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贵公子》 楔子 一身西装笔挺,平时落在额前的头发全被梳整齐,露出深邃五官的高亦翔,刚被好友从婚宴会场架出来,罚站般地站在入口处,还被命令不准再和来宾吵架。 他觉得无辜。 他不是想吵架,只是见不得事实遭人扭曲,错的就是错的,不能被扭曲成真。 但他也知道好友们一直要他记得,人类有项美德叫做——包容。 智商水平各有参差,他不能奢望每个人都了解真相。说谎也是人类社会演化出的行为,既然这种行为存在,就表示有其必要性,他虽然不爽,但也不会妄想这项「技能」会在他的坚持下消失,除非他有办法让地球毁灭,否则只能想办法在不气死自己的情况下和「它」共处。 而要与谎言和平共处,他知道自己需要一种技能,叫做社交能力——偏偏这也是他活了三十一个年头,少数没突破性成长的能力之一。 他不觉得自己孤僻,也不排斥社交,只是常忘了将「谎言」融入自己的言行中。 又很不幸的,少了所谓「善意谎言」的社交,绝对会让你面对失败,就算他到现在还是对「善意的谎言」与「谎言」间的差异性保有存疑,但几十年的社交经验让他知道该服从多数人的意见—— 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只要有人叫他闭嘴,他最好就闭上嘴,否则下场通常都不会太愉快。 高亦翔面无表情地站在会场门边看着人来人往,他知道自己该微笑,但他又还没疯,面对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笑。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就是,他的朋友不多,需要他出席婚礼、浪费时间的更少,今天娶老婆的钱贯杰已经是最后一个。 这场婚礼结束后他这辈子就解脱了,而在未来的几十年内,他绝对不会再去结交一个单身的好友。 好吧,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他可以试着露出愉快的表情。 像根木头的站着,高亦翔努力地想让自己唇角往上扬。 他不知道旁人看起来的效果如何,但他已经尽力了,别人的感受不在他的负责范围。 今日钱贯杰和锺欣怡的婚礼比起上次锺印尧和舒妹瑶的婚礼规模大了足足一倍以上,不只上回的原班人马出现,这次还多了许多商界人士参与,人进人出,场面相当可观,相对的,高亦翔站在门边,眼中所见到的几乎全是生面孔。 视线漫无目的地到处乱瞟,好不容易,他终于看到一张认识的脸蛋,赶紧稍稍打起精神来。 那道纤细婀娜的倩影,穿着一袭鹅黄色小礼服,手上挽着手提包,脚踩着美丽耀眼的高跟鞋,昂首阔步,快步行走过来。 他往前站了一步,试图与对方打招呼。 只不过他的手才刚举起来,连个「嗨」字都还没说完整,声音便消失在一双美目的狠瞪之下。 文佩芸神情倨傲,什么话也没说便直接绕过他走进会场。 高亦翔手举在半空中,一脸疑惑。 依他判断,她的表情看起来正传达着类似生气的情绪反应。 这种反应他不陌生,通常会发生在与他超过三句对话以上的对象身上——但刚才那样的情况根本尚未成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亦翔面无表情,将举在半空中的手缩回来,往自己的脸上摸了摸。 难不成是表情出了问题? 思索不到五秒,他立即放弃去探究这非自己能力能及的难题。 社交样本一:打招呼失败。换下一个…… 正当他如此盘算之际,就见好友锺印尧依刚才社交样本一号经过的路径紧接着出现。 「阿翔,你有没有看见文佩芸?」 「十五秒前刚走进去。」他指指身后。 「她走真快。」锺印尧吁口气。 「她对于穿高跟鞋快走这件事非常驾轻就熟。」他表示同意。「你在跟踪她?」 「不是。」他干么跟踪她?「小瑶叫我陪她去车上拿东西,但我不过和认识的人打个招呼,一转头她就不见了。」 「看样子她不需要你陪。」高亦翔做出结论。 锺印尧耸耸肩。「大概吧。」他也是听老婆的话跑一趟罢了。「你刚才有没有和她打招呼?」 「我本来想打招呼的,但她看起来很生气。」他将刚才的情形简单叙述一遍。 锺印尧听完露出了然的表情。「阿翔,你最好去道歉。」 「因为我试图和她打招呼?」这样也能得罪人? 「因为你上次说错话。」 「我只是说她选择的定型液味道不好。」 「你不是这样讲,你是对着她说『你的头很臭』还迅速倒退两步。那时她已经先伸出手要和你打招呼了。」 这就是一年前在锺印尧和舒妹瑶的婚礼上,这对伴郎伴娘初次见面的情形。当下不只文佩芸脸色丕变,一旁的人也尴尬得不得了。 「我后来有解释了。」他不认为对方会因为这点小事记恨到现在。 「是,但是你还是坚持她该换一瓶定型液。」依阿翔那时的态度,文佩芸没当场殴打他已经算很给大家面子了。 「那些化学物质对人体有害,这是善意的建议。」他坚持。 锺印尧翻白眼。「当初我应该早点叫你闭嘴,记得去道歉。」 「为什么?」他皱眉。他只是说出事实,而且给予良心的建议,何错之有? 「因为你的话对一个盛装打扮且担任当日重要角色的女性而言,非常失礼——」 「而且我和阿尧都娶了她的好姊妹,你将来再见到她的机率很高。」今日的新郎官钱贯杰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接续锺印尧未完的话。「文佩芸在你的敦睦对像范围内。」 高亦翔不接受他的说法。「她在你们两个的敦睦范围,不包含我。」他又没娶她的好姊妹。 「你在公司吃的饭是谁买的?」钱贯杰突然问。 「舒妹瑶。」 「你的生活用品是谁负责载你去买?」再问。 「你们两个……欸,但我的生活圈和她又没交集。」不能这么一并算进去。「而且我又没做错——」 「阿翔,」钱贯杰再度打断他。「两票对一票。」 少数服从多数的机制启动。 高亦翔垂下肩,万分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又没做错事要怎么道歉?」没理由呀。 「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锺印尧扳过他的身体,将他往前推。「去。」 虽然心里非常不情愿,高亦翔还是迈开步伐,去进行他的敦睦行程。 没一会儿,他隔着人海发现目标,见到对方发现他走近时,眼睛微瞇,露出「他最好别再靠近」的警告表情,让他更加笃定有生之年不再结交单身好友的决心。 为了那两个家伙,连带他也必须对特定对像进行友好社交,他真的不排斥社交,但不喜欢没有选择权的强迫中奖,尤其是遇上这种可能会造成他生命危险之虞的对象…… 唉,误交损友。 第一章 风和日丽,又是一天上午。 今日是星期六,独自经营网拍工作室的文佩芸周末只工作半天。上午她一如往常的来到工作地点,卷起衣袖从简单的打扫工作开始做起。 才上工不久,工作室内的电话响起。她匆忙放下手边的清洁工作,跑到电话旁接听。 「初芸工作室,您好。」刻意堆出的甜美嗓音搭配同样上扬的唇角,她亲切的问候。 但话筒彼端的内容让她在下一秒立即变了脸色。 「是……对不起造成您的困扰,我们会马上请工程师处理……嗯、嗯……好,好的,实在很抱歉,感谢您的告知,不知道方不方便留下您的……」 她用脖子夹着话筒,双手同时在一旁的键盘上敲打,不断致歉赔不是,并承诺将送上薄礼表示诚意。 在通话的当下,她已遵循话筒那方的内容,操控鼠标不断点击自家网页的各项功能,通话一结束,脸色铁青地立即拨给负责维修网页的工程师。 「这个问题我跟你沟通过多少遍了!上个月你明明跟我说不会再有问题,为什么现在还会跑出错误讯息你知不知道——」 似乎没感受到她的急切,对方搬出一堆专业用语,说哪里遭遇困难,需要再购买更大的流量巴啦巴啦之类的,导致文佩芸单方面的沟通陷入鬼打墙,气得她忍不住破口大骂,差点没把电话摔烂。 终于,在咆哮声中,工程师承诺将替她处理问题。 挂掉电话后,文佩芸坐在椅子上,满心急躁,烦恼地不断用手指敲着桌面。 她怎么想都不对,凭过去几次不好的经验,网页进行维修免不了要耗掉半天甚至是一天的时间,而且依那两光工程师的「前科」,后续要是再出问题,她工作室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形象及商誉,大概也毁得差不多了。 「可恶,我要换个工程师!」她越想越火大,动手上网搜寻数据。 这工作室是她的心血和仅存的依靠,她绝对要拚老命好好保住它。 就在她点击人力银行的网页之际,突然,脑中想起两个嫁人的室友舒妹瑶及锺欣怡。 没记错的话,她们两人的老公好像就是从事计算机相关工作,说不定能立即帮她解决眼下的问题。 念头才刚闪过,身体马上跟着行动,文佩芸拨了电话给舒妹瑶,没想到她和老公在兰屿玩;她又改拨给锺欣怡,锺欣怡则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准备去做例行的产检。 她气急败坏地在电话中抓着好友大吐苦水。 锺欣怡明白这份工作对好友有多重要,她边听的同时也柔声安抚。 「佩芸,你等等哦,我问问我老公。」锺欣怡将话筒移开,简短的跟身旁的驾驶解释并沟通。 若是平时,老婆都开口了,钱贯杰或许不会排斥帮她好友这点小忙,但现在是要陪老婆去产检的重要时刻,说什么他都不肯缺席。 「叫她等,否则免谈。」 「可是这样要等很久……」欣怡一脸苦恼。「还是你们公司有人愿意兼差?」 听到老婆这么问,钱贯杰突然想到一个人选。「用扩音,我跟她谈。」 几分钟后,文佩芸口袋塞了张纸条,如女力士般抱着计算机主机冲出家门。 她坐着出租车,依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一栋高级住宅大楼。 门口几位黑衣黑裤还戴墨镜的保全似乎已接获屋主通知,在文佩芸表明来意后,便有人领着她进入气派非凡的大厅,来到电梯前,帮忙刷卡让她入内,并替她按下七楼的按键。 走出电梯后,手上搬着主机的文佩芸艰难地贴在墙边,伸手按了下电铃。 几秒后,那扇厚重的大门开了。 一身轻便t恤加休闲裤的高亦翔前来应门,当他看到门外的人手上搬了台计算机时,眉挑了挑。 「文佩芸?」他有些意外。 「对,不好意思要来麻烦你。」眼前这男人认得她,她对他当然也不陌生。 她在两位好友的婚礼上各见过他一面,仅仅两次接触,对他的强大负面印象,就足以让她决定和这家伙老死不相往来。 可今日的自己有求于人,不只得「自投罗网」,更得端出笑容,拿出礼貌。 高亦翔并不知道来者是她,他只接到好友的电话,通知有人会过来,要他解决对方工作室的网站问题。 反正管理员、大楼警卫及保全都知道他这位七楼住户很难沟通,大多是由六、八楼的两位住户替他打点一堆杂务,他本人在很久前也写过授权书,因此管理员在接获钱贯杰的通知后,只打电话上来确认是否有人要过来,对于来者的数据,高亦翔全然不清楚。 「你网站的服务器架在你的主机上?」显然他对她手上的计算机比对她这个人更有兴趣。 「我不知道,或许是我的计算机哪里有问题?」她随口胡诌。 闻言,男人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内走。 「计算机白痴……」 曲身、姿势诡异地抱着计算机,正在脱鞋的文佩芸清楚听见他转身后状似自言自语冒出的几个字,动作登时停顿。 幸好她的力气不够大,要不肯定掐爆怀中的计算机机壳。 两次婚礼上的糟糕回忆又爬回脑海,要是有机会,她真的很想海扁这口无遮拦的家伙一顿。 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但她没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全身僵硬了几秒后,硬是将爬升到喉头的反驳给吞了回去。 她起身,甩开因奔波及行动不便而披散在脸旁的发丝,再度深吸口气,搬着计算机进入他家。 高亦翔丝毫没有表现绅士礼貌、替女士搬拿重物的意思,只是指挥她把计算机从客厅一路搬进他的工作书房,放在指定的桌面上。 「小心不要撞到旁边的东西。」 「我知道。」 「小心不要刮到门板。」 「我知道!」 「小心不要压到我桌子上的东西。」 「我、知、道!」 「知道不代表不会发生,所以需要提醒。」 「你提醒够、多、遍、了。」非常缓慢地将主机放下,她深吸口气,转身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高亦翔似乎嗅到她散发的火药味,毕竟她本人看来不怎么想掩饰。 但这反应对他而言很常见,只要没挥出拳头,在他的解读中就代表没事。他对着那张五官快扭曲在一起的脸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转头回去操作他自己的桌机。 「网址给我。」 见他准备帮她处理要事,文佩芸火气立即消散,急忙跟过去将网址告诉他。 他动作极快地在键盘上敲打,一边询问她相关问题,她则一问三不知,网页的问题她全交由工程师处理,只会做简单的商品上架动作。 遇上这么一个无厘头的个案,高亦翔也没太多反应,他在下载架设该网页所使用的系统工具之际,直接命令她向原本的工程师询问账号数据。 文佩芸照着做,打电话给原本的工程师,但她说明原因后,工程师的回复又让她一把火烧旺,再度对着电话骂了起来。 「我只是请人帮我把网页修理好!不然你说,都过了快一个小时了,网页还是没好!你每次都修那么久,今天是周末,客人上网没办法买,可能就直接出门逛街了!我的损失到底谁负责不然你就马上帮我修好——」 任凭文佩芸激动的对着手机那头大骂,高亦翔仍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他将她的主机装上线路与自己的计算机相连,开始查阅她的硬盘数据。 「这些都是屁话!你根本没有能力马上帮我解决问题,还敢一直要求加价!你——」 键盘的敲打声隐约穿插在她高亢的叫骂声中,喀哒喀哒,迅速且轻巧。 「马上!我要马上!我付你那么多钱——」 图片及文字数据画面一笔一笔闪过,他有系统地将可用数据一一下载,屏幕画面被分割成几块,飞快跳转。 「我管你的,反正我就是要网页马上恢复正常!你现在——」 「暂停一下,」高亦翔突然出声打断她。「你想要我直接把原本的网页修好,还是重做一个?」 「我还没要到账号密码。」她用手捂着手机。 「不用了。」依她这种「沟通」效率,他直接依原始码除错,重做一个都比较快。「我可以强行修改,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就好。」他面无表情地道。 「我要网站稳定、安全、容易操作、可以让客人安心购物。就这样!」 「嗯,你可以挂电话了。」得到答案,他将视线拉回到屏幕前。 文佩芸虽不明所以,可气头上的她下意识立即接受了他的指示,丢下一句要和对方中止合约的狠话后,爽快地结束了通话。 「现在要怎么办?」撂话的快感维持不到两秒,她知道问题还没解决,烦恼地来到他身后,紧盯着屏幕画面。 只见男人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原本的网站画面成了一片白,只留着「网站维护中」五个大字。 「我要喝抹茶牛奶。」高亦翔头也不抬的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 「抹茶牛奶?」 「鲜奶在冰箱,抹茶粉在水槽正上方往右数第二个柜子里,鲜奶50加两平匙的抹茶粉,用全黑、有个白色大写e的马克杯装,记得搅拌均匀。」 他这是在命令她去帮他泡牛奶 「你要帮我修改网页吗?」她忽略他的话。 「重做。」 「重做要多久?」她忍不住拔高音量。 当初这网站可是足足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弄好,要是一个星期不做生意,她下个月的贷款不只没得缴,自己也要喝西北风了。 高亦翔因耳边突然拔尖的声调而转过头,同样用那一○一号——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她。 文佩芸才不理会他的警告目光。 开什么玩笑,没生意做可是会死人的!她才不怕他这种没什么杀伤力的白眼。 「回答我呀!」她气焰高涨地催促。 「只要你不要在我耳边尖叫,不要打扰我,我四个小时内帮你搞定。」 「只要四个小时」真的假的? 「闭上你的嘴。」他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去旁边谈。」她的表情看来极度不愿意,但在众人的注视及好友的眼神示意下,不想让场面太尴尬,只好领着他来到一旁角落。 「我对我上次没顾及细节及应有礼仪的举止向你道歉。」他的神情看来相当认真。 美丽的黛眉挑高,意外对方竟是来道歉的。顿了一会儿,她轻叹口气道:「算了。」 瑶瑶早告诉过她,这家伙的言行举止异于常人,何况人家都特地来道歉了,还能怎样?他是两位好友的另一半的麻吉,她不喜欢他,但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也用不着交恶。 「算了是指你接受道歉?」 「对。」 「哦……」男人状似思考地喃喃自语。「道歉不是很困难……」 「只要不做错事就不需要道歉。」她提醒他该注意言谈的内容,别再「搞乌龙」。 谁知道他突然抬头。「你也这么觉得?」 「嗯?」 「我跟他们说过了,我那天的话是出于善意,而且你的头今天也不臭了,表示你有将我的话听进去,也认同我的话,没再使用同一款造型液,我没错,根本就不需要道歉。」他分析。「但阿尧说我那时说的话很失礼,所以还是必须要向你道歉。」 「……所以呢?」她表情又一变,声音压低,一副风雨欲来。 「你接受了我的道歉,就表示我们可以重新建立友好关系。」他理所当然地道。「我叫高亦翔。」 文佩芸冷冷地看着举在眼前的那只手,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 「我不想和你建立友好关系,」她的笑容十分可怕,语气阴狠。「你、最、好、别、再、靠、近、我——」 站在一整面书墙前,文佩芸再度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重的原文书翻阅。 半年前那场婚宴上的记忆回笼,她在心中幽幽叹息。 话还是别说太满,当时是她叫他滚蛋,别再出现在她眼前,谁知道今天自己却主动找上门来。 她稍转头,瞄了那个已经工作超过两个小时的家伙一眼。 他完全把她当不存在的透明人。 自己在他身边不断来回走动,他的视线却始终黏在屏幕上,连她中途看他杯底空了,替他泡第二杯抹茶牛奶进来时,他的反应依旧不变——连一句道谢,甚至看她一眼都没有。 要不是他在第二杯牛奶喝完后喊了句「温开水」,她还以为这家伙真把她当空气。看样子他至少还知道有人可以使唤。 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这间充满高科技精密器材、设备的工作室,没有她这科技幼幼班的家伙可排解无聊的东西,到处走走看看后,最后只能选择最安全保险、不怕弄坏东西的一处——在这整面书墙前站定。 她随手乱抽,架上的书籍几乎都是原文书,不只英文,西文、德文甚至她看不懂的语言都有。她的外语能力只够她辨识语言种类,却无法看懂内容,她也怀疑这屋主是否真的看得懂这些玩意儿,忍不住恶劣的想,说不定这书柜连同书本全都只是装饰品。 她将三十秒快速翻完、完全看不懂的书又塞回了架上,继续抽下一本。 在文佩芸东摸西摸时到了中午,在屋主的指令下她摸到厨房去帮两人各做了份简单的三明治果腹,洗完餐具,坐在椅子上发呆,差点没睡着之际,终于,听到了她苦等的两个字…… 「好了。」 坐在椅子上已经有些神游的文佩芸听见这两个字,还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好了?」她冲上前去查看。 新的网站是简单的橙白色调,她接过鼠标一一检查。 接口非常简单,没有花稍的装饰图案,但商品图片及文案等详细数据全无遗漏,他已替她将所有商品上架完成。 「如果你觉得网站太单调,美工方面可以日后找专长的人加强,现在这样已经可以上线运作。」他简单解释。 「好!」网站真的完成了,文佩芸心中有说不完的感激,先前对他有什么不满的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又跟她要了手机打给她原本的工程师,确认了一些数据。 早先她沟通了半天总在鬼打墙的工程师,在跟高亦翔通话的过程时,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只见他轻轻松松就要到需要的数据,文佩芸为此有些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愿意给你数据?」 「你花钱买的为什么不给?」他没抬头理她,动手更改转址设定,将新的网站替代掉旧的。 「我雇用他帮我做网站和维修当然要付钱。」 「他把你的case转手,暂时联络不到负责人,你没另外付钱,他不会想做白工维修。」 听完他简单的解释,文佩芸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网站自从上次系统变更后就常出问题,而且每次问题都要拖很久才能解决。 「他诓我的钱」她付那么多钱,结果做事的根本就不是专家! 「银货两讫。」 这是哪门子的银货两讫 她脑中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外租屋时,就是遇上二房东,闹得非常不愉快,没想到连网页工程师也有「二房东」! 见他离开位置,开始动手拔起连接在她主机上的线路,看似已经大功告成,她压下想发火的冲动,换了个心境连忙跟过去。 「谢谢你。」再怎么说他都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也只怪自己是个外行人又没经验,考虑得不够详细周全,白花的钱就当作买经验、缴学费了。 这一刻她还是相当感激。 「不客气。」他语调平平,将拔掉的线路收拾好。 「那我把计算机搬回去喽。」对他近乎冷漠的态度不以为意,她直接伸手要抱计算机。 他突然抬头,一只手压住了机壳。 「你要回去再过来?」他皱眉问。 「过来?」文佩芸脸上浮现疑惑。「为什么我要再过来?」 「你不过来要怎么载我去超市?」 「为什么我要载你去超市?」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不载我去超市为什么抱计算机过来?」 她闻言不禁瞪大眼,声音瞬间拔高三度。「我有事先和你约好吗」 「阿杰说我帮你解决网站问题,你就会载我去买日用品。」他表情严肃,态度非常认真。「而且我的鲜奶快喝光了。」 谁管你的鲜奶还剩多少!文佩芸实在很想大吼,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被卖了。 憋着一股气,深呼吸三秒后她冷静许多。 其实想想也不算卖,毕竟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帮忙又没收费,礼尚往来做点回报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只是载他去买个东西……若不理他显得自己像是过河拆桥。 「我没办法载你,我坐出租车过来的。」她先将手移开计算机。 「可以开我的车。」 「你有车干么不自己开?你没驾照?」 「不是所有取得驾照的驾驶人都适合开车上路。」 ok,她了解了。「你不会开车。」 「我会。」他表情严肃。「但别人会来撞我。」 文佩芸的眼神瞬间呆滞,表情错愕。 ……算了,她最好别再妄想能跟这冥王星人沟通,火星人都住得比他更靠近地球。 她没再响应,只是面无表情机械化的转身走出书房,算是妥协也认命了。 遇上这家伙,为免气死自己,最好的办法还是投降—— 第二章 “初芸工作室您好——” “你忘了过来。” 原本甜美的嗓音顿住,听闻话筒那端的声音,文佩芸的笑容也跟着垮了下来。 “我没有忘,你没跟我约时间。”她肩膀夹着无线电话,走回混乱堆中分心处理手边工作。 “我说六天后。”电话那端,高亦翔语调没半点起伏。“告诉你的当下是下午三点半,现在已经三点四十五了。” 文佩芸真的很想掐爆话筒,或是毒哑他。 她一脸欲死地望向墙上的时钟,确实是三点四十五分。她还以为当初他没告诉她时间,就可以这么打混过去…… “我现在很忙,今天是星期五,等等四点有工读生要来,我走不开。”她语气不耐。 “你要忙到几点?” “或许六点半,或许七点,我不知道。” “哦,那我回家等你,你再过来载我。”他径自做好决定后,结束了通话。 听见“喀”地一声,文佩芸眼一闭,很想仰天大喊“为什么是我”,偏偏她很清楚为什么。 时间要倒转回到六天前——正确来说是五天又二十个小时前——她载那家伙去“购物”完回到家后,整个人几乎要疯掉地立刻打电话给欣怡她老公,将他的恶行恶状演过一回,结果钱贯杰那男人不只没半点推她入虎口的羞愧,竟然还告诉她…… “阿翔的举动很正常。” “去你的正常!店员被他的问题烦到差点想打他,那叫做正常”她气到爆粗口。 “放心,他去的店家很固定,工作人员都认识他。”说不定还有特别为他量身打造的奥客教战守则。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 “意外还是可能发生。”总要有以备不时之需。 “……”她是去帮忙收尸的吗? “好,阿翔的举止是怪了点,但也不能怪他,天才总是比较奇怪。” “最、好、是——”最好天才是那个鬼样子…… “他是我们公司的程序设计总顾问,换句话说他是这行高手中的高手,天才两字当之无愧。文佩芸,你做网拍的,应该知道网站系统的安全和稳定性是你这行的命脉,网站出问题,信用和形象可能就全毁了,现在有个天才工程师让你免费使唤,不用付费,只要……” 那个该死的钱贯杰,不断的对她洗脑,说那家伙有多厉害、专业能力有多强,再提醒她做生意无非要重信用、顾形象…… 而她在他的强力推荐下,贪图有个能让她网站不再出问题、而且还是免费的维修工程师,就把自己给卖了! 可恶!她对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直想抱头尖叫。 尽管内心悔恨,她还是在忙完工作后,迅速洗了个澡,驱车赶到他家。 当高亦翔前来开门时,又再度对她挑高了眉。 “你洗过澡?”他闻到空气中的香味。 “对,我刚工作完。”这家伙是狗吗?对味道那么敏感。 “我以为你会下了班后直接过来,我在等你。”洗澡至少要多花个十几分钟。 “如果你想被臭死的话去找别人。”她才不要全身汗臭味的出门。“走吧,开你的车。”为了自己好,她立即岔开话题。 “为什么?” “我要省油钱。”而且她不想哪天被要找他麻烦的家伙砸错车。 “我可以补贴油钱给——” “去、拿、钥、匙!” “喔。”在她阴狠的表情下,他乖乖转身进屋拿钥匙。 开着贵死人的名车,载着一名怪咖上路,文佩芸心中有股诡异的情绪。 曾经自己也是有名车及司机接送的大小姐,结果现在只剩一台贷款刚付完的平民车款,每个月被债务及贷款追着跑,这会还沦落到得出卖劳力、当别人的司机……除了落魄,她想不到其它字眼可以形容自己。 “你不开车干么买这么贵的车?”她心里不大爽快地问。 “安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声调平平地回答。 “……”她喉咙发出旁人听不见的细碎声音。 她真的很讨厌这家伙,讲话奇怪,偏偏又让人很难接话或反驳。 “要安全干脆不要出门……”她这次嘟哝出声。 “我得出门接触人群。” 算他还有自知之明!“你要接触人群,就不要表现出那副讨人厌的模样。” “我的态度一直很正确。” “比如说?” “就事论事,而且实话实说。” “……”她又不晓得该接什么话了。 一路上诸如此类的对话断续发生,虽然讨厌对方,但得负责接送他买东西已成事实,文佩芸只好试着想办法与他沟通,只是口气不免受影响地差了些。 高亦翔对她的恶劣态度也没有任何反应,态度始终如一——很认真的回答,而且大多面无表情。 维持着如此奇怪的互动情形,终于到了目的地,停好车,文佩芸下车甩上车门,吐出长长一口怨气。 跟这家伙多相处一分钟,她就多佩服自己几分,可见几年下来,受到两位室友兼好姊妹的感化加训练,她的脾气变好许多—— 竟能不对他痛下杀手,她真是太厉害了! “高亦翔,有客人打电话来说我们的首页很丑,而且网站目录的样式和……” 听完话筒那端长长一串抱怨,高亦翔目光直直盯着计算机屏幕,声调平平地响应。“个人美感不同,美工不是我的专长,你可以找设计师设计或制图。” “你不会美工?” “我会,但我的美感别人不一定懂得欣赏。” “喔,我还以为你什么都行,原来……嗯。” 那声“嗯”的想象空间极大,原本表情波澜不兴的人,两道眉倏地攒紧,敲着键盘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会使用所有你叫得出名字的绘图软件。”他声明。 “但是你不知道一般大众对美的喜好。”文佩芸接着说。 “我知道你读过很多书,拿到不少学位,不过一定没有艺术相关学系的对吧!”她话落得笃定。“所以一般大众甚至不同年龄层的女性对颜色或形态的喜好之类的,你一定也没看过相关的统计或研究报告,不了解也是应该的……唉,我跟你说那么多你不懂的东西做什么,反正你又不懂,我就另外找设计师啦——” “我、做!” “什么?你要做?不好吧,你又不懂——” “后天给你。”他果断地做下决定。 通话一结束,他火速上网查询相关数据,直接就在网上购买了一堆艺术相关的电子书,完全无视办公室内另外两道视线从头到尾注视着他。 “阿翔,你和文佩芸处得还不错?”锺印尧问。看样子文佩芸领略到吃死这个认真魔人的方法了。 “她现在是交通负责人。”他的思路很简单,不相关的人士他才懒得理,但对方有助于维持他的生活质量,自己势必得提供相对的“回馈”。 “她当你的司机真是一点也不吃亏。”钱贯杰手转着钢笔,咧嘴笑。把这家伙丢出去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麻烦自此脱手。 高亦翔开始看起密密麻麻的数据,不再理会办公室内的另外两人。“你们继续,我在听。” 锺印尧和钱贯杰相视一眼。 这样开会也成? 忙碌了一天,回家的文佩芸打开住家大门,迎接她的是一室漆黑,她在门口站了两秒,提气吸吐,才伸手打开一旁的电灯开关。 光线照亮了屋内,桌椅、矮柜、电视……全映入眼帘。 一切没变。 遥控器仍在她出门前摆放的地方,杂志已经三天未曾移位,室内的所有东西都在她的控制之下,只要她不碰,就只能乖乖待在原地。规矩得……讨厌。 她扯扯嘴角。 两位好友都嫁人后,这屋子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回到房间,取出衣物进浴室洗澡,洗去一天的疲惫后,衣着轻便地来到离公寓不远处的便利商店,购买她的晚餐。 再度回到家,她坐在客厅打开电视,吃着晚餐,视线却看向桌上的各式账单及账本,并时常停下筷子,拿起笔做计算,电视的声音只是让四周热闹的配乐。 看着帐上的数字,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存款数字始终没长进,好消息是债务数字正在逐渐减少,坏消息是,就算那数字减少了些,一就十分庞大,大到她都怀疑这辈子有没有还完的一天。 一股酸楚突地涌上眼眶,她深吸口气将酸楚眨掉。 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日子怎样都得过下去。虽然瑶瑶和欣怡都嫁人了,但他们没有将东西全搬走,房租依旧三人共同分摊…… 泪水无预警地滑落,她闭上眼,往身后的沙发倒去。 唉……她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这和当初的情形不同,她还有两个好姊妹默默地给予支持,这样就很好、很幸运了。 躺在沙发上稍作休息,调整呼吸及情绪,过了一会儿,她抹了抹脸。将脸上的泪水拭去,重新坐起身子继续将晚餐吃完。 “五千八……九百二……一万六……”口中念念有词的她又拿起笔在纸张上乱画。 账本旁有张同学会邀请函。 她计算出出席的话可能会支出的开销,而那得从其他地方节流补上。 再怎么看、再怎么算始终差不多,就算她省掉好几笔开销,那微小的数字变化对债务的帮助连九牛一毛的那根毛都算不上,最后也只是加深自己的沮丧。 但她已经麻痹到懒得沮丧了。 吃完午餐,将东西收食完毕,她关掉电视回到房间,动手整理起自己的衣柜。 各式名牌衣物包鞋衣柜里整齐收纳排列,过去一整间穿衣间上千件的衣物,如今只剩下这些流行性不强的万年款。衣服、包包或鞋子九不穿不拿也会坏,甚至因潮湿而长霉,所以她每过一段匙间就得拿出来翻动、擦拭、做保养检查。 突然,手机响起,她放下手上的鞋盒,过去接听。 “喂?”快九点了,这家伙打给她做什么? “载我去百货公司一趟。” “快九点了耶。” “你马上过来就赶得及。” 文佩芸放下手机,每次听到那家伙命令式的语气总叫她心头火苗萌发,就算已经知道她说话的态度本来就如此,但还是觉得不爽。 哼,幸好她也已经知道整治他的方法了。 她深吸口气,在让情绪恢复平和的同时已着手换衣服,整理完仪容后便冲出家门。 接到人后再赶到最近的知名百货,就见高亦翔直奔目标的3c商品楼层柜位,文佩芸则走在他身后,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直到高亦翔买到他要的东西,结完帐后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有些远。他疑惑地望向身后的人。“你跟在我后面做什么?” “我不是跟在你后面。”她只是不想和他站在一块。 他又注意到她的穿著。“都那么晚了,你穿高跟鞋做什么?” “不然要向你一样穿凉鞋吗?”她双手抱胸,态度冷淡。她真的、真的很讨厌看到男人在公众场合露出脚趾,这里又不是海边。 高亦翔搞不懂她的态度,转身不予理会。 可恶……他的态度又让她觉得不爽了。 文佩芸几个大步向前追上他。“你出门可不可以注意一下穿着?这里是百货公司,又不是大卖场,你好歹穿条长裤、穿个休闲鞋或——”她压低声音,劈里啪啦的在他身旁抱怨。 穿着t恤、五分工作裤、凉鞋,在套上了件短袖衬衫,十分休闲模样的高亦翔,对耳边的抱怨充耳不闻。 文佩芸不爽地扯了他的袖子一把。“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她终于给了她一眼,短短回话。“我只是来买个东西。” “这里是公众场合!” “我又没裸体上街。” “那是形象!有些店员看你穿得那么随便才不会理你。” “无所以,她只要帮我结账就好。”他只是来买东西,又不需要店员替他介绍。 文佩芸被他的态度搞得火气都上来了。“你又不是没钱买衣服,干么不让自己体面一点,省得被人瞧不起还要多受气。” 他又侧头瞟了她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和态度让她觉得意有所指,感觉糟糕透了。 “看什么看?干么不讲话?!”她凶狠的态度活像个女流氓。 “你刚才走在我后面是印为我的穿著?”他问得直接。 文佩芸一愣,心中一阵尴尬,嘴上却不愿承认。“我看不惯你的穿著。” “喔。”他应了声,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地等待电梯,直到下到地下停车场,上了车后,文佩芸才忍不住又问:“你刚才『喔』那声是什么意思?” 刚扣好安全带的高亦翔抬起头。“没意思,我问你问题,你回话,我只是应一声表示听见。” 文佩芸一阵无言。 她刚才还觉得自己像个势利鬼,以为他也这么想,结果…… “你觉得和我走在一起很丢脸。”他说得自然。 心脏狠狠一撞,彷佛什么见不得人的烂疮被揭开,文佩芸感到羞愤又无错。“我没有!” “是吗?”他头一偏,表情似乎带点疑惑,之后又耸耸肩。“无所谓。”他只是依自己的判断,讲脑中认为的情况直接说出来,没其他特别的用意。 别人的情绪看法之于他根本不具任何影响力。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他在公开场所穿得那么邋遢?怕被认识的人看到她身边站了一个邋遢鬼?或是趴有人觉得她和他是一起的?“算了。” 反正他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有钱人,脑袋构造也和正常人不同,不怕人瞧不起,和她这个不“武装”就害怕出门的落魄和不同。 她沮丧得不想再解释。 将手上的香奈儿包包往后一丢,她扣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驶离。 坐在一旁的高亦翔静静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习惯她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模样,她突如其来的静默,和脸上带点受伤的表情让他非常困惑。 她很容易愤怒,但他认识的异性几乎都是如此,并不奇怪。异性这种生物在他脑中一度和异形画上等号,除了居住在星球和生里外貌上的差异,两着对他来说还真差不了多少,总让他感觉生命受到威胁。 带文佩芸和其他异性又有点不同,她和他接触的次数超过十次,说过五十句话以上、总相处时间至少超过十个小时,除了亲戚、师长、或极少数在工作上会接触的女同事,这数字已可列入他个人的金氏世界纪录。 他对于她能和他相处那么长的时间,甚至会主动打电话给他找他帮忙这件事,感到奇妙。 “你心情不好?” “没有。” 一张脸蛋绷得紧紧的,高亦翔困惑地望着她。“你生理期来了?” “没、有!” 藉由语调变化,他感受得到她的愤怒指数往上飙升。 “你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没有从头生气到尾。” “……”她想撞车和他同归于尽。 “你和我应该算是朋友,朋友就要互相关心。”据他三十几年的人生经验,无论男女,都得和她有“一定交情”后——约莫就是不会被他气死,也不会真的气到对他行凶的那种程度——才可能主动联络他。 他以前在学校的分组报告,同组同学有问题找不到答案时,都宁愿去找老师,也不愿和他多说上几句话。 对他来说,文佩芸算和他处得不错,也有点交情。 她非常意外会从他口中听见这些话,双眼不禁瞪大。 朋友?这家伙觉得她和他算是朋友? “我以为你把我当司机。”她心里觉得怪怪的,好像有点喜悦,却又有些不踏实。 “我没有付你费用。”司机也要薪水。 “可是你帮我做网站。” “你也没有付我费用。”对他来说,付钱叫商业行为,没付钱则是互相帮忙。 “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当朋友?”她好奇又怀疑。 虽然他三句话内惹火人的功力依旧常让她气得跳脚,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确定了他没恶意,只是说话真的太“直接”了。 “我觉得我们的相处方是已经是朋友了。” 文佩芸着实讶异。 其实她也挺孤僻的,要论交友,自从瑶瑶和欣怡搬出去后,她彷佛就成了独居老人,除了在工作上街到客户来电,以及会和工读生说上几句话,这段时间和她对话最多的对象……就数他,高亦翔。 要不是每隔一个礼拜左右就会被他call出来当司机,兼进行诡异的对话锻炼她脆弱的脑血管,只怕她真会在家里闷出病来。 嗯……好啦,其实多他这个朋友也不全然没好处。 刚才一肚子的怒火和低落情绪瞬间蒸发,小小的雀跃在胸口萌芽,欢喜的泡泡一个个冒了出来,在空气中啵啵啵地爆开。 她偷空又觑了他一眼,这大概是她认识他这个人以来,从他口中听见最中听的一句话,想不到这家伙的嘴里也吐得出象牙来。 “如果你每次说话都那么惹人开心就好了。”她就不会动不动想拿刀捅他。 高亦翔眉心微蹙,一脸疑惑地望向她。“惹人开心?”他只是直话直说。 阿尧和阿杰也是这般载他出门购物、跟他谈天——虽然他们和文佩芸与他聊天的内容很不一样,但性别与工作领域有别,这点他能理解——而朋友遭遇到问题或困难时,基于社会会学中与朋友间维持友好社交关系的原理,他认为自己也有某个程度上的义务要提供帮忙。 “算了算了,没事”她阻止他再发问、讲话。 难得一扫地她今天的糟糕心情,就让感觉停留在这美好的一刻吧。 又多瞄了他几眼,文佩芸心里觉得这家伙确实也不坏啦……在某些方面他还蛮单纯好控制的。 想到几次拗他帮忙修改网站的情形,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你在笑什么?” “想到开心的事。”她嘴咧得开开的。 这家伙第一次遭受到她质疑能力时,不只在短短两天内将网站弄得另人惊艳、没得挑剔,还在事后,非常严肃、郑重地做了份报告向她讲解。 他那时的态度和表情认真异常,活像个努力想扮大人的小朋友,很好笑,却又有几分喜感的可爱。 高亦翔被她快速转换的情绪搞得一头雾水。“你今天真奇怪。” “随便你怎么说,本小姐现在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她心中有股自我感觉良好的胜利感。“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最好别再乱说话破坏我的好心情,不然我不能保证不会和你拚命。”她还是冒出但书,语气轻松却夹带着很毒的警告。 不晓得是迫于她的淫威,或是真的听进了她的“好心劝告”,他只是挑了挑眉、耸耸肩,表示没异议。 其时他很想反驳她的话,但见她勾扬的嘴角,话还没到喉咙便又吞了回去。 自己可不想再害她变回刚才那种奇怪的低压情绪,他还是比较习惯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或是现在这个笑容也不赖,看起来蛮赏心悦目的。 第三章 成了朋友,他们就此搭起相亲相爱的友谊桥梁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文佩芸依旧时常被那冥王星人气得牙痒痒,血管欲爆。 “高亦翔!你可不可以闭上你的嘴,安静的买你的东西?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店员不理你没关系,只要肯帮你结账就好——” 将身前的卖场手推车堆得活像在开战车的她,以一副无人能挡的姿态大步往前迈进。 高亦翔则像个小孩子紧跟在她身后。“不一样,3c产品的功能我很清楚,店员知道得肯定没我多,但我不懂农耕和畜牧,当然得问清楚。” “卖场的店员也只负责进货上架销售,青菜和水果又不是他们种的,鸡鸭鱼也不是他们养的、宰的,你问那些谁会知道?”啊啊啊——她受够了!一次、两次她忍忍就算了。 但每次产品出现更动,这家伙活向来督导室查的官员,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光想到日后每回卖场上架新产品时,就得再重复一次这种“身家调查”,她就要疯了。 “一定有消费者和我有同样的疑问,他们对自己销售的产品应该要有基本的认识,这是他们的工作。” “你问产地、问有没有喷农药这些问题就算了,没有喷农药的,你还追问人家为什么产品没有虫伤、质疑产品是不是基因改造、或问人家怎么防虫蛀、使用什么东西和方法……你真的觉得店员会知道得那么详细?” “如果那店员够专业就该知道。”他坚持。 “如果那店员脾气再不好一点,你大概就出不了停车场了。”她真想先下手敲昏他。 “文佩芸,等一下。”在那台无敌手推车要往结账柜台的方向去时,高亦翔扯扯她的衣袖唤住她。 “干么?” “鲜奶还没买。”他指指另一个方向。 “等等过去不准讲话,我会帮你找到保存期限最久的那瓶。”她先警告。 “可是我——” 那个穿着高跟鞋,站在他身前依旧矮了他半颗头以上的女人,放开了手推车,身体几乎要与他贴上,气焰十足的瞪视他。 他识时务地立即消音。 “你,”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闭嘴!”手指又转弯,指向自己。 “听我的!” 他举手投降,一脸无辜。 若说文佩芸时常被他气得快中风,相对的,高亦翔是饱受她的肢体及言语威胁到几乎没人权的地步。 他尝试和她说道理,但女人的思考回路和男人不同,没办法沟通。 在加上她的举动像个男人,又急又冲,每次他东西还没买好,她就推着手推车跑了,他真的觉得很哀怨。 文佩芸才不理会他的可怜表情,再度推着手推车转个方向大步迈去。手推车遭到挟持,高亦翔指乖乖跟上。 在一方总是暴冲,一方像个小媳妇不断遭到胁迫、有冤无处申的情况下,终于结束了这次的购物行程。 出了卖场,直到停车场,文佩芸都没再理会高亦翔,连话也没吭半句。 她打开了后座车门,将手上的购物袋丢了进去。 “我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高亦翔站在她身后,手上空无一物,明明是买他的东西,但从头到尾推车子、拎重物的事全由文佩芸包办。 “好呀,你要和我谈什么?”甩上车门她转身椅着车身,双手环胸。 “我觉得——” “你觉得怎样?我叫你不要讲话你还是硬要讲,我说一套你做一套,你还觉得怎样?”她周遭彷佛下了雪,声音降到冰点。 “那是我要吃的东系,我有权确认食物安全。”他皱眉。 “你还知道那是你要买的东西,那你怎么不自己推车?不拿自己买的那一大包东西?”她会被这家伙气死,买个东西也能磨菇那么久,看到她拿东西也不帮忙,肩不挑,手不提,到底是不是男人呀他! “我会拿,可是我东西还没买好你就把车子推走了,在柜台我也还没对完发票你就拿着东西跑了。”难不成他要冲上去和她抢? 文佩芸恨不得立即给他一记头槌,载往他肚子狠狠揍一拳,将他打趴在地。 敢情现在他还反过来怪她就对了? 她闭眼,吸气吐气……再吸再吐……握成拳的十指紧了又松,松了又握……这吐纳大法在练下去她都快成仙了。 “你——”一个你字拉得长长的,文佩芸中就是吐不出后面的话。 好歹他替她处里一堆疑难杂症时也算尽心尽力,虽然那些对他而言是小case,而自己每次陪他出来买东西都爆走,好像显得自己很机车、很小家子气。 “没事。”两个字做结,她勉强自己堆出笑脸来,可惜是很可怕、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我载你回家。” “朋友,他们两个是朋友,朋友应该互相包容……” “你下次不要再堆着手推车乱跑了,我买好了会自己推,袋子也会自己拿。” 上车前,高亦翔还不忘提醒她。“你很没耐性。” 文佩芸实在很想拿自己的头去撞车门。看撞一撞能不能把自己撞成阿达,说不定这么一来就有半发和他的天线接上。 虽然她大分不时间不是绑在工作室内,就是闷在家里,载他出门自己也顺便透透气,但她没打算气死自己。 什么叫她没耐性?她的耐性还不够吗?!她要真的没耐性早就暗算他,把他弃尸荒野了。 在心里疯狂尖叫,文佩芸依旧顶着那张恐怖的笑脸,坐进了驾驶座。她系好了安全带后,转头冲着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恐怖指数再升级地咧嘴微笑。 “高亦翔,系好安全带——我让你见是什么叫没耐性。” 工作中,手机突然响起,高亦翔目光停留在屏幕上,伸手不偏不倚地拿到了放置在一旁的手机接听。 “h#llo,小宝贝。” “这里没有小宝贝,你打错电话了。”听见话筒那端怪腔怪调的中文,他后悔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电话。 “唉唷,我的小心肝,你怎么这样和妈咪说话,妈咪好伤心喔!” 高昂的嗓声如雷贯耳,高亦翔没挤出一条深沟,偏偏又不能挂电,他很久前挂过一次,下场十分凄惨,不得不停下手边工作,他准备专心应付这号人物。 “我在忙,有什么事?” “忙什么,有什么事会比和妈咪讲电话重要?都两年没见到面了,你一开口就——” “妈,我们五个月前见过面。”他打断她。 “那次是视讯,我已经两年多没抱抱你,你这个小坏蛋,没打电话给你也不会主动连络……” 高亦翔无奈地让电话那头的人念个够,念到对方想停为止。 “对了,你表哥要结婚了,明年一月二十五,在他们老家外的大花园,记得提早回来。”果然,高母念了好一阵子,便主动切入主题。 “妈,我很忙。” “所以我才提早通知你呀!” “你该提早一年或半年以上通知我,现在已经快十月了,我的工作早排到明年底。” “你表哥婚期才刚订,我哪有那通天本领提早半年一年通知你!”高母声音拔高了六度。 “不然我送礼物过去——” “高亦翔!你表哥的婚礼你敢不出现?!” 母亲一恫吓,高亦当气弱。“我……我直接过去。” “直接过去?你多久没回家了,提早一个礼拜先回家里来。” 那那个礼拜他岂不是都不用工作了?“我不要,转机很麻烦。” “嗯哼?” 高母哼哼了两声,那个做人儿子的一脸扭曲,咬了咬牙。“……我再看看。” “我帮你看好了,你就十三号那天回来,待个一个礼拜,二十号那天我们再一起出发,提早几天过去,看看有没又需要帮忙的……”高母流利地将他的行程告知给他本人。“对了,记得把女朋友一起带过来。” “我没有女朋友。”虽然面对疲劳轰炸不想响应,但他也不能忍受老妈的白日梦兼妄想。 “你五个月前不是告诉我你会交女朋友吗?” “我没有说,我只说再看看。” “都看了五个月了!去年也看、前年也看,你是想看到什么时候?你表哥都要结婚了!” “表哥三十九岁。”照这样说,他还有八年可以看。 “可是他二十二岁时就已经生——” “阿翔!开会了。”旁边传来呼唤。 “好!”他高声回应。“妈,我要忙了,表哥婚礼我会排空过去,再连络。 bye。”难掩心及的他急忙结束了通话。“谢谢。”将手机丢到一边,他一脸如释重负地向出声解救自己的好友道谢。 “你真的很多年没回去了。”实验室内,钱贯杰穿着白袍专心眼前工作,却又能分心与他聊天。 “我才不想回去。”上次回家的经验是场恶梦,他老妈竟然随便让别人溜进他房间,他不过出去买个东西,在回房间就看到一个裸女在床上等着他,吓得他夺门而出。 “你是该交女朋友了。”他笑了笑,想起好友上次提起那件事。 也难怪他老妈会担心,这家伙长那么大了从不沾荤,只和他们几个好有混在一块,要是自个儿的老妈肯定会怀疑儿子的性向。 “女朋友?”他每天面对的不是计算机就是一群男人,打哪找女朋友? “你要我向阿尧那样弄一只伊莲娜?” “那是他的作品,不是他的女朋友。”钱贯杰翻白眼。 “说不定能把依莲娜量产。”外型做点变化,打着机器女友的名号,应该有赚头。 说到好友钟印尧的那只ai机器人,高亦翔认真的思考其可行性。 “阿尧不会答应的。”钱贯杰直接打消他的痴心妄想。 不只依莲娜,所有机器、模型对阿尧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要不随便几项专利金就够他躺在家吃喝不尽。 “你怎么不试着找文佩芸帮忙?”突然,钱贯杰又冒出一句。 “找她帮什么忙?”他一脸莫名。 “你不带女朋友回去,你妈就乱塞人给你,不如自己找个挡箭牌。” “你要我骗我妈?” 诚实,同时是这家伙的缺点也是美德。钱贯杰不知该称赞,还是该摇头。 “不然你就等着继续接你妈送给你的震撼弹。”反正受惊吓的人又不是他,这家伙被她老妈怎样玩弄也不关他的事。 高亦翔皱眉,认真思考起好友给他的建议。 不是不可行,但他对自己的说谎功力有自知之明,只怕他妈那对火眼金睛一扫,就能看出真假,到时下场可能会更惨。 “不成。” 钱贯杰耸耸肩,一副随他便的模样。 “而且文佩芸脾气很糟。” “哦?”钱贯杰兴趣地抬起头。“怎么说?” “她很容易失控。”他把几次相处的经验告诉他。“上次在卖场,我说她没耐性,她不认同可以反驳我,可是她没有,只说要让我见识什么叫没耐性……” 结果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他差点没被吓出心脏来,到家时,额头还紧急煞车撞了一个肿包。“她真的很难沟通。” 钱贯杰听完他的话,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不是很难沟通,而是阿翔根本就无法沟通!通常都是别人抱怨他,这倒是他第一次听到阿翔对别人做出评价。 这可鲜了。 在领教过这家伙凡人难以入耳的金玉良言后,通常十个人有九个半会自个儿闪得远远的,剩下的半个也是因为其他因素无法立即拉出安全距离,但也不例外,很少有人愿意会再和他浪费口水。文佩芸到是干脆利落——不沟通。 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发现,他就是被自己的老妈用这种方法给治得死死的。 “看样子你们处得还不错,演演戏应该不会有问题。”他闷笑道。 高亦翔摇手。“不行,很难沟通怎么演戏。”不只无法配合,说不定她一个又会做出什么增加他心脏病发机率的举动。“而且我妈也很烦,文佩芸可能应付不了她。” “那你就看着办吧。” 不知道阿翔自己有没有发现,弱他不愿意,就算对方住他的死穴,死脾气的他也不会轻易投降。他妈如此专制蛮横,他不妥协的地方就是不妥协,再怎么掐他死穴照样咬牙反抗。 他以为文佩芸只是为了网站、为了省钱才不得不应付好友——毕竟她被气得可不轻;而阿翔就更不用说了,女朋友这三个字他都能扯到机器人那去,他认识这家伙那么多年,始终没看过那颗脑袋里装过半点男女情感这档事。 如今这硬凑在一起的两人却意外得有些发展? 钱贯杰等着看好戏。 这天假日,文佩芸又被他的新朋友叫出来逛百货公司。 据那家伙的说法,是要挑他表哥婚礼时要送的礼物,要她帮忙出主意。 老实说,浮上她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外星人也有表哥……不知道他表哥是不是也住在冥王星? 好,这想法很坏,她知道,但她控制不了脑中的直觉反应。 认识这家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从没听说过他家里的事,他又自己住,虽然人生父母养,总不能真的是从飞碟里蹦出来的,但就不知道这家伙的爸妈是不是因为怕他气成高血压,才把他丢出来自立门户。 “你怎么不跟你爸妈一起住?”刚出停车场,文佩芸闲聊地问。 这家伙今日又一身t恤短裤配露趾凉鞋,但看久了道也逐渐习惯,她也懒得再和他沟通衣着的问题了。 “他们很烦。” “父母官心子女很正常。”他的“卢功”可不输任何人,说烦有几个人能烦得过他。 “我分得出来什么是关心,我爸妈和我哥、我姊他们的兴趣就是联合起来捉弄我。”他面无表情,声音平板。 “你还有哥哥和姐姐?”哇,看不出来这家伙竟然还有兄弟姊妹。“你家几个小孩?” “四个,老大和老三男的,姊姊排第二,我最小。”他有问必答。 原来他是老么,难怪能“不食人间烟火”到这种地步。“当老么不错呀,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全家人都疼。” 文佩芸话甫出,身旁的人即刻停下脚步。 “疼?”他瞪向她,一脸不敢置信。“他们以整我为乐,哪来的疼?” 呃……难道她误会了?莫非这家伙是个受尽长上欺压的受虐儿?但看起来也不像呀,头好壮壮,面对人群也没半点自卑,自信心过盛得很。 “他们……怎么整你?” 没想到高亦翔一听到她这么问,嘴马上一扁,表情委屈万分,她突地心中一惊,她只是随口问问,没想要采他的痛处呀!现在把这个问题收回来不晓得还来不来得及? “呃……不用告诉我没关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搞不好他家那本比她的好不了多少。 尽管文佩芸想掩耳不听,但高亦翔被勾起了伤心往事,情绪瞬间酝酿, 大有不吐不快之势,他虽又迈步向前,但带点哀怨的嗓音就这么幽幽地传来—— “我爸妈和哥哥姐姐的兴趣就是集近所能的搞破坏,从小到大凡是我想要的东西,他们就绝不让我碰,生日、圣诞节和一堆节日前还强迫我一定要列礼物清单,不列的话会被扁,但清单上的东西没出现过半次,只是寻我开心用的……” 嗯,听起来好像有那么一点过份,应要给人家期待又耍人,尤其对一个小朋友而言,期待落空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至少、至少他们还是有送你礼物呀。”她弱弱地安慰。“说不定他们觉得自己送的东西更好……” “哪里好?!”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悲愤。“他们送的东西我根本就用不到!他们就是以玩我为乐,看我失望笑得一个比一个还开心!” 这……这家伙人缘到底是有多不好?还是他对他的父母兄姐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该死的话,让血缘至亲如此对待他…… 虽然不想在他伤口上洒盐巴,但她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例……例如呢?他们送了什么?” 高亦翔突然闭眼,深吸口气,彷佛强忍着回忆的伤痛,黯然开口。“游艇。” 眨眼,再眨眼一张红润的小口张得开开的,脑中似乎有几条天线没接好。他……到底说了什么?而她有没有听错? “游……游艇?”是她想的那玩意儿吗? “嗯。”当是人很悲愤地点了下头。 “在水上开的那种?”还是模型? “是二十五英呎长,有甲板,没卧舱,可乘坐十个人的小型游艇。” “……”文佩芸又无言了。 小型游艇?这家伙家里是卖游艇的吗? “游艇很贵。”良久,她才挤出这几个字。 “价钱不是重点,我那时才十一岁,送我游艇不如送我超级计算机,重点是我还会晕船!”送那东西一点诚意也没有,他完全用不到。 如果价钱不是重点,她也无法了解他所说的重点……那就当作没听见好了。 “你想送你表哥什么?”她硬生生转移话题。 第四章 透明水珠从天而降,一滴、两滴……几秒内,哗啦啦的声响如雷贯耳,大雨滂沱。 路上行人飞奔急着找掩蔽,车前的雨刷顿时忙碌起来,左右晃动,划开玻璃上的水流,无停歇地卖力工作。 文佩芸开着车,因能见度突然降低而皱眉,更专注于眼前的路况。 “下雨了,要回家吗?” “都出门了,把事情办完再回去。”目光紧盯着前方那台车的车屁股,文佩芸迅速回道。 “今天要去哪?” “我记得有一个专卖古董和各种艺术精品的地方,我以前去过一次,老板眼光很好。”挑礼物的任务进入第二回合,上一回连逛了好几家百话都找不到两人同样满意的商品,这个周末,文佩芸再度载他出门继续几天前未完的工作。 “但是那老板有点怪癖,他喜欢先和上门的人聊聊天,才谈东西怎么卖。”她先告知。 “怪人。” 谁能比你怪!她不免偷偷腹诽。“总之你等等配合一下,老板想找你聊天的话,就陪他哈啦几句。” “我不要。” “我可以自己搭出租车回家。” “……”有个家伙闻言偷偷磨牙。“我尽量。” 文佩芸嘴角弯弯,忍不住笑意。 在大雨中,车子缓缓停下,两人来到一处民宅外,民宅外观非常普通,门口没有任何招牌,文佩芸上前按了电铃并说明来意后,穿着一身纯白汉服,看不出年纪,相貌红润、眼睛有人神,头发却以半白的江老板,出来领他们进入屋内。 他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了内厅,让他们围着实木茶几入座,招待两人喝茶。 “少年仔,你混哪里的?”将老板将茶杯递到高亦翔面前的同时,便冲着他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我听不懂你的问题。”高亦翔一脸正经严肃地回答。 “你不完全是台湾人吧?” “喔,我爸是台湾人,我妈是混血儿。” 此话一出,文佩芸的眉窕高了些,眼神晃到他深邃的五官上。 这句话勾起她的些许记忆,依稀记得见到高亦翔的第一眼,脑中层闪过这男人长相还不赖的感觉,但还来不及仔细欣赏他的五官,便被他“超级强烈”“抢眼”的话对及个性扭转印象。自此之后,她只看得到他脸上大大的“讨厌”两字,再无其他视觉感受。 原来这家伙是混血儿? 趁着高亦翔专心和江老板聊天之际,她又再认真细瞧起他的长相。 若将他披散在额前的头发后梳,这家伙确实有着好看的浓眉,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略勾,但又黑发黑眼,相貌宜东宜西。 “混哪边的?你的面相不错,气足又旺,来个生辰帮你算算八字。”江老板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我外婆是美法和意大利的混血儿,外公是德国人,我知道自己的八字,不需要算。”他一板一眼地回答,但攅紧的双眉很明显地表达他没耐性,对这话题兴趣缺缺。 “你可知道八字这门学问没三两三,算出来十之八九没个准的。”江老板对自己的命学造诣极有信心,意图挑战他所知的“旧解”。 “我知道,我做过一个爸字分析系统程序的案子,修改除错钱后一年多,可以寄的数据都记得差不多了。”委托这案子的也是位“大师”,为了加快测试速度,他自己也下海去研读理论,当时大师说他对排命盘的了解已经到了许多“命理工作者”都难敌的境界。 “那好!我们可以来切磋切磋。”江老板双眼发亮,兴致更高了。 “不要。”面无表情高亦翔直接拒绝。“我只会排命盘,不论命盘。” 要论命,除了基本功外,还得凭老师对人生百态的经验,当时那位大师就说了,他脑子虽好,但眼中看不见人生百态,无缘走这行。 高亦翔的拒绝让江老板的好奇心更旺了,他使出利诱。“不然这样,你给我看命盘,看你想买什么,我给你打折。” “我又不确定你这里有没有我需要的东西,也不是自愿来的。就算有,我也不缺钱,银货两讫,不需要打折。” “这什么话!你说要什么我这里没有。”江老板被他的话一激,牛目一瞪,打算搬出整屋子的库藏和他拚了。 想不到才几句话,江老板就决定要做这笔生意,文佩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难道是因为怪咖与怪咖间的天线接得特别快? 两人杠上后,一来一往,江老板拿出一样又一样的收藏,文佩芸急忙上前帮忙挑选,却不断被高亦翔打枪。江老板拿出来的艺术品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家伙存心挑毛病,她本想阻止,还反遭江老板制止,一定要他心服口服才肯罢休。 两人这一闹,足足耗了三个小时,文佩芸整个人被晾在一旁,由一开始的兴致高昂道面无表情快睡着,只是机械化的点出江老板拿出来收藏理自己认为不错的。 就算吵架的对象不是她,也得受折磨,现在她有些后悔带高亦翔来这儿了。 好不容易,这位大爷终于挑到一组会有东方龙凤与山水花团的大圆盘,七位数的价格,江老板直接砍成半价出售。 “小子,这是结缘价。”江老板笑嘻嘻道。 “这是要送我表哥的,要结缘找他。”高亦翔冷淡响应,低头开支票。 “哼。”杠久了,江老板也懒得在和这臭得像毛坑中石头的小伙子计较,转向另一边。“小姑娘,还住在家里吗?” 文佩芸被这突如其来得问题问得一愣,吶吶开口。“没……我、我自己住。” “上回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不是你妈妈吗?” 心中一惊,她脸上露出讶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板居然还记得。 “约莫十年前吧。”江老板摸着下巴回忆,灰白的长眉毛随着表情晃动。 “时间过得真快,像没多久前才刚见过似的。” “你有家人?”开完支票的高亦翔插入他们之间的对话。 “废话,谁没家人。”文佩芸瞪了他一眼。 “你现在自个儿住也好,有些话老头我上回就像同你讲,但你妈在一旁不太方便。”江老板边讲,边将刚完成交易的圆盘做好防震包装。“你妈气息滞碍,额面辉煌,得慎防破财,家庭败亡。你倒好一些,受家理影响虽免气息紊乱,但不着,只要远离干扰,一段日后有是一条好汉。” 听闻江老板的话,文佩芸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唉,不是我这老头部厚道,鼓励不孝,但这世道,有些业障还是个人造个人担,带着孩子只是多拖个人下水,也给自己造孽,万万不该。”江老板一阵唏嘘。“你搬出家里,搬得好,这朋友也教得好,他没仙佛缘,但天生贵气,和他在一起对你有好的影响。” 文佩芸闻言,瞟了身旁的家伙一眼,他也正好望向她,两人互视。 这江老板可能少了一句前提,就是得要她不会先被他气死,否则她还没得及知道他对她有没有好的影响前,就已经先香消玉殒了。 “我知道了……谢谢。”她勉强微笑,喉咙干哑地道了声谢。 当他们离开民宅,外头大宇已歇,只剩细微雨丝,她帮高亦翔打开后座车门,让他将买来的圆盘先放到后座固定好。 刚下过雨的城市笼罩在一片水气中,带来些许凉意。车子在一片灰蒙中稳稳上路。 “文佩芸,你怎么不住在家里?”车开不久,高亦翔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也没住家里。” “我跟你说过了,我家一对人很烦。” “反正就不住家里,什么原因还不是都一样。”她耸耸肩。 “搬家和离家出走就不一样。” 她白了他一眼。“我没离家出走。” “我是说我。” 白眼顿时成了错愕,她急忙注意路况,又忍不住瞥向他,视线好不忙碌。 “你离家出走?!” 他点点头。“我真的很讨厌别人乱动我的东西,那次不知道谁跑进我房间,把我组装到一半的自转模型线路扯断,我回家发现后气得差点中风,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查了两天资料和办手续,再踏出房门时,就带着行李直奔机场飞到台湾来了。” 文佩芸再度目瞪口呆。“你……你家到底在哪?你那时几岁?” “我爸妈,我那时二十二岁。” “呃,”虽然离家出走不好,但二十二岁也不算小了,问题是……因为这点事就离家出走,好像……嗯……好像很像他会做的事。“你家人没叫你回去吗?” “有,可是我那时很生气,坚持不回去。” “就那时一直待在台湾到现在?” “对。” “你也太乱来了!”看他说的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又不是从自家一楼搬到顶楼,他越过整个太平洋耶! “我有仔细思考过。”他义正词严地反驳。“我原本想住到硅谷去,但那边太近,又有我家的亲戚,我妈一定会找上门。小时候我来过台湾几次,虽然这里的环境没硅谷好,但电子想关产业和其他国相比也算发展不错,所以就来了。” 除了无言来是无言,文佩芸真的无法理解这家伙的脑筋回路,就算她本身做精品生意,也不会想要搬到欧洲哪个精品大国去呀! “换你了。” “什么?” “你怎么不住家里?” 斜睨了他一眼,瞧他一脸平常,但她深谙这几乎没情绪的表情底下藏着的是个问题宝宝,任何问题都非得追根究柢,问出答案才罢休。 她暗自叹了口气。她该怎么回答? 他二十二岁离家出走,她同样二十二岁那家离开家。不同的是,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而且就算她想,也已经没“家”可以回去了。 “我——” 文佩芸才刚发出声音,又突然止住。前方不远处的一团灰影吸走了她的注意力。 杏眼微瞇,她仔细看向路边公园石砖围墙旁的一团玩意儿。待她看清了那团像块破抹布的灰色物体是什么后,她急忙将车子停到路边。 高亦翔莫名地看向她。“你要停车和我聊?”怎么才讲一个字就停住了? “不是,你等我一下!”她迅速解开安全带,冲下车。 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旋风般地跑走,当看见她蹲在路旁的举动后,高亦翔露出怪异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下了车,朝她走去。 “猫。” 蹲在地上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嗯,幸好还来活着。” 她用手轻轻抚着小猫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身体,而趴在地上的小家伙前足困难地撑着身子,见到有人靠近,即便虚弱,依旧本能地对着来者张嘴不断喵喵叫。 “牠的脚受伤了,不知道生病还是被车压到。”经过简单的观察后,她面露担忧地说。 一边停了不少附近住户的车子,恐怕这小家伙是被压到后移到这来的。 高亦翔慢慢移动,离开小猫视线,站到她的前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 “你可以打电话请动保团体过来带走牠。” “我直接带牠去医院比较快。” “你怎么带他去医院?” 她抬头看他。“开车。” “我反对。” “不就牠会死掉!”她瞪他。 “但牠身上有细菌。”让牠上他的车,他也会死掉。 “你抱着牠,牠就不会碰到你的车子了。”文佩芸站了起来,与他面对面角力。 “免谈。”他坚决摇头。他连车子都不想让牠进去了,更何况还要抱牠。 文佩芸忍住气,没忘记眼前的家伙有一定程度的洁癖。她咬住下唇,面露倔气。“不然我抱牠,你开车。” 她叫他开车?高亦翔眉挑得老高,一脸不可思议。 “你可以打电话给动保团体或是播一一九,消防队也受理生命遭受危害的动物。或是你先载我回家,再换你的车回来载牠,自己选。”想到这女人竟想将细菌带进他的车内,他连翻白眼,不理会她威胁的神情,丢下自己认为最好的决定,转身就走。 被留在原地的文佩芸心里虽慌,但也知道他说得没错,她垮下脸,自己又不能强迫他把车让给她,要他去坐出租车。至于反过来就更不可能了,如果他愿意自己开车,就不会每次都拖着她出门。 她跟在他身后往车子的方向走,中途不断回头确认小猫待的位置安不安全。 但想到要将那小家伙独自留在那,牠撑着两只瘦小的脚,如果有爬到路上,或是经过的人没注意踩到牠,甚至出现野狗发生意外该怎么办…… 她心中着急却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回到车上。 关上车门,坐在驾驶座上,想到那小猫对着她喵喵叫的么样,好像在对她喊着“救我、救我”,原本倔强的表情起了变化,安全带尚未系上,两颗豆大的泪珠抢先从眼眶坠落。 她瞬间情绪崩溃地趴在方向盘上。 她好怕救不了牠…… 高亦翔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下道,瞪大眼,看着她哭趴在方向盘上,双肩颤抖,他浑身僵硬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不知所措。 “……喂?文佩芸?” 那双肩膀继续抖动,没理会他的叫唤。 这下高亦翔头大了。 “文佩芸。”他伸出手,想拉扯她的衣袖,但怕她会哭得更惨,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一双俊眸往上翻,无奈叹息。他被打败了。“好啦,载牠就载牠,送牠去医院。”大不了再找人把车子开去洗。 做出让步的他浑身不舒服。 趴在方向盘上的人儿发现几声吸鼻子的声音,没反应。过了一会儿,终于幽幽响应,声音还夹杂浓重的鼻音。“那你要抱牠……” “喂——”这要求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 高亦翔才要抗议,趴在方向盘着的文佩芸去在此时抬起头来,那张脸还明显挂着泪痕。 哑巴吃黄莲般,抗议声又被强吞回肚子里去。 “抱就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竟然答应她莫名无理的要求。 几分钟后,某个男人一脸快昏倒地用双手捧着一团不断喵喵叫的小毛球,直到车子停在动物医院前,他将“重责大任”转交给医生后,立即借了洗手间疯狂在手上搓泡沫、洗手,就怕有什么肉眼看不到的细菌正在啃时自己的细胞。 等他搓得皮肤发红,终于肯踏出洗手间时,诊疗室内医生刚帮小猫照完x光,文佩芸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说明。 他瞧瞧周遭的猫狗甚至鹦鹉、兔子、老鼠……等一对宠物,一只巨大的黄金猎犬挨到他腿边嗅闻,他表情怪异地移开自己的腿,走到一旁角落罚站,免得遭受无妄的攻击。 大狗可是她小时候的恶梦。 站在一只变色龙的笼子前,与牠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确认这家伙不会有攻击他的意图后,他才放心转过身,站在原地继续等待。 他呆站了许久,文佩芸才步出诊疗室,朝他快步走过来。 “小猫的后腿和肋骨都有骨折,还好没压迫到内脏……还有点感冒,医生要帮牠开到固定,不确定会不会完全好,之后有可能会长短脚,医生也说还好我早点把小猫送来,不然牠太小,受伤后又在外面淋雨,很可能会……”她将刚才医生跟她讲的话重复给他听。“总之,医生说牠精神还不错,求生意志旺盛,看起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我已经留了数据,可以明天再过来看牠。”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紧张外还有如释重负。 “嗯。”瞧她一脸释怀的模样,纵使刚碰过小猫的手心还觉得有些发痒,他也只能忽略,并轻应一声。“可以回家了?” “嗯。”她终于露出笑容。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充满各种生物的空间,高亦翔也勉强扯扯嘴九,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才想转身,身体突然被拉住,文佩芸扑上来,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谢谢你。”她将脸埋在他身前,双臂紧勒着他的身体,对他所做的“牺牲”表达感谢之意。“高亦翔,你是个好人。” 被熊抱住的精瘦身躯像块石头地僵在原地。 她干么抱他?! 他瞪大眼,浑身僵硬,迎接他继刚才在车上崩溃哭泣后又给他的二度惊吓。 “你……”恢复运作的脑袋告诉他,基于礼貌,这时的自己应该要对女士做出回拥的举动,但双手又回到刚才的情况,在她身旁不断伸出、缩回,就是不敢将手放到她身上。 “喂!你没洗手……”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刚才也摸过猫。 “我有。”听见他吓呆似的声音,文佩芸轻笑出声,放开他,好笑地回了他一句。“而且没洗又怎样,人的身上本来就有很多细菌。” 身体终于重获自由,高亦翔连忙退后几步,拉出安全距离。“细菌也有分好的、坏的、会致命和不会致命的,坏菌入侵或增加会导致人体的免……” 压根没仔细听他在念什么,一双杏眼像发现新大陆般地瞅着他。“高亦翔,你脸红了耶!” “你突然勒住我,我被你吓到。”他一脸屈辱地咬住嘴唇。 “你——” 在她的注视下,一股从未有过的诡怪感受慢慢爬上了心间,他感觉到脸颊彷佛遭到烈火焚烧似的热烫。 “我要回家。”他丢下话,转身夺门而出。 “我以前养过猫。” “嗯。” “有天我回家时猫不见了,问了很久,我妈才说她把妮妮送人了……” “后来打听了很久,都没有妮妮的消息,我觉得妮妮应该是被丢掉了,我那阵子时常作恶梦,梦到牠在外面流浪被欺负……”说着说着,她突然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高亦翔表情难看地把脸别开,不愿与她的眼神对上。“这是公猫。”妮妮听起来是母猫的名字。 “如果我们不救牠,牠可能就会和妮妮一样……” 一双手扯住他的衣袖,虽然他没看到她的表情,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又要哭了。 “是『你』,不是『我们』。”他瞪着自己另一边的肩膀,狠下心撇清。 “我的公寓不能养宠物。” “你可以偷养。” “被房东发现我会被赶出去。” “我有认识的中介,可以帮你找房子。” “高亦翔!”几分钟下来的柔情似水,楚楚可怜模样破功了。文佩芸抓狂地扯住他的衣衫。“帮个忙会怎样啦,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呼……还是这副凶巴巴的么样他比较习惯。 “我不养宠物。”他终于将视线转回她脸上,态度坚持。 “不是你养,是我养!只是借住你家嘛!”这个人很“蕃”耶! “牠在我家我就得分心照顾牠。”谁知道牠会不会乱大便,会不会乱抓乱咬、弄坏家具或其他东西。 “我每天会过去喂牠,会帮牠轻里大小便,牠那么小只,站不了多大空间的。” 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动物医院外的路边停车格,当初捡到的那只小猫早已开完刀,又在医院多住了快一个月,必须领回,但车子都开到医院门口了,文佩芸还没找到安置牠的地方。 “你可以把牠送去舒妹瑶或钟欣怡那里。” “不行,欣怡才刚生宝宝,说不定小宝宝会过敏;瑶瑶和钟印尧三不五时就会出远门玩个十天八天,他们夫妻两人世界,我也不方便天天去打扰。” 她立即回绝。 “所以你就要来打扰我?” “反正我本来就每个礼拜都要去你那里,就当做做善事嘛。”而且他也从没少指使她,好歹这几个月来,几度差点被她气死,她都还是硬忍下来,没对他动粗,礼尚往来嘛。“而且我也没办法带牠去工作室,猫会掉毛,我不能让商品沾上猫毛,你写程序又没关系,猫毛不会跑进你的程序里。” 但猫毛会害他的主板过热。高亦翔懒得吐槽他归纳出的可笑结论。 “不要。”他没得商量。 “真的不要?”文佩芸眼微瞇。 “绝不。” “拜托……”她突然扑上去抱住他。 “喂!”某个身高超过一八五的大男人突然像被电到般地跳起来,却因为被勒住而无处闪躲。“放……放开啦!文、文佩芸!”他的脸瞬间像煮熟的虾子般红透,但又不敢反抗。 “绝、不!” 就这样,当天下午小猫还是住进了豪宅内,拥有一间专属于牠的房间。 第五章 幽扬的音乐,柔和的光线,葱白玉只举起剔透的水晶杯,酒红液体随着玉指轻晃,接着被带笑的水嫩丰唇饮下。 文佩芸身着一袭斜肩小洋装,披肩因饭店温暖的空调而取下,露出美丽的颈肩线条。 虽然她脸上洋溢着笑容,可心中却别扭得不得了。 身上这件洋装已是好几年前的过季款,原本省出一笔装置费,前阵子意外全贡献给了动物医院和宠物用品店,一夕之间口袋空空,只好将旧衣挖出来穿,只希望待会儿不会被哪个不断盘的人故意借题发挥。 “是佩芸吗?” 听见叫唤声,她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转身面对。“嗨,好久不见。” 穿旧衣见老同学很尴尬没错,但这些口袋麦可麦可的名媛淑女们全是她可以开发的客源,在怎么想逃离这圈子,看在钱的份上,说什么也得硬着头皮出席。 “真的好久不见!真高兴看到你,你现在在做什么?”两位昔日同窗围上她。 “我现在自己做点小生意。”她态度谦逊温和,保持微笑。 “做什么生意呀?我以为你会直接就业,当初还特别请我爸留意公司的应征人员。”同学a只有她们三人听得见的声音小小声说。 “对呀,我也是耶,你毕业后就失联,本来我也想问你要不要来我家公司上班,正好我也进去实习,有个伴可以互相照应。”同学b跟着道。 “谢谢你们。”硬是忍下了心中的不舒服,她的笑容多了分无奈,不避讳谈论往事。“我那时在忙家里的事,接着又忙生意,和银行周旋,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大四下学期,她家发生财务危机的事以在同学间传得沸沸扬扬,毕业前夕正是上了新闻,昔日五百大企业之一的文家一夕之间破产,毕业典礼当天,她从千金小姐行列除名,但也领到那间高中直升大学的“贵族”学校毕业证书,当然不可避免得听了不少闲言闲语。 而这两位同学算当时与她交情还不错,人也很和善的了。 “所以你家真的……不打算再起来了吗?”同学a关心道。“我爸有跟我谈过,有几家在台湾申请破产的,之后到……” “我不清楚我爸的决定,现在我自己住外面,经济自立。”她微笑谢过同学的好意。 “嗯,反正那是长辈们的事了,和我们没关系。你说你在做生意?” 同学大概也听说了她家后来的情况,听了她的回答后便不再追问。 “是呀,小生意而已,做一些代理……”她的态度从容优雅,状似不经意地抬起披挂在手上的披肩,简单介绍自己代理的品牌及项目。 面对熟悉的精,两位同学果然有兴趣地与她聊了起来。 经过一阵交谈,同学a突然碰了下她手臂。“佩芸,我看到邱俪琪了。” “嗯。”她微笑轻硬,完全没费神去寻找同学说的那个人。 “我们要不要移到另一边去?”那人从高中时就爱找文佩芸麻烦,还是主动离远一点比较好。 “没关系。”她摇头。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后,便各自分开,找其他老同学打招呼。 文佩芸陆续也与几位同学打了招呼,可惜的是,虽然她代理得是一流设计师的个人品牌,价格及商品都不输大牌精品,但对这些任何东西都要比较、要用到顶级的同学们而言,兴趣有余,但购买的意愿似乎还缺那么一点,尤其得知她竟是以网拍模式经营,没有门市,许多人都略有微词。 “佩芸,你怎么不开门市?资金不够吗?” “我还在考虑”她四两拨千斤地响应。“人事挺麻烦的,这设计师很龟毛,很多事都得经过他同意才能做。”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有资金问题,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办。”家里开银行的同学热心道。 “谢谢你,有需要的话我一定找你。” 就这么转了几圈,到处释放自己正在经营精品代理网拍的讯息后,文佩芸拿了杯酒躲到外面的大阳台上喘口气。 轻啜一口红酒,她眺望偌大的庭院造景,舒缓心中郁结得快化不开的情绪。 自己得适应。 她已经不是昔日的大小姐了,家里确实破产,甚至还积欠几位与她同届或不届同学家债务,他们对她流露同情目光没有恶意,同情弱者是很正常反应……就算她不需要。 体内有个叫“自尊心”的玩意儿在今晚被划出了几条伤口,微微渗血。 她很清楚,在现实生活面前,这是最不需要,也最不该放任它继续长大的东西。 但她没办法去医院,直接告诉医生说要摘除它,它就硬生生地横在那,从她小时后到长大,益发坚定,化成了血水,融在骨子里无法动摇。 信好她可以演戏,如同化妆般,用后重的粉底将一切不想让人看见的情绪全掩盖住。这点她自认表现得还不差。 心中感受不到打了场漂亮战役的欣喜,她对着夜景怔愣了一会儿,最后一股脑地将杯中液体饮尽。 她不喜欢示弱,但现在的她示弱绝对有其必要。大家都清楚她家的状况,她再怎么否认,甚至装出一副与往日无意的模样,只是徒增猜测与闲言闲语,多叫人看笑话。 不如适度地把真实情况摊开来,寻找可能的助力,帮助自己继续为生活打拚。 做自己。她撇撇嘴,手肘靠在阳台外墙上,拿着空的酒杯默默为自己打气。 “文佩芸。” 当她现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听见熟悉的叫唤,她猛然回神,转过身,却没见到任何身影,疑惑地左右张望。 “文佩芸。” 又听到了,她满脸疑惑地原地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有人。 “上面。” 抬头向上望,她终于见到人了。“你怎么在这里?” 在她左上方也有个露天大阳台,这家饭店的阳台是交叉状的设计。 “谈生意。”高亦翔穿了件不太正式的t恤,外面套件西装外套,椅在阳台上与她相望。 “你怎么来的?”她面露讶异。 “阿尧硬拖着我来的。”。他一脸无聊加无奈。这笔case超级大,大道钟印尧死拖活托也要应客户要求把他带出来见客。 “既然在谈生意,你在外面做什么?”见到他,熟悉的感觉让她全身放松,嘴角不自觉扬起了弧度,这大概是她见到她最高兴的一次了。 “我又不是业务,只是来当花瓶。”他撇撇嘴。 “你最好当得了花瓶。”她笑。他不要和别人吵起来就不错了。 “里面真的很无聊无,我又不负责营运。”谈论那些布局和数字游戏对他来说实在无聊。“你同学会结束了?” “还没,才刚过一半而已。” “同学会干么穿那样,你不冷?”虽然那身洋装包得还算严密,但从上方往下看,依然可以看得到她胸前大片肌肤。 “我喝了点酒,不会冷。”她举起空杯朝他晃了晃。 “你开车来吗?开车别喝酒。” “我坐出租车。”她才不想被以前同学看见自己买的廉价汽车。“等等钟印尧会载你回去对吧?”当他司机当习惯了,她非常自然地这么问道。 “不然咧,是他硬把我拖出来的。”他对于现在自己被困在这里走不开的情况非常不满。“我下去找你好了。” “下来找我?”她顿时一愣。 “我跟你还比较有话讲。” 文佩芸真没料到回从他口中听见这样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感到欣慰还是悲哀,因为她发现,与其面对昔日的同学,她的确和他在一起比较自在。 “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进来。” “问一下,大不了再回楼上。”他倒不在意。 “我去外面等你。”她快速回到场内,将杯子交给服务生后,便到厅外等待。 没多久,她看见高逸翔从长廊那端走过来。 他的穿著在这五星级饭店里着实不伦不类,休闲裤、t恤再加上能将他的穿著勉强带到正是标准的西装外套,问题是他脚踩的还不是皮鞋,而是休闲鞋,头发也老样子地盖在额前,套句好友舒妹瑶的话,他整个人透出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宅气。 但看习惯他平时更休闲的么样,他今天的穿著的确已经算正式了。文佩芸对于自己的标准降得如此之低也十分无奈。 习惯真是可怕。 “你有没有跟钟印尧说你要下来?”要不等等找不到人。 “有,而且我有带手机。”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我不确定可不可以进去耶,还是我们去楼下走一走?” 她有点胆心,和高亦翔有私交是一回事,但这场子是完全不同的生活圈,高亦翔又不是擅长社交的那种人,怕等等会尴尬。 但高亦翔本人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担忧。“我刚才在楼上问过饭店的经理,他说只要主办者同意就可以进去,不会另外收费。” 饭店经理都挂保证了,她还能说什么?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带他进入为了办同学会而包下的宴会厅。 陌生脸孔加上高亦翔“特殊”的穿著,立即引起不少住目,沿途经过几位和文佩元算得上熟识的同学身旁时,纷纷被被拦下来打探,她一贯笑着说是刚好来这洽公的朋友,只是来聊聊天,等等就要走了。 幸好这唱同学会的通知对像,是他们那届所有从高中直升大学的直升生,加上不少人携伴参加,人数可观,混在人群中不至于引起太夸张的注目礼。 她迅速带着他穿越人群,找到一个隐蔽角落让他入座,替他张罗茶水。 “你们一个班级那么多人?” “不是,这算一整届的。”她大略解释。“喝果汁好吗?”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我喝酒耶。” “那我也喝。” 文佩芸扬扬眉。 “我又不是只能喝茶、水和鲜奶。”不同场合他也可以做不同选择。 “你说了算。”她耸肩,转身去替他张罗。 高亦翔在坐位上看她离去,合身的洋装随着身体曲线摆荡。他又张望四周一下,发现不只她,这里的人全是盛装打扮,看起来像在开party。 没一会儿,文佩芸便与端了两杯葡萄酒与一些吃食的侍者一起回到桌边,侍者替他们将食物放下后离去,文佩芸则坐到他身旁。 “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吃东西,所以帮你拿了一些过来。” “谢谢。” “不客气。”她扬起笑容。实在是被这家伙气到吐血太多次了,每每听见他说出道谢或一些重中听的话,就会让她觉得奇特想笑。 “我认识他。”高亦翔的视线在场内绕了几圈后,手指像会场中的某个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文佩芸讶异。“傅文盛?”见他点头,她又问:“你怎么会认识他?” 虽没交集,但对傅文盛她觉不陌生。这家伙可是他们这届身价最高的那株草,一对女生哈得要死。 “他代表朝阳企业和我们公司签过约,我和他见过面。”某人正展现超强记性。 “他是朝阳企业的少东。” “喔,这我就不清楚了。”他耸肩,对对方的身分不敢兴趣。 主动丢了话题又搞冷场,对他的反应文佩芸实在好气又好笑。 “你今天晚餐吃什么?过来这边才吃的吗?”知道他对这些“不关己”的事不感兴趣,她找别的话题和他聊。 “我今天煮意大利面,面条才刚放进锅子里,阿尧就来了。”果然,他的表情立即变得精采。 “结果呢?” “结果他站在一旁等我把面条煮熟后,强迫我把它冰进冰箱,说客户一定要见我,就把我强拉出门。”高亦翔对她翻白眼。 “所以你还没吃饭?”都快八点了,这可违背了他规律的生理时钟。 “在楼上吃了也是意大利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不是细面。” 文佩芸经验地道自动忽略他在意、她却不能理解的重点,不疾不徐地跳到别的话题。“lucky今天乖不乖?” “好久不见,文佩芸。” 当文佩芸和高亦翔坐在这小角落,聊得还算融洽起劲时,一到声音突然插入。 听见声胤的那一瞬间,文佩芸心中发出“匡当”的声响,整个人立即进入备战模式。 “刚才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不来了。”穿金色晚礼服,一身性感冶艳打扮的邱俪琪,手挽着男伴走到桌前。 文佩芸站起身,表情换了有距离感的微笑,准备应战。“好久不见。” “我还一度担心同学会费用太贵会对你造成负担,叫家豪连络你,想替你垫付,没想到没连络上你,你就自己出现了。” “负担倒不至于。”她微笑。“但你若真有心,下回可以直接替我付清,请主办人在邀请卡内注明一并寄给我,你付钱,我一定出席。” “哎唷,说要帮你付钱是怕你没钱付、没办法来,既然你有钱我鸡婆做什么?”邱俪琪发出咯咯笑声。“我是看到你身上这件衣服是四年前d牌的过季款,以为你穷到连新衣服都买不起才会有这种误会。则,你以前可不穿过季款的。” 要不是强忍着,文佩芸觉得自己一定会气到连嘴唇都在发抖。她努力强撑着笑,不带任何感情地回道:“人总是会变的。” “眼光变得比较差吗?”好像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笑话,邱俪琪又笑得花枝乱颤。“对了,你和家豪也很久没见了吧,下里拜他要办生日趴,你也一起来呀。”说,她顺势窝进身旁男子的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不了,我有工作要忙。”文佩芸将视线移到一旁在学生时期曾经是她男友的柳家豪身上,朝他微笑。“先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对方同样礼貌客套地响应。 “忙什么,大家还不都一样得工作,而且生日趴是免费的耶,不来多可惜。”邱俪琦娇嗔地打断他们两人的接触,目光接着落在坐在一旁的男人身上。 “对了,这位是你男朋友?在哪高就?”她一脸兴趣盯着高亦翔。“你好,不好意思,刚才没先打招呼,我叫邱俪琪,目前在我家……就是凌越集团的百货部担任业务襄理。”她抬出自家公司大名,笑着朝他伸出手。 只要是脑袋清楚,知晓打算自己前途的男人,都知道讨哪一边。文佩芸很清楚这女人又在盘算什么。 虽然知道高亦翔不吃这套,但她心里还一股火气直冒上来。“他没必要回答你。”唇咬还是上扬的,但态度却已不像刚才和气。 “又不是问你。怎么?难道你的男友有什么不可告人……” “他是我朋友,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哈哈,客气?”她突然夸张地笑了两声,尖声道:“拜托,你都敢不要脸的出席同学会了,就不要怕人家讲呀。” “我有收到邀请函,参加同学会合情合理、光明正大。”她语调平缓,态度不卑不亢。 “啧啧啧!文佩芸,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穿旧衣,还带了个那么不体面的男人,连闲话也不怕人家讲了!怎么假凤凰回了麻雀后自尊都没了?好歹有要装一下嘛。” “你——” “你的声音好难听。”原本坐在一旁没吭声的高亦翔突然开口。 从头到尾看着两人的互动,就算社交障碍再怎么严重,他也知道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能解释成“朋友”。她皱眉,瞪着那不认识的妖女。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声音很难听。”他如当事人所愿地重申了一遍。“你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声带,我还没听过有人说话声音那么尖锐刺耳的,很不正常。” 要不是得撑住表情,文佩芸肯定会笑出来。“你先不要说话。” “为什么?我又没说错!而就她连笑声也很难听,业务襄理不是应该社交技巧很好吗?怎么她那么讨人厌?” 早在邱俪琪和文佩芸交谈时就吸引不少看戏的目光,当他说出这句话后,旁人开始窃窃私语,甚至发出轻笑。 文佩芸第一次看到邱俪琪脸色那么难看,呃,她好像可以体会她的感受,但不知道该不该同情…… “这是我和她的私事……” “噢,对了,还可以顺便给你一个建议,回去看依谢谈话技巧或宗教方面的书籍,说不定对你的谈话态度可以有所帮助。” 这个家伙……文佩芸又无言了。 在高亦翔兴致勃勃、想再度开口的同时,她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拜托,虽然看那女人吃瘪的表情大快人心没错,但依自己对那女人的认识,挑衅她可没好处,她今天来同学对的目的也不是要和人家起冲突的。 “你闭——” “文佩芸!这就是你的交友格调?!这种不三不四、乱七八早的家伙你也带出来参加同会?!” “邱俪琪,请你说话尊重一点!” “你给的出席名单明明只有你自己一个,没有他!这家伙分明是你故意带来白吃白喝的,你要我尊重谁?穷鬼还是乞丐?” “你越说越过分了!”原本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硬撑着笑脸的文佩芸,此时也管不着自己当初出席的目的为何,压抑不住怒气了。 “我就是要过分,怎样!事实就不要怕别人讲。”以前两家实力在伯仲之间,这女人有资格不甩人,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了,她巴不得把这件或狠狠踩在脚底下羞辱。“没给名单又偷偷带人进来,还有点自尊的,就该知道在被发现时马上——” “有问题吗?”一道低沉幽雅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 虽然不是身为这次同学会的总召集人,确曾是该届学生自治会会长,也可说是现场最有影响力的傅文盛由人群中出现。 “没……” “有!” “有。” 三人同时道。 “高亦翔,你先不——” “有人偷溜进来又不肯离开,叫饭店保全来把人带走!” “这个女人需要一点镇定剂。”高亦翔翻白眼,躲开有想捂住他嘴巴的手之后站起身。 眼见情况越来越失控,要成了大闹剧,文佩芸极力压下心中的火气与慌乱,先向所有人表示歉意。“没有问题,一点私事,很抱歉打扰了大家。” 但另一个人可不打算放过她。 “同学会是大家的事,你占用公共资源才不是私事!” “邱俪琪,我有收到邀请函,也有缴交费用。我朋友只是刚好在这洽公碰巧遇见,进来和我聊个天而已。” “呵,还真巧。” “你——” “这位同学,本次活动没限定携伴人数,当初统计名单只是方便先估个人数租用场地。”傅文圣开啂说话了。他对着一脸咄咄逼人的邱俪琪温和道。 “我们欢迎大家携伴参与,也只针对收到邀请函的同学收取费用,来宾皆没另外收费,若说带朋友来就是占用公共资源,大家岂不全是共犯?” “不一样,她根本不算是我们的同学!”昔日校草替死对头说话,邱俪琪气得跳脚。 “当你同学很倒霉。”高亦翔在一旁发出轻哼。“你的问题连心理医生都不一定帮得了,心里住了那么大只的魔鬼,我建议你还是寻求宗教力量。” 让这两只斗鸡一闹,文佩芸不确定自己早先所做的宣传与努力是否还能收到成效,她到底是来同学会做什么的? 为免对方继续加油、男人继续点火搧风会将冲突再扩大,文佩芸疲惫地轻扯他的手臂。“算了,高亦翔,今天忙一天也累了,我先回去好了。你也上去吧。”心里虽有不甘、愤怒、难过,但更多的是疲倦。 她只是像做些对收入有实质帮助的努力,而不是为了要和昔日死对头争得丑态百出,让大家当茶余饭后消遣笑话的……说不定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还比较好。 “等等,你们还不能走!”眼见自己获得胜利,邱俪琪气焰更加嚣张。 “我要他为刚才的话向我道歉!” “我?”高亦翔一脸错愕。 “办不……”文佩芸像只母鸡护小鸡般挺身想捍卫身旁的人,却被高亦翔给拨到一旁去。 “为哪句?” “全部!” “全部?包括你声音尖锐、笑声难听、业务技巧不佳、建议你就医并且推荐你阅读和寻求宗教力量帮助这些?” 当众被再度羞辱一回,邱俪琪气得浑身发抖,脸几乎发黑。“你这是公然侮辱,块像我道歉,否则我要告你!” “哦?”告他?高亦翔的表情难得如此精采。他点头,“好呀,来告,事实就是事实,我不会道歉。” 平时容易认真激动是一回事,但高亦翔很少有“报复性”的动怒情形,看来这回他是真的被惹到了。 他就是看不爽这女人欺人太甚的模样,刚才文佩芸要他别插手她和这女人的私事,他就只能在一旁碎碎念,现在这妖女直接和他杠上,这场战正可有他的份了吧? “快道歉!” “从头到尾就你最吵,你才该像所有人道歉。”他态度不屑地冷哼。 “你完蛋了!我家有一流的律师,我绝对要告到你倾家荡产、告死你!” 性感打扮的美人这会像泼妇般地跺脚尖叫。 “欢迎。”还没尝过请家当场滋味的家伙挑衅。“我等你三天,三天内没收到消息的话,我会请我的律师通知你,等判决书出来后,我会再请傅文圣将判决书影印邮寄给今日在场的每一位见证留存。” 倾家荡产?放眼全球还没多少人有那本领,就凭她? “好了,高亦翔,她是故意找麻烦,你别和这种人吵了。”文佩芸担心地再度拉扯她的手臂。 她知道高亦翔有钱,但邱俪琪家好歹也是台湾五百大企业之一,财政背景皆有,和她起冲突不会有好处。 “我等着她让我倾家荡产。”真的动了怒,高亦翔反而不像和人争吵辩论时的激动,语调沉缓许多,表情冷肃,却更添几分压迫感。 “好了。”一旁的傅文圣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就心平气和、开心的完一晚,有任何不愉快到此为止,好吗?”他出来打圆场。 “我和这女人有不是同学。”高亦翔冷哼,这个男人说的对象可不包括他。 “副会长,你看这家伙的态度!”长那么大没受过这般乌气,邱俪琪只能用尖叫表达满腔怒火。“就算你想帮他讲话,他也不领情啊!我一定要告! 告死这个白吃白喝的家伙!让他知道什么话不该讲,让他知道教训!” 面对身旁高分贝的尖叫声,傅文圣看像那张原该是美丽、却已气到五官扭曲的妆容,唇角缓缓一勾,摇头。“不,这位同学,我不是在替他说话,是替你。”他顶着金字招牌笑容很和善、很和善地告诉他。“亦翔是我朋友——” “朋友?我和你又不熟。”对于出声帮忙的人,高亦翔非但不感谢,还对他的话猛皱眉。 傅文圣没生气,反倒笑了出来。“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见过几次面,他实在很喜欢这个家伙的怪脾气,虽然对方至今依旧不把他放在眼里,至少认得他,交情应该不算坏。 在高亦翔皱眉,还没吐出新的抗议时,他皆着又转回去面对另一个气得满脸通红的女人道:“看到你叫我一声会长的份上,我得善意的提醒你,同学,要告他,你完全没有胜算的。” “你要帮他?!”邱俪琪表情吃瘪般非常不甘。 大者恒大。当初傅文圣在学校里是身价最贵的那株草,毕业之后,他的身价与家族企业自然耶一路跑在众人前头,翻长速度遥遥领先,脑子清楚的都不会想与他敌对。 傅文圣懒得向她解释,只是摇头笑了笑,“决定权在你身上,我只是提醒你别做傻事,好吗?” 不清楚人家的底就喊打和告的,唉,这女人是脑子坏了吗? 第六章 眼泪一滴、两滴,接着串成水线,汇流成河。 原本只是无声的、安静的任凭情绪奔流,直至泪水越凶越猛,最终,变成嚎啕大哭。 文佩芸屈膝环泡,将脸埋进双膝间,任泪水与哭音一起宣泄。 她一直哭,不断不断地哭,哭到全身颤动、形象全毁,哭到一旁的男人也想哭了…… 高亦翔像跟硬梆梆的木头坐在陌生的客厅沙发上,瞪着身旁缩成球状的人,他知道自己应该有点表示,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文佩芸。”手,老样子地举在半空中,想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却又不敢触碰,只能动口。“文佩芸……” 文佩芸无视他的叫唤。 身上的削肩洋装尚未换下,白玉般嫩白的肩膀就在眼前不断抖动,看得高亦翔更加头大。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造成她现在的反应。 好吧,或许是稍早在她的同学会,他不该和她以前的同学吵架,但那女人真的很可恶,就算她不想让人插手她们之间的私事,不过后来女人主动将被修理的机会送到他面前,没道里放过。 而且严格说来,这算是两回事。 既然是不同的是,他认为她现在的情绪应该不会是他所引起的——至少他是如此希望。 “文佩芸。”他又换了她一声。 “为什么你要和她吵架……”终于发出声音,她哭着低骂。 “是她先找我麻烦耶!” 好吧,原因果然出在他身上,是他惹她哭的。高亦翔认命地接受自己的罪行。 “你可以不理她!”如果他没出现,她自己可以控制状况的。 “她找麻烦找到我身上来了,我怎么可能不理她?”他又不是哑巴。 文佩芸不知道该如何宣泄自己现在的情绪。她气他出现、气他不受控制地打乱她原本的计划,但她更气她自己,为什么得为了那些不见得会对自己生意有帮助的家伙,选择出席这场同学会,让自尊狠狠被践踏! 难不成没了钱,她连原本的自己都做不成了吗? 离开现场后,隐忍的情绪完全回扑,她觉得自己好失败、好没用,就像只丧家犬选苟活,不敢战斗。 她又埋头继续狂哭。 “好啦……”身旁的男人时在被她哭到一个头好几个大,讨饶了。“我跟你道歉嘛,对不起……” “你干么跟我道歉啦!”她带着浓浓的鼻音怒吼。 男人被她吼得莫名其妙。“我做错事害你哭,所以跟你道歉呀!” “你又没做错事。”她又吼,还吼得更大声。 虽然哭得乱七八糟,文佩芸却也很清楚,自己虽气他的搅局,但现场又只有他挺身站在自己身边,为无法回嘴的她对抗邱俪琪。 他就站在他身旁,一直在那!就算她想拉着他转身逃跑,他还是挺身站到她身前继续战斗。 那道身影顿时得如此可靠、强壮……彷佛可以倚靠。 她都快忘了上次在她遇到困难时,有人站在她身旁对她伸出臂膀是多久以前的是,她有那么一瞬间只想不顾一切地吼出自己这些年来的孤独与不甘,尽情宣泄,放声大哭。 吼完他,她又多回自己的世界去了。 “文佩芸……”高亦翔快要撞墙了。女人真的很难沟通。 他又换了她几声,叫唤的对象却充耳不闻。双掌在半空中犹豫许久,终于将手掌贴到她的背上,僵硬地轻轻拍打安慰她。 “别哭了……” 天晓得他从没安慰过人,这举动做起来超及别扭。 “阿尧还在楼下等我……”他安慰的同时还不忘提醒。 文佩芸的情绪瞬间被他杀风景话给中和不少。 终究是没来由的情发泄,吼一吼、叫一叫后也差不多了,她哭声渐缓,双肩又抖了几下,吸吸鼻子。“我等等……载你回去。”情绪还是太混乱,现在的她不想自己一个人独处。 “要等多久?”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困扰。 文佩芸又想哭了,但这次是被气哭的。“算了,你滚啦!”她又哭又骂,将自己缩得更小。 这个王八蛋!陪她一下事会怎样啦! “欸……”他又被凶得莫名其妙。 看身边的人而将自己缩得更像颗球,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出她的公寓。 听见开门声,原本泪水已经快要止住的文佩芸,泪又掉得更凶了。 当她哭得快喘不过气时,那个被她诅咒了不下百次的王八蛋又回来了。 “好啦,我跟阿尧讲好了,叫他先回去。”他又坐回她身旁。 “滚啦!” “我都已经叫他回去了。”他蹙眉,再度伸手……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可以在陪你三十分钟,lucky十点半得睡觉,我要回去陪牠玩逗猫棒。” 当初文佩芸将小猫强塞到他家时,他曾信誓旦旦地说休想他会照顾那小家伙,结果小猫才入住不到两天,他就受不了了,亲自抱了一堆育猫书籍研读,还定出小猫的作息时间表,完全照表操课。 为了不要半夜还听见那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在那追玩具,在牠睡前,他一定陪牠玩到精疲力尽为止。 文佩芸也知道是自己硬把lucky塞给他的,他一开始抱怨归抱怨,结果也是将照顾小猫的责任给揽下了。 多认识他一些,她越觉得这男人根本就……好得让人无法讨厌。 “喂,高亦翔……” “嗯?”他看着她慢慢抬起头来。 她脸上布满泪痕,还有化妆品睛泪水冲刷后的痕迹,幸好她的眼妆是防水的,没成为一只大熊猫,虽然少了美感,但还不至于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她吸了吸鼻子。 “还好。”他答得无奈。 除了一双红肿的眼睛和鼻子让他看得浑身不对劲外,她的模样没甚么变。 知道这家伙不会说什么骗人的好话,她勉强打起精神。“等我一下,我洗脸换个衣服就载你回去。”像个疯子般的发泄也该够了,她要重新振作起来。 纤瘦的四肢从沙发上站起,他看着她软绵绵的身体轻晃几下,想也没想地便伸收撑住她的手臂,以防她跌倒。“小心。” 文佩芸回过头,对他的帮助勉强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一点的微笑。“谢谢。” 等人进房后,高亦翔警戒地坐在沙发上,环视周遭环境。 他素来不喜欢陌生环境,今日要不是担心文佩芸,也不会听从阿尧的建议陪她回公寓,更不会在看到她一边开门一边流泪时,不请自来地跟着她走进屋内,愣愣地看着她窝进沙发放声大哭。 她让他很困扰。 他也觉得她近日的反应相当反常。 她明明就是战斗力十足又不认输的人,刚才她在同学会上的表现却像只刺被拔光的刺猬,别说攻击了,连自保都没有办法。 她那模样反常得让他心浮气躁。 听见她走出房间,他转头看去,见到换上一身休闲服的她走进了浴室,接着听见水流的声音。 他的视线又绕了回来,观察身旁所有家电用。 这间屋子虽然小巧温馨,充满女性气息,但感觉却很不适合她。 空间很小,屋龄看起来有点老旧,连电视都是有些年代的电浆电视,他都忘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超过一个手掌厚度的电视机是几年前的事。当她穿着漂亮的小礼服站在这屋里时,画面突兀得像合成一般。 他想起那奇怪的妖女说的话,脑中浮现疑惑……文佩芸很穷吗?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我们走吧。” 抬起头,一身休闲打扮的她,眼睛和鼻头还红红的,洗去了化学颜料,露出原本的五官,肤色白嫩透亮。 这是高亦翔第一次见到她的素颜,平时她出现脸上一定有淡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此随性的打扮,平时她的穿著就算简单,也是漂亮有型。但她以现在的模样站在这客厅却不突兀了。 现在的她完全没攻击性。 “喔。”他愣愣地依照她的指令行动。 坐上她那台小车,四肢修长的他,手脚被限制住无法自在伸展,十分别扭。他皱着眉头却说不出抱怨。 身旁的车主心情看起来还是有些不稳定,他可不想再刺激她。 “我可不可以上去看看lucky?”在快到目的地时,文佩芸开口问。 在高亦翔的同意下,她将车子驶进了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停在他专属的三个车位的其中一格。 沿着她已相当熟悉的路径回到他位在七楼的住处,高亦翔让她走在自己前头,先行入内。 她熟悉地直奔lucky的专属房间。 在后头关好门,回头就看见那道纤瘦的身影跑掉,一股郁闷的气梗在胸口,他皱着眉头,想摆脱突如其来的不适感,脚下踩着步伐,朝同样的方向走去。 打开半掩的房门,那女人就坐在地上,和一团毛绒绒的小家伙玩在一块。 “lucky、lucky……”她甩动手上的逗猫棒,一身白底有有机块黑色斑点,花样乍看像只小乳牛的lucky不断飞扑跳要,想拨弄逗猫棒。 小家伙玩得开心,文佩芸也被可爱的牠治愈,一扫刚才的阴霾,露出笑容。 “脚都痊愈了哦,很会跳哦你。” “喵——”lucky对着飞舞的绳子喵喵叫个不停。 她故意将绳子高举过头,让小家伙抓不到,lucky爬上了她的大腿,前足踩在她的胸上,想尽办法要构到被高举的逗猫棒。 “啊哈,抓不到。” “喵——” 一双白白小小的脚掌在软绵绵的胸口踩踏,眼前的画面,让高亦翔露出诡异的神情。 这虽然是只公猫,但应该构不成性骚扰…… “你陪牠玩,我去换个衣服。”他椅在门旁道。 “嗯。”她抬头,微微一笑。 怪异的感受再度袭上,他勉强也扯动唇角,急忙转身离开了现场。 女人的情绪变化真的很快,他从没像现在这般觉得它是个优点,只希望她待会儿别再发作。 回到房间,他将西装外套脱掉,将裤子换成了五分裤,进到浴室洗脸。 水珠沿着肌肤,受地心引力往下溜,他用水湿的双手划过前额,将散落的头发往后梳,镜子映照出一张深邃俊朗的脸庞,但脸上那道性感浓眉此刻却得死紧。 他觉得今晚的自己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怪。唯一能确定的事,自己情绪受到影响,浮浮躁躁的相当不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唯一可以算得上的何理解释,大概是他担心文佩芸受到欺负。他们是朋友,会有这情绪应该很正常是吧?她不太清楚,毕竟阿杰他们都精明得很,除非自愿,否则不可能被欺负,他也没有替朋友出气的经验,不确定今日的反应是否正常。 但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其他的。 耸耸肩,用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他决定不再思考这问题。 回到lucky的房间,他看见文佩芸和lucky玩到躺在地板上。 她躺在地上,拿着逗猫棒在空中打转;lucky也翻肚子躺在地上,四脚朝天的想抓那跟不断弹跳的绳子。 “不要躺在地上,地板很脏。” “你在开玩笑嘛,哪里脏?”他的洁癖可不是假的。 就算用一间房将lucky隔离,他还是天天打扫。当初她说自己会天天过来,但也得等她工作忙完,偶尔还会因为忙太晚没有过来,但lucky一天吃两到三餐,真要等到她来喂,早就被饿死了,结果负责喂食的还是他。 她大概是最轻松的饲主了,只需要偶尔陪玩。 “等你肉眼看得到脏时,已经太超过了。”他走道她身旁坐下,接过她手上的逗猫棒。 翻肚子躺在地上的lucky马上起身要追逗猫棒,高亦翔将抱子往前一丢,lucky立刻冲过去,没几秒就得将棒子咬回他面前,对着他喵喵叫。 “欸,lucky,你又不是狗!”文佩芸被牠逗趣的么样逗笑,笑着坐起身。 “反正牠的名字也很像。” 他又将棒子往另一边丢,lucky再度飞奔追上。 “宠物遇上你这个主人真幸运。” 他瞪了她一眼。“牠是你养的,我只是顺手帮忙。”拜托,他最讨厌宠物了。 “知道啦。”名义上是这样没错,但就不知道lucky是怎么认为的? 让小猫在大房间跑了好几圈,直道牠累瘫趴在地上喘气,高亦翔才收起逗猫棒。 “lucky,进屋子睡。” 他指向一旁的小窝,而lucky在主人的指示下,喘着气,乖乖地起身走进窝里。 能将猫养得像狗一般听话的,普天之下大概没几个人了。 文佩芸又躺回地上,笑着看lucky伸出舌头,乖乖回到窝里趴着,继续喘。 在小窝内的lucky与躺在地上的她平是,张嘴打了一个大呵欠后,随即延展四肢翻肚肚,准备睡觉了。 “牠好乖。” “有吗?”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女人却还躺在地上不打算起来,他狐疑地望向她。 “几点了?”躺在地上的人问。 “十点十三。” “那还早。” “已经晚了,你还要自己开车回去。”他蹙眉。 “我不想那么早回去。” 高亦翔才又发现,她的情绪似乎继续低落,并未完全恢复。 “陪我聊聊天好吗?” 他能说不好吗? “lucky要睡了,我们去客厅。” 在他的要求下,他伸手拉了她一把。 他没照顾过人,更不可能知道该如何照顾心情不好的女人,幸好他的照顾对象给了他很明确的指令,他只需要照做即可。 她说她想喝牛奶,他就进厨房替她到了杯鲜奶;她说她有点冷,想盖件棉被,他就进房间找毯子给她盖。 但接下来的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要薄的还是厚的棉被?还是要毛毯?”他在收纳寝具的橱柜里翻找一会儿,发现文佩芸跟进他房间来,于是问。 “薄的。” “喔。”他终于找到适合的凉被,拉出来给她。 文佩芸接过,披在身上后,便直接坐在他房间里的地板上。 高亦翔觉得她的模样像只流浪动物,茫然无措,找不到主人,不知该往何处去。他没办法对这样的她吐出任何抗议或反对的话,于是陪她坐下。 “欸,高亦翔。” “嗯?” 她又缩成一颗球。“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不住家里吗?” “嗯。” “因为我没有家了。”她轻声道。“我家破产,原本的房子被法拍,之后我就无家可归了。” “你爸妈呢?”他闻言蹙眉。 “跑了。”她说。“我爸先消失,接着是我妈。”语间带了声轻笑。“听我我爸去了大陆,我妈去了美国,不过这些都只是听说,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只知道我妈消失前还不忘把我的妮妮丢掉……她说她送人了,不过我不相信。” “你看自然界的动物都是这样;流浪猫在外面若是受伤或生病,十之八九都活不久,母猫为了生存,会舍弃体弱的小猫,看来人类也是。”他缓缓掀睫看向他,淡然一笑。“我就是被丢下的那只猫。” 依样是为了生存,选择被抛开的累赘。 所以当她在路边看见lucky时,不只想起妮妮,同时也想起自己。他们一样被丢下,她想救lucky……大概也是希望拯救自己吧。 “人类和动物不一样。”他平声回应,语气有着淡淡的怒意。“人类受伤会知道要上医院,我们有医生和发展了几个世纪的医疗系统,没那么容易死掉。” “说的也是。”她又笑了。 “这不好笑。”他的表情相当严肃。“而且人类和其他动物不同的地方除了知识,还有因为人类拥有道德良知。”看来她的父母缺少了那么点良心。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里……好痛。”她抚上自己的胸口。“痛了很久,到现在还是会痛。” 他心里怒着,却答不上话。 “告诉你哦,其实我很爱面子。”她喝了口自己带进来的鲜奶。“明明我可以赚更多钱的,可是我不敢出去抛头露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高亦翔那么多,她习惯将一切都埋在心里,只允许自己久久一次躲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偷偷发泄。但今日他挺身而出,她他突然好想放松,好想什么都不管的发泄心中软弱的一面,真真实实地正视自己…… “我好怕遇到以前的朋友同学,她们不是没人做生意,可是条件完全不同。她们可以卖兴趣,我是卖劳力……心态上我就矮了人家一截……我很羡慕瑶瑶,可以什么都不怕,哪里有钱就往哪里冲,我也很想学她……可是就是做不来。” 舒妹瑶大概没想过,她这位像公主像女王,遇到事情时态度绝对强势果断的美丽好友,竟然相当羡慕她。 “都那么多年了,我这次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赶去参加同学会……只要踏出第一步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虽然还是遇到一点意外……”她又轻笑。“我不是不反击,但是我那满脑子只想着和气生财,我今天去同学会的目的就是要开发客源,那么久没见面了,不要第一次就给人不好的印象。可是离开后我才又觉得,为什么我要为了那些不一定会成为我顾客的家伙那么忍气吞声?为什么我得为了赚那一点点钱,抹灭掉真正的自己……” “是那女人故意找你麻烦,莫名其妙。”他怒斥。 刚才是让人调停了,若再有机会,他绝对会整死她。 “高亦翔,为什么你可以看起来什么都不怕?”她揪向他,眼神困惑。 不是怕细菌或怕开车那种,他不怕别人的目光、想法,我行我素,自在得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她所生长的环境似乎和他不一样。 从小她就被教育需要注意打扮、要体面、注意言行举止、不能输人。 若是被人瞧不起,即是丢了面子也失去尊重。她必须要时时注意、提醒自己,在人前绝对得光鲜亮丽,不能被挑出任何毛病。 为什么他可以不用照着这套规矩?他家似乎也挺有钱的,难道只因为他身上没有企业、家族形象的包袱?还是因为他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不需要受制于别人的安排?还是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 她想了解她。 “我没有什么都不怕。”他严肃道。 他怕的东西可多了,其中一个就是女人——尤其是他老妈,他怕死了。 眼前这个也不遑多让;他怕她哭,怕她表情阴狠地瞪他,更怕她飚车。 “你只是……”他想说些什么,声音却突然止住。 眼前的文佩芸朝他缓缓靠了过来,披着被单爬到他面前,他顿时双眼瞪大,身体被迫而往后仰——她几乎快压在他身上。 “欸……你……你干么?” 她真的爬坐到了他身上,张着水眸,对着僵成石块的他轻轻吐出请求—— “抱我好吗?” 第七章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洒落室内,一片浅浅的灰。 加大尺寸的大床上两条身影蜷缩在棉被下。 文佩芸在几分钟前悠悠转醒,清醒的那一刻,迎接她的是强烈的头痛。 但会头痛可不是因为她宿醉,她在同学会上是喝了几杯红酒没错,但还不到喝醉的地步,顶多情绪稍微放松又不受控制的点……好吧,是很大一点,她昨晚是放松过头了。 但再怎样,她也不该就吃了他呀…… 剧烈的、非生理的、完全是心理所引发的头痛再度袭上,昨夜的记忆回笼,她简直想一头撞死自己。 呜……现在该怎么办啦? 她感受得到身后的男人轻轻贴着她,手臂放松地圈在她的腰上。他昨晚可没那么放松,根本就是吓坏了。 想到自己近乎流氓般霸道的行径,她想撞墙的冲动更强烈了。 呜呜呜……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罪,我要告解…… 她好想哭,好想马上逃跑,但她又怕吵醒身后的人,两人现在面对肯定很尴尬,她还没勇气直接面对他。 清醒好一阵子后,她终于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从他怀中金蝉脱壳,缓缓往床边移动。 好不容易溜下床,她趴在地上寻找自己的衣物,在两人交杂的衣物中,终于找齐了自己的。 脑中想着进到浴室再穿衣服,但她才站起身,余光便喵到床上本该在睡觉的男人眼睛却是睁开的,她吓得转身将衣服遮在自己身前。 “呃……”两人大眼瞪小眼。 文佩芸脑中一片空白,还不知道要拿什么做开场白。 但在她的目光下,那个睡到头发乱翘,眼神还但点迷蒙的家伙却先脸红了。高亦翔眼神闪了闪,将头转向另一边。“你……先穿衣服。” 靠!被看光的是她,丢脸的也是她,他躲在棉被里藏得好好的,是在脸红个什么劲啦!文佩芸想放声尖叫。 呜呜呜……对不起,她不该残害国家幼苗,虽然这株苗的年纪比她大…… 抓着衣服往浴室冲的途中,她暗地里不断尖叫,一颗心已经被罪恶感杀了不下千百回,脑袋闹哄哄一片,却又异常空白。 她进了浴室,落了锁,不是急着马上穿衣服,而是呆坐在马桶上,像在思考又像在神游地发起呆来。 很好,现在该怎么办?穿上衣服走出去,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虽然昨天看起来是她占了便宜,可是他是男人啊……应该不会在意吧? 呜哪有人三十几岁了还是处男的,不可能啦!他又没有残疾,只不过人怪了点、难沟通了点、对他认识不深的时常会想杀他而已……但他长得又不差,耳朵捂住,画面也挺赏心悦目的,怎样都有人愿意吃的啊! 怎么会那么刚好,让她咬了第一口! 双手抱头左右摇动,文佩芸坐在马桶上无声尖叫。 再怎样也是得走出浴室,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她认命地简单梳洗一番,穿妥衣服,准备去面对自己造的孽。 当她步出浴室时,刚才应该和她同样赤裸的高亦翔已经穿妥衣服坐在床上等她了。 依这家伙容易认真的个性,她真的很担心昨晚的是会害他觉得身心受创,毕竟她真的很鸭霸,不顾他吓得全身僵硬,咬着娇嫩欲滴的下唇,活像受虐小媳妇的模样,自己还硬是坐下去……啊啊啊——谁来报警抓走她这个淫贼啦! 她认罪,她活该,她罪有应得,她愿意放弃上诉,什么都认了招了。 呜……在文佩芸走向他时,心中不断血泪自白。 “嗯……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下一刻,文佩芸决定先下手为强。 “昨晚的事……对不起!”她眼神移开,不敢看他。“你不要想太多……” 她不知道这样的安慰有没有用,但她也想不到其他台词了。 “为什么?”他一愣。 “因为……”她哪知道为什么?她连自己现在在说什么都不清楚了。 “因为……因为是我……要你的……”“强迫”两字太羞耻,她说不出口。 呜……她是个敢做不敢承认的小孬孬。 闻言,高亦翔的脸又浮现暗红,他坐在床上沉默许久。 气氛诡异得让人害怕,文佩芸忍不住偷瞄了他几眼,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被强迫而想不开。 她知道男人都喜欢掌控情况,被女人硬来一定很伤男性自尊,尤其他昨晚还是第一次,难免有很大的改善空间……他该不会因为觉得自尊受创就此一蹶不振了吧? 呜……她还是切腹谢罪好了…… “你……” 听见声音,文佩芸差点没惊跳起来。 “我昨晚……”难得高亦翔也有结巴、说不上话的时候。 “你很好。”她急忙道。“呃……我要说的是……我不应该突然强迫你抱我,我昨天情绪有点低落……呃……所以……对不起。” 高亦翔慢慢消化着她的话,双眉缓缓靠拢。“对不起?” “嗯,总之你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除非他大脑功能停摆才有可能。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似乎很紧张的女人,搞不清楚她的态度代表着什么。 昨晚她明明很热情,他被几个小时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变化代表着什么。 “我们没有做安全措施。”他脸颊还是有着不自然的红晕,但语气已慢慢稳定下来。 “咳……噢,那就没关系。”她脸也红了。“我会买避孕药。”猜想他大概是担心“后续”问题,她急忙解释,让他安心。 听见避孕药三个字,他蹙了蹙眉。 文佩芸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也没打算让他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她飞快打断他的思绪,让一切都到此为止。 “那我、我先回去喽!等等还要工作……你、你再睡一下好了……呃,掰!” 她语无伦次地说完后,用最快的速度落荒而逃。 文佩芸在此郑重决定——她要改名字,改叫做“文佩孬”。 把人吃抹干净后就搞失踪,若她是男的,应该已经被冠上负心汉知名,说不定另一方早就报警了吧。 “佩芸姊,这是客人要退换的。” “好。”神游中的文佩芸猛然回神,接过工读生妹妹刚出去和客人面交回来的货品,打开仔细检查。 精致的缎面晚宴包上,串成花朵状的水晶珠子缺了几颗,剩下空荡荡的鱼线。她蹙眉,这包包出货前明明都有检查过,交货时也没问题,怎么客人拿回去后就说线断了,有瑕疵? 但不管是真的有瑕疵,或是客人自己不小心弄断的,商品保固原本就是卖家的责任,她也只能回收送回意大利总公司处里。 “佩芸姊,没事的话我先走喽。” “好,路上小心,掰掰。” 工读生妹妹下班后,工作是再度剩下文佩芸,她着手做最后的整哩,整理完后回到楼上的屋子。 东摸西摸了一阵子,澡也洗完,,泡面也吃完,看像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半。 到底要不要过去? 双脚缩上沙发,她陷入苦恼。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再不过去很奇怪吧? 可是他也没打电话来呀……唉,都怪自己乱来,好好的朋友关系因为自己一时脑袋不清醒,搞得如此尴尬。 但同样的情况要是再来一次,她九成九还是会扑上去…… 谁教高亦翔那家伙让她越看越顺眼,尤其他脸红羞涩、欲拒还迎的么样那么可爱,不吃真对不起自己…… “啊——不对啦!”她到底在想啥?!怎么越想越歪了! 呜……她的脑袋一定是坏掉了…… 连续三天,文佩芸每晚都在自家客厅抱头猛摇,无声、有声的交替尖叫。 清脆的喀哒键盘声异常迅速的速度响个不停。 身为一家以计算机做为生财工具的科技公司,键盘声在“艾宝”几乎事背景音,走到哪里都会听见。 听久了,便会发现每个人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有些许的不同。 有人手感轻、有人手感重、有人打字飞快、以有人习惯敲个字就顿上几秒,或是有其他特节奏…… “阿翔,你心情不好?” 交情匪浅,又曾同住多年,钟印尧在陌生又怪异的节奏中抬起头,望向那制造噪音的始作俑者。 高亦翔只是继续敲打键盘,没响应。 钱贯杰也抬起头。“你心情太好?” 这家伙平时的脾气说不上温和,但也很稳定,除了遇上问题与人争吵、情绪发作之外,其余时候都很规律,少有特殊状况。 “你和文佩芸吵架?”钱贯杰再猜。 键盘声停了,但高亦翔的视线依旧停在他的笔电屏幕上。“没有吵架。” 没有吵架?但看样子,原因恐怕也是出在她身上。 “你们两个怎么了?” “没事。”只是人不见了。他淡漠的响应,接着再度埋头猛敲键盘。 第四天了。她四天没出现。 他原本想打电话给她,但想起那天她离开时奇怪的态度,便又打消念头。 他摸不清她的想法,也看不懂她态度背后所表达的意思。解读他人的心思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如果她后悔发生那晚的事,或有其他他所不能了解的心思,自己打电话过去岂不是造成她的困扰? 不习惯将心思放在猜测他人想法上头,高亦翔的心异常烦躁,却更不形于色,完完全全地面无表情,成了扑克脸。 钱贯杰和钟印尧互看了一眼,从对方表情看得出来,两人都认定这家伙一定有问题。 但阿翔得脾气可不好搞。他的反应有时候很好菜、看似单纯,可同时也最难沟通,执拗起来,常是直接关闭听觉,所有话全当耳边风。 “文佩芸的那只猫还好吗?”钱贯杰问。 该不会是他们两个的饲养理念出了问题而吵架吧?要讨厌宠物的人帮忙养宠物是有点勉强,阿翔会答应文佩芸的要求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后续冒出什么问题引起争吵也不令人意外。 “很好。” “文佩芸有打算把猫接回去吗?”钟印尧接着问。 “没有。” “你想帮lucky改名?” “没必要。” “她说她不养了?” 他沉默。“没有。不过她四天没过来了。” 喔哦,难道这是问题的症结点?这家伙在气猫主人不负责任? “她最近生意很忙吗?”钱贯杰疑惑的继续剥洋葱。 “我不知道。”大爷他又是一0一号表情。 “她……”钟印尧才要开口接力,脑中突然闪过什么面话,顿了下。 四天?这时间怎么好像和什么东西重迭?四天前……不就是在饭店遇到文佩芸的隔天吗? 他记得那天去签约,阿翔好像跑到楼下,在文佩芸的同学会上和她同学起了冲突,事后他顺便在文佩芸回家,阿翔因为担心她心情不好留下来陪她……难不成他们之后吵架了? “阿翔,去豪华饭店那天后来你留在文佩芸那,之后是她载你回家的吗?”他问。 “嗯。” 又一个画面闪过,钟印尧串起一些记忆。“四天前早上,我在停车场看到你的停车格上有一台不认识的车,是文佩芸的?” 他记得自己那天早早出门帮老婆买早餐,瞄到一台不认识的车,当下以为是别栋住户的访客误停,没多留意,现在才又想起。 闻言,钱贯杰双眉都快飞上额际了。“阿翔,文佩芸在你那过夜?” 在问句后,敲键盘的声音停住了。 两人的视线全集中到那位当事人身上。 他没开口,没响应,没动作,保持着同样资事,只是停下打字的动作。 几秒钟后,那跟动也不动的木头,耳根逐渐红透。 不需要看到他的表情,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真相自动浮现。 “找到答案了。”钱贯杰一脸欣慰地朝钟印尧说到。 “嗨……嗨。” 第五天晚上,文佩芸终于鼓起勇气出现了。 当高亦翔前来开门时,她硬着头皮,想装自然地笑着和他打招呼,不过屋主却没点反应,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看了她好一会儿。 呃……他该不会是要把她轰走吧?文佩芸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看了她许久后,突然踏出门外,在门旁的电子锁上按了按。 “手。” “什么。” 她不明所以地把手交出去,让他压在机器上,扫瞄了指纹。 “密码是3345678,你之后可以自己开门。”他简单的解释,便回到屋内。 他……给了她家里“钥匙”?她占在原地地眨眨眼,还搞不清楚状况。 “进来关门。” “噢、好!”听见交代,她急忙跟了过去,关上大门。 “lucky在客厅,我让牠出来习惯环境。” 跟在他身后来到客厅,果然见到那只乳牛花样的小家伙威风凛凛地坐在沙发椅背上,见到她,便朝她喵喵叫。 “lucky!”她开心冲上前去抱牠。 虽然她没有负责喂养,也没有天天出现,但lucky似乎一直记得当初捡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对文佩芸甚是热情地舔着她的手,好几日没见也不生分。 “你来了就换你陪牠,我还有工作。”他拿着自己的笔电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嗯。” 说是陪,事实上也只是任小家伙自己在客厅探索,只要注意牠的活动范围,别让牠乱磨爪子即可。 幸好lucky是个模范乖宝宝,姿态优雅地在客厅闲逛,走走闻闻,偶尔试着拍拍柜子把手,研究一下眼前的东西,却不会伸爪子乱抓。 牠每次走不久就会回到沙发旁,以完全看不出曾受过伤的后腿,优雅利落地跳上沙发,窝在文佩芸腿边蹭一蹭,休息一会儿,再继续牠为玩的探索。 这段时间,高亦翔继续敲着他的计算机,文佩芸则看起了电视,不知过了多久,高亦翔结束了工作,加入她看电视的行列,lucky则趴在她腿上睡了。 当节目结束时,她也动弹不得。“lucky睡了。” “嗯。” 他直接一把拎起那团毛球,lucky连声抱怨也没有,半睁着眼,一脸爱困地任人将牠拎回房间,趴回自己小我后,翻肚子继续睡。 文佩芸站在lucky的房门边等他。“那我……” 她想说自己该回去了,高亦翔却插了一句话。 “明天去卖场。” “嗯,我知道。”她本来还打算明天才出现。 高亦翔朝她走近,她本能的退开一些距离,却不见他有停下脚步的意图,心中蓦然一惊。 “你四天没来了。” “呃……”被逼到了沙发边,面对如此直接的指控,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因为……” “因为我表现得不好吗?” “咳!”她差点呛到。“什、什么?!” “因为那晚我害你不舒服,所以你才消失那么多天?”他站在她身前,近距离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脸认真的问。 “不……不是。” “那是为什么?” 救命呀!为什么他可以一脸正经地问出那么羞人的话啊? “你……你也没打电话给我呀!” “还没到买日用品的时候。”换句话说,他找不到打电话给她的理由。 “所以我不过来又没关系。”她努力想表现得理直气壮。 “可是你会过来看lucky。”他的态度认真而严肃。“是因为我表现得不好吗?” 天大的误会啦—— 文佩芸又想撞墙了,她现在真是欲哭无泪。 “不是!你…呃…很…很正常……”她努力斟酌用字。“第一次……第一次通常……都是这样……习惯……呃……习惯后就会不一样了……” 她想哭,为什么她要跟一个男人解释这些他应该比她还清楚的事情……她只不过交过男朋友,有过再正常不过的男女关系,又不是欲女派掌门人。 “我知道。”在她的解释下,她也稍微红了面颊。“可是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不——不要提醒她做过的下流勾当,她知道错了!文佩芸很想不顾一切的抱头尖叫。 她要么解释?难道真的要她说她觉得他看起来太可口,第一次根本还未开始,第二次也还没得到满足……所以才又卯足劲印引诱他填补弹药,进行第三回合,直到高潮才虚脱罢手…… 呜……原来她不只是欲女,根本就是辣手摧草的淫魔……来个人枪毙她好了! 但她的态度,却让高亦翔以为是默认了。 “我可以学。” 他的声音带了点平时所没有的紧绷,文佩芸第一时间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直到他又说了第二遍,才换回她的注意。 “我不知道你的感觉……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我会记住的。”说话的他一张脸和他认真严肃的表情非常不搭的红成一片。 “这次我不会再那么紧张了。” 文佩芸一脸错愕地望向他。他在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不是那里,在上面一点……对……轻一点……啊——”她突然发出尖叫。 “痛?”某人停下动作,紧张的抬起头来。 “不是……” 看着她嫣红的脸但许久,表情终于由疑惑转为理解,他记下反应,继续学习。 虽然一开始反应还有些笨拙,但用不着多久,文佩芸就会发现,这家伙一流学习能力也是用在男女之事上。 但这是日后才会体会的了。 她目前只知道……他明天的购物清单得再加上保险套这项。 第八章 “高亦翔,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一通电话迫使高亦翔放下手边工作,在假日中午陪文佩芸来到知名的百货公司。 路上车水马龙,建筑物内也被逛街的民众挤得水泄不通,她先拖着他到餐厅吃完午餐后,才又出来继续逛。 实在是太久没逛街了,文佩芸一路上兴致勃勃,不断想找话题和身边的男人讨论,但十句里有九句他都是一脸状况外的看着她。 “这是新花色耶!好漂亮,很难得冬天会出那么缤纷的颜色!” 高亦翔看着自己被拉扯住的手臂,眉心缓缓拢起。 她是和他对话吗?但他听不出话题。 “……喔。”他的表情相当困扰,犹豫一会儿,只好应一声表示听见。 几句下来,文佩芸也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她在心里窃笑,但没打算多加解释,继续拉着他到处看并自言自语。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她挑了件衣服。 衣服不都是长那样?“普通。” “哪里普通,这款式很漂亮耶!” “那就买吧。”他默默改口。 “啊?我只是看看而已,没有要买呀。” “……”她到底想怎样……高亦翔有股深深的无力感,但又说不出抗议。 事实上,当两人间多了层亲密关系后,意见很多的高亦翔霎时变得温驯许多,简直就是从冥王星瞬间搬回地球。 对于他的好控制,文佩芸一开始也不怎么习惯,但一段时间后,便觉得有趣,偶尔兴致一来还会故意闹闹他。 “高亦翔——”她故意欺近他。 “做什么?”他双眉锁得死紧,身体后倾,搞不懂她的举动用意何在。 “没事。” “……” “走吧,逛下一家。” 文佩芸扯住他的手臂,将一脸死样的家伙拖走。 走了一两个小时下来,原本没计划购物的她,忍不住掏钱买了一两样小玩意儿。 当她结完帐,发现身边的人朝牠摊开手掌时,她愣了愣,还反应不过来。“做什么?” “给我。”他酷酷的指向她手上的纸袋。 “你要拿?”她讶异地将眉挑得老高。 “嗯。” 明明没变,却又像是变了个人,文佩芸对这家伙的改变除了讶异,也很享受。毕竟他可是变好、变得体贴许多,而女生总喜欢被温柔善待的。 她唇笑得弯弯的,将手上东西全交给他,又主动挽住他的手臂。 “欸、你变了哦。” 高亦翔淡淡地瞟了贴着自己手臂的人儿一眼,以看似不认同的表情替代响应。 他的反应却让文佩芸笑了出来,决定不再捉弄他,拉着人继续逛。 当他们逛丸百货公司出来,打算转战门是店面时,门口因有大型的户外活动,人朝堵住了动线。 文佩芸拉着身旁的男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不小心被人撞得往后踉跄,身旁的高亦翔伸手一揽,让她撞进自己怀中。 “好痛!”她揉揉被撞疼的肩膀。 “注意旁人。” “我有看路呀!”她皱眉。 高亦翔闻言不发一语,换成他走在前方,揽住她的腰,带着她钻出人群。 文佩芸被他带着走,表情由一开始的微愣变成了笑脸,最后她干脆将手也圈上了他的腰,整个人窝进他怀里。 她可以感受得到他个人僵硬了一下,只有短短几秒,之后随着他的步伐逐渐恢复自然稳定。 “高亦翔,你的腰好好抱。”出了人群,她的手还是没放开他的腰,甚至贴在他身前,冲着他笑。 看似颜面神经失调的家伙又被生理现象背叛,不受控制的脸红了。“你接下来要逛哪?” 哎唷,这家伙还会岔开话题哦? “你有在运动吗?”她故意追问。 其实她是真的很好奇。他明明整天都坐着敲敲打打,身材也偏受,却有些肌肉,虽不是很明显的纹理,但线条也很漂亮,这倒是意外的福利。 “偶尔。” “偶尔就能练出肌肉?” “我没什么肌肉。”这点他倒是很清楚。在美国长大,他不觉得自己身上这几两肉可以叫做肌肉。“我十四岁时被强迫练了一年多的自由搏击,每天都被打得鼻青脸肿,那时我的身材有稍微壮一点,没练后又瘦了。” “为什么不练了?”她更讶异的是他练过这玩意儿。 “有一次我哥整我,我本能反应揍了他,后来我妈就告诉我可以不去练了。” 她有些好奇详情,又有点抗拒知道。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开口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地,他的脸红褪去,重新换上自在。 “你不是要继续逛?”他问。 看着他正经的脸,文佩芸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复杂感受,暖暖的,令她想笑又解释不出原因。 可是不管原因细节为何,大概都是因为他这个人吧? 因为这个奇怪却又让她由讨厌到包容,包容转为有些欣赏的大怪咖。 “走吧,下一家!” 她再度主动挽上他的手,将这明明很难搞,却又乖乖任她摆布的家伙拉走。 “下个月二十五号我表哥结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闻言,原本抱着lucky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文佩芸讶异的抬头。 “对,不过要提早几天过去。”因为乌里有了另一个人,近来常常不在书房,而改到客厅工作的高亦翔,刚阖上他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 “我预计二十二号出发,搭二十六号的班机回来。”他决定不理惠母亲安排的行程表,直接过去表哥那。 “你表哥也在美国吗?”照这时间她不就得停工一个礼拜? “不是,他在意大利。我妈本来叫我十三号先回美国,二十号再一起过去。” “那不就要去半个月?!” “对,我不要浪费那么多时间。”所以他打算二十二号再出发。 她犹豫。 五天不做生意几乎等于一个月少了四分之一的收入,理智上自己该拒绝。 但这段时间,天天跑他这已经成了常态,要是近一个礼拜见不到他,想想还真有点寂寞,不知到晚上该去哪打发时间。 “我先确认一下我的工作,过几天再告诉你好吗?”算算时间,她也差不多该去意大利上下一季的课了,说不定可以跟设计师商量一下时间,看能不能刚好配合。 “嗯。”高亦翔也只能点头答应。 时间也晚了,lucky又被拎回房间去睡,文佩芸也准备回家去。 她老样子地等在lucky房间门口,看着那只作息无敌正常的小毛球,被送回窝后就自动翻肚子睡觉,忍不住轻笑。 “嗯?”来到门边的高亦翔,不解地看她。 “没事,只是觉得lucky很可爱。”她摇摇头,双臂圈上他的颈项,挨进他怀中,轻轻在他颊上印下一吻。 他顺势圈住了她的纤腰。 “那我回家喽。” 耳鬓厮磨后,额心互抵,她就贴在他脸前,轻笑道别。 “……”他没响应,眼神直勾勾地锁住她,手也完全看不出有放开的打算。 他很笨拙,对于男女情感,只是个初学者。 两人刚发生亲密关系的头几天,他的神经质达到前所未见的最高点,对于不知道该如何响应的话题过于战战兢兢,彷佛得了常态性的失语症。 直到时间经过,确认了她和他在一起,除了多了亲密举动外其他都没改变,她想笑就笑,要生气时就生气,不会因为生气就不理会他,更不会因为他讲了什么气人的话而重演上次消失好几天的戏码,甚至一去不回后,他才放松许多。 毕竟他没太多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但自从和她在一起后,他这个懒得看人脸色、猜人反应的自我中心大王,也开始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学习和她相处,喜欢与她亲近……也学着想……讨好她。 文佩芸笑了笑。 “你也该睡喽。”她学他,同样搂住他的腰,两人贴在一块。 他摇头。 “还不想睡?”她知道她的意图,但还是拉着他兜圈,享受过程。 他点头。 “讲话呀。”真的是。 他再度瑶头,在她反应过来,便倾身吻住她,看到美丽杏眼中的讶异目光,他很快离开了她的唇。 “我想抱你。”他向来习惯投直球。 大概是思考直线的关系,文佩芸发现,他在情欲上的需求表现也很直接,一副就是“我饿了,请给我饭吃”的模样,态度理所当然又带点无辜,每每看得她心痒痒,母爱乱泛滥一把,好像不给她会饿坏这小朋友,太不道德。 她轻笑,围着他腰的手没离开,身体左右轻晃的回答,“嗯哼。” 高亦翔一脸困惑,不懂她发出的“嗯哼”两声该如何解读。 但她的身体贴着自己不断轻晃、摩擦……还没等到答案,他却先起了反应。 他双颊又逐渐绯红,稍稍收紧了手臂,乖乖的等着她的许可。 但等了许多,她还是笑得甜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也继续抱着他,撒娇般地轻晃,他终于忍不住了,试着一点一点慢慢地靠近她…… 直到两片唇瓣再度吻上。 原本这吻只是轻轻的,试探的,发现没被拒绝,他手紧受闭密直地将她揉进怀中,带点生涩又热情地研究、探索。 他很喜欢感觉抱着她,吻着她,肌肤互熨,耳鬓厮磨……这种感觉在他过去三十几年的人生中不曾有过。 基本上他不喜欢让人触碰,他的洁癖在各方面都相当严重。 而佩芸是她第一个主动靠近,也愿意让她触碰,甚至喜欢让她触碰的异性。 自然地,他们在拥吻中退出了lucky的房间,她的手探进了他衣内,解开他的裤扣,解读出她这样的举动所代表的意义,他的唇滑到她的颈旁,轻嗅着属于她的甜美味道,落下温热细吻。 两人依偎着回到高亦翔的房间,他温驯地让她拉开自己的衣服,他也笨拙地学着她褪去她的衣衫,看着她的肌肤一寸寸裸露在空气中,他的血流加速,全身发烫。 “……佩芸。” “嗯?” “佩芸。”他试着唤她的名,彷佛在确认什么。 她笑着朝他肩膀轻轻一推,把她高快一颗头的男人被推倒在床上,她顺势爬到他身上。 “佩芸。”他抱住她翻转一圈,改为自己在她身上。 邀请的手段虽然笨拙,但当两人上了船,确定行动后,他便进入状况,让男性天生的狩猎本能回笼,以自己所了解的、能带给她愉悦的方式取悦她。 一室吟哦,娇喘。 汗水覆住肌肤,滑落后末入床被。他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畔吐露激情却又压抑的低吟,她全身酥麻,身体因为他的取悦充涨着情欲的快意,同时也为自己取悦了他而感到满足欢愉。 心中有个东西正在起化学反应,他迅速的变化,令人来不及思考,跟着激情,在喘息间,尖叫声中,强烈窜过全身,留下狂乱又朦胧的余韵,不着边际,懵懵懂懂的让它溶入自己身体记忆里。 空气中除了喘息,彷佛还能听见和着情欲挥发的热气。她徐缓吸气,也听着耳畔的低喘。 “佩芸……” 他低声在她耳畔轻唤,接着,又说了句什么,声音模糊。 “……嗯?”文佩芸脑袋钝钝的,没听清楚。 但他没再回应,从她身上翻身倒进床被里,将她拥入怀中,准备睡了。 已熟悉的的举动所代表的意思,她扬起微笑,裸被贴着他的胸,手轻轻覆上圈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徐徐入梦。 相拥的身躯,两颗心逐渐同步。 “你们没有再一起?!” 一脸冷静地耸耸肩,文佩芸答得轻松。“对呀。” “对什么对啦!”有人激动拍桌。 已嫁为人妻的舒妹瑶和钟欣怡,这几日才从自家老公那收到好友和高亦翔那个大怪咖“在一起”的消息,两人连忙相约把这封锁消息、很不够意思的好姊妹拖出来,没想到会听到如此劲爆的回答。 “事实就是这样呀,我们又没说要交往。” “可是你们都……”舒妹瑶瑶瑶头,看似无法接受。 “瑶瑶,我已经二十九岁了。”已经脱离幼齿很久了。 “又不是你几岁的关系。”舒妹瑶蹙眉。“是高亦翔说不要交往的吗?” “没有啦,你不要乱猜。”她急忙澄清。“就自然而然走在一起而已。” 当初是她先强吃掉人家,后来……呃,基于觉得和他“受创”她也有责任,加上孤家寡人好几年了,两个好姊妹又都嫁人搬走了,有了新的生活重心,自己一个人也很寂寞。最重要的是,她发现相处越久,越发现高亦翔有诸多优点,觉得他很单纯、很可爱虽然乍看卖像不佳,但就像会回甘的好茶,优质又可口。既然自己喜欢,便没什么好顾忌。 “高亦翔都没什么表事吗?”钟欣怡侧头,脸带疑惑。 她和高亦翔不熟,不过依照老公说的,高亦翔的个性相当死板认真,感觉不像是会玩感情游戏的人。 “表示哦,”脑中想起他近来的态度,文佩芸忍不住轻笑出声。“没什么表示呀,就没有以前那么讨人厌而已。” 想起以前,那家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把她气得要死也不会多看一下她的脸色,非得要她摆出想杀人的架式他才知道要住口。现在乖多了,讲话当然还是那个调调,却可以明显感受出他相当在意她的反应。 舒妹瑶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我不能接受。高亦翔那家伙休想占你便宜,我去和他理论,教他给你一个交代。” “拜托!你不要乱来。”文佩芸对好友机动的反应好气又好笑。“要胶带我会自己去文具店买。” “不好笑!”舒妹瑶瞪她。 “嗯……我是觉得没关系啦,佩芸开心就好。”钟欣怡到很随兴。 若自己不喜欢、不开心,交代个男女朋友的称呼,甚至交代出一张结婚证书,情况也不会比较好。何况他们两人都是单身,在一起又不犯法。 “喂!你们两个太夸张了吧!”舒妹瑶跳脚,难道是她太保守,跟不上时代?为什么现在情况会变成两票对一票? “瑶瑶,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一点。”钟欣怡朝她甜甜一笑。 “你才想得太轻松了,这样佩芸很吃亏耶!”明明是三人里头年纪最小的一个,舒妹瑶却也比较像母姊,老像只母鸡般替她们操烦。 “你想太多了,谁说我吃亏?”文佩芸翻白眼,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小姐,现在的女人已经不需要靠男人过活了,找个男人在一起是为了情趣和调剂,又不是为了讨白饭吃,哪有什么吃不吃亏。” 难道现在还会有女人会指望叫一声亲爱的,生活就会得到保障吗?她可不敢想。 “而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有一大笔的债务。”她话锋一转,状似轻松的提起。“就算高亦翔不再意好了,我也不想站他便宜,反正我们目前这样很好,我也很开心,谁知道以后的是会怎么发展。” 责任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太过沉重。 她的情况就连当触感情不错的同学们也是纷纷走避,保持距离,连她那对结缡二十多年的爸妈还不是各自包袱收收,连句再见也没有就消失了。 她不敢想象若这情况换到一对普通情侣身上,听见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背了如此庞大的债务会是什么心情。 她不愿去想。 “好了啦,不要讨论我的事了,反正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就好了。对了,欣怡你怎么没把我的干儿子带出来……” 她笑着转移话题,舒妹瑶和钟欣怡相识一眼,感觉得出好友的一些难言心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依着她聊起生活中大小趣事。 第九章 对着账本皱眉,文佩芸第n度叹息。 设计师的时间无法完全配合,依高亦翔的行程,他们二十六号就要回国可是设计师却要下个月一号才有空。 中间又隔了五天,扣除搭飞机的时间算四天好了,若她要和高亦翔一起过去顺道上课,等于要停工两个星期。 若是陪他去参加婚礼回来后再去上课,能多三到四天的工作天,但是得多花两趟机票钱…… 看来,最好的决定还是回绝吧。 她随即将决定告诉了高亦翔。 而隔天在艾宝内,有人又陷入诡异的低气压。 某人快速敲打键盘的举动再次惹来好友关注。 “文佩芸又不里你吗?”钟印尧从资料堆中抬起头来。 在非吵架的状态下,还能造成这家伙情绪不稳定的,也只有这号人物了。 高亦翔老样子不回话,继续敲打键盘。 “阿翔,你看起来像戒断症候群发作。”钱贯杰台也没抬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我的症状不完全符合,他之前才是。”他冷冷回嘴。 高亦翔口中的“他”指的是结婚前在追老婆时碰壁的钟印尧。 “你再继续下去也快了。”“女友&老婆上瘾症”患者钟印尧眉反驳,只试图将他一起拖下水。 “她步跟我一起回去。”高亦翔突然没头没脑的蹦出这句话。 “文佩芸不想见到你的父母?” “她说设计师的时间没办法配合,所以不能我一起去意大利了。” “冲突点在哪?”钱贯杰奇怪的问。 他顿了下。“我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参加婚礼,她拒绝,就这样。 钱贯杰终于抬起头来。“你没问她?”难不成这两个家伙再一起都步沟通? 她都告诉他原因和决定了,除了接受,他能反驳吗? “张开你的嘴,让你的声带和脑袋正常运作。”钱贯杰翻个白眼。这家伙谈恋爱不只个性收敛,还变低能。 本来以为慢慢等着看好戏就可以了,现在这样,自己到底该不该帮他? “佩……佩芸。” “嗯?”文佩芸奇怪地侧过头,瞟了那个和她出来逛街,却从头到尾显得心不在焉且亦常安静的男人一眼。 “你要不要和我去意大利?” “设计师的时间搭不上呀,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她笑问他。 “嗯……”他态度有些诡异,欲言又止。“是……机票的问题吗?是我约你的,机票……我会买。”他显得笨拙,断续的问。 阿杰交代他不可以直接谈到“钱”这个字,但他明明就告诉他问题出在钱上,该怎么避开这个字眼,真是苦恼。 文佩芸的笑容顿时将在脸上。 “谁告诉你是机票问题的?” “……”他发现她脸色变了,不敢再说话。 这男人不会说谎,光从表情就能看出大概了。 她将原本挽着他的手抽回来,放开了两人的连结,沉默地往前走。 高亦翔急忙扯住她的手臂。 “佩芸!” 她停下脚步,却没回头看他。 “我问阿杰的。”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招了。“我不知到你有财务问题。” 他从没听过她说过。两人一起逛街购物,向来都是各付各的,她从没表现出特别奇怪的地方,虽然曾听他说过她父母破产的事,但她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也从没在她面前提过钱的问题,所以他未曾想那么多。 听见“财务问题”四个字,文佩芸的心咚地一沉。 “那是我的问题。” “我可以帮忙。”他直觉反应。 她甩开了他的手,冷漠的道:“不需要,我自己也能过得好好的。” 毕竟是公共场合,她不愿失了仪态与他争吵,但也没兴致在逛下去,转身便朝车停的方向走去,打算回家。 高亦翔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直到上了车才再度开口。 “你应该和我讨论。”他相当认真。 手放在手剎车上还未有动作,闻言,文佩芸顿住,转过头,她语气突然恶劣地道:“为什么我『应该』要和你讨论?” “因为你没办法解决。” 他的直言惹来她的爆发。 “我没有办法解决!”她突然大吼。“我一直在解决,每个月都在解决!” 谁能说她没办法! 高亦翔被她的激动反应下了一跳。“我——” “这是我的事,你没资格来评论我有没有办法解决!” “我只是想帮忙……” “不必!就算我没办法解决又怎么样?你也没办法。” “我可——” “而且我们只不过上过几次床,你凭什么打探我的财务状况!”她吼完,车内的空气彷佛也凝结了。 他争着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开启的唇……缓缓阖上。 文佩芸的表情也好不太哪去,她别过头不发一语。 “我载你回家。”许久,她哑声道。 车子缓缓上路,车内空气沉窒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一路上两人都没试着再开口,就这么默默地回到了他住所的大厦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她马上下了车,直接将车钥匙还给他。 “我不上去了。”她打算开自己的车回家。 高亦翔手上捧着钥匙,感受到金属的冰冷,视线又移到她脸上。 文佩芸在他的目光下垂下眸,从他身旁绕过去。 “晚安。”她淡道。 “我只是想帮忙。”他低声说。 见她的步伐没停下,他又道:“我也不觉得我们只是上过几次床……” 她那么生气,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极轻的音量飘进了文佩芸的耳里,可她却装作没听见,直接上了自己的小车,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车从面前开走。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她知道他未脱口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态度已表现得相当清楚,他绝对不只将他们的关系解读成床伴。 在男女关系上,他太过单纯,单纯得似乎不晓得多加考虑犹豫,就一股脑地撞进去。 她知道若自己要求,他肯定愿意倾尽所有替她解决问题,可难道因为他愿意,她就该占他便宜?那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该保护自己? 脑袋闹哄哄一片,不知道是气他还是心疼他、是恼他还是在恼自己。 一脸麻木冷然地在夜色中驾着车,文佩芸直直看着前方路况,任泪水无声地悄悄滑落。 墙上时钟滴答,刚回到家中的文佩芸瞄了眼指向九点的时钟,沉默地走回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后,马上进浴室盥洗。 洗完走后,倒了杯开水,从冰箱中哪出一颗频果充当今日晚餐,接着她回到客厅,窝进沙发钟打开电视打发时间。 她又搞失踪这招了。 她很郑重的考虑,自己真的可以改名叫做文佩孬,这名字其实不错,挺适合她的。 今天已经十八号了,她这次整整消失了十天。 再过几天高亦翔就要出发,她犹豫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口中咬着苹果,文佩芸的视线离开了电视,拿起一张已经摊在桌上好几日的纸条。 她搞失踪的这几日,那家伙曾在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隔天打过一次电话给她,被她直接挂掉后,就再没打来过。不过几天后,她的信箱内发现了这张纸条。 他的行为很好猜,她不接电话,他一定就不敢再打,怕惹她生气。但她没料到他会写纸条给她,或许他觉得手写信比传mail或简讯来得又诚意?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对不起,别生气了”几个字,后面还有一串莫名的数字,看起来像是计算机出现错误讯息会跳出来的常常一串、让人看不懂的无意字母。 说不定他刚好拿到抄了工作上要用到的东西的纸张——因为看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好如此解释。 看着纸条,她的心情相当难受。 她想见他、想跟他去意大利;想要看他神采飞扬,动不动就一脸正经,对事情滔滔不绝评论的模样;想看着他抱她,偷偷脸红,又要装镇定、无辜的脸孔;想看他明明不喜欢小动物,却又认真的陪lucky玩耍,监督牠每天准时吃饭、准时睡觉。 她想见他…… 将忙碌了一天的疲惫身躯投入沙发的怀抱,想象着这是他的拥抱。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情代表着什么意义,但她不敢放任感情发展。 他太好了,她不想让背了一身债的自己拖累他。或许他不再亦自己的存款一夕之间全化为乌有,但她不想。 他那么努力工作,靠着自己的专业拥有现在的生活,没道理为了一个只是错误情感投射的女人让一切从头来过,她只不过很好运的占有了他的第一次,和纯情的他以为得负责到底罢了。 有时候她的很讨厌自己的个性,尽爱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决定。 父亲以她的名义作担保人的债务,只要打官司,她绝对可以撒手不管,却像个笨蛋扛下;遇上这个容易被感情金光党诈骗的阿呆,只要她花点手段撒撒娇,肯定能捞到不少好处,可在他主动表情愿意帮忙时,她却只顾着落跑。 将好处往外推,难怪她会落得现在这种地步。 “讨厌……”她躺在沙发上,自我嫌恶。 夜幕低垂,路上灯光闪闪,大楼内相当安静。 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她站在他家门口,将指尖按上机器扫描,输入密码,听见微弱的解锁声响。 结果,她还是忍不住来了。 拖着带点带点雀跃的沉重心情进门,脱去脚上的高跟鞋,裸足的她轻轻踏入屋主的领域。 客厅的灯依旧亮着,表示他还没睡。 她猜想他或许还在书房内,或是在lucky的房间?但还没踏入客厅,便以得到答案,熟悉的身影就在那儿。 似乎感觉到有人,他抬起头,黑眸直勾勾地与她对上。 一口气梗在喉间,吞咽过后,她轻轻地询问:“怎么不在书房里工作?” “佩芸……”他眨眼,愣愣地站起身,朝她摇头,这时文佩芸以来到他身前。“书房……很安静。” 她看着没人观看,却开着的电视节目,心中一紧。 “lucky呢?” “睡了。” “你怎么还不睡?” “……等你。”他说。“对不起……你不想去意大利就不去,我不会再提了。”他一脸无辜,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别生气……” 她看着被握住的手臂,视线又回到他身上,缓缓靠近,圈住他精瘦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让他的气息包围自己。 “嗯。”她微弱的轻应。 “我很想你。” “嗯。” “我有去找你……” 她抬头,双眼疑惑地眨了眨。 “阿尧载我去找你……他有钥匙……舒妹瑶拿给他的,可是我怕你还在生气,不敢进去。” 阿杰也说,依他的沟通能力,最好让她沉淀个几天,等她愿意见他时再讲,要不然她气未消,他又去火上加油岂不更惨? “所以我留下信就走了。” “你自己拿来……为什么还要贴邮票?”难怪信封上没有邮戳。 “因为我跟舒妹瑶要信封……她给我时就贴好了。”他家里又没信封那种玩意儿。 文佩芸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对他有些笨拙的举动多是好笑,又有着感动,接着,是心疼。 心中一拧,态度完全柔软下来,她抱紧他。“我也很想你。” “你上次说的……我以为你是我女朋友。”他一定要澄清。 他没那么节操,只是因为可以上床就对谁好,若不是喜欢,他不会愿意让她碰他,甚至是再主动接近她。 上床若是那么简单,他在美国早就失贞了。 “阿杰说你有财务问题,我从没听你说过,如果你有困难我想帮忙,我只是想帮忙……你不要生气。”她已经不只是朋友,不该是等到她求助时自己才伸出援手,他应该能主动为她解决问题。 一开始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她会生那么大的气? 他第一次感觉到严重的沮丧,差点连工作都做不下去,要不是两个好友替他从自己老婆那探听她的消息,陪着他分析,帮他出主意,她真的会沮丧到连日常生活都出问题。 虽然已经透过好友辗转知道她的情况,知道财务这想字之于她的压力与禁忌。但他不满意,这些事不该只是从旁人那得到消息,当事人却一个字也不愿对他提起。 “我想听你告诉我。”就算会再惹她生气,高亦翔还是坚持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是……不是只是上床的对象。” 清澈又坚定的眼神,看似没多大起伏的情绪,却又异常执着。文佩芸看着从认识到现在始终如一的他,情绪汹涌。 “你不是……不是只是上床的对象。”说着,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对不起……” 是她太自私。她不该不顾他的感受,要来就来,说走便走,以为他什么都不懂,更以为她的情绪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与波动。 “你说过……这里很痛”他将手放上自己胸口。“痛了很久。我也是,我被你丢下很痛,看到你……还是在痛。” 文佩芸受不了了,紧抱着他,不断道歉,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故意要丢下他的。 他轻轻抱着怀中情绪溃堤的女人,声音慢慢缥缈,带点困惑,“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很陌圣,闷得相当难受。“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既自责又难过,除了道歉,文佩芸已说不出别句话。“对不起……” 他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拍抚她的背,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他不想害她哭,但他很难受,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她在他面前走掉,他觉得自己的心顿时空了。 “佩芸。”他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我想听你告诉我原因。” 他想听她亲口告诉他。不只是单纯的知道讯息,他需要藉由她的举动,得到比讯息更重要的东西。 他近似喃喃自语的又道:“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第十章 缓和的阳光、无垠的蓝天、白云……终究,文佩芸还是放下工作,收时行李跟着高亦翔上了飞机。 那晚,他用那么受伤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头发酸,心脏彷佛被人狠狠地拧紧,几乎捏碎。 她没办法再逃,感性战胜了理性,比起不可知的未来,眼前的男人对他来说,比什么都还重要。不管过去的回忆再痛,她还是要抛开心中一切顾忌,只为换取他开心的表情。 所以她全面投降,那晚,高亦翔与她彻夜长谈。 一夜深谈的结果,他们确认了——她吃掉他的那天是意外,而他们第二次上床的那天,则为彼此的正式交往日。那个认真的家伙什么都要记录得很仔细,她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再来,她希望债务还是由她自己负责,只是两人在一起的开销,她不再坚持各付各的,可以选择性的由身为男朋友的他来买单——所以此次的机票费用由他处理。 那个家伙开开心心的拉着她上了飞机,却因为晕机,整个飞行过程脸色难看得吓人。 认识她那么久以来,她对于他的评价和感觉一直不断在改变,从一开始的外星人、怪咖、单纯的怪咖、可爱又单纯的书呆子……到现在的“谐星”。 他真的很有搞笑天分,就连认真的态度也充满冲突的喜感,她常被他搞得好笑又好气,偏偏拿他没辙。 “你还好吧?”她牵着已经出了海关,依然面有土色的男朋友。 “很好。”就算胃袋翻绞,他还是紧握住她的手,挺直肩膀努力展现出一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模样,但他那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子,却显得相当好笑。 文佩芸好信的没再取笑他,只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两人一起步出机场。 “有人会来接我们。”他识途老马般地指挥她方向。 才出机场大门,文佩芸便看到国内相当罕见的加长型礼车,几名站在车旁的黑衣人一见到他们,快速迎上,已迅速到几乎是行抢的速度走了他们手上的行李。 文佩芸吓了一跳,高亦翔却老神在在的,并主动钻进已为他们敞开的车门。他一进车内,便往旁边一倒,将头躺在她的大腿上。 “让我躺一下……”看起来相当可怜。 男友的可怜模样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替他按按额侧,捏捏手臂,试图让他舒服一些,没心思再去理会来接机的排场。 车子开了相当久,由微光开到夜幕,由宽道始进了超级小的巷弄。 好几次文佩芸都心惊胆跳地看着几乎就要撞上车窗的建筑物,还好驾驶一流,有惊无险的一一穿过几乎快等同台湾的防火巷的恐怖巷弄。 但在她好不容易信任驾驶的功力,整个人放松后,却听见“吱——”一声,车子侧边肯定是被刮出一道长痕。她缩了缩脖子,光想到烤漆价格就心痛。 “刮到车子了耶……”她以中文小小声地告诉躺在自己大腿上的男友。 “活该!谁叫他们要开大车进来。”他说话时依旧闭着双眼,嘴上没半点同情心。 来过意大利不少次,但目的是为了工作的她,所待的多是米兰市区,没到过多少观光景点,也没进过这些小成,可她过这些拥有古老历史的城堡小镇因为路窄,大多禁止大型车辆进入,唯一例外的只有住在城堡内别墅的“有钱人”。 她对即将去到的地方多做了点心理准备。 果然,柳暗花明,在小巷弄的尽头,准备迎接他们的是战地辽阔的城堡别墅。前庭的石板路上停满了各式车辆,他们所乘坐的长礼车也加入了它们的行列,成为里头最巨大突兀的一辆。 他们才下车,已有人将车上行李早他们一部全搬进屋内。 文佩芸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抵御低温,心里却紧张得想发抖。 早已不在晕机的高亦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那巨大得吓人的建筑物。 “亦翔……我……我的意大利文讲得不太好……”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越接近大门整个人越紧张。 “没差,这里大部分的管家和女仆用西文、法文都能沟通,英文也可以。” 她不是怕和管家、女仆不能沟通好不好?文佩芸简直想吐血。 “你表哥他们呢?我总该和他们打声招呼。”还有他的家人……她的胃都快抽筋了。 “一样。”他像是没感觉道她的紧张,自我态度始终如一。“我舅舅他们会讲一点中文,我表哥的中文程度就别指望了,三岁小孩讲得都比他好。” 他的话似乎对于减少她的紧张完全没帮助。 “亦翔,我会紧张。”她再也忍不住拉扯他的手,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 “紧张?”他终于停下脚步,如梦初醒地转头看她。“因为你的意大利文讲不好吗?没关系,可以要他们跟你讲英文。” “嗯……好像不是那个原因……”她看了就算讲了这阿呆大概也不会了解,她将话含在嘴中嘀咕,没让他听见,放弃和他沟通了。 早在他们接近时,就有人为他们敞开大门,站在门口等候。即便过去自己也曾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但可没体会过这种贵族般的排场。大概是建筑物过于雄伟的关系,等级差异感觉很大。 他们一进门,一道黑影飞扑而来。 “宝贝!” 文佩芸看着身旁的家伙被急驶而来的火车……呃、不是,是个急奔而来的女人给撞飞。 “哈尼、甜心,妈咪好久没见到你了……”一头棕色波浪鬈发的高母抱住高亦翔后,在她脸上一阵狂亲。 “你走开!噢、拜托!”高亦翔努力闪多,亟欲脱离她的魔爪。 文佩芸看得一愣一愣的。 高亦翔好不容易摆脱恐怖的八爪章鱼,高母转过身,眼神移到了一旁的文佩芸身上,文佩芸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小白兔,心脏猛然一缩。 “噢,小甜心,你一定就是我儿子的女朋友了对吧!”果然,高母又扑了过来,重重地给了她一个窒息式的拥抱。 “妈!放开她!” “哼!敢不给我回家!幸好你真的有带女朋友来,否则我……” 文佩芸听不清楚他们母子接下来的争吵,她只觉得自己快断气了。 高亦翔的母亲很漂亮,棕发小麦肤色,约略是美国标准的十到十二号体型,胸臀丰满,不胖不瘦。但被她勒在怀中,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力气极大,她都快缺氧了。 终于重获自由,她接着又见到高亦翔的父亲,他非常高,长相偏斯文,看起来高亦翔比较像他爸。他亲切地以中文和她对话。 接着她陆续又见到牠的几位亲戚,但来不及记住,便被男友以老练的手法强行拖回房间,逃离那些烦人家伙的魔掌。 “看吧,他们大部分都会讲简单的中文,不用紧张。”他回到房里,放松地重重吁了口气。 “嗯。”文佩芸因他如释重负的举动发出轻笑。 知道她是从台湾来的,每个人几乎都用中文和她打招呼,再夹杂着英文与意大利说笑个不停。 看来真的该担心的绝对不是语言,而是他的亲人全热情过火。 她开始能体会他曾说的“他们很烦”是何种情况。 他们回房不久,管家替他们送来了晚餐。又没多久,高亦翔的三哥闯了进来。 “听说你带女朋友回来!”高老三遗传到母亲的棕发棕眸,肤色也偏白。他从门边探头进来,一副调皮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高亦翔瞪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的问题。 “请假呀,刘易斯让我先过来。”他口中的刘易斯是他们的大哥。 “啊,美丽的小姐,你怎么会上这个书呆子呢?”高老三发现文佩芸也在房里,便大剌剌地走了进去,开始对美人献殷勤。 “尚恩,出去!”高亦翔从床上跳了起来。 “嘿,让我认识一下这个美丽的小姐嘛——” “你以后就会从族谱上认识她。”他才不管老三的抗议,伸手抓着他就将人往外拖。“滚远一点。” 当他回到床边时,就见文佩芸睁着杏眼眨呀眨的看着他,彷佛她身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怎么了吗?”他摸摸自己的脸蛋。会不会是刚才吃的东西沾在脸上了? “genealogy?”她复诵刚才听见的单字。族谱? “有问题吗?”他显得比她更疑惑。 问题很大。 “没事。”她脸微微发红。这呆瓜直肠直恼的,会冒出这种话也不该太意外。“你还没介绍我和他认识,他是你哥哥?” “他是尚恩,老三。”他的表情看起来彷佛介绍的对象是个讨厌鬼。 “就是会和你打架的那个?” “对,最好离他远一点。”他一脸嫌恶。“他出现在我眼前准没好事。” “欸,你们都几岁了。”她笑。小时候的恩怨情仇该释怀了吧? “他的脑袋有一部分迟迟没办法进化。” 嗯……看样子是没办法。 “你还要……” 文佩芸正想拿起一块面包给他,一回头唇瞬间被堵住,他整个人突然贴了上来。 “亦翔……” 他的手钻进她的衣内,罩上她圆润饱满的丰盈,轻轻揉捏。她顿时全身酥软,没反抗任他将自己压进松软的棉被内。 “亦翔……食物……” “不会撞到。”他轻轻扯着她的衣服,抚揉她温润滑顺的肌肤,啃咬着她的嫩唇。“佩芸……佩芸……你是我的、我的。” “嗯……”她热情地回应他。 “他们好烦……一直要来跟我抢你……我不喜欢,你不要理他们,看我……只要看我就好了……”他扒着她的衣服,眉心微拢,双唇抽着空不断低喃。 当他深深地埋进她体内,文佩芸才意识到——原来……这家伙吃醋了。 隔天一早,文佩芸见到了别墅的主人,也就是新郎的父亲。 他和其他人一样,相当热情地操着口音浓厚着中文与招呼问候。 后来她发现高亦翔是同辈的孩子中年纪最小、脾气也最别扭的一个,难怪所以亲戚都爱开他玩笑。连带的,他们也将热情推及至她身上,不断有人前来对她嘘寒问暖,甚至猛塞吃的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物给她。 想当然,最后她也跟着高亦翔一起逃命。吃饭大多请管家送进房内,若是没有需要帮忙的事时,他便带着她到处逛逛。 这天早上用完餐后,他先带她到镇上到处乱晃,下午又带她去了湖边,正好也在那的尚恩强迫的将他们两人拉上轻艇,油门一催便载着他俩游湖去了。 会晕船的高亦翔脸色难看到差点没报复性地吐在他三哥身上。 文佩芸看他们两兄弟的互动,看得出来这个哥哥虽然喜欢整他,彼此感情却很不错。 再隔天,他干脆早早就带她逃去市区去,远离那些可怕的亲友。 踩着在熟悉的米兰街道上,她与高亦翔来到一家义式餐馆的露天坐位用餐,两人边吃边聊,周遭也全是吃饭聊天的人潮,嘈杂得不得了。 聊到一半,文佩芸看着刚吃完意大利面的他,突然起了玩兴。“亦翔,你脸上有西红柿酱。” “哪边?”他反射性地将手摸上脸颊。 “这边。”文佩芸越过桌子,在他柔软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高亦翔的脸但瞬间红透,隔壁桌的几位客人看到,笑着朝文佩芸竖起大拇指,她则回以顽皮的笑容。 “亲就亲,哪还需要理由……”他脸红地嘟嚷。不甘示弱地也越过桌子,在她的惊愕目光中,直接捧起她的脸颊,在大庭广众下表演深情拥吻。 周遭瞬间响起欢笑与掌声,在这热情奔放、没人认识的异国城市,环境催化了情人间的互动,两人彷佛也跟着变得热情大胆了。 结束游戏般的用餐后,他们手牵手,漫步闲逛,搭上地铁,走向文佩芸熟悉的精品大街。 这段已走过不下百回,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没有目的,如同在公园里散步,主角是自己,而一旁的名品橱窗,彷佛只是陪衬的园艺街景,知道它们在那,赏心悦目之余便无其他。 “春装都出来了。”布料又开始变得轻薄。 “要买吗?”他询问身旁的她。 “不用,看看就好。”侧头望向身旁的男人,她笑了笑。“说不定这次设计师会送我几件秀服,他上次说会留几件给我。” “送的你若不喜欢怎么办?” “就留着喽,或是转卖再赚一笔。” 见她嘴上说笑,视线却保持一定的注意在一旁名店内瞧,高亦翔心想,就像自己对电子产品保有高度兴趣,佩芸做精品生意,肯定也很热爱这些所谓设计与流行交织出的玩意儿。 他顺着她的方向瞄。 光是透过橱窗,根本看不到太多店内商品。他突然拉着她,将她带进离他们最近的一家店内。 “我们进去看看。” “喂、亦翔!我没有要买耶!” “那你就不要买呀,看看就好。” 他回得理所当然。进了店内后,也只是拉着她逛,原本只打算在外面散步走走看看的她,走没多久,见到眼前那么多的新商品,也忍不住兴致高昂的逛了起来。 高亦翔表现得如同以往逛届一样,陪在她身旁,走走停停。但今日显得较为热情的她,偶尔还会问他对某几样商品的看法。专业的话匣子一被打开,她便滔滔不绝,就这么连逛了好几家。眼看时间已晚,才停止前进。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虽然讲到口干舌燥,但她的双颊却因愉悦而微红,眼神发亮。 “差不多了。”他道。“等我一下,我买个东西。” 他拉着她依他们刚才逛过的路线走回去,进了店家后,直接要店员把他指的东西全打包起来。 文佩芸见状,吓了一跳!“高亦翔!你不要乱花钱。” “我没有乱花,我要送我姊的,她应该今晚就会到了。”他干脆利落地刷卡结账,又留下地址,请人将商品送回他们住的地方。 呃……心里感觉怪怪的,文佩芸原本还以为这笨蛋是想要买给她,害她饱受惊吓之余其实又有点感动,不过还是得出手阻止他,但他的回答如此冠冕堂皇,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感动又默默地被泼了桶冷水罢了……她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害臊。 但看着他一家刷过一家,买的东西都是自己觉得超优质也很喜欢的,心里还是小小的躁动了一下。唉唷,可惜这些东西都不是她的。 一路下来,他的刷卡金额教她咋舌。 “喂……亦翔,你买太多了吧?”他简直就是闪灵刷手。“买个东西”就已经把信用卡当没上限般的狂刷,要是买“很多东西”,那还得了。 “还好,只是小钱。” “……”如果她是歹徒就好了,身边就有一只大肥羊,肯定绑架他。 而晚上,在高二姊看到那堆小山般的东西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疯狂大笑。 “哈哈哈,小翔,你怎么会想买这些给我?”高二姊爱芬为人想当豪爽,而且和他们母亲一样,喜欢以拥抱表达对家人的热情。 高亦翔被二姊勒住脖子,满脸涨红。“逛街……经过。” 文佩芸很喜欢他的家人,但说实话,经历过他母亲的熊抱经验后,不免有些怕怕的。 “哦?交女朋友后懂得逛街喽?”爱芬笑着看向一旁的文佩芸。“这些东西我很多了,给佩芸就好。” “我不……”文佩芸急忙插手。“这些是最新一季的,也可以送给……” 她急着搬出连同高母在内,一对她记得的高家亲友名字。 这种东西明明就是最新一季的商品,就算不是天价也是拿得上台面,没道理会有女人不喜欢吧? “哈哈哈……”爱芬再度爽朗大笑,朝她扑了过来。“甜心,你好可爱!我当然知道这是最新一季的。小翔他表哥就是s牌的设计总监,每季都会寄新商品给我——当然,他还会顺便寄账单给我啦,那个死要钱的!好像怕东西卖不好一样,狂塞东西给我们这些亲戚,我在时装周后几天内就会收到一堆下一季的衣服,这次的话样说实在真是……”爱芬亲切地搂着文佩芸猛聊。 高亦翔趁机脱逃。他丢下去喝水的讯息后,也不管有没有人响应,便逃离了二姊的房间。 “唉唷,我们家小翔跑了。”爱芬再度狂笑。“那小可爱,这些东西是他想送你的——” 文佩芸双颊发红。“不是,他真的说是要送你的……” “送不是我size的衣服给我?”她戏谑的问。 文佩芸简直无地自容。“他说……你的身材看起来和我一样……”那个家伙!还要她帮忙挑! “他瞎了吗?”爱芬喷笑。 爱芬的胸围可是伟大得吓人,只要没瞎的都看得出两人身形的差异。 文佩芸被调侃得满脸通红。 两人又聊天聊了许久,最后爱芬只意思意思挑了一盒丝巾,便笑着将所有东西全退货。文佩芸也终于被放回了房间。 “你故意的?”指向房里几乎原封不动被搬回来的“礼物”,她朝他逼问。 那个不擅说谎的家伙一开始还打算抱着笔电装死不答话,见她死瞪着他,才微弱的反驳,“我不知道她会挑多少……” “高、亦、翔——”她逼近他,直接将他压倒在床上,准备“修理”他。 凶手一脸无辜地任他骑坐到他身上。“只是『礼物』。”他想送他礼物。 “太花钱了!”可恶!她已经戒购物欲戒很久了耶! “我不觉得。” “还有——” “还有?” “你没告诉我你表哥是s牌的设计总监!你骗我说你表哥是商人!” 见鬼了!s牌的设计总监不就是她代理的牌子的背后大老板?!她根本就见过他的表哥! “我说他是打着艺术名号卖东西的商人。” “这样说谁听得懂啦!”和她还以为他表哥是开画廊的。 越像越不对,刚才和他二姊聊过后,她对他的家庭似乎有越来越多的问号。 他告诉她他二姊在她老公的公司上班,但刚才她才知道他二姊不只在上班,还有个总经理和总裁夫人的头衔,而那家公司的股票可是在美国s&p500指数(全美交易金额最高的前五百大股票)的范围里。 过去只曾零星的听他聊过家里成员,她知道他家有几个人,知道他会和他哥打架,知道他和每个家人的相处情况,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了……她现在才发现对他家人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 “高亦翔……你老实告诉我,你家究竟是在做什么的?” 终章 在这于自家花园举办,却堪称世纪婚礼的现场,文佩芸穿着高母塞给她的白色小礼服,微笑站在花园一隅。 而他身边,还有个西装笔挺,表情却可怜兮兮,和英挺外貌非常不搭的男人。 昨天她在房间里传出的尖叫声几乎响遍了别墅,现在大伙全都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今早才刚到的刘易斯一家人也特地过来取笑他。 “穷工程师。”刘易斯揉了一把小弟梳理整齐的黑发。 “我又没说我穷……”奇怪耶。 “小鬼,你不知道交女朋友第一件事就是要先给名片,接着还得亮存款和族谱?” “又没人告诉我。”高亦翔瞪着他大哥。 “知识都学哪去了。”刘易斯摇头。 “刘易斯,别为难他,他交得到女朋友已经很了不起了。”尚恩在一旁捣乱的帮腔。 “你怎么跟你女朋友介绍大家的?” “爸妈退休,你接手家里的公司,爱芬在她老公的公司上班,尚恩没有固定工作。”他很坚持自己介绍得没有错。 再详细一点的解释,大哥是拥有庞大跨国集团体系的现任负责人,二姊是大企业的总经理兼老板娘,三哥是各国到处飞的超级企业顾问,偶尔会被大哥征招回去帮忙。 “你好样的。”尚恩笑得险些仰倒,对他竖起大拇指。 在婚礼前,文佩芸终于见到了新郎新娘。那个新郎官果然是她认识的脸孔,他刚才还特地过来和她打招呼,见见他那怪咖小表弟的女朋友。 在她没提及前,大设计师根本不记得见过她了。 “今天的新娘是谁?”她语气阴寒地问。 “好像是演戏的。”像块牛皮糖跟在女友屁股后面一个早上,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的一句话,高亦翔忙不迭地回答。 好你个演戏的!今天的新娘可是好莱坞当红的女演员耶!文佩芸真想掐死他。 这家伙根本就是刻意误导! “那我是谁?” 不若先前简易答案,问题涉及女友,他想也不想的直接答道:“你是佩芸呀,初芸工作室的负责人,lucky的主人,我现任的女朋友,未来的老婆……” 他洋洋洒洒列了一堆。 答案如此厚此薄彼,文佩芸真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只好发泄地白了他一眼,之后撇过头,朝众人继续微笑。 被瞪得莫名其妙,但高亦翔想破了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让女友消气,只能继续待站在女友身旁,与她长期抗战。 就在婚礼结束后的餐会,这对小两口还在冷热功防时,现场出现个一个令文佩芸意想不到的面孔——邱俪琪。 隔着遥远的距离见到彼此,双方脸上似乎都浮现“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惊愕。 在她还没想到要如何反应时,邱俪琪已朝她走了过来。 “竟然会在这遇到你们两个,文佩芸,看来你还是有点本事嘛,可以弄到你代理品牌背后大老板的婚礼邀请函。”她高八度的声音在会场一隅传开。 文佩芸懒得理会她,高亦翔则瞇了瞇眼。 “你这女人怎么那么阴魂不散?” “哼,我家是凌越集团,我是代表我家企业的百货部门来替卡那沃先生献上祝贺。到是你们两个,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她又是笑,又是鄙视的白眼,表情好不精采。 尤其是她见到文佩芸身上的小礼服时,鄙视中又带了强烈的不甘,悔恨没抓到什么小辫子可以羞辱她。 高亦翔眉挑高了。 “你一直说凌越集团、凌越集团,这家公司地底是坐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过。”他无聊地给了她一眼。好呀,上次的事件不了了之后,这女人又自己送上门来。 “你们这种小老百姓当然不清楚。”邱丽琪的脸扭曲了下,但立即恢复镇定。“不过你身边那个女人肯定知道……不过,我事不清楚她现在还了步了解,但她以前肯定很清楚。”她笑容虚假。“毕竟她曾经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嘛。” “你才——”某人的嘴被捂住。 “我才不是你那圈子里的人。”文佩芸终于答上话,她态度相当冷淡。 “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是。”她的眼神彷佛邱俪琪从以前到现在都远不及她。 熟悉的感觉回涌,邱俪琦心里升起一股恨意。 “哈!说的也是!你算哪根葱,都落魄到这般田地了哪还能比。”她讽笑道。“听说你还欠我爸朋友的银行五千万,还有你那些亲戚、和其他债主……哈哈哈,文佩芸,你好可怜,爸妈跑了,什么都没留给你,道是留了一屁股债。” “听说你协商后每个月至少要还好几十万,连三餐都成问题,难怪上次会看到你穿就衣服,但你今天怎么还把钱拿去买衣服呢,你真该好好在你那个破旧的公寓工作,打电话跟客户道歉,处里瑕疵品就好了呀,哈……” 听到她如此捂入自己的女友,高亦翔抓狂了,他想冲上去和她拚命,但女友硬是卡在他身前。 “这是我和她的事,”她转过头,眼神坚定地盯着他,低声道:“你敢再插手,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他非常不满,脸颊因气愤而涨红,但还是硬憋住。只见他表情扭曲,“不要……不理我……”很努力地挤出这句话。 文佩芸一下愣住,随即抿紧嘴,努力憋笑。 这个单纯的阿呆! 她勾下他的颈项,在他颊上轻轻一吻,那不满的表情瞬间变成讶异与欣喜。她对他露出个娇嗔的笑容,两人在此刻重修旧好,但当她转过头,表情立即换上疏离冷淡。 “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债务情况,但或许我的律师会很高兴知道详情。”她挺直腰杆,“你大概不知道我可以打官司申请债务无效,到时你爸的那位朋友和我琪他亲戚就得全部认赔,一毛也拿不到。我不介意你说我笨,但我愿意负责我家造成的问题。” “而且我有能力还款,三餐也不成问题,甚至能出国,也可以买新衣,我知道原来你这么在意我的消息,谢谢你的关心。”她勾出冷笑。“噢,还有,如果你是代表凌越集团出席,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好心的建议,你身上穿的已经是s牌的去年秋冬款,最新一季产品已经出来了,如果你拿不到最新的春装,说不定我能帮忙。” “谁要你帮忙!”她简直想司烂眼前这张得意的嘴脸。“文佩芸!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爸妈不要你、你男友也不要你!你现在不过是个负债累累的穷鬼,等我搞垮你的生意,看你还敢不敢得意!” “如果你有办法就来吧。”她冷笑。“烂男人不要也怕,你捡的那个不是什么好货色。还有,我现在没男友,但是有未婚夫了,”她微侧身,伸手勾住身后的家伙。“以后我老公的爸妈就是我的爸妈,我的家庭会幸福美满,不劳你操心。” 她抬头,朝身旁愣愣的男人投以甜蜜的笑容,再转回来看向她,轻轻一哼。 “噢,还有,他知道我有负债,也愿意陪我一起打拚。比起来那个见风转舵、哪边有钱哪边钻的家伙,劝你还是多提防点,小心哪天风水轮流转。” 她的眼神和表情非常不搭,笑容异常温柔地给予建言。 邱俪琪气得头顶几乎要冒烟。 她已经从中试图破坏过很多次,偏偏只是一些能造成她困扰的小动作,少了能一举击倒她的方法,她还想尽办法联络上s牌的设计总监,想夺得文佩芸手上的代言权,但全被那硬脾气的设计师已绝不毁约几个字给打了回票。 于是她千方百计弄到今天婚礼的邀请函,就不信凭自己的人派和资源会扳不倒她。 “你给我等着!”丢下话,大小姐气冲冲的跑了。 “莫名其妙。” 把人气走后,文佩芸转头面对男友,高亦翔则笑得一脸傻样地面对她。 “你干么笑得那么奇怪?”她瞇眼。 “老婆,你好凶。”战斗力如此高昂……这才是他的佩芸。 “谁准你乱叫的。”她娇嗔地捶了他一记。“我很凶又怎样,你有意见吗?” “我没有意见,我很开心,而且你刚刚自己说的。”他抓到机会,握住她的手。“我的爸妈就是你的爸妈,我是你老公,你当然就是我老婆喽。” “才不是我先说的!明明就是你先说我是你未来的老婆!”她才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好啦,我先说的,所以我还是可以叫你老婆呀。”他笑着抱住她。“你好漂亮。”他在她脸上连亲了好几下。 “你神经喔。”她脸红地想推开他。 “我说真的,你冷冰冰又凶巴巴的样子好漂亮。” 文佩芸哭笑不得,掐了下他的腰。“原来你有被虐狂?” 原来……当时自己就已经被她吸引了。 “佩芸,我们结婚吧。” 番外篇~初见公主 “阿翔,我介绍你和小瑶的好姊妹认识……”新娘休息室的门打开后,两个男人依序进入。 一进门,他就注意到她了。 站在新娘身后的她,背打得直挺挺的,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脸上虽带笑,表情却是有着疏离。她的笑容和新娘舒妹瑶脸上纯朴温和的笑是不一样的。 她的笑容很有距离感,像是站在高台上的王室面对底下民众的问好,就算亲切,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没有人能愿意靠近、触碰。 她让他想到……童话故事中的公主。 “阿翔,这是文佩芸,她是……” 他听不清楚身旁好友从刚才就没停止的叽哩呱啦。 看着美丽的公主朝他走过来,脑袋微微发愣,手就要伸出。突然……一股混和了酒精与香料的刺鼻味道钻进鼻翼,他眉心拧紧。公主身上不该有这种廉价的化学味道。 他连退两步,不经思考地便吐出指控—— “你的头好臭。” 到底是谁让美丽的公主使用这种恐怖的化学香料? 番外篇~家有女王 “高品佑,老师说你和同学打架。”文佩芸双手抱胸,一脸审判样的看着刚进家门的大儿子。 九岁的高品佑手扯着身上脏透的制服下摆,神情倨傲地与母亲对峙。 “他们说猫咪不会听话!lucky明明就会听话,我说是他们不会养猫,他们说我骗人,我说他们是笨蛋,结果王笨蛋就打我,他打我我就打他!” 文佩芸的头隐隐作痛。“lucky很乖,但不是每只猫都那么乖……” “所以是他们不会教,笨蛋还不承认。” “高品佑,你不能和同学吵架,猫咪……”她才说到一半,高亦翔从书房出来了。“高亦翔!你过来跟你儿子解释。” 高亦翔扬扬眉,在老婆的呼喊下走向客厅,看着全身脏兮兮的儿子将刚才解释过的情况再重复一遍。 “很好,为了真理而战。”他发出赞许。 “高亦翔!”文佩芸想掐死他。什么为了真理而战!他是什么奇怪宗教的教宗吗?!“品佑不能动不动就跟同学打架,他会受伤,同学也都是小孩子,小朋友受伤对方父母也会伤心。” “喔。”被老婆吼了一顿,高亦翔摸摸鼻子,改口跟儿子说:“你想打架的话就去报名拳击或跆拳道课,要打架去可以打架的场所打。” “我不想打架,可是他们会打我。”高品佑看着在自己心中如天神般存在的老爸。 “和笨蛋打架只会显得自己也像个笨蛋,如果笨蛋可以沟通,就不会是笨蛋了。” “喔……”他懂了。 妄想和笨蛋沟通,他怎么那么笨?文佩芸望天无语。 算了……只要结果是对的,管这对父子怎么沟通。 “而且你打架你妈会担心,跟她道歉。” “妈咪,对不起。”妈咪是老爸的女王,高品佑也只能乖乖地向女王道歉。 “这次原谅你,去洗澡。”儿子都道歉了,身为母亲的她也没得计较。 “嗯!”问题解决的小家伙开开心心地跑开了。“lucky!”当他经过趴在一旁休息的lucky身边时,还不忘将已经大得超过他半身高的乳大猫拖着一块进浴室。 “喵~”lucky一脸任命地任小主人拖着走—— 番外篇~大宅门三合一 “哇!妈咪!”一颗小冬瓜咚咚咚地,从房内跑出来,扑进母亲怀中。 “怎么了?”舒妹瑶抱住自己的女儿,关心地问。 “哥哥欺负我!哇!”钟小妹正在母亲怀中哭得声嘶力竭。 “妈咪……”高家的小女儿埋头躲在母亲怀中,哭得压抑。 “钱毅安、钱毅威!你们两个怎么欺负妹妹?”跟在两个小女娃后头怎出来的两个大男孩,首当其冲被母亲抓个正着。平时相当温柔的钟欣怡努力板起严母脸孔。 “我们没有。”两个大男孩急忙否认。 “你们说我们是笨蛋!”钟小妹指责。 “你们听的歌很笨。”钱家两兄弟有志一同。 “才不笨!shinee才不笨!他们很帅,你们才笨!”偶像遭到诬蔑,两位小少女哭得唏呖哗啦。 “好好,shinee不笨,我说不笨就不笨,你们乖。”钟印尧跳出来为两位小淑女主持公道。 女孩一前一后扑进温柔的爸爸和叔叔怀中。 “阿尧叔叔,你还没看到证据就乱下结论!”这下换钱家两兄弟不平了。 “好吧,那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歌会很笨?”钟印尧耸肩,拿这些小鬼没办法。 “他们的歌词都很好笑,像其中一句是『我要驾驶航天飞机,带你私奔到宇宙的进头』……” “很浪漫呀。”钟欣怡道。 舒妹瑶和文佩芸两位母字辈的也附议。 “妈咪,这很蠢!没有一个国家的团队会愿意让一对神智不清的男女以私奔为由上宇宙飞船!”钱家两兄弟简直不敢相信平时虽然看似笨笨呆呆,实际上相当知性的母亲会认同这歌词。 “这是歌词,歌词可以脱离逻辑。”钟欣怡声音软软地解释。 “撇开逻辑,就算他们能上太空,事实上人类的寿命有限,太空中失重状态也违反人类适应环境演化出的身体机能,他们飞不到冥王星就挂了。” 连太阳系都出不去,更别说要到什么宇宙的进头。 正抱着自己的笔电,慢吞吞成为最后一位从书房出来的高品佑,直觉反驳欣怡妈咪的话。 “高品佑,这是歌词,不用那么认真。”文佩芸提醒这几乎是他父亲翻版的大儿子。 “他没有认真,那只是常识。”在一旁下围棋的高亦翔闻言反应,“就算真的要摒除这些,以大原则的情况来看,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宇宙空间是具有弯曲性,根本无不会有尽头。就算那两人真的有办法搭上宇宙飞船从地球出发,到最后他还是会回到地球来。” “正确。”他的另一位琪有钱贯杰低低附和一句。 两位小淑女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高亦翔!” “钱贯杰——” 这两个家伙是故意想把小孩弄哭的吗? 在太座的威胁下,两位大男人只好摸摸鼻子,各自对自己的儿子进行再教育。 就算过去怎么死脑筋的家伙,长了年岁,遇上了心爱的女人共组家庭、迎接下一代的新生命后,所有锐角也会在这些温暖的历练中逐渐磨圆。 现在他们心中所谓的“真理”,不过是一家幸福快乐的平凡生活罢了。 没多久,意外插曲落幕,孩子们又道一旁各自玩了起来。女人们聊着天,男人们下琪,边谈论自己工作与兴趣相关的事物。一只黑白乳牛大猫躺在沙发旁,牠脸旁还偎着一颗白色、闪着蓝光的不名物体。 突然伊莲娜发出叮铃声,头盖上冒出了一根端细有与毛的细竿子,慢慢滑走,躺在沙发旁的lucky原本只是慵懒地睨了她一眼,兴趣缺缺,接着又瞟了她第二眼、第三眼……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追了上去,但半路,又被热爱牠的小主人去磨蹭亲热了。 一室热闹,充满活力、欢笑。 生命与爱,将绵延不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