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莲花》 第一章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双槐驿几乎要被火毒的太阳烤焦了尘,每一粒泥沙都是滚烫的。 除了驿站石屋前那两棵高大的槐树,不到半点绿童。 金三太爷就坐在槐树树荫下。 在他身后,并排站着四个剽悍的年轻人,同式的白色麻纱短衫,白丝绸扳裤白布护腿,白皮莆靴,甚至头上的斗笠和肩后的剑穗,都是一色雪白。 尽管风抄扑面,骄阳似火,四个白衣人的身子,仍然挺得橡标枪一样直,八只眼睛,眨也不眨瞪着由西方延伸过来的黄泥古道。 金三太爷也注视着古道尽头,眉端深锁,目光中明显流露出几分焦急。 古道上只有阵阵飞卷的尘土.此外,什么也看不见。 金三太爷分明在等待什么,而且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 什么事能劳动金三太爷甘冒酷暑来到双槐驿? 什么人能使金三太爷亲自坐在这荒凉小驿站上等候? 哦!来了。 一阵黄尘卷过,古道上飞一般驰来三骑健马。 马色枣黄,马上人也挥身黄衣,难怪卷在黄尘中不易看出来,等到看见,人和马都已经到了近前。 三骑同时勒缰,健马昂嘶,人影落地,为首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后面是两名挎刀壮汉。 三人脸上全是汗溃和尘土,分明刚经过一番风尘仆仆,兼程赶到这儿来。 金三太爷没等他们喘过气来下巴微抬,问道:“如何?” 矮胖子拱手答道:“刚得到传报,车子由金钩杨玉田亲自押送,虎牢三剑同行,清晨已过赤金峡,两个时辰以内可以到双槐驿。” 金三太爷点一点头,又问道:“沿途情形呢?” 矮胖于道:“已经遵照老爷的指示,沿途驿站酒店共计七家,都已给价收卖,封闭水井,拆去炉灶,食物全部毁弃,水缸里也泡了死老鼠……六十里内,他们绝对找不到一样可吃的东西,一滴可喝的水……” 金三太爷半闭着眼睛,一面倾听,一面徽微颔首。 “……附近三百三十四户居民,也都在三天以前全部搬迁一空,每户发给一百两银子,田产牲畜另外折价,如今已是鸡犬绝迹,不见人烟。” “唔!很好!” 金三太爷抬头望望天际那火球般的烈日,嘴角不禁绽理出一抹得童的微笑,喃喃自语道:”金钩老杨是条好汉,虎牢三剑也算得是一流高手,可是,在饥渴交迫之下,再顶着火辣辣的日头,纵是铁打金剐也要被溶化了。” 矮胖子陪着笑脸道:“老爷于神机妙算,任凭那杨玉田再谨慎,今天也非栽个大跟斗不可了。” 金三太爷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说道:-这儿你也好好安排一下,金钩杨玉田为人精明,当心别露出了破绽,事成以后,立刻带人来见我。” “是!” 矮胖子答应得颇有自信!” “老爷子请放心,那杨玉田就是生了翅膀爷子的手掌心。” 金三太走了两步,忽又停住道:“我让古家兄弟留在附近,必要时可助你一臂之力,但务必要记住,除非万不得已,咱们自己的人最好不要露面。” “是!是广矮胖子连声应诺,目送金三太爷上了马,在古家四兄弟簇拥下,离开了双槐驿石屋,转身对两名挎刀壮汉摆摆手说道:’把毕老三叫出来。” ※※※毕老三是个又瘦又黑的穷叫化,浑身没有四两肉,满头乱发,一身破衣,搭拉着眼皮,一副三天没吃饭的样子。 可是,他一见了矮胖子,就像小鬼遇见城隍爷似的,精神突然一振,急忙趋前两步,恭恭敬敬作了个长揖,道:“小的毕虎,见过吴大总管。” 矮胖于吴总管只从鼻孔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还礼,冷着脸道:“我交待你的事,你都记住了?” 毕老三忙道:“记住了,小的把总管的吩咐背了一百多遍,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全记在脑瓜子里了。” 吴总管道:“这是咱们老爷子可怜你无亲无故,流落街头,也是我极力保荐,才赏给你这个发财的机会。” “是!是!是!” 毕老三的鼻子差点碰到地面:事,不让老爷于和吴总管失望。” “你要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给你,你若把事给办砸了,那可,.“总管请放心,小的知道轻重,“那就好!” “小的一定全心全力去办吴总管一挥手,和两名壮汉上了马,叮嘱道:“车子不久就到,你先把附近马蹄痕印清扫干净,店里也赶快准备一下,小心侍候。” 三人勒转马缰轻问遭:“吴总管,么地方去领……” 正要寓去,毕老三忽然伸出手,涎着脸请问……小的那一百两赏银,应该到什吴总管回过头,不耐烦地道:“等着向金钩插玉田去拿吧,他若只给你九十九两,你也别把酒搬出来……” 马蹄扬起飞尘,转瞬间已消失在东去的路头。 双槐驿又恢复了原来荒凉和死寂,尘土蔽空的古道,毒的太阳,高耸的树,孤独的石屋…… 骄阳,古道,黄尘。 辚辑车声从古道尽头传过来,车前一骑当先开路,马上坐着兰州府的总捕头,金钩杨玉田,方脸,浓眉,阔肩,粗腰,两柄金光闪闪的护手钩,斜挂在马鞍旁。 车后三骑马上,是三个浑身劲装的中年人,黑色服着黑色剑穗,连马匹也是漆黑色。 这一抹黑色,遗着深深杀气,令人望而生瞿。 但这时,无论人和马,都蒙上一层黄土,烈日当头,挥汗如雨,人跟马匹同样显得精疲力竭,困顿不堪。 最辛苦莫过于那推车的车夫,全身衣服早被汗水浸透,干枯的嘴唇已呈灰白色,脚步蹒屠,踉跄欲倒,若非旁边有人帮扶着,只怕囚车早就翻进路沟里了。 最舒适的,却是囚车中那位犯人。 他盘膝坐在车笼里,头部露出槛外,既不必自己走路,更无须负荷推车,竟然勾着脖子,呼呼地熟睡了。 人在囚槛,镣铐加身,真亏他一点也不在意,居然睡得那么沉,阵阵鼾声,仍然那么起落有序。 旁边一名捕快低声咒骂道:“娘的,他倒挺会享福,咱们被烤得头上冒火,身上出油,他倒睡起大头觉来。” 另一个摇摇头道:“他当然笃定睡觉啦,砍头也不过碗大的疤,反正是活不成了,不睡白不睡。” “哼!六扇门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下辈子我宁可变狗,也不干这种犯人都不如的捕快了。” “少说两句吧!连杨老总不也是跟咱们一样,路下来几十里地,何曾捞到一口水喝!” “呃!说来真他娘的怪事,上次经过这条路,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荒无人烟了呢?””我猜,八成这一带发生了什么灾害。” “那准是闹瘟疫,否则,不可能居民逃得一个不剩。” 听见这话的,都不禁由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谁也没接口,因为没有人能否认眼前的事实,却又都不愿童承认这是事实。 过了好一会,有人轻吁道:“你们瞻,那不是双槐驿到了么?” 立刻又有人道:’到了又如何?还不是跟前面一样,灶倒墙塌,水缸里泡着死老鼠。” 双槐驿在人们心里刚燃的熄。 不久,车马到了石屋前。 金钩插玉田举目四望,道小心戒备,不准擅离。” 捕快们早就盼望着这句话下。 连忙推着囚车奔进了树荫底有树叶遮隔阳光,人人都感觉到眼前二十几条汉于围在囚车四周,喘气的喘气,是说不出的舒服。 金钩杨玉田下了马,大声道:“过来-瞧瞧里面还有人没有?” 捕快们彼此互望,谁也不肯动- 晴,凉意附身,抹汗的抹汗,真大家肚里都怀着一个想法:一路下来,几十里内人烟绝灭,看情形这儿也不会例外,与其花工夫去搜查一座空屋,不如在树荫下多凉快一会儿。 杨玉田何尝不了解众人的心思,于是举着手指道:“陈六,康八,你两个进愚去找找看,没有人,或许还有什么吃的喝的东西。” 被指名出列的陈六和康八虽然满肚子不情愿,也只得懒洋洋地离开了树阴凉地,手按刀柄,向石屋走.口里却在嘀咕着:“找有屁用,有吃的喝的,还能轮到咱们?早给饿鬼吃光了……” 就在这时候,石屋门口突然摇摇晃晃出现一条人影。 陈六和康八猛抬头,真的以为白日见鬼,一声惊呼,掉头就跑…… 杨玉田也吃了一惊.急忙摘下护手双钩,横身挡住囚车,喝道:“什么人?” 人影缓缓从屋门走出来:“我姓毕,是这儿酒店的掌柜。” 大伙儿全怔住了,想不到双槐驿居然还有活人! 有人就可能有食物,大伙儿心里又燃起希望。 杨玉田道:“屋里还有没有别人?” 毕老三摇摇头道:“只有我一个。” “其他的人呢?” “听说里泉驿闹瘟疫,附近数十里的人全逸光了我守着这间店,舍不得走。” 果然是闹瘟疫,大伙儿的心都往下沉…… 杨玉田突然一探左手钩,寒光闪处,已钩住了毕老三的颈脖子。 毕老三吓得一哆嗦,急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杨玉田用钩端轻轻抬起毕老三的下颗,在阳光下仔细看了一遍,道:“毕掌柜,你不像有病的样子?” 毕老三道:“我本来没病,若有病岂不早就死了。” “可是,你说这里闹瘟疫?” “我说的是里泉驿,或许瘟疫还投有到双槐驿来。” “晤没病就好。” 杨玉田点点头,收了双钩,道:“你这店里,可还有吃的东西?卖些给咱们。” 毕老三耸耸肩,道:“能吃的早已吃光,最后还剩下几十个鸡蛋。” 杨玉田道:“鸡蛋也很好,快替咱们煮熟送来。” 毕老三摇头道:“那是我留着活命的,不能卖。” “毕掌柜,咱们是兰州府的官差,押解要犯路过此地,已经整整一天没进过饮食……” “对不起,那些鸡蛋就是我的命卖。” 咱们愿意多给你银子。” “再多银子也不行,你们只为了填肚子,我却要靠它活下去。” 杨玉田想了想,道:“那么店里有酒没有?分售一些给咱们解解渴。” 毕老三道:“酒倒有一大坛子” 众人一听说有酒,不由齐声欢呼起来。 陈六和康八更是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向石屋奔去。 “喂!等一等。” 毕老三忽然张开双臂,挡住了屋门,给你们,但得先讲好价钱。” 杨玉田笑道:“你要多少钱?你说吧——毕老三伸出一个手指头,缓缓说道:“这个数。” 杨玉田道:“一两银子?” 毕老三冷笑道:“那只好看看酒坛子。” 柘玉田道:“这么说,竟是十两银子一坛酒?未免太贵了些……好吧,看在擅疫成灾,进货不易,咱们买下了。” 毕老三漠然说道:“十两银子,只能闻闻酒香。” 杨玉田道:“你究竟想要多少?” 毕老三道:“十个十两。” “什么?一百两?” 插玉田张大眼睛,失声道-百两银子?” 毕老三道:“不错!” 捕快们都勃然大怒,纷纷叱骂…… “这小于一定是疯了,瘟疫烧得他胡乱话!” “我看这小于是穷疯.哄抬物价,扰乱金融,眼睛里还有王法吗?” “大爷们走到哪里都是白吃白喝,给钱已是破例赏脸,这小于竟敢敲大爷们的竹杠!” “给他脸不要脸,干脆一链子锁了他,咱们自己去搬酒,,.,’,” 杨玉田摆摆手道:“不许起哄,这儿是疫区,一物胜金,也是情理中事,嫌贵咱们可以不买,却不能怪他漫天喊价-捕快们不敢争辩,却一个个怒目瞪着毕老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杨玉田含笑拱手道:“毕掌柜,我跟你打个商量如何?’毕老三道:“没有什么好商量,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也不卖。” 杨田道:“咱们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只希望你能将鸡蛋也分售一半.让咱们填填肚子好赶路,这总行吧?” 毕老三看看那些捕快的脸色,终于没敢再坚持,伸手道:“那得先付银子,要瑰银,不收银票。” 杨玉田从马鞍旁取下银包,算了算,还不够一百两,又将虎牢三剑身上的碎银借来,才勉强凑足百两之敷,交给了毕老三。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片刻,酒搬出来了。 捕快们都舔着干裂的嘴唇,兴冲冲的围过来。 杨玉田却拦住众人,亲自拍开封泥,凑近坛口闻了闻,然后倒出了一碗酒,递给了毕老三。 毕老三说道:“你是怕酒里有毒,要我先喝?” 杨玉田道:“对不起,咱们官差在身,不能不谨慎。” 毕老三毫不犹豫,接酒一饮而尽,又自己倒了一碗,脖子再喝光…… 他还想倒第三碗酒,却被康八将酒碗夺了过去,骂道:-一百两银子一坛酒,得折合多少银子一碗?你倒越喝越上瘾了?” 众人见毕老三试饮后并无异状,不禁又跃跃欲动。 杨玉田低喝道:“别忙,药性有急缓之分,且再忍耐一会儿。” 大伙儿只好强忍着渴童,眼巴巴望着酒坛子直咽唾沫。 足足过了一顿饭之久,毕老三仍然行若无事,丝毫没有中毒的现象。 阵阵酒香扑鼻,挠得众人心痒难抓。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道:“根本没有什么毒嘛,何苦庸人自扰……” 又有人道:“我宁可被毒死,也不愿这样被渴死……。” ’唉!可惜便宜了那黑良心掌柜,早知要尝试酒中有没有毒?我才头一个就愿意干……” 这些闲话,杨玉田全当没听见仔细观察他的每一细微反应。 前后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毕老:样症状。 杨玉田这才释然摆了摆手,道的留着,等一会还得送鸡蛋下肚子-仍旧神色如常,毫无异话还没说完,捕快们已经一拥而上。-这坛酒,对一个渴得快要发昏的人来说真是无异玉液琼浆,活命仙露。 喝完一碗,人人都觉得意犹未尽,但杨玉田等而严厉,他自己和虎牢三剑也同样每人只分饮不多,大伙儿无话可说,只有忍着。 老三问道:“现在,我可以去煮鸡蛋了吧?” 向待人平-碗,泪滴杨玉田笑笑道:“当然,我派两位兄弟去帮你生火煮蛋。” 向陈六和康八呶呶嘴。 两人会意,这是杨玉田不放心毕老三,什么手脚,特派两人名为帮忙,实为监视。 才走了五六步,毕老三突然连晃了两晃,整个人就像截木头似的,直挺挺倒在地上。 陈六和康八急忙趋前查看,上,没有再站起来。 紧接着,“卟通”之声不绝在内,突然纷纷倒在地上。 酒里有毒! 谁也没想到酒里果然有毒,觉时,已经大迟了。 转瞬,双槐驿变成了活地狱…… 插玉田大惊,慌忙擞出护手双钩,没有一个活口。 突然,他也感到胸崖间一阵剧痛人也倒了下去,恰好倒在那只酒坛边-石屋依旧,风沙依旧。 树荫下正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双槐驿又恢复了死寂。 遭地死尸,只有一个人还活着,就是槛车中那名瞌睡的囚犯。 其实,他不知什么时候就醒了,冷眼目睹这些经过变化,忽然露齿一笑,喃喃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千万买不得,‘种是太便宜的,一种就是太贵的。 说完,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蹄声由远而近,吴总管,古家兄弟,带着七八名挎刀壮汉,重又出现在石屋前。 一名壮汉摇头感叹道不到也会中计。” “都说金钩杨玉田为人精明另一个笑道:“他再精明,也想不到下毒的人会跟自己同归于尽。” 吴总管得意地道:“毕老三何尝愿意同归于尽,他只是财迷心窍,不知道我预先给他的那粒‘解药’,仅能使毒性延缓发作,并不能救他的命。” 笑语中大家纷纷下马,逐一检视尸体,查看有无漏网之有人便想从毕老三的身上取走那一百两银子。 吴总管立刻喝止,道:“不许拿,那是他应得的咱们不能因为人已死了就昧良心。” 古家兄弟没有下马,领着两名挎刀壮汉迳自来到囚车旁。 那囚犯好像被蹄声和人语声惊扰了好梦,半睁跟皮,用不耐烦的目光冷冷扫了古家兄弟一眼,又瞳睡如故。 古家兄弟挥挥手,两名壮汉合力推着囚车,由古家兄弟四骑护送,离开了双槐驿。 他们专为劫夺囚车而来,却显然跟车中囚犯并不认识,彼此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其余挎刀壮汉们,分头清理现场,掩埋尸体-临到要埋葬毕老三的尸体时,吴总管忽然道等!” 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折叠整齐,轻轻塞在毕老三的手心内,却顺手将那一百两现银揣进自己的怀中,然后洋洋自得道:“听说鬼魂都是随风飘移的,人已死了,何不让他在幽冥路上轻便些。” 名震西北的麒麟庄总管,当然绝不会看上区区的百把两银子,他这样做,完全是替死者着想的。 他只是疏忽了一点那家出票的银号,未必在阴间地府设有分站,毕老三要想持票兑现,只怕有点麻烦。 ※※麒麟山并不太高,但怪石嶙峋真像一只蹲伏着的麒麟。 麒麟有角,金三太爷的庄院,正如麒鳞头上那只角,耸立在山顶;庄以山名,武林中无人不识金三太爷,也无人不知麒麟山庄。 金三太爷是武林中赫赫名人,麒麟山庄更被江湖道上视为禁地,自问身分差些的朋友,连麒麟山脚也不敢靠近,凡是有幸踏进过庄门的,莫不引为平生最大荣耀。 今天,麒麟山庄更与平时不同。 由庄门通山脚的马道两旁,一对对挎刀壮丁严密布哨,周围十里内不准闲人驻足,甚至本庄的妇蔷也要全部躲在屋内,门宙紧闭,严禁偷窥。 正厅上,摆着一席丰富的酒菜,但大厅所有窗户,都垂着极厚的窗帘,厅内都亮着灯。 那盏灯悬挂在大厅中央,上覆铜罩,灯光恰好照亮酒席桌面,其余地方仍然一片黝黑,为了使大厅不致因窗帘垂而燠热,酒席旁放着四只大木桶,桶中盛着冬季窖藏的冰块,阵阵凉意,充溢全室。 桌面上放置两副杯筷,这表示只有一位客人。 金三太爷早巳坐在桌边等候,客人竟迟迟未到。 能使麒麟山庄如此隆重相迎,那位客人当然绝非等闲之辈。 普天之下不出五位。 他是谁? 能使金三太爷亲自肃坐恭候的客人,绝对数庄丁们都忍不住好奇,个个引颈企盼,渴望着早些见见这位贵宾。 日影偏西,客犹未至。 庄丁们都等得不耐烦了,金三太爷却仍然很有耐心的坐在大厅内,不时从衣袖取出一份纸页来低头审视。 那是一张羊皮纸,上面绘画着山川地形,并且用密密麻麻的小字,标志出重要的地名称谓。 但那些字,形状却非常奇怪,有的像符篆蚓,难辨识。 图是完整的,纸却是四份拼凑而成显然,这是一份十分珍贵而秘密的地图。 金三太爷全神凝注这张图,脸上竟流露出悲愤之色,眼中泪光闪烁,双手也不停地颤抖,就好像对这张地图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当他看过全图,却又谨慎的折好,小心翼翼放回袖内,然后仰面长吁一口气,绽现出欣慰和得意的微笑,又好像对这张地图有无限亲切和珍惜。 这种奇特的神情变化,仿佛他收藏的井非一副纸绘的地图,而是一件有生命,有感觉的活物。 突然,他浓眉一扬,站起身来马蹄和车轮声,由山脚婉蜒而上,直驶大厅。 庄丁们都愣住了迎候将近两个时辰的贵宾,难道就是这辆囚车? 除了车中那位囚犯,再无一个外人,不是他还有谁? 那囚犯乱发披面,难辨五官,一颗头斜在车外,随着车身的左右晃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热昏了? 车到厅前,金三太爷适时出现在大厅门口,一见这情景,登时拉下脸来,喝道:“你们这四个该死的东西,叫你们去迎接铁大侠,谁让你们就这样连车椎来?” 古家四兄弟急忙潦鞍落马,垂首答道:“铁大侠’睡未醒,咱们不敢惊动….“胡说!” 金三太爷一面叱斥,劈开了囚车,扯断了镣铐进厅去。” 面已快步跨下石阶,手起掌落,大声道:“还不快来搀扶铁大侠古家四兄弟应声奔上前来,那姓铁的囚犯却自己从破车中站起,摇摇手道,“不敢劳驾,这几步路我还走得动。” 金三大爷抱拳当胸,道:“铁老弟,请恕愚兄失礼,未能亲迎……” 姓铁的囚犯露齿笑道:“彼此,彼此,我也很失礼想到会来贵庄作客,连件衣服也来不及换。” 说着,伸个懒腰,打个呵欠,迳自向大厅走去。 金三大爷回头对古家兄弟呶呶嘴,低声道:“小心戒备任何人不准人厅……” 等他跟进去,姓铁的已经坐在上首客位上筷问道:“就只你我两个,没别的陪客了么?” 金三太爷笑道:“铁老弟是高人,何用俗夫作陪姓铁的道:“高倒未必,口渴肚子饿却是真的,存心作东,我就不客气了。” 金三太爷道:“铁老弟尽管请便。” 正想亲手执壶,姓铁的已枪过酒壶,大口往喉咙里灌,抓起肉块鸡腿,大把向嘴里塞,真是狼吞虎咽,旁若无人。 金三太爷没有动手,只含笑看着他吃喝,一双手却摆在袖中,轻轻抚摸着那幅羊皮纸地图。 灯光照在姓铁的脸上,使他的面部轮廓看来已较清晰那漆黑的浓眉,炯炯的眼神,挺直的鼻梁,以及额上那条浅浅的疤痕…… 一点也没有变,可不还是名闻大江南北的铁羽。 这些都不算重要,重要的是那份不羁,那份傲慢,还有那份常人难及的机智和沉着,除了“神手”铁羽,绝没有第二人。 神手! 不错。 就是那双曾经在一夜之间,连败正邪各派敷十名高人的手,使江湖为之轰动,武林为之震撼。 这双手,算是世界上最敏捷,最坚定的手,也是武林中人人钦羡,人人畏惧的手。 现在,这双手就在金三太爷眼前,腕上还留着扯断的铐链,手中握着的已不是刀柄,而是牙箸和酒杯。 金三太爷怜惜地注视着这双手,直等到他放下牙箸帙羽用袖子抹抹嘴唇,笑道:“我本就要进关来,杨玉田怕我路上太热,特别用车子来接我,又不收车钱,有什么委屈?” 金三太爷点点头道:“当然,杨玉田跟你老弟比,那是蝗臂挡车,不自量力,只不过,愚兄听到风声,也算替你担了好几天心。” 铁羽插眉道:“你担心什么?怕杨玉田会生吃了我?” 金三太爷道:“老弟,话可不是这么说,你的仇家不少,难保没有人想落井下石,中途加害,而且,杨玉田为了防范出事,也很可能下毒手,毁了你的武功。” 铁羽哈哈大笑道:“他们或许有那种打算,可惜没有那份胆量。” 金三太爷道:“现在总算安全了,老弟,你大约还不知道,为你的事,愚兄这次担了多大风险,毁了多少条人命?” “那是你的事。” 铁羽耸耸肩,又拿起酒壶:“你大可不必费心,我并没有求你,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情。” 这话够傲够绝情,金三太爷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道:“铁老弟,你可千万别误会,路见不平,尚且要拔刀相助,何况愚兄一向对你很器重……” 铁羽举手拦住他的话,冷冷道:“器重是一回事,交情又是一回事,咱们之间似乎没有这份交情。” 金三太爷真是好性子,笑笑又道:“从前咱们是很少交往,难道今后你也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帙羽道:“我愿意跟天下人做朋友,却不愿欠朋友的人情债。” 金三太爷道:“愚兄并没有说你亏欠了什么,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铁羽微笑道:“可是,你金庄主的为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帮助朋友,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折节下交,你这样做,当然不会毫无目的,对吧?” 金三太爷默然不答。 不答复也就是等于默认,所以铁羽又笑着接道:“我这个人平生从未受人恩惠,更不知道什么叫报恩,金庄主,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将我加上镣铐,押解到兰州府去,如果想借此恩跟我谈什么条件只怕你会大失所望。” 金三太爷也笑了起来,道:“人人都说神手铁羽是一毛不拔铁公鸡,果然名不虚传。” 铁羽居然并不否认:“这么说金三太爷道:“猜对了一半。” “哦?” “我救你,的确是有目的,但并不能称为条件,因为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咱们只是彼此合作去做一件事,做成了,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好了广铁羽截口道:“不必再说下下去了,我拒绝合“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 金三太爷仍不气馁道。 “任何事都拒绝。俗语说:生意好做合伙难。 命于人,受人指挥。” “如果由你全权行事,根本不必听命于人,受人指挥呢?” “那就不叫合作了。事情不成,你白费一番心血,事成了,我一定愿意分润给你。你当然绝不会干这种为人作嫁的傻事。” 铁羽冷冷地说:“我干!” 金三太爷的答复竟出人意外坚定:“只要你答应去做,我愿意无条件供给你各种协助,事成之后,一切利益全归你独得,我绝不分润丝毫。” “那你为的是什么?” “为出一口气。” “一口气?” “是的,一口怨气。” 金三太爷真的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又布满悲愤之色,缓道:“为了出这口怨气,我已经耗尽了毕生心血,如果事情不能办成,我非但死不瞑目,死后更无颜去见金家的列祖列宗。 而这件事,除了你铁老弟,再没有别人能办得成,这就是我不惜代价教你的原因。” 现在轮到铁羽默然了。 从金三太爷的神情和语气,他忽然感觉到这件事内情太不单纯,也必然十分棘手,同时,又激起了无限好奇。 越是棘手的事,也越能引人人胜。 铁羽默默注视着金三太爷,内心已被难以抑制的好奇所充斥。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故作平静的笑了笑,说道:“你是——有很厉害的仇家,要我去替你报仇吗?” “不!麒麟山庄在武林中还富有名声我还用不着求人。” “那么是为了跟谁争强斗胜,“金某一向自足,与人无争会为意气如此煞费苦心?” 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哦!我明白了。”铁羽用调佩的口气道:-想必是你看上了哪家漂亮闺女,不能到手,要我替你拿个主意?” 金三太爷苦笑道:“愚兄年逾知命,还能被女色所惑? 老弟这是存心取笑了。” 铁羽耸耸肩头,道:“武林中人,整天争的不过是名、利、仇,色四个字,既然你不为争名,不为寻仇,也不是为了女色,那一定是为财啦?” 金三太爷凝重地点点头一笔巨大的财富。” “有多大?”- 足够你招兵买马,组成十万雄师,建立一个国家。” “啊!那可真不是小数目呀。”铁羽伸了伸舌头,忽然压低声音,暖昧地说道:“是谁的钱?” 金三太爷肃容道:“那本来是属于我金家祖先的财富,后来被夺了去,事隔多年,那当年夺财的人早已死了,如今变成无主宝藏,人人可据为已有。” 铁羽笑道:-听起来的确令人心动吗?” 金三太爷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情,除非你先答应合作的事。” 铁羽仰头干了一杯酒,用袖子抹抹嘴唇道:“金三爷.你可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兜了个大圈子,仍然还是这句老“因为这笔财富实在太大,更何况事关金家祖先荣辱,我不能愧对祖先。” “如果我答应了你,事成后,这笔巨额财富归我所有,你难道就不愧对金家祖先?” 金三太爷摇摇头道:“我已经说过,取这笔财富只是为了替祖先出一口怨气,至于得回财物之后,我愿意送给谁,那是我的权利,跟金家祖先无关。” 铁羽不敢相信,这是真心话,却又无辞反驳。 一个人煞费苦心取回祖先遗物,然后又将祖先遗物拱手送人,天下哪有这种怪事! 但是,树为一张皮,人为一口气,或许金三太爷自感无力取回祖先遗物,又不甘遗物久落外人手中,与其抱憾终身徒呼负负,不如佯许重酬,先设法取得财物再作安排,倒也并非绝无可能的。 铁羽更想不通,那笔财富究竟落在什么人手里?凭金三太爷的势力,竟然无法取回,非求助于外人不可…… 唉! 管他呢,那是姓金的事,跟姓铁的何干? 铁羽耸耸肩站起身子,道:“金三爷,抱歉得很,我这人是天生穷命,无福享受横财,承蒙款待,改日再还席,这件事恕我没法帮忙,告辞了!” 他可是说走就走,毫无留恋之意门口—— 金三太爷突然沉声道:“请留步!” 铁羽回过头来,笑道:“怎么?三爷还有什么指教?” 金三太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铁老弟,我再说一遍,这可是一笔敌国的财富,难道老弟毫不考虑?” 铁羽笑道:“我也再说一遭,横财不发命穷人,我没有那份福气,也没有那份兴趣。” 说着,他又想走。 金三太爷道:“就算你帮我一次忙,也不行?” 铁羽摇摇头,道:“帮忙是情份,不帮忙是本份之间,好像还没有那种交情。” 金三太爷冷然一笑,道:“好吧,咱们不谈交情,只论利害,你帮我一次忙,我也同样帮你一次忙……” 以指沾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接道:“如果我用这个人的行踪跟你交换,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 那个字,只有五划,是个黑色的白字。 铁羽眼里立刻射出精光,脸色和嘴唇同时泛-白” 影疾闪,五指已牢牢扣住了金三太爷的肩头。 “神手”的雅号确非虚名,不但出手快,身法也快得惊人。 金三太爷既没有闪躲,更没有惊骇,好像胸有成竹,早料到对方会有这种举动。 铁羽一直是傲慢的,对金三太爷的利诱和恳求,始终未曾在意,现在却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那个字,就像一柄铁锤,重重击在他的心头,粉碎了他的傲慢,震撼了他的身心…… 铁羽的五根手指,几乎要陷进了金三太爷的肩肉之中,——声音却软弱得好像病重的呻吟,轻声道:-她在什么地方? 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 金三太爷摇头道:“抱歉得很说出来。” “三爷,算我求你帮忙……” “不!帮忙是情份,不帮忙是本份。咱们之间没有那种交情。” 铁羽五指一紧,咬牙切齿道:“说!不然我就捏碎你的骨头!” “杀了我也可以,如果你不想知道答案,尽管下手。” “你……你要怎样才肯说?”铁羽恨恨的一哼道。 “先坐下来,咱们谈谈。” 铁羽松了手,颓然坐下,却抓起酒壶仰头猛灌….金三太爷冷冷的注视着他,嘴角噙着得意的微笑,他抛下了空酒壶,才伸手轻拍他的肩头,道:“老弟,多年,你还忘不了她?” 铁羽恨恨地道:“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她的皮,抽她的筋!” 金三太爷无限同情地道:“难怪你如此痛恨,只要是男人,谁也忍不了这种侮辱,当年,她也的确太绝情了……” “不要提当年!”铁羽突然怒目大喝道:“咱们只谈现在,只要你说出她的下落,让我报了仇,任何交换条件,我都同意!” 金三太爷却含笑摇头道:“不!这话应该改一改!只要你先履行了交换条件,我就说出她的下落,不仅说出她的下落,并且帮你报仇雪恨。”—— “报仇不用你相助,但必须等我先报了仇,才能履行交换条件。” “这就谈不拢了。”金三太爷双手一摊道:“你目的全在报仇雪恨,等大仇已报,谁能保证你还愿意履行承诺?” “那么,当我履行了承诺,谁又保证你确实知道她的下落?” “要我先说出她的下落也行,但是,那女人井非易与,万一你报仇不成,反被所乘,我的指望岂非落空?” “你认为我不是她的对手?” “铁老弟,话不是这样说法,这些年你固然已经名闽江湖,人家也没有白活,据我所知,那女人不但武功比当年精多,手下奇人异士更不少,论势力,足可称得上一方霸主,报仇的事绝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容易。” “那是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她的下落就行了。” “老弟,不是我泼你的冷水,设有麒麟山庄从旁协助,你单人双手,绝对报不了仇,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若能先取得那份巨大财富,报仇行事也方便得多,我这全是替你打算,句句出自真诚。” 铁羽斩截地道:“不管你怎么说,大仇未报,休想我会答应你交换条件。” 金三太爷沉吟了一会,永远也谈不出一个结果来,行。” 笑道:“咱们若这样坚持己见,看情形,总得有一方让让步才“让步的除非是你,我言出必行,绝不让步。” “好吧!” 金三太爷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谁叫我痴长几岁我可以先说出她的下落,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第一,我只能安排一次机会,让你跟她见见面,但一切得听我的指挥行事,你不能动手,也不能以本来的面目出现,见面只为了证明我没有骗你,报仇却一定要留待将来。” 铁羽未置可否,只道:“还有一件呢?” “第二,我这里有件东西,请你替我辨认一下证明你的确有合作的诚童……” 没等他把话说完,铁羽已伸手说道:“拿来。” 只这简短两个字,无疑表示恢羽已经接受了条件以证明他是多么急于想见到那位深仇似海的女子。 她是,跟铁羽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这些,金三太爷当然一清二楚,所以他才胸有成竹定铁羽终会接受条件。他神秘地笑笑,从袖筒中取出那张羊皮地图。 铁羽接过一看,立刻皱起了眉头。 金三太爷试探着问,道:“怎么样?图上写些什么?” 铁羽不答反问道:“你从哪里得来这张地图?” 金三大爷道:“这个你先别管,只看看这是张什么地图? 上面写的是什么文字?” 铁羽道:“这图上绘的是太行山附近形势,注译却是蒙古文,看来可能是前朝元兵南侵时绘制的行军秘图……” “嗯!这就不错了。” 金三太爷点点头,顺手又将地图折好,藏回袖中,微微-笑,说道:“我对蒙古文一窍不通,铁老弟却生于大漠,精通蒙古文字,因此,这件事必须仰仗老弟大才。” 铁羽诧道:“难道这张蒙古文地图,就跟你家被劫的财物有关?” 对于这个问题,金三太爷却没有正面答复,只笑了笑道:“详细情形,咱们以后再谈吧,现在该我实践诺言,我得去替你安排一下,庄中已准备了客房,老弟尽可随意起歇,不必拘束,愚兄要告退了。” 铁羽一伸手臂道:“慢着,我没有耐性久等,你得告诉我,需等几天?” 金三太爷想了想,道:“多则五日,少则三天,愚兄一定尽快设法替你安排。” 铁羽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在你庄中干等,三天后我再听回音。” 金三太爷居然并末挽留,只是亲切地叮嘱道:“老弟,就在附近城镇散散心无妨,可千万别走远,一有消息,我好随时跟你联络。” 送走铁羽,立刻击掌召来总管吴涛,低声道:夜严密监视,详细记录三天内他去过些什么地方。” 吴涛领命匆匆而去。 金三太爷重又取出那份蒙文地图,一面观看,’连冷笑道:“哼!含辛茹苦几十年,我若连区区蒙』看不懂,还配姓金吗?” 他既然懂得蒙文,又何须千方百计救铁羽脱固口舌向人求助? 图是元兵行军图,跟金家失物何关? 他似乎非常痛恨这份地图,却不时取出浏览观看,每当面对地图,忿懑之情又溢于言表,究竟是什么原因? 麒麟山庄雄踞西域为财耿耿于怀数十年? 若说事关祖先荣辱给别人?…… 金三太爷也早巳富甲一方,何致于为什么又宁愿将取回的财物拱手送了解。 但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任何隐密诡谋,总有会揭露距麒麟山十余里外,有个小镇,名叫凤凰集。 这镇集的命名,显然是根据麒麟山庄而来既有麒麟,少不得也有凤凰。 其实,小镇哪一点都配不上称为凤凰,脏污的街道,甚至镇上那近百户经营赌场,直连“乌鸦窝”也不如。 那简陋的房舍,娟察的居民,简但这地方挺热闹,满街全是秦楼楚馆,酒肆赌窖,吃的,喝的,玩的,可说一应俱全,不折不扣的女人淘金地,男人销金窖。 因为往寒风凰集的,如非江湖豪强,便是武林高手,或多或少,都距麒麟山庄有点关系,否则,决不敢在金三太爷眼皮下走动。 铁羽寓开麒麟山庄,天口别馆。 客栈掌柜不是别人,叫吴俊,别号叫吴癫子。 就住进凤凰集上最大的客栈正是麒麟山庄总管吴涛的侄儿天口别馆这名称,据说就是吴涛亲笔题的字相合,岂不就是个“吴”! 这儿既供应客房和酒菜,又设着赌场,更准备了南国佳人,北地脂粉,客人住进来,吃,喝,嫖,赌随心所欲,只要有银于,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是以,凤凰集虽然简陋,天口别馆却十分豪华,如果说天口别馆是凤凰集上的凤凰巢,这话一点都不过分。 铁羽住进天口别馆,身上没有半文钱.除了那件污脏的囚衣,便只有满身风沙臭汗。 但吴瘴子已得到叔叔的通知,丝毫不敢怠慢,兰汤沫搭,新衣更换,还亲自送来一百两银子“铁大侠名满天下,光临小号,正是小号的荣幸,切费用全部记账,毋须挂虐,谨先送上纹银百两,的使费,如果不够,请随时吩咐柜上补送。” 急忙安排陪笑道:这儿的一权充赏人铁羽好像并不意外,只淡淡一笑,说道:“掌柜的,你不怕供错了菩萨,将来落得直本无归?” 吴癫子道:“铁爷取笑了,像铁爷这样的贵宾,八人大轿也不定能请得来,只要铁爷不嫌简慢,已是小号的无上荣耀。” 铁羽扬了插眉,道:“哦?真没想到,铁羽这名字居然还值一百两银子。” 他揣了银子,谢也没谢一声,便整衣出门,独自进入附近一家赌场。 等到从镇上几家赌场逛了一遭出来,口袋里已经多了八十几两碎银,外加三个金戒于,四五枚翡翠烟嘴,以及一只波斯国的镶玛瑙鼻烟盒。 铁羽返回天口别馆,把银子全交给柜上,呼酒痛饮,如妓献唱,又将翡翠烟嘴分赏了跑堂的伙计,金戒于送给了唱——小曲的筱翠凤,玛璃烟盒赏了操琴的瞎眼老头…… 然后带着酩酊醉童,踉跑回房,倒头大睡。 伙计原想替他介绍个粉头侍寝,无奈帙羽已经烂醉如泥,霄都打不醒他了。 吴癫于犹不放心,亲自往上房查看,不禁摇头冷笑道:“看来这个姓铁的只是个酒鬼赌徒而已,老爷于未免过分抬举他了。” 于是,回到柜台,提笔写了一份纸柬,内中详细注明铁羽的行动,何时人浴,何时更衣外出,何时往赌插押博,何时回店听歌买最后写道:等当继续监视写毕封好呈吴涛。 “铁某现醉卧小店房中,插翅已难飞去,我随时记录其行动转报,敬请释念!” 交给一名亲信伙计连夜快马送去麒麟山庄面那伙计应诺,接了纸柬,忙去后厅牵出马匹,配妥鞍镫,正要跨上马背,突觉右腰胁下微微一麻,便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心头一震,又清楚过来,低头看看只脚仍在镫中,再摸摸怀里,纸柬也没有遗失。 那伙计又当自己一时眼花,失神了片刻,并未在意身上了马,直奔麒麟山庄。 快马抵庄,吴涛立刻传见。 那伙计呈上纸柬,吴祷拆开看了,连连点头嘉许道:“很好,难得你家主人肯如此巴结差使,你回去告诉他,就用现在的办法进行,事完之后,庄主定有重赏。” 遣走了伙计,吴涛得意地带着纸柬迳人后庄院求见金三——太爷,道:“铁羽现住凤凰集天口别馆,一切皆人掌握这是他今天的行止记录,请庄主过目。” 金三太爷接过细看,又将纸柬移近灯前照视辨认了好一会儿,突然沉下脸来,顿足道: “糟了,你们这批蠢物,把事情弄砸了……” 吴涛愕然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金三太爷将纸柬扔在吴涛脸上-你自己仔细瞻瞧,究竟是妾字? 还是店字?” 吴涛也恍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急忙拾起纸柬凑近灯前照槐…… 这一看,也不期骇然变色。 原来吴赢于的纸柬中,本写的“帙某现醉卧小店房中……”却不知被谁将“店” 字改为“妾”字,变成“铁某现醉卧小妾房中……”吴涛初看未知字经涂改,竟然还直夸侄儿,肯“巴结差使”,如今只窘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金三太爷长吁道:“人言铁羽精明,果然不错,取出纸柬,涂改后仍交由原人送来,岂止有意讥讽向咱们炫耀示威,这真是麒麟山庄的莫大耻辱。” 吴祷嗫嚅地道:“庄主的意思,咱们应该如何应付?” 金三太爷苦笑一声,道:“咱们除了如约带他去见白娘子,还能怎么样?” 吴涛嗄声道:-但白娘子她……” 金三太爷突然一摆手,截住他的话可是铁老弟吗?何不请进屋里来谈谈!” 屋顶一阵轻笑,道:“老爷子好灵的耳朵,可惜猜错人-条纤细的人影穿过窗口,俏生落在房那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一身墨黑夜行衣,背插双剑,皮肤也油光黑亮,但黑里带俏,反而另有一种野性的美。 金三太爷似乎微感意外,但瞬间即恢复了镇定,笑道:“黑妞,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刚还谈到你家姑娘……” 黜笑着道:“可不是,我也正好听见你们在背后议论我家姑娘哩,说了实话便罢,否则,我可要回去一五一十告诉咱们姑娘,叫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这当然只是玩笑话,由此可见,这位黑妞跟麒麟山庄很熟,而且已熟到不必拘礼程度。 金三太爷却收敛了笑容,低声道:“黑妞,这可不是件玩笑事。你先说,深夜来此,有什么缘故?” 黑妞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奉姑娘差遣,特来跟老爷于打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咱们听说有个名叫神手铁羽的人一“等一等!” 金三太爷举手虚按,同时向吴涛道谨防有人窃听。” 吴祷去后,金三太爷好像还不放心,又亲自去窗口张望了一遍,才正色问道:“你家姑娘也听到姓铁的消息?她怎么说?” 黜道:“姑娘听说那神手铁羽已经到了西北,又听说在玉门关附近失风,被兰州府总捕金钩杨玉田逮住了,后来不知怎的又中途脱逃,连杨玉田也失去下落。” 金三太爷暗暗吃惊,忙又问:“你们还听到什么消息?” 黑妞道:”没有了。姑娘不知这些消息是否确实,才命我特地赶来跟老爷子打听。” 金三太爷心念电转,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你家姑娘的消息倒真快。” 黑妞遭:“这么说,消息是真的了?” 金三太爷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道:“你家姑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关于那神手铁羽的来历?” 黑扭摇摇头:“姑娘没提起,只是好像对那姓铁的很重视,急于想知道他的去向。” 金三太爷沉吟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我有几句口信,请你尽快带给你家姑娘,你要仔细记住了……” 他压低噪音,几乎是咬着黑妞耳朵道:“消息绝对正确,神手铁羽的确已到西北,而且是专为当年的事来的……” 黑妞岔口道:“当年的什么事?” “这个你不必问!照我的话转告白。” 黑扭不便再问命,只好静待下文。 你家姑娘自然会明金三太爷接道:“老实说,姓铁的这次在玉门关失风,就是我暗中跟杨玉田透的消息,同时,咱们在押解途中坚壁清野,切断所有水源,样样安排妥当,存心要让姓铁的活活饥渴而死,谁知天不从人愿,竟被姓铁的逃脱掉,杨玉田和手下二十余名捕快,外加虎牢三剑,都不幸丧了性命,一个也没活着回来。” “哦”黑妞听得心弦震动,不觉惊吁出声。 “为了这件事,姓铁的今天午间已经找来麒麟山庄,向我逼问你家姑娘的住处,并且限我三五天之内,带他去跟你家姑娘见面,否则,他要将我庄中妇孺杀得一个不留。” “你答应了没有?” “我怎么会答应?” 金三太爷慷慨激昂地道:“凭友谊,论亲疏,我金克用性命可以不要,岂能做出出卖你家姑娘的事,不过” 他语气突然一转,叹口气道:“姓铁的武功和手段,你家姑娘最清楚,我这点基业虽然不值得珍惜,却不能不替庄中近百名妇孺设想,何况,姓铁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千里迢迢寻到西北来,见不到你家姑娘,决不会罢手的‘’^‘’^,,黑妞愤然道:“老爷于,你这话可让人不服气了,就算他找上门来,难道咱们姑娘还怕他不成?” 金三太爷摇摇头道:“这不是谁怕谁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那样做?姓铁的两肩担一口。 既无家室,更无顾虑,咱们犯得上跟他硬拼么?” “依老爷于的意思呢?” “很简单,对付这种玩命的人,只宜智取,不可力敌,请转告你家姑娘,后天子夜时分,我在‘海角红楼’恭候,希望她轻装筒从,驾莅一晤,大家商议一个万全的应付方法。” “好!我立刻就回报姑娘,准时赴会。” “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多留你,路上仔细些!” 金三太爷亲自迭黑妞出厅,亲眼看着她去远,‘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凤凰集伴随铁羽,寸步不许离开,后天日落时分,带他回庄见我,但事先不得透露任何风声。” 吴涛听命,匆匆而去。 金三太爷又唤古家四兄弟密语叮嘱一番庄,先赴“海角红楼”布置…… 等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经将近黎明。 金三大爷长吁一口气,返回卧室,宽衣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内发生的种种经过,脸上不禁泛起得意的笑容。 现在,情势已完全在掌握之中,只须好好应付后天“海角红楼”之会,神手铁羽便不得不听命于自己,有了神手铁羽的协助,何愁那批价值连城的财富不到手?” 他有把握,白娘子一定会准时赴约,他也有把握使铁羽只能见到白娘子的面,却不能出手拼搏,快意思仇。 他要永远掌握他们之间的仇恨,以便从中巧为运用,使双方都离不开他的手掌心,都得乖乖为他效命…… 金三太爷带着笑进入梦乡,窗上已理出鱼肚色。 曙光透过林梢洒落地上,使这茂密的树林中,葫漾着’层薄雾。 黑妞突然停下了脚步,一个转身,肩后双剑同时出鞘,林子里静悄悄地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影。 但黑妞却双剑交叉横胸,面对林木冷笑道站出来,这样鬼鬼祟祟算什么人物?” 林中寂寂,毫无回应。 别怪姑奶奶要骂你了。” 最后这句话果然发生了作用,只见氤氲飘散人影。 这人从一棵大树背后,缓缓走了出来,整个人仍在枝叶阴影笼罩下,看来就像幽灵般飘忽,烟雾般朦胧。 但这人的每一移步,竟是那么沉稳坚定,面貌虽无从辨认,两道闪烁的目光,却像晨星般明亮,眨也不眨投注黑妞的脸上。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过分迫近,只是巍然站在那里,凝目注视着黑妞,目光中包含着慑人的威棱。 黑妞不由自主紧了紧双剑,沉声道:“你是谁,跟着我想干什么?” 那人冷然一笑,不急不徐地道眼睛却大差。” 黑妞道:“我以前见过你吗?” 那人道:“没有。” “原来你的耳朵还真灵黑妞道:“既然没见过,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人仰面大笑,道:“相逢何须曾相识。你不必跟我见面,只要由金克用和白娘子口中多听听,就该已知道我是谁’黑妞心念转动,突然惊呼失声:“你是神手铁“不错!”铁羽一迈步,从枝叶荫影下踏了出来,昂着头道:“世上只有一个铁羽,你可以仔细看清楚,不须再去麒麟山庄向金克用打听了。” 曙光照射下,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两道浓眉和额上那条这是两种截然不同颜色,却同样鲜明刺眼,同样令人怵目惊心。 不知道为什么,黑妞对那血红的刀痕,竟由心底泛起阵阵寒意,就好像那疤痕是被自己砍成的一样…… 第二章 铁羽扬扬眉,道:”很丑的一条疤痕,对么?黑妞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铁羽沉声遭:“这就是神手铁羽独门标志,你想必听说过” 黑妞摇摇头。 铁羽道:“白玉莲也没有告诉你” 黑妞仍然摇头。 “哼”铁羽冷笑一声,道:“或许她早已忘记了。听说这些年来,她在西北混得挺不错,俨然已是一方霸主” 黑妞道:-这跟你有什么相干” 铁羽的脸抽动了一下,缓缓道:“因为我是个念旧的人,十余年来,踏遭天涯海角,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故友,今天总算被我访到故人的下落了。” 黑妞张口想说什么,忽又忍住。 因为她发现帙羽额上的刀疤已经充血动,显见内心正热气沸腾,充满了仇恨。 的激动,说道:“黑妞,你只是白玉莲手下一名丫头会难为你,不过,你得带我去见见她……” “不行厂黑妞倒退丁一大步,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行” “我家姑娘已经多年不见外客,尤其像你这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哈”铁羽突然大笑起来:”-我正是一个不速之客,可是,她却非见我不可,着一天,她就躲不掉要跟我见面。” 黑妞道:“即使要见,也得由我先回去通报相见,自会派人通知你……” “不用那么费事了。” 铁羽摆摆手道:“我既然千里迢迢找到这儿,见不见可由不得她,你也用不着通报,只管带路前去,我自有办法要她见面的。” 黑妞道铁羽道:的后果。” “我如果不替你带路呢” “你会的。因为你并不笨,你当然想得到拒绝“哼你想威胁” “这不是威胁,是忠告。” “你少卖狂” 黑妞一抖手中双剑,大声叱喝道:“你以为我都是吓唬大的吗” 她也知道眼前这人,绝非易与之辈,话刚出口动,双剑齐出,一刺胸腹,一斩足踝。 铁羽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身躯傲侧.不退反进,竟然直跨进森森剑芒中。 黑妞见他身法飘逸,简直没有把自己的剑招放在眼里,就知道要糟.急忙撤招换式,手腕一顿,抽回左手剑…… 她双剑都是进手招,左剑在上,右剑在下,如今要中途变招,本能地想抽回左剑自保,右手剑便自然由下而上,打算封住空门。 谁知铁羽似乎早料到她会变招,一抬腿,竟将她的右手长剑踏住。 黑妞左剑虽已抽回,右剑却无法应变,正面空门大开,这时候,铁羽若趁机出手反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只得把心一横,左手剑才吞又吐,化作一道匹练,向铁羽拦腰扫了过来。 这是以险制险,亡命的打法,希望险中求生,逼使对方后退,以便夺回受制的兵刃。 铁羽轻晒道:“呵你倒挺横。” 左脚踏着剑身,既不放松,也不反击,身子却像中荷叶般摇摆不止。 刷刷刷黑妞连劈三剑,都以毫厘之差竟然连衣角也没有碰着。 黑妞无奈,只得气咻咻地停了铁羽道:“为什么不发横了” 黑妞哼道:“你仗着身法熟练,本领。” 铁羽微微-笑,黑妞道:“依你说.要怎样才算本领” “除非你不闪不避,让我再砍三剑,我才佩服。” 铁羽道:“可以。” 铁羽点点头道:你得答应带我去白莲宫” “好来吧。” 铁羽松开左脚的样子。 含笑而立,果然准备以肉身硬拼她三剑了,紧握双剑道:’你真的不闪不避” “不错,我要让你见识见识,神手铁羽双臂同振,剑分左右挥出。 两柄剑带起两道寒光,宛如剪刀般向铁羽双臂绞刑。 铁羽屹立如故,低喝一声:“撒手” 喝声中,两臂分展,双掌齐出,竟用一双肉掌,迎向剑只听“噗噗”连响,剑过处,如中败革,铁羽的手掌分毫无损,两柄长剑却被震飞脱手,穿林而去。 黑妞吓呆了,等到惊魂归窍,才想到了开溜…… 铁羽早巳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冷笑道:“要走可以,别忘了先带路去白莲宫。” 黑妞无可奈何地道:“老实告诉你吧,白莲宫不是任何人都能去的,抵达宫门之前,沿途必须经过层层盘问搜查,就算我愿意带你去,也到不了宫门。” 铁羽道:“通过盘查是我的事,你只要带路就行。” 黑妞道:“我不能替你带路,私引外人窥伺宫址,那是死罪,何况,你要见我们姑娘,也不必要本就不住在白莲宫内。” “她在什么地方””没有一定住处,白莲宫在甘陕境内随处都可驻留。” “你是她的贴身丫头,难道不知道她的行踪” “不睛你说,昨夜我奉命去麒麟山庄时,姑娘正向兰州府去,现在她已到了什么地方,连我也不知道。”- 那你要向何处通报消息” 白莲官门下遍布西北,互相都可以传送消息,我只须将自己所在位置报出去,姑娘会及时通知去处晤面。” “嘿”铁羽似鄙夷,又似震惊,口中喃喃地说道:“十余年未见,白玉莲果然已经修成气候了,但,任凭她狡兔三窟,迟早终会被我搜到的。” 目光转到黑妞脸上,接道:“附近最方便的联络处在什么地方怎么联络法要多久才能接到回音通知” 黑妞道:“联络通讯的地方有两种,一种有人驻守,一种无人驻守,却藏着信鸽,只要发出消息,多则一天,少则个把时辰,就有回音。” 铁羽道:“寓此地最近的联络处所,是属于哪“是属于只设佰鸽,无人驻守的一种。” “距离这座林子有多远” “就在” 突然一声冷喝道:“丫头,你太多嘴了” 随着喝声,一股劲风疾卷而至,撞在黑妞的胸口上。 黑妞闷哼了一声,双手掩胸连退三四步,”蓬”地撞上一棵树干,当插蹲下身子。 没等她蹲下,人影飞闪,两名穿月白色劲装的少女突然出现,一左一右架住了黑妞的胳膊。 另外一个灰色身影,缓步从林中走出来。 那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手里拄着一根沉重的紫蘑拐杖,外衣前胸,绣着好大一朵白莲花。 老婆子用杖头指着黑妞骂道:“小下头片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办正事的材料,你却非要在姑娘面前讨这份差使,现在,你有什么话说” 黑妞分明已受内伤,见了那老婆于,更是吓得连头也不敢抬,呐呐地道:“婢子该死,求姥姥开恩。” 老婆子哼道:“回去我再跟你慢慢算账。金花替我押回去” 两名少女架着黑妞出林而去,理也没理会铁羽。 铁羽冷眼旁观,也没有拦阻。 黑妞被架走以后,老婆子才慢慢转过身,向铁羽上下打量一遍,冷笑道:“多年不见了,铁相公还记得我老婆子吗” 铁羽微微欠身道:“夏大娘别来无恙” 被称为夏大娘的白发老婆子嗤嗤地笑起来力,你居然还认识我。” 铁羽道:-十余年阔别,大娘健壮如昔,只是地位日尊,比当年更威风了。” 夏大娘笑道:“彼此,彼此,你铁相公也远非昔比,听说这十余年,神手铁羽已名满大江南北,刚才老身亲眼看见你那一手空掌劈剑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突然笑容一敛,正色道:“十多年不是个短日子,铁羽相公,如今彼此都已经有了身分,当年事也该淡忘了,你又何必再苦苦寻到西北来难道十多年岁月,还没有消磨掉当年的火气” 铁羽扬扬眉道:“莫非大娘认为我不应该来” 夏大娘道:“话不是这么说,当年彼此都年轻气盛,互相不能容忍,才闹得不欢而散,如今事过境迁,冤家宜解不宜结,再闹下去,又有什么好处,常言说得好: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铁羽道:“大娘这话,是替她求情” 夏大娘道:-铁相公,你不要误会,老婆子也是替你着想,白莲官这些年在西北一带也算得有势力,你再了得,只有一个人,真要斗下去,未必能稳操胜券。” 铁羽笑道:“铁某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再活着回去,好歹我得跟她再见一面,将当年事作个了结。” “铁相公,见了面又如何你纵然砍她一千刀,也无补于当年憾事。” “至少我也要让她领受什么是耻辱应” “那么对你又有什么益处” “可以洗雪多年奇耻,一吐胸中积怨。”- 这岂不成了意气之争” “但也是雪耻之举。” 夏大娘默然了,良久太深,空言已经难以化解——才叹口气道:“看来你怨毒之念老婆于只担心你们两败俱伤便宜了得利的渔人。” 恢羽拱拱手,道:“铁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夏大娘点点头,道:“好老婆于会亲口替你转告这句话,同时也要奉告一句话……” “请说!” “既然无法善了,老婆于身为白莲宫门下主,可顾不得彼此是旧识。” 铁羽冷冷一哂,道:“大娘尽管放手施为,“很好” 夏大娘举手轻搭拐头,微一欠身,道:“铁相公多保重,老身回去就做安排,三天之内,必有回报。” 话落,飞身掠起,穿林而去。 铁羽昂首未动,只冷冷说道:“就让你们多过于吧十几年都等过了,何在乎多等三天……” 林子里有人接口道:“恐怕她未必言而有信。” 两个人一先一后从林中走出来,却是麒麟山庄庄主金克用和总管吴涛。 金克用一脸倦容,赶来,迄今未曾睡过。 分明是被吴涛紧急传报,由床上惊起但就在他倦容满布的脸上,仍然挂着无限关切之色。 金克用道:“老弟,你可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如果不是愚兄随后赶到,那姓夏的老婆于只怕已经向你下毒手了。” 帙羽道:“怎见得” 金克用道:“不信你且看看这座树林,四面都埋伏着桐油火器,这不是准备对付你还有谁呢” 吴涛立刻举掌连击三下,七八名麒麟山庄庄丁分由四方应声而至,每人手里果然都提着满盛桐油的竹筒和火种。 金克用道:“老弟,这是你福星高照,幸亏愚兄带着人手赶来,那夏老篓子才没有机会下手,只是这样一来,愚兄一番苦心安排势必白费,从今后,敌暗我明,白莲宫的人随时可以对付咱们,咱们却很难发现。” 铁羽皱皱眉头,道:“你和白莲宫不是一向都有秘密来往么” 金克用道:“不错白莲宫在甘陕一带势力庞大,组织却极端秘密,麒麟山庄不得不跟白莲宫维持着友好的关系,可是愚兄也同样不知道他们的总宫在什么地方也同样必须预先约定,才能见得到白娘子。” 铁羽冷笑道:“难怪你要黑妞转告,约白玉莲在海角红楼相见,原来是这种苦衷。” 金克用道:“铁老弟,你只听到愚兄对黑妞说的话,自然会对愚兄不谅解,其实,愚兄这样做全是为了你设想。” “哦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愚兄明知白莲宫势力遍布甘陕,若沦报仇,谈何容易,而你却复仇心切,非见到白娘子不可,愚兄无奈,只得一面派人保护,趁夜又一面设法骗白娘子在诲角红楼晤面,我本来计划使你假扮成随从,潜赴海角红楼见见白娘子,但不希望你鲁莽出手,坏了大局,却没想到你会偷听到愚兄跟黑妞的谈话,险些引起天大的误会。” 吴涛不等铁羽开口,急忙接道:“庄主约好了白娘子,就派我连夜去凤凰集告诉铁大侠,谁知兄弟去迟一步,铁大侠已经先走了,兄弟获讯,又快马回庄,呈报庄主宰人随后赶来应援。” 铁羽淡淡一笑道:“这么说,倒是我疑心生暗鬼,误会了金兄一番美意。” 金克用道:“情势未明,误会总是难免的,铁老弟应该相信一件事,愚兄正跟你合作,无论如何,总不致会陷害你,姑无论你和白娘子的仇恨多深,愚兄为了自己,也断无助她害你的道理。” 铁羽笑笑道:“这一点我当然相信,现在我已经跟夏大娘见了面,今后应该怎么办” 金克用道:“老弟,不是我事后埋怨你,那夏大娘是白娘子的乳娘,黑妞是她的贴身丫环,这两个人在白莲宫中都很走红,你刚才既已露面,就不该轻易放过她们,只要能擒住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便不难逼白娘子现身了。” 铁羽道:-依你所说,白莲宫组织如此庞大玉莲还不容易吗” “正因白莲宫的组织太庞大,要找白娘子才更不容易。” “哦为什么” “白莲宫势力遍布甘陕,组织庞大,层层节制,有许多分宫的负责人,甚至迄今不识白娘子的真面目,除了极少数亲信,连白莲宫门下,也大半不知道后宫在什么地方,白娘子神出鬼没,行踪难测,别说咱们是局外人,就是白莲宫的人,要找她也很困难。” “但总有办法能够找到她。” “办法虽有,都未必可靠,如果白娘子存心避不见面,任何人也拿她没辙。” “哼”铁羽冷笑一声,道不见面,我就一处一处地挑她的分宫,捉一个,杀一个有一天,要逼她现出身来。” 金克用道:“这不是好办法须智取,千万不可轻敌。” “依你应该如何” “铁老弟,你若依我的建议,“怎么一个忍法” 只有一个字忍。” “首先,你必须耐着性子,别急于报仇,先求知己知彼,由愚兄设法替你安排,让你先了解白娘子有多大势力,以及白莲宫的大约组织情形……” “然后呢’“然后,你要假作知难而退,表面接受夏老篓子的劝告,表示放弃报仇,使白娘子松弛戒心,再把握适当时机,一击成功。” “金兄的意思,是否要我先助你取回财宝,再谈报仇的事” “不铁老弟千万别误会,愚兄固然希望能尽早夺回祖先遗物,但并不想妨碍你的报仇,这两件事本来就互无妨碍,愚兄只是担心报仇不易而已。” 铁羽笑笑,没再说什么,大步走出林子。 金克用急向吴涛使个眼色。 吴搏忙尾随跟上,谄笑着问:“铁大侠是打算暂住庄中还是仍返凤凰集” 铁羽道:“你觉得哪里比较方便” 吴涛道:“都方便。不过为了安全……” 铁羽笑道:“那就住在庄内吧,别为我侄也跟着受累。 吴涛虽然在笑,那笑容却比哭更难看…-铁羽在麒麟山庄中,受到无比的礼遇和尊敬,金克用特别专拨一座院落供铁羽居住,整日美酒佳肴,川流不息,丫环侍女围绕伺候,真个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呼百喏,极尽享受。 铁羽好像也沉缅在享乐中,日卧醉乡,夜拥艳妓,绝口不提白莲宫的事。 陪伴他的是吴涛,自从铁羽住进麒麟山庄,金克用就没有再露过面。 直到第二天傍晚,金克用才带着古家兄弟匆匆回庄铁羽道:“我已经安排好一次机会,让你跟白娘子见面是,你只能站在远处,看得见她的人,也听见她的声音不能跟她交谈,更不能出手,你是否愿意去” 铁羽道:-那是个怎样的场合” 金克用道:“不瞒你说,因为你跟夏婆于照了面,白莲宫已经下令调集高手,赶来麒麟山庄准备对付你,要愚兄前往诲角红楼面询你的近况,你若愿意去,愚兄准备让你稍作改扮,假冒古家兄弟随同前往,但你必须答应绝不出手。” 铁羽道:“海角红楼是什么地方’金克用道:“一处极隐密的处所,告诉你在什么地方。” 铁羽道:“什么时候去” 金克用道:“就是今天夜晚。” 我可以带你去却不能铁羽想了想,道:“如果我出手又怎样” 金克用正色道:“你绝对不能出手,白娘子约我见面,必然先作了严密戒备,如果鲁莽出手,非但没有成功的希望,你我的性命,都可能断送在那儿。” 铁羽笑笑道:“你认为我就那么不济” 金克用道:“老弟,这不是济与不济的问题,而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娘子的势力,绝不是你想象那样容易对付。” 铁羽道:“难道,她的势力比麒麟山庄更大” 金克用苦笑道:“若论声势、人数,白莲宫强我十倍不止,这些年来,说好听些,我跟他们是和平相处,说得难听些,麒麟山庄是闭门苟安,有时还得避让他们三分,否则,就无法在甘陕一带立足。” 铁羽微讶道:“哦十几年工夫,白玉莲居然有如此成就” 金克用道:“你若不信,今夜一见就知道,愚兄绝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铁羽道:“既然这样,你不怕她发觉我是假冒的,今后对你麒麟山庄不利” 金克用轻叹一口气,道:“为了要兄弟了解真象只好冒一次险……” 铁羽道:“可是,你说过将来愿以麒麟山庄的力量助我报仇,岂非根本不可靠了” “那” 金克用几乎语塞,顿了顿,才道:“等咱们合作成功,情形自然不同,那时候,咱们有了财富,就等于有了力量,许多顾虑都不在心上,当然能放手施为。” 铁羽对这番解释未置可否,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不出手,且随你去见识一下,看看白莲宫究竟有多大势力。” 金克用道:“在未去之前,你得同意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必须改扮外貌;第二,必须蒙住眼睛,避免辨识来去路径;第三,得让我点闭哑穴和气门穴道,以免一时冲动出手。” 他一面说,铁羽就一面点头答应,笑着道:“真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看来,我就算想玩点花招也不通了。” 金克用不再多说,立刻吩咐替铁羽改扮。 古家四兄弟中,以老三古如风的面貌跟铁羽较为相似,当场对照装扮,换上雪白的剑衣和兵刃,倒也颇有几分酷肖。 金克用亲自动手,点了铁羽的气哑二穴,又用布巾蒙了眼睛,由古家兄弟老大古如雷,老二古如雨和老四古如霜扶持上马,随着金克用离开了麒麟山庄。 一行五骑,趁夜驰向那隐秘而又神秘的”海角红楼” 帙羽坐在马上,眼不能见,口不能问,只能根据马行的速度,来估计麒麟山庄到晦角红楼的距离,并且记忆途中曾转过几次弯,借以推测方向,再从马蹄的音响,分辨所经过的山区抑或平地结果,他发现五骑马一直在麒麟山附近兜着圈子,根本就没有超出百里范围。 由黄昏后开始出发,绕去拐来,直到午夜时分下来。 金克用亲自替他解去了蒙眼布巾。 铁羽纵目望去,置身处果然仍在山中,只是无法确定这儿是在麒麟山庄哪一个方位。山中当然不会有海.所谓-海角红楼”,不过是一栋建在小湖衅的楼房。 楼不大,却很精致,依山临湖,景致绝佳,楼后是一大片花园,三面环以矮墙,看来颇似官宦人家的避暑别墅。 花园内寂然无人,一条石板小路,由矮墙边婉蜒通向楼门,楼中也黯无灯光,月色和楼影都投映湖上,分外显得宁静而幽美-五个人在距离花园五十丈外就下了马。 金克用低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已被人严密的监视,铁老弟,你得多委屈,必须跟古家兄弟的举止配合一致,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铁羽无法开口,只能点点头-金克用又吩咐古家兄弟:“你们三人要尽量掩护铁大侠,万一有意外情形发生,宁可牺牲自己,也要让铁大侠先平安脱身。” 古家兄弟都颔首应诺。 于是,金克用在前,铁羽和古家兄弟随后园。 刚踏进园门,风声入耳,本来空荡荡的石板小径上,突然出现三条人影。 迎面是个浑身黑衣的瘦老头,马脸,高颧,目光如冷电,身材似枯竹,手里拄着根钓鱼竿似的细墨竹。 左右两人,却是两个形如肉球的侏儒,也是浑身黑衣,打扮跟瘦老头一模一样,每人手中各提着一个好像鱼篓似的铁羽一见这三人的装束打扮,心头暗震,连忙低下了头那瘦老头目光如炬,在五人身上迅建地扫了一瞬,徽微欠身道:“金兄真准时,从来世有迟到过片荆。” 金克用笑着拱拱手,道:“姑娘约见,金某怎敢迟到。” 瘦老头也含笑道:-彼此本来都是熟朋友,但老朽职责在身,不由自主,还望金兄多包涵。’金克用侧身横跨了一大步,道:老哥请” “多有失礼。” 瘦老头一摆手,两名侏儒同时举起那鱼篓状的东西。 暗淡的月光下,突然亮起两道强烈光芒。 原来那鱼篓状的东西竟是两具特制灯笼。 两道强光在铁羽和古家兄弟脸上掠过,因为铁羽低着头,古家兄弟也急忙低头…… 瘦老头倒没有挑剧,灯光一掠即灭娘已在楼中等侯,金兄请吧” 金克用笑了笑,大步往前行去。 铁羽和古家兄弟也迈步而过直到这时候,铁羽才轻吁了一口气,暗叫:-好险” 金克用曾经告诉他:白莲宫势力庞大,门下高手如云。 他始终不信,现在却不得不相信了。 刚才拦路检查的瘦老头,竟是当年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巫山两大怪之一飞渔夫林嵩。 相传林嵩是猿猴抚养长大,一身轻功罕世无匹,因为身材长逾常人,又有个名字叫做“林一丈”,曾有人讥笑他的轻功绝世,只是仗着身躯特殊,林嵩一气之下便踏遍天下,搜寻两名畸型侏儒,将轻功绝艺倾囊相授,十年之内,也练成了飞山越岭的本领,因此,师徒三人竟在江湖独树一帜,号称“长短门”,被誉为:“一担两箩筐,飞天疾无双,一端挑月亮,一端挑太阳。” 谁会相信,一代宗师身份的飞渔夫,竟甘为白莲宫的属下护卫飞渔夫既然投效了白莲宫,跟他齐名的巫山另外一怪郭石头可能也不会例外吧铁羽正在思索,前面的金克用已在小楼门口停步,向门阶侧一尊石狮子拱拱手,道:“相螟通报,金某来赴约了。” 那石狮于居然抖抖身子,站立起来。 铁羽这才看清那石狮子,原来是一个满头乱发披肩的怪人。 那人蓄着灰色的长发,穿着一件灰色皮袄,满脸皱纹,肤色也是灰白色的,蹲在石阶旁一动不动,黑夜中乍一看,简直就跟一尊石狮子没有两样。 人如其名,不用猜,这家伙就是以横练硬功享誉武林的巫山一怪郭石头。 郭石头没有名字,自出娘胎就生成一身灰白色的皮肤,全身上下硬如石头,一出世,他娘就难产死了,他爹只当生了个妖怪,用兽皮一裹,丢在巫山脚下,被一个老和尚捡去,用牛乳养大,并传授了一身绝世武功。 据说郭石头不但肌肤如石,天性也木讷寡言,就像石头一样不通人情,本来已经剃度出家当了和尚,法号就名石头,有一次,跟随老和尚外出化缘,因为一只家犬追咬老和尚,被他一把抓住,当场将狗撕成两片,狗主跟他理论,他连狗主也撕裂弄死,衙役逮他,更被他活劈了四五人。 老和尚制止无效,叹道:“顽石顽石今生今世你是难以点头了。” 从此命他蓄发还俗,逐出了佛门。 孰料郭石头是个死心眼儿,叫他蓄发,他很听话,叫他还俗离去,却死也不肯走,每天仍跟在老和尚身后,老和尚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不分日夜,寸步不离。 这一来,害得老和尚再也不敢去市街化缘,甚至连人畜都不敢接近,只怕他憨性一发,又伤性命。 可是,无论用什么方法,甚至打他骂他,也赶他不走,老和尚拿他没辙,一气之下,便绝食坐化在荒山中。 郭石头见师父死了,大哭一场,这才独自一人闯蔼江湖,不出一年,就名震武林。 因为他生性木讷,诗人又忠厚,只要几句甜言蜜语他向东绝不往西,要他杀人绝不杀鸡,数度曼恶人诱骗死好几名自道高手,从此被列巫山二大怪。 郭石头跟飞渔夫林嵩不仅有名,也是好友估计林嵩已投效白莲宫,郭石头可能也不例外中了。 巫山二大怪,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网罗门下,难怪金克用对白莲宫也忌惮三分….因此,铁羽果然被他料礼,道:“金庄主请进,其余的人留下。” 金克用笑道:-郭兄,这古家兄弟,随我多年,姑娘也曾见过,从前都应允随同兄弟进见……” 郭石头冷冷道:“那是从前,今夜情形不同,姑娘吩咐要特别戒备。” 金克用仍然带笑说道:连几名随从也不能携带” 郭石头斩钉截铁地道:没有约你的随从。” 姑娘约的是金庄主,井金克用有些下不了台,怫然道:“郭兄别弄错了人是姑娘的朋友,并非白莲宫的属下。” 郭石头道:-朋友和属下全都一样。’金克用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了。” 郭石头道:“那是你的事,去留由你。” 金克用冷笑道:“麒麟山庄和白莲宫以朋友论过这种限制,请转达姑娘,金某告辞。” 他向后一挥手,道:“走咱们回去!” 五人刚要转身,小楼门忽然“呀”地一声打开唤道:“金庄主请留步。” 两盏纱灯拥着夏姥姥行了出来,笑道:“老爷子何必生气,这是误会,千万别为几句言语伤了两家感情。” 金克用道:“井非金某傲慢,这古家兄弟跟随我多年,一向不寓左右……” 夏姥姥道:“我知道,姑娘也认识他们四位,其实,郭护法只是奉命行事,因为他们四位未得姑娘特别交待,才有这场误会,现在老身已带来通行金令,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说着,由袖中取出一个金质小牌交给郭石头,说道:“姑娘特许麒麟山庄古家兄弟,随同金庄主人楼相见,这是令牌,请郭老验牌放行。” 郭石头接过金牌,仔细端详了一遍,阶旁蹲下,又恢复了“石狮子”的模样。 夏姥姥回头道:“燃灯,迎客” 漆黑的小楼中,突然灯火通明楼门大开夏姥姥含笑欠身:“金庄主请。” 金克用口里谢谢着,举步跨人楼门。 楼下是一座大厅,几明窗净,一尘不染,地上铺着红色厚毯,桌椅都是一色红木制成,正粱上,高悬着一盏八角琉璃彩灯,霞光四射,照得全室一片辉煌。 靠中侧,是座丫字形楼梯,沿樱一匝回栏,全部都漆成红色,所谓“红楼” 之名,大约就是由此而来。 金克用在客位落座,铁羽和古家兄弟一字儿并排站在椅后,小丫环献过香茗,却始终不见白玉莲的人影。 铁羽心里好紧张,两只手掌紧紧捏着两把汗。 十余年不见了,白玉莲还会像从前那样美艳吗岁月是女人青春的克星,她今年已经三十二岁,鬓边眼角,是否已添上岁月的痕迹一个女人,能在短短十余年中创下如此庞大的墓业,那一定是够辛苦的了,人人中年如花朵开始凋谢,想来她早已不复有往日明艳照人的神采,或许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胖臃肿,或许她的发际已经出现几缕白发,或许她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悦耳音色,或许她…… 铁羽自己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心情,既想快些见到她,又有些虚怯,这狠毒的女人,几乎毁了他一生,现在仇人就快见面了,却怎会反而关心起她的美丑来…… 一阵环佩打断了他的思路,紧接着,夏姥姥和金克用都同时肃然立起。 最先出现在楼梯口的,是两对剑童和两对刀女,年龄都不过十一二岁,鲜红色的衣衫上,绣着纯白的莲花。 八名童男童女后面,跟着两名浑身漆黑的昆仑奴。 这两名昆仑奴也是一男一女,年纪约在二三十岁之间,半裸着身子,每人手臂上都套着十二枚闪闪发光的金环手镯。 先后十名男女随侍下楼,站满了大半个客厅,加上夏姥姥和两名丫环,客厅四周,已全是白莲宫的人。 这时候,白玉莲才由黑妞陪伴着,出现在楼梯口。 铁羽又觉眼睛一亮,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跪出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楼口的白衣丽人就是白玉莲,十余年未见,白玉莲非但没有丝毫衰老,反而比从前更显得年轻美貌,那份明艳,那份神采,比当年更娇,更媚,更令人神驰目眩。 满屋子人似乎都被白玉莲的丰神所摄,全室寂然无声,人人肃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白玉莲曳着白纱长裙,款款下了楼,眼波流转,在金克用等人脸上扫了一瞥,才在一张交椅中坐下。 虽然只那么淡淡的一瞥,金克用等人都感到心弦震动,人人都觉得那目光好像是专向自己投射过来。 铁羽发现左边的古如雨和右边的古如霜,身躯都在微微颤抖,似乎已无法自持。 白玉莲轻展梨涡,嫣然一笑,抬抬手道:“老爷于,请坐啊” 金克用大约也出了神,怔愣一下,才急忙一欠身,说道:“蒙姑娘芳谕见召,金某深感荣幸……” 白玉莲笑道:“老朋友了,何须这么客气,请坐下来谈吧。” 金克用称谢落座,又轻咳了一声,暗示身后的铁羽要多加谨慎,万万不能鲁莽。 其实,铁羽正百感交集,根本未曾注意到这种暗示。 宾主坐定,白玉莲扬脸问:“姥姥,刚才可是郭护法开罪了金老爷子” 夏姥姥道:”郭老未得令谕,不肯让金老爷子的四名随从进楼,引起了一点小误会,老身已经替姑娘传令放行了。” 白玉莲点点头,转向金克用道:“我们这位郭护法,人并不坏,就是性情太固执了些,冒犯之处,我替他赔罪,老爷于休介意。” 金克用忙道:“姑娘言重了,些小误会,何足挂齿。” 白玉莲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交待过他多少次了,仍然常常替我开罪朋友,幸亏老爷子不是外人,否则,传扬出去,人家还以为我白玉莲不知有多狂多跋扈呢” 金克用笑道:“姑娘律己严,待人宽,外间只有赞誉,从无人敢这样批评姑娘。” 白玉莲道:“唉,白莲宫上上下下这许多人都得我一件件管到,我哪有这份精神,有时候,只跟,闭一只跟。” 金克用阿谀地道:“能者多劳,姑娘日理万机,自然难免辛苦些。” 白玉莲摇头道:“辛苦倒算不了什么,只是做人太难了,往往一番苦心,有时反落得满身不是,这才真令人灰心。” 金克用道:“这怎么会” 白玉莲道:“怎么不会就拿神手铁羽的事来说吧,当年我何尝不是为了他好,结果却变成了仇人。” 她口齿伶俐,谈吐机变,轻轻一转,已将谈话转入了正题,紧接着又道:“过去的事,我也不愿再提了,这些年,我总算避着他,谁知他却始终不肯放手,竟然又迫到西北来,老爷于,你说我该怎么办” 铁羽就在身后,金克用自然不便表示什么,只好笑笑道:“当年事早巳时过境迁,提也无益,但姑娘既是出于一番好意,何不就跟他见见面,当面把误会解释清楚。” 白玉莲道:“我本来也打算这样,可是,据夏姥姥回报,他对我的仇恨已深,恐怕很难解释。” 金克用道:“那么姑娘准备怎么对付神手铁羽呢” “我还能怎么样”白玉莲耸耸肩,神情报凄楚:“无论怎么说,他对我当年总算有一份情,一夜夫妻百日思。我是绝不会伤害他的,所以,我请老爷于来谈谈,他的近况究竟如何了” ‘姑娘是问他的脾气还是问他的武功进境” “都问。分别十余年,他的任何事,我都很关心。” 金克用想了想,道:“关于其他详情,我不太了解见面后的感觉,只有两句话可作形容。” “哪两句话” “武功大有精进,倔强仍如当年。” “哦”白玉莲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抹苦笑,道:“说得对,如非武功精进,他不可能在短短十年内,名满江湖,如非倔强依旧,他也不会为当年事,耿耿于怀,千里跋涉前来寻仇了。” 金克用道:“姑娘既然深知他的个性,似应早作准备,只怕他迟早会寻到白莲宫来。” 白玉莲笑笑道:“我知道,他一定要来,谁也阻止不了他,其实,我倒真的希望能早日见到他,故人把晤,应该是人生一太快事。 金克用意味深长地遭:-可惜他的心情未必跟姑娘相同。” 白玉莲道:“那是他的事,反正我无意伤害他,他迟早会明白,要伤我并非容易……” 说到这里,似有童,似无童,目光掠向金克用身后,突然转换话题,道:“老爷于这几位贵宾,好橡是同胞兄弟,姓古,对不对” 帙羽心头一震,急忙垂首金克用却很镇静,笑着道们的姓氏。” 白玉莲笑道:“我这人别无长处,只是记性还不坏,见过一面的人总不容易忘记……” 铁羽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急促,心里狂跳,握拳透爪,暗暗作应变的打算。 白玉莲忽然回头向夏姥姥道:“去拿四面通行令牌来,送给这四位古家昆仲每人一面,算是咱们为了今夜的事表示一点歉童。” 夏姥姥应声登楼,顷刻,取来四面银制令牌。 金克用大感意外,连忙道:“姑娘何须如此” 白玉莲微笑道:“这是我一份心意,刚才郭护法失礼,很委屈了他们,何况,今后你我两家信使往来,总须避免再发生同样憾事,老爷子就不必客气了。” 说着,夏姥姥已托着四面银牌向这边走过来。 金克用见无法推辞,又怕夏姥姥当面识破铁羽家兄弟老大古如雷喝道:“还不快些跟姑娘道谢。” 古如雷会意,一面跨步上前,用身子挡住铁羽过银牌,欠身道:“多谢姑娘赏识。” 白玉莲笑道:“不用谢,四位有此令牌,今后无论往来白莲宫任何一处分宫,都可以通行无阻,不会再有今天这种误会了。” 金克用借此机会,站起身来,拱手道:“姑娘厚赠,却之不恭,金某就此拜领,若无别的吩咐,请容告辞。” 白玉莲并未挽留,只摆摆手,道:“如有铁羽的消息,盼随时联络,姥姥,替我送金老爷子。” 金克用告辞出来,穿过花园,匆匆上马便走。 绕过湖岸,离开了海角红楼,铁羽突然勒住坐骑,不肯再走。 金克用无奈,只得替他拍开了穴道,讶问道:“你想干什么” 铁羽舒展了一下手脚,微笑道:“我不想回麒麟山庄,咱们暂时就在此地分手。” 金克用柔声道:“老弟,冷静点,你已经看见白莲宫的势力了,像巫山两大怪在扛湖中是何等身份,只不过是白玉莲手下的看门狗,报仇的事,岂能鲁莽……” 铁羽冷然道:“我已经遵照约定,没有当着你的面出手,彼此已不再有约束,以后的事,我自会处理,与你无关。” “可是,铁老弟,咱们还有合作寻找金家遗产的协定,尚未履行,我怎能不关心你的安危呢” “你尽管关心,却无权干涉我的行动。”但你曾经答应过,只见白玉莲一面,事。” “我也告诉过你,如果不先见白玉莲,协定。” “方才你已经见到她了” “那是假冒古如风的身份,并非是铁羽本人。” 金克用苦笑道:“老弟,刚才白玉莲突然赠送通行令牌,分明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这是她欲擒故纵之计,你为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铁羽道:“正因为她已经识破我的身份,我才非去不可。 你既然知道我的脾气,我若决心要去,谁也无法阻止,又何必多费唇舌。” 金克用沉吟了一会,只得也翻身下马,道:“好吧一定要去,咱们也不走了,必要时,她好助你一臂之力望你千万慎重,能不动手,最好不要动手……” 没等他说完,铁羽已经下了马,挥手道:“走不走是你们的事,如果因此惹祸上身,却休怨我。” 说着,脱下外衣,搭在马鞍上,径自掉头奔向海角红楼。 夜已探,小楼中却灯火通明,楼门大开。 园子里了无人影,可是,从花园门口,沿石板路:楼,每隔数丈,就悬挂着一对红纱宫灯。 灯在树梢,树下有桌。 暗红色的灯光,美而朦胧,小桌上似乎放着东西不很清楚。 铁羽索性不再掩蔽身形,昂首阔步进了花园。 走到第一对宫灯处,小桌上放着一只金质水盆清如镜,浸着一条面布。 旁边一幅朱红纸笺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金盆净水涤风尘,挑灯迎得夜归人。” 铁羽脸上还留有改扮用的药物手洗面,然后继续往前走。 刚到第二对宫灯下,身后光影时熄灭。 铁羽心中冷笑,却连头也没回小桌上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件崭新外衣,朱笺写着宵风露寒,为君添衣衫。” 铁羽身上的外衣已还给金克用,仅着内衫短衣,于是抖开新衣,穿在身上。 那新衣不宽不窄,长短合度,就像比着铁羽身子定做的一样。 行到第三对宫灯下,后面第二对宫灯又自行熄灭。 第三张小桌放着一只托盘,盘中有一杯热腾腾的香茗。 笺条上写的是:“倚枕不成眠,沏茶奉君前,命似茶味心如炉火煎。” 铁羽紧捏着那张纸笺,木然屹立,只觉鼻际阵阵酸楚,;似蒙着一层雾水。 他突然举起香茗,一饮而尽,大步跨上了楼门石阶…… 小楼中灯光如昼,寂然无声。 白玉莲独自一个人面门而坐,眼睛痴痴望着门口的铁羽,除了她,厅内别无人影。 两人默默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移动一下身子,一站,一坐,宛如两尊木像。 过了很久,铁羽嘴角牵动了一下,似欲说话…… 先开口的却是白玉莲,她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铁羽道:“我也知道你会等候。” 帙羽冷冷道:“不必提从前,人生并没有多少次十年当年的铁羽早就死了。” 白玉莲脸上笑容依旧,轻轻摇摇头道:“金克用说得不错,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倔强。” 铁羽道:“十载忍辱,千里追踪,不是倔强的人岂能做得到。” 白玉莲微笑道:“现在你已经做到了,我就坐在这儿,身无随从,手无寸铁,你若要杀我,随时可以动手,难道你还怕我会逃走” “你就算想逃也逃不掉。”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堵着门请进来坐下谈谈不好“哼你我之间,早就已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铁羽口里虽然这么说,却已从门口走了进来,在一张椅上坐下。 白玉莲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目光带着无限关注和怜惜,良久,才喟然轻叹道:“这些年,你一定吃过不少苦,怎么变得这样瘦这样黑刚才你跟古家兄弟在一起,我险些认不出是你了。” 铁羽道:“既然忍辱负重,又须跋涉寻仇,怎能不瘦怎能不黑” 白玉莲苦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已痛恨人骨,当年的事,的确是我的错,那时候,我太年轻,太肤浅,总以为自己聪明绝顶,不甘埋没,可是” 铁羽截口说道:“我已经说过了,不必解释当年的事,我到这儿来,也不是为了听解释的。” “我提这些,并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个女人的欲望井非仅限于为人妻子,侍候丈夫,女人也是人,也跟男人一样有雄心壮志,这些并没有错,我错的是方法不对,因为当时我太年轻气盛,只知自负,忽略了丈夫的自尊。” 铁羽冷笑道:“现在说这种话,不嫌太迟了么” 白玉莲点点头,道:“不错,是太迟了,现在我已经功成名就,才知道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女人,纵然拥有天下,却无法填补内心的空虚,而昔日恩爱夫妻,如今反目成仇,更铁羽默然,没有接口。 白玉莲又道:“这些年,我有意躲着你,却仍然时时在探听你的消息,知道你并未因妻子背弃而气馁颓废,反而力争上游,闯出了赫赫名声,我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既担心你不忘旧恨,又时时盼你能早些回来……” 帙羽突然大声道:“好了,白玉莲,你别想用这些甜言蜜语来蛊惑我,无论你舌灿莲花,咱们的仇仍旧必须作一了断。” 白玉莲脸色微变,缓缓道:“你打算如何了断呢” 铁羽道:“我不问你叛夫之罪,只要在武功上作一较量,报复当年一剑之仇。” 白玉莲道:“如果我不肯跟你较量,铁羽斩钉截铁地道:“不肯也得肯一个活着走出这栋小楼。” 又如何”咱们两人,白玉莲凄然而笑,仰起脸,闭上了眼睛,柔声道:“那就请动手吧,我尽遣仆从,独自一个人在这儿等你,本来就役有打算再活着走出这栋小楼,我辜负你大多,死在你手中,死而无憾。” 她所坐的地方,距铁羽仅不过数尺,铁羽只要一举手,就不难将她杀死,却了无惧意。 铁羽的右手已经举起,无奈竟浑身颤抖,下不了手。 几次提聚功力,又几次散去。 那如花容颜,仍似当年,为什么这一刹那,他竟然忆起那张微仰的脸,轻闭着的眼睛,她像井非在等待死亡,而是在期待着夫婿深情的一吻铁羽的心在抽紧,呼吸越来越重浊,终于长叹一声,垂下了手臂。 白玉莲的眼睛、嘴角绽起一抹浅笑,轻轻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知道你决不是那种狠心人,果然我没有猜错,,,’“不你猜错了。” 铁羽喘息着道:“你我夫妻之情早绝个毫不反抗的人。” 白玉莲姆然道:“这只是你嘴硬,事实上,你心里仍然爱着我,仍然忘不了咱们夫妻的情意。” 铁羽大声道:“咱们早已不是夫妻,早已恩断义绝,还有什么情意可言。” 白玉莲缓缓摇头,说道:“你不是一个绝情的人,至少,到现在你对我仍然像以前一样信任……” “信任”铁羽几乎要大笑:“我会信任一个背弃丈夫的女人哈” 白玉莲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不信任我,为什么敢用我替你准备的水洗脸为什么敢穿我替你准备的衣服为什么敢喝我替你准备的茶” 铁羽怔了怔,冷笑一声,说道:“我为什么不敢” 白玉莲道:“你不怕我在水中下毒,在衣服里暗藏毒虫” 铁羽哼了-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用毒。” “你错了。” 白玉莲举掌轻击,两条黑影穿窗飞人。 是那一男一女,两名昆仑奴,每人手中各提着一具皮革囊。 白玉莲樱摆手,那女奴扯开革囊封口,随手一抖,竟由囊中抖出一大堆毒蛇。 那全是身躯细小,奇毒无比的青竹丝,起,少说也有二三十条。 铁羽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倒退了两三步。 群蛇落地立刻分散,昂首吐信纷纷奔逃。 旁边的男奴突然撮唇低啸,其声如逐鸡鸭似闻声生惧,各自卷缩成一圈,不敢移动。 男奴探手囊中,抓了一把灰白色的粉末,上。 数十条毒蛇宛如斧中的泥鳅,顿时翻腾扭曲,转瞬间,全数僵挺而死,再过片刻,连蛇尸也化成一滩滩腥水。 白玉莲再度摆手,两名昆仑奴躬身施礼,仍由窗口退去。 铁羽已看得暗暗心惊。 白玉莲笑道:“我虽然不擅用毒,这两名昆仑奴却是御毒用毒的高手,如果我想暗算你,实在易如反掌。” 铁羽木然道:“你为什么要错过机会” 白玉莲摇摇头,道:“我井非错过机会,而是根本就不愿意伤害你,当年事错已铸成,不提也罢,我怎能再眼看你受人利用而不加提醒。” 铁羽道:“我受准的利用” “麒麟山庄。”白玉莲语音凝重,神情也显得很严肃,缓缓说道:“金克用是一头老狐狸,你若认为是他从金钩杨玉田手中救你脱身,那就错了。” 铁羽没有回答,好像不信,又好像是不愿谈论这件事。 白玉莲道:“或许你会怀疑我说这话,别有什么居心,其实,别有居心的人是金克用,他在利用我们当年那个误会,想使我们鹬蚌相争,以便坐收渔利。” 铁羽仍然没有开口,神色却带着鄙夷不屑,显然,他对白玉莲的话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白玉莲又道:“你不相信是不是好让我实在告诉你吧,这次你远来西北,金克用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是他暗中把消息告诉了金钩杨玉田,然后又安排诡计,杀杨玉田救你,企图向你布惠买恩,双槐驿那一幕,完全是金克用一个人自编自演的假戏。” 铁羽又是笑了笑,未置一词。 白玉莲又道:“他见你仍然不肯领情,才把我搬出来,打算用你的仇恨心,迫你就范,但他又怕因此开罪了我,于是又暗中向我泄漏你的行踪,今夜你假冒古老三,跟他同来海角红楼,事先他都告诉了我,甚至,你的穴道受制,郭石头的拦阻……这些是他早都跟我就商议好的,他只是没想到我会给你通行令牌,更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又独自回来而已。” 铁羽眼中突然射出震惊的光芒,他的确没有想到金克用事先勾结白玉莲,扮演这一出双簧,当时自己穴遭受制,无力反抗,如果白玉莲真有杀害之心,那后果的确不堪想象己的震骇,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故意淡淡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也想向我布惠买恩,企图利用我去替你做什么事” 这分明是讥讽之词,想不到白玉莲竟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道:“问得好,如果我说是为了夫妻之情告诉你这些话,你当然不信,我承认这样做是有目的,只不过,这目的绝无恶意,而且,对你对我都有益处,你愿意听听吗” 铁羽冷笑道:“那要看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白玉莲也笑道:“你瞧你,还是从前的老毛病,口头上总是不肯替别人留点余地。” 铁羽道:“因为我这一生,谎话听得太多,已经役有心情再听那些美丽的谎言。” 白玉莲脸上一红,杨了扬眉,道:“好吧,咱们别扯闲话,且谈正事。现在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纸封套,轻轻一摆手,掷向铁那纸封套很薄,仿佛是一封信函,但脱手之后,却显得很沉重的样子;平平稳稳飞向铁羽,而且带着破空的风响。 铁羽心知她在封套上贯注了内力,不甘示弱,也提足真气,左手一抬,将封套凌空接住…… 纸套人手,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那看似沉重的纸封套,人手竟轻如鸿毛,毫无力道,等到铁羽正欲散去真气,却又突然变得好像一块铁片。 幸亏铁羽号称-神手”,五指疾合,微微向上一抬,才没有掉落地上。 这种借物附力,已算得上乘功夫,能控制力道的轻重隔空交换,收发由心,更非数十年苦修绝难办到.不料白玉莲离开才短短十余年,竟然练成了如此深厚的内家功力。 铁羽望望她,脸色傲变,并未开口,低头拆开了纸张封里面是张羊皮,展开来,是一份地图,图上也同样注着蒙古文地名。 同样的羊皮地图,同样的蒙古注释,而且,同样也绘的是太行山附近形势,这份地图,显然跟金克用的一份有关联。 铁羽抬起头,用怀疑而诧异的眼光注视着白玉莲,静待她的解释。 白玉莲笑了笑,道:地图,他一定给你看过是不是” “我知道金克用手中也有一份这种并且要求你帮助他取得图中藏宝,铁羽点头道:“不错。” 白玉莲道:“其实,他是在骗你,仅凭他手中那份地图根本就无法取得宝藏。” 铁羽道:“莫非他那张图是假的” 白玉莲道:-图倒是不假,但他那份地图,只不过是全份藏宝图的四分之一,同样的地图共有四张,必须四图齐全,才能找到藏宝的所在,他和我仅仅各得到四分之一罢了。” 铁羽道:“其余两份又在谁手中” 白玉莲道:“这就是金克用想利用你的目的外两份地图,都在你手中……” 白玉莲道:”地图虽然并不是你的,却只有你才能取得,你若愿意出面,随时可以得到那两份地图,等于就在你手中一样。”—— 第三章 铁羽皱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玉莲道:“你不懂,那是因为你对宝藏的事毫无所知,如果知道,只怕那两份地图早已是你囊中之物了。” 铁羽道:“这话怎么说?” 白玉莲笑道:“我跟你提一个字,你就懂啦。” 左手虚捏,食指和小指微微上翘,慢声道:“天山山头一支‘花,……” 铁羽神色一变,脱口道:“你是说威宁侯府?” 白玉莲道:“一点都不错,那其余两份地图.就落在天山威宁侯府,现在你懂了吧?” 帙羽重重哼了一声,道:“威宁侯府是威宁侯府,铁羽是铁羽,怎能说藏宝图在威宁侯府,就等于在我手中?” 白玉莲掩口而笑,道:“相公,你说这话,就未免太矫情了,谁不知道你是老侯爷花不拉汗的义于,跟当今侯府主人花翎是义兄弟,而且跟侯府郡主曾有一段……” 冷冷低喝道:“你最好不要提从前的事否则,咱们就无法再谈下去了。” 哟!“瞧你急成这样子。” 白玉莲笑得如花枝颤抖,挪擒地说道:“提起旧情,心里难过了是不是?早知如此,当初你就该娶她,又何必千里迢迢踹返中原?我是你的妻子,我都没吃她的醋,你倒是生的哪门于气?” 铁羽怒形于色,一长身,站了起来。 白玉莲急忙换了歉容,道:“好,不提就不提吧。你跟威宁侯府的情谊总是真的,金克用千方百计拢络你,无非是想借你的关系,取得另外那两份地图,所以我说你被他利用而不自知,现在你明白了么?” 铁羽重又坐了下来,冷冷一笑,道:“这么说,你也跟他一样,想利用我取得那两份地图?” 白玉莲既未承认,也没有否认,却反问道:“威宁侯府富甲天下,留着那两份藏宝图,毫无一点用处,不过,咱们也不能让宝藏财富,白白便宜了金克用,你说是不是?” 铁羽道:“难道就应该白白便宜你?” 白玉莲正色道:“相公,我可是在替你打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图拥盛名,井无丝毫属于自己的基业,为什么不为将来打算呢?只要你有心取得藏宝,威宁侯府的那份地图垂手可得,我再帮助你将金克用的一份夺过来,以神手铁羽的声名,白玉莲的势力,加上那富可敌国的资财,你纵要创建十座威宁侯府,也不算什么难事……”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铁羽却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道:“你为什么要如此热心,替我打算?” 白玉莲愕然低下头,道:“咱们毕竟是夫妻……” 铁羽又抢着道:“十年前,咱们夫妻之情就已经断绝了。” 白玉莲遭:“纵无夫妻之情,也还有夫妻之义为当年的错误作点补偿,你总不致拒绝吧!” 铁羽道:“我拒绝。” 白玉莲道:“为什么?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财物无主,你不取,别人也会取去,莫非你对威宁侯府有顾忌?” 铁羽道:“这不是顾忌,而是道义。尽管财宝无主,老侯爷对我患重如山,我岂能作那非份之想。” 白玉莲道:“但威宁侯府已经够富有,那两份藏宝图,对他们并不重要,对你关系却太大,何况仅有两份地图,并不能取得宝藏,即使他们把地图送给你,威宁侯府也世有任何损失。” 铁羽笑笑道:“白玉莲你口口声声为我打算,如果我要你把地图送给我,你会肯吗?” 谁知白玉莲竟毫无不迟疑答道:“当然肯,我的东西就是你的,我已经说过了,不仅愿意助你创业,更愿意替你将金克用的一份也夺过来。 铁羽斜睨着她,缓缓道:“奇怪,像你这样贪婪的女人,怎会忽然变得大方起来?” 白玉莲愕然而笑,道:“也难怪你不信,从前我的确贪心太重,我自以为年轻貌美,恨不能拥有整个天下,但如今我已算在权势和金钱上小有成就,却发现自己生活得并不快乐,女人毕竟是女人,对一个中年女人来说,心灵的空虚,绝非金钱和权势所能弥补,所以我要全力补偿当年的错误铁羽道:”既然你也认为金钱和权势不能弥补一切,为什么又要我接受? “ “你不同。” 白玉莲的态度很诚恳,语气也很坚决:‘因为你是男人,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你已经有了名,正需要权势,而金钱却是权势的根本。“铁羽似乎有些心动了,沉吟良久,却将那份羊皮地图折叠整齐,轻轻放在小几上。 白玉莲诧异地说道:“你真的不肯再考虑一下?” 铁羽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将金克用那一份夺过来?” 白玉莲说道:“这太容易了,凭我白莲宫的势力,无论巧取或是豪夺,金克用都无法抗拒……” 铁羽冷冷说道:“你别忘了,金克用是一只老狐狸,如果你以为可以于取予求,那就错了。” 白玉莲道:“我们作一个约定如何?我负责取到金克用的一份,你负责取威宁侯府的两份,等四份地图齐全,我们一块儿去太行山寻觅宝藏。” 铁羽想了想,道:“现在我不能答应,我对藏宝图的事还无法确定是真是假?更不知道威宁侯府是否有两份地图,必须等我去天山查证确实,才能决定。” 白玉莲道:“藏宝的事,千真万确,你已经亲眼看到我和金克用这两张地图,怎会是假呢?” 铁羽道:“据金克用说,太行山藏宝是他们金家的祖产,可是,那些财物怎会被人埋藏在太行山?地图又怎会分为四份?图是何人所绘?这些都还是疑问。” 白玉莲道:“金克用在胡说。据我所知,这些埋藏的财物本是蒙古铁骑入侵中原时,从民间抢掠劫夺得来,当时带兵夺得这些财物的,共有四名蒙古将领,其中一人就是威宁侯花不拉汗……” 铁羽凝神倾听,好像对这故事颇感兴趣。 白玉莲道:“……那时候,宋室尚偏安扛南,蒙古铁骑虽然纵横中原,只是流窜性质,花不拉汗和其他三名将领抢得这批财物,便起了私心,四人合议将财物吞没,不愿运回国去,于是,就埋藏在太行山一处秘密的地方,准备日后再来搬取,故尔将藏宝之处的地图,一分为四,每人各执一份,” 当她提到威宁侯花不拉汗的名字时,铁羽总是皱皱眉头,似乎不信自己的义父会是个贪婪的人,但他并没有插口反驳,仍然静听白玉莲继续说下去。 白玉莲接着道:“……谁知后来蒙古大军东征西讨,当年共同埋藏宝物的四个人,有的战死,有的在争战中将地图遗失,只有花不拉汗积功晋升,最后被封为侯爵,但也因为功高震主,迫得辞朝退隐天山,自建威宁侯府,安享余生,一则因迭获元主厚赏,侯府已经够富有,二则当年伙伴星散,地图无法凑全,元人对中原地形又不熟悉,因此始终没有去发掘那批财宝,其后,老侯爷去世,也可能没有把这件事遗告子女,宝藏的秘密就无人知道了,你去侯府查证,只怕也查不出所以然来;反而泄漏了藏宝图的秘密。” 铁羽听了,半信半疑地道:“照你这么说,此事连花翎兄妹也不知道了?” 白玉莲道:“想必他们不知道,否则,他们一定也要设法寻找另外两份地图的下落。” 铁羽道:“四份地图,为何威宁侯府竟有两份?” 白玉莲道:“这是我打听出来的。” 恢羽道:“你从何处打听到?” 白玉莲道:“因为当年伙同藏宝的四人中,有一个名叫钦合台,此人无家无干,地图随身携带从征,不幸在一次吐蕃的战役中受了重伤,躲在一家吐蓄百姓家里,那家百姓只有寡母女两个女人,极力设法帮助,才没让钦合台被吐蕃人杀死,后来,钦合台伤重濒危,为感激那母女援救之德,就把自己的一份地图送给了那母女,并且嘱咐她们携图求见花不拉汗,可以分得一笔财富……” 铁羽显然已被这曲折的故事吸引,不觉插口道:“那吐蕃母女真的携图寻来了?” 白玉莲道:“不错,但当时花不拉汗已经封侯退隐,那吐蕃母女寻人未遇,竟将地图在兰州府市上求售,换取回乡的旅费,这消息被一名汉人知道了,就以贱价购得那份地图,前往天山威宁侯府,欲求分润宝藏,没想到花不拉汗竟然翻脸不承认,反把那汉人杀了,地图也夺了去,并且连夜派出高手,打算截杀那吐蕃母女灭口……” 铁羽怒目道:“我义父绝不会做这种贪财杀人的事。” 白玉莲道:“你先别生气,且等我把经过说完,再发脾气也不迟。” 铁羽哼了一声,终于强自忍下了满腔怒火。 白玉莲道:“我说这些,事事俱有确证,因为威宁侯府的人正要杀害那吐蕃母女时,恰好被一位武林高人碰见,仗义拔刀,救了那母女,因此,藏宝的秘密才泄漏出来,你若不信,我可以提出人证。” 白玉莲道:“那吐蕃女儿现已长大成人,就在白莲宫铁羽怔住了,他虽然不相信义父会为了夺取地图而杀人灭口,却也无法反驳白玉莲的话纯属虚构。 白玉莲见他不语,又接着道:“你若再不信,还有另外一位人证,当年出手救那吐蕃母女的人,也在白莲宫门下任职,他就是现任本宫护法的郭前辈,我可以要他来当面对质。” 如果说别人,铁羽还可能有几分怀疑,提到郭石头,不由他不相信,姑无论郭石头此人是正是邪,其木讷纯厚,却是武林尽知,郭石头绝不会说谎,这事也就不必再对证了。“铁羽没有要求对质,却突然问道:“你说当初伙同埋藏财宝的四个人,已经死的死,散的散,那么,你和金克用地图又从何得来?” 白玉莲道:“金克用那份图来自何处,于我这一份,却是出高价向人买来的。” 铁羽道:“向谁买?” 白玉莲道:“当然是向当年埋藏宝物者的后代子女收买。” 铁羽问道:“你怎么知道,当年藏宝者是谁?” 白玉莲道:-这并不难,因为钦合台临死之前伙四人的名字都告诉了那吐蕃母女。“帙羽道:“就算知道姓名,他的子女怎肯将价值连城的藏宝地图卖给你?” 白玉莲笑道:“有吐蕃母女的前车之鉴,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去找威宁侯府,空留着地图毫无用处,不如卖几个钱落得实惠,何况,蒙古人自从入主中原,养尊处优,早巳好吃懒做,功勋子弟尤甚,别说一份地图,向他们买祖先的功名,他们也敢卖。” 这倒是实话,越是功勋子弟,越是生活奢侈糜烂,蒙古人虽划天下百姓为四等,散兵分食民家,却只有促使蒙族子弟习于享乐,趋向腐化,如今的蒙古人,早已不复有当初铁骑横扫欧亚的豪气了。 铁羽自幼受威宁侯府收养,对蒙古人本有一份亲切感,及至年龄略长,目睹蒙人骄奢横暴,欺凌汉胞,本身却只图淫乐,不求上进,才渐渐对蒙古人起了反感,后来拒绝侯府郡主花贞贞的示好,毅然离开天山威宁侯府,这也是原因之一o他默认了白玉莲的话,轻吁一口气,站起身来。 白玉莲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同去太行山?” 铁羽驻足道:“你真有把握取到金克用那份地图?” 白玉莲道:“那是我的事,就看你什么时候能取得威宁侯那两份?” 铁羽摇摇头,道:“我没有把握,如果连花翎兄妹也不知道藏宝的事,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白玉莲道:“好吧,我等你的消息,只要你找到那两份地图,我保证随时可以拿到金克用的一份,那时,太行宝藏就是我们夫妻囊中之物了。” 铁羽没有再说什么,举步走出了“海角红楼”。 天已黎明,金克用和古家三兄弟仍在湖畔林中等候,一见铁羽,立刻牵马迎了过来。 金克用关切地问道:“铁老弟,你怎么去了整整半夜,可把愚兄急坏了,几次想进去寻你,又不敢鲁莽,你究竟见到白玉莲设有?谈了些什么?” 铁羽不答,自顾上了马,挥挥手道:“回庄去再说吧。” 回程中,铁羽没有再用布蒙眼,因此也用不着兜圈子走远路,绕过诲角红楼,就是金克用的庄院。 原来,晦角红楼就是麒麟山后,与山庄隔山相对,距离不过十余里。 返回麒麟山庄,金克用又迫不及待地问道:“白玉莲跟你谈了些什么?看情形,你们并没有翻脸动手?” 铁羽笑了笑,道:‘不错,咱们谈了整整半夜话,而且大都跟你有关。“金克用吃惊道:“跟我有关?什么事跟我有关?莫非白玉莲恨我带你去海角红楼,要迁怒于我。” 铁羽道:“怎么会呢,我假扮古老:和白玉莲不是事先就商议好了吗?” 金克用一怔,道:“这话从何说起,角红楼,怎么可能事先跟白玉莲商议?” 铁羽微笑遭:“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而且,她还提到双槐驿的陷阱,也是阁下自编自演的杰作……” 金克用脸都气白了,切齿作声道:“好一个阴险奸诈的女人,居然用这种卑鄙手段挑拨离间,为了救你脱身,我不惜高价收买沿途驿站,不惜亲冒烈日督促布置,不惜毒杀金钩杨玉田和虎牢三剑等数十名捕快……这些竟然都变成假的铁羽含笑睨视,好像在欣赏一场好戏,同时又慢条斯理地道:”你先别忙生气,话还不止这些哩。“金克用愤然道:“她还说些什么?” 翻道:“她还告诉我一个故事,又给我看一件东西,那东西也是一张藏宝地图,跟我的那张一模一样,并且说,地图共有四份,其中两份在威宁侯府,必须四图齐全,才能找到藏宝的地方……” 于是,又将白玉莲所述吐蕃母女的故事,重新再复述了一遭。 金克用听了,突然仰面大笑,道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铁羽道:‘难道这故事是假的?“ 金克用道:“故事并不假,但其中某些部分莲改编,某些部分,又被她隐瞒了。” 铁羽道:“哦?” 金克用道:“铁老弟,事到如今,我绝不会有片语只字瞒你,白玉莲所说藏宝图的故事是真的,但她隐瞒了两件事设有告诉你。” 铁羽道:“哪两件?” 金克用道:“第一,她没有说出那批藏宝的来处,那是我金家祖产,被蒙古铁骑强掠而去,并非抢自民间,当时兵荒马乱,赤地千里,民间根本不可能抢掠到那么多财宝。” 这话不错,遣地烽火之际,有钱的人早逃光了,从哪儿去搜掠许多财宝?铁羽点点头,道:“第二件呢?” 金克用道:“她明明知道我手中有一份地图,而且曾经几次跟我商议,要与我合作谋取威宁侯府另外两份地图被我拒绝了,她狡计不成,才想到利用你替她夺取地图真事成,再将你除去,藏宝岂不全是她的了。” 铁羽笑笑道:“她要跟你合作,这是个好主意,你为什么拒绝?” 金克用道:“白玉莲貌比花娇,心比蛇蝎,她只是假合作之名,想谋夺我这一份地图,我宁愿祖宗遗产永埋荒山,也不会便宜阴险毒辣的这女人。” 铁羽仍然笑笑,又说道:“你不愿意跟她合作,难道也不愿意取得威宁侯府的那两份地图?” 金克用道:“我当然想得到,可是,威宁侯府势大,白玉莲曾经两次派遣高手潜入侯府盗图,都没能活着回来,凭我的力量,必然也无法成功,因此我才想到借重你铁老弟……这些细节,我本来准备等你跟白玉莲会面之后,再详细的告诉你,没想到竟被那女人抢先了一步。” 铁羽道:“先后并没关系,我想听的是真话,不想被人蒙骗。” 金克用奋然道:“老弟,这句话就对了,你要听真的话,就不能相信白玉莲,那女人狠毒无情,当初她能弃你而去,今天怎么会以真心待你?” 铁羽道:“可是,藏宝图的故事,她并没有骗我,j对?” 金克用大声道:“怎么没有?她告诉你只是个梗概.其中许多重要地方,都被她改变捏造了。” 铁羽缓缓道:“是吗?” 金克用道:“譬如当年掠夺财宝的四名蒙古将领的就不是实情,还有,关于那吐蕃母女的故事,也大半都是假话。” 铁羽扬扬眉,似诧,似疑,却投有接口。 金克用道:“铁老弟,你是从小在侯府长大的,老侯爷花不拉汗虽然出身蒙古武士,但秉性纯厚,岂是那贪财掠宝的人,当年蒙古铁骑纵横中原,老侯爷已是领军的大将,当然更不会干出吞没财物的事……” 铁羽跟中闪现出异光,道:“你的意思是说一”金克用道:“让我告诉你实话吧,当年吞没财宝的四个蒙古将领,是一名千夫长和三名百夫长,四人都是老侯爷的部下,太行山藏宝的事,当时老侯爷并不知情,后来得到消息,十分震怒,立即将其中两名百夫长逮捕正法,但另一名千夫长和一名百夫长却闻风潜逃了,那名百夫长名叫兀赤突,千夫长就是死在吐蕃母女家中的钦合台……” 铁羽哦了一声,显然,金克用要说的故事,必定跟白玉莲说的不一样。 金克用继续道:“太行藏宝的事,可说全是千夫长钦合台一手遮天,因此,他怀图潜逃以后,老侯爷仍然怒气难消,严令铁骑蹑踪追杀,钦合台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负了重伤,逃到吐蕃的,那吐蕃母女救了他的命,后来钦合台临死时,便把地图赠给了那母女,可是,那吐蕃母女携图入关,并未去威宁侯府,而是被白莲宫探得消息,将地图夺去,这就是白玉莲那份地图的来源。” 铁羽忍不住问:“那么,你这一份地图又从何处得来?” 金克用道:“不瞒你说,我手中这份地图,原是那百夫长兀赤突的一份,自从祖产被夺,我们金家的人始终没有忘记这件耻辱,也一直在暗中追查藏宝的下落,那兀赤突离队脱逃,为了躲避追骑改名换姓,扮作汉人,后来穷途潦倒无以维生,准备将地图出售,被我辗转探得消息,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铁羽想了想,又道:“另两份地图被老侯爷搜获,难道他没有把这件事呈报朝廷?” 金克用道:“当时,老侯爷可能因为四份图仅得其半,案子尚未了结,故而暂时没有呈报,后来告老退隐,或许是为了不愿多生枝节,这事就成了悬案,所以,那另外两份田,一直存放在威宁侯府中。” 铁羽眉峰微皱,沉吟不语。 金克用所说的故事,果然跟白玉莲说的不同。 谁是真话?谁是谎言?一时倒叫人很难判断。 不过,铁羽自幼受花不拉汗的收养厚恩免偏向威宁侯府,如果要他在这两种故事中信任,他无疑宁愿选择金克用的故事。 在感情上,难选择一个寄予于是,他正色对金克用道:“我再问一句话,你说过,寻觅太行山藏宝,目的只是不愿祖先遗物落在外人手中,并且答应等财物得回以后,全部转赠给我,这些都是真正由衷之言?” 金克用毫不迟疑道:“句句言出由衷。” 铁羽点点头,道:“好,我立刻就去天山威宁侯府,如果那两份地图的确在府中,我一定能够取来,不过,到掘宝出藏,一切都得听凭我安排处置。” 金克用连声道:“当然,当然,老弟可有把握?”- 但白玉莲手中那一份,铁羽道:“她已经答应要送我,还会有什么问题。” 金克用道:“老弟,不是我多疑,白玉莲的为人行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会真心把连城的财富送给我?” 铁羽道:“四份地图已得其三,应该可以推算出藏宝的位置了,就算她不肯,也没有多大影响……” “不!” 金克用肃容道:“别忘了藏宝的事是由千夫长钦合台主持,地图也是他绘的,白玉莲那一份是全图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千万不能缺少。” 铁羽笑道:“这也简单,我可以再去见她,叫她把图先交给我。” 金克用摇头道:“依我看,事情绝不会如此容易。” 铁羽道:“你以为她会食言反悔?” 金克用道,“她要骗取你的信任,当然不会食言反悔,但她很可能给你一份假图,反正图有四份,咱们一时还无法判别真伪。” 铁羽道:“但只要我由威宁侯府回来,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金克用道:“如果我的推测不错,等你真的由威宁侯府取图回来,白玉莲一定会下手抢夺,以求独获宝藏,到那时候,咱们纵然知道已经太迟了。” 铁羽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要” 金克用低声道:“与其她骗我,不如我骗她,咱们索性抢先下手,将她的那张地图弄过来,一则可预防她作伪,二则也算报了当年旧仇,三则可持图前往威宁侯府,证实藏宝的事不虚,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铁羽道:“应该如何下手呢,” 金克用道:“这就是要看你老弟了,首先你必须设法将白玉莲单独诱出白莲宫,使她与手下护卫高手隔离,然后出其不意,一举将其制住。” 铁羽耸耸肩,道:“白玉莲的武功今非昔比,我一个人未必能制得住她……” 金克用道:“当然不会你单独下手,我和古家兄弟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铁羽道:“你不是一直在劝我暂时勿与白玉莲为敌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呢?” 金克用道:“以前我劝你忍耐,那是因为白莲宫势大,怕你跟她正面冲突起来会吃亏,同时,也希望等你先赴威宁侯府回来,以图为饵,诱她入彀,这全是替你设想,现在,她既然企图用旧情诓骗你,咱们何不绐她个将计就计……” 铁羽大笑而起,道:“金兄,你奈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白玉莲凭一个弱女子,创下如此基业,岂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我铁羽闯葫江湖,更不会轻易桩虚情所惑,目前藏宝图是否真落在威宁侯府,仅系传闻,尚需查证,又何必为了一张无用的残图争得头破血流,一切都等我从威宁侯府回来后再说吧!” 金克用愕然道:“我是担心你被她甜言蜜语所骗,你若能把持得住,那当然最好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赴天山?” 铁羽道:“事不宜迟,今天就动身。” 金克用道:“铁老弟,我陪你同往威宁侯府铁羽迟疑道:”这“金克用满脸凝重之色,低声道:“有愚兄偕同,可随时查询太行山藏宝的事,一旦寻获地图,又可防白莲宫的人在途中劫夺,如果老弟觉得不便带外人进入府中,咱们可以在府外等候,绝不会使老弟有半分为难处。” 话说得够真诚,设想也不能说不周到,铁羽无可能推脱,只好点头…… 天山迤逦千里,横隔新疆为南疆和北疆,雪,故又名雪山或白山。 南疆气候炎热干燥,有大戈壁沙漠。 威宁侯府,就建在天山北麓的库尔河畔。 由麒麟山庄北上天山,不必出玉门关,但仍然要经过甘陇古道,包括双槐驿在内。 金克用为了回避白莲宫耳目,特地轻骑简从,仅带着古家四兄弟随行,悄然寓庄,形同偷渡。 铁羽上次路过双槐驿,还是蓬头垢面的囚徒,如今却一变而成鲜衣驭马的豪客,跟金克用的心情,恰好成了鲜明的对照。 六人六骑经过双槐驿的时候,金克用特别驻马槐树下,指着石屋,复述当时设计救铁羽的种种苦心安排…… 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住了口,古家兄弟也同时变色,纷纷下马,拔出了长剑。 一阵细乐,由石屋内传送出来。 接着,木门启开,出现了两行白衣人。 最前面是八名妙龄女郎,捧着各式乐器,分别而出面跟着两名昆仑奴和四对童男童女,衣着装束,仍和在角红楼“时一般模样。 再后面,是夏姥姥和白玉莲的贴身侍女黑妞黑妞手上托着一只银盘,盘中有一把酒壶,三个酒杯。 这些人都是白玉莲的贴身近侍,护从既能出现,白玉莲八成已在石屋中。 铁羽和金克用不约而同,翻身下了马。 乐声停歇,却不见白玉莲。 夏姥姥拄拐来到铁羽面前,欠身道:“姑娘听说铁相公欲往天山,特命老身奉酒候驾,聊表饯行之意,姑娘本想亲来,只因临时有事不克分身,还请相公见谅。” 铁羽拱手道:“劳动大娘,如何敢当。” 夏姥姥微微一笑,道:“相公何必跟老身客套相公和姑娘言归于好,老身高兴得不知该怎么表达水酒,也算是老身的祝贺……” 能见到借几杯铁羽冷冷摇头,道:“大娘误会了,在下和贵官主只是为太行藏宝的事暂时合作,还谈不到言归于好这四个字。” 夏姥姥干笑几声,道:“能彼此合作,便是喜讯,老身就为这个也要奉敬三杯。” 向后一招手,黑妞立刻捧来托盘到铁羽面前。 丝弦颤荡,乐声随起,八名妙女奉郎君,愿君早去早回程。 铁羽笑了笑,举杯一一钦尽。夏姥姥又亲手斟满道:“刚才是老身替姑娘敬的,这三杯酒,是老身自己心意,相公休要推辞。” 乐声又起,少女们唱道:三杯酒,敬英豪。 男儿豪气比天高,些许嫌怨休懊恼。 终是旧识胜新交…… 金克用听了这番歌词,脸色微变,铁羽淡淡一笑,道:“多谢大娘。” 也满饮了三杯。 夏姥姥道:“相公多保重,万事谨慎,提防小人.老身不远送了。” 铁羽没有开口,手一拱,翻身上马。 金克用和古家兄弟也纷纷上马,六骑连环,绝尘而去。 一口气驰出数里,回头已望不见双槐驿,金克用才放缓马缰,兀自忿忿地道:“哼,口蜜腹剑,存心挑拨,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人。” 铁羽笑道:“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岂能尽如人意。” 金克用道:“可是,那老婆子心机险诈,不可不防才你实在不该喝下那几杯酒,万一——” 铁羽摇头道:“这一点,尽管放心,宝藏没有到手以前,绝对不会有人暗算我,等我从威宁侯府回来时,那可就不保险了。” 这话分明是说白玉莲,却不知为什么,金克用的脸色竟汕讪地显得很不自在,低着头,没有接腔…… 越疏勒河,过星星峡,由七角井穿越巴尔库山,愈往西,气候愈寒冷。 时序虽在盛夏,已可望见天山山顶的积雪,抵达库尔河畔,日间满目萧瑟,入夜寒风刺骨,俨然已是深秋。 这地方,曾是铁羽儿时旧游地,十年阔别,景物虽仍依旧,却使人油然生出“少小高家老大回”的感触。 六骑马正沿着河岸缓缓而行,突然望见远处尘土弥漫,如雷般的蹄声传了过来。 从飞尘和蹄声推测,来的至少在三十骑以上最擅奔驰的蒙古种健马。 古家兄弟急忙勒住坐骑,准备应付变故。 铁羽摇手道:“不要鲁莽.塞外民风强悍,最受不得挑衅,非不得已,千万别亮兵刃,一切都有我应付。” 只这说话一会儿工夫,数十骑快马已风驰电掣般由远而近。 马是一色的黑马,三骑一列,共有十余列之多,马上骑士也穿着一色的黑皮短衣,人人都戴头盔,一手挺戈,一手挽盾,马鞍傍斜插着弯弯的长柄斩马刀。 一式的装束,整齐的队伍,一看就知道决不是寻常百姓的马队。 金克用变色道:“这是巡逻的蒙古铁骑一避……” 铁羽道:“已经来不及了。” 的确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对面马队中突然响起号角形也由纵队改变横队,沿着河岸疾卷过来。 金克用沉声道:“蒙古铁骑来意不善,老弟束手待毙,总得先求自保!” 铁羽摇摇手,道:“先不要紧张,蒙古人也是人,是人就会讲理……” 话犹未完,飞骑已到面前,将铁羽等人团团围住,长戈平举紧密。 十余骑宛如长蛇般一圈,盾牌相连,就像铁桶似的为首领队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矮个子,粗粗壮壮地,满脸络腮胡须,独自策马,直到近前。 他目光炯炯地向六个人打量了一遍,大声道:“从哪里说的竟是一口纯正汉语!” 铁羽道:“关内。” 络腮胡子又问:“到哪儿去?” 铁羽举手指一指,道:“天山。” “天山什么地方?” “威宁侯府。” “哦?” 络腮胡子眼睛里闪现出一抹异光,学着汉人:,道:“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位姓铁的?” 铁羽一怔,道:“在下就姓铁。” “是不是名叫铁羽?” “不错。” “好!你请让开。” 络腮胡子从鞍傍抽出斩马刀喝道:“把这五个人砍了!” 向金克用和古家兄弟四周一声应诺,纷纷抽刀准备动手。 金克用和古家兄弟都大吃一惊,急忙翻马拔剑“住手!” 铁羽一声厉叱,催缰抢拦在金克用马前,向络腮胡子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对诸位并无冒犯,为什么要杀他们?” 络腮胡子道:“他们是不是姓金,来自关内麒麟山庄?” 铁羽道:“正是。” 络腮胡子道:“那就不会错了不要拦阻。” 铁羽沉声道:“奉谁的命令?” 络腮胡子道:“威宁侯府郡主的令谕。” 铁羽诧异道:“你是说,花贞贞命你们来杀他?” 络腮胡于得意地说道:“一点也不错,我们是侯府的黑骑卫队,奉郡主之命,已经在这附近,搜寻等侯了整整两天,今天才被我们碰上了。” 铁羽轻哦了一声,道:“你们既是侯府的卫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络腮胡于道:“知道,你是老侯爷生前收养的义于,是小侯爷和郡主的义兄……” 铁羽遭:“既然知道,我就告诉你一句话,不许你们伤他们五人一根毫发。” 络腮胡子愣了好一会,呐呐道:“可是,郡主的令谕铁羽道:”郡主怪罪,有我承担,你若不相信,尽可派人去将郡主请来。“ 络腮胡子不停地搔胡须很为难的样子,沉吟良久,终于用蒙古语对身边两名手下吩咐了几句。 那两人领命,立刻退出包围圈外,一个拈弓向天,一连射出三支号箭,另一个便吹起号角。 络腮胡子道:“铁爷,请恕安达奉命行事,难由自主,我已经发出讯号,如果郡主在附近,她一定会赶来,否则,……,,,”铁羽道:“否则怎么样?” 络腮胡子欠身道:“求铁爷原谅,安达奉严令,除非郡主亲自撤消前谕,否则,只有杀了姓金的,提头回府缴令。” 铁羽冷冷道:“如果你一定要杀他们,除非先杀了我正说着,远处号角声响,空中也升起一支号箭。 络腮胡子安达仰望天空,长吁一口气,道:“姓金的不郡主就在这附近!” 不到半盏热茶工夫,两骑快马飞也似的从西北方奔了过两匹马八个蹄子翻飞如一,奔驰间,头尾齐平,宛若两个“一”-字,分明都是千中选一的蒙古种汗血宝马。 前面一位妙龄女郎,长发随风飘扬,披着雪白的披风,内着天蓝色的紧身衣,肩头露出两支刀柄。 后面紧随着一个青衣少女,发挽双臀,斜背长弓,鞍前悬着箭壶。 快马疾驰将到近前,突然双双人立而起,一声长嘶稳停在六七丈外。 安达率领的黑骑卫队急忙撒围,向两侧退开。 澄等众人开口,前面那系披风的女郎已从马上飞身而起,燕子般扑向铁羽。 铁羽也急急跃下马来,含笑张开了双臂。 两人迅速地拥抱在一起,连转了三个圈,那少女抬头望着铁羽,哽声道:“铁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突然,将脸埋在铁羽胸前,抽噎着哭了起来。 铁羽轻拍拍她的肩头,柔声道:“贞贞,别哭,别哭。” 你知道铁大哥最怕人哭,你不是说过吗?“蒙古女儿是不流眼泪的,嗯?” 花贞贞越发哭得悲不可抑,两只手臂紧紧环抱着铁羽的腰,仿佛怕他会跑了似的,哽咽着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回大漠的,我以为你的心是铁打的,我以为……啊!我曾经发过誓,见到你的时候,绝不流一滴眼泪,可是…… 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就是忍不住……““唉!傻丫头” 铁羽无限怜惜,只有付之一叹。 花贞贞忽然带泪笑了,喃喃道:“十年没有人这样骂过我了,记得你走的时候,我才十五岁,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丫头。” 铁羽轻吁道:“不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十年。” 花贞贞道:“十年九个月另二十一天,铁大哥,你若再不回来,傻丫头就快要变成老丫头了……” 虽是一句玩笑话,却包含着多少幽怨,多少感伤羽也不禁鼻酸喉哽。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在怔怔地望着他们两个人。 铁羽脸一红,忙轻轻的推开花贞贞,转开话题,道“花翎好吗?府中旧人,想必都很健朗?” 花贞贞道:“哥哥跟从前简直变了一个人,天打猎玩乐了,闲暇的时候,常常学着看汉书”哦!那真是太难得了。“ 现在不再整写汉字。 “自从你走后,哥哥好像不太喜欢练武,常常-在书房里,府中事务也不大理睬,旧人大多被遣走管家哈图还在,另外就是我的几个随身丫环……”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跟随自己同来的青衣少女头去,叫道:“珍珠,快过来拜见铁爷,长得这么高了。” 珍珠牵着马,笑嘻喀走过来,欠身施礼。 花贞贞又指着安达,道:“那是安达队的队长,如今府中护卫都由我亲自统率的!” 现作府中黑骑卫这些全是我训练铁羽点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真该替威宁侯府庆幸微顿,又接道:”我正想问你,刚才听这位安达队长的口气,你好像事先已经知道我要来? “ 花贞贞浅笑道:“不错。” 铁羽道:“你怎么知道的?” 花贞贞神秘地道:“当然有人告诉我。” “谁?” “这个你先别问。” 花贞贞故意卖个关子且也知道你在关内出了事,被一个“突然发现金克用和古家兄弟,脸色-什么人?“铁羽道:“这位是麒麟山庄的金庄主花贞贞吃惊道:”他就是金克用?““正是金三太爷。” “安达!” 花贞贞回头喝道:“我的吩咐,难道你忘了?” 安达望着铁羽,期期艾艾答不出话来。 铁羽忙道:“是我没让他动手,金庄主跟威宁侯府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下令杀他?” 花贞贞道:“可是,他跟你不是有仇吗?护着他?” 铁羽愕然道:“谁说他跟我有仇?” 花贞贞道:“他在关内出卖你,害你险些被兰州府的捕快捉去杀头,现在又胁迫你同来天山,要你替他夺取府中财宝……莫非这不是真话?” 铁羽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花贞贞道:“是一个姓白的汉人特地赶来替你送信。” 铁羽不禁心神一震,说道:“姓白?叫什么名字?”- 他只说姓白,没有说名字。“ “是个女人?” “不!是男人些像女人。” 铁羽道:“那,走了。他匆匆赶来侯府报讯,还说要再去邀约朋友救你,又匆匆走了。” 铁羽摇头苦笑,说道:“贞贞,你被他骗了……” 金克用大声道:“郡主请想想,他若是铁老弟的朋友,怎会连名字都不敢说,而且,以铁老弟的武功身手,岂会轻易受人胁迫,老朽跟铁老弟一路结伴同行,郡主请看可有丝毫胁迫的迹象?” 花贞贞讶然道:“这么说。” 金克用道:“句句虚假,老弟。” “那人讲的全是假话?” 郡主不信可以当面问问铁老花贞贞望望铁羽,困惑地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姓白的是谁?他为什么编这些假话来骗人?” 铁羽轻吁道:“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回侯府慢慢再详谈吧广花贞贞没有多问,回头向珍珠道:再告诉你爷爷,叫他把我亲手酿的那坛备着!” 珍珠答应一声,飞马寓去。 铁羽微诧道:“鹧鸪也能酿酒?” “去禀报侯爷一声,鹧鸪酒,搬出来准花贞贞笑道:”不是鹧鸪,是用鹧鸪蛋和杜鹃舌碾末酿成的商,据说,那两种都是情鸟,用它酿酒,可以使高人早归,现在你果然回来了。 “ 她含笑而语,毫无忸怩之态,似乎井未感到这些话有什么好害羞的!铁羽却不禁脸上一热,腼腆笑道:“想不到侯府郡主也会酿酒……” 花贞贞道:“还是你离开天山第二年酿的哩,算算都有十年了,你若再不回来,只怕快变成‘酒干’!” 马队驰动,尘土飞扬,蹄声伴着笑浯,娇靥迎着夕阳天山山顶的积雪,仿佛已被这位北国女儿的热情所溶化………侯府在望,号角齐鸣。 戚宁侯府的屋宇或许称不上巍峨,却具有险要的地形,和雄浑的气势。 府邸在天山北麓,背山面水,墙垣高耸,整个威宁侯府,就俾一座坚固的城堡。 号角声中,侯府正门缓缓启开,六骑骏马飞驰而出,那是四名云骑卫队,拥着威宁侯府现在的主人花翎及侯府总管老哈图,亲自迎了出来。 哈图总管今年已经七十岁了,眉须却红润一如婴儿口牙齿,一个没掉,腰干也挺得笔直,不难想见年轻时定是个魁梧有力的大个子。 花翎恰好相反,瘦瘦弱弱的,脸色苍白,下巴尖削,年纪才不过二十七八,竟显得有些老态龙钟,满面病容。 他的精神显然带着几分萎靡,见到铁羽,仍难掩内心的振奋和激动,在马上就伸过双手,紧紧拥抱着铁羽,一面笑,一面叫道:“恢大哥,铁大哥,你好狠的心,一去就是十年,到现在才回来?” 铁羽拍拍他瘦骨鳞峋的肩膊,哽咽着道:“原谅我,小翎我也是不得已……” 老哈图是眼看着铁羽长大的,此时更是既喜又悲,满含着两行热泪,不住颧首笑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久别重逢,虽朋友亦不免感触,何况他们曾是兄弟和家人,就连随行的黑骑队们,也不禁为之感伤。 金克用心里也是亦悲亦喜,悲的是若非铁羽维护绝难幸免,喜的是铁羽既然跟威宁侯府情谊如此深厚的事想必会顺利,自己这一步棋,总算是下对了。 其中只有四个人神情木然,毫无反应那就是古家兄弟。 这四人很少开口说话.内心也没有丝毫激动就像是四副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 对眼前的种种,仿佛视而未见,安危,成败,生死,恩仇……都好像跟他们不相干,他们只是紧跟在金克用身后,随时准备听命行事,其他全不放在心上。 一阵唏嘘,一阵饬感,人和马终于进入了威宁侯府。 迎宾的盛宴已经摆在大厅上,才使人顿略到威宁侯府的富有和豪华。 整座大厅玉饰金装,雕梁画栋,绝不比金銮宝殿的逊色,那些琳琅满目的装饰,黄的是金,白的是玉,明的是琉璃,亮的是珍珠,绿的是翡翠,红的是玛瑙…… 无一不耀眼生花,无一不价值连城。 蒙古人不惯使用桌椅,酒和菜都分放在一张张精致的矮几上,地上铺着骆驼毛的厚褥,锦缎绣的软垫,坐在上面,就像倚躺在云端,真是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飘逸。 每张几案边,各有两名半裸美女布菜斟酒,目赏蛮姬献舞,耳闻乐曲迎宾,尝佳肴,饮美酒,席未终,人已醉…… 酒醇、情浓。 主客四个人之中,最先沉醉的是花贞贞,第二个醉的是花翎。 花贞贞醉的并不是那又香又醇的鹧鸪酒羽,酒未沾唇,芳心已醉。 花翎却真正醉在酒力之下。 他对铁羽的归来,似乎有太多的感触绪桩压抑得太久,要借着一杯,企求解脱-总之,他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将酒向喉中倾倒终席,便已烂醉如泥。 主人醉了,两名客人却很清醒。 铁羽也喝了不少酒,但并没有丝毫醉意喝酒,一直以冷静的目光,暗暗注视着铁羽当然,金克用也留意到威宁侯府的富丽豪华,那些灿烂夺目的陈设,价值连城的珍珠,每一件,每一物,麒麟山庄都望尘莫及,不堪比拼,可是,金克用目光中并无羡摹之色,倒好像含着无穷快意…… 盛宴散后,铁羽被迎人内府,金克用却被安置在前面客房,由安达接待,直到第二天下午,竞没有再见到铁羽的面。 金克用心中纳闷,询问安达,只知铁羽跟花翎在内府“叙旧”,其他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正猜疑问,花贞贞突然独自一个人来到客房。 一进房门,便对金克用道:“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谈谈,能否请你这四位随从暂时离开一下?” 金克用见她面色凝重,颊上恍忽还留有泪痕,已经料到她要谈的是什么,连忙应诺,遣走了古家兄弟。 花贞贞坐下,竭力想装得平静的样子,含笑道:“听说金庄主在双槐驿救过我铁大哥,你们早巳相识,彼此是老朋友,可对?” 金克用欠身道:“不错,老朽和铁羽老弟相识甚久,算得是老朋友了。” 花贞贞道:“那么,他离开侯府这些年的遭遇,金庄主想必知道得详细?” 金克用道:“详细不敢说,大略情形主问这个是为了……” 花贞贞道:“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金克用故作诧异地说道:“郡主你想打听谁?” 花贞贞迟疑了一下道:“有一个名叫白玉莲的女人,认识不认识?” “白玉莲?这” 金克用心念疾转,表面却故意现出为难的样子,反问道:“郡主怎会突然问起她?莫非铁老弟告诉了郡主什么话?” 花贞贞道:“他说的我不相信,所以请问金庄主,希望能够告诉我实话,不要瞒我。” 金克用忙道:“是的,是的绝不会隐瞒。” “好!” 花贞贞突然压低声问道:“听说铁大哥十年前已经婚娶成家,妻子就是白玉莲,这是不是真的?” 金克用毫不思索地道:“是真的,他们成婚的时候,老朽还去喝过喜酒!” 花贞贞脸上微微变色,道:“那白玉莲长得很美?” “是” 金克用道:“不错,白玉莲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 花贞贞的声音也开始哽咽了,低着头道:“他们是自己认识的呢?还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据老朽知道,他们是自己偶然相遇,互相认识,并非媒妁介绍。” 花贞贞道:“这么说最初的确不错。” “怎么说:最初?” 他们彼此情感应该很好了?“ “郡主想必已经知道.铁老弟和白玉莲夫妻反目成仇已近十年,现在彼此早变成了仇人,如果他们的情感好,又怎么会结婚不久就反目成仇。” “我正是想不透其中原因,以时间计算,他们婚后没有多久便分开了,这就是为了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最大的原因水性杨花……” “你能不能说得详细一些?” “他们相识之初,白玉莲已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有许多豪门子弟追逐,据说其中颇有亲密的相好,声誉早已不太清白,铁老弟一时不察,惑于她的美色,匆匆娶了她,婚后才发现那白玉莲天性淫苗,不是个贞洁的女子,因此闰中时生勃豁,有一次,铁老弟竟发觉白玉莲仍然偷偷跟旧情人幽会,一怒之下,拔剑出手,设想到白玉莲居然反助奸夫,伤了铁老弟一剑……” “且慢!” 花贞贞忽然岔口道“正是伤在前额。当时,铁老弟负伤倒地,险些被奸夫淫妇所杀,幸亏一位武林高手适巧路过,闻讯赶到,才救了他一命,从此,白玉莲就弃夫离家逃走,铁老弟矢志要手刃淫妇,忍辱苦练,渐渐闯出了名声,直到最近才风闻白玉莲匿居在甘陕,千里赶往寻仇,不料反中了白玉莲借刀杀人之计,落在兰州捕快手中,老朽打听到这个消息,不忍坐视,故而设计在途中救了铁老弟。” 花贞贞怒形于色,道:“白玉莲那贱人下恶毒了,可惜我早不知道这回事,咱们威宁侯府绝不会饶她。” 金克用微笑道:“其实,那白玉莲不久前还来过府且跟郡主见过面,只是郡主不知道她的身份罢了。” 花贞贞一惊,“你是说的那报讯的书生?” 金克用道:“正是她。那女人貌美心毒,因为老朽救了铁老弟,自然恨老朽入骨,所以女扮男装,来侯府送假讯,想借郡主之手,除去老朽。” 花贞贞愕然道:“是我太糊涂,险些上了她的当,金庄主别见怪。” 金克用笑道:“岂敢。老朽一向久仰威宁侯府,这次能随铁老弟前来瞻仰侯府威仪,真是平生最大荣幸,有句很冒昧的话,老朽说出来,万请郡主谅宥!” 花贞贞道:“请说无妨。” 金克用道:“依老朽看,铁老弟人中之龙,岂是白玉莲那种荡妇淫娃所堪匹配,除非郡主这般身份,如此人品,跟铁老弟才算得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当初郡主为什么竟放过了大好姻缘?” 这话正说在花贞贞心儿上,不禁飞起两朵红云。 蒙古女虽然大方,像这样露骨的话,总还是叫人羞答答不好意思回答。 金克用忙又接道:“老朽是个直心肠,想到就说,不会虚假,若有失礼的地方,郡主千万别介意。” 花贞贞低着头笑了,轻轻说道:“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是一番好意,只可惜,为时太晚了。” 金克用诧异地道:“莫非郡主心中,已经另有……” 花贞贞急忙摇了摇头,羞愕地说道:“你别胡猜。” 金克用说道:“那么,是郡主对铁老弟无意?” 花贞贞垂首道:“也不是!” 金克用道:“既然都不是,何尝太晚?” 花贞贞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别谈这件事吧,我现在想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据实回答我。” 金克用道:“郡主请问,只要老朽知道的,绝不敢有半句隐瞒。” 花贞贞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迟疑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金庄主和我铁大哥是老朋友,跟那白玉莲也很熟,你可知道他们婚后有没有生育过儿女?” 金克用听了一怔,诧道:“郡主怎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花贞贞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按常情,他们既然是夫妻,就可能曾经生过儿女,是不是?” 金克用道:“据我所知,他们婚后不久便反目成仇.今十年未再相见,白玉莲也从来役有生育过一男半女。” 花贞贞道:“你能确定真的没有?” 金克用道:“当然能够。” 花贞贞轻吁了一口气,说道:“没有就好了。” 接着,便站起身来,但临去前,又特别叮嘱道:“我来过随便闲聊,刚才咱们所谈的话,请不要告诉我铁大金克用连声应诺,送走了花贞贞,却独自沉吟起来。” 他越想便越觉得事有蹊跷,花贞贞是个未出嫁的大姑怎会突然想到这种奇怪的问题?—— 第四章 是女孩子天生心思细密?还是她听到什么风声?如果属于前者,倒也罢了莲的一着阴谋诡计…… “侯门深似海”!只有置身侯门内的人,麒麟山庄已算是雄踞-成了菜市场。 这不仅是财富的悬殊律。 才能领路这句话的真实意义!方了,跟威宁侯府相比,简直就侯府中内外隔绝,井然有序,一院一屋之间,都有严格的区分,不容许任意出入。 金克用住在前面客房,由安达负责接待,老管家哈图偶尔也来陪陪他,尽管每天享受着美酒佳肴,却始终没有机会进入内府,接连三天,连铁羽的面也未见到。 虽然只是短短三天,对金克用来说,真比整整三年还难以忍耐,可是,他既不便探询,又不能离去,表面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心里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好不容易等到第三天傍晚,铁羽终于由内府出来了。 金克用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铁老弟,拿到那两份地图了没有?” 铁羽满脸无精打彩,摇摇道:“花翎根本不知道关于太行藏宝的事,据说义父临终时,也没提起过!” 金克用急道:“可曾在老侯爷遗物中仔细寻找?” 铁羽道:“怎么役找?这三天,几乎把义父的书房都翻了身,连影子也没有见到。” 金克用道:“这就奇了,据我所知,那份地图确实在威宁侯府,或许老侯爷生前收藏在什么地方,后来事隔太久,竟把这件事忘记了也难说。” 铁羽道:“果真如此,急也没有用,金克用道:”听说那位老管家哈图侍卫,问问他,可能会知道广只好慢慢再找了!“ 是跟随侯爷的近身铁羽耸耸肩,道:“老哈图只是一名百夫长,而且,很早就调来保卫内眷,根本不清楚当年阵战的事,问他倒不如问花贞贞。” 金克用道:“为什么?” 铁羽道:“义父在世的时候,对贞贞特别钟爱,甚至超过花翎,去世后,府中事务也大半由她掌管……可是,我问过她,她也同样不记得有那两份地图。” 金克用突然低声道:“提起这位郡主,我正要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可惜一连三天都没见到你……” 于是,便把花贞贞特地来打听白玉莲有无生育儿女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铁羽听了,不禁也感到诧异,沉吟道:“她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些?” 金克用道:“愚兄也想不出其中缘故,不过,以我看来,她好像对你旧情未灭,怕只怕玉莲会从中挑拨离间。” 铁羽笑道:“我和贞贞纯是兄妹之情,并无儿女私情,何惧旁人挑拨离间。” 金克用嗄声道:"老弟,话不能这样说,一个女孩子除非不动情,一旦动了感情,就如平原放马,易发难收,而且会变得特别痴狂忌妒,那白玉莲志在取得藏宝地图,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防着些总没有错……“ 铁羽显然不愿多谈这件事,摆摆手道:“由它去吧。我只担心找另外两份地图旷日废时,金兄若有事,尽可先返麒麟山庄,免得害你在此久等……” 金克用急忙抢着道:“没关系,愚兄是专程为此事而来,多等几天无妨。” 铁羽道:“可是,这些日子我无法分身,只恐冷落了金兄。” 金克用笑道:“自己弟兄,何必客气,咱们住侯府很受优待,老弟尽管忙你的,用不着顾虑咱们。” 铁羽想了想,道:“这么说,我就先告罪了,金兄若感觉在府中寂寞无聊,可以随时知会安达,叫他陪你们去附近逛逛,塞外风光迥异中原,颇有可观。” 正谈着,珍珠奉花贞贞之命,来请铁羽回府用饭,铁羽又面瞩安达好好款待客人,才随珍珠转回内府。 不久,前府也布上晚宴,由安达作陪,直饮到初更时始无法入睡,便独自出客室,在院中信步徘徊。 客室外是座小巧的花园,有两道园门,一通前面大厅一通侧院厨房。 金克用本来无意走出花园园门口,突见远远有一盏灯光而去。 信步所之,不觉到通前厅的穿过墙外小径,由内府向前灯光下,竟是花贞贞和珍珠主婢两人。 那条小径绕过前厅,就是侯府大门,她们主婢深夜外出,会到什么地方去?“金克用心念一动,酒意顿消,立即蹑足追出花园。 花贞贞和珍珠直趋府门,将灯笼交给了守门卫士,片刻,卫士启开大门,并且牵乘两匹马,主婢二人飞身而上,一抖缰绳,出了侯府。 金克用料想必有蹊跷,早巳趁府门口卫士启开牵马的时候,挺一口真气,飞越花园外的通道,掠上了墙头!两骑马冲破夜色,正驰刚北方!金克用虽然并没有坐骑,却不愿放弃跟踪的机会是为了骑马好玩,也不可能离开侯府太远,决心徒步跟下去看个究竟。 打定主章,便紧跟着飞出墙外,循墙脚暗影伏腰疾迫。 前面的花贞贞主婢纵辔徐行,并没有飞驰急赶的童思,金克用展开轻功提纵术,足可跟得上,但他仍然小心翼翼保持一段距离,以免被花贞贞发觉!行约五六里,到达一处小山脚下,花贞贞一带马缰,转向正西方,又行了里许,在山脚一片丛林前下了马,将马匹交给珍珠,自己则步行上山!金克用随后掩至,却不敢靠得太近处,向小山上潜登。 山不大,四面长着一人多高的茅草寸草俱无,分明是有人事先割除整理过山顶面对放着两块大石,其中一块石上,已经坐着一个人。 纯白色的衣衫,长发披肩,赫然竟是白玉莲。 花贞贞微扬着头,轻轻吁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白玉莲脸上,神情显得十分复杂。 她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还是如此年轻,如此美艳,又好俾在感伤自己的芳华虚度,青春渐逝。 论年龄,自己虽然比对方年轻,看样貌,却未必强过对方…… 白玉莲毕竟老练得多,嫣然一笑咱们见过,似乎用不着再作介绍了!“花贞贞道:“不错。” 白玉莲道:“可惜我远来关外,又不便冒然进侯府面谒,荒山约晤,无以为待,郡主若不嫌弃,就请委屈以石为椅,咱们也好谈话厂白玉莲忽然无限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郡主是千金之体,白玉莲只不过是一名百姓,真令人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叨在铁相公曾托庇侯府,跟郡主有兄妹之义,我冒昧自称一声愚姐,但郡主不知会不会介意?“花贞贞摇摇头道:“随便怎样称呼我都无所谓,咱们最好略去虚套,径谈正题,你约我到这儿来,究竟想跟我谈些什么?” 白玉莲微笑道:“郡主快人快语,足见豪迈,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到这儿,略微钡了一下,接道:“必看过了?” 花贞贞道:“看过,但是你信上说法,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我那封信,郡主想白玉莲道:”郡主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花贞贞道:“当然是真的不懂,我为什么要假装?” “好,那就由我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广白玉莲收敛了笑容,一字一字道:”愚姐想用一,跟郡主交换一件东西!“ 花贞贞诧道:“一个人换一件东西?” 白玉莲点点头:“不错,一个活生生的人主毫无用处的东西!” 花贞贞道:“你索性说明出来吧,我不会猜哑谜。” 白玉莲道:“郡主既然看过那封信,应该懂得我的意思,再说明白些,我准备用自己亲身的女儿,跟郡主交换那两张地图。” “你的亲生女儿?”- 不错,也就是铁相公的亲骨肉你的侄女儿。“花贞贞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白玉莲道:“这是正正经经的事的!” 花贞贞哂道:“白玉莲,你看来很聪明,怎么会想出这种笨主意?你以为弄一个假冒的女儿,就能左右威宁侯府?你以为我不清楚你跟铁大哥反目的经过?告诉你吧,白玉莲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铁大哥跟你没有生育过儿女,你从哪儿来的孩子,我再告诉你,威宁侯府也根本没有什么地图,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咱们也根本无可交换。” 白玉莲静静地听着,既未出口,也毫无意外的表情,待到花贞贞说完了,才不慌不忙道: “你怎会知道我跟铁相公没有孩子?” “我会问,问你们的朋友,甚至当面问铁大哥。” “你问任何人都靠不住,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你的真话!” “谁?” “我。” “你凭什么?” “凭我是女人亲?” “至少铁大哥会知道!” “他并不知道,因为我离开他的时候,只是怀着他的骨肉,在当时,他又对我误会很深陷于疯狂,我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他真象。” 花贞贞冷笑道:“你水性杨花,背夫偷情,居然还有脸说那是误会?” “郡主,你都是从哪/l听来的?” “当然有人会告诉我,难道那是冤枉你的吗?” 白玉莲突然长叹一声,站立起来,摇头道:“好吧,你已然相信流盲诬陷,咱们也不必再谈下去了,我虽是诚心诚意想送还铁家的骨肉,无奈冤枉太深,今生已再难洗刷,郡主,这是你不肯容我解释,并非我白玉莲没有尽过心……” 说到最后,竟已热泪披面,哽咽无法成声,却颤抖着从衣内取出一副羊皮地图,放在石上,凄然道:“你我都是女儿身,希望你记住我的前车之鉴,莫再被美貌所累,这份地图,是我答应送给铁相公,请你转交给他,并且替我转达一句,不蕾他对我误会有多深,我白玉莲耿耿此心,可对日月,孩子今年已九岁了,我会继续再抚养她成人,让她寻父归宗。” 深深检衽一礼,掩面转身便走。花贞贞沉声遭:“站住。” 白玉莲停住脚步,却低着头,抽搐不止。 花贞贞道:“我并没有不肯让你解释,如果你真的那么委屈,尽可以说出来。” 白玉莲摇头道:“不必了,你心里已经有了成见解释也不会相信,又何必劳费唇舌。” 花贞贞道:“你还没说,怎知我不会相信?何况,今夜是你剖白心迹的最好机会,错过了,你一定会后悔。” 白玉莲轻叹道:“我自觉问心无愧,能否获人谅解犹在其次,可是,连郡主你也对我误解这样深,我死也无法瞑目!” “哦!我真的这么重要?” ‘太重要了,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主而起!“花贞贞不由动容,说道:“能说出来听听吗?” 白玉莲又重坐回石上,‘一面以袖拭泪,一面幽幽地说道:“这些话,或许郡主不会相信,但却字字出自我的内腑,绝无半句虚假,远在我跟铁相公结婚的时候,我就听说过郡主的名字,知道郡主和相公有一段裸情,更知道铁相公人虽离开了本府,对郡主仍然未能忘怀……” 花贞贞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却未开口。 白玉莲道:“老实说,我是个既平凡又庸俗的女人,世上女人都是善妒的.因此,在婚后,我曾经为了郡主的事,常常跟铁相公争吵,咱们夫妻不睦,这也是原因之一,郡主跟我,同样是女人,必能够体谅一个妻子的心情吧?” 花贞贞没有回答,从她脸上的神情,已经明显表示出内心的谅解和歉疚。 白玉莲接着道:“婚后有一段时期,为了心存报复,我承认的确有些放蔼形骸,但是,那绝对未及于乱,我只是太倔强,太幼稚,也太过分自负美貌,以为那样才能争回丈夫的感情,才能使他忘记往事,才能加重我在丈夫心中的份量结果,没想到竟因而招来更大的误会!” “有一天,我发觉自己怀有身孕了,当时还不能确定是否属实,我不愿童冒然把这个消息告诉铁相公,就悄悄去请教一位朋友。” “那位朋友早已有妻室,他的父亲是位颇有名的大夫,我去他家,纯是为了诊断,不料铁相公竟受了外人挑拨,盛怒携剑赶来,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挥剑杀了那位朋友全家老少十余人……” 花贞贞突然岔嘴道:“铁大哥会是那种鲁莽的人?” 白玉莲道:“他本来不是.但人在气忿之中,又受了歹人挑拨,当时已变得像疯狂一样,丝毫不容我分辩,我迫不得已,为了保全腹中的孩子,只得夺剑抵抗,彼此纠缠挣扎中,无意伤了他一剑,才脱身逃了出来。” 花贞贞说道:“事后,你也没有再跟他解释?” 白玉莲苦笑着摇头,道:“自从变故发生,江湖哄传,已使我百口奠辩,铁相公更是矢志欲得我才甘心,事实上早已不容许我再有解释的机会,我死不足惜,腹中孩子却是无辜的,铁相公在盛怒之下,势必会毁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我如何对得起铁家的列祖列宗?” 花贞贞道:“所以你就逃走了?” 白玉莲道:“我不得不逃,而且必须隐姓埋名自己的丈夫迫杀,后来,铁相公在武林中名声越大须设法使自己力量也跟着壮大,以求自保,就这样陕一带创立了白莲宫……” 以免被我就必我才甘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道:“这十年来,我没有第二个男人,足证当初并未愧对丈夫,当然,我也知道,再想夫妻、父女团聚,今生已经绝望了,一个人年龄渐长,想法也会渐渐改变,我有了他的孩子,于愿已足,何复他求,只希望他能在郡主的柔情慰藉之下,忘掉过去的仇恨,重新过幸福安定的日子,现在我真的想通了,感情是丝毫不能勉强的,该得到的推不掉,不该得到的争不回,这句句是我由衷之言,信与不信,全在郡主。” 花贞贞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却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要送回孩子,交换地图?” 白玉莲道:“这是因为目前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 白玉莲道:“威宁侯府中,多了一个不速之客金克用。” “金庄主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关系太大了。” 白玉莲提到金克用就有恨意:“此人心机险诈,是一头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在甘陕古道假冒伪善,布恩图报,现在又跟随铁相公来威宁侯府,居心叵测,目的全在那两份太行藏宝地图,铁相公已受了他的盅惑,郡主碍于铁相公情面,不便对他下手,而此人留在威宁侯府中,却是个天大祸害。” “哦?我倒看不出他为害多大。” 花贞贞的语气,显然有些偏袒金克用!白玉莲道:“郡主,你不了解金克用的为人,我也无暇跟你详述,反正那两份地图,绝对不能落在金克用的手中,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阻止这件事,甚至宁愿以孩子来交换。” 花贞贞耸耸肩,道:“我真想见见那孩子,可惜府中根本没有什么地图,叫我拿什么跟你交换?” 白玉莲诧道:“你是说,那两份地图不在侯府?” 花贞贞道:“咱们压根儿没听过什么地图,父亲在世时从未提起,铁大哥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一片图角。” 白玉莲斩钉截铁地道:“不!地图绝对在威宁侯府,或许你们不知道藏放的地方!” 花贞贞道:“你怎么知道?” 白玉莲怔了怔,窘笑道:想而已!地图一定在府中?““我也只是听人传闻,这样猜花贞贞道:”你是听谁的传闻?究竟那地图藏着什么珍贵东西?“ 白玉莲没有直接回答这些问题,只笑了笑,道:“事情全由金克用而起,郡主请去问他吧。不过,希望郡主千万牢记一件事,如果找到那两份地图,绝不能交给金克用,哪怕只让他望一眼也不能。” 花贞贞点头道:“我会记住的!” 白玉莲又道:“咱们今天所谈的事,暂时别告诉铁相公,除非不得已,我不愿童他知道孩子的事,那样会影响你们的感情,我今生已别无求,又不忍见他天涯飘零,四处流浪,只有把他交给你,我才最安心。” 花贞贞不知是喜是羞,低着头,没有出声。 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白玉莲道:“她叫小薇.在什么地方?” “白莲宫中。” 花贞贞眼中闪起亮光,见见吗?“ 白玉莲怔了怔,道:“你真的想见她?” “是的!” 花贞贞扬起头,脸色平静,声音却含着颤抖,说道:“我想知道她像谁?是不是跟母亲一样美?” 白玉莲道:“不,你猜错了,孩子一点也不像我,却跟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连脾气也一样强,如果是个男孩子,将来就是活脱脱第二个铁羽。” 白玉莲道“好!” “你什么时候带她来?” “我已经命人去接她了花贞贞长身而起,道:”她一到,希望你会吩咐府门卫士,随时传报你的消息。“ 说罢,微微一欠身,离开了山顶。 没多久,蹄声如雨,渐渐远去。 白玉莲将那幅羊皮地图慢慢收入怀中,从大石上站起来,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脸色一沉,双目暴射两道精光,低喝道:“什么人躲在草丛里?” 山顶广约十余丈,周围茅草都已割除,距离大石最近的草丛,少说也有七八丈以外,这时既无声响,更未见草尖摇动,她居然发现有人匿藏。 金克用情知躲不过,只得缓缓站起身于。 白玉莲嘴角现出一抹冷笑,道:“原来是金庄主,到咱们又在这儿会面了。” 金克用含笑拱手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老朽也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姑娘。” 白玉莲道:“金庄主大约已来了不少时候吧?” 金克用道:“不错。” 白玉莲扬插眉道:“这么说,咱们刚才谈的话,金庄主想必已经字字人耳?” 金克用道:“不错!白玉莲轻哼了一声金克用笑道:”姑娘的智谋和武功,金某都深感佩服,只可惜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姑娘不该在话中留下了破绽。“白玉莲道:“噢?你认为我哪一句话说错了?” 金克用道:“倒并非说错话,而是用错了两个字。” “两个什么字?”- 交换。“ 金克用诡谲地笑道:“所谓…交换‘,当然是以己所有,换彼所需。姑娘曾经声言要将太行藏宝地图赠送铁羽,铁羽却根本无意得回女儿,这怎么能称为交换?” 白玉莲冷哂道:“怎么说法井无关系,重要的是不能让那两份地图被你骗去。” 金克用道:“白姑娘,这个:骗‘字某人。” 白玉莲道:“莫非你认为铁小薇的事是假的?” 金克用仍然在笑.却笑得很嗳昧,低声道:“难道会是真的?谁听说过白莲宫中养育着铁羽的女儿?” 白玉莲哼道:“这是铁家的私事,与外人无关,用不着外人知道。” 金克用道:“可是,那也得要做父亲的人肯相信。” 白玉莲道:“本来是他的骨肉,他为什么不信?” 金克用道:“事隔十年,毫无征兆,如今突然从地底下冒出一个女儿,换了姑娘你,你会相信么?” 白玉莲道:“孩子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这总是事实。” 金克用道:“以白莲宫的势力,要找一个面貌酷肖的女孩子,当然不算什么难事。” “你” 白玉莲怒目道:“你这老匹夫,以为我不能杀你吗?” 话落,身形微闪,已到金克用面前,忿然扬起右掌。 金克用既不招架,也不闪躲,泰然自若地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要杀我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我死无足惜,姑娘却自毁佐证,未免太不值得。” 白玉莲一怔,道:“你是谁的佐证?” 金克用道:“姑娘请试想,你们夫妻反目已经十年,在海角红楼重逢时只字末提,现在忽然透露有了亲生骨肉,纵然是真的,也难令人相信,必须有人从旁作证,而且像金某这种证人,才能博得铁羽的信赖,姑娘杀了我,岂非太傻?” 白玉莲高高举起的右掌,竟似僵住了。 金克用又道:“何况,另两份地图的下落尚无确讯,我们各拥有一份地图,也就等于各有宝藏一半权利,将来四份地图齐全了,你我合起来亦是一半权利,咱们为什么不合力对付威宁侯府,反而自相残杀?” 白玉莲没有开口,右掌却慢慢垂落下来。 金克用低声道:“太行宝藏富堪敌国,两份均分,也足够终生享用,白莲宫和麒麟山庄正如唇齿相依,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姑娘请三思。” 白玉莲冷笑道:“只怕你口不应心,未必真有诚意。” 金克用忙道:“老朽愿童指天发誓,绝无二心。” 白玉莲道:“我不信这些牙疼咒,除非先替我办一件事,表明你的心遴。” 金克用道:‘姑娘请吩咐。“ 白玉莲道:“为了咱们联络方便,人威宁侯府,你办得到吗?” “这” 金克用为难地道:“姑娘想必知道侯府的戒备……” 白玉莲接口说道:“我知道侯府戒备很严,但也并不是绝对役有机会,譬如说,你今夜能够偷偷的溜走出来,当然也能够偷偷带一个人回去。” 金克用想了想,道:“姑娘准备派什么人去呢?” 白玉莲举掌轻拍两声,一条黑影由草丛中冲天而起登山顶。 是那名肤色漆黑的男性昆仑奴。 金克用不禁暗暗皱眉,他见过白玉莲手下这两名昆仑奴,一名“奇哥”,一名“香奴”,都是御毒驱蛇的高手。 白玉莲道:“奇哥的轻功绝佳,身裁又小,你只要带他潜人威宁侯府,随处都可藏身,而且,他还有一样本粳,可以自寻树叶梗充饥,你不须为了他的饮食操心,即使被人发觉了,也不会牵连到你的头上。” 金克用苦笑道:“既然这样,姑娘尽可能要他自己偷进侯府告,又何须老朽带他?” 白玉莲正色道:“我让你带他进去传递消息,怎么?你莫非不愿章?” 金克用忙道:“愿意!当然愿意。” “愿意就好。” 白玉莲冷冷道:“从现在起,我就把奇哥交给你了,希望你这一次是真心诚意,如果我发觉你在玩花招,你该想得到那会有什么后果。” 说完,拂袖转身,径自离开了山顶。 金克用回头,只见那奇哥肩头上斜搭着一副皮革囊,正环抱双臂,望着他露齿而笑。 皮革囊里藏着什么?当然还无法确定.不过,单从奇哥的那诡谲的笑容,就让人直觉革囊中多半是些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金克用眉头皱得更紧,低声说道:“我只能带你进侯府前院,却没有办法替你安置藏身的地方,一切你得自己小心。” 奇哥点点头金克用又道我带你进去的。“ 被人发觉了,你可千万不能泄滑是奇哥又点点头。 金克用望望天色,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奇哥紧跟在后,亦步亦趋,就像影子身法多快,始终毫不落后。 举步下山。 金克用回到威宁侯府,金克用仍由原处越墙而人,悄悄潜返前院花园,再回头看时,竟己失去奇哥的人影。 不用说,他一定是在进入侯府以后,独自觅地藏身去了。 金克用又是一惊,又感到庆幸。吃惊的是白玉莲手下一名昆仑奴,轻功居然如此高明。 庆幸的却是今夜的威宁侯府戒备森严,远比预料中要松弛得多,自己出入府墙,总算没有被发觉…… 其实,他完全错了。 当他带着奇哥越墙进入侯府时有两个人目睹一切经过。 的队长安达,另外一人身着锦袍,负手站在一株花树旁,上身被花遮掩,看不清面貌。 金克用奔进园门,安达已目射怒光,紧握刀柄,就想抽刀出鞘,却被旁边那名锦袍人拦住。 安达忿忿地道:“我们当他客人招待,他竟敢这样不识抬举,应该给他一顿教训。” 那锦袍人摇摇头道:“现在还没到时候,我们最好是假作不知道,以免打草惊蛇,只须暗中监视他们就行了。” 安达道:“那跟来的黑鬼已经潜去内府,难道也由他放肆?锦袍人笑了笑,道:”魍魉之辈,何足为患。安达,你去吩咐轮值夜晚戒备的卫土,只要他们不公然挑衅,都不必拦阻,由今夜开始,凡是想来威宁侯府的朋友,无论明来暗入,我们都同样欢迎!“威宁侯府花不拉汗在世的时候,生活一向很有规律,存放贵重物品都有一定所在,除了卧室床后一只帙柜,就只有书房中的几个抽屉。 铁羽和花翎差一点把书房整个翻转来,始终没有找到那两份藏宝秘图。 起初一两天,花贞贞也很热心帮忙寻找,自从跟白玉莲见面以后,对寻觅地图的事,已突然失去了兴趣,也不再寸步不离地跟着铁羽,由晨至暮,经常自个儿躲在闺房内,愁眉深锁,怔怔望着窗外发呆。 宙外有一株巨松,枝干上,有一个鸟巢,栖息着一对喜鹊。 花贞贞就望着那喜鹊窝出神。 她从前曾凝望着这个喜鹊窝,甚至幻想有一天,满巢喜鹊会为她架起一座“鹊桥”,让她能由窗口走到关内,走到铁大哥的身边…… 那时候,她只有满腔思念,总以为今生今世已经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发誓永不再蹙眉,永不再叹气,决心要把满腔相思之苦,尽化为欢欣笑容,快快乐乐度此一生,不复再有所求。 现在,这愿望竟然像奇迹一般实现了,她所领受到的,却仍然是满脸愁苦。 古松依旧,鹊巢也依旧,只不知何时起只幼鸟。 小喜鹊都还没有长满羽毛,既不能飞,也无法自己觅食,当大喜鹊带着小虫回来,几个小家伙就张大嘴巴,仰着头,等着大鸟喂食…… 那模样儿又滑稽,又可爱;惹人怜,也引人笑。 她怔怔注视着鸟巢,心里竟想着一些奇怪的问窟小喜鹊为什么不像大喜鹊呢?鸟类的父女,是不是也会模样相像?鸟儿很快就会长大,人为什么要抚育一:想得出神,以致珍珠在后面连叫了几声直到珍珠轻轻推了她一把,才猛然惊觉。 “峨!什么事?” 珍珠扯扯她的衣角:“少爷来了。” 十年…… 她也没听见花贞贞回过头,才发觉花翎已经负手站在房门口关切而忧戚的目光望着她。 花贞贞连忙离开了窗口,招呼道:“哥哥,请进来坐。” 花翎点点头,缓步走进房来,低问道:“这两天很少见到你,一个人躲在房里想什么心事?” 花贞贞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身于不太舒服,不想走动。““是病了?” “也说不上病,只不过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珍珠,替少爷沏茶……” “不用了。自家兄妹,不必客气。” 花翎向珍珠摆摆手,道:“你出去句话。” 珍珠望望花贞贞,低头退出房外。 花翎走到窗前,仰望天际,忽然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看得出来,自从铁大哥回来以后,你先是惊喜,好像欢乐由天而降,这两天却突然变得很愁闷,心里一定有什么苦恼的事。” 花贞贞不由自主低下了头:“没有啊,哥哥不要乱猜”不要隐瞒了,妹妹。“花翎转回身,正色道:“我们是一母所生的同胞,有任何事,你都不应该瞒我。 俗话说:长兄作父,爹去世了,我这做兄长的是你唯一的亲人,可以替你作得了主,包括你的终身大事在内。“ 花贞贞愕然道这些。“ 你是怎么啦?好好地忽然扯到好难为情的,何况妹妹一向豪迈不逊男子,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花贞贞脸上突然一阵火热,强笑道:“哥哥今天好奇怪,你是自己急着娶嫂嫂?还是嫌我碍眼,要逼我早些嫁出去。” 花翎肃容道:“妹妹,我说这些绝非取笑,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作决定。” “哦?什么事?” “现在你且别问是什么事要回答我实话。” 花贞贞低下头话了。 好像已经猜到他要问的是什么花翎自己拖过来一把椅子,挨近花贞贞坐下,面色凝重地道:“妹妹,告诉我,你真的喜不喜欢铁大哥?” 花贞贞默然不答,好一会,才摇摇头道:“不知道。” “不,你当然知道,甚至我也知道,不过,我一定要你亲口告诉我一遭。”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因为我要确定实情猜测去决定一件事。” 又何必再问……“ 我要听你自己说出来,不想仅凭花贞贞诧道:“哥哥,你究竟要决定什么事?” 花钼摇头遭:“你先回答我的问话,等一会我自然要告诉你。” 花贞贞说道内,咱们一家人花翎截口道:“其实,你又何必问呢,连爹和老哈图在谁不喜欢铁大哥……” “这不同,爹在世时,是钟爱他,哈图是维护他,我是敬重他-和恋摹。” 我要问你的,却是男女之间的倾心花贞贞又不说话了。 她虽然天性豪迈,毕竟总是个女孩子,慕一个男人,这话怎么说得出刚花翎偏偏毫不放松,紧接着又追问道表白,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倾心于他?“花贞贞无奈,只得点了点点头。 花翎又道:“换句话说,如果铁大哥也有意,你是愿意委身相许,下嫁给他哩?” 花贞贞再点头。 花翎道:“铁大哥已经娶过亲花贞贞摇头。 花翎道:“如果铁大哥跟前妻之间仍有某些瓜葛,你会不会介童?” 花贞贞心里一动,突然抬起头,道:“你说的瓜葛,是指什么厂花翎道:”知道铁大哥的前妻,就是现在的白莲官官主白玉莲,而且他们最近还见过面,铁大哥索取藏宝地图,也是白玉莲告诉他的,他们之间,可能仍然旧情未断…… 诸如这些,你都仔细考虑过没有?“ 花贞贞想了想,道:“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我相信铁大哥不会是反复的男人。” 花翎道:“可是,白玉莲对铁大哥,显然还没有死心。” 花贞贞苦笑道:“那是她一厢情愿,铁大哥未必会接受。” 花翎道:“万一他们曾生育过女儿呢?” 花贞贞浑身一震,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他们生育过儿女?” 花翎道:“我只是这样猜测,他们既然是夫妻,就可能会有儿女,铁大哥纵然不愿覆水重收,总不能不要自己的骨肉,这岂不是就有瓜葛了?” 花贞贞皱眉道:“哥哥的意思,莫非要跟大哥继绝往来?” “那倒不是。” 花翎的脸色一片凝重,说敬重他,是一回事,你的终身兄长,就有责任照顾你的生活睁看你陷在感情的泥沼里……‘“决不会在你之下,但咱们是一回事,爹去世了,我是关心你的幸福,我不能眼睁花贞贞无限感激,不禁热泪盈眶,激动地叫了一声:”哥哥“竟为了这哽咽语塞。 她一向自认刚强!有时候,甚至轻视花翎,以为他个性懦弱,太不够男子气概,兄妹之间,实在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情感。 现在情的可贵的亲情。 她却突然发现懦弱的竟是自己,也突然感觉到亲二十多年来,她几乎完全忽略了这份诚挈而珍贵如果不是彼此都已长大成人了,她真想拥抱着花翎大哭一场…… 花翎柔声道:“妹妹,我很了解你对铁大哥的感情实说,我也很愿意促成这桩事,你的终身一天没有归属就对爹爹在天之灵多增一分愧疚,可是我……” 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花贞贞道:“你怎么样?自家兄妹,还有什么不便说的话?” 花翎又叹息一声,道:“妹妹,我想告诉你一件秘密希望你听了以后不会怪我。” 花贞贞诧道:“秘密?什么秘密?” 花翎道:“铁大哥这次重回关外来,是为了寻找两份地图,据说那两份地图,隐藏着一笔巨大的财富,原图共有四份,白玉莲和金克用已各得其一,另两份落在威宁侯府。花贞贞道:”是啊,咱们这几天不是正帮他寻找吗?可惜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地图。“花翎道:“妹妹,你不相信关于宝藏地图的传说?” 花贞贞摇头道:“因为是铁大哥问起这件事,我本来有些相信,可是,如果真有地图,爹在世时一定会告诉我们,现在既然也找不到,且见是外间的谣传。” 花翎面色凝肃地道:“不!宝藏地图,确有其事。” 宝藏地图确有其事?这句话如果由别人口里说出来,花贞贞一定会嗤之以但说这话的是她的同胞哥哥,花翎的脸色又是那样凝她不禁为之怦然心惊。 她瞪大眼睛望着花翔,好半响,才轻轻问道怎么知道……“花翎道:“我已经找到了两份地图。 花贞贞道:“什么时候找到的?” “不久以前。” “峨在哪儿找到?” “爹的卧室中。” 花翎从衣袖内抽出两份羊皮纸卷,迎面扬了插,道:“这几天,咱们只留意爹生前放置贵重物件的铁柜和书房,却忽略了娘的箱子,刚才我无意间打开娘生前放衣物的木箱,竟发现这两份地图夹藏在一件衣服里面。” 花贞贞说不出是惊是喜,喃喃道:“这怎么说,传闻是真的,爹在退隐前有这两份地图,或许他老人家交给娘收藏,不料娘去世会在爹之先,后来竟把这件事忘记了。” 花翎道:‘也可能是他老人家自己放在娘的箱子里,因为图仅两份,毫无用处,爹根本没有重视这件事,临去世时,才忘记了告诉咱们……“花贞贞笑道:“不管怎样,地图总算已经找到了快些去交给铁大哥!” 说着,便伸手欲接那两份地图。 花翎突然一缩手,道:“别忙,咱们现在还不能给他。” 花贞贞道:“为什么?” 花翎正色道:“妹妹,请你原谅我,我身为兄长,不能不为你打算,在铁大哥跟白玉莲之间的关系没有完全澄清了结以前,我绝不给他藏宝地图。” 花贞贞道:“这跟铁大哥何干?他对白玉莲早已情断义绝了……” 花翎道:“但白玉莲对铁大哥还没有死心,她这次跟踪就是最好的证明。” 花贞贞默然了。 不错,白玉莲远涉关山赶来塞外,只有两个原因,如果不是对铁羽未能忘情,那就必然是为了得到太行宝藏。 否则,她为什么怂恿威宁侯府截杀金克用于前,又故意遗露小薇的消息于后?她隐瞒了十年的秘密,偏偏在这时揭露出来要胁的意味。 小羹真的会是铁羽的女儿吗?这秘密,除了白玉莲本人,还有谁能够证实花贞贞移目窗外,又看到鹊巢的雏鸟,心里想哭的冲动。 情孪戕人,稚于何辜!她强忍住满眶热泪,轻吁样处置这两份地图呢?“花翎道:“我想跟白玉莲见见面,如果她志在宝藏,咱们可以把地图给她,但她必须保证不再纠缠铁大哥。” 花贞贞道:“如果她真不要宝藏,又怎么办呢?” 花翎笑了笑,道:“我敢断言,白玉莲绝对不会为了铁大哥而放弃宝藏。 花贞贞道:“万一她会呢?” 花翔道:“她若真的把铁大哥看得比宝藏更重要,就不会躲他十年,等铁大哥找上门才相见了……我担心的只是恐怕她跟铁大哥之间真有什么未了结的瓜葛。” 花贞贞心头一震,道:“果真如此,咱们又该怎么办?” 花翎道:“所以我要当面问问你,前天夜里,你私自出去跟白玉莲见面,究竟谈了些什么?” 花贞贞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跟白玉莲见过面?” 花翔微笑道:“妹妹,你以为我这做哥哥的真是个书呆子?当然我纵然不知道,这两天,你的神情也瞒不过人,我问过府门卫士,也问过珍珠……” 花贞贞忿然道:-这多嘴的丫头……“ 花翎道:“不要怪她,是我逼着问她的意,不忍心看你独自伤感,为情憔悴。” 花贞贞低下头,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花翎轻握着她的手,柔声遭:“妹妹,世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亲人了,有什么困难,都应该跟哥哥商议,除了我这唯.哥哥,还有谁能替你分忧解愁……” 花贞贞依靠在花翎肩上,“哇”地伤感,苦闷,困恼…… 这一刹那,都化作了滚滚热泪。 一场尽情大哭之后,烦忧随泪水而去,心里果然平静得多了。 花贞贞把前夜跟白玉莲的约晤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遭,最后硬咽着道:“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我只是好害怕,如果她和铁大哥真有一个孩子,那我该怎么办?” 花翎默然良久,才道:“这当然是件很尴尬的事,但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咱们总要先证实她的话是否属实,然后才能决定处理方法。” 花贞贞道:“可是,这种事要怎样才能证实呢?” 花翎道:“你不要烦,交给我去办,如果白玉莲再约你见面,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去。” 花贞贞点了点头,道:“咱们要不要先问铁大哥?” 花翎道:“不用。连这两份地图的事,也暂时不要告诉他……” 正说着,忽听珍珠在门外叫道花贞贞连忙取丝绢拭擦泪痕,在楼下坐,我马上就下楼来。 “ “小姐,铁少爷来了。” 面应道:“先请铁少爷”花翎压低声说道:“妹妹,留他在这儿多谈一会儿从后面侧门去,别让他知道我曾来过。” 花贞贞诧道:“为什么要躲他?” 花翎道:“不是躲他,我想趁这机会去办一件事。记得暂时不要提这两份地图。” 说完,匆匆由楼后侧门走了。 绕过小楼外的回廊,另有-女们送茶水的通路。 花翎循着小径穿出后花园,直往前院客房来见金克用。 金克用正在客房中和衣假寝,听说花翎来了,急忙出迎。 花翎略作客套之后,含笑道:“金庄主是铁大哥的好朋友,这些年来,铁大哥在中原的情形,金庄主一定比咱们了解得多,有一件事,不知金庄主是否能据实见告。” 金克用忙道:“只要金莱知道的,绝不敢有半句隐瞒。” 花翎点点头道:“我想请问,帙大哥当年跟白玉莲结寓复又分散,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这” 金克用怔了怔,笑道:“难道铁兄弟没有对侯爷提起过?” 他不知道花翎何以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又碍于对白玉莲所承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反问了一句。 花翎道:“铁大哥告诉过我,说白玉莲邪荡不贞,以致反正,但白玉莲却又对舍妹说,当年全是出于误会,他们两人各言之成理,却不知谁说的才是事实,金庄主跟他们夫妇都很热心,想必知道真象?” 金克用轻吁了一声,却圆滑地道:“侯爷认为他们之中,谁比较值得信赖呢?” 花翎道:“论亲疏,铁大哥是我的义兄,我当然应该相信铁大哥,但我要知道事实真象不愿因亲而断是非,所以才来请教金庄主。” 金克用沉吟了好一会,笑道:“其实,夫妇间的事,是是非非,旁人很难评断,今天侯爷既然问到我金某人,足见对我的信任,我就不得不说句公平话了。” 花翱道:“金庄主德高望重,请就事论事,不必避讳。” 金克用点点头,换了一脸凝重之色,道:“我跟铁兄弟是老朋友,跟白玉莲也颇熟悉,依我的愚见,当年他们夫妻之所以闹得绝情反目,应该说彼此都有错,但细论起来,白玉莲错有四分,铁兄却占六分……” 花翎道:“哦,为什么?” 金克用道:“因为他们结离之初,铁兄尚未成名,白玉莲却已是武林中知名的美人,她之下嫁铁兄,内心总难免有几分委屈的感觉,这是一般自负美貌女子的通病,也是人之常情,不能过于厚非。” 花翎没有开口,显然也同童这种说法。 金克用道:“以后,他们夫妻相处,在女的是怨艾日深,在男的是猜疑日重,一切误会皆因此而起,白玉莲恃美而骄,行径不免稍嫌逾份,铁兄则已无法忍受,在尚无事实证据的情形下,仅因一时的猜疑,就拔剑相向,其错应在铁兄,当然,白玉莲亦不该还手反伤丈夫,所以金莱认为他们彼此都有错误,而铁兄应负较多责任。” 花翎点点头道:“金庄主持论公正,令人佩服,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希望金庄主也能实情直告。” 金克用已经猜到他要问的事,忙正色道:“侯爷既拿金某当朋友看待,金某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花翎道:“听说白玉莲跟铁大哥反目之后,个女儿,金庄主知道这件事吗?” 金克用毫不迟疑地道:“知道!” 花翎道:“这件事是真是假?” 金克用点点头道:“的确是真事,一点也不假。” 花翎脸上变了颜色,不悦道:“可是,金庄主也曾告诉过舍妹,说白玉莲根本没有替帙大哥生育儿女。” 金克用并不否认,点头道:“金某是这样对郡主说过。” 花翎沉下脸道:“金庄主的前后说词,何以全不相同?” 金克用笑了笑,道:“侯爷请勿误会,对这件事,金某有个解释。” 花翎道:“请说。” 金克用道:“白玉莲跟铁兄反目分手以后,的确曾生育过一个女儿,但那孩子究竟是不是铁兄的亲骨肉,金某却不敢断定,所以,上次郡主垂询,金某是据情推断,如今对侯爷却是据实回答。” 花翎愕然道:“你怎么知道那孩子不是铁大哥的亲骨肉?” 金克用道:“金某没有说一定不是,也不敢相信一定是。 因为当他们夫妻反目的时候,白玉莲是否已经怀有身孕,恐怕连铁兄本人也毫无把握,金某如何相信。“ 花翎道:“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白玉莲生过孩子呢?” 金克用道:“是在白玉莲已经创立白莲宫以后。” 花翎又问:“你看见过那孩子吗?” 金克用道:“见过一次。” 花翎急道:“那孩子长得什么模样?像不像铁大哥?” 金克用想了想,道:“从面貌看,倒跟铁兄颇有几分相似……不过,当初匆匆一瞥,实在并没有看得很清楚。” 花翎轻叹一声,喃喃道:“既然面貌相似,这件事可能不会虚假了……唉!真想不到事情竟演变得如此复杂,叫我这做兄长的怎么处置才好……” 这些话虽然不是对金克用说的,但话中有话,却很明显。 金克用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来,忙问道:“纵然孩子真是铁兄的骨肉,也只是他跟白玉莲之间的事,侯爷又有什么为难之处呢广花翎播了摇头,叹道:”唉!“金克用道:“侯爷若不见外能稍尽绵薄,替侯爷分忧。” “金庄主,你不知道……” 何妨略示原因,或许金某件事我也不必瞒你了,只因当初铁大哥在府中时,跟我们兄妹青梅竹马,情感极笃,尤其舍妹对铁大哥早已芳心暗许,多年来始终如一,以致迄今未嫁,此番铁大哥重回侯府,又值婚变仳高,在我兄妹而言,实在喜出望外,我也意想促成这桩婚事,谁想铁大哥跟白玉莲竟然还有些未了的瓜葛。“金克用故作欣喜道:“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天大的喜讯,侯爷何须为一个小孩子耿耿于怀?” 花翎道:“井非我容不下一个孩子,但一则顾及家门声誉,二则以兄长的立场,不能不替舍妹设想,如果白玉莲用孩于作为要胁,继续跟铁大哥纠缠,这事必然会有许多困扰。” 金克用道:“侯爷童思,是否顾忌白玉莲对铁兄不肯死心,会利用孩子使郡主难堪?” 花翎道:“她现在已经这样做了,这几天,舍妹正为了这件事深撼苦恼。” 金克用心念疾转,笑道:“依金某愚见不难。” 花翎道:“金庄主有什么意见?” 金克用道:“据金某所知,那白玉莲跟铁兄分手已近十年,夫妻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她之所以在这时候突然提出孩子的事,绝非想重继旧情,只是为了另外一个目的而已。” 花翎道:“她有什么目的?” 金克用道:“白玉莲真正想得到的是威宁侯府的那两份地图,只要侯爷答应将地图交给她,金某敢保证她绝不会再提孩子的事。” 花翎默然片刻,道:“金庄主,你真能保证?” 金克用点点头,道:‘侯爷若将地图交给金某包在金某身上,如有任何差错,都以金某是问。“ 花翎道:“好!我答应你,但我有两个条件。” 金克用遭:“侯爷请吩咐。” 花翎道:“第一,我要用图交换那女孩子,莲的亲笔退婚字样,以后非但不准她再提孩子跟铁大哥见面。” 金克用道:“金某一定替侯爷办到。” 并且要白玉更不准她再花翎道:-第二,这件事必须瞒着铁大哥,永远不能让他知道,至于孩子如何处理,由威宁侯府全权作主,白玉莲不能过问。“金克用心头一惊,低声道后“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瓜“的手势。 “侯爷莫非换回那孩子,然花翎神情木然地道:”那是我的事,不必让白玉莲知道。 金庄主若能替我办妥这件事,威宁侯府自然也不会忘记酬谢。 金克用忙道:“侯爷,快别提谢字,能为威宁侯府效力,是金某莫大的荣幸…… 但不知那两份地图是否找到了?“ 花翎道:“地图已经找到了,不过,我要她先履行条件,才能给她地图。” 金克用满口应承道:“她一定会答应侯爷的条件事交给金某人,绝对照侯府的意思办妥。” 花翎道:“你需要多久时间,才能给我回音?” 金克用想了想,道:“亲笔字据容易,要将孩子带来,恐怕得费点时间…… 我想,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也尽够了。“花翎起身道:“好,我等你的消息。希望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千万不能告诉铁大哥。” 金克用本想要求看一看两份地图;又怕引起花翎的疑心,话到唇边,临时又忍住,却提出另一要求,道;“为办事方便,请侯爷交待府门卫士一声,请予出入时稍赐协助。” 花翎点点头,告辞离去。 金克用亲自送到院门口,回到客室,欣喜不已,想到仅凭三言两语,竟然不必依赖铁羽而直接跟花翎搭上关系,几—— 第五章 他立即唤来古家兄弟,密语吩咐了一番,古家兄弟受命而去。 接着,他又将向花园的窗户推开一半,取一件白色内然后,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仍旧和衣躺在床上目养神,一面盘算着跟白玉莲见面时的说词…… 蒙古人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夏季多依平原放牧冬季则移往山坳,以就阳光。 为了迁移方便习用帐篷居住,名叫“蒙古包”。 “蒙古包”也分很多种,有用木材和柳条编织成的有用兽皮或毡包裹的…… 都以拆迁方便为主。 现在正值炎夏,“蒙古包”都聚集在水草茂盛处,这两个,却偏偏搭建在山坳中,山坳颇隐密,距离威宁侯府不远。帐外既不见放牧的牛羊,包内住的也不是蒙古人,非止不是蒙古人,更没有一个男人。然而,从外表看,却是两个真正道地的“蒙古包”。两个“蒙古包” 南北相对,南边的一个靠山坳,里面住着六名衣衫上绣着白莲花的侍女,入夜以后,分批乾流担任山坳口的戒备守望。北边的一个,共住着老少五人那是白玉莲、夏姥姥、黑妞、香奴九岁的女孩子。 女孩子的面貌果然酷肖铁羽,更兼有白玉莲的妩媚,年纪不大,已是个小美人胚子了。 “蒙古包”内三面是床,活动的范围有限,小女孩不甘拘束,天一入夜,就嚷着要去外面玩。 夏姥姥拦阻道:“小糠,又不乖了?么,再忍耐三两天,等你进了威宁侯府,儿荒山野岭,有什么好玩的。”姥姥不是告诉过你任凭你玩个够,这小薇呶着嘴唇道:“姥姥骗人家,每次都说三两天,也不知多少三两天了,白天总说怕外人看见,不让出去,现在天都黑了,还是不让人家去玩一会儿。”夏姥姥道:“既然天黑了,就该早些睡觉,还玩什么。” 小薇一扭身子,道:“哼啦,人家才不要睡哩,整天睡觉,头都睡晕了。” 黑妞也跟着哄劝道:“小薇乖,听姐姐的话,咱们不出去玩,咱们来玩叠纸船好不?” 小薇道:“不要。叠了拆,拆了又叠,一点也不好玩。” 黑妞道:“那咱们叫香奴弄蛇给大家瞧,让蛇扭腰跳舞,好吗?” 小薇摇头道:也看腻了。“ 黑妞道:“哦你听……” “也不要,玩来玩去,老是扭腰跳舞,看小薇掩着耳朵直跺脚,叫遭:”不要听玩,不要听你的狗屁故事!“ 夏姥姥沉声道:“小薇,不许吵……” 向阖目侧倚在绣褥上的白玉莲呶呶嘴,低声道:“你娘剐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你再吵,当心讨一顿打。”这句话还真管用,小薇偷眼望望白玉莲,果然不敢再叫闹了。 白玉莲恰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但她非但没有责备小蓣,反而谈淡一笑,挥手道:“小孩子不能闷得太久,黑妞,你就带她去帐篷外面玩玩吧,只别走得太远,早些回来就行。” 小薇喜出望外,欣然道:“真的?娘!” 白玉莲说道:“娘说的话,还会有假的不成?” 小薇笑道:“谢谢娘,我去啦!” 白玉莲含笑顿首,道:“别跑远,要听黑妞姐姐的话,早点回来休息。” 小穰一面答应着,一面已迫不及待拉着黑妞的手,飞奔了出去。 望着帐篷门口急剧摇摆的门帘,白玉莲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代之,是一片阴沉,缓缓道:“这两天要送她去威宁侯府,别待她太严厉,咱们的希望,或许就在她的身上。”夏姥姥道:“是的,所以咱们才一直看着她。” 白玉莲问道:“该教她的话,她都记住了吗?” 夏姥姥道:“都记住了,这丫头不止模样像,人也挺聪明,活脱脱就是姑娘小时候的影子,有时,连我都差点儿当她是姑娘的亲骨肉。”白玉莲冷冷一笑,道:“她若是真的是我的亲骨肉也舍不得送她去威宁侯府了……” 正说着,帐篷外面有人禀报道:“奇哥求见。” 白玉莲眉头微皱,道:“他回来干什么?难道这么-有消息了?” 夏姥道:“或许他发现金克用有什么背信的行动地赶回来报讯。” 白玉莲道:“叫他进来!” 奇哥应声掀帘而人,手里捧着一个纸柬莲。 白玉莲拆开纸柬,眉头皱得更深。 夏姥姥问道:“这是谁写的?上面说些什么?” 白玉莲道:“金克用约我今夜见面,说有重大要事面商,莫非这家伙在弄什么诡计?” 夏姥姥道:“金克用心怀叵测,绝不能信赖,姑娘必须防着他一些。” 白玉莲笑道:“我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留着他,不过想小薇身份逼真些,他若敢动什么歪念头,那就是他自寻死白玉莲傲然道:”为什么不去?难道还怕他吃了我?“夏姥姥道:“咱们虽不怕他,不能不防他,姑娘请稍待片刻,老身先去布置一下。” 白玉莲并未反对,只叮嘱道:“用不着兴师动众,在林嵩和郭石头还没有赶到之前,这儿的戒备也很重要,必须多留人手保护小薇-夏姥姥应诺,带着香奴出帐去了。 白玉莲转问奇哥道:“这几天你在威宁侯府收获?” 奇哥又从贴身处,取出一份纸卷,双手奉上那纸卷中,密密麻麻记载着许多傈小蛇形状的文字,非汉文。白玉莲居然看得懂,一面展视纸卷,奇哥的报告很满意…… 看到纸卷后面,突然流露出惊喜之色看到花翱手里拿着两份地图?“奇哥连连点头。 白玉莲又道:“他们真的投有把地图交给铁羽?”奇哥摇头。 白玉莲仰面长吁,他们找到了那藏宝图我,一定为这件事…。 吸口气,喃喃道:“这就奇怪了,如果为什么瞒着铁羽……哦,金克用要见思绪突变,神色也瞬息变换,时而沾沾色喜,时而蹙眉沉吟,惊喜,猜疑,不一而足。 接着,又问了奇哥好些问题,无奈奇哥有口不能言,只能用点头或摇头作答,恍如隔靴搔痒,难以尽意。白玉莲越问越心急,挥手道:“你先回去侯府继续监视那两份地图,一有发现,随时飞报,如能窃取到手最好,但务必要谨慎行事,千万别鲁莽。”遣走了奇哥,立刻束扎更衣,匆匆离开帐幕,赶往应金克用的约会…… 北边帐幕的人先后离去,南边帐幕的六名侍女,两人已随夏姥姥先走,两人正担任守望,另外两人在山后小溪边洗涤用物,忙着杂事,帐内也是空的。 这时,四条人影突然在山坳口出现,利用夜色掩护,向“蒙古包”迅速逼近。 两个人都已长剑出鞘,移步无声,而且,对两名守望侍女的位置早就观察确实,进入山拗口,便立刻分为两批,以二对一,向两名守望的侍女展开突击。 黑夜中寒芒闪动,两名守望侍女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兵刃犹未出鞘,身上已中了两剑…… 四人得手,重又会合一起,直奔北边帐幕,待冲进帐内,才发觉里面竟空无人影。 为首的古如雷诧道:“怎么会没有人?难道咱们反而中计了?” 老二古如电道:“不可能,刚才亲眼看见夏姥姥带人先走,白玉莲也随后离去,山坳内只有黑妞和那小丫头,最多还有几名侍女陪着,纵然是计,也不必放在心上。”老三古如风道:“那小丫头很顽皮,或许溜到山洞后什么地方去玩了,咱们分头搜!” 正说着,帐幕外传来笑浯人声…… 只听小薇笑道:“这大尾巴老鼠真好玩咬我的手指头呢!” 黑妞道:“不是大尾巴老鼠,这叫松鼠,牙齿挺尖利,你可要当心点,别被它咬到。” 小薇道:“黑妞姐姐,你们现在就替它做笼子,好不好?” 黑妞道:“今天来不及,先把它关在铁箱子里,明天再说吧。” 小穰不依,道:“铁箱子不透气,会把它闷死,黑妞姐姐,趁娘不在,你和这两个姐姐,多陪我玩一会,我们现在就动手编个笼子好不好么?”黑妞道: “不行。时间不早了,她们还得去接替守望,谁像你整天就知道玩。” 小薇道:“求求你嘛,黑妞姐姐,今天不弄好笼子,我会睡不着。” 黑妞道:都挨骂。“ 小薇道:就回来……“ “睡不着也得睡,你别只顾贪玩,不会的,娘和姥姥都有事去了,不会这么早。”语声渐近,已到帐幕门外。古如霄一挥手,兄弟四人迅速散开,分蓄势而待。 他们刚站好位置,门帘掀动,探进门来。 老四古如雨即举起长剑…… 可是,小薇只一探头,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古如雨的剑势已将下落,门帘复垂,心里-提剑追出。 古如雷连忙拦住他手势…… 只听小薇在门外说道:“告诉你们不信吧!娘真的出去子.帐篷里一个人也没有,好姐蛆,求求你们嘛,替我编个笼子,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好吗?” 黑妞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叹口气,道:“我的小祖宗,你可真会缠人…… 好吧,咱们就替你编个笼子,编好了你一定要睡觉,不准再哕啸了。“小薇连声道:“好!好!谁再哆嗦谁就是小狗!” 说着,掀起门帘,低头钻了进来。 古如雷早巳蓄势而待,左臂疾圈,一把拦腰抱住。 老二古如电出指如屯,立即点了女孩的哑穴…… 门帘再动,进来的是黑妞。 古如雨一心思捉活的,拦腰一把,抱了个满怀…… 谁知黑妞可不比小薇,触手处,浮突不平,竟像触电震撼人心,古如雨心弦颤茵,顿时有一种迷惘的感觉,整个人呆了一呆。就只这片刻的怔忡,黑妞尖声惊呼道:“有刺客” 帐幕外两名侍女闻声知警用具,拔出了随身兵刃。 挺腰肢,业已挣脱了抱持忙不迭抛了刚洗涤好的盘碗。 古家兄弟也横了心,三柄长剑同时卷向黑妞,古如雷挟起小薇,抢先冲出帐幕…… 黑妞以一敌三,又是赤手空拳霎眼间已身中两剑,才从帐柱上取到一柄月眉刀,奋力死战待援。 古如雷,却被两名侍女截住,也打得难解难分。 可惜的是,另两名守望侍女早已丧命,山坳内已经再也没有应援的人手了…… 这边山坳在浴血激战为融洽。 白玉莲听完金克用的叙述,再印证奇哥的报告,认为尚能符合,点头道:“你能履行诺言,足见的确有合作的诚意,这一点很高兴,小薇只在最近一二日就到了,我可以同意交给威宁侯府,要我写亲笔退婚字据,我也愿意照办,问题是谁来保证他们一定会交出那两份地图!”金克用道:“姑娘请放心,事由金某接洽保证。” 白玉莲笑道:“你能保证他们会交出地图田不是伪造的吗?”金克用一怔,道:“我想,花翎为了妹妹的婚事,必然有诚意,他绝不会特意假造两份地图来骗咱们白玉莲道:”金庄主,这是何等重大的事,凭推想行事。“ 金克用道:“那么,姑娘的意思” 白玉莲说道:“叫他交出一份地图,让咱们校对是真的,约期交换,否则,免谈!” 金克用道:“但咱们总得也给他一点保证,譬如说,姑娘先写好退婚字据,由金某转交花翎,先换一份地图,然后再约时间,送小薇去侯府,交换另外一份,姑娘认为能行么?” 白玉莲道:“不行。” 金克用诧道:“为什么?” 白玉莲道:“先写退婚字据,我就失去谈判的立场了,再说,事关终身,当然由我和花翎当面了结,金庄主仅是我们双方的见证人,也不宜由你转交字据。”金克用苦笑道:‘姑娘这么说,仍然是不相信我金某人了。“ 白玉莲摇摇头,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而是做事的规矩,我总不能连面也不见,就把丈夫让给他们。”金克用道:“姑娘不是已经跟花贞贞见过面了么?” 白玉莲道:“那是花贞贞,现在作主的却是花翎。” 金克用想了想又道:“这样也好,我先把姑娘的童思,转告花翎,等小薇到了以后,再……” 刚说到这里,远处突然现出一片火光。 忖度方位,正是白玉莲扎营的那处山坳。 白玉莲双眉高挑,面露惊容,却因碍于金克用在旁便唤人来查询。 金克用很识趣,连忙起身告辞道:“在下暂回侯府姑娘随时通知。” 白玉莲已经焦急万分,含糊地应了一声,等金克用一走,立刻唤夏姥姥问道:“你在山勘中留了多少人手警卫?”夏姥姥道:“除黑妞之外,还有四名带剑侍女。” 白玉莲顿足道:“太单薄了……山坳起火,必然已有变故,咱们快些回去……”古家兄弟并没有放火,起火只是意外。 因为黑妞独战古家三兄弟,身上连中数剑,咬牙苦撑,不见握手,只得劈开帐幕,企求逃脱,无意中砍断了一根支柱,恰巧支柱上挂着油灯,灯油泼到地毡褥上,顿时燃烧起来。 火势一起,黑妞是趁势脱了身,另外两名侍女,却双双惨死在古家兄弟剑下,古家兄弟见帐幕起火,无暇再追黑妞,带着小薇匆匆奔出山坳。四人对进退路径早已有了安排,得手后,并不返回威宁侯府,却沿着山脚一路向北奔去,没多久,来到一片峭壁下。洞,声一灯光峭壁的前方,是一座茂密的松树林,山壁上到处都是石浅的不过一二尺,探的却达十余丈。 古家兄弟来到峭壁下,古如雷放开小薇,举手重击了四两声较慢。 峭壁上也响起同样的击掌声那洞穴离地约有三丈,显然很深。 古如雷重又抱起小薇,吸气长身,飞跃而上。 灯火照映下,洞穴果然深达七八丈,里面不仅存放着充足的干粮和食水,更有厚毯软褥,而且已经居住着三个人。那是麟麟山庄的总管吴涛,还有两名劲装佩刀的庄丁。 古如雷放落小薇,低声道:“庄主吩咐,务必要好好待她,一二日就来接她去侯府。” 吴涛笑道:“放心,我会让她过得舒舒服服侯府,还忘不了咱们麒麟山庄待她的好处。” 古如雷又道:“白玉莲可能会搜索到这儿来,咱们兄弟和庄主不便露面,一切全仗吴总管多加谨慎。”吴涛道:“请转报庄主,毋庸过虑,咱们住楼上,只要咱不下楼去,任凭白玉莲把山脚每粒泥沙都翻过,也绝对找不到咱们。” 古如雷没有再说什么,拱拱手,转身跃落崖下。 洞内灯火随即熄灭。 古家兄弟离去不久,山脚下人影蠕动,突然出现大批蒙古武士,为首的正是威宁侯府那位锦袍人和黑骑队队长安达。锦袍人仰望峭壁,面露得意的微笑,缓缓道:“好狡猾的金克用,咱们在这儿住了几十年,竟不知道还有如此隐秘的地方。”懿也笑道:“但他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威宁侯府并不那么好欺骗。” 锦袍人道:“山洞居高临下,洞里可能藏有高手,安达这就要看你的了。” 安达应了一声,快步来到峭壁下法,重击了四掌。 洞穴中如响斯应,随即亮起灯光。 安达翻腕拔出佩刀,飞身而上…“ 金克用回到威宁侯府客室,-的消息。 以他自忖,跟踪奇哥的安排山“之计,显然已获成功,但是,应该万无一失,”调虎离山!“ 适才的计划中并没有“纵火”的预谋,难道古家兄弟,会在偷袭时失手?或者临时遭遇什么意外?万一计谋失败,反而跟白玉莲翻了脸,后果将不堪设想。“谁?” “是我,铁羽。” 金克用心头一震然后打开了房门,铁羽缓步踱了进来,含笑道:“我睡不着,出来随便走看见金兄房里仍有灯光,所以进来聊一聊。”金克用陪笑道:“巧极了,我也睡不着,正无以消此长能有人谈谈,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说着,急忙亲身替铁羽斟上一杯茶,两人在茶几旁坐铁羽向他身上打量了出去过?“金克用急道:“不….随便走走。” 等了一下,道:“金兄衣衫整齐,莫非我也跟铁兄一样打算,正想出去。” 铁羽笑道:“这么说,咱们恰好结伴同行了。”金克用道:“铁兄既然来了,彼此可以闲谈解闷用不着再出去啦……” 借着一阵喇哈哈笑声,低声说道:“铁兄,金某如鲠在喉,不吐不声,不知道铁兄是否已有所闻?” 铁羽道:“什么事?” 金克用正色道:“关于白玉莲的行踪铁羽诧道:”白玉莲怎么样?“金克用道:“听说她也跟踪来到关外,私下已经跟郡主见过面……” 铁羽微笑道:“是吗?难怪贞贞这几天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们见面,一定谈了我不少坏话。” 金克用道:“岂止是坏话,而是谈判到秘密。” 铁羽道:“我的秘密?” 金克用道:“不错,跟铁羽切身有着极大的关系。” 铁羽耸耸肩,笑道:“那就由她们去谈吧,我这个人有各种毛病,却自问平生井无不可告人的秘密……”金克用接口道:“可怕的正在这里,她们所谈的铁兄自己却毫不知情,这样才能造成绝大的误会,甚至引起难以挽回的悲剧。”铁羽愕然道:“哦?有如此严重?” 金克用道:“对威宁侯府而言,远比太行藏宝地图更严重百倍千倍!” 铁羽沉吟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是属于我的秘密,却又对威宁侯府如此严重?这倒叫人想不透……”金克用哑声道:“铁兄,你我是知交好友,我知道了,不能不告诉你,希望你听了以后,先别激动,最好冷静想一想,是否真有这种可能?”铁羽点点头,道:“好,你说吧!” 金克用故作神秘,先去门口张望了一下,又回到座位,压低声音,伸长脖子,说道: “据说白玉莲约郡主见面,自称曾跟你生育过一个女孩儿……”铁羽一怔,愕然道:“什么? 你再说一遍,谁跟准生育过孩子?” 金克用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据说那女孩子名叫铁小薇,今年已经八九岁了,一直养在白莲宫中,现在,白玉莲就以这孩子作为要挟,要威宁侯府交出藏宝地图,否则,她就拿铁兄的亲生骨肉,任人糟蹋,作为报复。”这番话,听得铁羽目瞪口呆,脸色大变,许久,才大声喝道:“她在胡说,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金克用道:“铁兄,不要激动,你再仔细想想看真有此可能?” 铁羽连声道:“绝无可能!绝无可能!金克用道:乍听这消息,我也认为绝无可能,但白玉莲言凿凿,说那女孩子面貌跟你十分酷肖,的确是你的亲身骨肉。”铁羽道:“果真有这种事,白玉莲怎么隐瞒到今天?上次在梅角虹楼,她为什么只字不提?金兄,这些年,你跟白玉莲一直有来往,你有没有听到过?见到过?”然金用默然不语,既不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铁羽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也相信她的鬼话?” 金克用摇摇头道:“我当然不信,但是,铁兄,这种事恐怕连你也不能否认,咱们就必须顾虑它的后果。”铁羽道:“我根本不信有这件事,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金克用肃容道:“不!铁兄,只要有万一可能,就不得不顾虑,小薇若真的是你亲生骨肉,你忍心让她被人糟蹋?”铁羽张大嘴,半晌答不出来。 金克用道:“如果是个男孩子。倒也简单了,偏偏是个女孩子,这件事万不能等闲相视,白玉莲说得出,就可能做得到,所以,铁兄,我劝你务必要冷静应付,必须计出万全,才不致遗恨终生。”铁羽被这番话说得冷汗遍体,良久“白玉莲是在什么时候,跟贞贞见面的?” 金克用道:“大概在两三天以前。” 铁羽又问:“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金克用道:“是花翎亲口告诉我的。” 铁羽诧道:“他怎会告诉你?” 金克用道:“他来向我打听,是不是真有这铁羽眉头一皱,道:”你怎样回答他?“金克用道:“我劝他当面跟你谈诀,可是,样做,怕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怕郡主难堪,时不让你知道,准备私下跟白玉莲作个了结。”他不愿意那所以决定暂“了结?”铁羽浑身一震,瞪大眼睛道:“他准备怎么个了结法?” 金克用摇摇头,说道:“这个,他并没有说明白,听他的口气,好像白玉莲曾跟郡主提过什么交换条件,至于详细情形,就不太清楚了。”铁羽脸色变得无比沉重,诉我,白玉莲在什么地方?“ 金克用道:“你要见她?” 铁羽道:“是的,这件事只有我和她才能了结让贞贞兄妹卷入这场是非。” 金克用道:“你准备怎样跟白玉莲了结呢?” 铁羽痛苦的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结,但我必须先见见那孩子,证实她是不是我的骨肉。”金克用道:“如果是,又如何?” 铁羽道:“如果是真的,我要索回孩子,绝不让她跟白玉莲生活在一起。” 金克用正色道:‘铁老弟,咱们是好朋友,请恕我说句冒昧的话,依我的看法,无论孩子是不是你的亲骨肉,都不能让她跟白玉莲生活在一起,你要想想,这件事连你也无法绝对否认,只要白玉莲一口咬定,孩子就永远是个把柄,凡是跟你有关的人,包括你自己在内,都将永远受白玉莲的要铁羽颔首道:“不错。”金克用又道:“要解决这件事,就得彻底解决能因妇人之仁,留下这个把柄在白玉莲手里。” 铁羽道:“金兄的意思是” 金克用压低声音道:“我只有两句话奉劝永绝后患。” 铁羽瞳目道:“你要我杀掉那孩子?” 金克用急道:“不!孩子无辜,我指的是白玉莲。” 铁羽一时没有接口,但从他突然收缩的瞳孔,说明他的内心已被这句话所激动。这办法的确太狠了些,却不可否认是最有效的手段况,铁羽这次跋涉千里,本就是挟忿而来。新怨,旧恨,交织成一片杀机。 铁羽的心跳加快,血液沸腾,紧捏着双拳振臂而起…… 金克用看在眼里,不由暗喜,凑过头去又道:“铁老弟,大丈夫要当机立断,即使役有这件事,为了赢取郡主的芳心,也留不得白玉莲。”铁羽本来已经杀机勃勃,听了这句话,心头微震,突然冷静下来。 他有一千个、一万个杀白玉莲的理由,但绝非为了博取花贞贞的欢心,他纵有一千个,一万个杀白玉莲的机会,但绝不在此时、此地。刹那间,他发觉金克用很可笑也很可怕,居然企图使鹬蚌相争,以便坐收渔人之利…… 想到这里,不禁长长吸了一口气,表面仍装作气愤的样子,道:“快告诉我,那贱人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找她。”金克用却没有说出白玉莲的下落,阴阴一笑,遭:“听说白玉莲正臆匿在威宁侯府附近,我已经吩咐古家兄弟去打探了,不久就会有回报,这件事,咱们必须秘密进行,不能让花翎兄妹知道。”铁羽道:“可是,我已经片刻无法忍耐,恨不得今天夜里就找到她。” 金克用柔声道:“老弟,千万别急躁,这事交给老哥哥我.最迟明天,我一定给你确实的消息。” 铁羽忧忿不休,金克用则百般劝慰.好不容易,才劝得铁羽悻悻然回转内府。金克用亲自送到院门口,再回卧室,却发现古家兄弟在房外回廊下等候。 然而,古家兄弟四个人,回来的只有老大古如雷和老三如风两个,而且,古如雷身上还带了伤。 金克用吃惊道:“怎么?出了事?” 古如雷点点头,哽声道:“咱们在回程途中,遭白玉莲和巫山二怪拦击,老四被擒,老二不幸惨死在郭石头手中金克用骇然道:”那女娃儿呢?“古如霄道:“已经送到断崖石洞,交给了吴总管,是在回来的时候出事的……” 古家兄弟从断崖石洞回来,已经是子夜过后,就在侯府高墙隐隐在望时,突然发现前面路口,一字排开许多人,恰好堵住了去路。正中一张软凳上,端坐着白玉莲,凳子后面站着夏姥姥,左边是郭石头和香奴,右边是号称“一担酉笼筐”的林嵩师徒。白玉莲面如寒霜,满脸杀气,其余白莲宫门下,一个个全都横眉竖目,显然来意不善。 古家兄弟急忙停步,彼此面面相舰,都生出不祥的预感。 古如雷低声道:-糟了,一定是那把火引来的麻烦.白玉莲反而堵在咱们前面,只怕这一关难过。“古如电道:”怕什么,捉贼捉赃,她又没有当场抓住咱们,给她来个一推三不知,她能奈我何?“ 老四古如雨道据说是咱们干的?“ 古如霄摇摇头,叹道:“事已至此,皮闯过去,但白玉莲高手几乎全在此地对手,等一会若翻了脸,记住不可恋战向突围,以免被一网打尽。”古如风道:“这儿离侯府已经不远,说不得只好硬着头咱们四个恐怕不是咱们四人分四个方胆地动手。”古如雷道:“你们跟着我,别开口,一切先由我来应兄弟四人提聚功力,缓步走到近前,老大古如雷当先抱拳躬身,遭:”麒麟山庄古家兄弟,拜见白姑娘。“白玉莲昂然不动,冷冷一笑,道:-哼!你们四个干的好事!” 古如雷故作不懂,道:“咱们兄弟随庄主来威宁侯府作客,并没有冒犯姑娘呀?” 白玉莲冷嗤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奠为,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抵赖?” 古如雷故作诧异道:“咱们真的不懂姑娘的意思……” “住口!”白玉莲一声断喝,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们各为其主,奉命行事,我并不想过分责怪,但若以为白莲宫好欺,那就打错。”说着,杂掌互击,两名侍女抬着身负重伤的黑扭,从路旁暗处走了出来。 古如雷神色立变,默然无语。 白玉莲道:“古如雷,我一向待你们兄弟不薄,今夜你们所干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现在,我只问你们一句话,生死两条路,由你们任选一条。”古如雷情知抵赖不过,只得拱手道:“姑娘既然了解我兄弟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有话尽请吩咐,只要我兄弟办得到,绝不推诿。”白玉莲点头道:“好!我一生最佩服勇于认错的人,我们长话短说,要活路,就交出铁小薇,已往恩怨一概不究,白莲官还另有酬劳,否则,明年今日,就是四位的忌辰,为敌为友?全在你们一念之间。”古如雷道:“姑娘这话令人为难,我们兄弟受金庄主抚恩,断无背叛之理。” 白玉莲冷声道:“这么说,你是拒绝交人了?” 古如雷道:“不瞒姑娘,纵然愿童交人,也无法办到,因为人已送进威宁侯府,根本无法再交回给姑娘……”白玉莲脸色一沉,说道:“这话只好去骗三岁小孩,既然已送去侯府,你们由何处而来?” 古如雷倌口道:“我们已经送人回过府再出来白玉莲冷冷道:”是真话?“古如雷道:“句句是真。” 白玉莲重哼一声,说道:“那你们就死定了。” 举手一挥,郭石头带着香奴,林寓带着两名侏儒徒弟,立刻分由左右飞身而出,将古家兄弟围住。 古家兄弟急忙拔剑,四个人背对背结成御敌的阵势。 古如雷大声叫道:“姑娘为什么不由人解释……” 白玉莲截口道:“我没有工夫听你胡诌郭老,给我郭石头应声出手,大步向前,左臂疾探,抓向古如电。 古如电在四兄弟中身法最敏捷,长剑一振,飞快地反削了过去。 这一剑,应变迅捷,出手部位也十分精确,如果换了旁人,势非缩手闪避不可。 不幸对手却是郭石头,剑锋与手臂相触,“叮”的一声轻响,郭石头的手臂分毫无损,反把古如电的长剑震开了一尺多。就在这剑臂相接的刹那,郭石头已经连人直撞了过去,右手一拳捣出,左手也同时沉落,抓住了古如电的胸衣前古如电急忙挣扎,“嘶”!胸衣破裂,左肩也挨了一拳。这一拳,直把古如电打得像陀螺似的连转了五六个转长剑也脱手堕地。 两旁的古如雷和古如雨大吃一惊,双剑齐出,急来抢救郭石头对左右卷到的剑锋毫不理会,一个跨步,两只手己抓住古如电的右臂和左肋,双臂一抡,竟将古如电高高举了起来。 剑锋砍在他身上,就像替他拍灰一样,古如电却被他当作一块顽石,向地上重重摔了下去。 一声惊呼才叫半声,古如电已变成了肉酱。 剩下的兄弟三个心胆俱裂,宛如毁窝的老鼠,分头夺路逃命。 然而,四周都是白莲官高手,就像打猎的围场,纷纷堵截,刹时展开一场馄战。 古如雷遭遇飞渔夫林嵩击得衣破肉绽,浑身是伤。 古如风跟两名侏儒缠在全力,也脱不了身。 交手才数招,已被林嵩的钓杆老四古如雨误以为香奴好欺,却上了大当。 刚一照面,就被香奴由革囊中放出许多毒蝇红肿,勉强支撑了半盏热茶光景,终于力竭倒地去。 叮得满头被活捉了眼看古家兄弟非死即伤,岌岌可危,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夏姥姥低声对白玉莲说道:“是威宁侯府的黑骑队来了,如果在这儿遇上,只怕不太方便。” 白玉莲点点头,这才喝住白莲宫屑下,剑指着古如雷道:“今夜权宜留下你们两条残命,好让你们替我带句话给金克用,明天日落以前,叫他乖乖送回小薇,换古如雨一条命,否则,休怪我白玉莲心狠手辣。”说完,长身而起,由白莲宫屑下高手簇拥着走了金克用听完这些经过,脸上却浮起一抹阴沉的冷笑,缓道:“很好,既然已经撕破脸,明天日落以前我会叫她知道金某的手段。 古如雷道:“咱们兄弟四人追随庄主多年,还求庄主念在我兄弟一片忠诚,设法保全我四弟的性命。”金克用嗤嗤而笑,道:“你们放心吧,白玉莲敢伤他一根毫毛,我要她拿十条性命来抵偿。你们辛苦了一夜,先去休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古如雷兄弟欠身告退,金克用又叫住他,笑着轻拍两人的肩头,低声道:“振作些,好好地干,明天日落以前,咱们就是宝藏的主人了。”这一夜,金克用几乎全没有休息,独自伏案,在写一件不知名的文件。 文件似乎很难写,以致金克用写了又撕,搪了又写,直到天色将明才写好,然后,又将写过的废纸亲自点火焚化,一切妥贴,才和衣而卧,稍作憩歇…… 天亮不久,金克用便通知安达密要事面告。 花翎获报,匆匆赶到客室。 金克用含笑道:“一大清早打扰侯爷的美梦得已,金某特向侯爷贺喜。” 花翎讶道:“莫非白玉莲已有答复?” 金克用道:“幸不辱命,金某昨夜整夜奔走了白玉莲……” 花翎急问:“她怎么说?” 金克用道:“她本来不愿意,坚持要面见郡主才肯答复,经金某晓以大义,多方劝解,最后终于同意了侯爷的两个条件,不过”花翔道:“不过什么?” 金克用故意沉吟了一下,并且亲笔立下退婚字据个小小的要求。“才道:“白玉莲答应交还铁小薇永不再跟铁羽纠缠,但她也有花翎道:”什么要求?请说,只要我做得到应她。“金克用道:”白玉莲的目的,怕侯爷根本没有找到那两份地图是假。“ 全在那两份藏宝地图,她因此想证实一下地图是真花翎道:“她要如何证实呢?” 金克用道:“她愿童先写下退婚字据,要求跟侯爷交换两份地图中的一份,若证明地图属实,再送还孩子,交换另外的一份。”花翎皱眉道:信任威宁侯府?“金克用笑道:君子之腹,不过允了她吧。“ “为什么要将一件事分两次办?难道她不”白玉莲身人邪道,难免以小人之心,度她这要求倒也不算太过分,侯爷何妨就答花翎道:“万一她得去一份地图,却不肯给我孩子,我用地图换回来一张无用的字据,岂不吃亏?” 金克用道:“侯爷莫非也忘记了?地图共有四份,必须四份图齐全,才能找到宝藏,白玉莲纵然骗去一份图,对她也一样毫无用处,她的意思,只是想对照一下地图的真伪而已。” 花翎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答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交换字据?” 金克用笑道:“金某已经替侯爷取得字据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纸柬,双手交给花翱。 纸上墨迹犹新,字体竟然颇为“娟秀”,写着:“立字据人白玉莲,因与铁羽夫君意见不合,分离已近十载,夫妻之名虽存,夫妻之实早亡,自立据日起,愿正式终止夫妻关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涉,空口无凭,立此据存照。” 字据下方,有“白玉莲亲笔”字样,并且划了押。 花翎看罢,沉吟道:“这真的是白玉莲的亲笔字据吗?” 金克用忙道:“绝对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金某亲眼看见白玉莲写下的,如果侯爷还不相信,金某愿意副署作花翎摇摇头道:”这倒不必了,我纵然不相信白玉莲还能不相信金庄主么。“ 金克用躬身笑道:“承侯爷厚爱,金某深感荣幸。” 花翎收了字据,问道:“我应该如何交给她地图?” 金克用道:“侯爷要此事秘密,当然仍由金某转交给她最好,同时,金某也得再跟她约定交还孩子的时间和地点。”花翎道:“你什么时候去跟她见面?” 金克用道:“金某立刻就去。” 花翎由贴身处取出两份羊皮地图,随意抽了一份,交给金克用,叮嘱着道:“这件事,我就全权委托金庄主了,只是务必要瞒着铁大哥……”金克用连声道:“请侯爷放心,金某绝不会泄漏片语只字。” 送走了花翎,金克用急忙掩闭房门,迫不及待地取出自己一份地图相互对照,不由仰面长吁了一口气。两份地图,恰好对角相连,虽然还无法从图上看出宝藏位置,已经足证是真正的原图。 就凭一张伪造的字据,轻而易举取得了一半藏宝地图,金克用应该放声大笑才对。可是,他非但没有笑,脸上反而流露出无限沉重,捏着地图的两只手,也不停地颤抖!每当他面对这羊皮地图,内心就像被一层层带刺的荆棘紧缠成一团,神情凝重,目光中隐含着恨意。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谁也猜不透他何以千方百计取得地图,却并不能从这些珍贵的地图获得满足和愉快。难道他真的志不在取得宝藏,只是不甘祖先遗物落在外人手中?图共四份,他仅得其二,或许他就是为了这原因而耿耿于怀吧…… “笃!笃!笃!”有人敲门。 金克用好像受惊的兔子,一跃而起,迅速藏好地图。 打开房门,进来的是铁羽。 金克用微怔道:“铁老弟,这么早?” “我根本一夜没有睡。”铁羽的神色显得很萎顿,斜靠在座椅中,缓缓地说道:“昨天晚上,我整整想了一夜,总觉得这几天的情形,有些不对,连花翎兄妹在内,你们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金克用笑道:“那怎么会呢?你我亦属知交,花翎兄妹更是敬你如同胞兄长,我们怎会有事瞒你。” 铁羽苦笑道:“或许是我多疑,反正我感觉得到,威宁侯府中,只怕要发生事故了。” 金克用道:“这是因为夺找地图迄今尚无结果,心中所思,难免会感到烦闷,老弟不必过分忧虑。”铁羽摇摇头,忽然问道:“听说古家兄弟已经回府了,可有白玉莲的消息?” 金克用轻叹了一口气,笑容顿时变成了愁容,却没有回答。 铁羽诧异地问道:“怎么?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金克用道:“唉!不提也罢。”铁羽道:“为什么?” 金克用,忽然道:“老弟,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既然你一定要迫问,索性就让你知道也没关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铁羽毫不迟疑地说道:-我一定答应,你说吧。“金克用道:“这是我麒麟山庄跟白莲宫之间的过节,我说了出来,可不许你插手管这件事,更不能为了我而影响你既定的取图索宝计划!”铁羽道:“好,你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金克用这才忿忿地道:“古家兄弟回是回来了,人同去,回来的只有二人,内中古老大还身负重伤-铁羽吃惊道:”当真?“ 金克用叹道:“他们为了打探白玉莲的行踪,不料反被白玉莲拦截伏击,古老四被擒,古老二当场惨死在郭石头手金克用道:”就在昨天午夜。“铁羽道:”在什么地方遭遇伏击? “ 金克用道:“寓戚宁侯府不远。” 铁羽怒哼道:“白玉莲太狂了,快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我立刻去找她!” 金克用连忙拦住,道:“铁老弟,你答应过,这是麒麟山庄和白玉莲的仇恨,由我们自己了断,你不能插手。”铁羽哪里肯依,正色道:“但古家兄弟是去替我探听消息,这件事当然跟我有关,何况,她胆敢在威宁侯府附近行凶杀人,我也不能坐视。”金克用道:“她伤的是我麒麟山庄门下,金某自会寻她了断,老弟,你还是以寻图为重,犯不上淌这浑水。” 铁羽怒道:“金兄,你说这话,莫非没拿我姓铁的当朋友?以为我铁羽只认得宝藏?” 金克用连忙说道:“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铁羽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金克用道:“铁老弟,我这是替你想,如果在昨天,你要找白玉莲,我绝不拦你,可是,今天的情形跟昨天已经不大相同。”铁羽道:“有什么不同?” 金克用道:“昨天以前,白玉莲只想利用孩子作要挟,行事还有顾忌,从昨夜拦截古家兄弟的事件看来,她已经将白莲宫高手倾巢而出,分明决心凭武力行事,而且来势汹汹,存心不善。”铁羽冷笑道:“她要凭武力行事,那正合我的心意。” 金克用道:“铁老弟,话不是这么说,有道是:双摹难敌四手,白玉莲能坐使巫山二怪俯首帖耳甘供驱策,必然有她独特的本领,你孤身一人,又有孩子的顾虑,不能放手施为,何必跟她翻脸……”铁羽截口道:“我问你不说?” 白玉莲在什么地方?你究竟说金克用道:“老弟,你一定要去?” 铁羽道:“那是我的事,你若一定不肯说,找到她。” 金克用故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只知道她在寓此地十余里外一处山谷内,扎了两座’蒙古包‘,但这是昨夜的事,现在是否仍在原处,就不得而知了。“铁羽道:”一夜之间,纵然迁移谅也不远,金兄可愿意陪我同走一趟?“金克用道:“你决定要去,金某当然义不容辞,不过,这件事最好别惊动威宁侯府,咱们两人只佯称去附近走走,暗带兵刃,私下里去。”铁羽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去换一件衣服准备一下,咱们回头在大门口见面!” 铁羽去后,金克用立刻唤古如雷和古如风吩咐道:“我已经激动铁羽寻白玉莲报仇,但绝不能让他们有交谈解释的机会,等一会我和铁羽同去,你们也随后动身,途中要抢捷径先到山谷附近埋伏,只等铁羽一到,你们就动手,撬起混战,自有铁羽来承挡,然后,你们便转往断崖石洞,协助吴总管看守那女娃儿,今天夜晚,我会带花翎去那里交换,一切联络信号仍照以前的约定……” 金克用的设想和安排,不能说不周密。 看来,他的确有把握利用小薇取得另一份地图利用铁羽,从白玉莲手中夺到最后一份,四图齐全宝垂手可得。他只是忘了一件事,白玉莲为了获得藏宝图,曾经数度派人潜入威宁侯府都未能得手,如果威宁侯府那么容易哄骗,地图早就该被白玉莲骗去了。聪明人的最大缺点,就是太过自作聪明,把天下人都当作傻瓜。 金克用是聪明人,可惜威宁侯府不是傻瓜.白玉莲也不是,铁羽更不是…… 当金克用和铁羽“寻”到那片山谷,“蒙古包”不见了,白莲官的人也踪影全无。 山谷中,野草如茵,流水淙淙,看不见一片烧剩下来的帐幕,甚至看不出曾经有人在这里搭盖帐篷居住过。铁羽诧异地望着金克用,显然在问:“你没有弄错?是这个地方?” 金克用也惊疑不已,恨恨道:-白玉莲的消息真够灵通,昨天夜晚明明还在此地,一夜间竞搬得无影无踪了。“帙羽道:”她怎么知道我们会来?“金克用道:“我想,她可能在威宁侯府中埋伏了内线。” 他不便说出奇哥潜入侯府的事,但自从古家兄弟负创逃回,就没有再见到奇哥的踪影,显然,白玉莲是因为行藏败露,防备金克用会怂恿威宁侯府的铁骑进犯,才连夜召回奇哥,迁避他处去了。铁羽并没有迫问内线是谁,只耸耸肩道:‘白莲宫人多,想必不会躲得太远,咱们且在附近搜搜看。“金克用道:”好,咱们先分头搜查谷口附近,看是否能找到蛛丝马迹。“ 两人分路查看外林子背后。 铁羽在山谷谷口,金克用却远远绕向谷避开铁羽的视线,举掌轻击,林子里应声奔出来两个正是古家兄弟。金克用刚想开口询问,突然发现古家兄弟情形有些不对两人的长剑都不见了,肩后仅余剑鞘,双手紧紧按着自己的脖子,脚步踉跄,就像喝醉酒似的,奔出林子不足十步,忽然身子一阵摇幌,同时摔倒地上。金克用大惊,飞步迎上前去,便想伸手扶持。 可是,手才伸出一半,急忙又缩了回来,连连向后退了三四步,脸上惊容遍布…… 原来古家兄弟的颈脖上,正各缠着一条浑身墨绿的小蛇,两人脸色已变成漆黑,眼球凸出,喉咙“咯咯”作响,神情痛苦。金克用皱眉道:“是昆仑奴下的毒手?” 两人点头不止。金克用惊骇地又退后了一步道:“他们还在林子里?” 古家兄弟摇摇头。 金克用再问:“你们还能不能说话?”古家兄弟连连摇头。 金克用轻叹道:“我看你们既中蛇毒希望了,不如成全你们,免受痛苦。” 话落,寒光闪现,长剑出鞘,由两人颈项间掠过。 两条毒蛇随剑锋而断,古家兄弟的喉咙也跟随蛇同时断裂,当场气绝。 金克用毫无怜悯之意,在尸体上抹去剑锋血污,转身欲行…… 才转过身,却见铁羽正站在面前。 金克用心头微震,脸上立时浮现出悲愤的神色,恨恨道:“帙老弟,你都看见了,白玉莲下此毒手,分明是决心要跟咱们兵戎相见,拼个生死存亡。” 铁羽缓缓点了点头,却道:“你不该杀他们,或许能从他们口中,问出白玉莲去向。” 金克用忙道:“古家兄弟追随我多年,我实在不忍心眼看他们遭受蛇毒噬心的痛苦…… 铁老弟,你在谷口可有什么发现?”铁羽道:“我看见许多脚印向北延伸,只不知是否白莲宫人留下的。” 金克用忙道:“真的?咱们快追下去看看吧。” 铁羽指着古家兄弟的尸体,道:“你不打算掘个坑他们掩埋了再走?” 金克用道:“掩埋尸体事小,我是担心耗费时间,被白玉莲逃脱了。” 铁羽木然地道:“她既然志在藏宝地图,东西还没到手,大概不会这么急逃走吧!” 金克用语塞,只得讪讪地拔剑掘地,挖坑掩埋古家兄弟的尸体…… 时断时缘,直到那片峭壁附近,才遂然中止。 金克用仰望峭壁上那些洞穴,不禁心惊肉跳两手冷汗。 铁羽也仰望着那片峭壁,却含笑道:“金兄这片峭壁叫什么名字?” 金克用道:“不知道。” 铁羽道:“此地叫石蜂窝,当年幼时,我和花翎兄妹常来这儿玩捉迷藏的游戏。” “哦?”金克用有三分惊讶,却有七分后怕,当时只说这地方隐秘难觅,竟没想到会是铁羽的儿时游玩地。铁羽又道:“我们曾经数过,这壁上石洞,共有十个,恰好是一年的日数,每天游玩一个洞,要整整能玩遍,可惜那时候我们功力有限,上层较高的石洞无法上去,但较低的百余个洞穴,却都很熟悉,其中有些石洞,还是互相连通的,金兄你可知道吗?” 金克用脱口道:“不错” 他毫未思索,便回答“不错”,是因为吴涛藏匿铁小薇的那个石恫,就蹬邻洞可以互通的,等到话已经说出口,才猛然惊觉,连忙住口—— 第六章 无奈话出如风,要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铁羽微笑道:“金兄也知道这些石洞的形势” “哦不。”金克用连忙否认道:“我只是猜想而已,像这种天然的洞穴,其中难免有两处出口的,不比人工开凿的那样整齐。” 铁羽点头笑道:“我忘了,金兄久居西北,当然游过敦煌千佛洞石穴,此地当然无法与敦煌石窟相提井论。不过,如果在这些石洞中藏上几个人,也一样很难发现。” 金克用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干笑两声,没有表示意铁羽道:“金兄,你看白莲宫的人会不会躲在这些石洞金克用默然片刻,才期期艾艾道铁羽道:”为什么“金克用道:‘这地方虽然很隐秘,却是一处绝地,如果被人堵住峭壁,一定很难脱身,我想白玉莲不会那么傻。“ 帙羽道:“我倒觉得白玉莲很可能就躲在此地。” 金克用一惊,道:“怎见得” 铁羽道:“其一,白莲宫的来人很多,除了此地,很难找到既隐秘又能藏匿许多人的地方;其二,峭壁对面这片松树林,正是埋伏守望的最好掩蔽,只须派遣那两名昆仑奴隐身林中,辅以毒物,何愁被人堵住峭壁。” 金克用道:“可是,这地方形势太奇特,容易引人注意,并不是隐秘的好地方。” 铁羽笑笑,道:“话虽如此总不能不搜查一下。” 金克用急道:“我看不用了费事。” 石洞这么多,搜查必然铁羽道:“不要紧,咱们只搜较下层的洞穴,如果没有发现.那就作罢。”说着,举步向峭壁走去。 金克用连忙道:“铁老弟望,让我去。” 铁羽道:“这地方我比你熟,由我上去比较方便。”身子未停,仍向前走去。 金克用道:“不正因为你对此地熟悉,由你替我观看这片松林,我才能放心搜查。” 铁羽没有再争,笑道:“也好。金兄多小心,我替你掠金克用拔出长剑反藏肘后,扎起衣服下摆还没等他登上峭壁,突见山壁脚下俯卧着金克用心头一震,险些失声惊呼…… 那是一名中年壮汉,被人削去了半个脑袋,但从身上的衣着,一眼就能认出是麒麟山庄的屑下。金克用惊呆住了,刹那间,一股凉意起自心底 吴持随身仅带来两名庄丁,现在其中一个已横尸崖下,吴涛和另一名庄丁必然也凶多吉少。吴涛若遭不测,小薇又怎能保全 金克用顾不得验看那庄丁的尸体,也顾不得铁羽会起疑心,一顿脚,扑上了峭壁……情形正如他所料,另一名庄丁前胸中刀,死在洞口,吴涛和小薇都已不见踪影。 金克用差一点昏倒,匆匆将两处相连的洞穴搜寻了一遭,确定是吴祷和小薇已被劫走,才知道自己一番心血,业已尽付流水。 今夜以人换藏宝图的计划,自然也跟着幻灭了。 可是,他却无法想象,白玉莲怎会发现这处藏人的“石蜂窝”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劫人的事跟威宁侯府有关,纵然想到,也绝不会相信。 一着疏失,功败垂成。金克用仿佛由半空跌进了地底无泪。然而,眼前除了恚恨和失望之外,他还得设法赶快掩匿尸体,以免被铁羽认出死者是麒麟山庄门下…… 这时候,帙小薇已经进了威宁侯府,正由珍珠领着踏上小楼楼梯。 对侯府中的一切,小薇却充满了新奇,转动着一对灵活的大眼睛,东张西望的,片刻也不停。 到了楼口,珍珠蹲下身了,一面替她整理衣衫和头发,一面低声嘱咐道:“刚才姐姐告诉你的话,都要记住了,见到郡主要懂礼貌,郡主问你什么话.你要照实回答,知道吗” 小薇颔首道:“知道了。”. 珍珠道:“如果郡主问你愿不愿留在侯府 小薇道:“我就说不愿意。” 珍珠又道:“她若再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小薇道:“我就说舍不得离开我娘,我宁愿跟娘住,不要住在威宁侯府。” “唔真乖。”珍珠轻拍她的脸颊,轻轻赞叹道:“瞧这张小嘴多会说话,如果你不姓铁,真舍不得放你离开侯府……。” 小薇低声道:“那我就说我不姓铁,好不好” 珍珠急忙正色道:“不,一个人的姓氏怎么可以随便更改,千万不许说这种傻话。” 小薇道:“我是说的真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姓铁……” “嘘”珍珠一手按住她的嘴,沉声说道:“瞧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你是神手铁羽的女儿,当然是姓铁。记住,等一会,可不能这样信口胡说呀广花贞贞的声音忽然由房里传了出来么“ 珍珠忙应道:“小姐,是我。”你在跟谁说话唧唧咕咕地。““啊……我带来一位小客人.正教她礼貌哩。” 珍珠牵着小薇的手,掀帘进入房中,笑道:-小姐,瞧这小姑娘像谁“花贞贞面向窗外站着,不知是否又在看鸟巢中母鸟喂食,缓缓回过头来,突然浑身一震,几乎失声惊呼起来。她连忙扶住窗棂,揉揉眼睛仔细再看,目光一片惊诧,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珍珠推了推小薇,低声说道:“快见过郡主。” 小薇向前走近几步,规规矩矩折身裣衽,道:“小薇拜见郡主。” “小薇哦”花贞贞终于低呼出声“她……她就是铁小薇” 珍珠道:“小姐看她真的像铁爷吗” 花贞贞迎上前,双手捧起小薇的脸,越看越激动,连连点头,道:“像太像了,这眉毛,这嘴巴……真的太像了.,……,,说着说着,已热泪盈眶,哽咽不能成声。 小薇仰面道:“郡主,你是说我像我爹,对吗” 一句话,问得花贞贞泪珠夺眶而出,猛可张臂,将小糖紧紧搂在怀里,轻唤道:“小薇……小薇……可怜的孩子,,,,., 小薇也柔顺地依偎在花贞贞胸前,眼睛却迷恫地望着珍珠,似乎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怜的地方。 良久,花贞贞才松开手,牵着小薇同坐道:“珍珠,你是从什么地方带她来的” 珍珠道:“是安达送她到后园来。” 花贞贞诧异道:“哦安达又从哪儿找到她的” 珍珠道:“据说是黑骑队昨夜巡逻时,发现她被人劫持,藏在一处山洞里,安达救了她,见她面貌酷肖铁爷,询问她的姓名,才带她回府。” 花贞贞道:“这就怪了,她不是刚由白莲宫来的么,怎会被人劫持藏匿呢” 珍珠道:“婢于也这样问过安达,可惜当时那劫持的人逞强顽抗,已被黑骑队格毙,无法查问他们的来历。” 花贞贞点了点头,又转问小薇道:“你可知道那些劫持你的是什么人” 小薇道:“我也不认识,只知道是四个穿白色衣服的人,他们杀伤了黑妞姐姐,又放火烧帐幕,把我送到一个离地好高的山洞里。” “四个穿白色衣服的人”花贞贞沉吟片刻,突然省悟,说道:“难道是跟随金庄主的古家兄弟他们” 珍珠道:“八成是他们,这几天,金庄主和古家兄弟常常深夜外出,不知道是去干什么,听府门守卫说,他们是侯爷特许的……但昨夜被黑骑队格毙的并不是古家兄弟。” 花贞贞轻吁了一口气,道:“不管那些人是谁,咱们总算把孩子救回来了,我要好好重赏安达……” 她接着又问道:“这件事情,铁爷可知不知道” 珍珠道:“铁爷今天一早就跟金庄主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花贞贞道:“可曾告诉侯爷” 珍珠道:“安达直接送她到后园来禀告侯爷。” 花贞贞遭你去请侯爷到这儿来, 珍珠低声道:“小姐,依奴婢愚见,倒是暂时先别告诉侯爷的好。” 花贞贞诧道:“为什么” 珍珠道:“小姐不是想知道真正的内情吗,何不先跟这位小姑娘谈谈,然后再和侯爷商议”这话很有道理,花贞贞点头道:们俩是该好生谈一谈。“于是,吩咐珍珠拿来许多糖果,来些精致小巧玩具,陪着小薇嬉戏。 小薇不足十岁,既有吃,又有玩,贞和珍珠混得挺熟,满口阿姨,姐姐,花贞贞先问她的姓名多少岁有役有念书识字一向都住在什么地方然后再问到身世。 对,幸亏你提醒,我不需多久,便跟花贞叫得十分亲热。 小薇道:“我从小住在白莲官,常蹬夏姥姥和黑蛔一起,跟娘倒不大见面,她们都告诉我,说我爹姓铁,铁羽,我也没有见过爹的面。” 花贞贞道:“你想不想见见你爹” 小薇道:“当然想啦,可是,娘不让我跟爹见面。” 花贞贞道:“哦那怎么会呢” 爹会带我走,不许我跟娘住在一起。“ 珍珠接口问道:“你愿不愿跟爹走” 小薇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珍珠道:“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道” 小薇道:“因为……我不知道爹会不会打我,听说他好凶哟,还要杀我娘哩。” 花贞贞道:“别信那些人胡说,你爹一点也不凶跟你娘一样疼你。” 小薇说道:“阿姨,你怎会知道我爹会疼我” 花贞贞道:“我跟你爹是好朋友,自然知道。” 小薇望着她,好半响,忽然狡黠地笑遭:“啊了。” 花贞贞遭:“你懂了什么” 小薇歪着头道:“娘告诉过我我的后娘” 珍珠急忙喝道:“不许胡说。” 花贞贞正用一柄小银刀,替小薇剖一只哈密瓜,听了“后娘”两个字,浑身一震,刀锋顿时划破了手指。一缕鲜红的血水,清在缎子般的黄色瓜肉上,须臾,半边瓜肉也染成红色。 花贞贞整个人都呆住了,忘了疼痛,也忘了拭擦。 珍珠一把拉柱了小薇,低喝道:“跟我出去!” 小薇却舍不得走,扭着身子道:“不要嘛,人家还没吃哈蜜瓜嘛……” 珍珠切齿道:“你还想吃瓜大耳括于有得你吃,快出去” “珍珠,放开她”花贞贞沉声道:这么凶还不快放手。“珍珠道:“可是她” 花贞贞不悦道:“小孩子有口无心”怎么可以对小孩子一般见识“顺手将银刀和瓜递给珍珠,道:“去另外剖一只瓜,净了送来。” 珍珠道:“小姐,你的手指……” 花贞贞沉下脸来,道:“叫你去剖瓜,你有没有听见” 珍珠不敢再说,低头退出去。 花贞贞用一条小丝绢,草草包扎了手指,含笑拉过小薇,柔声道:“别怕,孩子,她太凶,阿姨罚她剖瓜去了。来,我们先来吃酥糖好不好” 小薇垂着头,说道:“阿姨,我说错了话吗” 花贞贞苦涩地一笑,说道:“没有啊,你只是年纪还小,说话用字不太恰当,阿姨不会怪你的。” 小薇道:“我本来不懂,都是黑妞蛆姐她们告诉我的,她们还要我以后多听你的话,不然,你就会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她们还说,做后娘的都好凶……” 花贞贞凄然而笑,徐徐道:“小薇,你看阿姨是那样凶的人么” 小薇摇头道:“你一点都不凶,比娘还要疼我定是唬我的。” 花贞贞道:“真的吗小穰连忙道:”喜欢,你是不是也喜欢阿姨“喜欢。” 花贞贞仰面轻吁,跟中滚下两滴泪水,缓缓问道:“如果阿姨留你在这儿,跟阿姨生活在一起,你愿童不愿意厂 小薇不答反问道:“是不是也有爹” 花贞贞轻轻摇头,道:“不一定。或许有他,你我两个人,永远只有我们两个人。”小薇默然,竟没有回答。 花贞贞道:“怎么你不愿意是不是” 小薇急道:“不,我很愿意,可是……可是- 花贞贞诧道:“可是什么” 小薇怯生生地说道:“我很想留下来们教我别说愿意,耍我说舍不得离开娘… 花贞贞道:“她们她们是谁” 小薇道:“夏姥姥,黑妞姐姐,还有珍珠姐姐都教我这么说的。” 花贞贞不禁吃惊道:“珍珠也教你这种话” 小薇惶急地说道:“阿姨,你可千万别问珍珠姐姐,若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一定会骂我的。” 花贞贞微笑颔首,道:“好,阿姨不问她就是,不过你得告诉阿姨,她还教了你些什么话了” 小薇道:“她只是对我说,阿姨就快跟我爹成亲了,如果我留在侯府,会惹别人闲话,还说爹根本不相信我是他的女儿,我在这里只有惹爹生气。” 花贞贞皱了皱眉,道:-这是她在胡说八道,你不要理她,等一会,我就让你跟你爹见面,你爹一定会喜欢你。“ 小薇好像有些半信半蜒,低着头,没开口,显然,她也很向往跟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 会面。 这时,珍珠恰好托着一盘剖好的哈蜜瓜进来。 花贞贞果然没有责问她,只冷冷瞪了她一眼,道:请侯爷来一道,再问问铁爷回府没有,如果已经回府,他到这儿来。“ 珍珠望望小薇,低声道:“小姐,你……” 花贞贞投待她把话说完,截口道:“不必噜嗦,快。”首先赶到后园小楼的是花翎。当他跨进房门,一眼看见依偎在花贞贞身边的小薇禁愣住了。 花贞贞推开了小薇,低声道:“小薇挺乖巧,上前栓衽行礼好”“叫舅舅。”笑嘻喀叫了。 花翎愕然一怔道:“妹妹,为什么如此称呼” 无怪他要诧异,小薇是铁羽的女儿,论理,应该称他“叔叔”才对,怎会叫他“舅舅” 的呢!但花贞贞对这个称呼井未提出解释,只脸上一红,含笑道:“你看这孩子是谁” 花翎毫不迟疑地道:“当然像铁大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花贞贞道:“我倒觉得她也很像我情。” 花翎道:“哦”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其实,孩子的眼睛并不很像花贞贞,至于神情,却很难评断,也没有明确的标准。倒是有一点很像两人都同样美。 花贞贞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道:“她虽然不是我的女儿,却跟我一见投缘,从今天起,我要留她住在府内,作我的干女儿,你不会反对吧” 花翎这才恍然大悟,忙道:“妹妹.你见到她的母亲了”“还没有。” “这件事,铁大哥知道吗” “现在还不知道。” “妹妹。花翎笑了笑,道:”你要认干女儿,我当然不会反对,但总得先问问她的父母愿不愿意。“ 花贞贞道:“不用问了。她母亲将她送来塞外,本来就是要迭她来威宁侯府,至于铁大哥,他从不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愿不愿意却没有关系。” 珍珠轻轻接口道:-小姐,孩子不小了,至少应该问她本人肯不肯留下来……“”不要你多嘴“花贞贞脸色一沉,我们的家务事,还用不到你来教我。” 在珍珠的记忆中,花贞贞还是第-厉的叱责,顿时惶然低头,不敢仰视。 这次对自己这样声色俱花贞贞道:“我叫你去请铁爷,为什么不去” 珍珠呐呐道:“婢子去过了,铁爷还没有回府……” 花贞贞挥手道:“那就去等着,铁爷什么时候回府什么时候请他进来。” 花翎忙在旁转圜:玩玩,我们有话商谈 珍珠望望花贞贞道:“珍珠,带茧子一块儿去花园里孩子在这儿不方便。” 不敢作主。小薇也拉着花贞贞的衣角,分明不愿离去。 花贞贞柔声道:“小穑乖,尽管放大胆蹬她去玩,她若敢背地说你一句坏话,你就来告诉我,有我替你出气。” 小薇嗫嚅地道:“她……她们会不会赶我走” 花贞贞道:“谁敢从现在起,这儿就是你的家,投有人敢叫你走。” 又抓些糖果塞在她小手里,百般宽慰,小薇才答应跟着珍珠去了。 花翎紧皱着眉头,直到小薇的脚步声下了楼,不由轻叹一口气,低问道:“妹妹,你真的决定要把孩子留在府中” 花贞贞反问道:“难道不行” 花翎苦笑道:“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你要留下孩子,总该先把事情真象弄清楚,更要想想事情的后果。” 花贞贞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真象还有什么后果” “唉”花翎又轻轻叹了口气,正色说道:“到目前为止,咱们对孩子的真实来历,毫石所知,不能单凭外貌相像,就认定她是铁大哥的亲骨肉,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花贞贞默然不语。 花翎又道:“再退一步说,你既然对铁大哥情深义厚,将来难免会有自己的孩子,将个前妻的女儿留在身边,总难免引人闲话,抚育得好,那是份内应该,稍有疏失,便落个凌虐的恶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必去兜揽” 花贞贞仍然没有开口,脸上也毫无表情,好像根本设听他在说些什么。 花翎道:“妹妹,我知道你的脾气很倔强,凡是你决定的事,从不肯更改,但这件事非比寻常,为了你自己终身希望你务必三思而行。“花贞贞突然道:“你既然知道我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何必多说。” 花翎道:“可是,我是你的哥哥,不能不替你设想。” 花贞贞道:“现在你已经替我设想过了,已尽了做哥哥的责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花翎不禁一怔,说道:“妹妹,我是一番好意……” 花贞贞淡淡地道:“你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也很感激,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安排。如果你认为我不听训诫,不配做你的妹妹,我可以立刻离开威宁侯府。” 花翎大惊道:“妹妹,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花贞贞道:“我不但说这种话,而且能做得出这种事,你信不信” 花翎急忙摇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吵意怎么做,一切都由你。我只问一句话,该可以吧”花贞贞道:“请说。” 花翎道:“这件事,你准不准备让铁大哥知道” 花贞贞道:“当然让他知道。” 花翎道:“万一铁大哥不承认有这个女儿,你怎么办” 花贞贞毫不迟疑道:“他可以不承认小薇是他的女儿,却不能不承认她是我的义女。” 花翎愕然,良久,才叹息道:“真想不到你会这样钟爱她,这女娃儿真是好造化” 花贞贞接口道:“所以,我要郑重奉劝哥哥。”花翎道:“劝我什么” 花贞贞道:“从今天起,小薇在威宁侯府,不准任何人伤她一根毫发,否则,我就唯哥哥是问。” 花翎变色说道:“你……你以为我会伤害她” 花贞贞道:“我没有说你会,我只是希望小薇在侯府能生活得平安、快乐,能受到保护和疼爱。” 花翎苦笑一下说道:“妹妹,我想再问你一句话。” 花贞贞道:“请尽管问。” 花翎道:“如果孩子不姓铁,不是铁大哥的女儿,会这样疼爱她吗” 花贞贞毫不迟疑道:“我承认,如果她不姓铁,或许我一辈子不会遇见她,但是,今天我既然见到她,却完全是从心里喜欢她,并非因为她是铁大哥的女儿。” 花翎笑了笑,道:“这么说,你真是对她一见投缘了” 花贞贞道:“不错,这大概就是所谓缘分吧。” 花翎的嘴角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声打断。门帘掀处,进来的是铁羽。铁羽显然还不知道小薇的事,进门见花翎也在,便笑着问:“有什么急事要找我我猜,八成是一件好消息。” 花翎咽下想说的话,一面站起来招呼让坐,一面目视妹妹,好像不知该如何作答。 花贞贞反而落落大方,含笑道:“正是有件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偏偏你不在。” 铁羽道:“我闲得慌,带金庄主去府外随便逛逛不觉走远了。” 他接着问:“所谓好消息,是不是找到那两份地图啦” 花贞贞笑道:“你先请坐下来,别等我说出好消息,-时太兴奋会昏倒。” 铁羽道:“哦真有那么惊人”口中说着,果真依言坐了下来。 花贞贞向哥哥使个眼色,低声道:“麻烦去吩咐珍珠她们一声,这件事,我想单独跟铁大哥先谈谈。” 花翎点头道:“也好。希望你记住我刚才那句话,先了解事情的真象,不要太过执拗倔强……” 下面的话,被花贞贞一瞪眼,连忙顿住,匆匆告退而去。 铁羽诧道:“究竟是什么消息,连他也要避开” 花贞贞道:“因为这件事跟他没有多大关系,而且刚才已经知道得很清楚,现在不必重复再听一遍。” 帙羽渐渐收敛了笑容,道:“看来这消息还挺严重非我想象中的事” 花贞贞淡然一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严重大事,我只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铁羽道:“见一个人谁” 花贞贞不答,举手轻击了两声,珍珠和小蕾应声出现在房门口。 铁羽浑身一震,整个人顿时呆了。小薇也瞪大眼睛,眨也不眨望着铁羽,目光中充满了惊讶畏怯之色。珍珠送小薇进了房门,便低头退去,并且轻轻带上了房。 小楼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六道眼光,也仿佛突然中胶凝住了,没有人出声,没有人移动,甚至没有人眨一眨眼但是,不难想象,三个人身体内的血液,必然正像潮水般汹涌,冲击,奔腾,激荡…… 许久,许久,还是花贞贞先开口,低唤道:来拜见父亲呀!“小薇向前走近了两步,又停住,迟疑片刻,来,紧紧抱住铁羽的膝头,哽声叫道:“爹 这一声爹,仿佛叫断了花贞贞眼睛里的珍珠线,晶莹泪珠,夺眶而出。 花贞贞连忙侧过脸去,但又舍不得错过这动人心弦的一刻,急急用手指抹去面颊上的泪痕,忙又含笑回过头来。 那带泪的笑,笑得好艰涩,好凄楚,然而又孕含着无限安慰,无限满足。 铁羽情不自禁的用手轻抚着小薇的肩头,目光却望着花贞贞,一时间,似乎有些惊异,也有些茫然。 过好半晌,才轻轻问道:“这就是白玉莲所说的那个孩子”花贞贞没有开口,只点了点头。 铁羽又问道:“是白玉莲送她到这儿来的吗‘花贞贞迟疑了一下,又默然颔首。 铁羽的眉峰突然皱起来,眼中闪现出一抹阴霍之色。他缓缓托起小薇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好一会,柔声道:“孩子,你叫小薇” 小薇点头道:“我名叫铁小薇。大小的小,蔷薇花的薇,说得特别重。” 铁羽再问:“今年几岁下”“十岁不到。” “这些年都跟谁住在一起” “住在白莲宫,跟姥姥和黑妞姐姐住。” “有没有念书识字练功夫” “书有念过,像三字经,女儿经,千字经……我都会念,可是娘不让我练功夫,娘说女孩子练武,终身混迹扛湖,不容易有好下场,将来又会跟她一样遭遇。”“哦她是这样告诉你的吗” “娘不是对我说,是她跟姥姥谈话的时候到的。” 铁羽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轻拍着小薇的后脑,道:“好你很伶俐,也很懂事,现在,乖乖去园中玩吧,我们大人有话要商议。” 小薇忽然仰面低声问道:“爹,你不认小薇了” 铁羽微微一怔,道:“没有啊,” 小薇眼中泪水转动,道:“我知道,爹已经很多年不认娘了,可是爹为什么连小薇也不要了呢,” 铁羽显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笑笑遭:“傻孩子这些傻话,先去玩,等一会咱们再谈。” 小蕾依依不愿离去,花贞贞亲自送她到房门口,低声道:“小薇乖,跟珍珠去花园一会,爹一定会认你的。” 将孩子交给珍珠,再回过头来,却发现铁羽脸色一片阴沉眉端紧锁,分明透着怒意。 花贞贞默然坐下,等了片刻,不见他开口,忍不住道:“无论大人有多深的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何苦为意气伤了赤子之心。” 铁羽突然重重哼了一声,道:“正因为孩子无辜才更显得大人居心可鄙,不能原谅。” 花贞贞诧道:“难道你还不相信孩子是自己的骨肉” 铁羽道:‘我为什么要相信“ 花贞贞道:“你亲眼看见了孩子的容貌,这该不会假吧” 铁羽摇头道:“天下容貌相似太多,并不足当作凭证。” 花贞贞不悦道:“铁大哥,你这话就说得太无情了,天下容貌相似的固然很多,却并没有从小居住白莲宫,就算白玉莲想利用孩子冒认,也绝不可能早在十年前就预早打算。” 铁羽道:“可是,你又从何确定孩子真的在白莲宫住了十年。” 花贞贞道:“你也同样无法证明孩子没有住在白莲宫呀” 铁羽道:“我自然有凭证。” 花贞贞道:“好,你倒说说看。” 铁羽道:“我有两点凭证,第一,孩子的出现太突然,十年不是个短时间,怎会毫无风闻而且,我在海角虹楼跟白玉莲见面时,她尚且只字未提,现在何以突然将孩子送来威宁侯府” 花贞贞道:“可能她了解你的脾气,当时你正在气忿的时候,纵或提起,你一定不肯承认,也可能始终抱着破镜重 圃的希望,不愿太早提起这件事,避免要胁之嫌,如今发觉这份希望已经破灭了,才忍痛将孩子给你,好让孩子能认祖归宗。“ 铁羽道:“就算这些推测都是真的绽。” 花贞贞道:“口音有什么破绽” 铁羽道:“地有方言,乡有俚语,一个小孩于从牙牙学语开始,口音必然跟最亲近的人相似。譬如说,我虽然是中原人,只因从小受老侯爷收养,便学得一口蒙古语,其后,虽返中原,再习汉语,迄今仍然难脱蒙古口音,对不对” 花贞贞道:“不错。” 铁羽道:‘刚才那孩子说,从小在白莲宫,跟夏姥姥一起生活长大,论理,应该跟夏姥姥的口音相近,但夏姥姥是陕南口音,那孩子却说的一口山西话,由此可见她在白莲宫十年绝非是实情。“ 花贞贞沉吟道:“这……我倒是分辨不出来。 宫中人语杂,小孩子容易改变口音,单凭这一点,这孩子不是你的骨肉。 或许白莲并不能证明。 铁羽叹道:“贞贞,你久居侯府,不识扛湖中的险诈,你只见到孩子的天真无辜,却没想到孩子身上包藏祸心。” 花贞贞惊然道:“难道,孩子还会被人利用” 铁羽道:“怎么不会,小孩子想法单纯,最容易受骗,利用无辜小孩作工具,更使人防不胜防。” 花贞贞连连摇头道:“我不相信小薇会是害人的工具,那太可怕了,我一定要亲自问问她……” 铁羽道:“不能问,纵然问了,孩子也不会承认,白玉莲居心安排利用孩子作工具,事先当然会教她应对的言语。“花贞贞茫然道:“这么说,你是不肯认小薇这个女儿了” 铁羽道:“这不在我肯不肯认,而在她是否真是我的孩子。” 花贞贞道:“那么,你认为她究竟是不是呢” 铁羽默然片刻,轻叹口气,道:“凭良心说,此时连我也不敢肯定,因为当我跟白玉莲反目的时候,谁也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怀孕,不过” 花贞贞急问:“不过什么” 铁羽道:“对这件事,目前只有静观其变,我暂时不能承认这孩子,但也不必否认,咱们不妨让她留在府中,仔细观察一段时间,白玉莲若真是以孩子作工具,必然有重大的,也必然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花贞贞想了想,道:“可是在孩子面前,又怎样交待” 铁羽说道:“你可以告诉她说,认亲归宗是件大事,我必须先见到白玉莲,当面查证清楚才行,可惜咱们不知道白玉莲在什么地方,如果她知道,就叫她说出来,或者直接带咱们去……” 花贞贞突然沉下脸来,道:“你是要我也利用孩子作工具” 铁羽忙道:“贞贞,你误会了,我这样做,只是急于想见到白玉莲,无论是为孩子,或是为查证白玉莲的目的,都有必要跟她见一次面。” 花贞贞犹有余忿地道:“我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也不管你愿不愿意认小薇这个女儿,反正我喜欢这孩子,绝不同意让她小小年纪就卷人是非纷争,从今天起,咱们住在后园,你尽管去找白玉莲,彼此两不相涉,一切等你了解真象以后,再作商议。 铁羽笑笑道:“这样做也很好,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一件事,当我有一天查出事情真象,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花贞贞道:“我当然相信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铁羽道:“你说吧!” 花贞贞道:“将来无论你查证的结果如何,决不能伤害小薇。” 铁羽站起身子,道:“好我答应。现在我先走了孩子前,有劳代为抚慰解说。“ 花贞贞点了点头,亲送铁羽到楼梯口。 梯旁廊间,有一扇小窗可以望见花园,花贞贞站在窗前,痴痴望着铁羽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凄楚的感觉。 这一刹那,她发现自己跟铁羽之间的距离,仿佛是越来越远了。天下事,往往难以得失论祸福。金克用凭一纸伪造的退婚写字据,轻易换得一份宝藏地图,原以为鸿运亨通,却不料古家兄弟连遭惨死,铁小鞭也得而复失,眼看到手的东西,竟然又落了空。 对古家兄弟的生死,他倒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失去了铁小薇,就等于失去了另一张藏宝地图,四份图仅得其二,仍然如同两张废纸,一番心血付诸流水,叫他怎么能甘心,可是,人不见了,无法向花翎交换,不甘心又能如何,虽然当天晚上花翎并未逼他履约换人,窝囊,整整生了一夜闷气。 就在他气忿难消的时候,古家兄弟唯-雨,竟然意外地回到了威宁侯府。 古如雨是被白莲宫生擒活捉去的,当时并未受伤,现在回来,却带着满身鲜血。伤在头上,两只耳朵已被齐发削去。 只看这伤痕,不问可知,一定是白玉莲宫存心羞辱,故意纵放回来的。 金克用的肺都快气炸了,只不便对自己属下发作,只得强忍了怒火,先问经过。 古如雨道:“白玉莲因为庄主昨夜未能依约送回铁小薇,本想将屑下杀了泄忿,后来忽然改变主意,仅割去双耳,要属下回来转告庄主一句话。” 金克用恨恨道:“她已经将人劫走,还要我拿什么送回去还有什么话要转告” 古如雨道:“据属下所知,白玉莲并没有劫去铁小薇,白莲宫的人虽然也搜索到那片断崖石窟,但铁小薇已经先一步被人劫走了。” 金克用吃惊道:“哦会有这种事那劫走铁小薇的又会是谁” 古如雨道:“属下不知道是谁将人劫走,属下只是被押同去断崖石窟,的确亲眼看见两名壮丁的尸体。” 金克用连声怪叫,忙又问:“既然人不是白莲宫劫走,她为什么肯放你回来” 古如雨道:“白玉莲自认为杀我易如反掌,她只逼命屑下回来转告庄主,要庄主交出所得到的两份地图。” 金克用道:“她说几份” 古如雨道:“两份。” 金克用骇然道:“她怎么知道我有两份地图” 古如雨道:“这个屑下就不大清楚了。白玉莲要屑下面告庄主,如果交出地图,她可以答应不再追究劫人的事,并且让庄主干安离开威宁侯府,否则,随时可取庄主的性命。” “她在作梦广金克用咬牙切齿,恨声咒骂道:”太行藏宝,是我金某人的祖产,她白玉莲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妄想据为已有,我金克用.头可断,血可流,要我交出两张地图此生休想“ 古如雨道:“属下也知道庄主绝不会低头同意,所以才忍辱回来报讯,那白玉莲倾巢而来,人多势众,对大行藏宝志在必得,甚至扬言在必要时,不惜跟威宁侯府放手一战。” 金克用冷笑道:“那正合我意,她不来,威宁侯府也会去找她,让她等着瞧吧。” 古如雨道:“但属下感觉,白玉莲也井非虚言狂吹,她好像对威宁侯府的消息很灵通,可能在府中布置了内线。” 金克用突然心中一动,轻哦一声,道:“我想起来了,一定是那名昆仑奴奇哥,还藏匿在府内……” 说到这里,急忙一跃而起,匆匆将屋角,帐顶,床下等可供藏人的地方搜查了一遍,结果,毫无所获。 金克用又将房间窗户全都打开,以便随时可看见院子内的动静,然后低声道:“那黑鬼虽然行踪诡秘,究竟只能在夜晚出没,大白天未必敢现身。现在你仔细回想一下,白玉莲这两天都落脚在什么地方,” 古如雨道:“这两天,白玉莲时时在变换住处知道仍在侯府附近,并没有固定的地方。” 金克用道:“那么,她约我今夜交出地图,可曾说明在何处见面” 古如雨道:“她役有事先约定地点,只说要庄主亲自带着地图,今夜初更时分,由侯府出发,笔直向正东方走,不许骑马,也不许有他人同行,到时候,她自会派人来接取。” “初更以后……正东方……”金克用喃喃重复念了两遍,脸上流露出一抹冷笑,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现在你且去敷伤休息,好好把精神养足,到晚上咱们还得辛苦一夜。” 古如雨困惑地道:“庄主准备怎样应付今夜的约会呢” 金克用挥挥手,道:“不必多问,到时你自然就明白。” 遣走古如雨后,金克用反锁房门,独自在房中忙碌了整整大半天,也不知究竟在忙什么。 直到黄昏将近,才开门唤进古如雨,神色凝重地说道:“如雨,你们兄弟等四人追随我已经多年,这次咱们同来威宁侯府,本是风雨同舟,福祸相共,不料你三名兄长都惨死在白玉莲手中,此仇如不报,死难瞑目……” 古如雨含泪道:“求庄主作主。” 金克用道:“你们兄弟替麒麟山庄流血卖命,报仇的事,我当然义无反顾,但眼前白莲宫人多势大,仅凭你我两个人,实不足跟白莲宫抗衡,我想了一整天,觉得要报仇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釜沉舟,作生死存亡的一击 古如雨神色一震,张大眼睛注视着金克用懂他那句“生死一击”的意义。 金克用道:“如雨,你也知道,咱们这次到威宁侯府,目的在取得太行藏宝图,那图共分四份,必须四田齐全才能取到藏宝……。 古如雨道:“这个属下知道…… 金克用道:“现在,咱们已得到四份地图中的两份,换句话说,整个宝藏已有一半在咱们手中,假以时日,不难再得到另外两份地图,可是,为了报仇,我决定放弃那笔可富敌国的宝藏了。” 古如雨大惊道:“庄主,你” 金克用摇摇手,道:“你不要插嘴,听我说下去。我所谓放弃宝藏,只是想冒险换取一次接近白玉莲机会,也就是换取一次刺杀白玉莲,替你三位兄长报仇的机会,这就好像荆轲刺秦王,生死在此一举,希望你仔细听我的安排,一切照计划行事。” 古如雨躬身道:“请庄主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金克用道:“当年荆轲刺秦王,败在副使秦舞阳不够沉着,咱们决不能重蹈覆辙,所以,我特地安排了一条‘孟德献刀’之计。” 说着,从贴身衣内,取出两张羊皮纸地图,郑重地交给古如雨,道:“这就是白玉莲想逼我交出的两份藏宝图,今夜初更以后,你带着这两份图,改穿我的衣服,依约由侯府出发向东走,如果白玉莲现身索图,你就当面交给她,不必动手,也不须迟疑,她若认出你的面貌,你就说是我嘱咐你交付的,因为我恐怕她言而无信不肯放我离开,已经先动身返回麒麟山庄去了。” 古如雨茫然问道:“庄主,这地图是真的吗,” 金克用道:“当然是真的。” 古如雨道:“既是真的,为什么就这样白白送给她” 金克用道:“放心吧,这地图只是一个钓饵,目的在诱白玉莲现身,你一离开威宁侯府,我就会暗中尾随着你,白玉莲得到地图,必须要当插校对是真是假,那时,她全神贯注在地图上,就是我出手报仇的最好机会。” 古如雨道:“万一她本人不露面,却另外派人来接取呢” 金克用冷笑道:“这两份地图对她何等重要,旁人无从辨别真伪,我料她必然会亲自出面,万一她真的派人接取,你也可以拒绝交出,就说是我叮嘱过,一定要面交本人。” 古如雨想了想,又道:“庄主真有把握一击得手” 金克用道:“彼明我暗,彼疏我备,除非她不来,我自然有绝对把握。” 古如雨未再多问,小心翼翼将地图收进怀里。 金克用道:“从现在起,你不可轻易离开这间房子,等一会,我自会告诉他们将晚饭送进房间来,你要沉住气,一切照计划进行,准时赴约,换装要仔细,别让对方老远就认出你是假扮的。” 古如雨显得有几分紧张,不安地问道:“庄主不用过晚饭再去” 金克用道:“我得先去布置一下,不用等我吃饭。记住,报仇雪恨,全在今夜,你要多多谨慎。” 古如雨送到房门口,忍不住又问:“庄主,时有意外变化,该怎么办” 金克用笑笑,道:“应该不会有意外,万 你尽管脱身先走,带着这两份地图,等于拥有一半宝藏,够享用一辈子。“他离开前面客室,金克用并没有去预作什么布置,却抽身来到铁羽的卧房。 铁羽正为小薇的事心烦意乱,独自在花园中负手踱步。 金克用见四下无人,连忙趋前低语道:‘铁老弟,不必烦了,有好消息密陈……“铁羽眼睛一亮,道:“真的” 金克用点点头,道:“这儿说话不方便谈。” 铁羽忙领金克用进人房中,顾不得盘坐遭:“可是已查出白玉莲的落脚处了” 金克用神秘地笑了笑,道:“落脚处倒没有查到,但这次,一定能见到她,而且不须多费唇舌,就可以证实她来威宁侯府的真正目的。” 铁羽大喜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她” 金克用道:“就在今夜。” 铁羽忙道:“在什么地方” 金克用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侯府附近的地势,你想必都很熟悉“铁羽道:“不错。” 金克用道:“由侯府笔直向东走,秘的地方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铁羽想了想,道:“出侯府正门向东走,是大路,沿途没有什么隐秘之处,要走到十里左右-条平坦的才有三岔 路口,往南可通沙泉,向北可到艾比湖…, “好”金克用举手拦住他继续说下去路口的地势如何“铁羽道:“那儿倒是有一大片林子,工人,从前常有蒙古铁骑在林子里扎营休息-疑白莲宫的人会藏在林中,却绝不可能。” 金克用道:“为什么” 铁羽道:“因为那林子范围虽然广大,府的黑骑队出外巡逻,每天都经过那地方。可藏得下一二百…不过,你若怀疑?” 金克用欣然喜色,道:“黑骑队夜晚出不出巡” 铁羽道:“夜晚有两次出巡,一次在入夜以后不久,一次在黎明以前。” 金克用急道:“咱们现在赶快吃晚饭,还来不来得及跟黑骑队一块儿走” 铁羽道:“当然来得及,我可以通知巡逻队等一会儿出发……你究竟想干什么” 金克用道:“别问,快传晚饭,咱们先饱餐-作黑骑队出府去,一切详情等路上慢慢奉告。” 铁羽虽然满腹疑云,不及详问,匆匆起身道这就去安排……“金克用叮嘱道:“多选几名武功高强的武士随行别让侯爷和郡主知道。” 饭后,十名精壮剽悍的黑骑队武士按时出发作例行巡逻。 怒马,长刀,队伍整齐,铁蹄翻飞。一切都跟平时没有分别,唯一不同的是,队伍中多了铁羽和金克用。马队寓开侯府,仍然按平时路线三岔路口,折向北转,直抵艾比湖畔回,只是在回程经过三岔路口的时候骑动身,十已变成八骑。 循大路向东行,通过然后掉头仍由原路返马队曾略作休息,而且,那八人八骑,也没有再进入威宁侯府府门的附近,便散开隐匿于黑暗中……此时恰近初更。铁羽和金克用仔细搜查过,林子里根本没有人。目力所及,通往侯府的大路上也一片寂静,毫无人踪。 铁羽不禁怀疑道:“你的消息真可靠吗看情形,咱们恐怕是上当了。” 金克用斩钉截铁地道:“绝不会错,白玉莲天性狡诈多疑,时间不到当然不会露面。” 铁羽道:“至少,她应该在这附近先作一番布置,怎会一点动静也投有。” 金克用道:“她可能想到此地是侯府武士巡逻必经之路,如果预作布置,担心怕泄滑行踪。” 铁羽摇头道:“她也同样应该想到,附近别无隐蔽的地方,咱们极可能抢先埋伏在这片林子里。 金克用道:“我想,她是为了等候巡逻的武士通过,才特地将时间约在初更以后,咱们耐心再等片刻,大约就有动静了。”又过了盏茶时光,仍无所见。 铁羽道:“金兄可曾想到,万一咱们在此地守株待兔古老四却存着异心,将地图带走,投靠了白莲宫” 这句话,倒问得金克用心头一跳。 但他瞬间即镇定下来,笑道:“古家兄弟随我多年不是卖主求荣的人……” 刚说到这里,突然听见一阵“沙沙”的轻响。 金克用得意地道:“如何这不是有动静了吗” 铁羽侧耳凝听,声音来自林中,却不像是人的脚步声心中一动,低喝道:“蛇群” 话出口,伸手挽起金克用的臂膀,飞身掠上一株巨松。 “沙沙”声音由林中渐渐迫近,而且不止一处,没多-会,树下果然出现许多急速游动的毒蛇—— 第七章 蛇群宛如溪流般穿林而至,幸亏懊羽发觉早,应变快,蛇群纷纷由树下游过,大路,涌进了对面林中,并未发现树上有人。 金克用嘎声道:“这一定是两名昆仑奴驱蛇搜查密林,咱们的马匹必然已发现了。” 铁羽道:“刚才没有听见马嘶声音,想必已遭毒蛇噬毙,像这样大批蛇群涌过,固然人畜皆难幸免,但密林广阔,只要马匹没有嘶鸣,驱蛇的人未必会发觉。” 金克用道:“万一蛇群不退,咱们岂不要瞪眼望着白玉莲,拿她毫无办法?” 帙羽摇头道:“不会的,蛇究竟不是人,留下大批毒蛇,对他们同样不方便,白玉莲只是利用蛇群作清查密林的工具罢了。” 他猜测的一点没错,远外已传来阵阵竹笛声是驱蛇者指挥蛇群的讯号。 遍地蠕动的蛇群,在竹笛声中纷纷散去,刹:内恢复一片死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铁羽和金克用屏息藏在树上,他们知道,白莲宫的人就要出现了。 不多一会,林于里果然响起脚步声音,两名侍女合抬着一乘软轿,由林中缓缓而出,面朝正西方,停在三岔路口,软轿左右,紧跟着巫山二大怪和夏姥姥,黑妞,香奴…… 白莲宫高手簇拥在两旁,侍女卷起轿帘,里面端坐着白玉莲。 时方更初过后不久,天际五月,仅凭暗淡的星光依稀仍可望见白玉莲脸上的得童之色。 铁羽身子微微一动,似乎想跃下树梢,却被金克用一把拉住,举手指了指西方大路,示意他暂时不要激动,西方路上,缓步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古如雨。 这时,古如雨身上穿着金克用的衣服,戴一顶阔边帽,遮住脸部和受伤的耳朵,乍看之下倒跟金克用颇有相似。 走到距三岔路口丈余处,古如雨看见当路而待的白莲宫高手,立即停步。 白玉莲毕竟不是好欺瞒的,一眼就认出了古如雨,冷哼一声,道:“金克用好大的架子,居然不肯亲自赴约?” 古如雨欠身道:“庄主没有亲来,那是怕姑娘食言反悔,不放他寓去,所以特命在下代表。” 白玉莲冷笑道:“他的人呢?” 古如雨道:“已经离开了侯府,返回麒麟山庄了。” 白玉莲怒道:“这老匹夫竟然用调虎高山计?他以为能逃得出我白玉莲的手掌……林老护法!” 飞渔夫林嵩应声道:“在” 白玉莲道:“今日黄昏时,金克用尚未离开侯府谅他逃不远,请老护法替我追下去……” 飞渔夫正想顿命动身,古如雨道:“姑娘不必派人追赶,庄主虽未能亲来,却已照姑娘的吩咐,命在下将东西带来了。” 白玉莲道:“你是指那两份地图? 古如雨道:“正是。” 白玉莲问:“两份图都在你身上?” 古如雨道:“不错。” 白玉莲似惊喜,又似不信,顿了顿,道:“金克用好像不是这么驯服的人,我得当面查证一下。” 接着向飞渔夫林嵩一摆手,道:“老护法辛苦一趟,势必要追上金克用,无论死活,都替我抓回来。” 林嵩应诺,带着两名侏儒徒弟如飞而去。 白玉莲对古如雨遭:“金克用逃走的事,我不怪你,如果他给你的两份地图是真的,我还要重重赏你,只希望你没有说谎骗我。” 古如雨贴身处取出地图,道:“在下旬句实话,井未欺骗姑娘。” 白玉莲眼中一亮,点头道:“很好,呈上来!” 黑妞立即迎上前去,伸手接取。 古如雨却倒退了一步,道:“对不起,庄主吩咐,这两份地图关系重大,必须由在下亲交姑娘,不能转手他人。” 黑妞冷笑道:“姓古的,你不要弄错了自己的身份,凭你还不配亲手呈交给宫主,地图由我转呈,这是咱们白莲宫的规矩?” 古如雨道:“抱歉,在下奉命行事,就得绝对遵从,这也是麒麟山庄的规矩。” 黑妞怒道:“你” 白玉莲不愿因小事争执,耽误了时间,了,他一定要亲手呈交,就让他送过来吧。 黑妞无奈,只得哼了一声,忿忿退后,地图,徐步向轿前行去。 铁羽不禁用询问的目光望望金克用,也不知是怀疑那两份地图从何而来?抑或识破了金克用献地图的阴谋,金克用并未感到铁羽的奇异目光,因为他正全神注视着古如雨的两 脚。 古如雨一步一步接近软轿,金克用的心便越跳越快乎要从喉咙跳出来,渐渐,已行到软轿前五步左右…… 夏姥姥突一顿拐杖,沉声道:“站住!” 古如雨应声而止,人已在轿前四步以内,缓缓道:姥有什么吩咐?” 夏姥姥道:“你一定要亲手呈交宫主,莫非有什么图谋?” 古如雨道:“在下身无寸铁,姥姥不信,可以搜查。” 夏姥姥道:“好,老婆子正要搜搜你。” 她当然不便自己动手搜查古如雨的身体,以目向郭石头示意,郭石头立刻上前,举手由古如雨两胁至腰股,擅按了一遍,果然,古如雨身上既无兵刃,也无暗器。 夏姥姥还不放心,横举着拐杖道:“古老四,你要小心了,宫主面前,容不得有丝毫鲁莽失礼,否则,休怪老婆于手下无情。” 古如雨只淡笑笑,没有回答,一迈步,已到轿门前,微微俯身,双手将地图送向轿中。 两份羊皮地图平整的叠在一起,图上字迹,白玉莲似乎有些迫不及待,连忙伸手接了过去。 软轿左右十余道目光,都炯炯凝注在古如雨身上,只要他略有异动,便会出手。 然而,地图安安稳稳到了白玉莲手中,竟然一点意外变化也没有。 古如雨垂手待立在轿前,神情恭谨,也没有任何鲁莽失礼的举动。 白莲宫的门下,都不约而同地暗暗吁了一口气。 白玉莲急于要证实两份地图是真是假,匆匆将图摊在膝上,又从怀中取出自己的一份,互相并比对照,仔细查看。 就在白玉莲全神贯注,众人戒心稍弛的这一刹那,古如雨臂一抖,向轿中扑去…… 原来他两只衣袖内,各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刚才双手捧着地图,以致未被郭石头搜到,现在手臂抖动,匕首立现,寒光闪处,电掣般刺向白玉莲。 变生肘腋,措不及防,只听白玉莲娇哼了一声,分明已被刺中。 白莲宫门下骇然大惊,齐声呼叱,纷纷出手,夏姥姥手起拐落,重重击在古如雨背上。 郭石头飞出一拳,捣中古如雨腹侧肋骨,黑妞长剑出鞘,剑锋直透古如雨的胸胁…… 剑光,拐影,拳风…… 宛如剧雨般落在古如雨身体上,古如雨就算是钢筋铁骨,眼看也活不成了。 古如雨显然也没有打算活下去,可是,他的身子一半在轿外,一半塞住轿门,夏姥姥等人也无法知道白玉莲是死是活? 正呼叱纷乱间,一溜火光,从林梢冲天而起,路上传来了急剧的马蹄声…… 不知是谁失声惊呼道:“威宁侯府的黑骑卫队白莲宫门下都骇然变色。 夏姥姥沉声道:“香奴驱蛇断后,两名侍女也顾不得白玉莲的伤势轿一齐抬走,飞步便走。大家快走……” 香奴急忙举起召聚蛇群的竹笛,可是,还未等到她开始吹响竹笛,劲风突至,手背上已中了六七枚松针,一声闷哼,竹笛脱手落地,两条人影掠空而下,正好拦住了退路。 金克用大笑道:“各位不用走了,好不容易才聚首晤面,一切恩恩怨怨,趁今夜都作个了结吧!” 白莲官的人见铁羽也跟金克用在一起,不由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夏姥姥戳指着金克用,切齿道:“姓金的好阴险!” 金克用得意地笑道:“白玉莲满口虚情假意,一心却想利用铁老弟跟侯府的渊源,图谋藏宝秘图,这种行径,好像并不怎么光明磊落。” 夏姥姥怒叱道:“你且慢得意,纵然投有太行藏宝,今后白莲官也饶不了你。” 金克用冷哼两声,道么白莲宫了。” 只这几句话工夫,威宁侯府的黑骑队已经蜂拥而至,将三岔路口团团围住。 但,这些被号召前来的黑骑卫队,却并不只是由安达率领的区区七八骑,而是侯府中全部黑骑队,共约三十余人。 为首领队的,也不是安达队长,而是当今的威宁侯花翎和郡主花贞贞兄妹俩,非仅如此,随行另有两匹马上,还押着两个人,一个是昆仑奴奇哥,一个是麒麟山庄的总管吴涛。 这情形,不但白莲宫门下惊愕失措,连金克用也吃了一惊,忙诧异地问道:“铁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铁羽平静的笑了笑,道:“没有什么,趁今夜机会,大家把恩恩怨怨作个了结而已。” 金克用听了,不禁遍体冷汗。黑骑卫队都是威宁侯府中精选的武士,每一个人,都受过极严格的训练,骑术,刀法,武功,都足以媲美江湖的一流高手。 三十余骑展开,势若长蛇,将白莲宫的人围在核心,三十多柄明晃晃的斩马刀全部出鞘,刀锋上的寒光,在黑暗中运聚成一匝森冷慑人的光华。 白莲宫门下也已亮出兵刃,护卫在软轿四周,古如雨的尸体仍然堵塞在软轿门口,轿中的白玉莲仍然不闻声息,古如雨那两柄匕首,可能已刺穿了她的胸腹,但谁也无法确定 她现在是死是活。 铁羽喝道:“亮火炬!” 三十余支火手应声点燃路口顿时亮如白,白莲宫门下不由自主便向软轿走近,以防随时可能发生血战。 铁羽的脸色却仍然很平静,向夏姥姥摆了摆手道:“不要怕,先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夏姥姥横拐挡住软轿前不动,似乎担心自己一旦转身,四周黑骑卫队会突起发难。 铁羽微微一笑道:“姥姥放心吧绝不会对她暗下毒手的。” 夏姥姥哼了一声,道:“铁相公,你若还有一份夫妻之情,刚才就不该任由姓金的派人行刺,咱们姑娘为了你不辞千里跋涉,更忍痛送回嫡亲骨肉,真可说是仁至义尽,想不 到你却这样狠心绝情……” 铁羽笑道:“好,这些话留着等一会再说吧,现在先看看她的伤势,别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夏姥姥向郭石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守软轿正前方,自己才插了拐杖,转身去看白玉莲,拖开古如雨的尸体,只见白玉莲身上一片殷红,气若游丝。 两柄匕首,一柄刺中轿内椅背,另一柄却端端正正插在心窝上,白玉莲双手紧紧掩着胸口伤处,脸色巳变成一张白纸,人虽未死,看来伤中要害,八成是活不成了。 夏姥姥心头一酸,哽声道:“姑娘” 泪水夺眶而出。 白玉莲的嘴唇蠕动一下,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姥姥,不要哭,把轿篷拆去,让我趁这最后一口气在,跟相公说几句话-夏姥姥含泪道:“姑娘,咱们得快些离开这儿,你治伤要紧,跟这种薄情寡义的人,还有什么可说…。”“不!姥姥。” 白玉莲喘息着道:“我和他总是夫妻一场,有几句话,我必须说出来,否则,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夏姥姥不忍再拒绝,只得一边哭,一边动手拆去轿篷。 有轿篷遮住,大家只能从夏姥姥的哭声,猜想白玉莲伤得不轻,等到轿篷拆去,目睹实情,在场的人都不禁暗暗吃惊,只有一个人心里窃喜,那就是金克用。 花贞贞急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道:“铁大哥,什么话也别说了,她伤势太重,赶快带她回府里救治要紧。” 铁羽还没开口,金克用抢着道:“郡主别上她的当,她一身武功不弱,不可能这样轻易就被刺中,那伤势八成是装出来的……” 花贞贞喝道:“都是你用这种暗箭伤人的手段,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脸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面回头对安达道:“吩咐收刀擞围搭载软轿……” “且慢!” 花翎住声道:“白玉莲被剑穿胸口,只怕已难救治了,不如趁她尚未断气之前,先听听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花贞贞不悦道:“还有什么比教人更重要?只要有一息尚存,就不应该放弃救治。” 花翎道:“我的意思不是不愿救她,我是怕徒劳无功,反而耽误了你的大事。” 花贞贞道:“除了救人,我没有什么事怕被耽误,你不帮忙请站到一边去,别在这儿碍事。” 叱退了花翎,立命安达腾出两匹坐骑,欲将软轿搭上马背,载送回府。 夏姥姥却不同意,欠身道:“郡主的盛意浓情,激,但咱们姑娘伤势大重,恐怕不堪忍受快马奔驰,有意交咱们姑娘这个朋友,就请率领贵府人马撤圈,离开此地。” 花贞贞遭:“寓这儿最近的就是威宁侯府,难道你们还有另外更好的治伤地方? 夏姥姥道:“救治伤势,那是咱们白莲宫门下的责任,不劳郡主费心。” 花贞贞诚挚地道:“老婆婆,请你相信我,我想带你们同回侯府,绝没有恶意。” 夏姥姥道:“老婆于很相信郡主,但是……但是……” 软轿上的白玉莲突然大声道:“姥姥,不要再说了,我既不想离开此地,也不欲去威宁侯府,我已经命在顷刻,难道你还不肯让我把心里的话吐露出来?” 她说这些话,仿佛已尽了全身力量,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姥姥不敢再辩,默默然低头不语。 花贞贞也觉不忍,轻叹道:“好吧,尽管说出来,我们不勉强你就是了。” 白玉莲喘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道:走近一些,听我最后几句肺腑之言。” 铁羽慢慢向前走了几步,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他立身处距软轿约有两丈,此时行近了些,但相距仍在一丈以外。 白玉莲眼中满是企盼之色,无力地望着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凄凉的苦笑,缓缓道: “相公,你我总算是夫妻一插,你就真的这样恨我,连靠近一些也不愿意?” 铁羽道:“这不是已经寓得很近了?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见。” 白玉莲凄然道:“我已经是将死的人,几句话犹未可知,就算我最后求你这一次啬不允?能否说完心里这难道你也这样吝啬。” 铁羽只得又向前走了四五步,道:“现在你可说了。” 白玉莲点点头,道:“相公,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如过眼云烟,不用再提,在我临死前,有两件事必须向你表白,否则死难瞑目。” 铁羽道:“你有话尽可直接了当的说,用不着费力气讲这些客套话。” 白玉莲道:“并非我图作虚套说的话,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铁羽道:“好,我相信。” 白玉莲又喘息了一阵,才道:“第一件,请你相信我,无论我用的手段对与不对,我的确是想将太行藏宝地图送给你,这是真心话,也是我对当年的年幼无知略作补偿,现在 总算苦心尚未白费……” 说着,脚出右手,从座椅上取出了三份地图,兴奋地接道:“四份地图,已得其三,另外一份在花翎侯爷手中,也等于是你的了,我死了之后,你可以获宝藏,娶娇妻,从此 富甲一方,纵情享受人生,再有威宁侯府和白莲官门下为后援,进可逐鹿中原,退可雄峙 一方,无异天下武林第一人。” 铁羽淡淡一笑,道:“谢谢你想得如此周到,怕只怕我投有那份福气。” 白玉莲道:“你是有福气的人,只怨我福薄,无法分享那种好日子,但是,能看到贞贞妹子跟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我绝无丝毫忌妒,只有替你们高兴,为你们祝福。” 铁羽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似乎是不愿为这件事分辩,又好椽是欣然接受了白玉莲的祝颂。 花贞贞虽站在较远的地方,这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低头含羞,心里对白玉莲充满了感激。 白玉莲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道:“太行藏宝图是我的第一个心愿,总算已经达成,另外一桩心愿,希望你能答应一个要求。” 铁羽道:“你说吧。” 白玉莲道:“相公,你一定要相信,小薇的确是你的亲骨肉,我死之后,希望你们要好好待他,并且希望你不要使白莲宫瓦解,等小薇再大些,就让她做白莲宫第二代主人,这也算是我这做母亲留给她一点基业,相公,求你一定要成全我这桩心愿。” 铁羽沉吟了一下,说道:“白莲官的事也不想过问,但,关于小薇的身世……” 白玉莲没等他说完,便抢着道:“这些事姥姥最清楚,白莲宫的存废,她也会安排。 相公,你我今生无缘,但愿来世为夫妻,你心里还恨我吗?” 铁羽耸耸肩,道:“人死恨消,何况你我夫妻一场。” 白玉莲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之色,点点头,道:“不错,人死恨消,所以我也不想再对金克用报复了,只是,姓金的老奸巨猾,居心叵测,希望相公要多加提防。” 铁羽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白玉莲仿佛已到油尽灯灭的境界,频频喘息着,气息越来越微弱,忽然吃力地举手向花贞贞招了招,道:“妹子,请过来一下。” 花贞贞急忙趋近软轿前,低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玉莲伸出左手,轻轻握住花贞贞的手,凄然而笑,道:“妹子,我不行了,现在我把丈夫和女儿都交给你,望你好好待他们,你一定要答应我。” 花贞贞的泪水夺眶而下,连连颔首,哽声道:“我会的,你放心吧。” 白玉莲童1安慰,又似伤感,喃喃道:“我也知道你会,咱们虽然没见过几回面,我看得出,你是个沮婉贤淑的好女孩子,凭良心说,我是真从心底喜欢你,可惜咱们没有能 多聚时候。 花贞贞哭道:“白蛆姐,不要说这种话,你还年轻,只要你能治好剑伤,咱们可以一样生活在一起……” 白玉莲摇头苦笑,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个人生死有命,不能强求,我死不足惜,只是以后苦了你,相夫教女,这包袱很够沉重了。” 花贞贞激动得只有流泪,说不出话来。 白玉莲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轻吁道……好冷……” 花贞贞也感觉到她的手正逐渐变冷,显然已临最后关头,不禁惊呼道:“白姐姐,你不能去,振作些!” 白玉莲缓缓播了摇头,豆粒般大的冷汗,滚滚直落,却挣扎着伸出右手,喉中咯咯作响,呓语似的叫道:“相公!相公” 铁羽眉锋暗皱,迟疑不前。 花贞贞急忙低声催促道:“铁大哥,还有话想对你说!” 铁羽默默走了过来,站在软轿边,白玉莲左手拉着花贞贞,右手拉着铁羽,将他们的手互相叠合在一起,萎顿的神色,忽然又振奋了些,脸上也浮现出凄楚的笑容。 她仰面长长吐出一口气,轻轻说道:“唉!我真是个福薄的人,竟然等不及眼看你们洞房花烛。” 花贞贞哽咽道:“白姐蛆,求你答应跟我们回府去吗?” 白玉莲道:“来不及了……” 花贞贞道:“来得及,府里有专治外伤的大夫,尽量设法替你治伤。” 白玉莲摇头道:“那没有用,大夫纵能治好我的外伤也治不了我心里的内伤。 花贞贞微怔道:“心里的内伤?” 白玉莲道:“不错,我心里的内伤如愿以偿。” 话落,突然一挺身从软轿里站了起来。 谁也想不到会有这种变故,谁也想不到一个将死的人.会突然跃身而起,在场的人,一个个全都怔住了。 花贞贞想挣扎脱被握的手腕,才发觉白玉莲那五只冰冷的手指,已变成五道铁箍般,紧紧扣住自己的腕脉要穴,真气根本无法提聚,铁羽的情形完全一样,毫无挣扎反抗的余 地。 白玉莲跃身而起的时候,胸前匕首已脱落堕地,除了衣襟上留下一个破洞,分毫未曾受伤,衣上血渍,分明都是古如雨的。 就在人人惊愕的刹那,白莲宫门下已迅速撒出兵刃聚在软轿四周。 白玉莲低声叱喝道:“姥姥,把地图收起来。” 夏姥姥应声上前,将座椅下三张地图一齐塞进怀里,花翎如梦初醒,急道:“亮刀,合围!不能让他们走黑骑队武士纷纷抽刀下马,一拥而上。” “站住!” 白玉莲双手分别扣住铁羽和花贞贞,厉声道:“谁敢动一动,别怪我白玉莲手下无情,先杀了你们的郡主!” 果然,黑骑队武士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妄动了。 金克用冷冷一哼,道:“白玉莲,你也别太得意,伤了郡主,你白莲宫的人也休想走脱一个。” 白玉莲晒笑道:“你命古如雨献宝行刺,尚且无法伤我,威宁侯府区区几十名武士,未必在我白玉莲眼中,我只是不想多作纠缠,打算爽爽快快谈一个交换条件而已。” 花翎道:“你要谈什么条件?” 白玉莲道:“很简单,你交出最后一份藏宝地图放回花贞贞,保证不伤她一丝毫发。” 花翎道:“铁大哥呢?” 白玉莲笑道:‘他么?暂时还不能放回,我得麻烦他陪我同去太行掘宝,有他在,以免你们暗中尾随,跟着去捣乱,等到事成之后,我自然有办法安排他,反正,这一辈子,他是永远做不成威宁侯府的娇客了。” 花翎道:“我可以把地图给你,并且保证不去大行山,但是,你必须放回我妹妹和铁大哥。” 白玉莲道:“我的侯爷,希望你认清楚一件事,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并不是你跟我谈条件。” 花翎道:“既然是交换条件,就得双方都能同意才行-白玉莲冷笑道:“人在我手中,地图也已四得其三,老实说,你同不同意对我已无关重要,你别不识进退,还跟我讨价还价。” 回头向白莲宫门下喝道:“郭护法开路,姥姥断后,香奴负责救奇哥……且看谁敢出手拦阻。” 香奴早已跃跃欲动,立即飞身掠起,扑向被缚在马背上的奇哥。 两名黑骑队武士双刀井举,便想拦截…… “不许出手,放他走!’ 喝阻的人竟是铁羽,香奴飞快的扭断了奇哥身上的束缚,夫妻俩重又退回软轿前。 白玉莲得童地笑道:‘毕竟是铁相公识时务,二主,索性就请你转告侯爷,把地图也交出来吧。” 铁羽毫未反抗,向花翎点了点头道:“给她。” 花翎默默取出了最后一份地图。 金克用突然大声地叫道:“侯爷,千万不能给她,这女人言而无信,取走地图,决不肯放人。” 白玉莲冷嗤道:“金克用,你最好闭上你那张臭嘴,姑娘我既然答应以图换人,绝对言出必践,你不要妄想从中挠我给你地图,但你必须放开我妹妹和铁大白玉莲道:“那不行,我已经说过了,只能放你妹妹,至于铁相公,我还有借重他的地方,跟你无关。” 铁羽接口道:“好,只要放回贞贞,你就把地图给她吧。” 白玉莲一摆头,对夏姥姥道:“姥姥,上前接住。” 夏姥姥答应一声,斜提着拐杖,大步走向花翎。 花贞贞喝道:“哥哥,别给她地图,她若不肯连铁大哥一齐放,咱们宁可拼个玉石俱焚,跟她决一死战。” 白玉莲笑道:“哟,我的好妹子,你是聪明人,为什么做这种傻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年轻,难道怕除了铁羽就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了么?” 花贞贞怒目道:“我一向很尊重你,想不到你竟是个卑鄙奸诈的女人。” 白玉莲道:“你想抢我的丈夫,夺我的女儿,居然反骂我卑鄙奸诈?” 铁羽大声道:“贞贞,不必跟她多费唇舌谅她不敢伤我。” 白玉莲吃吃笑道:“对,究竟咱们是夫妻也不会等到今天了,你尽可放心,我也不想伤你的心上人,如果我能获得太行藏宝,说不定一高兴,仍然放你回威宁侯府,成全你们 这段孽缘。” 铁羽冷冷一笑道:“财宝是身外之物,本来不是我的,你尽管拿去,只要你信守承诺,取图放人就行。” 白玉莲道:“说的是,我留下花贞贞毫无用处,咱们一手交图,一手交人。 铁羽向花翎颔首示童,道:“兄弟,听我的话,把图给她。” 花翎未再多说,将地图交给了夏姥姥。 白玉莲道:“姥姥校对一下,地图是不是真的?” 夏姥姥疾退数步,取出另外三份地图比对拼凑“不错,图形都符合。” 白玉莲道:“好,贞贞,请回吧!左手一抖,放开了花贞贞,却顺手在她背心上拍了这一掌力道并不太重,花贞贞被轻轻推了一把,向前冲出两三步,身子连晃了几晃,突然 软绵绵跌倒地上,花翎大惊,急忙奔上前来,扶起一看,花贞贞竟像睡熟了一般。 花翎怒吼道:“妖婆娘,你在我妹妹身上下了什么毒手?” 白玉莲道:“放心闭住了她的阴脉经络,告辞!” 我只是怕她不忍跟心上人分别,才-个时辰内,自会醒来,多谢赠图,白莲宫门下迅速站好突围的位置郭石头在前开路,夏姥姥断后,香奴随护左右。 金克用突然大叫道:“侯爷千万别信她的话,白玉莲用阴毒手法伤了郡主体内经络,一个时辰后必然发作,只有擒住白玉莲才能救郡主!” 口里叫着,人已直冲上前,抡动斩马刀,向郭石头劈去。 他一出手,四周惊愕失措的黑骑队武士也不由自主纷纷出手,刹时间,刀光闪烁,杀声震耳,数十柄斩马长刀,宛如怒祷卷向白莲宫门下…… 群情激动之际,谁也没有想到后果,金克用第一个抢先出手,正是要挑起混战,以遂一石二鸟的诡计。 他既不甘心让白玉莲带着大行秘图脱身逃走,也不愿地图被铁羽得去,如果能趁混战中伤了白玉莲,或者白玉莲一怒杀了铁羽,对他都同样有利。 所以,他一出手,就全力缠着郭石头,郭石头是白莲宫第一高手,只要绊住郭石头,其余夏姥姥等人多半不是威宁侯府武士敌手,情势一旦危急,白玉莲必然会对铁羽采取报 复。 金克用的推测只有部分正确,混战才起,白莲宫的两名侍女已伤在侯府武士的刀下,夏姥姥、黑妞,以及香奴和奇哥等,也都被一层层波浪般的刀势所迫,只有招架,无力还 手。 但,白玉莲却只是紧扣着铁羽的腕脉,好像并没有拿铁羽报复泄忿的意思。 金克用唯恐天下不乱,手上一紧,全力抢攻地呐喊呼喝,催促着侯府武士加紧攻击。 刀光飞闪,人影翻脚,武士都是刀长人壮,占尽了上风,金克用却自己久战郭石头不下,显然有些心余力绌。 因为郭石头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斩马刀砍在他身上,就像砍在岩石上,非但伤不了他,连刀口也砍得倒卷起来,郭石头却挥动着一双大手,直如两柄铁钳于,专向金克 用的兵刃抓捞。 激战正烈,突听一声凄厉啸声,三条人影破空掠到,冲人战圈,当时便有几名武土受伤倒地,那是奉命迫截金克用的另一名护法,飞渔夫林嵩和他两名株儒徒弟。 这三个人赶到,白莲宫门下精神顿时振奋,情势也立即改观。 林嵩的一根钓杆擅长远攻,两名侏儒却专门钻空隙,踩下盘,侯府武士们人高刀长,下三路最虚,顾到林嵩的钓杆,往往就被两名侏懦所乘,钻到近身,短刀专戳腿肚子,令 人防不胜防,片刻工夫,侯府武士已伤了七八名。 金克用心里一懂,被郭石头一把抓住刀身,另一只手就来扯金克用的胳膊。 金克用不敢逞强夺刀,急忙松手跃退,却不料郭石头突然掉转刀柄,竟将长刀当铁棍使用,横扫了过来,“蓬”然一声,金克用接连三个筋斗,被打出一丈多远。 郭石头大步赶上,又举起了斩马刀,突闻一声断喝道:“住手!” 棍乱的战插,在这一声断喝下寂静下来,出声喝阻的人,竟然又是铁羽。 大家都停了手,不知他又有什么话要说。 铁羽对莲白玉莲道:“我们之间的恩怨,由我们自己解决,希望你撤退部下,不必混战厮杀,多伤无辜。” 白玉莲微笑道:“你这话应该对威宁侯府说,今夜局面,白莲宫只是出于自卫。” 铁羽道:“我也同样叫侯府武士撤去包围应暂不离开此地。” 白玉莲道:“为什么?” 铁羽道:“你的目的,不过为了太行藏宝地图,现在东西既己到手,就不该节外生枝,再对花贞贞暗下禁制,只要你解开了花贞贞的穴道,我保证戚宁侯府会放你们寓去,决不 阻拦。 白玉莲笑道:’是否放我们离去,如今已经不必再问威宁侯府,更无须谁来保证,我只希望威宁侯府的人老老实实呆在关外,别打主意跟白莲宫争夺宝藏。’铁羽道:“他们已经将秘图全给了你,怎能再去争夺宝藏?” 白玉莲道:“那可难说,他们知道宝藏在太行山,只须在附近守候,或者暗中跟踪着白莲宫,都可在宝藏发掘出土之后,再下手争夺。” 恢羽脸色一沉道:“白玉莲,你不要自负大甚,过分刁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玉莲也沉下脸来,道:“什么是小人?谁又是君子?太行宝藏本来就是蒙古鞑子掠夺汉人百姓的财物,白莲宫替千千万万受害汉人收回失物,纵然自负些,也没有什么过分 的地方,姓铁的,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汉人。” 铁羽道:“我是就事论事,与汉人蒙人籍贯无关,你不必妄想挑拨。” 白玉莲冷笑道:“你现在是我掌中之物,生杀全凭高兴,我还用得着挑拨你吗?” 铁羽道:“白玉莲,你真的认为铁某人已人掌握任凭生杀予夺?” 白玉莲沉声道:“难道你还能反抗?” 口里说着,五指一紧,加上了四成力道。 可是,她突然发觉握着的已经不是铁羽的手,铁棍。不!还是手,只是那只手突然变得坚逾精钢,再也感觉不出,何处是脉络?何处是穴道? 白玉莲大吃一惊,左手疾插,一掌拍向铁羽的胸膛。 她掌势才发,左肘已被铁羽的右手一把扣住,那不是一截铁棍,而是五道钢箍,紧紧勒住她的臂肉,挣不开,摔不脱。 白玉莲心里骇然得将全身力量运集在右手,铁羽的左手不放。 两人互相扣住对方一只手,各自运力加劲,不片刻,彼此已面色通红,额上冒汗。 附近的白莲宫门下和威宁侯府武士都看呆了神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更吃惊的是铁羽,十午不见,想不到白玉莲在内功方面的进境,竟然如此惊人。 他本来认为凭“铁手神功”,随时可以摆脱白玉莲的胁持,所以始终镇定,未作挣扎,谁知竟险些铸成大错,幸亏白玉莲也同样低估了他,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心念转动,不敢再轻敌涉险,深吸一口气,下半身沉桩拿稳,力贯双臂,将体内真力源源发出,白玉莲也同样不敢松懈,奋起全力相抗。 又过了片刻,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浊重,豆粒般大的汗珠滚滚直落,显然,双方内力都将耗尽,仍分不出胜负高低,这样继续下去,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但形势已演变到如此地步,谁也不能半途停手,明知拼下去势将两败,也只能咬牙拼下去,旁观的人,更无法替他们分解。 因为双方正全力相拼,就像拉紧的弦,生死悬于一线,内力暗劲布满身体四周,除非功力高过两人,擅自出手化解,非但无益,自己反会被那种无形的暗劲震伤。 眼看着两人的脸色已由红变白,渐渐现出虚脱迹象,大家除暗暗着急,无人能代为化解…… 不知不觉间,火炬已将燃尽,铁羽和白玉莲已经相持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原来站着,此时已坐在地上,但互相仍然紧扣着对方的手,丝毫不肯放松。 或许,他们心里都早有罢手的想法,无奈势成骑虎,彼此既无法开口交谈,以防减弱了真力,而且都不敢先放手,以免被对方所乘,这时候,花贞贞突然清醒过来。 当她看清楚铁羽和白玉莲僵持苦熬的情形,不禁大惊道:“为什么不快把他们分开,这样拼下去,他们都只有一条死路!” 说着,便想奋身上前,替两人化解。 花翎连忙一把拉住,道:“妹妹,去不得,咱们功力都不及铁大哥,冒然出手,对他有害无益。” 花贞贞道:“但咱们总不能眼看他们同归于尽呀!” 花翎注视着妹妹,轻问道:“你背部中了白玉莲一掌,痴迷了将近一个时辰,现在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花贞贞道:“没有啊。” 花翎仍然不放心,又说道:“你运气试试看。” 花贞贞依言提一口气,运行内腑,摇头道:“真的没有什么。” 花翎轻叹道:“看来白玉莲倒并非十恶不赦的坏女人,至少,她没有对你暗下毒手,咱们应该给她一个罢手的机会。” 花贞贞轻吁一口气,道:“不仅为她,就算看在铁大哥和小薇的份上,咱们也不该对她大大过分。 花翎一面点头,一面喃喃道:“小薇……小薇……”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对,只有她,或许能够阻止这插拼死之斗。” 花贞贞道:“可是,小薇只是个小孩子,她能吗?” 花翎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力量化解他们的拼斗,只有孺子亲情,才能使他们双方自动停止,妹妹你辛苦一趟,快马回府将那孩子带来。” 花贞贞应诺,立即上马飞驰而去,不多久,单骑复回,带来了小薇。 小穰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看见这情形,早吓呆了。 花贞贞柔声向她安慰道:“小薇,你别怕,他们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母亲,无论任何一方受伤,都会叫人难过,只有你,才能劝他们放手。” 小薇口中嗫嚅地说道:“他们不会听我的话。” “会的。” 花贞贞蹲了下来,轻轻揽住她道:“他们现在已经快要两败俱伤了,一定会听你的劝解,孩子,勇敢些,乖孩子都要爱自己的父母,对不对?” 小薇茫然点头道:“我……我该怎么办?” 花翎接口道:“你走到他们对峙的地方,就在身边跪下来,求他们同时放开手,不要再拼下去了,如果他们不理,你就哭,哭得越伤心越好。” 花贞贞道:“对!放大胆量过去,阿姨会在后面跟着你,帮着你央求。” 小薇无奈,只得壮着胆,一步步向插中走去,夏姥姥望见小薇出现,脸色微变,但并没有开口,其余白莲宫门下和侯府武士,也只是互相严密戒备着,无人阻止。 铁羽和白玉莲,对面盘坐,紧闭着眼睛运气行功,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谈淡的黑气,分明已到袖尽灯灭的境界,根本不知道小薇的出现。 走到尚有五六步距离,小薇畏怯地停下来,回头望望花贞贞。 花贞贞连忙向她点头示意呀!” 小薇噗通一声跪下,叫道:“爹,娘” 铁羽身躯微震,霍然张目,蠕动了一下,却未开口。 白玉莲也睁开眼睛,望望小薇,又缓缓闭上,两人仍然僵持对抗,谁也没有放手。 小薇又哽声道:“爹,娘,求你们看在女儿份上,不要再打下去了!如果你们拼成两败俱伤,叫女儿依靠谁呢?” 花贞贞见两人仍未罢手,忍不住也劝解道:“铁大哥,白姐姐,有话好商量,何苦非拼得同归于尽?茧子无辜可怜,就看在孩子份上,大家退让一步吧……” 话未说完,小薇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绝非如花翎所教的手段,而是发自内心伤感,其声凄切,令人鼻酸。 花贞贞也不禁热泪盈眶,颤声道:“孩子这样苦苦哀求,你们真的是铁石心肠,一点也不难过吗?” 帙羽眼中涌现泪光,身子一阵颤抖,突然松开右手,长身而起…… 可是,他却发觉白玉莲并未采取同样的行动,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趁机挥掌急劈过来。 一股强猛的内劲,宛如铁锤般直擅在铁羽的右肩窝上,铁羽发觉不妙,急忙侧身卸刀,同时飞起左脚…… 闷哼声中,两人各自翻跌了出去,双方属下,不约而同都发出惊呼 花贞贞飞也似冲上前去,扶起铁羽缕血丝,人已昏迷,气息几乎濒临断绝蹋出的一脚,也蹋中了白玉莲右肘关节。 白玉莲也受了伤挣扎着站起来。白莲宫门下一拥而上,忙加扶持。 白玉莲目注铁羽,冷笑了两声,挥挥手道:“咱们走!” 只说了短短的三个字,呼吸已促迫难以为继。 夏姥姥和黑妞,急忙左右搀扶白玉莲,由飞渔夫林嵩师徒开路,郭石头断后,两名昆仑奴随行护卫,突出重围,匆匆向南方岔路,疾驰而去。 花翎还想下令追赶,却被花贞贞拦住,道:“铁大哥伤得很重,先教人要紧。” 铁羽的确受伤很重,可是,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在支持着他,没多一会,竟悠悠醒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唤小薇的名字,花翎急忙在混乱的人丛中找到小薇,送至面前。 小薇吓得浑身发抖,低头抽泣道:“爹,都怪女儿不好,害你受伤……” 铁羽白中泛青的脸上,展霹出一抹慈祥的笑容,举起无力的手,轻抚着小薇的头顶,缓缓道:“不,孩子,你没有错,如果一定要说你做了错事,那就是你不该找这么一个狠 毒无情的母亲。” 小薇伏跪在铁羽怀中,哽咽不能出声。 花贞贞关怀地道:“别再提这些伤感的事了轻,还是及早回府去治疗伤势要紧。” 只不过,那半副地图井非绘在同一方向,而是像风车叶子般相对排列,右下方和左上方有图,右上方和左下方却是空白。 花贞贞神色微变,急忙将羊皮叠合捏在手中,先打开了小木盒,盒子里白缕衬底,托着一粒龙眼般大的蜡丸,丸上写着七个细小的字“少林至宝大还丹”。 花贞贞大喜,急急剥去蜡皮,周围一丈内,顿时弥漫一片异香。 铁羽喘息着道:“此药珍贵,仅需半粒已经足够,另一半给金庄主服用吧,他被郭石头击伤,只怕也伤得不轻。” 花翎立即吩咐寻找金克用,却不见人影,连吴涛也一并失踪了。 安达回报道:“他一定想到吴涛被擒必然供出奸计,刚才趁乱偷偷逃走了。” 花贞贞道:“这也算他无福,白白错过了半粒大还丹。” 铁羽摇头叹息,说道:“金克用谋取太行藏宝,手段虽嫌狡诈,却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这一去,决不肯死心,多半还会引起无穷风波。” 花贞贞道:“那是他的事,何必替他操心,快服下药好好调息自己的伤势吧。” 铁羽不愿糟蹋圣药,自己只服了半粒,其余半粒交给安达,用泉水化开,分给负伤的黑骑队武士服用。 花贞贞趁他服药后运功调息的时候,悄悄将花翎唤到一旁,取出那半副羊皮地图,道: “这是不是太行藏宝图?” 花翎看了,吃惊道:“不错,但这并非咱们府中两份图,却是白玉莲和金克用手中的两份。” 花贞贞道:“你怎么认得?” 花翎道:“府中找到的两份图你瞧。” 说着,果然由贴身处取出两份复制地图,将两份复制地图并在羊皮空白的地方,恰好符合,正是一副完整详图。 花贞贞凝神片刻,困惑地道:“四图齐全,图形相符,证明大行藏宝确有其事,难道当年爹爹真正干过抢掠的坏事?” 花翎道:“争战之际,总难免会发生这种事,但爹爹仅收藏着两份地图,并未去太行掘宝,也役有把此事告诉任何人,足见他老人家并不想将那笔财富据为已有。” 花贞贞摇摇头黯然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咱们花家名誉上的污点,咱们一定要对这件事作补偿。” 花翎道:“怎么补偿?” 花贞贞道:“那笔财富,决不能任由白玉莲得去,咱们要赶往大行山,掘出宝藏,把它归还给原来真正的主人。” 花翎不觉失笑,道:“妹妹,你这想法固然很好,只怕不容易办到。” 花贞贞道:“为什么?” 花翎道:“那些财赞都是战乱中搜集而来的人物全非,咱们到哪儿去找原来的主人?” 花贞贞道:“既是战乱中得来的,仍应由战乱中补偿,如果无法找到原主,咱们可以用它来救助那些遭受战祸的贫苦百姓,总不能便宜白玉莲和金克用那种心怀不轨的坏人。” 花翎道:“这倒是千该万该的。我想,铁大哥从白玉莲和金克用手中目睹两份秘图,就凭强记的工夫暗暗将图形复 绘在这张羊皮上,必然也是跟咱们同样目的。” 花贞贞欣然回顾,只见铁羽的脸色已渐渐恢复红润角正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什么时候天已亮了?他们居然丝毫没有感觉,大还丹的效力,果然不同凡俗。千千万万饱受战祸的贫苦百姓希望所系。 朝阳象征着希望,只等铁羽的伤势痊愈另一条艰辛、凶险,但却值得去奋斗的征途严格说起来,盛家集不能算是一个市集峻岭中的一处小村落。 数十户人家,一条崎岖的石板路,站在街头可以一眼望到街尾,每当风雪来临的时候,家家掩门闭户,街上积雪盈尺,看不见一个人。 在这儿,一年中至少有八九个月积雪不融石砌的屋子里,全靠积存的一点杂粮和兽肉,冬,这段日子里,只有街头的盛家老店最热闹居民们躲在度过漫长寒整个盛家集,仅有这一家商店,整个盛家集,也仅有这位开店的盛老头不靠打猎维生。 盛老头是全集于里最有钱和最有声望的人,除了打猎之外,盛家老店什么生意全做。 寒冬,他收购居民们的皮货和药材;春夏之季,却由外区贩来布匹、食盐、米粮和杂货,供应全村所需。 盛家老店自酿烈酒,售与猎户们御寒,又备有炕房,偶尔由外地人山采药的客人投宿;谁若提议撺几把骰玩, 几副牌九玩玩,盛老头决不反对,还免费供给赌具;哪家有人生病,盛老头亦会把脉开方子,兼治跌打损伤;谁要嫁女儿、讨媳妇、书写文书、择日选地…… 任何生意,盛家老店都一体包办,总之,这盛家老店兼营店栈、酒馆、赌场、医院等各项营业,凡是能赚钱的事都干,只除了没有开设妓院”。 其实,盛老头不是没试过,但为了两个缘故.歇业,没有再经营下去。 一是居民太少.靠打猎维生的人又天生穷困钱,根本养不活妓女。 二是猎户们多数粗壮,见了女人忘了命,穷凶极恶,花了钱恨不得连本带利一下于捞回来,那次应客的又是两名雏妓,招架不住,险些没闹出人命。 盛老头钱役赠到手,反受尽同村妇女的唾骂,只得僵旗歇鼓,从此放弃了这个行当。 尽管不经营妓院,盛家老店依然营业鼎盛,始终是集于里最热闹的地方。 时序才人秋,山区中已刮起刺骨的寒风,盛家老店门口的厚棉布帘子,挡住了弥天寒意,屋内燃起火盆,挤了满满一屋于叫嚣、喧嚷的人。 二三十名猎户,有的在喝酒,有的在赌钱,嘻笑收骂,只差没把屋顶震塌下来。 屋外寒风呼号,屋里却显得有些燠热,熊熊的火盆,火辣的烈酒,使人犹在冒汗。 几个年轻小伙子,甚至脱下了皮袄,光着胳膊在赌台边嘶声呼喊。 全屋于里,只有三个静静地坐着,既未酗酒,又未赌钱。 一个是盛老头,正在柜台内左手算盘右手笔结算着一篇流水账。 右边两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一个约莫六旬开外的老者,坐在厘角里一张小桌边,桌上虽然也放着酒,两人却动也没动,只低头默坐,对这满屋于喧哗,似乎充耳不闻。 矮胖子偶而还抬起头,用冷峻的目光,吵得过分的猎人,老者却始终没有抬过头,在沉思,又好像在打吨儿。 扫视一下赌台边双目虚闽,好像这两人都不是本地猎户,而是寄住在盛家老店的客人。 据他们自称,是人山采药的药商,因为那年纪较大的一位感染了风湿,身子不适,暂时在盛家集休养。 老者的确像有病的样子,常常半夜呻吟,又有点咳嗽,盛老头几次要替他把脉开药,却被他婉拒了。 他们自己是药商,熟悉药性,盛老头不敢班门弄斧,只好作罢,何况人家出手大方,一切费用都从优付钱,看来不像没有来历的,盛老头也不敢得罪他们。 赌局正热闹,推庄的是个肤色黝黑的精悍小伙子,外号叫“黑驴”的,已经连抓两副通吃,面前的铜钱堆得像座小山,大伙儿都输得眼珠子发红,恨不得一口将这条黑驴吞下 肚里去。 牌子已经砌好了,各门的注也下妥了,黑驴正捏着骰子在手掌心直搓,口里吆喝着: “离手!骰于走顺家,大小一把抓。开” 两粒骰子刚要掷出,突然由店门口吹进来一股寒风,推庄的黑驴正面对店门,一抬头整个人忽然呆住了,两眼发直,张大嘴巴,高举的手竟悬在空中,骰子也忘了掷。 旁边有人推了他一下,催促道:“掷呀,发什么驴呆!” 黑驴好橡从梦里醒过来,揉揉眼睛道:“奇怪,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有人骂道:“赌神菩萨才看错了,竟让你这黑驴子赢钱!” “黑驴,少他娘的打马虎眼,快掷骰于。” 黑驴道:“别吵!别吵!我真的看见门口有个人“有人没人,关人屁事,也值得大惊小怪。” “不,那不是咱们本地人,而且是个女的。” “女的?” 大伙儿都被这两个字吸引了,纷纷回头张望那张厚棉布帘于,什么也没有。 有人不耐烦,骂道:“见你的大头鬼,快掷骰子,你他娘的八成是想女人想疯了。” 黑驴一口咬定道:“真的是个女人,我清清楚楚看见她掀开帘子,伸头进来瞄了一下,又缩回去了。” “那女人长得像什么模样?” “长长的头发,鹅蛋脸,一双大眼睛,皮肤很黑,黑里带俏,美得叫人,心跳,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你亲姐姐一样!” 不知是谁接了这一句,惹得大伙儿哄然大笑。 “敢情你自己生得黑,就编个黑里俏来诓咱们?” “瞧你像个黑驴蛋似的,就俏也俏不到哪里去!” “快掷骰于吧,老子才不管你黑不黑.想捞本再赢你龟儿的钱广“对!少废话,快掷骰子……” 大伙儿又笑又骂,黑驴可是真急了,把骰于往口袋里一揣,大声道:“你们不信是不是? 谁敢打赌跟我去门外看个明白?” 他还没抽回手,已被人一把抓住,道:“黑驴,少来这一套,赢了钱就想扯腿?” 又有人叫道:“搜他的口袋,袋里藏着假骰于!” 人多嘴杂,有人起哄,就有人附合,屋于里顿时沸腾起来,正乱着,门帘动处,又吹来一股冷风,就像削[极冰山吹过的寒流,整个屋子内的喧哗、叫嚣、笑骂…… 一下子全都冻僵了,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愕的表情,沸腾的屋于,突然静了下来,几乎可以听见各人心跳的声音。店门口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一点也不错,鹅蛋脸儿,大大的眼睛,黑而亮的皮肤,看模样,顶多十八九岁。 如果说黑驴的皮肤像煤炭,这少女的肤色就像精工细织的黑缎子,虽然同样是黑色,但黑得美,黑得俏,美得令人目眩心跳,俏得使人神驰童飞。 这么冷的天,她身上却只穿着一件像坎肩似的夹背心,一条齐膝短裤,整个胳膊和半截小腿全部裸露在外面。 她当然不会是本地人,因为盛家集绝没有这么美的女孩子,别说见过,听说也没听说过。 可是,方圆百里内,并无其他村镇的呢? 粗心大意的猎户们可没想到这一点,大伙儿的魂魄都被少女的美貌慑住了,近百道目光,全都凝注在这半裸少女身上,一个个不停地愉咽着唾沫,什么牌九、骰子、赌本,早 巳忘得一千二净。 半操少女胁下挟着一个小布包,面对满屋子贪婪的目光,似乎也略感到局促不安,半垂着头,快步走到柜台前面。 盛老头连忙推开算盘站起来,向少女上下打量了一遍,低问道:“大姑娘,你要做什么?” 半裸少女用手指指那些米缸盐罐子,遭:“我要这些东西。” 盛老头轻哦了一声,道:“你是买东西来的,那好,想买些什么,大姑娘尽管吩咐,我叫伙计替你包起来。” 半裸少女道:“我要很多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统统都要,最少得够半年的吃用才行。”—— 第八章 盛老头愕然地道:“用的?” 少女笑笑道:“当然是我自己要用的。” “那……为什么要一次将半年吃用的东西全买去呢?” “因为我住的地方很远,来去不方便,我也没有功夫常常来。” 盛老头皱眉道:“大姑娘,这恐怕有些难办了。” 少女道:“有什么难办?” 龇头道:“一个人半年吃用的东西不少够,恐怕没有办法替你送去。” 少女道:“不用你送,我自己会拿。” 盛老头一怔,道:“你能拿得动?” 少女道:“当然能,你只要把东西放在竹篓里捆紧,我自会搬回去。” 盛老头又向她仔细打量了一遍,半信半疑的摇了摇头,也只得吩咐伙计取竹篓来。那少女好像对任何东西都是很喜爱好奇,除了整袋的米、面、盐、糖等食物,又挑了许多花 花绿绿的布料鞋袜、珠粉、饰物……大包小包,选了一大堆,将两只竹篓塞得满满的意犹 未足。 这时,满屋子的人都忘了赌钱喝酒,来,大伙儿望着那半裸的少女东挑西选如痴如醉。 纷纷围到柜台前面直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屋角落上的老者和矮胖子没有动,但也不时将冷峻的目光透过人群,暗中对那半裸少女打量着。 盛家老店的存货,几乎被挑去了一半,这真是盛家老店自开业以来,最大一次交易。 盛老头又是兴奋,又是惊疑,拨算盘计算款时在发抖,以致好几次把算盘的珠子拨错了。总结价款,一共是十四两八钱七分银子,外加铜板。 盛老头看在“批购”的份上,咬咬牙,把三个铜板的零头抹去,应实收十四两八钱七分银子二十个铜板。 半裸少女摇头道:“我没有银子,也没有铜板,我从来就没有用过钱。” 盛老头听得一呆,道:“大姑娘,没有钱怎能买东西?” 半裸少女将小包轻轻放在柜台上,道:“我用这些兽皮跟你换东西,总该可以吧!” 以物易物,也是交易的方法,盛老头当然不能拒绝。 可是,当他匆匆解开那个小布包,却几乎为之气绝。 布包内只有两张野兔皮,一张白兔,一张灰兔,加起来也不足五分银子。 围观的猎户们忍不住都笑了。 盛老头也是既好气,又好笑,两只手指提起兔子皮,抖了抖道:“大姑娘,你就用这两张兔子皮,要换十五两银子的东西?” 半棵少女道:“是呀!” 盛老头道:“这是什么神仙兔皮,能值十五两银子?” 少女道:“我知道两张兔皮是太少了,可是,我只有这两张,因为今年春天我很忙,没有时间去捉兔子……” 盛老头气得脸色发白,冷笑道:“忙不忙那是你的事,两张兔皮换这许多东西,天下哪这种交易。” 少女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兔皮你先收着捉到野兔的时候,我会给你送来的。 说着,就想动手搬取竹篓。 盛老头急忙从柜台里窜了出来.你不能拿走这些东西。” 少女道:“为什么不行?” 盛老头道:“我这些东西都是钱买来的,你没有钱,当然不能拿去。” 少女道:‘我虽然没有钱,可是我用兔皮跟你交换的盛老头道:“对不起,你那两张兔皮连五分银子也不值我不能跟你交换。” 少女道:“你这人是聋子吗?我已经告诉过你给你补送来,你难道役有听见?” 盛老头道:“我和你素不相识,怎能挂欠。” 少女道:“没有关系,你虽然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就行再不然,我也会记住你这间店铺。” 说着,又想去搬竹篓。 盛老头一手抓住她的手.道:“不行,没有银子,你决不能拿走这些东西。” 少女突然沉下脸来,道:“喂,你这人讲不讲理,眼看冬天就快到了,我又没工夫去打猎,你不让我把东西拿走,莫非存心要我挨饿受凉吗?” 盛老头大声道:“有没有工夫是你的事,挨饿不挨饿也是你的事,你要拿走这些东西,就得付钱,否则就把东西留下。” 那少女扬起头,向周围人丛扫视了一眼,冷笑道:“难怪师父常说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你们一个个瞪着我瞧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仗着人多,想欺侮我 一个孤身女孩子?” 众人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面面相视,如坠五里雾中。 少女脸上现出怒容,低喝道:“老头儿,放开你的臭手,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盛老头担心货物血本,自然不肯放手,道:“你想怎么样?难道你敢打劫不成广少女沉声道:“我叫你放手,你听见没有?” 盛老头道:“不留下货物,我就不放手‘’ “去!” 那半棵少女一声轻叱,手臂微抖竟将盛老头像鼻滋似的捧了出去。 “砰蓬!” “哗啦……” 盛老头由柜台内出来,又回到柜台里面,只不过是竖着出来,横着回去。 柜台里的木架塌了,木架上的瓶子、罐子样落下来,当时粉碎。 围观的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纷纷后退一名店里的伙计见动了手,奋身冲上前去一把,将那少女牢牢抱住。他可能是情急,也可08是大意,竟忘了人家是大姑娘,而且肌肤 半棵。 那少女本已动怒的脸上,顿时涌现出一片杀机道:“找死的家伙,快放手!” 伙计非但不放,还大声叫道:“各位快找根绳子野女人捆起来……唉哟……” 话未完,已被那少女回手一记“撞肘”,正中肚腹,不由自主的松了手。少女一旋身,左手飞快地拉住伙计的衣领,右手疾飞而出。 “蓬”地一声响,那伙计就像断线风筝般直飞出去,重重撞在屋角墙壁上,整个突然变得 软绵绵成了个“面人”.瘫倒地上,跟看是活不成了。 伙计倒地之处,正好就在那老者和矮胖子的桌边于一按桌面,便想站起…… 老者低喝道:“坐下,不许插手!” 这时,猎户都哗然惊呼起来:“不得了打死人啦……” 混乱中,有的人夺门逃走,有的却觅取武器,刹时椅倒桌翻,好像戳破了一窝蚂蚁。 那少女不慌不忙,将两只重逾百斤的竹篓朝肩头上一扛,怒目向众人说道:“你们这些臭男人,谁要敢再存心不良,碰着我的身子,谁就别打算再活着走出这间屋于!” 说完,撩起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盛老头满脸是血,从柜台后面爬起来,哭喊着道:“各位乡亲,你们不能放走了那个女强盗,那是我半辈子的心血,求求你们,快拦住她,把货物夺回来……” 猎户们激于义愤,当时便有十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拿着木棍,提着猎又,呼喝着迫了出去。 门帘外的情形无法看到,只听见一声“砰蓬”声响,十几条汉于出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一个个生龙活虎似地出去,灰头土胜地回来,不是头破血流,就是折手断脚,盛家老 店简直就成了盛家屠坊……呻吟、嗟叹代替了呼喝声,充斥屋宇的不是喧哗笑闹,而是余 悸犹存的议论纷纷。 那自称采药商人的老者和矮胖子,正仔细检视着伙计的尸体。 死者分明是前胸中了一掌,因而致命的,可是,无论怎么检视,尸体外部绝无丝毫伤痕,反而体内全部骨骼.甚至连手脚上的指甲,都已碎成齑粉,整个人变成了一堆软肉。 矮胖子骇然变色道:“这是什么武功,竟然如此歹毒?” 老者眉锋紧皱,神情一片凝重,好半晌,才一字一字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八成就是已失传江湖的‘推心蚀骨掌’,只不过,那女孩儿年纪轻轻,怎会有这么深厚的功 力。” 矮胖于道:”什么叫做摧心蚀骨掌?” 老者缓缓道:“那是内家气功中一种量阴柔狠毒的功夫,掌力所及,能使一块巨石外表完整如初,内部尽成碎粉,据传说,原是魔教中三大魔功之一,但因习练不易,早巳失 矮胖低声道:“庄主,这摧心蚀骨掌,岂不正是金钟罩铁布衫的克星?” 老者身躯微微一震,双目中突然射出两道精光,沉声道:-走!咱们快些迫上去。” 矮胖子道:“庄主,那女娃儿好像对男人怀着极探的恨意,贸然迫去,只怕反会弄巧成拙,咱们必须安排一条计谋才行。” 老者脚已跨出,又缩了回来,“有什么良策?”矮胖子附耳低声说下一遣。 老者一面笑,一面点头,道:迟,咱们就照计行事。” 两人悄悄起身,从侧门走出盛家老店。 店里的人正在议论纷纷,揣测着半裸少女的来历设有注意到两人的离去。 当然,他们更不会知道,那老者就是赫赫有名的麒鳞山庄庄主金克用,矮胖子便是庄中总管吴涛。 寒风呼啸,山径崎岖。 半棵少女负着重逾百斤的竹篓,独自奔行在曲折山径上,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她冒着刺骨寒风,一个劲儿向荒山绝岭攀登,所经之处,全是断壁陡崖,人迹罕见的乱山,越往上走,气沮越低,峰顶上,甚至终年积雪不融。 当她登上其中最高一座山峰,峰顶积雪竟达两尺多厚,数十枝苍劲松树间,建着一栋简陋的木屋。 少女把两只竹篓放在本屋门前,大约也有些疲乏了作休息,才推门进去,大声道: “师父,我回来啦。” 屋里静悄悄的,半点回应也没有。 少女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独自提着竹篓走进右侧一间卧室,又道:“师父,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还带回来这么多吃用的东西,足够过半年了。” 卧室内仍然无人回应- 房中有两张木榍,一张空着,另一张木榻上着一十干瘪枯槁的老妪,双目紧闭,气息全无。这分明是个死人,从尸体肌肉的萎缩看来,已经死了不只一段时间了。峰顶纵然冰 寒.尸体己在腐烂,木屋中,荡漾着浓重的腐臭气味。 少女竟好像毫无感觉,又将竹篓中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给木榻上的死人看,一面喃喃说道:“师父,你说的话真是一点都不错,今天我第一次下山,就遇见好多臭男人,都 想占我的便宜,我才不饶他们,被我当插打死了一个,其余那些因为没有碰到我的身体,我就没有杀他们,只把他们打伤……” 说到盛家老店的经过,仍然眉飞色舞,颇为得意,可是,死尸不能回答,她一人独语,渐渐觉得无趣,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凝望着榻上尸体,长长叹了一口气,无限伤感地走出 室外。 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子,伴着一具腐烂的尸体,孤零零住在人迹罕见的绝岭上,这情景,怎能不伤感。难怪她明知老妪已死,仍当作活人般交谈,只不过希望由语声暂解孤寂罢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木屋内的景象已经逐渐模糊,却因山岭上白雪映照,视线仍然很清晰。 应该是燃灯举炊的时候了,那少女攀行了大半天山岩,其实也早就有些饿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她竟然懒洋洋不想去调理晚餐,只独坐木屋门口,呆呆的望着直静荒 凉,山岭发愣。 今天为什么会如此烦躁呢? 是因为第一次离开荒山? 还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除师父之外的 虽然是些可恨的臭男人,但也是人。 十八年来,除师父,她没有见过任何人类,即使要恨的臭男人也没有,山下世界的种种, 都是从师父口里听来的,如今师父去世了,为了生活,她不得不下山,也不得不跟鬼男人打交道,而这生平的第一次印象,即充满了厌恶新奇。 她甚至亲手杀死一个活人。 是的,臭男人都该杀,尤其那些对女人存着非份之想的臭男人。 然而,那些臭男人聚居的屋宇,温暖的火盆笑声,甚至于从鬼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 对她,都是那么新奇,那么诱惑。 师父总是说尘世中全是罪恶,为什么人还活着那么愉快? 师父说人与人之间都是奸诈,为什么人们还是聚居在一起呢?今天,她曾经躲在盛家门外, 偷看了很久,对那些婉蜒的街道,栉比的房舍,都有说不出的好奇和喜爱,可惜自己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荒凉的山顶上。 她当时就有一种怪异的想法,觉得自己是一头野兽,并非跟那些群居的人同样是人类。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群同伴,聚居在一起,彼此可以交谈,可以笑闹,可以往来,甚至互相吵骂,互相打斗也好,至少,那样没有寂寞。 积雪、松林、晦岩、木屋…… 这些这些,对她来说,只代表寂寞。 她回过头,望着身后的木屋,再回过头,望望那永远不会改变的笑的峥岩、松林、积雪, 终于意态阑珊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看见另外一样东西。 一个活的,蠕蠕而动的东西,就在积压雪盈尺的峥岩边。 天色虽然暗淡、雪地上的景物仍很清晰。 她揉揉眼睛再看,不错,那东西的确在动,只是移动得非常缓慢,不时扑跌在雪地上,又挣扎着站起来 啊! 老天,他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浑身一震,就像受惊的野兔般的跳了起来本屋里,掩上了屋门。 来。 这儿连野兽动物都少见,怎么会突然来了一个人? 她忍不住凑在门缝后向外张望,那个人竟然越来越近了,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个身穿黑衣的老人,佝偻着身躯,拖着沉重的步子,蹒跚而行。 那老人分明也发现了木屋,不时举手向这边呼喊,可是,声音却十分低弱,脚步也虚浮不稳,常常跌倒在雪地上,再挣扎着爬起来。 看来,他好像已经精疲力竭了。 木屋中的少女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拉着屋门奔了出去,利用积雪和松林掩护,慢慢绕向老人左侧。 距离越近,老人的面貌已清晰可见,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飞舞,眉际、鬓旁沾满雪花,那张蜡黄色的脸,在雪光照映下,流露着疲惫、虚弱、企盼、求助的神色。 他身上的衣衫已有多处破裂,左腿扎着布条雪地上,留着一滩滩鲜红的血迹…… 啊! 难怪他身体摇摇欲倒,原来受了伤。 女孩子大多心软,目睹一个可怜的老人,身负重伤积雪盈尺的荒山绝岭上挣扎、呼救,谁能袖手不理。 那少女想奔过去,又停住。 脑海里忽然忆起师父的训诲 臭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杀! 老人也是男人,自然也不是好东西救他。 偏偏让自己看见这可怜的景象,自己怎能见死不救?一边是师父的训诲,一边是本能的同情心,两种意念在她内心冲激,使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正在这个时候,老人突然扑跌在雪堆里来。 少女一惊,不由自主从松林中奔了出去。 那老人就像一截枯萎的树木,僵卧在雪地里动。 少女用脚踢踢他,不见反应然毫无动静。 莫非真的已经死了?再蹲下来用手推推他,少女轻轻翻转他的身子,只见那老人紧咬着牙齿,脸和唇都已冻成紫黑色,虽然尚未断气,人已奄奄一息,昏厥不人毕竟是人,不是 禽兽。怜悯之心,人皆有之。即使躺着的是一只垂死的野兔子,人也不会见死不救。少女 不再迟疑,俯身将老人抱起,急急奔回木屋。 木屋中亮起了灯,也升了火。 火的沮履,使“冻僵”的金克用从昏迷中悠悠“醒” 他揉揉眼睛,就发现那少女站在身边,正用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他。 金克用故作惊讶的样子吟着倒下去。 “你要干什么?” 少女边向火炉中加柴,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金克用的脸,从她站立的位置,森冷的语气和炯 炯眼神,不难看出她随时在戒备着。 金克用惶然四顾道:“请问姑娘,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冷冷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会找到这里来?” 金克用道:“我……我一定是迷路了,我在乱山中已经走了两天,不见人烟,后来…… 后来我发现霄地上有一行脚印,就跟着脚印找到山顶,可是……我流血太多,又累又饿,实在支撑不下去……” 少女轻峨一声,眼中敌童略减,接道:“是我接你到屋于里来的,我看见你身上有伤,昏倒在雪地里,才带你到屋里来。” 金克用忙道:“原来是姑娘救了我高,姑娘请容我老头子叩谢……。” 说着,又挣扎想坐起来。 少女一伸手,用手里的木柴按住了他,道;“不用谢,我可不是为了要你谢谢才救你的。” 金克用道:“这我知道,姑娘是菩萨心肠,施恩不望报,但无论如何,姑娘总是老朽的救命恩人,这份活命厚恩,老朽一定永志不忘……” 少女迷惘地道:“老朽,老朽是谁?” “这” 金克用几乎被这句话问住了自己。” 少女道:“我明白了,老朽是你的名字,对不对?” 金克用忙道:“不,那只是老年人对自己的称呼,就是自认年纪大了,不堪实用,好像朽木一样。” 少女不觉失笑道:“这倒真好玩,明明是个人,却把自己当作木头。” 金克用见这位少女一片纯真,显然从未涉足尘世睹暗窃喜。 少女一高兴,戒心又减少了很多,关切地问道:你在乱山中走了两天一夜,有役有吃过东西?” 金克用道:“实不相瞒,已经整整两天没见过食物了。” 少喷道:“你的运气不坏,今天刚好有吃的,你想吃米饭或是吃面?” 金克用道:“若能有点热粥充饥,真是感激不尽。” 少女道:“好,我这就去煮粥,只是厨房里柴火恐怕不够,得先去搬点树枝回来,时间可能多耽搁一会,你躺着别动,最好先睡一觉,粥好了我会叫醒你的。” 或许基于女性的本能,或许长时间的孤独寂寞使她迫切需要有人谈谈,她好像已对金克用放松了戒备,兴高采烈的去厨房淘米生火,然后,又去松林里拾起枯枝…… 她才离开木屋,金克用就从地上一跃而起。 木屋共有五个房间,前面是正厅,后面并排三间房,右边是卧室,左边是厨房,中间一间又分隔为二,一半堆放木柴杂物,一半作浴厕之用。 正厅中,有一个神橱,橱里却无神像,而是供着一块用红绸覆盖,上面雕刻着像令符一样图案的木牌。 那些好像令符的图案中,隐藏着七个古体篆字,那是“诸天之神位”。 金克用迅速将客厅和厨厕等处搜视一遍,便挑开门帘,进人卧室,才伸头,突然发现榻上睡着一个人,急忙又退了出来。 可是,等了片刻,卧室中毫无动静,却闻到由门内飘送出来的腐尸臭气。 金克用壮着胆,再度挑起卧室门帘,才看清榻上的老妪只是一具死尸,整座木屋,除了少女和这具尸体,再找不到第三个人。 不用说,这老妪一定是魔教中人,带着爱徒隐居在这荒凉的山顶,现在老妇已死,留下了徒弟孤零零一个,虽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却是个与尘世相隔的纯真少女…… 金克用想到这些,脸上不由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这一刹那,他已想到一条绝妙好计…… 少女端着热腾腾的稀粥出来,金克用已在地上人睡,直等少女唤了三四遍,才慢慢睁开眼睛。 一口气喝下三大碗粥,金克用千恩万谢,也不知说了多少感激的话,接着,就挣扎要起身告辞。 少女诧遭:“天已入夜了,你身上还有伤,要到哪儿去呢?” 金克用道:“不要紧,这点皮肉外伤,我还支持得住,姑娘的活命大恩,我这一生一世 永远不会忘记,可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不能耽误,只求姑娘赐告贵姓芳名,让我记住恩人的姓名,将来再图报答。” 少女道:“你问我的名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她老人家见我皮肤很黑,平时都叫我墨丫头。” 金克用虔诚地道:“那是令师对姑娘的呢称,老朽万万不敢冒渎恩人,在老朽心目中,姑娘就像天上的凤凰,若姑娘愿以黑为姓,何不就取名黑凤凰。” 少女道:“凤凰是什么东西?” 金克用道:“风凰为百禽之王,是一种稀世神禽神圣和祥瑞、美丽,就好像人们尊称为龙一样。” 少女欣喜道:“黑凤凰,这名字倒蛮好听,以后我就用这个做姓名好了……啊!对啦,我有了名字,你的名字又叫什么呢?” 金克用道:“老朽姓金,名叫金克用。” 少女道:“金克用是代表什么竟思?” 金克用道:“人的名字不一定都代表着什么童思,只是一个家族的记号而已。” 少女道:“那为什么不姓银姓铜,为什么一定要姓金?” 金克用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笑笑道:“关于人的姓氏,有以地为姓,也有以物为姓,说来话长,非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可惜老朽有事在身,无法久留,将来如有机会, 当再为姑娘详细解说。 少女道:“你究竟有什么急事,非连夜下山不可?” 金克用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收敛了笑容,仰面长叹一声,道:“唉!一言难尽!” 少女道:“一言难尽,那就慢慢地说吧,我已经好久没有聊天了。难得你年纪这么大,又不像是坏人,我才教你回 来,换了别的臭男人,休想我会救他。” 金克用感慨地道:“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可是我为了要寻找一个人,已经踏遭天涯海角,耗费了数十年光阴,如今年纪老大,距死不远,若不能在死前找到那人,势将死不曝目。” 少女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是谁?” 金克用道:“是我的同胞妹妹,名字金玉贞。” 少女道:“你的妹妹跟你多久没有见面了?” 金克用又叹了一口气,黯然道:“算起来,十五个年头……” 少女惊讶地道:“哇!这么久?” 金克用道:“她离开家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就跟姑娘的年龄相仿,现在算来,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婆婆。” 少女显然已被金克用的故事引起兴趣,忙问道:“她为什么要离开家呢?” 金克用摇摇头道:“唉!这是我们金家最大的恨事,不提也罢。” 少女急道:“告诉我听听有什么关系,这儿又没有别人,我这一辈子永远不会下山,当然不会再告诉旁的人,你对我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金克用道:“姑娘,守住这个秘密?” 少女道;“你放心,人。” 你真的不会再告诉别人,永远替我我只当是听故事,决不会再告诉别人。 金克用沉吟了一下,这才轻叹道:“好吧,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必隐瞒了.提起这件恨事,得从四十五年前说起……”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好像很疲乏的样子,心里却在编织故事:“……那时候,我妹妹才十八九岁,天真烂漫,就跟姑娘现在一样,我们金家又有钱,生活富裕,无忧无虑,过 着安样幸福的日子。” “千不该,万不该,都怪我生性好武,结交朋友,才发生了这件意外……” 少女突然岔口道:“什么叫做三教九流?” 金克用道:“那就是各行各业,出身很复杂的意思-反正,就是我不小心,交上了坏朋友。”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后来怎么样?” 金克用道:“当时我结交中的朋友,有一个姓白的,表面是个正人君子,在武林中颇有名望,谁知私下里却是个大坏蛋,大色狼。” 少女又忍不住问:“大色狼是什么?” 金克用道:“色狼就是指好色的男人,也就是姑娘所说的臭男人,专门欺负妇女,一见女人,就存着不良的念头。” 少女脸上顿时现出怒容,道:“对,师父说过,男人都是好色之徒,都想欺负女人,都该杀!” 金克用道:“男人之中也有不好色的,只是,这种人太少,大多数年轻的男人,尤其自以为长得漂亮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少女点头道:“这个我懂,譬如说是你,虽然也是男人,却不是大色狼。” 金克用道:“正是如此,我非但不是色狼,而且也跟姑娘一样恨透了那些好色的臭男人,因为,我妹妹便是身受其害。” 少女道:“就是被那姓白的大色狼害的么?” 金克用道:“不错,那姓白的人面兽心,竟欺负我妹妹年幼,强暴了她,等我发觉时,姓白的已经脱身逃走,我妹妹受此羞辱,无颇见人,也从此离家出走,四十多年没有回过 家门。” 少女道:“难道你们就白白放过那姓白的坏蛋?” 金克用道:“当然不。我遭此不幸,矢志要杀那姓白的色狼替妹妹报仇,几十年来,我踏遍了天涯海角,一面寻找妹妹的下落,一面追寻仇人,无奈这两件事,竟然都无法完 成。” 少女道:“为什么?” 金克用道:“我的武功太差,根本不是姓白的敌手,尤其姓白的手下有两名帮凶,一个姓郭,外号郭石头,一个姓林,外号飞渔夫,这两人的武功都很高强,我几次寻仇,全 败在这两人手中,后来,姓白的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名叫白玉莲,比他父亲更坏十倍, 她凭着美貌妖媚,创立白莲宫,竟成了武林中有名的女色狼!” 少女吃惊道:“女人也有色狼?” 金克用道:“怎么没有,男色狼专门欺负女子,女色狼却专门玩弄男人,遇见面色清秀的男子,便百般引诱,逼人歧途,不仅毁了人家的身体,甚至断送了人家的性命,其行 径作为,跟男色狼一样可恶,一样该杀!” 少女摇头道:“这我倒没有听师父说过,反正那姓白的色狼既是坏蛋,他的女儿,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女色狼”这名称,她显然不感兴趣,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这几十年来,难道就没有你妹妹的下落?” 金克用道:“有的是一点消息,但只是传闻,无法证实是真是假。” 少女道:“传闻怎么说?” 金克用感慨万分道:“有人说她矢志报仇不成,已被妖女白玉莲害死;也有人说她受辱之后,恨透了天下男人,已经投入了魔教。” 少女神情一震,惊问道:“你说什么教?” 金克用道:“魔教。据说那是一种武功高深诡异的教派,教中人大多是愤世嫉俗之辈,受了侮辱无力报仇,只要投入魔教,便可练成奇诡武功,快意私仇。” 少女脸色连变,道:“这么说,魔教究竟是好教派?还是邪魔组织?” 金克用道:“任何教派组织,都有它创立的宗旨,也有它的因果境遇,所谓人各有志,不能以好坏作为分别,我觉得魔教并不是坏教,只不过它太神秘,外人不能了解,才以歧 视的眼光看它。老实说,有一段日子,我屡次报仇不成,也真想加人魔教,可惜未遇机会, 不得其门而人。” 少女听了这番话,脸色才渐渐恢复平静,于是又问道:“你说你妹妹已经离家四十多年,如果再见到她,你还认识不认识?” 金克用肃然道:“兄妹同胞,骨肉相共,即使再过四十年,也一定会认识,何况,我妹妹上有两处特别标记,只要见面,绝对能够辨别。” 少女神色忽然又紧张起来.低问道:“那两处标记是什金克用毫不思索道:“第一,她眉心之间有一粒红痣;第二,她左手天生晴指,共有六个指头。” 他每说一句,少女便浑身一震,及至听完,不由骇然失声道:“你……你是说的…… 我师父……” 金克用吃惊的道:“怎么?你的师父也是眉心有痣,左手有六指?” 少女连连点头 金克用喃喃道:道:“一点也不错。” “这就奇怪了,天下怎么会有这种巧事 突然,他好像背上被人戳一刀似的撑坐起来,神情激动的道:“姑娘,你师父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见见她,行吗?” 少女为难道:“这……这……” 金克用暇中闪着泪光,用近似袁求的声音道:’姑娘,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或许她根本不是我的妹妹,我只要见她一面就心满童足了,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不能错过任 何一线机会,今年,我已经快七十岁,在世的时日越来越少,还能有几次机会呢,姑娘,求求你……” 少女惶急地道:“我也很愿童让你见我师父,可是她……她……” 金克用道:“她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今后生生世世我永远感激姑娘的大恩。” 少女讷讷道:“并不是我不肯已经死了……” “什么?已经死了?” 金克用分明已见过卧室中的尸体,表情仍然十分逼真,既震惊又失望的呆了呆,泪水竟夺眶而出。 他仰面长叹了一声,哽咽着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残忍,连这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到?我苦寻了几十年,受了多少风霜折磨,老天爷,你就这样狠心……” 少女也被搐动得热泪盈眶,急道:“你不要太伤心,其实,师父虽然死了,你想见她一面还是可以的。” 金克用一把抓住她的衣角,张大了眼睛道:“真的么?姑娘,你不会是在宽慰我吧?” 少吱道:“我是说的真心话,因为我和师父相依为命,这儿又没有别的人,师父死后, 我仍旧留她老人家跟我住在一起,可以说说话,解解闷儿。” 金克用愕然遭:“姑娘的意思是……” 少女道:“她老人家现在还睡在卧室里可以带你去。” 金克用似乎已迫不及待,投再多问,急急挣扎着站了起来,道:“无论是死是活,我一定要见见面,姑娘,请带路挑起房门口的布帘,一股腐臭气味扑鼻而来,使人欲呕。 少女却浑然不觉,扶着金克用直到床榻前,对榻上死尸低声说道:“师父,有一位姓金的伯伯来看你了。” 那老妪的肌肤已变成酱黄色,就像一块风干的腊肉,脸上眉毛也开始脱落,因为山顶气候寒冷,尸体表面尚未腐烂,但内腑五脏必然早已溃腐。 金克用强忍住呕吐的感觉,借着灯光,低下头仔细端详老妪的尸体,突然浑身颤抖,“噗通”跪到床边,放声大哭道:“妹妹,你让我找得好苦” 少女吃惊道:“师父真是你的妹妹?” 金克用不答,却紧紧拉住老妪的双手,热泪纵横的道:“玉贞,玉贞你为什么这样忍心? 就算哥哥对不起你,事情已经过了几十年,你也该回家来看看,或者给哥哥一点音讯,你 这一死,叫我做哥哥的还有什么脸苟活下去!” 他边说边哭,眼泪就像决堤河水般滚滚直落,大有悲恸填膺,痛不欲生的童思。 少女劝道:“你先不要伤心,或许认错人了不是你妹妹。” 金克用道:“绝不会错,你瞧她眉心上的痣,左手的畸指,还有这面貌,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我们是一母所生同胞兄妹,绝不会认错了。” 少女道:“可是,我师父分明姓赵,名字也不叫金玉贞。” 金克用道:“那一定是她认为玷辱了金家的名声,才改名换姓的。” 少女道:“师父以前常跟我提起往事,但从来没听她老人家提过离家出走的话。” 金克用长叹道:“唉!姑娘你好傻,那件事,是她一生中的奇耻大辱,她连真正的姓名都不让人知道,当然不把平生恨事告诉你了。” 少女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你就是我师父的哥哥?” 金克用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恨只恨我迟来丁一步,她已经含恨而逝,当年一件无心之错,竟害了她一生,我……我真的好恨!好悔!” 接着,又问道:“她去世多久了?” 少女道:“大约三个多月。” 金克用道:“这就是人死数月,姑娘尚未将尸体掩埋,这必定是她的英灵主使姑娘这么做的,她必定知我终会寻来,才留下遗体,跟我见这最后一面。” 少女点点头,道:“唔,你这么说,平时我见了雀鸟的尸体,都会掩埋起来,在家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舍不得埋葬。” “倒真的有些道理,只是对师父她老人家....” 金克用趁机道:“姑娘,你从小跟我妹妹作伴,名份是师徒,情谊就是母女,我妹妹终身未嫁,那是因为她受了男人的欺骗,恨透了天下男人,你可愿意承继我妹妹的香火,做我们金家的女儿?” 少女遭:“什么叫作承继香火?” 金克用道:“就是认我妹妹做母亲她的遗体人葬。” 少女道:“我当然愿童。” 金克用道:“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侄女儿,我就是你的伯父,我来替你取一个名字,以后你就是金家的人。“少女道:“你不是已经替我取名黑凤凰了吗?” 金克用道:“那是你尚未嗣金家以前,今后只能算是外号称呼,另外还得取个正式的名字。” 少女道:“什么。” “我觉得黑风凰这个名字很不错,何必又再取名字呢?” 金克用道:“你若喜欢凤凰两个字,就叫金凤凰好了,从今以后,你是金家的女儿,自然应该姓金才对。” 少女道:“我不管金也好,黑好也,反正我是金家的女儿就是了。” 金克用忙道:“对!以后凡是有人问起,你就是金家的女儿,有人问起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就说是伯父,这两点,你千万要记住。” 少女却迷惘地道:“谁会问我这些呢?” 金克用道:“目前虽然没有人会问,等咱们下山以后,难免就会有人要问的。” 少女诧道:“下山,” 金克用道:“不错,你为能永远住在荒山上呀。” “你是说要我离开这儿?”“玉贞已经去世了,你总不能....” 少女摇头道:“不,我不要下山,师父临终前特别叮嘱过我,要我永远别下山,免得被臭男人欺负。” 金克用叹道:“那是玉贞痛定思痛,愤世之词,当时她也想不到我们会相遇,现在有我这伯父在,任何臭男人都不敢欺负你,你年纪轻轻,怎能终老荒山,伯父替你做主,你 师父绝不会怪你。” 少女仍然摇头道:“不行,我在师父面前发过誓于不离开这座木屋于。” 金克用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我们先别谈这件事且等埋葬了你师父的尸体,那时再问她答不答应。” 少女愕然道:“师父已经死了,怎么能回答?” 金克用道“就是了。” “人死还有魂魄在,伯父自有办法请她回答。” 独居荒山的少女终于有了名字,但因她本没有姓氏,而金克用并非她真正的伯父.为了便于识别,仍称她为黑凤凰比较恰当。 黑凤凰从未做过棺木,可是,第二天一早,却在金克用的指导和协助之下,开始伐木削板,钉制棺木。 金克用尾上根本没有伤,血迹只是吴涛用鸡身替他染上去的,而且,吴诗正藏身暗处,以便配合进行这条“苦肉计”。 他们起初并不知道山顶上只有黑凤凰一个人,“苦肉计”只不过企图接近对方手段而已,不料一切竟然如此顺利,一番谎言,就使黑凤凰信以为真了。 黑凤凰虽然纯真易骗,人并不笨,武功根基尤其深厚,才大半天工夫,就钉妥了一副松木棺材。 金克用却诿称时间已晚,不宜落土人葬,先将老妪的尸体移进棺内,又在松林内挖好一个墓穴,用树枝掩盖,准备次日一早入葬。 当天深夜,金克用借口人厕所方便吴涛偷偷见了一面。 落葬的时辰到了,金克用抚棺大恸口声声要在有生之年,替妹妹报复血仇,黑凤凰见他如此伤心,更加深信眼前这姓金的陌生老人,就是自己师父的胞兄。 等到棺木放到坑穴,尚未掩土,金克用带着黑凤凰跪在墓前,含泪祝祷,道:”妹妹,你安心去吧,你的血海深仇,愚兄会和你的义女同去报复,只是,得亲口答应让凤凰侄女儿随愚兄下山,废弃当时的禁誓,妹妹,你愿不愿意, 请给我一个答复。”说完,顶礼膜拜,一片虞诚。 黑凤凰在旁凝神倾听,却没有听到回音。 金克用道:“魂魄不比肉身,时散时聚,难以捉摸,你回房去取一件她生前穿过的衣物来,她睹物生情,魂魄才会凝豪,才能出声说话。” 黑凤凰点点头,返回木屋,过了一会再来墓前,克用正在坑边为棺木掩盖浮土。 黑凤凰将一件用花线系着的东西给金克用看“用这个不知道行不行?” 花线是人发和彩色丝线混编成的,线端系着半枚闪亮的金钱。 那分明是从整个金钱切割下的一半,金钱上铸刻着一些古怪的图形和文字。 金克用看不出那些图形和文字的意义,不觉诧道:“这是哪一个国家的钱币?怎会只有半枚?” 黑风凰道:“我也不知道,师父生前一直挂在胸前,临死时才取下来给我,要我仔细收好,看见这半枚金钱,就好像看见师父一样,用这东西来请师父回答,一定会有效。” 金克用道:“好吧,你要紧紧握着它,俯跪在墓前,将耳朵贴在地上,千万不能随便抬头,须知阴魂畏惧阳气,惊动了阴魂,对你师父很不利。” 黑凤凰一面答应,一面将半枚金钱套在自己颈上,双手紧握,俯跪下去。 金克用又喃喃祝告道:“玉贞,玉贞英灵,发尔声音,你若愿意让凤凰离山,吧。” 睹物生情,聚尔就请快些告诉她黑凤凰紧贴地面,耳中突然听见一阵极轻微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急促而低沉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地底喘气,又好健在抽搐哭泣。黑凤且顿时毛骨悚然,她做梦也没想到师父死了:月,果然又能发出声音了。 金克用低声问:“凤凰,听见你的师父声音了么?” 黑凤凰连忙道:“有,有,可是她老人家只在哭,说话……” 说到这里,自己倒流下眼泪来,金克用道:“我来问她让我仔细听清楚了玉贞,你还认得我这个哥哥吗?” 地底竟然传来回答:“认得。” 金克用又道:“你含恨终生报仇雪恨,你愿不愿意现在愚兄要带凤凰去替你报仇?” 地底答道:“愿意。” 金克用道:“那么,你是答应让风凰随愚兄下山了?’地底传声道:“是!” 金克用再道:“你放心吧,凤凰跟着愚兄,我会像{侄女儿一样待她,她也会永远听从我的话的,等报了仇,一定再送她回来,让她陪伴你英灵,度过余生。” 地底连连道:“好!好……” 声音终于渺不可闻。黑凤凰哇地大哭起来.如果不是金克用及时拉住了她,她真想扑进墓中师父同去。 金克用一面扶她起身返回木屋,一面劝慰道:“孩子,不必太难过了,跟着伯父,就和跟师父在一起一样,伯父不但要带你去报仇,更要带你去见识山外花花世界,让你穿各 种漂亮的衣服,吃各种精美饮食,好好享受人生荣华富贵他不能不赶快带黑凤凰离开墓中 的吴涛就要支持不下去了。 五天后,黑凤凰和金克用到了太原府。 太原府可不比盛家集,黑凤凰那一身短裤短袄来许多行人围观。黑凤凰平生第一次踏进城市,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的人,心里又是好奇,又是胆怯,一只手紧紧牵着金克用 的衣角,对四周人群怒目而视,充满了敌意。金克用却神色泰然,昂首阔步进了太原府最 豪华鸿宾楼客栈。 黑凤凰见这地方陈设华丽,往来都是衣冠楚楚的客人,跟盛家老店简直不能同日而语,竟畏畏缩缩不敢跨进店门。 金克用低声道:“不用害怕,这是招待旅客吃的住的地方,有钱就可进来。” 黑凤凰道:“可是,这里怎么全是臭男人?” 金克用笑道:“男人要做生童嫌钱,在外奔走经营,才需要住客栈,你若感觉不习惯,等一会伯父吩咐他们换女人进来服待你就是了。” 鸿宾楼的掌柜显然认识金克用,忙不迭亲自迎上来招呼道:“金老爷于,后院上房已替您老人家准备好了,还是您上次住过的那三间套房。” 金克用点点头道:“很好,麻烦你立刻派人去找几位裁缝来,替我这侄女儿量身赶制几套衣服,再通知金顺成银楼,带点时新首饰来挑选,还有,后院上房改派女仆侍候,我 这位小女儿不喜欢使唤小二。” 他说一句,掌柜应一声,立即传话振人分头办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金克用和黑凤凰刚到上房坐下,喝了一杯茶,裁缝和银楼伙计已先赶到, 量身的量身,选首饰的选首饰,不到一个时辰,已将赶制的二套内外衣服,穿的、用的、戴的……陆续送来。 黑凤凰何尝见过这些漂亮的衣服首饰,一件件拿着细看,爱不释手,笑得嘴都合不拢来。女孩子天生爱美,黑凤凰也不例外,她虽然从小在荒山野岭中长大,见了漂亮的东西, 同样由心底喜爱,毫无陌生的感觉。 对于金克用这位伯父,她更是越来越敬佩,在她心目中,某些事情,金克用甚至比师父还要伟大,至少,师父没有给她买过这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也没有这种立办的阔绰气 派。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两位女仆服侍黑凤凰沐浴更衣以后,女郎,竟变成了一个花容月貌的黑衣人;唯一遗憾的是她不会斯斯文文地走路,虽然彩衣珠饰,举步却跟大男人一样,两名女仆教导了老半天,怎么都学不像那种忸怩样子。 金克用倒很有耐心,朝一夕能改变过来的事,怩作态。””慢慢来,这原来就不是一江湖女儿,也用不着那样忸。” 女仆请示晚餐是否送进房里用,金克用存心让黑凤凰在大庭广众间亮亮像,摇摇头: “不必麻烦,叫厨下准备一桌上等酒席,咱们去前面酒楼用饭。” 鸿宾楼的酒菜是大原府有名的上下二三十张桌子,总是座无虚席位,常常要等上个把时辰。 每当华灯初上时,全楼晚到的客人为了一个座位还要等半天。 金克用故意要引人注目,订好酒席,却不急于露面,有心在酒楼上座鼎盛,许多客人却求一席空位而不可得的时刻,将鸿宾楼上最大一张桌子空着,只在桌面上放块字牌,写 着麒麟山庄订。 讧朔中人,大多耳闻过麒麟山庄名号,望望那块字牌,都自己识趣,另选旁的座位。 一些投有听过麒麟山庄名号的食客,见那帮平时横眉竖眼的江湖朋友尚且不敢招惹,知道是个惹不得的主儿,也都老老实实去跟别桌凑拼挤一挤,谁也不敢占用这桌边一把座 椅。 但是,人人心里都难免在猜测! 麒麟山庄今晚要宴请的是何许人物?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楼梯口上来了四五个人。 这四五个全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人人衣锦佩玉,华丽,一望即知是有钱的公于哥儿。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瘦高个子,身皮包骨头,满脸病容,眼睛半睁半闭,活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但全楼禽客见了他,突然都低下头,说话的停止了说话,连吃东西也尽量减低了咀嚼的声音。 倒不是怕声音惊吓了他,而是怕声音替自己惹来麻烦。 因为,这满脸病容的公子哥儿,就是太原府中最难招惹,最难侍候的花花太岁,沙家堡少堡主病郎君沙如冰。 提起沙如冰和太原五公子,晋中一带的商民百姓没有不头疼的,这五位大少爷,个个出身豪门,既有钱,又有势,整日价吃饱了没事干,不是争逐酒色,就是打架闹事,谁招 惹了他们,或是他们看谁不顺眼,轻则拳打脚蹋,重则当街杀人,全不当一回事,他们自 号五公子,商民们背后却称为太原五虎,道道地地的是五只无恶不作的恶虎-鸿宾楼掌柜一见这五位小霸王到了,心里就先有不祥的预感,连忙亲自迎出来,陪笑道:“五位公于多日没光临小店了,今天是什么风吹来的。” 五位中有个肥肥胖胖的红衣少年道:“什么风?东南风、西北风,你闺女发了羊癫风!” 全楼食客鸦雀无声,只有这五位觉得有趣,一齐哈哈大笑。 另一位穿蓝衣的伸手在掌柜鼻粱上刮了一下,笑道:“何老头,听说你的闺女长得不错,哪天带来给你李公于瞧瞧,只要我看了中意,你就发财了。” 五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鸿宾楼的李掌柜鼻子被刮得又痛又酸,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却忍气吞声,不敢反抗,仍然陪笑道:“李公于真会说笑话,小老儿的女儿丑得很,公子们怎会中意呢。” 内中一个穿青色衣衫的接口道:“丑一点也没关系要屁股大就行,我陈如刚专喜欢大屁股的。” 他口说不算,竟然在掌柜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其余四人哈哈大笑。 一个身材较矮的用手指着笑道:-小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昨天摸大翠的屁股还没摸够,今天竟动上老何的脑筋了。” 可怜何掌柜偌大年纪,被几个纨挎子弟动手动脚调笑,急得满脸通红,只敢怒而不敢言。五个人笑闹够了,那身材较矮的才转到正题,道:“老何,我告诉你实话吧,昨儿咱 们兄弟在怡心园打赌,小沙输了东道,今天请咱们先到你这儿吃晚饭,等会儿还得去大翠 家‘上盘于’,你少蹬咱们虚礼客套,赶快传酒菜安桌子,咱们吃完还有事。” 何掌柜如逢大赦,连连躬身道:“是!是!小老儿这就设法先替公于找桌子……” 胨如刚已经一屁股坐在那张空桌边,大声道:“还找什么,就这一张挺合适,你只管快去传酒菜吧。” 另外四人也一拥而上,各据一方,大马金刀坐下。 何掌柜急忙跟过来,哀求道:“对不起,五位公子张桌子已经有客人预订了。” 沙如冰顿时变了脸,道:“谁订的?叫他先到一边凉快去,等咱们吃饱喝足才轮到他……” 没等他话说完,姓李名叫李如堂的突然发现下桌上的纸牌,一把抓起来看了看,道: “小沙,瞧这个,麒麟山庄的名号你没听说过么。” 沙如冰接过纸牌,端详了一……唔!好像听我老头子提起过甘肃一带,倒颇有点名气……” 陈如刚道:“既然远在甘肃,席,一定是有人冒名。” 一会儿,沉吟道:“麒麟山庄…但不在太原,据说远在怎么会跑到太原府来订酒“不错,麒麟山庄若有人到太原府来,应该先到沙家堡拜会,小沙,你说对不对?” 沙如冰扬扬眉毛,道:“那当然过太原府,谁敢不去拜候我家老头子混了。” 凡是江湖道上人物经除非他不想在江湖上 李如堂道:“由此看来,这小于八成是假冒的,等他要是真的来了,咱们先拿住他揍一顿,再押去沙家堡他一个假冒招摇的罪名。” 何掌柜忙道:“公子千万鲁莽不得,小老儿认识这位客人,的确就是麒麟山庄庄主,金老爷于本人。” 沙如冰沉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是他本人?难道他脸上刻着字?” 何掌柜遭:“不瞒公于,金老爷子从前来过大原府,而且,这次是他庄中总管预先来订的客房,绝对不会错的。” 李如堂道:“去他娘的金老爷子,咱们不认识他,他就是假冒的。” 说着,将纸牌扯碎,掷在地上。 陈如刚用力拍着桌子,吼叫道:“拿酒莱上来,这张桌子咱们坐定了,他要敢不服气,老子就叫他”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没有声音,张口蹬目望着楼梯口就像傻了似的。 大伙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个全都傻了。 楼梯口站着金克用和黑凤凰。 金克用面带冷笑,一只手提着长袍的下摆,-全身新衣盛装的黑凤凰,目光缓缓的扫视了全楼-才落在太原五公子的身上。 只手扶着,最后沙如冰等五人十只眼睛,却不约而同的投注在黑凤凰脸上,如醉如痴,霎也不要。不仅他们五人,全楼食客都停下了筷子,放下了酒杯,目不转睛的望着楼梯口。 甚至正在传酒送菜的酒保伙计,都忘了工作,有的双手托着许多盘于,人已呆了,有的正替客人斟酒,酒液溢出流了一桌子,斟酒的和喝酒的都没有发觉。 今夜的黑凤凰不但美,而且美得让人目眩,因为她的美.绝不同于一般弱女子,她美在刚健,但刚健中不失妩媚,就像一粒光芒四射的黑珍珠,别有一番震荡人心的吸引力。 那黝黑皮肤,显示着她的健壮,那略带畏怯的眼波,流露出女性柔美的本能,她站在那儿,简直就是一只英挺高贵的凤凰,而不是一只娇弱可怜的云雀。 人们见惯了云雀,但从未见过凤凰。 当凤凰出现,云雀势将为之黠然失色。 金克用暗暗得意,挽着黑凤凰向正中席位去。 金克用摆了摆手,道:“不要紧,我知道你们生意人的难处,咱们就跟这几位公子同席挤一挤好了。”太原五公于不约而同,一齐站了起来—— 第九章 沙如冰抢着抱拳行礼遭:“这位就是麒麟山庄的金伯父吧小侄沙如冰,家父便是沙家堡堡主,无敌神拳沙镇山。” 金克用笑笑道:“原来是沙少堡主,老朽久仰令尊盛名,可惜无缘一会,更想不到沙家堡有这么一位英俊的少堡主,实在孤陋寡闻,惭愧得很。” 沙如冰忙道:“金伯父太客气,小侄常听家父说起,麒麟山庄在西北一带威名远播。” 金克用道:“是吗令尊既然知道贱名,金某人大约不能算是假冒招摇了吧” 沙如冰立刻红了脸,连道:“不敢不敢刚才小侄不知道是金伯父,失礼失礼” 金克用又笑了笑.道:“刚才好像有哪一位朋友在发话,如果金某人不服气,就叫我怎样” 沙如冰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急道:“那是小侄的几位朋友在说玩笑话,金伯父,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多包回头对陈如刚一瞪眼,道:“小陈,都是你口没遮拦胡说八道, 还不快向金伯父赔罪” 陈如刚几个人的家里虽然有钱有势,却不是江湖中人,平时全仗抄家堡的名号逞威风,现在见沙如冰矮了半截,只得依言低头…… 金克用哈哈一笑,伸手拦住道:“就用不着客气了,坐下来,坐下来道,大伙儿好好喝一杯。” “既是少堡主的朋友,今天算老朽做个小东。” 沙如冰大感振奋,忙道:“金伯父远来是客侄先尽地主之谊,伯父请上坐。” 一面介绍陈如刚几个,异口同声,都称伯父快上酒菜,自己却紧挨着黑凤凰身边坐下。 金克用看在眼里,暗自冷笑,也不说破。 沙如冰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 金克用轻咳了一声,道:“我忘记替你们介绍,她是我的侄女儿,名叫金凤凰。” 沙如冰夸赞道:“好美的名字,真正是人如其名,来凤凰妹妹,小兄敬你和伯父一杯” 黑凤凰皱皱眉头,不言不动,好像没有听到。 金克用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凤凰不会喝酒,她喝了吧。” 沙如冰有些失望,忙又用筷子夹了一块熏鸡凰的碟子里,笑着道:“凤凰妹妹,你来尝尝看,鸿宾楼最有名的熏鸡,味道与别处大不相同。” 黑凤凰仍然投有理睬,但脸上已有怒色。 沙如冰还不识相,接着更说了一句下流的粗话:“妹妹,你就吃一块鸡吧……” 黑凤凰不懂那最后两个字,是另一件东西的谐音陈如刚几个人却开心大笑起来。 金克用自然听得懂,顿时脸色一沉。 黑凤凰道:“伯父,他们笑什么” 金克用道:“没有什么,只是说说笑笑而已。” 目光一转,沉着脸对沙如冰道:“少堡主,我这侄女儿脾气不太好,玩笑最好适可而止,如果太过分太下流,那就不配称为世家子弟了。” 沙如冰若就此收敛,也不会出事,偏偏这小于还自命风流机变,故作不解道:“这话是从哪儿说起,我敬凤凰妹妹吃菜,并没有失礼的地方呀” 陈如刚等人立刻帮腔,纷纷道:“对啊,主人敬客,难道还敬错了” 金克用冷冷一笑,道:“没有错最好,反正我金某人招有什么不愉快后果,可别怪我言之不尽招呼已经打在前头,万一....。” 沙如冰嘻皮笑脸道:“金伯父,你尽管放心,本少堡主别的事不敢吹,唯独对侍候女孩子这点工夫,敢说在太原府算是首屈一指,只要你金伯父不扯腿,我包管侍候得凤凰妹 妹舒舒服服,愉快得一塌糊涂。” 胨如刚抢着道:“一点也不错,咱们五兄弟别无所长,潘、驴、邓、小、闲五个字,却是一个不缺的。” 李如堂道:“金伯父,可能你远在甘肃,不知道太原府的情形,咱们五兄弟可不是没有来历的,就拿小沙家里来说吧,沙家堡是太原第一大豪,你今天结识了咱们五公子,以 后在太原府就有得混的了。” 五个人互相吹嘘,越说越得意,竟把金克用看成乡下土佬进城,却不知道死在跟前。 金克用有意要让黑凤凰露脸闯名号,以利图谋,难得碰上这几个色中饿鬼般的纨挎子弟自己找来垫脚,心里暗笑,也就假作聋哑,不再从旁拦阻了。 沙如冰几个见金克用不再多嘴越发肆无顾忌起来。 五个人中,沙如冰的家势最大,另几个都怂恿他出头,企图一亲芳泽以为真被自己唬住了又坐得离黑凤凰最近。 陈如刚偷偷撞了沙如冰一下,邪笑道:看了没有,还是个原封的货,加紧些,上啊!” 沙如冰早已心痒难抓,低声道:“可是豆,不进油盐,叫人无从下手。” 陈如刚道:“你平时的本领都到哪里去了,趁老头儿不敢多嘴,还不快些” 旁边的李如堂等人也道:“小沙,放大胆子,错过了可惜,常言道,黄松黑紧……” 沙如冰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情,仗着几分酒竟,突然一把握住黑凤凰的手,嗤嗤笑道:“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黑凤凰沉声道:“放开手” 沙如冰醉眼乜斜,涎着脸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放手。” 黑凤凰脸上陡现杀机,“放手” 陈如刚接口道:“是啊要不然,就罚你一杯酒…” 冷冷道:“叫你放手,你听见没话犹未完,黑凤凰一声低喝道:“去你的!” 手臂一挥,沙如冰已像鼻涕般被甩了出去。这一挥之力,竟将沙如冰甩过三张桌子,撞向楼梯左侧墙角落里。那儿堆放着二三十坛酒,沙如冰人与酒坛齐滚,酒与鲜血同流。 满楼食客哗然惊呼,却站了起来,胆小些的忙不迭脚底抹油。 只有金克用端坐不动,恍如未见。 胆大些的急往后让, 陈如刚等人却齐跳起身来,大叫道:“你这丫头怎么出手打人” 黑凤凰冷冷道:“打了人便怎样” 李口堂道:“你不要恃强逞凶,太原府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伤了沙家堡少堡主,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五人中除沙如冰以外,就数陈如刚个头儿最高大,练过武功,当下撩起袖于,上前一把,抓住了黑凤凰的衣领,大声道:“来人呀,先把这丫头捆起来。” 李如堂和别外两人立刻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拉胳臂的拉胳臂,有的人更存心趁机施以轻薄…… 黑凤凰叱道:“放开手!” 陈如剐等依仗人多势众,冷笑道:“咱们抓你去沙家堡” 黑凤凰一声娇叱,双掌齐扬。 只声砰砰连响,陈如刚等人应声由四个方向飞了出去。 摧心蚀骨掌下,四个人当场气绝,变成了四团软绵绵的食客惊呼狂叫,纷纷夺路奔逃,刹那间,桌翻椅倒,全楼大乱。 何掌柜见出了人命,吓得浑身颤抖,脸色发白,靠在柜台边就像一截木头。 这时,沙如冰已从破酒坛里爬出来,目睹四人死状,心胆俱裂,颤颤巍巍指着何掌柜道:“好好看守住杀人的凶手,我回去叫人来,凶手跑了,就拿你顶罪。 一面说着,一面就向楼梯口跑。 黑凤凰沉声道:“站住,你还想逃” 身子一闪,已挡在楼梯口。 金克用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楼梯口道:“不要杀他,伯父还有话对他说。” 沙如冰道:“你们最好多想一想,杀了他们四个人还不打紧,我爹三兄弟,只有我这一个独子,你们敢伤我一根毛发,沙家堡跟你们没得完。” 金克用冷笑道:“我们若想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是,杀你这种人,反污了我们的手。” 沙如冰道:你们有种就放我回去,咱们约一个地点,再决胜负。” 金克用道:“何必另约时地,我们现在就跟你到抄家堡去,问你父亲一个纵于为恶的罪名。” 沙如冰道:“你们真敢跟我同去沙家堡” 金克用道:“有何不敢。” 回头对掌柜道:“掌柜的不用害怕,好汉做事好汉当,人是我们杀的,决不会连累你,请你借几只麻袋,将这四具尸体装了,再借一根扁担,咱们自去沙家堡了结这件事。” 何掌柜只要能脱开牵累,自是千恩万谢急忙吩咐伙计依言遵办。四具尸体,分别装入四只麻袋,扁担也取到备用。 金克用道:“沙少堡主,这四人都是你的朋友,就烦你挑起这副担子吧。” 沙如冰道:“什么你要我亲自挑运死尸” 何掌柜忙道:“由敝店伙计送去好了……” “不必。”金克用摇摇手道:-你们五人生前称兄道弟,狼狈为奸,现在他们先你而死了,你这后死者理当应尽朋友义气,快些挑起来。” 抄如冰哼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杀了我吧,我决不受这种侮辱。” 金克用冷冷一笑,道:“你当真不怕死” 沙如冰道:“当然不怕。” “好” 金克用点点头,缓缓道了:“全你的一番心愿了-” “你既然决定要死,我们也只好成一凤凰” 黑凤凰应声道:“听见了。” “刚才这位沙少堡主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此人对你无礼,实属罪魁祸首,死有余辜,度还那么顽强,伯父也不愿再拦阻,你就” 话还没有说完,沙如冰连忙抬起了扁担,道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沙某人认栽就是。” 可怜他自出娘胎,何尝受过这种委屈肉担子担在肩上,一步一踉鲍,只差没有哭出来。 这时候,他真恨陈如刚几个,干么平时吃得那么好的这一堆肥肉,好沉重…… 抄家堡在太原府东门外,靠近罕山山麓,正当通往太行山娘子关的要道。 论形势,这儿不如麒麟山庄雄伟,论建筑,这儿不如威宁侯府有气派,但是,太原沙家堡在冀晋一带,颇有几分名气,那是因为抄家一门三杰,手底下的确不含糊,抄家的无 敌神掌,当年也曾很露过几次腔,尤其是大堡主沙镇山在少林俗家弟子中,算是修为最深 厚,首曲一指的人物。 二堡主抄镇海和三堡主沙镇岳,全都出身少林,练的是外门硬功夫,不好女色,虽已娶妻成家,膝下犹虚,因此,三房人只有沙如冰这一个独生于,难免娇纵了些,更因为沙 镇山的母亲仍健在,抄家兄弟又极为孝顺,祖母疼孙儿,做父亲的为了承欢,对沙如冰这 位宝贝儿子,也只得睁只眼闭只跟了。 沙如冰挑着人肉提于,满头是血的走到堡门,看见门口四名持红缨枪守卫的堡丁,立刻抛下担子,放声大哭起来。 四名堡丁急忙迎上来问:“少堡主,发生了什么事” 沙如冰回头用手指着金克用和黑凤凰,哭道:“快替我把这两人围起来……快去通报老夫人和堡主,这两个要杀我,堡丁们吃了一惊,齐声呐喊,挺枪围住了金克用和黑风凰, 同时分出人手,敲起警锣。堡门口警锣一起,全堡呼应,响起一片紧急钟声。 金克用笑道:“别这样大惊小怪,尽管派人进堡去通报,就说甘肃麒麟山庄金克用在此,叫你们三位堡主出来答话。” 不等堡丁通报,沙镇山兄弟三人已经闻警锣赶来堡门,抄家堡堡丁也潮水般涌到,为数不下百名,灯球火把,亮起一片。 红缨枪,鬼头刀,长剑,钢鞭…, 各式兵刃,排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心。 沙如冰仗着人多,胆量也壮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梯向父亲和叔父们哭诉道:“爹,二叔,三叔,你们三位老人家要替孩儿出气,千万不能放过这两个家伙……” 沙镇山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许哭,好好的说。” 抄如冰哽咽着道:“孩儿和几位朋友去鸿宾楼吃晚饭,无意中碰见这两个人,孩儿好心请他们喝酒,谁知道他们却逞凶杀人,把孩儿的四位朋友全给打死了……” 沙镇山喝道:“逞凶杀人,总有起因,你们是为什么引起冲突的” 抄如冰道:“是为了……为了……” 沙镇山道:“为了什么,快说!” 沙如冰道:“为了大伙儿敬他们酒,他们不肯喝。” 沙镇山道:“敬酒是雅事,怎么会翻脸成仇” 沙如冰低下了头,呐呐的说不出理由来。 旁边的二堡主沙镇海轻轻推了长兄一下,向堡门外呶呶沙镇山抬头向人圈中一望,神色徽变,心中恍然领悟,低声骂道:“不成器的畜牲,为父不知告诫过你多少次,今天终于惹祸上门了吧广沙如冰垂着头道:“并不是孩儿招惹他们,都怪陈如剐四个,跟他们开了个小玩笑,那女的就恼了。” 沙镇山冷哼道:“你还敢推诿陈如刚那些人,还不是跟着你起哄,事情一定是你领头,你当我真的是聋子瞎子”. 沙如冰道:“这次真的不是孩儿领头么杀了陈如刚几个,却没有杀孩儿……” 沙镇山叱遭:“畜牲,你还敢狡辩” 三堡主沙镇岳道:“大哥,事已如此,咱们应该怎么处置那两名凶手” 沙镇山皱皱眉头,低声问沙如冰道:来历” 沙如冰道:那老头儿自称姓金,来自甘肃麒麟山庄那女孩是他侄女儿……” 沙镇山三兄弟骇然变色,不约而同道:金三太爷” 沙如冰道:“可是,他没有带一个随从。” 拍沙镇山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跺脚道:“该死的东西,你知道个屁”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沙如冰被打得像风车般转了四五个转身,左边半个脸颊顿时肿起老高。 沙镇岳道:“咱们沙家堡跟麒麟山庄井水不犯河水,小孩子纵有失礼,也就算了,像这样出手就连伤四条人命,而且将尸体达到抄家堡来,未免欺人太甚了,大哥,咱们不能 就这样任人欺侮。” 沙如冰捧着脸,哭道:“他还说了许多看不起咱们沙家才跟他们翻脸的,孩儿气不过三叔,你要替侄儿作主啊” 沙镇岳重重哼了一声,道:“打狗须看主人面倒要会一会他金三太爷。” 说着,排众而出,大步走进包围圈中。 沙镇山和沙镇海恐怕他有失,也急急追上前去。三位堡主一露面,四周堡丁们齐声呐喊助威,纷纷播枪挥刀,向前逼进。 沙镇山举起右手,沉声道:“不许喧哗,退开去” 一声令下,全场立刻肃静下来,只听脚步声沙沙轻响,堡丁们各收兵刃,向后退去。 兵刃收回,却筋了十支火把,使堡门外这片场子,照耀如同白昼。 金克用以手拈须,微微点头道:“不错是个有规矩的地方。” 沙镇山一抱拳,道:“请恕沙某人眼拙麟山庄金庄主” 金克用道:“正是老朽。” 抄镇岳接口道:“咱们沙家堡一向跟金庄主无怨无仇,彼此井河不犯,就算是小孩无知,开罪了金庄主,咱们兄弟还是懂事知礼的人,金庄主不依扛湖规矩,出手连伤四命,押尸上门,未免太不将我们兄弟看在眼中了。” 金克用笑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沙镇岳洪声道:“在下沙镇岳,沙家堡中排行第么金庄主没听人提说过吧” 金克用拱拱手,道:“久仰久仰原来是教三堡主,可曾知道今日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抄镇岳道:“略知一二。” 金克用遭:“那就对了,以事件起因而论,令侄应属罪魁祸首,沙家堡享誉武林,亦应知道武林同道最戒一个色字了,今日令侄不但结党横行,更当众调戏良家妇女,出言粗 陋下瘫,如果金某人不依江湖规矩,未将抄家堡看在眼中,今天第一个死在鸿宾楼的,只 怕就是令侄……”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环顾,语声突转冷厉,接道:“以令侄的行径,百死而有余事,金某人杀他只不过举手之劳,为什么没有下毒手正是因为念在沙家堡诸位昆 仲份上,顾全武林道上的道义,金某要他亲身挑送尸体,就是仅以此薄惩,三堡主若仍认 为金某这样处理未讲情面,那金某人就无话可说了。” 沙镇山兄弟听了这番话,都不禁耸然动容。 金克用又指着身边的黑风道:“在鸿宾楼上受辱的是我这位侄女儿,忿怒出手的也是她,现在我也将她带来了,三堡主若认定她有错,金某人决不循私护短,我一定将她交给 三堡主处置,不过,金某人必须事先申明一句话,我这位侄女年轻气盛,脾气可不太好,如果对三堡主有什么冲撞失礼的地方,那时还得请三堡主多包涵。” 沙镇岳怒喝道:“好金庄主既然这么说,我就替你管教管教她” 沙镇山急忙拦阻道:“三弟,不要鲁莽,咱们自己理屈,何苦逞一时童气,跟一个晚辈一般见识。” 金克用笑道:“堡主无须顾虑,咱们久闻抄家堡无敌神拳的威名,趁此机会,让他们年轻人向前辈讨教几招,也是应该的。” 沙镇岳忿然道:“大哥听见了么,姓金的口气,好像咱们真的澄有本事教训那丫头了,小弟非会会她不行。” 沙镇海道:“那女娃儿年纪虽轻,目光却冷厉慑人,必然有特殊武功……” 沙如冰接口道:“不错,中人,竟将整个人打成肉堆当心。” 那丫头出手古怪得很,掌力打连骨头全打碎了,三叔千万要沙镇岳是个天性容易冲动的人,最受不得激,大喝-声,振臂而出,指着黑凤凰道: “来丫头,咱们较量较量你究竟有多少本领,尽管施出来。” 黑凤凰看看金克用,道:“伯父,这人该不该杀” 金克用低声道:“他不是坏人,不可杀他,你只能用三成功力,给他一点教训就够了。” 黑凤凰点点头,缓步迎上前去。 沙家堡的堡丁还怕光线不够,急忙又添了十几支火把,四周人数逾百,却静得听不见一丝人语。只有火把上跳跃的火花,照着一张张神情冷漠紧张的脸。 沙镇山向金克用拱拱手,道:“希望彼此点到为止。” 金克用含笑道:“正是, 边在说着客气话,沙镇岳与黑凤凰已正面相对,用冷酷的眼光注视着对方。 沙镇岳只觉这女娃儿的目光中,有一股隐隐的杀敢大意,一面提聚功力,一面缓缓说道:“你出手吧。” 黑凤凰道:“伯父说你不是坏人,我不想杀你,出手。” 她说的是老实话,谁知沙镇岳却忿然大怒喝道:多大本领,竟敢藐视老夫。” 黑凤凰道:“我不是藐视了,如果我先出手,只怕会失手杀了你。”‘沙镇岳简直差点把肺气炸,咬牙切齿道:“好这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老夫,以大欺小。” 说着,左脚猛然前进一大步,右拳一式直捣黄龙,当胸捣了过去。 沙家堡无敌神拳全是刚猛路子,拳起处,掌风劲生,威猛无匹,这一拳若是打实了,便是一堵墙也能打穿一个窟窿。 黑凤凰右足斜退,抬左臂,扬左掌,身子微微一拧然用左手掌部将拳势硬架开去。 沙镇岳一手走空,立刻蹲马沉楮,喝道:“好丫头再接老夫三拳” 脚下前弓后箭,稳如山岳峙立,双拳却左出右收,:左缩,一口气接连出了三拳。 这三拳他至少用了八成力道,拳势快如电击强劲的风雷声。 拳风呼啸中,又见黑凤凰的身子晃如风中芦苇般前合后仰,左右摇摆,仿佛已无法站稳脚步。 四周庄丁们都忍不住齐声喝采,以为这次黑丫头万万逃不过抄家威震天下的无敌拳了。 谁知三拳过后,劲风敛止,黑凤凰却站在原地寸步未移,丝毫没有受伤。 沙镇岳不禁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气。 在插观战的人,莫不愣住这是什么武功,居然能在近身数尺范围内,不避不架,将石破天惊的无敌神摩消弥于无形 就在众人惊愕的刹那,黑凤凰突然一迈步岳左侧,闪电般扬掌亮拳…… 抄镇山急叫道:“姑娘掌下留情广呼叫出口,沙镇岳已经闷哼了一声,跌出两丈多远。 庄丁们连忙扶起,但见沙镇岳浑身软绵绵的,业已无法站立。 沙镇海急问道:“老三,感觉如何” 沙镇岳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没有受什么伤,全身骨节好像松了似的,提不起力气。” 沙镇海脸色全变,回顾道:“大哥请替我掠阵,我去会会她。 沙镇山低声道:“不行,这女娃儿的武功邪门得很,咱们不能意气用事,折损了一世英名。” 于是,亲自举步而出,向黑凤凰拱手道:承姑娘掌下留情,感同身受,恕沙某人冒昧问句,姑娘的师门是” 黑凤凰道:“我只有师父,没有师门。” 沙镇山道:“那么,姑娘的令师是谁” 黑风凰回头望望金克用道:“他问这些干什么” 金克用笑笑,缓步走了过来,举手轻轻揽住黑凤凰的肩说道:“她是在下胞妹的义女,也是师徒,一向隐居深并无门派,沙堡主动问她的师承,不知有何见教” 沙镇山道:“见教不敢当,我只是深感金姑娘的武功高想必是出师名门大派,不愿因为些许小事,引出大误会。” 金克用笑道:“抄堡主太客气了,谦虚,彼此不就成了朋友么。” 沙镇山欠身道:“若蒙金兄不弃,高攀结交。” 令郎若也像堡主如此 金克用哈哈大笑道:“好说,这叫作不打不相识,堡主不计前嫌,咱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沙镇山喜道:“既然如此,请二位屈驾入座,容沙某兄弟摆酒谢罪。” 金克用拱手道 “请” 沙镇山躬身肃容,堡丁们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大路。 黑凤凰不解,低声问道:“伯父,咱们刚才还跟人家打架,现在为什么做了朋友了。” 金克用微笑的拍拍她的肩,你不懂,你师父仇家势力太大,要交几个朋友。” 也压低声音回答道:“孩子,咱们要替她报仇得多结交几个。”黑凤凰道:“可是,他的儿子,不是好东西……” 金克用道:“今天他已经受了教训.以后决不敢再无札接于,你应该相信伯父的话,来,咱们进去吧。” 抄家堡中大排盛宴。 一个是倾心结交,一个是心存利用。 这顿酒,喝得十分融洽,唯一遗憾的是沙镇岳被蚀骨拳”所伤,卧床调养,没有参加。 宴后已是深夜,沙镇山坚意留客,特别拨出后园院作为客房,殷勤招待金克用和黑风凰住下。 第二天,又亲自驱陈如剐等人家中,软硬兼施,把命案的事摆干,坚留金克用两人在堡中盘桓,待如上宾。 金克用见他执意诚恳,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安顿好黑凤凰,却跟抄家兄弟进入密室密谈。 到室中坐下,金克用便取出两份宝藏图,将太行宝藏的事大略说了一遍,邀抄家兄弟参加争夺宝藏。 同时,他对太行藏宝的由来,说词也跟当初告诉铁羽的一样,坚称宝藏原屑金家祖产,被蒙古人所掠劫,若能夺回,愿与抄家兄弟共同分享。 沙家兄弟怦然心动,不过,他们也耳闻白莲宫的势力庞大,尤其事涉威宁侯府和铁羽,唯恐力有不逮。 老二沙镇海沉吟了一阵,问道:“金兄说藏宝全图共分为四份,现在白莲官和威宁侯府都已经获得全图,咱们却仅有其中两份,如何能碗定宝藏的位置呢” 金克用道:“他们事先早已将秘图复制,才能凑足全图,威宁侯府有没有复制,我不知道,但白莲宫已获全图,这是可以确定的,他们仗着人多势大,必然会前来太行山掘宝, 咱们只须监视各处入山道路,暗中尾随,等他们抵达藏宝地点,甚至在他们掘出藏宝后,再出手拦截,就可以以逸待劳。” 沙镇山道:“太行绵延数百里,出入的途径太多,怕很难一一监视。” 金克用道:“这很容易,你们看这两份田上的形势,虽然无法确定藏宝所在,但由图上文字推测,宝藏处必在太行山南端,大约已可辨认。何况,白莲宫若来掘宝,一定大队 出动,极易打听,咱们要分别派人守住龙泉关以南隘口,就不怕他们飞过去。” 沙家兄弟都不认识蒙古文,对着两份地图瞧了许久,也瞧不出一点门径,只好点点头: “咱们立刻振人分头出发,一有消息,随时用飞鸽传报,金兄只管坐堡镇中指挥全局。” 金克用笑道:“我也不会在此空等,到太原之前,业已派人刺探白莲宫动静,算时间,也快要回报来了。” 沙镇海遭:“我觉得刺探消息却不难,要顾忌的是白莲宫高手众多,咱们是否力量太单薄,儒不需要再多约几位高人相助” 金克用立即摇头拒绝,道:“不必,人多口杂,反而坏事,白莲宫虽然有几名高手,由我这位侄女一人对付已经足够了。” 沙镇山讶然道:“凤凰姑娘真有这么大本领” 金克用傲然道:“白玉莲手下最厉害的,不过是巫山二怪,我这侄女正是他们的克星,一旦照面交手,十个巫山二怪也是白饶,到时候,你们等着瞧吧” 沙镇山试探着道:“据我说,凤凰姑娘的武功,好俾不是中原一般门振的路数。” 金克用笑道:-不错.她在深山苦练将近二十年,三大魔功都已有九成以上的功力,岂是中原一般武功可比……” 忽然发觉自己说漏子嘴,忙又接道:“我是对各位推心置腹,才告诉你们,这话可千万别传到外人耳中,以免白莲宫的人,先有了准备。” 抄家兄弟才知道黑凤凰原来出身魔教,心中骇然,连忙唯唯应诺。 事后,三兄弟私下密议道:“魔教嗜杀,此女一入江湖,将来必定掀起无边杀劫,咱们抄家堡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沙镇岳余恨未消,忿忿地道:’我看姓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分明想利用藏宝为饵,要咱们替他卖命对付白莲宫。” 沙镇海道:“事到如今,咱们已经上了贼船,千万不能露出丝毫不满,否则,金克用一定不会放过咱们。” 抄镇山沉吟良久,道:“这件事虽说被形势所逼,也怪我一念之差,引狼人室,现在后悔已无补于实际了,咱们只有暗地约请几位同道赶来相助,进可以不受他的胁迫,分享 藏宝财物,退可以抗命保身,不惧他加害。” 沙镇海点头道:“这是上上之策,但咱们所认识的友好中,恐怕无人是金克用那侄女的敌手。” 兄弟三人沉思良久,的确想不出一来。 好半响,沙镇山轻叹了口气,道:只是,他未必肯跟咱们祸福相共。” 沙镇诲忙问:“是谁” 沙镇山道:“若是武功堪与金凤凰匹敌家的铁骨神功。” 沙镇梅道:“你是说韩驼子” 沙慎岳忿然道:“对那金凤凰的怪异掌力专伤骨髂,韩驼于的独门铁骨功,正好与她相克。” 沙镇晦摇摇头,道:“大哥顾忌得对,韩驼于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物,未必肯跟咱们共祸福,何况,他上次托媒来为女儿求亲,桩大哥一口拒绝,必然还怀恨在心,临危相 求,徒招其耻笑。” 沙镇岳道:“其实,若以家世名声来论,天门韩家跟咱们沙家堡倒正是门当户对,上次大哥拒绝他的求婚,只是耳闻他的女儿韩素琴面貌丑陋,怕委屈了如冰……” 沙镇山道:“不,那韩素琴容貌奇丑,千真万确的事实,绝非仅系耳闻传说.而且,我上次拒婚,也并不全为了他女儿貌丑,韩驼于为人贪鄙,也是主要原因。” 沙慎岳道:“正因他为人贪鄙,又看中了咱们家如冰,小弟认为他一定会赶来相助。” 沙镇海沉吟道:“可是,咱们上次拒绝了他,现在又怎好返去求他” 沙镇岳笑道:“这还不容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如冰亲自去一趟天门,小弟保证韩家父女一定兼程赶来。” 沙镇山面有难色,道:“如冰只怕不会肯去。” 沙镇岳拍拍胸口,道:“由我来跟他说,他一定肯去。大哥,你请回避一下,去绊住金克用,这件事交给我和二哥来安排。” 沙镇山无奈,只得同意,临去却叮嘱道:“如冰那孩子不是个成器的胚于,此事又非同儿戏,你们千万谨慎得画虎不成,反类其犬,那时就难收拾了。” 抄镇岳极口答应,待老大去后,便将沙如冰找来。 果不出沙镇山所料,沙如冰听了二位叔父的述说,把一颗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连声道:“不干,不干,杀了我也不干。二叔,三叔,你二位老人家还是另请高明吧” 沙镇岳道:“为什么不干,是为了那韩索琴容貌生得丑陋” 洲口冰作恶道:“岂止是丑陋,那婆娘还是出了名的凶悍风骚,听说他老于宠着她,在家里已经养过两个私孩子,每天夜晚都得有男人陪着,今年都快三十岁了,别说出嫁,白送人也没人敢要……三叔,你就算开恩积德,饶了侄儿吧” 沙镇诲不禁好笑,道:“你不是喜欢整天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吗正该给你娶个这样的老婆,好好管束你。” 沙如冰哭丧着脸道:“我的好二叔,你真要这样做,不如杀了我还痛快些,我宁可去庙里出家做和尚,甚至进宫里做太监,一辈子也不近女色,也决不娶这种母夜叉的老婆。” 沙镇岳正色道:“但现在是为了解救咱们一家的急难,就算死,你也得去!” 抄如冰突然跪了下来,道:“三叔,你老人家平时都很疼爱冰儿,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去踺火坑呢” 沙镇岳道:“这桩祸患,全因你招惹来的任替抄家堡解除危难,何况,要你去天门韩家权宜之计。事后,三叔保证不会真正娶她过门的” 沙如冰半信半疑地道:“三叔,真的只是有骗我” 沙镇岳道:“三叔说话什么时候骗过你,而且不用你开口求他们,三叔教你一套说词,自告奋勇,跟你同来沙家堡。” 沙如冰道:“怎么一套说词三叔你先教教我。” 抄镇岳道:“你去天门的时候,要装得规矩老实些.到了韩家,先别提正事,再设法让韩素琴跟你见见面,然后故作悔恨的样子,自称无福,竟无法娶到像她那样贤淑的女于 为妻……” 沙如冰尖叫了起来,道:“我的妈呀,那婆娘又恶又淫,又偷人又养私孩子,还配称贤淑!” 沙镇岳忍不住笑道:“这只是恭维话,自然不当真的。大凡丑人都喜欢作怪,总觉自己并不丑,只要打扮打扮,并不比别人差。你要抓住这一点,送她几顶高帽子,那韩素琴 一高兴,必定向你表示亲热,那时候,你要故作怕羞的样子,欲拒还迎……” 沙如冰简直要呕吐出来,连连摇头叹气,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要受这种活罪。” 沙镇岳道:“你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干过一件正事,这次前往天门韩家,就算是受罪也好,做戏也好,一定得把事情办成功,圆满回来,所以必须委屈求全,先讨对方的欢心, 然后提到正事,韩家父女一个为财,一个为欲,没有不中计人彀的。” 略停了停,又接道:“还告诉你-韩索琴欢心时,一定不让韩驼子看见点极重要的关键,讨但跟韩驼于谈正事的时候,一定要当着韩素琴在场,却又故意不愿意她参加密谈,这样才容易成功。” 抄如冰诧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沙镇岳笑笑道:“这叫欲擒先纵,那韩素琴一向娇宠任性,越不叫她参与,她必然越要参与,而女人大都只贪近利,不会冷静先想后果,只要韩素琴肯了,她爹想不肯也不行。” 沙如冰钦佩地道:“三叔,你老人家既然想得那么周到,索性请你亲自去趟天门韩家吧。三叔看来并不显老,或许那韩素琴会……” 沙镇岳一瞪眼,喝道:“胡说,快去收拾一下动身上路。” 沙如冰虽不情愿,不敢多辩,只好愁眉苦脸地去了。 沙慎海注视着沙镇岳,意味深长的笑道:“老三,真想不到,你对女人竟然这么了解,是从哪儿学来的经验” 抄镇岳拱手道:“不敢,小弟所言所行,还不都是受了二位兄长的熏陶教诲。” 抄镇海拊掌大笑。 几天来,沙家兄弟心情都很沉重些现在总算稍感轻松了韩驼于父女虽然未必可靠,总比毫无帮手好。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奉把守各处人山隘口的人,已携带信鸽分头出发,沙如冰也兼程赶往天门韩家寨。 抄如冰是秘密动身的,除了沙镇山兄弟以外,连老太太也不知道,金克用和黑凤凰住在后园,当然更不会注意到这位花花太岁已经离开了沙家堡。 三位堡主每天陪着金克用,巴结笼络。 金克用也好像沉迷于享乐,的打算坐镇堡中专候各地回报。 沙家堡一片歌舞升平景象,闷闷不乐。 接连数日足不出堡,似乎真只有黑凤凰觉得心烦意躁。 她一向匿居深山,不惯拘束,初来沙家堡,感到样样都很新奇,时间还容易打发,几天下来,却又觉得处处拘束,不能自由自在,那些豪华的陈设,丰盛的宴会,软绵绵的歌 舞,已经变得无味,甚至穿在身上的绫罗绸缎,以及各种零零碎碎的饰物,全部令人觉得 累赘厌烦,尤其要她学着别的女人一样忸忸怩怩走路,更是别扭煞人。 白天,她无可奈何地跟着金克用饮宴应酬,到了夜晚回房,便迫不及待将那些饰物衣袖解脱下来,仅留襄衣短裤,长吁一口气,才觉浑身舒泰,还我本来面目。 有好几次,她趁着夜深人静,就这样亵衣短裤的偷偷溜出后园,越过堡墙,尽情奔驰在旷野中,仿佛又回到那荒寂的山顶,又见到那陈年积雪的小巧木屋,直到天色将曙,才 悄悄潜回卧房睡觉。 只有这段片刻,她心情最愉快,远比那些山珍海味酒佳肴更享受。 不过,为了怕惊动隔房的金克用和抄家堡巡夜堡丁,她不敢每天这样傲,只有偶一为之,而且行动分外小心谨慎。 这天深夜,从前堡大厅饮宴回来,黑凤凰突然又兴起“夜奔”的冲动。 她匆匆解除身上的束缚,将发际的佩戴一古脑摘下抛在桌子上,长吁一口气,舒展了一下四肢,便吹灭灯火,悄悄推窗而出。 后园一片宁静,侧耳听听,隔房的灯火也已熄灭,金克用大约已经人睡。 黑凤凰还怕他还没有熟睡,迎面是堵壁墙,墙下花本掩蔽,有一条小径,向左,可通上房,向右可到前厅。 黑凤凰前两次都是越过壁墙,由墙外那片小叶林穿出,就是沙家堡后侧,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就在她飞身越过墙头的时候,突然发觉果林中有人隐伏…… 她既未见人影,也未听到声音,只是凭一种本能的直觉,发现附近有人隐藏。 这种敏锐的感觉,全是从荒山丛林生活中体验得来: 因为密林旷野间,少不了有虫鸟的声音,久居山中.常能分辨出何者是叶木开合何者是虫蛇爬行的声响 大自然的呼吸,小动物的活动是正常情况。 如果这种声音突然消失或减少,就表示附近必有反常的变化,若非天将天灾,那就是有凶猛野兽在附近潜伏。 弱小动物就凭这种警觉,立刻设法防御或躲藏。 黑凤凰在深山中长大,自然而然也具备了这种警觉性。 果林内不可能有凶猛的野兽,隐藏者必然是人。 她一发现林中有异,脚落实地,立刻伏下身子,迅速退向墙脚阴暗处,屏息而待。 林中那人也发现有人越墙过来,竟哑声问道:“是庄主吗” 黑凤凰不敢出声,心里却在着急,只盼望那人别过来,否则,自己半裸的模样如何见得人…… 那人叫了两声不闻回应,果然从林子里蹑手蹑足寻了过来。 黑凤凰情急,咬咬牙,暗将功力提聚在双掌上,一被找到了,只好“杀人灭口”了…… 幸亏就在这时候,墙头上黑影一闪,落下一人,金克用。 林中那人忙趋前施礼,道:“吴涛见过庄主。” 金克用低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 吴涛道:“属下今天午后由天门赶回来,城中情形如常还没有什么发现。” 金克用点点头,道:“韩家寨那边情况如何” 吴祷道:“看情况,韩驼于已经被沙如冰说动着他那宝贝女儿前来太原,最迟明天也就到了。” 金克用冷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早就料到那丑鬼会动心,他要自寻死路,就让他们来吧。” 吴涛道:“据说那韩驼子练的是铁骨神功,已达十成火候,他女儿的功力,更在其父之上,庄主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金克用仰面笑道:“铁骨神功哼就算他是铁骨,也禁不住摧心蚀骨掌,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接道:“目前,咱们人手不足,还得利用沙家堡的力量,暂时我会容忍他们,等宝藏到手,他们就知道金某人的手段了。” 吴祷道:“话虽如此,庄主身在虎穴,属下无法随侍左吴涛躬身道:“谢谢庄主。” 金克用忽又皱皱眉头,道:“论理,白玉莲应该早有行动了息” “这些跳梁小丑,十分辛苦,我会小心的,这几天,我总觉得不对劲,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 吴涛道:“太行宝藏为数不小准备,难免会耽误些时日。” 金克用点头道:“好你去吧,一有发现,尽快来告诉我。” 在发掘之前,少不得先不要放松对各处的监视吴涛应话而去,金克用也越墙返回后园,果林中重归寂静。 黑凤凰又等了一会,才悄悄潜回卧室。 她已失去“夜奔”的冲动,回虏后独自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思索着刚才的所见所闻,突然觉得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从金克用和吴诗的秘密晤谈,可以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金克用和抄家堡表面很亲密,暗地中在彼此算计,各怀鬼胎。 而且,金克用对替师父报仇的事只字未提太行宝藏,也使她深感困惑。 她不知道太行宝藏是什么。 金克用与从未对她提过宝藏的事,她只觉得不解那宝藏竟比报仇的事更重要如果是,金克用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二十年来,她唯一亲人就是师父,自从师父去世,她唯一亲人就是金克用,现在她却发觉“金伯父”有事瞒着自己.不禁兴起茫茫无依之感。 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终于忍不住穿上衣服,来到金克用卧室外叩门,道:“伯父,请开开门,我想问你一句话” 金克用大感诧异,急急技衣起身,打开了房门,道:“孩子,你怎么还没睡” 黑凤凰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道:“伯父,我想问问你,太行宝藏究竟是什么东西……” 金克用大吃一惊,忙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件事” 黑风凰道:“刚才你偷偷出去,在果林中跟那个姓吴的会面,我都看见了,伯父,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对我提过太行宝藏的事呢!” 金克用急忙以手压唇,件事,是伯父特意安排的.,...,低声道:“孩子,快别声张,这是条妙计,听伯父慢慢告诉你呀!” 说着,佯装推窗向外望了一遍,然后接道:“傻孩子,让我告诉你实话吧,太行宝藏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因为咱们要替你师父报仇,对方又太狡猾,要想查出她的行踪很 不易,不得已,伯父才故意用宝藏为饵,引诱对方现身。这是咱们的秘密,你可千万别随 便泄漏出去。” 黑风凰道:“你是说,根本就没有太行宝藏这回事” 金克用哑声道:“当然没有.伯父只是虚造一个诱饵,骗那姓白的上当。” 黑凤凰道:“那么,伯父怎又说暂时容忍沙家堡,等宝藏到手,再对付他们。” 金克用笑道:“这是伯父怕那姓吴的口风不氇,泄漏子秘密,所以便一齐瞒住,孩子,你年纪轻,从小长在深山,不知道人间的险诈,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虽然是我的部 属,也一样可能会出卖我,自然不可告诉他真话。” 黑凤凰道:“这样说来,世上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金克用忙道:“有,譬如我和你,咱们是至亲一家人,才值得彼此信赖,跟外人就不能相提并论。” 黑凤凰道:“那么,伯父为什么连我也瞒着-金克用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色说道:“我不是存心瞒你,是因为你年纪轻,缺少江湖阅历和经验,怕你一时说漏了嘴,岂不落得前功尽弃。” 黑凤凰半信半疑,低头不语。 金克用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孩子,你一定要信任伯父。这些年来,为了替你师父报仇雪恨,伯父的苦头太多太多,有些事,你不懂,所以伯父才瞒着你。当今世上,只有你是伯父唯一的亲人,你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咱们要相依为命,一定要互相依赖 信任,伯父这样做,是出于不得已,决不会存心对你隐瞒,你现在明白了吗” 金克用道:“好了,孩子,回房去睡吧。” “千万要记住,这件事是咱们的秘密,绝不能告诉任何-番话,说得黑凤凰满腹疑云消散,高高兴兴回房去 这次躺在床上,她已经不再有茫然无依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确太幼稚,毫无处世经验,今后该多听伯父的教诲,多学江湖中的事机应变。没多久,黑凤凰便安详地人了梦乡, 隔房的金克用却捏了一把冷汗…… 第二天午晌时分,三位堡主正在大厅中陪伴金克用闲聊,忽见堡丁飞报:天门韩家寨寨主和小姐到了。 沙镇山佯作不悦,道:“老韩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吩咐挡驾,就说咱们不在堡中,改天再去天门回拜吧” 沙镇海连忙阻拦道:“大哥,咱们跟韩家寨谊属姻亲世交,这样回绝人家,只怕不太合适 沙镇山道:“别管合适不合适,他一来,岂不泄露了机密。” “这” 沙镇海望望金克用,似乎很感到为难。 金克用笑笑道:“这位韩寨主跟沙家堡是什么关系” 沙镇海道:“是多年世交,也是咱们大哥的儿女亲家,韩寨主的女儿京琴,就是如冰尚未过门的妻子。” 金克用哦了一声,道:“既是至亲远到来访,哪有闭门不纳的道理。” 沙镇山道:“并非我闭门不纳,我是担心他会发现太行宝藏的事,到那时候,他若也想参与分一杯羹,使人不好拒绝。” 金克用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太行宝藏富可敌国,多分一份有如九牛一毛,能邀韩家寨入伙努力,咱们正是求之不得。” 沙镇山道:“金兄可是真愿意让韩家寨入伙” 金克用点头道:“当然。你们两家,是亲谊世交得过你们三位,当然也信得过韩家寨。” 沙镇山吁了一口气,起身道:“既然金兄这么说安心了,金兄请宽坐片刻,我就接他人堡看看。” 金克用跟着站了起来,笑道:“金某也久仰天门韩家寨的盛名,走咱们一同去会会他。” 沙家三兄弟没想到金克用会如此豪爽,暗地可有些惭愧,互相谦让了一番,联袂同往堡门。 天门韩家寨,也是武林中一大方豪,名声不在太原抄家堡之下。 韩家寨独门秘传的铁骨神功,在武林也是赫赫有名。 可是,不知是因为练功走火人魔,抑或因为身有缺陷才奋志苦练铁骨神功,韩家寨的寨主”铁骨大王”韩天寿,竟是一个驼子。 不仅韩天寿是驼子,他的女儿更是前鸡胸,她老于驼得更历害。 晋楚一带,扛湖中有句词儿,三岗六石家便是指着韩家寨和韩天寿父女俩。 渐渐,韩家寨的铁骨神功已不如驼背的名气响亮,韩天字反而少为人知,外间都只知韩驼子,不知韩天寿。 身体有缺陷的人,大多自卑,所以,韩驼子出门时不喜欢骑马,总是坐着八人大轿,轿帘低垂,免得别人在背后指点取笑。 他的女儿却恰好相反。 韩素琴天生畸形,前凹后驼,更生得满脸金钱麻子,兔唇,猴腮,两只招风耳,一头枯干黄发,那模样真是有如无艳再世,夜叉出海,半夜里遇见,准能吓死人。 偏偏这位韩家大小姐不知藏丑,每次出门必骏马扈从,前面四名壮汉骑快马开道,身边更有四名女侍护卫,而这些随从的男女,又个个容貌俊美,相形之下,越显得主人奇丑 无比。 韩素琴不但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趾高气扬,不可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她生得丑陋似的。 金克用是老江湖,见多识广,什么稀奇事没见过,可是,当他一见到韩素琴,不禁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午间吃的酒菜全吐出来。 韩素琴刚从马背上跨下来,全身大红大绿,满头金银珠翠,正开着直盆似的大口,向旁边的抄如冰嗲声嗲气的叫道:“如冰,过来替我弄一下,我的裙子被马鞍勾住了。” 沙如冰号称花花太岁,这会儿威风不知到哪儿去了,垂头丧气的,就像个饱受公婆虐待的小媳妇。 母夜叉呼唤,他不敢不过来。肚子里又满心不情愿,得一步一挨,拐到韩素琴身边,替她拉裙子。 “唉呀你是怎么搅的吗,把人家的裙于掀得这么差点连裤子也露了出来啦” 沙如冰满肚子的怨气,真恨不得一拳打了过去。 可是,他不敢。 要说动手打架,十个沙如冰也抵不过一个韩素琴。 气无可出,用力一扯,“嘶” 裙子破了一条缝。 设想到韩索琴反而格格笑了起来,手指轻戳着沙如冰的头,道:“瞧你这猴急样儿,昨天撕破我一条裙子,今天又撕破一条,将来,我若嫁给你,恐怕非先做十箱裙子才行。” 幸亏沙镇山一声轻咳,替他解了围。 韩素琴回头见沙家兄弟,连忙盈盈欠身为礼琴拜见三位堡主公公……” 沙镇山微一侧身,道:“不敢当,免礼免礼” 韩索琴道:“不这礼是一定要受的,公公是长辈,媳妇是晚辈,咱们武林中人虽然不拘小节,礼貌还要顾到。” 抄家兄弟推辞不过,只得勉强受了半礼。 韩素琴这才扯开喉咙喊道:“爹该下轿了,主人都出来接咱们啦” 轿帘打起,韩天寿好像元宝似的滚出来,遥遥一抱拳,笑道:“亲家翁,有劳远迎,这怎敢当” 沙镇山道:“韩兄弟远道莅临,抄家堡真是蓬筚生辉。” 韩天寿哈哈大笑,说道:“亲家翁太客气了。” 金克用冷眼旁观,见这韩家父女容貌虽丑陋,双目精光闪烁,言笑间,语声铿锵,中气十足,内功已晋上乘境界,不觉暗暗颧首。 两家略事寒喧,沙镇山便道:“亲家,我来替你引介两位高人,这位就是名震甘陕,在西道上顶顶有名的麒麟山庄庄主,金克用金兄,这位姑娘,闺名凤凰,是金庄主的侄女 儿。” 韩天寿道:“久仰金兄大名,今日何幸得见高人。” 金克用也笑着道:“边荒草莽,断不敢当韩兄谬誉。” 大家客套了几句,彼此都在打量对方,默察虚实,表面看来,却显得十分亲热。 韩素琴更把一对金鱼眼睛,向黑凤凰瞟来瞟去,忽然笑道:“这位凤凰妹妹生得好标致,只可惜皮肤黑了些,不然,倒真是一位大美人。” 黑凤凰不知话中明褒暗贬的含童,淡淡一笑,并未回答。 沙如冰却在一边说道:“乌鸦笑猪黑,自丑不觉得……” 幸亏韩素琴正注意着黑凤凰,没有听见。 沙镇岳却恰好在旁边,忙用手肘擅了沙如冰一下,狠狠瞪他一跟,挂着,便大声笑道: “金兄和韩兄是英雄惜英雄,今日沙家堡可说是群英会,大家不要客套,请人堡畅饮几杯。” 众人同人大厅,顷刻间,重整酒筵上,金克用不待沙家兄弟开口藏的事,邀韩天寿参加。相偕入席。便主动提到太行宝藏。韩天寿父女都是贪财好货的人,自然满口答应。 那韩索琴更是眉飞色舞地道:“其实,咱们韩家寨虽然说不上富甲天下,倒并不在意宝藏财物,听说白莲宫宫主,乃是当年有名的美女,我就不服这口气,非斗斗她不可。” 金克用笑道:“不仅白玉莲,还有威宁侯府的郡主花贞贞,也自认貌美,不可一世,韩姑娘若是遇见她,可得好好煞煞她的气焰。” 韩素琴撇着嘴道:“哼,谅她一个蒙古姑娘,能美到哪儿去,还不是大脚丫于水桶腰,只配挑水打柴。” 金克用道:“她们只是庸俗脂粉,自然不配跟韩姑娘比,不过,威宁侯府和白莲宫都是人多势众,一旦遭遇,难免有场恶战,届时还须仰仗韩姑娘大力相助。” 韩素琴把胸膛拍得蓬蓬直响,道:“金庄主,你放心,牛大压不死虱子,人多有个屁用,交手过招,到时候你瞧我韩素琴的。” 金克用故意激将,道:“金某久仰韩家寨独门铁骨神功,天下无双,但白莲宫也颇有能人,倒也不可过于轻敌。” 韩素琴道:“你且说说看,白莲宫有些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金克用道:“譬如昔年著名的巫山二怪,都桩白玉莲网罗,其中,那个郭石头,就练成一身铁布衫外门硬功.的确已到刀枪不入的火候。” 韩素琴仰面大笑,道:“金钟罩、铁布衫算得了什么惊人功夫,它最多是块石头,怎及得铁骨神功使人练成铜皮铁骨,休说刀砍枪刺,连斧头劈也劈不伤。” 金克用故作吃惊道:“铁骨神功真有如此厉害吗” 韩素琴道:“你不相信” 金克用道:-韩姑娘若愿显露两手,使在座诸位开开眼界,正是求之不得。” 韩素琴道:“好我就献丑了” 没有,叫人取一柄来,越重的越好。 韩驼于皱眉道:“素琴,金庄主是长辈,逗着你玩笑的,你真的要班门弄斧” 韩索琴道:“这有什么关系,咱们家的铁骨神功货真价实,又不是说来唬人的,尽喝闷酒无聊,就当练功助酒兴吧!” 说着话间,沙如冰已亲自提了一柄大铁锤来。 他是存心出气,惟恐便宜了这位娇妻,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柄铁锤,少估些,也有六七十斤。 韩素琴推席而起,扯起裙角,将满头珠罩饰物都摘了下来,走到厅外空地上,骑马蹲裆一站,双手叉腰,大声道:“来吧” 沙如冰道:“怎么来” 韩索琴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是铁锤硬还是姑奶奶的头硬。” 好家伙,她居然要人用六七十斤的大铁锤锤她的头,单凭这份狠劲,己令人咋舌。 众人都惊疑参半,连黑凤凰也大感好奇.大伙儿纷纷寓席出厅观看。 沙如冰道:“这可是铁铸的,你不怕脑袋开花” 韩素琴笑道:“打破一片油皮,姑奶奶有赏。” 沙如冰回头望望父亲,竟不敢动手。 韩素琴催促道:“等什么,快打呀,尽管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打得越重越过瘾。” 沙如冰心里暗道:“这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老子就算‘破你的头,也要将它打进脖子里去……” 吐一口唾沫,在掌心上擦擦,提足真气,双臂一用力,高高举起了大铁锤,韩素琴也运气行功,两只好像牛眼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直蹬着沙如冰…… 就为了这只恶狠狠的眼睛,沙如冰真恨不得一锤把她打个稀烂。铁锤击在头顶上,发出一声震耳脆响,也同时引起一片惊呼声。 韩素琴仍旧原式不动地站在那儿,果然连油皮也没有损伤分毫。 沙如冰却被反震之力,撞得向后踉跄倒退四五步,险些一跤摔倒地上—— 第十章 韩素琴笑道:“多用一点力气” 沙如冰突然把心一横,大步上前,提起铁锤暴雨般一阵狠锤。对这位娇妻,他是又恨又怕,满肚子怨气都发泄在铁锤上,这一刹,他已不是花花太岁沙如冰,简直就变成“抄铁匠”。 这一轮铁锤,只打得火星进射,其声震耳,就算是打一根铁桩,也该打进地底去了。 谁知韩素琴的头竟比铁锤更结实,挺着脖子昂着头口气挨了不下二十余锤,仍然不动,毫发无损。 众人直看得心惊肉跳,紧捏着两把冷汗。 “哨” 沙如冰全身力气都耗尽了,终于一松手大了嘴巴直喘气。 全场爆起热烈的掌声、彩声,经久不患,甚至金克用和黑凤凰也由衷地鼓掌称赞。 韩索琴向众人答礼,然后笑嘻嘻问沙如冰道:“够了吗” 沙如冰点点头,喘息着道:“我总算开了眼界头,真是世上最硬的头。” 韩柬琴将铁锤拾起,塞在沙如冰手中,得意的笑道:“既然服气,以后就要多听话,如果敢胆再在外面拈花惹苹,你最好先估量估量,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铁锤硬” 经她一提,众人才发觉那铁锤竟然已经变了形,本来俾鼓状的铁锤,现在却扁扁凹的,好像一把铁汤匙。 众人称贺声中,重又入席.飞觞言欢。 席间,韩家父女不免都有骄矜之色,沙家堡的父子和兄弟却心情不一。 沙镇山和沙镇海顾大局,深恐韩家父女占尽了光彩,将来尾大不掉,难以善后。 沙镇岳只求韩素琴把黑凤凰比下去,替自己出一口气,因此颇有得色。 只有沙如冰垂头丧气,好像-的淫威和屈辱,真是欲哭无泪。 金克用默察形势,暗自冷笑,表面却谈笑风生,丝毫不露声色。 这一席酒,直到入夜才散。 沙镇山特地拨出一座独院,安顿韩家寨的人马,却使韩家父女和金克用的住处之间,隔着好几重院落。 如此安排,自然是不让他们双方有私下交往的机会,以防金克用和韩家寨互相勾结,反而对沙家堡不利。 对沙家兄弟这种安排,金克用并不放在心上,他所耿耿于怀的是韩素琴那惊人的“铁骨神功”。因此,回房之后,便秘密对黑凤凰道:“今日席间你看了韩家铁骨神功,心里有什 么感想” 黑凤凰道:“很厉害吗,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硬的骨头,若非亲眼目睹,简直不敢相信。” 金克用道:“如果你用摧心蚀骨掌力跟她的铁功较量,你有把握能胜她吗” 黑凤凰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试过。” 金克用沉吟道:“不错,咱们必须找个机会试一试,又不能正面动手较量,那样会暴露虚实……” 黑凤凰不解地道:“为什么要试呢,韩家寨跟咱们不是朋友吗” 金克用道:“孩子,你不懂其中原故,咱们跟韩家寨和抄家堡目前虽是朋友,总有天,会变成仇敌。” 黑风凰愕然道:“这是为什么” 金克用道:“我昨天不是告诉过你吗,咱们为了引诱你师父的仇家露面,才假称太行山有宝藏,抄家堡和韩家寨为了贪图宝藏,才肯帮助我们,跟咱们做朋友,有一天,宝藏的谜 揭穿,他们一定会恼羞成怒,跟咱们翻脸成仇。” 黑凤凰吃惊道:“这么说,他们都是见利忘义的坏人了” 金克用道:“当然是坏人,你没有看到韩家寨那种强霸道的样子,还有沙如冰仗势人,当众调戏良家妇女,何曾有半分正道人物的作为。” 黑凤凰道:“既知道他们是坏人,咱们就快些离开这儿吧....” 金克用道:“不自们要想替你师父报仇雪恨,就得暂且委屈求全,利用他们的力量替咱们搜查仇家行踪,目前一切以报仇为重,其余的只好不去计较了。” 黑凤凰皱眉道:“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难道没有他们帮助就不能替师父报仇了么” 金克用道:“孩子,你太年轻,不知道事情的艰难,你以为咱们仇家是那么好应付的白莲宫不仅势力庞大,高手如云,行踪更神秘奠测,报仇若真容易,伯父也不至空等了这么多 年。” 黑凤凰想想自己在荒山绝岭长大,毫无江湖经验,伯父的话可能确是实情,便默默不再争论了。 金克用又道:“报仇的事,伯父自会安撑,你不要烦心,唯有那韩素琴武功高强,实出人意外,你要对她特别留意,如有机会……” 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屋外有人低声道:“庄主安歇了没有” 金克用急忙顿住话题,沉声问道:“什么人” 屋外答道:“属下吴涛,有急事陈报。” 金克用眉锋一皱,对黑风凰道:“你去园子里替伯父守望一下,吴涛在这个时候赶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黑凤凰点头答应,开门走了出去,金克用立刻吹灭了灯吴涛闪身进入卧室,犹在咻咻喘气,分明刚由城中赶到。 金克用道:“你怎么这么大胆若被人发现岂不坏事” 吴涛喘着息道:“属下有紧急消息陈报,无法等到午夜以后,见庄主房中亮着灯火,才硬着头皮进来……” 金克用道:“好了,不用多解释。先说究竟有什么紧急事故” 吴涛道:“属下在傍晚时分,发现威宁侯府的人马。” 金克用一惊,道:“在什么地方来了多少人” 吴涛道:“起初只发现黑骑队安达,带着两名卫队在城中采购食粮,属下暗中尾随们,才发现威宁侯府的大队人马,都住在北门外一座寺庙里,大约有四五十名之多。” 金克用轻哦了一声,道:“可曾见到铁羽和花贞贞兄妹” 吴涛道:“没有。他们可能在庙内没有出来。” 金克用沉吟道:“奇怪,白莲官迄今不见动静府的人马怎么反而先到” 吴涛道:“属下也觉得奇怪,在威宁府争夺藏宝图时,白莲宫尽占了上风,铁羽且曾身受重伤,如今却比白莲宫先到,实在叫人想不透其中缘故。” 金克用心中微动,道:“会不会铁羽伤势未愈莲宫得去宝藏,才派出黑骑卫队,先来刺探消息” 吴涛道:“也有此可能。” 金克用道:“果真如此,咱们倒不能暴露了形迹等他们鹬蚌相争,再坐收渔人之利。” 吴涛却摇头道:“庄主,只怕情势已不容咱们再等下去。” 金克用诧道:“哦为什么” 吴祷道:“从今天下午开始,太原缄中陆续赶到好几批武林人物,看样子,好像都为了太行藏宝而来的…… 金克用道:“这怎么会太行藏宝的事并未泄漏从何知道” 吴持道:“属下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但这半天之内,太原府突然高手云集,谣传纷纷,好像都跟太行藏宝有关。” 金克用想了想,道:“如果消息泄漏毛病一定出在韩家寨,这样也好,索性大干一场,且看最后鹿死谁手……” 顿了顿,又向屋外墩呶嘴,道:“昨天晚夜里在果林会面的事,已经被她发现了,今后可以不必再避她,但太行藏宝的真象,仍然不能让她知道,你懂我的章思吗” 吴涛点头道:“屑下领会得。” “好!” 金克用一挥手,说道:“你且去堡外等候,我还得费点口舌说服她,今天晚上,咱们同去那座寺庙,先给威宁侯府一个下马威。” 吴涛应诺退出屋外,却见黑凤凰远远坐在一块太湖石上.正以手支颔,望着水池里的游鱼发呆。她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对金克用和吴涛在房中密谈全未圉童,不过,吴涛从屋里出 来,仍然惊动了她,吴涛也有意要跟她打个招呼,恭谨的欠身施礼,道:“属下见过侄小姐。” 黑凤凰急忙站起来,微笑道:“你们谈完啦。” 吴祷道:“是的,庄主请侄小姐进去有要事相谈留此不便,先行告退了。”说完,再度躬身,然后才离开了后园。 黑凤凰整整身上的衣衫,向金克用的卧室走去,金克用已重新点好灯,正对她招手。入屋坐下,金克用便用兴奋的语气道气真不错,有好消息。” 黑凤凰茫然道:“什么好消息。” 金克用道:“当然是关于仇家的消息,这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咱们的计划总算没有落空……你赶快收拾一下,跟伯父进城去……” 黑凤凰越听越糊涂,道:“进城进城去干什么” 金克用正在激起她的好奇心,这才故意压低声音道:“伯父不是告诉过你吗,咱们用太行山藏宝为饵,目的是要引诱那姓白的仇家现身,刚才吴涛报告的,正是仇家行踪的消息。” 黑凤凰一震,说道:“姓白的已经来了太原。” 金克用道:“姓白的还投有来,可是她的丈夫已经先到。” 黑凤凰道:“她的丈夫是谁,” 金克用道:“孩子,你且别性急,让我慢慢告诉你。白玉莲丈夫姓铁,名叫铁羽,原本是汉人,因为见蒙古人势力大,竟厚颜无耻地跟蒙古人作儿子,他们夫妻两个,狼狈为奸, 一个玩弄男人,一个欺侮女人,那铁羽平时的行径,就跟白玉莲的父亲当年欺侮你的师父一 模一样,仗着满口甜言蜜语,专门欺骗女人……” 黑凤凰对这种男人最痛恨,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生出怒火,脸上已流露出杀机。 金克用暗暗高兴,接着又道:“现在太行山藏宝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那铁羽为了贪图宝藏,特地从威宁侯府勾引来蒙古人的骑兵马队。据说正住在太原北门外一座寺庙中,咱们 今夜先给他一点颜色,一则替天下女人出口气,二则等于给姓白的一个警告,她若听说丈夫 吃了亏,必然会更快赶来。那时,咱们以逸待劳,就在太原府报了仇,根本勿须再去太行山 了。” 黑凤凰愤愤地道:“伯父可知道那寺庙的位置。” 金克用道:“我已命吴总管打探确实,稍等他会领咱们前去,不过,有件事我得先叮嘱你……” 黑凤凰道:“什么事。” 金克用道:“那铁羽不但武功高强,一张嘴更是能说会道,死人也能说活,你若跟他见面,晕好立即出手,别听他的花言巧语。” 黑凤凰点头道:“我会记住。” “还有。” 金克用道:“那铁羽天性狡诈,颇有些鬼聪明,你没有跟他正面交手过,并无把握绝对能胜他。所以,等一会咱们抵达那座寺庙,由你一人指名索战,伯父和吴总管都不能露面……” 黑风凰诧道:“为什么” 金克用低声道:“孩子,这道理你也不懂那铁羽认识伯父和吴总管,咱们一露面,他必然就会想到咱们是为了报仇而来,万一咱们不能一击成功,被他脱身逃了,岂不等于打草惊 蛇,前功尽弃” 黑凤凰想想道:“可是,打错人” 金克用道:“绝对不会。你面貌陌生,铁羽不会提防一定会出来跟你见面。否则,你就当场先杀几个蒙古人施威,也能逼迫他出面,那些蒙古骑兵平日也不知蹂躏多少妇女百姓, 杀他几个,决不算错。” 黑凤凰点点头,道:“好,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金克用道:“当然现在就走,越快越好。这件事还得瞒着沙家和韩家的人。” 两人吹灭灯火,越墙而出,由果林方向潜出抄家堡。 他们的行动已算得十分小心谨慎,果林方向,也是沙家堡最偏僻的路径,却仍然投有瞒过黑暗中那四只眼睛。 那是两对金鱼似的鼓眼珠子,闪着碧绿色的冷光,除了韩驼于父女,别人绝对没有如此怪异的眼睛。 韩驼于蹲在果林墙角,整个身子都被乱草遮蔽。 他女儿韩素琴却高坐在一株龙眼树上,全身皆被树叶笼罩。 金克用和黑风凰由果林穿过,韩索琴也从树上飘落地上,向韩驼于插扬眉头,道“爹,你现在相信了吧。” 韩驼于道:“他们深夜外出,或许有什么事故,这并不能证明他们真想开溜逃走……” 韩素琴冷哼道:“他们为什么早没有事,晚没事,偏在咱们到了之后就有事故即使真有事,也不必趁深夜偷偷去办,这不是心虚情怯.企图开溜是什么” 韩驼于道:“麒麟山庄并非无名之辈,我不信会是骗子。” 韩素琴道:“麒麟山庄虽然有名,咱们并不认识谁是金克用。再说,金克用如果真像沙家说的那样厉害,他们尽可自己去夺宝藏,何必邀沙家参加依我看,这几个家伙准是冒名招摇骗子,咱们和沙家堡都受骗了。” 韩驼于道:“那他们就再也不会逃了” 韩素琴道:“他们是看了今天下午的铁骨神功表演忖不是咱们的对手,只好脱身为妙了。” 韩驼于道:“咱们现在先别下定论,且跟下去看看再说,走” 一挥手,父女两人同时飞身掠起,投入夜幕中。 别瞧他们父女身裁不怎么轻巧,这纵身飞掠的功夫却一点儿也不含糊,父女俩,就像两只夜枭凌空拔起,转瞬不见踪影…… 韩家父女刚走,堡墙上又出现三条身影。 这三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彼此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紧跟着也越出墙堡,迫蹑在韩家父女身后。 从他们的衣着状貌,以及对堡中地形的熟悉知,必是沙家堡三位堡主…… 太原府北门外,只有一座青龙寺,而且早巳颓废荒芜。 据说,这座青龙寺本是少林旁支,前朝时香火极盛,后来元兵入侵,寺中和尚藏匿抗元志士,被元兵搜获,全寺遭毁,才荒芜了下来。但从残余的寺基殿堂,仍可依稀看出当年的 规模。 威宁侯府的黑骑队,就驻扎在废寺土岗上,整整齐齐搭建着五座蒙古包,虽是深夜,仍然是灯光通明,巡逻不绝。 黑凤凰从未见过军队,第一次目睹这种门卫森严的景象,不禁有些迟疑。 金克用道:“别害怕 这些蒙古鞑子兵只会欺侮善良百姓,其实不堪一击,尽管大胆过去,指名铁羽出来受死,伯父会在暗中指点你该怎么做。” 黑凤凰低声道:“伯父,你不和我一块儿去?” 金克用道:“伯父不是告诉过你吗在你没有绝对把握收拾铁羽之前,我和吴总管都不宜露面,否则,一击不成,势必打草惊蛇……” “侄小姐” 吴涛也在一旁帮着解释:“那铁羽狡猾得很,威宁侯府的人都认识庄主和我,咱们一露面,白玉莲自然不会再来太原,所以,等一会侄小姐若见铁羽,也不可提到跟庄主的关系。” 黑凤凰道:“那我应该怎么说。” 吴涛道:“什么也别说,只要问明他的确是铁羽本人,侄小姐便尽管出手便对了。” 黑凤凰道:“可是,我总不能一见面就杀人呀。” 吴涛道:“如果一定要找借口,侄小姐可以指责他身为汉人,却为蒙古鞑于做鹰犬,欺压同胞……或者随便找个理由都成,只暂时别提麒麟山庄。” 金克用含笑轻拍她的肩头,道:“孩子,伯父要看看你在深山苦练多年的神功,是不是有足够的力量替师父报仇雪恨,希望你放手施为,不必顾忌” 黑凤凰在二人的怂恿鼓动之下,举步走向土岗…… 土岗上,威宁侯府的黑骑队戒备森严,老远就发现了黑凤凰,两名蒙古武士手按刀柄拦住去路,喝问道:“来的什么人。” 黑凤凰应道:“是我。” 口里应着,脚下未停, 两位武士刀同时出鞘,么所在,容得你乱闯吗” 笔直到了两名武士面前。 沉声道:“站住,你知道这是什 黑凤凰问道:“你们可是塞外侯府的人” 武士道:“不错。” 黑凤凰道:“这就对了,你两个赶快去叫铁羽出来得我打进去,多杀无辜。” 两名武士吃惊遭:“你是谁要找铁公于何事。” 黑凤凰道:“别问这些,只要叫铁羽快些出来,就没有你们的事,否则,我就拿你们这些鞑子兵开刀,一路杀上去。” 两名武士怒喝道:“好大胆的丫头,你既然知道威宁侯府的名字,还敢在这儿口出狂言,自寻死路” 黑凤凰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若不相信,可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们。” 两名武士都勃然大怒,其中一人横刀当胸,道:“丫头,当心夜风闪了你的舌头,你要想见铁羽公子,得先过我这一关。” 黑凤凰斜目而视,冷声道:“你要跟我动手” 那武士道:“不错,我要教你知道威宁侯府的黑骑队不是吓唬得住的。” “好!” 黑凤凰微微喝道:“你出手吧!”那武士斩马长刀一抡动,霍霍生风,黑凤凰道:“我不用兵刃,只凭这双手,就能杀你。” 那武士厉声道:“狂妄丫头,看刀” 喝声中,刀光疾闪,斩马刀,当头直劈下来。 黑风凰一侧身,让过刀势,左手微抬,掌心已拍中那武士的右肘。 只是那么轻轻一拍,“哨”的一声响,斩马刀已脱手落地。 那名武士踉跑连步退了三四步,直疼得开牙咧嘴,满头冷汗,整条右臂竟变成软绵绵的腊腼,臂骨尽成碎粉。 另一名武士大惊失色,急问道:“阿帖木,伤得很重吗” 那武士忍痛点了点头,颤声道:“快……这丫头……不……不是好对付的……” 嘟嘟晦嘟…… 土岗上立即响起一片急促的号角声。 搭建在青龙寺废墟上的五座蒙古包顿时沸腾起来。 人声,火把,刀光…… 像汹涌的潮水般向土岗前汇集。 转眼间,敷十名剽悍的蒙古武士长刀出鞘.团围住。 黑凤凰昂首站在包围圈中,嘴角含着一丝轻藐的冷笑。 刚才一击得手,使她增加了无比的信心,如今,她已经不再畏惧这些声势汹汹的蒙士,只静等着铁羽出面。 她并不喜欢多杀人,除非这些鞑于兵自己找死,但是,如果见到铁羽,她绝不轻饶。 因为帙羽是白玉莲的丈夫,白玉莲却是师父仇人的女儿,对待仇人是不必留情的。 何况,据伯父说,铁羽又是那么卑劣下流,专以欺骗女人为能,对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处置,那就是 “杀” 四周人声渐渐静下来装束的人,年老的一身锦衣,年轻的满脸络腮胡须,两了受伤武士几名,便大步向黑凤凰走过来。 黑风凰吸了一口气,双掌虚合,微微上提待。 她想:这两人中不知谁是铁羽,据想象铁羽年纪不会那么老,但也没听说有一脸络腮胡须,这倒令人难以分辨了。黑凤凰在打量那老少二人,那老少二人也在打量黑凤凰,彼此都 觉得非常陌生,心里都暗暗纳闷。 年老锦衣人先开口,道:“请恕老朽眼拙,姑娘见面过。” 黑风凰道:“不错,是没有见过。” 锦衣老人道:“那么,姑娘深夜到这里来,中武士,究竟为了什么” 黑凤凰道:“我是来找铁羽的不得我。” 锦衣老人道:“姑娘认识铁公于。” 黑凤凰摇头道:“不认识。” 锦衣老人道:“那么,姑娘要见铁公于何事” 黑凤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叫铁羽出来见我就行了。” 锦衣老人道:“听口气,姑娘跟铁公于有仇” 黑凤凰道:“你要这样说也可以,反正我找的是他.跟别人无关,你们如果不想替他出头,就叫他快些出来。” 锦衣老人道:“可惜姑娘来的不是时候,铁公子因有事耽搁,要稍候几日才能到,姑娘若要见他,还得耐心再等几黑风凰遭:“他真的还没有到” 锦衣老人道:“自然是真的。” 黑凤凰想了想,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锦衣老人道:“老朽哈图,是威宁侯府总管,他名叫安达,是侯府黑骑队队长。” 黑风凰望着那满脸络腮胡须的安达队长,点头道:“好既然你们不是铁羽,我不为难你们,等铁羽来了,我自会再来找他。” 说完,转身便走。 “站住” 一直沿有开口的安达突然沉声喝道:“你深夜闯我阵地,出手伤人,连个姓名也没下,就想一走了之了吗。” 黑凤凰道:“你要怎么样” 安达冷笑道:“很简单,你不是要见铁公子吗,那就留在这儿别走,等铁公于到了,再看你的造化。” 黑凤凰道:“你想把我留在青龙寺” 安达道:“不错,听说你的武功很厉害你几招。” 脚下斜退半步,“呛”一声响,长刀出鞘,凌空挽个刀花,竖立在胸前。 黑凤凰摇头笑笑,道:“我不想杀你,你也用不着一定要自寻死路,留着你这条命替我传话给铁羽,叫他老老实实的等死。” 她说完又转身个大言不懈的丫头青龙寺。” 安达已抢先拦住了去路,怒叱道:“好你若胜不了我手中钢刀,今晚休想离开黑凤凰仍然平静地道:“你真的要跟我动手。” 安达吼道:“谁跟你说着好玩不成。” 黑凤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似乎已被激怒,缓缓说道:“就算你想死,也不必急在今天今晚,让你多活几天,难道竟如此的追不及待” 安达双手捧刀,用刀尖遥指着黑凤凰的脸,切齿作声道:“丫头,你听清楚,十招之内,我要割掉你的舌头。” 话落,刀出,寒光闪处,锋镐已抵黑凤凰胸前。 他一出手便由正面进招,完全是凶猛凌厉的打法,对方若不敢硬接,就只有闪避,必然失去先机,绝对难抵挡他连发出的煞着。 黑凤凰手无寸铁,果然无法硬接,一旋身,闪避开去。 安达抢得先机,精神倍增,一声大喝,斩马刀左劈右砍,一口气连劈三刀。 这三刀连环出手,出招虽有先后,看来就像一气呵成,在方圆五尺范围内撒下了一片刀网。 然而,网虽撤下,鱼却不见了。 黑凤凰不知何时已转到安达身后落。正扬掌向他背心拍去。 老哈图大吃一惊,急叫道:“安达,当心背后。” 就在出声呼叫的刹那,黑凤凰的手掌距安达背心门死穴已不足半尺。 安达闻声警觉,闪电般旋身,刀锋划起半个弧形,反手向后挥出…… 幸亏他应变迅捷,黑凤凰那一掌仅捧身而过,没有拍中他的后背心。 即使如此,安达已感到肩头一阵剧痛,刀势才挥出一半,斩马刀已经脱手,身子也一个翻滚,跌出去一丈多远。 他奋力挣扎着想站起来,才发现左臂肩骨业已碎裂,再也无法举起来了。 数十名黑骑队武土,目睹安达在-都惊得目蹬口呆,心胆俱裂。 黑凤凰举手理了理鬓发,冷笑道;次再落在我手中,就没有这样便宜了。 安达强忍痛楚,恨恨道:“丫头,你留个名号下来,宁侯府不会饶你的。” 黑风凰道:“我也一样饶不过你们就说黑凤凰会再来找他,叫他等着吧!” 说完,昂然向外走去。 黑凤凰赤手空拳,独闯青龙寺,竟在威宁侯府数十名黑骑武士虎视耽耽下,从容离去。 步下土岗,金克用和吴涛连忙迎过来,极口夸赞道:“痛快痛快威宁侯府一向跋扈横行何曾受过这种挫折,今夜的事,真是大快人心” 黑凤凰道:“可惜那个铁羽不在,空来一道。” 金克用连声道:“没关系,他虽然不在,就跟在插目睹并无两样,威宁侯府的黑骑队武士,一向自命不凡,这一来,让他们知道汉人不好欺侮,铁羽也必然闻风丧胆了。” 黑凤凰道:“伯父要我杀几名蒙古武士施威,可是,他们当时除了顽强跋扈些,并投有太过分无礼,所以我也只伤了两人,未下杀手,我这样处置不知道对不对” 金克用一叠声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目的只是铁羽和白玉莲,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给他们一点教训已经很够了,凤凰,你今夜的做法,伯父一百个一千个赞成,从今 以后,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用不着伯父再为你担心啦” 黑凤凰毕竟年轻好胜,听了这些赞扬的话飘飘的感觉。 途中,吴涛告辞离去。 金克用和黑凤凰回到沙家堡,却见堡门大开明,沙镇山兄弟和韩家父女都在堡外含笑迎接。 尤其驼于父女的态度,由傲慢一变而为奉迎恭顺,老远就打着哈哈道:“金庄主,凤凰姑娘,今天夜里真是替咱们武林同道扬眉吐气,酒宴已备,特地为两位庆功贺喜。” 金克用笑道:“诸位的消息好快” 沙镇山道:“咱们也是晚上才得到消息,威宁侯府的人马午后刚到,正想转报金兄,不料金兄已经先赶去青龙寺了。” 韩驼于接口道:“大伙儿本要跟去替金兄助威,是我拦住大家,我就知道,有凤凰姑娘出马,威宁侯府一定会灰头土脸,如今果然不出我所料吧” 旁边一个粗眉环眼的大汉枪着道:“威宁侯府虎视塞外,从未将咱们汉人看在眼中,金庄主今晚不仅替武林同道插眉吐气,也替咱们汉人出了多年怨气,今后,金庄主就是咱们公 推拥戴的明主。” 金克用见那人面目陌生,同时,人丛中还有十余人也未见过,忙拱手道:“恕金某眼拙,这几位是” 韩驼于大笑道:“他们都是仰慕金兄盛名,从各地赶来的同道高人,我来替金兄引介引介。” 于是,彼此寒喧,互道仰摹,大伙儿簇拥着金克用和黑凤凰人堡,大厅上,早巳排好盛宴…… 黑凤凰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女,一夜间名满江湖,金克用也播身一变,俨然成为领袖武林的盟主。 由于抄家堡和韩家寨的依附,各地武林高手纷纷投效,金克用的身价,一夜间飞黄腾达,压倒了威宁侯府,也压倒了白莲宫,比当初的麒麟山庄,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当然,这些都是因黑凤凰一人而起。 大家并不知道黑凤凰的来历,仅仅知道她是金克用的侄女儿,一切以金克用之命是听,因此,金克用便成了众人拥戴的对象- 沙家堡成了第二个麒鳞山庄,中原一带的武林豪雄,都成了沙家堡的座上客,太行藏宝的消息不仅泄漏,而且已喧腾江湖,尽人皆知了…… 铁羽本是跟威宁侯府黑骑队人马一同人关的,因为花翎兄妹是第一次到中原,久慕咸阳古都的风光,缠着铁羽要去丽山游览,才命老哈图率领黑骑队先赴太原。 花翎兄妹和小薇,加上铁羽共是五个人,在华清池等地畅游了三天,然后穿过潼关东上,甫入晋地,就已经闻风金克用在抄家堡聚众设盟的稍息,一路行来,凡是武林中人,莫不谈论着金克用和太行山宝藏的种种传说。 铁羽的心情顿感沉重,叹息道:“我早料到金克用对太行宝藏决不肯罢休,却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大张旗鼓,如此一来,势必引起群雄争夺,不知道又将有多少性命要丧送太行山 了。” 花翎道:“不管怎么样,在宝藏的主人无法确定以前,咱们威宁侯府决定全力以赴,绝不让宝藏落人金克用手中。” 铁羽摇摇头,说道:“话虽如此,咱们却不能先和金克用正面冲突,那样只有便宜了白莲宫。” 一句话勾起了花贞贞的心事,道:“太行宝藏四份秘图,白莲宫已经全部到手,可是,现在金克用都公然露面了,白莲宫却丝毫不见动静,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 花翎道:“我也觉得奇怪,白莲宫如此讳莫如深,只怕不是好兆头。” 铁羽道:“据秘图中指示.宝藏地点在太行山南端,太原府是必经之路,金克用啸聚抄家堡,分明也意在监视白莲宫行动。我担心的是,老哈图率领黑骑队先赴太原,会不会已经 和金克用冲突起来。” 花贞贞颇有信心的道:“冲突也不要紧,黑骑队是我亲自挑选训练的,安达也能独当一面,不会吃亏。” 铁羽却遭:“这不是吃亏不吃亏的事,我是不愿鹬蚌相争,让白莲宫坐收渔利,看来咱们得兼程赶路,早些抵达太原才好。” 花贞贞道:“我们可以赶路,珍珠和小薇不能骑马,怎么跟得上。” 花翎道:“这样吧,你带着珍珠和小薇坐车,我和铁大哥骑马先走。” 花贞贞不悦道:“我们三个女人,没有男人照顾,路又不熟,多不方便,应该你带着她们慢慢来,我和铁大哥先走。” 花翎道:“我是个男人,跟女人同行....”兄妹俩,都想跟铁羽同行,竟为此争执起来。 铁羽道:“你们不用争执,索性还是大家辛苦些多走少停,加快行程,两三天内就可赶到太原。” 商议定妥,一行五人在潼关渡风陵渡,雇了一辆轻便马车,由珍珠和小薇乘坐。 铁羽和花翎兄妹都骑马赶路,日夜兼程奔向太原。 第二天,途经秦王岭附近,却跟一名快马驰行的黑骑队武士迎面相遇。 那武士见到车马,如释重负,忙将青龙寺发生变故的经过匆匆说了一遍,道:“现在安达队长和阿帖木都受了重伤, 哈图总管怕那女孩子再来寻衅,特命属下飞骑前来报讯,请铁公子尽快赴青龙寺商议对策。 铁羽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武士道:‘是前天深夜发生的,那女子离去以后,检视伤者,安达队长和阿帖木的肩骨都已碎裂,竟不知道是被那女子用什么武功打伤的。” 花贞贞道:“那女于临去时,可曾留下姓名” 武士道:“没有,姓只是自称黑凤凰,还说会再来。” “黑凤凰” 花贞贞喃喃地念了两遍,道:“这好像是个外‘是姓名。铁大哥,你认识这外号黑凤凰的女人么。” 铁羽道:“从未听过。” 武士道:“可是,那女孩于好像跟铁公于有仇,名要找铁公于。” 铁羽皱眉道:“她有多大年纪,长得像什么模样” 武土道:“年纪很轻,顶多二十岁左右,模样儿也很美,只是肤色黝黑,好像常被太阳晒的。” 花翎道:“这就对了,想必是肤色黝黑,她才自称黑风铁羽沉吟良久,道:“我从来不认识这样一个女人,她的年纪,也不可能跟我结仇,这倒使人纳闷。” 花贞贞道:“你猜她会不会是白莲宫指使来的。” 铁羽摇头,道:“如果是白莲宫的人,她应该也去找金克用才对。” 花贞贞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道:“那就别管她是受谁指使,反正她还会再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邪门武功。” 武士道:“那女子的武功古怪得很,安达队长和阿帖木都是才一照面,就伤在她的掌下,而且,只是轻轻一掌,便骨骼碎裂……”. 花贞贞遭:“好了,别只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你先回去告诉哈图放心,我们随后就到。” 铁羽接口道:“不我跟他一起走,今天连夜也得赶到,以免那女子又来寻衅,再伤无辜。” 花翔道:“那就留下他护送车辆去。” 花贞贞道:“这样也好。” 我们三人连夜赶路。 由秦王岭到太原府,只不过一天多的行程,沿途都是官道,应该算是一段安全的行道,何况,自入关迄今,从未发生事故,因此花贞贞比较放心,将珍珠和小薇交给那名叫托拉的 黑骑武士护送,三人快马赶路,先行驰往青龙寺。 三骑全是健壮能奔的蒙古种骏马,抵达青龙寺,已经是第二天黎明时分,三匹马都跑得通体大汗,疲惫不堪。 青龙寺的情况却很平静,黑凤凰井没再来。 铁羽检视安达和阿帖木的伤势,竟看不出是被何种武功手法所伤,两人都是外衣肌肤分毫无损,骨骼却已粉碎,整条手臂,等于成了残废。 再询问总管哈圈,详细描绘黑凤凰的相貌,搜尽枯肠,始终想不起何时结过这么一位仇家。 哈图道:’这两天,太原府中高手云集,绝大都是投效金克用的,据我暗中打听,那自称黑凤凰的女子,也落脚在沙家堡,而且,好像跟金克用有用什么关系。” 花贞贞道:“这就对了,那女子前来寻衅,分明是受了金克用的指使。” 花翎气愤愤地道:“金克用在威宁侯府,咱们待他不薄,铁大哥更是一直拿他当朋友,后来也是他自己无脸见人,才偷偷地离开侯府,咱们没有开罪他的地方,他凭什么指使人代 这儿启衅” 花贞贞道:“他的目的.存心向咱们示威协迫。” 花翎怒道:“既然这样,找那金克用拼个高下……” 当然不外为了太行宝藏秘图传令立刻拔营杀上沙家堡去。 铁羽摇摇手,道:“先不要急躁,咱们赶了一整夜的路人疲马惫,且吃点东西,再议对策。” 花羽忿忿地道:“我吃不下东西,威宁侯府更咽不下这口气,金克用如此跋扈,简直欺人太甚了。” 花贞贞插口道:“铁大哥说得对,咱们就算要找上抄家堡去,也得先填饱肚子,才有精神。” 当下劝住花翎,吩咐备饭,大伙儿饱餐了一顿,略作休息,花翎又嚷着要去沙家堡。 铁羽正色道:“抄家堡固然要去,但不必兴师动众,你们都得听我调度安排,否则,我宁可离开大原,不再过问太行宝藏的事。” 花翎兄妹都道:“咱们当然一切听铁大哥的安排。” 铁羽道:“目前,金克用啸众扬威,对太行宝藏势在必得,白莲宫却消声匿迹,在暗中窥视,我还是那句老话,绝不能为了意气,跟金克用正面冲突,反让白莲官捡现成的便宜, 咱们凡事必须以大局为重,一切要尽力忍耐。” 花翎道:“但金克用上门欺人,无缘无故伤我侯府武士,难道这样算了不成” 铁羽道:“当然不会就这样罢休,可是,他指使黑凤凰前来滋事,是指名对我,理当由我出面去会她。” 花翎道:“但她伤的,却是威宁侯府的武士。” 铁羽道:“这我知道。但金克用和黑凤凰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目前仅是传闻,尚无确实证据。我想,咱们不妨假作不知道,由我先去抄家堡拜会金克用,且看他用什么态度对 我说话,待了解真实情况以后,如有必要动武,那时你就派人支援。” 花贞贞遭:“先礼后兵,我很赞同,可是,我要跟你一起去沙家堡……” 花翎道:“我反对。除非我也一同去。” 铁羽正容道:“如果你们一定要去,我就不去了,等小薇一到,我立刻离开太原府。” 花翎兄妹见他真的生了气,都默默不敢再急辩。 哈图道:“铁公子单独去,应付时较有转圃余地,小侯爷和郡主都不必同去,好在此地高沙家堡并不远,如有变故,随时可以呼应,消息传递,也很方便快速。” 花贞贞想了想,道:“好铁大哥,咱们不跟你同去,但你要带着侯府特制的号箭,如有情况变化,立即施放,咱们会率领黑骑队在太原东门附近等候接应。” 铁羽的脸色才稍见缓和,点头道:“其实并没有这个必要,你们一定不放心,我带着就是了,但我先要叮嘱你们,在我没有施放号箭之前,你们绝对不能接近沙家堡,而且.必须等天色入夜后才能调队移动,不可在白天暴露行踪。” 花翎兄妹也一一答应了。 铁羽略作结扎,除了那只号箭,身上未带寸铁,徒手只身,单独出了青龙寺。 这时候,才晌午过后不久,花翎兄妹心悬铁羽安危,哪能等到天色入夜,当时便挑选出二十名黑骑武士,全副冲阵厮杀的装束,由后面小路,悄悄离寨,绕道向太原府东门而去。 沙家堡自从成为中原武林同道投奔汇聚的地方,气势更胜往日,堡门口搭起五彩缤纷的牌楼,守卫的堡丁,也增为十二名,左右两侧,更添建了两列屋石,作为接待各方来客的登 记,休息处所。 铁羽在堡门前下了马,立刻有两名青衣汉子从石屋迎出来,一人接住马缓绳,一人抱拳拱手问道:“朋友由何处来尊姓大名欲见何人请先去接待室登个记。” 铁羽微微一笑,道:“敢问麒瞬山庄主金克用是否在堡铁羽道:“哦还得先登记。” 青衣人道:“当然要登记,否则,每天求见的人这么多,金庄主若人人接见,岂,岂不忙死了。” 铁羽笑道:“好吧,就烦通报,在下铁羽,要见金庄主。” 青衣人向石屋一摆手,道:“朋友请去那边接待室稍候,铁羽道:“在下铁羽。” 青衣人瞪大眼睛,说道:“铁铁....羽” 铁羽笑道:“钢铁的铁,铁羽,别无分号。” “铁羽哪一个铁羽” 羽毛的羽,天下只有一个神手。 青衣人的神色登时变得跟衣服一样青,仿佛被谁推了一掌,踉跄倒退了两三步,急忙向另一位青衣人道:“快些传报,神手铁羽找上门来了。” 那名青衣人也驻然变色,抛下马缠,飞步向堡内跑去。 十二名守卫的堡丁如临大敌,纷纷兵刃出鞘,围了上来。 铁羽负手昂然站立,嘴角含笑,一派悠闲,静等着金克用的出现。 片刻工夫,脚步声入耳,沙镇山兄弟三人迎了出来,却不见金克用。 沙镇山向铁羽打量了一眼,拱手说道:“久仰神手铁羽名满江湖,今日幸会,果然好风采……” 铁羽也微檄欠身,道:“不敢当,请恕铁某眼拙,三位是……” 沙镇山自报了姓名,侧身肃容道:“金庄主正在客厅款待几位高人,特命在下兄弟代表迎接,铁大侠请。” 铁羽笑着点点头,道:“想不到金克用一登龙门,身价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口里说着,缓步进了堡门。 沙镇山对堡丁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着道:“掩门,未奉令谕之前,任何人都不准出堡。” 一声令下,沙家堡厚重的铁门立即掩闭上闩,同时增加了守卫堡丁人数,整个沙家堡与外隔绝。 铁羽却假装役有看见,步履从容,毫不在意。 由堡门进大厅,一路寂然不见人踪,才踏进大厅前的正门,却见两边排列着一对对怀抱鬼头刀的彪形大汉,不下百名,都对铁羽怒目而视。 明晃晃的刀光,寒森森的杀气,显然都是特别为了他准备的。 帙羽只是淡淡一笑,从闪烁的刀光中昂然而过余光全没有向那些抱刀大汉瞟过一下。 正门内,是一片宽广的院子,厅中残席犹未收已移至院于里。 两行交椅,约有二十余张,雁翅般排在石阶前男有女,人人面带寒霜。 金克用坐在正中央,锦袍玉饰,俨然武林盟主的气派。 在座的,莫不是江湖高人,一方大豪。 铁羽对这些人不屑一顾,却深深被一双晶莹澄澈的阵子所吸引。 那双明亮慑人的眸子里蕴藏着悲忿,仇恨的怒火。 阵子的主人,面貌姣好包含着诧异,好奇的光芒,也可就不是哈图口中描述的黑凤凰。 铁羽怎么也想不起来曾在何处见过这陌生的少女明白何时跟她结过仇,内心诧异,不禁多望了两眼。 恰巧那双阵子也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他,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心,撕裂他的身子。 铁羽暗暗震惊,连忙移开了视线…… 金克用大模大样的坐着,冷笑了两声.道:“你就是神手铁羽。” 帙羽不觉一怔,道:“怎么金三太爷竟然不认识我铁某人” 金克用沉声道:“老夫是堂堂大汉于民,谁认识你这蒙古鞑子的走狗,你以为仗着威宁侯府势力,就能使天下人畏惧屈服么。” 铁羽探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缓缓道:“很好。铁某平生不愿意欠人情,双槐驿相救之情,铁某本来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你既然不承认,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金克用喝道:“我虽然不认识你,却久闻你夫妻创立白莲宫,肆虐甘陕,恶名昭彰,武林卫道之士,莫不想除掉你们夫妻以救天下苍生,今天你既然自投到抄家堡来,正是皇天有 限,报应不爽……” 回头对黑凤凰道:“孩子,仇人就在眼前。” 黑凤凰应声站起,向铁羽走去。 那近百名抱刀大汉,立即分往两边退开, 铁羽冷冷笑道:“金克用,铁某素知你并无兄弟,何来的侄女儿” 金克用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也不必打听。” 铁羽哼了一声,又对黑风凰道:“姑娘,你我索昧平生不知何时跟姑娘结了仇” 金克用又抢着道:“你是白玉莲的丈夫,就是她的仇人用不着多问。” 铁羽怒目道:“姓金的,我是跟这位姑娘说话,并没有问你,你最好不要在一边抢着回答。” 金克用大声道:“我是她的伯父,自然有权代她说话。” 铁羽已看出内中必有蹊跷,强忍着怒火,仍然对黑凤凰道:“姑娘,你年纪轻轻,可能不知江湖中的诡诈,在下奉劝姑娘一句话,凡事必须亲自了解真象,千万别受人利用一” 金克用喝道:“铁羽你休想用花言巧语挑拨离间,是英雄就凭真功夫比个高下,你若胜得了我这侄女儿,老夫网开一面,放你离开抄家堡,否则,就乖乖束手就缚,老夫念你成名 不易,也不会过分为难你,你若是逞口舌之利,妄想施展什么诡计,抄家堡今天就是你的埋 骨葬身之地。” 铁羽充耳不闻,自顾道:“凤凰姑娘,你为什么不开口说话难道你有什么难言的隐衷,甘心被人当作傀儡,任人支使摆布。” 金克用厉声道:“凤凰,别听他胡说,这种专靠花言巧语欺骗女人的色鬼,杀了他绝役错” 黑凤凰一直目光炯炯的逼槐着铁羽出手,听了金克用这句话,眼中突然显露出道:“不错,欺侮女人的男人,都该杀!” 口里说着,缓缓举起了右掌。 金克用大喜,连忙叫道:“对,凤凰, 铁羽变色道:“姑娘,你我无怨无仇素未谋面你可能受人拨弄……” “杀了他。” 黑凤凰凝目道:“你是不是帙羽是不是白玉莲的丈夫现在是不是跟威宁侯府的花贞贞在一起” 铁羽道:“是” 黑凤凰叱道:“是就不会错了” 话落,掌出,右手一沉,当胸拍去。 铁羽不敢硬接,脚下一个疾旋,左手探处,闪电一般一把扣住了黑凤凰的右腕,低声道: “姑娘总得说出铁某该死的理由。” 黑凤凰沉声道:“放手” 铁羽道:“在下无童跟姑娘动手,白……” 但也不想死得不明不话一完,黑凤凰突向左一转身,左掌已反手拍出。 铁羽不愧号称“神手”,身子跟着向右反转,出手如电竟然用右手飞快的扣住了黑凤凰的左腕。 两人变成背与背相靠,手和手相扣,谁也看不见谁家都不能动弹。 黑凤凰连发两掌,竟未伤到铁羽,真是又急又怒。 如冰,柔若无骨,显然练的是阴柔邪门功夫。 他虽然仗着出手快捷,暂时没有受伤,但四周全是金克用的人,不松手无法脱身,一旦松手,又必然会被黑凤凰那阴柔可怕的掌力所伤,看来今天真要出不了堡了…… 这念头才在脑中掠过,四周呼喝纷起,那近百名抱刀大汉已呐喊着向前逼近,金克用等人也纷纷站起来。 铁羽当机立断,急忙松手,身体突然下蹲,借势用背部一掀之力,将黑凤凰撞出去四五步,紧接着,一式长鹤冲天,凌空跃起,冲向院于门口的抱刀大汉。 他已经打定主意先求脱身,人未落地,双掌连环击出,迎面几名大汉还役有来得及挥刀截拦,便已中拳倒地,其余的人纷纷闪进,顿时让出一个缺口。 帙羽趁乱夺过一柄刀,闯开人群,冲出园门。 没想到才出重圃,却见黑凤凰早已当门而立,路。 铁羽知不妙,急忙横刀平胸,正色道:“姑娘,不要逼人太甚,铁某自认未曾冒犯过姑娘,更不知何时曾与姑娘结仇,江湖险诈百出,姑娘又太年轻,何苦受人利用……” 黑风凰冷冷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你要离开沙家堡,除非再接我两掌。” 铁羽道:“姑娘如此苦苦相逼,负高下了” 黑凤凰道:“正是。” “是决心要跟铁某分个胜负。” 铁羽沉吟了一下,道:“既然较量胜负,就得公平,现在铁某独自一个,陷身重重包围中,即使侥幸获胜,也走不出抄家堡,这岂非不公平” 黑凤凰道:“只要你能再接下我两掌,离开沙家堡。” 铁羽沉声说道:“姑娘一个年轻少女也不是沙家堡的主人,怎能作此保证” 黑凤凰一怔,道:“我……” 她本来就不擅言辞,被铁羽这一问,竟答不出话来。 金克用接口道:“我保证你若是能接下凤凰两掌,你离去,绝对无人再出手拦阻。 铁羽冷冷一笑,说道:“难怪金三太爷敢翻脸不认人,原来就仗凭着有一位露脸的亲戚。” 金克用丝毫不以为忤,笑道:“姓铁的,倘你胆怯不敢应战,老夫可再给你优待,硬挨凤凰一掌,就算你赢了。” 铁羽用眼角余光冷冷扫下他一眼,道:“你说话算话。” 金克用道:“当然算话。” “好”铁羽突然一挑眉,道:“铁某人不信这位凤凰姑娘的掌力当真无人能敌,咱们就较量两掌试试看。” 说着,将手中钢刀一折两断,抛在地上,探吸一口气,双臂缓缓上提,左掌掌心朝天,右掌竖立如刀,一横一竖,交叠在胸前。 黑凤凰道:“你准备好了么。” 铁羽气定神疑,缓缓说道:“姑娘请出手吧” 黑凤凰慢慢举起左掌,低喝一声道:“小心了” 掌心微向外翻,朝铁羽当胸按去。 铁羽猛然吐气开声,沉身,定桩,力贯右臂,奋然接掌硬迎。 彼此掌心还未接实,铁羽突觉有一股无形的阴寒暗功由黑凤凰的手掌直透过来,自己用了七成以上的内力,竟无法抵挡…… 他心头大惊,左掌庆扬,奋起毕生功力住黑凤凰一只左掌。 掌心刚刚接触,铁羽就知道糟了。 黑凤凰的手奇寒如冰,简直不像一只活人的手,铁羽所发的掌力,被阴寒寒气一逼,立即消散,整个人就好像跌进冰窟中。 最可怕的是身体寒冰,心腑却灼热无比,浑身关节’毕剥”作响,仿佛要爆裂开似的。 铁羽一发觉不妙,急忙变招,双掌飞快的翻转,蹲身,仰胸,托掌,使用“卸”字诀,将黑凤凰的手掌向上托起。 这只是一霎眼的变化,众人只看见黑凤凰掌势按落,铁羽突然像皮球般被拍了出去,接连两个翻滚,才颤颤巍巍站立起来。 他居然没有变成一堆软肉,居然还能站立起来四周观战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轻吁。 黑凤凰眉锋一扬,欺身直上,再度举起了左掌。 铁羽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紫金,两眼光芒四散着,却摇摇欲倒。 谁都看得出,这时候的铁羽已受了极重内伤,纵然勉强站立未倒,无论如何再也承受不住黑凤凰的第二掌。 金克用兴奋的叫道:“凤凰,再补他一掌,送他到阴曹地府去” 许多人从旁附和,都叫道:“杀了他杀……杀……” 黑凤凰的手掌高高举起,目光炯炯,刀也似的逼视着铁羽,一字一字道:“你已经伤在我的掌下了。” 铁羽缓缓点头道:“不错。” 黑凤凰冷冷遭:“你也绝对无力再接我第二掌了” 铁羽又点点头道:“不错。” 黑凤凰冷冷一晒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服输-铁羽道:’你可以杀我,却休想我会认败服输。” 黑凤凰道:“为什么” 铁羽道:“铁某只对正义公理低头,绝不向武力服输,你纵然武功胜了我,也只是个受人利用的可怜虫而己,我对你只有怜悯,永远不会服输。” “你”黑凤凰逼近一步,沉声道:“你真的不怕死。” 铁羽傲然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铁某只惋惜你太无知,根本没有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现在你尽可以下手了。” 黑凤凰嘴唇蠕动几次,突然垂下手掌,道:“你走吧一。” 金克用惊诧地大声叫道:“孩子,绝不能放他走。” 黑凤凰道:“我们答应过,只要他不避不让,就算他赢了,刚才他接我第一掌时,并没有闪避,我们不能食言五 金克用道:“可是,他” 黑凤凰不理,转顾铁羽道:“希望你回去快些疗好伤下次我定要你败得心服口服。” 铁羽平静地望着她,缓缓道:“姑娘,现在你不杀我,有一天,或许你会后悔。” 黑凤凰道:“我想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随时可取你的性命,但我要你临死之前,认败服输。” 铁羽摇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姑娘若仗着武功助纣为虐,休想铁某会低头,与其奢望那不可能的事,姑娘倒不如趁现在杀了我好。” 黑凤凰道:“你不必着急,总有一天,我会叫你低头的。 今天你已经受伤,我不杀你,只是不愿意趁人之危。” 铁羽道:“铁某并不领情,错过了今天,也许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第十一章 黑凤凰笑道:“嘴巴硬的人,未必真有胆量。我不想跟你争辩,将来的事,将来自然会知道。” 铁羽轻轻一点头,道:“很好,铁某会等待那一天。”抱拳一拱手,转身而去。 他的脚步已显得虚浮不实,几乎都要用尽全力才能使身体屹立不倒,足证体内骨骼已经遭受损害。 但是,他仍然坚定的一步一步走出了沙家堡。 黑凤凰凝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轻轻叹了一声。不仅是她,甚至沙家兄弟和许多在插目睹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觉。 “神手铁羽”成名不易,十年来,只怕从未遭遇到这种挫败,而且败得如此惨…… 金克用对放走铁羽最不赞同,寒着脸道:“风凰,你不诙纵虎归山,难道你忘了他是仇人的丈夫?” 黑风凰摇摇头道:“我没有忘记,但伯父已经答应了他,就不能食言反悔。” 金克用道:“可是,刚才你那一掌,分明就能取他性命,却没有施出全力。” 黑凤凰道:“那是因为当时我没料到他的功力会这样深厚。” 金克用逼视着道:“孩子,不是伯父哆嗦,你可千万别受他的挑拨,姓铁的一张嘴比刀还要锋利,最会欺骗女孩子了....” “我知道,伯父。”黑凤凰的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截口道:“下次遇见,我不会再放过他,现在我想先去休息了。” 说完,径自返回后园卧室去了。 金克用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待她去远,突然回鼠众人道:“铁羽是个遇毗必报的人,诸位今天既然跟他翻脸成仇,何不索性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沙镇山道:“金兄的意思是” 金克用道:“他身受重伤,必然尚未去远定还来得及,而且,也不用费多大力气。” 沙镇山一惊,迟疑地道:“可是,凤凰姑娘已经答应放他走,这样做,只怕……!” 金克用道:“她一个小镇子,不懂得顾忌后果,别让她知道就行了。” 在座众人,大都久闻得“神手铁羽”的名号,听金克用这么说,不觉怦然心动,当时就有几个人攘臂而起,附合道:“对!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结仇,索性先下手为强, 把姓铁的干了以免后患。” 金克用道:“事不宜迟,诸位要下手就得快,老朽在此地坐候佳音。” 武林中十之八九受不得激,经不起怂恿,何况大家正图巴结金克用,以便分享太行宝藏,于是,当场合集了十余人,由一个名叫魔刀崔平的为首,各执兵刃,蜂拥涌着,追出沙家堡去 铁羽几乎是俯在马背上前驰,任那匹蒙古健马驮着他信蹄奔驰。 离开沙家堡的时候.他仍然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现在却再也支持不住了,在马背上一连吐了两口血,浑身骨骼仿佛要松散崩裂,如果不是马匹走得还算平稳,随时都可能 从鞍上摔下来。 那是一匹受过严格训练的蒙古良驹,好像知道主人已经身受重伤,因此不敢放蹄奔驰。 铁羽无力控缰,只能从迎面照射过来的阳光推测,马儿正带着他向西走,正是返回太原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的体力还能支持多久,是否还能回到青龙寺,死,他并不怕。 但是,在未见到花翎兄妹之前,他决不能死。 因为,他一旦死在途中,花翎兄妹必然会率领黑骑队杀上抄家堡,花翎兄妹的武功,决非黑凤凰敌手,那样一来,威宁侯府势将全军覆灭。 不能死! 不能死,无论如何一定要支撑下去。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持着他,起来 就在这时候,马蹄声由远而近,追了上来。 铁羽一收缰绳,勒住坐骑。使他突然从马背上挺坐起来。 魔刀崔平和十余名武林高手,途中曾发现铁羽的咯血,又望见铁羽伏鞍而行,分明伤势极重,故尔放心大胆,驱马直追。 谁知到了近前,却见铁羽从鞍上奋然挺身坐起,伤势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严重。 十几个人心里都暗暗吃惊,不敢过分逼近,急忙圈马散开,团团围住。 铁羽环顾了众人一眼,冷冷道:“诸位,这是什么意思?” 魔刀崔平拱手道:“没有什么意思,我等见铁大侠负伤寓堡,不知伤势是否严重,特地赶来看看。” 铁羽道:“现在你们已经看到了,又待如何?” 魔刀崔平连忙陪笑道:“既然铁大侠受伤并不重就放心了。” 铁羽冷笑一声,道:“铁某虽然受伤,自信还不把那些想落井下石的小人放在心上,诸位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 魔刀崔平连声道:“是……是……” 铁羽一抖缰绳,向前行去。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魔刀崔平等人震于神手铁羽的威名,竟然不敢冒然出手拦阻,反而纷纷勒马让路。眼看 着铁羽单骑直透重围,十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人低声道:“咱们在金庄主面前夸下海口,难道就这样回去了?” 也有人道:“不这样回去又能如何,谁想得到姓铁的受伤根本不重,咱们这些人还不够人家一巴掌……” “咦!你们瞧!”众人一齐回头,却见铁羽的背影在马上左右摇晃,眼看就要跌倒。 魔刀崔平道:“咱们险些被唬住了!” 话未毕,铁羽已“扑通”一声,从马背上跌下来。 那空马引颈长嘶,其声悲惨,突然放开四蹄,向西疾奔而去。 魔刀崔平等人,却喜出望外,纷纷催马追上。 铁羽奋力挣扎着,想再站起来.无奈竟力不从心坐起,又跌倒地上。 魔刀崔平拔出长刀,闪身下马,冷笑道:“铁大侠,这只能怪你运气太坏,咱们今天若放过你,将来你也不会放过咱们,你就认命了吧!” 一面说,一面缓缓举起长刀取兵刃,翻身离鞍…… 突然,蹄声如雷,尘土冲天而来。 其余众人也不甘落后,各大队人马由西方官道飞奔最前面,正是铁羽的那匹空马。 魔刀崔平骇然变色,失声道:“戚宁侯府的黑骑队!’这句话刚出口,对面马队已到,刹时间,弓弦连响如飞蝗,骤雨般直射过来。 十余人中,当场被射倒四五个,其余的见势不妙,急忙上马御敌。 二十骑黑骑队武士,都是威宁侯府精选,装备又全属长枪硬弩,最适于冲阵厮杀,双方一接触,魔刀崔平的人又伤了六七个。 剩下来的,哪还敢恋战,急急催马逃命。 花贞贞鞭梢一指,喝道:“一个也不许放走!”“追下去,统统给我杀光他们。” 花翎比较冷静,忙拦住道:“铁大哥离开此地要紧。” 花贞贞一拧腰,飞跃落马而出。 花翎急道:“伤得可重?” 花贞贞硬咽不能成声,只知道紧抱着铁羽,泪如雨下。 花翎平时懦弱,此时却表现了出奇的镇静,伸手按一按铁羽的脉息,道:“铁大哥内腑受伤,必须立刻救治,妹妹,你别尽管着哭,快把疗伤的药找出来。” 一言提醒梦中人,花贞贞急忙放下铁羽,取出丹药,匆匆给铁羽服下。 花翎道:“此地距抄家堡太近,不宜多留,咱们先护送铁大哥回青龙寺去。” 花贞贞忿然道:“不!你送铁大哥回去,我带黑骑队杀上沙家堡,替铁大哥报仇。” 花翎道:“妹妹,你要冷静点,报仇不急在一时,教人却是刻不容缓,再说,铁大哥究竟是被谁所伤,咱们至少得先弄清楚才谈得上报仇……” 话间,铁羽突然睁开眼睛……快回青龙寺……” 花贞贞连忙含泪点头,道:刚服过药,不要开口分神。” 好,我们立刻就回去,你不会有事的。 花翎吩咐伐树裂衣,草草扎成一架软轿,将铁羽移放软轿上,由两匹空马驮载,二十名黑骑队武士前后保护,绕道奔回青龙寺。 抵达之后,立即下令加强戒备,巡哨武士直派到土岗以f,并且增添暗桩,箭不离弦,刀不离手,如临大敌。 铁羽自从服药后,一直昏睡不醒,气息低微,续,仿佛已到油枯灯灭的境界。 花贞贞急得只有哭,早巳乱了方寸。 营中所携带的疗伤药物,几乎都用尽了,铁羽,起色。 老哈图和花翎也愁眉深锁,苦无良策,蒙古包中泪眼相对,一片惨雾愁云。 阴霾四合,时已深夜,铁羽竟昏睡了将近五个时辰,连眼皮也没有睁开一下。 老哈图道:“侯爷,郡主,这样耽误下去,时间越久,只怕希望越渺茫,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花贞贞哭道:“能用的药都用过了,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哈图,你说该怎么办?” 哈图沉吟道:“以老奴愚见,总不能眼看他束手待毙,为了救人,说不得,只好忍气吞声,委屈求全……” 花贞贞道:“有什么主意你快说,只要能救铁大哥,天大的委屈我都愿意承受。” 哈图叹口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有去求金克用了。” 花翎兄妹齐吃一惊,异口同声道:“金克用?” 哈图点点头道:“看铁公子的伤势情形,八成也是伤在那自称黑凤凰的女子手中,那女子武功诡异,他人无救,或许她自己备有独门解药,能够治好铁公于的内伤。” 花翎跟中一亮,道:“对!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乙点!” 花贞贞却摇头道:“那黑凤凰不知是什么来历,更不知道铁大哥有什么仇恨,就算她有独门解药,也一定不会送给我们,我看这事行不通。” 哈图道:“可是,黑凤凰是受金克用指使,金克用的目的,不外想夺取太行山宝藏,我们若用宝藏秘图跟他交换解药,金克用一定会答应。” 花贞贞道:“宝藏图给了他,难道我们就不替爹爹洗刷恶名了?” 哈图低声道:“郡主,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而已,宝藏秘图原图已落人白莲宫手中,何在乎让金克用分一杯羹,我们上次已经复制过一份,又何需在乎再复制一份?反正太行藏 宝地点已不是绝对秘密,以图换药,对我们有何损失?” 花贞贞不禁心动,沉吟道:“这样做法,只怕铁大哥不肯同意。” 花翎道:“救人要紧,目下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快去取地图来,我亲自到抄家堡去见金克用。” 花贞贞一摆手,道:不!要去也该我去一会那位黑风凰才甘心。” 花翎轻叹一声,道:“妹妹,这是去委屈求全,并不是去拼命,你还是留下来照顾铁大哥要紧……” 哈图道:“侯爷、郡主都不要争了,金克用那老奸巨猾,不是易与之辈,郡主请备妥地图,还是由老奴去一趟吧。” 花贞贞虽然不情愿,为了救铁羽,只得同意,忙取出宝藏地图,临时描绘了一份,交给哈图。 并且另派五名黑骑队武士随行护送。一行六骑离开青龙寺不到半个时辰,岗下突然传来警讯。警讯是由山岗下的明哨暗桩一层层转报上来,详情不甚了然,只知道山下发现可 疑人物逡巡窥伺,来意不明。 花翎道:“妹妹,你守护着铁大哥,我去看看。” 花贞贞道:“你要多多小心,现在老哈图尚未回来大哥和安达都受了伤,可不能再出事了。” 花翎点头答应,束扎佩刀,带着两名武士赶到山下问敌踪所在。 巡哨武士遥指十余丈外一片竹林道:“刚才有辆马车在山下徘徊,后来驶进那座竹林内,一直未看见再出来。” 花翎凝目望去,只见那竹林内黑漆无光,除了夜风摇曳枝叶,再投有其他动静。 “你们可曾去林中查看过?””属下奉命以这条土石小路为界未敢去林中看看。” “嗯!”花翎点点头,又问:“那是辆什么样的马车?” 武士道:“是一辆双套篷车,窗帘低垂,车辕上没有花翎一怔,问道:“你是说,那是一辆空车?” 武士道:“属下没有看见驾车的人,车内有没有人,却不知道。” “有这种怪事!”花翎向两名随行武士“你们跟我去竹林里看看。” 两名武士拔出长刀,紧随在花翎身后。 横过小径,进人竹林,果然,林子里停着一辆双套马车。 一切都和那武士形容的相符,车窗紧闭,帘幔低垂,车辕上空无人影,看来的确是辆没有人的空车。 花翎刀藏肘后,缓步逼近,直到五丈距离内,旧纹风不动停在原地,不见丝毫反应。 一辆空马车,怎么会自己驶到青龙寺来! 两名随行武士,都不禁心里发毛,低声说道这马车有点古怪,千万别太靠近了。” 花翎道:“你们站在这里替我掩护,我要打开车门看里面究竟有什么古怪。” 两名武士连忙阻止道:“侯爷,使不得,郡主叮嘱事要多小心谨慎,万一车内有人隐伏……” 花翎道:“纵然有人又如何,堂堂威宁侯府一辆空马车吓跑了。” 话未毕,人已欺身而上,一伸手拉开了车门车厢内垂着厚而轻柔的鹅黄色帘幔,隐隐透出淡淡的光静悄悄毫无异状。 花翎用刀尖轻轻挑起垂帘,不觉一怔这马车好古怪,整个车厢就像一间豪华而舒适的卧房, 有床、有桌,车板上铺着软绵绵的地毯,车顶-亡悬着七彩琉璃吊灯,四周锦帐围绕,陈设华丽,不亚于帝王宫室。 那七彩琉璃吊灯发出的光亮,并非灯蕊,而是嵌镶在琉璃罩中的七彩夜明珠。 花翎虽然出身侯门,也被这些富丽堂皇的装饰看花了眼睛,竞未注意到床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一件五色缤纷的彩衣,在帐幔暗影中,看不清他的面貌,斜倚床头,拥被而坐车厢中,而他却正在目光炯炯打量着。除了这彩衣人之外,再未看见别的人。 琉璃灯的光亮突然由暗转明,那彩衣人也同时嗤嗤笑道:“侯爷,你瞧区区这间卧室,还堪与富甲天下的威宁侯府比拟吗?” 花翎吃了一惊,沉声道:“你是谁,怎会认识我?” 彩衣人低笑道:“我不仅认识你,而且是专程拜访你来的,侯爷何不收好兵刃,请进室内来谈谈!” 花翎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彩衣人道:“一个无名无姓,也没有丝毫恶意的不速之客,如此而已。” 花翱道:“那你到青龙寺来干什么?为什么这样故作神秘?” 彩衣人道:“我说过了,此来是专程拜访,并无恶意,侯爷又何须以神秘相视。” 花翎遭:“可是,我和你素昧平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彩衣人道:“夤夜造访,自然有事相商,但如此隔窗交谈,似乎不是待客之道,侯爷因何不肯登堂人室?” 花翎沉吟了一下,收刀人鞘…… 两名随行武士急忙说道:“侯爷,千万别上车去举动诡异,言语暖昧,须防他有诈。” 彩衣人大笑道:“堂堂威宁侯府,何其胆量如此小,青龙寺周围明桩暗卡,戒备何等森严,在下尚且单人独车而来,侯爷反倒不敢踏进我这区区数尺的车厢?” 花翎道:“并非我不敢,而是你这车厢太小,起坐不便,你既然自称专程来访,为什么不肯下车随我去寺中相谈?” 彩衣人道:“我若能离开这辆马车,又何须多费许多口舌,侯爷请看” 说着,掀起了身下锦被和彩衣。 花翎触目所及,不觉发出一声轻呼。 原来,那彩衣人的两条腿,就像两截树桩下,全都断去。 难怪,他将车厢布置得如此华丽,只因为他人已废卧起居,全在这咫尺天地中。 彩衣人苦笑道:”侯爷,现在可愿意进来坐坐了?” 花翎轻吁一口气,撩衣登上了马车,车厢狭窄,两名武士无法跟随上车门外。 那彩衣人不知在床头什么地方按了一下,车壁上“卡” 地一声轻响,露出个方形小孔,由孔中缓缓送出一盏香茗。 “车中简陋,侯爷请随意用茶。” 花翎笑道:“阁下这马车,倒真是设计精巧,妙夺天工。” “不敢当。”彩衣人谦虚地道:“人都有求生的愿望,尤其是肢体残废的人,困处无聊,常喜幻想自然只有设想一些自助的工具。” 花翎捧起了茶杯,浅尝了一口,赞道看来,阁下是个很懂得享受的高人。” 彩衣人笑道:“区区这茶,采自东海高山,溶百年积雪燃松洁血,细心烹焙,得来非易,侯爷能由茶中品别优劣足证也是高明行家。” 花翱道:“我们蒙古不擅饮茶,但先父在世的时候,中原风俗十分向往,曾收集了不少关于生活情趣的书籍,是由书中略窥一二。” 彩衣人突然笑着接口道:“太行山宝藏秘图,大约也是令尊收集的珍藏之一吧?” 花翎变色道:“你莫非也为了太行宝藏而来” 彩衣人笑道:“侯爷不必多疑,在下一个残废人,对宝藏财富并不热衷,我来此地,是想跟侯爷商议另外一件事。” 花翎道:“什么事?” 彩衣人道:“在下想跟侯爷作“交换?你要跟我交换什么?” “以人换人。” “哦?用什么人,换什么人?” 彩衣人伸出三个指头.道:“用对公平,谁也不吃亏。” 花翎诧道:“三个什么人?” 彩衣人道:“听说近日之内,贵府曾跟沙家堡敌对个人先后被沙家堡一名女子打伤,可有这件事?” 花翎道:“不错。” 彩衣人道:“听说那受伤的三人,一个是贵府黑骑队武士,名叫阿帖木,一个是队长安达,这两人俱已断臂残废,还有一位神手铁羽,是昨天才身负重伤,可对?” 花翎点点头,道:“不错。” 彩衣人道:“在下要交换的,就是这位负伤的人。”。” 花翎见他对近日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你准备用哪三个人跟我交换?” 彩衣人道:“一个是贵府黑骑队武士是侍女珍珠,另一个,不用在下明说,侯谁了……” 花翎脱口道:“你是说小薇?” 彩衣人微笑道:“侯爷果然不愧聪明交换的份量了吧?” 心里暗惊问道名叫托拉,一个想必已经知道是花翎霍地站起身子,沉声道:“小薇怎么会在你手中?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彩衣人不慌不忙地道:“侯爷何必急躁,用她们来交换,当然就不会亏待她们,何况恙的人,交换三名受伤残废的人,算起来,来。” 在下既然准备以三个完好无还是侯爷划得 花翎惊疑震动,却不敢出手,强忍住怒气,道:“朋友你究竟是谁?你要交换三个受伤的人,有什么目的?” 彩衣人平静地道:“这是在下的事,侯爷就不必多问了我唯一可奉告的,是绝无恶意,愿不愿意交换,全凭侯爷-言决定。” 花翎道:“如果我不愿意又如何?” 彩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果真如此,在下自然也无法勉强,只有将她们转送沙家堡,在下猜想,金克用大约不会拒绝吧!” 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道:“你还想去抄家堡?” 随着话语声,马车四周忽然亮起许多火把,数十名黑骑队武士,已将马车包围。花贞贞浑身劲装,站在车门外。 彩衣人似乎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惊慌位想必就是贞贞郡主了,何不登车一谈….花贞贞道:“不必,我只想请问,小薇她们在什么地方?” 彩衣人道:“郡主放心,她们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并未受到丝毫伤害……” 花贞贞截口道:“我是问在什么地方,要怎样才能通知你的党羽将人送回来。” 彩衣人笑道:“这不劳郡主费神,只要郡主答应交换,在下离去以后,一个时辰内定将人送回。” 花贞贞冷哼道:“我不会答应交换,你也休想离去,要交换,除非你的同党送人回来换你的活命……” 回头向武士们喝道:“上去两个人,将马车赶到廊院里去,这位客人若不能自己下车,就给我揪下来!” 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武士大步向马车行来。” 彩衣人哈哈大笑,道:“久闻威宁侯府郡主冰雪聪明,女中俊杰,不想今日一见,竞只不过图负虚名,叫人失望得很……” 花贞贞举手止住两名武士,沉声道:“我怎样图负虚名了?” 彩衣人道:“郡主试想,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在下怎敢孤身前来青龙寺,现在谈判尚未定论,彼此还是朋友,郡主若用武力将在下扣留,那就表示ts此已成敌对,这样一来, 首先不利的必定是铁小薇姑娘她们主从三人。” 花贞贞道:“你若敢伤她们半根毫发,我就把你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彩衣人笑道:“在下不过是个残废人,郡主就算杀了在下,也救不了铁小薇她们。” 花贞贞道:“你人虽残废,生活如此豪华享受,我就不信你愿意死。” 彩衣人道:“在下也不相信郡主愿意让铁小薇她们受到伤害,但天亮之前,在下若不能平安回去,铁小薇主从三人必将先我而死,那时,郡主纵然将在下千刀万剐,又有何益?” 花贞贞语塞,满腔愤怒,竟不敢发作。 她可以不顾珍珠和托拉的生死,却不能让小薇受到丝毫伤害,铁羽正受伤昏迷,偏偏小薇又出事,她的心已经全乱了。 花翎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朋友,我们答应跟你交换,但必须先问明白一件事。” 彩衣人道:“在下洗耳恭聆,只要是能说的,绝不隐瞒。” 花翔道:“我想请问,你准备交换何用途?” “这个”彩衣人略一沉吟,道:“此时不便奉告,但侯爷和郡主尽管放心,在下对他们绝无恶意,最多一天内,就会送他们回来。” 花贞贞接口道:“你用什么保证一定会送他们回来?” 彩衣人沉声道:”我无法提出保证,只希望郡主能够相信。因为,我并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 花贞贞想了想,道:“我们答应让安达和帖木随你同去,但不能包括铁大哥在内。” 彩衣人摇头道:“那不成,在下要交换的人,最主要就是铁羽。” 花贞贞又道:“由我代替铁大哥去,总行了吧?” 彩衣人仍然摇头道:“在下只要交换三位受掌伤的人,旁人无法代替。” 花贞贞道:“那么,我陪铁大哥一同去,可以吗?” 彩衣人道:“无此必要,而且.也有所不便。” 花贞贞道:“可是,他受伤很重,至今还昏迷不醒论如何,我决不答应把他交给你带走。” 彩衣人道:“郡主留下他,可有方法治好他的伤么?” 花贞贞道:“我会全力设法,不惜任何代价换取解药。” 彩衣人摇头笑道:“铁羽是被掌力所伤,井非中毒,何处能有解药,郡主倒是将他交给在下,或许还有救治的希去。” 彩衣人说道:“目前,伤,无从着手施救,再说交换,请立即作个决定。” 我还未确定他是被哪一种掌力所时间也来不及了,郡主是否同意花贞贞忿然遒:“我们的要求,你一个不肯答应,你的要求,我们却必须件件依从,这简直是勒索,算什么交换,告诉你,我们不同意。” 她已经委屈求全,仍未能如愿,心里实在气极了,这最后几个字,说得声色俱厉,表示毫无妥协余地。 彩衣人还是很平静,道:“事关三条人命,你留下铁羽非但无益,反而对他有害,何不将他交给在下,尚有一线生机……” 花贞贞怒喝道:“你敢再威胁,我就先杀了你! 正争执间,突见一个武士匆匆由林外飞奔进来贞躬身道:“郡主,哈图总管回来了……” 花贞贞正愁无法救治铁羽的掌伤,忙问道:“人在哪里?” 武士望望那辆马车,似乎有所顾忌,迟疑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在花贞贞耳边低语了几句。 花贞贞陡然变色,沉声道:“当真?” 武士道:“属下怎敢谎报,现在哈图总管正由兄弟们包扎敷药……” 花贞贞一摆手,不让那武士再说下去,“你们严密看守这辆马车,如果他想妄动杀!” 接着,又向花翎道:“哥哥跟我来。” 神色凝重地道:就给我当场格武士们弓上弦,刀出鞘,密密包围着马车步走出了竹林。 那彩衣人既未开口独自在车中细晶香茗。 他好像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尔好整以暇,静待事情如何发展…… 老哈图总管的确回来了,同行的两名武士却没有回来。 现在,他就躺在废庙中一块临时拆下的门板上,浑身伤痕垒垒,遍体血污,正由几名武士在替他洗涤伤口,敷涂药物。 他身上的刀伤鞭痕,不下二三十处,幸亏都是外伤及骨骼内腑,精神也还算振作。 见到花翎兄妹,老哈图还打算挣扎着坐起来。 花翎急忙上前按住,道:“别起来,就这样躺着说话吧,究竟是怎样动起手来的?” 哈图还没有开口,先恨恨地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老奴无能,实在愧对侯爷和郡主,想不到,金克用那老匹夫竟会翻脸无情,如此卑鄙……” 花贞贞道:”你见到黑凤凰没有?到底有没有解药?” 哈图无力地摇着头,道:“根本没有解药,但无耻的金克用竟倚仗人多势众,逞强硬抢宝藏秘图,老奴舍命跟他争夺,被打成重伤,若非有两名武士冒死断后,今晚已死在沙 家堡了。” 花贞贞道:”秘图可曾被他抢去?” 哈图道:“老奴见势不妙,当场将图扯碎塞进口里仍然被他抢去了一部分,只不知道是哪一部分。” 花贞贞气得跺脚道:“金克用这老匹夫太可恨了,威宁侯府拼着全军覆灭,也决不叫他得到太行宝藏……” 花翎低声道:“妹妹现在不是跟金克用逞意气的时候,不如且答应那彩衣人的条件,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以救铁大哥。” 花贞贞道:“不行,我说什么也不会把铁大哥交给他。” 花翎道:“妹妹你听我说,咱们答应交换,并不是把铁大哥交给他不管了,而是另有计谋。” 花贞贞道:“什么计谋。” 花翎说道:“首先,咱们可以换回小薇,其次,那彩衣人是个残废,又独自一人,咱们同时交给他三个人,不怕他途中玩什么花样,安达和阿帖木,虽然各断了一条手臂.合 力保护铁大哥,还是办得到的,至少,途中绝对安全……” 花贞贞道:“然后呢?” 花翎低声道:“然后,咱们暗中尾随他的马车,等到查明他的藏身之处,而小薇已经安全脱身,随时可以救回铁大哥。” 花贞贞听了,沉吟不语。 花翎知道她已经不再坚持反对了,又道:“妹妹,我也跟你一样,绝不愿意使铁大哥有任何危险,可是,他现在伤势沉重,咱们如果坚决不肯答应,只有限睁睁看着他伤重而 死,与其如此,何不姑且冒险一试?” 花贞贞说道:“我看,那残废人很精明,咱们能想到暗地跟踪马车,他难道就不知道防备么。” 花翎道:‘他纵然想到,无奈双腿残废,行动不便,又能如何防备,咱们只须监视着那辆马车,何愁他会插翅飞上天去。” 花贞贞想了好一阵,道:“反正我是决定跟着铁大哥。” “我不管你和他怎样安排交换。” 花翎说道:“既然你答应,我这就去安排了。” 于是,用一架软床抬了铁羽,由安达和阿帖木随行,一路往竹林而来。 花贞贞自己全身劲装疾服,准备跟踪,又吩咐安达和阿帖木随身暗藏着短兵刃,必须时刻守护在铁羽床边,寸步不许离开。 抵达竹林,花翎对彩衣人说道:“我们商议的结果定答应交换,你准备何时放回小薇?” 彩衣人笑道:“侯爷放心吧,只要在下带着铁羽三离开青龙寺,不出半个时辰,她们自然会平安回来。” 花翎道:“万一你已经将人带走,她们都不见回来,向谁去要人?” 彩衣人道:“侯爷若不相信,可以派人随在下去接她们回来,但最多只能振两人同去,而且,必须距离马车十丈以外,并不得再有其他人尾随。” 花贞贞应声说道:“好,我和哥哥跟着你去。” 彩衣人道:“郡主要亲自去也可以,有件事却务须遵守。” 花贞贞道:“你说吧!” 彩衣人道:“郡主仅限于去接人,等见到了铁小薇她们,却不能再继续追踪在下这辆马车了。” 花贞贞毫不犹豫道:“依你就是。” 她本来只打算暗地跟踪,现在至少有光明尾随车后,自然满口答应。 条件谈妥,花翎便吩咐将软床送人车厢。 安达和阿帖木果然寸步不离,紧随着也登上了车厢。 花贞贞却暗中下令挑选十名精壮武士,由一个名多玛的武士率领,一律轻装软鞍,马衔枚,蹄加套,距离百丈外尾随跟踪…… 那彩衣人的马车并无御者,只见他含笑向花翎兄妹拱了拱手,将床榻垂幔前一根丝带轻拉两下,“叮哨”一声响,车门自闭,两匹拖车的马也自动驰向竹林外。 马车就像有人驾御着,慢慢转上大路,然后,由缓而速,逐渐加快,向西北方驶去。 花翎兄妹双双上马,保持着十丈左右距离,尾随在马车后面。 多玛和十名精选武士,又远远随在百丈以外…… 天色越来越阴暗,每当黎明时,总有一段时间特别黑暗。 就在这时候,前面那辆无人驾御的马车,突然快速飞驰。 花翎兄妹也催马疾追,兄妹俩四只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马车,已无暇审查沿途景物和方向。 一车双骑,流星赶月般追逐了将近顿饭时光,遥望见前方现出一座农庄。 那农庄占地颇大,庄中却一片漆黑,看不见牛点灯火,马车已飞快地驶人农庄内。 花贞贞猛叩马腹,抢先追了进去,只见这农庄是座院子,除了进来的一条土泥道路,别无出口。 那辆马车,正静静停在院子里。 花翎随后也到,举目四顾,农庄中寂然无声没有人居住的空庄院。 花贞贞一皱秀眉,道:“这家伙在弄什么玄虚?” 花翎道:“他可能见我们钉得太紧,故意到这里来避一避。” 花贞贞道:“叫他出来问问。” 兄妹俩下了马,直趋马车前,花翎大声道:“朋友,你承诺半个时辰内交人,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了,却把我们带到这地方来,算是什么意思?” 连问几遍,车内毫无回应。 这时,多玛率领的十骑精选武士,也已经跟踪赶到。 花贞贞心知有异,喝道:“打开车门,燃火!” 多玛应声上前,拉开了车门,随行武士立刻燃火把…… 火光映现,十几个人,不约而同都失声惊呼。 车厢内,已经失去了彩衣人和铁羽、安达、阿帖木的踪影,甚至铁羽躺的那张软床也不见了,却换了另外三个人。 珍珠和小薇并排躺在床榻上,车门边倚坐着武士托拉三人都鼻息均匀,睡得正熟。 多玛急忙将托拉挟出车外,花贞贞已低头钻进车厢,抱起了小薇。 花翎骇然四顾道:“一个双腿俱断的残废人,怎么可能在转眼间带走三个,再换来另外三个?” 花贞贞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农庄内一定藏着他的同党……” 向多玛一挥手,又道:“分头逐厘搜查,我就不信他真能插翅飞上天去。” 武士们高举火把,分头搜查,结果,却毫无所获。 农庄内不仅没见到人,而且各处,分明积尘寸盈,很久无人居住了。 花贞贞几乎陷于疯狂,一面喝令武士折墙毁壁挨屋搜索,只差没把农庄地面整个翻过来,一面不停埋怨花翎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好计谋,现在铁大哥不知被带到什么地 方去了,你说该怎么办?你说话呀!” 花翎道:“妹妹,这怎能怨我,咱们一起尾随着马车,所有经过,都是亲眼目睹,谁能料到世上会有这种奇事。” 花贞贞心里也知道不能怪他,无奈情急意乱,气无可出,顿时怒道:“我一直不肯答应交换,都是你自作聪明,硬要把铁大哥交给他,不怪你怪谁?” 花翎道:“好了,事已如此,怪谁都是一样无补于事,咱们应该冷静地想一想,那人两腿残废,如何能离开马车,而且,同时带走三个人……” 花贞贞道:“这还用猜,他当然有同党事先埋伏接应。” 花翎道:“但农庄只有一条出路,他纵有同党,一时怎能离开,除非车在途中,已被掉了包。” 花贞贞道:“可是,我的眼睛始终设有离开过这辆马车。” 花翎道:“我说的掉包,并不是指将整辆马车掉换,而是怀疑他在沿途预先着人等候,马车经过时,趁夜色掩护,上车换人,待掉包成功以后,才突然将马车加快速度,驶来这 座农庄,咱们只顾追踪马车,他却正好从容逃走丁。” 这番推测,虽然未必完全合理,却是唯一可能的解释,当时天阴色暗,花翎兄妹在车后十丈以外,的确无法看清沿途是否有人上下马车。 花蛔又道:“那人设计精密,绝不可能藏身在农庄内,咱们留此无益,还是赶快回头,沿途搜查,或许尚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进来。” 花贞贞道:“万一查不出来呢?” 花翎道:“即使今夜无法查出,天亮以后,还可以继续搜查,我想,那人藏身处必定在太原附近,迟早总会被咱们找到,况且,他已经遵守承诺送回小薇,可见不是个言而无 信的人,推情衡理,他应该没有加害铁大哥的理由,妹妹你一向做事比我冷静理智,千万 要镇定,不可乱了方寸。” 花贞贞没有再说什么,只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威宁侯府的人马鱼贯退出了农庄…… 直到人马去后,那辆空马车中突然传出一阵“隆隆”轻车厢内的床榻缓缓下沉,却由车顶隆下来一张同式同样的床榻。 床上并排躺着四个人,正是铁羽、安达、阿帖木和那双腿残废的彩衣人。 铁羽等三人都沉睡不动,那彩衣人却轻舒手臂,慢慢撑坐起来,笑道:“任凭你冰雪聪明逞妙计,怎识我千变万化遭遇车,威宁侯府名动天下,毕竟是欠缺些江湖阅历。” 举手轻拉床头丝绳,马车徐徐转头,驶离了农庄…… 天亮之前,马车已停在太原郊外一座小山下。 这是一处废弃的矿山,本产硫矿,后来矿脉已尽废弃,却遗留下一条极深的矿坑,和几栋颓败的石屋杂草丛生,荒无人迹。 马车停处,正是通往矿穴的山沟,两侧有六七尺高的泥墙遮挡,非到近前,不易被人发现。马车停妥,山上石屋立刻迎出来四五名彪形大汉,一个个短衣短裤,露着黝黑粗壮 的肌肉。其中一个好像头目身份的,打开车门,探身就将阿帖木拖了下来。 彩衣人急忙喝道:”小心一些,这姓铁的伤势很重,别把他弄死了。” 那大汉点点头,招来两名同伴,先将铁羽抬了下去,然后一手一个,扶起安达和阿帖木,就像搬行李似的,大步向矿穴口走去。 彩衣人按动床头机钮,“轧轧”声中,车内几桌和椅子突然移转,变成一辆精巧的轮椅,缓缓降落地上。 彩衣人用两支特装钢拐撑起身子,坐上轮椅,由汉推着走向矿穴口。 其余大汉立刻搬来许多枯枝杂草,将马车掩起来。 矿穴内既阴暗,又潮湿,入矿穴十余丈,地上却盘膝坐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虽然坐在地上,却一眼可看出身材都十分高大,头和脸都用厚布紧紧缠着,只露出四只精光闪射的眼睛。 同样的身材,同样用布巾缠头,甚至眼睛的光芒也同样碧蓝,唯一不同是,左边那人身上裹着一条虎皮毯子,右边一个的毯子却是豹皮缝制的。 大汉们放下铁羽等人,个个向那两位身裹兽皮的怪人屈膝跪地行礼,然后退立一旁。 两位身裹兽皮的人竟然不理不睬,毫无反应。 彩衣人道:“你们去洞外守望,任何人都不准进入这个矿穴,触犯者,杀!” 大汉们退去后,彩衣人才在轮椅上欠身为礼,说道:“这三人就是传说被少女掌力打伤的,请两位长老亲自检查。” 两位身裹兽皮的人没有开口,却缓缓从兽皮内伸出手来,向安达和阿帖木轻轻一招。 安达和阿帖木躺在五尺之外,突然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一齐平飞而起,投入两人手中。 裹豹皮的接住阿帖木.裹虎皮的接住安达,两人都闭上眼睛,用手在安达和阿帖木断臂处缓缓捏摸。 矿穴内没有点灯,从洞口透进的光亮也很弱,但仍然可以看见那四只手上,长满了金黄色的细毛,宛如两双野兽的爪子。 捏摸了半晌,两人又互相交换,继续闭目掐摸语不发,神态间却显得非常审慎凝重。 又半晌,两人才同时停手,睁开了眼睛,互望缓缓点头。 彩衣人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指着铁羽道:“他也是被同一个人掌力所伤,但骨骼却未受损,请二位长老再仔细验证。” 两个身裹兽皮的人,用同样手法将铁羽连软床吸到近前,开始从头到脚,细细掐摸。 良久,两人再睁目互视,眼光中竞流露出诧异之色。 身裹虎皮的一个突然开口道:“亮灯!” 他一开口说话,口音中挟着浓重的域外音调,一听即知绝非中土人民,难怪用厚布裹脸,藏身在这荒凉的废坑之内。 彩衣人举掌轻击,立刻有两名大汉,送来四支火炬。 熊0s火光下,两个身裹兽皮的人详细审查铁羽的面色和眼神,又解开衣襟,查看身体上有无伤痕…… 彩衣人轻声问道:“长老可曾看出其中实情?” 裹豹皮的一个慢慢答道:“不错,三人都是伤在摧心蚀骨掌下。” 裹虎皮的人接道:“但这铁羽只受了三成掌力,所以骨骼未毁,内腑却伤得极重。” 彩衣人兴奋的道:“这么说,我们是找对人了!” 豹皮人摇摇头,道:“掌力玄功虽然相符,其中还有几点疑问。” 虎皮人道:“第一,伤人的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娃,年龄不能符合。” 豹皮人接道:“第二,这小女娃行功运力,已达收发心田的境界,功力和年龄也不能符合。” 彩衣人道:“或许这小女娃是她的徒弟,或许是她的女儿,只要找到小女蛙,就能找到她……” 虎皮人道:“不能鲁莽,在没有查出正确的下落以前,绝不可打草惊蛇。” 豹皮人接口道:“对!我等已经寻她许多年,好容易才得到这点线索,如果不能忍耐这最后片刻,只怕又要前功尽弃了。” 彩衣人道:“依两位长老的意思,应当如何?” 虎皮人一指铁羽,道:“一切希望,都在此人身上。” 豹皮人道:“是师兄亲自动手?还是由小弟代劳?” 虎皮人沉吟了一下,道:“使他的内腑归位,颇耗真力,还是愚兄亲自动手吧。”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磁瓶,倒了三粒药丸,纳人铁羽口中,然后,闭目运功,双掌按在铁羽胸口和小腹部位。 他全身都在厚布和兽皮缠襄下,无法看出功力运行的程度,只能看见那双手掌的颜色,渐渐由白变虹,二指不停的抖动,呼吸越来越急促,可知必是十分吃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虎皮人突然大喝一声双掌倏起倏落,连拍了铁羽胸腹间七处大穴。 七掌拍完,仿佛全身力道都已耗尽,气喘如牛,身子也摇摇欲倒。 豹皮人急忙将一粒龙眼般大的药丸,投入虎皮人口中,一只手扶搭着他的背心,让他瞑目静坐调息。 这时,铁羽却舒展了一下手足,悠悠地醒来…… 闪烁的火光,深遭的洞穴,兽皮,彩衣 铁羽用力摇摇头,一翻身坐起。 彩衣人沉声道:“铁大侠,你重伤初愈,还是躺着比较好。” 铁羽诧异地道:“你……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彩衣人道:“你不必问我们是谁,也不必管这是什么地方,反正我们是救了你,没让你死在摧心蚀骨掌下,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铁羽哦了一声,说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彩衣人道:“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铁羽设有立刻回答,缓缓游目四顾,再望了望那两名身裹兽皮的怪人,以及安达和阿帖木。 洞里情景充满诡秘,这些人的来历,也令人莫测高深,不过还好,安达和阿帖木,都并未受到伤害,看样子,这些人倒不像有什么恶意…… 铁羽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说道:“铁某为人有个怪僻,平生不愿受人恩惠,更不喜人挟恩望报,不过,我看阁下言语很坦诚,咱们或许能交个朋友,请说吧,有什么事需要 铁某效劳?” 彩衣人道:“不瞒铁兄说,我等正在寻找一个人,希望铁兄能相助一臂之力。” 铁羽道:“你们要找什么人?那人跟铁某有什么关系?” 彩衣人道:“此事内情复杂,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 我只能简略些奉告,那人是本门中一名叛徒,匿迹隐藏已经二十年,直到最近,才发现他又重现江湖,我等奉命追缉他返门治罪,却担心他会闻风远葛,不便露面。” 铁羽道:“所以,你们要我替贵门追擒叛徒?” 彩衣人摇头道:“不!迫擒叛徒,那是本门自己的事,我等只希望铁兄能替本门查证叛徒的下落。” 铁羽道:“这样说来,你们连他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 彩衣人道:“还无法确定。” 铁羽道:“那么,要铁某如何帮你们查证呢?” 彩衣人道:“铁兄若愿意帮忙,我等自会告诉你如何着手,如何查证。” 铁羽想了想,道:“如果我不愿童呢?” 彩衣人道:“铁兄不愿,我等也无法勉强,但此事不仅只是对本门有所帮助,对铁兄也同样有着莫大的益处,在下深信铁兄不会不愿意。” 铁羽笑道:“你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爽快直说出来,不必吞吞吐吐了。” 彩衣人道:“事关本门声誉和机密,一句话,铁兄既愿意相助,无论事成事败不能擅自泄漏。在下必须先申明一定要严守秘密,绝对不能说出去。” 铁羽道:“好,我答应你。” 彩衣人神色凝重地道:“铁兄,丈夫一诺,百世不悔,希望你对刚才的承诺,万勿等闲视之。” 铁羽只觉这人太罗嗦,处处故作神秘,但自己又忍不住好奇,便道:“你相信我就请快说,究竟要我怎样着手查证?” 彩衣人目视两名襄兽皮的人,两人点了点头蒙脸布巾。 铁羽一怔,心里突然大感震动。 那两人生得碧眼黄发,高额耸鼻,满脸络腮胡须,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中原汉人,而且,两人面颊上,都刻着杜叶形花纹,眉间都嵌着一粒漆黑的珠子….脸刻菩提叶,眉含舍利珠……这些,全是魔教长老的身份标记,铁羽不但震惊,甚至有些后悔。 因为他深探了解,魔教中人一向不愿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真面目,除非他们已经将对方视为朋友,一旦暴露身份,现出真面目,对方就必须绝对履行承诺,而且,终生代为守 秘,生死不渝,如果违背了诺言,便是魔教的死敌,永世如蛆附发,无法摆脱,至死方休。 铁羽并不知道对方要找的是谁,只因一时好奇,承诺下来,现在竟有些后悔莫及了…… 彩衣人代为介绍道:“这两位是西方极乐逍遥宫的左右护法长老,铁兄的伤,多承虎长老施救,才得痊愈。” 铁羽只得拱拱手,道:“多谢!多谢!” 虎长老微微颔首,没有开口。 豹长老道:“我等救治铁大侠,乃是份内的事,用不着道谢,只希望铁大侠言出必践,别忘了刚才的承诺。” 铁羽轻咳了一声,借以使自己镇定下来,说道:“只恐铁某人力薄,有负两位长老的期望。” 豹长老说道:“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困难,我们师兄弟所会汉语有限,详细的情形,请敞宫宫主这位义子诌遥大于为铁大侠解说吧。” 他口中所称的逍遥太子,就是指的那位双腿残废的彩衣人。 铁羽总算弄清楚了这三个人的来历和身份,心里又惊又诧,表面却极力镇静,不便表露出来。 逍遥大子神色凝重地道:“本宫要追查的是一个美貌的妇人,今年还不足四十岁,生得体态丰盈,貌若天仙,眉心有一粒痣,左手有一根枝指……” 他一面说,一面暗暗注意铁羽的神情反应,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铁羽仍在静静地听着,见他忽然住口不再说下去,不觉问道:“你们就是要我查证这妇人的下落?” 逍遥太子道:“不错,铁兄可曾见过这样一个妇人?” 铁羽摇摇头,道:“从未见过。” 逍遥太子道:“据说,铁兄在沙家堡,也是被一个美貌的女子所伤,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铁羽道:“原来你们怀疑黑凤凰就是逍遥宫叛徒?” 逍遥太子道:“那名叫黑凤凰的女子纵然不是本宫叛徒,至少跟本官叛徒有某种关系,因为,铁兄是伤在摧心蚀骨掌下,而摧心蚀骨掌却是本宫不传之秘。” 铁羽说道:“但据铁某人目睹,黑凤凰虽然也根美,年纪太轻了,她今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而且,也没有你描述的那些相貌特征。” 遣遥太子道:“可是,以她的掌上功力推断,十岁少女所能练成,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伪装却无法隐瞒。” 铁羽点头道:“当然这也有可能。” 遣遥太子道:“无论那自称黑凤凰的女于是不是本宫叛徒,她一定跟本宫叛徒有关,这一点,应属确定无疑。本宫请铁兄相助,就是希望从她身上,追查出叛徒的下落。” 铁羽道:“我愿意尽力而为,不知应该如何着手?” 逍遥太子道:“唯一办法,就是设法接近她,从她口中打听她的师承和来历。” 铁羽苦笑道:“这……我恐怕无能为力。诸位都知道她已受金克用的蛊惑,将我视作仇人,如何肯容我接近?” 逍遥太子道:“我们的想法刚好相反,正因她将你视作仇人,才更有机会接近她,纵然你不去找她,她也会自己来 找你,而且,她对你说的话,必定都是事实。” 铁羽说道:“可是,不管她来找我也好,我去找她也好,咱们一见面,就得生死相搏,我无力破解她的摧心蚀骨掌,岂不只有死路一条?” 逍遥太子笑笑道:“这倒不必担心,我们自然会传你化解之法。” 铁羽心中一动,道:“摧心蚀骨掌也能破解吗?” 逍遥太子道:“并非破解,而是化解。摧心蚀骨掌乃本宫三大神功之一,世上无人能够破解,但我们会传授你一套趋避化解的方法,你再跟她相遇,即使不能胜她,至少不会 再伤在她掌下。” 铁羽想了想,又道:“就算我跟她再见了面听她的身世呢?” 逍遥太子从颈脖上解下一样东西,道:“你不必开口,只要把这件东西让她看见,她自然会询问你的来历,如果她也有同样这件东西,那就证实她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是一串精致的项链,上面系着半枚金钱,钱上的图形和文字,连铁羽也不认识。 铁羽将金钱项链戴在自己颈上,再问道:“如果她见了这东西,迫问来历,我应该怎样回答?” 逍遥太子道:“你只须回答她两句话:‘逍遥宫中日月长,如意金钱分阴阳’。 然后,你就问她是不是姓‘赵’,她若说是,你就应该立即来告诉我们。” 铁羽反复默诵了两遍,默记在心里。 逍遥太子伸出手来,跟铁羽紧紧一握,说道:“铁兄,你我一朝结交,终生为友,稍等,豹长老就要传你本宫秘 学,希望你永勿忘记今日的承诺,务必替本宫严守秘密。” 铁羽知道这是绝对不容许推托的,爽然点头答应。 豹长老缓缓站起身来,肃穆地道:“本门神功,向不外传,今为迫缉叛徒,特破传你‘接引神功’。” 接着,使手比口述,开始传授铁羽三式手法。 所谓“接引神功”就是一种惜力神功,四两拨千斤的功夫,但魔教“接引神功”的三招手法,每招又暗藏七种变化,配合身法和步法,的确称得上精妙神奇,变幻莫测,几乎 已将敌方可能攻击的步位方向,全都计算精确,一一予以化解- 更妙的是,不仅要化解敌方攻来的力道,力,引左方之力,攻右方之敌,导右方之力消长变化,随心所欲。 而且能借力找攻左方之敌, 铁羽号称“神手”,对手法变幻已探得个中三昧,为练这三式“接引神功”,仍然弄得满身大汗,才勉强练习纯熟。 花翎兄妹率领着十名黑骑队武士,在夜间所经过的路上往返搜索,整整找了一天,毫无收获,只得怏怏返回青龙寺。回到寺中,就接得消息克用和大批武林高手来太行山。 这表示金克用从哈图手中夺去的残余藏宝地图,业已找出宝藏的位置,急急前去挖掘宝藏了。 花贞贞对宝藏已经完全失去兴趣,听了这个消息,只苦笑了两声,并未在意。 花翎却焦急地道:“宝藏若被金克用得去,我们这次入关岂非失去意义,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他们才行。” 花贞贞叹道:“区区财物,就让他得去算了,我只求铁大哥能平平安安回来,宁可再送他一份财物也情愿。” 花翎道:“可是,太行藏宝关系着爹爹一生清脊,我们怎能袖手不管?” 花贞贞道:“要管你去管吧,反正我只在这儿等侯铁大哥。” 花翎顿足道:“唉!为什么事情偏偏这样凑巧,铁大哥出事,秘图又落在金克用手中,自从人关,简直就没有一件事顺利过……” 哈图忽然从床榻上挣扎爬起来,“噗通贞贞面前。 花贞贞吃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哈图喘息着说道:“郡主,这都怪老奴无能,失去了藏宝图,恳求答应老奴一项请求……—— 第十二章 ,我和你一同去追金克用,留下哈图和十名黄骑队武士等侯铁大哥的消息。” 花翱大喜道:“让珍珠和小薇也留下来,我们快马追赶,行动也比较方便。” 哈图道:“留下珍珠和小薇就够了,老奴愿随侯爷、郡主同去追赶金克用。” 花贞贞道:“那不行,我们已经吃过一次亏,万-再有章外,如何向铁大哥交待,我决定带小薇一起走可以留下来侍候你养伤。” 哈图道:“郡主一定要老奴留下,须听老奴一句劝。” 花贞贞道:“好,你说。” 呛图道:“此去太行,难免一场血战,金克用已然获得秘图,要找到宝藏,再把宝藏推出来,并非一天半日能够办到,希望侯爷和郡主万勿急躁,最好等他掘出宝藏的时候再 出手拦截,同时,要多多留意白莲宫的消息,避免两面受敌。” 花贞贞点头道:“这个我懂,不用你嘱咐,你安心调养伤势,一有铁大哥的消息,就尽快赶来跟我们会合。” 说话间,花翎已将人马分配妥当,留下托拉和十名武士,保护哈图父女仍驻青龙寺,其余人马,由多玛为队长,跟随花翎兄妹启程,追赶金克用。 花贞贞亲自带小薇,特地送了一匹温驯的小马给她乘骑,紧随在自己身边。大队人马,浩浩荡葫踏上了征途。哈图扶着珍珠,目送人马登程,突然吩咐备马。 珍珠道:“爹你要做什么?” 哈图道:“我放心不下,他们兄妹俩,个太刚强,此去稍有不慎必然会吃亏。” 珍珠道:“可是,郡主要我们留在这儿消息。” 哈图道:“等候消息,有你和托拉他们已经足够了,我得暗中跟去,随时提醒他们兄妹小心谨慎。” 珍珠吃惊道:“爹,你伤势未愈,怎能一个人独自行动?” 哈图道:“这点皮肉外伤,算不了什么,你照爹的吩咐,去私下准备一匹马,在竹林中等候,暂时别让托拉知道,快去!” 珍珠迟疑着不肯去,又劝道:“那彩衣人不是说过,最多一天之内,就送铁公子他们回来的么,何不等过了今晚,如果还不见人回来,再动身也不迟……” 哈图怒道:“你懂得什么,一夜的变化已经全军覆灭,不要跟爹争辩,快去备马!” 珍珠无奈,只得应诺着去了。 哈图匆匆结扎了一下,趁暮色掩映,来到竹林内。 珍珠已经备妥一匹快马在竹林中等候,忍不住又道“爹,你这样做,被郡主知道一定会受责,再说,等托拉发现问起,女儿该怎样解释呢?” 哈图道:“为了威宁侯府,受几句责骂理所应当若问起,你就说是我自己决定的,跟他无关。” 珍珠道:“如果铁公子和哥哥他们回来了呢?” 哈图已跨上马背,回头道:“铁公于若伤已痊愈,你们就随后赶来会合,否则,就仍旧驻扎在此地,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一抖丝缰,穿林而去。 珍珠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鼻酸 一个七十岁的老人,遍体鳞伤,还念念不忘为了主人的安危而负伤奔走 这究竟是光荣?还是悲哀? 金克用一行人马,是由娘子关附近进人太行山向北行,取道石城山麓,迤逦前进。 同行的除了魔刀崔平等武林高手,还有沙家堡兄弟和韩家寨父女,大批人马,不下四十余骑。 不过,这四十余骑中,包括十五匹骡马,是准备用来搬运宝藏的,实际参与行动只有三十人 那是金克用和黑凤凰,韩家寨韩驼于父女,沙家三兄弟和花花太岁沙如冰,八名沙家堡的堡丁,以及魔刀崔平为首的十四名武林高手。 这些人,个个怀着黄金梦,尤其以魔刀崔平为首的十几人,来自中原各地,全是扛湖中称霸一方的绿林大豪,平时桀骜不驯,谁也不把谁放在眼里,现在看在-发财”的份上, 彼此凑合一处,人多嘴杂,意见分歧,常常为一件芝麻豆大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互不 相让。 黑凤凰对这批人全无好感,碍于金克用的颜面,又不便发作,索性独自一人,在前面开路,始终跟大队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自幼在深山里长大,斩荆觅路,早成习惯,金克用也乐得由她去了。 依照秘田上标示的方向走了两三天,极目荒山,已无道路可循,渐渐连马也不能骑坐,众人只得下马步行,再往前去,甚至牵着马匹都无法通过,因此怨声四道。 金克用聚众商议,决定留下马匹和堡丁点,再设法召马匹来搬运。 韩驼子却怀疑地道:“金庄主这份地图吧?” 金克用道:“秘图来自威宁侯府,怎么会不可靠?” 韩驼子道:“依金兄所说,当年元兵掠得财宝,私藏山中,论理不会如此深人荒山,而元兵是骑马的多,怎会将财宝藏在这种马匹无法通行的地方。” 沙镇山点头道:“韩兄的推断颇有道理,如果秘图可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见白莲宫的动静?” 魔刀崔平等人,顿时纷纷叫嚷,嚷起来道图一定是威宁侯府故童安排的诡计。” “咱们上当了……””快回头,找威宁侯府算账去……” 金克用平静地笑了笑,道:“诸位若要退去,金某人绝不拦阻,但金某人相信地图必定可靠,就算只剩独自也要找到藏宝的地方。”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突然安静下来。 金克用道:“元人狡诈百出,宝物又是数人共同劫得,彼此猜疑,自然要寻一处最隐密的地方埋藏起来,不藏在深山之下.难道反藏在大路旁边不成?” 沙镇海道:“但是,白莲宫也获得同样一份秘图,为什么不见他们来寻找呢?” 金克用耸耸肩,道:“这固然很值得怀疑,其中原因,金某人也无法解答,但是这件事,金某人决不怀疑。” 沙镇悔道:“哪一件?” 金克用道:“白莲宫如果没有来太行山寻找过,会知道宝藏秘图是否可靠。” 这的确是一针见血的论断,反过来说,在找到藏宝地点以前,谁也不能说宝藏秘图是假的,甚至白莲宫和威宁侯府也不能预知。 众人无话可说,一致决议继续前进,并且照金克用的意见,将马匹和笨重物件留下,由抄家堡八名堡丁在原地扎营候命。 金克用又道:“看图中显示,藏宝地点已不太远,从现在起,咱们不仅要寻觅宝藏所在,更要随时提防受到外人偷袭,大伙儿应该分配职务,各有岗位,以免临事慌乱。” 众人都道:-全凭金庄主吩咐。” 金克用道:“取得宝藏人人有份,防范御敌也人人有责,诸位既然推金某主持,希望大家要协力同心,纵或有劳逸不均之处,也体出怨言。” 于是,将同行二十二人分为四队:自己和黑凤凰在前面按图觅路,沙镇山兄弟三人居左,韩驼子父女和沙如冰三人居右,负责两方戒备…… 魔刀崔平等十四名高手断后,并且担任沿途巡峭,以及跟留守营地之间的通讯联络。 这样分配,使二十余人各有职守,荒山峻峙中展开队形,恍如一只长尾蜈蚣,婉蜒于山林之中。 二十余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脱开马匹的累赘,行动反而快捷了许多,半天工夫,已向前越过四座山头。 进行正顺利,前面的黑凤凰突然停了下来,不住耸动鼻孔向空中吸嗅…… 金克用诧道:”凤凰,有什么不对吗?” 黑凤凰道:“附近有血腥气味。” 金克用道:“深山中难免有野兽互相残食的尸体……” “不!”黑凤凰播头道:“死兽尸体附近必有虫蛇聚集的声音,这气味随风扩散,时浓时淡,不像是死兽尸体。” 金克用纵目四望,只见山岭绵延,峰恋层叠,并没有什么异样,便笑了笑道:“别管它是死兽也好,死人也好,藏宝地点就在前不远了,且寻找宝藏要紧。” 大伙儿复又迤逼前行,忽然望见前面出现一座峡谷。 这峡谷好险恶,远远望去,祟山屹立,仿佛一面屏风,峡口峭壁对峙,就像被人用巨斧劈开屏风,特意砍出一条通 金克用展开秘图对照,兴奋地道:”一点电不错,就是这座山谷。” 韩驼子父女、沙家兄弟、魔刀崔平等人,都纷纷围聚过来,大伙儿争着问:“宝藏就在这座山谷中吗?” 金克用道:“图中显示的位置,正是这座山谷内,当然,确实的地点,还得待进谷以后,才能知道。” 魔刀崔平振臂大呼道:“那还等什么,大家快些进谷去呀!” 众人莫不振奋,纷纷嚷道:“辛苦多日,总算找到地头了,谁再等谁就是坏蛋……” 大伙儿正想争先,却听黑凤凰冷冷道:“你们最好等着,先看看这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都吃了一惊,原来就在大伙儿立身处左前方不远,一棵大树树干上,绑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尸体离地约有三尺,上身赤裸,头部低垂,脚腹上,被人利刃划着六个血字:“藏宝处由此去”! 死尸是用山藤绑在树身上,右手叉腰,左手平伸,手指的方向,正是那座峡谷。 金克用纵身上前,抓住死尸的头发向上提起大变 死者赫然竟是麒麟山庄的总管吴涛。 沙家兄弟和韩驼子父女都曾见过吴涛,黑凤凰更认识,魔刀崔平等人虽未晤面,看金克用的脸色,也猜到死的必是自己人。 大伙儿的心情瞬时沉重下来,满腔兴奋,都变成了惊恐吴涛的生死事小,但他怎会死在此地?怎会被人当作了指路的路标?这只说明一件事,已经有人比他先一步)韩驼子第一个迈步跟了过去,低声问道:下的手?” 金克用摇摇头,道:“不可能。” 韩它于道:“那会是准?” 金克用轻吁一口气,一字一顿道:“白莲宫”这三个字,就像铁锤般击在众人脑门上,到一阵晕眩。 沙家兄弟急道:“各处隘口都有人把守,白莲宫的人人山,金兄怎么断定会是她们?” 金克用苦笑道:“因为被杀的是我的屑下,三天前受命进入山区,侦查白莲宫的行动。” 沙镇山道:“金兄怎知白莲宫的人已经入山?” 金克用道:“我也不敢确定,只是如此推测罢了,这些日子,咱们和威宁侯府戎兵相见,始终不见白莲宫的动静,据情推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暗中隐藏,准备蹑我之 后坐享其成,再就是他们早巳化整为零,进入了山区,因此,我才派人潜进山区侦查,不 想果然遭了毒手。” 沙家兄弟愕然相对,呐呐道:“这么说,咱们始终蒙在鼓里,宝藏早已被白莲宫得去了?” 金克用道:“这倒不见得,白莲宫的人可能早已人藏宝山,但却未必到手。” 韩驼于急道:“为什么?” 金克用道:“太行宝藏为数不少,他们要想将宝藏运送出去,绝难逃过各处隘口的监视,再说,若宝藏业已到手,他们早就远走高飞,怎会还留在山中。” 魔刀崔平大声道:“只要宝藏没有被运走,咱们就可以再抢回来。” 众人异口同声道:“对!白莲宫也是人不过他们……” 金克用摆摆手,遭:“大家先不要激动,宝藏仍在太行,决不能让白莲宫得去,但彼暗我明,形势对我们不利,今后必须步步为营应付。” 众人道:“金庄主如何吩咐,咱们就如何做。” 金克用道:“应变之道,只有以不变应万变,现在咱们先埋藏死者,同时派人与留守营地联络,要他们加意提防,不要被人截断了退路,然后,大家仍照原来分配的位置整队 前进,千万不可自乱阵脚。” 魔刀崔平应诺,立刻指派两人挖掘土坑,掩埋了吴涛的尸体,又挑选出一个名号“飞狐”白风的黑道高手,赶回营地传讯。 那飞狐白风年纪不大,却是晋鲁一带著名的高人轻功无人能及,行事又极机警,负责往来传讯的工作再恰当不过了。 一切料理完毕,金克用仍旧和黑凤凰当先开路。 黑凤凰对于太行山寻宝,一直是懒洋洋没有兴趣,自从发现吴涛的尸体以后,却突然显得精神振奋起来,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金克用诧道:“凤凰,你对吴涛怎会如此仇恨?” 黑凤凰说道:“没有啊,我为什么要仇恨他呢?” 金克用道:“自从发现他的尸体,你为何这样高兴呢?” “哦!”黑凤凰笑笑道:“我不是仇恨他,我是想到就要服白玉莲见面了,所以高兴。” 金克用心中一动,道:“不错,从现在开始,咱们随时都可能跟白玉莲见面,对付那白玉莲可不能再像对铁羽一样手下留情。” 黑凤凰道:“当然,她父亲害了我师父一辈子.冤怨相报,我绝不会饶她。可是,我也不会让她轻易就死,至少,在太行山我不会杀她……” 金克用急道:“那你要将她怎样处置?” 黑凤凰道:“首先,我要她心服口服,当众替她父亲认罪,然后带回山去,在师父的坟前,剖腹挖心祭奠。” 金克用沉吟道:“白玉莲是个狡诈百出的女人,你要她当众伏罪,只怕不容易,倒不如索性杀了她的好。” 黑凤凰摇头道:“不!那样太便宜她,我自有办法让她心服口服,当众认罪。” 金克用不便再说什么,心里却在暗暗盘算,不免添了一重隐忧-白玉莲的父亲是谁,金克用根本不知道,这些仇恨故事,都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一旦当面对质,岂不拆穿了谎言。 不,绝不能让她们有当面对质的机会,会面的时候,就挑起一场生死之战,不择手段,最好在一见先杀了白玉莲。 离谷口越近,越感到这峡谷形势的险恶,尤其大队抵达谷口,正值日暮黄昏的时候,附近浓雾迷漫,恍如置身云端幻境。 金克用下令砍伐树木,在距离谷口十丈处斜坡上,扎了一座简陋的营帐。 大伙儿聚集帐中,商议入谷的事。 金克用道:“现在时已人夜,谷中云雾封裹,不便行动,大家暂且休息一宵,待明天日出后,雾气消散,再进去也不迟。” 韩驼子道:“明日人谷固然是上策,但白玉莲的人隐伏暗处,今天夜晚可得特别小心谨慎才行。” 金克用道:“这话不错,大家只好辛苦一些,轮流守夜,以防不测。” 韩驼于回顾魔刀崔平道:“那就多偏劳崔兄,将人手分派一下,务必布置严密些。” 魔刀崔平冷冷道:“韩寨主的意思,这夜晚守望的事,全要咱们十几人担任了?” 韩驼子道:“巡哨联络,本来就是你们的职责。” 魔刀崔平顿时沉下脸来,冷笑道:“这是谁的命令?我们只是负责在途中联络,可并不是你韩寨主的仆人屑从,寨主最好不要弄错了。” 韩驼于勃然变色,道:“哼!家堡好客,韩某才称你一声崔兄,这是因为金庄主量大、否则,你就是想做韩家寨做我的仆人属从,还不够资格!” 魔刀崔平怒道:“算你说对了一半,金庄主是宝藏主人,沙家堡身为地主,咱们听从吩咐本来应该,你姓韩的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咱们颐指气使?” 韩驼子还没发作,他女儿韩隶琴早已跳了起来,尖声道:“什么?你敢辱骂我韩家寨,姑奶奶今天跟你小于没完,有种的,咱们去外面较量较量。” 魔刀崔平目视身后众人,十二名高手一齐撒出兵刃,呼喝道:“较量就较量,谁不敢去谁是狗娘养的……” 金克用见双方剑拔弩张,眼看要动武,急忙沉声道:“站住!现在无论谁先走出这营帐,就是跟我金某人为敌,也就是跟咱们全体为敌!” 韩驼子父女和魔刀崔干等人都默然停下了脚步。 金克用环顾四周,肃容道:“金某承诸位抬爱,公推主持寻宝的事,诸位若仍本初衷,就请听金某一句忠言,不然就从此拆伙,各奔前程。” 魔刀崔平道:“咱们当然听金庄主的。” 韩驼于没有开口,却低下了头,也表示默认。 金克用道:“如今宝藏虽在眼前,外有强敌窥视,大伙儿同舟共济,能否顺利取得宝藏,尚难确定,诸位怎能为些许小事,便争执不让?再说,凡是参与寻宝的,无论身分尊卑, 名望高低,都是同道,取得宝藏之后,人人有份,又岂能为了区区劳逸不均,就翻脸成仇, 兵戎相见。” 魔刀崔平道:“若像金庄主这样大公无私,再辛劳些咱们也心甘情愿,但要是自持身份,盛气凌人,却令人不服。” 金克用道:“好了,话不说不明,金莱相信韩寨主绝无恶意,既然话已说开,就该消除误解,不必再为一言一字耿耿于怀,现在时间已不早了,大家先用干粮,开始轮流守夜, 除了两位姑娘家不必参加,其余一律分为两批,分别担任上半夜和下半夜防守……” 韩驼子突然岔口道:“金兄请勿将小弟计算在内。” 金克用道:“为什么?” 韩驼子道:“小女有个习惯,不愿与许多人共宿一处,反正这营帐也稍小一些,小弟意思,我们父女自去附近另立一座帐幕,不劳诸位替我们守夜,我们也不参与轮守。” 金克用笑道:“韩兄,这样一来,岂不分散实力,徒予白莲宫可乘之机?” 帼s于道:“这是小女一向的习惯,小弟也无法勉强.我们自会提防白莲宫,诸位少了我们父女,相信也不致有多大影响。” 金克用知道他是为刚才的事余忿未消,无法相劝,只得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韩兄既然坚持这样,谅难勉强,只盼韩兄以大局为重,加意小心,不要距离咱们太远,万一 有事,彼此也好呼应。” 韩驼于一拱手,道:“金兄放心,我们就在近处。” 说完,取了随身行囊,当先走出营帐。 韩素琴也向外走,到了营帐门口,忽然回头道:“如冰跟我走!” 沙如冰望望自己父亲,又望望金克用众人,迟疑道“我……我……” 韩素琴喝道:“你敢不去?” 沙如冰急忙起身,道:“谁说不去了 带着满脸尴尬,低头随韩素琴而去。 个个紧闭着嘴,都在肚里暗笑。 金克用道:“韩寨主正在负气,咱们却不可意气用事,夜晚轮值守夜的人.务必要多多留意他们的安全。” 于是,开始进食干粮,分振人手。 韩驼子父女带着沙如冰负气离开营帐,并没有另立帐幕过夜,三人沿着斜坡走出六七丈,就在山壁下找个石穴停下来。 韩素琴皱着眉头道:“爹,这地方怎能过夜嘛,连个遮挡东西全没有,多不方便。” 韩驼子道:“咱们只是歇脚罢了。” “那要到什么地方去过夜?” “进谷里去!” “根本不在这里过夜。” “哦?”韩素琴大感意外,急问道:“爹的意思是” 韩驼子冷笑道:”财帛无主,捷足者先得,他姓金的能掘宝藏,难道咱们就不能自己去挖掘。” 韩素琴道:“可是,咱们手里没有秘图,不知道宝藏埋在何处。”’韩驼子道:“反正只在这座山谷内,咱们已到了谷口,还用得着什么秘图。” 韩素琴又道:“这谷中浓雾密布,如何着手寻觅宝藏呢?” 韩驼子道:“不妨,咱们趁早先进谷去,纵或寻不着宝,至少先将谷中形势摸熟,隐伏暗处,等他们明日掘出宝藏,那时以逸待劳,突起发难,还怕宝藏会飞上天不成。” 又对沙如冰道:“孩子,我韩家寨只有素琴一个独生女儿,你既是韩家的女婿,就等于我的亲儿子一样,这件事,我本想招呼你爹和两位叔父一齐行动,他们正捧着姓金的,未必肯点头,且等到宝藏出土,正面交锋的时候,你可要说服你爹跟咱们站在一条线上!” 沙如冰不敢不答应,只得点头道:“间不疏亲他们自然不会反助外人,不过,那黑凤凰武功高强怕都不是她的敌手……” 他话还没有说完,韩素琴已经沉下脸来,哼了一声,说道:“去他娘的黑凤凰、白凤凰,你心跟里只想着那臭娘们儿,以为她真是天下无敌了么?” 沙如冰苦笑道:“我不是想她,我是吃过她的亏,连我三叔也接不下她一掌。” 韩素琴道:“那是你们抄家堡没本事,姑奶奶却不服这口气,真要动起手来,姑奶奶就不信她的手掌比铁骨神功更硬。” 韩驼子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吃些干粮,赶紧收拾动身吧!” 三人饱餐了一顿,结扎停当,悄悄离开石穴,向峡谷走去…… 就在韩驼子三人潜入峡谷的同时,飞狐白风正气急败坏赶到谷口营帐,带来一个人人震惊的消息 威宁侯府的人马到了。 金克用急问:“你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飞狐白风喘息着道:”在下奉命回营地传讯,险些落在黑骑队士手中,如今威宁侯府的人马就驻所在咱们留守的营地内,八名堡丁,和全部马匹物件,已经统统被威宁侯府掳 断绝,这可怎么办?” 金克用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慌乱,锁眉沉吟了问道:“威宁侯府共来了多少人马?” 飞狐白风答道:“不少,大约总有三四十骑。” 金克用又问:”是由何人率领?” 飞狐白风道:“花翎兄妹亲自率领。” “白兄没有认错?” “绝不会,在下曾在太原府东门外见过他们。” “铁羽有没有同来?” “这倒没看见,在下抵达的时候,花翎兄妹正指挥武士们卸鞍改换轻装,显然也是想将马匹留下,徒步赶来,内中却未看见铁羽。” 金克用微微点头,嘴角泛起一抹狞笑,道:“这就不用担心了。” 沙镇山道:“威宁侯府人多势众,即使没有铁羽难应付,金兄怎说不用担心?” 金克用道:“咱们斗不过他,至少总躲得过他。” 沙镇山愕然道:“躲他?” 金克用道:“不错,如今白莲宫匿伏暗处,威宁侯府又蹑踪追到,咱们若跟威宁侯府冲突起来,无论谁胜谁败,都对白莲宫最有利,可是,咱们若化明为暗,也隐藏起来,威 宁侯府必然会抢先人谷,白莲宫也必然会不甘袖手,双方一旦遭遇,无论胜负,却对咱们 最为有利。” 沙镇海道:“万一威宁侯府不肯率先人谷呢?” 金克用笑道:“铁羽未见同行,表示他的伤势尚未痊愈,威宁侯府的人马若不肯入谷涉险,绝对无法在此地久留,花贞贞惦念铁羽,势将退去,等他们一走,宝藏仍然在咱们 掌握之中。” 众人都极口称赞道:“金庄主思想周详,妙算无遗,的确令人佩服。” 金克用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拆除营帐,湮灭痕迹,退往谷口两侧隐藏,哪一位去知会韩寨主他们一声,正说着,却见魔刀崔平,匆匆奔了进来,父女和沙少堡主已经 愉进峡谷去了。” 沙家兄弟骇然道:“去了多久?” 魔刀崔平道:“约有一盏茶工夫,小弟接获消息,亲自赶去他们落脚的洞穴查看,果然只留下笨重的行囊,人已不见踪影。” 沙镇山顿脚道:“老韩太意气用事了,这是什么时候,还如此任性!” 沙镇海道一声:“如冰这孩子太不中用,为什么不回来告诉我。” 沙镇山道:“金兄,他们三人离队人谷,八成难逃白莲宫的毒手,咱们总不能坐视不救啊!” 金克用冷冷摇头道:“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咱们也不能为了他们三人改变全盘计划,是祸是福,只好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举手一挥,众人立即动手拆除营帐,准备撤离谷口。 沙镇山抱拳道:“金兄,咱们沙家三房兄弟,就只得如冰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不能眼看他去死,恕我兄弟暂且告退。” 金克用道:”三位是想赶去拦阻他们?还是准备就此咱们大伙分道扬镐?” 沙镇山道:“我兄弟追随金兄,别无异心,自然是希望拦阻他们涉险。 金克用道:已经进入峡谷,退出来了。” 沙镇海道:“那么凶险?” “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事实上,他们现在追已无及,三位若跟着进去,只怕就不易再”峡谷中除了浓雾迷漫,难道真的隐伏着什金克用尚未回答,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 惨叫。 惨叫的方向,正是来自峡谷谷口。 沙镇山吃惊道:“是如冰” 转身便想奔出营帐。 金克用伸手拦住道:“沙兄,不要冲动,咱们大伙儿同去看看。” 众人涌出营帐外.声呼叫。 沙镇山焦急地道:进谷去看看不可……’ 金克用道:“好吧,咱们协力同心,理当祸福相共,崔兄请带着大伙先退往谷壁两侧隐藏,凤凰和我陪三位同去谷口查看一下。” 黑凤凰却摇头说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金克用一怔,道:“凤凰,你又是为了什么?” 黑凤凰道:“白玉莲是我们的仇人,我正愁无处找她,为何反要躲避。” 金克用道:“但现在白玉莲藏身暗处,不会轻易露面,威宁侯府却为了宝藏的事,不肯与我们甘休,我们若跟威宁侯府正面冲突,岂不正中白玉莲的下怀。” 黑凤凰固执地道:“我不管什么宝藏或白玉莲出面,威宁侯府不惹我,我也不惹他们不怕。” 金克用顿足道:“凤凰,你要明白,现在情势报复杂,不仅是我们的私仇,也关系大伙儿的安全,一旦引起了混战,那是对我们最为不利……” 黑凤凰道:“你们尽管躲你们的,反正我是决定等在这里了。” 她的语气十分坚决,坐在原地动也不动,金克用虽然着急,却拿她没辙。 魔刀崔平低声道:“金堡主,依在下愚见,黑凤凰姑娘武功高强,足可自保,若能留姑娘在此互为犄角之势,使戚宁侯府不明我方虚实,未尝不是一条妙计。” 飞狐白风道:“对!黑凤凰姑娘掌伤铁羽,已胆寒,咱们索性在营帐外遣插火炬故布疑阵绝不敢轻举妄动。” 威宁侯府业花贞贞见了定不敢来。 魔刀崔平又道:“此处距谷口不远,就算戚宁侯府敢动手,咱们暗蹑其后,两下夹攻,准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解决了威宁侯府,白莲宫也不足畏了。” 金克用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就请崔兄立刻布置吧。” 又走近黑凤凰身边,压低声音道:“孩子,白莲宫和威宁侯府都是阴险奸诈之辈,千万记住少跟他们交谈,出手不要留情,伯父跟大伙儿会在暗中随时给你支援。” 黑凤凰点点头道:“我知道。” 这时,魔刀崔平等人已在营帐内外,点燃了炬,照耀得附近数丈内一片通明,宛如白昼。 金克用吩咐众人先退去山壁两侧埋伏,自己陪着沙家三兄弟直趋谷口。 荒山峡谷本无路径,可是,当他们行近谷口,却发现脚下十分平坦,杂草乱石全被清除,雷出一条宽约五尺的通路,地上铺着柔软的细砂…… 这些,显然都是白莲宫留下的痕迹。 白莲宫既已找到宝藏地点,何以不将宝藏运走玄虚,在附近逗留不肯离去? 是时间来不及?或是遭遇某种无法克服的困难未到手? 金克用心中转念,举步格外谨慎,才进入谷口,突见左首山壁上,写着两行醒目的大红字:“谷中风光,任君遨游;宝藏无主,见者有份。” 这当然又是白莲宫的杰作。 沙镇山念于心切,迈步就向谷内冲去…… “且慢。”金克用伸手拦住道:“白莲官处心积虑希望快些进谷里去,谷中必然有凶险,咱们最多走完这条山壁夹峙的通道,绝不能再往前深入。” 沙镇山道:“但如冰已经人谷,咱们不进去,怎能救他?” 金克用道:“于事无补,请。” 沙镇海道:“伸手难辨五指影。” “如果他业已人谷遇险.咱们纵然进去,也位务必以大局为重,多加忍耐。” “大哥,金庄主说得对,你瞧这1b谷迷漫,黑夜之际冒险入谷,只怕也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金克用又道:“事已至此,急也不在一时,今夜若找不到他//7,且等明天日出以后,雾气消散,那时大伙儿再一同进去,就安全得多了。” 沙镇山顿足长叹道:“唉!如冰这孩子真糊涂,偏偏竟畏妻如虎,他若有三长两短,咱们沙家岂不就此绝了后代. 金克用接口说道:“金某当先,三位请随我来。” 这条两山夹峙的通道,足有半里多深长,左右峭壁千仞,高不可测,人行其中,但觉阴寒刺骨,恍如置身冰窟。 四人鱼贯而行,走不到二十多步,金克用忽然蹲下身子,低声说道:“三位请向两边让一让。” 沙家三兄弟急忙闪开身体,借着谷外透射进来的火光,只见砂地上赫然有一连串殷红的血渍。 金克用以手沾血,略一舐试,竟是人血。 沙镇山立刻激动起来,颤声道:“这一定是如冰的血,如冰!如冰……” 刹那间,他再无法控制自己谷内奔去。 金克用闪电般直追而上,一把扣住他的肩头,沉声道:“沙兄,你想干什么……” 沙镇山状如疯狂,回手一拳,捣向金克用前胸,大吼道:“放开我!” 金克用左腕一翻,格开拳势,右手疾落,在他背部“风府穴”上重重拍了一掌。 沙镇山身躯微震,四肢突然僵硬,无法动弹!竟“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沙镇海和沙镇岳疾步赶到,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金克用道:“让他哭吧,他内心悲急,哭一’场反能安静些。” 沙镇海叹道:“沙家三房单传,只此一子,无怪大哥会如此悲恸,鲁莽之处,金庄主体怪。” 金克用点头道:“我了解。父子连心,这是人之常情,可惜咱们没有时间慢慢劝解他,只好使用非常手段了。” 果然沙镇山在痛哭发泄之后,声音渐低,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金克用替他解开穴道,柔声劝慰道:“沙兄,这血迹很可能是白莲宫故布的疑阵,咱们的时间不多,一切要沉着应付,你可万万不可再这样激动了。” 沙镇山含泪点头,默然无语。 四个人循着血迹继续向谷内走,不多久完,却被一片白茫茫的浓雾挡住去路。 这浓雾好奇怪,翻翻滚滚,就像一锅煮沸的稠粥,迷漫全谷,伸手难辨五指,但仅在谷中充斥,丝毫不见外溢,山壁夹道,却没有雾气。 侧耳倾听,雾中寂静如死,不闻声息。 整座峡谷,仿佛是另外一个死寂、神秘界。 沙镇山对着浓雾,高声呼喊沙如冰的名字,连喊数声,毫无回应。 沙镇海又呼叫韩驼子父女,也同样不见回答。 金克用道:“咱们只能到此为止了,威宁侯府的人马随时会到,必须尽快退出谷外……” 沙镇山哽声说道:“不!金庄主,你们:我留在这儿,求你们不要勉强我走。” 金克用道:“谷中大雾充斥,目不能见,什么意义?” 沙镇山摇头道:“我一定等到如冰出来,死见尸,否则,誓死绝不离开此地。” 金克用眉头微皱,目视沙镇晦和沙镇岳持…… 谁知沙镇山早已防备,脚下一转,背贴着山壁,同时将随身长剑擞出鞘来,沉声道: “求你们不要逼我,如果你们用强,我就立刻横剑自绝。” 金克用苦笑道:“沙兄,这是何苦,你纵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也该为那即将到手的宝藏着想。” 沙镇山道:“如冰若有童外,抄家香火从此断绝,纵然富甲天下,又有何用。” 金克用见他语气坚决,情知无法勉强,长叹一声道:“既然沙兄决心要查出爱子的下落,金莱倒有个主意可以试试,但沙兄必须先答应,这一次若是仍无结果,绝不能够再固 执己见了。” 沙镇山道:“请说说看。” 金克用道:“此谷诡秘凶险,隐伏杀机,以咱们四人之力,今夜绝难搜遍全谷,何况,咱们也绝不能四人一同进谷搜寻,必须留人在浓雾之外.以备随时接应才行……” 沙镇山颔首道:“不错。” 金克用道:“所以,咱们只能选派一个人进入雾中搜索,却以长绳系在他身上,搜索的范围,以绳长为限,如有变故,雾外的人就可以立即收回长绳,将他营救出来……” 话还没有完,沙镇山已经欣然道:“好主意,我去!我沙镇山道:“不妨,咱们可以撕裂外衣,结成长绳。” 一面说,一面就脱下外衣,撕成一条条搓结起来。 山壁夹道内本已阴寒刺骨,沙镇山救子心切,竟然忘了寒冷,唯恐绳子不够长,将身上衣服尽量脱下来使用,仅留襄衣蔽体。 金克用摇手道:“你不能去。” 沙镇山道:“为什么?” 金克用道:“所谓当局者迷,沙兄关切爱子安危,难免会心气浮躁,这样,非但搜索无法严密,更可能发生其他事故,令人难以放心。” 他虽然没有指明何种“其他事故”,言外之音,自是担心沙镇山搜索落空,可能一去不返。 沙镇岳立即接口道:“金庄主的顾虑很对,还是由小弟去的好。” 沙镇海也道:是一样的。” 沙镇山想了想搜索,不可疏忽。 倒没有再坚持,只叮嘱沙镇岳务必仔细。 沙家三兄弟的外衣撕开连结起来结成一条长约二十丈的布绳,一端由沙镇山握持,一端系在沙镇岳腰际,就像放鱼饵一样,延伸人浓雾之中。 谷静如死,雾浓如荡沙镇岳的身子走出三步失在雾中。 布绳延伸的速度很缓慢,并且不时左右摆动镇岳正小心翼翼向前搜索。 沙镇山的一颗心,几乎提到喉咙里,夹道中气漫虽然寒冷,他的额头上和双手却已渗出汗珠。 金克用和沙镇海也同样紧张,全神注视着布绳,凝听雾中动静。 布绳缓缓放出,将及一半,也就是说雾中约达十丈…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 金克用三个人同吃一惊,急忙全力收扯布绳,绳端垂地,显得十分沉重,不问可知,沙镇岳分明已经遇险昏倒。 可是,当他们七手八脚收回了布绳,却发现绳端系着的人竟然不是沙镇岳。 那人上半身赤裸,奄奄一息,肌肤已冻成紫酱色,也跟吴涛的死状相似,胸前被利刃刻划了八个血淋淋的大字 “人为财死,死而无怨。” 沙镇山看清那人的面貌,不觉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哭喊失声道:“如冰!我可怜的孩子……” 进去的是沙镇岳,怎会忽然变了沙如冰? 沙如冰已是如此,那沙镇岳当然也吉少凶多…… 沙镇晦想到这里,顿时机伶伶打个寒噤,一跃而起,向浓雾中冲去! 幸亏金克用眼明手快,及时探手将他拉住,“二堡主,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白白送死益。” 沙镇海哽咽道:“可是,三弟他……” 金克用道:“他已经失陷,咱们就不能再涉险了,我看如冰这孩子尚有气息,应该设法先教人才是正理。” 一句话提醒了沙家兄弟,仔细查看,沙如冰果然尚未断气。 沙镇山急忙把身上仅有的一件内衣也脱光了下来,裹住沙如冰的身体,同时点闭胸前四处穴道,使心脉余气不致中断。 金克用道:“此地不宜久留。”三人匆匆循原路退出夹道风。 “咱们还是赶快退出去吧!” 刚到谷口,正遇着飞狐白风遥指谷外一列正迅速移近的火把,低声催促道:“金庄主,快离开谷口,威宁侯府的人马已经到了广 金克用挥挥手,立刻带着沙家兄弟由山壁脚下折入乱草丛中…… 威宁侯府的黑骑队武士都已弃马步行,来势仍然十分快速,不多一会,已到谷口外。 这些久经训练的蒙古武士,个个精悍健壮,反应敏捷,才接近斜坡上的营帐,便纷纷拔出长刀,雁翅般向左右展开,严密戒备,却并不妄动。 营账内外火炬通明,静悄悄不闻人声。 花贞贞一手按着刀柄,一手牵着小薇,凝目向营帐打量了半晌,冷笑道:”金克用,你不必藏头露尾故弄玄虚,你若自认还是个人物,就站出来说话。” 帐内静静,毫无回应。 花翎大声道:“姓金的,你已经无路可退,别以为装聋扮哑就能骗过我们,大不了我一把火烧了你这鬼帐篷,你要不要试试?” 连叫数声,仍然无人回答。 花翎手一挥,喝道:“准备火箭,给我射‘- 花贞贞低声道:“且慢,这营帐分明是空的用已经进谷中去了?”.花翎道:“不可以,如果他们已经人谷又何须搭建空帐篷,故意遍插火炬,我猜那老匹夫八成有什么诡计。” 花贞贞道:“就算是计,这区区一座营帐也唬不了人。 来!你小心护守着小薇,我去看看。” 花翎道:“妹妹,当心有诈。” 花贞贞点头道:“我会应付,你只管保护小薇,别让孩子受到惊吓就行了。” 小薇仰起脸蛋,央求遭:“阿姨,我要跟你一起去。” 花贞贞笑道:“傻孩子,阿姨是去打架,你跟去做什么?” 小薇道:“我要去问问金克用,他跟爹是朋友,阿姨和叔叔待他也不错,他为什么跟咱们作对,把爹打伤?” 花贞贞不禁苦笑道:“你年纪还小,这些道理你不会懂,你乖乖跟叔叔在一起,阿姨会替你问他。” 将小薇交给花翎,整一整双刀,大步向营帐走去。 行到营帐门口,就看见了盘膝在帐中的黑凤凰。 花贞贞霍然停步.手按刀柄,诧异地打量着这位肤色黝黑,满脸稚气未脱的陌生女孩子;恰巧黑凤凰正也闪着乌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注视着她,两人心里竟然泛起相同的感觉 这人好面热? 其实,她们以前绝未见过面,只不过早已不止一次听人描述对方的模样,居然相遇,才有似曾相识之感。 花贞贞首先开口,道:“你就是自称黑凤凰的人?” 黑凤凰并不承认,微微一笑道:“你想必就是威宁侯府的花贞贞郡主了?” 花贞贞道:“不错,我正要找你。” 黑凤凰道:“我也正想见见你,请进来谈谈如何?” 花贞贞哼道:“你以为我不敢!” 手按刀柄,迈步进了营帐。 黑凤凰礼貌的欠欠身子,道:“请坐。” 花贞贞没有坐下,却飞快地扫视帐中“金克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黑凤凰摇头道:“他不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对我说{是一样。” 花贞贞道:“你是金克用的什么人?能替他作主出头?”“金伯父是先师的兄长,我自然能替他作得主。” “好!我问你,来青龙寺挑衅,伤我黑骑队两名武士是你干的?” “正是我。” 花贞贞道“咱们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你这样屡次寻衅伤人是何用心!” “不错,威宁侯府跟我井无仇无怨.但铁羽却是我不共戴天的仇家,此事全为了铁羽而起,怨不得我伤人。” “哦?你跟铁大哥究竟有何仇何恨。” “说来话长,我也没有必要对你详细解释,总之,这事跟威宁侯府本无干系,希望你置身事外,不必强替铁羽出头。” “哼!你倒说得好轻松。”花贞贞沉下脸来,道:“铁大哥是我爹的义子,他的事,就是威宁侯府的事,他的仇人,也就是威宁侯府的仇人,无论你跟铁大哥之间有什么仇恨,威宁侯府都不会置身事外。” 黑凤凰耸一耸肩,说道:“你们-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替你们觉得不值。” “有什么不值得?” “铁羽本是汉人,他之所以托庇威宁侯府,不过是想倚仗你们蒙古人的势力,欺压自己同胞,何况,他已有妻子,却惯以甜言蜜语诱惑妇女,像这种卑鄙无耻的色狼,你又何 必定要袒护于他……” ‘住口!”花贞贞喝道:“你再用这些肮脏词句侮辱铁大哥,我就先割下你的舌头。” 黑凤凰轻哂道:“如果你想试试,我也不反对。” 花贞贞重重哼了一声,道:“黑凤凰,我看你年纪轻轻,不像是浸迹江湖的女人,才愿意跟你坦诚交谈,希望你不要受奸徒挑拨,仗着一身武功,助纣为恶,逞强肆虐,你可 别以为自己真是天下无敌了。” 黑凤凰笑笑道:“我也正是因为你身为郡主不愿你被花言巧语迷惑,做出身败名裂的傻事才劝你。” 花贞贞道:“你很倔强,不煞煞你的骄气,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何等高贵,所以好心相黑凤凰道:“看来,我们是非打一架不可了。”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花贞贞脚下斜退半步,寒光展现,双刀出鞘“请亮兵刃!” 黑凤凰两手一摊,“你尽管进展吧。” 花贞贞一声冷笑,说你掌上功夫很了得天,就空手领教你几十双腕翻动,还刀人鞘,傲然道:“听说你能隔肉碎骨,无人能敌,花贞贞今天就领教一下。” 黑凤凰道:“你还是用刀的好,空手较量,你恐怕不会是我的对手。” 花贞贞怒叱道:“好狂妄的丫头,你敢藐视我?接招!” 话落,掌出,迎面一掌,直劈黑凤凰的前胸。 黑凤凰护身闪开,又道:“我说的是真话,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废话少说,看掌!” 花贞贞已被激怒,双掌翻飞,连环劈出,一口气攻出三掌两掌,招招指向要害,黑凤凰一味的闪避,连退了四五步,不禁怒道:“我跟你无怨无仇,本不想伤你,你可不要逼 人太甚!” 花贞贞喝道:“我就是要逼你出手.好替铁大哥报仇。” 她口里喝骂,手上片刻未停,忽拳忽掌,着着进逼,拳掌带起的劲风,使营帐内的火炬几乎熄灭了一半。 黑凤凰已经退无可退,突然一低头,由满天掌影中穿过,反手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显然并末存心伤人,只是想以攻代守,逼开花贞贞,以便自己能由营帐角落脱身出来,抢占比较利于施展的方位,因此只用了二成力道。 谁知花贞贞却早就存了拼命的念头会临危反噬,暗暗已提聚功力准备。 就在黑凤凰矮身低头的时候,花贞贞的身子也跟着飞旋,娇叱道:“接掌!” 她已经将十二成功力提聚到双掌之上,更借着旋身腰的力道,掌势横推,恰好迎上黑凤凰的掌心。 掌力相接,“蓬”然大震,黑凤凰当场被震退了五六步。 一个蓄势已久,一个猝不及防,又是双掌对单掌,黑凤凰自然吃亏,只觉身体摇摇幌幌,险些摔倒。 花贞贞却也没占到多大便宜,震退黑凤凰之后,忽感内腑气血浮动,两只手腕关节隐隐作痛。竟无力继续追击。这时,她才真正领略到对方掌上的功力,己若徒手相拼,绝对 不是人家的敌手。 黑凤凰瞪着眼睛注视花贞贞,道:“你,你倒想置我于死地?” 花贞贞昂然道:“我本来就是想置你于死地,么好客气的。” 黑凤凰点点头道:“好!来吧,你也接我一掌。”吸一口气,缓缓举起右臂。 花贞贞不敢轻敌,忙也将全身功力运集在双掌上蓄势而待。 刚才以十二成功力仍未使对方受伤,花贞贞已经知迈自己掌力决非黑凤凰之敌,但她相信黑凤凰除了掌力诡异之外,其他武功未必样样精通,只要驱避得法,不再跟黑凤凰硬 拼,还是有制胜的希望。 所以,她一面提聚功力全神待敌,一面暗暗扶正刀柄,准备在危急时出刀应战。 两人对面相峙,花贞贞本是背门而立,因为方才交手时互换了位置,现在变成面对营帐门口。 营帐里的火炬多被掌风扫灭,内暗外明,花贞贞的目力被营外火光照射,注视黑凤凰比较吃力,而黑凤凰背向强光,却能清晰的看见花贞贞。 花贞贞想移动一下方位,以避火光直射脚下,刚要探出,黑凤凰的掌势,已闪电般疾劈过来。 看她出手时轻飘飘似乎并无多大功劲,掌未近身,奇寒之气,已经汹涌而至。花贞贞骇然晴惊,急忙转身步,身形疾转,双刀一齐出鞘…… 就在这石火电光般一瞬之间,突出一条人影,从营帐门口直奔进来,叫道:“阿姨!阿姨” 听声音,竟是小薇,而且她乍由亮处奔人暗处,一时辨认不清,却把黑凤凰误认为是花贞贞,张着手臂向黑凤凰扑抱过去。 黑凤凰掌力甫发,真气遍布全身;花贞贞也正全力出刀,锋刃恰好指向黑凤凰。 双方正当生死拼搏的刹那,小薇无论撞上任何一方,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花贞贞已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惊呼声中,急急挫腕收刀。 黑凤凰的掌势本已发出,也硬生生撤回了掌力,身子侧闪,左臂反伸,拦腰一把抱起小薇。 两人竟然不约而同放弃了攻敌的机会,也不约而同都为小薇捏了一把冷汗。 等到花贞贞惊魂甫定,黑凤凰已将小薇放落地上轻摸着小薇的头顶,又怜又爱地问: “你是谁家孩子跑到这儿来?” 小蔽仰面望着她,反问道:、你……就是黑凤凰吗?” 黑凤凰诧异道:“不错,你认识我?” 小薇道:“我不认识你,可是,我正要找你。” “峨?找我干什么?” “我要问你,为什么打伤我爹?” “你爹是” 小薇道:“我爹就是神手铁羽,我名字叫铁小薇。” “哦……”黑凤凰又是惊异,又是意外,竟呐呐答不出来! 花贞贞道:“小薇,快谢谢这位阿姨。” ‘为什么要谢她?” “刚才若不是这位阿姨手下留情,你早就活不成了。” 小薇道:”可是,她打伤了我爹,现在,又……” 花贞贞道:“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不要胡乱多嘴谢谢阿姨!” 小薇还想分辩,终于忍住,低声道:“谢谢阿姨。” 黑凤凰不知为什么原因,竟好像对小薇特别喜爱,笑着揽住她的肩头,一手托起她的下巴,迎着火光,仔细端详。 这时,花翎已赶到营帐门外,目睹小穰站在黑凤凰身边,只得驻足等候,不敢妄动。 花贞贞也暗暗着急,一面对小薇使眼色,一面假意喝道:“小薇,不许在这儿多事,快出去!” 小薇应了一声,正想离去,却被黑凤凰一伸手,轻轻搂进怀里。 花翎兄妹同吃一惊,花贞贞紧握着双刀,沉声道:“黑凤凰,你也是女人,小孩子无辜,希望你不要为难她。” 黑凤凰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是想问一句话。” 花贞贞道:“你要问什么?” 黑凤凰道:“这孩子真是铁羽的女儿?” “当然是真的。” “是你跟铁羽生的?” “这……”花贞贞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雪胡说八道:铁大哥的妻子是白玉莲,小薇自然是白玉莲生 黑凤凰轻哦一声,道:“这就好,我正要找白玉莲,孩子既然是她亲生的,就暂时留在我这儿,你们可以转告白玉莲,叫她来向我要人。” 花贞贞怒道:“你竟然想挟持一个无辜小孩于?” 黑凤凰道:“这不是挟持,我只是希望白玉莲能及早出面跟我一会,孩子既非你所生,跟不跟你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这样着急。” 花贞贞道:“你” 双刀一摆,便想冲上去。 “住手!”黑凤凰左臂一收,将小薇抱了起来,低喝道:“我不会伤害孩子,也希望你不要再跟我纠缠动手,反正白玉莲就在附近,只要她出来跟我见面,我保证孩子绝不损伤 一根毫发,你们若逞强动手,误伤了孩子,那可是你们自己的责任。” 花贞贞果然不敢轻举妄动,恨恨地一顿脚,收了双刀。 花翎道:“黑凤凰,你可知道这孩子虽是白玉莲所生,如今白玉莲和铁大哥业已反目分手,孩于已归铁大哥抚养,你这样做,叫我兄妹如何向铁大哥交待?” 黑凤凰道:“这还不容易吗,你们只要把我的话转告铁羽就行了。”—— 第十三章 花翎又道:“你既然知道白玉莲就在附近找她,为什么要以无辜的孩子作为要胁呢” 黑凤凰笑道:“我当然也会找她,但有你们威宁侯府帮我去找,一定更容易找到。我再告诉你一遍.孩子在我这儿,绝不会受到伤害,你们尽可以放心。” 花翎道:“你能保证金克用他们也不会伤害孩子” 黑凤凰毫不迟疑道:“任何人都不敢伤害她,我绝对可以保证。” 花翎拱手道:“好,但愿你言而有信,我们就暂时把孩子交给你了。” 转头向花贞贞道:“妹妹,走吧。” 花贞贞实在不甘心,无奈迫于形势,不得不忍气低头,临去时,指着黑凤凰恨恨说道: “你若让孩子损伤了一肌一发,威宁侯府誓不与你干休。” 兄妹俩退出营帐,立即下令武士们在距离谷口百丈外,也搭起两座蒙古包,地势比黑凤凰的营帐略高,牢牢扼守住峡就这样站着说话,好像不是待客谷出路。 只要小薇仍在黑凤凰掌握中,威宁侯府就不放任何人离开这座峡谷。 花贞贞还不放心,又命伐木垒石,在当路处筑一道坚固的栏栅,同时更对花翎未能护守好小薇,连声抱怨不已。 花翎劝慰道:“妹妹不必过分焦急,依我看,那黑凤凰绝不会伤害小薇。” 花贞贞道:“你怎么敢断言不会” 花翎道:“我看得出,黑凤凰不像是长于心计的人对小薇只是很喜爱,并无半点恶意,而且……” 花贞贞道:“而且什么?” 花翎道:“妹妹你难道没有注意,小攘对那黑凤凰也好像很喜爱,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样子。” 花贞贞轻哦了一声,沉吟道:“晤不错,她被黑凤凰抱在怀里,的确没有惊怕的神色,眼看着我们离开,竟然也没有哭喊呼叫……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花翱道:“不管它是什么缘故,孩子能跟她相处好现象,至少,我们可以暂不必为孩子的安全担心了 花贞贞道:”但我们也不能就让小薇留在她手中想法把孩子救回来。” 花翎道:“如今迫于形势,只有暂时忍耐。按地图所示,藏宝处就在这座峡谷内,我们只要坚守住谷口,使金克用不敢贸然入谷取宝,白玉莲迟早会现身露面,况且,金克用 后援已断,绝难支持长久,等到他们干粮用罄的时候,形势就对我们有利了。” 正商议间,一名武士突然飞奔进来报道:“铁爷来了。” 花贞贞惊问道:”哪一个铁爷” “就是铁羽铁公子” 花贞贞筒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梦中: 花翎急忙跳起身来,连声道:“快请……快请……” 没等武士出外相请.铁羽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安达,阿帖木、珍珠,以及留守在青龙寺的托拉等十名武士,和一个身穿土布短衣,面目陌生的老头儿……: 铁羽神采奕奕,掌伤已经痊愈,连安达和阿帖木也显得精神抖擞,与先前正不相同。 花贞贞又惊又喜,顾不得旁边有多少只眼睛看着扑进铁羽怀中,当场就大哭起来……。 对面山城上的营帐中,却正传出继续的嘻笑声。 小薇依偎在黑凤凰怀里,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拉着黑凤凰的手道:“阿姨,哪天你也带我去木屋玩玩好吗我会堆雪人还会烤野兔子,我们一块儿扮:家家酒’。” 黑凤凰道:“好是好,只怕你吃不了那种苦,受不了那种孤单寂寞。” 小薇道:“才不会呢,我和你住在一起,就不会寂寞黑凤凰深深凝注着她,忽然轻吁了一口气,道我是从心里喜欢你,如果你不是铁羽的女儿,小薇道:“我是铁羽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好” 黑凤凰感慨地道:”铁羽是我的仇人,有一天会杀了他,到那时候,我岂不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了 小禳道:“我爹跟你究竟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杀他” 黑凤凰道:“这件事说来很复杂,你年纪太轻,还是不要问的好。” “不我一定要问,你和我爹从不相识,怎么会结下仇恨” “其实,跟我有仇的不呈你爹,而是你的母亲白玉莲。” “我母亲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她没得罪我,但是.她的父亲曾经害死了我的师父,我这次下山,就是要替师父报仇。” “噢我明白了,是我母亲的父亲跟你的师父有仇,并不是我母亲跟你有仇” “正是。”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母亲的父亲 “因为她的父亲已经死了。” 却要找我母亲报仇呢” “这么说,父亲死了就找她的女儿,女儿死了再找女儿的儿女,如果我母亲也死了,你岂不是杀我报仇了吗” “这……” 黑凤凰竟为之语塞。 忽听一人接口道:“不错,亲若不出面,咱们就杀了你。” 随着话声,金克用当先走了进来,后面紧随着魔刀崔平,飞孤白风等人,还有沙镇山和沙镇海兄弟俩,合力抬着奄奄一息的抄如冰。 小薇不敢再说话,急忙扑向黑凤凰身后。 金克用脸上颇有不悦之色,扫了小薇一眼,低声对黑凤凰道:“花贞贞既已只身入伏,你为什么不擒下她。放走正主儿,却留下这小丫头有什么用” 黑凤凰没有回答,只轻轻将小薇搂进怀里她的头顶,脸上流露出无限爱怜之色。 金克用叹口气,又道:“现在威宁侯府截断了后路,韩家父女和沙家堡三堡主都失陷在谷中,咱们困守此地,进退不得,孩子,你总得替伯父拿个主意呀” 黑凤凰缓缓抬起头来,平静地道:“这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等天亮以后,你们只管进谷里去寻宝,我仍然等在这儿,无论是威宁侯府和白莲宫,都由我一人抵挡,不就行 了。” 金克用道:“可是,人谷寻宝绝非易事……” 黑凤凰耸耸肩,道:我“本不想得到什么宝藏。” 金克用顿了顿,道:好么。” 黑凤凰道:“没关系,他们迟早会出来。” 谷中凶险重重,显然隐伏着高人。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想报仇,根白莲官的人,很可能正隐藏在谷反正峡谷只有一条路。 她好像吃了秤锤铁了心,不管金克用怎么说,始终拿定主意不肯离开谷口。 金克用正在为难,却听沙镇山兄弟无限兴奋地道:“好了,总算清醒过来了……” 沙如冰果然已经清醒,正转动着两只眼珠子,惊惶地四处张望,仿佛犹有余悸。 沙镇山含泪而笑,道:“孩子,快谢谢金庄主。你这条性命,全靠金庄主才救了回来。” 沙如冰挣扎着想坐起,金克用急忙伸手按住,道:“不必虚礼,你就这样好好躺着,把谷中遇险的经过说给大伙儿听听。” 沙如冰还没有开口,先流下泪来,哽咽着道:“金庄主,千万别进谷里去,山谷里有……有……” 金克用道:“有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人隐藏着” 沙如冰点点头,道:”那些人躲在雾中,武功都很高强,令人防不胜防。” 金克用道:“你看见是些什么人吗” 沙如冰道:“雾太漫了,根本看不见,只感觉到至少有三人以上,同时向我们突袭,韩寨主父女都受了伤,大家全彼固在雾中,彼此无法呼应,现在他们父女多半已遭毒手。” 金克用道:“你先不要激动,慢慢把经过情形告诉我们” 沙如冰喘息了一会,道:“我们三人初到谷口,见谷中浓雾迷浓,已经格外提防,由韩寨主领头,我走在最后,谁知才进了雾中不久,便遭遇到突袭,韩寨主首先受伤……” “且慢” 金克用插嘴道:“那突袭的人是徒手,还是使用兵刃” 沙如冰道:“前面的情形,我看不见,攻击我的人只是徒手。” 金克用道:“你纵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总该看得见他的身形衣着” “天太黑。” 金克用颔首道:“好再说下去。” 沙如冰道:“我们本来手牵手,突遇伏袭,便各自分散应敌,我先听见好像是韩寨主惨叫了一声,心神微分,背上顿时挨了一掌,以后的事,就完全不知道。” 金克用道:“你仔细回想一下,那浓雾里是否有毒” 沙如冰道:“是否有毒不敢确定,反正雾气太浓,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金克用道:“你们通过山壁峡道的时候,是谁受了伤” 沙如冰道:“没有,我们入谷以前,都没有受伤,夹道中那些血迹,我们也看见了,不知是谁留下的。” 金克用目光闪动,喃喃道:“这就奇怪了,如果谷中是白莲宫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受饬流血,难道除白莲宫之外,还有其他人进了峡谷” 魔刀崔平道:”也有此可能。” 飞狐白风道:“且等日出雾散,一切就明白了,现在大伙儿先休息一阵,养足精神,明天进谷里去看个究竟吧。” 金克用默然良久,点点头道:“大家是该好好地调息一番,明日谷中,只怕难免一场血战……”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偷眼看看黑凤凰,看她有什么反应。 谁知黑凤凰自顾低着头,替小薇抚理长发,对金克用说的话,就像一句也没听见。 金克用眼中掠过一抹怒光,忙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忍耐,回顾对魔刀崔平道:“如今咱们腹背受敌,辛苦一些。” 魔刀崔平道:“庄主请放心,崔某已经分配人手在营帐四周严加防范,就算是只苍蝇也休想进来……” 话犹未毕,营帐门外突然有人接口道:“不错,苍蝇是进不来,人却进来了。” 众人骇然反顾,不约而同惊呼失声:“神手铁羽!” 铁羽双手互抱,含笑站在营帐门口道:“各位.不请客人进来坐坐吗” 帐中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流露出惊诧恐惧之色。 金克用冷笑一声道:“老弟,你不愧姓铁,敢情真是铁打的身子,挨了那一掌居然没有死” 铁羽笑道:“我本来已经死了,但阎王说我在人世还有两笔债尚未收清,特命我回来讨还欠债。” 金克用道:“什么欠债” 铁羽道:“你金庄主许我的宝藏,还有这位黑凤凰姑娘跟我订的生死之约,都未结清履行,我铁某人死不瞑目。”口里说着,人已进了营帐。 众人不由自主的,向后急退。 铁羽笑道:“各位不必紧张,铁某就不用进来了。” 纷纷拔出兵刃…… 这地方太狭窄,若要动手魔刀崔平喝道:“那你是来干什么” 铁羽道:“我来接我的女儿回去,同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奉告各位。” 金克用立刻接口道:“你先说说是什么重要事情。” 铁羽四顾一眼,道:“这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吧。” 金克用举手一招,道:“好替铁大侠看座。” 飞狐白风应声上前,在一块石头上铺了一张毯子座位,请铁羽坐下。 营帐内本无桌椅,金克用和黑凤凰也同样以石作凳,沙镇山兄弟仅得一条厚毯铺地,守护着沙如冰,其余众人都无处可坐,只能环立在四周。 铁羽单人徒手坐在群雄包围之中,神色仍然一片镇定,笑笑道:“各位可是准备等天明以后,人谷寻找宝藏” 金克用道:“不错,咱们既然来了,岂肯空手回去。” 铁羽道:“在下正是特来奉劝各位,这峡谷万万进去不得,至少在浓雾完全消散之前,绝不能进去。” 金克用故作诧异道:“哦为什么,” 铁羽道:“这山谷瘴气太重,凝而成雾,内含瘴毒在雾中绝难久留。” 金克用道:“原来如此,咱们自会等到日出以后,浓雾消散,才进谷里去。” 铁羽道:”但此谷毒雾并不受日光影响月圆之夜的三个时辰,毒雾才会消散。” 金克用道:“你怎么知道。” 铁羽道:”我带来一位人证,诸位若不相信,可以当面问问他。” 举手轻拍了两下,叫道:“夏老爹,请进来。” 营帐外有人轻声答应,接着,畏畏缩缩进来一个身穿土布短衣裤的老头。 这位夏老爹满头白发,年纪总在八九十岁以外,脸上皱纹密如蛛网,一看便知是个不会武功的笃实百姓。 铁羽道:“这位老爹是奉地居民,附近情形都很熟悉,他的话应该不会虚假。” 金克用却以怀疑的眼光,将那夏老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遭,问道:“你真的是本地居民” 夏老爹连忙点头道:“是的,小老儿就住在这座山后面黑水溪,离此地有五十多里山路,平时不大到这边来。” 金克用轻唔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了.咱们一路行来,从未见过一个居民百姓。” 夏老爹道:“山这边本来是有人居住的,就因为这山谷瘴气重,附近土地秧禾难生,无法种植.才搬迁到山后黑水溪去了:”. 金克用道:“你对这山谷知道多少” 夏老爹道:“小老儿世代居住黑水溪,附近情形,都略知一二,昨天原想出山去购买用具的,恰好跟这位铁爷相遇,就随他一同来了。” 金克用道:“我是问你有没有进过这座峡谷” 夏老爹道:“进去过一次,那已经是六七十年的事了:” 金克用顿时精神一振,急问道:“谷中是怎样一个情形” 夏老爹耸耸肩,道:“除了乱石毒花和遍地虫蛇外,跟其他山谷并没有多大分别,不过,谷中有一座很高很大的石门,据说是” 说到这里,突然望望铁羽,竟不肯再说下去。 铁羽淡淡一笑,道:“你尽管直说,不必顾忌。” 金克用忙接道:“是啊,那石门究竟怎么样你进去过。” 夏老爹道:“没有进过那座石门,因为据说那石门内有异兽镇守,人若进去,必死无疑,相信这山谷从前是一位帝王的陵寝,石门就是陵寝人口,那位帝王担心死后被人掘坟 盗墓,特地由外面移来许多毒虫怪兽,散放谷中,那些毒虫怪兽靠谷中瘴气生存,每逢月 圆雾散之夜,便躲进石门内,所以外人才能进入山谷,只不敢擅进那座石门。” 那金克用听了这番话,眉头紧皱,似是半信半疑。 铁羽道:“你可是不相信” 金克用阴笑道:“这位夏老爹的话,我倒相信,可是我却不明白,你铁老弟为什么愿意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咱们” 铁羽道:“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既不愿自己的女儿去涉险,也不愿你们去送死,却令人难以置信。” 铁羽道:“老实告诉你们,你们的死活本与我无关,但谷中宝藏关系着威宁侯府老侯爷一生清誉,我要留下你们,一同去发掘宝藏,以便为当年传言作个见证。” 金克用沉吟道:“唔,这道理也还勉强说得过去有一件事,你只怕没有想到。” 铁羽道:“你是指白莲宫的人,已经进谷了” 金克用点头道:“不错,咱们不久以前,曾派人人谷踩探,确定白莲宫已经有人在谷中埋伏。” 铁羽道:“白莲官门下两名昆仑奴,都是使毒御蛇的高手,事先匿藏谷中,确有可能,但他们最多只能藏身在谷口附近,绝不可能轻易闯进那座石门,更不可能已得到宝藏。” 金克用道:“万一她已捷足先得……” 铁羽道:“放心,宝藏未出土,当年谣传未澄清之前,任何人,休想带着宝藏离开太行山。” 金克用又沉吟了一阵,道:“好,咱们同意在月圆之前不进入山谷,但你也得答应咱们一个要求。” 铁羽道:“你说吧。” 金克用道:“今日十二,寓十五月圆还有整整三天,在这三天中,咱们应该以朋友相处,不得暗施偷袭,并且要合力对付白莲官。” 铁羽道:“这是当然。” 金克用又道:“既是朋友,就须彼此相助,咱们的干粮携带不多,恐怕得请威宁侯府晴借一部分食用。” 铁羽毫不犹豫道:“可以,你们放回小薇,威宁侯府立刻拨借干粮。” 金克用笑道:“这么说,咱们总算是重又化敌为友了,老弟,抄家堡的事怪愚兄太激动,得罪之处,休记在心上。” 铁羽笑笑站起身来,伸手道:“小薇,跟爹回去。” 自从铁羽在营帐门口出现,小薇就一直畏缩地靠在黑凤凰怀里,睁着两只乌圆浑黑的大眼睛,倾听他们的谈话。 她似乎没有想到金克用竟然会跟自己父亲化敌为友,原以为即将爆发的一场生死决战,竟然在一番交谈之后消弭于无形,是以颇有惊异的感觉,听见恢羽叫她,才迟迟怀疑望着 黑风凰,好像害怕黑凤凰不会放她回去模样。 黑凤凰微微一笑,道:“去吧小薇,只要你愿意,随时过来跟我玩。” 小薇回顾父亲,铁羽道:“当然可以凰阿姨,也可以请她去咱们那边玩玩。” 小薇大喜道:“真的” 铁羽道:“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薇反身抱住黑凤凰,道:“阿姨,块过去好不好” “这……” 黑凤凰正犹豫间,金克用急忙拦阻道。“有事情要商量,让孩子早些回去吧。” 铁羽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牵着小薇出帐而去。 夏老爹也紧随铁羽之后,告辞离去。 等他们一走,众人立刻圈拢过来,密议对策。 魔刀崔平道:“铁羽的话,只怕有诈,他八成是为了救女儿,故意弄了来唬咱们的。” 众人也纷纷附合道:“不错,咱们一路寻来这座山谷,从未遇见居民,他一来,偏偏就遇见了姓夏的老头,世上哪有这种巧事。” 金克用却含笑不语,等大家都说完了,才点点头道:“我也同样不相信那夏老头的话,但如今咱们腹背受敌,形势最为不利,他既然有童示好,咱们何不将计就计。” 魔刀崔平道:“果真如此,刚才就不该轻易放回他的女儿。” 金克用笑道:“留下一个小女孩子,对咱们并无多大益处,何况,据我所知,那小女孩根本就不是铁羽的女儿” 众人听了这话,只不过大感意外,黑凤凰却骇然一惊,猛然站了起来,急道:“真的么小薇真的不是铁羽的女个女孩子,冒认是当年跟铁羽仳离后生下的女儿,对于这件事,铁羽至今犹在存疑之中,只是,那孩子的年龄相符,面貌又十分酷肖,若无反证,只好权 且暂当女儿看待了吧。” 于是,就将铁小薇进入威宁侯府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遭。 黑风凰全神倾听,脸上流露着无限兴奋,不停地道:“太好了,太好了早知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她回去。” 金克用道:“凤凰,你真的很喜欢那女孩子” 黑凤凰连连点头道:“是的,我一见她觉得好喜欢.来真想带她一块儿回木屋过一辈子。” 金克用道:“若真想得到那女孩子,现在千万别揭破这桩秘密,等取得宝藏,擒获了白玉莲,那时咱们再当着天下群雄拆穿这件冒认的阴谋,伯父保证那孩子永远跟你作伴。” 黑凤凰道:“伯父有什么办法证明小薇不是铁羽的女儿” 金克用笑道:“你别心急,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自有办法证明这件事,而且要铁羽和白玉莲心服口服。” 接着,又对魔刀崔平等人道:“时候不早了,大伙儿且休息一会,铁羽的话是否可信,只要日出之后便可证实。”众人都应诺四散,各自觅地谓息。 唯有黑凤凰独自跌坐在一角,却毫无睡意,脑诲里总是浮现出小薇那天真无邪的笑脸,久久不能忘怀。 不知道为什么,仅只一面,她竟然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浓厚的情感。 是缘份还是心灵太寂寞。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来。 天色渐渐转明,营帐外已透进曙光。 黑凤凰略作调息,轻轻起身,走出帐外。 从斜坡上望过去,左边是山谷入口,右后方却是威宁侯府的蒙古包,谷中浓雾和威宁侯府扼守栏栅的黑骑队武士都清楚可见。 黑凤凰仰面深吸了一口气,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竞走向威宁侯府所筑栏栅。 她没有想到要去什么地方,只是随便走走,借以排遣内心的烦闷,及至将近栏橱,才发现对面小坡上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黑凤凰一抬头,恰好跟那双炯炯迫人的目光相对,想不到竟是铁羽。 铁羽向她含笑颔首,客气地问:“姑娘愿意过来坐坐吗”一面说,一面正要转身。 铁羽笑道:“在下正替金庄主送干粮过去,姑娘若不嫌正好同行。” 黑凤凰站住脚,果见铁羽身后跟着一名武士,手上捧了:包干粮。迟疑了一下,道: “既然这样,不必劳动你送交给我,让我带回去就行了。” 铁羽道:“怎好劳累姑娘” 黑凤凰道:“不要紧,我还能拿得动。” 铁羽檄笑道:“这样太失礼了,不如仍由这位侯府武士将干粮送去,趁此清晨闲暇,在下想跟姑娘请教一件事。” 不待黑凤凰推辞,挥挥手,那名武士捧着干粮径自去了。 黑凤凰忽然有些心慌的感觉,呐呐道:”你要问我什么事” 铁羽笑着摆手道:“一件可能跟姑娘师门有关的事们边走边谈如何” 黑凤凰怔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的师门” 铁羽没有回答,缓步顺着山坡向谷口走去,一面反问道:“听说姑娘的绝世掌力,名叫‘摧心蚀骨掌’,乃贵门三大神功之一,不知可对” 黑凤凰吃惊道:“不错,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铁羽仍不回答,又问道:“姑娘可认识一个人,现在大约五旬以上,左手生一根枝指,眉心有一颗痣……” 话犹未完,黑凤凰突然停步,沉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师父” 铁羽道:“姑娘的令师现在何处” 黑凤凰道:-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了她怎么会知道她的容貌” 铁羽不答,却从颈上解下那条金钱项链,递给黑凤凰,说道:“逍遥宫中日月长,如意金钱分阴阳,姑娘的令师想必是姓赵了” 黑凤凰目睹那枚金钱,忙用自己颈上的半枚相合,竟然分毫不差,恰好并成一枚完整的金钱。 可是,她却显然听不懂那两句隐诗的意义,的捧着那枚金钱道:“这两半怎么会这样相符, 只惊奇万分莫非是同一枚钱切开的” 铁羽道:“不错,它们本就是同一枚钱切开的,姑娘可知道这枚金钱的来历” 黑凤凰道:“我这半枚是师父传下来,你这半枚又是从哪儿得来的铁羽道:“朋友”“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黑凤凰诧道:“你那位朋友是谁 铁羽道:“令师可是姓赵” 黑凤凰沉吟了一会,说道:“我记得师父说过她是姓赵,可是,伯父又说那不是她的本姓。” 铁羽道:“你口里的伯父,就是金庄主金克用” 黑凤凰道:“是的,据他说,师父本姓金,因为被白玉莲的父亲所害,羞愤离家,才改姓赵的。” 铁羽仰面吁了一口气,呐呐道:“原来如此……” 黑凤凰正想再问下去,却听金克用的声音叫道:“凤凰,一大清早害伯父哪儿没找遭,原来却在这儿跟铁大侠聊天,究竟聊些什么也告诉伯父听听。” 铁羽闻声回头,见金克用已到近前,只得含笑拱手道:“金兄好精神,时间还早,怎不多睡一会儿。” 金克用笑道:“我是想多睡一会,可是我这侄女儿天性纯真,不识扛湖奸诈,教人放心不下。” 铁羽大笑道:“凤凰姑娘的确是一片纯真,但有这位老江湖伯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金克用道:”有我在,当然不用担心,只怕我不在她身边时,难免有人趁机施展花言巧语引诓骗,这就不能不防了。” 回头见黑凤凰手中拿着两枚金钱,心里不禁暗吃一惊,急道:“这半枚金钱哪儿来的,倒仿造得很像,给伯父瞧瞧。” 黑凤凰将金钱交给了金克用,说道:“伯父请看,这不仅是像,简直就是一枚钱从中切开的,我真不懂,为什么一半会在师父手中,另一半却落在铁大侠朋友的手中” 金克用愈看愈吃惊,心念疾转,侧目问道:“铁老弟,你这半枚是何处得来” 帙羽道:“是一位朋友送的。” 金克用说道:“能告诉咱们,令友的姓名吗” 铁羽摇头道:“不能.在未得他本人同意之前说出他的姓名。” 金克用冷冷一笑,道:“这么看来,令友倒是位有心人了,他既然能将这金钱赠送给你,却不愿别人知道他的姓名,这种怪异行径,倒真不多见。” 铁羽笑道:“凡人皆有隐私,金兄又何尝例外。” 金克用轻哼了一声,道:“区区半枚金钱,也算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铁大侠纵然不说,金某也能猜到它的来去再详谈。”说着,借拨干粮,将半枚金钱项链仍旧还给铁 羽,拱手道:”多承请替咱们谢谢威宁侯府了。”带领黑凤凰转身而去。 铁羽紧紧捏着那半枚金钱,目送金克用远去的背影,喃喃切齿道:“好个卑鄙无耻的东西,你纵能诓骗一时,总有一天会拆穿谎言,那时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回到营帐,黑凤凰迫不及待又追问那半枚金钱的来历,金克用且不自答,反问道: “你先说说看,铁羽给你金钱的时候,告诉过你什么话” 黑凤凰道:“他好像念了两句词儿,说是逍遥宫中日月长,如意金钱分阴阳。” 金克用问道:“你听得懂这两句话的含义吗” 黑凤凰道:“不太懂,我猜这是指金钱原有两半是阴,一半是阳,合起来就成了一枚。” 金克用冷笑道:“不错,他正是这个意思,伯父不是早告诉过你么,铁羽最擅用花言巧语,勾引良家妇女,他因为上回被你伤了一挚,自忖武功不是你的敌手,才想出用这个 无耻的方法,对你施展诱惑。” 黑凤凰疑惑不解,道:“他想诱惑我什么” 金克用道:“傻孩子,你连这个都不懂,他的意思分明是指你有半枚金钱,他也有半枚金钱,双钱相合,即是阴阳相配,也就表示你和他有夫妻之份。” 黑凤凰顿时红了脸,忿然道:“他竟敢这样无耻大胆” 金克用道:“姓铁的天生就是个无耻大胆的狂徒,所以伯父才一再告诉你多加提防,如今咱们迫于形势,不得不跟他虚与委蛇,你可要千万注童,别再和他单独相处了。” 黑凤凰想了想道:“伯父,我还是不懂,他那半枚金钱是从何处得来,怎会跟我这半枚相符而且,他还知道我师父姓赵,这是什么缘故” 金克用道:“这有什么难懂可是你师父遗留下来的不是”黑凤凰点点头。 金克用又道:“对这半枚金钱的来历提过,可对”黑凤凰又点点头。 金克用道:“这不就明白了如意金钱当年本是一枚,白玉莲的父亲有意将它切成两半,一半交给你师父,一半留给自己,以作彼此的信物,后来跟你师父分开了,他那半枚当然 就被白玉莲夺去,铁羽是白玉莲的丈夫,自是见过那半枚金钱,必定是他上次在抄家堡发 现你颈上悬着另外半枚,才特地向白玉莲讨来骗你,所以咱们一问金钱来处,他就吞吞吐 吐说不出来了。” 这番话,推断合情合理,竟无丝毫破绽。 黑凤凰听得怒从心起,一把摘下项链金钱,重重摔在地上,气呼呼道:“我再也不要戴这肮脏东西,早知是这样,刚才我就把姓铁的一掌劈死……” 金克用急忙将项链拾起,正色道:“傻孩子,这东西再不好,总是你师父的遗物,怎么能随便抛弃呢,伯父暂且替你收着,等咱们报了仇,再将它祭奠你师父。” 黑凤凰余怒未消,恨恨道:“伯父,咱们为什么,还不杀他替师父报仇,却要什么宝藏财物,反跟他做朋友……” 金克用低声道:“孩子.你又不明白了,你当伯父真的想什么宝藏财物,那只是一个饵,咱们一面稳住铁羽,一面要诱白玉莲现身,目前只能忍耐,等大仇得报,即使掘出了 宝藏,伯父也分毫不取,情愿全部分给各位协助咱们的朋友,你一定要体谅伯父这番苦心。” 他故意压低声音,却又故意让这番话被附近的抄家兄弟和魔刀崔平等人听见,不仅安抚了黑凤凰,也同时激起了众人效命之力。 营帐内顿时群情振奋,人人对金克用这番苦心,莫不深怀感激。 这时候,如果要他们去跟威宁侯府决战,十,士气如虹。 可惜就在这时候,飞狐白风匆匆奔进营帐人泄气的消息太阳已经升起,谷中浓雾却 魔刀崔平道:“虽然谷中浓雾不散,我仍不相信铁羽是真心跟咱们联盟,这三日之内,必然另有诡计。” 金克用摇摇头,道:“无论他有什么诡计,咱们只以不变应万变,在宝藏未出土之前必须虚与委蛇,尤其是凤凰,这三天内务必要多忍耐,以免言语间露出忿恨,反使他起了 戒心。” 正说着,忽然小薇从对面山坡上,跳跳蹦蹦地跑来,老远就挥着手高叫着:“阿姨我来了” 金克用皱眉道:“这小丫头很可能是受铁羽指使而来,还是别跟她罗嗦的好。” 黑凤凰见了小薇,怒气竟早消了,笑笑道:“一个小孩子,何须顾忌,再说,她并不是铁羽的亲身女儿……” 说着,小薇已奔到近前,气咻咻拉着黑凤凰的手道:“阿姨,你们今天不进谷里去了吧” 黑凤凰道:“不去又怎样” “去那看花好不好” 黑凤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左边山后灿烂的花树林,位置恰好与威宁侯府的蒙古包相近和营帐约二三里,看来确是个风景绮丽所在。 她心里正感烦闷,不禁欣然颔首道:“好我们去摘些花朵,阿姨教你编花冠玩。” 金克用突然亲切的挽着小薇问道:“你爹可在家中” 小薇道:“在家,爹正和花叔叔在商议派人回太原去呢。” 金克用不禁一怔,问道:“派人去太原干什么” 小薇道:“去找侯府总管哈图伯伯,听说哈图爷爷独个儿赶来见花叔叔,可是到现在还没见来,爹怕他途中出事,正准备派人回头去寻找。” 金克用轻哦了一声,向魔刀崔平道:“咱们承威宁侯府拨赠干粮,理该过去致谢一声才是。” 魔刀崔平道:“正是,崔某随金庄主去走一遭。” 金克用点点头,又对黑凤凰和小蕾道:“你们只在附近玩玩,千万别跑远了,早些去早些回来。” 黑凤凰答应着,带了小薇往山后而去。 金克用向飞狐白风一呶嘴,低声道:“跟下去小丫头片于在捣什么鬼。” 白风领命,转身去了。 金克用这才整整衣衫,和魔刀崔平往威宁侯府的蒙古包行去。 他当然不是真去致谢,而是借此套住铁羽,不让铁羽有机会跟黑凤凰单独唔面,同时,也趁机探听威宁侯府的虚实动静。 黑凤凰和小薇手牵手,一路说说笑笑向那片花树林走去,没多久,就到了树林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小薇在一起,黑凤凰心情就开朗起来,她自幼独居荒山,受够了孤寂, 而小薇却正像一朵解语花,那娇憨,那笑颜,使她忘掉寂寞,忘掉烦恼,从心底引发了抑 制已久的欢笑和活力。 两个人就像一对蝴蝶般奔向花树林,极目望去,繁花似海,连绵不尽,那不知名的树,无名的花,令人心旷神怡,笑逐颤开。 小薇拍着手叫道:“阿姨,快替我编花冠,我要好大好大的花冠做一件衣服,你说好不” 黑凤凰笑道:“当然好。我们别摘花睡,不一定里边还有更大更美的花。” 小薇高声欢叫,早巳笑着冲进树林里 黑凤凰紧跟着也进了林子,初时还看见小薇在花树间奔驰,传来阵阵笑声,过了一会,却突然听不到声音了。 林子很密,黑凤凰当她已深入林中,一时迷路,谁知呼叫了几声,这才发现情形有些不对,连忙加快步于,穿林直人,一面大声喊叫,不知不觉,已到密林深处.突然,林中 传来一阵怪声。 黑凤凰久居深山,耳目最灵,立刻就听出那是人,有三人以上。 心头暗惊,急忙停步喝问:“什么人躲在林子里” 回答是一阵脚步声,花树林中缓缓走出来四个人。四个女人,有老有小。 黑凤凰只认识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那就是铁小薇。 另外三人,一个是手提拐杖的老婆子,一个是皮肤侍女,衣上都绣着一朵白莲花。 还有一个浑身白衣的美艳少妇手牵着小薇,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光中孕育着无比沮柔,无限亲切。 一手提着长裙裙裾含笑凝注着黑凤凰 黑凤凰诧异地道:’小薇,她们是” 小薇指着那白衣美妇道:“这就是我娘,她们两个是夏姥姥和黑妞,都是我娘的贴身婢女。” 黑凤凰心中吃了一惊,失声道:“白莲宫主” 白玉莲含笑颇首,道:“我正是白玉莲,听说姑娘急于要会我,特地恭候此地,愿与姑娘一晤。” 说着,向夏姥姥一摆手,道:“替凤凰姑娘设座。” 夏姥姥躬身应诺,由一株树干背后搬出两张可以叠合的小布椅,黑妞立刻在椅上铺了软垫,安放妥当。 白玉莲笑着肃容道:“姑娘请坐啊,荒山野地,苦无陈设,幸亏此地上有百花覆董,下有绿茵铺地,虽嫌简慢,风光倒还不俗,咱们就在这花树簇绕中,好好谈谈。” 黑凤凰屹立不动,冷冷遭:“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 白玉莲笑容可掬的道:“正因为我对姑娘的来历已略知一二,才特意安排机会,得跟姑娘坦诚的谈谈,姑娘请看,我徒手相候,仅带了两名贴身婢女随行,应该相信我对姑娘 无敌意。” 黑凤凰道:“你对我有无敌意,那是你的事,我对你却仇深似海,誓不两立。” 白玉莲点头道:“无论姑娘怎样对我,咱们先坐下谈谈总无妨碍,如果咱们谈过话,姑娘仍然跟我誓不两立,那时,再报仇也不为迟。” 黑凤凰想了想,道:“谈就谈,我怕什么。”上前一步,在布椅上坐了下来。 白玉莲笑笑,也在对面布椅坐上,对夏姥姥和黑妞挥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去吧,这儿投你们的事了。” 夏姥姥和黑妞欠身退去,臆入花树丛中。 白玉莲将小薇亲热的拥入怀里,顺手拾起地上落花,替她插在鬓脚,她欲借这些动作,镇静情绪,思索应该如何开口措词。 黑凤凰只用敌视的目光蹬着她, 过了好一会,一时也没有开口。白玉莲才轻吁了口气,徐徐道:“听说姑娘的令师是西方魔教中高人” 白玉莲道:“我再请教姑娘,令师是什么时候投身魔教,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收养姑娘共在深山中隐居了多少年” 黑凤凰沉吟了一下,说道:“师父何时人教,何时离教,我不大清楚,只知道她老人家从我在襁褓中便收养了我,在山中大约住了二十年。” 白玉莲道:“那么,令师去世时有多大年纪了” 黑凤凰道:“五十多岁。” 白玉莲默算了一阵,道:“这样说来,令师脱离魔教时,大约只有三十岁,咱们姑且算她在魔教中习艺十年由此推算,令师跟家父相识至少应该在三十年以前了” 黑凤凰道:“不错。” 白玉莲道:“这就不对啦,三十年前,我已幼龄,而我父亲却在我出世前已经亡故,难道我父亲竟跟令师相识在先” 黑凤凰道“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白玉莲道“可是,姑娘,你知不知道西方魔教的人教禁例。” “什么禁例” “魔教内弟子虽不禁男们之欲,但为了防止外教人蒙混人教,却严格限制男女弟子人教时必须童身,令师若受过我父亲的欺骗,她怎能加人魔教” 这番话,顿时将黑凤凰问住了。 她不知道魔教是不是有这项禁例,听白玉莲的口气,不像是假,如果禁例属实,金克用的话岂非全是虚构.而,金克用从未跟师父见过面,她怎会知道师父的特征怎么样描述才相符呢 黑凤凰摇摇头,道:“你不是魔教的人,怎知魔教有这种禁例,我不相信。” 白玉莲道:“咱们姑且不谈魔教,我对金克用的事,总比你知道得多,据我所知,金克用仅有兄弟三人,以他的年纪最小,两位兄长都已故世多年.他根本就没有姊妹,这一 点你总该相信了吧。” 黑凤凰道:“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世” 白玉莲道:“我跟他相识多年,麒麟山庄一直在白莲宫势力范围下,我不仅知道他的身世,而且知道他并不姓金。” 黑凤凰吃惊道:“他不姓金那么他姓什么” 白玉莲神情肃然地道:“这是金克用最大的秘密,我本不想在此时拆穿它,为了要你相信,只好据实告诉你了 说到这里,拍拍小薇的头,道:“这些事,小孩子最好别听,去找黑妞她们玩去。” 小薇正听着入神,哪肯离去,扭着身子道:“娘,让我听听有什么关系吗,我又不会随便告诉别人……” 白玉莲脸色一沉,道:“你又不听娘的话了” 小薇对白玉莲显得颇畏惧,不敢再纠缠,默默低头走了开去。 白玉莲轻吁了一口气,道:“凤凰姑娘,在我说出金克用这个秘密以前,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要求,无论你是否相信,都请务必代为守密,绝不可再转告第三者知道。” 黑凤凰道:“为什么” 白玉莲道:“因此事关系峡谷中宝藏影响大局,姑娘一定要答应我才能说。” 黑凤凰道:“好,我答应你。” 白玉莲这才放低声音道:“金克用并不姓金,更不是汉人,他本姓爱新觉罗,这四字是满文,意思就是金子,金克用的父亲,原是当年大金国的摄政王,后来大金国被蒙古铁 骑攻破,金克用的父兄都被屠杀,仅剩下他一个人逃匿江湖,隐姓埋名,才以金为姓,假冒是汉人……” 黑凤凰对史实一无所知,却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口道:“摄政王是什么是不是跟戚宁侯府一样有钱有势” 白玉莲道:“摄政王比侯府的势力更大,但大金国没有蒙古兵强盛,次年攻大金国国都的,就是从前的威宁侯老侯爷花不拉汗,也就是花翎兄妹的父亲,当时花不拉汗将大金 国的财宝掠取一空,就偷偷埋藏在这座峡谷中,所以金克用才干方百计想把宝藏夺回来。” 黑凤凰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他就是宝藏的主人,你们为什么跟他争夺呢” 白玉莲道:“不大金国的财宝原是从咱们汉人百姓身上搜刮去了,后来既已被蒙古铁骑掠夺,财宝已不属金国,理当分还给咱们汉人才对。” 黑凤凰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宝藏应该归谁,反正我也不想得什么宝藏,我只关心师父的仇人究竟是谁” 白玉莲道:“金克用既不姓金,足证他自称是令师胞兄全属谎话,你应该相信我白玉莲跟你并无仇恨了。” 黑凤凰道:“但是,我怎么知道你说这些话就是真的呢” 白玉莲道:“我有绝对可靠的证据我凭空捏造的。” 黑凤凰道:“什么证据” 白玉莲说道:“目前,我不能够告后,我愿意亲自跟金克用当面对质。” 黑凤凰道:“为什么现在不能对质土以后” 白玉莲叹口气,道:“姑娘,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这项秘密目前还不能揭穿,否则,将会影响大局。” 黑凤凰道:“我不懂这跟大局有什么影响,我只知道,你若不敢立刻当面对质,我就不能相佰你的话。” 白玉莲道:“我并不期望你现在就相信我的话,只希望你也暂时别相信金克用,一切等到宝藏出土以后求证实,你意下如何” 黑凤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我妨碍了你夺取宝藏的计划,希望我置身事外,对吗” 白玉莲并不否认,只笑笑道:“这样对姑娘并没有什么不好,姑娘尽可放心,宝藏未出土以前,白莲宫的人绝不会离开,咱们对谷中宝藏志在必得,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黑凤凰道:“你对争夺宝藏,好像很有把握” 白玉莲对黑凤凰所说的话,居然也不否认,点头遭:“只要姑娘不插手,宝藏绝不会被金克用夺去。” 黑凤凰道:“可是,别忘了,还有威宁侯府也将参加争夺。” 白玉莲道:“他们志不在宝藏,目的只在澄清花不拉汗的名誉,即使参加争夺,白莲官也不会畏惧。” 话说到这里,白玉莲的用心已经相当明显,对于争夺谷中宝藏,她已傲了万全的布置,唯一顾忌,只是担心黑凤凰从中作梗,才特地安排了这次晤谈。 黑凤凰蹙眉沉吟,竟无法决定是否谊答应她的要求。 事情演变到现在,金克用和白玉莲的说词好像都言之成理,究竟谁说的是真话,却令人难以辨别。 如果答应她的要求,似乎有些心不甘,如果拒绝,万一她说的真是实情,岂不铸成大错。 沉吟了许久,黑凤凰终于想到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办法,说道:“我可以答应等宝藏出土以后再对质,但金伯父不一定会同意,除非你们都依我一件事。” 白玉莲连忙问道:“什么事姑娘且说说看。” 黑凤凰道:“你和金伯父急于想得到宝藏,威宁侯府也同样不肯放手,倒不如大家暂时把恩怨搁在一边,三天之后,一同进山谷去寻宝藏,等宝藏出土,再三头对面,当面对 质解恩怨,最后证实谁说的真话,谁就是宝藏的得主。” “这……” 白玉莲眼珠子一转,欣然道:“好我同意姑娘的办法,只不知道金克用和威宁侯府是否也同童。” 黑凤凰道:“金伯父这边由我负责,威宁侯府已经跟金伯父说好要一同行动,自然也会同意。” 白玉莲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恭候姑娘的回音了。” 黑凤凰站起身道:“今天入夜以前,我会再到这儿来给你回话,希望你言而有信,不可反悔,更不要节外生枝,施展诡计。” 白玉莲笑笑道:“姑娘放心吧,我白玉莲自问无愧于心,真金不怕火,根本没有施展诡计的必要。” 说着,举掌轻拍三下,不片刻,夏姥姥和黑妞带着小薇,从花树丛中走了过来。 小薇头上戴着个大花冠,双手还捧着许多鲜艳灿烂的花朵,笑喀嘻问道:“阿姨,你看我这花冠美不美,是我自己编的哩!” 黑凤凰道:“原来你自己会编花冠’ 小薇笑道:“我骗你的,是黑妞姐姐教我编的。” 白玉莲轻叱道:“这孩子,总是这样顽皮,对阿姨说话怎么没大没小。” 接着,又向黑凤凰含笑欠身,才率领着夏姥姥和黑妞退人花丛中。 黑凤凰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忽然觉得白玉莲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淫葫凶残,倒感觉她言谈诚恳,待人也很和霭可亲,甚至连她的随身侍女,都那么进退有礼,讨人欢心,谁能 相信白莲宫是个狠毒残暴的组织 黑凤凰是女人,自幼又饱受仇视男人的熏陶,对白玉莲,竟然不知不觉产生亲切之感。 如果不是金克用那番话先人为主,在她脑中印象太深,她真可能被白玉莲一席话说动,从此反助了白莲宫…… 金克用已经接到飞狐白风的密报,正在营帐中负手徘徊,等待佳音。 飞狐白风只看见黑凤凰进入花树林,本想跟进去,却发现树林中有白莲宫的人隐伏,便匆匆回来报信,是以,金克用并不知道黑凤凰已跟白玉莲见面,更不知谈了些什么话。 据金克用推想,黑凤凰对白玉莲仇恨已深,两人一旦晤面,少不了有一场生死存亡的血战,若能一举除去白玉莲,自是最好不过,纵或杀不了白玉莲,能将白莲宫高手铲除几 个,对争夺宝藏也大有帮助,所以,他决定暂不出面,只在营帐内坐候好消息。 谁知事情出乎意外,黑凤凰跟白玉莲非仅投有动手,反而带回来一个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协议,竟然要跟白莲宫和威宁侯府一同人谷寻觅宝藏。,合作寻宝,金克用并不反对,可是.当他听说宝藏出土以后再三头当面对质,却不由得心惊胆颤。 然而,他又不能公然反对,显露出自己心虚,只得避重就轻道:“孩子,你上了白玉莲的当了,她因为畏惧你的武功,故而用了这招缓兵之计,白莲宫人多势众,等宝藏出土, 那时谁能拦得住他们。” 黑凤凰道:“我也想到是她缓兵之计对策。” 金克用道:“你又如何对付” 黑凤凰道:“这山谷形势险恶,只有一条出路,伯父尽管放心和他们一同去寻觅宝藏,我却守在谷口,任凭他人多势众,也休想走脱一个。” 金克用苦笑道:“孩子,你再强只有一个人,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白玉莲那女人阴险狡诈,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 黑凤凰道:“这也不难,我处处当心一些就行了。” 金克用摇头长叹,道:“真想不到,你连伯父的话都不相信,竟去相信那婪娘的花言巧语,放着师门血仇不报,反而跟仇人合作……唉……” 黑凤凰是个胸无城府的人,冲口道:“白玉莲的话也有可信之处。” 金克用道:“她说了什么” 黑凤凰道:“她说:你和师父并不是兄妹,而且你本来不姓金,也不是汉人。” 金克用听了这话,骇然变色这样含血喷人她有什么证据” 黑凤凰道:“她说有证据,但现在不能公开宣布,必须等宝藏出土后才能当面对质。” 金克用大声道:”你相信她这些谎话” 黑凤凰道:“我不信,可是,我想看看她的证据是什么,这对报仇的事并没有多大妨碍呀” 金克用始而惊,继而怒,怒极反笑,仰面打个哈哈,道:“好个狡猾的白玉莲,真亏她想得出这种无中生有的故事,教人不能不佩服,我若拒绝,倒显得我情虚了。凤凰你去 告诉她,咱们照她的要求,三天后在谷口见面,一同人谷寻宝,待宝藏出土以后,她要是 拿不出确实证据,我和她两人之中,必然有一个要横尸谷内。” 黑凤凰道:“到时候她若拿不出证据,我也绝不饶她。” 飞狐白风低声道:“金庄主,这件事是否应该先跟威宁侯府商议一下” 金克用道:“当然要告诉他们,但威宁侯府目的就在证实有无宝藏,他们绝不反对。” 黑风凰见金克用和白玉莲都料定威宁侯府不致反对,便欣然自去花树林找白玉莲回话去了。 她一走,魔刀崔平等人立刻围了过来,纷纷道:“金庄主,咱们不能答应跟白莲宫合作,这明明是白玉莲的诡计,等宝藏出土,白莲宫必然仗着人多势众出手抢夺,迟早是一 场直战,咱们为什么现在就听她摆布。” 金克用摇头苦笑道:“我何尝不明白这道理,但你们也都看见了,凤凰已受白玉莲的蛊惑,居然怀疑我不是她的伯父,叫我如何再反对。” 魔刀崔平道:“风凰姑娘也真是,俗语说,疏不间亲。 她怎能听信外人的话,连尊长都怀疑起来。” 金克用叹道:“这倒不能怪她,她从小跟我妹妹在深山中长大,没有见过我的面,再加上白玉莲那妖妇居心卑劣,竟想出这种无耻下流的奸计,以致受了蒙蔽……” 说到这里,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我金某人虽然说不上世家,对宝藏财物并未在意,我只是不甘心被白玉莲那妖妇捡这份便宜,无奈凤凰这孩子听信谗言,诸位又恐怕不能破 除私见,同心协力跟白莲宫决一死战……” 魔刀崔平等人异口同声道:“咱们都愿追随金庄主跟白莲宫一拼,何曾有什么私见” 金克用目视沙镇山兄弟,徐徐道:“白莲宫高手如云,不是易与之辈,咱们却连遭挫折,只怕很难齐心赴敌。” 沙镇山慨然道:“金庄主不须顾虑,犬于这条性命全靠金庄主救回来,若有差遣,在下兄弟二人愿意舍命报效,绝不瞿缩。” 金克用等的就是这句话,微微一笑有同仇敌忾之心,咱们今夜就趁其不备,白玉莲一个以牙还牙……” 众人都道:“那要如何下手” 金克用招招手,将众人唤到近前,低声道:“据我料想,白玉莲为了防备宝藏被人捷足先得,定已派遣高手隐匿在谷中,她本人却藏身在那片花树林内,今天夜晚,由我设法 稳住凤凰,诸位趁夜出动,一鼓作气猛攻那花树林,打它个措手不及,必获全胜。” 魔刀崔平:“但不知那白玉莲手下还有些什么高人” 金克用道:“白莲宫中顶尖人物,要数巫山二大怪最难斗,如今巫山二怪很可能隐居谷中,不在白玉莲身边,另外两个擅长御毒的昆仑奴,八成也去了谷内,今夜动手的时候, 只要由沙兄贤昆仲联手缠住白玉莲.其余的人就不足道—— 第十四章 沙镇海突然问道:“金兄何以不出面赴敌呢” 金克用道:“我不出面,有两样好处,一则可稳住凤凰,不让她插手多事,二则可免去她的疑心,以为是我情虚,指使你们去杀白玉莲灭口。” 沙镇诲道:“但事后若凤凰询问咱们何以食言无信,咱们又如何回答” 金克用笑道:“这还不容易么,你们也可借口替韩寨主父女和沙镇岳报仇,激于一时义愤,跟白莲宫发生冲突,本是情理中的事,加上我从旁转圃,自然轻易就搪塞过去了。” 魔刀崔平道:“这件事,咱们要不要知会威宁侯府一声,约他们一起行动” 金克用连忙摇手道:白玉莲毕竟曾是夫妻,万一,那时反倒弄巧成拙。不千万不能泄漏风声,铁羽跟他旧情难忘,暗助白玉莲一臂之力。 大伙儿密议妥当,表面都不露声色,各自散去,暗暗却磨拳擦掌,准备夜晚厮杀。 直到傍晚时分,黑凤凰才从花树林回来,手里挽着一只竹篮子,笑嘻嘻道:“我已经跟白玉莲约好,后天午夜,大家谷口见面,一块儿进谷里去,这段时间内,彼此要信守承诺,谁也不许暗施袭击。” 金克用冷冷地道:“咱们自然能守信,只怕她口不应心,另怀鬼胎。” 黑凤凰道:“不会的,你瞧白玉莲为了表示诚意,还特别送了咱们一份礼物呢。” 打开竹篮,里面是三四十支又像蜡烛,又像爆竹的东西,每支有酒杯口粗细,长约尺余,下端装着把手。 黑凤凰道:“这是白莲宫特制的火炬,名叫‘千里火筒’,一支可以燃一个时辰,比普通火把又亮又持久,后天深夜进谷里去,正用得着这东西。” 金克用淡然应道:“哦她倒想得真周到,也真够慷慨,一送就是许多支。” 黑凤凰道:“她叫咱们留下一半,另一半转送给威宁侯府。伯父,咱们现在就给他们送过去好吗” 若在平时,金克用一定会反对,现在为了支开黑凤凰,竞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承他们分赠干粮,正该回报,伯父跟你一块儿过去吧。” 临行,暗向魔刀崔平等人使个眼色,又道:“咱们可能在对面耽搁一会儿,诸位该做什么尽请自便,不必等侯咱们了。” 众人会意,待金克用和黑凤凰去后,天色人夜,便在营帐中虚点灯火,悄悄奔向了花树林。 魔刀崔干率领着十二名黑道高手,加上沙镇山兄弟,正好十五人,分为三路朝花树林接近,人人劲装,暗藏兵刃,一路上兔起鱼落,极力隐蔽行迹。 不多久,三路人马都已抵达林子外,重又聚集在一处。 林子里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也看不见半个人影月光照映下,花朵上都好像涂抹了一层惨白色。 白色,通常是屑于死亡的象征,尤其在这荒山月夜,更含着强烈的不祥童味。 十五个人的脸上,也好像涂抹了一层死亡的惨白色,大伙儿屏住呼吸,凝目窥望林中,人人的掌心都暗捏着一把冷汗。 许久,许久,魔刀崔平一直没有行动,沙镇山兄弟也默不作声。 一个手持日月双轮,号称”恶金刚”罗天保的黑道高手等得不耐烦了,哑声问道: “崔老大,为什么还不动手等什么” 魔刀崔平道:“别急,咱们得先弄清楚林子里究竟有多少埋伏。” 罗天保道:“管他有多少埋伏,大伙儿索性给他来个一拥而人,见一个,宰一个,不就结了。” 魔刀崔平道:“不能鲁莽,别的人咱们都可不放在心上,对巫山二怪却不得不提防。” 罗天保道:“金庄主不是说二怪都在山谷里么” 魔刀崔平道:“可没说一定。你先别性急,那只是忖测.且等……,”话未毕,一条人影宛如流矢划空狐白风。 魔刀崔平道:“情形如何” 白风笑道:“小弟试过了,巫山二怪果然都在峡谷里。”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问道:“你怎么试出来的” 飞狐白风道:“小弟用一具草人,手持白莲宫特制火筒送进谷口,同时呼唤二怪名字,假作传令的人,郭石头果然上当答应,他才出声,就被林嵩识破,一钓竿挥过来,击灭了火筒,幸亏小弟退得快,才没被他钓丝缠上。” 魔刀崔平轻吁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只要巫山二怪不在,咱们今夜就放手大杀一场……” 转头对沙镇山兄弟道:“二位堡主可有什么高见” 沙镇山摇头道:“咱们兄弟仅负责缠住白玉莲,其他的事,都没有意见。” “好” 魔刀崔平长身而起,说道:“咱们就开始行动。白老弟,遇盘查,就说是奉金庄主差使议。” “既然二位堡主没有别的意你随二位堡主走在前面,如有要事,须面见白玉莲商量。” 接着,又对恶金刚罗天保说道:“咱们两人和其余的人分为两路,尾随在二位堡主后面,只等二位堡主引出了埋伏,就分头截杀,下手要快,最好别让白玉莲发觉得早,先有了准备。” 分派妥当,立刻照计行事,展开了行动。 沙镇山兄弟和飞狐白风首先进入树林,昂首阔步隐蔽。 魔刀崔平带着五名高手居左,恶金刚罗天保和六名高手居右,两路伏兵相隔十丈,暗中尾随人林,准备随时截杀白莲宫,埋伏桩下。 谁知事情竟大出意料,沙镇山兄弟直人树林深处,一路都毫无阻拦,别说盘问,连个人影子也没发现。 飞孤白风连忙示意沙家兄弟停步,高声道:“抄家堡二位堡主受金庄主嘱托,特来面见白娘子有要事相商,请白莲宫人出面引见。” 连叫数声,毫无回应,树林中分明空无人在。 沙镇山道:“咱们上当了,白玉莲可能根本不在这座林子里。” 飞狐白风道:“可是,凤凰姑娘两次到林子里来,都见到了白玉莲。” 沙镇海冷笑道然会先在林中等候宿林中。” “那是白玉莲故意选中此地要见她,自其实,白莲宫必然另有住处,绝不至露议论间,魔刀崔平和罗天保等两路伏兵都纷纷现身出来,大伙儿七嘴八舌道:“白玉莲就算不住在林子里,想必只在这座树林附近,咱们分头搜,一定能把她搜出来。” 魔刀崔平急道:“大家千万别分散,这可能是白玉莲安排的诡计。” “什么诡计” 众人张惶四顾,不觉有些毛骨悚然。 魔刀崔平道:“凤凰姑娘傍晚时才离开这座树林,即使白玉莲不住在林中,也必然会留下人在林中守候,以便联络,如今林子里空无人踪,八成是发现了咱们的行动,有意设下空城计,诱咱们深入。” 众人都猛然醒悟,道:“不错。” 魔刀崔平道:“大家不要慌乱咱们中计了,互相掩护,先退出去再说。” 突然一阵桀桀尖笑声传来,接道:“姓崔的,算你有点见识,可惜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笑语声,四周火光闪动,同时亮起许多孔明灯,无数道灯光齐集射向正中,照得十几人立身处一片雪亮。 孔明灯只有一个灯孔,光线聚射.令人眩目,崔平等无法看见周围共有多少敌人,本身却全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众人心里发慌,便想各自夺路奔逃。 魔刀崔平沉声道:“不要慌,力量分散只有死路,大家背靠背结成一团,协力御敌,白莲宫未必能把咱们怎么样。” 大伙儿听了这话,都觉得有理,纷纷转身围成一个圈子,手持兵刃,严阵待敌。 那尖笑声道:“很好,姓崔的,瞧不出你倒能临危不乱,很有点镇定工夫,难怪金克用要这样重用你。不过,你们既然进了这座林子,逃是死,不逃也是死,大家能死在一块儿,总比分散死要热闹些就是了。” 魔刀崔平大喝一声,道:“你是谁报你名号出来。” 目队笑道:“凭你本来不配问我名号,为了让你死后作个明白鬼,就告诉了你吧,老篓子姓夏,现为白莲宫内宫总管。” 魔刀崔平道“原来是夏姥姥。” 夏姥姥道:“用不着这样客气,你就叫我夏老婆于也行。” 魔刀崔平道:“咱们是来见白玉莲的,她在什么地方” 夏姥姥道:“宫主身份何等高贵,岂是你们这种喽罗轻易见得到的。” 魔刀崔平怒道:“夏老婆于,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咱们虽然没有创门立派,也是扛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以为弄这几盏灯就能唬住咱们” 夏姥姥冷笑道:“你若小看这几盏破灯,老婆子就让你先尝尝破灯的滋味。” 说完话,林中重归寂然,好一会,没有再发现动静。 众人不禁诧异,互相低语道:“这老婆于在弄什么玄虚” 魔刀崔平对身侧一个名叫“刺猬张青”的暗器高手吩咐道:“准备好暗青子,等一会夏老婆子再开口,就用暗青子招呼她,大伙儿趁机突围……” 话犹未完,突然听见一阵“嗡嗡”众人立身处扑来。 众人的眼睛都被强烈的灯光所迷西,直到有人被一种尖细的东西螫了一下,看不见那是什么东下,才惊呼失声道:“毒蜂……”一声惊呼出口,场中立即响起一片挥手拍打的声音,紧密的圈阵顿时混乱。 夏姥姥的笑声又传了过来:“这不是毒蜂,而是一种比毒蜂更小更毒的吸血飞蛾,整人的不是毒针,却是飞蛾的舌尖,纵然飞蛾被拍死,那有毒的舌尖已经随血溶化,再也拔不出来了……” 魔刀崔平只盼刺猬张青快些出手,无奈张青为吸血飞娥所扰,自顾不暇,那还顾得到发射暗器。 夏姥姥又接道:“诸位想必都了解飞蛾投光的习性.就是本宫特设孔明灯的用意,不过,诸位大可不必惊慌, 们这次只是想给诸位一点小小警告,施放的吸血飞蛾才二三十只,诸位每人被螫上两下,绝不致毕命,但诸位若不乖乖就范,等飞蛾大批放出,那就不敢保证了。” 众人听了这番话,发觉飞蛾果然为数不多.了一口气。 魔刀崔平道:“你要咱们怎么样” 夏姥姥道:“很简单,放下兵刃,束手就缚。” 魔刀崔平道:“这个办不到,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咱们引颈受戮,咱们宁可死在吸血飞蛾舌下。” 夏姥姥道:“诸位尽可放心,白莲宫若想取诸位性命,早就下手,用不着等到现在,我要诸位表示不再反抗,然后,听候本宫宫主发落。” 有人接口道:“白莲宫主会将咱们如何发落” 夏姥姥道:“那就不知道了,至少宫主不会加害你们,说不定还对你们另有恩典。” 话剐完,已有几人丢下了武器。 夏姥姥道:“愿意投诚的,请向前走上三步。” 丢下武器的人闻言向前走出三步,其余众人不禁大起恐慌,有的张惶失措,有的连忙跟着丢下兵刃…… 魔刀崔平见势不妙,急低声问沙镇山兄弟道主有何高见难道咱们就真的束手待擒” 沙镇山摇摇头,道:“我兄弟受金庄主厚恩,报,决不变节,诸位要如何,我兄弟并无意见。” 恶金刚罗天保沉声道:“说的是,咱们走南闯北挣得的名声,总不能被几只毒虫就唬住了,这未免太窝囊。” 魔刀崔平道:“既然如此,咱们用暗青子开路,大伙儿突围往外冲!” 正说着,又听夏姥姥的声音道;“宫主有令,投诚者既按人分金,另有重赏。如顽冥不悟,将来取得宝藏,杀无赦……” 魔刀崔干喝道:“张兄,动手!” 刺猬张青双手齐扬,五六道寒光破空射出发话的方向。 “嗅噗”连声,暗器击中的显然只是树干。 夏姥姥的声音仅微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叱道:“放蛾截杀,不许走脱一个!” 这一声令下,方才那些弃刀投诚的人顿时慌了手脚,因为吸血飞蛾是不认人的,他们已经抛下兵刃,此时却仍然无法避免毒蛾攻击。 变节无非为了惜命,到了玉石俱焚的时候,这些人为了活命,便又纷纷回头抢拾自己的兵刃。 但是,魔刀崔平等人,却不肯给他们回头的机会。 恶金刚罗天保的日月双轮迎面推出,当场将其中-胸膛“擅”开了一个血窟窿。接着,刀光闪处,另外一人也被魔刀崔平拦腰挥斩成两截。 这时候,震翅声入耳,刺猬张青挥臂,旋身、射向四周那些孔明灯。 大群吸血飞蛾蜂拥而至。伏腰、踢腿……暗器向像雨点般。 此人挥身上下,几乎无一处不藏着暗器,举手投足之间,各式各样暗器纷纷发射,简直比一只真正的刺猬更可怕。 孔明灯被暗器射灭-灭,大群吸血飞蛾已到。然而,那两名被杀的变节者,竟然救了众人。 吸血飞蛾不像毒蜂专门攻击活人,只要有血,就能引来飞蛾争食,那两具尸体所发出的血腥气味,立即成了蛾群汇聚的地方,数以千计的毒蛾,都扑向尸体,争着吸食鲜血。 魔刀崔平等人趁机突围,冲向林外。 花树丛中埋伏的白莲官门下纷纷出手拦截,无奈魔刀崔平等人已成脱笼之兽,亡命夺路,势不可挡,终于突围而返回营帐,时间还不到子夜,金克用和黑凤凰尚未回魔刀崔平清点受伤人数,除了那两名变节者被杀一个不少,当即吩咐将另外三个变节后又回头的家人,绑,等候金克用发落。 子夜过后,金克用和黑凤凰才从威宁侯府的蒙古包兴尽而归,看情形,彼此谈得很愉快,黑凤凰竟然丝毫投有察觉花树林中已发生过一插直战。 魔刀崔平将经过情形悄悄告诉了金克用。 谁知金克用一点也不感觉意外,只淡淡一笑,道:“已经死了就不必提了,回来的三人也不用为难他们,都放了吧” 魔刀崔平道:“可是,这几个家伙临敌变节,贪生怕死,留他们何用” 金克用摇摇头,笑道:“贪生畏死,是人的本性,并不值得奇怪,其实,我早料到今夜之举会失败,我让你们去看看,只不过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而已。” 魔刀崔平诧道:“你想证实什么” 金克用道:“我要证实三件事,其一,沙家堡主是不是真有诚意跟咱们共进退其二,哪些人是真心跟我金某人相交哪些人不能托以心腹这两项,如今都得到结论。” 魔刀崔平道:“第三项是什么” 金克用压低声音道:“我怀疑咱们之中,有白莲宫的人潜伏。” 魔刀崔平大吃一惊急道:“当真庄主可知道那人是谁” 金克用摇头道:“目前,我还不知道是谁,但从今夜的情形看来,咱们之中潜匿着白莲宫的奸细,已经得到证实,否则,白莲宫不可能事先得到消息,在花树林中设下陷阱。” 魔刀崔平听得毛骨悚然,道:“依在下想,那奸细很可能就是三个变节家伙之一……” 金克用道:“不可能,真正的奸细,绝不会临敌变节,那样等于自己暴露身份。” 魔刀崔平道:“庄主可曾想到,吸血飞蛾是不认识人的,当时他只有用变节投城的方法才能脱离飞蛾的攻击。” 金克用笑道:“崔兄,你想得太简单了,吸血飞蛾是白莲宫饲养的,香奴和奇哥两名昆仑奴,又都是御毒的高手,他们若想使某人免受毒蛾的攻击,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何况, 既能饲养毒蛾,必有解毒之药,事后求治,也仅是举手之劳,又何须用那种笨办法。” 魔刀崔平呐呐道:“这么说,要想查出谁是奸细,倒是件难事” 金克用轻拍他的肩头,总有破绽会被咱们看出的了” 魔刀崔平道:“记住了阴阳双剑马氏兄弟。” 道:“并不难,只要多留意观察,…那三名变节的姓名你可曾记住金克用道:“好去放了他们今后还有用他们的时候。” 三天时光,转瞬即逝。 在这三天中,金克用绝口不再提起花树林之战居然也只字不提,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十五月圆之夜,天色才黑尽,金克用和威宁侯府人都已饱食干粮,劲装结扎到了谷口。 不多久,白玉莲也姗姗而至,随身却仅有四名仆从,那是夏姥姥、黑妞、香奴和奇哥两名昆仑奴。 论人数,以威宁侯府最众,但大家都知道,山谷中已有白莲宫高手巫山二怪埋伏,论实力,当推白莲宫最强。不过,威宁侯府有铁羽相助,金克用也有黑凤凰,若要拼搏起来, 胜负倒的确难以预料。 金克用首先开口道:“咱们既已协议合作寻觅宝藏,希望彼此能信守承诺,在宝藏出土之前,谁也不许施展诡计,任何一方违反,其他二方将并力给以制裁。 白玉莲笑道:“这话不须金庄主叮嘱我白玉莲是信得过的,只要金庄主能言行一致。 威宁侯府方面,事情就好办了。” 金克用冷笑一声,道:“既称合作,首先就得公平,现在咱们大伙儿都在谷外,白莲宫似乎该将郭、林两位护法先请出来,这才显得具有诚意。” 白玉莲道:“可以。金庄主若愿将韩家寨寨主父女请出来,白莲宫自然也可以召回两位护法。” 金克用道:“韩家父女分明已伤在谷中,白玉莲,你这话岂非强词夺理” 白玉莲微笑道:“谷中浓雾未散,金庄主又怎知伤的不是本宫两位护法” 话是有些强词夺理,金克用却无以为对。 铁羽道:“铁某认为谁已先在谷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浓雾消散只有短短三个时辰,要想在三个时辰内寻到宝藏,并且将宝藏搬运出来,时间本已仓促,若人谷的人太多,于事无补,反有妨碍,咱们应该趁现在毒雾未散前,先将人谷的人数决定,非必要的,都留在谷外,以免人多拥塞误事,不知二位童下如何” 白玉莲立刻接口道:“我绝对赞同,最好大家人谷的人数相同,这才公平。” 金克用摇头道:“我反对” 白玉莲笑道:“我就知道金庄主会反对,他是恨不得咱们大家都留在谷外,只让他一人进去才好……” 金克用哼道:“白玉莲,你不必用激将法,更别想从中挑拨,金某人反对,自然有反对的理由。” 铁羽道:“金兄有何高见” 金克用道:“你们一个是白莲宫,一个是威宁侯府,只须一声号令,立可遵行,金某人却没有这么大的权势,咱们同来的都是各方高人去并不受金某人号令约束,我能叫谁进谁不许进去” 铁羽点点头,道““这也是实情,依金兄的意思应当如何” 金克用道:“你们愿意带多少人进去,我无权过问,但咱们在场的人,都得一同进退,不能减少。” 黑凤凰低声道:“伯父,我可以不进谷去,我带着小薇在谷中等你们好了。” 金克用道:“不行,定然在谷中安排了诡计吧厂你要跟伯父一起,白莲宫心怀叵测,你总不能让伯父孤零零受别人摆布。 黑凤凰望望白玉莲,沉吟道:“她真的会那样歹毒么” 金克用道:“这女人是出了名的狠毒心肠,你别看她脸上带笑,其实是笑里藏刀。” 黑凤凰似乎不信,又不能不信,轻叹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铁罚道:“金兄的顾虑亦是常情,咱们就以金兄同行人数为准,三方均等,岂不也同样公平么” 白玉莲笑道:“其实多几个人少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咱们白莲宫就只有在场这四人,即使加上两位护法,也才六七个人,至于你们愿意怎样安排,由你们自己决定吧,白莲宫不想跟谁争论多少。” 花贞贞道:“既然如此,威宁侯府也只带六七个人进去,其余都留在谷外。” 于是,当场挑选出多玛等七名武士,加上铁羽,恰好十个人,安达断了一条手臂,没有同行,留下来和珍珠共同护卫小薇。 这一来,金克用这边的人数变成最多,连伤势将近痊愈的沙如冰算上,竟有十七人,足足超过白莲宫一倍以上。 白玉莲对人数的多寡好像真的不在意,仰面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可以先进夹道去等候,以免延误时金克用一摆手,道:“宫主先请。” 白玉莲道:“怎么啦,这次金庄主不怕白莲宫抢了先。” 金克用道:“咱们宁可让白莲宫领先,也不愿腹背都受威胁。” 这意思当然是指巫山二怪已在谷中,怕白玉莲会在夹道内突下煞手。 白玉莲笑笑道:“好吧,如果威宁侯府也不介意,白莲宫就占先了。” 花贞贞道:“咱们认为谁先谁后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大家要忠诚合作先找到宝藏,在证实宝藏传说之前,彼此都不可猜疑构陷。” 白玉莲点头道:“毕竟是侯府郡主,言谈气度,令人佩服,看在郡主这番话的情份,我再送各位一件东西。” 向两名昆仑奴颔首道:“献上” 香奴走到花贞贞的身前,双手奉上两只磁瓶。 铁羽接了过来,却见那瓶里是一粒粒黄豆相似的药丸,每瓶大约二十粒。 白玉莲道:“这是克制瘴气毒雾的药丸,含在舌尖下,短时间内颇有效力,但每粒仅能支持半个时辰,而且不能连续使用,用过一粒,须过一个时辰之后才能用第二粒,否则口腔会中毒溃烂,诸位要特别小心了。” 铁羽没开口,默默将其中一个药瓶转交给金克用。 金克用冷笑道:“原来巫山二怪,就是仗着这东西躲在谷里,我还以为他们有多大本事呢。” 白玉莲平静地道:“如果金庄主不屑依仗药物,可以还给咱们。” 金克用道:“为了表示合作作纪念吧。” 说着,将药瓶揣进怀里。 白玉莲淡淡一笑,未再多说,转身向夹道行去。 夏姥姥、黑妞和两名昆仑奴紧随在白玉莲身后,:了山壁耸立的夹道。 金克用低声道:“铁老弟,咱们协议要联手合作白莲宫,希望能信守承诺,勿怀二心。”铁羽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金克用又道:“愚兄先行一步,盯牢白玉莲,谷口这边就偏劳侯府武士,务必要严密防守,休放白莲宫的人出来。” 铁羽道:“放心,我自会安排。” 于是,金克用率领着魔刀崔平等人先行,吩咐黑凤凰断后,接着是铁羽和花翎兄妹,以及十名精选侯府武士,三方高手,都陆续进入夹道。 细砂铺地的山谷夹道,突然间热闹起来,幢幢人影,拥向浓雾弥漫的峡谷。 这时,一轮银盘般的皎月,正缓缓出现在夹道上空,洁白的月光,从山壁顶上直泻下来,照着夹道中蠕动的寻宝人就像水柜内争食的鱼。 子夜,月圆,恰是寻宝时刻,夏老爹的话果然应验了。 皓月当空,子夜正刻,谷中那翻涌滚动雾,突然开始由浓转淡,迅速的消失。 不到盏茶时间,雾气已完全散尽,月光下,谷中景物清晰可见。 这峡谷并不大,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底,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死寂,遍地乱石,满谷奇花。 整座峡谷就像一个乱石坑,看不见一样活的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灿烂缤纷的五彩花朵,在山脚四周开得非常茂盛。 那些花,色彩越美,毒性也越重,幸亏大多散布在四边山脚,还不致妨碍众人通行。 白玉莲只等毒雾一散,毫不迟艇便进了山谷。 金克用却瞪大眼睛\四处张望,脸上遍布惊愕之色。 他发现一件令人骇异的事,谷中空蔼蔼的,根本没有巫山二怪的人影。 不仅巫山二怪,连韩驼于父女也都踪影全无。 巫山二怪可能已被白玉莲召出谷去,但韩驼于父女呢即使他们已死在二怪手中,也该留下尸体,还有沙镇岳,人尸两不见,难道会被谷中的毒蛇啃吃光了金克用越想越心惊,脚下不由沉重起来:镇山兄弟俩突然由身后直冲向前,厉声喝道: “白玉莲把咱们三弟怎么样了” 白玉莲止步回头,反问道:“你们是说沙镇岳,” “不错,他伤在巫山二怪之手,你把他如何处置了” 白玉莲笑笑,又反问道:“你们怎知道他是伤在巫山二怪手中” “这” 沙家兄弟险些桩她问住了,顿了顿道:“谷中只有你们白莲宫的人匿藏,除了巫山二怪,还有谁” 白玉莲道:“沙老大,沙老二,你们不必这样盛气凌人,此时此地,你们更不该用这种态度对我责问,须知这样于你们沙家堡有害无益。” 沙镇山抗声道:“为什么” 白玉莲道:“理由很简单,如果沙镇岳不在白莲宫手中,你们多问无用,如果他的确在白莲宫掌握中,你们这样只有加速其死!” 她说话的语气已明显透着不悦,最后四个字,更是冷酷如冰,掷地作响,充满了杀机。 沙镇山兄弟同感心头冒起一股寒意,面面相觑,没敢再追问下去。 金克用立刻低声安慰道:“二位堡主不必急在一时,且等宝藏出土之后,自然少不了还沙家堡一个公道。” 白玉莲昂头冷笑道:“不错,是非公道,总要做一次了结,咱们的时间宝贵;还是先寻宝要紧。” 魔刀崔平扬手指着右边山壁,道:“不用寻了,石门就在那边!” 众人抬头望去,果见山壁下有一座高大的石门,两扇门过似的。 白玉莲、金克用和铁羽,都取出宝藏秘图核对方向实宝藏地点,的确就在那石门之内。 众人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争先恐后,涌到门前… 铁羽沉声道:“诸位小心,这谷中的毒虫蛇蝎,现在全部汇集在石门之内,必须先想好对付毒虫的方法,才能启开石门。”众人听了急忙停步。 这才发现门下有一道寸许的裂缝液,显然正是毒虫蛇蝎出入之地。 大家对毒虫都束手无策,只得退让一边。 白玉莲带着两名昆仑奴直趋门前,细看裂缝旁沾染涎液的情形,向众人挥挥手,道: “谷中毒虫为数不少,诸位再往后退开些,休要妨碍除毒施术。” 大伙儿不得已,只好依言后退。 白玉莲直将众人驱退到十丈以外,道:“除毒清路,并不只为了白莲宫方便,请金庄主指派几位朋友,在门侧掘一个大土坑备用。” 金克用虽不情愿,不便推却,点点头,吩咐道:“了阳兄,马氏昆仲,就请你们三位辛苦一趟吧。” 这三个都是曾在花树林中变节之人,自己心里雪亮,不敢违抗,三个人依言在靠近石门左侧的地方,掘了个深达七八尺的大土坑。 香奴和奇哥抖开革囊,从里面取出一大瓶黑色粉末,洒在土坑内,然后盘膝分坐坑左右,各由怀中抽出竹笛,鸣鸣地吹奏起来。 片刻,石门隙缝下黑影蠕动,钻出来’ 随着竹笛声,向土坑缓缓爬去。 那毒蝎之后,又跟着大大小小的蝎子然一只接着一只,向土坑爬去。 百余只毒蝎,跌落土坑随即僵硬而死不迟疑,即使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也决没有这样的勇气。 转瞬间,毒蝎已经全部死亡。 香奴推土埋了蝎尸,奇哥又在新土上色药末。 竹笛声再起,音调一变。 却前仆后继,毫有如此视死如归这一次,由缝隙中出来的,竟是成群的毒蛇,众人目睹这诡异的奇景,一个个全都惊呆了 金克用也看得暗暗一惊,趁白玉莲全神注意着施术除毒,悄悄移近铁羽身侧,低语道: “毒物除尽,咱们就用不着白莲宫了,铁老弟,动手吧” 铁羽摇头道:“不能。” 金克用道:“怎么咱们协议的事,你又反悔了” 铁羽道:“咱们协议是在宝藏出土以后,不让白莲宫逞强豪夺,可没说要中途联手暗算谁。” 金克用道:“铁老弟,你看看眼前形势,白玉莲若不是胸有成竹,她会心甘情愿替咱们除毒开路欲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若等宝藏出土,恐怕就来不及了。” 铁羽笑笑,道:“我正是看清了目前形势,才不愿贸然动手。” 铁羽道:“金兄认为白玉莲仅带三四名贴身侍从人谷,宫中其他高手,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金克用一怔.道:“你是指巫山二怪他们可能已藏身在石门之内,专等咱们进去好突起发难。” “错了。” 铁羽摇摇头,道:“巫山二怪根本无法在毒雾之内久留,当毒雾消散时,谷中蛇蝎又涌人石门,他们更无法与蛇蝎共处,怎能藏身在石门里面。” 金克用道:“那么,他们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铁羽道:“如果我推断正确,巫山二怪和白莲宫高手必然都隐伏在谷外,只等宝藏出土,就抢占谷口,接应白玉莲,同时防止咱们截断退路。” 金克用吃惊道:“果真如此.咱们的计划,岂不要落空了” 铁羽道:“看情形,白玉莲的确是棋高一着,咱们想到的,她早已想到,而威宁侯府留在谷外的武士,绝非巫山二怪的敌手,如今咱们已处在劣势。” 金克用急道:-铁老弟,你既然发现情势不妙,怎不早说” 铁羽道:“我也是在入谷之后,役看见巫山二怪,才想到情形不妙,所以,咱们此时绝不可贸然动手。” 金克用道:“可是,咱们决不能就这样听凭白玉莲摆布铁羽点头道:“当然不能。白玉莲虽然狡猾必要时,咱们还有最后一着棋可以制住她。” 金克用忙问道:“哦那是一着什么棋” 铁羽淡淡一笑,道:”白玉莲将实力布置在谷口,却忽略了自己也在谷中,咱们若不能平安离开这座山谷,她又怎能独自脱身。” 金克用大喜说道:“对只要宝藏出土,咱们就联手合力制止她,不怕巫山二怪敢不让路。” 铁羽道:“所以我要劝你,宝藏出土之前,务必要忍耐,须知此时节外生枝,徒增混乱,并无益处。” 金克用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我听你的就是了。”说到这里,竹笛声戛然而止。 土坑中,已经装了满满一坑毒虫尸体,两名昆仑奴正忙着洒药末,填泥土。 白玉莲道:“现在毒物业已除清,宝藏就在这座石门里面,谁有意想先睹那些罕世珍宝,可以请进了。” 魔刀崔平等人听了这话,都跃跃欲动。 金克用忙道:“清除毒物,全靠白莲宫出力是礼让白莲宫先行。” 崔平等人诧异地望着他,不知他这样谦让用童何在。 白玉莲也有些诧异,笑了笑道:“这倒奇怪,金庄主今儿个怎么忽然对人这样客气起来了” 金克用道:“金某诗人一向客气,何况咱们事先已经说好,宝藏出土之前,大家都不许存异心,彼此客气些原也是应该的。” 白玉莲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大伙儿千辛万苦,为的不过就是宝藏,如果宝藏没见到就争先恐后,那多没意思。” 回头对夏姥姥道:“去试试看能不能启开石门。” 夏姥姥应声上前,用拐头抵住石门竟“呀”然而开。 白玉莲道:“咱们的运气总算不错先走一步了。” 带着四名随从,举步跨进了石门。 金克用立刻唤过来飞狐白风,铁鞭丁阳和阴阳双剑马氏兄弟道:“你们四人随沙家堡两位堡主先行,务必要紧盯着白玉莲,别让她玩什么花招。” 沙镇山等人才进石门,金克用又对魔刀崔平等道:“崔兄带领众位也随后进去,要特别注意白风他们四人的行动,若有变故,就将他们当场处决。” 魔刀崔平吃惊地说道:“连飞狐白风也在内” 金克用道:“不错,这家伙很可能就是白莲宫的奸细。” 魔刀崔平骇然一震,来不及细问,带领众人匆匆进入石门。 黑凤凰也想跟着进去.却被金克用拦住,低声道:“这儿的事,不须你帮忙,你赶快退出谷口,防范巫山二怪截阻咱们的出路。” 黑凤凰道:“伯父,你不怕白玉莲会对你用诡计,” 金克用道:“她的诡计就在巫山二怪身上,你不要多问快去吧” 黑凤凰本就不愿进谷里来,这样正合心意,转身而去。 金克用轻吁了一口气宝藏之谜,转瞬就将揭晓,要错过大好时机,”请”含笑向铁羽拱拱手,道:“太行三个时辰,弹指即过,咱们也不铁羽欠身道:“金兄先请。” 金克用不再谦让。 铁羽回顾花翎兄妹道:“咱们也进去瞧瞧吧” 花翎道:“好!” 突然井指疾落,点在铁羽左背风府穴上。 铁羽猝不及防,身躯一震,萎然倒地。 花贞贞大吃一惊,道:“哥哥,你这是于什么” 花翎不答,挥手道:“多玛,发出号箭,将炸药去埋在石门门座下。” 多玛应诺,挥手发出一支带风笛的号箭纷从革囊中,取出一包包炸药,奔向石门口,花贞贞喝道:“站住你们想炸塌石门,点也不错,正是要他们全部活埋在石门花贞贞道:“那……宝藏的传说岂非永远无法证实了” 花翎道:“对,他们死了以后,世上就再设有太行宝藏的传说,也永远用不着去证实,威宁侯府的名声,才会永远受人崇敬。” 花贞贞茫然道:“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翎道:“妹妹,现在别问我原因,等咱们炸毁石门之后,我会原原本本全告诉你,反正,这是为了威宁侯府和爹的清誉,你一定要相信我……” 花贞贞道:“不除非你先说出原因,我决不让你炸毁石门。” 花翎道:“妹妹,求求你,现在不要逼我,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花贞贞一翻手腕,双刀同时出鞘寒着脸道:”哥哥,你知道我的脾气,谁也别想走近石门-步,否则的话,就叫他试试我的双刀利不利。”武土们一向畏惧花贞贞,面面相觑, 都不敢妄动。 花翎顿脚道:“好吧,你一定要逼我说,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外间传说的宝藏来历,大部分是事实,爹爹他老人家当年的确掳掠过财物,而且就埋藏在这座山谷石门里面。” 花贞贞惊道:“这……这话当真” 花翎道:“半点都不假,但有一件事,金克用却不知道,那就是当年所埋的宝藏财物,早已被爹爹暗中取走,他老人家就是利用那笔财富修筑了威宁侯府,把我们养育成人,让我们过着富贵舒适的生活……” 花贞贞道:“你胡说,爹绝不是那种人。” 花翎道:“妹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绝无半句虚假,你再若不信,等一会可以当面去问老哈图,话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当年埋宝,掘金,他都曾经亲身参与,还有那位夏老爹,也是证人之一,夏老爹本来是爹爹部下译员,他就是奉爹爹之命,留守在宝藏附近……” “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花贞贞的双刀已经虚弱地垂落下来泪,脸上是无尽的羞辱,无限的悲痛。 她再也想不到,自己敬爱的英雄父亲,竟会是一个烧杀掳掠的强盗,自己的锦衣玉食,竟是用如此可耻的方法获得。 这一刹那,她的骄傲,尊贵,自负和自尊,就像被一只无情的手,扯成粉碎,蹂踏在污泥中。 眼泪在眶中转动,她已经无颜让它滚流下来,从谷口飞奔而来的人群,她也丝毫未有发觉…… 来的是老哈图和那位夏老爹,带着其余留守在谷口的侯府武士。 老哈图目睹现状,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低声对花翎道:“侯爷,时间不多了,为什么还不快些动手。” 花翎尚未回答,却听花贞贞截口道:“哈图,你来得正好,我要你告诉我实话,爹爹他老人家真的做过那件事吗你说。” 哈图躬身道:“郡主明鉴,这是何等重大的事,老奴怎敢捏造胡诌。” 花贞贞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些说” 哈图惶恐地道:“事关老侯爷清誉,老奴不敢说……” 花贞贞叱道:“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 哈图道:”回郡主,现在宝藏秘密已传扬天下,地图也被白莲宫得去,事已急迫,老奴只好说出来,郡主,为了老侯爷和侯府声誉,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把这些参与寻宝的人,全部埋藏在石门内……” 花贞贞不敢再不相信,却又倔强地不愿承认这些可耻的事实,更不愿为了掩蔽可耻的事施展卑劣的手段。 她一向很坚强,此时却忍不住流下了羞辱的泪水。 花翎道:“妹妹,时机稍纵即逝,家丑不可外扬,再不动手,就要来不及了。” 夏老爹也从旁催促道:“郡主务必要当机立断,这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用非常手段,为了诱使白玉莲和金克用人彀,哈图不惜冒死前往沙家堡,使用苦肉之计,将秘图留给金克用,又暗示白玉莲,以交换小薇为借口,约同白莲宫在藏宝窟中合力夹击金克用,费尽心机唇舌,才将他们诓进了石门,郡主,你可千万别辜负了哈图这一片苦心。” 花贞贞心里一动,道:“原来你由沙家堡负伤逃回,竟是苦肉之计” 哈图道:“老奴为了博取金克用的信任,不得不如此。” 花贞贞又问:”你对白玉莲又是怎样个说法呢” 哈图道:“白玉莲惮忌黑凤凰武功,本想跟金克用合作共分宝藏,是老奴私下去见她,对她揭穿金克用的真正身份,并且代表侯爷跟她约定,进入石门后,就联手夹击金克用,事后各取宝藏一半。小薇姑娘,则由威宁侯府抚养。” 花贞贞回顾兄长,道:”这些安排,你想必早已知道了” 花翎道:“妹妹,我也是为你着想呀” 花贞贞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刚才你出手暗算铁大哥,一定也是事先安排的计划” 花翎忙道:“我们对铁大哥并无恶意,这样做,愿他干涉反对。” 花贞贞惨笑道:“你也知道他一定会干涉反对” 花翎道:“铁大哥是个正直的人,站在的立场,对我们用这种手段。” 花贞贞道:“可是,你忘了连我也对的事,我也同样会反对。” 花翎道:“妹妹,你” 花贝贞截口说道:“我也是人,也一样有羞恶之心,当年若真是爹爹他老人家错了,我们就应该有勇气承认过错,力求补偿,怎能够再用这种无耻的狠毒手段,加重他老人家 的罪孽……” 回头对哈图和夏老爹喝道:“你们身为侯府旧人,理当实情实报,对主人劝善规过,竟然怂恿哥哥用这种手段,永遗千秋后世唾骂,不问可知,当年私取宝藏,也必然是你们这两个东西,从中鼓动煽惑,如此恶仆,留你们何用!” 话落,刀光闪处,将夏老爹砍翻在地上。 哈图大惊失色,连忙屈膝跪倒,衰求道:“请郡主息怒,老奴这样做,纯出自对威宁侯府片忠心。” 花贞贞啐道:“你陷主于不义,居然还敢以忠心自居” 一个欺身上步,刀光再起…… 花翎疾闪而上,举刀架住了花贞贞的双刀,沉声道:“妹妹,你这样太过分了,难道,你宁愿让威宁侯府数十年声誉毁于一旦,使后世人永远耻笑” 花贞贞遭:“你若炸毁石门,行此卑鄙手段,才是真正自毁侯府声誉,图遗后世耻笑唾骂” 花翎道:“不论你同意不同意,今天势在必行,他们,就先杀了我这个哥哥。” 花贞贞道:“无论如何,我决不让你炸毁石门除非你先杀了我这个妹妹。” 花翎目光转动,厉声喝道:“多玛得迟延,否则,按府规抗命罪处置” 多玛应诺,带着武士奔向石门。 花贞贞厉声道:“黑骑队武士一律不准擅动我的命令,休怪我刀下不留情,当场格杀” 多玛和武士已到石门前,忙又收住脚步。 黑骑队武士都是花贞贞一手选拔训练,谁敢的令谕,花翎虽然袭承爵位,但在武士们心目中权威无疑更在花翎之上。 花翎顿足道:“反了。”可是,除了愤恨之外竟束手无策。 哈图低声道:“侯爷,事急了,请别顾老奴的生死快亲自动手吧” 一句话提醒了花翎,立即撇下哈图,自己奔过去,从武士们手里夺了炸药,冲进石门。 花贞贞拦阻不住,一脚蹋倒哈图,急忙回身替铁羽解开穴道。 铁羽适才穴道受制,神志仍然清醒,一切经过全都看在眼里,忙道:“贞贞,你先带着武士们退到谷口去,我去阻止翎兄弟。” 花贞贞道:“他已经疯了,恐怕不会听人劝阻只好出手制住他,将他强迫抱出来。” 铁羽道:“我自有分寸。” 可是,当他赶到石门之前,却听花翎在门内喝道:“站住谁要踏进这座石门,我就立刻引爆炸药,宁可连自己也一齐炸死在山腹之中。” 铁羽只得停步,轻唤道:“小翎,我是铁大哥……” 花翎道:“我不管你是谁,谁也不能阻止维护威宁侯府的清白声誉,否则,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铁羽柔声道:“好我不阻止你,我只想跟你谈几句话,小翎,你平时不是很相信铁大哥的话吗” “那是平时,现在我们立场不同,想法自然不同,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小翎,你错了,我和你的想法诚然不尽相同,立场却绝无不同,我从小在威宁侯府生长,难道我不想维护侯府的声誉再说,白玉莲和金克用都是卑劣奸险的败类,我又何尝不愿意让他们一齐埋藏在山腹中。”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拦阻我。” “我说过不会阻拦你,我只是要告诉你,人的手,永远无法掩尽天下人的耳目,我们现在纵然将山腹中的人全都炸死,谷口外还有巫山二怪,还有黑凤凰,还有许多白莲宫门下,他们已经知道了太行宝藏的事,小翎,你能将他们也齐杀光吗” 花翎没有出声,显然,他是无法回答这句话。 铁羽又道:“我们即使将谷外的人全部杀光,谁人能保证威宁侯府中,就无人把这件秘密泄漏出去即使无人泄漏,我们也会永远受良心的责备。当年的耻辱,虽不为外人所知,仍然会永留在我们内心里,将来,我们还有什么脸教育自己的儿孙,要他们做一个正直无私,俯仰无愧的人” 石门内毫无回声,这个问题,无疑又将花翎问住了。 铁羽轻叹一口气,接着道:“小翎,人谁无过,但不能一错再错,弥补过错最好的办法,绝不是掩饰隐瞒,而是勇于认错,勇于改正,所以圣人说,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门内传来花翎哽咽的声音,道:“你要我怎样认错难道我要对天下承认父亲是个劫掠的强盗。” 铁羽道:“战乱之际,这种事是难免的,何况克用是金朝王子,这些财富显然也是由大宋朝掳去算是老侯爷掳掠百姓……” “不要再说了!” 花翎的声音突然又显出粗暴,大声叫嚷道:“当然乐得说这些轻松话,如果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铁羽道:“不,小翎,你错了,我自幼孤苦,是老侯爷收养我的,抚养我长大的,老侯爷实际就等于我的亲生父亲,他的荣誉或耻辱,也就是我的荣誉或耻辱。” 花翎道:“我不要听……不要听……无论你怎么说,反正我绝不能承认宝藏是威宁侯府抢掠来的。” 铁羽道:“你尽管不承认,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花翎吼道:“我要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杀光,它就不再铁羽道:“那你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还有贞贞图和侯府全体武士,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件秘密。” 花翎愤怒地低喝了一声,突然嘤嘤啜泣起来。 铁羽也觉得鼻酸难忍,哽声道:“好兄弟,我了解你的心情,也体会到你此时的感受,其实,我又何尝不跟你一样,但这件事,绝对不能用这种方法解决,这样遣臭万年,更增加老侯爷的罪孽。” 花翎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铁羽又道:“任铁大哥么何不再信任我次,我会替你处理这件事切荣辱,我都愿与你分担……” 花翎仍然不答,石门内却飘送出火药的气味。 铁羽大惊,没等第二个念头升上脑海,身形疾闪进了石门…… 石门内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阴森笔直,长约十丈.尽头,有个丁字形的岔路,左右各有一座门户。 白玉莲走到甬道尽头便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子。 夏姥姥黑妞和两名昆仑奴立刻闪向两侧,同时取出了兵刃。 紧跟在后面的飞狐白风和阴阳双剑马氏兄弟,也急忙停步,各自擞出兵刃护身。 再后面是铁鞭丁阳以及沙镇山兄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也停了下来。 这时,魔刀崔平等一干人和金克用已陆续进入甬道,纷纷举起“千里火筒”问道: “怎么一回事莫非没有路了” 白玉莲含笑道:“路倒是有,只不知道诸位愿意走哪一金克用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玉莲道:“这儿有两条路,一条通往藏宝之处:是死路。” 许多人抢着说道:“那就快往藏宝的路走啊” 白玉莲道:“可是,藏宝的路太窄,容不下这许多人。” “哦” 有人还没弄懂这话里的含意,忙道:“路窄些不要紧,大家一个跟一个,鱼贯而行就是了。” 白玉莲道:“不行,宝藏有限,多一个人分一份,依我看,只怕有些人得走另一条路才行。” 另一条路,当然指的就是死路。 这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急忙拔剑抽刀各自护身。 金克用哼道:“白玉莲,咱们可是说好一切等找到宝藏再了断,你若想反悔变卦,咱们也不在乎,只是这样对你白莲宫未必有利。” 白玉莲笑笑道:“现在你人多势众白莲宫一样未必有利,与其到时争夺,决。” 等到宝藏出土,对不如趁现在先作解 话落,举手一挥,夏姥姥等人立刻熄灭了火筒。 金克用急道:“快弄熄火种,防那妖妇暗算。” 甬道内火光顿时尽灭,黑暗中,也不知谁先动的手即爆发一场混战。 阴阳双剑首先负伤,被飞狐白风一刀一个砍倒地上。 刺猬张青双手齐挥,大把暗器飞射,倒霉的却是铁鞭丁阳,背上连中三支毒镖和两枚飞针,当场气绝。 魔刀崔平等人挥刀前冲,竞跟沙镇山兄弟打了起来…… 混乱中,白玉莲发现威宁侯府的人根本设有进入甬道,心知有变,忙带着夏姥姥等人向石门内退去。 等到大伙儿近身相搏,才知道都是自己一边的人,急急点燃火筒,甬道内已不见了白玉莲。 金克用低喝道:“快追,或许山腹另有出路,休教那妖妇带着宝藏逃了。” 大伙儿一拥追到岔路口,却不知应该走哪一座门户。 魔刀崔平道:“我好像看见白玉莲是向右边走的,咱们往右边追没错。” 刺猬张青遭:“不行,咱们向右边追,万一那妖妇往左边去了,岂不糟糕。” 恶金刚罗天保跺脚骂道:“操它娘,这鬼地方是谁修的,竟弄上这许多鸟门。” 金克用道:“事到如今,只有分路追赶,两位堡主负责左手通路,金某负责右边门户,其余诸位随意选择,无论哪一方追上白玉莲或是发现宝藏,再立即派人通知另一方。” 大伙儿听了这话,都纷纷赞同。 于是,有人随沙镇山兄弟进入左边门户金克用转向右边通道。 金克用为了防备白玉莲会躲在暗处偷袭领先开路,却吩咐刺猬张青紧随白风身后,以暗器攻敌。 仍由飞孤白风旦有变,立即他发现,在狭窄的山腹甬道中,晴远比其他兵刃来得有效,而且极不容易闪避。 进入右侧门户,里面是间数尺见方的石室踪,却又有两座石门。这下,金克用为难了。 两座石门一在前方,一在左侧,形式完全相同前方的门扇闭着,左侧的却半掩半开。 魔刀崔平指着那扉半开的石门道:“不用猜,白玉莲准是走的这一边。” 金克用摇头道:“未必。这地方据说是一座陵寝,内中自然修建了许多疑道复路,白玉莲也没有进来过,按常理, 她应该走正前方这道门户,不会特地选择左侧通路。” 刺猬张青道:“不错,她若从左侧逃走,理应将门扉掩闭,绝不会故意留下痕迹。” 魔刀崔平道:“她也可能故意将门扉半开,以假乱真,使咱们误以为她是由前面石门走了。” 金克用道:“为了谨慎,咱们不妨先打开前方石门瞧瞧。” 转头对飞狐白风说道:“白老弟,你动手吧” 自从花树林之战失败,金克用便怀疑飞狐白风是白莲宫派来卧底的奸细,方才在甬道中,阴阳双剑又莫名其妙被杀,金克用对白风更是疑心加重,因此处处要飞孤白风打头阵。 白风义不容辞,一手提刀,一手推动那石门,试了试,那门有些活动,却推它不开,仿佛有人在门后顶住一样。 刺猬张青道:“不会错了,白玉莲准定就躲在门后面。” 金克用道:“白老弟,用力擅开它飞狐白风后退了一步,提足真气谁知那石门竟在这时候霍然自开…… 白风收势不住,直冲入门中,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呼从漆门内传出,飞狐白风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坠入万丈深“蓬!”石门复闭。 众人都在白风惨呼声中仓惶倒退,谁也没看见门内的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伤了飞狐白风,大家怔怔望着那扇 自动开闭的石门,都不期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什么躲在门里是人是鬼。 但人人心里都有一种预感石门内绝不会是白玉莲。 因为白玉莲的一身白衣十分显眼,而飞狐白风素以轻功见称,才进门便发出惨呼,分明是受到突击,从惨呼声推测,显然是由高处下坠,这证明石门背后必有陷阱,但门后空间不大,不可能藏得下白玉莲和四名随从。 那么,是谁躲藏在石门背后呢? 金克用不敢再轻易尝试,环顾众人道:“哪兵器” 恶金刚罗天保应声道:”俺这副日月双轮分量不轻,庄主要做什么” 金克用道:“罗兄请用双轮将石门砸破,由张兄用暗器拈射,门后空隙不大,定能将那匿藏偷袭的人逼出来。” 罗天保道:“行俺早就想这样干了,小张,你准备好,看清楚些,可别朝俺身上招呼呀” 说着,大步上前,举起右手月轮,对准石门砸去。 “哨”地一声响,火星进射,石屑纷坠,那石门竟被他硬生生砸现一条裂缝。 金克用低声道:”亮火守住出路,围” 大伙儿纷纷燃起火筒,把守两处出口了满满两手暗器,蓄势以待。 恶金剐是个粗人,天生蛮力,双轮不停挥动,就像铁匠打铁一般,不稍多久,已将石门砸破,接着,一脚跺在门上,“轰”然声中,石门倒塌。 就在破门倒塌的刹那,一条人影从门内直冲出来。 刺猬张青两手齐扬,发出了十余枚暗器 那些暗器枚枚不空,全射在对方身上,一阵响,都被震落在地上。 那人毫未受伤,竟像猛虎般冲了过来,直撞。 张青急忙闪避,已经稍嫌迟了。 那人的头擦着张青的肋部冲过,直把张青擅得踉跄退出三四步,那人却余势未尽,一头碰在石墙上,“蓬”然一声,几乎将石壁也撞凹去。 恶金刚大吃一惊,日月双轮闪电般朝那人砸去。 那人不避不让,猛回身,竟用头硬迎日月双轮。 “哨!” 双轮砸在头顶,晃起一声震耳巨响,更就势斜冲,撞中恶金刚的胸膛。 恶金刚罗天保半截黑塔般的身躯,当场仰面跌倒。 魔刀崔平见势不妙,忙挥刀上前截杀…… 金克用急急叫道:“大家住手,这是韩姑娘……” 众人齐举火筒照射,可不正是韩素琴。 韩素琴也听出金克用的声音,侧着头道:“金庄主的是你们来了” 金克用道:“正是咱们来了,韩姑娘,令尊在什么地方……哦,你的眼睛……” 原来,韩素琴的两眼,血水渗流竟已瞎了—— 第十五章 韩索琴半仰着头,满脸悲苦之色,颤声道:“你们没有看见我爹吗?他就在石门背后……” 金克用急取火筒往石门内寻找,却见后门并无过路,只有进门数尺处,有一个黑黝黝的地洞,深不见底,韩驼子和飞狐白风,显然都已跌落地洞中。 魔刀崔平问道:“韩姑娘,你们怎会在此地?有没有发现宝藏……” “呸!”韩素琴恨恨咬断了魔刀崔平的话头,忿然道:“咱们全是被宝藏害的,如今落得家破人亡,死的死,瞎的瞎,就算拿金银珠宝把人堆在里面,又有什么用?” 魔刀崔平奠名其妙被一顿臭骂,骂得愣住了,其余众人也面面相觑,做作不得。 金克用道:“韩姑娘别生气,咱们大伙儿是关心姑娘和令尊的安危,曾经冒险人谷营救,结果连沙家三堡主也失陷在谷中,直到今夜毒雾消散,才结伴进来寻找。” 韩索琴道:“那毒雾真的散了么?谷里还有许许多多毒虫蛇蝎,你们遇见了设有?” 金克用道:“毒雾的确已经消散,谷中毒虫,也已扫除干净,韩姑娘,你跟令尊究竟遇上了什么?怎会落得这般情形?” “唉!一言难尽。这都星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韩素琴的神情充满了悔恨和悲痛,叹息着道:“那天咱们三人一同进谷里来,才人谷口,就遇到伏袭,当时三人就被冲散了,我跟爹在大雾中都被毒虫所仿,无意间奔进这座 石门,才没有死在谷内。” 金克用好奇地问道:“这石门内难道没有毒物?” 韩索琴道:“不但没有雾,也没有蛇蝎毒虫,可是,咱们身上未带干粮,我的眼睛被毒蛇喷瞎,爹的双脚也被毒蝎咬伤,一个眼不能看,一个脚不能走,又饥又渴,这几天真 不知是怎样度过的,直到不久以前,大批毒虫突然涌进石门来,咱们匆忙向此地退避,爹 一个不小心,就跌落门内洞窟大伙儿听了这番经过,也不知应该替她庆幸?还是该替想到韩驼子父女初到沙家堡时那份骄狂,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人人心里都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压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非一念贪婪,韩家寨怎会落到这般境地,这情景,何尝不是在场众人的一面镜子! 想到这些,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 只见金克用仍然兴致勃勃地道:“韩姑娘,你们可曾搜查过石门内各处甬道,有没有发现宝藏所在?” 韩素琴苦笑道:“咱们身受毒伤,调息逼毒还来不及,哪有心情去寻什么宝藏。” 金克用道:“姑娘不必泄气,现在总算渡过了难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已将白玉莲堵截在地道中,只要寻到宝藏,仍然算你们韩家寨一份。” 韩素琴摇头道:“我不想要什么宝藏,此时此地,若能将全部宝藏换来一杯水、一块饼,我都心甘情愿交换。” 金克用叹道:“可惜咱们井未准备饮水和干粮,不过,再等一会出了山谷,自然有食水。现在大伙儿还是快些追赶白玉莲要紧。” 说着,亲手搀扶韩素琴,仍命刺猬张青开路,循左方石门继续前进。 自从韩素琴出现,使寻宝的狂热居然下降,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谁知进入左方石门之后不久,突见前面火光闪烁,人声鼎沸,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大伙儿加快步子,急急赶了过去,行约六丈,向左一转,眼前霍然开朗,竟是一间颇为宽大的石屋。 这儿显然是陵寝的中心处,石屋周围雕刻着一座神龛和一尊尊石人,神龛的神像业已残缺不全,石人也已颓倒,沿着石壁,另有一堆堆白骨,分明是当初殉葬者的遗骸。 石厘的中央,有座平台.台上放着一具高大的石棺,不知是哪一朝帝王的灵柩。 白玉莲和随身侍从,以及沙镇山兄弟和同行高手正围绕着石棺,议论纷纷,争辩不休,金克用串众-人,立刻喝令堵住了石屋两处出口,连沙镇山兄弟也-白玉莲冷笑道:“姓金的,不用再费心机,这就是你要的宝藏,尽管请拿去吧。” 金克用急趋近前,凝目向石棺望去,不觉呆住了。 原来那石棺中并无尸骸,却是一处地窖的出入口,棺内无底,连下面的基石,全是空的,里面七零八落放着许多木箱铁柜,也都是空的。 木箱和铁柜子,还残留着“大金御库”的封条戳记,只是箱柜中的宝物已不翼而飞。 金克用大怒道:“是谁窃取了宝藏?” 白玉莲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干的?” 金克用道:“我若已得到宝藏山来还会千里迢迢寻到太行山?” 白玉莲说道:“可不就是这句话,若是我下手弄走了宝藏,现在,还到这古墓里来做什么?” 金克用怒目环顾,说道:“沙老大,你们寻到这间石室的时候,白玉莲是不是已先在此地?” 沙镇山道:“不,是咱们先到这间石室,白玉莲随后也到了。” 金克用道:“那是谁先发现石棺内的地窖的?” 沙镇山道:“地窖是白玉莲发现的,她用宝藏秘图对照,启开石棺,才知道宝藏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金克用冷笑道:“哼!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暗怀异心,跟白玉莲勾结,将宝藏移匿,却故布疑阵想来诓骗咱们?” 沙镇山急道:“绝无此事,金庄主,你不要含血喷人动手?为什么还容她从容对照秘图,启开石棺?” 沙镇山道:“咱们找到这间石屋,正怀疑宝藏在不在棺内,恰好白玉莲也到了,大伙儿为了想看看宝藏究竟在何处,才同意暂不动武,先寻宝藏。” 跟随沙镇山兄弟同行的众人也纷纷道:“沙老大的话是真的,咱们已经把守住出路,只等找到宝藏就动手。” 白玉莲冷笑遭:“金克用,亏你自负精明,事实已经明显摆在眼前,难道你还看不出宝藏是被谁取走了?” 金克用道:“是谁?” 白玉莲道:“这地窖内的箱柜满布尘土.分明早就被人搬去了宝物,你再看看,咱们的人都在此地却单单少了何人未进古墓?” 金克用扭头四顾,恍然顿悟,道:“不好,咱们都中了威宁侯府的计了……” 急忙吩咐道:“霍老弟,赶快带人循原路退出去,千万不能让威宁侯府堵住了石门!” 白玉莲摆手道:“现在去已经迟了,不过,咱们也不须慌,我早就防到此一着,已留下巫山二怪扼守谷口,威宁侯府若堵住石门,他们也休想活着离开峡谷。” 金克用顿足道:“你不知道,我也吩咐黑凤凰留在谷口对付巫山二怪,那丫头跟铁羽女儿小薇相处极好,定会帮助铁羽闯关出谷。” 白玉莲脸色微变,但仍然强作镇定的笑了笑,道:“不妨,黑凤凰是你的侄女,小薇也是我的女儿,咱们各有后援在外,不怕没有出路。” 金克用道:“但她们都在谷口,怎知道咱们被困在古墓。”话犹未毕,忽听连摇动,砂尘纷落。 股强劲的风,使人呼吸为之人人脸上都骇然变色,人人心中都想到一个最可怕的后一个最悲惨的下场。 许多人准备夺门奔逃,可是,两条腿已经不由自主瘫软火光闪动了几下,“千里火简”突然次第熄灭。 黑暗中,忽听金克用嘶声叫道:“白玉莲,你果然在火筒内弄了手脚?” 白玉莲的声音同样嘶哑,道:“有没有全是一样,纵然不被火筒毒烟毒死,也会活活被闷死,这古墓藏宝地,就是咱们共同埋骨处了。” 半晌,不知谁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铁羽嗅到火药燃烧的气味,奋不顾身冲进了石门。 可是,他仍然迟了一步,炸药已点燃,引线也已被花翎埋进山壁,眼看就要爆炸了。 铁羽来不及扑救,一伸手,抓住花翎的衣领,用力向门外掷去。 就在这时候,“轰”然巨响道都压落下来…… 花贞贞一行人还未到谷口, 山石崩塌,整座石门和甬听见爆炸声,急忙飞奔回却发现铁羽竟被埋在乱石f未能脱身逃出。 “铁大哥!铁大哥!” 花贞贞嘶声呼喊,冒着飞射的碎石,冲上前去挖掘石堆,疯狂的向乱石中挖掘…… 武土们也纷纷动手,有的抬走花翎,寻觅铁羽。 不多一会,花贞贞的双手已鲜血淋淋忘了痛楚,也忘了自己。 血和泪,渗着泥土碎石,已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铁羽终于从乱石堆中被掘了出来,人已遍体鳞伤,奄奄息,两条腿和四五根肋骨,都被山石砸断。 花贞贞将他一把抱在怀里,热泪直落,哽咽难以成声。 好一阵,铁羽才睁开一丝眼缝,挣扎着吐出一句话:小翎……小翎受伤了没有?” 花贞贞心如刀割,哪还能答得出话来。 多玛在旁边代答道:“侯爷没有受伤,肉,受了点惊吓。” 铁羽喘息道:”这就好了。” 说着,缓缓阉上了眼皮。 花贞贞大惊!猛力摇撼着叫道:铁大哥……” “铁大哥你不能死啊 铁羽又慢慢睁开眼,嘴角牵动,泛起一抹凄凉的笑意,道:“不会的,我不会死,我……我只是觉得好疲倦,真想好好睡一觉……” 花贞贞哭道:“铁大哥,你一定要撑住,咱们立刻送你出谷去,替你敷药治伤。” 铁羽摇头道:“不必有的是无法医治的……” 略停,又道:“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别再责怪小翎,他这样做虽然不只是过分看重侯府声誉,手段稍嫌逾当,居心未可厚非,现在什么也别说了,赶快退出谷口才最重要, 巫山二怪功力都很高,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花贞贞哭道:”铁大哥,你放心吧,哪怕是铜墙铁壁,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护送你出谷去。” 铁羽叹道:“我能否出去,已不重要 突然,一条人影由谷口飞奔而来,-姨!” 我担心的是” 路叫道:”爹!阿姨” 花贞贞兴奋地道:“铁大哥,你瞧,是小薇来了。” 小薇两字,就像一帖起死回生的灵药,使铁羽的精神,忽然振奋起来,急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可是,当他看清楚小薇满脸泪痕,浑身污脏的模样,却吃了一惊。 花贞贞也骇然大惊,忙迎上前去问道:”孩子了?” 小薇显然曼了极大惊恐,扑进花贞贞怀里,-说,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花贞贞呵护道:“小薇,别怕,有阿姨在这儿不用怕,告诉阿姨,发生了什么事?” 小薇回手指着谷外,抽搐道:“珍珠她们了……” 花贞贞一震,道:“是谁杀的?” 小薇说道:“是巫山二怪下的手,那位黑凤凰阿姨跟二怪打了起来,准知忽然来了几个怪人,都围着凤凰阿姨一个人打,现在,凤凰阿姨恐怕不是他们的敌手了……” 花贞贞急问道:“哪几个人,是什么模样?” 小薇道:“一个坐着轮椅车,另外两个身上披着虎皮和铁羽失声道:“那是逍遥太子和虎豹二长老。” 花贞贞诧道:“遣遥太子和虎豹长老都是什么人?” 铁羽挥手道:“现在来不及解说,快!快些抬我到谷口没待花贞贞吩咐,多玛和另一名武士已自动向前,抬起铁羽。 其余的人,也分别搀扶起花翎和老哈图,匆匆奔向谷外。 才人谷口夹遭,已听见外面传来呼啸的声音。 铁羽催促快走,奔出夹道,只见谷口横尸遍地,倒着威宁侯府武士和白莲宫门下,死伤约有十七八人,巫山二怪的郭石头正跌坐在一旁,闭目运气调息。 飞渔夫林嵩,却满身血污,倒卧地上,显然受了极重内伤,他那两名侏儒徒弟,也已奄奄一息…… 这是混乱的场面,威宁侯府和白莲宫的人两敷俱伤乎没有一人幸免。 黑凤凰则跟虎长老犹在全力相搏。 铁羽大叫道:“住手!” 黑凤凰的长发披散,分明已力战多时娇喘吁吁,显然真气已将耗尽。 虎长老却气定神闲,似未使用全力,对铁羽微微一欠身须首道:“铁大侠,咱们有约在先,这是本门私事,希望铁大侠不要插手。” 铁羽摇头道:“我不会插手干涉你们的事,我只想问问,你们怎么会动起手来?据我了解,这位姑娘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逍遥太子在轮椅子上接口说道:“她一身武功全出本教秘学,铁兄怎说她不是我们要找之人?” 铁羽道:“你们误会了,这位姑娘的武功虽然传自贵教,却不是贵教门下,你们要找的,应该是她师父。” 逍遥太子道:“但她不肯交出她师父,我们只有先擒下她了。” 铁羽转头望了黑凤凰,叫道:“姑娘,你” 黑凤凰道:“我凭什么交出师父?这三个家伙盛气凌人,一见面就逼问我师父在什么地方,又用车轮战法,两人轮流出手,以为我会怕他们。” 铁羽道:“姑娘可知他们的来历?” 黑凤凰道:”我管他们是什么来历了。” 逍遥太子怒喝道:“丫头,你好大胆,竟敢辱骂师门尊长!”黑凤凰叫道:“你是谁的尊长?别臭美!” 虎长老叱道:“铁羽,这不关你的事,我们自会擒下这丫头按教规处置,让开了!” 他正想上前动手,不料威宁侯府武士突然拔刀展开阵势,一声呐嚏,将逍遥太子和虎豹两名长老团团围住。 花贞贞冷着脸道:“要想倚多为胜,威宁侯府也算上。” “你可知道跟逍遥宫作对的后果。” 花贞贞道:“咱们不认识什么逍遥宫,也不知道什么后果不后果,只是看不惯几个大男人欺侮一个女孩子。” 逍遥太子道:“好,你一定要逞强出头,就怪不得逍遥宫心狠手辣了。” 回头对在轮椅旁凋息的虎豹长老道:“谁敢阻碍奉教迫缉叛徒,一律格杀无赦!” 豹长老答应一声,举步而出:“慢着!” 铁羽突然挣扎着挥动双手,道:“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再动武?” 逍遥太子道:“请说。” 铁羽道:“记得你我曾经有过约定,一朝结交,终生为友。这句话,还算不算?” 逍遥太子毫不考虑道:“当然算。逍遥宫并没有不拿你当朋友。” 铁羽道:“既是朋友,请问,逍遥官除了严禁入教弟子叛教之外,可曾有过规定不许叛教弟子再传门人?” “这……” 逍遥太子摇头道:“并无此项规定。” 虎长老立刻接口道:“但本教武功严禁外传,这丫头学了本教秘技,按教规,逍遥宫有权追回她的武功。” 铁羽喘息道:“长老,如果贵教秘技绝不容许外传,三位为什么传我‘接引神功’?难道说,诸位也准备事成之后,向我追回武功么?” 虎长老一怔道:“你的情形不同,那是经过本教特别委托,自然另当别论。” 铁羽道:“这位凤凰姑娘的情形也很特殊,她习练贵教秘学,并非出于故意,本身又并非贵教叛徒,何况传她武功的人早巳去世,她只是受人欺骂,以致误人江湖,也无意以 贵教武功招摇于世,诸位因什么理由,要将她擒回逍遥宫?” 虎长老被问得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 逍遥太子道:“铁兄,你说传她武功之人已经去世,这是真话吗?” 铁羽点头道:“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假。这位凤凰姑娘对师门身世来历毫无所知,才误信金克用的谎话,以为他是师父的兄长,跟随着他下山。诸位如若不信,可以当面询 问她本人。” 逍遥太子沉吟了一下,对黑凤凰道:“你师父当真已经死了么?” 黑凤凰余怒未息,一扭头,不理不睬…… 铁羽忙道:“凤凰姑娘,他们是令师的同门,你理应对他们说实话,也只有他们能告诉你令师的姓名身世。 黑凤凰道:“除非他们先告诉我师父的身世和特征,说得对,我才相信。” 铁羽道:”令师出身西方极乐逍遥宫,这是事实,那天我给你看的半枚金钱,就是这位逍遥太子的信物。” 黑凤凰冷跟望望.逍遥太子道:“你师父是不是眉心有痣,现年五十多岁,名叫赵云姑?” 黑凤凰不得不信了,这些身体上的特征,无一不相符,只有姓名无法知道,而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师父的姓名。 地皱皱眉头,又问道:”你们说我师父是逍遥宫叛徒,有什么证据?” 逍遥太子道:“当然有。赵云姑从前在本教时,深受宫主信任,论辈份是我师叔,当时宫主的意思,是要将她许配我大师伯,将来就由大师伯继承宫主正位,但赵云姑瞧不起 我大师伯,自认武功才智皆出大师伯之上,私心却钟情于一个晚辈。” 黑凤凰讶道:“一个晚辈?” 逍遥太子道:“不错,在本教规例,只要两情相悦,倒也不限于辈份高低,但男女双方当事者,必须放弃继承宫主正位资格,年老后也不得进长老院,等于终生只能为教中弟 子,永不能出人头地……” 黑凤凰道:“既然两人都心甘情愿,即使不能出人头地,也没有什么可惜。” 逍遥太子道:“问题就在赵云姑所钟意的人,对她并无爱意,她虽然倾心那位晚辈,可是那位晚辈并不爱她,同时,那人心怀雄心大志,将来极有可能继承正位,当然不愿为 了一个自己不喜爱的女人,而自毁前程。” 黑凤凰冷冷一哼,说道:“哦?那后来怎么样了?” 遣遥太子道:“后来,赵云姑几次示爱纠缠,都桩拒绝,一怒之下,竟具状告到宫主面前.诬指那晚辈对她强暴。” 黑凤凰突然沉下脸来,道:“我可要警告你,如果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当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逍遥太子道:“此事千真万确,两位长老可以作证,逍遥宫也有案可稽,人证,物证,件件皆全。” 黑凤凰忿忿地道:“好吧,那你就继续说下去字虚假,叫你好看!” 逍遥太子道:“……事情闹到宫主面前,依教规必须大开刑堂,当众审讯,到了刑堂内,那晚辈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认罪要她做妻子,一是当众自残,以证清白。” 黑凤凰截口问道:“结果,他选择了哪一条路?” 逍遥太子道:“赵云姑以为用这办法可以逼使对方就范,谁知那晚辈宁折不弯,竟当众自断双腿,甘愿残废,决不肯娶她为妻,赵云姑羞恼之余,从此叛教出走……” 黑凤凰大声吼叫道:“你在胡说!我师父生前,最最痛恨男人,岂会为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事!” 逍遥太子道:“那正是因为她在男人面前失意蒙羞,才痛恨天下男人。” 黑凤凰气得脸都煞白了,厉叱一声,道名字?我非要当面问问他不可……” 逍遥太子道:“你现在就可以当面问他,是我。” 说着,掀起身上的毡子,露出两条齐膝而断的腿。 黑凤凰瞪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逍遥太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赵云姑既然已经去世,论理,我不该揭露这一段隐私,损及你对你师父的崇敬,但本教教规森严,我若不说出实情,你决不会相信我们的 来意,当然更不会带我们去见赵云姑的坟墓,我们无法证实赵云姑的生死,也就无法回宫 去复命了。” 黑凤凰冷冷道:“你想错了,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师父是你说的那种人,也休想我会带你们去见师父的坟墓……” 逍遥太子和虎豹二长老听了这话,都怫然变色。 黑凤凰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要跟你们一同到逍遥宫去,亲自查证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逍遥太子顿时转忧为喜,忙道:“如果你证实我没有说谎,那时又如何?” 黑风凰道:“事情果然属实,我愿意自废武功,从此永居深山.绝不再下山。但若证明你说谎呢?” 逍遥太子道:“我愿当场自戕,向你和铁大侠谢罪。” 黑凤凰道:“好!咱们就请铁大侠做个见证” 可是,当她回头想征询铁羽的意见,却发现铁羽已经闭上眼睛,呼吸渐趋低弱。 花翎兄妹痛哭失声:“铁大哥… 铁羽嘴唇蠕动,已发不出声音”我没有办法跟你一同去作证了。” 他目光凝注着小薇,跟眶里含着泪,缓缓向她伸出手颤抖的抬动。 小薇连忙趋上前跪下 铁羽眼中滚动的泪水 这时逍遥太子,虎豹.过来。 哽咽地叫了声:“爹” 突然籁籁而下。 :长老,黑凤凰等人,都纷纷围了 虎长老探手一搭铁羽的脉息,低声道:“铁大侠真气已散,只怕是不中用了。” 豹长老轻喟道:“他是一个守信的人,没有泄露本教的秘密,也没有使本教武功流于外教。” 逍遥太子长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铁兄,逍遥宫永远欠你一份情,但人力难以回天,你可有什么后事,需要本教替你效劳的么?” 铁羽含泪无语,只用手吃力地指一指黑凤凰。 逍遥太子道:“铁兄放心吧,我们回宫之后,情呈报宫主,绝不会为难这位姑娘。” 铁羽颔首,眼中流露出无限感激。 花贞贞知道他不行了,哭道:“你们西方魔教神通广大,难道就没有灵丹,可以救救他么?” 花翎也哀求道:“只要能救铁大哥的命,任何代价我们都愿意。” 遣遥太子黯然摇头,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铁大侠守信守义,全始全终,正是脱去臭皮囊,返回极乐天的时候,你们也不必太难过了。……” 花翎兄妹听了逍遥太子这话,更加哭得死去活来。 可是,过了好半晌,却见铁羽虽然已如风中残烛,那最后一口气,竟在喉咙里打转,紧握着小费的手,久久无法咽气瞑目。 虎长老矍然道:“铁大侠元神不肯离窍,必是有什么重大心事尚未了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心事吗?” 众人惶然相顾,都说不出原因。 花翎突然道:“我知道.铁大哥一定是放心不下小薇。” 花贞贞哭道:“铁大哥,小薇跟在我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铁羽无法开口。哈图心中一动他仍然紧握小薇的手不放。 低声道:“郡主,以老奴猜想一定是……是……” 花贞贞道:“是什么?你快说呀!” 哈图道:“铁少爷始终无法确定小薇姑娘是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老奴猜想,他多半是为这件事耿耿在心,无法瞑目。” 花贞贞恍然大悟. 花翎道:“可是,会知道呢?” 道:“不错,一定为这件事。” 如今白玉莲已经死了,这秘密还有谁花贞贞流着眼泪道:“铁大哥,小薇真是你的嫡亲骨肉.” 她的话还没说完,铁羽喉中已咽最后一口气。在场的人,都不觉泪如雨下。 不知什么时候,曙色已透出云端又掩盖了整座峡谷。 雾,遮盖了谷中景物,也遮盖了一切美和丑曙色中的人,更有无尽的悲衰和伤痛。 只有铁羽的脸上一片安祥在这纷扰的尘世里,他已经再没有遗憾了。 她的话没说完,旁边忽然有人喟然长叹道:“像铁大侠这样的人,如果就这么死去,那真是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这位突然插嘴的不速之客,是一位须发斑白,年纪五旬开外的青衫文士,丹凤眼、卧蚕眉,衬托上那张红润的长脸,和随风飘拂的长须,很有点关老爷关云长的味道。 由于这一阵子,现场中群豪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凤凰和铁羽两人的身上,因而旁边多出一个陌生人来也没人察觉到。 这情形,别的人倒还不觉得怎样,但对道遥宫的人,尤其是对逍遥太子来说,那是非常不光彩的事,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青衫文士,就在逍遥太子的旁边。 因此,逍遥太子首先脸色一沉,道:“你是什么人?” 青衫文士漠然地道:“我是什么人,待会你自然会知道,现在是教人第一。” 哭得像带雨梨花似的花贞贞抢先问道:“这位伯伯,您说,我铁大哥还有救?”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只要他还没断气,我就有把握能救活他。” 花贞贞破泪为笑道:“那真太好了,太好丁……” 铁小薇更是飞奔过来,一把抱住青衫文士的大腿,仰着带泪的脸蛋儿,央求道:”伯伯,那您快点救救我爹吧……” 青衫文土接口笑道:“放心,有我在,你爹死不了!” 铁羽不但双腿胫骨已断,脚骨也断了三根,很可能内脏也受了伤,目前虽然还没断气,却是进气少,出气多,已到了油尽灯灭的时候了。 伤到这种程度,这位青衫文士却说能将其救活,而且还说得那么肯定。 此情此景之下,除了对铁羽最最关心的花贞贞和小薇二人大感兴奋之外,其余群豪却都存着半信半疑的观望态度。 不过,由于现场中群豪们对铁羽都存有好感,因此,尽管他们不相信铁羽一定会被救活,但希望铁羽能活下去却是全体群豪们一致的愿望。 因此,对于青衫文士的话,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虽然没人提出异议道:“有人反对吗?” 花贞贞连忙接口道:点施救吧!” 不会有人反对,这位伯伯,请快救吧。 青衫文士道:“不是我喜爱唠叨,由于铁大侠伤势太重,施救手术繁琐,如果有人半途打扰,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黑凤凰抢先接口道:“谁敢半途捣蛋,我首先不饶他!” 青衫文士摆摆手道:“诸位别说了,请准备清水和干净布条备用……” 清水可取于就近山涧,干净布就只好由衣衫上就地取材了。 青衫文士倒真是有心人,他那小行囊中,不但有大大小小的药瓶,也有型式不一的外科器械,而他那手术的熟练与干净利落,更在显示他是一位很有经验的好大夫。 在他悉心调理之下,前后也不过是顿饭功夫,本是遭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铁羽,全身伤口都上了药,包扎好了,呼吸也逐渐均匀起来。 凭良心说,青衫文士对铁羽的施救,虽然没人异议,但他们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就连对铁羽最关心的花贞贞也不例外,不过,在花贞贞比别人更多一份期望而已。 因此,当铁羽的呼吸逐渐均匀起来时,花贞贞禁不住喜极而泣,道:“伯伯,我该怎么谢您呢?” 青衫文士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一声道:“由于铁大侠伤势太重,方才我虽然夸下海口握,现在好了,一切都没问题了。” 一顿话锋,又淡然一笑道:“郡主,你知道我方才喂给铁大侠的是什么药吗?” “一定是非常名贵的药。””不错,那叫回天再造丹,主料包括千年冰莲、雪藕、灵芝和朱果,每一样都是无价之宝,无价之灵芝和无价的人参,如果谢我的话……” 话锋再度一顿,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郡主,只怕今生今世,你们小两口都谢不完啦!” “伯伯,他……他的武功……会不会受影响?” 青衫文士道:“一位叱咤风云的武林高手,如果失去武功,那我救活他,岂非是等于害了人!” “这是说,他的武功完全无碍?” “不但无碍,而且还会增添十年面壁之功,只是……” “只是什么啊?” 她又紧张起来。 “别紧张,我是说,全康复。” 他只是必须好好躺上个把月才能完“多躺几天,那倒不要紧。” 花贞贞忍不住长吁一声道地!” 青衫文士笑道:“铁大侠能够死里逃生命大。” 花贞贞歉笑道尊姓大名哩!“对了!谢天谢地倒的确是应该的铁我个人不敢居功,应该归功于他的福大非常抱歉,伯伯,我还没有请教您的大侠安置到一个较为安全一点的地方 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逍遥太子,忽然轻轻一叹道:“铁大侠得庆再生,这是大家都乐于见到的好事,现在,我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他的目光移注黑凤凰们一起走吧!”去逍遥宫吗!” 黑凤凰不加思索地道由他陪我一起去。” 含笑说道:“这位姑娘,你跟我你不是要去查证你师傅的案情逍遥太子苦笑道:“这算什么呢!你要知道,跟铁大侠是完全不相干的。” 黑凤凰道:“可是,我只相信铁大侠是好人陪同,我才去。 铁小薇对黑凤凰似乎特具好感,连忙附和着道:“对!凤凰姐姐,等我爹好了之后,由我爹、我、花阿姨一起陪你去,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黑凤凰忍不住将小薇搂人怀中,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道:“小妹妹,你真好!” 逍遥太子苦笑一下道:“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勉强,就等铁大侠复元之后再说。” 接着,目光一掠虎豹二长老,道:“二位长老走吧!” 那青衫文士忽然一摆手,沉声喝道:“且慢!” 逍遥太子一愣道:“阁下有何见教?” 青衫文士道:“见教二字是不敢当,但对于黑凤凰师徒俩过去的那宗疑案,我倒可以聊效绵薄。” “啊!是有关哪一方面的?” “自然是有关黑凤凰姑娘的身世……” “你……你会知道她的身世?” “我不但知道她的身世,也知道她师傅当年离开逍遥宫身负莫大奇冤……” 逍遥太子脸色一变之间,青衫文士又神秘一笑道我深信,我是知道这一武林秘密的唯一外人。” 黑凤凰接口娇笑道:“真的吗?伯伯。” 青衫文士道:“当然是真的,所以,你现在毋须去逍遥以后也不必去,我马上就可以将这宗疑案的真象当面揭这时,正跌坐一旁运功调息着的郭石头,已站了起来,四顾,徐 徐走向他的老搭档渔夫林嵩和两名侏儒徒弟身俯身探了一下那三人的脉息,才轻叹一声,蹒跚地高 原来飞渔夫林嵩师徒三人,已经伤重死了。 由于现场群豪都被青衫文士的话吸引住,没人注意郭石头的行动,但与郭石头距离较近的花贞贞和铁小薇,却已察觉到了。 可是,花贞贞却视若无睹,倒是小薇连忙悄声说道:“阿姨!那老怪物走了啊!” 花贞贞漫应道:“随他去吧。” 铁小薇道:“可是,他方才杀了我们好多人。” 花贞贞道:“我知道,那是各为其主,其实,个人并不算坏人……” 是喟然长叹道:“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厂逍遥太子冷冷地道:“你说的是白玉莲?” 青衫文士道:“是啊!红粉骷髅,王侯白骨,这道理虽都懂得,可惜世人就是看不破名枷利锁,尤其是武林中人,巧取豪夺,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可是,即使他们功成 名就了,到头来还不都是桐棺三尺,黄土一怀,又能带走什么?像白玉莲,甚至只落得葬身 山腹……” 逍遥太子截断他的话道:“别发高论了!看情形,你已经来了很久?” 青衫文士道:“不能算太久 “你很自负!” “咱们彼此彼此。” 他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着说道:“不过,在下虽然来得不算太久,却正是时候,刚好听到你那篇非常精彩的谎言……” 逍遇太子脸色一沉道:“狂徒!” 青衫文士笑道:“俗语说得好,自信问心无愧,为何不让我……” 逍遥太子截口怒喝道:“虎长老...,.,,” 青衫文士道:“拿下我还不够。” “真金不怕火炼,必须立即杀了我才能灭口。” “杀你还不简单,胆敢含血喷人!” 接口的是虎长老,他话出招随,话未落,人已挟着重如山岳的旋风,向青衫文士飞撑过来。 情况很明显,虎长老是想一举置青衫文士于死地。 说起来真令人难以相信,虎长老那石破天惊的掌力,竟然被他那么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就给化解得无影无踪: 逍遥宫的武学,素以奇诡、刚强见称,在武林中独树一帜,逍遥门下,不轻易惹事,也不怕事,更不曾听说过有败绩。 虎长老身为长老,地位尊崇,其武功的造诣自不难想见。但目前,他全力击出的一掌,竟被对方一举手之间,即化解于无形。这情形,不但使他内心之中,深感震惧,也几乎不 相信是事实。 因此,他一招落空之下,不加思索地,立即发出第二掌,第三掌…… 可是,他一连攻出八掌,并蹋出五脚,结果却还是和第一掌一样,都给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当他挥出第九掌时,青衫文士沉喝一声:“虎长老,年纪一大把了,怎还如此不知进退!” 一字字如仲夏沉雷,震得虎长老耳鼓“嗡嗡”作响,呆立当场。 坐在轮椅上的逍遥太子则是脸上青一阵躯也在轻微地颤抖着。 青衫文士淡淡地一声笑道:“太子大人,先听听我说些什么哩!” 逍遥太子没接腔,但那激动的情形稍缓和下来。 青衫文士道:“虽然我所要说的话,对你大大不利,但需要证据来支持,如果我提不出证据来,或者我提出的证据不够份量时,再合你们三人之力,杀死我不迟呀厂逍遥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注目问道:“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青衫文士道:“阴山炼气士刘洪,一个不求闻达管闲事的傻蛋。” “你跟逍遥宫有仇?””没仇,也没怨。””那你为何要管本宫的闲事?” “这叫作不平则鸣,懂吗?” 逍遥太子一挫钢牙,道:“好”多谢太子大人!” 刘洪含笑接口道:“首先,我要说明和赵云姑认识的经过。” 顿住话锋,他找了一块较为干净的石头坐下之后,才向黑凤凰正容说道:“姑娘,这有关你的身世,你要仔细听好。” 黑凤凰点点头道:“好的。” 刘洪沉思着说道:“说来,这已经是快二十年以前的事了,一天深夜,在一座废弃的山神庙中,碰到一位难产的年轻女郎,那就是赵云姑……” 逍遥太子禁不住身躯一震道:“女人会生孩子,也算新闻?” “那……孩子的父亲是准?” “我想,这儿有人会心中有数。” “干脆一点,行吗?” “行!由于赵云姑难产,又是独自一人处于荒山破庙之中,此情此景,是否任何人碰上了都该去帮助她?” “话是不错,但就你所说的情形来说,一般人可帮不上忙。” “但我例外已经证明了。” “唔……以后呢?” 刘洪娓娓地接着道:“赵云姑虽然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功,井对男人特别愤恨,但再强煞也是一个女人,当她因难产而很急需帮助时,像一般普通女人一样的脆弱。” 逍遥太子冷冷地接口道:“于是,你就挟恩占有了她?” 刘洪平静地反问道:“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逍遥太子道:“那要问你自己。” 刘洪脸色一沉,那双一直垂阖着,只现一道缝儿的凤目却随之一睁,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逍遥太子的脸上疑注了少顷,才敛住威态,轻轻一叹道:“公冶煌,你污辱我,我不 计较,但对于赵云姑,你已经身心两方面严重的伤害过她,如今她已经死了,你还忍心再 去污辱她的清誉!” 公冶煌是逍遥太子的本来姓名,也许是公冶煌天良发现,觉得愧对赵云姑而内疚神明? 也可能是由于刘洪一口叫出他的姓名而深感震惊?只是不由身躯一般、嘴张了一下,刘洪徐徐地接口道:“赵云姑生产之后,我继续照拂了十天才告辞而去,在那十天当中,她告诉我一个令人愤恨,也令人慨叹的故事,虽然事隔快二十年了,但她所说的每一 句话,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虎长老道:“那故事是怎么说的?” 刘洪轻叹一声道:“大致情形,跟方才公冶煌所说的差不多,但紧要处,却错得太厉害了。” “啁!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热爱公冶煌,但公冶煌为了想继承逍遥宫的宫主之位,却敷衍她,欺骗她,并乘机夺去她的贞操。” 公冶煌插口怒叱道:“胡说!” 刘洪笑了一笑道:“太子大人,等我说完之后解,行吗?” 公冶煌冷笑一声,“好!你说。” 刘洪神色一整道:“公冶煌既夺了赵云姑的贞操,又不承诺娶她,因此,她于忍无可忍之下,才一状告到宫主面前。” 虎长老接着说道:“刘大侠,据老朽所知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才在刑堂自残双腿的。” “是的,赵云姑也这么说,由于公冶煌这不得不含冤负屈,悄然离去。” “如果真如刘大侠所说,咱们太子又是所为何来?” “为了宫主的继承权呀!否则,他目前怎会爬上太子的地位。” 虎长老苦笑道:“如果是你刘大侠,你愿意自残双腿,换取宫主的继承权吗?” “我不会这么做,但世间有的是热衷名利的疯子不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吗?” 虎长老直摇头,却没接腔。 刘洪冷然接着说道:“当然!站在疯子的立场,自有他的如意算盘,试看你们这位太子大人.一呼百喏.要什么右什么,而且还有一身惧世骇俗的武功,缺少一双腿,也不碍事 呀!” 公冶煌忍不住冷笑一声道:“阁下说完了吗?” 刘洪含笑答道:“紧要的,大致都说完了,现在以接受你的结论。” 公冶煌再度冷笑一声“好!先拿证据来?” 刘洪抬手向黑凤凰一指,道:”这位凤凰姑娘就是证据。” “因为,她就是赵云姑的女儿。” 这一消息,自然使其余群豪大感震惧,黑凤凰本人更瞠目结舌,半天没作声。 公冶煌哼了一声道:“为什么她却叫赵云姑为师傅?” “是啊!” 黑凤凰一下于冲到刘洪身边傅没说过这些,也没说到过你,……” 大声嚷道:“为什么我师定是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黑凤凰显得非常激动,她的手指头几乎要点到刘洪的鼻子了。 刘洪很平静地道:“我说好吗?” “好!你说。” “胎记?” 黑凤凰脸色变道:”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女儿家的肚脐下,是多么秘密而又神圣的所在,凭刘洪这一个素昧生平的男人,他怎么知道呢! 但刘洪却淡淡地一笑道:“你忘子我是替你接生的人。” “天咽!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呢?” “可是,为什么我娘要瞒着我?” “这理由很简单,因为,如果令堂说明你们母女的关系.有关令尊部分,如何说明呢? 如果说不愿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个热衷名利而丧心病狂的父亲,甚至于根本不想提起过去的 往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只好说你们是师徒关系,并说你是由路边捡来的弃罢了。” “这些,都是我娘跟你说的?” “师傅”改成了”我娘”,很显然所说的话了。 刘洪点点头道:“不错。” 黑凤凰已经相信刘洪 “为什么自从我能记事以来,一直没见到过你?” “你忘了,令堂是最痛恨所有的男人,由于我曾经在她患难时帮助过她,将我当作恩人看待,才将心中的创痛告诉我。但我和她的友谊,电仅止于我照顾她难产期中的十天,因为,我了解她的心情,所以,尽管我不放心你们母女的安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看看 你们,但也仅限于暗中,连令堂都不知道,你又怎能见到我。” “那么,今宵,你又怎能适时赶到这儿的?” 刘洪神色一整道:“这是一种巧合,由于很久没去看你们母女,我正想赶到你们所住的小木屋那边去,却被方才的打斗声把我吸引这儿来,好像是令堂英灵不抿,特地引导我 及时赶来,替她伸冤理屈似的。 一直静听着的公冶煌,忽然冷笑一得可真动听啊!” 刘洪脸色一沉道:“你听不进去!” 公冶煌道:”刘洪,你所说的都是一又死无对证,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可是,我能提出人证来。” “人证?你说的是黑凤凰?” “废话!” “你又怎能证明她不是你的女儿?” 面之词,当事人之你能听得进去吗!” 这一反击,几乎使得刘洪为之气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平心中的愤怒之后地道:”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我有办法证明她是淮的女儿。” 公冶煌冷冷地一笑道:“好!我拭目以待。” 刘洪目光一掠虎豹二长老,正容说道:”二位长老年高德劭,见多识广,当听说过,医学上有一种滴血认亲的方法?” 虎长老抢先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说……” 豹长老接着说:“不过,老朽可不曾见识过。” 刘洪道:“现在,二位长老就可以见识一番了。” 虎长老道:“这是说,刘大侠准备以滴血认亲的方法,证明黑凤凰究竟是谁的女儿?” 刘洪点点头道:“本来这是不争的事实,但由于贵宫太子节外生枝,也就只好借重这个笨办法了。” 虎长老唔了一声,道:“也好,不过试验办法,最好请刘大侠当众说明一下。” “那是当然!” 刘洪顿住话锋,目光环扫一匝之后,语声一扬道:“诸位,所谓滴血认亲,就是取一碗清水,将两个当事人的鲜血各一滴滴于碗中,如果是嫡亲骨肉,血水即会溶合一体,否 则,则两滴鲜血不会溶合,泾渭分明。 话锋再度一顿,目注公冶煌问道:我这办法吗?” 公冶煌漠然点首道:“我同意。””如果证明黑凤凰是你的女儿呢?”- 我会接受本宫门规制裁。” 刘洪语声一扬道:“二位长老都听到了?” 虎豹二长老同时点首道:”听到了。” 公冶煌冷然问道:“咱们是谁先试验?” 刘洪含笑说道:“办法是我提出来的,当然由我先行试“如果试验结果,证明黑凤凰是你的女儿呢?” “我束手就擒,任凭公议处置。” “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刘洪目注花贞贞道:“郡主,烦请贵属准备两碗清水备花贞贞含笑点首道:“好的……” 这是一项绝大多数的人都只听传说而不曾见识过的新奇试验,因此,大家都以期待的心情,默然注视着。 可是,当刘洪要黑凤凰刺臂滴血时,她却倔强地拒绝了:“不,我不要试验。“刘洪讶问道:“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父亲,现在”孩子,木有本,水有源“我不要听……” 也不想知道谁是我的父亲人,岂可没有父亲。” 黑凤凰双手捂住耳朵,嚷道:“这世间坏人太多了,我要回到我那小木屋去,陪伴我娘,我娘好可怜啊……” 刘洪长叹一声道:“那怎么行哩!令堂已去世了,你一个年轻女娃儿,怎能独自住在荒山中。” 黑凤凰道:“住在荒山中,至少不会有坏人欺负我。” 花贞贞插口娇笑道:”大妹子,金克用骗你下山的事才多久,你就忘了?” 花贞贞的话,倒还真管用,一下子将黑凤凰的嘴给堵住了。 花贞贞以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大妹子,还是听姊姊的话,试验一下吧!人,都是有父亲的。” 黑凤凰道:“可是,如果试验结果,……坏人的女儿,那该怎么办?” 这的确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如果不幸而成为事实,像她这么纯真而又年轻的女儿家,可的确难以承受这种冲击。 当然!这也是她之所以拒绝试验的原因。 她,人本绝顶聪明,对于目前这一与她自己有切身关系的疑案,究竟谁是谁非,她早巳心中有数了。 花贞贞皱了一下眉头,才接口说道:“大妹子,父子天性,即使他再坏,也不会忍心伤害自己的女儿的。再说,如果你不愿跟随你父亲,欢迎你跟我们回威宁侯府去。” 铁小薇接着说道:“是啊!威宁侯府好好玩。” 黑凤凰与小薇倒是特别投缘,连忙问道:“你爹去威宁侯府,” 铁小薇点点头道:“是呀!” 花贞贞也同时接口道:“等我铁大哥伤势复元了就走。” 黑凤凰毅然道:“好!我跟你们走!” 刘洪禁不住轻吁一声,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以试验了吧?” “好……”试验的结果毫不混合。 刘洪跟黑凤凰的血清在碗中,壁垒分明。 刘洪将那口磁碗送到公冶煌面前,道:“请看足以证明我是局外人。” 公冶煌脸色傲变,却没开口。 刘洪取过另一只磁碗,道:“该你接受试验了。” 公冶煌自己做过的事,当然心中有数。 因此,尽管他故装镇静,但当他刺臂滴血时,个身子都微微颤抖着。 另一方面,黑凤凰的心情,也大致和公冶煌差不多。 当磁碗中的两滴鲜血迅速地溶合在一起时一 公冶煌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一片死灰。 黑凤凰则是“哇”地一声,掩面悲呼道:“怎么办……” 花贞贞将她搂入怀中,柔声说道:“咱们不是早已说好,一道去天山吗!” 刘洪没开口,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公冶煌,那意思,好像在说:“事实证明,我是完全的局外人,现在,就看你的啦......” 本来,素未谋面,互不知情骨肉重逢,该是人生一大喜事。 但目前这一对骨肉重逢的父女,却是一点点喜的气氛也没有。 对公冶煌来说,他是缅怀往事,内疚神明,不但愧对死去的赵云姑,更愧对自己的亲骨肉。 至于黑凤凰.尽管她是那么纯真,也极想扔掉乃父的罪恶,希望对乃父产生一点亲情,可是,当她想到她母亲的遭遇和她自己的凄凉的身世时,却怎么也提不起来一点兴致。 公冶煌毕竟天良发现了,沉寂了少顷之后,他目蕴泪光,喃喃自语道:“孩子,我不配作你的父亲,我不配作你的父亲……” 自幼在山中生长的黑凤凰,毕竟有着异常人的毅力。 尽管目前这冲击力是多么巨大,但她默默地承受了。 她已不再悲伤,只是用那带泪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这个对她有血缘关系,偏又是如此陌生的人。公冶煌用一种爱怜多于愧疚的目光望着她,苦笑道:“孩子,我不配作你的 父亲,但你总不能姓黑,我看,就跟你娘姓赵吧!” 花贞贞附和着道:“对!从现在起,我们就改口叫你赵凤凰。” 赵凤凰设置可否凄凉。 公冶煌叹一声道:“孩子,我虽然不配作你的父亲,但你跟逍遥宫总算有血缘关系,今后,欢迎你和郡主、铁大侠等人,随时到逍遥宫来玩。” 花贞贞代她答道:“我们会来看你的。” 公冶煌目光一掠花翎兄妹道:“侯爷,郡主,照拂凤凰的千斤重担,就此拜托了。” 花贞贞抢先说道:“太子请放心一样的照拂。” “那我先谢了!” 公冶煌向着花翎兄妹抱拳一拱,并向他的爱女深深地注视了一阵之后,才沉声说道: “二位长老,咱们走!” 随着话声,他那轮椅已由一阵”轧轧”机声中恢复成一辆马车,周围也升起了帘幕。 虎长老忽然长叹一声,道:“凤凰,人死不记恨,你该向你父亲的遗体拜别了。” 花贞贞抢先讶问道:“贵宫太子不是好好的吗………” 虎长老飞快地接口道:“这就是本官的门规。” 他,一手挑起马车前面的帘布,接着说道:“郡主请瞧。” 是的,公冶煌虽然端坐车中是自断心脉而死的。 “爹……” 呼吸和脉搏却都已停止。 父女天性,赵凤凰终于叫出了-“爹”,并热泪交流地在马车前跪了下去。 曙色已透出云端,山谷中云雾渐升,重又掩盖了整座峡谷—— 第十六章 新年将尽的大除夕的前北国的原野,早巳成一片银色世界。 表面上平静了三年的扛湖,又有小雨欲来风满楼的迹几乎被人遗忘了神手铁羽,又成了江湖中人奔走相告的热门人物,也成了传奇人物—— 最近半年来,各地血案不断发生,被害者多为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大都为侠义道中人,但血案现场蘸血留名者均为“神手铁羽”。 妙的是: 有些血案,照日期推算往往在千里以上。 终于,有人说: 神手铁羽疯了! 也有人说: 铁羽已成了大罗金仙, 但也有另一个传说: 神手铁羽于三年前参与太行夺宝时跟所有的夺宝者全都死于非命,目前的血案,一定是他的灵魂化作厉鬼大作祟。 真是人人言殊,莫衷一是。 另一件轰动江湖的大新闻,也是最近半年才发生的就是扛湖上新成立了一个神秘组织公道会。 顾名思议,公道会应该是一个有正义感,替武林同道排解纠纷,主持公道的组织。 在恩怨纠缠,是非特多的扛湖中,能有这样的一个组织,自为一般江湖人所欢迎。 因此,公道会登高一呼,投效者风起云涌,短短半年中,已汇合成一股巨大的势力。 但令人费解的是,公道会会主是何许人,总坛设在何地,却一直在保密中。 由于上述的两件事情似乎太过反常,因而江湖上的有心人都在暗中担心: 这不是好预兆,才平静三年的江湖,可能又将多事了尽管是大除夕的前一天,也尽管是天寒地冻,冰雪载但开封城中首屈一指的鸿运酒楼,却反而比往常更为热依商家惯例,除夕前一天,开馆子的大都封炉了。 但由于今天光顾的顾客,都是横眉怒目的扛湖豪客接待不行,同时,作老板的也明白.这些扛湖豪客,虽然不好伺候,但只要伺候得他们舒服了.花钱倒呈非常豪爽的。 因此,尽管上至老板,下至伙汁,心中都有点不乐意,却又不得不装出非常高兴的样子,去加倍的巴结这批豪客们。 从早晨到黄昏,在这儿“打尖”的江湖豪客.至少已在三百名以上,但那些人,都是来去匆匆,酒足饭饱之后,立即走了。 已经是上灯的时候了,鸿运酒楼的上上下下,虽然忙了一整天,却捞进了大把的银子。 那位胖嘟嘟的掌柜,恭送着最后-批顾客离去之后才如释重负似的,长吁一声,向一旁的-个伙计,挥挥手道:“上门,打烊。” “是!” 就当伙计上好门,准备关上大门之际,一只鞋上带着雪的巨足,适时伸了进来,井沉声喝道:“且慢!” 进来的一共是四位,两个中年人,两个年轻人。 也跟先前那些来过又走了客人一样,一个个满脸剽悍.身上带着家伙,而且,也显然都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 那伙计不自禁地为之一愣。 但也就当他一愣之间,为首的中年汉子向他一瞪眼道:“怎么?爷们照顾你生意,还不愿意!” 伙计连忙哈腰谄笑道:”小的怎敢!大爷们请坐先去打盆热水来,请大爷们先擦把脸。” 那中年汉于道:“唔……这才像句人话。” 无独有偶,这四位才刚刚安顿下来,又进来两个,也是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黑色劲装,皮肤黝黑,加上那灵活而又有如漆似的眸子,似乎全身只有眼白和牙齿是白色的。 那中年人由于穿多了衣服,显得全身臃肿,头上戴一顶破旧毡帽,帽沿低得盖住眉毛,颈上围着一条又脏又黑的围巾,连嘴巴给遮住了,整张脸就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 其实,这也难怪,上了点年纪的人,大都怕冷,天寒地冻,冒着风雪赶路,那么,这身打扮,就算是很自然的事了。 当这两个进门时,先来的四位已经吃喝开了。 由于全厅中就只有他们这四个顾客,倒显得有点冷冷清清的两位的座位,与先前的那四位,电不过隔了两副座头。 当伙计送上热毛巾,殷勤的请问要吃点什么时,那戴毡帽的青衣汉子顺口答道:“随便,东西要好,份量不必太多。” 那伙计哈腰恭喏:“是是!小的理会得。” 原来那四人中的一个麻脸汉子,向戴毡帽的青衣汉子笑问道:“嗨,这位兄台,你们两位,也是到王屋山去的吧?” 青衣汉子点点头道:”不错。” 麻脸汉子笑道:“好啊!咱们可以结伴同行,也热闹一“啊……” 麻脸汉子脸上掠过今晚不走的意思。 麻脸汉子忽然改变话题,道:“两位由哪儿来?” 青衣汉子道:“在下由砀山来。” ’好地方!硒山梨名闻遐尔……” “可是,在下并非砀山人,只是暂时寄居友人家而已。” “啊!那么,半月前,有一位原籍砀山的名镖师被杀的事,老兄当有详细的消息?” “在下也没什么特别消息,一句话,还是死于神手铁羽之手。” 麻脸汉子皱着眉头道:“铁羽这个人,可真怪!” 青衣汉子注目问道:“看情形,老兄对铁羽这个人,好像很熟悉?” 麻脸汉子笑道:“熟悉是谈不上,但我自信,比一般人知道得要多一点。” 青衣汉子咧嘴一笑道:“现在,反正闲得无聊,老兄能不能谈点铁羽的生平事迹呢?” 麻脸汉子道:“可以,老兄想知道一些什么呢?” 青衣汉子沉思了一下,道:“据说,铁羽已于三年前在太行山寻宝时,死于非命……” “有这回事,参与寻宝的人是死里逃生,被人救活了。” “啊!以后呢?” “以后,铁羽和郡主花贞贞成婚了,而且,威宁侯花翎也接受铁羽的劝导,以无名氏名义,散尽家财,一起隐居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了。 “这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因为的唯一生还者所传出。” “那是谁?” “巫山二怪中的郭石头听来的消息。””这倒的确是很权威的消息。” 麻脸汉子口沫四溅地道:“而且,老兄是怎么查证的?” “自然是去威宁侯府呀,侯府所遣散的仆人口中!” 青衣汉子笑道:“老兄可真是有心人,不知查证的结果如何?” “结果,证实郭石头的消息正确,在下是一年前去威宁侯府的,那时候的威宁侯府,早巳面目全非,蛛网尘封了。” 青衣汉子歉笑道:“很抱歉,在下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台“朱兄太客气,请问朱兄,跟郭石头是?” 朱彪哑然失笑道:“在下跟郭石头,什么关系都谈不上,只是机缘凑巧,就跟你我现在闲聊一样,无意间在一旁听到一些消息而已。” 鱼仲苦笑道:“朱兄也不知道郭石头现在何处了?” 朱彪点点头道:“是的……” 紧接着,又注目讶问道:“难道鱼兄跟郭石头是?” 鱼仲漫应道:“山谈不上什么关系,只不过曾经是普通朋友而已。” 朱彪笑子一笑道:“像郭石头这样的成名人物,是不会寂寞的,找起来也不会太难,咱们既然都要去投效公道会,就是所凋一殿之臣,之后,咱们互相照应,要是兄弟先见到 郭石头,一定替鱼兄联络!” 鱼仲含笑接口道:”在下先谢了!只是……” “还有什么只是的?” “在下年纪一大把了,早已消尽下雄心壮志啦那么,鱼兄此行去王屋山,是?” 鱼仲抬手向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小伙子是为了这小子……” “是令徒?” “不是,朱兄别瞧他年纪轻,我作他的徒弟都不够格哩……” 朱彪似乎有点不相信他,向那黑小于深深道:“鱼兄太谦虚了。” 鱼仲连忙接口道:“不!在下是言出由衷。” “那么,这位小兄弟,与鱼兄是?” “是在下一位把兄的胞弟。” “鱼兄的那位把兄,一定是很有名的人物?” “恰好相反,他们武功出自家传,由于淡泊名利,所以,身手虽高,却一直默默无闻。” 朱彪又向那小伙子盯了一眼,道:“这次鱼兄带他去王屋山,一定可以大出风头了。” 鱼仲谦笑道:“不敢期望太高,以后还请朱兄多多照应,因为,我这位小兄弟,身手虽不错,江湖阅历却太差。” 朱彪笑道:“有鱼兄自己就近照应,还用得着我来效劳吗?” “不!在下只是护送他前往,自己可没打算投效公道会。” “原来如此。俗语说得好,相见便是有缘,以后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在下一定勉力以赴。” 鱼仲目注黑小于道:“小黄,还不谢过来大叔。” 黑小于起身向朱彪抱拳一拱,道:“多谢朱大叔! 朱彪连忙还礼,道:“老弟别客气,很可能以后还要你多加照应哩!” 鱼仲含笑接口道:“朱兄,我这位兄弟姓黄,单名一个坤字,以后,你就叫他黄坤好了。” 一席话下来,也已到了酒足饭饱的时候,坐在朱彪对面的另一个中年人插口说道: “老朱,咱们该走啦!” 朱彪站起身来,道:“鱼兄既然还要等人,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鱼仲连忙接口道:“朱兄,小黄跟你们一道走,可以“那我先谢了!小黄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偷偷懒了,记着,以后,向朱大叔多多讨教。” 黄坤淡然一笑道:“我知道……” 黄坤跟着朱彪等一行人走了,但鱼仲却还独个儿在安详地浅酌低酌着。 伙计在一旁搓搓手,苦笑了一下,道:“大爷,还要添点什么吗?” 鱼仲挥挥手道:“不用了,这儿也不需要伺侯.尽管去忙你的。” 伙计方自苦笑了一下,大门口那深垂着的门帘一掀,卷进一阵带着雪花的寒风,也卷进两个满身风雪的不遭之客。 来不及打量来人的模样,伙计暗叫一声苦也:”怎么还有人来……” 那是两个女的,一身青色劲装,外套一件羊皮披风,头上戴着皮帽,同样的也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 由那露在外面的眼睛和鼻子推测,两个人都应该还很年轻。 鱼仲似已看透了伙计的心事计,别为难,这二位是我的朋友,你去张罗……” 向着他咧嘴一笑道:“伙她们都已吃饱了,用不着说到这里,随手递过一块两许重的碎银,含笑接口道:“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天亮前,我们就走.不会妨碍你们过年,这银子,除了房饭钱之外,多余的都赏给你。” 有钱能使鬼推磨,鱼仲的出手又非常豪爽,因此,伙计的嘴都笑歪了,哈着腰,连声道谢。 酒楼后进就是客栈,由于是岁尾年关,一般人都赶回家过年去了,因而鱼仲和他的两个朋友,算是这儿唯一的客人。 伙计给他们拣了一个有着一明一暗两个房间的上房勤的送上茶水。 但鱼仲却向他沉声说道:“伙计,记着,没有叫你许进来,天亮前我们自己会来,不会再惊动你们。” 伙计连声应道:“小的知道……” 伙计一走,鱼仲立即关上房门,一面取下头上的破帽,长吁一声,道:“戴着这捞什于,可真别扭。” 嘿!你道他是谁?他就是“神手”铁羽。 三年隐居,不但丰采依旧那么,另外两位是谁呢? 一个是他的娇妻花贞贞,一个是他的爱女铁小薇。 花贞贞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少女风韵,更为引人遐思。 铁小薇,嘱!虽然年纪还只有十四岁,却已婷婷玉立,嫣然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 黄毛丫头十八变,本来外貌很像铁羽的铁小薇,如今已不像铁羽,却也不像白玉莲。 那么,先前随同朱彪等人赶往王厘山去的黄坤又是谁呢? 那是赵凤凰 也就是改从母姓以前的黑凤凰。 原来江湖上有些传说,倒是真实的 自从三年前参与太行夺宝之后,威宁侯花翎也觉悟到自己的自私和残忍而内疚神明,再加上妹妹和铁羽的一旁开导,终于使他大彻大悟,毅然散尽家财,放弃侯府,遣散仆人,和铁羽等人迁居于伏牛山一个非常隐蔽的峡谷中。 同时,那位对铁羽有救命之恩的风尘奇侠刘洪,也相偕归隐,将自己的一身旷代绝艺,倾囊相授。 三年来,受益最多的是铁羽。但成就最高的,却是赵凤凰。 赵凤凰由于资秉特佳,加上她那源出于逍遥宫的武学根基,再经刘洪悉心调教之后,如虎添翼,已是这批人中仅次于刘洪的高手了。 当然!花翎兄妹精进甚多,而铁小薇也算是年轻一代中的罕见高手了。 三年来,他们虽然都有了很好的成就,但对江湖上一切,都是太陌生了。 一直到两个月之前,铁羽下山采购日用品,才听到他自己在江湖上胡砍滥杀的传说。 这情形很明显,是有人冒充他的身份栽赃嫁祸。 而对方的目的也很明显,是要逼他重出扛湖。 是什么人要逼他重出江湖,竟然使出这种不人道的血腥手段? 其目的何在? 经过两个月的暗中摸索关。 已大致肯定与新兴的公道会有 但公道会的首脑人物是谁,却无从知道。 因此,才决定趁公道会公开招兵买马的机会,要赵凤凰乔装混人虎穴,以探究竟。 当然,他们的假姓名是随口胡诌的,他们临时捏造的假姓,也刚好是他们的姓名中最末一字的谐音。 铁小薇首先问道:“爹,赵阿姨呢?” 铁羽含笑道:已经先走了。” “先走了,是去公道会。” “不错!” “爹,您不是说过,要我和赵阿姨 “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花贞贞插口说道:“羽哥,你这一我们这位大妹子江湖阅历还很欠缺。””不要紧,我自有安排。” 铁羽注目问道:“贞妹,此行收获如何?” 花贞贞苦笑道:“别提了,煮熟了的鸽子,又给飞铁羽一愣,道:“此话怎讲?” 花贞贞问道:“五天前,我们在洛阳缄守株待兔逮住了一个……” 铁羽截口问道:“又是谁遭了劫? “中原镖局局主宋天行。” “唉!” “别难过,羽哥,这叫作在劫难逃,那贼子身手太高了,当我们发现有夜行人出现而跟踪追蹑时,却一下子失去了踪影,听到一声惨呼,才循声找到,却正好赶上那贼于在蘸 血题字。” “还是老套?” “是的,那贼于只写上‘杀人者神手铁个:羽’字还没写,就被我赶上。” 铁羽苦笑道:“给吓跑了?” 花贞贞一挑黛眉道:“你该能信得过,能逃过我手腕的人,不会太多。” 铁羽道:“那……方才,你怎么又说煮熟了的鸽子又飞了呢?” “人是逮住了,却没想到他暗中还有同党。” “如此说来,你的江湖经验也还太差。” 花贞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还有吗?” 铁羽向她扮了一个鬼脸,道:“没有了,我的姑奶奶。” 花贞贞轻叹一声道:-我承认我的经验差,所以,当那贼于的同党向我围攻时,我不该逞一时之快,恣意杀人而予人以可乘之机。” 铁羽道:“于是,那贼子被人救走了?” 花贞贞道:“不是被救走,是被暗杀了。” 铁羽道:“其余的人呢?” 花贞贞道:“那些同党一共是五个,被我杀了四个,另外一个跑得较快的,本来也不想放过,但仔细想想,算了,让那厮带句话回去也好。” “带句话?” “是啊!我要那厮告诉他们主子,神手铁羽已重入江湖,不日即将找上他们的贼巢,叫他们不必再妄杀无辜。” 铁羽连连点首道:“好!这该算是一个功德无量的措施。” “羽哥,你说,他们会停止妄杀无辜吗?” “应该会的,他们的目的在逼我出山,现在来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要滥杀哩!” 花贞贞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铁小薇插口问道:“爹,您去过太行山了?” 铁羽点点头道:“是的,这也是我临时改变主意,你去公道会的原因。” 花贞贞脸色一变,道:“难道说……?” 难道说?什么呢?她没有接下去。 铁羽神色一整,道:“很可能不幸而被我们料中了花贞贞道:“白玉莲真的没死?” “不但白玉莲可能还活着,连金克用也可能没死。” “何以见得?” 铁羽道:“因为,我没发现白玉莲、金克用两人的尸体。” “事隔三年,你还能分辨他们的尸体?” “贞妹,你要明白,那藏宝所在,本为古代帝王陵寝,地质特殊,所以,尽管事隔三年,那些被爆炸后活埋的人,尸体都还完整无损。” “啊!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这也是我断定他们没死的原因道通往山洞中的通路。””这是说,你不是由原来的洞口进去的?” 铁羽苦笑道:“原来的洞口已被炸塌了.我又不会土遁,怎能通过。” “那么,目前这个公道会,很可能还是白玉莲在暗中主持?” 原来铁羽两个月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背上滥杀无辜的黑锅之后,除了全家动员,分头追查原因之外,也曾怀疑是白玉莲等人并未死去,因而特地亲赴太行山实地一探究竟。 而经他实地探查之后,更证实他的判断,极有可能是事铁小薇接口道:“爹,就因为这,所以你才不让我去公道会了?” 铁羽又点点头道手中了。” 铁小薇道:“爹,跟小时候完全不像了什么不放心的?” “是的,我不想让你再落人那妖妇的我已知道她不是我的母亲,我现在也而且又不是以本来面目前去,您还有 铁羽对于小薇是否是他的亲骨肉,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在这三年中,他特地在白莲宫的老仆中,多方探听,证实小薇只是一个弃婴,由于其幼年时长得跟铁羽相似,才引起 白玉莲用作冒充铁羽骨肉的阴谋。 同时,在向白莲宫老仆查证之前,曾以滴血认亲的方法试验过,证明他们之间井无血统上的渊源。 不过,尽管事实上,他们之间并非父女,但却已建立了情如亲生父女般的感情,而且,小薇与花贞贞、赵凤凰等人之间,也非常投缘。 铁羽摇摇头道:“不!我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铁小薇道:“爹!老爷子说过,我已经是可以独当“小薇,别烦人,安分一点……” 铁羽说着,向她和花贞贞使了一个眼色,并贴着花贞贞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花贞贞黛眉一挑之间,铁羽已目注屋顶沉声喝道:“风寒雪紧,伏在屋顶上多别扭,朋友,大方一点,进来坐坐随着话声,一道人影穿窗而人。 那是一个五短身裁,蓄着山羊须,年约半百的短装老人。 铁羽禁不住脱口赞道:“好身法!好胆量!” 不错,短装老者那穿窗而入的身法是一流的,胆量是够大的。 短装老者咧嘴笑道:“不敢当,铁大侠谬奖,倒是老朽刚刚到达,就被察觉,铁大侠这一份功力,令老朽由衷敬说完,很大方地就在铁羽对面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铁羽笑了笑道:“阁下是捧我?还是向自己脸上贴金?” 短装老者哑然失笑道:“一样,一样……” 花贞贞冷然问道:“你是追蹑我后面而来?” 短装老者歉笑道:“铁夫人,很失礼,老朽只有这个笨,才能找到铁大侠。” 铁羽接口道:“现在,”是的,老朽很荣幸。 “有何见教?” “见教二字不敢当,老朽不过是一个奉命投书的跑腿“奉谁的命令?” “自然是敝会会主。” “公道会?” “不错。” “贵会会主是谁?” 短装老者神秘地铁羽注目问道:“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短装老者道:“铁大侠瞧瞧这个就知……” 说着,随手递给一份大红请柬。请柬上印着数行金色楷书: 谨檐于癸丑新正十五元宵佳节聊备菲延,敬请阁第光临席设王屋山接天峰本会总坛 公道会会主谨具为本会开坛大典吉辰, 正面是径寸的正楷“神手铁羽暨夫人” 铁羽目光一掠之下,苦笑道:“贵会会主真够意思,除了正式请柬之外,还替我准备了无数个黑锅……” 短装老者歉笑道:“老朽谨代表敝上敬致十二万分歉意,其实,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如此,又怎能使铁大侠重行出山。” 铁羽正容说道:“过去的不谈了,但从现在起,不许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短装老者道:”铁大侠请放心,敝上已颁下紧急命令不会再有类似事情发生了。” “同时,过去的事,也该向江湖上有个交代。” “那是当然!元宵的开坛大典中,一定会有交代的。” “阁下在贵会中,官拜何职。” “老朽忝居护法之职。”“原来是位护法大人,很失敬也很失礼,我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老朽陈子健,俗气得很,俗气得很……” 铁羽神色一整道:“请陈老哥上复贵上,铁羽一定准时参加。” “老朽先谢了……” “客房中无以待客,简慢之处 这等于是下逐客令了。 陈子健含笑起立道:“多多打扰,老朽就此告辞。” 一直寒着一张俏脸的花贞贞,忽然沉喝一声:“慢着!” 陈于健笑问道:“铁夫人有何见教?” 花贞贞冷笑道:“不露几下子,就想走,投这么简单!” 陈子健苦笑道:“铁夫人,老朽这点三脚猫功夫,怎敢献丑……” “呛”地一声,花贞贞已亮长剑,沉声喝道亮兵刃!” 陈子健哭丧着脸道:“铁夫人,俗语说得好,不斩来使呀!” 花贞贞冷笑道:不斩使何以立威,只要你能接下我手中刀。” “真的?” “废话。” 陈子健眉梢一扬,目注铁羽,沉声道:“怎说?” 铁羽慢声道:“她是我妻子,她的意见当然也代表我的意见。” 陈子健苦笑道:“好!虽然是赶鸭子上架,老朽也不得不舍命奉陪。” 花贞贞道:“别装蒜,亮兵刃!” 陈于健徐徐拔出肩头长剑,注目问道是否要到外面去?” “你认为这儿地势太窄,施展不开?” “是呀!” “真正的高手已经够宽敞了。” “好!” “老朽舍命奉陪,请!” “你先请!” “恭敬不如从命.老朽有僭了。” 陈于健说完,“刷”地一声,一剑当iq刺出。 那是一招极平凡的“笑指天南”,但平凡中却蕴涵着极不平凡的造诣,剑尖上居然幻出七朵剑花。 除了驭剑术之外,一剑幻出七朵剑花,算是剑术上的最高造诣了。 此刻,陈子健能一招幻出七朵剑花,足见他剑术的高但他的剑术虽然高明,使的却是虚招花贞贞也表现得莫测高深,她似乎早巳料到对方会使虚招,居然纹风不动地静立原地,只是撇唇一哂,道:“你够狂!也够敞!” 陈子健苦笑道:”在铁夫人面前,即使借来一副胆子,老朽也不敢狂,不敢傲呀!” “那你为何使虚招?” “这是礼……” “我不领情!”- 老朽也要提醒铁夫人不是老朽要你接我三招。” 是你要老朽接下你花贞贞禁不住哑然失声道:“哦!这倒是我的不是。” “不是’二字,倒也谈不上,只是铁夫人贵人多忘事而“多谢提醒!你要小心了“老朽己准备好了!” “好!接招!” 话出招随“刷、刷、刷’ 在旁人眼中,但见一招快似一招,也是一招狠似而且,在一片耀眼寒芒之中,还隐隐挟有风雷之声。’ 花贞贞的剑招,固然是奇幻莫测,有如迅耳奔雷,子健的守势,也同样的令人莫测高深! 在一阵并不太响亮的金铁交鸣声中,他居然从容不迫地接下了三招,而只退后了两步。 当花贞贞停止进攻时,陈子健脸含微笑道:“多谢铁夫人手下留情!” 花贞贞樱唇牵动了一下,却并未接腔。 陈于健注目笑问道:“铁夫人,老朽可以走了吧?” 铁羽抢先挥挥手,道:“阁下请吧!” 目送陈于健寓去之后,花贞贞才低声说道:“羽哥们不能放他走。” “为什么?” “如果他已听到了我们方才的谈话危险了。” 铁羽正容说道:“不可能,方才,我们的话声很低,而且,一开始我就在全神戒备着,我敢断定,他最多只听到最后那两三句话,因为,他一上屋顶,我就察觉了。” “但愿如此。” “而且,我们的大妹子,一切都比我们高明多了。” “但她毕竟欠缺江湖阅历……” “你忘了,还有一位暗中照应她的老爷子。” 所谓老爷于,就是那位将他由鬼门关上抢救回来的风尘奇侠刘洪,为了表示尊敬,铁羽这一家,上上下下,都称之为老爷子。 花贞贞“哦”了一声道: 铁羽点点头道:“是的,去涉险。” “有老爷于在暗中照应, 花贞贞俏脸一整,道:“老爷于也到那边去了?” 要不然,我怎会让大妹子单独行动。 “这很难说,好在半个月之后,就可以分晓了,目前,不必胡乱瞎猜。” “而且,陈于健居然能接下我三招新学的剑法,并接得那么从容……对了,羽哥,你有没有看出,姓陈的显然还藏了私。” “是的,姓陈的是藏了私,你不是也藏了私吗!” 铁羽含笑接了下去,道:“贞妹,暂时不谈这些,该好好调息一下,天亮前还得赶路哩……” 位于山西南部,与河南接界的王屋山接天峰,虽然是地处祟山峻岭中,又时值岁年头,却是着实热闹过好几天。 各地赶来投效的江湖好汉们,将近千人,经过五天的竞技考验之后,差不多已全都录用。 这些人各依其武功深浅,分为三个等级,计分金星武士,银星武士,而黑衫队是最低的一级。但公道会倒是有点公道,凡是不服考验评审及不愿投效者,均可自行离去,但事 实上,自行离去者,仅占总人数中十分之一而已,三个等级中,金星武士仅十三人,银里 武士计一百人,其余均为黑衫队。 以黄坤化名前往投效的赵凤凰,连闯三关,成为金星武士中第一名,而那位偕同前往的朱彪等四人中,仅朱彪一人成为银星武士,其余三人都落人黑衫队中,新增的大批人马, 本来都是住在峰前峡谷中的帐幕中的,但当选金星武士的人,却立即迁入峡谷的内层,而 且每人分配到一间单独的石室。 原来这个接天峰前的峡谷住在葫芦瓶颈的外部,经过一个约莫半里长的隘道之后的内部,即是别有洞天。 内谷比外谷还大,四周都是插天峭壁,峭壁上参差不齐地有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天然石洞,公道会的核心人物,就分别住在那些天然石洞中。 赵凤凰分配到的石室,也就是一个小型的天然石洞。 由于她是第一名,为金星武土的领队,才有单独的房间,其余的金星武士,却是两人共用一个石洞。 虽然是天然石洞,但经过人工装饰之后,却胜过一般华屋,尤其天然石洞中冬暖夏凉,因而才由冰天雪地中经过长途跋涉,并经过一连串竞技活动后的赵凤凰,一进入石室,立 即感到温暖如春,舒适无比。 由于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她毫无顾忌地,向那铺着兽皮的石榻上一躺,伸展开四肢,瞳上双目。 由表面上看来,她是在闭目养神,其实,她心中的心事可多着哩…… 她连闯三关,应付考验时,使的是她的老爷子刘洪所传授武功,她深信公道会的人不可能看出她的来历来,但她自己对公道会电还是一无所知,因为,当她连闯三关时,都是 同一个“主考官” 一个面相清癯的中年文士,那中年文士没说明自己的姓名,也没说明他在公道会中是何职务,她也曾暗中问过朱彪和其他的人,都没人认识他,那么,这个公道会的首脑人物, 是否确如她铁大哥所料,就很难说了…… 如果她的铁大哥所料不差,则撇开对方武功的莫测高深不论,光是目前这易守难攻的天险,就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还有,那位老爷于刘洪,也应该已混入那批新来的群豪中,为什么这几天没跟她联络…… 就当她思潮汹涌之间,门上传来轻微的剥啄声。 她挺身坐起,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青衣侍女,身裁娇小目清秀,够得上称为一个可人儿。 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向着她嫣然了吧?” 赵凤凰笑了笑道: 青衣侍女道:“爷得饿哩!” ‘我倒不觉得。” 已经是用晚餐的时候了她,一面娇笑着,一面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摆在面前的小桌上,道:“爷!快点趁热吃吧!” 两荤两素,还有酒,味道也相当可口。在既来之之的原则下,赵凤凰立即故装豪放地,居然大嚼起来衣侍女则在一旁殷勤地伺候着。 赵凤凰边吃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小珠。” “峨!原来是小珠姑娘,” 小珠掩口媚笑道:“爷丫头,怎能配称姑娘哩!” “不!丫头也是人呀!” “爷!人家都叫我小珠, “好!小珠就小珠吧!” 您也还是叫我小珠比较好。” 赵凤凰含笑说道:“小珠,你到这儿多久了?” “才半年。” “今年几岁?” 小珠腼腆地道:“五天前过年那天,刚满十六岁。” 赵凤凰笑道:“妙啊,真是名副其实的二八佳人。” 小珠有点娇羞地道:“爷,您取笑我,我不来啦!” 赵凤凰又笑道:“哟!羞答答的,够童思……” 赵凤凰看走眼了。小珠的年纪可能不假,但她的娇羞却是装出来的。但她装得很逼真,也很自然。 其实,小珠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妞,不说别的,只看她那眉梢眼角所蕴藏着的无限春情,就够了。 可惜的是,赵凤凰这位“爷”是西贝货,她本身既然是一个黄花大国女,又怎能看破对方是在故作姿态嘿!用完晚餐,尴尬的事情也跟着来了。 小珠收拾好碗盘之后,不但没走,反而将门儿也上了赵凤凰注目之下,讶问道:“小珠,怎么还不回去?” 小珠媚笑道:“爷!奴家是奉命伺候您的呀!您要我回到哪儿去?” “奉命伺候?” 赵凤凰讶问道:“奉谁的命令?” “自然是奉总管的命令。” “总管是谁?” “总管就是总管呀!” “我的意思是说,他姓甚名谁呀?” “这个,奴家不知道,我们都叫他总管。” 赵凤凰苦笑了道:“我不需要有人伺候。” 小珠哭丧着脸“小珠,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杀你?为什么?” “他们会……会认为我不会伺候,才被爷赶了出来。” 赵凤凰心中一动道:“走!我陪你去见总管,替你说情。” 小珠乘机跪了下来,抱住她的双腺哀求道:“爷!可怜可怜我吧!您去不但见不到总管,反而会使我加速处死。” “会有这么严重?” “婢子说的完全是实话。” “好!你起来再说。” “爷!您不答应我留在这儿,我就不起来。” 赵凤凰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好!我答应你…。” 不等她说完,小珠已一弹而起,接着她亲了一下爷!您真好!” 小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像扭股糖似地,缠住了她。 这情形,使得赵凤凰如遇蛇蝎似地,连忙将小珠推开,井皱着眉道:“不可以,小珠。” 小珠的脸上有着大多的失望,显得楚楚可怜,不胜幽怨地道:“爷!奴家就这么令人讨厌吗?” “不!你非常可爱。”赵凤凰含笑说道爱了,我才不敢惹你。” “爷!您这话我不懂。” 火碰在一起,那……那后果是……是……是很可怕的。” 她,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俊”脸上已没来由地飞上一片红云。 小珠看在眼里,可乐在心头:“原来还是一只童子鸡哩哩是;您怪不得连飞来的艳福也不敢消受。 但她口中却“咕”地一声娇笑道:“爷!那有什么关系奴家本来就是奉命伺候您的,您可以要如何就如何呀!” “可是……” 赵凤凰急中生智,扯了个瞒天大谎道;“可近女色的。” “爷,您练的是童子功?” “我只好蜷伏在您身边, 赵凤凰坚决地道:“不可以!” 这也难怪,她这位“爷”的身份,是经不起考验的果让小珠睡在身边,露出马脚来,岂不糟了! 小珠脸色一变道:“爷,您一定要赶我走?” 赵凤凰点点头,笑道:“小珠,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珠又跪了下去,凄然地道:”爷,您还是杀了我吧’!” 赵凤凰忙将她扶起道:“快起来,咱们想个两全的办法,可千万别哭。” 小珠嘟着小嘴,道:“还有什么办法好想的。” 赵凤凰“星”目一转,道:“有了,你瞧,里面不是还有一个小房间吗!” “小房间又怎样?” 小珠是故意装糊涂。 “咱们分开睡,你睡小房间呀。” “就是说,咱们分房而睡的情形,不可让任伺人知道。” “这个,爷请放心,这情形,说出去对我是有害无益呀厂赵凤凰如释重负似地,暗中长吁了一声,缓步走向那小房间前。 其实,那根本算不上什么房间,只不过是一个储放杂物和放衣衫的小隔间而已。 于是,她扭头向小珠歉笑道:“小珠设法补偿你的。” 小珠娇笑道:“我不敢奢求什么补偿就很满足了。” 这尴尬的问题,总算是暂时解决了。 但身居虎穴中的赵凤凰,这一晚却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她,既耽心人小鬼大的小珠,会半夜里起来向她纠缠,也耽心可能于不自觉中,露出过什么破绽,而招致公道会的偷袭。还好,这一晚总算平安地过去了。 第二天也过得非常无聊。 因为,外面仍然是风雪漫天,同时,她记得当她荣获金星武士的领队一职时,那位“主考官”曾向她交待过:在会主召见之前,必须在室内待命,不可擅自外出。 所以,这一天,她只能呆在室内苦挨。 为了避免因无聊而和小珠瞎扯,在言多必失的情况下可能露出破绽,因而绝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打坐行功中挨过。 当小珠取来晚餐时,她实在忍不住了,试探着向小珠问道:-昨天主考官说,今天会主要召见我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消息?” 小珠苦笑道:“爷!您忘了婢子只是伺候人的下人我问这些,等于是问道于盲呀!” “小珠,你见过会主没有?” “没有啊……” “那么,会主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你总该听说过?” “爷!也没听说过,婢于平常接触的,都是一些下人呀!” 赵凤凰心中苦笑着道:“如果这小丫头,暗中负有监视我的任务的话,她这守口如瓶的功夫,可算是到家了……” 晚餐过后,一个劲装女郎传达会主的命令:“会主亲自召见。” 赵凤凰怀着既兴奋、又明显不安的心情,随着那传令的劲装女郎进入一箭远外一间巨大的石室中。 那是一间约莫纵深百丈,横宽六十丈,高约二十丈的天然石室,完全未加人工修饰,在四周数十个松油火把照耀之下,洞顶垂悬的钟乳,地面耸立的石笋,以及四周的小石洞和通路,都清晰可见。 可是,整个石洞,除了她和那劲装女郎之外,却见不到第三个人。 石洞正中,摆着一张铺着兽皮的椅子,算是洞中唯一的一件人工装饰。 那劲装女郎向着她嫣然一笑道:“黄爷请坐,会主马上就来。” 说完,躬身一礼,径自转身快步高去, 巨大的石室中,只剩下赵凤凰一个人,虚了。 尽管赵凤凰艺高人胆大,但身处对对方一无所知的龙潭虎穴之中,又是在如此神秘气氛之上,不由她不暗中殊感不安。 她知道,敌晴我明,说不定在四周那黑暗的小石洞中,正有很多人在注视着她哩! 但她表面上,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正襟端坐,静候会主的光临。当然,她也在暗中默运玄功,查察四周的动静。 由于她的特殊秉赋,特殊际遇,使她的成就也特别异于常人。 尽管这巨大石室中,有着数十支松油火把所发出的“哔剥”之声在干扰着,但她却很快地觉察到,就在她正面有呼吸声。 而且,她也察觉到,对方一共有四个人。 由那特殊的呼吸声判断,对方那四人的成就,决不会低于她。 约摸过了半盏热茶功夫,只听一个娇甜语声道“唔,外表倒是不赖。” 语声由右侧一个石洞中发出,但赵凤凰深信自己的听觉,右侧那小石洞中并未藏得有人。 那么,唯一的解释是: 石洞的内部是相通的,而且,安装有传话的装置。 但她外表上,仍然是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正襟端坐,毫无反应。 只听另一个略显沙哑的男人语声道:“不但长得不赖,武功更是很了得。” 这个略显沙哑的男人语声,对赵凤凰来说,是太熟悉金克用曾经冒充过她的伯父,相处过一段不算太短的日尽管事隔三年,但语声一入耳,她就断定是金克用的浯所以,尽管她外表上仍然不动声色,却禁不住内心中一阵狂喜。 金克用果然还活着,铁羽的推测已证实了一半。 那么,白玉莲也必然是活着的…… 她心念电转间,那娇甜语声又道:“由总护法亲自主考拔擢的人,自然错不了,对了,金总管,昨天选拔时,你是否也在场?” 这又给赵凤凰解答了一个疑问。 金克用是公道会的总管。 金克用的语声道:“老朽只是在人丛中瞧热闹那真是武林中很难见到的盛会。 “连总护法也没瞧出他的武功路数来?” “是的。” “我倒是不信邪,待会,我要亲自考验考验他。 “小姐亲自出马,那是太抬高他的身价了。” 那娇甜语声道:“阿姨,可以吗?” 另一个带有磁性的浯声道:“待会再说。” 对于这个磁性语声,赵凤凰也有一点似曾相识之感。 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个人就是白玉莲。 只是,由于她过去跟白玉莲仅一面之识,印象不太深刻,所以,目前这个磁性语声的人.是否真的就是白玉莲,她却不敢肯定。 但尽管如此,她的心中,还是激荡起一阵兴奋的涟漪。 另一个男人语声道:“会主,就让小妞去申量一下他的深浅也好。” 那磁性语声道:“让本座先问问他。” 此刻,赵凤凰已明白了这个磁性语声的人就是会主,只要证实其是白玉莲,那么,她此行任务,就算完成一半了。 同时,她也分辨出来,这另一个男人就是她昨天见到过的“主考官”,也就是公道会中的总护法。 “那么,这位小姐又是什么人呢?” 只听那总护法沉喝一声:”黄坤,听得出本座的口音吗?” 赵风凰恭应道:“属下听得出,您就是昨天的主考官。” 须知目前的赵凤凰,不但经过刘洪以特制药物替她易过容,也服过了变音丸,不但外表是一位英俊爽健的男士,语声也变得清朗而嚎亮。 所以.尽管金克用在暗中打量着她,却是一点破绽也察觉不出来。 那总护法的语声道话,你要小心了。” “是……” 赵凤凰方自恭应一声,那磁性语两眼向正前方平视,不许左顾右盼广“是……” “你是什么地方人氏?” “属下祖籍山东。” “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只有一位大哥。” “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家兄叫黄地。” “你的武功是出自家传?” “是的。”- 令兄怎么不投效本会?” “家兄年纪大了,而且,寒动的。” xg口么,你又为何违背祖训,投效本会呢?” 赵凤凰侃侃而谈:“会主,俗语说得好,学成文武艺,卖其帝王家,目前,天下承平,投效朝廷,不一定有发展,屑下也自认不是作官的材料,但私自认为,有了一身不俗的武功,如果与草木同朽,实在大可惜,所以,才向家兄恳求,禀告祖宗英灵之后,投效本会……” 这是她事先准备好的说词,昨天在主考官面前,也说过一次。 所以,她此刻娓娓道来,不疾不徐。 那磁性语声轻笑道:“你很自负!” 赵凤凰“剑”眉一扬,道:“会主,的也是老实话。” “是吗!” 那磁性语声慢应道:“我看,有点不见得吧!” 赵凤凰心中“咯”地一跳,暗忖道:“什么地方出毛病了……?” 好在她心中早有应变的准备。 此刻,尽管心中微感不悦,但脸色与眼神中定如常。 须知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不易隐藏秘密的。 那位会主问话之前,要她向前平视,目的也;观察她的跟神,以便于辨别她说话的真伪。 但她表现得非常沉着,仍然是两眼向前平视微皱地问道:“属下至愚,请会主明示?” 那磁性语声道:“你真想不起来?” 赵凤凰点点头道:“是的。” “你……是不是有一个姓鱼的朋友?” “哦……” “会主说的是我那鱼大哥鱼仲?” “他是护送你前来的人?” “是的。” “他又在开封将你托付给朱彪之后“正是。……” 那磁性语声语气一沉道:“这些,为什么昨天没在主考官面前说明?” 赵凤凰道:“回会主,不是屑下有意隐瞒这些,而是属下自以为这些无关紧要,所以昨天才未向主考官报告。” 那磁性语声道:“这有关你的来历,应该事无巨细详细禀报的。” “是!属下知过了。” “关于你所说的一切,本座会派人加以查证。黄坤,你要切记,由于你才进入本会这事情过去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犯!” “是是……多谢会主训示!” 只听那娇甜语声道:“阿姨,你训完了吧?” 那磁性语声笑道:-等不及了,是吗?” 那娇甜语声充满了檄娇的意味:“阿姨,我不来了广那磁性语声道:“别撒娇了,去吧!只是出手要有分寸,不可伤人。” “知道啦……” 随着这话声,一道红影由正面的小黑洞中疾射而出。 同时,那磁性语声也接着说道:“黄坤,小姐要申量你的武功,你可以尽展所学,不许藏私。” “属下遵命……” 赵凤凰口中恭应着,一双“星”目却向那已俏立她身前丈远处的小姐,打量着。 这位小姐年约十七八岁,眉儿弯弯,眼睛大大,嘴儿小小,配上那圆而红润的俏脸蛋,和那恰到好处的身裁,以及那身紧身红色劲装,显得俏丽中又充满着太多的活力。 她,不但-身劲装是红的,连小蛮靴,剑柄,甚至连长达臀部的那条发辫辫梢上,也背着一块红绸。 真的是,全身火辣辣地,热力四射。 当赵凤凰向她打量时,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很放肆地,在“他”的周身上下,滴溜涸直转,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我叫上官瑶,就是这儿的小姐。” 赵凤凰连忙躬身施礼,道:“黄坤参见小姐。” 赵凤凰注目问道:“小姐就是会主的千金?” 上官瑶娇笑道:“你真笨,你没听到,方才我叫会主为阿姨。” “属下该死。” 赵凤凰歉笑着,心中却在忖想:“不是会主的女儿,而能有此地位,难道说,公道会的幕后还有外人撑腰……?” 上官瑶飞快地接口笑道:“虽然笨一点,还不至严重到该死的程度。” “多谢小姐!” “我不喜欢礼数太多的人,亮兵刃!” “是!” 赵凤凰“刷”一声“请小姐指教。” “你先进招。” “小姐,您还设亮剑哩!” “少废话!必要时,我自然会亮剑。 “看你有多扛!”赵凤凰心中冷笑着声:“是!属下有僭了……” 长剑一探,“笑指天南”转“分花拂柳”化作-孔雀开屏”。虽然接连三招都是极平凡的招式,也都是虚招,但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由这三招极平凡的虚招中所显 示出的不平凡,已使得眼高于顶的上官瑶,不得不刮目相当然!上官瑶也明知对方会使虚招。 因此,她稳如泰山地,纹风未动,只是沉喝一声果然不赖,别客气,放手施为……” 赵凤凰恭喏一声:”小姐当心…. 随着话声,剑势一变,“刷,刷将上官瑶迫退五尺。 虽然说是放手施为,但赵凤凰出手还是有分寸的,如果真的全力施为,将对方杀伤,那就有违“他”深入虎穴的初衷了。 尽管如此,却已使得上官瑶娇笑道:“好!值得我放手一搏!” 话声未落,她已亮剑还击。 一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已将赵凤凰迫退一丈有余,赵凤凰的被迫退,是故意装出来的,但她装得很逼真而天衣无缝。 虽然,“他”的后退是装出来的,但这刹那之间的内心之中,却感到很震惊,也很困惑。 因为,上官瑶使的竟然是逍遥官的镇官绝艺“分光剑法”。 上官瑶既然会使逍遥宫的“分光剑法”,有关。 目前,“他”已证实了金克用没死。 那磁性语声的会主,也可能就是白玉莲遥宫在幕后撑腰,这股势力就太可怕了。 “他”等于是逍遥宫的嫡传弟子,对逍遥宫的武学,自然是了如指掌。 同时,刘洪传给她的剑法,也高于“分光剑法”。如果是在平常情况之下,放手施为,“他”根本不会将上官瑶放在眼中,但目前,她既不能放手施为,又必须装扮得恰到好处, 这可就太困难了。 也不知“他”是应付得太吃力,还是装扮得太逼真,交手才不过有百零五招,已被迫而退后五丈多,额头上也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一片冷芒飞闪中,只听上官瑶娇叱一声:“撒手!” 如响斯应,“哨”地一声,赵凤凰以手中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去—— 第十七章 说着,并抬手以衣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上官瑶向正前方那小洞中笑道:“阿姨您都看到了?” 那磁性语声道:“是的,我都看到了。” 上官瑶道:“黄坤已接下我一百招以上,法才对。” 那磁性语声道:“可以,但仍须兼领金星武士领队职。” 上官瑶向赵凤凰笑道护法了,还不谢过会主。” “多谢会主栽培!” 赵凤凰向着正前方那小洞躬身施礼之后,又向上官瑶施礼道:’多谢小姐提拔!” 上官瑶抿唇笑道:“不须谢我,这是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那磁性语声道:“你们两个,都不用客气了。” 赵凤凰躬身施礼道:“属下恭候训示。” 那磁性语声道:“你已提升为本会护法,但本座仍要你兼领金星武士领队一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属下至愚,请会主明示?” “理由很简单,本会这次选拔的金星武士,是目前武林中年轻一代的精英,也是本会中最具活力,最有前途的新血,本座不希望由年纪大的人去领导他们,所以才由你兼领队 一职,以保持充分的青春活力,希望你善体本座意旨,好好掌握他们。” “属下当勉力以赴。” “本会用人唯才,你是本会中最年轻的一位护法,好好干,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赵凤凰躬身施礼道:“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以期不负会主的殷望。” 那磁性语声道务交下。” “是……” 由于此行已有不少收获,赵凤凰心中喜忧参半地迈着轻快的步伐,步向归途。 地面积雪探达尺余,鹅掌大的雪花仍在不断地飘落,着肤如刺的北风也一阵紧似一阵。 虽然是夜晚,但由于地面积雪反映,视界却颇为辽阔而清晰。 整个峡谷中,除了偶尔有巡夜的武士巡行外,几乎已成一片死寂。 由于风雪实在太多,也太冷,“他”,下意识地将衣领拉高了一点儿。 不远处,两个巡夜武士迎面走了过来,匆匆地交臂而过。 也就当他们文臂而过的瞬间,赵凤凰忽然觉得有一股冷风侵入背后的衣领中,而且领子内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 “他”,心头一惊之下,未经考虑地反手向领子内一掏,触手处,却是一个小纸团。 那是谁呢?难道是? “他”没有想下去。 同时,为了避免暗中有人在监视“他”,也不敢将纸团打开瞧上一瞧,甚至也没敢回头去向那两个巡夜的武士看上一眼。 其实,即使“他”回头看也是白费,因为,那两个巡夜武士,于拐过一座屏风似的巨石之后,已失去了踪影。 “他”,加快步伐,冲回自己的住处,一进门,小珠已未语先笑道:“爷!恭喜您啦广赵凤凰一怔道:“喜从何来?” 小珠道:“爷已荣任护法,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呀厂“我还知道另一件更大的喜事哩!” “啊!那是什么喜事?” “咱们小姐,对您很有意思,赵凤凰沉脸打断她的话道:“小姐怎会建议提升您为护法。” 赵凤凰皱眉道:“这些,才是剐发生的事,就知道了?” 小珠道:“小姐身边的小玉,跟我很要好:来告诉我的。” 不等“他”接腔,又含笑接口道:“爷!了婢于我呀!” 赵凤凰故装轻佻地,在她的俏脸上拧了有那么一天,我决不会忘记你。” “婢子先谢了!” “小珠,小姐怎么叫会主为阿姨呢?” “这个……婢子可不知道。” “小姐的父亲是谁?” 小珠苦笑道:”爷!婢于是下人过问的。” “是不敢说?”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的小脸蛋都挣红了。 赵凤凰笑道:“别急,不知道就算了广“多谢爷广“会主说过,待会可能有任务交下,我要趁这机会调息下,你也去休息吧!” “是……” 其实,“他”才不要调息呢! “他”之所以要将小珠支走无非是为了要解开那个小纸团的疑团,因此,当小珠进入她那个小房间后,“他”立即将那个小纸团打了开来。 人目那熟悉的笔迹,“他”禁不住心中一阵狂喜,原来那是“老爷于”刘洪所写的。 纸条上告诉“他”,有什么消息,可写成纸团,趁如厕的机会,塞人厕所门柱后的隙缝中,如果对“他”有什么指示,也用同样的办法。 这是既方便,而又不易被察觉的、最安全的联络方法。 本来,“他”正在为了消息无法传出,也不知刘洪是否已混入公道会中而烦恼,现在,“他”的心事,已完全解决了。 略感遗憾的是:“他”不能主动和刘洪晤谈,但这,正经是次要的问题了。 另一间陈设豪华的石室中,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正背负着双手,在来回踱着方步。 此人年约四旬上下,身裁颀长,面相清癯,三绺长髯垂胸,很有点书卷气。 但他的面容却是一片惨白,好像戴着人皮面具。他,就是公道会的总护法。 这是公道会中的神秘人物跟会主一样神秘的人物。 公道会中,上上下下都叫他总护法,至于他姓甚名谁,知道的人,那就少之又少了。 他,忽然停下来,沉喝一声:“来人!” 门外传来一声恭喏:“属下在。” “马上请小姐来!” 按说,上官瑶的地位,应该高于总护法,但目前,这位总护法却振人去叫上官瑶来见他,岂非有点奇怪。 其实,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哩!上官瑶被请来了。 这位在赵凤凰面前俏皮、刁钻,完全是一位刁蛮公主姿态的上官瑶,在这位总护法前,却显得出奇的文静,并出人意外地,向着他弯弯腰,道:“见过总护法。” 总护法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并摆手说道:“坐!” 上官瑶没道谢,在一旁坐了下来,樱唇牵动了一下是欲言又止。 目前这情形,是很令人费解的事,如果说,小姐的地位高于总护法,则作总护法的不该派人去把她叫来。 反过来说,如果总护法的地位高于小姐,则上司蝎坐,作属下的理应先行道谢才对,何况,作为上司的总护法还在绕室兜圈子,身为属下的小姐也没先行就座之理。 但事实上,上官瑶却未经道谢而坐下了,而且,她是坐得那么安详,那么满不在乎,那么,照目前情况来说,这两人之间,究竟是谁的地位高,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了。 总护法仍在负手徘徊着,一面徐徐地问道:“明天的任务,你阿姨已经跟你说明白了?” “晤……” “有没有什么疑问?” “没有。” 上官瑶顿了一下,又立即接道: 总护法道:-我就是为了黄坤的事,才特别把你叫来。” “啊!” 一直低头在玩弄着她自己辫梢上的红绸的上官瑶,似乎有点吃惊地,忽然抬起头来,道:“难道有什么不对?” 总护法突然停了下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凝注着她,道:“你已知道,我为什么要提拔他作为金星武士的领队?” “是的,你已跟我说过。” “也明白我要你亲自测验他的原因?” “是的。” 总护法的语声突转冷厉:“既然都还记得才那种情形?” 这语气是有点“上司”的味道了,不过,由这一阵子那种没有任何称呼的对话中,仍然没法忖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上官瑶仍然是满不在乎地道:“方才,也没什么不对呀!” “投什么不对,但你未尽全力。”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胜了,也证明他使的的确是本门的风雷剑法。” “可是,由于你未尽全力,才并未逼出他的真功夫来。” 上官瑶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他……他……他也藏了私?” 总护法冷笑道:“不但藏了私,功夫,比你只强不差。” “可是……方才,他……他豆大的汗珠呀[”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上官瑶黛眉道:“找他再比过……” 总护法第一次叫出了不寻常的称呼:“坐下!” 由这称呼与语气中,已显示出总护法是上官瑶的长辈人物。 上官瑶虽然坐下了,却是一脸的悻然神色。 总护法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并拉过他的一只手,一面摩擦着,一面有点暖昧意味地笑道:“看情形,你是爱上那小“胡说!” 她奋力一挣,将被对方摩擦着的手掌也抽了回来。 总护法涎脸笑道:“但愿我是胡说。” 上官瑶连人带椅,挪开了三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护法笑问道:“你想到爱上他的后果吗?” “没想到。” 上官瑶的话,未经思考地脱口而出,但却等于承认,是爱上“黄坤”了。 “你应该想到的,因为,他是我们的敌人。” “明知他是敌人,为何不杀他,反而要特别重用他?” “因为,我要由小的身上引出老的来。” “他本身和我们无仇无怨,再说,我们也不能仅仅由于他会使风雷剑法,就断定他是我们仇家的后人……” “那是绝对错不了的。” “设法争取他,总可以吧?’小于迷住了。” 上官瑶俏脸一红道:“你也还不是被阿姨迷住了原来会主和总护法之间,还有这不寻常的关系。 重要的消息,赵凤凰却没法知道。 总护法道:“丫头,别将话题岔开,我要特别提醒你。” “我在听。” “即使搬开双方敌对的立场不谈,后悔莫及。” “为什么?” “因为,他也是个女的……” 这位总护法,可真是一只老狐狸儿家身分也瞧出来了。 那么,赵凤凰的处境也非常危险了,可笑她还自以为捞得天衣无缝,没露出一点儿破绽来哩! 总护法的话,几乎使得上官瑶要跳了起来:“你……你说什么呀?” “我说,黄坤是女的。” “何以见得?” “方才,你跟他交手时看到他有喉结吗?” “但我看到三次小珠。” “问小珠干吗?” 不一定看得很准确。” 三次的情形都一样,而且总护法暖昧地笑道:“他们两人没有干那回事。” 上官瑶俏脸一红,道:“你怎么想到去问小珠的?” “既然已认定他是我们敌人的后人,自然应该处处留心。” “小珠说,黄坤练的是童子功,不可近女色。” 上官瑶脸色一沉,道:“好!我现在去问问他,真是女的,我就一剑宰了他。 说着,并霍地站了起来。 总护法摇手道:“丫头,你不可坏我的大事。” 上官瑶一挫银牙道:“宰了小的,老的自然会找上来又何必那么费事……” 总护法道:“如果宰了小的,老的不来呢?” 上官瑶皱着眉毛,没接腔。 “y头,附耳过来……” 总护法轻轻揽住她的纤腰,贴着她的耳朵子后,才笑问道:“明白了吧?” 上官瑶道:”好!我勉力去做。” “这才乖……” 这位总护法算是得寸进尺,一见揽住上官瑶的纤腰未被拒绝,竟然猿臂一紧,接着她向她的香腮上吻去。 上官瑶这才心头一惊,奋力撑拒,道:“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我虽然年纪大一点,却比年轻小伙子更懂得怜香惜玉……” “你忘了,你是我父亲。” “你也知道,你不是我亲生女儿。” “但我们毕竟是父女的名义呀……” “我不管,现在,我只知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说着,他已托着她的娇躯,向床上一扔。 本来是奋力挣扎着的上官瑶,此刻竟然安静下来了,原来她已被点了穴道。 穴道虽已被制,但未被点哑穴,她的口仍能说话,只见她俏脸铁青,厉声叱道:“上官仲,再不放开我,我要叫了。” 上官仲邪笑道:“叫吧……” “嘶”地一声,体来。 上官瑶衣衫尽裂,现出羊脂白玉般的胴体。 上官瑶惊呼一声,人也急得昏了过去。 上官仲两眼盯着那美妙的胴体,咽下一口口水,邪笑道:“真该死,这丫头已像是一只熟透的水蜜桃,我平常怎么没注意到……” 他一面说,一面已开始宽衣解带。 就当这紧要关头,门外适时传来一声冷笑不高,但听在上官仲耳中,却使得他身躯一颤宽衣解带的双手,也一下于为之僵住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半晌,才听到一个冰冷的女人语声道:“你出来!” 像一个待决之囚,转听法曹的宣判一样,上官仲恭应一声,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匆匆走出室外去子。 沉沉夜色中,峡谷中出现两道幽灵似的人影。 左边一个,是总护法上官仲,右边一个是女的,身着紫色劲装,外套紫色披风,紫巾包头,连大半个面孔都被包 住,雪光反映下,只能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一个挺直的鼻粱。 不过,仅仅是这一点,已经足以证明,这个女的一定很有几分姿色。 两个人默默地漫步着,对那漫天风雪,似乎视若无睹。 半响过后,那女的才冷哼一声,道:“你……干得好。”上官仲苦笑道:“媚娘,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能原吗?” “哼!过去了,你说得多轻松!谁敢保证你以后不再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不爱听!” “你是要我向你下跪?””不稀罕……””那……” 那女的一个字一个字,沉声说道:“上官仲,我郑重警告你,今后,你如果胆敢再犯,我会跟你没休设完!” 上官仲涎脸笑道:“请放心,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再犯,就不再犯。” 那女的冷笑道:”再犯也无妨,但我不能不事先提醒你,当年,我能救你一命,现在,我也有力量毁掉你!” 那浯声好冷!冷得比他们周遭的狂风大雪,更令人难受。 上官仲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连连点首苦笑道:“是是,我知道。” “知道就好,明天的任务,我另外派人去主持。” “派谁?” “不用你管!” “好!我乐得清闲……” 当晚,赵凤凰接到会主命令,叫“他”率同十二个金星武士,于黎明时分出发,目的地是距王屋山百多里外的析城山。 这个行动命令,可使得“他”心中吃了一惊,因为城山是逍遥官的根据地。此刻,“他”奉命进军析城山道说,公道会要对逍遥宫采取行动不成? 逍遥宫和“他”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是恩是怨,颇难分辨,但人不能忘本。 “他”,毕竟是逍遥宫间接凋教出来的人,何况,“他” 与已故的逍遥太子公冶煌虽无父女感情,却有着事实上的血缘关系。 同时,在最近这三年中,“他”也曾去过逍遥宫,逍遥宫的上上下下,都很亲切的接待过“他”。 目前,逍遥宫可能就要遭到劫难了,“他”能无动于衷吗! 最使“他”感到尴尬的是,在这次可能造成逍遥宫的劫难行动中,“他”还是帮凶。 尽管“他”还存着万一的希望,希望这一行动的目标不是逍遥宫,但“他”却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 于是,“他”当机立断,借着如厕的机会.将这重要的消息留在门柱中,希望刘洪能立即采取应变的措施。 晨光傲曦中,十三骑人马风弛电掣地冲出接天峰的峡谷,这就是公道会的金星武士队。 马是黄骠骏马,人是干中选一的一时俊彦,一律的白色劲装,白色披风,白色斗篷,胸前佩着闪闪发亮的金星,一个个英气勃勃,壮观之至。 金星武士队的后面,是十骑纯白健马,前后各为四个青衫文士,当中是两个女的。 两个女的中,一个是全身虹得火辣辣的上官瑶,一个却是全身雪白,也戴着白色面纱看不清她的面目,当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不过,由这前呼后拥的情形判断,白衣女人当然是这一行人中的首领。 八个青衫文土中,只有最前面的陈于健曾经出面跟铁羽在开封打过交道。 陈子健自称是护法,那么,其余七个地位,也就不难想见了。 上官瑶虽然还是昨宵一样的打扮,但神情方面,却与昨宵判若两人,昨宵,她是一个情窦初开,根本不识愁滋味的少女。 她那双灵活的大眼睛,曾经很放肆地,在“黄坤”的周身上下滴溜溜直转过。 但此刻,她那无邪的俏脸上失去了笑容,那灵活的大眼睛,不但略显呆滞,也笼上一层淡谈轻愁。 一行二十三骑人马,衔枚疾驰.谁也没说一个多么奇异的行列! 由王屋山去析城山,号称百多里,其实,如果将路线拉直,顶多不过三五十里而已。 由于这一带都是崎岖难行,曲折蜿蜒的山径,尤其是大雪封山,更倍增行程的艰苦。 所以,尽管才百多里路程,以白衣女人为首的这一行人,却走了一整天,于黄昏时分,才到达析城山麓边的一个小村落中。 在小村落中,停下打过尖,略事歇息之后,陈子健传下白衣女人的命令:“马匹寄存村落中,徒步前进。” 同时,队形也加以调整,原先开道的金星武士改为后卫,由陈于健当先开道,其次是上官瑶,白衣女人,另外七个青衫文士,以及以赵凤凰为首的金星武士。 仍然是默默地前进,谁也没说话,但赵凤凰的心情,却已经七上八下地,显得非常不安了,因为,尽管设人说话,但他们所攀登的山径,正是通往逍遥宫的唯一通路。 这也就是说,她所耽心的事,果然不幸而料中了。如果她的消息未经刘洪传出,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待会,她将何以自处呢? 据她所知,逍遥宫所处地势的险峻,决不逊于公道会的接天峰。 即以目前这条唯一的通路来说,两旁不是壁立千仞的峭壁,就是莽莽原始森林,只要随便拣一处加以设防,都可收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效,而这,也就是他们弃马匹而步行 的原因。 可是,他们一路行来,如入无人之境防,就是原先已设有关卡的所在,也空无一人了。 这情形,不但赵凤凰心中既纳闷,又不安,连前头开道的陈子健也有了反应:“会主,情形好像有点不对。” 赵凤凰总算了解了一件事,这位白衣女人就是公道会的会主。 会主的语声很低,也很冷:“此话怎讲?” “回会主,这儿本来是有人看守的,但现在却没有设防。”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吧!””对!对!同时,他们也不会想到会忽然有外敌突袭。” 另一个青衫文士道:“听说,逍遥宫一向与世无争,没有仇敌?” 陈子健道:“这倒是实情。” 那青衫文土道:“可是……可是” 他还没“可是”出一个所以然来的话道:“江护法,不说话没有人会以你是哑巴。” 江护法连忙恭应道:“是是……” 行途中的队伍,忽然在陈子健的来。 面c汁,原来路旁一件合抱的大树树干上,被人削去一大片,木炭写着海碗大的八个楷书:“孽海无边,回头是岸陈于健扭头向会主苦笑道:“会主,您看……?” 会主冷然问道:“你以为这是针对本会而写的?” 陈子健点点头道:“很可能……” 江护法接着道:“会主请瞧,桩削的树干上还在冒着浆显然这还是刚才发生的事。” 会主冷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本会中一定有了内奸。”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接腔。 会主又冷笑一声:“而且,那内奸就在咱们这里。” 本来因这一发现而暗感兴奋的赵凤凰,由于她的”作贼心虚”,不由有点紧张起来。 上官瑶插口说道:“阿姨,那不可能吧!” 会主道:“只有咱们这些人,知道今天的任务。” 上官瑶道:“可是,大多数的人,不知道咱们是要对付逍遥宫。” 会主沉喝一声:“别疑神疑鬼,咱们闯!” 拐过一个山洞,建筑得富丽堂皇的逍遥宫,已遥遥在望了,看是看到了,但论路程,至少还在十里以上,前头,又要进入一片原始森林了,那是大多为合抱松树所构成的原始 森林,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这原始森林的入口处,赫然又出现警告词句:“进入松林,即无死所。” 情形跟方才一样,字迹为木炭所写在冒着松脂。 当先开道的陈子健,停下来苦笑道是针对咱们而来的。” 会主冷然道:“你怕了?” 陈于健眉梢一扬,道:“有会主在,也要往前闯!” 会主大袖一拂,一股罡风,将那八个大字刮得干干净净,道:“那就闯吧!” 会主虽然轻描淡写的露了一手,也说得那么轻松中却是一个个提高了警觉。 仍然是一路纵队,鱼贯地进入松林。 由于松林的密度太高,加上松枝上的积雪和玄冰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如非是仍然有疏疏落落的地面积雪反映,几乎已和平常黑夜的能见度相等了。 山风急劲,不时有积雪和冰柱下坠,使得这一行人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 也许是替手下壮胆,会主边走边娇笑道:“诸位别桩他们的虚张声势而疑神疑鬼,本座事先已获有非常可靠的消息。” 上官瑶笑问道:‘阿姨,是什么消息啊?” 会主道:“现在的逍遥官,已今非昔比了。” “此话怎讲?” “以前的逍遥宫,高手如云,天下无敌。” “现在,他们式微了?” “是的,现在的迫遥宫,不会超过五十人,真正能称为高手的没几个。” 赵凤凰扭头沉喝道:“何事惊惶!” 殿后的一个金星武士结结巴巴地道:张涛和陈力行二人不……不见了……” 不错,十三个金星武士,现在,连赵凤凰在内,已只有十一人了。 赵凤凰心中暗喜,口中却故意惊讶问道:“有这种事?” 行进中的人都停了下来,陈子健并沉声道:“别大惊小怪的,可能他们在后面方便。” “对!” 赵凤凰立即附和着道:“叫他们吧,说看就要叫..” 会主连忙接道:“不许叫!” 陈于健苦笑道:-黄老弟,你毕竟太年轻,江湖阅历还不够,想想看,此情此景之下,咱们怎可扬声叫人呢!” 赵凤凰连忙向着他拱手苦笑道:“多谢陈护法的指教。” 陈于健也连忙还礼,道:“不敢当……” 会主冷冷地接道:“陈护法,现在不是讲俗礼的时候。” “是是……” “咱们搜!” “会主,目前中敌人圈套。” “那么,依你之见——9-’ “属下拙见,还是暂时等定会很快的跟上来。” 杜立接着道:“报告陈护法,能是去方便。” “你怎么这么断定?” “因为……因为……” “有话快说!””是……报告陈护法,屑下和陈力行等三人,盏茶工夫之前,才方便过,不可能再去方便,而且……而且……” “而且怎样?” “他们失踪之前属下扭头一瞧,就发现...” 陈子健接问道:什么发现?” 属下听到后面发出一声很轻微的闷哼,…就不见了!” “除了那声轻微的闷哼之外,有没有别杜立肯定地道:“没有。” “当你回头察看时,也没发现一点什么迹象?” “是的。” 陈子健回身察看了一下,刚好这一带浓阴蔽天,地面上除了铺了一层夹杂着冰屑的松针之外,并无积雪。 而且,他也明白,经过前头一二十个人的践踏之后,纵然地面有积雪,也不可能瞧出什么端儿来了,倒是头顶上,那浓密的混和着冰雪的松枝中,可能会潜伏着敌人。 他,向那位会主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色之后,仰首沉声说道:“朋友,是一号人物就大大方方地出来,咱们各凭本事,一分高下。””哗啦”一声,一团黑影,带着一篷冰雪,洒落下来,逼得地面群豪们纷纷退避,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松鼠,落地之后,“吱”地一声,箭疾地飞窜而去,一番狠话,只是下 来一只松鼠,这情形,自然使得陈子健为之啼笑皆非,那位会主再也沉不住气了。 她,摆摆手,制止准备说话的陈子健,仰脸沉声说道: “公道会会主专诚拜山,请现身答话。” 只听一个苍劲的s声道:“本宫不与任何扛湖同道交往,拜山盛礼不敢当,请会主就此回驾。” 语声飘忽不定,好僳来自树梢,也好像是由四面八方同时发出,那是武林中最上乘的传音功夫“六合传音”,与“千里传音”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会主冷笑道:”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那苍劲浯声道:“听会主这语气,好像与本宫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错,不过人。” “那是会主的什么人?” “朋友。”- 会主是代会友了断过节而来?” “不错。” “这就奇了,本宫一向与人无忤仇大恨的仇家?” “你何妨多想想看?” “老夫毋须多想……” “你是谁?” “老夫逍遥官官主宋志高。” 那会主道:“宋宫主担任宫主一职,已有多久了?” 宋志高道:“已有三十年。” 那会主道:“那是在你任期中所发生的事,你应该想得起来的。” 宋志高道:“还是请会主自己说吧!如果本宫真有什么对不起的事,老夫自会有适当的处理。” “这码子事,可不是你自己能处理得了的。” “有这么严重?” “如果不严重,我们又何必劳师动众,“那也不一定,如果你想避免咱们血洗逍遥宫较温和一点的办法。” “哦!请说?” “那就是你和虎豹,会。” “好!老夫还是那句话,只要本宫确有什么亏于天理、国法、人情的事,老夫一定和虎豹二长老,束手就缚,听凭处置。” 一顿话锋,又沉声接道:“现在,请会主说明事实真象?” 那会主娇笑一声道:“宫主,这个样子,可不合待客之道吧!” 对付无理挑衅的恶客,这已经是太客气“这种客气,也包括暗算我的两个金星武士。” 宋志高道:“那只是象征性的警告,现在,他们两个毫发无损,只要他们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回到你身边去。” “你有力量把他们劫走在暂时不谈这些。” “对了,别再节外生枝,” “好!听着。” “我也有力量把他们要回来还是先谈你的事实真象吧!” 那会主沉声说道:“宋宫主,的徒弟,还记得吗?” 宋志高似乎是愣了一下,“明白就好,还要不要我再加说明?” “当然要,那畜牲跟你怎么说的?””他说,他本来是最适合继承贵谷道统的人。” “不错,他是本宫首座弟子……” “可是,你却偏心,将他的师弟公冶煌立为继承人“他还怎么说?” “他说,由于你的偏心而纵情声色……” “以后呢?” “你这个作师傅的,不但不自加反省,反而认为他没出患,深予痛责之后,废了他的武功,逐出门墙。” “你完全相信他的话?””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为什么不相信厂 “这是那畜牲的一面之词,你也愿意听听老夫的理由吗?” 那会主娇笑道:“本来我没兴趣,但既然提起了也无妨。” 宋志高忽然改变话题道:“会主贵姓?” “这与你何干?” “你的尊姓大名,本来与我不相干,但事实上,老夫已知道你姓甚名谁,这一问,只是想由你口中加以证实而已。” 那会主一怔道:“你以为我是谁?” 宋志高道:”老夫认为你就是三年前的白莲宫宫主白玉莲……” 那会主把面纱巾一扬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已经等于承认她就是白玉莲了。 直到这时,一直在旁边静听着的赵凤凰,才暗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因为,她已经证实,这位公道会的会主就是白玉莲了,但她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那就是这位一直不曾现身,而以“六合传音”功夫交谈着的逍遥宫宫主宋志高。 据她所知,当代武林中,只有那位老爷于刘洪能施展“六合传音”功夫,宋志高是还没达到这个造诣的。 起初,她还以为是刘洪在冒充宋志高的身份,但仔细分辨之后,她已认定那的确是宋志高的口音,难道说,宋志高也练成了高深的武学不成? 果真如此,则纵然没有刘洪在暗中协助,今宵的逍遥宫也可安如磐石了…… 当她心念电转间,宋志高却笑道:“白会主,如果这个问题你也要问的话,那你势必还要问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今宵会来的,是吗?” 白玉莲冷笑道:“好!我都不问。” “白会主真是聪明人。” “少废话!还是说你方才没说出的理由吧 宋志高笑道:“好的,白会主是公道会的会主说出理由之后,你是否肯替老夫主持公道呢?” 白玉莲“格格”地娇笑道:”宫主是老江湖了出这种幼稚的话来。” 宋志高道:“老夫这句话,错在何处?” 白玉莲道:“宋宫主以为武林中有公道吗?” 宋志高道:“武林中,力量就是公道……” 白玉莲道:“是啊!武林中,谁的胳臂粗,就是公道,你怎能希望我替你主持公道哩!” “那么,贵会为何以公道为名?” “本会之所以公道二字为名,也正如一般好话说尽、坏事作绝的伪君子,经常将四维八德挂在口边一样,懂了吗?” 宋志高呵呵大笑道:“好啊!白宫主倒是够坦率的。” 他这纵声一笑,可笑得林巾宿鸟惊飞,积雪冰枝纷纷下白玉莲道:“我承认我不是好人,但我坏得坦白决不冒充好人……” “够了!白宫主,还有没有兴趣听我的理由?” “有,请说。” “其实,上官仲那畜牲向你所说的,完全是一派胡言。” “是吗?” “那畜牲狼于豹心,又性喜渔色,除了本宫女弟子受到他的威胁困扰之外,还经常私自下山,强暴附近的民间妇女。老夫忍无可忍之下,才废了他的武功,逐出门墙,你要明 白,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白玉莲道:“果真如此,倒也是罪有应得。 宋志高道:“老夫说的,绝对是事实。” 白玉莲道:“但他说的却不同……” 宋志高道:“你相信他的话?” “当然,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属下恩人。” “救命恩人?” “不错,你也该听说过,三年以前,在太行山探宝时.本会主中了铁羽和威宁侯的暗算,被活埋在山腹中的事?” “是的,老夫略有所闻。” “我这条命,就是上官仲救出来的,目前,他是我的妇朋友,也是本会的总护法。” “他的武功已恢复了?” “不错,由于他另有奇遇高手。” 目前已是武林中罕见的无敌了惊人成就之后,是否该快意思仇呢?” 宋志高苦笑道:“应该,应该,看情形,今宵之事,没法善了。” 白玉莲娇笑道:“宋宫主,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宋志高笑道:你以为逍遥宫是如此不堪一击?” 白玉莲冷笑道:“既然你自以为了不起,就不要藏头露尾。” “区区六合传音功夫,难不倒我……” 金星武士中的杜立,忽然又惊呼一声:“又丢了两个……” 赵凤凰故意讶问道:“你说什么啊?” 杜立苦笑道:“古天佑,刘虎又不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又丢了两个金星武士,这个人可真丢大了。 尽管是松林中能见度太低,那些人又因两位首脑的对话而分散了注意力,但这,毕竟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 因此,白玉莲老羞成怒之下,厉叱一声:“你们都是死人!” 宋志高纵声大笑道:“至少,他们比死人多一口气。” 宋志高这几句话,忽然有了固定的方向,那是来自他们左侧的十丈之外。 白玉莲沉声喝道:“八护法听令!” 以陈子健为首的八名护法,一齐躬身恭喏:“属下在!” 白玉莲道:“你们八个,两人一组,每组带金星武士两名,分向搜索,一有发现,以长啸为号。” “是……” “小瑶与黄坤,居中策应,哪儿急需,就向哪儿增援。” 赵凤凰躬身施礼道:“属下遵命……” 宋志高呵呵大笑道:“白会主调度有力,指挥若定,真是大将之材……” 白玉莲已循声飞扑过去,并冷笑一声:“有种就别走!” 宋志高道:“俗语说得好:好男不与女斗,老夫还是避之为妙……” 真邪门,白玉莲明明测定宋志高的语声发自十丈之外,但当她循声飞扑过去之后,那语声却仍然还在十丈之外。 白玉莲一方面是艺高人胆大,另一方面也实在是不服气,她,一面继续循声飞扑,一面冷笑道:“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宋志高笑道:“老夫可没说过我是什么英雄好汉呀……” 接连五次追扑,总算给她发现敌踪了,沉沉夜色中,只见一道幽灵似的人影,在松林间快速地摇动着,白玉莲没再吭气,只是加快速度,衔尾疾追。 但说来可真令她泄气,如今的白玉莲,跟她自信已经算是脱胎换骨的了。 但目前,饶她全力追赶,一时之间,就是迫不上,他们之间,也不过是十五六丈距离,但她追了半晌,却还是差上七八丈。 不过,这成绩,已经够她聊堪自慰的了,因为,这一段工夫并未白费,总算缩短了一半的距离,而且,还在继续缩短中。 她一面追,一面冷笑道:”宋志高,任你逃到天边,我也要把你抓回来……” 那人忽然停了下来,转身朝着她龇牙一笑道:“白会主” 那是一个鬓发斑白,年约五旬以上的锦袍老者,国字脸上,浓眉巨眼,海口狮鼻,长相颇为威猛。 就当锦袍老者龇牙一笑之间,人影闪处,虎豹二长老已分别侍立他两旁。 白玉莲不曾见过逍遥宫的首脑人物,却于上官仲口中听说过他的长相和打扮,此刻,她已断定这三人就是宋志高和虎豹二长老,却仍然注目问道:“三位就是宋宫主和虎豹二 长老?” 宋志高点点头道:“不错。” 白玉莲冷笑道:“宋宫主,亮兵刃!” 宋志高苦笑道:‘白会主,你我之间无仇,何苦为了老夫的叛徒伤和气呢?” 白玉莲冷然道:“该说的都说完了,来吧! “呛”地一声,她已亮出肩头长剑。 宋志高双手一摊道:“你这人强人所难……” 白玉莲没接腔,却是“刷”地一声,一剑当胸刺出虎豹二长老双拐齐出,将她的长剑硬行架住,虎长老井;一声:“白玉莲,你太放肆了!” 白玉莲抽剑抢攻,金铁交鸣中,还发出强烈的风雷之人影飞闪中,十招不到,虎豹二长老已被迫退二丈有 白玉莲一面节节进逼,一面冷笑道:“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志高对于自己人的节节败退,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反而“咦”了一声,道:“白会主,你这风雷剑法,是哪儿学来的?” 一口道出对方剑法的来历了一惊。 这下子倒使得白玉莲心中吃 她,奋力一剑,将虎豹二长老又迫退三尺,沉喝一声道:“停!” 虎豹二长老收招退过一旁,以衣袖揩拭额头上的汗珠。 以虎豹二长老功力之高,二对一的情况下,交手才不过二十来招,已被迫出汗珠来,即此一点,已不难想见白玉莲目前成就之高了。 宋志高笑问道:“白会主胜券在握,眼看虎豹二长老就要溅血横尸了,怎么忽然叫停呢?” 真绝!听他这语气,他这位逍遥宫主,好像成了局外人似的。 白玉莲冷然问道:“你知道风雷剑法的来历?” 宋志高拈须笑问道:“你这一问,可真是问对人了。” “此话真怎讲?” “因为,当代武林中是少之又少。” “是吗?” “绝对错不了!” 知道风雷剑法的来历的人 “你知道风雷剑法是何人所研创?” 宋志高道:“那是隐居于黄山桃花坞中的黄山逸叟刘洪的家传绝学。”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口道:”刘家武学,从来不传外人,所以,我方才才讶问,你这剑法,是由哪儿榆来的?” 白玉莲目光深注着问道:“你和刘洪是什么渊源?” 宋志高道:“我和刘洪谈不上什么渊源,只不过是在黄山采药时,偶然邂逅,有那么一面之识而已。” 白玉莲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宋志高道:“大概是十年以前吧。最近,见到过刘洪吗?” “没有啊……”“那就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呀?” 白玉莲道:“怪不得你会说我的风雷剑法是偷来的。” 宋志高一双巨目睁得大大的,讶问道:“难道说,以后的刘洪改变作风,收上你这个女弟子了?” 白玉莲冷冷地道:“这些,与你不相干!” 宋志高笑说道:“好!不问就不问,我这个人,最不爱打听人家的隐私。” 现在,你多想想,“这个……可得试过才能知道。” “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会主,这也是人之常情呀!” 白玉莲冷笑一声,忽然伸手拉下幛面纱巾。 宋志高笑遭:“白会主天姿国色,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白玉莲冷然问道:“还有吗?” “还有。” 宋志高接道捞什子了。” 白玉莲俏脸沉道:“宋志高,我尊重你是一派宗主,你自己可得识相一点厂宋志高笑问道:“要怎样才能算识相呢?” 白玉莲一字字地,沉声说道:“束手就擒山去!” “这就是尊重一派宗师的优待办法?” “总比溅血横尸要好得多!” 宋志高神色一整道:“白玉莲,你该知道-辱的道理,你这优待办法,老夫心领了……” 白玉莲冷笑道:”好!我成全你!” 宋志高道:“白玉莲,只要你能接下老夫守住原位,就算你赢了。” 在见识过白玉莲的剑法之后,而仍然夸下这样的海口这话可就值得推敲了。 因此,白玉莲为之一怔道:”我赢了又怎样?” “你赢了,老夫与虎豹二长老,束手就擒,整个逍遥宫任凭处置。”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白玉莲答应得这么爽快.是有原因的的武功,有绝对的自信。 试想,尽管道遥宫主是久享盛名的一招都接不下,还搞什么武林霸业。 宋志高接问道:“如果你败了呢?” 白玉莲不加思索地道:“我不考虑这问题不能不提醒你,这不是一般的切磋武学。” 宋志高苦笑道:“你真不讲理。” 白玉莲道:“讲理,我就不会串众夜袭了。 宋志高道:“便宜与道理,都被你一个人占尽,只好认了!” 白玉莲道:“认了就进招吧!” “好!老夫有僭了……””呛”地一声,一道冷芒疾射而出拔剑进招是一气呵成。 而他那剑势,也是别走蹊径,看似大开大阉,实际-亡却集轻灵、奇幻、诡异、辛辣于一炉。虽然只是一招,但其威力正面,却广达一丈有奇。 因此,尽管白玉莲因对方是久负盛名的一派宗师,既已夸出海口,必有惊人的绝艺,而在心理上早有准备,也尽管她已施展风雷剑法中的精妙绝招应敌,却仍然禁不住心头一 惊,而下意识地疾退五尺。 宋志高立即收招笑道:“白玉莲,你败了……” 白玉莲冷笑道:“我早巳说过,这不是普通较拄….顿住话锋,“刷”地一声,挥剑进击,她主动进攻然桩宋志高一招击退。 而且,宋志高使的也仍然是方才那一招,当白玉莲第二次进攻时,刺斜里一剑横挑,将她的长剑架住。 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传出一声沉喝:“白玉莲,你太不知进退了!” 这位半途中杀出来“程咬金”,是神手铁羽……” 二十多个人一下子散开之后。森林中显然好静。 不!其实,大自然的“呼呼声还是很响亮的。 北风和“哗啦啦”的松涛这里的所谓静,不过是指现场中的两个人已。 这是赵凤凰和上官瑶二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两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事,似乎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站在赵凤凰的立场,她目前是个“大男人”,又是对方的属下,为了保持她那属下的身份,不便唐突佳人,同时,也由于小珠向她所说的,上官瑶对她特具好感的那段话,使 得她心中提高了警觉,为免惹火上身,自然是以不招惹,保持距离为上策。 至于上官瑶哩! 如果她不曾经过昨宵她那名义上的父亲上官仲企图对她非礼的那一幕,则目前情况,一定会截然不同。 不过,尽管她没吭气,但她那双由黑夜中看来,有如两颗寒星的大眼睛,却仍然是在“黄坤”的周身上下,滴溜溜直转。当然!她此刻对赵凤凰的打量,尽管也和昨宵初次见面 时一样的放肆,但本质上是不同的。 昨宵,她的目光中有着若隐若现的情意,是含有挑逗性的情意,此刻,她的美目中,却有着少许的敌童,和太多的冷漠,也许她是想亲自查察出赵凤凰是女jl身的一些特征吧! 这情形,当然使赵凤凰深感不安,“难道说,我露出了什么马脚不成……?” 沉寂了半响,上官瑶忽然笑问道:“有事?” 赵凤凰讪然一笑道:“没有啊!” 上官瑶道:“既然没心事,为何像大姑娘一样的不敢说话?” 赵凤凰苦笑道:“在小姐面前,:呀!” 上官瑶抿嘴微笑道:”你很会说话 “小姐夸奖!” “我不作兴这些,所以, “多谢小姐!” “现在,你对我很尊敬,兵戎相见时,你将何以自处如果一旦时移势易,你我必须赵凤凰笑道:“小姐,我是您的属下,怎会有兵戎相见的事哩……” 她表面上在笑,心中却在叽咕着:“这小妮子可真邪门!” 上官瑶忽然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世事多变化,未来的发展,谁能预料呢?” 赵凤凰平静地道:“小姐,不论如何变化,黄坤永远是您的手下。” “你是说,咱们之间 “是的。” “但愿如此。” 上官瑶忽然目光深注着笑问道不能变为朋友?” “这是什么毛病啊!说话颠三倒四的……” 这是赵凤凰心中的话,她外表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道:“小姐,在体制上,我是您的属下,但上司和属下之间,也可建立感情,所以,在私交上,当然也可以成为朋友。” “能由朋友再进一步吗?” “小姐之意,是?” “我是说,如果我爱上了你“这个……” 赵凤凰脸都挣红了,“这个”了半天,却是没法接下去。 上官瑶似乎有点灵猫戏鼠的意味,道:“你认为我太轻贱?” 赵凤凰连忙否认道:“不不……屑下怎敢!” 上官瑶娇笑道:“那么,是我配不上你?” “不!是属下不便高攀……” “此话怎讲?” “因为……属下地位卑微。” “没有别的原因?” ’绝对没有!” 暗影中传来一声脆笑道:“这好办得很格提升你一下,不就门当户对了吗……” 话疾人理,丈远外,已俏立着一个红衣女郎。 那是铁小薇。 真绝!铁小薇的穿着打扮,居然跟上官瑶完全一样。 她,完全无视于对方两人的讶异目光,一现身,立即向他们扮了一个鬼脸,道:“非常抱歉!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上官瑶不认识铁小薇,只是以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略显讶异地向对方打量着。 赵凤凰是认识铁小薇的,但此情此景之下,她却不便相认。 不但不便相认,还得故意脸色一沉,怒声叱问道:是什么人?”—— 第十八章 铁小薇一哂道:“我是什么人,凭你目前的地位配问。” 赵凤凰冷笑一声:“丫头放肆!” 冷芒一闪,一剑斜劈而出。 “呛”地一声,铁小薇不但硬接硬架,而且接着“刷、刷、刷”一连三剑,将赵凤凰迫退三步,并冷笑道:“所谓公道会的金星武士领队,也不过如此!” 当然!她们两人是在作戏,但作得很逼真,赵凤凰使的是风雷剑法。 铁小薇使的却是黄山逸叟刘洪所精心研创的另一套剑法伏魔剑法。 刘洪是有心人,他这一套伏魔剑法,是针对他自己的风雷剑法而研创,这也就是说,伏魔剑法对风雷剑法有克制的作用,因此,目前的赵风凰,一经对方抢攻,就被迫得连连 后退。 一旁的上官瑶,直看得美目中异彩连闪道:“黄坤退下!” 话声中,人已加入战圈,而赵凤凰也于一声恭应中退了下去。 上官瑶的身手,自然比故意保留实力的赵风凰高明得多,而且,尽管上官瑶使的也是风雷剑法,但她的风雷剑法,却也是经过高明人物改良过的。 因此,她这一出手,立即将赵凤凰所故意造成的颓势稳住,并还取得暂时的优势。可惜的是,她这优势太短促了,前后也不过是二十来招的功夫,铁小薇已将自己的颓势扭转, 而能有攻有守起来,于是,你来我往,战况成为拉锯式的胶着状态。 一直到超过百招之后,上官瑶才大喝一声。“住手” 双方各自虚幌一招,跃出战圈。 帙小薇注目笑问道:“胜负未分,为何住手。” 上官瑶冷然答道:“我有话要问你。” 帙小薇点点头道:“问吧!” “你是逍遥宫的什么人?” “客人。” “怎么?你是在这儿作客的?” “不错!” “那你的师门是?”- 我的武功,获自家传。” “令尊一定是一位很有名气的武林高人?” “是的,家父不但很有名气,而且,跟过去的及现在公道会,都大有渊源……” “哦!那是谁呢?” 铁小薇不答却笑道:“连我也和白莲宫曾经有关哩!” 上官瑶冷冷地道:“别卖关于,说下去。” 铁小薇故意讶问道:“说些什么呀?” 上官瑶道:“先说你父亲是谁?” 铁小薇一字一顿,道:“神手铁羽。” 上官瑶脸色一变道:”那……你就是铁小薇?” 铁小薇笑道:“看情形,对于过去的事情,你好像知道不少?” 上官瑶沉声道:“少废话,答我所问!” 铁小薇抬手指着她自己的鼻尖,娇笑道我。” “既然你是铁小穰,胆敢跟你母亲作对!” “由你这句话,足证我方才的岁0断,并不正确。” “别打哑谜!” “是!上官小姐……” 上官瑶一愣,道:“你怎么知道我姓上官的?” 铁小薇娇笑道:“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哩!可惜你知道的事情却太少了,连白玉莲并非我的母亲,也还没弄清楚。” 上官瑶又是一愣道:“她会不是你母亲?” 铁小薇道:“我本来是一个孤儿,由于我当时长得很像我爹,白玉莲为了要诈骗我爹,才将我买回来。” “你口中的爹,就是铁羽?” “不错。” “你说,当时长得很像铁羽“唔……” “据你这么说,铁羽也井非是你的生身之父?” “但我们却有比一般亲生父女更好的感情。” 沉思了少顷,上官瑶才问道:“你是几时到逍遥宫来的?” 铁小榱娇笑道:“我们是特地来向宫中拜年的,没想到正好赶上这一场热闹。” 上官瑶道:”铁羽也来了?” 铁小薇道:“不但我爹来了,还有阿姨也来了。” “你阿姨是准?” “自然是威宁侯的郡主花贞贞”“他们现在在哪儿?” “可能正跟你们公道会的会主在一起吧!” 经过铁小薇这一说,上官瑶的心不由地一直往下沉,往下沉。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白玉莲和那些护法以及金星武士们,都一去杳无音讯,因此,尽管她平日里目空一切,天 不怕,地不怕。此情此景之下,却不由地一股寒意由心底升起…… 铁小薇似已看透了她的心事,微笑地道:“上官小姐,别怕,白玉莲跟我爹,以前毕竟是夫妻,我爹不会将她怎样的……” 上官瑶怒叱一声:“闭嘴!” 铁小薇道:“没关系,不说就不说,带你去看白玉莲好不好?” 上官瑶忽然沉喝一声:“谁?” 十丈外,传来一声苦笑道:“属下陈子健…-” 沉沉夜色中,一行四人疾奔而来,在丈远外向上官瑶躬身施礼。 不错,这四人正是以陈于健为首,向正南搜索的两个护法和两个金星武士。 上官瑶注目问道: 陈子健道:“没有有任何发现。” “有没有什么发现?” “属下等搜索过三里以内的地区” 帙小薇娇笑道:“上官小姐,你们是想找回那四个失踪的金星武士?” 上官瑶哼了一声,没接腔。 铁小薇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找不到的,即使找到了,也要不回去。” “他们被杀掉了?” “不!是老爷子看中了他们的姿质,你们想想看,失踪这时,奉命搜索的其余三路人马,也先后折返,但上官瑶所获得的报告,都是跟陈于健所说的一样,不过,那些人也没受到任何损失。 听完属下的报告之后,上官瑶又向铁小薇冷笑道:“你那老爷于是谁,真不肯告诉我?” 铁小薇娇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上官瑶道:“铁小薇你瞧,你已完全处在我们的包围“你都奈何不了我,你的手下再多,我也不上官瑶冷笑道:“好!黄坤,咱们联手上,先生擒这小丫头……” “黄坤”还没答话,铁小薇已抢先娇笑道帮忙呀……” 夜空中传来花贞贞的娇语道:“说你还是小娃儿,你还不服气,现在,人家还没联手,你就沉不住气了。” 铁小薇娇笑道:“阿姨,我是蹬您闹着玩的呀!其实我才不怕他们联手哩!” 花贞贞的语声道:“你们这些人,也找不出什么名堂来,上官姑娘,你还是跟小薇去看看你们会主吧!” 花贞贞一直闻声而不见人。 上官瑶沉声问道:”尊驾就是铁夫人?” “不错!” “咱们会主在那儿?” “离此不远,让小薇带你去”,上官瑶黛眉一扬,道:“好!黄坤,跟我一起走。”赵凤凰恭喏一声:“是……” 上官瑶向陈于健道:“陈护法,这儿的人,暂时由你统领调配,懂吗?” 陈子健点首遭:“我懂……” 花贞贞的语声道:“上官姑娘请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道:“铁小薇,请带路!” “小妹遵命,二位请跟我来。” 白玉莲对于铁羽的突然在此间出现,似乎殊感意外地为之一愣。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愣,立即俏脸一沉,道:“铁羽,你说谁不知进退?” 铁羽徐徐地抽回长剑道:“我希望不是你……” 他的语气虽然很平和,但眉浓似墨,疤红如火,配上那一脸肃杀,和冷电似的目光,那种威态,真会令人不寒而历。 白玉莲却是了无惧意地,盯着他冷笑道:“你这副吃人的样子,给谁瞧!” 铁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我不想给谁瞧什么颜色,只是想到那些由于为了逼我重出江湖而死的无数冤魂,就不由我不热血沸腾……” 白玉莲截口冷笑道:“好啊!我还没拽你算账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先ee我算起账来了。” “不相干的人,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 “我顾不了那么多!” “再说,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的?” “你忘了三年前,太行山的往事!” 铁羽苦笑道:“我(8抱歉,当时,我获得消息略为嫌迟以致未能及时制止……” 白玉莲冷笑道:“你真会说话,你以为,这么一推,我就相信不是你干的了!” “白玉莲,你应该相信我,我一向不说假话。” “但这一次例外……” “你如果也懂得报应,就不该再倒行逆施,为害江湖。” 白玉莲一晒道:”我是恶人,鬼神也怕恶人,报应是不会降临我头上来的。” 铁羽长叹一声道:“白玉莲,你真不可救药了!” 白玉莲冷然道:“那与你不相干。” 微顿话锋,又注目冷笑道:“铁羽太行山一案,就算不是你主谋……” “我事先本来就不知道。” “那么,主凶是谁?”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苦再去追究……” “何苦再去追究,你说得多轻松!你能想得到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吗?” 她,一顿话锋,又冷笑道:“告诉你,姓铁的,我活着,就是为了要复仇,而且,这也是天意.如果老天爷不让我复仇,也就不会让我被救出来。” 铁羽故意岔开话题道:“对了!是谁救你脱险的?” 白玉莲道:“别说题外话,铁羽,三年前,炸毁太行宝窟,活埋探宝群豪的,我断定不是你就是花翎兄妹,这些,我本来准备元宵开坛大典上才作了结的,现在,既然咱们狭 路相逢了,就请你带个口信给花翎兄妹,要他们也准时赴会。” 花贞贞忽然像幽灵似地出现在铁羽身边“用不着羽哥带信,我已经听到了。” “白会主能否请听我” “不必。” “你能否想到,我们为什么要解散威宁侯府的?” 白玉莲冷笑道:“这好比就像是一个满手血腥、罪孽等身的扛洋大盗,或者是刮足了民脂民膏的官吏,一旦享受够了之后,忽然披上袈裟,念起阿弥陀佛来一样……” 花贞贞长叹一声道:“白会主,你这比喻很有道理,但你所说的那种人,总比终身为恶,至死不悟的老顽固要高明得多。” 上官瑶在老远就叫了一声:“阿姨……” 铁小薇也向着她抱剑一礼道:“会主你好!” 白玉莲向上官瑶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上官瑶道:“一切如旧。” 白玉莲道:“咱们的人都回来了?” 上官瑶道:“是的,只差那失踪的四个。” 带走了,那实在是他们的造化。” 白玉莲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还要我向你道谢?” 铁羽正容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我必须警告你犯逍遥宫的企图必须打消……” “如果我不打消呢?” “方才,你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还要我解释后果吗!” 其实,方才的一切,都是黄山逸叟刘洪在幕后导演,原来,赵凤凰的消息,昨夜二更以后就传出去了,刘洪、铁羽等人,是连夜赶往逍遥宫的,比白玉莲那批人足足早到大半 天。 有了这大半天的工夫,自然可以从容部署,逍遥宫官主宋志高方才的“六合传音”功夫,是刘洪以隔物传功的方法在演双簧。以后,宋志高一招将白玉莲逼退,那招奇异的剑 法,也是刘洪所临时传授,也因为宋志高只学了一招,仅仅半天的工夫,也还没练到得心 应手的程度,因此,为免宋志高露出马脚,铁羽才不得不横里架梁,将宋志高换下去。 当然!刘洪之所以如此安排,目的在使白玉莲觉得遣遥宫宫主的武功高深奠测,心生畏惧,以后也就不会再来侵犯了,这些,就此表过…… 铁羽的话虽然是击中了白玉莲的痛处,却也促成她的老羞成怒,但现实毕竟是残酷的。 方才,她接不下来志高的一招,是铁的事实,因此,尽管她心中有着太多的羞怒,一时之间,却是发作不起来。 铁羽自能了解她的心理,为了变换目前的气氛,立即向小薇使了一个眼色道:“小薇,叫娘呀!” 铁小薇向白玉莲娇笑道:“娘!小薇向您请安啦!” 随着话声,并向白玉莲祝了一福。 白玉莲微微一怔道:“你就是小薇?” 铁小薇道:“是啊!” 白玉莲脸色一沉,道:“现在,你该已明白。” 铁小薇道:“但你曾经收养过我,我也曾经叫过你娘“你如果还珍惜那点情谊,就诙回到我身边来。” “娘,爹和我都欢迎你和我们一起生活哩!” 这小妮子可真聪明,话锋一转,就将尴尬的问题带过白玉莲冷笑一声遭:“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 铁羽插口道:“玉莲,小薇说的是实情。” “这是说,您真的欢迎我回来?” “不错。” “怎么忽然这么宽宏大量起来?” “我坦白说,此一决定,多少会有私心。我是为三年前,太行山的事情赎罪。” “是的,那件事情,道义上我有失察的责任。” 白玉莲擞唇一哂道:“如果我真的回来了,你这位新夫人如何安排?” 花贞贞接口笑道:“那很好办,咱们姊妹相称,你还是大姊……” 白玉莲冷然接口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能不提醒你们,目前,咱们还是生死对面的立场……” 铁羽苦笑道:“玉莲,你何苦自钻牛角尖。” 白玉莲冷笑道快点动手吧……” 铁羽挥挥手道“别废话了!现在,趁着你们人多势众“要我道谢吗?” “别说气话了,我只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冷静地多想白玉莲冷笑一声道:“错过今宵,你会后悔的……” 紧接着,转身向上官瑶、”黄坤”二人沉喝一声道:们走……” 白玉莲这次的“御驾亲征”,算得上是乘兴而来而返。不但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而且还损兵折将了四个金星武士。 同时,也在她心中形成了一个印象,那就是:如非是铁羽仍有一线香火之情,在暗中“维护”,则此行势将更加弄得灰头土脸…… 当然,这是她不知内情,宵的一切,都是铁羽和刘洪:吐血才怪哩! 回到王屋山的总坛之后,首脑会议。 除了总护法上官仲之外才有这种想法,如果她知道今有人在暗中主持,不气得她当插手。 白玉莲立即召开了一次秘密的其余的护法级人员均未曾列因此,会议中谈了些什么,也算是身为护法之一的赵风却一无所知。 但她却好像己在和刘洪的秘密联络中,获得了某种指示。 因此,晚餐过后,她向小珠神秘地一笑道:“小珠,原来你并不老实。” 小珠讶问道:“爷!我哪一点不老实呀?” 赵凤凰道:“前天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能近女色的事要你保守秘密的吗?” “是的,婢子还记得。” “可是,你并未遵守诺言。” “没有啊!爷!” “你有没有遵守诺言,你我心里都明白,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严重的事,但我要特别提醒你,我现在跟你说的话,绝对不许再在任何人面前说出。” 小珠点点头道:“婢子记下了。” 赵凤凰脸色一沉道:“光是记下还不够,必须切实做好。” “是!我一定做到。” “你是这儿的老人,当比我更明白,如果随便说话你我都是非常危险的。” 小珠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赵凤凰语气略为平和地道:’我明白,对本会而言,我是新人,任何一个江湖组织,对新人都有保留一点怀疑的,所以,我也明白,表面上你是伺候我,实际上却负有监视我 的责任。” 小珠尴尬地一笑道:“爷是明理的人,您一定能谅解。” 赵凤凰点点头道:“当然,如果我不谅解你,就不会跟你说明这些了。” “爷!多谢您了!” “我不要谢,却希望你也能谅解我,并同情我……” 小珠娇笑道:“爷!您太抬举我啦!婢于怎么担当得起。” 赵凤凰正容说道:“小珠,我说的是实在话,你想想看:假定说,我是怀着某种目的而混入本会来的,凭你能监视了我吗!” “婢子当然不行……” “那么,你的监视,岂非是多余?” “爷!婢于是奉命所差,身不由己。” “这点,我明白,小珠,你说句良心话当作下人看待了?” “没有,爷对我实在太好了!” “这就是了,如果说,我要是由于不明本会内情和忌讳,而于无意之间,惹下了杀身之祸,你心中是否也会感到不安呢?” 小珠娇笑遭:“爷!您说得太可怕了,那是不可能的。” 赵凤凰道:“但我不能不这么担心。” 小珠道:“小姐不是对您很好吗!您还有什么担心的。” 赵风凰道:“不错!小姐是对我很好,如果你不笑我不自量力,我是希望有一天能成为本会的乘龙快婿……” “爷!您的愿望一定成功的。” “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将你收在身边。” “爷!我先谢了!” 赵凤凰笑道:“事情还很遥远,先不用谢,但目前却希望你能给我帮点小忙。” 小珠娇笑道:“您说吧!只要是婢子能做得到的事情,一定竭力报效。” 也许是赵凤凰的这一番说词,真的打动了小妮于的芳心,此刻的小珠,屑开眼笑,显得格外的兴奋,也格外的热情。 她,说话之间,娇躯也不自觉地偎了上去,赵凤凰也很洒脱地,轻搂她的纤腰,默默地温存着,井在她的俏脸上吻了一下,一对假风虚凰,居然作得煞有介事。 赵凤凰深恐对方会得寸进尺,陷自己于尴尬的处境,因而点到即止的,将对方的娇躯轻轻推开,并正容说道:“其实,我要你帮忙的事情很简单,也就是我方才所说的,为了 免于无意间惹下祸事,希望你告诉我一些本会的内情和应该避忌的事。” 小珠苦笑了一下道:“可是,关于这一方面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 赵凤凰道:“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比方说,小姐的生身父母,究竟是什么人?” “据我所知,总护法上官仲 “那么,她的母亲是谁呢?” “小姐的母亲姓古,叫媚娘。” 她忽然脸色一整道:“爷!去,否则,婢子是死路一条。” “有这么严重?” “婢子一点也没夸张,因为,这是本会的最高机密。” 赵凤凰点点头道:“请放心,我不会泄漏出去的,请说下去。” 小珠接问道:“您还想知道一些什么?” 赵风凰道:“古媚娘和会主是什么渊源?” 小珠道:“这个我倒不知道,只听会主叫她为古姊姊。” “古媚娘的权力是否大于会主?” “是的,论职权,会主是第四号人物“啊!第一号是古媚娘?” “不错。” “第二号是总护法?” “不!第二号是小姐,总护法是第三号人物“女儿的权力大过父亲,真是不可思议。” 小珠苦笑道:“可能他们不是亲父女吧?” “小珠,他们四位之中,谁的功力最 小珠道:“这个……我却不敢确定,好像是古媚娘功力最高,总护法第二,会主第三,小姐第四。” 赵凤凰道:“你们平常对古媚娘如何称呼?” 小珠道:“我们根本没有称呼她的机会,她有她自己的人员,通常一般人也见不到她。” “她是什么出身?” “我不知道。” 赵凤凰含笑点头道:“好!谢谢你。” 小珠正容道:“爷!您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 “放心!我承诺过的事,一定做到。 “可是……可是……” 她,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赵凤凰以非常沮和的语气说道:小珠还是有点结结巴巴地,道:金总管到……到这儿来过。” “啊!他来做什么?” “他……先检查您的行囊可疑,要我特别注意。” “别怕,有话就说。” “昨天,您出去之后..” 这几句话,使赵凤凰提高了警觉,但也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因为,这足以证明,小珠已被她抛出的“情丝”缚住因此,她笑问道:“你也认为我很可疑?” 小珠点点头道:“我是觉得您有一点点可疑不能害我啊!” 那怯生生的神态,真是我见犹怜。 赵凤凰心中暗叹着:“可惜我也是女儿身这一份似水柔情……” 她,一面心念电转,一面又忍不住地将小珠搂人怀中笑道:“小珠,我就是存心要害你,也不忍心呀厂 另一间石室中,上官瑶面对一个紫衣妇人默然呆坐。 由外表看来,紫衣妇人最多不过四十来岁,面貌秀丽,风韵犹存,而且,和上官瑶有六成近似,显然是一对母女,是的,此人就是上官瑶的母亲古媚娘。 这母女俩似乎有着很多的心事,也好像曾经谈过不少的事情。母女俩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上官瑶才轻叹,这日子我实在受不了!” 古媚娘苦笑道:“瑶儿,目前,咱们必须忍耐……” 上官瑶愤然道:“忍耐?哼,前宵的事,你是亲眼看到的,好在不是您及时赶来,那后果还能设想吗!” 古媚娘道:“以后,你尽量避免跟他单独相处。” 上官瑶道:“这不是长久的办法,娘,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接着,附着乃母的耳边叽咕了一阵子,然后笑道:“这不是很干脆的办法吗?” 古媚娘苦笑道:“瑶儿,你毕竟太年轻了。” 上官瑶一怔道:“我这办法有何不妥?” “你以为,咱们母女俩,还是公道会的幕后主宰?” “难道说……” 古媚娘长叹一声道:“现在已是时移势迁啦,要不然怎会有前宵的事情发生。” 上官瑶道;-娘,我还是不懂。” 古媚娘又是一声轻叹道:“痴儿,毛已丰,娘已奈何不了他们啦!” 上官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道的武功已高过您了?” 古媚娘点点头道:“至少已不在我之下,如果他们两人联手,则我们母女准会吃亏,所以……” 她又叹了一声,才苦笑道:“这也就是我不得不强行忍耐,不便跟他们撕破脸皮的原因。” “可是,这可不是办法呀!” “我明白……” “而且,如果他们自信在武功上对我们不再忌惮时,即我们肯委屈求全也不可能了。” “是的,但在铁羽这个外敌未解决之前,他们还不会翻“那以后呢?””以后……看情形再说。” 上官瑶黛眉紧皱,道:“娘,现在,距元宵的开坛大典,已不足十天了,到时候,我们是否还要帮着他们对付铁羽?” 古媚娘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没接腔。 上官瑶注目问道:“娘!怎么不说话?” 古媚娘忽然将话题岔了开去,道:“瑶儿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上官瑶怔了一下道:“娘” 古媚娘道:“以往,上是娘有不得已的苦衷 “现在,可以说了!’可是您总推说时机还没成娘推说时机没成熟不便说。” “现在,各方面的情况,都逼使我非说明不可,可说明之后,希望你能对娘加以谅解。” 上官瑶苦笑道:“娘,不论如何,我总是您的女儿使您有千万个不是,我也不能怪您呀!” “谢谢你,瑶儿,总算不枉我抚育你一场。” “娘,咱们母女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吗!” 古媚娘轻轻地叹了一声,投开腔。 上官瑶道:“娘,说啊!” 古媚娘又轻叹了一声道:“瑶儿,首先我要说明仲虽然不是你的生父,但你的生父却也姓上官,所以姓氏倒不会成为问题……” “我的生父现在在哪儿?” “早就死于绞肠痧急症,那时候,你还不到一岁。” 上官瑶轻叹一声道:“娘和上官仲又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来这是孽。” 古媚娘苦笑道:“娘认识他之时,第三个月,冤家路窄家要杀他!” 正是他被废除武功,逐出师门之后的刚好碰到他以前强暴过人家妻于的仇,是您及时将他救了下来?也使他成了我的继父!” “是的。” 上官瑶注目道:“以后,他这身武功,又是如何恢复的?” 古媚娘道:这个人了……” “谁?” “黄坤。” 上官瑶一愣道:“怎么会扯到黄坤身上去了!” “黄坤不是也会使风雷剑法吗?” “不错。” “所以,如果我的判断不错,我要说的那个人不是黄坤的父亲,就是他的师父。” 上官瑶苦笑道:“别把我弄迷糊了个人吧!” “也好。” 古媚娘沉思着道逸叟刘洪。” “那个人就是风雷剑法的创始人黄山 上官瑶道:“那不是我们的仇家吗?” 古媚娘苦笑道:“以前,说他是我们的仇家是假是娘对不起他。” “啊……” “娘在认识上官仲之前,就和刘洪住在一起了,非是爱他,而是想获得他那傲视当代武林的武功。” “以后呢?” “以后,当我认识上官仲之后,就趁刘洪外出采药之际,将他的一本武功秘笈,和一瓶珍贵药丸窃走,隐居在太行山“这就是咱们武功的来源?也是上官仲恢复武功的原“是 的。” “同时,也是巧救白玉莲和金克用的原因?” “唔……” 古媚娘苦笑道:“孩子,你能原谅娘的过错吗?” 上官瑶也苦笑道:“娘,方才我已说过,您总是我娘一顿话锋,又正容说道:“娘,如果说,冥冥中真有报应的话,那么,目前咱们母女的处境,该算是报应临头了。” “你的话固然不错,但如果我要接受报应,那么,仲应受的报应当比我更严重。” 上官瑶道:“娘,您忽然之间提及这些往事,当别意吧?” 古媚娘道:“是的,我想,刘洪已可能跟铁羽在-而黄坤则是奉命前来卧底的?” “好像上官仲也是这么猜想。” “不错。” “你们这一构想,有何根据?” “第一,是根据黄坤会使风雷剑法。 “第二呢?” “第二,是根据铁小薇的剑法,居然能克制你的风雷剑法,除非是刘洪在指点他们,铁羽不会有这么高明的剑法传给铁小薇。” 上官瑶点点头道很可能已联成一体!” “是的。” 古媚娘轻叹一声道:“这也就是上官仲还暂时和咱们母女维持现状的原因。” “还想利用我们去对付外敌?” “这是很自然的事。” “他们已不尊重我们的地位,还想我们会替他们卖命!” “站在他们的立场,想法又不同,尤其是上官仲,他认为我和刘洪已成生死仇敌,除了和他联手杀死刘洪之外,别无生路。” “您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不同,刘洪恨我,是不难想见的,他很可能会杀我,但却不是绝对会杀。” 上官瑶苦笑道:“娘,您的判断,会不会有错误?” 古媚娘肯定地道:“不会,凭过去那段共同生活的日子,我对他了解甚深!” 一顿话锋,又轻叹着接道:“可是,如果是像目前这么苟安下去,则一旦外敌消灭之后,咱们母女俩必无葬身之地。” 古媚娘道:“是的,那是必然的!” “娘,这些都还不过是我们的猜想……” “丫头,你这是什么话,难道那贼子前宵对你的行还不足以证明!” “娘,您别急吗,我说的是刘洪呀!” “刘洪已呼之欲出,事实已摆在眼前,绝对不会错了上官瑶皱着眉头道:“那……您作何打算呢?” “附耳过来……” 母女俩贴耳密谈了一阵之后,古媚娘才轻叹一声道:“孩子,这关系着咱们母女俩的生死,你可千万不能丝毫大意。” 上官瑶连连点头道:“我知道!” 翌日,是艳阳普照的好天气,不过,地面积雪甚厚,加上冷冽的寒风,可比下雪的天气更冷,也许是由于天气转好,沉闷了两天的上官瑶,也显得开朗起来了。 她,一清早就换上猎装,派人将总管金克用找来,说道;“金总管,马上准备好猎具,今天的天气太好了 金克用一怔道:“小姐要去打猎?” 上官瑶娇笑道:“这不是废话吗!” 金克用苦笑道:“小姐,属下的意思是有点不太合适。” “为什么?” “因为,外面可能有强敌窥伺。” 上官瑶黛眉一挑,冷笑道:“如果为了外面有强敌窥伺,就连打猎都不敢去了,那我们这个公道会,还谈什么武林霸业!” 金克用连忙哈腰谄笑道:-小姐说得是!” 上官瑶挥挥手道:“别哕嗦了,赶快去准备之内出发。” “是……” 金克用接问道:“小姐要带些什么人?” 上官瑶沉思着道:“除了我的四个侍女外,还有谁。” “属下理当追随侍候。” “另外,叫黄坤率领四个金星武士随行。” 半个时辰之后,这个奇异的打猎队伍,已整装待发。 这个队伍的成员,除了上官瑶、金克用两位首脑之外邱o-包括连黄坤在内的五个金星武士,四个侍女,四头猎犬,两只猎鹰,外加八个打杂的黑衫武士,八个黑衫武士中,居 然有人提着一个鸟笼,而鸟笼中,竞赫然是四只信鸽。 上官瑶指着那鸟笼向金克用笑问道:“金总管,用这个干吗?” 金克用讪然道:“小姐,这叫作有备无患呀!” 上官瑶笑道:“好个有备无患,年纪大一点的人竟是顾虑周到。” 金克用道:“多谢小姐夸奖!” “好,走吧!” 这行人马风驰电掣地冲出接天峰的峡谷后,本来是被前呼后拥着的上官瑶,忽然脱离行列,一个人加速向前冲出。 当她的坐骑越过赵凤凰身边时,赵凤凰的衣领中忽然钻人了一些什么东西。 赵凤凰心知有异,却是不露痕迹地,很自然的借着一拉衣领的机会,掏出了一个纸团。 这是上官瑶担心有人暗中监视她,而别出心裁的一种通信方法,不但别人没察觉,竟然连老狐狸金克用也被瞒过 而且,上官瑶一马超前之后,扭头笑道:“金总管跟上来,咱们比比坐骑的脚程……” 上官瑶一脸媚笑,显得特别开心,也特别令人喜爱,金克用本来是暗中负有监视上官瑶、“黄坤”二人的任务的。 但目前,上官瑶和“黄坤”二人根本不曾单独讲过一句话,而上官瑶又独自超前了,已没有监视“黄坤”的必要。 再说,他也没有力量去拒绝上官瑶所特别给予他的这一伯荣宠。于是,“黄坤”可就得其所哉了。她,一面策马疾驰,一面乘机将上官瑶给她的纸团儿打开,以最快的速度瞧 了一遍。 上官瑶的纸团中写了些什么,没法知道,但由赵凤凰看过以后,脸上所显示的兴奋神情推测,显然一定是好消息。 前面,传来上官瑶那银铃似的笑声:“金总管,我赢了。” 可以想见,她这一声“我赢了”是双关语,既表示在比赛坐骑的脚程上赢了,也表示她在暗传消息上得了完全的胜利。 猎犬放出了,猎鹰也放出了,人员也成半弧形,吆喝着跟进,一个时辰不到,收获已相当丰硕,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发现到像豺狼虎豹之类的凶猛野兽。 在这段时间中,上官瑶和赵凤凰之间,还是不曾单独交谈过,而金克用却一直是如影随形地,跟在上官瑶的左右。 金克用一看时已近午,立即谄笑道:“小姐,收获很丰盛了,该回去了吧?” 上官瑶娇哼一声道:“不,今天,我非要猎到一头像样.点的野兽才甘心。” 金克用苦笑道:“小姐,积雪未消,像样躲在洞中不出来呀!” 上官瑶道:“我非要将他们逼出来不可。” 可能是天从人愿吧!她的话没说完,-作,一头肥硕的野猪给赶了出来。 说话声中,人已飞纵出去。 她,一面飞奔着,一面沉声喝道:黄坤,快由我左侧包抄上来,以防野猪兔脱,可是不许你出手,只要将它堵住就行!” 完全是一个专制的主子的口吻,也是一个好胜的刁蛮公主的口吻,赵凤凰当然是恭应着唯命是从,但她的目光中,却有着太多的兴奋。 金克用深知野猪的凶性,尽管他心中对上官瑶并非是真心的关切,也深知上官瑶对付一头野猪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为防万一,他还是跟了上去,一面还向赵凤凰笑道:“黄护 法,为防万一,必要时,你得助她一臂之力。” 赵凤凰笑道:“不行啊,小姐责怪下来,起!” 金克用道:“不要紧,由老朽负责!” 就这说话之间,那头野猪已向着上官瑶笔直地埋首疾冲过来。 金克用插声大喝:“小姐当心!” 上官瑶娇笑道:“对付一头笨野猪吗!” 银铃似的笑声中,娇躯一侧,避过野猪的正面,冷芒闪处,一颗斗大的猪头,已滚落一旁。 那野猪的性子可的确够凶,冲劲更是奇大,尽管它的头已被砍下,但那无头的猪身,却在鲜血狂喷之下,继续向前冲出足有四五丈远才倒了下去。 这时,赵凤凰也已冲向上官瑶身前神威,令人钦佩!” 上官瑶娇笑道:“黄坤,你真差劲,杀一头笨野猪,也值得恭维吗?” 说话之间,却连连向“他”使出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意会到的眼色,并故装察看野猪头的样子,背向着“他”俯下娇躯。 赵凤凰毫不怠慢地,扬指凌空连点,一下子制住她背部的四大要穴,并歉笑道:”唐突佳人,请小姐多多原谅。” 事出意外,上官瑶当场被制住了。 这情形,使得随后赶到的金克用又气又怒地,叱道:“黄坤,你疯了!” 赵凤凰笑道:“这年头,疯子的确太多,但我却非常正常。” 金克用毕竟是老扛湖.很快就镇静下来了注视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凤凰道:“你何妨猜猜看?” “老夫没工夫!” “那就滚你的,我也没工夫跟你这奴才胚子穷哆嗦顺手将上官瑶向肋下一挟,沉喝一声:“闪开!” 金克用沉声大喝:“截住这小于!” 其余的人,纷纷出动,将赵凤凰团团地围了起来,些人却只是远远地围着,不敢i6近。 赵风凰正容说道:“诸位,看在咱们曾经同事一场的情分上,我不会伤害你们,但你们也得识相一点,别逼我出手。” 金克用连连挥手大喝:“上呀!快将小姐救回来!” 赵凤凰笑道:“金克用,你自己都不敢上,他们行吗?” 她,旁若无人地,大踏步向她的坐骑处走去。 挡在她正面的,是两个金星武士,两人同时扬剑大喝道:”领队,快将小姐放下!” 赵凤凰道:“如果我不放人呢?” “那我们只好得罪了!” “好!这是一个很好的立功机会学……” 但愿你们有点真才实料。 说话间,她已继续大步前进,那两个金星武士同时大喝一声,冷芒电掣,双剑成交剪状向她袭来.“哨哨”两声,对方的两支长剑,被震脱出手,化虹飞向十丈之外。 赵凤凰淡然一笑道:“现在,二位该知道自己的份量。” 两人联手,连对方的一招都接不下,这情形,可的确是够那两个金星武士难堪的。 因此,他们只是互望一眼,默默地退过一旁,但金克用立即横剑补上,仍然将赵凤凰的去路堵住。 赵凤凰擞唇晒一哂道:“金克用,据我所知,你的武功,本来就不人流,即使这三年以来,经过白玉莲的指点,有了点长进,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 金克用居然面不改色地道:“你说得不错,我应该有自“没工夫。” 金克用苦笑道:“至少你该告诉我真实来历回去有个交代。” 你曾经冒充别人的伯父,还记得吗?” 金克用怔了一下,才身躯一震,道金凤凰?” “不!现在,我叫赵凤凰!” 话声未落,人影闪处,已挟着上官瑶飞身上了坐骑,而且,于经过那提着信鸽笼子的黑衫武士身前时,顺手将鸟笼夺了过来,金克用似乎是急昏了头,竟然设想到要放信鸽。 也才到此时,他才向那黑衫武士怒叱道:“你是死人!” 赵凤凰笑道:“别那么小气,这信鸽,我会一只一只的放回来的。” 接着,又含笑说道:“金大总管,烦寄语白玉莲这几天的隆情盛意,我谢啦!” 金克用这批人,干瞪着眼,目送赵凤凰疾驰而去,赵凤凰来得那么意外,去得那么轻松,连亲自经历着这一切的金克用,也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赵凤凰带着上官瑶一阵急驰之后,上官瑶才娇笑道:“赵姑娘,快放我起来吧,这样于,你太吃力,我也别扭。” 赵风且笑道:“目前还不能放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被我劫走的,如果现在放开你,就不像是被劫走的了,万一艘公道会的暗卡发现,对令堂可不太好“谢谢你,你真顾虑得周到……嗨,赵姑娘。” 赵凤凰飞快地接口笑道:“不,你该叫我赵姊姊才对。” 上官瑶笑问道:“你愿意交我这个妹妹?” “我为什么不愿意呢?” “赵姊姊,你真好广“我这个人,本来就不错吗广“现在,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一个秘密地方,可以见到你所希望见到的人“你说的是黄山逸叟刘洪?” “我们都叫他老爷子。” “老爷于?” “不错。” “难道你不是他的徒弟?” “包括铁大哥在内,我们都算是他投有师徒的名份。” 上官瑶苦笑道:-这个人可真怪!” 赵凤凰忽然收缰勒马,含笑说道:你已恢复自由了。” 说完,将她的娇躯随手向雪地上一扔,自己也飞身下马,在马臀上猛挥一鞭,那骑骏马,立即朝来路上疾驰而去。 上官瑶挺身站起 赵凤凰摇摇头道不能骑马了。” 举目四顾道:“还得翻过” 她,一手提着鸟笼,一面向来路上走去,道:“上官妹子,来,咱们必须消灭这一段路上的蹄痕……” 将这段路上的蹄痕小心地消灭掉之后,两人才施展踏雪无痕轻功,走回原处。这是一段根本无路径可循的陡峻而又崎岖难行的坡地,但目前这两个女娃儿,不但履险如夷得施 展踏雪无痕轻功,以免留下痕迹。 直到翻过那一段坡地之后,赵凤凰才笑道:“好了在,我们可以以普通步伐行进了。 上官瑶笑道:“赵姊姊,方才..” “耽心有人追上来?” “不!我是耽心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一直都很相信你吗!” “是啊!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怀疑呢?” 赵凤凰神秘地一笑道:“你何妨猜猜看?” 上官瑶苦笑道:“我猜不中的,赵姊姊,吧广原来这次打猎,就是昨宵古媚娘所定下的妙计,她要借找打猎的机会,要赵凤凰伺机出手,将上官瑶劫走,同时,也要金克用跟去做个见证,证明上官瑶的确是被劫走的。 这一来,上官瑶可安然脱险.群侠方面也可借以知道更多的消息和内情,而古媚娘自己,也不致有什么嫌疑和牵挂,这算是个一举三得的妙计。 但问题却在如何与赵凤凰联络,因为,为了避免与赵凤凰有串通的嫌疑,事前,她们母女都不便和赵凤凰见面,即使是在出发时,和打猎进行中,上官瑶也尽量避免与赵凤凰 单独交谈,那么,唯一可行的联络方法,就只有借书面通知了。 而这,也就是上官瑶于出发时,突然借超前和金克用比赛坐骑脚程的方法,将纸团传给赵凤凰的原因,这个联络办法,好处在不着痕迹,坏处却在不能畅所欲言。 尽管那纸团中,已将要说的情况都简略地说明了,但那是不够详细的,也难以令人相信。 而且,尽管她们已断定“黄坤”是刘洪的徒弟,但世间事,出人意料的太多了,万一“黄坤”井非如她们所料,那后果是很严重。 所以,她们这个打猎的计划,可说是冒着很大的危险,也所以,目前的上官瑶才有此一问。 赵凤凰笑了笑道:“说起来很简单你们母女的来历。” 上官瑶讶问道:“老爷子。” “老爷子?” “不错。” “他……他怎会知道的?” 赵凤凰笑道:“难道说,只有你们可以由我的武功上猜测我的来历,就不容许我们也由你的武功上猜测你的来历“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对了,赵姊,你跟老爷于是怎么联络的?” “这个,我待会再告诉你。” 赵凤凰沉思着道:“现在,我好为小珠耽心 上官瑶一怔道:“小珠?她是否向你透露过什么秘密?” 赵凤凰道:”那倒投有,只是,我这一走,我真耽心他们会非刑拷问。” 上官瑶道:“那将是难免的,可是,目前,着急也没用远处,一道红影迎面疾奔而来,那是铁小薇。 她,人还在十丈之外,已清叱一声:“站住!” 赵凤凰笑道:“小薇,你好神气呀….. 花贞贞也随后跟了来,并扬声喝道。 真妙!敢情她们都将赵凤凰、上官瑶的敌人了。 但事实上,铁小薇已飞扑上来,一把抱住赵凤凰的腰肢,发出银铃似的笑声道:“阿姨,您瞧,是谁回来了呀?” 赵凤凰苦笑道:“疯丫头!你抱得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害躁。” 铁小薇娇笑道:“谁教她是假男人哩!” 花贞贞道:“假男人却拐了一位真小姐回来我好生佩服你呀!” 赵凤凰道:“大嫂,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拐的,闹到官府去,会背上拐带人口的罪名啊!” 花贞贞笑道:“官府是管不了你,但公道会-你干休。” 赵凤凰也笑道:“大嫂,别胡扯了,来,我给诸位介绍……” 虽然是都曾在析城山照过面地,重行介绍了一番。 但赵凤凰还是郑重其事。 花贞贞拉着上官瑶的手,含笑说道:表我们全体人员,欢迎你弃暗投明。” 上官瑶腼腆地一笑道:“多谢郡主!”—— 第十九章 “不!你也叫我大嫂吧!” “是!大嫂。” 正在逗弄着鸟笼中的信鸽的铁小薇,连忙嚷道:“不行我还以为多了一位姊姊,现在,我又要叫她阿姨呀 花贞贞娇笑道:“叫阿姨有什么不好,辈份小,大家才都疼你呀!” 上官瑶很大方,也很亲切地,拉着小穰的手笑道:”小薇,武林中有不少各交各的先例,所以,我们两个,还是姊妹称呼吧!”.铁小微高兴得亲了一下上官瑶的香腮,道:”上官姊姊,你真好……” 赵凤凰笑道:“看你有多疯厂 一行人边走边谈,已到达他们的住处。那也是一个天然石洞,人口小,里面却很宽敞,而且大洞中还有小洞,可以辟为单间。同时,由于入口小,地势高,外面的人不易发现,而里面的人,视野却很辽阔。 进入石洞之后,花贞贞含笑道守望,我们也都在旁边陪你。” 铁小薇娇笑道:“得令!” 赵凤凰道:“大嫂,老爷子他们…- 花贞贞道:“他们都出去了,目前,男人。” 铁小薇目注洞外,头也不回地笑道复本来面目了啊!” 赵凤凰苦笑道:“你们都瞧不顾眼,身臭男人的衣服,再作详谈……” 盏茶工夫过后,赵凤凰已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扮,嗓音也复原了。 花贞贞笑道:“大妹子,看你目前这娇滴滴的模样,真不敢相信,方才那个美男子就是你哩!” 赵凤凰道:“大嫂,别寻我开心,老爷子和大哥他们几时回来?” 花贞贞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些爷们在这儿呆上一两个时辰的。” 赵凤凰黛眉一皱,却没接腔。 花贞贞道:“怎么?难道有什么紧急事故?” 赵凤凰点点头,苦笑道:“你以为上官妹子真是我拐回来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大妹子。” “我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至少现在及今宵这一段时间之内,不要发生。” 花贞贞苦笑道:“大妹子,别卖关于好不好,你知道我是急性子。” 赵凤凰道:“可是,这事情,必须等老爷子回来才能解决……” 只听铁小薇插口说道:“外面有人向这边走来……” 铁小薇这一说,花贞贞与赵凤凰都不约而同地挤向洞口,向外面眺望着。 虽然是居高临下,视畀辽阔,但由于距离太远,却没法分辨来的是什么人。 赵凤凰首先说道:“身法好快,好像是老爷子?” 花贞贞点点头道:“唔……很像……”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山下面那人已接近了很多。 铁小薇欢呼一声道:“是老爷子,我去接他……” 铁小薇毕竟童心末泯,口中说着,人已一溜烟似地飞奔着迎了上去。 不错!来人就是他们口中的老爷子刘洪,命、笑口常开的刘洪,却像是有着很沉重的心事态,脸上显得一片肃穆。 向乐天知而一反常甚至连洞中多了一个上官瑶,他也好像视如未觉地,设问过一声,对于赵凤凰突然回来,也一样的不闻不问。 当然!对于赵凤凰的突然回来,和上官瑶的来历,可能已由迎着他回来的铁小薇告诉了他,按说,上官瑶的弃暗投明,是喜事,无论如何,刘洪都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冷漠。 不应该有的情形居然有了,那么最合理的解释是:他有着严重的心事。 由于刘洪的反常态度下于疑结住了。 使得石洞中方才那兴奋的气氛 急性子的花贞贞,殊感不安地,首先发问道:“老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洪苦笑道:“在我说出来之前,你在心理上,先要有个准备。” 花贞贞俏脸大变,嘴唇牵动了强点了点头。 刘洪正容道:“事情虽然严重了。” 尽管花贞贞心理上已有承受打击的准备却仍然震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道:“真的?” “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刘洪苦笑道:“但事实上却不会假。” “他们的住处很隐密,怎么会被劫持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 “您这消息,由何而来?” “你瞧……” 刘洪随手递过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很简单的十多个字:铁羽孽种铁绍裘已经劫持,如何处之?请指示。 刘洪加以补充道:“约莫是半个时辰之前,我们在官道上发现一只飞往公道会方向的信鸽,由于它飞得不太高,被我用一颗小石子,将它击落下来。” 花贞贞道:“这是说,到目前为止,公道会总坛还不知道这事情?” “应该是的。” “铁羽和我哥哥呢?” “他们已循官道迎了上去“ 花贞贞苦笑道:“一点线索都没有,迎上去有什么用!” 刘洪却肯定地道:“有用的,这有两个理由,第一,信鸽被截下了,郭石头得不到指示,必然再用信鸽联络。由于方才那只信鸽是循官道飞行,以后的信鸽,可能不会例外,所以,再截住信鸽的希望是很大的。” 花贞贞道:“就算是一切都如理想,能再度截住信鸽,也还是不知道这信的地点。” 刘洪道:“话是不错,但如果我们的劲力拿挖得恰到好处,只是使信鸽短暂的昏过去,那么,我们就可以利用那信鸽,发出假的指示,郭石头就只有乖乖地接受我们的指示花贞贞苦笑道: 刘洪也苦笑道:对它抱最大的希望。 “老爷于,您说得太玄了。”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我们不得不 上官瑶忽然插口道:“大嫂,我倒是有一个比较可靠的办法,问题却在老爷子是否还能找到方才那只被击疼的信。”风凰简略地引介。 刘洪目注上官瑶道:我们的事,稍后再作详谈。 “关于小宝宝的问题。” 才使刘洪注意到她,并由赵难得你娘能够迷途知返,咱咱们是教人第一,先谈解救吧。 上官瑶一听刘洪的语气,知道他对乃母已有宽恕的意思,于是,心头一块石头已放下大半,而笑问道:“老爷子,那只信鸽还能找得到吗?” 刘洪点点头道:“应该可以找到的。” 上官瑶道:“只要能找到那只信鸽,我就可以辨别它是来自哪一个分坛。” 刘洪道:“对!有这个线索,咱们营救宝宝的工作,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花贞贞心切爱子的安危,连忙接口道:“老爷子子,那我们快去看看那只信鸽去……” 刘洪算是席不暇暖,又带着大伙儿奔向洞外…… 信鸽被击落的地点,在十里以外的官道旁,由于已当场被击毙,所以取下信函后,被弃置于官道旁的小溪中。也幸亏天寒地冻,小溪已结冰,否则,那信鸽的尸体早已被溪水 冲走下。 上官瑶检查了那信鸽足部的暗号之后,立即肯定地道:“是开封分舵来的。” 花贞贞立即接口道:“老爷子,那我马上赶到开封去。” 上官瑶娇笑道:“大嫂,你知道公道会的开封分坛在哪儿?” 花贞贞一愣道:“这个……” 上官瑶道:“大嫂,我陪你去。” 花贞贞道:“你陪我去,那是太好了老爷子留在这儿商讨营救令堂的事。” 上官瑶道:“我娘暂时不会有危险,还是先救小宝宝要刘洪沉思着道:“好!就这么办,瑶丫头陪你去开封公道会方面,由我和风丫头伺机应付。” 铁小糖道:“老爷子,我呢?” 刘洪道:“你也去开封吧!” 一顿话锋,接着又道:“教人如救火程,帙羽和花翎沿途都留下了联络暗号,只是……” 目光一掠花贞贞,上官瑶,都必须改装易容才行。” 花贞贞苦笑道:“这一来趟。” 你们必须立即起很容易取得联络,刘洪道:“那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呀……” 铁羽和花翎二人,心切救人,一路兼程急赶,其艰难是不难想见的。 新年新步,又是风雪载,按说,官道上不会有什么行人,因为,一般商旅,最早也得过了十五以后才出门,但事实上,他们这一路行来,沿途却碰到三三两两,络绎于途的行 人。 不过,他们所碰到的,不是普通行旅,而是应邀或闻风前来公道会看热闹的扛湖豪客。 当然,由于铁羽和花翎二人都已改装易容,那些江湖豪客们,不易认出他们来,但他们也没有发现他们所期待着的信鸽,更没发现郭石头和铁羽幼子铁绍裘的踪影。 行程的艰苦,心情的焦急,这都不说,最令他们啼笑皆非的,是有一顿、没一餐的处于饥饿的状态中。原因是,沿途的店家还没开张,所存的食品,又大都被那些过路的江湖 豪客们强行买走了。 这情形,对铁羽来说,倒也算不了什么,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历尽风霜的江湖人,何况,须要解救的又是他的幼 但对于可就受够了裘的舅舅嘿.向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威宁侯花翎他来说,但即使再苦,他也得咬牙忍受,谁救他是铁绍尽管他们都很心焦,但现实情况却限制他们的行程 不能快,因为,他们没有目的地,同时还得注意天上有无信鸽飞行,那些江湖豪客中,是 否有铁绍裘和郭石头混在当中。 也因这些原因,两天一夜下来,他们才赶了不到二百里路。 夜幕又下垂了,鹅掌大的雪花,仍在不断地飘落。 铁羽、花翎二人,还是早上吃了一点年糕,早就饥肠辘了,花翎还强忍着,不好意思开口,铁羽却苦笑道:-咱们可得没法弄点东西,填饱肚子才行。” 花翔也苦笑道:“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到哪儿去弄吃的?” 铁羽招手一指道:“瞧!那不是有人家吗! 远处,有微弱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着。 花翎道:“那至少也在三里以上。” 铁羽道:“不管它有多远,且赶过去再说,他的脚下已加快了一倍以上。 花翎却边唉声边苦笑道:“希望那些兔崽子们,还仍给我留下了一点能吃的东西。” 铁羽道:“这一次,希望很大,因为这家人家不在官道。” “但愿如此…-” 两人一阵急赶,离了。 那是建筑在一个斜坡上的一幢茅屋光,在目前这大地一片银白的情况之下现这儿有人家,再加上它并非在官道边湖豪客的干扰。 如非是晚间发出灯白天根本不可能发因而没受到那些江茅屋主人是一对中年猎户,也很好客。同时,由于是新年,因而使得铁羽和花翎二人,得以享受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当然,他们心感之余,也给了很优厚的报酬。 就当他们宾主尽欢、准备告辞之间,守在门外的猎狗,又狂吠起来,门外并传来一个苍劲的语声道:“嗨!老乡,给我们一点食物,我们给双倍的价钱……” 对铁羽来说,这苍劲语声,大有似曾相识之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听过。 他,一怔之间,立即向花翎使了一个脸色,双双由后门闪了出去。 而且,出门时并向主人悄声道:“请别说我们来过一个是一袭黄衫的。” 这后来的不速之客,也是两个是一身玄色劲装。 由暗窥明的铁羽,入目之下,禁不住心头一阵狂喜地暗忖着:“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那个黄衫人就是郭石头。 当然,花翎也看出来了,但他们两人除了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色之外,谁也没吭气。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希望由郭石头和那劲装汉子的对话中,能听出一点什么端倪来,因为,他们没看到铁绍裘,甚至也没看到第三个人。 可是,很令他们失望,那两个人除了向茅屋主人要求食物之外,肢此之间,没谈过一句他们所希望能听到的话。 当室内那两个在狼吞虎咽之间,花翎已有沉不住气的趋势,铁羽只好悄声说道:“到外面再动手,不能连累这儿主人。” 这时,郭石头边吃边向主人说道:“老乡,请再给我们准备两个人的食物,我们还有同伴在外面。” 这两句话,使得窃听中的铁羽和花翎,禁不住目光为之一亮。 那茅屋主人却苦笑道:“大爷,小的已没有现成的食物郭石头道:“现成的年糕和腊味都行……” 说着,井探怀取出一把碎银,估计总在二两以上,过去道:“小意思,请莫嫌弃。” 他这手面.虽然比不上方才的铁羽和花翎,但也算是很阔气的丁,那茅屋主人,心里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才开年,就意外地接到两批很阔气的财神爷…… 这是好预兆,今年,一定是时来运转了…… 钱能通神,茅屋主人一开心之下,很快地又准备了两份丰盛的食物,并包扎得好好的。 尽管室内的郭石头和劲装汉子吃得有如风卷残云,但在外面的铁羽和花翎,已等得很心焦了,好不容易挨到那两个出了门,他们才以约莫十五六丈的距离,悄然跟了上去。 好在是黑夜,又是在呼啸着的北风和密集的雪花掩护之下,加以跟踪的人轻功又高于被跟踪的人,因而一直跟到官道边,井未被发觉。 可是,就当郭石头和那劲装汉子踏上官道时,忽:另外一个人的劲喝道:“郭护法,有人跟踪……” 这一喝,不但使郭石头大吃一惊而霍地转过身来和花翎二人,也殊感意外地愣了一下: 郭石头沉喝一声:“什么人?” 铁羽道:“自然是冤家……” 说话之间,铁羽已以最快的速度距离之内。 郭石头又沉喝一声:“站住!” 铁羽并未理会郭石头,一双精目头示警的那个方向搜索着。 欺近到郭石头的丈远么也看不到。 郭石头又沉喝一声 “铁羽。” “另一位呢?” “威宁侯花翎。” “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幸会!幸会!” 铁羽冷笑道:“不是幸会,是冤家路窄。” 郭石头苦笑道:“铁大侠,你的对头是敝上可谈不上什么恩怨!” 铁羽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过不去。” 郭石头讶问道:“此话怎讲?” “你还要装糊涂!” “我就是不懂才问呀!” 铁羽冷笑一声,道:“我儿子?”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郭石头苦笑道:“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呀!””少废话!我儿子何在?” “铁大侠请放心,令郎绝对安全,没人敢摸他“我问他人在哪儿。” “自然是在开封。” “我不信!” 郭石头笑道:“你非信不可。” 铁羽冷然问道:“那瓦窑中是什么人?” 郭石头道:“是我的两个手下……” “叫他们出来!” “很抱歉!目前,我还不能接受你的命令。” “目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说,如果你铁大侠和敝上破镜重圆了,:自然会听你的命令……” 铁羽怒叱一声:“郭石头,你认为我治不了你!” 郭石头道:“铁大侠,你能不能治得了我,那是另外回事,但我希望你平心静气,先听我几句话。” 铁羽哼了一声,道:“有屁快放!” 郭石头道:“铁大侠,劫持令郎.是敝上之意,而且u是一番好意。” “闭嘴!我不要听!” “你不要听,那就等到元宵那天,亲自向会主要人吧广“我现在就找你要人。” “人不在我身边,找我要有什么用。” “那么,闪开!我要搜!” 郭石头脸色一沉道:“也许我阻止不了你要搜,一定会后悔不及!” 铁羽道:“那窑中即使是刀山油锅,我也要搜。” 郭石头冷笑道:“那窑洞中没有刀山油锅,却有比刀山油锅更具威力的人,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会主已下有密令,如果半途有人劫人,就当场撕案……”-铁羽身躯一震道:“我儿子才不过岁多一点,你们竟忍郭石头截口笑道:“铁大侠,方才我已说过,会主的出发点是善意的,只要你不恃强劫人,绝对没人损及令郎一根汗毛。” 铁羽苦笑道:“郭石头,你也算是已经扬名立万的人物,好意思利用一个婴儿作为要胁!” 郭石头道:“这叫做事急从权,而且,这也是会主的意思。” 这情形,可使得铁羽愣住了,平心而论,凭铁羽目前的成就,尽管郭石头有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却决不是他的百招之敌。 但问题却在对方以婴儿为要胁,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使得他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 郭石头一见自己的攻心战术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不由得意地笑道:“铁大侠是明理的人,别让我们做手下的人为难,一切请向敝上去交涉吧!” 铁羽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多轻松!” 郭石头道:“铁大侠,我的好话已说尽,如果你不顾后果,一定要走极端,我郭石头亢其量一死而已,但你铁大侠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的话,倒也是实情,因此,铁羽沉思着设接腔。 郭石头又正容说道:“铁大侠,花侯爷,二位可以走了,我再郑重保证,如果令郎少了一根汗毛,以后,即使你将我锉骨扬灰,我也决不皱一下眉头。” 铁羽仍未接腔。 花翎沉思着道:“郭石头,你先将娃儿给我们瞧瞧。” 郭石头面有难色道:“这个……” 铁羽沉声接口道:“你连人都不肯让我们瞧瞧,知道他是生还是死!” “是是……。” 郭石头苦笑道:“不过……二位只能站在原地,铁羽道:“这儿距窑洞口,至少有十五六丈,不站近一怎能瞧得到。” 郭石头道:“我要他们点燃火摺子,该可以大致看清楚。” 郭石头道:“我还要特别提醒二位一声,别铤而走险,否则,一切后果,二位自己负责……” 铁羽冷笑道:“郭石头,你的废话,有没有个完的?” 郭石头苦笑道:“铁大侠,有关令郎生死,所以,我不得不特别慎重一点。” 铁羽道:“儿子是我自己的,难道我不关心他的生死!” 郭石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 接着,向窑洞中扬声问道:“王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窑洞中有人答道:“是的。” 郭石头道:“那么,照本座的话打燃火摺于,给铁大侠瞧瞧。 铁羽冷笑道:“你真不愧是白玉莲的忠贞手下!” 郭石头苦笑道:“这叫作各为其主,务请铁大侠多多包..,,” 火光一闪,窑洞口伸出一支火摺子,和两个劲装汉子,右边一个的手中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男孩,左边一个却一手擎着火摺予,一手持着一把雪亮的匕首,比在那男孩的咽喉 上。 虽然相距十多丈,但铁羽却一眼就认出那男孩就是他的爱子铁绍艘,但铁绍裘似乎好梦方酣,一任对方摆布着。 对铁羽来说,他们父子之间,不但有咫尺天涯之感,也有着生死一发的威胁。 因此,他禁不住虎目含泪,身躯也微微9铜牙,没有作声。 郭石头笑问道:“铁大侠,瞧清楚了吧?-’ 铁羽强忍心中激动,点点头道:“不错。” “那么,我叫他们回人洞中了。” “慢着!” “铁大侠有何指教?” 铁羽目注爱于,口中却冷然问道:“你们点了他的黑甜穴。” 郭石头笑道:“这是必要的安全指教.任何人在我的立场上,都会这么做的。” 铁羽道:“你的措施是对的,但我却不知道他是死还是活。” 郭石头道:“铁大侠之意,是——?” “我要听听他的声音。” “这好办王二,解开娃儿的黑甜穴他的啼声。” “是……” 铁绍裘的黑甜穴解开了,只见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溜漓一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娃儿秉赋特异音也特别洪亮,目前这静夜中放声一哭,至少可以声闻以外。 试想,身为父亲的铁羽,目睹自己的爱儿被歹徒劫持却不便救他,他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郭石头连忙扬声喝道:“王二,快回到里面去……” 由后面跟踪赶来的花贞贞、上官瑶、铁小薇等三人,是遵循着铁羽沿途所留下的暗号前进的,尽管她们的行程也一样的艰苦,却比铁羽他们要好一点。 因为,她们随身带有干粮,没挨过饿。 但一连赶了两天一夜,仍然毫无头绪,性子急,又因母于连心而分外焦急的花贞贞,她的全部神经,有如一张已拉紧到极限的弓弦,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偏偏就在这时,有四骑快马而来,擦身超前,那翻飞的马蹄,溅得她们一身的积雪和泥浆,憋得一肚子闷气的花贞贞,这下于可找到发泄的机会了。 只听她怒叱一声之“赶去投胎厂一串”唏哩哩”的马嘶声过处,业已超前的四骑快马已被勒住,并掉转身来,马上是四个外披玄色披风的劲装汉子。 但由于他们都戴着一顶遮雪的斗笠,却没法看清他们的面目。 花贞贞等这一路行来,所碰上的人,都呈赶往公道会去的江湖豪客,和她们同向行的,还不曾发现过,但目前这四个,却显然是由公道会那边来的,因此,她心中一动,强行撩 着性子,没有发作,静候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对方四人中为首的那个邪笑道:“弟兄们!福不浅,这三个,显然都是雌的。” 另一个附和着道:“是的,如果她不开口,过了。” 这时,上官瑶却挨近花贞贞身边四个,都是公道会的护法……” 那为首的一个笑道:“可惜的是,她们只有三个,咱们四个中,必须有一个先行委屈一点。” 另一个邪笑道:“不要紧,我不嫌剩栖残肴,就由我先在一旁观战吧!只是,她们显然也是道上人,恐怕有点扎手。” “玩娘儿们,越扎手才越够刺激呀……” 话声末落,那为首汉于已由马上飘落花贞贞面前笑道:“再说,如果咱们连一个妞儿都治不了,那就-不用谈了!” 花贞贞冷笑一声道:“你最好是多谈几句,以后,你永远不能再说话了。” 那劲装汉于邪笑道:“这语声多美妙,就凭这一点,我即使死在你的肚皮上,也算是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啊 花贞贞再度冷笑一声:“好!我成全你……” 寒芒一闪,一剑向那劲装汉于斜劈而下那劲装汉子口中说得轻松,但心中可并未松懈,而且,他身为公道会的护法,身法也相当了得。 因此,花贞贞长剑一挥之间,他也飞快地挥剑相迎,但目前的花贞贞,是何等身手,而她这蓄势已久的含愤一击,又是何等威力!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咔嚓”一声,那劲装汉于已连人带剑,被斜肩带背地,一剑截成二段,其余三个,脸色大变之间,只见人影飞闪,每人面前都有一道寒芒疾卷而 来。 此情此景之下,他们三个来不及多想,不约而同地,由马鞍上飞身闪避。 花贞贞怒叱一声:“留下命来!” 纤指一扬,“蓬”地一声,已凌空点倒一个。 铁小薇也缠住一个,但她毕竟功力较差,尽管她是节节进逼,但一时之间,却还杀不了对方。 上官瑶却以灵猫戏鼠的姿态,一面将对方逼得连连后退,一面冷笑道:“牛仲,听得出我的口音吗?” 那叫牛仲的劲装汉子一怔道:“你是……?” 上官瑶左手揭去头上的斗笠,娇笑道:“现在明白了?” 牛仲像见了鬼似的,脸色大变,颤声嚷道:“小姐饶命....” 末尾那个“命”字只出半声,他的脑袋已滚落一旁。 正被铁小薇逼得连连后退的那一个,眼看自己的同伴相继毕命,心胆俱寒之下,虚幌一招已腾身飞射而起,铁小薇娇叱一声道:“贼于纳命来……” 话声与冷芒同出,头颅共鲜血齐飞中,最后子也告了账。 花贞贞沉声道:“大妹子,小薇到山涧中,扫除积雪上血迹。” 铁小薇娇笑一声:“得令!” “是……” 花贞贞解开那个被她点倒的劲装汉子的穴道 道:”告诉我实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全尸。” 那劲装汉子道:“先告诉我,你是谁?” “花贞贞。” “哦!你就是铁羽的新夫人。” 花贞贞道:“怎么样?” 那劲装汉于道:“如果反正都是-尸万段,并没什么分别。” 这位仁兄,显然是打算豁出去了之下,一时接不上话来。 那劲装汉子道:“铁夫人,你我之间,无怨无仇,为,么非要杀我不可呢?” 花贞贞冷笑道:“因为你们都该死!” 那劲装汉子道:“也许我们都该死,但如果你留下我-命,你决不会吃亏。” “是吗?” “唔……如果我的猜想不错们这四个的任务有关。” 花贞贞心中一动道:“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那劲装汉子笑道:“铁夫人,在下的话,已经说得够明显了!” “我没工夫跟你猜哑谜。” “好!在下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证不杀我,也不伤害我才行。” 但铁夫人必须先行保 “我可以保证,但我也要保留,那就是:如果你说的话份量不够时,我会收回我的保证。” “这一点,我有绝对自信,方才,我也说过了,你决不会吃亏。” “好!说吧!” 那劲装汉于苦笑道: 花贞贞正容道:“好” 花贞贞点点头道:“那信鸽来自开封” “晤……” 那劲装汉于含笑道:“由于风雪太大,信鸽可能在中途发生意外,也可能会被人半途截下,所以,郭护法放出的信鹊,一共是三只,而且是每隔一个时辰分批放出……” “高明!高明……”- 铁夫人等此行,就是为了营救令郎?’ “不错。” “铁夫人知道令郎的所在吗?” 花贞贞苦笑道:“本来我是不知道的,想是找对人了。” 那劲装汉于也是苦笑道:“其实,我也说不出正确的地点……” 花贞贞脸色一沉道:“你敢胡说!” 那劲装汉于忙道:“铁夫人请沉住气,为了报答铁的不杀之思,我将尽可能提供可靠的线索。” “好!快说。” “据在下所知,郭护法因不能适时获得上级的指示可能会亲自将令郎护送到总坛来。” “那么,你们四个是……?” “我们四个是奉命迎上前来,加以接应的,可能还有第二批,第三批的人。” 花贞贞沉思着道:“你这些话,都是实情?’ 那劲装汉子道:“句句真实。” 紧接着,他又苦笑道:“如果夫人不信,在下可以暂时追随铁夫人左右,一同追上去,反正我也不能再回公道会了。” 花贞贞深恐留他下来会对上官瑶的母亲有不利的影响,因而向上官瑶问道:“大妹子,你说呢?” 上官瑶点点头道:“让他留下来吧!” 一顿话锋,又向那劲装汉子问道:“李忠,嗓音吗?” 方才,上官瑶向那个已被她杀死的劲装汉子面前显示本来面目时,这位李忠由于被制住穴道,正处于昏迷状态中,所以根本不知道方才的那一段经过。 这时,上官瑶一口叫出他的姓名后,才嗫嚅地问道:“你……你是…..使得他不由地一愣“小姐?” “不错。” 上官瑶道:“公道会必然会胎死腹中,所以,你能有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好自为之。” 李忠连连点首道:“多谢小姐栽培!属下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好!前头带路。” 上官瑶向花贞贞道:“大嫂,咱们走吧……” 沉沉夜色中,四骑人马重行冒雪踏上径途,虽然还是那四匹长程健马,但马上原主人却已换掉了三个。 走没多久,铁小薇忽然娇喝一声:“停!” 也不等别人发问,又马鞭一指,娇声说道:“阿姨你瞧!”路旁羽毛尖端络记号。 株大树的树干上,有人刻上一枝羽毛形的记号,却指向左边的一条小径上,这就是铁羽留下的联系。 花贞贞目光遥注那小径的方向,沉思着道:“莫非已发现了线索?” 就这说话之间,一声尖锐的儿啼,划空传来,这就是铁绍裘那娃儿,被解除黑甜穴后,所发出的那一声悲啼,静夜中听来,更是格外的刺耳。 但对花贞贞和铁小薇二人来说太美妙了。 铁小薇惊喜得几乎跳了起来道声……” “阿姨,那是弟弟的啼哭声。” 花贞贞方才以为她自己思儿心切,发生错觉,但经铁小薇这一嚷,再证以铁羽所留下的暗号的方向,证明决不会错了,于是,才在无比激动之下,娇喝一声:“咱们走……” 掉转马头,领先朝小径上疾驰而去。 铁羽眼见自己的爱儿被人劫持,空负一身本领,却没法营救,恨得牙痒痒的,却是莫可奈何,窑洞口的火光熄了,铁绍裘的啼声也忽然中止了,显然是又被制了穴道。 铁羽气得一挫钢牙,顿足叱道:“稚子何辜!你忍心如此折磨他!” 郭石头笑道磨也没受到…… “铁大侠,你可错怪人了,令郎可一点折 铁羽怒叱道:“还要强辩!如此寒天,将一个还不到两岁的婴儿制住穴道,冒着风雪奔驰,这不算折磨,还要怎样才能算折磨!” 郭石头道:“如果这也算是折磨,那也是咱们会主的意思,与我郭某人不相干。” 铁羽切齿道:“好!我且宰了你再说广 郭石头笑道:“铁大侠,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想三招两式宰了我,可绝对办不到,何况,我谅准你也不敢动。” 这一招,可算是击中了铁羽的弱点,使得他一时之间没法接腔,而只好恨恨地叹了一声。 郭石头得意地笑道:“铁大侠,能否请听我这个老粗说几句逆耳良言?” 铁羽冷然道:“既然是逆耳的话, 郭石头道:“何必自钻牛角尖哩是一对恩爱夫妻……” 铁羽截口怒叱:“闭嘴!””最好是免开尊口!” “好!我不说话。”郭石头苦笑道:“既然铁大侠听不进我的逆耳良吉,咱们这么干耗着可不是办法,我要告辞了。” 铁羽挥挥手道下来!” 郭石头笑问道下小孩子吗?” 我不为难你,但小孩必须留 铁羽冷然道:“如果我在你的立场天真无邪的婴孩。” 郭石头苦笑道:“可惜你不是我…, 铁羽忽然厉声喝问:“什么人?” 只听一个娇甜语声由拐角处传来,薇。” 铁羽头也不回地道:“你阿姨来了没有?” 花贞贞的语声道:“我也来了……” 话声中,花贞贞已和铁小薇并肩缓步向前已恢复了本来面目。 但只有她们两个,上官瑶和李忠二人却未一同出现。 花贞贞并娇声道:“羽哥,方才,我听到小宝的哭声。” 铁羽苦笑道:”小宝在那窑洞中,他们以小宝的生命作为威胁……” 花贞贞一挫银牙道:“卑鄙无耻的东西!” 郭石头却咧嘴一笑道:“铁夫人来得正好,快请劝劝铁大侠吧!” “如何劝法?” “方才,在下已跟铁大侠说过,尤其对令郎,更是不太好……-“依你之见呢?” “不如让在下先带令郎去总坛亲自去向敝上交涉……” 花贞贞冷笑道:“你真说得好一厢情愿!” 郭石头道:“铁夫人,我这完全是为令郎着想,这儿天寒地冻,万一令郎被冻出毛病来,这责任在下可担当不起。” “那你将小宝留下来。” “我要是能将娃儿留下来,问题早就解决了呀“那么,咱们且暂时耗着吧……” 一阵急骤蹄声,快速地由远而近。 僵持中的双方,一齐转身,面向蹄声传来方向。这时,花贞贞却靠近铁羽身边,悄声道:“是自己人……” 那两骑快马,迅疾地到达现场,那是已恢复本来面目的上官瑶和李忠。 不错,这二位对花贞贞来说,的确是自己人,内情的铁羽来说,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但目前花贞贞不便解释,只好拉住铁羽的手,一下,仍然悄声道:“别插嘴……”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局面。 不明内情的郭石头,自然也认为上官瑶和李忠二人是自己人,因此人目之下,立即向上官瑶躬身施礼,道:“郭石头参见小姐。” 上官瑶大咧咧地,美目环扫,一面摆手道:“郭护法不必多礼。” 郭石头苦笑道:“小姐来得正好,属下无能,被铁大侠和威宁侯困住,脱身不得。” 上官瑶道:“人呢?” 郭石头一愣道:“小姐说的是铁大侠的娃儿?” 上官瑶娇哼一声:“废话!” 郭石头道:“是是……那娃儿就在那窑洞中。” “那里面还有谁?” “还有开封分坛的两个香主。” 上官瑶没接腔,径自飞身下马,向着铁羽夫妇嫣然一笑道:“铁大侠,咱们可真算是冤家路窄啊!” 花贞贞抢先冷笑道:“丫头!你另,j得意,我还没把你看在眼中。”.上官瑶娇笑道:“我不稀罕你将我看在眼中平安而又顺利地将令郎带返总坛就行了。” “你办得到吗?” “贤伉俪且拭目以待吧!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郭护法,你们都奈何不了,现在,又加上我上官瑶,和李护法,你说,我能不能办得到呢……” 接着,是一串得意已极的,银铃似的笑声。 我还年轻……”- 我也没说你年纪大呀!” “必要时,我宁可牺牲儿子也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这儿的。” 上官瑶笑道:“铁夫人,狠话人人会说,牲你的宝贝儿子吗!” 花贞贞冷笑道:“你何妨试试看!” 上官瑶也冷笑道:“我就是不信邪……” 她,扭头沉喝一声:“李护法,跟我去窑洞“是……” 李忠恭应一声,飞身下马,跟在上官瑶后面,大步向窑洞走去。 郭石头向铁羽笑道:“铁大侠,走极端是不划算的,贤伉俪还是向敝上去要人吧厂花贞贞抢先冷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是为你们着想,也是为你们好!” “谢啦!你以为你们已赢定了?” “我实在想不起来,你们还有什么绝招,可胜?” “郭石头,这盘棋,还没下完哩…… 郭石头冷笑道:“好!在下拭目以待 他的话声未落,那窑洞中忽然传出-能算是半声惊呼。 因为,惊呼声才出口,就像是被刀切似地,突然中止了。 郭石头脸色一变之间,上官瑶已一手抱着铁绍裘,一手持着长剑,和李忠二人缓步而出。 她的长剑上,还在滴着鲜血哩! 郭石头身躯一震,颤声问道:“小姐……你……你杀了他们?” 上官瑶点点头道:“唔……” “他……他们没犯错啊!” “他们该死,公道会的人.一半以上都该死。” 郭石头道:“原来你已经……已经叛变了?” 上官瑶娇笑道:“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 原来方才花贞贞于听到儿啼声,而急速赶来途中,忽然想到对方可能会利用小孩为要胁,而增加营救时的困难。 因此,才在半路上停了下来,筹商出目前这个办法来,由于上官瑶的脱离公道会,才不过是两天前的事,花贞贞断定这消息还没传出去,何况,上官瑶也并非叛变,而是被“黄坤”-劫持”走的,即使消息传出去了,也设人会想到上官瑶会替敌人效力。 更何况,上官瑶的身份,一点也没引起郭石头的怀疑。 至于窑洞中的两个,由于他们的职位卑微,可能还没见过上官瑶,但他们却必然已于上官瑶和郭石头,以及花贞贞的对话中,明白上官瑶的身份。 这种种情况凑合之下,进行起来,比花贞贞所想象的还要顺利得多。 现在,铁绍裘顺利地脱险了,铁羽和花翎,也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就当铁羽夫妇和花翎等人心中一阵激动之间,上官瑶已将铁绍裘向花贞贞怀中一递,道:“大嫂,幸不辱命……” 她话声一落,又立即飞身而起,井沉声嚼道:“郭石头!你不能走!” 原来郭石头跟看大势已去,已不加思索地飞身而起,准备乘机逸去。 但上官瑶是何等身手,她虽然起身较迟,却后发先至,一下于将其截个正着。 这当口,花贞贞正热泪盈眶地,抱着她的爱儿在亲吻着,但铁羽却已跟踪站落在上官瑶身边,并含笑道:“大妹子,这厮交由我来处置。” 原来,当方才上官瑶进入窑洞之间 最筒略的方式,将上官瑶的反正经过,悄声告诉了铁羽和花翎二人,所以,目前铁羽这一声大妹子,叫得那么自然…… 上官瑶向铁羽姆然一笑道:“那小妹就暂时偷懒了。” 郭石头一见逃生无望,似乎已打算豁出去了。 只见他浓眉一扬,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干脆一齐上吧……” 上官瑶道:“铁大哥,在公道会中,郭石头虽然脑子顽固一点,却还不失为一个好人……” 铁羽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杀他……” 郭石头接口道:“不杀我,你一定会后悔!” 上官瑶道:“郭石头,别发横,我们虽然不杀你也不会放你回去。” “既不杀我,为何不放我回去?” “因为……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你要到何时才放我?” “等到公道会胎死腹中之后。” 郭石头讶问道:“为何叫胎死腹中?” 上官瑶道:“这就是说,公道会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邪恶组织,决不会维持到元月十五日的开坛大典之后。” 郭石头道:“你那么有把握?” 上官瑶道:“当然!” “凭什么?” “凭正义必胜,邪恶必亡的定律也凭我们这些人的力郭石头道:“上官姑娘,不是我向你浇冷水,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想将公道会摧毁,等于是痴人说梦。” 上官瑶道:“郭石头,我索性多透露一点,我娘也脱离了公道会。” 郭石头身躯一震,道:“这……怎么可能?””信不信由你,不过,目前,我娘还在公道会中,这也就是我不能放你回去的原因。” 郭石头没接腔,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很显然,他的信心己动摇了。 上官瑶道:“郭石头,对你来说,目前是一个弃暗投明的大好机会……” 郭石头截口一叹道:“上官姑娘,我明白你的确是一片好意,但这片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如果你不能放我回去,我只求一死。” 上官瑶道:“为什么这么顽固?” 郭石头道:“因为,会主救过我的命的救命恩人。” 上官瑶道:“你死了对白玉莲有什么好处呢?” 郭石头道:“目前,我只有死了才能心安理得。’’上官瑶苦笑道:-你……真是顽固得像一块石头又可爱。” 铁羽也禁不住一叹道:“本来我想废了他的功夫并不太坏,又是性情中人,我实在不忍心下手。” 郭石头冷冷地道:“铁大侠毋须烦神,我郭石头会替自己安排。”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你们都知道我郭石头全身刀枪不入,说句不怕你们生气的话,要想废去我的功夫或杀死我还真不容易。” 铁羽点点头道:“这一点,我相信。” 郭石头道:“你知道我的命门所在吗?” 凡是练铁布衫、金钟罩等一类外门功夫的人,全身刀枪不入,但都有一个最脆弱的所在,也就是通俗所称的命门。 那是身体上极小的一部分,尽管别的地方刀枪不入,但命门所在,却往往只要一根指头轻轻一点,就可制其死命。 但练这种功夫的人,命门部位都各自不同,同时,由于命门关系着自己的生死,所以也是个人方面一项最大的秘密。 因此,郭石头这一问,使得铁羽苦笑一声道:“我不知道……” 郭石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命门,就在我的头部!” 铁羽一怔之间,郭石头却以右手食指向自己的右耳后一指道:“就在这儿。” 铁羽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郭石头长叹一声道:“因为,我已没有保密的必要了。” 话落,他的指头猛然向自己的耳后一点,一股血箭随之射出,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这刹那之间,现场的气氛都好像凝结了似地,每一个人都是一脸肃容,却是谁也没吭声。 雪花在飞舞,北风在呼啸歌。 半晌,铁羽才长叹一声道:“郭石头不愧是一条汉子。” 好像是在替郭石头奏着挽‘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 上官瑶道:“铁大哥,大嫂,像这样的血性汉于不应该让他暴尸荒山。” 铁羽点点头道:“是的,将他好好掩埋起来吧!” 一旁的李忠连忙接口道:“这事情由我来办!” 铁羽道:“那就偏劳兄台了。” 说着,他已走向爱妻身边,笑问道:“宝宝醒来没有?” 花贞贞娇笑道:“你瞧!” 原来铁绍裘正蜷伏在乃母怀中,满脸憨笑,并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东瞧瞧,西望望的,一见铁羽走了过来,立即挣扎着作索抱状,并脆声叫着“爸爸”… 铁羽接过爱儿,抱在怀中亲了一下道:“贞贞小宝的身体没有?” 花贞贞点点头道:“查过了,一切正常。” 现在,花贞贞才算是有工夫替上官瑶作正式的引见,并补充说明别后经过,然后,研讨对小宝宝的安排。 由于此次的经验和教训,小宝宝必须有隐秘的住处,更必须有强有力的人保护,同时,也由于随时有跟公道会决战的可能,当然不便带在身边。 几经磋商,决定带往原先的落脚地,那个天然石洞,并由花翎和铁小薇二人专责保护。 这一决定,对爱热闹,一心想参加厮杀的铁小薇,当然不乐意,但为了保护她的弟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当这一切谈妥时,李忠也已将郭石头安葬好了,于是,一行人又匆匆地踏上征途…… 上官瑶的被“劫持” 的震惊,也觉得疑窦丛生。 他们拿不准这一“劫持”案个中是否另有文章,同时也由于当前局势,不便和古媚娘翻脸,但公道会中这种貌合神离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了。 对古媚娘来说,由于上官瑶被“劫持”时.金克用也一同前往,金克用是白玉莲的人,而“劫持”案发生后,金克用偏又安全回来。 因此,古媚娘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她振振有词地,要求白玉莲,不论于公于私,都必须尽快将上官瑶营救回来。 当然,白玉莲、上官仲二人,在表面上都不得不暂时敷衍她,宽慰她。 除了派出大批高手,在附近搜索之外,也坦白告诉古媚娘,铁羽的孩儿已被劫持,并已在前来总坛途中。 本来,他们劫持铁绍裘,是想用以胁迫铁羽就范的,但目前,他们决定,只等铁绍裘一到,就用来交换上官瑶,这一说法,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因此,古媚娘不得不表示接受,也不得不表示她心中的“感激”,其实,古媚娘心中会感谢他们吗?那只有天知道。 由于郭石头那一行人的全军覆灭,铁羽等人作得干净利落,没留下任何痕迹,因此,尽管公道会的首脑人物天天盼望着郭石头的消息,也曾派出三批高手前往迎护,但却一直 是音讯杏然,甚至连第一批迎护的高手,也失去了联络。 一直到上官瑶被“劫持”后的第四天,总算有消息来那是由于上官瑶被“劫持”时,一同被劫走的公道会的 信鸽带回来的铁羽的亲笔函件。 但函件中却只有寥寥十几个字“小犬如裘已安返乃母怀抱” 这,对白玉莲和上官仲二人而言,等于是一记当头棒喝,因此,白玉莲手持那一纸便笺,银牙紧咬,脸色铁青,半响没作声。 上官仲背负着双手,来回踺了一阵子,才苦笑着长叹一声道:“想不到铁羽这王八羔子,竟如此难缠。” 白玉莲冷笑道:“都是你出的鬼主意,如今愉鸡不着蚀把米,还要受他的翼落。”—— 第二十章 上官仲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一定要逼铁羽出山是你的主意呀……” 白玉莲冷然道:“他为什么没提到瑶丫头的事” 上官仲道:“对啊,他为什么要劫持她” 白玉莲冷静下来了,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劫持瑶丫必然别有阴谋。” 门外传来古媚娘的语声道:“什么别有阴谋,我可以进” 室内的白玉莲、上官仲二人同时起身,含笑相迎。 白玉莲井娇笑道:“古大姊来得正好。” 古媚娘一面缓步进入室内,一面慢应道:“是吗” 白玉莲并让出自己的椅子道:“大姊请坐广古媚娘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白玉莲递过铁羽的那纸便笺,道:“大姊请先瞧瞧这个。” 古媚娘飞快地扫了道:“救回去了” 白玉莲苦笑道:“是的。” 古媚娘也苦笑道:“咱们白忙了交换回来了。” 上官仲道:“媚娘请放心,我们将瑶丫头救回来。” 古媚娘道:“找到他们的落脚处没有” 上官仲道:“如果已经知道他们的落脚处,那就好办古媚娘沉思了一下道:“方才,你们说什么阴谋不阴谋的,是怎么回事” 上官仲道:“方才,我们是因为铁羽的信上没提到瑶丫头的事,觉得他们劫持瑶丫头的目的,可能是别有阴谋。” 古媚娘道:“何以见得” 上官仲道:“他们将人劫走后,提都不提一声,那么,他们劫人的目的何在呢” 古媚娘皱着眉头道:“不错,经你这一分析,的确是很可疑。” 白玉莲接口道行动方针。” “是吗” 我们正准备向大姊请示今后的古媚娘冷冷地一笑道:“你们心目中还有我这个大姊!” 白玉莲苦笑道:“大姊言重了,我们怎么担当得起。” 古媚娘道:“如此说来,你们是真的打算向我这个大姊请教啦!” 上官仲插口笑道:“当然了。” 古媚娘脸色一沉道:“我怀疑的,就是你们的诚意。” 上官仲道:“目前,大敌当前,大姊,咱们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自乱阵脚的是你们两个,我已由营救瑶丫头的工作上,获得了证明。” “大姊,营救瑶丫头,我们都是全心全力在做,但由于找不到敌人的落脚地……” “为何不用猎犬追查” 上官仲苦笑道:“早就试过了好的猎犬,也没法发挥功效。” 古媚娘歉笑道:“如此说来,是我错怪了你们,我还以为你们由于女儿是我的,而不关心哩” 上官仲道:“大婶,你真将我们看得不成玩意啦” 古媚娘道:“好误会既经解释明白,就不会再提了,现在,咱们说正经的。” 上官仲道:“请大姊指示。” 古媚娘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找到铁羽他们的落脚地,否则,敌暗我明,咱们永远处于挨打的地位。” 上官仲道:“可是,无从下手啊” 古媚娘道:“像这种大事,不能交由底下人去办,必须叫三个亲自出动才行。” 白玉莲附和着道:“对,对……” 古媚娘道:“今天已快天黑,不用提了,明天开始,由我担任第一班……” 上官仲忙道:“那怎么敢当,第一班应该由我效劳才对呀” 古媚娘娇哼一声:“少跟我来这一套。” 上官仲苦笑道:“媚娘,我是一片诚心啊” “谢啦……” 金克用忽然出现门口,恭声说道:“报告会主,铁羽派人送信来。” 白玉莲沉声道:“呈上来。” 金克用道:“回会主,送信的是赵凤凰,她说,要亲自向会主说。” 古媚娘抢先冷笑道:“这臭丫头居然还敢到公道会来” 白玉莲也殊感意外地一怔遭:“就只赵风凰一个人” 金克用点点头道:“是的。” “好带她来厂白玉莲等人是在小花厅内接见赵凤凰。 当赵凤凰神态从容地步人时,上官仲首先沉喝“y头,好大狗胆” 赵凤凰擞唇一哂道:“如果胆量不够跑来闯狗窝……” 白玉莲怒叱一声:“放肆” 赵凤凰侃侃地道:“会主,在座三位中,论年纪,都比我大,论武功,都比我高,论见识,都比我丰富,应该懂得敬人者人恒敬之的道理。” 词锋咄咄逼人,使得白玉莲、上官仲二人脸上一阵青,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话来,此情此景,古媚娘不得不出面打圆场了。 她,目注赵凤凰淡淡地一笑道:“你就是化名黄坤来本会卧底,井将我女儿劫走的赵凤凰” “不错。” 赵凤凰点首笑道:“前此,我是奉命行事,尚请古夫人多多包涵。” “你……你认识我” “我本来不认识你,但上官姑娘曾说起你,而古夫人方才的话中,也等于告诉我了。” “你们为何要劫走我女儿” “夫人,我年纪虽轻,大小也是使者,能否先赐个座一个青衣使女应声替赵凤凰搬过来一张竹椅: 赵凤凰安详地就座之后,古媚娘才接着说: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是的。” 赵凤凰正容说道:“我铁大哥要我劫持令嫒,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古夫人解散公道会这个名实不符的邪恶组织。” “我不是公道会的会主,铁羽找错了庙门。” “据我所知,古夫人才是支配公道会的实权人物。” “就算是吧我也不会接受威胁厂 “难道古夫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 “谁说的” 古媚娘黛眉一扬道:“只要铁羽胆敢伤我女儿我要他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是毫发无损,不过” 古媚娘截口问道:“不过怎样” 赵凤凰道:“如果古夫人不能接受我铁大哥的条件,后的事,就很难说了!” 古媚娘冷笑道:“我宁可牺牲女儿,也不会接受威胁。” 白玉莲插口道:“大姊,请让小妹跟她说句话。” 古媚娘点点头道:“好吧……” 赵凤凰娇笑道:“古夫人,如果白会主已不听你的节制,没法解散公道会,只要你自己退出公道会,置身事外也行。” 古媚娘冷哼一声道:“这种离间的手段,不嫌大幼稚了吗” 赵凤凰道:“古夫人,我铁大哥是为你好,你可别想左了……” 白玉莲沉声道:“赵凤凰,本会主跟你说话,赵凤凰道:“我在听。” 白玉莲道:“方才,你说星送信而来” “不错。” “好拿信来” “我进的是口信。” 赵凤凰接着说:“给古夫人的口信在是转达给会主你的。” “你说!” “我铁大哥说则” “否则怎样” “我照实说出来,会主可别生气。” 白玉莲冷笑道:“你尽管说,我不怪你。” 赵凤凰正容沉声道:“如果会主一意孤行,那么,元宵那天,贵会的开坛大典,也就是贵会冰消瓦解之日。” 白玉莲冷哼一声:“好你回去告诉铁羽,我等着他前来送死……” 赵凤凰娇笑道竟是夫妻呀……” “闭嘴” 白玉莲怒叱道:“给我滚” 古媚娘连忙接口道:“不行这样叫她走,太便宜了白玉莲一怔道:“大姊之意,是——” 古媚娘道:“我要留下这丫头。” “对留下这丫头,好交换瑶姑娘。” “我正是这意思……” 其实,古媚娘才不是这意思哩她,心知赵凤凰此行,决不是单纯的为了“送口信”,所以才借题发挥,要将赵凤凰留下来。 同时,她也明白,元宵那天的一场血战,已势难避免,由于她自己目前设法和群侠方面联络,留下赵凤凰,这联络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何况,说不定赵凤凰此行,就是希望她将其留下来,以作为元宵那天的内应哩但赵凤凰却苦笑道:“古夫人,‘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啊” 古媚娘道:“我不会杀你,我只是将你扣留下来,交换我的女儿。” 赵凤凰道:“古夫人,除非你亲自出手这儿没人可以留得住我。” “不论别人能不能留得住你,我都必须亲自出手,因为,女儿是我自己的。” “古夫人似乎太老实了,竟然把我的客气话当了真。” 古媚娘一楞道:“此话怎讲” 赵凤凰娇笑道:“方才,我说的是客气话,其实,我自信整个公道会中,都没人留得下我,否则,我凭什么独闯虎穴。” 古媚娘徐徐站了起来道真才实学……” “准不会叫你失望。” 赵凤凰秀眉一扬道:-请划下道来” 古媚娘沉思着道:“我看这样吧你可以接你几招……” 赵凤凰飞快地接口道:“我也徒手领教。” “你够狂” 古媚娘笑道:“好只要你能接下我十招你。” 赵凤凰冷笑道“如果怕人留难,我也不会独闯虎穴了紧接着,又娇笑一声道:“这儿地势大窄,咱们到古洞外面。” 也不等对方的反应,说完,立即大步走向室外。 古媚娘自然也紧跟着走向室外,白玉莲、上官仲二人也起身相随。 就当赵凤凰走出小花厅门口,刚好避开白玉莲、上官仲二人的视线的刹那之间,她忽然扭头向古媚娘使了一个眼色,同时左掌一扬,反手抛过一个纸团儿。” 赵凤凰此行目的已达,因此,她到达石洞外站定之后,又娇笑一声道:“古夫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古媚娘冷笑道:“怎么,你胆怯了” 赵凤凰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 不错。” “此话怎讲” “因为,如果你十招之内留不下我来, 古媚娘哼了一声道:“那与你何干” 赵凤凰道:“而且,即使你于十招之内也没法将令搔交换回来。” “这也有解释” “当然古夫人请冷静地想想看,公道会虽然还不曾举行开坛大典,却是人所共知,实力强大,高手如云。” “你明白就好” “你再想想看,铁大哥这方面,才不过么跟你们抗衡” 古媚娘注目问道:“难道他尚有所恃” 赵凤凰点点头道:“不错。 古媚娘道:“即使铁羽另有什么强有力的靠山,我也不在乎。” 赵凤凰娇笑道:“古夫人,这个人,你一定会在乎的。” “别打哑谜” “是古夫人,黄山逸叟刘前辈这个人,你谊不至于太陌生” 古媚娘故童脸色一变,道:“你说的是刘洪” 赵凤凰道:“如假包换。” 白玉莲插口冷笑道:“我还以为铁羽真有什么长进来只不过是找了一个老废物作靠山……” 赵凤凰也冷笑道:“据我这些日子来的观察,你们的武功,却大半来自你口中的这个‘老废物’……” 古媚娘道:“你既然知道这些,当也知道,我们不会怕他。” 赵凤凰道:“我不是要抬出刘老爷于的招牌来吓人,事实上,刘老爷于是正人君子,他有既往不究的雅量,但问题却在于你古夫人是否能幡然悔悟……” 古媚娘沉喝一声:“闭嘴” 此时,夜幕已垂,只听夜空中传来刘洪的语声道:丫头,我早就说过,不可与之言而与之言,谓之失言在,你相信了吧?” 赵凤凰苦笑道:“老爷子别急,古夫人是聪明人,她会知所抉择的。” 刘洪的语声叹道:“算了,我早已看透了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语声来自箭远外的一株满是积雪的古柏上,古媚娘、上官仲、白玉莲等三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同时长身而起,像道匹练似的,向那株古柏处疾射而去。 刘洪的语声仍然由古柏上传来,话声未落,古媚娘等三人的劈空掌已同时发出。 “轰”地震声中,积雪与断枝纷飞,却并未见到刘洪的只见天井中飞起两道人影,有如天马行空似的,向谷外方向飞去,并传出赵凤凰的娇笑道:“古夫人,何必跟一株古柏过不去哩……” 刹那之间,语声,人影均杳。 古媚娘顿足长叹道:“想不到老鬼已练成了借物传声的绝艺。” 上官仲眉梢一扬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绝艺。” 古媚娘道:“如今,会增加不少麻烦。” 既已证实这老鬼在替铁羽撑腰,白玉莲道:“我不怕敌人强,只要咱们三人同心协力不被敌人分化就行了。” 上官仲道:“是的,媚娘,则难免被敌人各个击破……” 很显然,白玉莲、上官仲伙。 目前,我们是合则两利,分人都担心古媚娘会半途拆古媚娘冷冷地道:“你们认为我是那么幼稚的人” 上官仲忙道:“媚娘,你别误会,我只是提醒你,莫被敌人分化。” 古媚娘苦笑道:“幸亏逼铁羽出山的不是我,重用赵凤凰也不是我的意思,否则,我可真有某种嫌疑啦” 白玉莲脸色一变之间,上官仲忙道:“二位,千万别闹意气……” 古媚娘冷笑一声道:“好我应该识相碍着你们……” 话没说完,人已拂袖而去。 上官仲连忙将她拦住,陪上笑脸道:罪在我上官仲一人。” “你明白就好” 古媚娘冷笑道:“别拦住我” 上官仲涎脸笑道:“媚娘,你别走,一下应敌的策略。” 古媚娘道:“现在是你们两个当家我听候调遣就是。” 说完,冷不防飞身而起,向她那作为起居室的石洞方向疾射而去。 上官仲只好向白玉莲苦笑道:“玉莲,方才,你怎么不多忍耐一点……” 白玉莲也苦笑道:“你想想看,方才,我可没说过一句刺激她的话啊倒是她话中带刺,好像是借题发挥的样子。” 她说得不错,古媚娘的确是借题发挥借着争风吃醋的姿态,赶回去看赵凤凰乘机递给她的那个纸团。 上官仲道:“其实,这也难怪,最近这一段日子,我对她实在太冷落了,加上瑶丫头被劫走,使她的心情更加恶劣慰安慰她了。” 上官仲道:“也陪我一起去” “我去”白玉莲媚笑道:“不碍事吗” 上官仲苦笑了一下道:“也好……你待会再来。” 白玉莲遭:“一个时辰后再去,差不多了吧” 说完,向他投过一个暖昧的媚笑之后,才挥挥手道‘快去吧莫教伊人等得心焦……” 就在这当口,门外却传来一个雄挥语声道属下有机密奉禀。” 白玉莲微微一怔道:“进来。” 进来的是护法陈子健。 当陈子健分别向白玉莲和上官仲行礼时问道:“陈护法,什么事” 陈子健恭应道:“回会主,片刻之前,属下接到密报,谷外发现大批可疑人物。” 白玉莲道:“是不是应道前来观礼的武林同道” 陈于健道:“密报中已说明,不是前来观礼的。” 上官仲道:“那很可能是铁羽和遭遇宫的人” 陈于健道:“属下也是这么忖想,而且,那些已住进谷中的武林同道中,也极可能混杂有他们的人。” “这是难免的。” 上官仲沉思了一下道:“今宵”,陈子健点点头道:“是的” 上官仲道:“这几天情况特殊。你可得多多辛苦。” 陈子健正容道:“总座但有所命,赴汤蹈火说道辞。” 也不知上官仲向他说了些什么,只见陈子健连连点着头,并恭应道:“屑下记下了……” 目送陈子健躬身退出之后,上官仲向白玉莲说道:“五莲,我想,先到谷外去察看一下,那批可疑人物,究竟是什么来历。” 白玉莲道:“我却认为,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先行清除内奸。” “这一点,我已吩咐陈于健去执行了。” “你知道我说的内奸是谁吗” 上官仲苦笑道:“总不会是指我而言吧” “虽然不是指你而言,却和你有连带关系。” 白玉莲正容道:“你冷静地想想看,方才古媚娘所表现的,是否大有可疑” 上官仲一怔道:“这个……我倒没感觉到。” 白玉莲沉声道:“好那我明白告诉你:第一,赵凤凰那丫头亲自赶来,带那么几句口信,首先就不合情理。” “那……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所谓带口信,是一个幌子,真正的任务是在设法和古媚娘取得联络。” “可是,方才,我们也在场,他们不可能有什么勾搭。” “不错,我们也在场,但她们也有脱离我们视线的时候,也就是当她们由花厅中走出的刹那之间。” 白玉莲这女人可够精明,她的判断,竟然有如亲目所睹。 上官仲苦笑了一下。 白玉莲冷笑道:“我还有事实支持,我是由于方才陈干健的报告,才连带想起来的。” “好请一并说明吧!” “你想想看,方才,古媚娘为何说只要赵丫头能接下她十招,就可不为难她” “这……可能是由于她太过自信吧” “好就算是由于她太过自信吧那么,现,又作何解释还有,谷外那批可疑人物刘洪的适时出怎会也来得那样。” 白玉莲冷笑道:“我现在完全明白了,根本是假,古媚娘早已和敌人串通,而且会采取行动。” 上官仲轻轻叹了一声。 瑶丫头的被劫持,很可能他们今宵白玉莲哼了一声道:“怎么不相信” 上官仲苦笑道:“现在,我有点相信了。” 白玉莲道:“那么,趁他们还没发动之前,咱们先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悔莫及” “万一冤枉了她呢””我抵命” “玉莲,还有很重要的 “是哪一点” “凭单打独斗,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白玉莲一指点向他的额角,道:“笨蛋你不能暗中下手吗” 不等他接腔,又立即接口道:“方才,努力报效一番的吗那贱货对你爱恨交进,手段,就可轻易地宰了她……” 你不是正准备去你只要稍为使点 上官仲点点头道:“这办法是不错,但你必须前去暗中给我掩护,以免万一出了纰漏时,咱们可以合力对付她。” “那是当然” 白玉莲媚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吃亏哩” 上官仲道:“那么,急不如快,咱们马上就去……” 门外甬道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道:“好一对卑鄙下流的狗男女……” 语声快速地拉长,当最后那显然已在箭远之外。 室内的两人,脸色大变之下,喝一声:“洞口是谁轮值” “狗男女”的尾音将落时默然半晌后,白玉莲才沉声喝问。 她一连喝问三声,竟然没人答话,上官仲连忙起身去察看,只见那洞口轮值的劲装汉子,斜倚石壁,有如泥塑木雕。 白玉莲也跟了出来,人目之下,一指点向那劲装汉子的死穴上官仲连忙将她拉住道:“玉莲,这不能怪他。” 白玉莲顿足长叹道:“可惜我发觉得太迟了,其实,当那小贱人被劫走,我就该联想到。” 上官仲苦笑道:“我们以为这里是铜墙铁壁去自如,如人无人之境……” 白玉莲道:“由目前这情形看来,那姓赵的贱人在这儿时,已跟这妖妇有了勾搭” 上官仲已将那劲装汉于的穴道解开。 那劲装汉子连忙跪下来,磕着响头道:“属下该死,……屑下本来是要通报的…… 她……她向我摇手,并且,一下子点了我的穴道……” 白玉莲截口问道:“那妖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劲装汉于道:“她……她只在外面晃了一下,回来了。” 白玉莲铁青着俏脸这儿来。””是……” 上官仲脸色凝重地道:”看情形,赵凤凰和刘洪都没走,玉莲,咱们要作最坏的打算……” 一个雄挥语声划空传来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分明是神手铁羽的语声.但语声轻飘忽不定,莫知其所自何来。 白玉莲厉声喝道:“铁羽,你滚出来” 铁羽的语声道:“别忙,铁某人既然来了结。” 一个劲装汉子气急败坏地跑过来,促声说道:“启禀会主,大事不好” 白玉莲沉声道:“别大惊小怪座顶着。” 那劲装汉子苦笑道:“是是…., 白玉莲道:“好慢慢说。” 那劲装汉子道:“回会主,包围。” 白玉莲表现得非常沉着道 “还有” 那劲装汉于道:“谷内发现不少传单,号召本会的人反正,署名的是已叛变的金星武士黄坤、陈力行、张涛、古天佑等人……” “还有吗” “没有了。” “这些,算不了什么谣言。”- 是……” 陈子健和金克用都匆匆赶了来。 白玉莲沉声道:“二位请跟我来上官仲微微一愣道:“会主之竟是” 白玉莲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懂不懂” 上官仲哦了一声,苦笑道:“我真迷糊……” 白玉莲挥挥手道:“明白就行了,快去厂“得令……” 本来是一片沉寂的接天峰峰顶,忽然传出刘洪的苍劲语声道:“公道会的弟兄,以及远道前来观礼的同道们请听着,公道会假公道之名,行邪恶之实,尚未正式成立,已经是 积 案如山,血腥遍地,其最显著,而仍各同道们所未知者,即为前此假神手铁羽之名,在江湖上所造成的无数血案,其所以如此倒行逆施,草菅人命,只不过是为了逼使铁大侠 出山,以快意他们的私仇而已。” “似此等行为,实为天地所不容,人神所悲愤,凡我同道,都该一致奋起,鸣鼓而攻之,老朽黄山逸叟刘洪,与铁羽老弟是忘年之交,不论公谊私交,协助铁老弟消灭此一邪 恶组织,都是义不容辞。” “现在,对公道会的围剿行动,即将开始,老朽郑重忠告诸位:凡是前来观礼的同道,务请严守中立,以免受到无谓伤亡,至于公道会中的人,首恶必沫,胁从免究,事关自己 生死,希望诸位把握良机,善加抉择……” 刘洪的中气,本就非常充沛,他说话时又特备一只能传声及远的特制长筒,加上由峰顶居高临下,因而一字字有如黄钟大响,格外的雄浑清晰。 但他这一番说词,除了谷内临时搭盖,招待远来的观礼群豪的帐幕中,引起一阵窃窃私语之外,公道会方面,却毫无反应,少顷过后,谷口隘道方面飞起一支红色火箭。 接着,喊杀声与金铁交鸣之声,也隐隐地传了过来,而且,那杀伐之声快速地接近,好像公道会方面,井末作顽强的抵抗。 是的,由正面进攻破的人员,并未受到坚强抵抗,进隘道的中央。 这一支人马是以逍遇宫宫主宋志高和虎豹二长老,以及百多名逍遥宫的高手为主,群侠方面,仅有花贞贞一人随同行动。 由于进展得太快速了,引起宋志高的怀疑,当他们这一行人攻入隘道中央时,宋志高向一旁的花贞贞说道:“铁夫人,好像有点不对” 花贞贞道:“他们的反应是可疑,但我们的主力早已潜人谷内,目前,我们只有全速进入谷内跟主力会合,才是上策。” 她的话没说完,一阵“轰轰隆隆”的震声后面传出,原来两旁峭壁上,滚下大批滚木,了,紧接着,数十支火把投落滚木上。 已在他们的将退路封死 那批滚木,显然都浇过桐油,火把投落其上,立即燃起熊熊烈焰,将隘道中的群豪们,逼得纷纷加速向前奔驰。 峭壁上并传来一阵得意的狂笑道:“退路已封死了,向前去送死吧” 宋志高扬声冷笑道:“老夫正要犁庭扫穴,你们这一招,不是封锁我们的退路,是自断逃生之路……” 笑声约莫十丈远处,忽然传出金克用的冷笑道站住广金克用把手的这一关,是整个隘道中最窄之处,最多也不过两丈来宽,这真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天险所在,可惜的是,把关的金克用,实在不够资格称为大将。 而且,金克用又只带了四个随从,那是四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律金色劲装,手持长剑,那四个金衣人年纪虽轻,但双目开闽之间,却是冷芒如电,显然内功方面,已 有很精湛的造诣,但令人费解的是,那四个金衣人的脸色,苍白得令人可怕。 宋志高毕竟是阅历丰富的老扛湖,人目之下,就觉得这四个金衣人很邪门,而向花贞贞使了一个眼色,“铁夫人,那四个金衣人邪门得很。” 花贞贞点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感觉。” 金克用又冷笑一声道:”不用商量,这隘道中就是你们的埋骨之所。” 花贞贞道:“金克用,你那两手三脚猫功夫.一副胆子,也不敢前来把关……” 金克用截口笑道:“郡主,别由门缝里瞧人,扁了。” 花贞贞扭头喝道:“有请虎长老,将这老狐狸活捉。” 虎长老暴喝声中,花贞贞又悄声说道:“当心那四个金衣人。” 虎长老道:“老朽知道… 话声中,人已一个虎扑,“金克用,给我躺下” “砰”地一声,两道人影惊叹,并再度挥掌进击。 原来接住虎长老的攻势的,不是金克用,而是一个金衣人,虎长老使的是逍遥宫的独门艺蚀骨掌,在通常情况之下,受到蚀骨掌击中的人,会当场骨软筋酥,失去再战之能。 但目前这个金衣人,不但没受到蚀骨掌的影响,而且,他左手接过虎长老的一掌后,右手长剑竟然疾如电击地扫了过来。 这,也就是虎长老不得不飞身后退,并发出惊咦的原因。两人这一再度交手之后,可越发显出那金衣人的邪门来了,原来那金衣人不但功力奇高,不畏蚀骨掌,而且,他的招 式中也没有守势。这也就是说,完全是放弃防守,与敌偕亡的拼命招式。 像这情形,即使是一个武功平凡的人,也会无形之中增加不少威力,何况这个金衣人,本身的武功又是那么高强。 因此,尽管虎豹二老是逍遥宫中,功力仅决于宫主的高手,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一经交手,却立即被迫得连连后退。 豹长老人目之下,不待吩咐,立即飞身上去支援,却被另一个金衣人截住,而且,豹长老所遭遇的情形,也和虎长老一样。 总算虎豹二长老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加以临敌经验丰富,虽处于险境中,却能临危不乱,因而仍能勉强支持,如果是次一点的角色,那必然是一经交手,就非死必伤的了。 花贞贞和宋志高二人,自然是暗暗心惊,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金克用得意地笑道:“虎豹二长老,也不过如此,那主,老朽没骗你吧!” 花贞贞秀眉一扬之间,宋志高悄声道:“铁夫人,请在这儿掠阵,由老朽上去支援……” 说完,立即飞身而起,扑向和虎长老交手的那个金衣没有新的金衣人迎战,但那和虎豹二长老交手的两个金衣人立即联手起来。 逍遥宫的三位功力最高的人,三人联手之下,那两个年轻的金衣人,仍然是占尽上风,差堪告慰的是,宋志高等三人,尚能勉强应付而已。 虎豹二长老,一向以掌力见长,任何场合都是徒手,此刻也不例外。 但宋志高却已使用长剑,而且,还不止一次砍中对方的躯体,却不知是那金衣人练成了刀枪不入的功夫,还是那金衣人在作怪,长剑砍上去,居然是丝毫无损。 这情形,不但是当事人的宋志高等三人越打越心惊一旁助阵的花贞贞,也禁不住暗焦急起来。 金克用拈须笑道:“郡主,老朽没骗你吧咱们是当关,万夫莫敌,这儿还有两个年轻高手在闲着,郡主不要试试他们的功夫……” 像这种刀枪不入的金衣人,花贞贞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目前这场地,有着五位高手在恶斗着,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因此,花贞贞没有下场的打算,也没答话。 金克用忽然扬声大喝:“放箭广 峭壁两边,弓弦响处,密如飞蝗的强弓硬弩,一齐向群豪们集中射来。 尽管逍遥宫的群豪们,事先防到这一着,而都携有避箭用的盾牌,但在目前这人员集中一点的情况之下,却仍然有不少人受丁箭伤,花贞贞情急之下,只好发出一声求援的清 啸。 金克用呵呵大笑道:“郡主,此时此地,可没人能救你。” 他的话没说完,峭壁顶上忽然发出一声清叱:“住手” 花贞贞听得出来,那呈上官瑶的嗓音,上官瑶虽然已脱离了公道会,但她的蓦地出现,却仍然具有震慑作用,她的喝声才落,峭壁上射落的箭雨,也立即随之中止。 同时,另两道人影,也像天马行空似地,一晃而泻落当场,并大喝一声:“宋宫主,虎豹二长老请退下” 来人是铁羽和赵凤凰,说话的是铁羽,他们来得这么快,倒并不是花贞贞的啸声所召来,而是由于见到谷口的冲霄火光,心知有异,而特地赶来察看的,他们可来的正是时不过,宋志高和虎豹二长老等三人,却被两个金衣人缠住而没法退下来。 铁羽一见爱妻无恙,心头一宽,但人目宋志高等人的情形,却不由咦了一声。 但他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那两个闲着的金衣人,已分别向他和赵凤凰飞扑过来。 花贞贞连忙促声劲喝:“当心这些金衣人不畏刀剑,邪门得很……” 的确是够邪门的那两个金衣人,居然和铁羽、赵凤凰二人有攻有守地,杀得难分轩轾。 赵凤凰已使出长剑,神手铁羽却仍然是以往的本色,徒手施展他的神手绝艺。 目前的帙羽和赵风凰,是何等身手,尽管那两个金衣人起初几招之内,能和他们打成平手,但十招一过,已分别挨了铁羽的一掌和赵凤凰的一剑。 但铁羽和赵凤凰的那一掌一剑,却如击败革,虽然也曾将对方震退三步,却是夷然无损地:比以前攻势更凌厉了。 金克用哈哈大笑道:“铁大侠,有多少份量啦” 人影一闪,古媚娘和上官瑶母女俩,已飘落当场。 古媚娘井以长剑指着金克用,沉声喝道:“叫他们住金克用了无惧意地,冷笑道: “古夫人,你自己也有嘴古媚娘长剑剑尖已抵上他的喉头,沉声道:“少废话” 金克用索性闭上眼睛道:-古夫人,你干臆杀了我吧” 古媚娘冷笑道:“杀死你,等于捏死一只蚂蚁” 金克用也冷笑道:“那你为何还不下手” 古媚娘道:“金克用,你以为控制这几个活死人,就百以保命吗” 金克用道:“原先我是有点不相信” “现在你相信了” “事实胜于雄辩呀” “好一个事实胜于雄辩。” 古媚娘冷笑道:“多谢你提醒我……” 手中长剑一紧,金克用的喉间已沁出殷红的鲜血用仍然咬牙苦撑着,不吭气。 古媚娘徐徐转动着剑叶,冷笑道:“咱们走着瞻吧” 古媚娘刺入金克用喉头的剑尖,不过分许,痛楚并不严重,但这一徐徐转剑叶,滋味可就不同了,只见金克用眦牙咧嘴,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一脸的痛苦神色。 这当口,宋志高、虎豹二长老等三人,在两个金衣人的抢攻下,已露不支状态,追得上官瑶也只有加入战囤,二对一,才算将颓势扭转。 另两组中,铁羽、赵凤凰二人,大展神威之下,分别将两个金衣人迫得连连后退,可就是伤不了他们,金克用虽然满腔痛苦,却仍然咬牙苦撑,不吭气。 古媚娘沉声道:“金克用,你是不是想尝的滋味” 金克用长叹一声道:承诺不杀我才行。” 古媚娘点点头道:来” 金克用苦笑道:“古夫人大叫。” 古媚娘收回长剑道:“我不怕你玩花枪,“我还能玩什么花枪……” “少废话快叫他们停下来”“是……” 金克用大喝一声道:“停” 真是不可思议,那四个有如疯虎般的金衣人,听到金克用叫停之后,竟然如响斯应地,立即各自飞身纵退丈外,也直到这时,上官瑶才有机会将乃母向铁羽等人正式引见。 由于正是“两军对垒”之间,双方连例行的客套都免了,古媚娘立即向金克用问道: “金克用,这些金衣武士,“还有六个呢” 金克用道:“那六个跟会主总护法在一起。” “如果我的观察不错,这些金衣武士武功有点...。” 金克用道:“是的,据会主说,本该再练三个月,才算功德圆满,但今宵情况特殊,所以只好叫他们提前启关。” 古媚娘道:“这四个,你已能指挥他们” 金克用点点头道:“是的,这是会主临时授权,但也只能指挥他们进攻停止。” “这已经够了。” 古媚娘沉声道:“许再跟我们为敌。” “是” 金克用苦笑道:“老朽怎敢。” 古媚娘目注爱女道:“瑶儿,金克用由你看管,懂吗” 上官瑶娇笑道:-我懂,他要是敢玩花枪,我就先宰了古媚娘道:“这老狐狸狡猾得很,千万不可以掉以轻 上官瑶点点头道:“我知道。” 铁羽目注古媚娘道:“古夫人,这些金衣武士,究竟是怎么凋教出来的” 古媚娘苦笑了一下道:”这事情,说来话长,但目前我只能简略地加以说明。” 接着,却含笑反问道:“五十年前,在江湖上肆虐的白莲教,铁大侠该听说过吧” 铁羽一怔道:“难道这些金衣武士,跟白莲教有关” 古媚娘点点头道:“是的,白莲教以邪术为主,武功为次,但他们的武功,却是别走蹊径。就以目前这些金衣武士来说吧由外表看来,他们有高深的武功,也分明是一个活生 生的人,但实际上,他们已失去神智,等于是一具行尸走肉。” 铁羽道:“那他们是如何调教出来的” 古媚娘道:“除了特殊的心法之外,还得利用特制的药物。” 上官瑶道:“娘,你也懂得这些…,. 古媚娘点点头道:“不错,说起来成的过失。” “此话怎讲” “因为,调教这些金衣武士的那本秘笈,本来是我于无意中获得……” 上官瑶惊“啊”一声,道:“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古媚娘道:“由于那秘笈上的调教方法太过残忍,我不想用,当然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上官瑶道:“那秘笈又怎会到了白玉莲手中“古媚娘道:“那必然是上官仲乘我不注意时,的,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我几乎已经忘记了:们却瞒着我,在暗中调教这一批杀手。” 偷去给她想不到他铁羽插口道:“古夫人是否曾经研究过那本秘笈” 古媚娘道:“是的,我研究过。” 铁羽道:“那么,古夫人也懂得控制他们的方法,” 古媚娘苦笑道:“是的,我懂得,也知道如何解除他们的禁制,但我不能指挥他们……” 铁羽“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只有调教他们的人,才能指挥他们” “是的。” “这些人刀枪不入命的所在呢” “有,那就是他们的双目……” 上官瑶接口道:“娘你既然知道他们的弱点,方才为何不下手杀了他们” 古媚娘叹了一声道:“我不忍心,他们本身是无辜的。” 上官瑶苦笑道:“娘,目前这四个,算是暂时控制住了还有六个怎么办” 古媚娘沉思了一下道:“那只有制住白玉莲们接受命令,解除禁制。” 上官瑶道:“金克用也不能指挥他们吗” 古媚娘道:“金克用只是获得指挥目前这四个的授权,其余六个,他是没法指挥的。” 接着,向金克用问遭:“我没说错吧” 金克用点首苦笑道:“是的。” 铁羽插口道:“如此说来,待会,如果那六个金衣武士死命相缠,倒是令人头痛的事。” 古媚娘长叹一声道:“到时候再说吧必要时,咱们也只有以霹雳手段.杀掉他们了。” 铁羽点点头,沉思着道:“古夫人,这隘道,是这峡谷的唯一出口吗” 古媚也点点头道:“不错。” 铁羽道:“那么,为防他们逃脱:加强才行。” 古媚娘道:“铁大侠等于是三军统师,有关人员自可便宜处理。” “我想……” 铁羽目注赵凤凰道:”请大妹子留在这儿坐阵。” 赵凤凰道:“大嫂呢” 铁羽道:“贞贞也留在这儿。” “那……” 赵凤凰笑道:“你们那边,就只有你和古夫人等三员大将啦” 铁羽也笑道:“三位已足够了,兵在精而不在多呀” 接着,却再神色一整道:“大妹子,贞贞,你们的责任非常重大,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如果再让他们漏网,以后的麻烦,可就多了……” 谷内忽然传出白玉莲的厉叱道:”老杀才,有种别逃广只听刘洪的语声笑道:“白玉莲,我老人家不是逃,是不屑跟你动手……” 铁羽忙道:“古夫人,咱们快走。” 话声未落,两人已长身飞射而去。 谷地正中,两道人影在风驰电掣地,绕场追逐着,四周围着数以百计的公道会的高手,以及远道前来观礼的武林好汉们,追逐中的两人,前面逃的是黄山逸叟,后面追的是白玉 莲。 刘洪一面衣抉飘飞地,在积雪上奔驰着,一面笑道:“白会主,我老人家年纪一大把了,你身为一派宗师,该懂得敬老尊贤的道理,何苦逼人太甚哩””砰”地一声,刘洪跟蓦地迎面而来的两个金衣武士,几乎擅个满怀,而不得不挥手硬接一掌,这一掌硬接的结果,却使得他大大地吃了一惊。 因为,凭他的身手之高,竟没法避过对方的突击。 而且,尽管他这一掌,已将两个金衣武士震飞丈远之外.“叭”地一声,跌落在积雪中,但对方竟然一点也没受到震伤,一弹而起,再度飞身攻了上来。 这情形,可使得这位见多识广的前辈异人,大感震惊之下,不得不飞身闪避,以观究竟。 但那两个金衣人却是得理不饶人地,节节进逼,以刘洪的功力之高,自然不在乎对方的攻击,但由于对方那木然的表情与灵活的身法不大调和而使得他大惑不解。 因此,他接连让了十来招,而仍然想不通时,又试探着攻出两掌,这两掌,比第一次的两掌更加添了一成真力,结果,还是跟方才一样.两个金衣武士被震飞丈远多外,仍然 是一弹而起,再度飞扑过来。 白玉莲井娇笑道:“老杀才,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两道人影疾射而来,人未到,已传来铁羽的语声道:“老爷子,让我来……” 话落人现,”砰”地一声,将两个金衣人震退,并沉声喝道:“白玉莲,叫他们住手” 白玉莲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杀了他们!” 两个金衣武士,已与铁羽斗在一起,铁羽并一面向刘洪解释金衣武士的来历。 古媚娘却向着上官仲冷笑道:”上官仲,你干的好事广上官仲笑道:“我这个人,反正里外都坏透了,随你怎么说吧” 古媚娘道:“那些年轻人何辜,你竟忍心作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 上官仲”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其实,我一点也没亏待他们,何况,这法子又不是我研创出来的,再说,这本秘笈,也不是我发现的……” 古媚娘气得怒叱一声,飞身扑了上去,道:”我先宰了你再说……” 但她也被两个金衣武士截住,上官仲并邪笑道:”媚娘,谋杀亲夫,这罪名可非常严重呀厂 这是一场很奇异的搏斗,铁羽和古媚娘都被两个金衣武士缠住,他们都知道金衣武士的制命弱点,也都具有杀死金衣武士的力量,但他们却都不便居下杀手,不不是不便,应 该说是不忍心。 上官仲又邪笑道:“媚娘,胃口是越来越大了轻小伙于伺候你,好像还不过瘾。” 白玉莲娇笑道:“那就再增加两个吧……” 上官仲道?:“我仍会亲自成全你的” 群侠方面,三员大将中已有两个各自被两个金衣武士缠住,只有刘洪一人还没参战。 而公道会方面,不但两个首脑人物还在乘风凉,而且身边还控制着两个金衣武士,和数十名高手尚未下场,这情形,自然使得身负统筹全局的铁羽,暗中殊感焦急。 因此,他一面与两个金衣武士周旋着,一面沉声喝道:“上官仲,如果你也算‘号人物,就该亲自下场,一决短长,别老是驱赶这一批活死人前来夹缠。” 上官仲笑道:“你连这些活死人都奈何不了我亲自下场吗” 铁羽的话锋转向刘洪道:“老爷于,请将上官仲或白玉莲制住,咱们才好解救这批无辜的年轻人。” 刘洪还没接腔,上官仲又抢先笑道:“是啊你刘老儿何妨上来试试看。” 刘洪仍没吭气,但却缓步向前,向上官仲逼近。 上官仲笑道:“刘老儿,看在咱们也算是靴友的份上,我不用活死人对付你……” 刘洪冷笑一声:“你敢自己下场吗” 话声中,他由缓步前行而突然以快如电掣的身法,向上官仲飞扑过来,但上官仲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着,当刘洪蓦地以快速身法向他射来时,他却举手一挥,和白玉莲双双横 飞三丈之外,同时,人影飞闪,寒芒交织,刘洪已陷入一个由七人组成的剑阵。 白玉莲也冷笑道“刘老儿,看得出这剑阵的来历吗” 刘洪哈哈大笑道:“这不过是武当派的七星剑阵,你以为能难住老夫” 上官仲道:“既知七星剑阵的来历,当也知道它的无敌威力。” 刘洪道:“老夫不在乎七星剑阵的威力,却不得不佩服你们的手段,居然连武当派的镇山绝艺也偷了过来。” 上官仲遭:“这也算不了什么,本会既然要称霸武林,自然有周详的准备。” 刘洪冷笑道:“可惜你们发动得太早了一点,这个七星剑阵,也和那批活死人一样,还不够火候。” 白玉莲冷笑道:“冒大气不管用,刘老儿真本领出来吧” 刘洪呵呵地笑道:“你们且拭目以待吧!” 平心而论,这七星剑阵,不愧是武当派的镇山绝艺之一,因为,由于阵法的生克变化,虚实莫测,使得桩困人阵中之人,不知门户所在而没法脱困。 而且,阵中七人的每一招一式,都等于是集中七人之力,因而即使被困阵中的人功力奇高,时间一久,也会被活活地累死,但目前的刘洪,不但功力奇高,而且,也似乎对七 星剑阵的变化很内行。 因为,尽管他被困入阵中已挨了应付得非常从容,甚至也还没亮剑哩的确都是实情。 十多招的围攻,他却而且,他说的话,也在白玉莲、上官仲的预计中,没有算上刘洪这位绝顶高手,更没想到古媚娘母女会临阵倒戈,他们认为,对付一个铁羽至于那十个金衣武士和七星剑阵,是为了争霸武林时作不时之需的。 由于一切情况的变化,都出于他们的意料之外,才不得不将还不够火候的金衣武土和七星剑阵,都提前抖出来了。 也由于这些,尽管他们口中说得硬,内心之中,却已早就感到焦急的了。 白玉莲、上官仲二人固然是暗中焦急,而铁羽心中的焦急,比起他们来,更是只强不差。 由于久战无功,而对方的首脑人物尚未下场,铁羽深恐夜长梦多,更有意外的变化,因而扬声喝道:“老爷子,请奠存妇人之仁……” 刘洪扬声笑道:“老弟莫急……撒手” “撒手”声中,位于七星剑阵中“天枢” 于手中的长剑,已脱手飞去。 “天枢”位是七星剑阵的枢钮,也等于是剑阵的灵魂人物,刘洪的这一手,等于是打蛇打在七寸上。 因此,惊呼声中,“天枢”、“天璇”、“开阳”、“玉衡星” 等四个位的人,相继被震飞出去。 所谓“兵败如山倒”,七星剑阵七去其四,其余的三个,也像滚汤拔雪似地,一下子都被震倒当场。 白玉莲、上官仲二人脸色大变之下,举手一挥,同声大喝道:“统统上,剁了这老匹夫” 一片人影飞闪中,至少有十个以上的高手,向刘洪围攻上去,同时,剩下的两个金衣武士也分别扑向铁羽和古媚娘,使得他们成为以一对三的局面,而一时之间更加难以脱身。 而白玉莲、上官忡二人,却趁着这刹那之间的混乱场面掩护之下,悄然向谷口飞射而去。 原来他们两人眼看大势已去,如不乘机开溜,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情形,当然没逃过铁羽的注意。他,一面奋勇冲杀,一面扬声大喝道:“老爷子,古夫人,咱们必须大开杀戒才即倒毙当场。 “这办法可真管用” 铁羽扬声说道:“老爷于,古夫人,我先追下去。” 刘洪扬声道:“老弟先走,我就来。” 说话之间,一阵指点脚蹋,围攻他的人,已倒下四个,但倒下四个,又立即补充四个。 这情形,迫得刘洪怒声叱道:“你们的主子都逃走了,怎么如此不知死活……” 这当口,铁羽已震开另两个金衣武士的围攻,向谷口方向飞射而去。 失去攻击目标的两个金衣武士,并未向铁羽追赶,却返身加人另外三个的战圃,使得古媚娘形成一对五的困境。 犀管古媚娘功力奇高,也知道如何杀死那些形如疯虎的金衣武士,但她却宁愿艰苦拼斗,而迟迟不肯立下杀手,刘洪算是杀出真火未了。 他,一面奋勇冲杀,一面扬声喝道:“古媚娘下杀手” 古媚娘苦笑道:“这些人,等于都是我造的孽少一个,就可减少我一分罪孽……” 刘洪长叹一声道:“你如果早有这种好心成今天的局面……” 古媚娘道:“你已说过,原谅我的。” 刘洪道:“不错,我已原谅你,但你目前这种妇人之仁,不但自讨苦吃,也会影响大局,你已看到,两个元凶首恶都逃了。” 古媚娘道:“他们逃不了的,谷口已布下天罗地网。” 刘洪已杀开一条血路.向古媚娘身边冲来,一面喝道:“好我来帮你……” 白玉莲、上官仲二人到达隘道口时凤凰二人各自截住一个。 可能是由于情急拼命的原因吧此刻的白玉莲,上官仲二人,面对花贞贞、赵凤凰这等强敌,居然节节进逼地,还占了上风。 当然花贞贞、赵凤凰二人心中都明白,她们的功力比对方只强不差,其所以有目前这种情况,完全是由于对方情急拼命之故。 所以,尽管她们暂时落了下风,却是不懂不忙地,稳扎稳打,以待后援。 同时,一旁的上官瑶,为免对方发现还有四个金衣武士可用而增加麻烦。立即逼黄金克用带着四个金衣武士,退到一旁的一个山洞中,并悄声命令着:“想活命,就不要作金 克用……” 花贞贞截口笑道:“金克用和那四个活死人,都给宰掉了……” 白玉莲厉声道:“我不信” 花贞贞道:“你诙明白,古夫人知道如何杀死那些活死人,只是她自己不忍心下手而已。” 这也就是说:古媚娘不忍心下手,别的人可设这种顾虑,这一来,白玉莲可不得不相信了。 花贞贞沉声道:“白玉莲,咱们之间,于公于私不上深仇大恨,只要你放下兵刃,我保证不会杀你。” 白玉莲厉声道:“放屁” 另一边,上官仲却邪笑道:“黄坤,你投效本会时座待你不薄啊……” 赵凤凰“刷,刷,刷”一连三剑,将他迫退五尺,并冷笑道:“现在,我就是报答你的知遇之思呀厂 上官仲笑道:“小妞儿,你知不知道,帙羽和刘洪他们,都已给宰掉了” 赵风凰道:“那你们为何还要逃命” 上官仲道:“笑话你看我们像个逃命的样子吗” 赵凤凰道:“别废话了上官仲,我早巳跟你算过命,你绝对活不过半个时辰……” 一道人影,有如天马行空似地,一晃而至,赵凤凰禁不住欢呼一声道:“铁大哥,你来得正好……” 铁羽没接腔,只是趁着上官仲和赵凤凰双剑相交的刹那之间,长剑一挥,上官仲的头颅已滚落一旁,而且,无巧不巧地,滚在白玉莲跟前,使得白玉莲脸色一变为之一怔。 也幸亏花贞贞没打算杀她.铁羽沉声道:“对付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花贞贞娇笑道: “羽哥没我的事了” 铁羽忙道:“慢着,贞贞,你还得助我一臂之力。’白玉莲已算是豁出去了。 她,像一头疯虎,招招都是与敌偕亡的拼命招式冷笑道:“你们两个一齐上吧” 铁羽笑道:“我正是这意思… 话声中,他已挥剑加入战圃过去的思恩怨怨,都可一笔勾消,做人了。” 一面接着说道:“玉莲,但你必须洗心革面,重新白玉莲冷笑道:“别说梦话我自己知道,我是里外都坏透的坏人,决不会改过自新……” 铁羽道:“那我只好废了你一身仗以为恶的武功……” 白玉莲道:“你最好是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白玉莲够聪明,由于铁羽已说明不杀她,于是,她仍然继续她那拼命的打法,于说话中冷不防飞身而起,向谷外疾射而去。 铁羽、花贞贞二人连忙飞身追截。 铁羽并以后发先至之势,凌空飞越白玉莲的上空一声:”下去” “哨”地一声,白玉莲手中长剑被震飞,人也摔落雪地上。 铁羽也疾泻当场说道:“我说过的话,一定做到……”毫不怠慢地,扬指凌空连点,只见白玉莲娇躯一声幽幽长叹。一阵震颤,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 也直到这时,上官瑶才向铁羽问道:“我娘呢” 古媚娘像幽灵似的飘落当场,抢先答道:“找我吗” 上官瑶像乳燕投怀似地,偎人乃母怀里“娘,老爷于呢” “你那老爷于还在里面办理善后。” 她呦呦地叹了一声。 铁羽正容说道:“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