下巴,左手扯住他的脸,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插进他鼻孔里使劲往上提。 颛顼那挺拔的鼻子被她提成了朝天的猪鼻子,呼吸还不顺畅,两条墨眉顿时扭成一团,“好你个女人,不叫你尝尝厉害,你不知道什么才是男人。”他不再扯她脸蛋,而是一手钳住她的双手,一手钳住她的双脚,将她整个人面朝下倒摁在床上,一点也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她的双手被钳在身后,不管往哪一边转,另一边的手臂就会被扯得生疼。 “放开你?放开你让你插我鼻孔?” “是你先扯我脸的。” “那还是你先拽我下巴呢!” “你还是个男的,居然跟我一个女子斤斤计较。” “现在想到你的女子了?刚才发狠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个女子?” “你管我,放开我!” “我不放,你能如何?” 她转不了身,干脆也放弃挣扎,把头别到里面,“不放就不放,我就这么睡觉了,你不嫌手酸你就抓着我手脚吧!”她说着,还真闭了眼睛睡觉。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发现她呼吸逐渐平稳,像是真的睡了过去。双手刚一松开,她整个人顿时一跃而起,像只兔子一样就要往床下蹦。他眼疾手快,伸手一拉,她整个人又被迫反扑回来。 只听“咚”一声,两个人一上一下跌到在床榻上,眼对眼,鼻贴鼻,就连嘴也凑在了一起。 死一般的静默。 几秒钟后,她伸舌头舔了舔。 他顿时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她。 她爬起来,摸摸自己嘴唇,不明白刚刚自己为何会有一点酥麻陶醉的感觉。嘴巴吧唧吧唧扎了两声,摇头说:“不好吃,你的嘴没有玄冥带的红山果好吃。” 颛顼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么美好的时刻,她还以为她会有几句甜言蜜语对他说,没想到她只是把他的嘴当成了果子,而且还不如果子呢! 她整了整自己压皱的裙子,准备离开,忽然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一下转过身,看着他甜腻腻的笑起来。 他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笑得如此“有内涵”。 她走回床榻边和他并肩坐着,一手搭在他肩膀上,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你……你干嘛笑成这样?” “你说呢?”连声音都是腻死人不偿命的。 “我哪知道你这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另一只手拍在他胸口,轻轻揉啊揉的,“哎呀,这手感真好。” “是吗?我不介意你以后经常帮我揉揉。” “揉个锤子呀!”她脸色铁青,猛然站起来狠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枉你还是堂堂的北方之帝,居然欺骗我!你那伤口早就好了,还日日骗我到这里来服侍你,可恶!可恶至极!” 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妙,居然让她发现了。他伸手想拉她,被她一下狠狠甩开了,“你先别生气呀!” “不生气?被你当猴儿一样耍了还不生气,我是受气包啊?”她掉头就走。 他连忙下床,从后面抱住她,连鞋也顾不上穿,“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不就找个理由天天见你一面么?” “我脸上有花,你要天天见我干嘛?”她挣开他双臂,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无奈地扶额,“唉,真是一块石头,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还是不懂。” 玉璇觉得他是在说自己笨,心里更生气,大着嗓门嚷了一句:“我本来就是石头。”然后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颛顼在她身后只能叹气叹气再叹气。 玉璇出了玄武殿,只觉得心中烦闷无比,捏了手指,踏着片云往高处飞去,一直飞到沧浪峰顶,才发现这上头有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两颗枯松从岩石缝里钻出,斜挂在绝壁之上。她收了云朵,降落在平台上,小心避过岩石上长了青苔的地方,在边缘一块干燥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手托着腮眺望远处的云海。 蝶舞不知何时跟在她之后也上了这块平台,瞧着她的背影,走到她身边,在石头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开口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玉璇吓了一跳,转头发现是蝶舞,便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跟着我干嘛?” “我是见你从玄武殿里出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所以跟上来看看。”蝶舞想了一下,又说:“不错,我的确不怎么喜欢你,因为你总是很自以为是,而且也不懂得尊重人。” 玉璇撇撇嘴,没说话。 蝶舞继续说着:“我听牵铃说,你很想离开附禹山。” “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以前是不会飞,走不掉,现在是被玄冥威胁了,不敢走。” “被玄冥上神威胁?”蝶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嗯,我跟他们两个有约定,不能违背的。” “什么约定,能告诉我么?”蝶舞的语气有几分急切。 玉璇奇怪地看她一眼,“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又帮不了我。” ”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帮你呢?"玉漩想了想,就是告诉蝶舞也没什么关系,蝶舞这么讨厌自己,她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附禹山,没准这事跟她说了,她还真能帮自己离开。玉漩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自己与额项和玄冥的约定一五一十说给蝶舞听,又把额项故意装成伤势未愈的情况也说了。 第七九章 蝶舞这心里气得青烟直冒,面上却还是要摆出一副温柔的笑脸,只要把玉璇这块臭石头送走了,一切就都很好办。她微笑着说:“其实你太多虑了,玄冥上神不过是吓唬你才这么说的,他不可能把你变回石头,更不可能将你本体捏成粉末。” “是吗?可他说这话的时候样子很凶的。” “他们都位列神班,于情于理不该对你一个小小的仙人出手。况且,你想想,既然是帝君违约在先,你便可不遵守与帝君之间的约定,那你和帝君的约定当然自动撤销了。而你与玄冥上神的约定又是建立在你与帝君约定之上的,既然没了之前的先决条件,那你和玄冥上神的约定当然也该自行撤销。” 玉璇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精神一震,非常兴奋地说:“有道理啊!” “这两个约定说到底都是由于帝君的缘故才会撤销,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到时他们想找你的不是,也没有立场啊!” “嗯,说的对。”她很认真地点头。 “所以说,你想走自然就可以走,他们不能强行将你留下。” “可我走了,他们还是能找到我的。”玉璇还是很愁闷。 蝶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土陶瓶,递给她,说道:“这里面是我采来的花粉,气味芳香宜人,你涂在身上,可以掩盖你的石灵气息,别人只会以为你是一只小小的蝶仙,而帝君与玄冥上神也无从找你了。” “真的?”玉璇双眼一亮,赶紧接过那土陶瓶。 “你知道我有多不想见你,所以,我根本没必要骗你。” “嗯,说的是。”她站起身,拍拍屁股,“如此,那就多谢你啦!”她将陶瓶打开,倒了些花粉涂在自己身上,又随手招来一朵云,踏上去瞬间便飘远了。 蝶舞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总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玉璇踩着云朵不知飘了多远,等到她停下来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到山顶了。她停在一片树林之中,这林子里的草丛有被翻动过得痕迹,有些树杈上也挂着扯断的麻绳,这附近看起来应该是有人烟的。她沿着翻动过的草丛走了一截,发现一颗高大的果树,那枝桠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与她之前吃的红山果很是相似。 玉璇大喜,这下吃果子可以吃个痛快了。她身形一闪,下一刻整个人跨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伸手便可摘到果子。 她刚拿了一个果子,正要放进嘴里,一道温和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动作:“姑娘,那果子不能吃,有毒的。” “咦?”她低头一看,发现一个穿着绿色粗布衣服的男子站在树下,那男子满头白发,双目用绿色粗布蒙住,他微微抬头,面上表情祥和。玉璇有几分好奇,“你都看不见我,怎么知道我要吃这果子呢?” “我虽双目失明,却可以感知周围。” “这么厉害呢?看不见还可以感知周围。” 男子淡淡笑了一下,“我天生便是如此。” “哦。”她举起自己手里的果子,说道:“这果子我以前也吃过,怎么会有毒呢?” “姑娘吃的必不是这类果子,而是与这很相似的另一种果子。” “是么?我瞧着都是一样的呢!”她笑了笑,从树枝上跳下来,站到了那绿衣男子的面前。 男子微微惊了一下,问道:“姑娘,你是哪个部族的人,怎会在我九黎族统辖的树林里?” “部族?我不知道呀!我没有什么部族。” 男子低声笑了一下,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我叫玉璇,至于家……”她皱起眉头,“我没有家,所以不知道家在哪里。” “怎么会没有家呢?你没有家人么?父亲和母亲?” 她摇头,“没有,自从我睁开眼睛,我就一个人在昆仑山上,没有家人。后来有仙人把我带到不周山上,我又一个人待在那里,再后来我又被带去了附禹山修行,然后我不怎么喜欢修行,就跑了出来。” 那绿衣男子了然地笑了笑,说:“原来你是在仙山上修行的仙子。” 她想了想,点头说:“算是吧!不过我不喜欢修行,我只想吃和玩,你能带我去吃东西,带我去玩吗?” 男子笑着说:“带你去吃些东西倒是可以,至于带你去玩,我恐怕不行。” “哦,那你先带我去吃东西吧!” “也好。”男子点点头,转身带路,“你随我来。” 玉璇跟在他身后,他因为看不见,所以走得很慢,玉璇也就走得很慢。 走了一截,他回过头说:“对了,我叫长离,想必你的年纪不会太大,就唤我长离大哥吧!” 玉璇乖乖的叫了一声“长离大哥”,脑子里却想着,其实她年纪大得很,她都活了好几万年了。 她跟着那名叫长离的男子走了一截,眼前忽然开阔起来,这片平底上的树木被伐光了,盖了许多木屋,住在这里的人很多,一眼望不到木屋的尽头。此时正值傍晚,许多木屋外都有人在生火做饭,缕缕青烟直升。 玉璇惊叹了一声:“这里有这么多人呀?” 长离笑着说:“我们九黎族人口数量很大,上一次统计下来,族人数量大概是四十五万。” “哇,这么多人,他们都住在这里吗?” “不,这里只是族人其中一个聚居地,我们一共有三十多个聚居地,这方圆数百里住的都是九黎族人。走吧,我带你去见族长。” “这么厉害呀!”她一边感叹,一边跟着长离向里走去。 木屋前许多正在生火做饭的九黎族人见到长离纷纷停下来向他问候致意,长离均一一点头报以微笑。 玉璇说道:“看起来你在这里好像很有地位呢!” 长离说:“我是九黎族的大祭司,祈福,请雨还有占卜的事情都是由我来做的。” “占卜?你能预测未来?和神界商羊一样?” 他笑了笑,说:“也许不如你口中的神界商羊,但确实能预测一些未来之事。” “那你还是很厉害的了。” 他们来到聚居地中央一处双层的木屋前,长离带她沿着圆形木屋的外围踏木梯而上,绕了一圈来到第二层,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这里面站着几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中央那名男子不仅身材魁梧,个子还非常高大,至少比他旁边的男人都高出半个头,玉璇站得很远,才能勉强跟他平视。 见他们进来,屋子里的几个男人都停下之前讨论的话题,将目光转向他们。 那个子最高的男人指指玉璇,问长离:“她是谁?” 长离走过去,对那男人恭恭敬敬的答道:“族长,她叫玉璇,是我在丛林里遇到的。”长离顿了一下,又继续说:“目前她无家可归了。” 那族长说:“既来投奔我族,便留下来吧!长离,你带她到广乐那里去登记一下名字,晚些时候介绍给附近的其他族人认识。” “是,族长。” 那族长又将手中拿着的一只弯弓交给他身边的一名虬髯男子,说道:“合悭,你去吩咐他们,照这个样式造出七万只弓,再造出七十万支白羽箭,分发给族里十六至三十五岁的壮年男子。” “是。”名唤合悭的虬髯男子接过那只弯弓,向外走去,经过玉璇身边时,侧头看了她一眼。 族长见长离还在,又问他:“长离,你上次说过的铸剑可有几分眉目了?” 长离摇摇头,说道:“虽有方法,却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我这些时日都在外出寻找合适的矿石,提炼后铸成之剑总不满意。” “你也不必太着急,慢慢来便是。” “是。”长离转头,感应到玉璇还一个人很尴尬的站在门口,便对族长说:“我先带她下去安顿。” 族长点了点头,说:“去吧!” 长离带着玉璇离开那栋双层的木屋,又穿过一些其他族人居住的屋子,来到一座稍大一些的木屋前,对她说:“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你今晚暂时住我的屋子,我去和其他的族人挤一挤。” 玉璇拉住他的手说:“长离大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还把屋子让给我住。”她说的是真心话,在附禹山的时候,她变成石头三个月,屋子就被别人给占了,到这里来,是长离让出屋子给她住。 长离淡笑着说:“不必谢我,你来投我族,自应受到礼待。” “来投你族?”她不解。 “你不是已经无家可归么?” 她点头。 “既然无家可归,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我们九黎族是个包容的部族,所有来投我族的人都会受到礼待,和其他的族人没有分别。” “你是说以后我就是九黎族人了?” 他微笑着点头。 “可是我想到处去玩呀!我不想住在一个地方。” “你一个女子,又能去什么地方?离开这片九黎族的领域,到处都是猛兽精怪,很危险的。” “我会飞,不要紧的。” 长离失笑,“你固然在仙山修行过一些术法,可人间亦有许多妖灵凶兽,你的术法未必能对付得了它们。倘若被它们抓去,你也只能沦为它们的腹中美餐了。” 她一哆嗦,“那些妖灵凶兽有那么厉害吗?” ”我自不必骗你的。"玉漩想到了撷项那时俱经常出去捉拿那些凶兽,什么蛊雕,什么穷奇之类的,连额项这样的神尊都会受伤,她就更不必说了。 第八十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第八一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作者有话要说:妇女节快乐oo? 第八二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1容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 第八三章 一道黑影闪过,无数水汽凝成的利剑纷纷削向那只巨型豪猪,却在遇上它身体上的硬刺时,统统化成了冰花。那些冰花越来越多,逐渐凝固,很快就将那只狂奔中的豪猪冻成了一块冰坨。 颛顼连忙冲上去,将瑶姬从豪猪的獠牙上救了下来,她腹部破开的地方鲜血直流,染得她的红衣越发艳丽。 玉璇捂着额头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看到躺在颛顼怀里的瑶姬也不禁皱起眉来,“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颛顼冷冷说道:“若非为了救你,她岂会被豪彘伤到?早跟你说不要乱跑,你为什么不听?” 他的目光冷如冰箭,射得她心里一阵阵发凉,“我、我不是故意的……” 被冻在冰里的豪彘发出一声怒吼,它破冰而出,整个身体又涨大一倍,继续向玉璇三人所在之处冲来。 颛顼连忙把瑶姬交到玉璇怀里,交代一声“你照看她”便冲了上去。 玉璇扶住受伤的瑶姬,神情复杂,“你为什么要救我?” 瑶姬睁开眼睛虚弱地看了她一眼,“北帝君把你交给我,我若看不好你,他定然对我不满,就更不会喜欢我了。” “你……” “你不用感激我,我救你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她笑了一下,满嘴的血,“再说我是神,就算身体受重伤,修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以此来换得北帝君对我的怜爱,未尝不可。”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喃喃地说。 “我与北帝君同为神,我们要在一起没有任何困难,可你却只是一名仙人,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也最好不要害了他……”瑶姬一口气说完,困难地喘了几下,又闭了眼睛。 玉璇心里闷闷的,抬头看向前方,颛顼正和那只又变大一倍的豪彘缠斗在一起,他手中的黑笛已变成一根韧性极佳的鞭子,将那只豪彘的四肢死死缠住。 豪彘在草丛里疯狂打滚,企图挣断缠在自己身上的软鞭。 颛顼周身忽然白光大作,他站在豪彘跟前,身体霎时分裂成无数个,而无数只如光影般的手掌袭向豪彘,握住它周身的硬刺,恨恨一拔。 豪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身上的刺在一瞬间被拔光,只留下一个满是血窟窿的身体。 那无数个晕在白光中的身体又重新回到本体,颛顼周身的白光逐渐消失,他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黑色锦囊,拉开带子,右掌一举,口中低声念了个“收”字,那小小的黑色锦囊立时将倒在地上的豪彘整个收了进去。 他拉紧带子,将锦囊托在手中,那只豪彘还在里面死命挣扎。他将锦囊握在手中捏了捏,锦囊里才渐渐没了动静。 颛顼收好锦囊,向玉璇和瑶姬走去。 玉璇看他面色如常的走过来,知道那只豪彘已经彻底被他收复了,开口问他:“现在要怎么办?” 颛顼蹲□,从她怀里双手抱过瑶姬,让瑶姬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我要先去流波山将这只豪彘关入九州天牢,之后再带瑶姬到岳顶山去疗伤,你自己先回附禹山包扎伤口吧!” 玉璇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他沉下脸,“你还要任性吗?你看看你任性都闯了什么祸?瑶姬若非为了救你岂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我……”她低着头,喉咙有些梗。 “你自腾云回附禹山吧!”他说完,踏了黑笛,径自飞走了。 玉璇咬咬下唇,招来一片云朵,自己驾云回到了北极宫凌胜殿。 她正要推门进屋,玄冥从隔壁走出来,见她右边额头在流血,流得满脸都是,素青色的裙衫也沾染了血色。他愣了一下,忙来到她身边,询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我没事。”她推开房门。 玄冥拉住她,“都受伤了,还说没事,你以为自己也有神体这小小伤口两天便可痊愈吗?” 她愣愣的没说话。 玄冥从未见过她这么低落,心里不禁有些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帝君没在你身边么?” 说到颛顼,她忽然心里一酸,眼泪啪啦啪啦就往下淌,泪水混着血液,整张脸看上去狼狈极了。 “怎么哭了?”他有点慌,更有点乱,在他印象中,她从来没哭过,这是她第一次哭。他想伸手替她擦眼泪,却又不太敢触碰她,只能将她扶进房里,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她还在哭着,眼泪像开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别哭……”他看着她那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难过,“我先帮你擦擦血,再替你包扎伤口。”他转出去,不一会儿抬了盆干净的清水进来,帮她把满脸的血渍都擦干净,又找来干净白色的布条将她受伤的额头缠住。 玉璇看着他,眼泪婆娑地说:“玄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明明是块石头,却还会伤心,还会流泪。” “怎么会呢?”他将手放在她肩上,“只要化成了人身,就和人一样了,该有的七情六欲,一样都不会少。” 她抽泣着说:“谢谢你。” 他淡淡笑了一下,“想吃果子么?” “可是我今天没有修行。” 他摇摇头,走出她的房间,很快他又回来了,手里捧着几颗又大又红的果子,递给她说:“吃吧!” 她接过一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清脆香甜。她感激地看着他:“玄冥,真的谢谢你。” 他在她身边坐下,“不用谢我,快吃吧!” 几个果子很快被她吃完了,还不小心打了个饱嗝,她脸红了红,有点不好意思。 “既然吃饱了,就睡一会儿吧!”他伸手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了一下。 玉璇很快感到疲惫,铺天盖地的睡意向她袭来,竟还没躺在床上,就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玄冥扶住她倒下的身体,双手圈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就这么低头凝视着她沉睡中的容颜,只希望这一瞬便是永恒。 然而,屋门被推开的声音到底还是打破了这样的宁静。 颛顼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时明显呆愣了片刻。 玄冥反应过来,扶着玉璇的身体缓缓站起身,又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盖上被褥。 颛顼走过来,看到玉璇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稍稍放了心。 玄冥站到一旁,低声说:“帝君怎么没有和她一道回来?” 颛顼坐到床边,帮玉璇掖掖被角,说道:“去捉豪彘时,她和瑶姬都受伤了,我先送瑶姬回岳顶山。” 玄冥稍有些吃惊,“瑶姬怎会受伤?” “嗯。”颛顼点点头,将之前在海岛上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玄冥冷笑了声,“帝君竟然不知这是瑶姬的苦肉计么?她身为神祇,就算情急之下要救下玉璇,也不必受那么严重的伤。” 颛顼淡然说道:“我自然知道这是瑶姬故意的,但她那时毕竟伤重,况且璇儿也的确任性,经过此事让她受些教训也好。” 玄冥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帝君,玉璇回来时样子很狼狈,她、她哭得很伤心……” 颛顼的身体微微一紧,坐到床边,伸手抚上她的容颜,面上的神情有些心疼,“嗯,我知道了。” 玄冥沉声道:“瑶姬故意因玉璇受伤,必是想博得帝君好感,使得帝君对玉璇心生嫌隙,帝君可有了应对之策?” 颛顼缓缓说道:“我将她送回岳顶山时,已经把话说明,我知她是故意因救璇儿受伤,虽然感谢她,但也让她以后勿再动这样的心思,否则不会再买她的账。今天没有在璇儿面前将她拆穿,也是给她留了几分颜面。” 玄冥沉思片刻,又说:“这样是否说得太过?” “神农当时就在旁边,我是当着他这样说的,他并未说什么。” 玄冥点头道:“炎帝一向公正无私,瑶姬那样,恐怕少不了被她父亲责骂一顿。” “嗯,希望能绝了她的这份心思。” 玄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玉璇,说道:“既然帝君已经回来了,那我先走了。” 颛顼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玄冥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颛顼正握着玉璇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他心里隐隐作痛,却还是静静的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玉璇睡了一个时辰才幽幽转醒,看到颛顼坐在床边,连忙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颛顼按住她的肩膀,“别起来了,头受伤了,躺着吧!” 她依言又躺了回去,想到因为她受重伤的瑶姬,又问道:“那个巫山神女怎么样了?” “她已经回岳顶山修养了,放心吧,神体无恙,她很快就会好的。”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说:“我今天不是故意要自己走开的,她说了许多话,我很不喜欢她,所以我才走的。”她好似想到什么,赶紧举起右手,“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任性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颛顼心里软软的,玉璇过去固然任性,却也并不是真的冥顽不灵,她为了他,的确改变了许多。他低□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柔声说:“傻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她用手圈住他的脖子,让他贴近自己,“真的不生气?” 他轻笑,“真的不生气。” “可是那时你为什么……”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眶微微有些红。 他抚上她的颜,“傻瓜,我那时对你是凶了些,可瑶姬毕竟因你而伤,我说你两句,只是为了让她面上好看些。” “那你不会离开我?” 他定定的凝视着她,“我只怕你离开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 她听了这话,不知怎么的,泪珠子又跟脱线的珍珠似的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怎么又哭了?”他伸手接住她落下的泪珠。 她抽泣着说:“我不知道,我……我就是觉得心里好难过……好想哭……” “真傻。”他为她拭去泪痕。 “颛顼,那个巫山神女,她说我们不能在一起,是真的吗?” 他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会不能在一起,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可她说……” “别管她说什么。”他打断她的话,“她说什么都干涉不了我们,这是我们俩的事,不是吗?你要相信我,好吗?” 她看着他,终于重新露出了笑容。 第八四章 之后的日子,玉璇依旧照例每日静修,额头上的伤口也痊愈了,偶尔会随颛顼外出游玩一趟。她的进步很快,因着自身的魂力极其强大,潜心修行一段时间后,修为大涨,竟然就可以应劫升为飞仙。 她这日提前结束修行,到隔壁房间去找玄冥要东西吃,却发现他不在房里。心想着大概玄冥出去为她采果子去了,又往沧浪峰去找颛顼。她进入玄武殿时,玄武正趴在一旁打盹,听到有人进殿的声音,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头转到一边,继续打盹了。 她知道玄武不喜欢他,因为她抢了颛顼对它的宠爱,可又碍于颛顼,它不能对她怎么样。所以它每次它见到她时,基本上都是爱理不理的。 玉璇也不理玄武,继续向前走,推了门,走进那条幽深的通道。里面那扇进入颛顼房间的朱门是关上的,她有些奇怪,一般颛顼都是不会关门的。 她走到朱门外,正想用手拍打朱门让颛顼开门,忽然想到也许颛顼在里面做什么秘密的事情。于是,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声音。 “帝君,要让玉璇推迟应劫么?” 这是玄冥的声音,原来他不在房里是跑到颛顼这里来了。 “她修为已到,若是一直拖下去,她也不会有任何精进。” 这声音是颛顼的声音没错,这两人居然偷偷在背后说她呢!她继续偷听。 “可这段时间,六界恐有变数,雨神不是预言将有一件足以伤及众神神体的利器降世么?” “这件事情我也知道,但此时若不让她应劫,下一次便还要再等十年。” “十年于她来说,并不算久。如若凡间真有一件足以伤及神体的利器降世,神界恐不会坐视不管。一直以来,诸神神体从不会受损,是以神能与天地同寿。但此利器能伤神体,便能够杀神,统治六界的就有可能不再是神。” 颛顼淡淡地说:“我并不关心究竟是谁统治六界。” “可天皇岂会不关心?帝君,你忘了么,九黎族长离曾预言九黎族长将成为统治之主。之前长离有此预言,诸神都未放在心上,只因神体不灭,而此时却有能够杀神的利器降世。” “你的意思是这件足以杀神的利器将在九黎族诞生?” “只怕会是这样的。” 颛顼陷入沉思之中。 玉璇在门外听得稀里糊涂,神体不是不会受损么?怎么又有利器能够杀神呢?还有,这些事情跟九黎族有什么关系?他们刚刚才提到了长离。 颛顼开口说:“若长离预言为真,便真的只剩下那个方法了?” “不错,诛灭预言师,炼其魂,使之不得入轮回,预言自破。” 玉璇陡然一惊,他们竟要杀了长离?还要让他不能入轮回? 颛顼摇头道:“神祇诛杀凡人,很是不耻。” “帝君,此事北极宫自不必去做,天皇可能已经派其他人去了。” “会是谁?” “诸神之中,手段凌厉者,唯有后土。” 玉璇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颛顼他们不对付长离,神界的其他人要去对付长离,他们为了不让长离的预言成真,就要杀了长离,让他永远入不了轮回吗?不行,她绝对不能让那个后土去伤害长离大哥,她现在就要去通知长离大哥。 她掉头往回跑,因为跑得过于匆忙,一个趑趄摔倒在地上。 朱门在她身后打开,颛顼和玄冥同时看到了扑在地上的玉璇,两人瞬间变色。 颛顼厉声问她:“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她跌跌撞撞爬起来,面带惊恐地说:“你们说那个后土要杀了长离大哥,我不能让长离大哥被他杀了。”她说完,又要向外跑。 颛顼和玄冥对视一眼,玄冥黑色斗篷下的双掌一挥,瞬间在玉璇前方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墙,将她阻隔在内。 玉璇撞上墙,被弹回来,也顾不得疼痛,又扑上去,在摸到透明的墙壁后,转过身怒视着他们,“把这墙撤走,我要去通知长离大哥。” 颛顼和玄冥一齐向她走来,颛顼抓住她的右手,沉声道:“璇儿,这件事情你不能管。”他用的是“不能”而非“不要”,其阻拦的意味非常明显。 “为什么不能管?长离大哥对我很好,他不因为我是个陌生人就不管我,他带我回他家里给我好吃的,还把自己的屋子让给我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个后土杀害而坐视不管。” 颛顼换了严厉的语气:“璇儿,听话,不要任性。” 她摇头,“颛顼,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告诉自己要乖,听你的话,不要任性,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能听你的。你就算现在用这堵墙把我困住,我也一样会想法设法逃走的。” “你这样是逼我将你变回原形么?” 她脸色瞬间苍白,“你休想将我变回原形。” 他逼近她,“若你执意要去找长离,我便只能将你变回原形,待长离之事了却之后,再将你变回来。” “你!”她痛心地看着他,忽然双手绿光大盛,很快绿光蔓延至全身,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我不会让你把我变回原形的。” 颛顼和玄冥一看她竟然动用自己的魂力来护住她不被外力强制打回原形,顿时冷了颜色。 颛顼冷声道:“璇儿,你不过区区仙人之身,想要抵抗神力吗?” 她双手护在胸前,“那你就试试看吧!” 颛顼摇头,是真的动怒了,掌心白光一现,霎时将她周身的绿光压了下去,“是你逼我将你打回原形的。” 玉璇凝神运法,勉强以自身魂力与其抗衡,绿光虽暗,却仍然牢牢护住她周身,她额头上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还要负隅顽抗?”白光立刻又亮了一倍。 她双手牢牢护于胸口处,因魂力的消耗而浑身剧痛,鬓边头发全部被汗水浸湿,双腿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饶是如此,她仍在抵抗着。 “帝君,玉璇……”玄冥站在一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绝不屈服!”她跪在地上,绿光依旧不灭,而她的嘴角竟然溢出了鲜血。 “玉璇!”玄冥大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帝君,不能了。” 颛顼见她丝毫不肯屈服,若强硬下去,势必令她命魂受损,重者还有可能致使她命魂被打散。他被迫收了法术,怒声道:“玄冥,带她去崇俊峰悔悟崖囚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玉璇身上的绿光忽明忽暗,她抬起头,艰涩地说道:“你要囚禁我?无法将我打回原形就要囚禁我?” 颛顼冷着脸,不答话,甩袖回了自己房间,朱门在他身后轰隆闭上。 玄冥扶着她说:“走吧,玉璇。” 她抓住玄冥的手祈求他:“你放我走好不好?玄冥,我求你了。” 玄冥无奈地摇头,“就是帝君不令我囚禁你,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她渐渐松开他的手,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不勉强你,你把我关起来吧!” 玄冥把她带到了崇俊峰顶的悔悟崖,这里只有一棵苍劲的古松和一面光秃秃的石壁,他在她周围设好结界后交代她安心待着便离开了。 玉璇起身摸了摸设在这里的结界,估摸着自己可以走动的地方只有一丈左右的空间。她再次运起法术,试图冲破结界,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她坐到石壁下的一大块平台的岩石上,又是气恼又是着急,恼的是自己对这结界束手无策,急的是长离那边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她抓起一块石子泄愤似的扔了出去,石子在遇上结界后又弹了回来,正好砸在她的脑门上。她捂着脑门“嗷”一嗓子叫了出来,抓起那块石头又往地上狠狠砸了一下,“连你也来欺负我!气死人了。” 玉璇在悔悟崖上被困了整整一个月,期间没人来看她,更没人给她送吃的。虽然她已有仙身,不会饥饿,可还是会嘴馋的。她从一开始的气愤,渐渐演变成焦躁不安,然后再变为现在的麻木不仁。 也许长离已经死了,被那个叫后土的神杀死了,还要遭受炼魂,不得入轮回,她救不了他,感觉好无力。 她闭目躺在那块平坦的岩石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几只洁白的仙鹤从她头顶飞过,她唉唉一叹,又闭了眼睛。 “玉璇?你怎么睡着了?”一道女声从结界外传来。 她睁开眼,发现牵铃就站在那外边,顿时又惊又喜,“牵铃,你怎么来了?” 牵铃的表情很是小心,“我是偷偷来带消息给你的。” “什么消息?”她走到结界旁边。 牵铃压低声音说:“帝君要和那个巫山神女订亲了。” 第八五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第八六章 族人们全都一脸愁容。 玉璇看着他们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转而问长离:“长离大哥,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长离沉沉一叹,说道:“我们什么都试过了,这里只进得来,却出不去,也许是我们九黎族气数将尽,没有办法。” 玉璇看看其他人,对他们说道:“大家先回去吧!我和长离大哥再想想办法。” 族人们摇头纷纷散去了。 玉璇将长离拉进他的屋子里,说道:“长离大哥,你知道土神为什么要对付你们么?” 长离轻轻摇头,“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你是否曾预言过九黎族长将成为统治之主?” “确实有此预言。”长离想了想,又说道:“能预言何事并非我所能左右的,难道是这预言开罪了土神?” “诸神主宰六界,此预言开罪何止是土神。” 长离沉默了,半响才轻声说:“我知道了,族人因我受累,我这便去告知族长,稍后就自行了结。”他欲往外走。 “长离大哥!”她拉住他,“你要干嘛?” “向族长道明原委,然后自杀以救族人。” “不行啊!你怎么能自杀呢?就算你死了,那个土神就会放过其他人吗?” 他缓缓说:“预言师既死,预言自破,诸神不必忌惮此预言,族人自然可以得救。” “没有用的,就算你死了,你还能转世,预言依然存在。除非你寂灭,命魂永不入轮回。”她面露凄色。 长离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那我便以禁术囚住自己命魂,永不入轮回吧!” “长离大哥,你怎么能囚住自己的命魂啊?” “若非如此,还有其他的方法能救族人吗?” “就算你真的囚住自己命魂,那个后土就一定会放了其他族人吗?” “至少这样能有一丝希望,总好过让所有的族人都在这里等死。” 她静静的凝视着他,“长离大哥,你一点都不怕死吗?” “怕,我一点也不想死,可如果能以我一人之死救所有族人,我死也是值得的。”他的声音有些飘渺,“此事本就因我而生,自然需要我去解决。” 她喃喃地说着:“死,也要死得值得么?”忽然,她笑了一下,拉住长离的手,说道:“长离大哥,我记得上一次你说你想用我的本体铸剑,是么?” “我那时不知你就是那石头,你切勿放在心上。” “不,你用我去铸剑吧!”她的语气很坚定,如果她没有猜错,长离以她本体铸成的剑很可能就是颛顼他们所说的足以灭神的利器,有了这件利器,想必破开那道金色的屏障便不成问题了。 “休要胡说,我拿你本体去铸剑,你这一世便彻底结束,只能去轮回。况且,我前些时候才发现,即使得了好材料,也还是无法铸成好剑。” “为什么?” “因为……还须天地二魂祭剑。”他语气沉重,遗憾地摇了摇头。 玉璇哈哈大笑了两声,须二魂祭剑,这莫非就是天意么?她不想轮回,不想忘却这一世所有的回忆,所以去了天地二魂,她便不可能再正常进入轮回了,她的命魂就可以带着这一世的回忆一直留存下去,直至人皇封印破除。 “你笑什么?”长离不明所以。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长离大哥,你用我的本体和天地二魂铸剑吧!我相信这柄剑铸成之后,一定是一柄绝世之剑,一定能救你所有的族人。” “玉璇,我怎能为了铸一柄绝世之剑就牺牲你?” “不仅仅只是为了铸绝世之剑,而是为了救所有族人,以一人之死,救所有人,这是值得的,不是么?” “玉璇,你非我九黎族人,并不需为我九黎族牺牲自己。” 她的眼眶红润了,“长离大哥,你那时把我带回族里,同情我无家可归,给我吃给我住,还让其他族人接纳我成为九黎族人。我现在被他们赶出来了,我真的无家可归了,你难道不接纳我成为九黎族人吗?” “我自然愿意接纳你,只是……” “长离大哥!”她打断他的话,“既然我是九黎族人,为九黎族牺牲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况且,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还有要求?” 她点点头,徐徐说道:“你不知道,我终将一死,彻底从六界消失,这是我的宿命。” “为什么?” “你别问,先听我说完,与其我那时无声无息的死去,倒不如现在让你将我本体铸剑,救下所有族人。” 长离心里沉沉的。 “我的那个要求……我想请你将我本体留下一小块,让我命魂寄于其中,再将那剩下的一块本体交予附禹山北极宫里的颛顼,我想在命魂之力彻底消散前陪在他身边。” “玉璇,他已将你赶出来。” “我知道,可我仍然想以后继续待在他身边,直至我从这世间彻底消失。我那时只是一缕寄在玉石里的命魂,于他和瑶姬而言,不会有任何影响。长离大哥,请你……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她屈膝对着长离跪了下去。 长离隔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她跪下去了,连忙弯腰去扶她,“玉璇,你先起来。” “不,请你答应我。我喜欢他……爱他,却不能继续和他在一起。”她的声音已然哽咽,“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他身边,长离大哥……请你答应我。” 长离面色沉痛,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玉璇起身,面上已是流满喜悦的泪水,她周身放出绿光,身躯一点点缩小,最后变回了一块翠绿的石头。 在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天里,她经历了本体被熔炼的灼烧之痛,三魂被分割的撕裂之痛,她的命魂寄于最后剩下的一块玉石中。 玉璇剑炼成的那个晚上,绿光冲天。 长离手持玉璇剑破开金色屏障时,剑身发出的绿色荧光照亮整个夜空,那光芒堪比日月,令山峦撼动,海水呼啸,狂风卷积,世间万物皆因这绝世之剑的诞生发出欢愉的低吟声,似庆贺一般,让天地为之震动。 神界已得知凡间诞生足以灭神的利器,派遣土神后土与火神祝融下界消灭此剑,熟料长离仅凭玉璇剑之力竟能同时对抗两位上神。 天皇震怒,亲率众神下界,势必要灭除玉璇剑。 九黎族人刚刚为自己得救而欢腾庆贺,却未曾想到更大的灾难正在降临。 众神下界之时,日夜不辨,天地昏暗,四海呼啸。 九黎族人各处逃散,老弱病残者死伤无数,哀嚎遍野,满目疮痍。 长离虽有绝世之剑,却终究难以凡人之躯抵抗诸神之力。 九黎族长蚩尤带领少数族人往魔界所在之处逃亡,长离以玉璇剑断后。 伏羲蛇尾乍现,在天空中卷动,霎时,万丈彩光席卷而去,夹带着天神之怒,众神之吼,铺天盖地,令长离无处遁藏。 他勉强以玉璇剑护体,在他周身卷动的每一道彩光都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与玉璇剑剑光交汇时发出刺耳的兵刃撞击声。 玉璇的命魂因这巨大的动静苏醒,她发出一声低吟,翠绿色的玉璇剑顿时绿光大盛,将缠绕在长离身侧的彩光逼退。 长离似乎意识到玉璇剑的威力与玉璇自身有很大关系,而那彩光之中骤然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掌,张开五指就像他抓来。手掌带着无数气劲向他逼来,那气劲死死按下,仿佛要让他形神俱灭。他双脚陷入土中,脚下的大地在剧烈颤抖,身旁的树木花草因那只巨手的逼近统统都化作齑粉被气劲卷席而起。长离知道,如果他无法逃脱,那么他也将与那些草木一样化作齑粉。 情急之下,他只得祭出玉璇命魂所宿的那最后一块玉璇石,那玉璇石飞至上方,却早已不复翠绿之色,因着玉璇的魂力而变得血红。 石中的玉璇睁开眼,但见那只巨手向自己抓来,霎时一声低吼,指甲盖大小的玉石放射出刺眼红光。 眼看巨手就要抓住那块玉石,将她彻底捏成粉末,高空之上却传来一阵笛声。宿在石中的玉璇一瞬间仿佛看了颛顼的脸,他带着无限的哀伤与思念幽幽地望着她。 伴随着笛音的响起,汹涌澎湃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海水所到之处统统结成冰晶,大地霎时被冰雪笼罩,绽放出冰蓝色的光辉。 海水扑向那只巨手,将那手掌冻在冰中,而玉石发出的红光却如锋利的剑气一般穿透那只被冻于冰中的手掌,一直射向了万丈彩光之中。 刹那间,彩光变暗了许多,而那彩光之中发出一道闷雷般的冷笑声,震得山川失色,万物颤颤欲碎。被冻在冰中的手掌倏然破冰而出,飞速向前抓去,狠狠地将那枚玉石握在手中,又立刻收了回去。 长离不及细想,握紧手中玉璇剑,往魔界所在的方向快速奔逃。 闷雷般的冷笑声仍在回响,如同魔魇,长离拼命逃,终于一头扎进了淡紫色的光膜中,他手中的绿色光剑却急剧缩小,最后只剩下小指那么长。 玉璇被那只手掌握住,无比强大的气力逼向她,她只觉得自身根本无法抵抗,思维渐渐变得模糊,最终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之中。 第92章 沈柒雪的个人日记NO.6 公元前384年2月女娲之界 我已经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内心似乎有千万感慨,真正落笔时却不知从何说起。从未想过,我的前世会是那样的,也没有想到,我与他那时也是相爱的。 心中千丝万缕,最后都只能统统化作一声叹息了。 我想,那时我在玉石中听到的那阵笛声就是他吹响的,是他从四面八方招来海水,冻住了天空中伏羲朝我抓来的那只大掌,是他阻挡了伏羲,所以伏羲才会被我的魂力伤到。他那时一定是认出了我,所以才会出手的,他是爱我的,没有变心,更没有要娶巫山神女。 如果说,那时的我太糊涂,看不懂他的心意,这时的我又怎么会不懂呢?我们如此相爱,我真傻,竟然会怀疑他对我的心,竟然以为他和巫山神女在一起了,竟然看不明白,在悔悟崖上,那个牵铃,那个玄冥,都是瑶姬变化而成的,在花海月牙潭边相互依偎的两道身影,仅仅只有瑶姬一人而已。 那时我失踪了,他一定急得到处寻找我,我被长离大哥铸成玉璇剑之前的那四十九个日夜,他该是有多么焦急。他恐怕万万也没想到,那柄足以杀神的利器就是用我的本体和天地二魂炼成的,他更想不到的是,那时傻傻的我求长离大哥这么做,只是为了以另一种特殊的方式留在他身边。 我怎么那么傻啊!现在想来,真想给那时的自己一拳头。 他的的确确是被我连累的,若不是他当时出手阻拦伏羲,我寄宿的最后一块玉石恐怕已经被伏羲捏成了粉末,而我的命魂终将无处可依。伏羲被我魂力所伤,皆因他出手,所以他才会被伏羲剥夺了神体,打入凡间,转世轮回成为了姒胤。 接下来的故事,虽然我已全无意识,却能构想出来。 伏羲神体受损,欲屠尽余下所有九黎族人,女娲娘娘心仁,以神力造出女娲之界,带领九黎族人和她自己的追随者来到这里生活了几千年。 我的宿体被伏羲带回了九十九重天,他必是认出我的魂力来源于人皇,而我在人皇封印破除时终将散失所有魂力,届时能够威胁诸神的玉璇剑也将彻底无用。他不能毁了我的宿体,亦不能令我命魂无所依存,因为我的魂力要留至封印破除时催动业火净化天地浊气,而他也不能让我唤醒沉睡的玉璇剑,所以,他将我投到了未来,从根本上杜绝了玉璇剑苏醒的可能。 可是,三百年前,长离大哥从瑶池宫盗走天火,以天火阵将我从未来带了回来,此时距离人皇封印破除已经不远了,所以才有了我消耗魂力替蓝翎修改命格的安排。我的魂力不完整,无法唤醒玉璇剑,及至那时我在炼魂台上被炼走所有的魂力,去冥界见到烛阴,知道自己魂力终将散失,而要去女娲之界寻找女娲娘娘,再以女娲血玉重生,这一切只怕都在伏羲的掌握之中,否则他如何在关押若芸三百年之后毫不阻拦就让我们救走了若芸,他怎会告诉若芸时机已到呢? 这一个坐镇六界数十万年之久的天神,真真令人畏惧!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天神,只在前世听过他震得万物俱颤的冷笑声,他却早已将我的一切安排好了,我的过去,现在,将来,都像棋子一样,被他一步步摆设好了。 我无法理解他这样一个极其复杂的天神,他可以盛怒之下要屠尽所有的九黎族人,也可以仁慈的留下我这个唯一一个伤过他神体的人获得女娲血玉重生。 他真的令人无法捉摸,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帝王本色,他是真正的统治之主,蚩尤纵然是人皇天地二魂炼成的业火转世,又如何与他比拟? 即使长离大哥曾经预言蚩尤会成为统治之主,可在伏羲心中,他可能从未将此预言放在心上,他不是不在乎,而是不屑在乎 他这样一位天神,纵然玉璇剑具有杀神的能力,能让我在机缘巧合之下伤到他的神体,可又真的杀得了他吗?我甚至怀疑,我那时是真的伤到他的神体了吗?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众神只怕也不明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唯一庆幸的是,我拿到了女娲血玉,能让我在人皇封印破除时重生的宝贵之物,我可以不必死,可以和颛顼再续前缘了。 前一世,是他请求女娲娘娘让我成为完整生灵,这一世,他又成为了我的师父。我多么开心,即使我和他都忘却了前世的事,这一世我仍然能和他相爱,尽管其中我们有过许多误会,我却知道,我们心中只有彼此。 此时此刻,我只希望我能和他好好的相伴在一起,不要再有误会,不要再有伤害。到人皇封印破除时,我能顺利以女娲血玉重生,带上生活在女娲之界的所有人,到修罗界里开始新的生活,我和他之间,也不会再因之别而无法在一起,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第八七章 沈柒雪从自己房间走出去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负手站立在平台边缘的颛顼,他微微抬头,似在眺望远处九黎族人聚居的地方。柒雪喊了一声:“师父!” 颛顼转过头来,看到她冲她笑了一下。 她忽然朝他奔过去,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扑进他怀来。 他反应过来时,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一把抱起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放下她时依旧将她圈在怀里,“璇儿?”他看着她,有几分不确定。 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霎时如触电般愣住了,好半晌他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难以置信地说着:“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你觉得呢?”她朝他眨眨眼睛。 “你……不生我的气了?” 她摇摇头。 他忽然大笑起来,又一次抱起她在原地转圈,“璇儿,我好开心,太开心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间,眼睛滑落一滴幸福的热泪。 蚩尤似乎是听到颛顼爽朗的大笑声,从屋子走出来查看究竟,结果立刻就傻了眼。反应过来时,两条长腿已经迈了过去,一把将柒雪从颛顼怀里扯了出来,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柒雪想掰开他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无奈他力气实在太大,怎么样也掰不开,“喂,你放开我,别抓着我呀!” 颛顼并不回答蚩尤的问题,只是站在一旁呵呵直笑。 蚩尤不满地说:“你是本座未来的妻子,怎可与其他男子过分亲密?” 这个问题蚩尤一直在纠结,柒雪本身也觉得很无力,长离预言什么不好,非得预言她嫁给蚩尤,而蚩尤也的的确确是长离忠实的信徒,长离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以至于蚩尤无时无刻不将她当做自己未来的妻子,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她只能说:“我不是你未来的妻子,长离大哥预言什么都准确,就是这个不准确,你放开我。” “本座不放,长离说你是你就是。” 柒雪觉得自己都快抓狂了,偏偏颛顼还只是在一旁笑,似乎一点插手的打算也没有,这算个什么意思?“你先放开我啦!” “不放,除非你答应从今往后不与他这般亲密。”蚩尤像个执拗的小孩。 “我凭什么答应你?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就凭本座是你未来的夫君。” 柒雪伸出舌头,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还夫君呢,少自作动情,我喜欢的是我师父,你再不放开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要如何不客气?” 她鼓了鼓腮帮子,挂在颈部的玉璇剑飞出,瞬间化作三尺长剑,绿光一闪,剑刃往蚩尤抓住她的双手劈下。 蚩尤赶紧松开她,险险躲了过去,瞠目看着她:“你!你竟然对我动手?” 她右手握住玉璇剑,身体一侧,剑锋直指蚩尤,又立刻向他刺了过去。 “你还来?”蚩尤继续闪躲。 “叫你老说我是你未来的妻子,现在就让你尝尝玉璇剑的厉害。”她整个人飞到空中,手中绿色光剑挥舞,剑气由剑刃发散而出,逼向正前方的蚩尤。 蚩尤连忙结出火焰圆环,挡住无数朝自己飞来的剑气,他飞身跃起,与柒雪一样漂浮在上方,头上的业火蔓延至全身,将他团团包裹在内。“你本来就是本座未来的妻子,即使本座不说,你也一样是。” 她哈哈大笑两声,“听说你很厉害,就连刑天和共工都不是你的对手,不如我们就打上一架,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蚩尤很是不屑地说:“若连你都打不过,本座如何统领魔界,又如何做你夫君?” 柒雪眯起眼,发了绿光的玉璇剑脱手而出,在上空飞速旋转,霎时分散成无数把绿色光剑,在空中密密麻麻,如流星般划过,一起射出。 蚩尤周身烈焰大涨,火焰结成一个个金环,与那些绿色光剑缠斗在一起。 柒雪顿时傻眼,问道:“那是什么?” “此乃本座的兵器——烈焰环。” “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本座兵器从不轻易示人,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随时将兵器亮出来?” “你!”她气结,双手凝气,化作掌风拍向蚩尤。 颛顼抬头看着天空中无数的金环与绿剑交缠在一起,将女娲之界上空黑漆漆的苍穹照的光彩熠熠。他摇摇头说:“比武切磋,点到为止,差不多就行了。” 柒雪和蚩尤正全身心交战,谁也没有闲工夫搭理下方那人。 颛顼无奈,只能优哉游哉的踱步回了房间,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左手多了个茶杯,右手多了个茶壶。他走到石屋前方那片空地上的石桌旁,坐了下去,倒了杯茶水,一边品茶,一边看向天空中打斗的两人。 柒雪和蚩尤两人越斗越勇,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动力,一丝一毫也没显现出颓势。 远处漂浮的石桥上匆忙走来一人,正是女娲使者若芸。 颛顼见若芸过来便站起身同她问候了一声。 若芸向颛顼施过礼,忙对上空喊道:“玉璇,魔帝,你们不要打了。” 缠斗中的两人还是没有停下的迹象。 “不要再打了,女娲之界本就脆弱,你们再打下去,这里承受不了会塌的。” 颛顼听到若芸这么说,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飞身而起,手中黑笛变幻成一堵黑色的巨墙将那两人瞬间隔开。 柒雪和蚩尤一起转头瞪他,说道:“你干什么?” 笛子飞回他手中,他指指下方,说:“若芸来了。” 柒雪和蚩尤这才各自收了兵器,往下方降去。 若芸见他们下来,终于松了口气,“玉璇,魔帝,女娲之界以女娲神上神力支撑的,神上的神力所剩不多,你们在这里打斗只会使得原本就孱弱的女娲之界更加脆弱。” 玉璇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知道。” 蚩尤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他没道歉。 若芸叹了一声,说道:“你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会送三位离开这里。”说完,她握紧蛇头杖离开了。 柒雪冲蚩尤扮了个鬼脸,“都怪你!” 蚩尤怒目,“明明是你先对本座动手的。” “那还不是怪你老说我会嫁给你。”她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颛顼打断他们,“时候真的不早了,他们都将火把熄灭了,还是各自回去休息吧!”他说完,拍拍柒雪的肩,又对她使了个眼色。 柒雪顿时恍然大悟,赶紧说道:“哦,对,的确不早了,要去休息了。”她转身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己的石屋。 颛顼也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蚩尤在他身后喊道:“玄帝,玉璇是本座的妻子,本座警告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否则即使你是她的师父,本座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哈!”颛顼大笑了一声,没搭理蚩尤,继续往前走。 “本座的警告,你到底听见没有?” 颛顼推开石屋的门,抬手挥了挥,大声说道:“没听见,魔帝你再大点声吧!”他走进去,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蚩尤傻站在外面愣了半天,颛顼说没听见?那他下次再警告他一次吧!无论如何,玉璇只能嫁给他,对,就是这么回事。面瘫君蚩尤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的石屋。 半个时辰后,中间的石屋门开了,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左右望了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右手边那间石屋里。 颛顼正合眼躺在石床上,察觉到有人进来,嘴角勾了勾,却并未睁眼。 柒雪来到床边,低声喊道:“师父,我来了。” 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仍然闭着眼。 她疑惑不解地摸摸后脑勺,“明明对我使眼色叫我过来,现在却睡着了,真是的。”她又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颛顼,我来了,你还不醒来。” 男人还是不睁眼。 “可恶。”她正准备伸出两只手指去插他的鼻孔,自己却被人往前一拉,扑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里。她一抬眼,正好与他双目相接,他墨色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不转的注视着她。 “你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温柔。 她撅撅嘴,“看来我不对付你的鼻孔你是不会醒的。” 颛顼抱着她躺在自己身边,让她枕在自己右臂上,左手抚上她的脸,“你是不是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嗯,是的。”她没打算瞒他,“是女娲娘娘给了我一块三生石,让我看到了前世的种种。” “你那时为何要离开我?” “你是说我被关在悔悟崖之后?” “嗯。” “还说呢!你和玄冥把我关在那里就不管我了。” “我并未不管你,我每天都会上去看你,只是没让你发现而已。” 她微微一喜,原来他那时天天都去看她的,她伸手去抱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其实,不是我想离开你,是有人告诉我你不要我了,要娶巫山神女,我没有办法,才离开的。” 他听出她语气中有几分委屈,“傻瓜,别人告诉你,你就相信了吗?为什么不亲自来问问我呢?” “我是要亲自去问你的。”她幽怨地将那时发生的事详细的复述了一遍,末了又说:“我知道我那时傻,看不出那一切都巫山神女故意制造出来骗我的。” 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心疼地说道:“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她连忙摇头说:“不苦,能和你在一起都不苦。” 他心中溢满感动,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喟叹道:“璇儿……能这样抱着你,真的太好了。” “师父。”她亦抱紧他。 片刻之后,他在她头顶说道:“我那时曾经怀疑过瑶姬,但没有证据。天皇的确曾为我和她赐婚,但我并没有答应,没想到她会以此来将你骗走,还害得你失去了天魂和地魂。” “不,不要紧,过去怎样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能在一起了,女娲娘娘送了我血玉,等到人皇封印一事过后,我就能重生了。” “是啊,这样才是最好的。” “师父,我答应女娲娘娘,等她神力耗尽之后,就带着这里的人去修罗界生活,到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傻瓜,你在哪里,我自然就在哪里。别说是修罗界,就是炼狱火海,我也和你在一起。” “师父……”她又一次抱紧他。 他也抱紧他。 第八八章 良久之后,她忽然开口:“师父,在聚魂池的时候,我魂力恢复,玄冥说我误会你了,你那时是准备来救我的,是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本不想再说这件事,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你那时身上已经有了魔印,无法成仙,我是想借炼魂替你去除魔印的。” “啊?那你还是要让我受炼魂之刑吗?”她抬头看他,一脸委屈。 “你先听我说完。”他将她脑袋按回自己怀里,“我本是这样打算的,以炎帝坐骑朱雀的凤凰翎强渡天劫,重获神体后,再借来西王母的融天炉与九天玄女的青金扇,将我的神体放入融天炉中熔炼,再以青金扇催动,可在短时间内熔炼我的神体。” “你为什么要熔炼自己的神体?” “你身上有了魔印,借着炼魂将魂力炼走时,躯体被毁,魔印也才能够消失。你经炼魂化作荒魂后,我想以月亮神望舒的宝物月炔吸纳你的荒魂,再用熔炼后的神体为你重塑一副身躯,让你获得我的魂力而重生,这样你不再具有原来的魂力,也不能再唤醒玉璇剑,便不会再被两界算计,而我还有原来的仙身,自可同你在一起,没了神体,瑶姬也会对我彻底死心。” “师父,你那时想的真好,可到底还是失策了。” “是啊,我没有想到瑶姬会在给我的凤凰翎上施术,让我渡劫后一直沉睡,而玄冥又被我派出去向西王母和九天玄女还有月神望舒借宝物了。我更没有想到长离会比我算得更远,暗中已经赠了你保魂铃,使你不至于化为荒魂。所以,当我醒来后,匆忙拿着月炔去炼魂台寻找你的荒魂却一无所获。” “师父,你当时一定很着急吧?” “心急如焚,差一点就要发狂了。”他狠狠抱紧她,恨不得让她融入自己的体内,“好在,你还活着,魂力的恢复促使你长出了新的躯体,只是你却选择成了魔。” 她闷闷地说:“我不知道,我以为你骗我回去,就是为了重新获得仙身,好让你去渡天劫回归神位。” “无妨,成了魔便成了魔。” 她想想,说道:“师父,不然我再上一趟炼魂台,你用神体为我重做躯体吧!这样我就可以再选择一次了呀!” “傻瓜!”他用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上一次炼魂台上的痛苦你还想再受一次吗?况且,我现在只有神体了,我若把神体熔炼了,就会变作凡人,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你的仙身呢?” “仙身与神体不能同存,我重获神体之后,仙身最多留存七日,七日之后,仙身自然消失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她吐吐小舌头,“看来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当个魔了,不过好在我们可以去修罗界生活,在那里不会有之分。” “你说的对。”他揉揉她的头发,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稍稍退开一些,又说:“师父,离开女娲之界以后,我要去一趟不周山,叫醒烛阴,问问人皇封印的事情,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嗯,自然。” “那我是个魔,我只能去魔界待着,直到人皇封印破除之后,你也要和我一起去魔界吗?” “我之前不是说了么,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北极宫怎么办?” “交给玄冥打理吧!” 她咯咯笑起来,“师父你好不负责,什么都交给玄冥。玄冥好可怜,摊上你这么一个上级。” “没办法,谁叫璇儿你在为师心中排第一呢?”他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什么嘛,好像很不情愿似的。” “岂会不情愿,高兴都来不及。” 她嘿嘿一笑,心里比蜜还甜。 “璇儿,看在为师这么在乎你的份上,难道不该给为师一些甜头尝尝么?” “什么甜头?” “这样的甜头。”他又一次低头吻住她。 次日一早,若芸带着柒雪三人往来时的路又回到了哀牢山。在那山洞的通道前,若芸向他们道了别,转身走进石壁上的漩涡,那漩涡很快便消失,又恢复石壁的原样。 他们三人出了山洞,蚩尤一把拉住柒雪的手臂,说道:“此事既了,你就随本座回魔界去,至于颛顼,自当是回附禹山,我们不便再同路了。” 柒雪甩不开他牛皮糖一样的手,“你又自作主张,谁说我现在就要去魔界。” “你已成魔,不去魔界还想去哪?你以为附禹山能容得下你吗?”蚩尤口气不善。 颛顼点头说:“只要璇儿愿意,附禹山自然能容得下她,至于魔帝你,恐怕就容不下了。” 柒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蚩尤很是气愤。 “好了,我现在不去魔界,也不去附禹山,我要去一趟不周山,你们俩要一起去的话,就走吧!”她踏上玉璇剑,嗖一声就飞远了。 颛顼和蚩尤看了彼此一眼,谁也不甘落后,连忙追了上去。 沈柒雪停在不周山脚下,抬头望了望被层层黑云覆盖的天空,偶尔有几道闪电劈开,惨白的电光照亮整个光秃秃的山峦。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昏暗,山上布满了嶙峋的岩石,连一棵树木也看不见。 颛顼和蚩尤在她身后落下。 蚩尤望着眼前这片荒芜的岩石山,不解地问:“为何不直接飞到山上?” 颛顼说道:“这里是我当年与共工大战的地方,共工战败前撞倒天柱,导致天河水倒流。后来天皇在此设下了禁术,不周山上无法使用飞行之术。” “伏羲的东西未必对魔有效,本座倒是不信。”他运起法术,试了半天双脚还是牢牢钉在地上。 颛顼低笑了两声,拉起柒雪手说:“我们走吧!不周山这地方我来过许多次,但从未发现龙冢所在,我们可能需要找一找。” 柒雪点点头,与颛顼一道沿路而上。 “喂,你们先别走,天皇的东西还能约束本座,本座偏不信。”蚩尤继续试,不管用,再试,不管用,继续试,还是不管用,nnd他就不信这个邪了。他又试了十几遍,抬头一瞧颛顼和柒雪已经走远了,连忙跑上去,“岂有此理,你们竟然不等本座。” 柒雪转过头朝他吐吐舌头,“魔帝大人,你慢慢试,我们在上面等你。” 颛顼呵呵一笑,用手揉揉柒雪的头发。 蚩尤一面跑一面大喊道:“颛顼,本座说了,不许你再跟她亲近!你离她远点!” 颛顼低声说:“璇儿,要不我们不让他追到?” “好啊!”她双眼放光。 颛顼拉着她往上跑。 见他们也开始跑,面瘫君终于不面瘫了,“你们!不许跑,停下,立刻停下!” 颛顼和柒雪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蚩尤个子高,腿很长,柒雪又是女子,跑得没那么快,所以两边的距离一点点缩短,他到底还是追上了他们,稍微有些气喘:“你们……实在可恶。” 柒雪坐在一块岩石上,摇摇手,气喘吁吁地说:“跑……跑不动了。” 颛顼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蚩尤一看,又要跳起来了,“你、你不许碰她!” 柒雪突然心中一阵烦躁,大吼了起来:“蚩尤你真的很烦,真的很烦,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喜欢我师父,所以我不会嫁给你,不会嫁给你!你听明白了没有?”她吼完,拉起颛顼继续朝前走去。 蚩尤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无法从她刚刚那番话里回过神来,等到反应过来时,心里竟有一点钝钝的疼。难道长离的预言真的不准确了么?她真的不会嫁给自己?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她不喜欢自己,所以不愿意嫁给他?忽然之间,他很希望她能喜欢自己。 颛顼和柒雪走在前方,颛顼回头看了蚩尤一眼,说道:“刚才那些话,会不会过分了一点?” “不这样说他不清醒,老拿我会嫁给他来说,真的很烦,万一师父你误会了怎么办?” 颛顼淡笑说:“我不会误会的,魔帝其实心内不坏,他很简单。” “话是没错,可就是因为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所以才容易一条道走到黑,认定的东西十头牛都拉不回,我现在不把他弄醒,他以后还会更加坚持。” 颛顼又回头看了一眼,蚩尤正以和他们相同的速度走在后面,“他跟上来了。” 柒雪也回过头。 蚩尤一见她回头,立马紧张起来,浑身绷紧,还转过身去,仿佛这样她就看不见他了。 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真是个笨蛋。” 颛顼指着前方的拐角说:“我们去那里等他。” 她点了点头。 蚩尤再转过身,发现前方的两人已经不见了,他连忙赶了上去,刚一走过拐角,柒雪哇一声从旁边跳了出来。他吓了一跳,又立刻转过去往回走。 柒雪拉住他的衣服,“你干嘛呢?转过去我就看不见你了吗?” 颛顼轻笑了两声,说道:“继续往前走吧!” 柒雪跳起来拍了拍蚩尤的肩膀,说:“走啦!” 蚩尤不发一语,表情有点不自然,但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 第八九章 他们沿着岩石山路往上走,约莫一炷香后,走到一个像火山顶的地方,圆形的平台中央凹下去一大块,那里面还摆着一个巨大的黑炉,时日久远,黑炉身上刻着的花纹已经模糊不辨了。 柒雪忽然兴奋得大叫起来:“师父,这里就是汤谷,我就是在这里待了两千多年。” 颛顼笑道:“我知道,我就是在这里发现你,把你带回北极宫的。” “嗯嗯。”她还是很激动。 颛顼看了看四周,又说:“这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我们继续往上走走。” “也好。”她点头,“我记得烛阴跟我说过,龙冢是有入口的,我们必须找到入口进去,才能找到烛阴这条懒龙。” “走吧!” 他们继续沿山道往上走。 蚩尤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那个类似于火山顶口的汤谷,原来玉璇在这里待了两千多年,还有她口中的烛阴又是什么人? 他们又走了好一会儿,眼看就要爬到不周山的山顶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满眼尽是黑灰色的岩石。 爬到不周山的山顶,这里并不平坦,怪石高低错落分布,地面也是凹凸不平的。柒雪出了点汗,看看这四周,对他们说道:“我们分开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颛顼和蚩尤点头,各自分散开来。 柒雪往东边找去,这边依旧除了岩石什么也没有,她走到边缘处往下看了一眼,下方是万丈深渊,黑漆漆的看不到底,脚下踩碎的几块小石头坠了下去。她抚抚胸口,这里不能飞,如果不慎掉下去的话,可就真的摔成肉饼了。 她转头往颛顼所在之处看去,却见颛顼身后的那几块巨大的岩石组成的造型很是奇特,仔细一看,竟像是一个张着大嘴的龙头。她高声喊道:“师父,你过来。” 颛顼闻言向她走去,“怎么了?” 她指向那几块巨大的岩石,说道:“你看那里,像不像一个龙头?” 颛顼仔细端详了片刻,点头说:“的确有几分相似。” “过去看看。” 他二人走到那几块巨大的岩石旁,围着那里绕了一圈。柒雪攀着岩石爬了上去,一边爬一边说:“我到这龙头的嘴里瞧瞧。” 颛顼在下方说道:“你小心一些。” 她爬上去,站到了一块极为光滑的石面上,看看头顶的岩石说:“这里的确像张大嘴。”她用手敲敲头顶上如同利齿一般整齐排列的岩石,“还有牙齿呢!” “总之还是多加小心。” 柒雪蹲□,然后跪在石面上,用手敲了敲,惊喜地说道:“这下面是空的。”她刚一说完话,脚下的石板突然缩进石缝里,她整个人惊叫着坠了下去。 颛顼大惊,“璇儿,你怎么了?” 蚩尤听到惊叫声也奔了过来,“怎么回事。” “她掉下去了,我们上去看看。” 柒雪砰一声摔在地上,幸亏不太高,脑袋晕乎了半天终于缓过神来,抬头一看上面的石板又合上了。 颛顼和蚩尤站在石板上方拍打石板大声喊道:“璇儿,你还好吗?” 她坐起来,周围一片黑暗。玉璇剑从颈间脱出,绿色的剑光将眼前照亮,她大声对上方喊道:“我没事,这里面是一个石室,好像还有通往下方的路,应该就是烛阴说的入口了。” “你先不要往下走,我们试试看能不能下去。”颛顼和蚩尤在石板上到处摸了摸,又在旁边的岩石上找了找,还是没有发现打开这石板的机关。 蚩尤说:“你站开些,我用业火将这石板焚掉。” “不可,此处既为衔烛之龙沉睡之处,便是上古之物,不可随意破坏,既然璇儿下去了,必有其机缘所在。”颛顼对着下方喊道:“璇儿,你往下走走看,要小心一些,我们在这上面等你。” “哦,那我下去了。”她应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玉璇剑,催动法术,剑身顿时发出强烈的绿光,将这周围的石壁全都照成了淡青色。 她沿着通道一步步往下走,这通道似是在岩石中凿出的,两边的石壁摸上去冰凉光滑,头顶的岩石上还刻着许多奇异的符号,似是很久以前使用的文字。这通道幽长深邃,高不过两米左右,宽不过半米,仅能容一人通过,若是蚩尤下来了,还得弯着腰走。 通道是螺旋往下的,她走了十几分钟,眼前顿时开阔了,似乎又到了另一个石室,这里比上面更宽也更大。这个石室呈正四方形,长约有十米,石室高约五米,墙壁上依旧刻着和之前类似的文字。她将这里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之前下来的那条狭窄的通道,就没有别的出口了。她又看了看,发现通道对面的那堵墙与其他三面的墙不大一样,她走过去,用手抹了抹那面墙,发现那墙壁竟然是温热的,表明虽然凹凸不平却与岩石的手感大不相同。 她顿时大惊,难道这不是一面墙么? 正当她疑惑之时,那面墙忽然缓缓往上抬了起来,墙壁后面竟是一只巨大的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光是这只眼睛的直径就有五米多长。她顿时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摸得哪里是一堵墙,分明就是覆盖在这只巨眼之上的眼皮。 随着那只眼睛的睁眼,石室开始晃动,柒雪一瞬不转地看着那只巨眼,脸上血色全无。 此时此刻,整座不周山都在晃动,正在不周山顶的颛顼和蚩尤也感到了这种如同剧烈地震似的晃动,地表开裂,天上黑云居然开始滚动,在苍穹上形成一个无比巨大的旋涡,那旋涡的中央就正对着颛顼和蚩尤所站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蚩尤表情严肃,饶是他当了数千年的魔帝,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颛顼脸上的表情也不轻松,“不知道,可能是璇儿找到龙冢了。” 头顶上那旋涡的中央突然设下一道白光,正照在蚩尤和颛顼他们脚下的石板上,那石板居然又一次打开了,他们两人立刻掉了下去。 蚩尤和颛顼都有所防备,没有摔到。白光从旋涡中央射下,照在他们身上,这一次,那块石板却没有合上。 “下去看看璇儿。”颛顼如是说。 蚩尤没有异议。 两人顺着柒雪之前走过的通道往下,很快就来到了下面的那个石室。 颛顼一出通道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沈柒雪,同样也看见了正前方那只巨大的眼睛。 蚩尤走出来的一刹那也看到了那只眼睛。 两人同时呆住。 一道沉闷如钟鼓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人皇封印未破,为何将我唤醒?” 这声音无比响亮,话音落下,还有余音在头顶上方回响。 柒雪坐在地上,怔怔地说“烛、烛阴,是你吗?” 正前方那眼睛眨了眨,忽然整座不周山上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大笑声,“玉璇吾友,你终于回来了。” 柒雪一喜,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真的是你,你的真身,居然、居然那么巨大。” “哈哈哈哈……”那大笑声仍在继续,“想必你已从女娲之界归来。” “嗯,我已经拿到女娲血玉了。” “如此甚好,封印破除之时,你可凭女娲血玉重生,也不枉我逼出命魂于冥界等你三百余年。” “烛阴,多谢你。” “不必谢我,你我相交一场,我自当助你。”烛阴顿了顿,又大笑起来:“没想到,玄帝颛顼与魔帝蚩尤也来了,蚩尤,你可知你颅上之火究竟为何?” 蚩尤淡然答道:“已经知晓。” “知晓便好,人皇封印破除之时,我将取你颅上业火以净天地浊气。” “知道了。”蚩尤依旧面无表情。 柒雪问道:“烛阴,你知道人皇封印还有多久破除吗?” “仅余十四载矣。” “竟然只剩下十四年了。” “不错,十四载后,人皇封印破除,修罗界与六界之间的通道打开,修罗界中封印的天地浊气将重回六界,人皇魂力将自行重聚催动业火净化所有浊气。届时,魔界之中的浊气也将遭到净化,魔界与外部的结界也将不复存在。” 蚩尤顿时一惊,立即问道:“你说魔界与外部的结界将会消失?” “魔界与外部之间之所以会有结界存在,是因为魔界之中存有远古时盘古大神尚未吸纳的浊气,那也是最后一团未被封入修罗界而留在六界的浊气,因此魔界才会电闪雷鸣,遍野荒芜。一旦以魂力催动业火焚尽世间浊气,魔界之中的浊气也将遭到净化,那结界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如你所言,届时我魔族将无所可依了?”蚩尤的语气变得沉重。 烛阴的声音并没有多大的起伏,“伏羲未必容得下你们魔族,你们当有其他的考虑。” 柒雪出声道:“蚩尤,到时候,魔族可以和女娲之界的居民一起到修罗界去定居,女娲娘娘说,修罗界是人皇仿六界而造,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烛阴赞同地说道:“如若这样,也是件不错之事,伏羲只怕也盼着群魔彻底离开六界。” 蚩尤不解:“去修罗界定居,这是怎么回事?” 柒雪解释道:“女娲娘娘的神力即将耗尽,如果她神力耗尽,女娲之界就将被冰雪覆盖,她要我答应她到时候带着生活在女娲之界里的人到修罗界去生活。如果魔族没有地方居住了,也可以一同到修罗界去生活。女娲之界里的九黎族人与你们魔族一支本就曾是一族,相信他们不会反对,女娲族人一向心善,想必他们也不会反对的。只不过,他们都是普通人,你们这些魔可不能仗着自己的强力欺负他们。” 蚩尤听着这话,便放宽了心,稍有些感慨地说:“女娲大神为了我族族人耗费自己神力,终将寂灭,临了还为我们寻得一处安生之地,我蚩尤此生唯独敬她这一位天神。” 烛阴说道:“女娲的确心怀众生,在她心中,亦无妖仙之分。” 柒雪想到女娲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又有些伤感,悄悄拿出那块女娲血玉看了一眼,仍是血红的颜色。 烛阴说:“人皇封印尚未破除,我还将沉睡,你们速速离开此地,如若那道光束消失,你们就将被困于此地,直至十四年后了。” 柒雪稍有些不舍,“烛阴,那我们走了。” “去吧!十四年后,我自将苏醒,将往魔界衔来灭除天地浊气的烛火……” 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正前方那只巨大的眼睛又缓缓闭上了。 柒雪三人爬出去的时候,天上的旋涡正在消失,那束白光也随之消失,石板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了起来。 蚩尤问:“那……现在要去哪?” 柒雪噗嗤一笑,轻松地吐出三个字:“回魔界!” 作者有话要说: 轻松暖爱现言新文已开始连载,求支持: 毕业那天我们结婚 第九十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第九一章 “哼!”蚩尤气得拂袖而去。 她蹲着大笑不止。 隔壁屋子里的颛顼听到她鬼哭狼嚎的笑声打开门来查看究竟,见她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便好笑地说道:“璇儿,什么事让你笑成这样?”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气喘吁吁地说:“师……师父,你出来晚了,蚩尤刚才实在是……哈哈哈哈……”她又笑了起来。 他摇摇头,“好了别笑了,担心笑掉大牙。” 她还在笑。 颛顼无奈,让她继续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隔了好一会,敲门声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才一打开门,柒雪就朝他扑了过来,他赶紧双手接住她。 “师父。”她往他怀里钻。 “怎么,笑够了?”他把她抱进屋子,顺手关上门。 她抬起头看他,“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得那么厉害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神经错乱了?”他打趣她。 “师父!”她用粉拳捶他,“你都不知道,刚刚蚩尤向我表白了。” “他向你表白让你笑成那样?” 她哭笑不得的说:“不是啦,是他居然学山魈王的表白方式,在我屋子外面一边跳还一边捶打胸膛。” “什么?”他在脑中想象了一下蚩尤如猩猩般捶打胸膛的样子,一时没忍住也笑了出去,“他、他居然……这魔帝怎么想的呢?” “你别笑啦!他都向我表白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当然不接受他。”他说得理所当然。 “我知道,以前是因为长离大哥的预言,他才一直说我是他未来的妻子,现在……”她迟疑了一下,才说:“现在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喜欢我了,师父,你说怎么办?” 他点点头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要拒绝他,要让他死心,得找个好一点的方式才行啊!” “没错。”他低头沉思。 “师父,你说,什么方式能让他彻底死心呢?”她说完,又用眼角余光悄悄看他。 他看到她那飘乎乎的眼神,顿时就明白她那话的意思,脸上逸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道:“璇儿,你这是在向为师求亲么?” 她面颊瞬间飘红,“胡说,我才没有。” 他低笑了两声,“好吧,那为师向璇儿求亲,璇儿,你可愿嫁给师父?” 她抬眼看他,脸红得更厉害,咬住下唇飞快地点了一下头。 他假装没看见她点头,“璇儿不愿么?” “没有啦。”她贴在他耳边很小声地说:“我愿意。” “什么?为师听不见。” 她又挥起拳头打他,大叫道:“师父,你坏死了,人家愿意还不行么?” 他哈哈大笑两声,然后说:“知道璇儿很想嫁给为师,用不着那么大声宣布。” “啊——!”她又羞又气,大叫一声,甩头就走。 他长臂一伸将她拉回怀里,头一低封住她的樱唇。 她刚开始还象征性的推了推他,等他舌尖长虚而入时,她也就彻底缴械投降了。 良久之后,他稍稍离开她,双眸一瞬不转地凝视着她,认真地说:“璇儿,嫁给我好吗?” 她定定的凝视着他的眼,轻轻的应了一个字:“好。” 他喟叹一声,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就成亲吧!” “嗯。”她亦伸出手抱住他,“我会找个机会对蚩尤说明的,我会告诉他我们准备成亲了。” “也好,他是魔帝,一向骄傲,你须得注意方式。他日我们若去修罗界中生活,同他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师父,你放心吧!” 他点点头,摸摸她的头发,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吧!” 她又搂了他一下,走到门口,出门前又说:“师父,晚上做梦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她朝他眨眨眼睛,然后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屋子,背靠在门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哀叹着说:“师父,其实人家不介意婚前就那啥啦!唉,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孩子提出来呢?既然师父都要做正人君子了,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她慢悠悠地摸到床上,两脚一踢,两只鞋子就被甩飞了出去。 躺在床上,她瞪着床顶发呆。师父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就成亲,那就是说要等到人皇封印的事解决掉之后才成亲了,她双手按住自己的腮帮子,双腿乱蹬,“唉唉唉,怎么办,还要十四年呢,人家等不及想嫁了。师父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真是的,弄得自己好像很不害臊似的。” 她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闷闷地说:“等十四年呢!好久啊!”她右手伸进自己怀里,取出那块女娲血玉,被窝里瞬间被血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她凝视着菱锥形的女娲血玉,怔怔地说:“真漂亮,就像是红色的水晶。” 女娲血玉的光芒闪了闪,被窝里也随之暗了暗。 她有些奇怪,不解地说:“怎么光会突然变暗了一下呢?”她没多想,又将血玉放回自己怀里,拉下被子,闭上眼,渐渐沉入了睡梦之中。 次日一早,柒雪才刚起床洗漱完毕,狐姬就跑过来嘭嘭嘭敲她的门了。 她打开门,话还没问出口,整个人就被狐姬拽了出去。 “玉璇,你快去拦着尊上吧!” “怎么回事啊?”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尊上昨晚不知怎么的,居然硬拉着山魈王跟他打了一个晚上。人家山魈王昨晚可是新郎官,要洞房花烛的,结果这倒好,让俏山魈昨晚守了一个晚上的空闺。” “啊?他怎么那么过分?” “可不是么,俏山魈今天一早就来跟我哭诉了,尊上到现在都没放过山魈王,这会儿还在打呢!你赶紧去劝劝吧!” “他们在哪呢?” “就在魔帝宫外。” 柒雪不及细想,踏了玉璇剑就往魔帝宫飞去。 远远的,她就听到了蚩尤和山魈王打斗的声音,离得近了,她飞身而起,手握玉璇剑插入他们之间,“干嘛呢?别打了。” 蚩尤发现是她,停了一下,然后不理她,继续向山魈王攻去。 那山魈王以为柒雪来了,他得救了,结果蚩尤还是不肯放过他,那表情真是苦不堪言。 “别再打了。”她又插进去。 蚩尤还是绕开她继续和山魈王斗。 “昨晚是我惹你不高兴的,你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撒好了。”她继续出手插进去。 蚩尤想再次绕开她,却被她缠住了。 两人在魔帝宫上空斗了起来,红焰和绿光交错,他俩的身形都极快,在下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柒雪喊道:“山魈王,你回去陪俏山魈吧!这里有我了。” 山魈王忙不迭谢过之后就溜之大吉了。 蚩尤也没功夫搭理山魈王,全身心投入到和柒雪的打斗中。 他们斗了许久,柒雪最终斗不过蚩尤,右肩上被他狠狠地击了一掌,整个人从上方直坠而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口中一阵腥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蚩尤见状,顿时变色,连忙飞下来将她扶起,“玉璇,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她摇摇头,说:“好了,打了我一掌,你的气该消了吧?” 他面上有几分悔色,“对、对不起……” “我没怪你。”她有些困难地站起身,蚩尤要扶她,被她推开了,“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把话说清楚,正好现在你气消了,就现在说吧!” “你要说什么?” “我被你打了一掌,肩膀和胸口都痛得很,就去你宫里坐着说吧!” 蚩尤没有拒绝,带着她到了平时与其他魔将议会的那个大殿里。 柒雪扶着把椅子坐了下去,又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说:“你也坐吧!” 蚩尤依言在她对面坐下。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蚩尤,其实你很好……” “你想说什么?”他打断她的话。 “我想说你很好,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但……仅仅只是朋友。” “你不喜欢我,可长离说你会嫁给我。”他还是无比执着。 “我不知道长离大哥为什么会预言我嫁给你,但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我只会嫁给我师父,他向我求亲了,而我也已经答应他了。” 他低着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良久,他才说道:“你很喜欢颛顼吗?” “不。” 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下一刻,这光又彻底陨灭了。 “不是喜欢,是爱,我很爱他。蚩尤,你明白吗?很爱很爱他。” 他重新低下头,心里渐渐泛开一些名为苦涩的滋味。 “我们前世就已经相爱,彼此都舍不下对方,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和他分开的。” “前世……”他的声音有些许的飘渺,“前世本座同你也是见过的。” “我知道,我的前世同你也有一面之缘,那时你还是九黎族的族长。” “本座比不过颛顼吗?”他还是不大愿意接受她不嫁给他而要嫁给颛顼。 “这并不是你能不能比过他的问题,而是我只爱他,即使他不是玄帝,即使他与你相比差之千里,我还是爱他,不管他是什么,也不管他比不比得过谁,我都只爱他一个。” 蚩尤沉默了,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柒雪站起身,被他击中的地方还是很痛,但她忍住了,“你好好想一下吧,我先走了。” “等一下。” 她驻足。 “请你去叫一下长离,就说本座有事找他。” “好,我会去叫长离大哥的。”她说完,转身离去。 蚩尤盯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九二章 柒雪来到长离住的地方,正准备抬手敲门,那木门咯吱一声就打开了,长离就站在门里面。她说:“长离大哥,蚩尤他找你。” 长离依旧以绿布蒙眼,表情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被尊上打伤了,回去修养吧!” 她点点头,走出去一截,又忽然回过头说:“长离大哥,我已经答应我师父的求亲了,我要嫁给他,你的那个预言不准了。” 长离只是淡然一笑,说道:“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好了,你受伤了,还是快回去吧!” “哦。”她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他站在原地,似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玉璇,我的预言,从未出过错,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最终,你只会嫁给尊上。”他轻轻一叹,“但愿我这预言,不会给你带来灾难和伤害。” 自那日后,蚩尤果然不再把柒雪是他未来妻子这句话挂在嘴边,但他去柒雪家的次数明显频繁了许多,简直可以和刑天共工这俩老头去蹭吃蹭喝的次数相比拟。蚩尤还不单只是到柒雪家里做客,他每次都会带上礼物前去,有时是一些从凡间买来的新鲜蔬果,有时是一捧鲜花,有时是些美味的糕点,有时竟还是他亲手做的一些小饰品,有珠翠金钗之类,还有荷包香囊之类,花样层出不穷。 柒雪很是疑惑,蚩尤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不同的追女方法了? 很明显,魔帝大人在追求他未来的妻子,整个魔界都看出来了,柒雪和颛顼当然也看出来了。 虽然柒雪已经名正言顺拒绝过他了,可没人规定被拒绝以后就不能再继续追求吧? 魔帝大人势必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身心都疲惫的精神,做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捏不死的蚂蚁,踩不瘪的跳蚤,坚定不移地勇往直前。 群魔都被魔帝大人感动了,要知道,魔帝大人可从来都是一副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富贵不淫的高傲姿态,此时却为了追求柒雪而放下了自己的身姿,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啊! 沈柒雪这段时间可真是鸭梨山大,不管她去到哪里,总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更有无数双手在她后面指着她的脊梁骨说:“明明就是尊上未来的妻子,竟然还要尊上费尽心思去追求她,这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 她无语问苍天,看来不仅仅是蚩尤,整个魔界的子民都是长离虔诚的信徒。她要彻底摆脱“魔帝未来妻子”的头衔,恐怕只有等到人皇封印破除之后了。 时光如流水,十年的光阴对于众魔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多数都已经活过成千上万年了。眼看人皇封印破除的日子一天天接近,他们也准备着要搬家了。虽然听闻修罗界里的条件比魔界要好许多,可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难免会有些感情,所以想到今后都不能回到这里来,还是有些伤感的。 尽管不舍,却必须得搬走,因为一旦浊气净化,结界瓦解,他们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保障。就算神界不来对付他们,也不能保证其他的仙人或者修仙者不会打着正义的旗号来剿灭他们。他们是魔,倒不怕那些所谓的仙人与修仙者,可三天两头来骚扰一番,也还是烦不胜烦的。 这十年来,魔界倒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譬如狐姬终于彻底放弃蚩尤,找了个本族的男子成亲;又譬如狐王从凡间带了个女子回来,娶那女子做了小妾,而那女子居然还生了个男婴;再譬如长离研究出了新的铸剑方式,正在寻找材料铸一柄与玉璇剑一样厉害甚至更厉害的宝剑;还譬如广乐又有了身孕,她跟合悭将有第二个孩子,渐渐走出西西死去带给他们的阴影,对待柒雪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 蚩尤还是继续追求柒雪,隔三差五就去她那,送礼物送饰品,多余的话他也不会说,本身就是个面冷心热的魔帝,不管柒雪怎么拒绝他,他依旧我行我素。 柒雪拒绝的次数多了,见他还是毫不退缩,渐渐地也就懒得再拒绝他,他做什么就做他的,她从不给与回应。 颛顼每隔数月就会回附禹山一趟,柒雪有时也会陪他一同前往,那里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玄冥掌管一切,大多数时候也是让其他的仙娥仙倌各自修行。柒雪和颛顼回去的时候,玄冥就等在玄武殿外恭恭敬敬的迎接他们,走的时候,他又站在平台边缘处目送他们离开。 有时候,柒雪会有点心疼玄冥,数千年来,颛顼不在的时日里,他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北极宫。尽管北极宫里有许多的仙人,他的内心,想必仍是孤独的。 柒雪曾经想让玄冥和他们一起离开,一起到修罗界去生活,可他是水神,他又怎么能离开呢?她也问过牵铃和蝶舞后来的去向,牵铃已是飞天真人,离开附禹山自行修行去了,而蝶舞早已升至次仙。 时间静静向前推移,转眼又是三年过去,距离人皇封印破除只剩下最后一年了。 柒雪这日正在收拾整理自己的东西,女娲血玉从她怀里掉出来,摔在地上,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她弯腰捡起来,那血玉发出的红光又暗了暗,血玉本身的红色竟比过去看起来淡了许多。柒雪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感觉升了起来。 不会的,女娲娘娘的神力不会这么快就耗尽的,才十三年而已,血玉的颜色只是变淡,并没有变白,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抚抚胸口,告诉自己不要担心,将血玉放回怀里,又继续整理东西。 门外传来叩门声,同时还有雨师妾的声音传来:“玉璇,你在家吗?” 她直起腰,应了一声:“我在家。”她小跑过去开门,笑着说:“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雨师妾原本冷若冰霜的面上多了几份哀愁,眉间的紫鸢花也似含泪,她走进屋里,低声说:“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顺手关好门。 “我想问你,是不是以后到了修罗界,就不能再回到六界了?” 柒雪愣了几秒,才说:“这我就不知道了,现在修罗界与六界之间有人皇封印阻隔,以后封印破除了,应该是可以相互往来的吧!” “如果随便谁都可以往来于六界与修罗界之间,那我们到修罗界去定居又有什么意义?” “这……”她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啊,如果谁都可以随便往来,那在修罗界与在这里又有什么分别呢? 雨师妾在椅子上坐下,“我猜想,也许我们搬到修罗界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大概也是神界那位天皇的意思,他不会想再在六界中见到我们这群魔。” 柒雪蹙眉,“这个问题,我真的回答不了你呢!” 雨师妾面上有几分凄色,目光越过柒雪不知投在了何处,“如果再也回不到六界,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柒雪知道,雨师妾口中的“他”指的是云神屏翳。她在雨师妾身旁坐下,右手搭在她的肩上,“舍不得他么?” 她凄然一笑,“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意义?” 柒雪在心中一叹,是啊,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意思?舍不得就能和云神重新在一起吗?云神到底不是颛顼,愿意抛下一切随雨师妾一起离开。 “其实,我很羡慕你和帝君,帝君为了你,什么都会去做,可屏翳……” 柒雪安慰她,“你别难过,也许云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话虽这么说,可云神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么?如果可以,他是否也愿意抛下一切和雨师妾在一起呢? “苦衷?”她自嘲地笑了笑,“玉璇,你知道么,当初是他亲自将我送上炼魂台的,也是他将紫鸢花交给我,让我化身成魔的。” 柒雪微微一惊,“那、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在前世从牵铃的口中听过一些关于雨师妾和屏翳的故事,只知道月神倾心于屏翳,故而率轩辕六神杀了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梼杌,将梼杌内丹拿给屏翳,让他直接成了神。而后雨师妾因不满天皇赐婚屏翳与月神望舒,闹上九十九重天,开罪天皇,被罚上了炼魂台。 雨师妾目光有些飘渺,“玉璇,你听过紫鸢花的故事么?” 柒雪看着她眉间那朵摇曳的紫色花朵,轻轻摇了摇头。 “在上古时期,神界曾有过一位花神,那位花神就名叫紫鸢。相传,花神还在时,上古五帝都尚未晋入神位,她容貌极美,是神界最美的一位女神,兴许比狐姬还要美。她爱上了一个凡人,时常跑到昆吾山脚同那个凡人相会,只因神界有禁令,她不能嫁给那个凡人。可她实在太爱那个凡人了,竟然自行剥除神体,轮回做了凡人。但是,十五年后,她的转世找到那个凡人时,那个凡人却早已娶妻生子,同她的妻子恩爱有加,把他们之间曾有过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了。” 柒雪静静地聆听着,花神紫鸢,依稀记得在不周山生活的那两千多年里,烛阴似乎对她说过曾经有那么一位花神,后来做了凡人,在应天劫重归神位时,魂飞魄散了。 “紫鸢她伤心欲绝,想要报复那凡人,可自己也只是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够报复那个凡人呢?她思来想去,最终竟决定以凡人之躯去应天劫。” 柒雪浑身一震,“以凡人之躯去应天劫,这怎么可能过得了?”颛顼那时重得了仙身,还有一千六百年的修为都必须佐以凤凰翎才能渡过天劫的。 “的确,凡人之躯怎可能过得了天劫,紫鸢在天劫中三魂七魄尽毁,可她心有不甘,最后竟余一缕神识渡过了天劫。纵然她过了天劫重得神体,可没了三魂一切皆惘然,她心中怨气太重,以神体化作一种淡紫色的花朵,并令此花盛开于昆吾山脚下,然后以所有神力为咒,但凡食此花者,可逆天改命,但却要永远沦为花奴,以紫鸢花的花粉续命,若花粉耗尽,食花者将倍受痛苦折磨而死。” 柒雪听着她说,偷偷看了一眼她眉间紫鸢花的印记,难道雨师妾就是因为吃了紫鸢花,所以成了紫鸢花的花奴么? “后来,昆吾山脚下的许多人因食了紫鸢花而改了自身命运,求权者当上了部族首领,求寿者羽化登仙得了仙身。那凡人的妻子病重,他得知紫鸢花的存在,也去采来让他妻子食用,他妻子果然逐渐康复,可他妻子对他却渐渐冷淡,甚至背着他与他人交欢。他发现后,怒火攻心,也去食用了紫鸢花。然而,自那时起,昆吾山下的紫苑花越来越少,许多人为了争抢紫鸢花续命大打出手,不久那里就血流成河,遍地死尸。那凡人和他的妻子都因没有食用紫鸢花而最终暴死。” 柒雪心里沉甸甸的,“这样说来,花神是以这种方式报仇了?” “或许吧,那凡人与他妻子终究是死了。” 柒雪抬眼看着她眉间的紫鸢花说:“你那时就是因为吃了紫鸢花而活下来的么?” 她凄恻一笑,“若非紫鸢花,我怎可能活着从炼魂台上下来。” 第九三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第九四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 第九五章 广乐怀孕三载还未生产,此时挺着个大肚子,入了座,柒雪为他们奉好茶后,她稍有些不自在的开了口:“玉璇,过去的日子我们一直对你很冷漠,今天特来向你道个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柒雪忙说:“不用道歉,我从来都没有介意的,说起来,西西都是因为我才会被那个土神害死,因为师父的话,我没替西西报仇,心里也很内疚,你们就算永远都不理我,也是应该的。” “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我一定帮你们去做。”她一口就答应下来,也不管自己能做不能做。 广乐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再拘束,将所请之事徐徐道来:“其实,当年西西死后,我们夫妻曾请长离以卜术算过他的转世,得知他并未转世成人,而是成了一只猫妖。那时想着他成了一只猫妖好好修行成了仙也好,就放下心来。昨日我因有些思念西西,又去请长离以卜术算了一下,才知道西西因在凡间伤了人,被修仙人士抓走了,我心中实在忐忑不安,不想他这一世再同上一世一样还未成年就惨遭杀害,玉璇,我……”她已然哽咽得说不下去,合悭在她身边轻拍她的背安抚她。 柒雪忙接话:“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去把西西救出来对吗?” 广乐点点头,“上次你离开魔界替雨师妾把云神带回来,尊上并未责怪,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忙,把西西救出来以后也把他带回魔界来,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她激动无比,“我现在就去把他带回来。”才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西西的转世现在在哪里?” “他在少华山,就是被少华掌门的首席弟子抓走的。” “少华掌门的首席弟子。”她默默复述了一遍,“明白了。”又走了两步,再一次回过头,“不好意思,少华山在哪里?” 广乐本来内心挺忧伤的,被她这么一来二去弄得又有些忍俊不住,“你出了魔界往东北方向飞大约一千里,那有一座最高的山,山上有个上千人的修仙门派,弟子门人均身着青白两色的门派服饰,很容易分辨的。” “哦,知道了。”这一次她终于没再回头。才刚出门,正见到颛顼面带微笑朝她走来,“师父。”她开心地唤了一声。 “要去门?准备去哪儿呢?” “要出去带个人回来,哦不对,他现在是个妖。” “又要带人回来?”他失笑,“这回又是带谁?” “西西啊!师父,就是上次被后土害死的那个男孩,他现在已经转世了,广乐刚刚来请我把他带回魔界来。” “既已转世,前世种种都已忘却,再带他来魔界亦无多少意义,况且,他未必会来。” “师父,他现在是只猫妖,被修仙的人抓走了,我得去救他,不然他说不定就被那些修仙者杀害了。而且,就算救出他了,不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他还有可能被抓住。”她的表情很严肃。 颛顼拉住她的手,“既然如此,那我与你同去吧!” “嗯嗯。”她开心地点头。 二人出了魔界,踏在颛顼的黑笛上一路往东北方飞去。 途中,颛顼问她:“璇儿,你可知抓住西西的是什么修仙门派?” “听广乐说,是少华山掌门的首席弟子抓走西西的。” “少华山?”他摇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他拍拍她的肩膀,说:“璇儿,我们很快就能见到故人了。” “故人?”她很是不解。 他只说:“去到便会知晓。” 柒雪和颛顼很快就来到了少华山,那山巅上果然矗立了许多雄伟的建筑,最高的那座大殿正上方挂有青白两色绘制而成的四方形门派标记,大殿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广场,有诸多身着青白两色门派服饰的弟子在广场上练剑,当中也有不少人在练习御剑,但其飞行的高度较柒雪和颛顼来说,就低了许多。 他们停在山门前,看守山门的两名小弟子见到两人突然从天而降,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拔剑相向,“你们是何人?为何到少华山来?” 柒雪见那两名小弟子一脸紧张严肃的样子,忍不住逗一逗他们:“本座乃是魔界魔尊,大驾光临你们少华山,叫你们掌门速速前来见我。” 两名小弟子果然被唬了一下,其中一名颤颤巍巍地说:“魔魔魔、魔尊……” 柒雪学着他说:“没没没、没错。” 颛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时正有一名年龄看去二十五六岁面容清丽的女子从山门前经过,她身上穿着的亦是青白两色的服饰,但又与其他弟子的服装略有不同。那女子见山门前的两名小弟子正拔剑对着两个陌生人,心中有些疑惑,便走了过来,问道:“临齐,临光,是怎么回事?” 那名唤临齐临光的弟子见到该女子,眼前立刻一亮,临齐说道:“风悦师叔,这女的自称是魔尊,要见掌门。” 风悦的目光在柒雪和颛顼脸上扫了一圈,冷冷说道:“你们是谁?为何要到我少华山来寻事?” 柒雪听得她口气不善,但也不想一来就寻衅惹事,还是礼貌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是跟他们开玩笑的,我们找你们掌门的首席弟子。” 风悦目光冷冷射在柒雪脸上,“我并不认识你,你找我何事?” “你就是少华掌门的首席弟子?” “正是,两位找我有何贵干?”风悦语气依然不怎么客气。 柒雪一听她就是抓走西西的人,立马也变得不客气了,“就是你抓走了西西?” “我不认识什么西西,你们要是没有什么事,就速速离开少华山。”风悦说完转身就走。 柒雪拉住她,“喂,你别走,西西就是前阵子被你收走的一只猫妖。” 风悦陡然眯起眼,“你们与那猫妖枚九是一伙的?” “是一伙又怎么样?赶紧把他放了。” 一直在旁边的颛顼拉了柒雪一下,又对风悦说道:“你好,猫妖之事可暂且不谈,我有些事想见你们掌门,可否劳烦你代为通报一声。” 柒雪不解地说:“师父,你干嘛跟她那么客气?” “见到少华掌门,一切事情都可顺利解决。” 风悦却冷笑道:“区区猫妖同伙,竟然还敢见我师尊,我虽看不出你们的真身,但与那猫妖是一伙,想必也绝非常人。既然你们那么想见我师尊,那我就先将你们绑了,再带去让师尊看看你们究竟是何妖物!”她说罢,手中赫然出现一把青剑,剑锋直指柒雪,下一秒就向她刺了过去。 柒雪飞身跃起,略有些生气,“我师父好好和你说,你就要动手,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客气的。”玉璇剑瞬时变大,发出璀璨绿光,即使此时还是白天,那光芒也非常耀眼。 风悦见状,登时变色,心想那女子手中的剑绝非凡剑,他们二人也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猫妖同伙,对着下方两名弟子喊道:“临齐临光,速去通知掌门,率少华众弟子前来山门迎敌。” 临齐和临光连忙答应了向里奔去。 柒雪哈哈一笑,说:“就算少华山全部弟子都到这里来又能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手中的剑是连神都能杀的?” 颛顼摇头叹气道:“璇儿,她才刚刚得了仙身,你勿以玉璇剑伤了她。” 风悦心中再是一惊,那男子竟然看得出她才刚刚修得仙身,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啦,师父!”柒雪皱皱鼻子,然后对下方的风悦说道:“你那么想打,我就陪你打打咯!”她说完,玉璇剑脱手而出,绿光闪耀之时,化成十柄绿色光剑,一齐向下方风悦所在之处刺去。 风悦大惊失色,连忙抬手勉强以青剑挡下那十柄绿剑。 柒雪落在颛顼身边,拍了拍手,说道:“才是十把剑你就应付得那么吃力,要是化成万剑,你岂不是得变成一只刺猬?” 风悦根本无暇回应,那十把剑一直将她困在中间,容不得她有丝毫分心,她也看得出,那个绿衣女子没有全力对付她,只是故意让她被这些剑困住。想她修仙三百多年,好不容易修成仙人,得了仙身,在整个少华山倍受尊重,还极受师尊重视,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羞辱了,心中顿时又气又急。 颛顼用手轻轻敲了一下柒雪的额头,“还是这么顽劣。”他的语气无奈却带着宠溺。 柒雪挽住他的胳膊,向他撒娇:“师父,你看她那么凶,你好好跟她说话,她还要拔剑相向,那我不出手的话,岂不是显得我们太好欺负了。” 他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就你最有理由。” 她冲他嘻嘻一笑。 风悦那边已是气红了眼,一边应付一边骂道:“我少华山乃是清修之地,你们旁若无人的在此谈情说爱,简直岂有此理!枉你们还是师徒,竟做出这等违背人伦常纲之事,不觉得可耻吗?” 柒雪叉腰冲她大叫道:“喂,你都被我困住了还不忘记骂人,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嘴巴也封起来啊?” 颛顼却摇头笑道:“蝶舞在附禹山修行时也是性情中人,怎么教出的徒弟这么一板一眼食古不化呢?” 柒雪差点呛到口水,“师父,你说少华山的掌门是蝶舞?” “不错,当年蝶舞被我送去应劫后,升至飞天真人,就来到此处开山立祖招收门人,但她招的并不是已经成仙之人,而是面向凡间,招收有心求仙的凡人。” “原来是这样啊……” 正说着,那方已有一人带着数百名弟子朝山门而来,领头的那名女子容貌美丽表情肃然,发髻高高竖起,带着一派之首的威严。 那群人还未靠近,被困在绿剑之中的风悦已经大喊道:“师尊,这两名妖人道行甚高,千万要小心啊!” 那领头女子的表情却渐渐由最初的紧张变得激动起来,对自己首席弟子的话置若罔闻,而是直接走到颛顼身边,屈身下去,欣喜地唤了一声:“帝君……” 颛顼扶住她,“好了,不必多礼,我此次前来是有其他事。” 众少华山弟子见到自家掌门对那名陌生男子屈身行礼,霎时全都傻了眼,就连被困的风悦也愣住了,直到她右手被剑划伤,才突然反应过来。 少华山掌门蝶舞的目光转到柒雪身上,神色复杂,“玉璇,能否请你放过我徒儿?” 颛顼说:“璇儿,还不快快收了剑。” 柒雪愣愣盯着蝶舞看了半天,这方想起人家的首徒还被困在剑阵里,连忙收回玉璇剑,说道:“不好意思,忘了。” 风悦右手提剑,左手按住伤口走了过来,看看自家师尊,又看看另外两人,有些怯懦地问:“师尊,他们是您的旧识?” 蝶舞目光冷冷扫向风悦,“你可知他是何人?” “徒、徒儿不知。” 蝶舞又要开口,颛顼却说道:“好了,不必再众弟子面前说这些,我与璇儿前来是有其他事。” 蝶舞对上颛顼又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是,不知帝君有何要事。” 颛顼说:“我们进去说吧!” 蝶舞点了点头,对风悦交代道:“立即去通知清律长老到玄清殿来,另外,再将你的六个师弟妹也统统叫来。”她说完,又对身后的其他弟子说道:“此处已无事,你们都各归各位去吧!” 众弟子虽然都心怀疑惑,但掌门的话也不敢不听,只好纷纷散了去。 蝶舞对颛顼和柒雪说道:“帝君,玉璇,你们请跟我来。” 第九六章 柒雪和颛顼在蝶舞的带领下,离开山门,穿过几处少华山前殿,来到了那片开阔的广场,一路向那座最高的玄清殿走去。 踏上玄清殿青色岩石的台阶时,柒雪拉拉颛顼的手,指了指玄清殿前的两座巨大足有五丈高的石雕说:“师父,你看这两座石雕。” 颛顼依言看了看,说:“石雕怎么了?” “这两座石雕分明一座是你,一座是玄武兽啊!”她指着右边的人像石雕,“你看那个人手里拿着笛子,衣服的样式和你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你嘛!” 他摸摸下巴点头道:“嗯,的确如此。” 柒雪偷偷看了一眼在前方带路的蝶舞,低声说:“你说少华山的弟子是有多笨呐?他们少华山信奉的神祇玄帝就站在他们旁边了,他们居然不认识,还天天在这广场上对着你的石像练剑,你说蠢不蠢啊?” 他轻笑道:“他们虽然天天对着我的石像,但有可能从未认真看过,也有可能他们看左边玄武的石像看得更多一些,毕竟玄武那个样子更威武些,不是么?” 柒雪摇头直叹:“唉,真神在此,竟无人识得,遗憾,遗憾呐!” 蝶舞带着柒雪和颛顼进了玄清殿,这是一个极其宏伟华贵的一个议事大殿,地面以光洁发亮足以映出人倒影的青玉石板铺成,六根数人方可合抱的朱漆大柱擎住顶梁,地面到房顶足有两丈高,正前方还有一座青玉石雕,正是颛顼驾坐在玄武背上的英姿。石雕之下,还有一把漆红座椅,那应是掌门之座。 柒雪又低声说了句:“师父,你看,你真是少华山信奉的神祇啊!” 这一句话却落入了蝶舞的耳中,她转过身,肯定地说:“不错,帝君乃是我少华上下信奉之神,少华弟子每日晨昏皆对着帝君石像自省。” 柒雪嘿嘿一笑,说:“师父,你真牛。” 颛顼淡然笑了笑。 蝶舞走到那把漆红座椅旁,说道:“帝君,请到此上座。” 颛顼摇头,“不必了,我们不做过多停留。” 蝶舞看着他,神色颇为复杂,“这些年帝君在附禹山过得可好?” 柒雪心直口快说道:“师父他不在……” 颛顼捂住她的嘴,淡笑着说:“我很好。” 蝶舞转向柒雪,“不在什么?” 颛顼依然捂住柒雪的嘴,接过话来:“没什么,总之我一切安好,你不必挂心。” 蝶舞低下头,又沉思了片刻,才说:“那玄冥上神与北极宫呢?” “都很好,你自安心待在少华山便是。” “是。”她只能带着几许落寞以及更多莫名的情绪应了一声。 片刻之后,风悦去唤的那些人统统都聚集到玄清殿来,最后那位清律长老来到时,柒雪顿时傻了眼,怔怔喊了一声:“牵铃,是你吗?” 那清律长老见了柒雪也怔了一下,下一刻快步走到柒雪身边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玉璇?真的是你?” 柒雪连忙点头。 牵铃突然恨恨地掐了柒雪的胳膊一下,没好气地说:“你这个死丫头,当年跑哪去了?害得帝君和玄冥上神到处找你。”她一侧目,发现颛顼就站在旁边,连忙施了个礼,“帝君。” 颛顼微微点了点头。 柒雪被她掐得哎哟叫了一声,“我那时真不是故意的,我被别人骗了。” “是谁骗你啊?” 柒雪看看颛顼,挥了挥手,说:“算了,不提了,那些都过去了,后来你怎么样了?” 牵铃哀声一叹,说:“我还能怎么样,帝君当年被打入轮回,很多原本在北极宫里修行的仙人纷纷投奔到其他神祇的门下,那些日子,北极宫一下萧条了许多,也多亏了玄冥上神一直在那支撑着。我花了三千年的时间修成飞天真人,听说蝶舞在少华山招收凡人修仙,我就来投奔她,她还弄了个清律长老的名号给我。”牵铃看看蝶舞,同她相视一笑。 柒雪听她说着那时北极宫的情况,想到一切都由自己引起,心里不免又有些伤感。 颛顼拉住柒雪的说,低声安慰她:“好了,不难过,都过去了。” 蝶舞走到自己首徒风悦身边,对颛顼说道:“帝君,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七个都是我收的入室弟子。”她又指了指与风悦站在一排的其他六人,一一介绍起来,“大弟子风悦,前些时候得了仙身,二弟子风璃,三弟子夷正,四弟子夷珉,五弟子夷温,六弟子夷修,还有最小的弟子风清。” 颛顼目光一一扫过那七人,四名男弟子三名女弟子,他微笑着点点头说:“都很不错,很有修仙资质。” 风悦见自家师尊对那陌生男子很是尊敬,还称他“帝君”,又听到清律长老方才提到北极宫和上神什么的,心知今日这两人的身份必不寻常,便低声问了一句:“师尊,他们到底是……?” 蝶舞摇头,看着自己首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风悦,你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就是我少华上下信奉的神祇——北方玄帝神尊。” 风悦顿时变色,俏生生的脸蛋刷一下全白了,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颛顼。 柒雪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下蹿到风悦身边,好整以暇地说:“哎呀呀,原来是蝶舞你的首徒啊!想当年我们都是一起在北极宫修行的,那你的徒弟应该也算是我的小辈了吧!” 风悦听到这话,目光转向柒雪,脸上顿时又是一阵青一阵白,颜色丰富多彩极了。 蝶舞点头道:“唤你一声师叔也未尝不可。” “哦——!”她这声哦拉得很长,“原来我可以当她的师叔了咧!可是之前她可凶了,又说我们是妖物,说我们违背人伦常纲什么的,还对我动手了呢!” 风悦的脸一下又全红的,一咬牙咚一声跪在了地上:“风悦有眼不识帝君与师叔真容,以下犯上对师叔出手,请师叔责罚。” 柒雪愣了两秒,连忙扶她起来,“我逗你玩的呢!你也太严肃了吧!” 风悦憋得一张脸通红。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前阵子抓的那只猫妖呢?你没杀了他吧?” 蝶舞转头问风悦:“你何时抓了一只猫妖?” 风悦低着头说:“师尊,上个月您派我下山,我途径梅岭镇时遇到一只猫妖吸食凡人精气,就顺手将他收了。” “既收了猫妖,为何不告诉为师?” “我……师尊,那只猫妖年龄尚幼,不告诉师尊是怕师尊将他关进后山的困妖洞里。那猫妖虽然吸食凡人精气,但那凡人本是大逆不道之徒,竟想杀害生父谋夺家产去赌博,猫妖看不下去才吸食他的精气令他大病一场无法杀父。” “如此说来,那猫妖倒是一只好妖了?” “师尊,他的确不坏。” 柒雪欣喜地说:“那猫妖呢?快把他带来呀!” 风悦看向自己师父。 蝶舞点点头,说:“去带来吧!” 风悦转身出了玄清殿,片刻之后,手中抱了只毛色黄黑相间的小花猫进来,那只花猫从风悦手中一跃到地上,立刻化作了一个只有两岁大的小童子,穿着红肚兜,头上总两角,朝着蝶舞叩首一拜,“枚九叩见掌门。” 风悦说道:“虽然他出生便是妖,但因年龄太小,只能化成两岁孩童的样貌。” 柒雪一瞬不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小童,他容貌虽与前世有很大的不同,但那眉宇间的神态却同前世相差无几。柒雪激动地唤了一声:“西西?” 枚九转头看她,不解地问:“你是谁呀?” “我是你玉璇姐姐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摇头,“我不认识什么玉璇姐姐。” 柒雪有些伤感。 颛顼安慰她:“他已转过一世,前世种种尽数忘却了。” 柒雪看着枚九,又说:“不认识没关系,以后慢慢就认识了,我带你去见你爹娘好不好?” 枚九警惕地说:“我娘已经死了,被另一只大妖吃了,我爹是谁都不知道,你带我去见什么爹娘?” “是你前世的爹娘,他们都很厉害,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也会保护你的。” 枚九站起来,一溜烟跑到风悦身后藏了起来,有些害怕地说:“我不去,我不认识你。” 风悦转头看看藏在自己身后一脸紧张的幼儿,为难地说:“师叔,他已不记得前世之事,可否请师叔不要强行带他走?” 柒雪又更加哀伤了,“可我答应他前世的父母带他回去。” 颛顼说:“他既已轮回转世,便与前世种种再无瓜葛,再多强求也无益,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风悦也赶紧说:“师叔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蝶舞也开口道:“帝君,玉璇,我保证会让枚九安安稳稳待在少华山的。” 颛顼对柒雪说:“你看,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柒雪伤感地点了点头,说:“好吧!”随后又将目光移到风悦身后小小的身影上,“西西,哦不枚九,你能过来让我抱抱你么?” 枚九依旧躲着不肯出来。 风悦拍拍他的小脑袋说:“去吧,没事的。” 枚九走出来,白白胖胖的小脸上有着些许的不确定,小心翼翼地走到柒雪身边。 柒雪弯腰将枚九抱了起来,用手抚了抚他嫩嫩的脸蛋,说道:“枚九,你的上一世是被玉璇姐姐害死的,玉璇姐姐想补偿你一些,你也不愿意跟玉璇姐姐走。”她右手抱住他,腾出左手,掌心翻开,手中渐渐出现一块椭圆形颜色暗沉的石头,“玉璇姐姐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一块石头叫三生石,可以让人看到前世的种种,如果有一天你想知道自己前世的事,就可以使用这块石头。”她把三生石递给枚九。 枚九抱住那块石头,抬头看着柒雪,小声说了句:“谢谢你,玉璇姐姐。” 柒雪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掉泪,连忙弯腰把枚九放下,胸口的衣襟里却同时掉出了另一块石头。 那块菱形的石头掉在地上发出叮叮两声清脆的声响,石头通体透明,每一面都很光滑,就像是一块美丽通透的水晶。 站在柒雪正对面的牵铃恰好看到,便说:“玉璇,你的东西掉出来了。” 柒雪看到那块石头的颜色,整个人瞬时如被五雷轰顶般愣在原地,脸色霎时变得无比惨白。听到牵铃的声音,又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捡起那块石头将其塞回自己怀里,勉强笑着说:“嗯,捡起来了。” 牵铃看她脸色和表情突然一下变得不对劲了,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脸色忽然变得这么苍白?” 柒雪艰难地扯开嘴角,面上故作冷静,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我没、没事……” 颛顼看到她的样子,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刚刚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没什么。”她拉住颛顼的手,“师父,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真的没事?为何脸色这么差?” 她勉强稳住心绪,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真的没事,回去吧!” “也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柒雪和颛顼辞别了少华山众人,踏上黑笛,一路往魔界飞去。途中柒雪一句话也没说,整个人都愣愣的,表情也是麻木的。 回到魔界,颛顼将她送回屋里,扶着她到床边躺下,替她脱了鞋,盖上被褥。 柒雪幽幽地看着他。 他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抚上她的脸,说道:“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师父,能请你去把西西的具体情况告诉合悭和广乐么?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我去告诉他们,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他俯身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起身离开她的屋子。 良久之后,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柒雪坐起身,走出自家屋子,转头看了看旁边颛顼住的屋子,心中再是一酸,祭出玉璇剑,踩在剑身上,急速往上空飞去。 她脑中已是一片混乱,不知道究竟该去往何处,只能漫无目的地飞着,当她回过神时,已经快到不周山了。 去找烛阴么?可是他又如何能救得了她? 柒雪停在不周山脚,伸手入怀掏出那块已然变得透明的女娲血玉,眼中再一次凝满了泪水。原以为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活下去,却没想到一切依然只是妄想。 到最后,她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啊! 她收好血玉,迈开脚步往山上走去。来到汤谷时,她没有继续向上走,而下走到谷底,来到了那鼎当年熔炼五彩石的黑炉旁。伸手轻轻抚上炉身那些早已模糊的纹路,心中思绪万千,过往的种种回忆如烟云般流逝,却又深深的铭刻在心。 不舍,不甘,不愿,不能,种种念头铺天盖地般向她袭来。为什么,她终是逃不过一死?难道连活下去也这么困难吗?她只不过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厮守下去,这样竟也成了一种奢求么? 第九七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姬窈对她突然亲近自己的行为有些抵触,虽然她以前也会每天过来请安,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挽她的手。她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糕点,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碧落这时端着安胎药进屋来,“夫人,安胎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姬窈原要端过药碗,却被李青抢了个先。李青凑到碗边闻了闻,皱起鼻子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跟我那个闻起来味道不大一样呢!我能尝一尝么?” “你尝吧!” 碧落忙说:“夫人,那是你的安胎药,她喝了你喝什么?” 姬窈拉住她,“没关系,等会儿再熬一碗就是了。” 李青喝了一大口,睁着一双眼睛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味道怎么都不苦?我那个安胎药苦死了,我一点也不爱喝。” 碧落说道:“世子知道夫人不爱喝苦的,所以命人特地多加了冰糖。” 李青听完,一脸失落,“原来是这样,夫君对姐姐真好,我也不喜欢喝苦的,可是夫君从来不知道。姐姐,我好羡慕你,能获得夫君的宠爱。” 碧落脸上很是得意,小声嘀咕了句:“那是当然。” 姬窈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颜色,安慰李青:“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夫君整日忙于国事,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奇怪,他若知道你不喜欢喝苦的,也会吩咐下人多加冰糖的。” 李青听了这话,又重新露出笑脸,“嗯,我明白了。姐姐,我能把这碗安胎药都喝了吗?我宫里准备的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我一点也不想喝。” “你喝吧!” 当天晚上,李青所住的宫殿那边传来她小产的消息,姬窈还处于震惊中,魏击已经怒气冲冲的跨进了姬窈所住的屋子。他进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姬窈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李青?” 她不明所以,站起身说道:“我没有害她。” “你害得李青流产,你还说没有害她?你给她喝的安胎药分明就是堕胎药!” “什么?”她一脸震惊,“我、我没有给她喝堕胎药。” “还敢狡辩!李青今天到你这里来请安,喝了你的安胎药,大夫检查过你那碗安胎药熬剩下的药渣,那里面不是安胎的药材,而是堕胎的药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猛然跌坐在床上,“这不可能,我没有陷害她,那碗药本来是我自己要喝的,她说她的安胎药跟我的不一样,她要尝常,我才让她喝的!” “一派胡言,李青说你告诉她,你的安胎药里加了很多冰糖,她喜欢吃甜的,所以你就以此诱惑她喝下堕胎药。姬窈,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连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都不放过!”魏击额头上青筋暴突。 姬窈也被激怒了,她分明没有做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豁然起身,同魏击怒目对视着,“魏击我告诉你,我没有陷害她,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小产我不知道,可我的的确确没有做过陷害她的事情,你不要诬陷我!” 魏击忽然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扑在了床铺上,左边脸颊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碧落冲过来,扶住她,焦急地喊道:“世子,你怎么能打夫人?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呀!” 魏击愣了愣,看看自己打人的右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懊恼。 姬窈一手抚着自己的脸,一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泪水毫无声息的流淌下来。他打了她,为了一件莫须有的罪名打了她。他说过他会爱她护她一辈子,现在他却相信别人的话不相信她! 魏击并没有上前去扶她,他仍是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半晌,他才说:“我知道你害怕李青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因此而害她小产,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第九八章 柒雪来到魔帝宫时,蚩尤正在床榻上闭目打坐,他头上的业火熊熊燃烧着,眉间的烈焰印记也发着金色的光芒。柒雪直接闯入了他的卧房中,张口就说:“蚩尤,你是不是很想娶我?” 蚩尤陡然睁开眼,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表情呆呆的。 “傻看着我干嘛?我问你是不是想娶我。” “你、你不是说你要嫁颛顼?”魔帝大人显然有点难以接受她的突然转变。 “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嫁给你,你赢了,长离大哥的预言也赢了,你准备办婚礼吧!”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蚩尤还是有点傻懵,待他反应过来时,顿时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狂喜,脑袋上的火焰一下蹿得三尺高,一个箭步就冲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肩膀说:“此话当真?” “真的真的,我答应嫁给你。” 他喜得在原地转圈,一时之间有些找不着北。 “好了,我明日会跟我师父去一趟附禹山,回来就成亲吧!”她起身准备离开。 蚩尤一听她要走,立刻就不答应了,一把拉住她,“既然要和本座成亲,为何还要去附禹山?” “当然要先将他送回附禹山,难道让他留在这里看我们成亲,你觉得他会不阻拦吗?” 蚩尤想了想说:“嗯,有道理,你送他回附禹山后,就不要再带他回魔界了,他没有魔核,是无法穿过结界的。” 柒雪点头,说:“我知道,另外跟你成亲,我还有个条件。” “还有条件?什么条件?” “成亲以后,你不可以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事,也不可以阻拦我做我要做的事。” 蚩尤皱眉,“这是什么条件。” “这就是我的条件,你若不答应,那成亲就免谈了。” 蚩尤心里闷闷的,感觉她不是真心实意想和自己成亲的,可是他又不想放弃和她成亲的机会,所以也只能向她妥协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本座答应你。” “好。”她顿了顿,又说:“我去附禹山不会太久,隔天就会回来,你可着人安排成亲事宜了。” 蚩尤听得她愿意嫁给自己,心里还是开心的,想着长离对他说要温柔一些,不觉便放柔了语气,拉了她的手说:“你可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本座会尽力去完成的。” “没有,一切你看着安排吧!”她语气无比冷淡,甚至多余的话也不曾说,径自脱开他的手就走了出去。 蚩尤看着自己的右手,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为什么她答应嫁他明明是件开心的事,看到她那个样子,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似乎,她并不是真的想嫁给他的。 柒雪出了魔帝宫,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对不起,她只能在心里向他道歉,她不想利用他,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残忍,知道这样对蚩尤很不公平,可她为了让颛顼彻底死心,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她苦笑了一番,原来长离大哥的预言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成真的。 次日一早,柒雪和颛顼离开魔界回了附禹山,北极宫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玄冥套在黑色的斗篷里寸步不离的守着这里,数千年如一日。知道他们回来,玄冥和往次一样守候在玄武殿外,柒雪说要小住几日,玄冥便命人去收拾落霞殿她之前住过的那间屋子,柒雪却说想住前世在凌胜殿住的那间屋子。玄冥看了颛顼一眼,见他没反对,也就派人过去收拾了。 夜幕降临后,柒雪和玄冥离开玄武殿,回到凌胜殿。玄冥原以为她会直接回房休息,不没想到她止步在了那棵银杏树下。许多年前的一幕幕又渐渐浮现在眼前,那时她就是在这棵银杏树下和他谈修仙的条件,如今,她已成了魔尊,身边也有了那个他相陪。 “玄冥。”她开口唤他。 “嗯,我在。”他走到她身边。 她伸手触到他的帽檐处。 他没有避开。 “怎么不躲开?” 他说:“你想看就看吧!” 她却轻笑了一声,将手收了回去,“我看过了,已经不好奇了。” “哦。”他应了一声,垂下眼帘,遮住里双目中无限的落寞,其实,他是希望她能掀开斗篷的,即使知道自己心中的痴念不过是妄想,知道她心中的那个男子不是他,他还是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斗篷下的面容,还是想着她或许会对自己有一点点心动。很多时候,他常常在想,如果前世他一开始对她就多些纵容和关爱,是不是她爱上的人就会是自己呢?如果她爱的人真的是自己,帝君又是否愿意退出成全他们呢? 她又说:“玄冥,你以前采来给我吃的红山果长在哪里呢?” “就在附禹山中,沧浪峰下隐龙溪旁。” “哦,原来根本就不远。” “嗯。”他又只应了一声。 “能带我去吗?” “现在?”他抬头看了看天上高挂的明月。 “是啊,嘴馋了,很想吃。” 他轻轻摇头,“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你知道我的德行,就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好。”他带着她腾云而起,往沧浪峰下的隐龙溪飞去。 柒雪她是第一次下到沧浪峰下来,这里树林茂密,有一条较为湍急的河流,雪泉峰顶落下的雪水与冰泉就注入这条河中,此河名叫隐龙溪。河流两岸,长满了高大的果树,树上硕果累累。 柒雪站在一棵树下,伸手便能够到一颗又红又大的果子,摘下来擦擦皮就送进嘴里了。这清脆香甜的味道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不免又有些心酸,更是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得太快了,不小气呛了一口猛咳起来。 玄冥在旁边帮她拍背,有些无奈地说:“这里那么多果树,每棵树上都结满了果实,又没人和你抢,何必这么着急?”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果子,心中越发酸楚。她吃完手中的果子,下到隐龙溪旁,小心撩起些水洗了手,便对他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他有些疑惑,“才吃了一个,这倒不像你了。” 她轻笑一声,说:“我不是很饿,就是想念这个味道,所以想要尝尝。” 玄冥点头,又腾云带着她回到了凌胜殿。 她依旧没有回房,还是站在那颗银杏树,轻声问他:“我和他都不在的时候,你会觉得孤独么?” 他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我已经习惯了。” 她心中一痛,他不是不孤独,只是习惯了孤独,“如果……我是说如果,北极宫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你会高兴吗?” “原来的样子,是什么时候的样子?” “就是很久以前的样子,他没有被贬下凡时的样子。” “那你呢?”他看着她。 “我?我当然不在了。”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蹙眉。 “没什么啦!”她轻笑了一下,“就是随便问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淡淡地说:“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时光总是向前推移的,并非人人都能同你一样到未来转世一趟,又回到过去,你若想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生活,自然是你与帝君都在北极宫里的生活。帝君在,北极宫自是交由他打理负责,而你在,便多了不少欢乐。” 她的嗓子忽然就哽咽了,“可是,我已经是个魔,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他长叹一声,“是啊,昨日一切已不可追,天皇纵然不计较你偶尔到此小住几日,又怎会容下你在此常住。魔与神,终归不是一路的。” “魔与神,终归不是一路……”她怔怔地重复着他的那句话,“你说的对,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他终归还是个神,我和他终归不能在一起的。” 玄冥转头看她,“你到底怎么了?帝君已放下一切随你去魔界,他随时可能面临神界的降罪,你却说不能和他在一起,他若知道你说这样的话,该有多伤心?”他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你又知道我该有多伤心? 她“嗯”了一声,“知道了,早些休息吧!” “也好,你也回房休息吧!”他说完,准备转身回房。 “玄冥。”她又叫住他。 “怎么了?”他驻足,回过身。 她忽然扑过去抱住他。 玄冥愣住了,属于女子的清新体香钻进他的鼻尖,令他的内心一瞬间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吐字还是非常清晰,她说:“玄冥,我是魔,以后可能不能再到这里来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他双手垂下,任由她抱着自己,听着她的话,心里渐渐升起一种奇异而不安的感觉,“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是在同我诀别吗?” 她心脏猛地一收,没有想到他竟如此轻易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怎么会呢?”她勉强笑了两声,“我是魔,总到附禹山这样的仙山来,始终不好,以后来的次数可能会非常少,所以,才叫你好好保重自己。”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 她依旧抱着他,轻声说:“玄冥,你也抱抱我吧!” 他依言伸手抱住她,整个身体却是无比僵硬的,心里几乎已经确定了她就是在同自己诀别。 柒雪闭上眼,两滴泪珠落在他黑色的斗篷上,瞬间被吸收了。 似乎过了许久,她要退开他的怀抱,他却依然紧紧抱住她。 他在她头顶说道:“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她没有说话,任由他继续抱着自己。 又过了许久,他抬起左手掀开自己的斗篷,“玉璇,看着我。” 她抬起头,内心微微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他的面容,月色下,他终日不见阳光的皮肤显得很是苍白,薄薄的嘴唇也似乎少了一丝血色,眉间水滴样的印记似一滴晶莹的泪珠,狭长秀美的凤目正一瞬不转地凝视着她,而他右眼角下那颗泪痣更是无比的醒目。 下一刻,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他说:“玉璇,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 她闭上眼,额上的触觉是温热的,“谢谢你,玄冥。” 他的唇瓣离开她的额头,但他依旧低头看着她,“回去睡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走向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入前,又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嘴角逐渐逸开一个释怀的笑容,终于还是抬脚跨了进去。 玄冥看着她将房门重新关上,抬首仰望天上高挂的一轮明月,月圆人难圆,今夜,又注定是他的一个不眠之夜。 清晨天色微亮之时,柒雪走出了房间,转头看了一眼隔壁玄冥的房间,最终收回目光,踏上玉璇剑飞走了。 那原本没有点灯的房间在她走后,房门被推开,玄冥就站在门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 柒雪没有再到沧浪峰去,她怕她再见到玄武殿会舍不得,更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再去见他一面。她想,这一次,应该就是永别了。 永别了,北极宫。 永别了,玄冥。 永别了,她最爱的颛顼。 她的眼眶还是不可避免的湿润了,心里如被铁锤击中般钝痛。她必须坚持,她更没有退路。 第九九章 回到魔界,蚩尤果然已经派人安排成亲的事,许多人前来恭祝她和蚩尤喜结良缘,可她身边亲近的人却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她的师父颛顼忽然消失了,她又忽然要嫁给蚩尤了。 送走了那些前来祝贺的人,她屋子里还留下刑天共工狐姬雨师妾几个与她走得较近的人。 共工面色凝重的问她:“玉璇丫头,俺知道这不是你的心意,是不是魔帝逼你的?你告诉俺,就算俺打不过他,也不会让你被他欺负的。” 刑天也说:“就是,魔帝喜欢你,你不喜欢她,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虽然长离预言你会做他的魔后,可也没必要为了应他的预言就嫁给魔帝。” 狐姬拉住她的手,“玉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为什么你师父突然就不见了,你又要嫁给尊上了啊?你不是不喜欢尊上吗?” 柒雪淡笑着回应他们:“这是我的意思,蚩尤他没有逼我,是我愿意嫁给他的”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雨师妾摇头道:“不对,你喜欢的明明是帝君,突然答应嫁给尊上,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柒雪笑道:“我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现在有了玉璇剑,那么厉害,蚩尤也不能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你们放心吧,等着喝我和他的喜酒就行啦!” 刑天共工狐姬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很怪异。 雨师妾又说:“那你答应嫁给尊上,帝君他知道吗?他同意了?” “他都回附禹山去了,还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他一定不知道。”雨师妾肯定地说,“他为了你愿意孤身来到魔界,和你在这里生活,他对你的心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怎么忍心辜负他呢?” 刑天几人皆是沉默,一齐看着她。 柒雪低着头,半晌才说:“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他早就同巫山神女有婚约,况且,感情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我已经不爱他了,所以决定嫁给蚩尤。” 雨师妾仍是摇头:“不是这样的,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行了行了行了。”她一连说了三遍,“魔从来不说谎,我现在是魔,也不会说谎的。你们都别瞎操心,都回去吧,等我和蚩尤成亲的时候再来喝喜酒就行了。”说完,她把杵在她房里的那四位统统推了出去,“我要休息了,慢走不送。” 门外四位看着房门在他们面前砰一声关上,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各自离去。 雨师妾回头又看了柒雪紧闭的房门一眼,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柒雪躺到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床顶。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了起来,她以为还是之前那几位,走过去开门的同时直接就说:“干嘛呢你们?都说我要休息了。”门一打开,发现站在外面的是长离,她微微愣了一下,才说:“长离大哥,怎么是你?” 长离面容平静,就连语调也是极为平静的,“玉璇,你瞒得过其他人,还能瞒得过我吗?” 她先是一怔,随后泪水渐渐朦胧了眼眶,“我……” “尊上前日里告知我答应嫁给他,我心中疑惑,便试着感知未来,却不想……” 她苦涩地笑了笑,说:“不想什么?” “不想一年后的修罗界中再无你的身影。” 她眼中流出热泪,果然是这样的,到那时她都已经死了,又哪里还会再有她的身影呢?“长离大哥,你先进屋吧!” 长离跟她进屋后,又说:“你答应嫁给尊上,便是这个原因吧?” “嗯,女娲娘娘送给我的血玉已经失效,人皇封印破除之时,我无法重生,所以,只能想出这个法子让他对我死心。” “你这么做,岂非对尊上极为不公?”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会死,不想让他为我炼化神体,况且到时候我以命魂献祭,他就是炼化了神体,也于事无补。” 长离不解,“纵然因人皇之咒而散失魂力,为何又要以命魂献祭?” “若不这样,修罗界与六界的通道就会一直大开,魔族就算迁往修罗界,亦同在六界之中没有分别。” 长离沉默,片刻才开口说:“玉璇,你为我们牺牲良多,我们却连你最后一缕荒魂也无法留下,尊上若知你这般,必然万般痛心。” “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可那时你以命魂献祭,他们又岂会不知?”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长离大哥,到时候,请你对他们说一个谎。” 他摇头,“魔从不说谎。” “求求你,求求你为我说一个谎,看在我就要死的份上,求求你对他们说一个谎。” 长离表情悲痛,“你要我说什么?” “请你对他们说,人皇封印破除,我以女娲血玉获得重生之时,没有再次选择成魔,因为我发现我又不爱蚩尤了,还爱着我师父,所以为了和我师父在一起,我选择入了神界,和我师父一起留在了附禹山。” 长离亦是痛不可言,“你怕他们知你这样牺牲,心中长久愧疚,便以此来让他们认为你水性杨花性情不定,还为了玄帝背叛尊上,让他们恨你吗?” 柒雪没有说话。 “玉璇,你怕你师父因你之死而长久悲伤,故而宁可让他误会你和蚩尤在一起,让他恨你。又怕尊上他们为你之死而长久愧疚,所以让他们误会你背叛尊上的感情,让他们也恨你。到最后,他们都以为你活在对面的世界,其实你却已经命魂献祭而死。玉璇,你怎么那么傻啊!” 她呜呜低泣起来,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长离大哥,我知道这么做是欺骗了他们,可是对他们而言,他们的内心都是善良的,恨不会让他们记一辈子,爱却会让他们永远铭记。我不想让他们为我的死而永远难过悲伤,所以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长离大哥,求你帮我去圆这个谎吧!” 长离抱住她瘦小的身体,声音哽咽起来,“玉璇,长离大哥怎么舍得你这样死去,连荒魂都无法留下,长离大哥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让你复生啊!” “不,我已经不怕死了,而且,我能活一次,认识你们,我已经很知足很开心了。长离大哥,我求你的这件事,就算是我的遗愿,请你答应我,为我说一次谎,好吗?” 长离蒙着眼,看不见他眼中情绪的波动,但那绿布上分明有两处的颜色变深,是他泪水沾湿所致的。“好,我答应你。” 她将脸埋进长离的胸膛,感激地说道:“谢谢你,长离大哥。” 长离轻轻抱着她,只能无声地悲痛。 蚩尤和柒雪的婚期很快就到了,成亲那日,整个魔界都沉浸在喜悦的海洋中,他们的魔帝大人终于要迎娶魔后了,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魔帝大人打了几千年的光棍,今时今日,终于迎来了他此生唯一的配偶。 事实证明,预言师长离大人的预言全都是千真万确的。 再过不久,群魔迁往修罗界,魔帝蚩尤将成为那里的主宰者,名副其实的修罗界统治之主。 窗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柒雪身着火红的喜服端坐在铜镜前,狐姬站在一旁,雨师妾作为已婚女子站在她身后为她轻轻梳头。 “一梳梳到尾。”雨师妾手中拿着木梳,口中轻声说着:“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柒雪拿起唇脂凑到唇边轻轻抿了一下。 雨师妾看着铜镜,与她的目光在铜镜中交汇,“玉璇,你今天很美。” “是吗?”她轻笑了一下。 雨师妾点点头,说:“女子一生就嫁一次,当然要美美的。” 她看着铜镜的自己,“嗯,要美美的出嫁。” 雨师妾也看着铜镜的她,“我想,如果新郎是帝君,你的笑容会更开心。” 她垂下眼帘,“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不说这个吧!” 雨师妾回头与狐姬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只能默默地叹息。 窗外有人高喊了一声:“吉时已到,请新娘——” 雨师妾和狐姬拿来红盖头,为她轻轻地覆上了。 屋门打开,蚩尤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郎喜服出现在门外,手执红绸,脸上写满喜悦,火红色的头发变成了柔顺的黑发,在头上端端正正的梳了个发髻。 长离站在蚩尤身后,平生第一次换下了绿色的长衫,穿上了淡红色的长袍,就连蒙住双眼的绿布也换成了红布。 在长离的身后,合悭、广乐、狐王、山魈王等魔界举足轻重的人物统统都换成了喜庆的服饰,等待着他们的魔后携手魔帝一齐走出来。 柒雪起身,狐姬和雨师妾一左一右扶着她走向蚩尤,然后将她的手轻轻放在了蚩尤伸出的大掌中。 蚩尤执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吾妻,我会一世待你好的。” 她心底一颤,泪水再次滑落。他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本座”。这个婚礼对他来说是多么郑重,他把她当成一辈子唯一的妻子,而她却利用了他,辜负了他,彻底欺骗了他。 蚩尤牵着她走出房间,一步一步走向魔帝宫一旁的女娲神殿。这女娲神殿是当年蚩尤为了感激女娲大神救了九黎族人,力排众议在魔界为天神女娲设立的一座神殿,里面矗立着一座女娲大神人身蛇尾的雕像。 在魔界,没人的地位比蚩尤高,所以他将成亲地点选在女娲殿,让女娲大神的神像为他和柒雪证婚。 从柒雪家到女娲神殿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他们就这样一步步的走着去,道路两边站满了魔界子民,一直延伸至女娲神殿外。他们走过之后,身后的人便会跟着他们一起向前走。 此时此刻,整个女娲神殿早已被装饰得喜气洋洋,到处挂满了红色绸缎。 蚩尤牵着她跨进女娲神殿,来到了那座威严的神像前。 有人在旁高喊着:“一拜女娲大神!” 蚩尤和她一起弯腰向那座神像参拜。 “再拜女娲大神!” 他们又拜了一次。 “夫妻对拜!” 他们同时转身面对彼此,正要弯腰拜礼时,大殿外响起了一道急迫的男声:“等等!” 所有人一齐回头,只见刑天和共工带着三名神界的神祇飞身而下,落在了大殿门口。那三名神祇不是别人,正是柒雪的师父颛顼,还有玄冥和巫山神女瑶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颛顼身上,因为他们都认得他,知道他是今日新娘最亲近的师父。 颛顼大步跨进女娲神殿,目光一直停在那蒙着红盖头的女子身上,一点也没有挪开。 刑天共工玄冥瑶姬等人跟在他之后跨入神殿。 蚩尤目光转到刑天和共工脸上,脸色铁青,沉声道:“你们身为魔神,却带神界之人闯入魔界,还破坏本座的成亲仪式,究竟是何道理?” 共工摸摸鼻子,灰头土脸地说:“魔帝,俺们也不想这么做,俺们只是不想看玉璇丫头不开心。” 刑天也赶紧点了点头。 柒雪虽然蒙着盖头,可她已经看到颛顼黑色的襟摆,整个人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蚩尤冷哼一声,“她自愿嫁给本座,岂会不开心?”蚩尤目光移到颛顼脸上,见他正一瞬不转盯着自己的新娘,顿时腾起一股怒火,“颛顼,她已是本座妻子,你这样盯着她看,不觉无礼吗?” 颛顼并不回答蚩尤,依旧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身着大红喜袍的女子,“你确定要嫁给他吗?”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一丝情绪。 蒙着盖头的女子向后退了一小步。 他又逼近她,“你爱的难道不是我吗?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为什么要偷偷把我留在附禹山?” 她又退了一小步。 蚩尤见状要上去挡住颛顼,被长离拉住了。长离低声对他说:“尊上,趁着今日,让他们师徒把话说清楚也好。”蚩尤听了这话,才止步不再上前。 颛顼一把拽住柒雪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从怀里取出一个海螺,狠狠地扔在地上,那海螺应声而碎。 瑶姬在旁一阵心疼,正要上前去捡地上海螺的碎片,却被玄冥伸手拦住了。 颛顼冷声道:“你以为我听了海螺里你说的话就会死心?你是什么样的心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里到底装的是谁你以为我不清楚?” 柒雪听他说一句,内心就颤一下,只能由着他拽住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右手伸出,抓住她的红盖头往上狠狠一掀。 大红色的盖头轻轻飘落,那张布满泪水的脸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个大喜的日子,新娘子的脸上却满是泪水,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蚩尤见状,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为什么哭?”颛顼深深地凝视着他,“既然成亲,为什么要哭?” 她双目呆滞,一句话不说,只有泪水在肆无忌惮的流淌。 他双手捧住她的脸,目光在她哭花的脸上流连忘返,“为什么哭?为什么哭?为什么哭?”他不停地重复这句话,然后低头覆盖她哭得红肿的唇瓣。 下一刻,一道清晰的巴掌声响起。 颛顼的脸别到一边,左脸上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你疯了吗?”瑶姬大叫一声,冲到颛顼身边。 颛顼一把推开瑶姬,又一次逼近柒雪,“你以为打我一巴掌我就会死心吗?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离开?”他又要抱住她,却看到一阵绿光闪过,玉璇剑尖锐的剑尖已经指在他的颈部。 徒弟执剑指着师父,所有人见了这一幕都倒抽一口气。 “走。”柒雪的声音极其沙哑,只开口说了一个字。 “不!”他亦还给她一个字,且这个字说得极重。 “我会杀了你。”她的声音还是很哑,可语气却是毫不留情的。 “那你杀了我。”他毫不畏惧迎上她的眼,右手抓着剑刃更进一步抵在自己喉间,“你杀了我,玉璇剑能杀神,今天就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玉璇剑杀神的威力。” 她握剑的右手指节发白,整个手难以抑制的抖了一下。 他握住剑刃的右手掌渗出鲜血,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然后大滴大滴落在地面,逐渐汇成一片小小的血潭。他的眼眶微微有些红润,声音跟她一样哑了下来,“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了,就杀我了。” 她一语不发地看着他,泪水依然毫不停息。 “杀一个你不爱的人还需要犹豫么?”他眼角有了闪烁的泪光,“只有玉璇剑能杀神,我不想跟你分开,从今以后都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中,所以……你杀了我,让我不要那么痛苦,请你……结束我的痛苦。” 她心中已是痛不可言,可是她不能心软。如今,他只是与她分开,他已是这般痛苦,倘若让他知道她将死,而且连荒魂都无法剩下,他又该有多痛苦!因此,她必须硬下心肠,让他对她彻底死心。“好,这是你说!”她咬牙抽出玉璇剑,然后往他左胸刺去。 只听一声剑刃没入皮肉的声音,玉璇剑绿光大盛,从他左胸穿胸而过,剑刃上沾满鲜血。 他惊诧地看着刺入他体内的玉璇剑,缓缓抬起头,墨黑的双眸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绝望。玉璇剑抽离的一刹那,鲜血喷射而出,他双腿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鲜血沾满他的衣袍,显得那一身玄袍越发的墨黑。 “帝君!”玄冥和瑶姬一齐冲上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瑶姬嘶喊着:“你真的杀他!你真的杀他!他那么爱你,你怎么能杀他!” 玄冥半跪在颛顼身边,搀住他的右臂,抬头看向柒雪,声音发紧,“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对!”她浑身颤抖,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颛顼垂着头,费尽气力抬起头看她,下一刻,他口中吐出一大口血,喷在了柒雪的大红的裙摆上,更染得女娲神殿的地面上满是猩红。他看她最后一眼,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了去。 瑶姬扑在颛顼身上大哭起来。 玄冥面色凝重,右掌覆在颛顼的额头上,而颛顼左胸处亮起一道白光,忽明忽暗闪烁起来。玄冥抬首神色复杂地看着柒雪,“剑身离他的心脏仅有半寸,若当真穿心而过,他的神体就彻底陨灭了。”他扯了扯嘴角,“玉璇剑,果然是当世唯一能够杀神的利器。” 柒雪泪如雨下,闭了眼,艰涩地说着:“带他走,你们都走,我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再也不要来看我了,就当我已经死了。” 玄冥最后看了她一眼,将颛顼驮在背上,环顾了周围一圈,然后视线落在刑天和共工脸上,“烦请二位将我们送出魔界。” 刑天和共工彼此对视一眼,只能在心底哀叹一声,带着玄冥及瑶姬往高处飞去。 柒雪奔出女娲神殿,抬头仰望高处渐渐消失的几人,右手一松,玉璇剑应声落在地上,而她整个人如落叶般轻飘飘的向后倒了去。 “玉璇!”围在旁边的蚩尤狐姬等人一齐奔向她。 第一百章 沈柒雪醒来时,身上还穿着成亲时的大红的喜袍,裙摆处沾染了颛顼的鲜血,显得格外艳丽。她睁开眼,坐起身,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家的那座茅屋里,而在蚩尤的魔帝宫中。也是,她已经和蚩尤成亲了,难道还单独住在茅屋中不成? 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办,她连忙穿上鞋走下床,蚩尤正好由外走进来,他的喜袍倒已换下,看到她醒了,原本有些焦虑的神情逐渐放松了。 “才醒就不要下床乱跑了。”蚩尤来到她身边,语气颇有些无奈。 柒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道:“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两日。” 她蹙眉,连忙说道:“快,召集众魔,随我一道去哀牢山。” “为何?” 她沉声道:“女娲娘娘的神力已经耗尽,女神之界将逐渐被冰雪覆盖,不再适合生存,我们得过去把生活在那里面的平民都接出来。女娲之界中凡人众多,必须群魔出动,才能把他们统统都带出来。” “你如何得知女娲神力耗尽?” “我自有办法,你不必多问了。”她自然不能告诉他是因为女娲血玉失效了。 蚩尤道:“群魔出动,阵仗很大,恐惊动仙神两界。” “惊动又怎么样?我们是去救人,你别忘了,女娲之界中还有你们九黎族的后裔。” “本座自然记得。”他口气有几分不满,“如此重要之事,你为何不早说?若一早派人前去,又何须一次性群魔出动?” 她别过头,“我不想让我师父知道这事。” “你心中只有他,本座已是你的夫君,却不见你关怀半分。”他负气掉头而去。 “蚩尤……”她欲追他,却因为鞋子没穿稳,又不小心踩了裙角,差点跌了一大跤。待她再抬起头时,蚩尤已经走得没影了。她追出魔帝宫,才发现蚩尤已经发出焰火,火光冲天而起,这是紧急召唤魔将的召唤令。 很快,六大魔神十大魔将统统都聚集在魔帝宫外。 蚩尤把前往哀牢山接人一事简要说了一遍,又命狐王山魈王等四族之王回到各族去族挑选足够的人。 一个时辰后,大约五千名魔士聚集在魔帝宫外,分配好后,柒雪在前方御剑,带领众魔一齐飞往哀牢山。 哀牢山顶依旧被茫茫白雪覆盖,柒雪和蚩尤率先来到那个山洞外,正要往里走,却见若芸祭司与廉光祭司手执蛇头杖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见到柒雪来到,顿时一喜,快步小跑出来,又突然发现她身上穿的是喜袍,均愣了一愣。 若芸惊奇地说:“玉璇,你同北帝君成亲了?” 蚩尤轻咳了两声,说:“与她成亲之人是本座。” 若芸顿时有些尴尬,“抱歉。”随即又转了话题,“你们能来太好了,女娲之界此时已寒冷无比,若大家再不离开,只怕就要全都被冻死在里面。” 柒雪点头道:“我知道,我们已经带了很多人来,都是魔界的士卒。” 若芸和廉光对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廉光说道:“太好了,我与若芸这就多开几个通道,让大家这就全都转移出来。” 多余的话不说,若芸和廉光顿时念起咒语,以蛇头杖在山洞里打开了数十个通向女娲之界的入口。很快,原本住在女娲之界的民众拖着各种行礼物品纺织工具,带着老人小孩从里面排着队鱼贯而出。 蚩尤和柒雪安排众魔带这群普通的凡人飞往魔界暂居,生活在女娲之界的普通人见了这些外貌奇特的魔士倒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很感激他们来解救自己。 因为生活在女娲之界的凡人众多,这五千魔士来来回回一共跑了不下十趟,才将所有人转移到魔界。 这五万左右的凡人全挤入魔界生活,让整个魔界一下拥挤许多,好在他们全都自带了食物和生活所需物品,三五个月内,不会让魔界产生太大的压力。 将那一切安顿好,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柒雪因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累得一回到魔帝宫倒头就睡着了。 蚩尤见那五千魔士都很疲惫,便令他们各自回去休息,若芸和廉光则在柒雪与颛顼原来的屋子里住了下来。 数日后,蚩尤在魔帝宫招众魔神与魔将前来议事,若雨和廉光也来了。 蚩尤要说的是这女娲之界的数万民众在魔界安顿的问题,只因他们人数众多,虽三五月内有食物可用,但长久下去亦无食物可用。魔界遍布浊气,电闪雷鸣,粮食作物难以生长,野外至多生长一些杂草枯树,少量养殖一些牛羊供群魔食用还是可行的,但数量多了,便无法供应了。 摆在眼下的问题是从女娲之界转移到魔界来的是五万凡人,他们不像群魔一样可以不吃东西,他们一日三餐必不可少,而且也不能完全以肉食为生,还须吃蔬菜和粮食,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年纪尚幼的小孩,更不能完全吃肉。 要播种粮食,必须离开魔界到外面阳光明媚雨水充足的地方,可这五万凡人没有魔核又无法自由通行,若这五万凡人到魔界外部生活,又恐遭神界不容,只因当年女娲带领他们先人到女娲之界生活时,曾向伏羲承诺过,再不让他们回到凡间生活,如今若让他们重归凡间,便是女娲违背了当年承诺。他们皆是女娲族人与九黎族人,伏羲完全有理由不包容他们的,甚至再次屠戮他们。 蚩尤低着头沉思,其他的魔神与魔将一语不发。其实除了成魔的九黎族人,其他四族是不怎么满意蚩尤将这五万凡人带入魔界来生活的,抢占了他们的生活地盘不说,还要费心为他们思考生存的问题,他们也并不信奉女娲。不过,蚩尤到底身为魔帝,还是很有威信,他决定的事,其他诸魔将纵有不满,也不会违背其意。 刑天大掌一挥,不耐烦地说道:“干脆让他们都修魔得了,成了魔,哪还需要再吃什么东西,真是费事。” 共工也说:“俺看也行,既然都在魔界了,修魔也没啥大不了的。” 其他诸魔将也纷纷点头。 若芸却说:“若九黎族后裔愿意修魔,我们自是不会阻拦,只是……我女娲族人既信奉女娲神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修魔的。” 狐王冷哼了一声,摇着自己手中的羽扇,颇为不屑地说:“既看不起我魔族,又何必到魔界来避难?” 其他山魈王、夜叉王与罗刹王也出声附和。 若芸和廉光表情尴尬,但他们依然坚持族人不修魔。 柒雪开口道:“他们是我要带来这里的,你们要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吧!最多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修罗界与六界之间的通道就会打开,到时便可前往那里生活。为诸魔指明方向的是女娲娘娘,如果没有她,一旦修罗界与六界的通道打开,魔界的浊气被净化,这里就会和外面一模一样,没有结界的保护,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安心生活吗?” 那些个魔将听了这话,一个都不吱声。 “修不修魔但凭自愿,如果有人硬拉着你们修仙成神,让你们不准吃肉,你们乐意吗?” 共工第一个答道:“反正俺不乐意,俺以前就是神,多没意思,还不如当个魔可以大块吃肉。” 柒雪看了共工一眼,“道理是一样,别人硬拉你成神你不乐意,我们硬让女娲族人修魔,他们也不会乐意的。” 狐王说道:“那依魔后之见,这五万凡人应该如何养活?” 柒雪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依旧是那日五千魔将,每隔半月便同我们一起前往凡间诸国采购粮物,采购回来的粮物分发给女娲之界的民众。” 此言一出,诸魔纷纷摇头。 蚩尤说:“上次五千魔士一齐出动已经造成很大动静,你若每隔三日就出去采购一回,莫不是告诉神界与仙界,好叫他们来对付我们吗?” 雨师妾出声道:“我看,不如就在魔界周围开垦良田,由诸魔前去耕耘播种。这样若有什么情况发生,也好及时回到魔界,不受侵害。” 其他诸魔听了这话,觉得此法尚可,纷纷点头。 柒雪却说:“粮食多是一年一熟,周期很长,只怕我们播种的粮食还没能等收成,就已经要往修罗界去生活了。” 群魔一听,又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柒雪又想了想,说道:“这样吧,群魔就在魔界附近种植周期较短易成的蔬菜作物,我与蚩尤前往凡间采购粮食。我有玉璇剑护身,蚩尤能力不弱,仙神二界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们每日买回来的粮食,也应该够那五万人食用。” 群魔听着,觉得这个方法是最可靠且容易实施的。 蚩尤也拍板了,“好吧,就按她说的去办。” 群魔会议散去后,若芸和廉光走到柒雪跟前,向她郑重地施了个礼。若芸说道:“玉璇,感谢你为女娲之界民众所做的一切。” 廉光也说:“非常感谢。” 柒雪摆摆手说:“这不算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回到寝宫后,柒雪又算了一笔账,那数五平民已相当于一个极小国家人口的数量。一个人若一年吃二百五十斤粮食,那这五万人一整年的粮食便是一千二百五十万斤,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凡间连年混战,也不知能不能提供出这么多的粮食。她转念一想,也许老百姓家里粮食不多,但那些达官贵族家里的存粮应该不少,每年都会剥削和搜刮不少粮食,到时她就专门找那些贵族之家洗劫他们的粮库便行了。 有了打算,柒雪顿觉轻松许多,准备脱衣就寝。 正是这时,蚩尤走了进来。 柒雪大叫一声,连忙把衣服穿上,神色紧张地看着他:“你进来干嘛?” 蚩尤理所应当地说:“这是本座寝宫,本座为何不能进来?” 柒雪说:“不行,你不能跟我睡,你去重新找个地方睡。” “这是为何?前几日你我便同睡一床,夫妻难道不该同睡一床吗?” “什么?”她惊呼一声,“前几天我们睡一张床?” 蚩尤点点头,说:“你的睡相极为不佳,还将腿搭在本座身上。” 她脸顿时一红,“前几天不是我晕倒就是我太累,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很清醒,不能跟你睡一张床。” 蚩尤斜眼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道:“你认为你到别处睡或是本座到别处睡,其他人会不知道么?如果有人知道,便会传开,雨师妾与她那云神夫君也会知道,届时,你那玄帝师父同样会知道,那你同本座假成亲之事还能瞒得住?” 她脸色更红,不是因为不睡一起会被传开,而是因为他用了一个词“假成亲”。看来蚩尤已经知道她与他成亲不是真心实意的,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让颛顼对她彻底死心。支支吾吾了半天,她才开口:“蚩尤,我……对不起。” “你不必说这些了,本座不管你因何故要逼走颛顼,既然你已嫁给本座,就好好演这场戏,本座也会尽量配合你。你也尽管放心,本座虽与你同睡一床,但绝对不会碰你分毫。” 她坐在床上看了他半响,终于低下头说了句:“谢谢你,蚩尤。” “不必谢,你为九黎族做了不少事,该是本座谢你。”他看看寝宫里点燃的油灯,又说:“本座习惯睡外面,你先进去睡吧!本座会在你睡熟后再睡的。” 她心里一阵感动,“蚩尤,真的谢谢你。” “好了,本座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你再不睡,本座不管你愿不愿意,就直接上床休息了。” 她听了他的话,缩到最里面去,盖好被子,合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身边的床垫微微沉下去了一点,该是蚩尤也上来休息了。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面颊,蚩尤略带失落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知道你不爱我,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他说完,在她身边躺下,拉了另一床被褥覆在身上。 直到他呼吸逐渐变得匀称,她才睁开眼,在她睁眼的同时,眼角滑落两滴感动的热泪。 第百零一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姬窈对她突然亲近自己的行为有些抵触,虽然她以前也会每天过来请安,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挽她的手。她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糕点,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碧落这时端着安胎药进屋来,“夫人,安胎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姬窈原要端过药碗,却被李青抢了个先。李青凑到碗边闻了闻,皱起鼻子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跟我那个闻起来味道不大一样呢!我能尝一尝么?” “你尝吧!” 碧落忙说:“夫人,那是你的安胎药,她喝了你喝什么?” 姬窈拉住她,“没关系,等会儿再熬一碗就是了。” 李青喝了一大口,睁着一双眼睛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味道怎么都不苦?我那个安胎药苦死了,我一点也不爱喝。” 碧落说道:“世子知道夫人不爱喝苦的,所以命人特地多加了冰糖。” 李青听完,一脸失落,“原来是这样,夫君对姐姐真好,我也不喜欢喝苦的,可是夫君从来不知道。姐姐,我好羡慕你,能获得夫君的宠爱。” 碧落脸上很是得意,小声嘀咕了句:“那是当然。” 姬窈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颜色,安慰李青:“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夫君整日忙于国事,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奇怪,他若知道你不喜欢喝苦的,也会吩咐下人多加冰糖的。” 李青听了这话,又重新露出笑脸,“嗯,我明白了。姐姐,我能把这碗安胎药都喝了吗?我宫里准备的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我一点也不想喝。” “你喝吧!” 当天晚上,李青所住的宫殿那边传来她小产的消息,姬窈还处于震惊中,魏击已经怒气冲冲的跨进了姬窈所住的屋子。他进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姬窈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李青?” 她不明所以,站起身说道:“我没有害她。” “你害得李青流产,你还说没有害她?你给她喝的安胎药分明就是堕胎药!” “什么?”她一脸震惊,“我、我没有给她喝堕胎药。” “还敢狡辩!李青今天到你这里来请安,喝了你的安胎药,大夫检查过你那碗安胎药熬剩下的药渣,那里面不是安胎的药材,而是堕胎的药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猛然跌坐在床上,“这不可能,我没有陷害她,那碗药本来是我自己要喝的,她说她的安胎药跟我的不一样,她要尝常,我才让她喝的!” “一派胡言,李青说你告诉她,你的安胎药里加了很多冰糖,她喜欢吃甜的,所以你就以此诱惑她喝下堕胎药。姬窈,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连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都不放过!”魏击额头上青筋暴突。 姬窈也被激怒了,她分明没有做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豁然起身,同魏击怒目对视着,“魏击我告诉你,我没有陷害她,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小产我不知道,可我的的确确没有做过陷害她的事情,你不要诬陷我!” 魏击忽然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扑在了床铺上,左边脸颊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碧落冲过来,扶住她,焦急地喊道:“世子,你怎么能打夫人?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呀!” 魏击愣了愣,看看自己打人的右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懊恼。 姬窈一手抚着自己的脸,一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泪水毫无声息的流淌下来。他打了她,为了一件莫须有的罪名打了她。他说过他会爱她护她一辈子,现在他却相信别人的话不相信她! 魏击并没有上前去扶她,他仍是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半晌,他才说:“我知道你害怕李青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因此而害她小产,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第百零二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姬窈对她突然亲近自己的行为有些抵触,虽然她以前也会每天过来请安,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挽她的手。她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糕点,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碧落这时端着安胎药进屋来,“夫人,安胎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姬窈原要端过药碗,却被李青抢了个先。李青凑到碗边闻了闻,皱起鼻子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跟我那个闻起来味道不大一样呢!我能尝一尝么?” “你尝吧!” 碧落忙说:“夫人,那是你的安胎药,她喝了你喝什么?” 姬窈拉住她,“没关系,等会儿再熬一碗就是了。” 李青喝了一大口,睁着一双眼睛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味道怎么都不苦?我那个安胎药苦死了,我一点也不爱喝。” 碧落说道:“世子知道夫人不爱喝苦的,所以命人特地多加了冰糖。” 李青听完,一脸失落,“原来是这样,夫君对姐姐真好,我也不喜欢喝苦的,可是夫君从来不知道。姐姐,我好羡慕你,能获得夫君的宠爱。” 碧落脸上很是得意,小声嘀咕了句:“那是当然。” 姬窈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颜色,安慰李青:“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夫君整日忙于国事,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奇怪,他若知道你不喜欢喝苦的,也会吩咐下人多加冰糖的。” 李青听了这话,又重新露出笑脸,“嗯,我明白了。姐姐,我能把这碗安胎药都喝了吗?我宫里准备的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我一点也不想喝。” “你喝吧!” 当天晚上,李青所住的宫殿那边传来她小产的消息,姬窈还处于震惊中,魏击已经怒气冲冲的跨进了姬窈所住的屋子。他进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姬窈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李青?” 她不明所以,站起身说道:“我没有害她。” “你害得李青流产,你还说没有害她?你给她喝的安胎药分明就是堕胎药!” “什么?”她一脸震惊,“我、我没有给她喝堕胎药。” “还敢狡辩!李青今天到你这里来请安,喝了你的安胎药,大夫检查过你那碗安胎药熬剩下的药渣,那里面不是安胎的药材,而是堕胎的药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猛然跌坐在床上,“这不可能,我没有陷害她,那碗药本来是我自己要喝的,她说她的安胎药跟我的不一样,她要尝常,我才让她喝的!” “一派胡言,李青说你告诉她,你的安胎药里加了很多冰糖,她喜欢吃甜的,所以你就以此诱惑她喝下堕胎药。姬窈,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连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都不放过!”魏击额头上青筋暴突。 姬窈也被激怒了,她分明没有做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豁然起身,同魏击怒目对视着,“魏击我告诉你,我没有陷害她,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小产我不知道,可我的的确确没有做过陷害她的事情,你不要诬陷我!” 魏击忽然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扑在了床铺上,左边脸颊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碧落冲过来,扶住她,焦急地喊道:“世子,你怎么能打夫人?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呀!” 魏击愣了愣,看看自己打人的右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懊恼。 姬窈一手抚着自己的脸,一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泪水毫无声息的流淌下来。他打了她,为了一件莫须有的罪名打了她。他说过他会爱她护她一辈子,现在他却相信别人的话不相信她! 魏击并没有上前去扶她,他仍是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半晌,他才说:“我知道你害怕李青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因此而害她小产,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姬窈踉踉跄跄站起来,“我狠心?你始终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对吗?魏击,我以为我们夫妻三年多,你足够了解我,可是现在看来,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执意认为是我害她小产的,好吧,那你也让人熬一碗堕胎药拿给我喝吧,我让我的孩子,为她的孩子偿命,可以吗?” “你!”魏击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有必要这样吗?父亲知道你对李青做的事,他已经大发雷霆了,他再知道你想杀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会有多生气你知道吗?” 姬窈讪笑起来,“原来他没有责罚我,全是托了肚里孩子的福,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承认错误?你知不知道李青她已经哭晕过去了?” “承认错误?呵呵”她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我没有错,你要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姬窈,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他甩手掉头离开。 在他临出门的那一刻,她叫住他:“魏击。” 他驻足。 第百零三章 “别动!”那一干小妖纷纷抬着兵器逼向她。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闯我们大王的宫殿?” 柒雪只觉得啼笑皆非,十多年不见,这群小妖的胆识倒是涨了不少。“我不是要闯你们的宫殿,而是要去见见自己的故友。” “谁是你的故友?”小妖冲她大喝。 她指指主殿,“当然是住在里面的螃蟹精。” “混账,竟然对大王不敬,直呼大王名讳,是螃蟹大王。” 她抿嘴笑道:“螃蟹大王也是螃蟹精,有什么不同的吗?” 那名小妖胆子倒也不小,觉得她冥顽不灵不尊重自己的老大,立刻就挥起大刀向柒雪砍来。 柒雪轻叹一声,举起玉璇剑挡了一下。 只听“哐当”一声,那小妖手中的大刀还没碰到玉璇剑的剑身,立刻就碎成好几截。 众妖顿时大惊失色,“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沈柒雪。”她不再与这群小妖做过多纠缠,径自往主殿走去。她跨进宫门,远远的就瞧见正前方的宝座上歪歪斜斜靠坐这一名容貌粗犷的男子,他的手臂不是手的模样,而是两只大钳子。 此时此刻,那名男子正闭着眼睛坐在宝座上呼呼大睡,他身后站着两名美艳的女子给他轻捏肩膀,一名头上长着触须,另一名背上有两块大蚌壳。 柒雪心中一阵激动,那正中央的男子就是螃蟹精,而另外两位嘛,则是金盏当年的两位侍妾,鲶鱼精和蚌壳精。 真是巧了,当年的故人,一下全齐了。 鲶鱼精和蚌壳精见到沈柒雪顿时都愣了一下,连忙摇晃螃蟹精的肩膀叫道:“大王,快醒醒啊!有人闯进来了。” 螃蟹精还在呼呼大睡,嘴里还有口水流出。 “大王,快醒过来啊!” “大王,那人手里提着剑,好像很凶的样子啊!” 螃蟹精被她俩的魔音吵醒,不耐烦地扎扎嘴,说道:“干什么呢?说了多少次,我们是妖,是妖懂不懂?妖怎么还会怕人呢?” “可是,那个人手里拿的剑会发绿光,看起来很厉害。”蚌壳精指指前方渐渐向他们走来的沈柒雪。 螃蟹精伸了个懒腰,揉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定睛一瞧,顿时也吓了一下,“你、你是谁?别、别再过来了。” 柒雪停下脚步,说道:“大螃蟹,你还记得我吗?” 螃蟹精咦了一声,用大钳子摸着下巴说:“听这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 “我是沈柒雪啊!” “沈柒雪?”螃蟹精偏着头,忽然双眼一亮,“你、你是那只骷髅精?” 她忙不迭点头。 螃蟹精冲到她身边,围着她打量了一圈又一圈,啧啧称奇道:“没想到,当年你跟那位神仙走了,还真的修得肉身啦?” 她轻笑了一下。 螃蟹精用大钳子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这只骷髅精,十几年不见,真是不同凡响了,拿了把看着这么厉害的剑。”他目光又落在她脸上,“不仅修成仙了,还长得怪好看的,老螃蟹当年真是看走眼了。” 站在宝座旁边的鲶鱼精和蚌壳精也露出羡慕的表情。 “其实,我不是仙。”柒雪伫立在大殿中央,任由他上上下下打量自己。 “不是仙?那你是什么?” “我是魔。”她抿嘴轻笑着说。 “少骗妖。”螃蟹精摇着头一脸不相信,“当年你明明是跟一位仙人走的,怎么可能变成魔?而且,看你的样子,明明也该是位仙子嘛,怎么可能是魔呢?” 柒雪见他这副样子,倒生出了几分调皮的想法,“我真的是魔,而且还是魔后哦!前段时间,我才嫁给了魔帝蚩尤。” “少吹牛!”螃蟹精挥挥大钳子。 鲶鱼精和蚌壳精也走了过来。 鲶鱼精看看柒雪,说道:“骷髅精,虽然你现在看上去是变得很厉害了,可也不用吹牛说你是魔后啊!” 蚌壳精也说:“就是,说不定她只是看着厉害,其实还不如我们呢!” “还敢说自己是魔后,真是不害臊。”鲶鱼精想着她就是当年那只没用的骷髅,倒也一点不害怕了。 “何止不害臊,是厚颜无耻。”蚌壳精与她一唱一和搭配得天衣无缝。 柒雪的目光转到蚌壳精身上,然后又移到鲶鱼精脸上,好整以暇地说:“我记得,当年你们两个可是金盏的侍妾,怎么他一走,你们就改投螃蟹精的怀抱了呢?” 蚌壳精和鲶鱼精面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们一直是效忠螃蟹大王的。” 柒雪一手拿剑,一手放在螃蟹精的肩膀上,说道:“大螃蟹,她们两个就是墙头草,改日你若是离开云梦泽,我保证她们立刻又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蚌壳精和鲶鱼精连忙表明心迹:“不会的,大王,我们都是一心一意忠于你的。” 柒雪呵呵轻笑了两声。 螃蟹精指着蚌壳精说:“我想起来了,当年你还没当金盏侍妾前,还对我说喜欢我,后来我被他弄断了大钳子,你就当了他的侍妾。” 蚌壳精俏脸一白,“冤枉啊,大王,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当年是金盏逼迫我的,他一条千年的鲤鱼精,我不敢不从啊!” 螃蟹精不理蚌壳精,又指着鲶鱼精说:“还有你,当年你骗我说把蓝翎仙子的食物都给你吃,等你变成人形就会嫁给我,结果你变成人形也给金盏做侍妾去了。” 柒雪在旁边一挑眉,原来螃蟹精那时独吞蓝翎的美味佳肴是为了送给鲶鱼精吃啊!可怜的他还因此被金盏踢断了大钳子。 鲶鱼精也是一张俏脸花容失色,“没、没有啊,大王。” 螃蟹精指着蚌壳精和鲶鱼精的鼻子说:“你们两个,都给我滚,我不需要你们服侍我了。” “大王,别赶我们走啊!” “少废话,都给我滚。”螃蟹精毫不留情。 蚌壳精与鲶鱼精只能期期艾艾的走了。 柒雪啧啧两声,看着她们的背影说:“你把她们赶走了,谁来服侍你?” 螃蟹精用大钳子抬起柒雪的下巴,双眼放光,说道:“不就是你吗?” 柒雪眉一挑,看看抬高自己下巴的大钳子,似笑非笑地说:“你确定你要我服侍?” 螃蟹精一甩自己额前的一缕秀发,满脸骄傲地说:“柒雪啊,我知道你故意抬高自己的身份就是希望大螃蟹我多看你几眼,我也知道你当年就对我倾心不已。” 柒雪没忍住笑了起来。 “当然,你刚才那样说,无非是嫉妒鲶鱼精和蚌壳精,你放心,大螃蟹我从今以后就娶你一人好了,让你当着湖底的正宫娘娘。你当年不是跟我说,想当湖底的正宫娘娘吗?不用感激涕零,大螃蟹我一向都是善解人意的。” 柒雪忍着笑说:“可是我真的是魔后啊!蚩尤还封了我做魔尊呢!” “唉,何必说这样的谎话呢?我都说了,让你当正宫娘娘,你就不必骗人了。” 柒雪扶额,“大螃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罢了,不跟你胡扯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螃蟹精看她一脸认真,有点开始相信她的话了,“你、你真的……?” “我真的是魔。”她点点头,“再过两个多月,昆仑山顶通往修罗界的通道就会打开,到时候,群魔将会迁往修罗界定居,我也一样。”她定定地看着他。 螃蟹精皱起眉头,“昆仑山?修罗界?为什么魔要迁往那里去定居?” “说来话长,我还是不说了,我这次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和你道个别。” 螃蟹精不开心了,“就算你是魔,也不一定非得去那什么修罗界吧?你看这云梦泽不是很好吗?你在这里也待了三百多年,何不今后就在这住下?” 她摇头,“魔便是魔,你是不懂的。” “有什么不懂的,柒雪,我看你还是在这里住下吧!” 她仍是摇头,“我就来看看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愿意帮助你。” 螃蟹精眼珠子转了转,说:“真的?那太好了,我有许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暂且先住下吧!” “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你先住下呀!要你帮忙的地方太多了,一天两天你都忙不完的。” 她苦笑道:“那么多?早知道我就不这么说了。” “你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她只能无奈地说道:“是是是,我绝不出尔反尔。” 当晚,柒雪就在湖底住了下来,螃蟹精给她安排的是一件最好的房间,还命湖底的小妖为她送上了各种珍馐佳肴。她在用餐的时候,螃蟹精又跑了过来,问她味道如何,她点头说很不错。 螃蟹精便说了:“你看湖底有这么多好吃的,你就别走了,留在这里吧!” 她失笑道:“不行啊!还是得走。” 螃蟹精一怒,甩袖而去。 次日,柒雪醒来,湖底的小妖又给她送来了美味的早餐。她用过早餐后,螃蟹精来找她了。 螃蟹精告诉她:“这云梦泽底有只鲤鱼精,据说是金盏的亲戚,金盏走后,那只鲤鱼精一直不服从大螃蟹我的统治,还经常挑唆我这里的小妖去投奔他,实在是可恶。” “你的意思,是叫我帮你除掉这只鲤鱼精?” 螃蟹精立马笑了起来,“也不需要除掉他嘛,大家都是这云梦泽底的妖类,没必要自相残杀,柒雪你说对吧?” “那你要我去揍他一顿?” 螃蟹精想了想,说:“随便揍一揍也行,不过还是别下手太重了,大家都是云梦泽底的妖类,没必要自相残杀嘛!” 柒雪摇头看他:“你可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大家都是云梦泽底妖类的好大王啊!” “嘿嘿嘿,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她翻个白眼,“在哪呢?快带我去吧!” 螃蟹精带着她去了云梦泽的东北部,那里有个岩洞,岩洞外长满了水草。螃蟹精大叫道:“鲤鱼精,速速给本大王出来。” 岩洞里毫无动静。 螃蟹精看了柒雪一眼,又叫道:“鲤鱼精,再不出现,休怪本大王不客气了。” 柒雪往那幽深的岩洞里瞅去,只见那里头缓缓游出来一条两米来长的鲤鱼,鱼嘴里还吐着泡泡。柒雪顿时傻眼了,这条鲤鱼虽然看起来挺大的,但其实修行不过一两百年,连人形都化不成,螃蟹精怎么会连它也对付不了? 那鲤鱼精一见到螃蟹精和柒雪,立刻开口求饶:“大王饶命啊!大王别杀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不服从大王的统治了。” 柒雪顿时傻住了,她还没动手呢,这条鲤鱼精就求饶了。 螃蟹精咳嗽两声,“知道错就好,好吧,本大王就绕过你了,下次再犯,休怪本大王不客气。” 柒雪只觉得头上留下一滴冷汗,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来这里只是来打酱油的吗? 螃蟹精对她说道:“柒雪,我们回去吧!这里的事情解决了。” 柒雪很无语,和螃蟹精一道回去后,便问他:“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一并说了吧!” 螃蟹精正安排小妖给柒雪送吃的,听到这话,极不开心地说:“着什么急,今天才去处理掉鲤鱼精的事,这么辛苦,就不谈其他的事了,你且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说吧!” 柒雪再次无言。 又一日,螃蟹精带着她来到了云梦泽的东南北,对着那一片一人高的水草群大喊道:“草鱼精,你不服本大王统治,本大王特来收拾你,还不速速出现。” 没过多久,一条大草鱼游了过来。 柒雪汗颜,这条草鱼精的修为比昨天那条鲤鱼精的还要浅,螃蟹精再怎么说也是五六百年的妖了,怎么会连一两百年的妖类也制服不了,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隐情吧! 果不其然,那草鱼一出现就求饶,“大王饶命啊,再也不敢违背大王了,求大王绕过小的。” 螃蟹精继续演戏:“嗯,如此甚好,既然你能知错,那本大王就绕过你这次了。” 柒雪忽然提起玉璇剑冲了过去,大声说道:“这可不成,若不给些教训,这些小妖以后还会不听你的话。”说罢,玉璇剑绿光大盛,照着草鱼精身上刺去。 草鱼精和螃蟹精瞬间大惊,草鱼精赶紧躲开,大叫道:“别打我啊!大王,不是说不打的吗?” 柒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继续朝草鱼精攻去,招式有虚无实,但看上去凌厉非常。 草鱼精吓得到处乱躲,不停地叫道:“大王救命啊!大王你骗我!” 螃蟹精见状也急了,“你给我闭嘴,不许胡说,柒雪,快停下,别打了!” “这可不行,不教训教训他们,以后还有会更多的小妖不服你,你看我杀一儆百。” 草鱼精一听她口中吐出“杀”字,立马什么都交代了:“姑奶奶别杀我啊,这一切都是故意大王安排,小的从来就没有不服大王啊!姑奶奶千万不要错杀无辜啊!” 柒雪听到这里总算停下来了,对那条大草鱼说道:“好了,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草鱼精仿佛得了免死金牌一般,一溜烟就游得没影了。 柒雪目光转向螃蟹精,“大螃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螃蟹精灰头土脸的,“柒雪,我这不是希望你别走嘛!” 她叹气,“我终归是要走的,既然你不是真的需要我帮忙,那我就走了。” 螃蟹精拉住她,“好歹再留一日吧!明日一早,我送你离开。” 柒雪看他一脸诚恳的样子,也只得点了点头。 夜里,螃蟹精在主殿里为柒雪设宴,说是设宴,其实也就只有这两人。 螃蟹精爱喝酒,用了各种方法也无法将柒雪留下来,不由得多喝了很多。 柒雪对酒没有什么爱好,但螃蟹精喜欢,她也就陪他多喝了几杯。 螃蟹精用钳子夹着酒壶说道:“到底还是留不下你,也罢,往后你我再也见不到,我们就干了这壶酒吧!” 柒雪说:“你也不必如此伤感,过去十几年我不在湖底,你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么?” “那不一样,你既然回来了,当然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和从前一样多好,唉,你却偏偏要走,大螃蟹我给你准备了湖底正宫娘娘的位置,你都不做了。” 柒雪笑着说:“我真的是魔后。” 螃蟹精举着酒壶说:“你说你是魔,我还能信,你说你是魔后,打死我都不信。” “好吧!你不信就不信吧!” 螃蟹精喝了酒,有些醉了,两个脸颊像被煮透似的红,“你不是说你们还有两个多月才去那个什么修罗界么?既然如此,那干脆再住两个月好了。” “不行的。”她摇头。 “为何不行?难道不愿跟大螃蟹我这故友多叙叙旧不成?” “不是的,我还要去找蓝翎和金盏的转世。” 螃蟹精“哦”了一声,摇头晃脑地说道:“也是,你的故友也不止大螃蟹我一个。罢罢罢,来日不管你在何处,记得大螃蟹我便是了。” “你放心吧!我不会忘记你的,我在云梦泽底的三百年,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 螃蟹精闭了眼,表情还算满意:“你记得我这故友便好。”喝了口酒,他又说:“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找你帮忙。” 柒雪好笑地看着他:“你还来啊?” 他摆手道:“不是不是,这是真有事,你知道,湖底的小妖都叫我螃蟹大王,看看那金盏,他在时都叫金盏大王,不叫鲤鱼大王。你说,我这螃蟹大王算个什么名字?我这下边,还有好多螃蟹小妖,我得取个霸气的名字,才能担当这湖底的大王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取个名?” “你那时不是自诩云梦泽底最多才多艺的妖怪么?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对你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吧?” “那是当然!”她拍着自己的胸口,“你要个威武霸气的名字对吧?你看凌威这名字如何?” 螃蟹精想了想,摇头道:“不好,不够霸气。” “那擎天呢?” “不够威武。” “烈焰?” “还是不好。” 柒雪杵着下巴,“雄霸天总行了吧?” 他还是摇头。 “霸气侧漏?”她有点想笑。 螃蟹精想了想,依然摇头。 她站起身大喝道:“一怒震九天!” “不好不好。” 柒雪扶额,这么多名字他都不满意,“这都不满意,那你干脆叫十全大补丸好了。” 螃蟹精双眼一亮,一拍桌子,大叫道:“这个好,就叫十全大捕王,嗯,捕字不好听,就叫十全大王。” 柒雪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了。 第百零四章 螃蟹精……哦不对,十全大王到底还是没能留下沈柒雪。次日一早,十全大王带着湖底诸多小妖为柒雪举行的送行仪式。 十全大王挥着大钳子向她送别,一面挥还一面说着:“柒雪啊,来日若你不去那个什么修罗界了,记得还要再回来啊!” 柒雪展颜一笑,“放心吧!如果不去,就一定会回来的。”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一片酸楚,哪里可能再回得来呢?这一别,恐怕就是死别了。 她离开湖底,上了冰面,按照长离给她的指引,御剑往楚国国都郢城飞去。 此时的郢城很是热闹,虽然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却丝毫不影响人们忙碌的兴致,许是因为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忙着除旧迎新。 她来这个时代三百多年了,虽然知道这个时期的人们也是过年的,却从来没有亲身参与过。依稀记得,在蓝翎和姬窈的记忆中时,也曾与家人一起开开心心的过年。 附禹山是仙山,从来没有过年一说,魔界里也一样,云梦泽底的小妖们更不会有过年的概念。来到这人间一趟,才能真真重新体会一次过年的味道。过大年,人团圆,她这孤零零的一人,又能与谁圆呢? 抬头看看略显阴沉的天际,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飘落,落在她的头发上,还有肩膀上。她伸出手,让那片片冰晶落在她的掌心,用手一触,片片冰晶便化作了冰凉的水珠。 她伸手抚上额头,眉间的红玉瞬间被她隐去了。她伫立在大雪中,旁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搭理她这只穿了一身轻薄绿衫的怪异女子,其实她并不会冷,她是个魔。 肩上落下了一件蓑草编成的蓑衣,她缓缓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清丽柔美带着微笑的脸庞。 柒雪的眼眶蓦然湿润了,站在她身后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蓝翎的转世。她的容貌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可柒雪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她的灵魂没有变,还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温柔善良的蓝翎仙子。 “蓝翎……”柒雪轻唤了一声。 少女蹙起好看的秀眉,轻声说:“姐姐,我不叫蓝翎,我叫清婉。” 柒雪点点头,依言唤了一声:“清婉,你好。” 清婉身后一名老妪插进来,不满地说道:“姑娘怎可将闺蜜轻易告知不认识的人?” 清婉回头对老妪微微一笑,说道:“阿母不必多虑了,我看这位姐姐不是坏人。” “好人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姑娘断不可轻易相信他人。” “是是是,阿母说得极是。” 柒雪看着面前两人,面上渐渐露出一个笑容,蓝翎的这一世果然是富贵命,她想必该是楚国哪位士大夫的嫡女。 那老妪又说了:“这外头冷,姑娘还是别做过多停留了。” 清婉没有回应老妪的话,而是对柒雪说:“姐姐这外头这么冷,你又穿得这么单薄,要不就和我一起回家取暖吧!” 老妪顿时出声阻止:“姑娘怎可轻易带陌生人回家?公子知道了,必然要训姑娘的。” 清婉露出调皮的神情,“阿母,哥哥一向好客,再说,你看这姐姐不像坏人,况且我同她一见如故,这天儿这么冷,带她回家取暖也不无不可。” 老妪目光转向柒雪,走上去挡在清婉之前,口气不善地说:“你是哪家的姑娘?为何三言两语就哄得我家姑娘要带你回去?” 柒雪只是淡笑着说:“我同你家姑娘是旧识。” 清婉闻言顿时一喜,又越过老妪站到柒雪面前,“姐姐也有这种感觉?我那时一见姐姐回头,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柒雪看着面前的少女,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的。” 清婉一下拉住她的手,说道:“那正好,姐姐随我回家吧!” 那老妪阻拦不了,柒雪也没有拒绝,三人便一道回了清婉所住的府邸。 进大门前,柒雪抬头看了一眼门上高挂的牌匾,上用大篆书写两字——昭府。 她们才一进门,就有其他两名的奴婢上前迎接,又是递热茶又是为清婉披上狐裘。 看上去小一些穿淡黄色袄子的小丫头说:“姑娘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表公子已经在前厅等候半天了。” “哥哥呢?”清婉问那穿黄色小袄的丫头。 “公子当然是陪着表公子了,姑娘回屋换上衣服就快去前厅吧!” 清婉点了点头,依旧拉着柒雪的手,对她说:“姐姐,你先跟我回屋吧!我拿些厚衣服给你换上。” 柒雪淡笑着拒绝:“不必了。” “一定要的,你穿这么少,肯定很冷。”她拉着柒雪固执地往自己屋子走去。 柒雪笑笑,由她拉着自己。 她们进了房间,屋子里燃着炭,顿觉比外头温暖了许多。清婉伸伸胳膊,说道:“还是屋里暖和。” 于柒雪而言,她倒是没有太大的差别感。 清婉支退了那两名丫头和老妪,自己跑到木柜前翻找里面的衣物,一边找一边说道:“姐姐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 “清婉,不必找了,我的确不冷。” “怎么可能?那么冷,在外头的时候,我要穿袄子才不冷呢!” “真的不冷,况且你这屋里很暖和,如果你不信,就来摸摸我的手,热乎着呢!” 清婉转头看她,“真的吗?” 她点点头。 清婉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果然她的手比自己的手还要热乎,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姐姐,你身体真好,这么冷的天,穿得那么少,还一点都不是。你是不是和我哥哥一样,也是习武之人啊?” 柒雪想了想,说道:“应该也算吧!” 清婉立刻拍掌道:“那敢情好,我哥哥最好结交习武的朋友,稍后我去见过他,就把你介绍给他认识。”柒雪刚想摇头拒绝,清婉又说了:“对了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沈柒雪。” “哦,柒雪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 房门这时被人推开了,一名面容极为俊逸却穿着粗糙的少年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对清婉说道:“姑娘,公子派小人来请姑娘过去。” 清婉看到他顿时红了脸,声音也变小了许多,“知、知道了。” 柒雪看到那少年彻底愣住了,那人是金盏,他和前世一模一样,可是,他这一世竟然变成蓝翎家的奴仆。 清婉拍拍柒雪的手,说道:“柒雪姐姐,你等我一下。” 柒雪点点头,说:“你去吧!” 清婉走出去,出门前又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一眼,又一次飞红了脸颊。 那少年没有多看柒雪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柒雪喊了一声:“金盏?” 少年的背影顿时僵住了,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谁?为何知道我前世的名字?” 柒雪也吃了一惊,原以为金盏轮回过后便不记得前世的事,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前世的名字。“金盏,我是沈柒雪,你还记得我吗?” 少年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一个恍悟的表情,“你、你是那只骷髅精?” 柒雪赶紧点头:“对,就是我。” 少年看着她,神情很是复杂,“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专门来看你们的,你不是轮回了么?怎么还会记得前世的事情?” 他淡淡地答道:“我将千年修为化作印记注入莲生命魂之中,转世之后,一旦我再见到她,她身上的印记便会使我想起前世之事,这样,我便可每一世都找到她。” 柒雪了然地说:“原来是这样的,那你怎么会变成她家的奴役呢?” “我这一世的父母就是昭府的奴役,我自出生便是她家奴役。” “所以你很小的时候就认出她,一直守候在她身边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柒雪笑着对他说:“不要紧,虽然她不认识你了,但是我看得出,她这一世还是喜欢你的。” “没有用的。”他落寞的说道:“她哥哥已经将她许给彭氏的宗子了,就是她之前来的那位表哥。” 柒雪心里忽然就难过起来,金盏和蓝翎经历的一世轮回,最终还是因为家族门第而无法在一起吗?蓝翎得了她的魂力,的确是转世到了贵族之家,过上富贵的生活,可金盏却偏偏成了奴役,真是苍天弄人。她走到少年身边,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前世你就用自身的魂力帮了莲生,我那时还差点杀了你,怎好意思再接受你的帮助?” “哈哈,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她目光飘渺了起来,“况且,这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的。” “你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说:“没什么,我以后会很忙,没有时间再到人间来看你们了。”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柒雪没告诉她自己已经成魔了,或许他以为自己认了个仙人师父,现在已经成仙了吧! 清婉这时正从拐角处过来,看到柒雪的手搭在少年肩上,顿时愣了一愣,原本兴致勃勃的心情瞬间就跌了下去。“柒雪姐姐,邹忌,你们在做什么?” 柒雪听到清婉的声音收回手,转过头,忽然又留心到清婉刚才所说的那个名字,霎时又把头转过来,无比认真地看着金盏的转世,“你这一世叫邹忌?” “嗯。” 柒雪愕然,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天呐,别告诉她金盏的转世就是《战国策》中《邹忌讽齐王纳谏》里的那位修八尺有余而形貌迤逦的邹忌啊! “你这是什么表情?”邹忌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一脸惊愕的样子。 “没、没什么。”她想了想,又对他低声说:“你放心,你这一世也不是贫贱命,将来是要封侯拜相的。” 邹忌听她这么一说,也吃了一惊。 清婉已经走了过来,看看柒雪,又看看邹忌,“你们、你们认识?” 柒雪一看这小妮子的表情便知她必然是吃醋了,“没有,我跟他不认识,他是见你把我带回来,怕我是坏人要加害你,所以对我盘问了几句。” 清婉听罢微微宽了心,随即又对邹忌说:“邹忌,柒雪姐姐是我带回来的朋友,你怎么能盘问他呢?” 邹忌连忙做出一副谦卑的样子,“是,邹忌知错了。” 清婉见他这样又有些不忍,“我不是故意说你的。” “邹忌明白。” 柒雪突然出声道:“清婉,你别怪他,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喜欢你,怕你受骗,所以才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清婉和邹忌全都尴尬起来。 清婉红着一张脸,“柒雪姐姐,你瞎说什么呢?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谁要他喜欢我?” “咦,你不要他喜欢你,难道要他喜欢别人?” 清婉闻言,跺着脚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是喜欢他咯?” “柒雪姐姐!”清婉的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了。 邹忌站在一旁也是尴尬得紧,但他心里却是开心的,柒雪这么一来,就帮他把他和清婉之间的心意挑明了。 柒雪笑道:“好了,不寻你开心了,你不是去见你哥哥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清婉偷看了邹忌一眼,才说:“哥哥听说我带柒雪姐姐回来,还得知柒雪姐姐也是习武之人,便让我过来请柒雪姐姐过去。”说完,又偷看了邹忌一眼。 柒雪说道:“你哥哥让你来请我,你总是看他做什么?” 清婉的脸再次红了个彻底,“柒雪姐姐,你、你真是太讨厌了。” 柒雪哈哈大笑起来。 邹忌出声提醒道:“既然是公子请的,还是速速过去吧!别让他久等了。” 清婉赶紧抓住柒雪的手腕,拖着她一溜烟跑开了。绕过回廊,清婉回头看一眼,发现再也看不到邹忌,才稍稍松了口气。 柒雪说道:“看不见了,不紧张了吧?” 清婉别过头,还有些别扭。 “傻姑娘,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吗?” 清婉的表情很是哀怨,“我是喜欢他,可是又有什么用?哥哥已经将我许给表哥了。” “你们正式过聘订亲了?” “还没有,哥哥只是这么说的。” 柒雪拍拍她的手,“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们的。” 清婉还是摇头,“柒雪姐姐,你不明白,我哥哥是楚国令尹,我们昭氏是楚国七大氏族之一,而我表哥乃是彭氏,也是这七大氏族之一。现在昭氏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个人,他怎么可能将我嫁给这七大氏族之外的人?更何况,邹忌还是我家的奴仆。” 柒雪抚着下巴说:“听起来似乎挺难的,不过你放心,你柒雪姐姐很厉害的,一定会有办法帮助你的。” 清婉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渐渐升起一丝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灵不灵,总得试一试吧!” “是什么办法?“ 柒雪摸摸她的小脸,神秘兮兮地说道:“现在暂时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你先带我去会会你那表哥吧!” 清婉带着柒雪来到前厅时,那里就只有两人,正前方的矮几后面盘腿坐着一名身着紫袍的男子,嘴角吟着一丝笑意,颇有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之态,此人应当就是清婉的哥哥了。转头再一看,右边的矮几后盘腿坐着一名着黑袍的男子,这男子比之前那男子就逊色许多,从脸到身材都显得稍胖,双眼无神,连鼻梁也是塌的。 柒雪在心中暗叹,同样是身着黑袍,颛顼穿着就比那微胖的男子穿着要好看太多太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她甩甩脑袋,挥去脑中纷乱的思绪,暗骂自己一声,真是没用,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他。 第百零五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姬窈对她突然亲近自己的行为有些抵触,虽然她以前也会每天过来请安,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挽她的手。她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糕点,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碧落这时端着安胎药进屋来,“夫人,安胎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姬窈原要端过药碗,却被李青抢了个先。李青凑到碗边闻了闻,皱起鼻子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跟我那个闻起来味道不大一样呢!我能尝一尝么?” “你尝吧!” 碧落忙说:“夫人,那是你的安胎药,她喝了你喝什么?” 姬窈拉住她,“没关系,等会儿再熬一碗就是了。” 李青喝了一大口,睁着一双眼睛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味道怎么都不苦?我那个安胎药苦死了,我一点也不爱喝。” 碧落说道:“世子知道夫人不爱喝苦的,所以命人特地多加了冰糖。” 李青听完,一脸失落,“原来是这样,夫君对姐姐真好,我也不喜欢喝苦的,可是夫君从来不知道。姐姐,我好羡慕你,能获得夫君的宠爱。” 碧落脸上很是得意,小声嘀咕了句:“那是当然。” 姬窈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颜色,安慰李青:“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夫君整日忙于国事,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奇怪,他若知道你不喜欢喝苦的,也会吩咐下人多加冰糖的。” 李青听了这话,又重新露出笑脸,“嗯,我明白了。姐姐,我能把这碗安胎药都喝了吗?我宫里准备的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我一点也不想喝。” “你喝吧!” 当天晚上,李青所住的宫殿那边传来她小产的消息,姬窈还处于震惊中,魏击已经怒气冲冲的跨进了姬窈所住的屋子。他进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姬窈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李青?” 她不明所以,站起身说道:“我没有害她。” “你害得李青流产,你还说没有害她?你给她喝的安胎药分明就是堕胎药!” “什么?”她一脸震惊,“我、我没有给她喝堕胎药。” “还敢狡辩!李青今天到你这里来请安,喝了你的安胎药,大夫检查过你那碗安胎药熬剩下的药渣,那里面不是安胎的药材,而是堕胎的药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猛然跌坐在床上,“这不可能,我没有陷害她,那碗药本来是我自己要喝的,她说她的安胎药跟我的不一样,她要尝常,我才让她喝的!” “一派胡言,李青说你告诉她,你的安胎药里加了很多冰糖,她喜欢吃甜的,所以你就以此诱惑她喝下堕胎药。姬窈,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连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都不放过!”魏击额头上青筋暴突。 姬窈也被激怒了,她分明没有做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豁然起身,同魏击怒目对视着,“魏击我告诉你,我没有陷害她,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小产我不知道,可我的的确确没有做过陷害她的事情,你不要诬陷我!” 魏击忽然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扑在了床铺上,左边脸颊被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碧落冲过来,扶住她,焦急地喊道:“世子,你怎么能打夫人?她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呀!” 魏击愣了愣,看看自己打人的右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懊恼。 姬窈一手抚着自己的脸,一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泪水毫无声息的流淌下来。他打了她,为了一件莫须有的罪名打了她。他说过他会爱她护她一辈子,现在他却相信别人的话不相信她! 魏击并没有上前去扶她,他仍是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半晌,他才说:“我知道你害怕李青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因此而害她小产,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姬窈踉踉跄跄站起来,“我狠心?你始终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对吗?魏击,我以为我们夫妻三年多,你足够了解我,可是现在看来,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执意认为是我害她小产的,好吧,那你也让人熬一碗堕胎药拿给我喝吧,我让我的孩子,为她的孩子偿命,可以吗?” “你!”魏击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有必要这样吗?父亲知道你对李青做的事,他已经大发雷霆了,他再知道你想杀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会有多生气你知道吗?” 姬窈讪笑起来,“原来他没有责罚我,全是托了肚里孩子的福,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承认错误?你知不知道李青她已经哭晕过去了?” “承认错误?呵呵”她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我没有错,你要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反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姬窈,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他甩手掉头离开。 在他临出门的那一刻,她叫住他:“魏击。” 他驻足。 她深吸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也令我很失望,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转过身来愤恨地说了一句:“这是你说的!” 从那晚直至姬窈生产,她果然没再见到魏击,碧落带回的消息就是,世子每晚都住在李青那边。听到这样的话,姬窈也只能一笑了之。 初秋时节,她的孩子诞生了,许是上天怜悯,让她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一连数月笼罩在这边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魏斯也破天荒的来她这边看了她一次,还交待下人好好照顾刚刚生完孩子的她,对于李青的那件事,魏斯倒是只字未提。 魏斯的身体日渐衰弱,终日咳嗽靠药物养着,到这边来看孙儿时,因担心自己的疾病传给刚刚出生的孩子,也没敢抱孩子,只远远看了一眼,交待几句就离开了。 姬窈生产过后,身体太虚,魏斯来时不得不强打精神,他走后又昏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夜晚,屋子里点着红烛,魏击就坐在烛台下,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脸上的表情是慈爱祥和的。姬窈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她的确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他了,现在他却出现在这里,抱着他们的孩子。 第百零六章 `p`*wxc`p``p`*wxc`p`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魏国世子一妻一妾同时怀孕,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情,魏斯大悦,当即大摆筵席,邀请魏国的贵族前来庆贺。 在宴席上,魏斯举杯当众宣布,最先生下来的那个男孩就是魏国将来的世子。很明显,姬窈已经怀孕七个月,她必然先生,可如果她生下来的不是儿子,而李青在她之后却生下儿子的话,那李青的儿子就会成为将来的世子,继而成为魏国的国君。但是,只要姬窈生下来的是儿子,不管李青在后来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姬窈的这个儿子都会是将来的世子。 这句话,说白了就是魏斯对姬窈的考验,看看她的肚皮够不够争气,如果她的肚皮不够争气的话,那也怪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 面对魏斯这样的决定,姬窈只能在心里苦涩一笑。照理说,她是正妻,不管她是第几胎生下儿子,只要她能生下儿子,那她的儿子必然是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可是,她现在,也只能希冀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姬窈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温顺的李青会有那么深厚的心计,而她公公在宴席间的一番话却成了她陷害李青的直接原因。 宴席过后,李青和往常一样,每日照例到姬窈这边来请安,然后和她聊几句,李青就会离开。这一次,李青不仅过来请安,还带来了许多点心,要拉着姬窈同她一起吃。 姬窈尝了几口,觉得甜得有些腻人,便不再吃了。 李青挽住她的手,亲昵的问道:“姐姐,你喜欢吃什么糕点,我下次做了拿给你吃。” 姬窈对她突然亲近自己的行为有些抵触,虽然她以前也会每天过来请安,却不会像今天这样挽她的手。她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糕点,你的好意我心领就是了。” 碧落这时端着安胎药进屋来,“夫人,安胎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姬窈原要端过药碗,却被李青抢了个先。李青凑到碗边闻了闻,皱起鼻子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跟我那个闻起来味道不大一样呢!我能尝一尝么?” “你尝吧!” 碧落忙说:“夫人,那是你的安胎药,她喝了你喝什么?” 姬窈拉住她,“没关系,等会儿再熬一碗就是了。” 李青喝了一大口,睁着一双眼睛说:“姐姐,你这个安胎药味道怎么都不苦?我那个安胎药苦死了,我一点也不爱喝。” 碧落说道:“世子知道夫人不爱喝苦的,所以命人特地多加了冰糖。” 李青听完,一脸失落,“原来是这样,夫君对姐姐真好,我也不喜欢喝苦的,可是夫君从来不知道。姐姐,我好羡慕你,能获得夫君的宠爱。” 碧落脸上很是得意,小声嘀咕了句:“那是当然。” 姬窈拍了拍她的手,递给她一个颜色,安慰李青:“你才嫁过来没多久,夫君整日忙于国事,不知道你的喜好也不奇怪,他若知道你不喜欢喝苦的,也会吩咐下人多加冰糖的。” 李青听了这话,又重新露出笑脸,“嗯,我明白了。姐姐,我能把这碗安胎药都喝了吗?我宫里准备的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我一点也不想喝。” “你喝吧!” 当天晚上,李青所住的宫殿那边传来她小产的消息,姬窈还处于震惊中,魏击已经怒气冲冲的跨进了姬窈所住的屋子。他进来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姬窈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李青?” 她不明所以,站起身说道:“我没有害她。” “你害得李青流产,你还说没有害她?你给她喝的安胎药分明就是堕胎药!” “什么?”她一脸震惊,“我、我没有给她喝堕胎药。” “还敢狡辩!李青今天到你这里来请安,喝了你的安胎药,大夫检查过你那碗安胎药熬剩下的药渣,那里面不是安胎的药材,而是堕胎的药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猛然跌坐在床上,“这不可能,我没有陷害她,那碗药本来是我自己要喝的,她说她的安胎药跟我的不一样,她要尝常,我才让她喝的!” “一派胡言,李青说你告诉她,你的安胎药里加了很多冰糖,她喜欢吃甜的,所以你就以此诱惑她喝下堕胎药。姬窈,我真是错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连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孩都不放过!”魏击额头上青筋暴突。 姬窈也被激怒了,她分明没有做过这件事,为什么要将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豁然起身,同魏击怒目对视着,“魏击我告诉你,我没有陷害她,她的孩子为什么会小产我不知道,可我的的确确没有做过陷害她的事情, `p`*wxc`p``p`*wxc`p` 第百零七章 柒雪摇头,“傻丫头,他那时伤你伤得很重,你居然还对他动心。” “他伤我?”公孙惜很是不解。 柒雪摆摆手说:“算了,既然你想见他,那我就想办法让你见他一面,不过,你可要有心理准备,他现在绝对是个老头了,没准已经是白发苍苍牙齿掉光满脸皱纹的样子。” 公孙惜皱起眉头,“不会吧?” “绝对会的。”柒雪点头,又说:“好了,你在家里等我,我去见他,明晚再来找你。” 公孙惜一抬头,发现身边女子又消失了。 柒雪去了魏国王宫,这地方她曾经来过,十多年过去,这里的布局一点都没有改变。她很快就找到魏击所在的地方。 魏击不在寝宫,而在他的书房,这里是姬窈当年持刀自刎的地方。柒雪隐着身体走进书房时,看到魏击趴在书桌上看着一副展开的画。 柒雪心中一叹,他的的确确已经是个老人了,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深沉,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眼睛迷茫而浑浊。柒雪走过去,方才看清那桌上展开的是一名女子的画像,不用质疑,画中的女子正是姬窈。 魏击用满是皱纹枯柴般的手轻抚着画中女子,口中喃喃地说着:“窈儿,我有预感,我们就快要见面了。” 柒雪一挑眉,心想魏击这老头这么神?居然知道她要带姬窈的转世来见他? “窈儿,我大限将至,我们终于可以在阴曹地府重聚了。”魏击的声音带着老年男子特有的低沉和沙哑。 柒雪翻了个白眼,原来这魏击是想和姬窈在阴曹地府重聚,他忘了她当年告诉过他,姬窈已经魂飞魄散了吗?就算她是骗他的,可姬窈已经转世去了,阴曹地府连姬窈的半个影子都没有。 魏击仍在怔怔地说着:“窈儿,这么多年了,你愿意原谅我了吗?还是……你早已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恨我至极,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再见我了?”他忽然低低的呜咽起来。 柒雪不知怎么的,看到魏击那个样子,只觉得心里一片酸楚,他毕竟已经是个老者,一个老者的泪总是特别容易让人心酸。柒雪没有现身,但她开口说话了:“魏击。” 趴在桌上的老人顿时一惊,抽出随时挂在腰间的长剑,大喝道:“是谁?” “你看不见我,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如何。” 魏击警惕地打量着四下,“你是何人?” “我是长离的妹妹,就是当年附在姬窈身体里的那个人。” “长离……长离……”他似乎在回忆里搜寻着什么,忽然他睁大双眼,“是你!是你把窈儿的身体带走的!你出来!给寡人出来!”他挥着剑,在身边到处乱砍。 柒雪没管他的疯狂,只是继续说道:“当年我骗了你,姬窈被我送去轮回了,她没有魂飞魄散。” 魏击一下就停住了,“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她现在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少女。” 魏击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连泪水都出来了,“太好了,她在哪里?快带寡人去见她,寡人……寡人真的很思念她。” 柒雪说:“你已经那么老了,她还是个豆蔻少女,你还想娶她么?” 魏击停住笑,“娶她?对,要娶她,她生生世世都只能是寡人的女人。” 柒雪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又老又丑,却要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侍奉你,你不觉得过分吗?” “不、不会的,窈儿是爱寡人的,她不会嫌弃寡人的相貌。” “她已经不是姬窈了,前世的种种她全都不记得了,只是会经常做梦,梦到你向她忏悔,向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谅。” 魏击一下就坐到了地上,手中的剑掉在了一旁,“是的,她愿意原谅我吗?” “她想见见你,至于是不是原谅你就不知道了。”柒雪轻笑了一下,“前世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和你纠缠,宁可散尽魂力也不再见你,今生却想再见到你,人啊!” 魏击坐在地上,表情呆呆的。 “魏击,你应该感激,她转世轮回之后,再也不记得前世对你的恨,却还能记得一丝对你的爱。若非如此,我已用魂力替她改命,她是不会再与你见面的。”柒雪走出房门之前,回过身对魏击说了一句:“明晚这个时候我会带她来见你,希望你屏退左右。” 魏击没有说话,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 柒雪知道他听进去了,没再停留,踏上玉璇剑飞离了魏国王宫。 第三天夜里,柒雪果然带着公孙惜进了魏国王宫。魏击依旧在书房,他也的确屏退了所有人,就连原本守在走廊里的侍卫也被他撤下了,他是真的想再见到姬窈。 柒雪让公孙惜进了书房,她自己则一跃飞到了房顶上,躺在青瓦上,仰望着夜空。天空很纯净,一闪一闪的星星撒了满天,弯弯的月牙嵌在星群之中,好像一只带笑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公孙惜走了出来,轻声唤道:“柒雪仙子,你在哪里?” 柒雪闻言连忙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公孙惜吓了一跳,抬头看看房顶,说道:“麻烦你,把我送回去吧!” 柒雪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又带着她离开了王宫。 把公孙惜送回公叔府,柒雪准备离开,公孙惜却拉住她的手说:“柒雪仙子,你明天还能再带我进去么?” 柒雪吃了一惊,“你还要去?你不是见过他了么?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 公孙惜缓缓摇头,说道:“不是的,我以前学过一些医术,我看得出他时日不多了,他很可怜,我、我想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多陪他说说话。” 柒雪叹气,“他时日不多,你又可知我的时日也不多了。” 公孙惜抬头不解地看着她:“你时日不多,你不是仙子么?”顿了一会儿,她又恍悟道:“是不是你要着急回天上去了?” 柒雪扯扯嘴角,“算是吧!” 公孙惜拉住她的手臂,“仙子,求求你,帮帮我吧!他真的很可怜,我只想在他最后的日子里陪着他。” 柒雪冷冷地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是不记得他从前是如何对你的,若你想起来,一定不会再可怜他的。” “我知道。” “你知道?” 公孙惜点头,“他今天和我说了前世的事,我知道,他那时是负了我。” “那你还……?” “柒雪仙子,在我看来,现在他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是一个失落的老人。不管那时他对一个女人做了什么,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杰出的君王,魏国这些年一直国富民强,虽然有战事,但各诸侯国都不敢小觑魏国。柒雪仙子,一个人一生的功过怎么可以用他是否负了一个女人来评论呢?我就是那个被他负了的女人,如果我都不在乎的,其他人又何必在乎?” 柒雪看着她,半响说不出话。 “况且,他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活在悔恨与思念后,孤独寂寞,这样的惩罚,也够了。现在,他快要离世了,希望我能在最后的时光陪着他,这也没有什么过分的。” 柒雪轻轻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原谅她,我这个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想陪着她,为什么不直接到王宫里呢?” “柒雪仙子,我若直接进宫,以何种身份呢?他的姬妾么?若他一死,我岂非成了寡妇?我只是想实现一位老者最后的愿望,却并不想把自己的一生赔进去。” 柒雪笑了,“好,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我答应你,每晚都带你进宫,只不过,我也只有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了。” “谢谢你,柒雪仙子。” 柒雪看着她,轻淡地说:“不客气。”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柒雪每晚都会带公孙惜进宫去看魏击,她待的时间不会太长,也就半个时辰。出来以后,她总是很沉默,一语不发。柒雪把她带回公叔府后,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声谢。 公孙惜最后一次走出书房时,柒雪对她说:“我没有时间了,明天不能再带你过来了。” 她摇头笑了笑,说:“不必了,明天不必再过来了。” 柒雪微微一怔。 她又开口淡然地说道:“他已经崩逝了,就在刚才……” 柒雪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 她的神情又几分哀伤,但并没有太多的痛苦,目光投向远处,不知道看着哪里,说话的语气也很是飘渺,“他走的时候很平静,没有多少痛苦,他说,我是上天送给他最大的礼物。”她顿了顿,声音似乎有些发紧,“他说,如果他也有来世,会再来找我,他叫我等他。” 柒雪蹙起眉。 她抓住柒雪的手腕,“柒雪仙子,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请你帮我。” “你说吧!” “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嫁给相国大人做小妾。” 柒雪点头,“好,我答应你,可是你一个姑娘,要去哪里呢?” “浪迹天涯吧!” “你始终是个姑娘啊!” “姑娘又如何?我可以行医,总饿不死自己。况且,他还让我等他呢!” 柒雪不可思议地惊呼道:“你疯了吗?就算他现在去轮回,你也比他大了差不多十五岁,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放弃自己的幸福呢?” 她看着柒雪,“可是我不想嫁给别人,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也不会幸福,不是吗?” 柒雪看她那执着的样子,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早知这样,她就不该带她来见魏击。这男人真不是好东西,自己都快死了,还缠着公孙惜要她等他。他转世之后,还记得个鬼,就算他还记得,公孙惜比他老十五岁,他还会继续爱她吗?天才晓得。 公孙惜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你不必担心我,我们走吧!再晚,会有人发现的。” 柒雪点了点头,带她回了公叔府。 公孙惜连夜收拾东西,又给她哥哥公孙鞅留下一封书信,便跟着柒雪离开了。 柒雪送她去了秦国,因为柒雪知道,秦国是她哥哥公孙鞅的发家之地,公孙鞅将在秦国这片土地上进行变法,使秦国成为战国后期经济实力最强大的封建国家,也为秦始皇统一*打下坚实基础。可惜,柒雪只知道公孙鞅没有好结果,却不知道公孙惜的将来究竟会怎么样。 将公孙惜送到咸阳城外,柒雪要和她告别了。怕她身上的盘缠不够,柒雪又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币给了她。于柒雪而言,死期将至,留着这凡间的钱币也并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全部给她,可以够她用一辈子的。 和公孙惜分别之后,柒雪去了一趟昆仑山,记忆中那天际散发着幽暗红光的赤红色裂痕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暗紫色,像是天空中多出的一条狰狞的伤疤,而那伤疤处还放着冷冷的紫光。 她站在昆仑山巅上,遍野皆是茫茫白雪。她抬头仰望天际的那条裂痕,三天,只有最后三天了,三天过后,那道封印将会破开,修罗界的通道打开。 不知在山顶上站了多久,她感到双腿有些麻木了,才御剑飞离了昆仑山。 在她死后,他就要迎娶瑶姬了,此时的附禹山也该像一个月前的昭府一样热闹吧!到处都挂满了大喜的红色。能不能在她死前,再见他一面呢? 柒雪没有多想,御剑往附禹山飞去。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北极宫果然布置得很喜气,就连一直在这里修行的仙娥仙倌们,也统统换上了大红的衣衫。附禹山清冷了数万年,此时却和凡间一样热闹起来。 柒雪躲在玄武殿外的一个角落里,偷偷望着玄武殿的那扇沉厚的大门,小心翼翼收敛起身上的魔气,不让任何人发现她。 快出来吧!快从里面走出来吧!让她在看他最后一眼,就最后一眼! 许是上天感应到了她的呼唤,那一袭玄色长袍身材颀长的男子果然从玄武殿的大门内走了出来,他身上还披了件黑色的披风,帽子盖住了他的整个头,仅露出一张脸来。另一边,朝玄武殿走来的是那个终日套在黑色斗篷里的玄冥。 柒雪的心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真的是他!真的又再见到他了!多好,可以在她死前再见他一面。 玄冥来到颛顼身前,说道:“帝君,北极宫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颛顼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成婚之礼要办得隆重些。” “是,已经给诸位神祇都发去喜帖了,次仙以上的仙人也全部邀请在内,少华山掌门和清律长老也去了喜帖。” “嗯,你一向细心,我很放心。” 柒雪就藏在角落里偷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他的声音时,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却说着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婚礼,他要把他和瑶姬的婚礼办得隆重些,请了各路神仙都来参加,就连蝶舞和牵铃也请,她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又酸又涩。 颛顼继续说着:“瑶姬喜欢红色,你明日派人将我房里的黑色布置全都撤掉,换成她喜欢的红色。” “是,帝君。” “还有,她很讨厌绿色,北极宫里以后不要出现任何绿色的东西,尤其是告诉修行的仙娥们,不要穿绿色的裙子。” “是。”玄冥仍是不卑不亢地答应着。 柒雪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绿裙,只觉得心里刀割般疼痛,眼泪又再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瑶姬喜欢红色,所以玄武殿中他的房间要布置成红色,瑶姬讨厌绿色,所以任何人都不能穿绿色的裙子。她一直穿的就是绿色的裙子啊!瑶姬是因为她才讨厌绿色的么?她那时刺了他一剑,差点毁了他的神体,他该是恨毒了她,所以他也跟瑶姬一起讨厌绿色了么? 可是他却不知道,她是故意刺那里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剑刃离他的心脏只有半寸呢? 她的身体滑了下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敢哭出声,只能无声地哽咽,还要收敛气息,以防他们发现自己。 他终于不爱她,爱上另一个女人了,不会为她的死而感到悲伤了,她最初的目的达到了,她可以放心了,真的可以放心了。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痛?那样纠结的痛苦几乎就要夺去她所有的呼吸。 真傻,她不该回来看他的,明明都是要死的人了,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又有什么意义?看到了,听到那些话,反而令自己更加痛心难受。 柒雪勉强撑起身体,又向外看了一眼,原本站在玄武殿外的两道黑色的身影已经不在了。他们走了吧?她也该离开这里了,看到了他,算是了却了自己最后的一个心愿,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离去了,终于不再有任何的牵挂了。 御起玉璇剑高高飞了起来,她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脚下已经变得很小的北极宫,抹去脸颊的泪痕,一直往魔界飞去。 玄武殿那扇厚重的大门里再次走出来两道黑色的身影,一齐抬头遥望着柒雪离去的天际。 “帝君,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 他摇头,轻声说:“如果只有这有才能让她安心,我就照她的意思去做。” “可是,她并不希望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现在的样子不好么?”清风拂过,吹落了他盖在头上的帽子,露出那满头的如丝缎般柔软的银发来。 “帝君……” “玄冥,很早很早以前,我去东海荒岛收服豪彘回来时,就明白了,你也喜欢她。”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要……”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争她,如果那时你先对她表明心意,我想,她未必会喜欢我。” 玄冥低着头,一语不发。 “所以,这一次,还是请你成全我。我知道,你也想往后都陪在她身边。可是,感情都是自私的,我只想一个人陪着她,不要再有其他人打扰,你能成全我吗?” 玄冥只觉得喉咙发紧。 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银发,轻笑了一下,“白发没有什么不好的,魔界那长离不也是满头白发么?我想,她如果看见了,应该也不会嫌弃我。” “帝君……” “我早就不是什么帝君了,天皇想必已经将我除名了。”他将手放在玄冥的肩上,“以后,北极宫就要全部交给你,请你多多费心。”他说完,不待玄冥有所回应,已经飘然离去了。 第114章 沈柒雪的个人日记NO.7 公元前370年3月魔界 这大概是我的最后一篇日记了,我的心情无比凌乱,却又无比平静。 后天就是我的死期,没人能够体会这样的感觉,知道自己哪天一天死,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天一点点的到来。这与身患绝症不一样,即使是绝症,还可以想办法多活几天,而我却在那一天必死无疑,连一点回转的余地也没有。 我想试图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恐惧、害怕、焦虑、担心、不甘、挣扎,或是淡然、麻木、认命、放弃、绝望。也许统统都不是,又也许统统都是,简单而又复杂,统一而又矛盾。之所以复杂矛盾,是因为我不想死,我脑子里想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抵抗死亡的到来,而简单统一,又是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想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那一天必将来临,而我也必然会死。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时间能够停下来,一切都能够停下来,不要再向前发展,不要再向前推进。就让时间定格在我和他彼此相拥的那一刻,没有芥蒂,没有伤害,只有心里满满的爱,还有目光中只有彼此带着微笑的容颜,这样,我就可以不必和他分开,该有多好! 可这到底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幻想,即使在梦中我也未能见到这样的景象,现实的他将会迎娶自己美丽的新娘,他们可以恩爱相守直至天荒地老。于他而言,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尽管我会暗自悲伤,暗自失落,甚至偷偷掉泪。我不能带给他的,她能带给他,我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我死的时候,也能够彻底瞑目了。 从昆仑山回来之后,发现魔界的变化很大,所有人都要迁往修罗界生活,他们都忙着收拾,准备搬家,所以整个魔界都显得很凌乱。 蚩尤也很忙碌,他要部署迁徙时的安全工作,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凡人,即使是魔族,也有老弱病残的,要保证所有人都能顺利正常的进入修罗界,就必须做好准备,以防迁徙时仙界或者神界派人来袭。 我想,神界和仙界是不会派人来的,因为让魔族彻底离开六界,正是天皇伏羲一直以来希望并且安排的。如果不能做到一次性全部消灭,那么他要做的事,就是一次性全部放逐。 我或许不够了解伏羲,但却能懂得一些他的行事手段。远古三皇,唯一存活下来的只有他了,他迄今仍保持着六界最高的统治地位,尽管他名义上已经隐退不再过问六界之事,可事实上,六界之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包括群魔迁徙至修罗界中,包括我将以命魂献祭封印修罗界的通道,他必然也是知道并且乐见其成的。 除了长离大哥和烛阴,他们没有人知道我会死。我在和蚩尤的婚礼上那样伤害颛顼,长离大哥再以我重获新生回到颛顼身边来掩盖我的死亡,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他们相信。即使他们难以接受,我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来掩盖自己彻底从六界消失的这个事实了。无论如何,长离大哥从没说过谎,这是他为我说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谎,即使蚩尤他们难以接受,我想他们也还是会相信的。 让他们都恨我,总好过让他们一直惦记我。蚩尤是个正直憨厚的魔帝,魔品真的很好,有责任心,为整个魔界鞠躬尽瘁。兴许我离开以后,他会找到一个真正属于他爱他的魔后,希望他能从我带给他的伤害中走出去,我只是个自私的女人,其实并不值得他爱。 后天就是我的死期了。 如果这就是我的宿命。 那么,我认命。 第百零八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不,碧落,你去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又要写信?” “对,少说话,快去做。” “哦。”碧落愣愣的应了一声,走到房间另一边的书桌旁开始磨墨。 姬窈将自己已经怀孕,以及魏击迎娶李悝孙女一事详细写在锦帛上,递给碧落道:“你现在就出宫,把这信交给那人。” 碧落将卷好的锦帛塞进自己怀里,“夫人,那你的身体?” “我没事,你去办吧!早点回来就是,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是!”碧落答应过后,怀揣着锦书就离开了姬窈住的屋子。 因姬窈有孕了,魏击一连数日都是回她这边,把刚刚娶过来的新娘子李青冷淡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事成了李青怨恨她的原因之一,然她毕竟是正妻,李青是妾,李青虽然怨恨她,倒也拿她没有办法。 姬窈以为,看起来柔顺的李青是可以同她和睦相处的,至少李青每天都会过来向她这位正妻请安,态度也很恭顺。 直到姬窈怀孕七个月时,李青也被大夫诊断出怀有身孕 第百零九章 姬窈嫁给魏击之后,每日不过是待在房里做些刺绣的手工活,魏击整日忙于大事,经常同他父亲在书房内商讨军事,只有晚上会回到姬窈的房里休息。 为了规避自身嫌疑,姬窈极少问起魏击魏国用兵之事,只少数时候,她见魏击面露疲惫时,会旁敲侧击的问一问她公公近期的打算。 魏击只说近期有对秦国和郑国用兵的打算,但一切都还没定下。 安邑城中有晋侯姬止派来的接应,姬窈每隔一段时间会派贴身婢女出宫送信给那名接应,再由接应将信件带回晋国。 魏国打算对秦国和郑国用兵一事姬窈已将自己所知一切一五一十的书写在锦帛上,传给了自己的父兄,并告诉父兄,魏国没有对晋国用兵的打算,而韩、赵两国需依仗魏国,也不会对晋国用兵。 姬窈嫁给魏击两年还未生子,魏击此时已三十有二,魏文侯有点沉不住气,想让魏击再娶一个,但想到魏击和姬窈夫妻二人关系甚好,姬窈嫁来魏国两年也一直规规矩矩,是个称职的好媳妇,魏斯有点开不了口。 直至姬窈嫁来魏国第三年的那个冬天,她同往常一样,到书房给自己公公和丈夫送去热茶,魏斯和魏击正对着一张秦国的羊皮地图讨论出兵事宜,见姬窈进来,二人立刻停下来。 姬窈抖抖落在身上的雪花片子,将茶壶端到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父亲,夫君,天那么冷,先喝口热茶吧!”她将茶杯端给魏斯。 魏斯微微点头接过茶杯,低头呷了一口 魏击没等姬窈给他端茶,自己走到桌边抬起茶杯饮茶。 姬窈颔首道:“不打扰父亲和夫君商议大事,儿媳先退下了。”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时,魏斯忽然叫住她:“你先等一下,有件事寡人考虑了许久,觉得还是直接对你二人说比较好。你们都过来。” 姬窈闻言,同魏击相视一眼,一齐走到魏斯跟前。 “李悝孙女今年方十六,寡人有意让击儿娶她做妾,你二人可有什么看法?” 姬窈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魏击,却听见他说:“李悝乃父亲倚仗之人,对魏国贡献颇大。” 魏斯点头道:“没错,若你娶他孙女为妾,他必然会对寡人全心全意。儿媳,你的意思呢?” 姬窈只能在心里苦笑,她公公早已决定的事情,问她的意思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不过是正式通知她一声罢了,她若不答应,也不过是落得个不够贤惠的名声。她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父亲,儿媳没有异议,一切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魏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好,择个良辰吉日,击儿你去把李悝的孙女娶来吧!” 魏击拱手道:“是,尊父亲之令。” 姬窈看着魏击,心在一点一点沉入了谷底。她是儿媳妇,站在她的立场,她无法拒绝,难道他就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吗?他就那么想娶那个李悝的孙女? 夜里,魏击从外归来,姬窈同往常一样,伺候他更衣解发。上床就寝时,他的嘴落在她的嘴边,她微微侧头避过了。 他轻笑道:“怎么了?” 姬窈只说:“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父亲让我娶李悝的孙女,你不高兴?” “没有,早点休息吧!”她爬上床,面朝里躺着。 魏击掀开被角,在她身边躺下,没有伸手去抱她,只是说:“李悝是魏国重臣,日后我成为国君,也要依靠李悝,娶她孙女对我百利无一害。窈儿,我以为你是一位贤德的女子,不会介意这些事。” 姬窈心中悲切,她只想说,她不是贤德的女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自己的丈夫,也希望丈夫只爱她一个。她知道他必须娶李悝的孙女,可是他为什么不对她说,即使他不得不娶李悝的孙女,他心里也只爱她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对她晓之以大义?她只是想听她他安慰的话而已。姬窈闷闷的说:“我不介意……” “那就好!”魏击顿了一会儿,又说:“李悝孙女嫁来以后,虽然是妾,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不要有尊卑之分,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姬窈只觉得忽然之间有了流泪的冲动,不知为什么,新婚之夜温柔待她的那个男子似乎已经换了一个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这一世只爱她一个,可是现在,他却说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还让她和那个女人和睦相处,难道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吗?姬窈无可奈何,就算他已经不爱她了,她又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他了,而她还肩负着父亲和兄长的重托。所以,即使他不爱她,即使他要娶另外一个女人,她也只能忍着。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让着她,跟她和睦相处的。” 魏击拍拍她的肩,“那就好,你也累了,休息吧!” 很快,她听到魏击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房间里烛台还在亮着,炭盆里也有微弱的火光,整个房间看去是暖融融的,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李悝的孙女李青到底还是嫁了过来,王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他们成亲的那个夜晚,姬窈只能一个人孤坐在床边,手执一块素白的丝帕,那上面有一排小字:赠君击,望珍重。姬窈。那是她十二岁那年,他闯进她的屋子里,抱着她诉说了许多衷肠之后,她悄悄为他绣的丝帕。那时,她以为她十四岁时就会嫁给他为妻,却没有想到,在她满心期盼他来娶她时,他们魏氏瓜分了晋国的土地。她心里是恨他的,更是念他的,她还是嫁给他做了他的妻,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又娶了另外的女子。 姬窈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丝帕,她原想送给他,希望他在战场上珍重自己,如今看来,这方丝帕恐怕是送不出去了。那个新嫁进王宫里的李青,只怕也是会为他绣丝帕的。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太旺,她觉得有些喘不过去,站起身走出房门,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她经不住打了个颤。抬头往李青所住的宫殿望去,那边是一片红融融人声鼎沸的景象,而她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三年前,她嫁进魏国王宫时,这边又何尝不是一副人声鼎沸的景象,只可惜,那样的繁华转瞬即逝了。 院子里的那株梅花开了,孤零零的只有它一颗,这是魏击特地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梅花,所以在她住的院里为她种了一棵,可惜只有单独的一棵。将将开放的几朵红梅被雪覆盖得结结实实,梅的香气也极淡,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梅花已经开了的。 她伫立在院子里,望着梅枝上的几朵小小的花苞,站得久了,腿也麻了,想要挪动一下脚步,却整个人向前倒了去,脑门磕在石阶上,立刻就晕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一切都很安静。 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她的贴身婢女碧落端着木盆进来,见她醒了,忙说:“夫人终于醒了,昨晚大夫来过了,说夫人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姬窈不可避免的吃了一惊。 碧落放下木盆,非常开心的说道:“昨晚世子知道夫人晕了过去,立刻就抛下新娘子赶了过来,世子在这里守了夫人一夜,直到今晨才离开。听说,那位新娘子今早在房间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首饰都给摔坏了。” 听了这番话,姬窈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在他和另一个女子的新婚之夜,在她这里守了一夜,那个叫李青的女子,生气也是必然的吧!她用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面已经孕育了她和他的孩子。 碧落接着说:“世子离开前,大王得知夫人有了身孕,也特地赶过来看了夫人,还交代了下人们要好生伺候夫人。然后,大王和世子就一起离开了。” 姬窈掀开被子要起床,一阵晕眩感忽然袭过来,她用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才发现原来自己额头上缠着布。 碧落连忙扶住她,“夫人昨晚磕到头,流了很多血呢!还是躺着床上好好休息吧!” 第117章 尾章 一片苍茫的雪山顶上,一名黑袍男子长身而立,他的满头银发披散而下。山顶之上。有轻柔的微风拂过,扬起他细软如绸缎般的发丝,还有那墨黑的襟摆。 男子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面容极为清俊,如墨般浓黑的双眸遥遥眺望着远处的风景,他的右手握着一把与他身上衣袍一样黑的笛子,左手则向上摊开,上面放了一把仅有拇指那么长的翠绿色小剑,那小剑中还有一缕淡淡的红色精气在缓缓流淌。 他低下头,看着那把小剑,目光变得无比柔和。 在他的身后,又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上来,他火红色的头发上燃着熊熊烈焰,眉间一道清晰的烈焰印记,衬得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显得越发冷峻。 黑袍男子听到靴子踩进雪地里的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那红发男子在黑袍男子的身边站定,与他一同眺望远处山脚下的村庄,开口说道:“你不要误会,本座只是担心雪下大了,你找不到回去的路。万一你冻死在这雪山上,本座岂不是罪过。” 黑袍男子轻笑了一下,“魔帝还是一样的嘴硬心软。” 红发男子冷哼了一声,“本座只是看你可怜罢了,从堂堂的北方玄帝沦为一介普通的凡人,若非本座以法术护住你,只怕你现在已经老死投胎去了。” 黑袍男子不欲与他争辩,只说:“是,魔帝慈悲心肠,愿意消耗自身法术来为我续命,我感激不尽。” “你不必感激本座,本座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助你续命的。”红发男子低头看了一眼黑发男子手中的翠绿小剑,又说:“她的神识……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么?” 黑袍男子轻轻摇了摇头。 “为何迟迟不能苏醒?你不是将自身神体炼化注入玉璇剑,还把自己的大部分魂力给了她么?” “我也不知道,那天她命魂献祭时被打断,我将炼化后的神体连同魂力一起注入玉璇剑中,衔烛之龙则用它的命魂替她完成献祭封印了通道,我这才能保留下她的神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神识虽然留在玉璇剑中,却迟迟无法苏醒。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开启了命魂献祭,虽然半途中断,却还是损伤了她的神识,因此无法苏醒吧!” “如果她醒来,就能重生么?” 黑袍男子仍是摇头,“虽然有了我的神体和魂力,却还是没有命魂,就跟她当年是块石头无法化成人形一样,需要命魂牵引之术才能完全重生。” “女娲大神都已经寂灭,还有谁能够施展命魂牵引之术?” “自然没有,只能让她自己修得命魂。” “那需要多久?” 黑袍男子转头看着他,“你还是团业火的时候,用了多久修得命魂?” “前世之事,本座如何得知,对了,本座记得她有块三生石可以看到前世之事。” 黑袍男子唉了一声,说:“那块三生石已经被她送给枚九去了。” “枚九?是谁?” “就是西西的转世,现在六界之中的少室山修行。” “那本座这就回六界去找西西拿三生石。” 黑袍男子抓住他的手腕,“等一下,衔烛之龙命魂献祭时虽然留下三片龙鳞用于穿过结界,但你再从魔域回到六界中,天皇必然知晓。” “知晓又如何,本座身为魔域之主,还怕他不成?神体不会受损,本座的魔核同样不会受损。” 黑袍男子轻笑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是魔域与六界已经平静许久了,不宜再多生事端。再说,你就算知道了前世自己用多长时间修得命魂也没有多少意义,她和你是不一样,也许你用了一万年,她却只需要一千年,也有可能你只用了五百年,她却需要五万年。” “难道你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又有什么用?能继续陪在她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 红发男子看了一眼他掌心的那把小剑,颇有些吃味地说道:“她可是本座明媒正娶的妻子。” 黑袍男子笑道:“那又如何,她爱的是我。” “哼!”红发男子不屑地说道:“你现在只是区区凡人,一旦本座收回法术,你很快就会老死,再转一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本座不收回法术,你也没剩下多少魂力,说不定过个几百年,她还没有醒过来,你的魂力就耗尽,化作荒魂彻底消失了。” 黑袍男子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那样不是正好遂你的心意?等她醒过来,我化作荒魂消失了,能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你,没人再和你争了。” 红发男子又哼了一声,将头别到一旁。 过了许久,红发男子才不自然地开口道:“如果真是那样,本座会被她的眼泪淹死的。” “堂堂魔帝,魔核都不会受损,居然会被区区眼泪淹死?” “本座只是打个比方,比方你不懂吗?” 黑袍男子笑了笑,说道:“魔帝大人越来越有才华了。” 红发男子冷冷撇他一眼,“你和她一样,你们都喜欢贫嘴。” “不,我是她的师父。” “对,你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袍男子认真地点头道:“应当是这样的。” 红发男子嘴唇抿得很紧,过了许久,他才说道:“你那时为何要故意骗她和巫山神女成亲?” 黑袍男子的目光变得飘渺起来:“那是她为我安排的,她去找瑶姬,又和你成亲,刺我一剑,都是为了让我对她死心。如果我不接受她的安排,她就没有精力去完成她另外几个心愿,也会一直陷在痛苦和矛盾之中。” “你和巫山女神成亲她就不会痛苦?” “她会痛苦,但她也会安心,我不希望她在余下的时光里一直活得矛盾和不安,所以我尊重她,接受她为我安排的一切。” “可你最终还是违背了她为你安排的一切。” 黑袍男子笑着说:“那是因为我爱她,也知道她爱我。” 红发男子转过身往回走。 黑袍男子叫住他,“你等一下,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红发男子停下脚步,“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我的魂力耗尽,真的化作荒魂,请你在她醒来时,不要告诉她是我炼化了神体,也不要告诉她我已经死了,还要请你一直陪着她。” 红发男子沉默了许久,才说:“那本座要如何解释她能够复生?” “你可以编个谎言。” “魔从不说谎。” “变通一下也不行?” “不行。” 黑袍男子叹了一声。 红发男子出声道:“你放心,如果你的魂力耗尽……”他顿了顿,又说:“虽然本座还没想出其他的办法,但本座一定尽全力保你不死,相信长离也会想出其他办法的。” “谢谢。” “不必,本座一向有成人之美的君子之风。” “嗯,魔帝从来都是君子。” “那是当然。”红发男子微微扬起下巴,又说:“长离交给你的那些竹简,你可看懂了上面书写的内容?” “差不多懂了。” “她都在上面记录了什么?” 黑袍男子想了一下,说道:“她在之前写了许多我的坏话,还有一些你的坏话。”他轻笑了一下,说:“她说,你是什么玩意!” 红发男子气呼呼地说:“简直……岂有此理。” 黑袍男子笑道:“她就是那样的心性,你又何必跟她计较。” 红发男子怔怔地说:“就算现在想计较,也没人能计较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红发男子才说:“他们已经做好晚饭,你好了就回去吃饭吧!凡人就是麻烦,不吃饭还会饿死。” 黑袍男子说:“其实,你是来叫我回去吃饭的吧?” 红发男子没再搭理他,径自沿着来时的路下山去了。 黑袍男子又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掌心的翠绿小剑,凑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翠绿小剑的剑身,轻声说着:“璇儿,已经两百年了,你还不愿意醒来吗?”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阴沉沉的一片,苍穹之下,大朵大朵的雪花还在飘落……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已经全部完结了,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另外我的两篇新文都在连载,求支持 古言《大唐机甲师》: 现言《毕业那天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