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和矮爸爸》 1.给自己放电影 丝丝六岁那年得到的庆生礼物,是一间装饰得像宫殿一样漂亮的新房子。 涂成淡淡的麦牙黄色的墙面,原木的桌子、书架和地板,床头垂挂着淡绿和浅棕色相间的蕾丝垂缦,地板上随意丢着两三个墨绿色的软垫——这由绿色和原木的颜色所点缀的房间,真的让敏感的丝丝似乎嗅到了森林的气息。况且,木格窗户外面,正对着大学校园里那一排古老茂盛的香樟树,走到窗户前的时候,那一片浓郁的绿色便不由分说地扑面而来。 这是作为大学教授的爸爸刚从学校买到的集资房,爸爸做主把视野最好的一间房子给丝丝住,并且丝丝房间的装修,也是听从了她的心愿的。 丝丝的心愿是,她的房子,最好有一点置身于大森林的感觉。 丝丝最喜欢的童话是《白雪公主》,很小的时候看的这部迪斯尼童话动画片,在她脑海中留下了奇特的印象。从此,动画片中的那片美丽的大森林,在她小小的脑袋里,生发了无数五彩斑斓的幻想…… 幼儿园的老师曾说,丝丝是全班最文静的女孩子。 “虽然说女孩子文静一点好,现在的女孩子都太野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像你家丝丝这样的,未免也太不活泼了!” 幼儿园的老师是这样对丝丝爸爸说的。 老师还带着告状和埋怨的口气说,丝丝总是雷打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发呆,喊她也听不见。小朋友都出去做室外活动的时候,丝丝也总是独自坐在秋千上出神。这样的孩子,也显得太不合群了。 “喂,我的小公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爸爸把丝丝接出幼儿园大门之后,轻轻地按了按丝丝的鼻子,疼爱地问她。 “爸爸,我只不过是在放电影给自己看哦!” “噢,放电影?怎么放的?” 丝丝指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在这里,自己放给自己看呀! “那么,放的是什么电影呢?” “是……《白雪公主》。” 丝丝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白色皮鞋,再次害羞起来。 其实,丝丝每次在自己头脑里放的《白雪公主》,虽然画面都如动画那样美丽,情节却有着自己的更改,她总是把自己放进去做电影里的一个角色,那个角色呢,就是白雪公主! 这是她心里的秘密,即使是对最亲近的爸爸,她也不愿意完全说出来。 爸爸呵呵地笑着,并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丝丝的小手被握在爸爸硬硬的大手中,一大一小两个人,慢慢地朝家里走去。 2.有点奇怪的家庭 丝丝的名字是爸爸给取的,她曾经问过爸爸,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爸爸说,你名字的英文意思,就是“公主”。 丝丝大名叫“濮琳丝”,她跟妈妈姓。 妈妈姓濮,爸爸姓蒋。 说到爸爸,周围的人似乎都一致认为蒋教授是个“科学怪人”。爸爸平时看起来很威严,他个子高高的,背微微有点驼,鬓角的头发有些斑白,说话不多,从不对人笑,爸爸带的学生都很怕他,因为爸爸对他们十分严厉。 丝丝感觉到,即使妈妈,也是很怕爸爸的。 但是,丝丝却不怕爸爸,因为全天下的人当中,爸爸只对丝丝亲切又和蔼,甚至说得上是溺爱。 爸爸喜欢叫丝丝“我的小公主”。 自从丝丝懂事的时候起,她就听到周围一些大人对自己这个“有点奇怪”的家庭的议论,除了说爸爸是个不好接近的“科学怪人”之外,他们还说爸爸比妈妈年龄大整整20岁;还有,爸爸是拥有发明专利权的富翁教授,而妈妈却是个没文化的妇女…… 甚至有几个老奶奶还神秘地问丝丝,爸爸和妈妈晚上是不是分开睡觉的?如果问话的几个老奶奶脸上没有那种诡异的表情的话,丝丝一定会老实告诉她们说,晚上她都是和妈妈一起睡的,爸爸单独睡在书房里。丝丝虽然那时才有5岁,却感觉到老奶奶的问话不够善意和友好,所以她很聪明地回答说:“不知道。” 那几个老奶奶就指着丝丝说,看这个傻丫头! 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丝丝在同班同学那里听到了更多有关她的家庭的流言。因为班里很多同学都是大学里的孩子,他们大概是听了自己的父母或是爷爷奶奶在背后的议论,所以才到班里来说的吧。 苏格拉说,丝丝你知道吗?原来你妈妈是你家的保姆哎! 林蔻蔻说,老天啊,保姆怎么变成了妈妈呀? 苏格拉就对林蔻蔻说,很简单,保姆和男主人结婚,就变成丝丝妈妈啦! 林蔻蔻把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地跑来问丝丝,这是真的吗? 丝丝很苦恼,她瞪了苏格拉一眼,说拉拉你再乱讲我就告诉老师!苏格拉很无辜地说,我没有乱讲,这都是真的,丝丝你可以回去问你爸爸妈妈呀! 丝丝回家后并没有说一个字,她只是暗自观察着妈妈,妈妈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拖地、洗衣服和做饭,除了这些事情,妈妈几乎不做别的。 而别人的妈妈,白天都是要去上班的,星期天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牵着孩子的手,和孩子的爸爸并肩走在一起,一家三口亲热地出去逛街。 妈妈却穿得土里土气的,也从不和爸爸一起上街,每次都是爸爸开车带丝丝去逛公园、吃肯德基或披萨饼。丝丝若是要妈妈一起去,妈妈就显得慌乱而又退缩,而爸爸就会干咳一声说,丝丝,妈妈还有家务活要干呢。 “妈妈真的有点像是家里的保姆。”丝丝暗暗地对自己说,这个发现令她感到很气馁。 丝丝因为从小就被爸爸领得多,所以对爸爸很亲,但是对妈妈,丝丝也是感到很亲的,虽然妈妈和她说的话远没有爸爸那么多,但妈妈对丝丝的疼爱及生活上的细心照顾,丝丝完全是能够感觉到的。 3.公主的妈妈是谁 大班下学期,幼儿园开设了简单的英文课,他们学到了一个单词——princess。 “真巧啊,我们班就有位同学名字和这个单词的发音一样,是谁呢?”英语老师含笑着问大家。 “濮琳丝!”片刻,底下就有人叫了起来。 老师便叫丝丝站起来回答问题:“丝丝,你知道自己名字的英文含义吗?” “是公主的意思。”丝丝安静地回答老师。 “哇——”全班人都轻轻地发出惊讶的声音。 但是,下课后,好事的男生苏格拉却又跑来嘲弄丝丝:“喂,你是公主,那你爸爸就是威严的老国王啦!但是你妈妈呢?你妈妈怎么办?” 反应迟钝偏偏好奇心又旺盛得不行的林蔻蔻,忙不迭地问苏格拉:“什么她妈妈怎么办?拉拉你快说啊!” “喏,公主的爸爸是国王,那公主的妈妈是什么?”苏格拉问林蔻蔻。 “是……是王后!” 林蔻蔻眨巴着眼睛,为自己能够很快答出来而感到很高兴。 “恩,就算你说得对,可是,国王的保姆又叫做什么呢?” “是……是侍女!”林蔻蔻再次兴奋地叫起来。 “可是,又是侍女又是王后,这是怎么回事呢?”苏格拉眨了眨他的小眼睛,问丝丝。 就在林蔻蔻一头雾水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丝丝向苏格拉跨近一步,举起右手在苏格拉脸上用力一挠。 丝丝转身走开的时候,苏格拉还有点发愣。 “啊!”林蔻蔻指着苏格拉的脸,突然尖叫起来。苏格拉脸上,有两道血痕像两条红色的小河一样流下来,滴到了他脚下的地板上…… “啊!”更多的女生尖叫起来。 苏格拉低头看到地板上的血迹,把自己吓坏了,一脸惊恐,“哇”地大哭起来。 老师把受伤的苏格拉安顿在医务室之后,过来调查事故起因,丝丝闭紧了嘴巴,不肯吐露一个字。林蔻蔻说,苏格拉刚才是在和她及丝丝讨论国王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丝丝突然变得很生气,就用手把苏格拉挠伤了。 老师再次问丝丝,林蔻蔻说得对吗? 丝丝仍然是刚才那副神情,并且仍然死都不开口。 老师很生气地说,濮琳丝,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爸爸有钱就了不起!我看你是被你爸爸给宠坏了! 老师平时就不怎么喜欢丝丝,因为丝丝的爸爸不象别的家长那样对老师很殷勤,他们经常还会给老师送一些小礼物,老师每次收到家长送的小礼物,总是喜笑颜开的。丝丝爸爸从来就不给老师送礼物,也不会当着老师的面说,老师啊你今天穿的真漂亮!每次来接丝丝的时候,爸爸最多是和老师说一声谢谢。 一天中午丝丝午睡的时候,因为闭着眼睛没睡着,就听到了老师和小班老师的对话。丝丝的老师说,我发现越是有钱的人就越小气。我们班就有个学生的爸爸,听说有发明专利权,工厂每卖出一个他发明的产品,他都可以提成的,你算算他多有钱吧!咳,这个家伙却小气得要死,连一根毛线都没送过我。 虽然老师没说出那个有钱人是谁,但丝丝知道她指的就是爸爸。 4.真正的公主 丝丝因为把同学苏格拉挠伤了,害得她爸爸被老师训斥了一顿,当老师唧唧喳喳地控诉丝丝罪状的时候,爸爸很安静地听着。当老师说完了,爸爸说,真对不起! 爸爸大步走了过来,拉住丝丝的手说,丝丝,去和拉拉道歉去吧。 苏格拉额头上粘着一块长长的邦迪创可贴,垂头丧气地被他爸爸拉着,正站在教室的门口,当丝丝被爸爸拉过去的时候,苏格拉的爸爸正在训斥受伤的儿子。 丝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如果今天是苏格拉的妈妈来接他的话,自己和爸爸都不会轻易过关的。果然,苏格拉爸爸见到丝丝的爸爸,先是热情地打了一个招呼,接着就说,肯定是我家拉拉不好,这小子太顽皮了! 苏格拉可怜巴巴地垂着头,眼泪滴了下来。 丝丝心里一软,就说,苏格拉,我不该挠你,请你原谅! 苏格拉很意外地抬起头来看着丝丝,丝丝却又一字一句地对苏格拉说,请你以后不要再说那些无聊的话了。 苏格拉的爸爸吃惊地说,蒋教授,您的女儿小小年纪说话却这么得体老成,真有您的遗传风范啊! 丝丝听到爸爸开心地笑了,还说“哪里哪里”。 爸爸很少笑的,但是,苏格拉爸爸说的话,明显是让爸爸感到非常高兴,所以他才会这么笑的吧。 在路上,爸爸没有再问丝丝为什么挠人,爸爸只是说,丝丝啊,你的表现真有点失水准啊,这可一点也不像是公主做的。 丝丝没做声,当然,她心里明白公主是不可以用指甲挠人的。 那么,如果公主被欺负了会怎样呢?比如白雪公主,差点被恶毒的继母害死,但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什么也没做哦,丝丝想。 当白雪公主和王子结婚的时候,继母感到无脸见人,自己跑进了大森林了,再也没出来。 “我的小公主,你要记住,无论别人怎样说你,甚至羞辱你,你始终要保持一个公主的气度,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爸爸的声音在丝丝的耳旁响起。 5.妈妈的房间 丝丝住上了有森林感觉的新房子,晚上再也不用和妈妈挤在一起睡觉了,她有一张软软的床,床上铺着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图案的传单和被套。 新家比原来的要宽敞许多,房间也多了,这样爸爸再也不用睡书房了,他有专门的卧室。妈妈也有了专门的卧室,妈妈的卧室是家里一间最小的房间,只有丝丝房间一半那么大,装修也非常简单,一点也不好看。 丝丝头脑中突然冒出了去年夏天那几个老奶奶诡异的面孔,她们问她爸爸和妈妈晚上是不是睡在一个房间的?还有,苏格拉说的那些鬼话,他居然说丝丝的妈妈是家里的保姆。丝丝还想起林蔻蔻曾说过,她家最小的房间是给保姆住的,叫做“保姆房”。 就这样,敏感的丝丝把以前很多有关的信息都在大脑里汇总了一遍,但是,她却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为此她感到内心有点烦躁不安。 吃饭的时候,依然还和以往一样,三个人都默默地吃着饭,丝丝突然打破了沉寂,对妈妈说:“妈妈,其实你晚上可以睡我的房间。” 妈妈正在埋头吃饭,听了丝丝的话,不禁愣了一下。 “唔……不,不了,丝丝。”妈妈支吾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 丝丝看到妈妈的脸竟然红了起来。 爸爸咳嗽一声,然后说,丝丝,公主长大了是应该要单独睡觉的。爸爸说话的口气很和蔼,却有着一股威严的力量。 妈妈似乎很怕这个话题,便三口两口吃完饭,收拾了她的碗筷转身就进了厨房。 午休的时候,爸爸在房间里休息,丝丝穿睡裙光着脚丫偷偷溜进了妈妈的小房间,妈妈坐在床边织毛衣,看到丝丝进来,妈妈吃了一惊。 “嘘!”丝丝伸出食指,轻轻地按在嘴唇上,示意妈妈别出声。 丝丝和妈妈一起挤坐在床上,她伸开手抱住妈妈的肩膀说,妈妈,你辛苦啦! 妈妈放下毛衣,看着丝丝笑了起来,眼里有惊讶也有欣慰。丝丝发现,当爸爸不在场的时候,妈妈脸上慌乱的神情就消失了。 丝丝小声地问妈妈:“妈妈,你是不是有点怕爸爸呀?” 妈妈继续织着毛衣,嘴巴里说,丝丝,爸爸是个很善良的大好人,他还那么有本事,你呀,多幸运啊! “是啊,我知道我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爸爸,可是,好象除了我,大家都很怕他似的,包括妈妈你也是这样。”丝丝嘟囔着说。 6.三个孤单的人 丝丝总觉得她和爸爸妈妈是三个孤单的人。 有一段时间,丝丝特别羡慕那些有爷爷和奶奶的同学,她幻想着会有一天,自己的爷爷和奶奶也会出现在幼儿园的门口。 因为爷爷和奶奶看起来都是多么慈祥啊! 但是爸爸说,丝丝的爷爷和奶奶已去世了,丝丝问爸爸:“是在我出生之前吗?” “是的。”爸爸简洁地回答说。 “是在我出生之前多远的时间呢?”丝丝带着好奇问道。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爸爸才刚刚上初中。” “喔,那时候谁养活爸爸呢?” “爸爸就自己养活自己啊。” 爸爸说,爷爷去世后,他从学校退了学,为了养活自己,就去了一个富人家里做学徒,那个富人生意很忙,经常不在家,他的家里有整整一间书房的书,爸爸晚上经常偷偷溜进富人的书房通宵读那些书。 这事后来被富人发现了,不但没责怪爸爸,还特意准许爸爸少做些活,腾出时间来读书,爸爸就这样通过自学考上了大学。 “爸爸,那个富人呢?他现在在哪里?”丝丝对爸爸的过去越来越好奇。 “他去世有很多年了。”爸爸微微地叹了有一口气,带着一丝想念的语气说。 丝丝很同情爸爸,原来,那些对爸爸很好很亲的人,都去世了,只留下爸爸很孤单地在这个世界上。想到这里,丝丝眼睛都红了。 “那么妈妈呢?她也和爸爸一样,从小就是孤儿吗?”丝丝问爸爸。 爸爸说,是啊。 丝丝叹了一口气说,怪不得,我们家连一个亲戚都没有! “那么丝丝呢,在幼儿园里有好朋友吗?”爸爸问丝丝。 “没有。”丝丝摇摇头,肯定地说。 丝丝很讨厌苏格拉和林蔻蔻他们议论自己家里的事情,傻忽忽的林蔻蔻还经常问丝丝一些比较尴尬的问题,比如:“我有个伯伯在美国,丝丝你有伯伯吗?”再比如:“我小姑可漂亮了,她是个舞蹈演员!丝丝你姑姑在哪里啊,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她?” 因为家里从来没有来过亲戚,所以丝丝一直到了6岁,还搞不清楚姑姑、伯伯之类到底是爸爸妈妈的什么人。也许是为了回避这些问题,丝丝也有意识地和大家保持距离的吧。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丝丝总觉得班里的同学都很幼稚。 爸爸曾说过,丝丝是个早慧的孩子。 7.窗下的小矮人 丝丝从幼儿园毕业后,漫长的暑期开始了。 爸爸说丝丝就要成为一个小学生了,应该庆祝一下,等他到外地开完第一个会议后,还要去北京开第二个会议。 爸爸说,去北京开会期间,可以带上丝丝。 “妈妈也去吗?”丝丝高兴地脱口而出。 不等爸爸回家,丝丝就知道答案了。 爸爸果然说,妈妈不去。 “爸爸是去开会,开会么,只能带小孩,不可以带大人。”爸爸含糊地解释了一下。 丝丝很乖巧地点点头。 爸爸出差了,丝丝和妈妈两人在家,妈妈每天做家务,丝丝呢,没事就趴在木地板上,孵着空调看书,毕竟是新房子,丝丝觉得好舒适啊! 看书累了,丝丝就坐在落地窗台上面,透过隔栏和玻璃窗,朝下面望着。 放了暑假的大学校园里,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变得安静甚至冷落起来。 外面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晃眼,因为太阳光太强烈的缘故,令丝丝想到刚在书上看到的一个词,叫做“骄阳似火”。知了一定也热坏了,它们躲在香樟树阴里,玩命地嘶叫着,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窗,丝丝也能听到它们绝望的叫声。 突然,丝丝看到香樟树下,站着一个奇怪的小矮人。 他真的是很奇怪啊,他长着一个大人的脑袋,身子却像是一个小孩子。他的手臂和腿都很短小,脚上的鞋子出奇地大,像两只船一样。 丝丝惊奇地想,难道从上面朝下面看人有这么奇怪吗? 那个人正仰着脑袋,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哪个窗口,当他的眼光从一扇又一扇窗户上扫过来的时候,丝丝不由自主地缩回了身子,跳下了落地窗台。 当丝丝再趴在地板上看书的时候,她连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脑子里老是想着窗下那个奇怪的人。于是好奇心再次战胜了她,她又站起来,朝窗户走过去。 这次她没坐上窗台,而是躲在窗帘后面,悄悄地朝下面望着。 丝丝惊讶地发现,妈妈也站在窗下,正在和那个奇怪的人说话。当丝丝看到妈妈的时候,才敢确定,并不是因为她从高处朝下面看,那个人才显得那么奇怪的—— 而且,他的确是个奇怪的人! 丝丝听不清楚妈妈在和他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妈妈很不高兴他,好象在赶他走开,那个小矮人脾气很好地对妈妈笑,好象在请求着什么,但是妈妈的态度很坚决,好象就快要发火了,小矮人只好恋恋不舍地走了,走几步,他又回了一下头来,朝上面的窗户望了一眼,而且这次好象正好是望着丝丝的,丝丝吓得赶紧朝墙边一闪。 丝丝奇怪地问自己,妈妈为什么要发脾气? 丝丝只知道,妈妈是从不发脾气的人。 还有,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小矮人和自己有关系呢? 一直到了晚上,丝丝都有点惴惴不安地想着这些问题。 8.真实的梦境 丝丝坐在落地窗台上看书,突然,她听见有人在敲窗户,还有小声喊她的声音:“公主,丝丝公主!” 丝丝抬头一看,窗外面竟然有一个小矮人,他就是不久前站在丝丝窗下的那个人哦,笑嘻嘻的小矮人在外面示意丝丝把窗户打开,丝丝一点也没觉得害怕,就依他说的打开了窗户。 小矮人很轻盈地一跃,就跳了进来。 “向丝丝公主问好!”他很有礼貌地向丝丝鞠躬致意,并介绍说自己是来自大森林的七个小矮人中的老大。 丝丝惊喜不已:“难道真的有七个小矮人吗?” “回丝丝公主,有啊,你看我不就是么!”小矮人肯定地说。 “那白雪公主呢?也是真的吗?”丝丝按住狂跳的心,却止不住内心的惊喜。 “回丝丝公主,当然是真的,我这就是去白雪公主的宫殿做客的,路过这里,听说这里有个丝丝公主,顺便来拜访你。”小矮人又鞠躬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矮人?”丝丝给他端来和香喷喷的红茶。 “我叫帅哥。”他坐在地板上,一本正经地说。 丝丝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她刚想问他:“你怎么比动画片里的小矮人丑很多啊?” 他真的是很丑啊,不过,挺可爱的。 帅哥向丝丝介绍说,他是七兄弟中的老大,老二叫小丑鱼,因为他是游泳高手;老三叫鬼鬼,因为排行老三的人全都是鬼精灵。 “丝丝公主,刚才我站在你的窗户下面找你,可是被你家的佣人赶走了,她可真凶啊!”帅哥唠唠叨叨地说。 丝丝温和地说:“帅哥,你搞错了,她是我妈妈!” “不对不对,你妈妈不是她,她是保姆。”帅哥摇着头说。 “那我妈妈是谁?”丝丝再一次感到心跳加快。 “你妈妈是巫婆,我这次来就是特意告诉你小心的,再见了丝丝!”帅哥一转身就从窗户那里消失不见了。 “帅哥,帅哥,帅哥!”丝丝急得大声叫起来。 “丝丝,快醒醒!”还是妈妈把丝丝摇醒过来了,丝丝睁大眼睛看着妈妈,恍惚着眼神。妈妈担心地问她,谁是帅哥? 丝丝慢慢地醒过了神,她伸了一个懒腰,朝墙上的钟看了一眼,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她睡了有整整三个小时。 “妈妈,你去忙吧。”丝丝忽然想独自呆一下,妈妈很顺从地走了出去。 等妈妈刚走出房门,丝丝就飞快地跑到落地窗前朝香樟树下望,那里除了一地的树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再拉拉窗户,这个落地窗户的玻璃是封死的,根本就拉不动。 可是她总觉得房间里和窗户上,都留有那个小矮人的痕迹呢! “这个梦怎么像真的一样啊?”丝丝不可思议地问自己。 9.你好,帅哥 到了下午四点半以后,外面的阳光减弱了很多,丝丝突然就想出去走走,她和妈妈说,想去学校书店看看到了什么新书。 妈妈又在织着毛衣,就应声说,早点回家哦。 丝丝换上了新买的系带连衣裙,带上钱夹就出门了,出了电梯,她慢慢地朝学校小书店方向走去。 路上有一些野野的小男孩在玩耍,他们在家憋坏了,总是在这个时候才被允许出来玩,他们叫着嚷着,不知是开心还是在吵架。 “看哪,小矮人!”叫声把丝丝吸引过去了,她看到身边跑过好几个男孩子,她也跟着那些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跑过去。 跑在她身边的一个头发黄黄的小男孩,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奇怪地不断扭头看着丝丝。 丝丝跟着大家停了下来,一群小男孩正在围观中间的一个小矮人,丝丝站在人群里打量着他,心里砰砰直跳。 小矮人正在整理一个相对他来说很大的编织袋,袋子里似乎装满了空的汽水和罐头瓶,他有着一个大人的脑袋,身体却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脚上穿着一双像船一样巨大的旧皮鞋,身上的衣服灰扑扑脏兮兮的。 面对孩子们的围观和议论,小矮人熟视无睹,他把袋口扎紧之后,拖着沉重的袋子慢慢地向学校大门外面走去。 围观的小孩急忙闪出一条路来,他们好象还是有点怕他的。 丝丝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直走,小矮人好象在背后长了一双眼睛,竟然停了下来,回过身来,正好看到了丝丝。 丝丝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周围那些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小矮人看到丝丝害怕的样子,便笑了笑,拖着袋子继续朝前费力地走。 丝丝犹豫了片刻,鼓足了勇气跑过去,对着小矮人轻轻地“喂”一声,可是小矮人没听见,她的声音太轻了。 于是丝丝又放大了声音喊了一声:“喂!” 小矮人再次停了下来,回过身子,有点不解地看着丝丝,这穿着漂亮又体面的小女孩喊他干吗呢? 只见她面露勇敢的表情,向前跨了一步,向他伸出手来,他分明看见,小女孩小小的手掌心里,有一张10元的纸币! 小矮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没遇到过这么慷慨的人。 不过,站在面前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她真可爱啊,一看就是个幸福的小公主! 小矮人看着丝丝慈祥地笑了,他摆摆手,对她说:“小姑娘,谢谢你,我不是乞丐,不收别人钱的。谢谢你!” 丝丝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小矮人拖着巨大的袋子,躬着腰一步又一步地走远了。 到现在她才完全醒转过来,中午那个梦仅仅是梦而已。 小矮人并不认识她。 但是,刚才的她,真的很想和他打声招呼的,但她只是在心里说了很多遍:“你好,帅哥!” 10.相册里的秘密 晚上,丝丝溜进爸爸的书房里去给爸爸打电话,她喜欢爸爸书房里那个仿古的话机。 “爸爸,你还在开会吗?” 爸爸说,他在宾馆的房间里休息。 “我的小公主有事吗?”爸爸问丝丝。 丝丝说,今天出去玩儿的时候,看到有个很奇怪的小矮人,他的头是大人,可是身体却是小孩子。 不知为什么,丝丝并没有和爸爸说起这个小矮人被妈妈赶走的事情。 爸爸在电话里告诉丝丝,这样的人叫做“侏儒”,爸爸还特意教丝丝怎样写这两个字:“两个字都是人字旁,前一个字右边是朱红色的朱,后面那个字右边是需要的需字。” 丝丝虽然还没上小学,却已认识了很多字,大部分字都是读书的时候,自己不知不觉地认识的,不过,她会写的字并不多。 爸爸临走前还在教她学写字。 丝丝换了左手拿电话,伸出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按照爸爸教她的笔划,写下了这两个字。虽然用手指头写的字看不见,但丝丝也感觉得出来,这两个字一点也不好看。 就像是“帅哥”其实一点也不帅一样。 爸爸告诉丝丝,侏儒大多是小时候生病,身体停止生长而造成的。 “侏儒是残疾人,他们生活不方便,还经常遭到周围人嘲笑和歧视,很值得同情。”爸爸说。 丝丝忙说,爸爸,我没笑他,我还给他10块钱呢,不过他没要。 爸爸夸奖道,丝丝真像是一个小公主,有爱心和同情心。 丝丝放下电话后,就迫不及待地从书桌上的笔筒里拿了一只笔,她还要找一张纸,以便把刚学会的这两个字写下来记住。 当她拉开爸爸书桌的抽屉找纸的时候,眼睛瞅到了一个四方型的东西,像是纪念册,她好奇地拿过来,翻开一看,原来是一本薄薄的影集。 丝丝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像所有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她对照片啦、图片啦、画册啦一类的东西是非常热衷和好奇的,所以,此刻她也毫不犹豫地一页又一页地翻看起来。 影集里有很多爸爸年轻时候拍的照片,那时候的爸爸比现在胖,头发也比现在多,有爸爸单独照的,也有爸爸和别人一起照的合影,那些人好象都是爸爸的大学同学吧。 但是,影集的最末一页有一张照片让丝丝看了好半天,心里也揣摩了很久很久。在那张照片上面有三个人,除了年轻时候的爸爸,还有一个陌生的阿姨。那个阿姨虽然是坐着的,但看得出来个子很高,她瘦瘦的,骨节突出,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宽宽的脸庞,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丝丝的心又一次蓬蓬地跳起来,她认定那个小小的婴儿就是自己,但是——她聚精会神地想的问题是——抱着她的那个女人是谁? 帅哥突然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帅哥说:“家里的妈妈只是保姆,你妈妈是巫婆。你要小心!” 丝丝拼命摇头,竭力把这个记忆中的可怕梦境甩掉。 再看照片上的女人,好象真的看出了她脸上有一丝可怕的狰狞…… 丝丝打了一个哆嗦,把影集丢在抽屉里,很快地走出了爸爸的书房。 刚才说了,丝丝虽然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和早慧,但她毕竟还只是个6岁的孩子,她刚才慌慌张张地根本就没注意到照片右下角,那里有相机自动显示的拍照日期——1991年9月12日。 1991年丝丝还没来到人世呢,她是1993年出生的。 丝丝坐在她房间的落地窗台上,怀里紧紧抱着洋娃娃,呆呆地想,自己发现了爸爸的秘密! 从这个秘密上,丝丝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11.爸爸回来了 当爸爸的车子才开到楼下的时候,丝丝就敏感地听见了,她飞快地跑进电梯间外,跺着脚等着电梯上来,其实电梯已经够快的了,可丝丝还嫌它慢得像蜗牛一样。 丝丝乘上电梯,随着它朝下走的时候,陆续又上来几个人,他们都是同一个楼道的住户,敏感的丝丝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在打量她,新邻居比旧邻居们含蓄一些,不会像老房子里的那些奶奶们,问丝丝一些令她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是,新邻居对这一家的好奇心也不比老邻居弱多少。 丝丝只是觉得那些好奇的眼光和背后的议论让她感到难受和尴尬,她却不了解,这大都是因为爸爸太出色的缘故,作为国内一项重大发明的专利拥有人,爸爸在邻居和同事的眼里,是一个既有钱又傲慢的家伙。 在这些人看来,如果周围有个人成就很大并不代表他有多大本事,顶多说明他运气好而已!如果这个夺去了别人好运的家伙,不仅不对大家感到愧疚,而且还傲慢、目中无人、自以为很了不起的话,那他简直就是可恶! 况且,大家都过得挺不容易的,每个月都省吃俭用地花销,而这个运气好又傲慢又可恶的家伙,开豪华奔驰、住朝向最好的大套公寓,并且财源滚滚,所以看着这家伙就让人郁闷! 唯一让大家可以感到欣慰的是,这家伙的家庭看上去并不幸福! 所以,有关教授的家庭,已经成了大家所津津乐道的话题了。当然这些精彩的话题,依照惯例肯定是瞒着教授和他家里人的,所以,如果用孩子们通用的语言去解释,那样的行为就是—— 在背后编排别人的闲话。 据说教授在多年以前曾有过第一次婚姻,他的前妻有很多同事都见过,那是个有点霸道的女人,对教授很凶,她曾是上海籍下放知青,现在一个机关里做团委书记。那时候的教授,还只是大学里一个清贫的讲师,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埋头在实验室里搞他的发明创造,即使在妻子生孩子的时候也是如此。教授的妻子为此很生气,她几乎每天都和教授吵架甚至打架,那时候教授经常脸上带着伤来上课,终于有一天,教授和妻子离婚了,他妻子带走了才一岁大的孩子。 离婚之后的教授,又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他默默地继续做他的试验,一遍又一遍,系里有人开始喊他“爱迪生二世”,并非是赞美他,而是嘲笑他,他那孤僻又古怪的性格、因无人照顾而导致的邋遢的衣着,都成了别人嘲笑和怜悯的理由。 有一天,系里的同事突然发现,教授的衣着变得齐整起来,似乎家里有了专门照顾他的人,果然,有好事者看到有个乡下人打扮的年轻妇女出入教授的家中,出去买菜或是在走道上面晾衣服。有人热心地问教授,找了个保姆?教授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让问的人感到很尴尬。 令人惊讶的是,过了好几个月以后,那个年轻妇女被人发现好象是怀孕了。 “原来是他新娶的老婆!这古怪的家伙,结婚也不宣布一下,害得我们以为是他家的保姆呢!”大家议论着,还向教授要喜糖吃。教授只是笑了笑,喜糖并没发。只是当有人问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时候,教授才显得有点高兴,他说,还有5个月。 那时候,教授还和大家一样清贫,他甚至显得很窘迫,所以,他的古怪性格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反感,大家都乐于对境况不如自己的人表示宽容和怜悯,系里一些女教师还很同情地说,这家伙真可怜,娶了个没工作也没收入的乡下妇女,她们还计划着要给那尚未出生的可怜的小生命捐一些钱呢。 但是,谁也没料到,几个月以后,教授的生活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时候,教授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已经成功地发明了一种具备良好市场潜力的仪器,只要投入生产,将有巨大的商业利润,教授已经把这项发明向国家专利局申报专利。 就在丝丝出生的那个月,教授的发明专利权被国家审批通过了,很多家企业纷纷来信寻求合作,包括香港、台湾、新加坡及马来西亚地区的商家,也纷纷青睐和看好这项发明。教授的发明,不但给他带来了金钱,还使他很快就被破格提升为正教授,在大学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每个人都大呼“想不到”,想不到这个在大家眼里最落魄的家伙,居然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那几个每人给新生儿捐了40元的女教师,不但是尴尬,简直就是气愤:“太不像话了,申报了专利,也不说一声!”她们认定这区区40元一定遭到了教授的嘲笑。有时候人们过于强烈的自尊导致了他们的自卑,而这种自卑又导致他们对别人的错误判断和估计——事实上,教授并没有嘲笑她们。 还有一个“想不到”的人,就是教授的前妻。听说她离婚后就调回上海工作了,她听到教授的消息后,便连夜坐火车回到这里,在实验室里堵住了教授,当众向他索讨儿子的生活费用100万元。教授厌恶地说,给你200万,请你以后永远在我眼前消失! 这只是来自别人的传说,那200万是不是确切的数字,还难说,反正大家都是这样传的,听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讶地说:“200万!天哪,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大家开始关注教授的家庭,虽然那家伙一下子成了暴发户,但他现在的妻子却始终是一副乡下人的样子,穿着打扮依然很简朴,见了人就害羞地一低头,从不和别人搭讪,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很明显,教授似乎并不爱她,也不关心她,他极少和她一起出门,令人怀疑他的第二次婚姻的动机,并非为了爱情,而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长期保姆。 不过,教授看起来非常喜爱和呵护后妻生的这个女孩,他给那个女孩起的名字就是英文“公主”的意思,而他也的确把这个女孩当成了一个小公主,他经常领着她出门,把她打扮得非常漂亮。当这女孩穿着蕾丝花边的名牌童装,坐在豪华奔驰轿车里的时候,看起来还真的很像是一个小公主。 女孩的长相只能算是中等,她长得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她的眼神也像她的长相一样没有依据——很少有5、6岁的孩子有着这样沉着和冷静的眼神,她在外面也极少说话,和她的父母一样,这点倒是应了一句话,叫做“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 好了好了,以上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闲话”,可见一说起别人家的闲话来,就像刹车失灵的火车一样,止也止不住。 让我们把眼光再放回到丝丝的身上来。 这时候,电梯已经在一楼停住了,丝丝第一个奔出电梯门,看见爸爸正在下行李,她兴奋地大叫着跑过去: “爸爸——” 一转眼,就见这孩子伸开双臂,翘着小腿,可爱地吊在了父亲的脖子上了。 这时候的丝丝,才流露出她作为一个刚年满6岁的儿童的本色;而做父亲的呢,见了女儿之后,古板的脸上竟然流露出幸福的笑意来了。 走出电梯的人们,看着这一对父女难得流露出来的幸福感,在那一瞬间,也不由得在心里温暖地为他们祝福起来。 人的心理真的是很奇怪的,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12.小熊忧米 爸爸说,丝丝,看爸爸给你带了一件什么礼物? 丝丝以为爸爸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又是一个洋娃娃,说到洋娃娃,丝丝房间里已经摆了七、八个,它们都是爸爸出差时给丝丝买回来的。 但这次并不是洋娃娃,而是一只布绒玩具小熊。 小熊穿着棕色条绒工装裤,浅褐色的格子衬衣,看起来和一个中等型号的洋娃娃差不多大。 丝丝从骨节粗大的爸爸的手中拿过小熊,并没有太大的惊喜。 爸爸眨了眨眼睛,对丝丝说,看到小熊屁股下的开关了? 丝丝翻过小熊屁股一看,只见商品标签的下面,隐藏有一个标有open和cute符号的微型开关,这也没什么奇特,很多电动和发条玩具都有这样的装置。 但丝丝还是忍不住把开关打到了“open”的位置,这时候,奇特发生了! 被丝丝用两只手抓着的小熊,突然扭动起了胖乎乎的小身体,很像是一个小娃娃不耐烦被大人抱在手里一样。 “恩……”小熊突然像小娃娃一样哼叫起来。 丝丝呆呆地看着小熊。 “喂,你要不就好好地抱着人家,要不就把人家放下,你这样抓着我,人家好难受呀!”小熊竟然像人一样抱怨起来。 丝丝吓得手一松开,小熊“啪”地从高空跌落,落在地板上。 “嗷……疼死我了!我真是一只苦命的熊啊,竟然落在一个这么粗鲁的丫头手上,好倒霉啊!嗷……疼死了呀!” 小熊在地板上扭动着身子。 丝丝早已吓得躲到了爸爸身后,爸爸伸手轻轻地拍拍丝丝,意思是让她不要害怕。爸爸弯下腰来对小熊说: “忧米,这是你的小主人,她叫丝丝,你也可以叫她公主。站起来,认识一下吧!” 那个叫忧米的玩具小熊,又躺在地板上哼哼地叫了一阵,才摇晃着爬起来,站在地板上面,抬起头来,看着丝丝。 丝丝从爸爸身后探出脑袋,说实话,当任何人看见一只玩具小熊站在地板上,用它天真的眼光抬头看你的时候,谁都会被它的可爱所打动的。 况且,丝丝还是一个喜欢玩具的孩子呢。 再况且,这只小熊还真的是不同寻常呢。 爸爸嘿嘿地笑了,这才慢悠悠地对丝丝说:“丝丝,你可别小看了这个礼物,它可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一种智能玩具,它的发明人是台湾的邱叔叔,他是爸爸的好朋友。忧米是邱叔叔特意送给你的礼物。” 丝丝总算是开始理出一点头绪来了,她这才从爸爸身后走出来。 但这个时候,忧米早已不耐烦站在那里了,它好奇地迈开步子,在丝丝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地参观起来。 爸爸说,忧米集中了孩子的顽皮和成人的智慧,所以,丝丝,以后爸爸不在的时候呢,就让忧米做你的玩伴和参谋吧。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和忧米在一起,记住了,我的小公主!” “啊——” 从客厅里传来一声惊呼,丝丝和爸爸紧张地交换了一下眼光,丝丝说:“是妈妈!” 丝丝冲进客厅,只见手里拿着拖把的妈妈,一脸害怕地盯着沙发前面的地板,好象是看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原来是忧米,它不理女主人的惊呼,正大摇大摆地从沙发前面绕了出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呢。 丝丝笑了起来,她走过去,把忧米从地上抱起来。 “哎呀哎呀,干什么吗,讨厌,放开我啊!”忧米一边挣扎一边抱怨道。 妈妈惊讶得用手遮挡在了张大的嘴巴上。 丝丝迅速地把忧米屁股上的开关给关上了,这样一来,忧米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玩具小熊。 13.隐藏新的秘密 8月下旬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爸爸原本是计划带着丝丝一起去北京参加全球科学家发明创造大会的。 爸爸说,丝丝马上就是小学生了,要见识一下很多杰出科学家的风采。 爸爸的好朋友、也就是发明了忧米的台湾科学家邱叔叔,也将要参加这次会议,丝丝兴奋地告诉忧米,很快就可以见到它的“爸爸”邱叔叔了,她打算带着忧米一同去北京,丝丝对邱叔叔感到很好奇。 忧米却用批评的口吻说,丝丝,你不必乱崇拜他,科学家也是人。 丝丝听了忧米说这话,忍不住问它:“邱叔叔是不是和我爸爸一样,在别人看来像是个怪人?” 忧米却毫不留情地说,丝丝,我一点没觉得你爸爸像个怪人,也从来不认为邱曾延博士是个怪人。 丝丝不高兴了:“忧米,你干吗老和我作对?别忘了,我是你的小主人!” “邱曾延博士在发明我的时候,输入了怀疑一切的哲学思想,这是一种科学的思考方式。”忧米严肃地说。 忧米真是个奇怪的智能熊,正如爸爸所说的,它的身上,奇妙地集中了孩子的顽劣和大人的深沉。 可惜的是,爸爸又接到通知说,全球科学家发明创造大会推迟到10月份在新加坡举行,这样一来,丝丝盼望了很久的愿望便落空了。不过,丝丝也没觉得有多难过,有了忧米这样的伙伴,她基本上解除了以往的孤独生活状态。 丝丝已经找到了对付忧米的最有效的方法了,那便是把它屁股上的开关打到“cute”,忧米最害怕被关掉电源,它说那种感觉,就和“死”一样可怕。 和大多数小孩子的脾气一样,忧米也很不喜欢整天都呆在家里,所以,一到了下午4点钟,当外面炎热的阳光渐渐弱下来之后,忧米就强烈要求丝丝带它出去放风。 这时候的丝丝一般都趴在地板上面看一本书,忧米见自己叨叨唠唠的要求被丝丝置之不理,就噔噔地跑过来捣乱,伸出毛毛的手把丝丝的书乱翻一气,要不就干脆耍赖把丝丝手里的书猛地抢走。 于是在下午乘电梯上下楼的住户,都可以看到怪教授家的小公主,怀里抱着一个玩具小熊走出去,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那个小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虽然他们觉得这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一些的小女孩,抱着一个玩具熊出来玩显得有点不同以往,不过,从没人会去细想这个问题。 丝丝警告忧米,在外面千万不可以暴露出自己是个智能小熊,否则的话,她会随时关掉它的电源开关,让它“死”掉。 忧米小声嘀咕着说,和纳粹一样残忍! 不过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丝丝是一个喜欢隐藏秘密的孩子,而且很敏感,她只是凭着一个小孩子敏感的直觉,认为忧米必须成为一个秘密,这样才能给她安全的感觉。 14.小矮人的背影 这是忧米来到丝丝家的第7个下午,丝丝像往常一样带着忧米下楼去散步。 下了电梯,他们出了楼道,趴在丝丝肩膀上的忧米突然小声地叫起来:“丝丝,我看见一个小矮人!” 丝丝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却没看到小矮人。 “在那棵大树下面,他刚才一直在盯着我们看呢,可现在又装作在拣矿泉水瓶。这个人有点奇怪的啊,丝丝,过去和他说话!”忧米用命令的口气说。 丝丝也看到了小矮人,和上次见到的一样,小矮人手里拖着一个大袋子,他似乎在整理着装得并不满的袋子。 “忧米,它是个侏儒。”丝丝瞅着远处的小矮人,小声地说。 忧米有点不耐烦地说,我知道它叫侏儒,不过你们小孩子都喜欢喊侏儒小矮人,所以我才这么喊的么! 丝丝有点生气,“啪”地在忧米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讨厌的忧米,老和我顶嘴!” “哎呀,他走了。”忧米失望的声音。 果然,那个小矮人拖着大袋子,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朝前走,他的短短的两条腿迈得很快。 “我怎么觉得他在故意躲开你呢?”忧米说。 “恩,好象是吧。”丝丝望着疾步朝前走的小矮人,若有所思地说。 她还记得上次遇见他的时候,竟然把他当成了乞丐,也许正是这样,小矮人才躲开她的吧。 丝丝带着忧米坐在小树林子里,林子旁边就是校园的湖水,坐在树阴下面的石凳上,能感觉到从湖面上吹过来的丝丝凉风,他们在小声地继续说着那个小矮人。 “说到这个小矮人,我最先是在梦里认识的。”丝丝说。 忧米是最可靠的知心朋友,丝丝愿意把所有的秘密都说给它听。 听完了丝丝说完那个奇怪的梦,忧米脸上又浮现出严肃的样子:“丝丝,我有一种模糊的直觉,你和小矮人之间,肯定有一种牵连。” 丝丝想了一下,歪着头,尽量学忧米用一种老练的口吻说: “我爸爸说过,科学家都是要以事实为依据的。你开口闭口就说直觉,可一点也不像是邱曾延博士发明出来的智能熊。” “错!”忧米断然地说,“很多科学家都是依据直觉才有了伟大的发明创造的。” 忧米还告诉丝丝,人类的梦境至今还是一个尚未解开的科学之迷,化学家门捷列夫日日绞尽脑汁都发现不了的化学元素,最终竟然是在梦境里找到的! 丝丝呆呆地看着忧米。 “唉,”忧米叹了一口气,又说,“这样的话题,对于一个才刚满七岁的儿童来说,的确是深奥了一些。” 15.开学头一天 九月一日,新的学期开始了,丝丝正式成了一名小学生。 爸爸让她上的是有一所寄宿制的私立学校,叫做“仁中公学”,这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贵族学校”。 仁中公学坐落在市郊的高新开发区内,校园宽敞而美丽,到处种植着绿色植物,丝丝一看就满心欢喜,在满园的绿色中间,点缀着红顶的房子,那里是教室和学生宿舍。 学校的做法很新鲜,开学头一天不是把大家都集合在操场,举行隆重而又正式的开学典礼,而是请新生和家长一同自由参观校园。 丝丝抱着忧米,跟着爸爸一起在校园中慢慢地走着看着,周围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和他们的穿着体面的家长。看到学校漂亮而又宽敞,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都说说笑笑的,孩子们甚至相互追逐玩耍起来,只有丝丝像个小大人一般沉稳。 爸爸问丝丝,感觉怎么样? 丝丝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说,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感觉学校“太新”了! 爸爸说,你们小孩子不都喜欢新的东西吗? 丝丝耸了耸肩膀,不知怎样回答爸爸才好。这时,一直安静在坐在丝丝臂弯里的忧米忍不住开口说:“一切都是新的,便失去了历史的厚重感。” 听到忧米开口说话,丝丝紧张地捂住了它的嘴巴,生怕被旁边的人发现。 可是,还是被人听到了。 从后面走过来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他笑着对丝丝的爸爸说:“您的孩子真了不起,小小年纪竟然能发出这么有份量的议论,真是可造之材啊!” 原来他是错把忧米的议论当作了丝丝说的话了,这也难怪他,谁能想得到一只玩具小熊竟然会有思想而且会开口说话呢? 丝丝仍然紧紧地捂着忧米的嘴巴,还没从刚才的紧张状态中完全舒缓下来。 她抬头看这赞美他的男人,他看起来比爸爸年轻很多,而且非常英俊,有点像是外国电影里的男人,天气有点热,还带有夏天的热意,大多数男人穿的是衬衣,但他却穿着柔软挺刮的亚麻西服。 他令丝丝感到亲切和舒服。 与此同时,那个男人也在打量着丝丝,只见这女孩抱着一个玩具熊,身穿蕾丝裙摆的白色公主裙,细细的腰后,系着一根腰带,腰带认真打着整齐的蝴蝶结,光洁的小腿上,套着白色短袜,鞋子是黑色的方口系带漆皮鞋。 与她周围那些几乎都是穿着休闲t恤的孩子相比,她的确显得不一般。女孩长得很像南方人,蜜色的皮肤,小小的面庞,忽闪着漆黑的大眼睛,目光冷静,行动沉稳。 他觉得自己对她心生好感,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比较喜欢南方女孩子的缘故,他的妻子就是广东人。 “爸爸爸爸……”一个娇嗲的声音,随后,是一个和丝丝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从台阶上面跑了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了那个男人面前。 女孩的脸蛋胖乎乎的,鼻梁塌塌的,两只眼睛小小的,几乎都要陷进脸上的肉肉里了。她穿着很普通的白色棉质t恤和牛仔中裤,脚上是一双胶底的白色布鞋,玩得肉乎乎的小脸上都是汗。 女孩抓住爸爸的手,用另一只手擦着脸上的汗,好奇地打量着丝丝,当她碰到丝丝有点害羞的目光,便立即落落大方地说: “你好!我是一(3)班的慕凯伦。” 丝丝抱紧忧米,看着地面小声地说:“我……我也是一(3)班的……我叫濮琳丝。” “哈哈——”那女孩发出非常响亮的笑声,把丝丝几乎吓了一跳,“太好了,濮琳丝,跟我玩儿去吧!” 丝丝只觉得自己昏在头昏脑地被这胖乎乎的新同学拽着朝前猛跑,只有风呼呼地吹过她的耳朵,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特感觉…… 16.新学期的好朋友 凯伦迅速将丝丝当成了好朋友,她不仅向老师提出要和丝丝坐在教室的同一排,甚至更大胆地要求换寝室。 “杜老师,好杜老师,亲亲的杜老师,就让我和濮琳丝住一间宿舍吧。” 在宿舍走道上面,众目睽暌之下,凯伦竟抓住生活老师的手死也不放开,并且扭着胖乎乎的小身体又是撒娇又是央求着。 就这样,凯伦再一次如愿以偿了,她搬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带着一脸胜利的笑容,来到了丝丝住的房间。 在仁中公学,学生宿舍都是双人间。 “哈哈,这下可好喽,我有伴儿喽!” 凯伦只顾着自己活蹦乱跳的,没注意坐在丝丝床上的小熊在小声发着牢骚:“ 唉,这胖丫头脚下像是安了弹簧。” 丝丝对忧米这次“违规”的惩罚,是毫不客气关掉它屁股上的电源。 “丝丝,我怎么第一次见到你,就特别有亲切感呀!”凯伦毫不避讳地说。 丝丝红着小脸,微微笑着,其实,她也很想说这句话的,这是真的,凯伦也令她感到没有任何隔阂。 只是她踌躇了片刻,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和凯伦相同的话来。 不到半小时,丝丝就知道了凯伦家的状况。凯伦的爸爸是个律师,她妈妈原来是中学老师,现在辞职去国外进修。 “我爸爸太忙我妈妈在国外,平时没人照顾我,所以爸爸就把我送这里来读寄宿学校了。你呢,丝丝?”凯伦用手托着胖乎乎的脸蛋,心直口快地问丝丝。 丝丝无意识地揉搓着忧米裤子上的条绒布,有点结巴地说,我的爸爸是个教授,妈妈没有工作…… “你干吗走到哪里都带着小熊?”凯伦的思维是跳跃型的,她指着忧米问丝丝。 “啊……”丝丝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幸好凯伦的性格是那种很急切的,只听见凯伦说:“咳,我也有个从小就玩到大的小布偶,是只小熊猫,你看,就在我的床上,它天天都陪着我睡觉,呵呵!不过我在外面从来不带它,怕被人笑话,呵呵!” 说着,凯伦就跑到她床上,把那只扁扁的布熊猫抱了过来。 当忧米看到凯伦的宝贝熊猫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只见小熊猫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小,这还不说,它的脖子软塌塌的,扁扁的脑袋无力地歪在肩膀上,身上的花裙子又旧又土气,而且边都起了毛。最滑稽的是,小熊猫只有一只毛绒绒的黑耳朵,另一只却不见了,所以它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怜。 凯伦对丝丝说:“别看我的笨笨又旧又不好看,但是在我心里,它可是我最喜欢的小熊猫喔,就是拿全世界最漂亮的娃娃来,我都不会换。” 晚上睡觉的时候,忧米在被窝里和丝丝讲悄悄话:“那胖丫头看来是个很念旧的人,像她这样念旧的人呢,一般心地都很善良。” 见丝丝不吭声,忧米就说,等我以后又破又旧了,你也得像凯伦那样对待我噢。 丝丝很烦忧米的唠叨,又怕被凯伦听见,就关了忧米的电源,闭上眼睛睡觉了。即使是对凯伦这个好朋友,丝丝也决定独自保留忧米这个小秘密。 17.爸爸的电话 爸爸似乎对丝丝有点不放心,第二天一早就打来电话到丝丝的宿舍,当电话响的时候,忧米正躺在丝丝的床上无聊之极,丝丝和凯伦都去上早操了,房间里空荡荡的。 忧米听见电话的声音,立即兴奋起来,它从床上一跃而起,想要去接电话,但是,电话机是搁在桌子上面的,害得忧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吭哧吭哧地爬上了椅子,然后又从椅子上面跃上了桌子。 忧米抓起话机就问:“喂,你找谁?” “是忧米啊?丝丝不在啊?”忧米听出来教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 忧米告诉教授,丝丝和同房间的女孩都去上早操课了。接着,忧米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丝丝同房间的胖丫头,教授听得很专心也挺开心。 “呵呵,这么说来,丝丝一来就交上好朋友了,真不错啊。”教授高兴地说。 “是啊,丝丝算是幸运的了,像她这样脾气有点古怪的倔丫头,能这么快就交上一个胖乎乎像温暖的面包一样的好朋友,真是出人意料啊。”忧米口无遮挡地发着议论说。 “忧米啊,你还不是很了解丝丝,等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棒的女孩子。”教授说,他有事就要先挂电话了。 忧米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说了丝丝的坏话,一定惹得教授不高兴了,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不乐意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孩子有一点点不好,它怎么就忘了呢? 学生宿舍的清洁工打开门锁进来时,听到房间里似乎有什么响动声,她定睛一看,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两张小床都很干净整洁,只是桌子上面显得有点凌乱——只见桌子上的电话机离开了机座,被随意地搁在桌上,一只玩具小熊躺在话机旁边。 “真是被宠坏的孩子,连电话机也不知道放好!”清洁工大妈不满地嘀咕着,把话机重重地搁在机座上;接着,她又拿起小熊,举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摇了摇头说,“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啧啧,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大妈用手里冰凉的湿抹布把小熊狠狠地擦了一遍,擦得忧米差点背过气去。 “呸呸呸,你太粗鲁了!”大妈拎着拖布和水桶走出去之后,忧米气愤不已地冲着她宽宽的背影呼喊起来。 刚被关上的门又重新打开了,清洁工大妈探出脑袋,不解地用眼光又巡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奇怪,刚才我明明听见有人在说话的声音……难道,是我的听力出了问题?唉,老喽!” 大妈伤心地摇了摇头,又重新带上门,迈着重重的步子走了。 凯伦和丝丝下了课回到宿舍,看到桌子上放有一张便笺,上面写着一行非常规范的楷体字,凯伦好奇地拿过来读着:“丝丝公主,你老爸打来电话问候你。ym” “ym是谁?”凯伦问丝丝。 丝丝从凯伦手里拿过这张便笺,含糊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清洁工大妈吧,她顺带狠狠地瞪了床上的忧米一眼。 “啊,不会吧,这个ym写的字好漂亮哦,像印刷出来的一样!”凯伦发着议论说。 忧米听了,心里好得意哦!其实,它真没啥好得意的,写字这个程序,是邱曾延博士早就为它设定好的,它写字的时候只是相当于一台打字机在工作。 丝丝已经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是我啊,你最好明天就来一趟。因为我们上早操课和课外活动课都必须穿运动装,老师说的!我没有运动装哦,全都是裙子,老师说活动的时候不要穿裙子!” 爸爸好象在电话那头说,学校不是要发校服的吗? “校服要等半个月才可以拿到哦,爸爸,这半个月我怎么办?”丝丝着急地问爸爸。 “可以穿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全都是休闲运动装,我从不穿裙子。”凯伦在旁边忍不住插话说。 忧米想,老天,丝丝要是穿上凯伦的裤子,肯定会在跑步的时候,“唰”地掉下来。 “好喔,明天上午赶到!谢谢爸爸啦!”丝丝握着话机高兴地说,“还有还有,爸爸,明天请和妈妈一起来学校好不好?” 丝丝用请求的口气说,爸爸,应该让妈妈看一看我的新学校呀! “耶——,爸爸答应了,好爸爸,亲你一下,啵!”丝丝竟然兴奋得跳了起来。 忧米看着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丝丝,心想,好朋友之间的相互影响可真是惊人啊,才两天不到的时间里,丝丝的语言和动作就几乎和凯伦一样了。 18.永远的告别 早晨丝丝从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快乐地抱了抱忧米,小声地说,今天可以见到爸爸和妈妈了! 凯伦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看看窗外说,昨晚下了整晚的大雨,还打雷了,丝丝你听到了吗? 丝丝吃惊地说,有吗?我怎么一点也没听到? 凯伦说,你睡得像头小猪。我被雷声吵醒的时候,害怕极了,怎么也睡不着,头脑里全都是表哥给我讲的那些鬼故事。 丝丝光脚下了床,跑到窗前朝外面一看,窗外的雪松都湿漉漉的,地上都是积水,水洼里飘满了秋天落下的黄叶,虽然不再下雨,但天还是阴阴的。 这样的天气,一般来说是让人无法提起精神来的,但是今天有所不同,因为很快就能见到爸爸和妈妈了。 想到这里,丝丝的心情就变得晴朗起来了。 上课的时候,丝丝老是朝窗户外面看,就连老师都发觉了她的心不在焉,老师点了丝丝的名字:“濮琳丝,你要养成专心听讲的习惯,眼睛要看着老师和黑板。” 老师以为她是一个玩心重的女孩子。 丝丝在教室里枯坐了一上午,爸爸和妈妈始终都没出现。她没精打采地回到宿舍后,第一件事情就拨打爸爸的手机。 “太不象话了,大人怎么都不遵守诺言!”丝丝听着话机接通的声音,不满地在心里嘀咕着。 “您拨打的手机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话机里传来机器人一般机械的声音,然后线路就断了。 爸爸几乎从来没有过不接丝丝电话的状况,即使在开会,爸爸也会接听。 丝丝无力地搂着忧米,忧心忡忡地坐在床头。 凯伦不知去了哪里,在回宿舍的路上,她们俩还是在一起的,后来,有个同学跑过来把凯伦叫走了,说是杜老师找她有事情。 丝丝心里烦闷的时候,觉得还是独自呆着比较好。 忧米说,丝丝你别担心,你爸爸说不定有急事被拖住了。 这时,宿舍的门开了,凯伦走了进来,她脸上的神情有说不出的奇怪:“丝丝,杜老师找你哦,我陪你一起去。” “凯伦,杜老师找我干吗?我不能去哦,要在宿舍里等我爸爸妈妈过来呢。”丝丝从床上直起身子,不安地说。 凯伦却伤心地哭泣起来。 “你怎么了凯伦?”丝丝看了看凯伦,不禁从床上下来,关切地走到凯伦面前。 “丝丝啊丝丝,你等不到爸爸妈妈了,你的爸爸妈妈……早晨开车……路很滑……冲进了河里……小河涨水……他们……他们都死了!丝丝啊……哇……” 凯伦一把抱住丝丝,嚎啕大哭起来。 丝丝木然地站立着,手里的忧米“啪”地跌落在宿舍的地板上面。 忧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它也惊呆了。 1.孤独的公主 葬礼是由教授所在的大学出面举办的。 丝丝由杜老师领着来到父亲葬礼现场,因为爸爸所在的大学费了很多气力,都找不到她的任何一个亲戚,只好请仁中公学来暂时替代做她的监护人。 这对于仁中公学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作为一所以赢利为主要目的的学校,“顾客至上”便是他们的至高原则,这也是当凯伦要求和丝丝住一间宿舍时很快就得到批准的原因。丝丝的父亲在给孩子报名入学的时候,早就一把交齐了女儿在学校读6年小学的所有费用,包括学费、生活费和建校的赞助费。那是一笔不蜚的数字,即使金钱的主人现在已经离开了人世,但对于学校来说,死去的人也是顾客。 因为丝丝没有黑色的衣服,杜老师只好给她穿了一条海蓝色的大翻领海军式连衣裙,丝丝平时穿着它,显得十分神气。但是现在,小小的她站在一群大人中间,显得十分柔弱和无助。 参加葬礼的人们都纷纷看着这个孤单的小女孩,低着头装成在悲痛哀悼的样子,实际上在嘴巴里把她议论得七荤八素—— “看,那是教授的宝贝千斤啊,他叫她小公主。” “唉,孩子怪可怜的喔。” “你别可怜她啊,人家小小年纪就是万贯家财的继承人啦!” “是啊,教授那个专利发明权不就由她来继承了吗?” “幸运的小姑娘!” “不对啊,教授不止她一个小孩啊!” “对了,还有他前妻生的儿子,在上海的!” “好啊,这下有好戏看了,两个孩子分家产,怎么分?唉,有钱人也会有他们的烦恼啊,呵呵!” “怎么分?很简单呀,平分。一分两半,一个人一份!” “老兄啊,我看你头脑太简单了!你想一想吧,教授这么喜欢这个女儿,说不定早就写好遗嘱,把所有的财产都让这小公主来继承了。” “哎呀,教授的前妻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啊,她怎么能答应呢?” “所以我说啊,有好戏看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呵呵!” 也许你不会相信吧,居然有人会在别人的葬礼上偷偷地笑。 2.窗帘背后的哭泣 “丝丝,你真的连一个亲戚都没有吗?”杜老师不止一次这样问丝丝。 葬礼结束后,杜老师陪着丝丝回到家,帮她把很多衣物都打理好带到学校去。她相信,从今往后,在很长的时间内,丝丝可能不会像其他同学那样,每个双休日都回到家里来了。 那么,双休日照顾丝丝的任务,肯定会落在杜老师身上了。这对杜老师来说,是一件额外辛苦的事情,因为平时照顾这些不懂事的一年级孩子们,就够让她感到疲倦的了,好歹双休日孩子们都回家和父母团圆,她也可以好好休息两天。 丝丝因为没有亲人来照顾她,这令杜老师感到心里有点烦躁。 所以她就很想把丝丝的亲戚给找到。 丝丝虽然年龄小,却十分敏感,她似乎感觉到了杜老师的情绪,所以她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巴,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她就像是一只被困在墙角的小兽,眼里流露出抵触的神情。 可是杜老师还不甘心,她诱导丝丝:“你好好回忆一下,以前,你曾见过哪些亲戚,姑姑?姨妈?爷爷?外婆?” 丝丝逐一地摇头。 “表哥?表姐?”杜老师还不想失去希望。 还是摇头。 “那,爸爸和妈妈有没有最好的朋友?”杜老师继续不甘心地追问。 杜老师想,一般来说,父母生前最好的朋友是不会忍心丢开这孤单的孩子不管的。 可是,丝丝还是摇头。 这代表什么?难道她的父母生前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还是人情单薄如纸,那些所谓的生前好友因为怕沾染上麻烦都纷纷回避了呢? 杜老师叹了一口气,把收拾好衣物的箱包拎起来,打算和丝丝一同离开这间豪华的大房子。 她以前还从没遇到过这么孤单的家庭,以及这么孤单的孩子! 可是杜老师一转身,却发现丝丝不见了。她把箱包搁在门前的地板上面,走进去找丝丝,可是她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都没有这孩子的影子。 奇怪! 杜老师茫然地站在丝丝房间与书房之间的走道上,这时,她听见有压抑的哭泣声,再仔细听,是从丝丝的房间传来的。她跨进丝丝的房间,看到窗帘后面有动静,走上前去,轻轻地拨开窗帘,眼前所见的情景让她也为之动容了。 只见丝丝像是一只小松鼠,把自己的小脸完全埋在了宽大的窗帘里,她在哭泣,嘤嘤的哭声细小得像是小老鼠在叫,小小的肩膀却耸动得十分激烈。 只是看到她的头和肩膀,便可感觉到这孩子悲痛欲绝的剧烈程度。 杜老师见了,母性大发,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拍拍丝丝的肩膀:“孩子,伤心了就大声哭出来吧。” 她希望丝丝能丢开窗帘,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紧紧地搂住这可怜的孩子,给她温暖和安慰的。 但是,丝丝却没有这样做。 丝丝就当没有别人存在一样,只是一直把脸埋在窗帘中嘤嘤地哭泣。 这哭声十分压抑,十分哀婉,并且十分绝望。 杜老师有点无趣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教授的家。看得出来,女主人生前十分勤快,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想不到的是,丝丝很快就走了出来,她已经抹干了眼里的泪水,静静地看着杜老师,眼睛里似乎在说: “可以走了。” 3.门外的不速之客 丝丝就要跟着杜老师离开家了。 刚才,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家中熟悉而亲切的气息令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爸爸还在书房里看书,而妈妈在厨房里给她做好吃的。 但是,一想到自己刚刚从父母的葬礼上回来,她就很清楚,爸爸和妈妈已经永远地离开自己了!她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悲伤,只有躲进自己的房间里,躲在厚厚的窗帘后面哭泣,才慢慢地舒缓着内心巨大的痛苦…… 她哭的时候就知道,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了。所以,当她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一点之后,就连忙用窗帘擦干了泪水,依依不舍地走出了自己熟悉的房间。 看见杜老师手里拎着很重的箱包,所以丝丝就很懂事地走上前去打开门。 门开之后,丝丝吓了一跳—— 门外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瘦高个子的中年女人,戴着无框眼镜,镜片后面透出很凌厉的光。她的脸色看上去显得特别蜡黄,也许是被她那头染黄的头发映衬的结果。 另一个是位小男孩,看起来大约8、9岁的模样,很瘦,他盯着丝丝,眼里有着很大的好奇成分。 丝丝觉得这俩人看起来都有些面熟。 见有客人来访,杜老师很高兴,她冒失地走上前去热情招呼道: “你们是来找教授的吗?” 那女人冷冷地看了杜老师一眼,竟然大摇大摆地径直走了进来。 女人身上穿着一条长袖的黄格子长裙,裙子像是电影里的外国年轻女子穿的,却显得与她的年龄和气质都很不协调。不过在丝丝的眼里,还不太懂得什么叫做不协调,她只是觉得这女人穿得很难看。 “喂,你是谁?来这里到底要找谁?”杜老师感觉到哪里不对头,忙把箱包搁在地板上,走过去盘问那女人,语气中有一丝恼火。 与此同时,丝丝转过身来,看着那女人瘦高的背影,她一直在费力地回忆着,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这时候,小男孩也跟着走了进来,他经过丝丝的时候,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丝丝对那个女人感到恐怖,对这个小男孩却心生好感。 那女人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是教授的前妻。” 丝丝吃了一惊,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 是爸爸的旧相册里的那个女人! 只不过那时她比较年轻,脸比现在圆很多,而且,照片上的她戴的是黑框眼镜,发型也和现在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丝丝刚才一下子并没认出来。 那么,那么,难道她是…… 丝丝感到有喘过气的感觉,她曾怀疑过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亲身母亲,但是现在看起来,并不像是如此。 丝丝的头脑乱极了。 那天中午的梦境开始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中,在梦里,帅哥警告她说,你要小心,你妈妈是巫婆。 4.外来的侵入者 “哦,这么说是前妻。那就是说,教授早就与你没有关系了,请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杜老师对这女人的傲慢无礼感到十分恼火,便带着奚落的口气问她。 女人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杜老师,下巴抬了一下,仍然用十分傲慢的口气问道:“你是谁?” “我是蒋教授女儿目前的监护人。”杜老师一字一顿地说。 她特意把“蒋教授女儿”这五个字的发音咬得十分清晰,在她看来,这代表着沉甸甸的份量。 “呵呵,”那女人冷笑了两声,说,“真巧,我是蒋教授亲身儿子的监护人!” 她将“亲身儿子”这四个字也吐得很清晰。 杜老师大吃一惊,她忙去看那个无声地站在一旁差点被她忽视的小男孩,她曾见过蒋教授,这男孩无疑是教授的亲身儿子。 因为他长得和教授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丝丝也大吃一惊,因为她从没想到过,爸爸还会有个儿子。 爸爸的儿子小脸苍白,竟然也架着一副白框眼镜,不过他长得和爸爸像极了,丝丝不禁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心里竟然会生出一丝类似亲近的感情。 他被丝丝看得有点害羞似的,竟然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候,聪明的丝丝心里明白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怀里抱着的婴儿不是她,而是这个男孩。 “啊,这样啊,那么……咳咳……”杜老师有点尴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来你是这女孩的保姆?”那女人带着很不屑的眼光,看了丝丝一眼。 “我是她的老师!”杜老师赶紧声明。 “老师?哦,我知道,那所贵族学校的老师吧?”那女人带着不屑的口气说,竟然满不在乎地从随身的拎包里摸出一个小圆镜子,前前后后地照起自己的发型来了。 凭着中年女人的直觉,杜老师感到面前这女人是个很难应付的角色,她便决定不再多管闲事,就干笑着对那女人说: “那我就带丝丝回学校去了。”说着,拉起丝丝就要走。 丝丝也巴不得赶快飞出这间房子,这个女人似乎很像是童话里出现的巫婆,令她感到十分害怕, “等等。”女人的声音在两个人的背后冷冷地响起。 杜老师感到后背像是挨了一记拳击似的,她缓缓地回过头,只见那女人已经站了起来,双手交叉摆在胸前,脸上带着很虚假的笑容: “对不起啊老师,我想,看一下这箱子。” 那女人用嘴巴努了一下杜老师手中拎的大箱包。 “你……你说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杜老师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丝丝紧紧地抓着杜老师的手,心里恐惧极了,从小到大,她还真没害怕过什么,这个女人是她有生以来感到最害怕的人。 她真的很像是从童话里爬出来的最恶的那类巫婆! “啊,老师请您别生气,”那女人的口气忽然变的十分和气起来,她缓缓地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地对杜老师说,“我完全不是针对你的,这只是属于我们家庭内部问题,请老师您能谅解!” 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诚恳,以至于丝丝在那一瞬间几乎就要把她当成好人了,还好,就在那女人说完这句话后,竟然用那种非常狠毒的眼光,狠狠地盯了丝丝一眼,丝丝内心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正在装做自己是个好人——童话里的巫婆大都会耍这种手段。 杜老师犹豫了。 那女人再向前走一步,口齿伶俐、侃侃而谈,像是在给杜老师灌迷药:“因为这个家,法律上也有儿子的一半,所以,家中万一有什么重要的物品、文件什么的丢失的话,那,到时候可就讲不清楚了。” 杜老师投降了,她把箱子平放在地板上,主动打开箱盖,对那女人说:“你检查吧。”不过语气里仍然还是带着不被人信任的不快。 那个女人见目的已达到,就不再多说了,用那只骨节粗大的手,在箱子里仔细翻找着,箱子里的确全都是丝丝的衣服,没有她想象中的东西,她满意了,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似乎怕沾上了衣服上的灰似的。 杜老师气呼呼地关上箱子,拎起来就朝门外走去。 丝丝慌张地跟在后面。 女人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她很满意刚才自己的表演,一开始,用傲慢的态度来震住她们,接着,自己主动放低姿态让那个老师诚惶诚恐,这样就很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在官场上,她并不是一个走得很顺利的人,因为她的个性太要强、而且性格很蛮横,无论是上司还是同事,和她时间处长了人人都很讨厌她。但是,官场上那一套所谓与人斗争的艺术,她可是学得快玩得转,尤其是对付一个资质平平的生活老师,对于她来说是易如反掌。 她现在要把这房子搜个遍了。 至于她想搜什么东西?请继续往下看吧。 5.和忧米在一起 “臭丝丝坏丝丝,你到哪去了,为什么要让我死好几天,呜——” 小熊忧米屁股下面的电源开关刚被丝丝打开,它就很气愤并且委屈地大肆抱怨起来。 丝丝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累很累了,这天是周末,周围没有了以往的喧闹声,宿舍的走廊上空荡荡的,凯伦也被亲戚接走了。 丝丝没觉得孤单,因为她有忧米。 或许,此时的她,更想和忧米单独呆在一起。 丝丝把忧米从床头抱过来,她去参加爸爸葬礼的时候,没有带上忧米,而是关了开关,让它像一个真正的玩偶那样坐在床上。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丝丝了解到,忧米是一只情绪比较难以自控的智能熊,她曾猜想发明了忧米的邱曾延博士一定也是这种性格的人吧? 丝丝是那么珍惜忧米,她十分清楚,一旦被人发觉它是一只罕见的智能熊,那么忧米就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目标,而这是她感到害怕和不安全的。 在她已经失去了爸爸和妈妈之后,她非常害怕再会失去忧米。 她记得爸爸把忧米带回来那天和她说的话,爸爸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和忧米在一起,记住了,我的小公主!” “哦忧米,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丝丝不理忧米的抱怨,而是把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忧米毛绒绒的身体上面,喃喃地说。 “原来你是去参加爸爸妈妈的葬礼了。”忧米小声地说。 “你怎么知道?”丝丝抬起头,有些惊讶。 忧米指了指丝丝手臂上的黑纱,丝丝默然。 “丝丝,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你去?”刚才还像是个孩子一样任性和撒娇的忧米,这时候的语气突然又变得成熟起来,带着关切和轻轻的责备。 丝丝没有立即就回答忧米的问话,她微微地蹙起眉头,回想起今天突然降临的那个像巫婆一样的女人,一想到她,丝丝就感到心里特别不舒服。 想到那个女人的做派,丝丝就想,今天幸亏没带着忧米,依照忧米的脾气,肯定不能容忍她,那个霸道的女人如果发现忧米是一只会说话、会骂人的智能熊,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丝丝有点释然了,她点着忧米的鼻子说,以后,就是我们俩在一起了,我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地保护你! “那你打算怎么去做?”忧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恩,在很多人的场合,尽量不带着你,万一你被人发现是一只智能熊怎么办?也不能把你单独放在宿舍的床上,这样我也不放心,万一被小偷拿走了怎么办?” 家庭的变故,使得丝丝在一夜之间迅速长大,她开始学会深思熟虑地为自己去想一些问题了。 “喂,你该不会是说,当你出去的时候,把我锁进你的箱子里吧?”忧米不置信地问道。 “正是这样想的。”丝丝点点头。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强烈反对!强烈抗议!!”忧米扭动着身子,挣脱着从丝丝身上跳了下来,小小的它站在地上,双手叉着腰,愤怒地抗议着。 这时,有敲门的声音。 “嘘!”丝丝冲着忧米示意它别出声,然后跑过去,透过圆形的防盗眼,她看到是杜老师站在门外。 就在忧米正在试图从地板上爬到椅子上面的时候,杜老师走了进来。 忧米“啪”地跌了下来,它心里叫了一声“倒霉”,不过此时的它,唯一的选择就是躺在地板上面“装死”。 杜老师就坐在忧米刚才爬了一半的椅子上,忧米害怕地瞅着距离它只有两三厘米远的杜老师的大脚,心里祈祷着:千万别踩着我啊! “丝丝,你还好吧?一个人害怕不害怕?”杜老师问丝丝。 “不害怕,谢谢杜老师!”丝丝走近一些,弯腰把忧米从地板上拾起来,抱在自己怀里,忧米这才放心。 杜老师看着冷静而又十分有礼貌的丝丝,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小女孩刮目相看起来。她很清楚,换了这所学校里的任何一个其他的孩子,遇到这样的家庭变故,这时候说不定会怎样折腾呢! “丝丝,你长大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杜老师由衷地说,同时她也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丝丝不会太麻烦她。 虽然对丝丝刮目相看,但是杜老师内心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孩子,或许是因为丝丝身上的气质有点孤傲,很难让人亲近的缘故吧。 6.深夜里的对话 丝丝洗过早澡并换上睡衣上床闭上眼睡觉之后,杜老师才离开宿舍。她走的时候,轻手轻脚地把忧米从丝丝的手里拿下来,放在她的床头,出门前又把灯关上了。 窗外的月光像水一样洒在丝丝的床上。 听到门锁“喀哒”一声落下的声音,走道上杜老师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之后,憋了很长时间的忧米忽地从床头坐起来,用力推着丝丝:“真睡着了?” 忧米傻眼了—— 丝丝把头埋在被子里,在哭泣。 看到丝丝那么伤心的样子,忧米很想陪着她一起哭,但是,可恶的是,邱曾延博士压根就没给他设计泪腺。 所以,忧米只有静静地坐在丝丝旁边,默默地看着她独自伤心和流泪。 “真该死,邱博士自己难道从来都不流眼泪?”忧米怨恨地想。 除了忧米,窗外的月光也在静静地陪着丝丝流泪。 自从父母出事以后,丝丝从不在人前哭泣和流泪,但是,一旦是自己单独面对的时候,心头那沉重的悲伤几乎将要把她击倒。 幸好人类有泪腺,可以把内心积郁着的巨大痛苦随着眼泪慢慢地宣泄出来。 忧米看到丝丝只顾用被子擦着眼泪,就默默地站起来,绕开丝丝的身体,开始笨手笨脚地顺着床腿向下滑,滑到地板上之后,它又赶紧向前走,抬头看着挂在门背后的一排毛巾,它还认得小白兔图案的白色毛巾是丝丝的。 它拼命地朝上蹦,手根本碰不到毛巾,对于忧米来说,毛巾实在是挂得太高了。 怎么办呢? 忧米回过头去,离它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把木椅子,它连忙跑过去,用尽全身气力“嘿呀嘿呀”地推,可是,木椅子对它来说,也太重了。 看来木椅子是不行的了,再动动脑筋吧,忧米告诉自己。 哎,那不就是吗! 忧米的眼睛惊喜地落在了靠放在橱柜边的一根塑料杆上面,那根天蓝色塑料杆的顶端,装有一个亮黄色丫字型的叉子,这是凯伦和丝丝平时用来晾挂衣服用的。 忧米颠颠地跑了过去,拖着杆子埋头就朝着门后挂毛巾的地方走。 “忧米,你在做什么?” 突然传来的声音,害得忧米吓了一大跳,它抓紧塑料杆抬头一看,原来是穿着睡裙的丝丝站在面前。 “啊?丝丝,你在干什么啊?吓了人家一大跳。”忧米不满地说。 “我在问你做什么啊?深更半夜的,你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地板被你踩得咚咚响;还有,刚才你嘴巴里发出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吭哧吭哧的;现在你手里又拿着这根晾衣杆在玩。” 丝丝红肿着眼皮,皱着眉头说着忧米。 忧米听了,什么也不说,只是转过身子,仰起头,高高地举起那根塑料晾衣杆,它用晾衣架上端的叉叉碰上了丝丝的毛巾,很快,那块毛巾就被吊在了晾衣杆顶端。 丝丝看着忧米的动作,心里已经猜到了一半。 果然,忧米费力地把晾衣杆顶端的毛巾取了下来。拿着这块毛巾对它来说,简直就像是拖着一块窗帘布似的。 “丝丝,乖乖不要伤心了,用毛巾擦擦眼睛吧。”忧米踮起脚后跟,吃力地欲把毛巾递给丝丝。 丝丝蹲下身来,接过毛巾,擦了擦她的眼睛,然后把忧米抱了起来,真诚地说:“谢谢你,忧米。现在我的心情好一些了。” 忧米开心地说,真的吗? “忧米,爸爸和妈妈都走了,我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丝丝抱着忧米,坐在椅子上面,用脸紧紧地贴住忧米暖暖的身子。 “忧米,我好想爸爸哦,真的好想好想他!” 忧米静静地倾听着。 “忧米,你知道吗?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亲人,他是我的哥哥……”丝丝的声音有点含糊起来,像是在说梦话。 “什么什么?”忧米突然直起身体,大声叫起来。 可是丝丝已经把她的脑袋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眼睛也合上了。 “唉,可怜的丝丝,原来是在说梦话呢。” 忧米看了看丝丝,它才安静了一小会儿,就烦恼地嘀咕着说,“睡觉了也不把人家的电源关上,害得我要独自度过这漫漫长夜。恩,那个邱曾延博士真粗心,也不替我们设置一个睡眠程序。” 它从丝丝的怀抱里爬上桌子,走到能看得见月光的地方,躺了下来:“哎,丝丝真是早熟呀,这么小就有了少女情怀,呵呵,竟然梦想自己有一个哥哥!” 大概是因为晒着月光的缘故吧,忧米的心情充满了浪漫的忧伤。 7.不寻常的孩子 丝丝和平常一样,每天去教室上课,如果不是用心观察她,很少有人会看出这小小的孩子,刚经历了人生中的巨大变故。 并且,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一个亲人! 她却如此镇定。 凯伦的爸爸去外地出差了,她是由保姆送回学校的,见到丝丝,凯伦很高兴,她这两天在家里一直都在想念着丝丝。 不过,凯伦毕竟还是小孩子,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丝丝。她只是觉得丝丝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似乎与周围的每个人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凯伦有点儿困惑起来。 仁中公学的老师们都为丝丝而感到惊讶,再加上杜老师的描述和渲染,他们对这个一年级的学生都高度关注起来。 所以,下课之后的办公室里,丝丝就成了老师们议论的话题和中心了。 “呀,没有一个亲人了,照理讲,这个孩子国家是要管的。” “怎么管啊?” “进孤儿院啊!” “哎呀,那怎么可以呢?干脆让我领回家当我女儿。” “呵呵,刘老师可真会算啊,我也愿意认她做女儿啊,能继承这么一大笔遗产的女儿,大家不要抢着要啊,是吧?” “陈老师,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 “好了好了,刘老师你别生气,陈老师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罢了。” “如果可以领养的话,我看杜老师你来做她的养母最合适。”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来,却遭到了杜老师的否定。 “哎哎,我可不敢,濮琳丝不是一般的孤儿,她是个有钱的小公主,哪好进我们这样普通的人家啊?再说了,她也不是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什么?这么说来,濮琳丝还有亲人?” 大家一起把注意的焦点都对准了杜老师。 杜老师不禁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多嘴多舌,但是,面对同事们关切的目光,她还是把那天所见的教授前妻及教授有个儿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杜老师说完之后,办公室里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咳,我说,杜老师啊,你当时带着那孩子离开家之前,真的应该从家里带走一些什么。”教六年级数学课的郑老师打破了沉静。 郑老师平时话语不多,课上得非常好。 杜老师误解了郑老师的话,她不以为然地说,难道你是让我替濮琳丝把家里的钱统统都带走?我觉得由我来做这件事情不合适吧? 一想到教授前妻,杜老师就有点后怕,如果她当时真的替丝丝拿了家里的钱,那么她大概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郑老师却不紧不慢地说,他说的不是从家里带走存折和钱。 “那你说的是什么?”大家都好奇地问道。 “一些可能放在家里的重要文件,比如说……”说到这里,郑老师停顿了一下,“遗嘱——如果那孩子的父亲写过的话。” “啊,对呀!”大家全都变得恍然大悟起来。 杜老师终于明白了那天教授的前妻到底是想在箱子里想翻找出什么东西来,她一定是怀疑教授的遗嘱会被她们偷拿出来。 “哎呀,那么说来,教授如果真的写过遗嘱的话,这回也落在了他前妻的手里了!”有人失声叫起来。 “那会怎么样?”有人紧张地问郑老师。 这时,上课的预备铃声响了,郑老师拿了教案准备离开办公室去教室上课,临走前,他叹了一口气说,这样的情节大家不都在电影里看过吗? “但愿啊,不会在现实中发生!”郑老师高声说,然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电影里的情节是怎样的?”办公室里,只留下杜老师一个人了,她在困惑地问自己。说实话,她平时很少看电影。 8.艾婉婷和小双子 时间就这样一天接着一天流过,班里的同学之间,彼此都逐渐地熟稔起来。 在老师们眼里,一(3)班的孩子真够闹的,下课的时候,就数他们教室吵嚷的声音最大了,还不停地在教室走廊上追来跑去的。 上课的时候,也是一(3)班的气氛最为活跃,每个问题大家都争着举手,好笑的是,很多举手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当他们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的时候,不是支吾着不知所云,就是挠着脑袋嘿嘿地笑,惹得全班都嘻嘻哈哈个不停。 乐天的凯伦,就是增添这热闹气氛的重要一分子,下课的时候,她总是跑出去玩得满头大汗,上课呢,也坐不住,不停地玩东西做小动作,或者是找前后座的同学讲小话。 和凯伦同桌的丝丝,是全班最遵守纪律的好学生了,她上课的时候,总是坐得笔直的,双手背在后面,透过一大片喧嚣的声音,清亮的眸子盯着讲台上的老师。 作业本和考试卷上,丝丝的字迹非常工整,而且划满了5分。 无疑地,丝丝迅速成了各科老师最喜爱的学生,也成了校长在全校例会上拿来表扬的典型了。 校长和全校学生说了丝丝的家庭遭遇,最后校长说,你们看,她小小的年纪,就经受了严峻的生活考验,她非常坚强,也非常优秀。 外班的同学听了,都纷纷回过头来看丝丝,他们对丝丝的好奇心胜过同情心。这不能责怪他们,因为对于这些在蜜罐里泡大的孩子来说,什么叫生活的变故和苦难,他们还一窍不通。 像是在我们生活中很常见的一样,每个班总有那么一两个嫉妒心很强的女孩子,这样的女生一般都是那种性格要强、占有欲也很强烈的人,而她们本身也有出色的地方并以此为骄傲,当她们感到老师最喜欢的人不是自己的时候,心里就会一天到晚都很不舒服。 这是嫉妒心在做怪,心理学家们说,人的嫉妒情绪像是盘踞在心头的毒蛇,说得的确很正确。 对于一(3)班的艾婉婷来说,她就感到心里爬了一个东西,令她非常不舒服,她不知道如何去缓解这种不舒服,只是知道每一次只要奚落了丝丝之后,心里就会暂时好受一些。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大概还真以为自己一直是个公主呢!” “是啊,爸爸妈妈都死了,公主变成了身世可怜的孤儿了,说不定呀,会被巫婆施个魔法,变成一个癞蛤蟆呢,哈哈——” 艾婉婷开口说的话立即被身边的安琪迎合。 安琪和安婕是班里的一对小双子,因为先天不足的缘故,她们长得非常瘦小,脑子反应很慢,从上幼儿园的时候起,就被老师认为是智商比较低的孩子,也常常受到同学的歧视,就连父母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她们。 自卑的小双子怎么也没想到,既漂亮时髦又伶牙俐齿的艾婉婷,竟然肯屈尊做她们的好朋友,这让她们感到意外而又扬眉吐气。 所以,她们又如何不全心全意地支持艾婉婷呢? 其实艾婉婷需要的正是像小双子这样把头脑交给自己的“好朋友”,在不同的人心中,“好朋友”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比如凯伦只是因为第一眼就很喜欢丝丝,所以就不假思索地把丝丝当成了她的好朋友。而艾婉婷并不喜欢小双子,甚至在心里十分看不起她们的愚笨,但是,她需要她们,她需要有对她言听计从、从不怀疑她的跟班,当然作为一个一年级学生来说,艾婉婷对“好朋友”的含义的理解,远没有以上分析的那么清晰,她只是觉得自己需要小双子这一对跟班,所以就以她表面亲善的态度很快就博得小双子的感激涕零和死心塌地。 最让艾婉婷感到厌恶的是,丝丝凭什么那么傲气?她那有钱的爸爸已经死了,她也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了,她身上为什么一点点可怜的样子都没有呢? 她决定要在班里孤立这个自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的“公主”。 9.凯伦逐渐走远 凯伦是个喜欢热闹的小孩子,她的头脑很简单,没想到艾婉婷和小双子现在老是来找她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凯伦,走呀,我们一起去玩跳房子。”下课了,大双安琪过来找凯伦。在教室门口,站着艾婉婷和小双安婕,她们正在热情地朝凯伦招手。 凯伦最喜欢玩的课外游戏就是跳房子,这个游戏还是她从表姐那里学到以后,第一个带进学校里来教大家玩的呢,只要用粉笔在走廊的地上画几个方格,用单腿跳跳跳,就可以玩起来了。 “很好玩的!”凯伦兴高采烈地向女孩子们推广。 响应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家宁愿在走廊上打打闹闹地玩,这让凯伦有点失望。她总是想拉着丝丝一起玩跳房子,可是下课的时候,丝丝老喜欢捧着一本从图书馆借的童话,津津有味地看着,面对凯伦的请求,丝丝总是摇着头。 凯伦最头疼看书了,她喜欢玩。 她很不理解,跳房子多好玩呀,像个小白兔一样,单腿跳跳跳,看谁最先跳到最前面的那个方格,那就是“家”。 突然有那么一天,有人热情洋溢地对凯伦说,我们也喜欢玩跳房子,这怎么不叫她兴奋呢? 她兴奋地奔出教室,和艾婉婷及小双子玩得兴高采烈的。 渐渐地,凯伦经常和她们三个人在一起了。 但凯伦没有抛弃丝丝,全班一起去公园郊游的时候,凯伦还是和丝丝紧紧地走在一起;去语音教室上英语听力课,凯伦也会替丝丝在自己的身边抢占一个座位。 但是丝丝的话总是那么少,让凯伦觉得有点无趣,她越来越多地被艾婉婷和小双子吸引过去,和那三个人在一起玩很热闹。 这不能怪凯伦,实际上,突然失去父母对于丝丝的打击非常大,导致了她的性格有点自闭,这一点,对于年龄尚小的凯伦来说,无论如何是无法了解的。 她只是觉得丝丝没有原来那么“好玩”了。 所以,虽然同住在一间宿舍里,凯伦和丝丝之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对于丝丝来说,反倒更加喜欢独自和忧米呆在房间里。 在这个世界上,忧米是她唯一愿意聊天的人了吧。 11.在校长室 转眼,圣诞节要到了。 依照仁中公学的惯例,每年的圣诞节,学校都放假一周时间。这对孩子们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老师们也很开心,当学生们都被家长接走之后,他们也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杜老师却很发愁,她跑去问校长,放假时濮琳丝怎么办? “还是由你带来照顾啊,你是她的生活老师么。”校长和蔼地说。 “校长啊,我母亲身体不好在卧床休息,一直都是由我弟弟妹妹们照顾着,这次圣诞假期我想……” “你想孝敬母亲我非常赞同,但是,杜老师,有时候工作和家庭无法兼顾,你只能顾一头啊。”校长语重心长地打断了杜老师的话。 “呃,我知道了,校长。” 杜老师不再为自己辩解,她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因为这份工作来之不易,相对于本市其它学校,仁中公学教师的收入高出了两倍都不止。 很多人之所以忍气吞声地待在一家单位里,不都是为了一份生活费用么! “哦,校长,我可以在假期把濮琳丝带到我家去吗?”杜老师在将要走出校长室的时候,回过身来请示道。 “可以的,只要你到时候把她送回来。”校长宽容地说。 “那谢谢了!”杜老师走出了校长室,她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把丝丝带回家去,可以兼顾照顾她和自己的妈妈。 “唉,要不是儿子上大学需要花钱,我还真的不要来受这份气了!” 杜老师对着自己叹息道。她只顾着低头走路,并且自艾自怜,并没看到有一个她认识熟悉的身影正走进校长室内。 走进校长室的人,款款地坐下来,对着校长做自我介绍说,她叫佟铁兰,是本校一年级三班学生濮琳丝父亲的前妻。 “濮琳丝父亲的前妻?”校长透过眼镜片,有点错愕地看着来者。 只见她年约45岁左右,个头高挑、面部线条很是僵硬,以至于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极其勉强。再加上她那一身黑色的打扮——黑色羊皮大衣,黑色羊毛裙及黑色皮靴,而面色白得像墙上的石灰——那是因为敷了太多的粉,嘴唇又红得像是要滴血——显然脸上的妆化得很失当,所以,校长被来人吓了一跳倒是不假。 佟铁兰用带有上海口音的普通话告诉校长,她是特意从上海赶回来的。 “虽然这个孩子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毕竟还是蒋教授的亲身女儿,现在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想,也不能完全就把她丢给学校吧,我可以在节假日里把她接回去照顾她,这也算是我对死去的前夫尽一份心意吧。” 校长面前的这个女人侃侃而谈,言辞动人,很快就把校长说得感动万分,校长心想,哎,看人可真不能看外表,别看她像个青天白日里的女鬼,倒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啊!更何况,她多少也可以算做是那孩子的半个监护人吧,人家主动来减轻学校的负担,实在是太好了! 11.圣诞前夕 现在距离圣诞假日只有两天了,在孩子们中间,洋溢着过节前的兴奋心情。 凯伦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很多人,她的妈妈已从法国回来了,既是为了和她及爸爸一同过节,同时也是为了庆祝凯伦的7岁生日。 “妈妈答应我邀请大家去我家参加我的庆生会!”凯伦宣布说。 艾婉婷说,她马上就打电话给妈妈,让妈妈为凯伦准备一个很高级的生日礼物。小双子也学着艾婉婷说,她们也要给奶奶打电话,让奶奶出钱给凯伦买高级的生日礼物。 就在她们唧唧喳喳地说得很热烈的时候,丝丝却悄悄地躲了出去。 艾婉婷见到丝丝像一只小老鼠一样溜出教室,心里大感快意。这时,却听见凯伦对小双子说,我爸爸妈妈说了,小孩子之间不用送什么高级礼物的;凯伦又说,我妈妈还特意让我邀请同一间宿舍的女孩子呢! “啊,那不就是濮琳丝吗?”安琪问道。 “是啊,我妈妈有点好奇,她问我说,喂,女儿,你的同居女友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哈哈!”凯伦笑呵呵地说,她转身来找丝丝,却发现丝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艾婉婷冷笑一声说,你别找了,刚才我们说到送礼物的时候,她就像只小老鼠一样偷偷地溜走了! “是啊,很明显她是舍不得出钱为你买礼物吧!”安琪接着艾婉婷的话。 听了安琪的话,艾婉婷赏了她一个赞许又神秘的微笑。 “嘿,这么古怪又小气的人,亏得凯伦还一直把她当作好朋友呢!”安琪得到了艾婉婷的赞许,不禁越说越得意起来。 “就是么,其实凯伦是很通情达理的,她过生日根本就不期望大家送什么贵重的礼物,我觉得濮琳丝这个人,就是太小气,她大概连一件很小很小的礼物都舍不得送吧!” “嘁!平时凯伦如何对待她的,我们都看得到,我看凯伦真不值得!” 本来凯伦一点也不在意丝丝悄悄走掉这件事的,但是,经不住艾婉婷和安琪两个人之间的一唱一合的挑拨,凯伦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一直被大家看作比安琪还要“笨”的小双安婕,大概看出了凯伦心里有点难过,就好心地插嘴说:“凯伦,你也别难过了,也许丝丝是因为爸爸妈妈去世了,没有钱给你买礼物,所以她……” “安婕!”艾婉婷很凶地瞪着小双,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话。 安琪也训斥着安婕:“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 “唔……”安婕很委屈,不过她一直都很自卑,而且习惯了听从姐姐和艾婉婷的命令,所以只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这时,杜老师走了进来,她问凯伦,丝丝在哪里? “我看到她刚刚走出教室。”艾婉婷口齿伶俐地替代心情欠佳的凯伦回答。 杜老师交代说,让她下节课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又是艾婉婷脆生生回答的。 “好灵的女孩子!”杜老师冲着艾婉婷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12.对不起,丝丝 杜老师走出教室的时候,正巧碰到丝丝从外面走过来。 “丝丝,你过来一下,老师有话和你说。” 杜老师把丝丝拉到远离教室的橱窗展示栏后面,丝丝有点紧张地看着杜老师有点严峻的脸色,心里惴惴地猜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刚才当丝丝听到凯伦说到过生日的事情,她心里有点难过,有想流泪的感觉,就跑了出去。 其实,12月25号,也是丝丝的生日! 去年的生日她还记忆犹新,爸爸送她的庆生礼物就是新家里那间最漂亮的房子,爸爸说,这是属于小公主的宫殿。 凯伦的生日既然是在圣诞假期,想必和她相距得很近,当凯伦满脸幸福地说起爸爸妈妈要为她隆重庆生的时候,对于丝丝来说有所刺痛这是很自然的。 这叫触景生情,并非嫉妒。 当丝丝逐渐平静了心情,回转来之后,却在教室门外又遇到了杜老师。 看着面前这个像羊羔一样的小女孩,再想想那天那个高大女人的凶恶样子,杜老师有些难以开口。 但是,她不得不告诉丝丝她刚从校长那里听到的消息。 “丝丝,你知道吗,那个……恩就是你爸爸的前妻,她愿意领你回家过圣诞节。”杜老师感到自己说话都有点虚虚的,不知是为什么。 照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摆脱丝丝了,应该感到轻松才是。 但是,杜老师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丝丝看着她,似乎有点意外。 杜老师这时候内心矛盾极了,她既害怕丝丝说自己愿意回家,又害怕丝丝说她不愿意回家,而是愿意跟着杜老师过节。 “丝丝……恩,你看杜老师平时也很辛苦,这个节假期长一点很难得的,因为杜老师的妈妈一直生病躺在床上,所以杜老师就想呢,趁这几天的时间照顾妈妈。丝丝啊,你能不能先回家过一天看看,如果不习惯的话,就给杜老师打电话,杜老师马上就会去接你。你看行不行?” 好不容易说完这一席话,杜老师只觉得后背热辣辣的,似乎在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 “恩,好的。” 想不到,丝丝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建议。 杜老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她看着丝丝转身离去的小小的背影,满怀歉疚地在心里说;“对不起,丝丝。” 其实,丝丝平静的态度并不代表她的内心。 她一直很想家,思念她那间可爱的房子,那里有大森林的感觉,能让她身临其境般地在头脑中不断地“放电影”…… 所以,当杜老师说她可以回家过圣诞节的时候,她的内心有一瞬间的意外惊喜,但接着就是恐惧。 她害怕那个要接她回家的女人。 那个巫婆会不会给她吃一个毒苹果呢,或是用带有毒药的梳子给她梳头? 当丝丝心事重重地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旁边的凯伦撅着嘴巴生气的样子,也完全地被她忽略掉了。 13.操场上的景观 24日中午学校就放假了,家长们都纷纷来接自己的孩子,学校操场上及门口的小轿车排成了长龙,这是仁中公学特有的景观。 按照以往的惯例,家长没有时间来接孩子的,由学校派大巴车送。 丝丝拎着一包换洗的衣服,抱着忧米,已经乘上了停在操场上面的大巴车。这时,杜老师走过来,敲着丝丝旁边的车窗,示意她下来。 透过车窗,丝丝已经看到了站在操场上的那个女人。 她今天穿了一条短及膝盖的格子短裙,颜色鲜亮,脚上是一双长筒的冬靴,靴子是黄色的,头发也染得黄黄的,并且做了一个孔雀毛的发型。 “老天哪,这是从哪钻出来的老巫婆,她怎么把自己打扮成个美少女似的?”凯伦的父母一同坐在小车里等着女儿,她父亲指着那个女人笑着叫妻子看。 那女人好象知道小车里有很多双盯住自己的眼睛,她于是挺起腰来,做出了一个类似模特的造型来。 凯伦的爸爸连声叫着老天。 刚从国外回来的妻子不以为然地说,如何打扮自己是她的自由和权利,无须别人来说三道四的。 “难道你不觉得她那样打扮自己有损校容、污染视觉、戕害孩子们纯洁的心灵吗?”凯伦爸爸半开玩笑地说。 “毛病吧你!”凯伦妈妈笑着打了他一拳头。 “呀,原来她是那孩子的母亲。”凯伦爸爸依然在看那个女人,不由得脱口而出,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很大的意外和遗憾。 “谁呀?”凯伦的妈妈也注意地看过去,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身上斜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包,右手抱着一个玩具,正朝那个女人慢慢地走去。 凯伦妈妈只看到那小女孩的背影,她满心疑虑地想,奇怪,没有哪一个孩子见到自己的妈妈会脚步像这么迟疑的。只见那女人走上前去,似乎是强硬地拉住了小女孩的左手,把她拉进了身边的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内。 车门关上后,就朝学校门口的方向开出去了。 “那孩子是谁呀?你认识?”凯伦妈妈看着那辆出租车开出了校门,才转过身来问丈夫。 丈夫点了一支眼,吸了一口,然后点头说,开学那天见过,和凯伦一起玩的。 “那天她和老爸爸在一起,老爸爸是开一辆豪华奔驰的,似乎对她非常疼爱,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女人和她老爸爸不象是一对夫妻。” “哦?”妻子侧着头思索着。 “不过看年龄倒像是一对,看来是中年得子那种夫妻吧。不过看这女人的样子,就知道女孩的老爸爸平常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丈夫把烟灰弹出车外,对妻子如此说。 妻子笑了笑说,你这平时从不管别人闲事的,怎么突然对这个家庭这么关注啊? 丈夫也笑了,他摸了摸头说,你说奇怪不奇怪,当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竟然被她吸引住了。 “为什么?”妻子望着丈夫,认真地问道。 “我觉得她长得有点像你,比咱们自家的家闺女还像你!”丈夫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看到妻子白了他一眼,他又连忙说,“不过今天看来,又不是那么像了,主要是因为那天你在国外,我很想念你的缘故吧。” “你就是会耍贫!”妻子故作生气地打了丈夫一拳。 “宝贝闺女怎么还没来啊?”丈夫开始着急了,把头探出车窗外,看到凯伦正在操场上和三个女孩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那是凯伦在和艾婉婷及小双子在一起说着庆生的事情。 “短暂的别离。看来这丫头开始享受友谊了啊。”做爸爸的自豪地说。 妻子却警告他说,等会当着凯伦的面,千万别再说她长得不象爸爸妈妈这种话了哦,更不许提到她的同学长得像我这种鬼话! 凯伦妈妈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在凯伦4岁的时候,爸爸有一天和她开玩笑说,你是我和妈妈从拣垃圾的爷爷那里抱来的,你看,你长的既不象爸爸也不象妈妈。结果,小凯伦大受刺激,有一天竟然哭着闹着跟着拣垃圾的爷爷说,你带我回家吧,我是爸爸妈妈从你那里抱来的,你带我回家吧! 爸爸后来对凯伦说,幸好爷爷只卖废品和旧报纸,不卖人,不然的话,丫头你就惨了! 凯伦问道:惨什么? 爸爸说,被卖到乡下去啊! 想不到凯伦竟然倔强地说:卖就卖,反正我不是你们生的! 说得父母俩愣住了,相互交换着异样的眼光,从此再也不敢在女儿面前开这种另类的玩笑了。 14.被侵占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家里,丝丝竟然会产生做客的生疏感。 她换上了自己的小拖鞋之后,依然背着包,径直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仿佛是在危险的战场上寻找一个安全的山洞。 在生活中我们有时也会遇到那种人,他们像炸弹一样随时可以发威,给人以战争到来的感觉,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的。 丝丝走到房间门口,不禁瞪大了眼睛,你猜怎么着? 她的房间完全变了样儿了,墙上贴满了军事舰艇和足球海报,蕾丝花边的窗帘也不见了,变成了蓝色的拉杆窗帘,床上的被套也不是原来的了…… 一贯很整洁的房间,现在变得乱七八糟,地板上、桌子上、床上到处都丢着衣服、袜子、书本什么的。 丝丝脑海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谁动了我的房间? 她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咬紧嘴唇走了进去。这时,却从身后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你走错房间了。” 那一瞬间,丝丝真的以为她走错了房间,她转过头去,见那女人已经换上了睡袍,她两手叉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丝丝。 在丝丝怀抱里的小熊忧米,此刻也非常震惊,看那女人的模样,故作平静的表情下,竟然隐藏着隐隐的笑意,忧米联想到一只正在戏弄老鼠的大猫,或是一头把玩小羊的大狼。 它不禁深深地为丝丝担心起来。 这时,有个男孩子从女人身后走了出来,径直走进房间里,他脚上穿着拖鞋,身上穿着睡衣,头发有点凌乱,那懒散的脚步和神情,一看就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原来是被他侵占了自己的房间! 丝丝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那个侵入者,就是教授的儿子、她应当喊他“哥哥”的人! 男孩好象刚刚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他眯着眼睛凑近了丝丝一看,好象吓了一跳的样子。 忧米幸灾乐祸地想,原来是个大近视! “唔……”男孩嘴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快步走到桌子前,抓起眼镜就戴上,然后看了丝丝一眼,透过镜片的眼睛里带着一丝闪躲的歉意。 “看起来,他还不至于和妈妈一样坏。”忧米判断着。 他简直就是丝丝爸爸的一个缩影,不但长得很相似,就连走路的样子和举动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 “你跟我来。”那女人又淡淡地对着丝丝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 忧米发现,她对丝丝说话时,从不称呼丝丝的名字。 丝丝抱着忧米跟在那女人的身后,因为丝丝个头很矮的缘故,所以被她抱在怀里的忧米看到的是那女人的臀部。忧米厌恶地想,这女人的屁股怎么这么宽,好恶心! 如果你讨厌一个人的话,那她身上的每一处就会令你心生厌恶。 女人在家里最窄小的那间房子门口站住了,她侧过身,意思是让丝丝进去。 忧米想,天哪,果然她是让丝丝住在这里了! 那间房子是丝丝妈妈原来住的,曾被丝丝的幼儿园同学称做“保姆房”。 “你把东西放好,马上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女人淡淡地说了这些话,就走开了,仿佛不愿意沾染上这间房子里的气息。 丝丝走了进去,轻轻地带上房门。 忧米气愤地跳了起来,大声地说,这女人果然是个恶毒的巫婆!丝丝忙捂住忧米的嘴巴,生怕被房外的人听见。 “小声点,忧米。”丝丝轻轻地说。 忧米很伤心地说,丝丝,我们被赶出了自己的房间,怎么办? 丝丝小声地说,忧米,没关系的,这间房是妈妈以前住的,我睡在这里,就好象和妈妈在一起了,挺好的。 忧米听了丝丝的话,心里哀叹道:天哪,邱曾延博士你是个大笨蛋,为什么不给人家设计泪腺?害得人家想哭都哭不出来! 15.美好的梦境 “丝丝,你醒醒!” 一大早,忧米又是揪丝丝的胳膊又是堵她的鼻空,试图把睡得像只小猪一样的丝丝从沉睡中弄醒过来。 “恩……妈妈……不要么……” 丝丝仍然紧闭着眼睛,伸出手来似乎要挡着和她捣乱的人。 “唉,可怜的丝丝还在做梦呢。”忧米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那可恶的巫婆,昨天晚上让这可怜的孩子累坏了。” 昨天下午,丝丝被那女人叫到客厅里谈话。 女人坐在沙发上,丝丝却站着。 “我之所以收留你,是出于对蒋小白爸爸的感情,也是可怜你的身世。但是你要明白一点,从今往后,你不再是什么公主,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说到这里,女人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听清楚没有?” 丝丝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她看着女人,有点惊恐地点点头。 “好,那我继续说,你听好了!我办了提前病退的手续,因为我身体不好,小白又是个男孩子,所以,以后家里的家务,都得由你来干。以前你母亲做的那些家务,现在必须全部都由你来做,你明白吗?” “我……”丝丝小小的身体有点颤抖起来,“可是……我不会做家务。” 她记得以前自己曾经出于好奇,嚷着要帮妈妈洗碗,结果跌碎了一地的碎碗片,爸爸走过来很严厉地对妈妈说:“你怎么可以让我的小公主洗碗呢?” 想到这里,丝丝的眼泪流了出来。 “你别想用眼泪来打动我,虽说我这个人心地很善良,但是,我还不是个笨蛋,分得清楚什么是真的可怜,什么是装作可怜。” “你妈的你放屁!你要是善良,天下就没有一个恶棍了!” 在丝丝房间里偷听谈话的忧米,忍不住骂了起来。忧米骂完粗话,自己又吃了一惊:“原来邱博士那家伙在我身上还安装了能骂粗话的程序啊!” 可怜的丝丝,她从没做过家务活,又加上个头那么小,所以,当她拖着沉重的拖布和吸尘器开始清洁房间的时候,她显得是那么的笨手笨脚和柔弱无助。 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在悠闲地看电视,却不时把眼光瞥向埋头干活的丝丝,这小女孩活像是个小女仆,虽然她的活干得并不漂亮,但是,丝丝的狼狈不堪却让女人的嘴角却流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其实,这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在她的心上面,已经长了一个大大的“毒瘤”。 当一个人心里长了这样一个毒瘤的时候,她本人是悲惨的,因为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健康美好的情感,“毒瘤”日日都折磨着她,迫使她不得不以折磨别人来缓解“毒瘤”给她所带来的病痛和折磨,而这种自我治疗的方式,用一句成语可以准确地来评价和形容,叫做“饮鸠止渴”。 “饮鸠止渴”中的“鸠”是“毒药”的意思,这个成语的意思就是说,用喝毒药的方式来解渴。所以说,这并非是治疗“毒瘤”的准确方法,准确方法应当是用悔改和善意把“毒瘤”消解掉。 可惜这个女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就在她折磨了那个女孩一晚上之后,带着快意上床睡觉了。可是,当她一觉醒来,心里的“毒瘤”又发作了,她气呼呼地踢开丝丝的房门,“砰”一声巨响,把忧米和丝丝都吓了一跳。 忧米正在想,让可怜的丝丝多睡几分钟吧。 丝丝呢,正梦见妈妈喊她起床,她撒娇着不愿意呢。当她被响动声惊醒之后,还以为妈妈就在床前,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陌生而凶狠的扑克脸时,心里还疑惑了一下。 但她立刻就清醒过来了,吓得一哆嗦,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时候她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好酸痛…… 16.一个人的生日 直到听到大门被带上的声音,丝丝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女人终于带着男孩出去了。 桌子上面,是那女人和男孩吃剩的早餐,丝丝坐下来,拿了一根油条就吃起来,杯子里的豆浆已有些微微地凉了,她觉得这种微凉的香甜味道挺不错的。 好象还是头一次吃东西这么香呢,怪事! 也许是因为肚子饿了的缘故吧,昨天晚上做了很多家务活,不但腰酸背痛的,而且早上醒来肚子就咕咕地在叫了;刚才,丝丝被那个女人叫起床之后,急匆匆地跑下楼去排队买早点,当那俩人吃早点的时候,丝丝还在清扫卫生间。 丝丝想起以前,妈妈总是希望她多吃点多吃点,可是她吃什么都不香,妈妈就有点生气地说,饿你三天,给你吃白饭都会香!当然妈妈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她是舍不得饿着丝丝的…… “丝丝,生日快乐!” 地板上传来小小的声音,丝丝低头看去,是忧米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正站在那里看着她。 丝丝高兴地把忧米抱起来,放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面。 “丝丝,我没有礼物送你,给你唱一首生日快乐歌吧。”忧米站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宣布说,“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闻名全球的童星忧米,来为我们可爱的小公主丝丝庆祝她的7岁生日!哗——这是掌声。” 丝丝被忧米滑稽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happy birthday to you……”忧米又是唱又是跳的,它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个可爱又活泼的小娃娃。 忧米表演完了,被丝丝抱在怀里亲了一口。 “谢谢你,忧米,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丝丝小声地说。 这句话让忧米觉得有点熟悉,好象这是丝丝第二次对他说“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以前,丝丝从来就没说过这样的话,想到这里,忧米心里又难过起来。 “唉,我真的有点想大哭一场哦,可是,我没办法哭啊!都怪那懒惰的邱曾延博士!”忧米心里恨恨地想。 “丝丝,巫婆和小鬼都出去了,我们好快活哦!”忧米故意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 丝丝带着一丝疲倦说,忧米,我怎么觉得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时间过得好慢啊,好象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一样,这是为什么啊? “因为……”忧米其实是想说,是因为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还因为你的日子难过,所以才会觉得时间变得慢了下来。 不过,忧米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它不想让丝丝更加不快乐。 “丝丝,电话响了。”忧米提醒她。 可是,丝丝却坐在那里没动。 “喂,你干吗不接电话啊?是电话在响啊!”忧米再次大声提醒丝丝。 电话铃声又响了几声,停止了。 丝丝这才对忧米说:“她说了,以后我不许接家里的电话。” “喂,这是你的家哎!”忧米气愤地说。 “忧米,这是不是我的家,都没关系了。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家还有什么意义呢?”丝丝忧郁地说。 忧米无语。 “忧米,我该怎么办呢?”丝丝突然问它。 “让我好好地想一想。”忧米说。 刚才这个电话,是凯伦打来的,此刻她正在家里召开盛大的庆生会,妈妈特意为她买了一棵绿色圣诞树,上面挂满了色彩缤纷的小礼物。 艾婉婷和大双、小双,以及凯伦幼儿园时候的同学等人,来了好大一帮人哦,一贯喜欢热闹的凯伦,当然开心得不得了。 但是,她总是觉得心里面似乎有一块石头放不下一样。 就在大家吃蛋糕的时候,凯伦忍不住跑进房间,拨了丝丝家里的电话。 但是,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听。 17.忧米的主张 “丝丝,那个巫婆太坏了,我看出来了,她把你接回来,就是为了专门想要折磨你的。”忧米显得很激动。 “可是她说是因为她对爸爸有感情,而且可怜我,所以才……” 丝丝皱了皱眉头说。她毕竟还年幼,还没学会识别别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或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一般来说,别人怎么说她就会怎么信。而且,以前爸爸也从没告诉过她,这世界上还有很多花言巧语的坏蛋。 “她是个骗子,大骗子!别信她的话,丝丝。”忧米大声地叫起来。 可惜丝丝并不完全相信忧米的判断,她从来没想到,这世界上,还会有像巫婆那样以折磨别人来取乐子的人。 “还有哦,丝丝,你要注意那个巫婆,她可能会骗你爸爸留给你的遗产。” 忧米又警告说。 “忧米,什么叫遗产?”丝丝问忧米。 “就是你爸爸去世后,他留下的钱,还有这个房子,都是你爸爸的遗产。按照法律规定,这笔遗产应该是由你和那个小鬼来继承的,一人一半。” “哇,忧米你真了不起,连法律都知道啊!”丝丝惊叫着。 “恩恩,其实也就懂那么一点儿,都怪邱博士,给我输入的信息太有限了。”忧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哇,忧米,我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谦虚啊!”丝丝再一次叫起来,然后哈哈地笑了。 毕竟是小孩子,那么容易伤心,又是那么容易快乐。 “可是忧米,她把遗产骗走又会怎样呢?”丝丝很无邪地问忧米。 “咳,那你就变成了一个穷光蛋啦!”忧米说。 “穷光蛋是什么?” “这都不知道啊,笨蛋啊,穷光蛋就是一分钱都没有的人,看到街上天桥下的乞丐了吧?那就是穷光蛋。” “我知道哦,忧米,我是故意问你的。” “坏蛋丝丝!” “忧米,变成了穷光蛋了又会怎样呢?” “那就得跪在天桥下面要饭去了。” “要了饭又怎样呢?” …… 忧米知道丝丝又在玩“追问到底”的游戏,以前丝丝经常喜欢这样和爸爸玩这种语言游戏,忧米于是就陪着她玩了下去。 其实,丝丝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遗产啦、变穷啦什么的,因为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没有钱和挨饿的感觉。 说到她现在最在乎的,是爸爸和妈妈,还有家。 爸爸妈妈虽然死了,但是,家还在,她还可以在这里看到回忆,还可以在这里梦见妈妈。 或许,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一丝温暖了,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手里点燃的那根火柴…… 18.丝丝的愤怒 巫婆和小鬼是突然回来的,还带着两个陌生的男人。 小鬼回来后,就钻进了房间里,丝丝赶紧抱着忧米朝小房间里走,听见那两个男人和巫婆说,佟科长你好幸运啊,竟然有俩孩子。 “喂,丝丝,他们在干吗?”等丝丝把门轻轻地带上,忧米就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丝丝也学忧米,把耳朵贴了上去。 巫婆嗓门洪亮,又因为以前常做报告的缘故,所以说起话来总是显得那么头头是道。只听得她像在做报告一样,列举着这幢房子的一系列好处。 最后巫婆又像是总结一般地说,这么上等的房子,要不是我急需用钱,哪里舍得卖它呢? 丝丝大吃一惊:“卖房子?” 忧米也急坏了:“坏了,丝丝,她要把你家的房子卖给那俩人!” “哦,这里是一间朝北的房间,面积很小,你们还要看吗?”巫婆的声音距离这边近了。 那两个男人好象说,还是看看。 丝丝赶紧抱起忧米,跑到床沿上坐着。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丝丝抬起头,看见巫婆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只是这热情绝对不是冲着丝丝来的,而是冲着那两个男人的。 “啊,这么小的房子!”其中的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打量着房间。另一个男人则用探究的眼光打量着丝丝,他心里在疑惑着,难道这女孩就住这里吗? 女孩用抗拒的眼神盯着他们,真有点让人受不了。 “丝丝,”女人大概是头一次叫着丝丝的名字,而且,似乎还带着母亲的亲热,“乖,你到客厅去玩儿吧。” 这声音只不过是巫婆为避免引起客人的疑惑、同时也为了哄丝丝离开,而装出来的而已,对于像巫婆这样的人来说,演戏是她的家常便饭了。 巫婆假装出来的声音,竟然有一种魔力,丝丝在那一瞬间被似乎打动了,她抱着忧米很听话地离开了小房子。 丝丝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听见巫婆在和那两个人讨论房子的价钱,心里茫然无措。忧米小声地说,丝丝,决不能让她把房子卖掉! “那,我该怎么办?”丝丝把嘴巴对着忧米,小声地问。 “去和那两个人说,房子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不卖!”忧米给丝丝出着主意。 丝丝咬了咬牙,终于下了决心,她站了起来,这时,那两个男人也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那个刚才正在打量着丝丝的男人,目光又落在了丝丝的脸上。 丝丝迎住他的目光,向前跨了一大步,大声地说:“叔叔,房子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我是不会卖的!” 那两个男人的脸上,显出吃惊的表情。 “呵呵,小孩子不懂事,请别介意。”巫婆彬彬有礼地对那两个人说。 “就是不卖!就是不卖!”丝丝激动得哭了起来,她用脚跺着地板,大声喊叫着。 “啊,好好,叔叔不买,行不?”那两个男人用哄小孩的口气对丝丝说,丝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佟科长,我们回去后商量一下再给你回话,再见了。”可是,一转眼,那两个大人就这样和巫婆说。 丝丝有点傻眼了,看来,他们还是准备要买这幢房子的。 19.真正的爸爸 真正的爸爸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丝丝天旋地转。 那两个客人刚离开,巫婆脸上的笑容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转瞬间就消失了。她一脸怒容地看着丝丝,然后劈头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光。 小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惧地从他的房间里冲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只见丝丝的半边面颊已经变成了粉红色,上面印有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很快地,那粉红色的颜色越来越深,就像是发面一样,那半边面颊迅速地肿起来,形状像是半个面包。 他瞪大了眼睛。 巫婆气得手指都在颤抖,她不断地摸着自己的心脏说:“气死我了,你这死丫头!” 小鬼不禁用同情和担心的眼光看着丝丝。以前,他也不止一次这样挨打,妈妈的脾气非常暴躁,一不高兴就打他骂他,而且还摸着心脏说,要被他气死了。 因为心脏病的缘故,妈妈提前办了退休。 不过,自从和丝丝在一个屋檐之下,他就感觉到自己已经安全了。他这才明白,以前并非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妈妈只是需要找人发泄而已。 丝丝一开始也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有点晕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挨打。 但是,她内心里的倔强劲儿却被这一记耳光给激发出来了,只见这柔弱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小小战神,她眼睛里闪烁出从未有过的激动的光彩,从嘴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尖锐: “这房子是我爸爸的遗产,你早就和我爸爸离婚了,所以这房子不属于你!按照法律来说,房子有小白的一半,还有我的一半。你不能把我的那一半卖给别人!“ 忧米拼命地忍着自己,不让自己欢呼起来为丝丝喝彩。 果然,巫婆似乎是被丝丝的话镇住了,她没想到,一个7岁的孩子嘴巴里竟然能说出这一席话来;她也想不到,这都是“托她的福”,是她的无人性促使了丝丝迅速地成熟,为保护自己而战。 不过,巫婆毕竟是巫婆,况且,她完全算得上是个资深的坏巫婆,她有她的法子来对付丝丝,而且她早就有所准备。 “哼哼,说得好,想不到你竟然还知道和我讲法律。那好,现在我就把一切都给你讲清楚了,而且完全是从法律的角度!” 巫婆冷笑几声,然后走进书房内,取了一个牛皮纸袋出来了。 “啪”,巫婆把牛皮纸袋扔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面,大摇大摆地朝沙发上一坐,然后指着这个纸袋子对丝丝说,“这里面是你真正的身世,你想知道吗?” 丝丝攥紧了拳头,气愤地瞪着巫婆。 忧米也在心里说,什么真正的身世啊,看你还耍啥花招! 巫婆坐在沙发上,做出双手相抱的招牌动作,然后用讥讽的口吻说,这个家以前似乎曾经有个公主,那是因为家里的男主人神经不太正常,他抛弃了自己亲生的儿子,却去把一个与他无关又身世低贱的女孩子当作公主来供养,真是人间的一大笑话! “不许讲我爸爸坏话!”丝丝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巫婆说了爸爸的坏话,这是她难以容忍的。 巫婆不理会丝丝的叫喊,她打开纸袋,从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口中念道: “出生证明。婴儿姓名:濮琳丝,性别:女,出生年月:1993年12月25日,出生地点:市第一人民医院,母:濮淑青,安徽省涡阳县云里乡大平村,农民,父:张和民,安徽省涡阳县云里乡大平村,农民。后面还有一个括号,内有两个字:残疾。” “这是伪造的。”忧米忍不住叫了起来。 躲在墙边偷看的蒋小白看到小熊能说话,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 巫婆当作丝丝在说话,便抖着手里的纸片,冷笑着说,“这份文件,是在你父亲书房里找到的,你认为有假吗?” “呵呵,原来,你母亲在这个家里,真正的角色是保姆。至于她和小白爸爸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想过问,我只要搞清楚基本事实就可以了,那便是,你的母亲和小白的爸爸没办过结婚手续,他们根本就没结婚。” “不是的,不是的!”丝丝完全不相信。 “还有一个基本事实就是,不但你的母亲和这个家没关系,就连你,也和这个家没有一点关系。因为你的父亲根本就不是蒋教授,而是乡下的一个残疾农民,他叫张和民!” “你瞎说。”丝丝不能置信。 “既然你懂法律,那我就正式告诉你一个法律上的事实,蒋教授留下的遗产,包括房子和钱,根本就没有你的份儿,这些全部都由蒋小白来继承,很可惜,是不是?” 丝丝完全懵住了。 此刻她已不再关心房子啦、遗产啦这些东西了,她最关切的事情是,爸爸难道竟然不是自己的亲身父亲? 1.两年以后 两年的时间,是什么概念呢? 对于一个生活在轻松和快乐中的孩子来说,两年或许一点也不会显得漫长;但是,对于丝丝来说,两年以前的生活似乎是非常遥远的过去了…… 两年以前,她住在一座美丽的大学校园内,家里有她专用的漂亮新房间,在房间的衣柜里,挂满了各种款式的公主裙,还有对她呵护备致的爸爸妈妈……而现在,她的家已经被爸爸的前妻卖给了别人,变成了与她毫无关联的地方;一直那么爱着她的爸爸和妈妈,却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丝丝现在又有了“家人”,他们在爸爸妈妈遇到了车祸之后出现。在丝丝成为孤儿之际,一个叫佟铁兰的女人,带着一个叫蒋小白的男孩子,走进了丝丝的生活,他们作为蒋教授的合法遗产继承人,给了丝丝一个新的“家”。 对于丝丝来说,这新的“家”,意味着她每天睡觉的一间储藏室、无休无止的家务活、以及没完没了的教诲和责骂。 再也没有温馨和温暖,只有战战兢兢的感觉。 但是,那个名叫“佟铁兰”的女人,虽然据说她有严重的心脏病,却精力旺盛得惊人,她每天都要训斥丝丝一百遍,内容几乎是一模一样,她要丝丝记住,如果不是她佟铁兰开恩,丝丝现在早已流落在街头,或是回到安徽农村她那残疾的亲身父亲身边。 当然,我在这里表述得很文明,而佟铁兰的语言和动作不可能很文明,她是那种没有涵养、脾气暴躁的中年女人,这种人就像是一串很容易引燃的鞭炮,走到哪里都会引起灾难性的场面,从附近的银行收银员到小区的保安人员,都领教过她找茬吵架的“风采”,所以,周围的人们见到她都会像见到可怕的巫婆一样尽量避开。 可怜的丝丝却没办法躲开这巫婆女人,所以,这9岁的弱小女孩,便成了巫婆心情不爽时的发泄对象。 当那女人看出来,丝丝最怕威胁说把她送到农村亲身父亲身边时,就毫不犹豫地把这个说法当成了必杀技。就像大多数城市的孩子一样,丝丝对于农村,是比较陌生也是比较畏惧的,她知道农村的孩子不但生活得很辛苦,而且极有可能会辍学。再说,在她心目中,爸爸不可能被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所取代,一想到那女人将会把她送到一个陌生的残疾男人身边,她就会感到非常恐惧。 如果你现在见到丝丝,可能几乎会认不出来她。与两年前那个身着公主裙和白短袜、黑色皮鞋、露出两截光洁的小腿的那个小女孩相比,现在的丝丝简直是判若二人。 她的个头蹿高了一大截,胳膊和腿细瘦细瘦的,身上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夏天是几乎长及膝盖的旧t恤,这是蒋小白穿小的旧衣服;冬天是一件上个世纪流行过的旧棉袄,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宽大无比而又老气横秋,这是佟铁兰以前穿的旧衣服。 穿着公主裙、抱着小熊忧米、坐在爸爸开的豪华奔驰上面的情景,似乎是前世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小熊忧米还陪伴着她,丝丝简直怀疑两年前的生活,只是一个梦而已。 幸运的是,每到星期一,她就会得到“暂时的解放”,一大早,丝丝就带上忧米,乘上开往郊区的公交车,来到仁中公学开始又一周的住读生活。所以,每到周一清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心情是最为轻松愉快的,就像是一个即将要挣脱牢笼的囚犯一样。 看到这里,小读者也许会问我,难道巫婆也有慈善的一面,她怎么能容忍丝丝继续上贵族学校呢? 看来,在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 佟铁兰对于仁中公学,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自从她的前夫成了有钱人之后,她就更加仇视有钱人,虽然她现在也算是个有钱人了。贵族学校是为有钱人的孩子办的,当然会得到她的鄙视。所以,既然丝丝现在成了她监护的对象,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丝丝从这所糜烂的学校退学。 但是,仁中公学毫不犹豫地驳回了那女人的要求,理由是,蒋教授生前和学校签的约依然有效,而且在签约时,蒋教授还特意加了一个新条款,大致意思就是,在这6年内,无论他发生什么变故,任何人都无权改变约定的条款。 也就是说,丝丝这6年的小学教育,铁定是在仁中公学读了,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佟铁兰气坏了,虽然她毫无理由,却在仁中公学的校长室内大闹了一场,大骂这所学校是有钱人的奴隶,大骂校长是个对有钱人奴言卑息的家伙,她的嗓门大得惊人,“理由”听起来虽然都很可笑,却被她说得“头头是道”。 校长被她骂得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她那滔滔不绝、把死人讲成活人的“好口才”呢,他在心里发誓,从此以后佟铁兰若是再来学校交涉丝丝的事情,打死他也决不出面,让助手去接待她吧。 “这女人简直不是人,她简直就是一个噩梦!”事后有目睹的人议论说。 2.如果没有幻想 丝丝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是,好在有忧米的陪伴。但你深陷孤独无依的状态时,如果有一个贴心的朋友,那么生活总算是有一丝亮光;再加上,如果你还有梦想的时候,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折磨,你都能挺过去了! 前面我就向你们描述过,丝丝从小就是一个爱做梦的孩子。 其实每个孩子都爱做梦,不是吗? 据我所知,很多孩子做梦的方式都如出一辙,那就是和小时候的丝丝一样,在脑海中给自己“放电影”。 我一直认为,“放电影”实际上就相当于作家在创作,因为,当我在写小说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一个又一个故事的人物和他们活动的画面,而“放电影”,不也是一样吗?由此说来,喜欢在自己的脑海中“放电影”的孩子,将来成为作家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噢。 丝丝小时候最喜欢放的电影是《白雪公主》,她会把自己放在故事中,当然,不用问大家都能猜到,在故事里,丝丝就是那个美丽又可爱的白雪公主哦! 自从被巫婆赶出了那间带有可爱的森林气息的房间之后,丝丝暂时停止了在脑海中给自己放电影,那段日子,她只不过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所打击,而一旦当她稍微缓过来之后,慢慢地,她又恢复了这个“放电影”的习惯。 每天入睡前的十几分钟,是丝丝“放电影”的最甜蜜时光,当她闭上眼睛之后,所幻想的一个又一个画面就开始出现了…… 据科学家论证,当人处于逆境中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会采取一些“自救”的措施,这和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有关,正是有了这样的本能,人类才得以生存和繁衍至今。 对于丝丝来说,美好的幻想,使得她大大地缓解了巫婆给她带来的身心压力。 现在,丝丝闭上眼睛了。 嘘,让我们来偷窥一下,她脑海中在放什么电影呢? 电子光波透视仪准备,开始—— 呵,场景居然是丝丝原来的那间房子——呵呵,幻想真好呀,可以使你日思夜想的东西一秒种内就重现在眼前。丝丝正趴在地板上面看书,忽然,她看到有位不速之客自窗台上不请自到,丝丝转头一看,不但没有吓一跳,反而开心地跳了起来,她拍着手欢呼着:“小矮人,帅哥!原来是你呀!” 帅哥坐在丝丝的窗台上面,用疼爱的眼光看着丝丝,问道:“丝丝,你最近过得好吗?” 这句话提醒了丝丝,她突然想起来,爸爸和妈妈都死了。于是丝丝悲伤地告诉帅哥,不好,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你父母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丝丝公主。”小矮人点着头说。 “你们?你,还有谁?”丝丝疑惑地问帅哥。 “我,小丑鱼,鬼鬼。” 丝丝还记得,帅哥曾向她介绍,他是七兄弟中的老大,老二叫小丑鱼,因为他是游泳高手;老三叫鬼鬼,因为排行老三的人全都是鬼精灵。 帅哥告诉丝丝,他和老二小丑鱼,还有老三鬼鬼,这次是专程来保护丝丝公主的,就像当年他们和另外四个兄弟一起,肩负起了保护白雪公主的使命一样,现在,他们三个小矮人兄弟将成为丝丝公主的保护人。 听了帅哥的话,丝丝高兴地笑了…… 忧米看到,丝丝是笑着滑入梦乡的。它想,不知道丝丝今天放了什么样的电影,明天,一定要她告诉我。 头一天放的电影内容,丝丝会在第二天告诉忧米。这样一来,等于是又把梦想重温了一遍。众所周知,美梦重温的感觉,不要太好喔! 3.最末一间宿舍 可能会有一些小读者会关心这个问题:丝丝一年级时的好朋友凯伦怎么样了?她们俩还住一间宿舍里么? 噢,我说出来可能会让你失望,凯伦现在是和艾婉婷住在一间宿舍里了。 为什么呢?恩,说起来很简单。你还记得凯伦上次在家里举办的那次庆生会吧?那次艾婉婷是由妈妈开车送她去的,在凯伦家,艾婉婷的妈妈和凯伦的妈妈一见面,发现她俩原来是中学时代的好友,两个妈妈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她们还拥有很多共同的朋友,从此这两个失去联系多年的妈妈又重新成了好朋友。 每到双休日,两个妈妈几乎都要在一起聚会,并且会带上孩子。这样一来,凯伦和艾婉婷在一起玩的机会就更多了。 本来,艾婉婷找凯伦玩,是带有一些小小的私人目的的,但是,时间一长,她已习惯和凯伦在一起聊天玩耍了,毕竟凯伦比那两个小双子机灵有趣很多,再加上两个妈妈成了好朋友之后,两个孩子觉得彼此的距离就更近了。 和艾婉婷住同宿舍的女孩转学走了,剩下她一个人住一间宿舍,她感到很孤单,就可怜兮兮地请求凯伦搬来陪伴她。凯伦心很软,一听艾婉婷说晚上怕鬼、吓得睡不着之类的话,就答应了她。 当凯伦的妈妈知道女儿和艾婉婷成了室友之后,也挺高兴的。她说,好啊,以后和艾婉婷的妈妈一起去看孩子,就更方便了! 只有爸爸还惦记着那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他问凯伦,你搬走之后,和你住同一间宿舍的那个女孩不是一个人了吗?她有人陪吗?凯伦说,她的爸爸死了,她现在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一点也不好玩!爸爸听了,眼睛瞪得老大,问道:“你说她的老爸爸死了吗?可是开学那天我还看到他的啊!” 所以,到了现在,丝丝始终是一个人住一间宿舍。她的宿舍,是在走道的最末一间,平时比较安静,很少会有人上门来打扰。 每到了周末放学的时候,宿舍楼的走道上,总是充满了喧闹的笑声,就在这一片喧嚣声中,穿着古怪的旧衣服的丝丝,怀里抱着忧米,背着一个大包,一路安静地穿梭走过这些喧闹,走向停在大操场上的大巴车回家。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新来的一年级学生,都会用好奇和惊讶的眼光盯住丝丝不放。而艾婉婷则用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丝丝走过去。 只有凯伦会有意地躲避着丝丝,她的内心始终对丝丝抱着歉意。她是一个贪图享乐的孩子,和艾婉婷在一起,她觉得轻松又快乐;而丝丝,却让她感到有点沉重,所以,她才有意识地去躲避。 有一次,凯伦的爸爸坐在小车里,远远地看到了走在操场上的丝丝,他奇怪地问凯伦:“那个女孩是谁?”但是凯伦似乎有点害怕回答这个问题,她故意和妈妈撒娇,说自己前天上体育课跌了跤,腿都给擦破了。爸爸妈妈一听,都来关心她的腿了。这样一来,很快就把话题岔开了。 丝丝那次之所以引起了凯伦爸爸的注意,一是她身上古怪的打扮,二是她和那个小公主一样,怀里也抱着一个小熊。但凯伦爸爸根本就没把她和原来那个小公主联系到一起,一来是因为丝丝的个子长高了一大截,二是她身上的打扮,没法让他联想到往日那个小公主。 4.蒋小白的盼望 蒋小白是蒋教授的亲身儿子,他现在最羡慕的人竟然是丝丝,最盼望的是星期五到来。 为什么呢?因为他希望和丝丝一样,上寄宿学校,这样可以避免每天都听到妈妈的神经质的唠叨和责备;而星期五呢,被他视作是“解放日”,因为丝丝一回来,就成了他的挡箭牌,他才可以避开妈妈的语言暴力了。 小白继承了父亲的遗传因子,他的数学特别棒,而且对发明创造一类的东西兴趣非常浓郁,但除了数学老师,没有一个老师喜欢蒋小白。因为他除了数学成绩很优秀之后,其它的所有科目都只是徘徊在及格分上下,有的科目还考过零分。 成绩之外,蒋小白还有令老师头痛的地方,班主任向他妈妈抱怨说,你家的儿子好象从来就没睡足觉,他上什么课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平时做什么也十分没精神,就连上课回答问题,也畏缩得不行,总之一点也不像是当代少年人的样子。老师甚至暗示佟铁兰,蒋小白的心理不是很健康。 蒋小白就是这样一个人,呵呵,我们已经无法考证蒋教授小时候是否也这样,因为蒋教授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蒋小白成为这样一个萎靡不振的孩子,与他的母亲有着很大的关联。 佟铁兰是那种对别人十分苛求的女人,虽然她在内心里其实还是很爱自己的儿子的,但是她不能容忍小白身上具有任何一项所谓的“缺点”,她要儿子成为一个自己心目中完美的人,所以,从小白懂事那天开始,就领教了妈妈那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的“唠叨”功,再加上妈妈不定期的“歇斯底里”症状的发作,令他十分惶恐和难以忍受。 可惜佟铁兰认识不到她的作为是对儿子有害的,她以为这是自己对孩子的“爱”。其实这样的“爱”,是一种严重戕害儿童心理健康的“必杀技”,小白天天生活在这样的语言暴力迫害下,心理想健康都难,所以他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他心里想的是,反正怎样努力都达不到妈妈的目标,都是要挨骂甚至挨打。 父爱的缺乏,在小白心里,也是一道难以掩盖的伤痛,可惜的是,愚蠢的佟铁兰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一点,当然,这方面,教授以前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小白的父母离婚那年,他只有一岁多,对爸爸没有任何印象,也从没见过爸爸。在他懂事以后,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问妈妈,我的爸爸在哪里呢?妈妈就告诉他,爸爸不喜欢男孩,一点也不喜欢,他不要你了! 佟铁兰永远也想不到,这句话在小白的心目中有多深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我想,换了任何一个聪明仁慈的妈妈,都不会忍心用这样冷酷无情的语言来戳伤孩子自尊心的。 事实上是,教授的确不喜欢男孩子,他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女儿。当他在医院里守侯妻子待产时,护士走出来恭喜他说,你太太生了个儿子,这性格古怪的教授,竟然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了医院。 这件事情,已经被佟铁兰反复地向小白渲染过了。这令小白内心十分沮丧,自己的出生竟然不受父亲的欢迎,这让他由此而深深地自卑。 但是,佟铁兰并没完全告诉小白实话,因为教授虽然像大卫·科波菲儿的姨婆那样讨厌男孩子,但他也和大卫姨婆一样心地非常善良。佟铁兰故意不告诉儿子,蒋教授其实很关心儿子,他经常把报纸上关于如何哺育婴儿的文章剪下寄给前妻;等孩子长大一些后,他源源不断地给儿子买一些儿童读物寄往上海,希望儿子自小就学会阅读;除此之外,每个月的生活费,他肯定是不会短缺孩子的,当他有钱之后,首先就汇出了一大笔款项给前妻,希望能给儿子能够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这一切,佟铁兰都有意地向小白掩盖了,她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儿子恨父亲。而教授对儿子的爱,是远距离的,他不想很近距离地面对自己的亲身儿子,因为他不喜欢男孩子。所以,小白一次也没见过父亲,他因此就更加断定父亲是憎恶自己的。 至于那些漂亮的童书,统统都被佟铁兰收起来了,它们无缘与小白见面。因为愚蠢的佟铁兰认为,给孩子阅读这些“胡思乱想”的故事,对孩子并没有什么好处。她不会明白,如果她自己从小就有了这些优美的文学故事的熏陶,那她今天就不会成为这样一个冷酷无情并且愚蠢和令人讨厌的人。 令你我都感到幸运的是,蒋小白虽然是佟铁兰的亲生儿子,但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母亲的影子。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他都更多地继承了父亲的遗传因子。 也就是说,蒋小白本质上是个善良宽厚的男孩子。虽然他因为有了这样的一个妈妈,性格变得懦弱和内向,虽然他看起来满身都是缺点,比如不讲究卫生、我行我素、精神萎靡不振、学习不用功、不遵守课堂纪律等等,但是,在我的眼里,他依然不失为一个“好孩子”,因为他从不存有害人之心,而且他的心里没有“恨”这个字,这一点他和母亲完全不同。他从不因为父亲曾经偏爱过丝丝,而对这个女孩有任何怨恨和嫉妒心理,相反,他常常对丝丝抱有同情之心,因为他太了解受到母亲虐待时的感觉了。 他盼望着丝丝回来,有一半原因是丝丝可以充当一下自己的挡箭牌,让自己喘一口气;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很孤独,家里多了一个妹妹,他其实是很喜欢的。虽然妈妈说丝丝不是爸爸亲生的,但对于他来说,丝丝还是自己的妹妹,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5.修理工和清洁工 清洁家里的卫生,是丝丝每周回去后,必须要做的头一件事情。蒋小白的房间总是乱得像遭受过一场抢劫,但是他却似乎很不欢迎让丝丝来替他整理。 “我……我我自己来。”每当丝丝手提拿着拖布,轻轻地推开小白房间门的时候,这头发蓬乱的眼镜男生,总是慌张失措地摆着手,拒绝让丝丝进来。 丝丝只好先去清扫别的房间,直到小白先把他的房间“整理”好了,她才敢再去替他清理一遍,这时候,蒋小白总是不安地搓着两只手,紧紧张张地站在一旁。 如果整理得不干净,佟铁兰检查之后,丝丝准会挨骂。 那女人不用出去上班,好象也没有几个朋友,所以,她几乎天天都闲在家里。她在家的时候,两个孩子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她稍微不高兴就破口骂人。当她出 门去美容或是逛商场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不约而同地松上一口气,并在心里祷告上帝—— 谢天谢地,她终于走了! 丝丝和小白在家里相互间几乎不说话。吃饭的时候,丝丝都是等他们母子俩吃完才能吃的;平时小白放了学,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捣鼓他的东西。丝丝知道,他捣鼓 的都是些希奇古怪的东西,有电线、金属条之类,她在替他清扫第二次房间的时候,会看到这些东西被小白随便地拢在一起,表示自己已经“整理”好了。 佟铁兰为了儿子这奇怪的癖好,曾对他大骂,甚至还做出把这些“破铜烂铁”统统从窗户里扔到楼下的激烈举动,小白虽然害怕妈妈,却对那些“破铜烂铁”异常地 执着,东西被妈妈仍到楼下后,他会跑下去,把它们一一地拾起来,他省下所有的零花钱包括早点钱,全都用来置办这些东西,这事情是当佟铁兰发觉儿子小小年纪 就得了胃病之后,通过拷问追查出来的。 有一天,家里的电视机坏了,佟铁兰打电话找维修工,电话里一言不合,就和那边大吵起来,就在佟铁兰涨红着脸口水横飞之际,蒋小白不声不响地把电视机后盖打 开,对着线路图很快就把它修好了,那边他妈妈还在骂人,这边电视机又恢复了正常,害得佟铁兰张大了嘴巴,电话都没放下,转过头来对着电视机发呆。 蒋小白得意地冲着妈妈一笑。 丝丝一直都跪在地板上擦地,蒋小白的举动全都落入了她的眼帘,她不禁暗暗地吐了吐舌头,第一次发现样子看起来很衰的小白,其实也有很帅的时候喔! 可是佟铁兰的举动却让两个孩子都吓了一大跳。只见她用力把电话一砸,发出“砰”一声巨大的声响,然后她指着小白声嘶力竭地叫喊道:“是谁让你搞的?啊!” 丝丝一头雾水般地看着这女人又变成了一个点燃着的大炮仗,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小白也被他母亲的样子吓得半死,他畏缩着脖子,小声说:“我把电视机给修好 了。” “你很得意是不是?你长大就只能做个修理工!你这没出息的……”佟铁兰骂得小白一直不敢抬起头来。 丝丝把地板擦完了,赶紧一溜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就像是所有的孩子一样,此刻她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想的是赶快远离那个大炮仗。 可怜的小白,还呆在客厅里挨骂。 但是,还没等丝丝关上房门,那女人的大嗓门就追上来了:“你过来!” 丝丝知道是在喊她,因为那女人几乎从来就没喊过她的姓名,每次总是这样喊她:“你过来!” 丝丝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好又跑到客厅里。佟铁兰的样子活像是一个魔鬼!只见她那一头烫染得像稻草的黄色头发蓬乱着,像是要竖起来一样,她两眼喷着怒火,病 态的面容显得非常扭曲和狰狞。 “你看这地板,擦得不干净!重新给我擦一遍!!”佟铁兰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地板,怒气发向了丝丝。 丝丝心里明白,其实地板已擦得够干净了,但是,巫婆说不干净就是不干净。她已经知道不需要再与她争辩,于是丝丝赶紧去拿来拖布,再次跪在地上,从头开始擦 起来。 巫婆穿着拖鞋的大脚,从丝丝眼前踱来踱去,她说,你不要偷懒,我告诉你,既然要呆在我这里,让我养着你,你就得好好给我干活!不然你就给我滚回乡下去,回 到你那残废的父亲身边去! 最后巫婆冷冷地说,除了客厅,其它的房间的地板统统都要重新擦一遍;还要给我把家里的桌布和床单都洗一遍…… 直到看到丝丝脸上那苦不堪言的表情,巫婆才似乎开心起来。她好象终于发泄得差不多了,拍了拍自己的心脏——这是她最常有的动作,舒了一口气。 一转头又看到了小白,她冷冷地说,你还真出息了啊!给我滚进去写作业! 6.南瓜马车通往何方 “忧米,我真不懂哎,小白会修电视机,她不但不高兴,干吗还要发那么大的火啊?” 晚上,丝丝搂着忧米说着悄悄话。 “丝丝,我觉得应该把巫婆送进精神病院。” 忧米一本正经地说,它好象并没有直接回到丝丝的问题。 “为什么呀?” “她患有多种类型的精神病,有狂躁症、妄想症、还是个虐待狂!” 忧米气哼哼地说。 丝丝若有所思地问道:“她真的有精神病吗?” 忧米依然很生气地说,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 “那又会怎样?会有人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吗?”丝丝仿佛看见一辆救护车急驶而来,巫婆被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架进了车子里,她暴跳着脚,大声地骂人,好可怕! 小白呢,跟在车子后面跑呀跑呀…… “丝丝,你在想什么呢?又在放电影吗?”忧米摇着丝丝的肩膀。 丝丝点着头说,她刚才放了一个巫婆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电影,忧米拍着手开心地说,好啊,好啊! “可是,小白该怎么办呢?”丝丝问道。 “哼哼,什么怎么办?他从巫婆的魔爪下被解救了,就这样。”忧米懒洋洋地说。 停了一会儿,丝丝有点好奇又有点向往地问道:“忧米,我觉得小白好象我爸爸哦,我爸爸小时候是不是也像小白这样的?” 忧米说,丝丝,睡觉吧,你明天还得起早呢。 经过了这么大的波折之后,忧米的性格似乎都有了比较大的变化,它身上玩劣的一面少了,深沉的一面多了起来。 丝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又开始出现了三个小矮人——帅哥、小丑鱼和鬼鬼。 “亲爱的丝丝公主,我们现在听从您的吩咐!” 为首的帅哥恭敬地说。 丝丝说,请带我去森林吧,我已经很久没那里了。 帅哥说,ok! 转眼,南瓜马车就备好,穿着公主裙的丝丝,抱着忧米,拎着拽地的长长的裙幅,在鬼鬼的搀扶下,踏进了金黄色的南瓜车厢里。 过了一会儿,丝丝听见马背上有争吵的声音,原来,帅哥、小丑鱼和鬼鬼都坐在马背上方,他们三个吵嚷着,都抢着要唯一的那根赶马的鞭子。 “别闹了,”丝丝说,“路很远呢,你们三个人轮流赶马车吧。” 她接着替三个小矮人分配了各自赶马车的顺序,帅哥第一,小丑鱼第二,鬼鬼第三。 三个小矮人不再争吵,帅哥挥起了鞭子,南瓜马车出发了! 通往森林的路很漫长,听帅哥说,路上还得要经过巫婆的领地,所以,到了那里的时候,一定要十分小心,悄悄地穿过去。 “现在是白天,巫婆在睡觉,没事的。”帅哥安慰着丝丝。 丝丝问帅哥,巫婆到底是不是人?帅哥说,其实巫婆原来都是正常的人,她们小时候也都是些可爱纯真的女孩子,可是,在她们长成大人之后,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在她们狭隘的心中,逐渐形成了一个装有毒液的容器,这种毒液有一个词可以表达,叫做“恨”。因为心里装有这种毒液,她们的健康尤其是心脏会遭到很大的损害。巫婆看起来外形也比较丑陋,虽然当她们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或许长得像是个小甜心,可是当她们成为巫婆时,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 “只有爱心会使一个人越来越漂亮,相反,仇恨呢,只会让他变成一个可怕又丑陋的人。”帅哥说。 “喔,我长大以后千万不要成为一个巫婆,我想成为一个漂亮的女人。”丝丝暗暗地对自己说。 忧米问小矮人,巫婆会不会吃掉小孩? 小丑鱼说,比吃掉小孩还要可怕! 鬼鬼说,巫婆要把所有的小孩都统统变成小老鼠! 丝丝问:巫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帅哥说,因为巫婆憎恶小孩,她的目的就是把小孩控制住,然后用魔法把他们变成又脏又丑、无处逃窜的小老鼠。 丝丝不禁抱紧了忧米,心里生出一股寒意。透过南瓜马车的窗户,她看到路边开始出现了沼泽地和毒蘑菇。 “注意,我闻到有巫婆的味道!” 站马背上面看着远处的路小丑鱼,急促地喊了起来。 “啊,妈妈呀,我怕啊!我不要变成老鼠,不要啦!”忧米害怕到缩到丝丝怀里,带着哭腔喊道。 “冲过去!”帅哥用力抽了马屁股一鞭子,大声地吼叫起来。 骏马长嘶一声,飞奔起来,丝丝感到耳旁的风声在“嘶嘶”地响,她把脸埋在忧米的身上,心里是安定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丑鱼大声地说,没事了,我们已经闯过去了! 丝丝高兴地抬起头来,拉开窗帘一看,路边的沼泽地和毒蘑菇都不见了,而是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花,漂亮极了。 丝丝刚要把忧米举起来让它也看看,突然感觉到脚边有个毛毛的小动物。 她低头一看,是一只小老鼠! 丝丝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喊出来,就瞪大了眼睛惊呆了——小老鼠的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悲哀。 “小白!”丝丝脱口而出。 忧米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丝丝从睡梦里摇醒过来:“丝丝,你别乱叫啊,担心给巫婆听见就麻烦了!” “我……我说梦话了吗?”丝丝问忧米。 忧米说,我听见你在大声地喊小白。 7.陌生的黄昏街景 周日的傍晚,丝丝又带着忧米乘公交车回学校去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梦见了巫婆把小白变成了一只小老鼠,丝丝就感到惊心动魄;虽然那只是个梦,但在她的感觉中,就像是真实发生了一样。 这爱做梦的女孩,已经不想去分辨梦与现实之间的不同。 想到此,她不禁回了一下头,有点担心地看了一眼小白房间的窗户,她好象真的很害怕小白会变成一只小老鼠。 就在她回头的时候,小白也正凑近了窗帘看着丝丝朝远处走去的背影。 他感到自己特别孤独! 小白听见妈妈正在客厅里大声地打电话,她好象是在和一家电脑公司讨论买电脑的事情,小白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妈妈吸引过去了。 他早就想和妈妈说,想要一台电脑!只是他一直都不敢开口。 现在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如果换了别的孩子,遇上高兴的事情,一定会喜形于色的,但是小白却不是这样的,他的喜怒哀乐是从脸上看不出来的。 小白只是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他坐在书桌前想着心思。 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注意丝丝一刻也不离手的那只小熊,他觉得那是一只奇怪的熊。他还记得第一天见到丝丝和小熊的时候,竟然给他造成一种幻觉,似乎小熊在说话。 这是不可能的,小熊怎么能说话呢? 但他总觉得那是一只不一般的小熊。 再说丝丝,她坐在公交车上,微微地闭着眼睛,随着车身的晃荡,差点就睡着了。这两天,她实在是太劳累了。 突然,她感到忧米在轻轻地推她。 发生了什么? 丝丝睁开眼睛,无意中望向窗外,不禁大吃一惊——窗外完全是陌生的街景! “这是哪里?”丝丝一着急,竟然会惊慌地问忧米。 她完全忘记了,忧米不能在公共场合说话的。 忧米气得暗暗地踹了丝丝一脚。 丝丝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上错了车!她稍微冷静下来之后,睁大了眼睛仔细看标在车前窗上面的阿拉伯数字,真叫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107路。 她怎么把它错看成了101路呢? 该死! 丝丝在摇晃的车厢里慢慢地走着,一直走到司机座前,小声地说,叔叔,我坐错了车,我要下车! 她真怕会挨骂。 不过,司机的态度还好,他头也不回地说,马上就到下一站了,到站你就下吧。 丝丝看了一眼司机身边的自动投币箱,还想问一句,刚才坐错车的钱,能不能拿回来?但是,她料想自己肯定会遭到拒绝,所以,就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在摇晃的车厢中慢慢地走到车厢的中部,准备从中门下车。 丝丝身上,仅仅带着够她坐车的一元钱,这一元钱,刚才已经投进了箱子里。也就是说,现在丝丝身上连一分钱也没有了! 车上的人都看着这显得半大不小的女孩,只见她那蜜色皮肤的脸上,有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这女孩身着仁中公学的蓝色校服,身上背着一个大包,怀里抱着一个与她年龄不太相称的玩具熊。 他们感到有些奇怪,这个贵族学校的女孩,怎么会跑到贫民区来了? 车子到站停靠,门打开之后,丝丝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丝丝有点茫然地站在那里,望着黄昏中陌生的街景发愣。只见路旁布满了大排挡,吆喝声响一片,身边不断还有光着膀子、脚踏拖鞋的男人走来走去。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臭味,她无意中低头看,脚旁是一道又一道从大排挡流出来的漆黑的污水。 8.忧米被抢记 就在丝丝站在陌生的街头,茫然无措的时候,她的眼光被路对面的一个矮小的身影吸引过去了,那是一个小矮人。 丝丝有点兴奋起来。 那个小矮人可不知道丝丝在看他,他正走出一道狭窄的街巷,慢慢地走到巷口的一家杂货店前,和店主一边聊天,一边掏出钱来买香烟。 忽然,巷道口传来一片喧哗声,丝丝朝那里一看,只见一群孩子兴奋地簇拥着另一个小矮人奔出来,那个小矮人身穿耀眼的橘黄色t恤衫,脚上竟然踏着一块滑翔板,正快速地飞奔过来。 “躲开躲开!”橘黄色的小矮人大声地冲着丝丝叫着,脚下的速度一点儿也没减。 他身后跟着那一群欢呼雀跃的孩子。 丝丝下意识地闪避开去,小矮人呼啸而过,那是他嘴巴里发出的“呼呼”的声音。转眼,那群紧跟其后的小孩也奔跑着经过丝丝身旁。 忽然,丝丝的腰被人撞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她感到手里一空。低头看去,刚才抱着怀里的忧米突然不见了!丝丝紧张地抬头一看,有个瘦小的男孩,离开了同伴的队伍,正朝着东南方向奔跑,就是他刚才故意撞了丝丝一下。 “不,别抢我的小熊!求求你把小熊还给我!” 丝丝的叫声,在黄昏的天色里,撕心裂肺。满街的人都看到,一个背着大包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追着一个跑得像老鼠一样快的小男孩。 橘黄色的小矮人踩着踏板朝小男孩逃跑的方向飞速地追过去。 女孩却被脚下的东西绊倒,跌坐在地上,她满脸泪花,神情很悲伤。 很多人围了上来。 “这是哪家的孩子?”“不知道啊!”“不是住这街上的啊!”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丝丝看到有人拨开众人走到了她面前,那人很和气地对她说,小姑娘,别怕,没事的,我弟弟跑得很快的,他一会儿就把你的小熊给追回来了! 丝丝抬起头来,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刚才在巷口买烟的小矮人,他竟是丝丝曾在大学里见过的那个“帅哥”! “来了来了!”有人叫起来。 一个橘黄色的身影从人群外面闪了进来,他是刚才踩踏板的那个小矮人,只见他一手扶着踏板的把手,一手抓着小熊忧米。 有人把丝丝从地上扶了起来,丝丝一看到她的忧米,赶紧抱过来,紧紧地搂住。 “马小绿,你给我过来!”踩踏板的小矮人怒声吼着。 转眼,一个小男孩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就是刚才抢了忧米的那个男孩子。 “马小绿你真不要脸啊,竟然当强盗抢东西啊!”“哎呀,没爹没妈的孩子,就是缺少管教,无法无天!” 周围的人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你说,是我打110来抓你呢,还是你自己去派出所投案?”追上了马小绿的小矮人,怒气冲冲地说。 马小绿哭丧着脸,没吭声。 “从当小偷到当强盗,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啊!昨天我还怎么和你说的?”小矮人继续训斥着。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二叔你不要把我送给警察。”马小绿态度诚恳地低头认罪。 “你再这样就别喊我二叔,我都嫌你丢人!”小矮人气哼哼地说。 “小姑娘,你不就是原来住在大学里的那个小女孩吗?”是帅哥在问她。 丝丝点点头。不知为什么,自从帅哥出现之后,她心里开始不再感到惶恐和害怕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帅哥居然还记得她。 “哦,好象后来你不住在那里了,这两年一直都没见过你啊。” 帅哥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丝丝问道。 “恩,我们……搬家了。”丝丝低下头来,含糊地回答道。 “哦,搬到哪里去了呢?”帅哥关切地问。 还没等丝丝回答,旁边有人就说,老大你问人家小姑娘住哪里干吗?帅哥有点不好意思了,就说,啊,我只是随便问问。 丝丝却丝毫没有反感,相反,他的关切的提问,使丝丝感到很温暖。 也许是因为今天遇到了特殊的情况,丝丝坐错了车,这陌生的地方让她感到害怕,尤其是当忧米被那个叫马小绿的顽童抢走之后,是小矮人出手相救。 也许,是因为做过的那些梦吧。 在梦里,丝丝和小矮人之间,早就是很亲近的人了。 总之,这时候的丝丝面对小矮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害怕,相反,她觉得亲切极了! 9.鬼鬼开始出现了 帅哥对周围的人说,这女孩是我原来就认识的,她原来就住在前面的a大学里。 “哦,是这样啊。”大家慢慢地都散开去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丝丝心里感很惊奇,原来,这个地方居然离大学很近,可是以前她从不知道这里,也从没来过这里。 这也难怪,那时候的丝丝,还是个被爸爸妈妈宠着的小公主,她被规定不能单独走出校园的大门,就是出去,也是坐在爸爸的车里。 所以,大学周围到底有一些什么,她还真难以记得起来了呢。 帅哥继续问丝丝:“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是啊,是要去哪里?”另一个小矮人跟着重复了一遍,他就是刚才把忧米从马小绿那里救回来的那个,看上去他脸上的皱纹比帅哥要少,显得年轻一些。 丝丝还记得,帅哥说他是自己的弟弟。 “鬼鬼。”丝丝暗暗地给他安了一个称呼。 丝丝告诉他们,自己是因为坐错了车,所以才到了这里的。 “我得坐101路回学校。”丝丝说。 “101路?这里不通车啊!”鬼鬼快嘴快舌地喊了起来。 丝丝一听,都懵了。 “哦,是这样。要坐车的话,还得走到前面,坐102路,然后再转101路。”帅哥沉吟道。 “哎呀,那怎么办?我没带钱啊!”丝丝失口叫起来。 本来,坐101路车的钱她就没有了,听说还要转一次车,她不禁头大起来。 “不要紧,不要紧,有我们在呢!”帅哥沉着地微笑着。 虽然他是一个小矮人,但是,丝丝发现,他身上有着容易让人安心的一种力量。 “小姑娘,我们能再次相遇,也是一种缘分。这样吧,现在也不早了,等你赶到学校,食堂大概也没有饭了,不如到我们的屋子里去坐坐,吃一顿简单的饭,等把肚子填饱后,我们俩一起把你直接送到101路车站。你看怎么样?” 帅哥不紧不慢地这样对丝丝说。 “啊?吃饭?”丝丝从没在别人家吃过饭,所以她犹豫了一下。 “咳,哥哥,你别让人家小姑娘为难了,咱们住的那破烂屋子,你也好意思让人家去坐坐?切!” 鬼鬼故意用不屑的口气数落着哥哥。 丝丝到底是个孩子,立马就落入鬼鬼的圈套,她忙说,没关系没关系,可以去的! “耶!来客人啦!”鬼鬼一脚踏上滑翔板,冲着巷子深处飞奔而去,他之所以跑那么快,是因为不想让丝丝看到他在偷笑。 帅哥就不一样了,他替丝丝背着包,领着丝丝一起朝家里走。一路上,还和丝丝随便地聊了起来。 他说,要不是看到你抱着小熊的样子很熟悉,我肯定认不出来了。 丝丝有点羞涩地说,想不到你会记得我。 帅哥认真地说,怎么不记得?他比画着说,那年,你个子还那么小的时候,把手里的10元钱给我,让人真的好感动! 丝丝笑着说,啊,对不起啦,我那时候不懂事,竟把你当成了乞丐。帅哥摆着手爽朗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经常被人当成乞丐,都习惯了。 10.小木屋里的晚餐 “小姑娘,到了。”到了小巷的深处,帅哥指点着告诉丝丝说。 丝丝抬起头一看,只见眼前是一间旧旧的木屋,木屋的门是敞开的,但里面光线很暗,看不清楚。在木屋的门口,摆着一张低矮的小桌子,还有几张小椅子,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时用的一样,一只小猫和一只小狗在桌椅下面绕来绕去地玩着、跳着。 “呀,好可爱啊!”丝丝不禁脱口而出。 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梦中的森林小屋呢。 “这里很破旧,不会嫌弃吧?”鬼鬼从屋子里笑着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锅,搁在小桌子上面。 “哪里呀。”丝丝涨红了脸,好象自己真的嫌弃了他们一样。 “嘿嘿,不嫌弃就请多吃点呀!”鬼鬼动作飞快地跑进跑出的,转眼间,小桌子上面就摆好了一锅稀饭、三只碗,两碟小菜和几只馒头。 两碟小菜分别是凉拌黄瓜和炒豆角,看起来都很是清爽好看。 虽然饭菜简陋,丝丝却吃得非常香,好久都没有这么舒心地吃过一餐饭了。帅哥在不停地劝她吃,虽然她吃了很多。可是,帅哥还是说她吃少了。 “唉,真没办法。”丝丝心里直叫苦,只好又吃了半个馒头。 丝丝听见帅哥在问鬼鬼:“马小绿跑到哪家去吃饭了?” 鬼鬼摇摇头:“不管他!” 帅哥告诉丝丝,马小绿妈妈跑了,他爸爸去年死了,这孩子就经常来这里吃饭。 “这孩子机灵过人,就是有个小偷小摸的毛病,他爸爸当年就怎么也打不好他,现在他爸爸死了,我们就帮着管教管教。”帅哥对丝丝说。 鬼鬼在笑帅哥:“讲话文绉绉的。” 鬼鬼还告诉丝丝,别看我哥哥个子矮,他当年可是我们那村里的能人呢,他读书到高中毕业,有文化;还懂裁剪,在镇上开了一个裁缝铺子,生意可好了,还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呢……啊,不说了不说了! 讲到此,鬼鬼突然打住,似乎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 丝丝正在奇怪,有个小小的身影一闪就跑过来了。 是马小绿。鬼鬼说,瞧,这小子还是跑这儿来吃了! “大叔、二叔、姐姐好!”马小绿笑嘻嘻地说。 趁着马小绿坐下来的时候,鬼鬼用力拍了他脑袋一巴掌:“你个臭小子,你个小强盗,还好意思跑来吃饭了,你怎么不自己跑到派出所去?” 鬼鬼的语气里,其实带着一股亲热。 丝丝也一点都不恨马小绿了,自从听说他也是没爸爸妈妈的可怜孩子之后,她只感到他和自己一样很可怜。 同时她也亲身感觉到了,帅哥和鬼鬼,都是心地很善良的人。 大家都吃完饭了,马小绿因为来迟了,刚刚开吃。鬼鬼敲了他脑袋一下:“马小绿,你把八斤借走的三轮车给我蹬回来!“ “我还没吃饱呢,你自己去吧。”马小绿包了一嘴巴的饭菜,含糊不清又毫不客气地回嘴道。 丝丝觉得很好笑,竟然会有人叫“八斤”? “你个臭小子,饭不能回来再接着吃啊?饿不死你!我们要送这个姐姐去学校呢……对了,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鬼鬼说着说着,就问丝丝的名字。 “我叫濮琳丝。” “扑……扑死林?”鬼鬼结巴得很夸张。 马小绿张开嘴巴笑得肆无忌惮,白米饭都喷了出来。 丝丝忙说,你们可以叫我的小名丝丝。 “那你的名字是啥个意思?好复杂难懂哦!”马小绿坚持不懈地问丝丝。 丝丝说,在英文里,它的意思是“公主”。 “噢,那我以后就叫你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马小绿欢呼起来。 丝丝哭笑不得。 “喂,你鬼叫什么?我叫你去取三轮车,你到底去不去?”鬼鬼要夺下马小绿手里的饭碗,马小绿就和鬼鬼争抢起来,结果马小绿赢了。 鬼鬼气得要打人,机灵的马小绿早就跑远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稀饭,他一边吃一边回过头大声地说:“马上就给公主取车回来!” 鬼鬼假装生气的样子,骂着这个臭小子。 帅哥始终在和气地笑着。 丝丝被这快乐的气氛所感染,不过,她也感到有一丝遗憾。她开始出神地想,唉,应该还有一个小矮人叫小丑鱼呀!那么小丑鱼在哪里呢? 不过她很快就笑自己,怎么可以把梦里的人物搬到了现实中来呢? 11.三轮车是南瓜车变的吗 当三轮车被马小绿骑过来的时候,丝丝又笑了起来。就和木屋里的那些小桌子小椅子一样,这辆三轮车也是小号的,它大概只比儿童三轮车要大上两号。 鬼鬼很带劲地蹬起三轮车,他完全是站在两个踏板上蹬的,如果他坐在座位上的话,那么两条腿就够不着踏板了。 丝丝和帅哥坐在三轮车上面,看着鬼鬼穿着橘黄色t恤的背影在上窜下跳,她心里感到十分不安,因为她觉得鬼鬼这样会很累。 帅哥坐在丝丝对面,无言地打量着她。 丝丝隐隐地感觉到,帅哥虽然话比较少,但是他总是在旁边,用一种关切的目光在暗暗地打量着自己。 丝丝对着鬼鬼的背影说:“累了就歇歇吧。” “不累!”鬼鬼摇摇头,腾出一只手来擦着头上的汗水。 他的头发像是一个蒸笼在冒着热气。 丝丝猛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做的梦,恍惚间,她有点怀疑这辆三轮车其实就是南瓜马车变的。 “丝丝,”帅哥突然打破了沉静,“我……听说你爸爸和妈妈都去世了。” 丝丝想不到帅哥会说起这个,而且她有点惊奇,怎么帅哥连这都知道呀?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既然帅哥经常去大学校园里拾荒,而爸爸又是学校里的名人,爸爸妈妈去世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也很正常。 “恩,是车祸。”丝丝说,她又补充道,“这是两年前的事了,从以后,我……我们就搬走了。” 帅哥点点头说,是啊,再后来去大学里,就再也没见到过你了。 丝丝觉得帅哥很关心自己,她就主动告诉他说,现在她是和爸爸的前妻和前妻生的儿子住在一起。 “噢,”帅哥沉吟了一下,然后轻轻地问道,“他们对你好不好?” 丝丝低下头,没吭声。 帅哥也懂了。 “我就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太好,看你的脸色和神情,和两年前相比,已经是大不一样了。”帅哥又喟叹道。 “哦,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双休日回去,平时,都是住在学校里的。” 丝丝反倒安慰起帅哥来。 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不知帅哥在想什么,丝丝也开始揣摩帅哥。 丝丝想,帅哥到底来自哪里呢?鬼鬼说他原来在镇上开了裁缝铺子,而且还娶了漂亮媳妇,那么他为什么会来这到这里拾荒呢?还有,帅哥的漂亮媳妇怎么没在木屋里? “到了!” 鬼鬼把三轮车“吱”地刹住,从踏板上面跳了下来。 101路公交车站就在眼前,因为是在晚上,在车站候车的人不是很多,但所有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这女孩和两个小矮人。 丝丝很不习惯这样被人注意,但帅哥和鬼鬼却是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 “喂,三轮车给我骑路边去!”有人大声地冲者这边嚷,语气很凶。 丝丝循声望去,见是个戴着红色袖标的值勤人员。 鬼鬼立刻踩到车上,把三轮车朝着路边蹬过去,他的姿势看起来慌张而又滑稽,所以有人开始笑起来。 片刻,那个手臂上套着红袖标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过来,他一脸警惕地盘问起帅哥:“你们这俩和这女孩子是什么关系?” “我们……我们是她叔叔,送她去学校。”帅哥解释道。 那个红袖标转向丝丝问道:“他说的对吗?” 丝丝点点头。 不知为什么,她感到心里很难过,为了帅哥和鬼鬼。 鬼鬼放好车子,跑过来的时候,101路车也来了。 丝丝刚要冲着帅哥和鬼鬼摆摆手说再见,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 “啊,我没带钱。”她很不好意思,刚吃了他们的饭,现在又向他们要钱。 帅哥一脸祥和地挥了挥手,对丝丝说,我已经在你的包包里放了一些钱了,你快上车去吧,一路要小心啊! 就在丝丝临上车的时候,帅哥又突然在她手里塞了一枚一元的硬币,这样一来,丝丝不用再从包里掏钱,就把硬币丢进了司机身边的投币机里了。 丝丝从车窗里朝两位小矮人不停地招手,她的心里感到很温暖。 随着101路车开始发动,小矮人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 丝丝把包搁在自己腿上,突然想起帅哥说的话,他说已经在包里放了一些钱,丝丝忙把手伸进包内,果然触到一个小布包,她掏出来一看,是一个手工缝纫的小花布钱包,钱包上端,用同色花布做成的细带子束着。 丝丝打开钱包一看,里面装了很多一元、两元、五元的小面值纸币和硬币,最大面值的纸币是10元的。 丝丝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12.小熊缝自己 丝丝到了宿舍,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包包,把忧米拿出来。 “哎呀,都快闷死我啦!”忧米很不耐烦地站在桌子上面,冲着丝丝发牢骚。 把小熊放进包包里,是帅哥给丝丝的建议。 细心的帅哥发现丝丝对小熊的感情不同一般,他就告诉丝丝,在外面不要抱着它,万一再遇到第二个马小绿就糟了。 “在路上的时候,把小熊放进包里,到了宿舍再拿出来。”帅哥叮嘱说。 忧米听了帅哥对丝丝的劝告,心里叫苦不迭,还没等它做好心理准备,眼前突然就变得一片漆黑,它捣了捣四周,全是丝丝的衣服和用具。 忧米就这样一路上被黑暗包围着,好在邱曾延博士没有给予忧米恐惧感,所以,它这一路上,除了感到黑和闷之外,倒还受得了。 丝丝把忧米抱起来,心有余悸地问它:“马小绿把你抢走了,你害怕吧?” “害怕?没有!”忧米满不在乎地说。 “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呀?”丝丝倒是好奇起来。 “耳朵边全都是风,呼呼呼的,那臭小子跑得可真快!”忧米说,“还有就是,他家伙不好好地抱着我,只是抓着我的一只手,害得我难受死了。” “忧米!”丝丝叫了起来。 “干吗?”忧米很奇怪丝丝这么变得这么严肃起来。 “难道你真的不在意离开我吗?”丝丝眼里含着泪水。 “恩,当然会在意的。我的主人是你呀,通过和你多年来的相处,我已经和你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了……喂,丝丝,你干吗要哭啊?” “难道你没想过么?如果不是鬼鬼把你从马小绿那里抢回来,你的主人就再也不是我,而是马小绿了!” “啊,丝丝别难过了,我永远都会陪伴着你的。即使我被马小绿抢走,我自己也会想办法回来的,放心好啦!” “自己回来?忧米,你怎么回来呀?”丝丝满腹疑虑。 “我长了腿啊,自己可以跑回来的!” 忧米自信满满的回答,让丝丝有点哭笑不得。 还没等丝丝说话,忧米突然惊声尖叫起来:“啊!” “怎么了忧米?”丝丝心里“呱嗒”一下,她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丝丝,我的腿……”忧米虽然不会流眼泪,却能带上哭腔。 丝丝连忙查看忧米的腿部,那里挂了一小块绒布下来,孤零零地吊着,好难看。大概是马小绿抓着忧米逃跑的时候,剐到了尖利的东西才这样的。 丝丝安慰忧米说,不要紧,我来给你缝好。 当丝丝替忧米缝着那块绒布的时候,忧米问丝丝,我这样是不是算是身上带伤了?丝丝想了一下,点点头说,算是的吧。 “不过忧米,受伤没什么啊,只要……只要你还健康地活着就好!” 丝丝放低了声音,那是因为她想起了爸爸和妈妈。 如果仅仅是受伤,真的没什么。 “我自己来吧!” 忧米硬是抢了丝丝手上的针,它一边替自己缝着腿,一边多愁善感地发着议论说,“唉,受伤会感到痛的,而死了,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就像睡着了一样。” “忧米,你能感到痛吗?”丝丝有点惊奇。 “恩恩,那个懒惰的邱博士也没给我痛的感觉,谢天谢地!”忧米嘟囔着,一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缝着自己。 “哦,那你会死吗?”丝丝继续问忧米。 “我想会的吧,如果把我从摩天大楼上扔下去,害我跌得粉身碎骨,我不就挂了么?”忧米哼哼地说。 “什么叫做挂了?”丝丝对这个词感到迷惑。 “嘿嘿,是跟马小绿学的,意思就是死了,这大概是他们那条街上的孩子们之间用的黑话吧。”忧米只是稍稍抬了一下头,又低头认真地缝了起来。 如果这时候月亮透过窗帘偷窥室内的话,一定也会感到惊奇——你见过一个玩具小熊在缝自己吗?并且,它一边在忙着缝自己,一边在回答一个女孩子的提问。 丝丝坐在床上整理着自己带来的换洗衣物,一边在想,今天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哎! 小矮人、马小绿、小木屋、三轮车……这一切的一切,都给她不真实的梦幻感。她告诉自己,如果明天早晨醒来,可以看到忧米腿上缝过的痕迹,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真实地发生过的。 13.凯伦在窗外偷哭 当丝丝从睡梦中醒过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爬起来找小熊忧米:“忧米!” “恩,我在这里呐!”忧米摇摇摆摆地从床的尾部走过来,它刚才趴在那里玩一辆很旧的玩具小卡车,这还是以前丝丝的爸爸买的,后来就成了忧米无聊时的玩具了。 “忧米,让我看看你的腿。”丝丝一伸手把忧米抱过来。 “干吗么,人家腿受伤了,有什么好看的!”忧米撒娇地说。 “哈哈,果然受伤了耶!”丝丝很满意地笑了。 忧米很不高兴,它打了丝丝一下,“丝丝,你真是长大就变得不乖了!哼,这叫做幸灾乐祸!” “哦,对不起了忧米!”丝丝把忧米抱在怀里,喃喃地说,“昨天我见到了帅哥和鬼鬼,原来都是真的噢!” “呵呵,”忧米拍着巴掌快活地说,“是啊是啊,丝丝你真聪明,他们一个是帅哥,还有一个是鬼鬼,没错!” “还有一个小丑鱼在哪儿呢?”丝丝问忧米。 “下次我们去的时候,一定能见到小丑鱼的!”忧米自信满满地说。 这时候,丝丝却歪着脑袋,似乎在仔细地倾听着什么声音。她终于分辨出来,那嘤嘤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小声哭泣。 丝丝抱着忧米,走到窗边,哭声好象是从窗外传过来的。 开来窗帘,丝丝踮起脚来一看,有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正靠在窗外的墙上,忧米看不到,急得伸出一只脚试图去蹬窗台。 丝丝住的这间宿舍,是走道最里头的一间,窗外是苗圃,平时很少有人走进来。 是谁躲开人群,一大早就跑进苗圃的最深处哭泣呢? 忧米被丝丝举高了一些,它看到窗外女生的身上的衣服,终于辨认出来是谁了。 “凯伦!”忧米的声音。 那个嘤嘤地哭泣的女孩,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了头,丝丝看到,果然是凯伦一脸泪花地望着她。 丝丝非常吃惊:“凯伦,你怎么了?” “丝丝……丝丝……呜……” 凯伦那伤心的哭泣,令丝丝感到心里一沉,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凯伦就是这样通报了丝丝父母出车祸的坏消息。 “发生了什么,凯伦?快告诉我!” 丝丝伸出一只手到窗外,紧紧地握住凯伦那只抵在墙上的小拳头。那一刻,丝丝清楚地知道,凯伦需要自己的关心。 “丝丝啊,我爸爸和妈妈,他们,要离婚啊!呜呜……” 凯伦哭得伤心不已。 原来是这样,可怜的凯伦!丝丝依然握着凯伦的手,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这个往日的好朋友。 她只是用自己小手的温度,来温暖着凯伦。 丝丝对凯伦充满了怜悯,她很了解凯伦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她性格也很开朗,平时很少见她伤心流泪。并且,丝丝太了解当一个人若是躲开所有人,独自伤心哭泣的时候,那是她内心里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候。 所以,丝丝就像这样,一直一直地握着凯伦的手。 14.最后的留影 上午凯伦没去教室上课,丝丝心神不宁地不停瞅着那个空空的座位。 下课的时候,关于凯伦父母的问题,成了女孩子们最热门的话题了,而在这热乎乎的场面中,艾婉婷是最不寂寞的人了。 大家都围着艾婉婷,问她凯伦父母的事情。 艾婉婷炫耀般地对大家说,凯伦家里的事情,她妈妈全都告诉我妈妈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妈不让我在学校里说! “为什么?好婉婷,你就说一点么!” “就是啦,别吊人家胃口好不好啊?” “恩……那我就向你们透露一滴滴吧。”艾婉婷做出终于被说服的样子,引得周围的女孩子们都兴奋起来。 丝丝坐在人群之外,却也注意地听着。 “其实呢,凯伦的爸爸和妈妈,他们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的……”艾婉婷开口说。 “哦,我知道了,后来,凯伦的爸爸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所以就要和她妈妈离婚,对不对?” 有人心直口快地打断了艾婉婷的话。 “喂,你别以为人人都和你爸爸一样,有钱就变坏!”艾婉婷不客气地抢白那个插话的人。 “哈哈……”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插话的女孩很尴尬,她嘟着嘴巴不敢再吱声了。 “婉婷,再接着说啊!”大家又催促起来。 “恩,怎么说呢,这其中的原因么,说出来会引起轰动的啊,还是不说了吧。” 艾婉婷推脱着,却勾起了周围人更大的好奇心,他们大声地数落着艾婉婷:“好讨厌,吊人胃口么,可恶!”“求求你,快说啊!” “好吧好吧。不过,这可是秘密啊,你们千万别说出去!”艾婉婷答应了。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于是,艾婉婷的声音放低了很多,丝丝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是在心里想,如果是秘密,怎么能说出来呢? “啊,这是什么离婚的理由啊?” 听了丝丝小声说出的秘密,周围的女孩子们叫了起来。 很多人说,婉婷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还有人快嘴快舌地问道,凯伦本来就是她妈妈生的么,为什么她爸爸又突然不承认呢? “嘘……”说话的人被艾婉婷制止了。 丝丝听了这句话,也是一头雾水,她在想,凯伦的爸爸不承认什么? 一点都不明白! 艾婉婷的声音又变成了正常的音量: “哎呀,我妈妈已经说了,这个问题是很很很复杂的,小孩子是不会明白的,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么。总之凯伦的爸爸和妈妈已经正式决定分居了!而且,凯伦就要跟妈妈走了!” “真的吗?凯伦要走了?”周围惊呼起来。 丝丝也非常吃惊。 “消息很突然是吧?其实凯伦的爸爸和妈妈一直瞒着她,只到现在才让她知道。唉,可怜的凯伦,一大早就不见了,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艾婉婷却越说越带劲了。 丝丝把眼光望向窗外,心里很是惦记着凯伦。 这时,老师走了进来,她拍拍手说,大家安静一下,下面要宣布一件事情。 大家都纷纷坐上自己的座位,安静了下来,一起看着老师。丝丝想,一定是与凯伦有关系的事情。果然,老师开口就说,我们班慕凯伦同学要转学走了,因为她走得很仓促,我们连欢送会都没法开起来,一会儿凯伦来了之后,大家和她一起照些合影留作纪念吧。 老师刚说完,大家都看到了怏怏不乐的凯伦,她被一个瘦高的大哥哥拥着走了进来,那个大哥哥一手拥着凯伦,一手拿着一个数码相机,他的神情里,似乎充满了对凯伦的安慰和关爱之情。 “那是凯伦的表哥,在附近的大学里读博士,经常来看凯伦的。”有人小声地说。 丝丝循声看去,又是那个无所不知的艾婉婷。 凯伦的表哥说,小弟弟小妹妹们,大家好,我们和亲爱的凯伦同学一起照些照片好不好? “好——”全班人都拖着声大声地回答他。 大哥哥又说:“凯伦走以后,会想念大家的,你们呢,也会想念她的,对不对?” “对——”大家再次大声地回答他。 “那还犹豫什么?赶快来拍照吧!”大哥哥举起相机,大声地说。 “噢——”孩子们都欢呼着,一起围住了这个风趣的大哥哥。 丝丝站在距离人群中心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她听见大哥哥在鼓励凯伦说:“凯伦要笑一个才漂亮呢,对了,对着镜头笑一笑……” 丝丝想,凯伦有了这样的表哥,真是好啊! 突然,凯伦就带着表哥向丝丝走了过来,丝丝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慌。 “表哥,我和丝丝照一张!”凯伦拉住丝丝的胳膊,对表哥说。 丝丝看了看凯伦,她发现凯伦居然能对着镜头笑了,她于是也欣慰地把头靠过去,望着镜头和凯伦一起亲热地笑起来。 “啊,小妹妹,和我照一张合影好不好?” 想不到,拍完凯伦和丝丝的合影之后,凯伦的表哥竟然会向丝丝提出这个要求。 丝丝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来,凯伦,你当一次摄影师。”大哥哥把手里的相机交给了凯伦,闪过来就站在丝丝的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丝丝的肩膀上。 丝丝看着镜头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身体和表情都很僵。 “哇,你们俩长的很像哦!”围观的人当中,有人轻轻地叫起来。 “别乱讲啊!”艾婉婷警告那个乱说话的人。 “是吗?我也这样觉得。”大哥哥却顽皮地冲着说话的人眨了眨眼睛。 15.最后一次告别 中午,丝丝抱着忧米坐在床上,她和忧米说,凯伦走了。 上午拍完照片后,大家接着上课,凯伦却被表哥带走了,午饭的时候,也没见凯伦的身影,大家都认为她已经走掉了。 忧米说,爸爸妈妈离婚,小孩子最可怜了! 丝丝说,我觉得凯伦的爸爸是个很好的人,他看起来很讲道理噢,可是我听说他现在像是得了精神病一样,突然不承认凯伦是他的孩子哦。 记得上学第一天,在校园里参观的时候,她看到的凯伦的爸爸,像电影明星一样英俊潇洒,待人也非常和气友善。 “忧米,我没想到,像凯伦爸爸那样的人,原来也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家伙。”丝丝多少有点气愤难平的样子。 “哦,她爸爸说女儿不是自己的吗?这种事情我也曾听说过呢。”忧米老声老气地说。 “如果是在医院里抱错了孩子,那也不应该把这个小孩推给自己的妻子呀,而且还要闹着和妻子离婚,这也太过分了吧!”丝丝不满地说。 “恩,或许凯伦是妈妈的孩子,但不是爸爸的孩子,所以,爸爸就要求离婚啦。这样的事情,我曾在报纸上看过一些呢。” 忧米轻描淡写地说。 “忧米,你在胡说什么呀?既然是妈妈的孩子,那为什么又不是爸爸的孩子呀?你真把我弄糊涂了!”丝丝轻轻地拍了忧米脑袋一下,惩罚它胡乱说话。 忧米却叹了口气说,唉,小丝丝啊,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少儿不宜,我还是暂时不告诉你吧。 “过分哪,忧米!你快说,不然我就把你……”丝丝抬头看了看,然后用威胁的口气说,“就把你吊在电风扇上面!” “坏丝丝烂丝丝屎尿屁的臭丝丝……哎哟,别吊我啦,我说好了!” 忧米无可奈何地向丝丝投降了。 “恩,我尽量说得简单一些吧。是这样的,爸爸和妈妈相爱,生下的孩子才是他们俩的孩子,如果妈妈爱的是另一个男人呢,那么,这个孩子就不是爸爸的了,而是那个男人的。懂吗?” “不懂。”丝丝老实回答说。 忧米从丝丝身上跳到床上,走过去玩它的玩具小卡车,心不在焉地说,等你长大就懂了。 过了好半天,丝丝也没接腔。 忧米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丝丝似乎在发呆。“这丫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忧米嘟囔了一句,又去玩它的玩具了。 其实,丝丝是因为忧米说的那些让她半懂不懂的话,突然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巫婆说,自己的爸爸不是教授,而是乡下的一个农民。呵难道是因为忧米说的那样,妈妈不爱教授,爱的是乡下的那个男人,所以,丝丝才不是教授的亲身女儿? 越想越糊涂了! 丝丝拼命地摇着自己的脑袋,不愿意再去想这样复杂的问题。 “笃笃”,门外有人在轻轻敲门,似乎是个孩子。 “凯伦!”丝丝仿佛有心灵感应,跳下床就跑过去把门打开,果然站在门口的是凯伦。凯伦已经脱去了校服,身上是她平时喜欢穿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 “丝丝,我想和你一起睡午觉。”凯伦说。 “好的。”丝丝拉着凯伦的手走进来。 凯伦把忧米和小卡车统统拿到桌子上,把床上的毛巾被铺开,对凯伦说,我们睡午觉吧。 两个小女孩就这样头靠着头谁在一起,凯伦小声说,丝丝,我爸爸不要我了。 “凯伦,别难过哦,你爸爸和妈妈肯定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没来接你噢。我想,他们一定都还爱你,没有爸爸妈妈不爱自己孩子的呀。” 丝丝都很吃惊,自己怎么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出来? 凯伦半天都没吱声,她突然又说:“我恨我爸爸!” 凯伦说,我一辈子都不认他是我爸爸了,等他以后老了,想认我的时候,我也不认他,让他去后悔…… 说着,凯伦就哭了起来。 丝丝拍着凯伦的后背,喃喃地说,如果我爸爸还活着,即使他不认我,我也愿意啊!只要爸爸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怎么样都愿意的。 说到这里,丝丝也哭了。 两个女孩哭成了一团。 当凯伦表哥敲开一间宿舍又一间宿舍的门,最后终于找到凯伦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两个哭得双眼通红的女孩,是因为离别而伤心着呢。 “凯伦,我们走吧,妈妈还在等着我们呢。”表哥拉起凯伦的手说。 丝丝送他们到门口,凯伦的表哥伸出另一只手来,摸了摸丝丝的脑袋:“你叫濮琳丝,呵原来是个小公主!” 凯伦表哥的脸上,有着温暖的笑容。 16.美丽的公主裙 这是一个平常的星期三的中午,丝丝被门卫叫了出去。 门卫和丝丝一边走一边烦恼地说,学校门口站了两个侏儒,赶都赶不走他们!他们知道你的名字,说是见到你就走。唉,实在是讨厌,没办法,只好让你出来看看。 “啊,是帅哥和鬼鬼!” 丝丝一听,竟然欢呼起来,门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丝丝奔跑的背影。 “帅哥,鬼鬼!你们来啦!”丝丝快乐地蹦出大门,冲着两个小矮人奔去。 两个小矮人站在距离学校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大树下,他们的身后,是那辆小小的三轮车。丝丝知道他们骑着三轮车到达这里,肯定费了很长的时间! “帅哥?鬼鬼?我们?”帅哥有点诧异,指指自己,又指指弟弟,问丝丝。 丝丝笑了起来,她点头承认说,这是她给他俩起的绰号。 “好!我是帅哥。”帅哥开心地笑起来,他指着弟弟说,“你叫鬼鬼,很恰当,哈哈!” “哎呀呀,不是小鬼就好。”鬼鬼做了个鬼脸。 “哎,你们俩怎么过来了?”丝丝问道。 “哦,我哥哥给你做了条裙子,很漂亮啊!”鬼鬼快嘴快舌地说。 “啊?”丝丝很是诧异。 “哥哥,你快点把裙子拿出来呀!”鬼鬼催促道,他又对丝丝说,“我哥哥为了做这条裙子,费了好大工夫啊,他从旧书摊买了好几本过期的服装杂志,又花了两个晚上,几乎都没睡觉,才给你做出来的呀!” “哎呀,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哥哥对哪个人有这么好的呀……” 鬼鬼一直在摇头晃脑地说个不休。 “喂,你怎么有这么多话啊!”帅哥责备鬼鬼。 “哥哥,啊不,是帅哥,我们快快把丝丝公主的裙子拿出来吧!嘟嘟……变!”鬼鬼像个魔术大师一样,突然在手里“变”出了一条白色的裙子。 “啊,真的是裙子!” 丝丝惊喜地抢过来仔细端详,只见裙子是用乳白色的绸缎做成的,在阳光下,闪着华贵的光。裙子上半身剪裁得小小的,裙幅却撒得很大,像蓬蓬一样,在裙身和和裙幅间,缀着一条粉绿色的绸缎腰带,这样一来,又平添了温馨和可爱的气息。 只要展开看这条裙子,就很容易想到,穿上它的女孩子,一定高贵美丽和可爱得像是小公主一样……丝丝就这样沉浸在幻想的喜悦中。 “哎呀,我的丝丝小公主,喜欢就快说话呀!”鬼鬼着急地催促道。 “啊,还不知道丝丝喜欢不喜欢呢。”帅哥搓着手,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丝丝这才把目光从裙子上移开,她开心地看着帅哥说,“我太喜欢了!真的好喜欢呀!” 听到丝丝这么说,帅哥才做出释然的表情。 丝丝又说,没想到哦,帅哥能做出这么漂亮的裙子来。鬼鬼一听又插嘴说,我不是和你说过的么,我哥哥原来在我们镇上做裁缝的,生意兴隆得很哪,还挣了钱娶了媳妇呢……啊啊,怎么又说起这个了,不说了不说了! 鬼鬼说漏了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丝丝笑了起来,她邀请两位小矮人去自己宿舍坐坐。 “不了不了,我们回家还有事呢,走了走了!”帅哥忙不迭地要告辞。 “不行啊,你们骑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去我的宿舍里歇一歇、喝口水休息一下再走吧!”丝丝央求道。 “丝丝,你要是喜欢,下次我还会继续给你做裙子。现在我们要走了。” 帅哥转身就要向三轮车走去。 “丝丝,你们学校的门卫好凶啊!他肯定是看不起我们,还不准我们站在大门口,只准我们远远地站这里等你。真他妈的狗眼看人低!”鬼鬼忿忿地告诉丝丝。 “啊?我去和他说!”丝丝很义气地说,“来探望学生的家长和亲属,登记之后都是可以进去的。我带你们进去,没问题的!” “算了,弟弟,也别怪人家看不起咱们,谁让我们和别人不一样呢。”帅哥有点无奈地说,他坐上了三轮车,和丝丝道别说,“丝丝,我们走了。再见啊!” 丝丝不安地看着三轮车骑得越来越远了。 帅哥一直在朝她挥手,只到他们拐弯,再也看不见了。 丝丝拿着那条蓬蓬裙,在心里默默地说:“帅哥、鬼鬼,谢谢你们,我已经有好几年都没穿过新裙子了,现在,我终于有漂亮的蓬蓬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