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0001、险中初遇(1) 我跟林云开第一次见面,是在旅馆的床上。 说来好笑,我从窗户爬进去时,他正坐在床上打电话叫“上门服务”。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冲上去一手擒住他胳膊肘,一手将匕首横在他颈动脉上,忍着疼地威胁他,“别喊。” 他倒是一点没吓到,吊儿郎当地看着我,“靠,现在的上服务都玩儿这么新奇了?” 我低头一看,他手里正捏着一张的小卡片,卡片上印着穿护士服的美女。 我狠狠用胳膊肘怼了他胸口一下,疼得他咳嗽,半天没喘过气来,“闭嘴!” 他这才知道,我不是跟他闹着玩儿的,问我女侠你劫财还是劫色? 这时候,窗口传来一阵追逐搜寻的声音,隐约听见有人在楼下喊,“那娘们儿钻这里头去了!搜!” “找不出来都别他妈混了!” “全都上楼!一间间挨着找!” 还是追来了。 现在跑肯定来不及了。 我环视了一圈,这破旅馆房间里,连柜子都没一个,浴室更是透明玻璃的,压根儿没地儿躲。 除了—— 我抽回匕首,狠狠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冷声说,“脱了。” “靠,挺泼辣啊——”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不愿意听话。他人长得端正阳光,浓眉大眼,白衬衫黑背心,挺干净利落,但讲话却是流里流气的。 我直接拿着匕首在他胸口的黑背心上快速滑了两刀,他胸口顿时被我画出一个叉来,露出健硕的而肌肉,却是一点皮肉都没伤着。 这把匕首是叶深送我的生日礼物,有个漂亮的血槽,削铁如泥。 “别让我说第二次。” “得,依你!”他这才认怂,开始脱衣服。 我也开始脱衣服,但胳膊上被砍了几刀,皮开肉绽的,衣服根本脱不下来,只好用刀划开了,再将床单的一角撕一块下来,缠在胳膊上止血。 他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把自己扒光,收拾好伤口,然后将带血的衣服扔到窗外的水泥台上,再躺到床上去。 “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我斜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冷箭,威胁警告的意思。 他嘴角噙着笑看我,有些意味深长。 我听见外面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慌了起来,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字一字地说,“快、点。” 说话时,匕首已经戳在他腰上。 他低头看了眼腰腹上的刀子,白刃寒光,轻笑了一声,忽然躲开刀子,一翻身下来压住我,顺手将被子扯起来盖住彼此裸露的身子,我只觉得身上被一块结实的板子压住了,带着热烈的心跳,砰砰砰的—— 他伏在我身上,笑得有些贱,“快了我怕你受不了。”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扑洒在我脸上,我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 一只手悄悄探到我背后,正要解开内衣带子。 我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地盯着他,只见他虎躯一震,顿时僵住了,瞪大眼睛盯着我,求饶地说,“靠,你手别乱动!那地方开不得玩笑!” 0002、险中初遇(2) “那你就老实点,别惹我生气。”我说得不疾不徐,锋利的匕首藏在被子底下,对准了他蓬勃的裤裆。 “依你依你!”他忙不迭回答说。 这时候,门口的脚步声更沉了,他忽然在我耳边飞快说了句“会叫吗?” 然后整个人倾身压下来,一口肯在我裸露的脖子上,突如其来的攻击,我没能忍住叫出来,随后,一声巨响,旅馆的破门被踹开了,两个壮汉冲进来。 而我刚才那身尖叫,恰到好处的粉饰了暧昧的场面。 他假装惊慌失措地坐起身子,用被单把我裹好,身子挡住我的脸,“草!干什么的!” 那俩壮汉见香艳的场面,顿时打消了疑虑,用砍刀指着他说,“不想死就他妈别拽!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皮衣的女人?” 他一脸被人扫兴的不耐烦,“没有。” “小子,挺嚣张啊?” 旁边的人拉了拉他,小声说,“走了,别耽搁找那婆娘,老大的吩咐要紧!” 那壮汉咬牙切齿地指了指他,这才走了出去,顺便狠狠踹了一下门。 人走后,他立即下床去将门反锁了,然后我坐了起来,聚精会神地停着楼道里的动静,约莫十分钟后,那帮孙子才散了。 我用床单裹着身子站到窗口,微微掀起窗帘一角,见那帮人拎着砍刀在路灯下游荡谩骂,渐渐远离了旅馆,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那个男人,此刻就站在床边盯着我看。 房间里只开了壁灯,有点昏暗,如此一来,他的眼神就显得尤为深邃,薄唇抿着,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刚才叫得挺不错。” 我裹着床单,冷着脸走到他面前去,匕首缓缓从他脖子游走到心脏部位。 “如果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今晚的事儿,你最好马上忘掉。” 他比我高一个头,低沉着眉眼看我,半分惧色都没有,反倒是戏弄一般,问我,“否则呢?” “我就让你永远没机会再开口说话。” “杀了我?” 我从他眼里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光,潜意识立即提醒我此人危险,果然,他忽然眯起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使劲一捏,他力道很大,我拼命忍住才没让匕首掉到地上。 他是练过的! 我方才还以为只是个流氓混混! 旋即,他低头凝视我的胸,眼里闪过一丝轻薄,床单本来就单薄,挡不住什么,我恼了,扔开匕首,反手一掌劈在他胳膊上,他迅速躲开了,我手掌落空,反倒是被他扯住了遮身的被单,他随手一扬将床单扔在门口,还对我送来一个得意轻佻的笑。 我连忙用受伤的右手捂住胸前,抬腿一脚踹在他胸口,但他很快就扯住我脚踝,我抖了几下也没撤回,他戏弄够了,猛一用力,将我扔回床上,又迅速压下来。 他身上跟铁打的一样,肌肉年轻有活力,但手上的动作和他人一样流氓,“哪家的小野猫?身手不错。” 我抬手一拳头砸向他的脸,但他直接接住了,握住我的拳头将我手摁在脑后,勾着唇说,“你现在最好乖一点,不然,我可能会做点别的事儿。” 0003、险中初遇(3) “松开!”我狠狠瞪着他,他浑身压在我身上,很不舒服,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一声的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求我——”他笑嘻嘻地说,一脸的贱样。 我真恨不得一拳头砸碎他头盖骨。 见我不说话,他眉头一扬,“挺带种啊?” 他的目光密密匝匝落在我脸上,胸前,来回扫荡,薄唇轻启,慢悠悠地倒数着,“3??” 我抿着嘴不说话,目光冷刺在他脸上。 他优哉游哉地笑着,“2??” 我试图挣脱,但他压着我的手格外用力。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1??” 我撇开眼睛,盯着受伤的右手,不情愿地说,“求你!” “大声点,听不见。” 我恼了,他这是故意的! 可人在屋檐下—— 我咬牙切齿,“求你!” 他听了,哈哈大笑,然后伸手勾了勾我鼻子,笑说,“有点意思。” 说完后,他起身下床,背对着我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我气得咬牙,正想从后面一脚踹到他屁股开花时,却听见他的警告,“识趣点,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忽然转过身来,对着我提裤子,一脸的坦荡,我立即撇开眼,听见他嘲笑说,“更别说你现在受伤了。” 我心里一万只蚂蚁在爬。 他穿好裤子后,套上外套,准备去拿床头柜上的钱包。 我脑筋飞转,抢在他之前,先拿走了他的手机。 我需要打电话给叶深,让他来接我。 那帮孙子肯定堵着找我,我现在身上有伤,寸步难行。 他站在床前,一脸玩味地看着我,“知道解锁密码么你就抢?” 我一愣,傻了。 他得意一笑,走上前来,快速在触摸屏上旋了一个复杂的图案,然后非常贱的摁了开关键,屏幕又锁了。 我冷眼看着他,他朝我抖了抖眉毛,一副你记得住图案我就给你用的模样。 我吸了口气,低头快速在手机上旋下他方才画过的图案,手机解锁。 我扬起屏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你失望了。” 他轻声一笑,说了句“等着”,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我立即下床关上门,确认他已经走远后,我才拨电话给叶深。 叶深很快接了,平静的语气下有一丝警惕,“海棠?” “三哥,我被埋伏了,张洋跑了——你告诉七叔,叫人去码头堵着,他带着东西不敢走客运,只能摸黑走水路。”我说,“另外,他好像知道有人今晚去杀他!” “我立刻安排人去堵着,你受伤了?” “嗯,胳膊被砍了几刀。”我故作轻松说,“没关系,能忍着。” 叶深说让我撑着,他最速度来接我。 挂了电话后,我把电话卡拆出来,拧成两半后,扔进了浴室的马桶里,冲水走了。 我用热水洗了洗伤口,然后撕碎了床单重新简单包扎一下,坐等叶深来找我。 但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我警惕地下床,没敢马上开门,怕是张洋的手下杀了回来。 我听见外头有人轻笑。 “小野猫,开门。” 0004、险中初遇(4) 我心头一沉,打开了门,让他进来。 竟然没走。 我盯着他,只见他气定神闲地从带子里拿出碘酒,针线,白酒,还有消炎药,以及??一包abc卫生巾。 看到那包卫生巾时,我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该不会—— 他见我动作,白了我一眼说,“紧张什么?又不是给你屁股用的。” 我抬起手就是一拳头给他。 这回他多都没躲,一拳直接砸在他胸口上,他不痛不痒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拉着我手腕,将我扯到床前,摁住我肩膀,然后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嘴里。 等我吞咽下肚,他忽然将脸凑到我面前来,吓得我往后一躲,他说,“不怕我给你下药?” 我这才发觉,自己太疏忽了! 见我面色铁青,他又得意地笑了,将一版胶囊递给我,上头缺了几颗,“逗你玩儿的。” 说毕,他把被单扔给我,转身去浴室洗手。 他出来后,我已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他拧开碘酒,撑着我胳膊,把床单布条拆下来,用碘酒帮我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很细致,像是经常做这种事,驾轻就熟的。 熟练得让人怀疑。 我悄悄多了个心眼。 他点燃白酒将绣花针烧着,问我,“会缝衣服么?” 我点点头。 他将烧好的针递给我,“自己动手。” 我接过针线,忍着疼,一针一线地穿过皮肤,将伤口缝合。 三道刀口,三十几针,还是用的左手。 我差不多用了半小时才完成。 我满头大汗地倒在床上,终于松开了牙关。 他忽然躺到我身边,在我胳膊上贴了什么东西,说,“厉害啊,女侠,叫都不叫一句。” 我虚弱地低头一看,胳膊上贴的不是abc卫生又是什么? “你??” “将就下,大晚上,上哪儿买纱布去?”他将扯了一截床单布条,把卫生巾固定好,说,“反正效果差不多。” 我真想一脚踹死他,但我已经没力气了,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头有点昏沉,浑身火热。 我意识到,我发烧了。 昨天执行任务之前,我注射了针剂,那是莫南哥给我配的,有麻醉作用,能顶疼。但经过一夜,麻醉已经过头了,右臂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我口渴得慌,撑着下床去找浴室打开水龙头,灌了自己两口冷水。 抬头便是一块镜子,我看见镜中的自己就愣了。 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件男士衬衣? 脑海中快速闪过昨晚我拿刀逼着他脱衣服的画面—— 这衬衣,好像是那个男人的。 他什么时候给我穿上的?! 还有,我扎的马尾什么时候散开的?! 我恍然冲出浴室,可房间里哪儿还有他的影子! 昨晚被我扔出去的衣服也端正地放在床头,但只剩下裤子,被我割破的皮衣,不见踪影。 只有张字条在上头,“小野猫,我们还会再见的。” 落款画了一把刀。 忽然想起什么,我将被子全都抖了一遍,也没找到我的匕首。 0005、自食其果(1) “下不去手么?”叶深面无表情,“所以你被砍得一身伤。” “三哥!” “七叔说了,一切按规矩来。” 我喊得声嘶力竭,“那样我哥会死的!” 叶深眉头都没蹙一下,淡然地看着我,“那也是你造成的。” 我欲言又止,他警告说,“不要闹,你不是不懂事的。” 他总是这样,无悲无喜的。 从十岁那年第一次见面,他就没多的表情。 我感到绝望,叶深却不忘提醒我,“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 眼泪打转,几欲落下。 从二十岁那年开始执行任务开始,七叔就给我和檀京吃了一种药,据说,他的手下的死士都要吃,为了保证绝对的衷心和服从。 那种药是从泰国请回来的,用什么做成的,没有人清楚,只知道,如果超过一个月不吃,就会浑身骨头疼,咳血,最后虚脱死亡,医院查不出来病因,会胡乱找个借口,比如肺结核? 上一次任务失败,是一年前,七叔让我去解决一个女人。 但那个女人怀孕八个月了,跪在地上求我放过她,我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没能下得去手,最终放了她一马。 回来七叔没有惩罚我,却停了檀京一个月的药,然后派叶深去将麻烦解决了。 檀京从第二天开始咳嗽,慢慢见血,直到一咳就一大口血。整个人虚脱在床上,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连留洋学医的莫南也束手无策。 我跪着求了七叔整整半个月,他都无动于衷。 最后是叶深将自己的药分一半给檀京,这才熬过一劫。 七叔心狠手辣,从不讲情分。 那一次后,他就警告过我和檀京,我们是兄妹,我做错事,檀京来背锅,若檀京做错,则由我来。 他真有手段,大多数人舍得折磨自己,却舍不得折磨最爱的人。 这一次我又失败了,他不会再手软。 叶深坐在椅子上,淡漠地看着我,无动于衷。 这时,莫南走进来,手上端着个白色瓷盘,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醒了?” 我抹了眼泪没说话。 莫南走到床边,踢了踢叶深的椅子,叶深和他对视,莫南说,“出去,我要给她换药。” 叶深收回目光,这才起身出去。 他们俩不太对味。 门关上后,莫南帮我脱掉上衣,即使我里边只穿着背心,他也目不斜视地帮我检查伤口,换药。 医生的素质就是高。 整个过程我都没说话,忍着疼,莫南轻声叹气,“疼就喊出来,怕什么?丢人么?” 再疼都不喊。 这一点,营地的教官教训过,我记了多年。 莫南收拾了伤口,用纱布裹好,埋汰说,“如果不是提前给了你麻醉针剂,恐怕,你这只胳膊就废了。” “谢谢你,莫南哥。” “谢什么?”莫南笑道,“我巴不得你死在外面,这样就不用回来受罪。一了百了,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他说完,我们俩都笑了。 大约因为我们俩都清楚,这话实在可笑。 没有七叔的命令,谁敢死? 我们这群人,都靠他指挥着苟活。 “你别怨叶深,他不过奉命办事,你昏倒在草地上,他可是第一个冲上去抱起来的。”莫南说得语重心长,“他岁不爱说话,但这么多兄妹里,最疼你。” 0006、自食其果(2) “不怨,我怨我自己——只是这一次任务失败,我哥又要受苦了。”我小声说。 莫南忽然摸了摸我脑袋,笑得失神,“我倒希望你没这么懂事,疼在别人身上,总比自己心里苦好过,不是么?在这行里头呆这么久,你还没学会狠心?” 我苦笑,我若不狠心,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又怎么说? 而后,莫南我叮嘱了几句,端着东西走了。 我靠在枕头上侧躺着睡觉,眼泪簌簌落下来,脑袋里全是我哥咳血的画面。 ?? 自那走后,叶深就没再来看过我。 出院那天,是向阳来接的我。 我十八岁那年,他就跟着我做事,即使比我大两岁,也叫我一声“老大”。 在医院门口,我忍不住给檀京打电话,但方惠说他去送货了还没回城,得过两天。 出任务一般都不带手机,就算带了,也是单向联系的专用机子,我压根儿联系不上。这样做,以防被条子或是对头抓住,泄了机密,殃及池鱼。若出事,死了就死了,七叔手下大把的人能顶上。可若要危及他的生意,死多简单?怕的是生不如死。 方惠问我什么事儿,我没敢说,寒暄了几句就挂了。 方惠原来是在我手下一个场子里坐台的,后来发生了点事儿,檀京把她救了,两人电光火石地看对了眼,她就成了我嫂子。 檀京最宠我这个妹妹,方惠爱屋及乌,对我也非常好。 我收起电话准备离开时,莫南追出来喊我名字,“海棠,海棠——” 他交给我一个口袋,我打开一看,正是那天我穿的衣物。 那个男人的白衬衣。 “衣服沾了血,怕是洗不干净了。”莫南说,“但你的东西,没人敢碰,原样给你。” 我笑了笑,“南哥,你真爱说笑。” 莫南耸耸肩,转身往回走。 我看着他高瘦的背影,笑容渐渐收拢。 七叔不爱我们跟莫南亲近,大约因为他是照叔的儿子。而照叔是他兄弟,一起打来的天下,后来两人争权,照叔败北,屈居七叔之下,做个甩手掌柜,只每月从公司分钱养老,不过问大小事。 照叔有两个儿子,一个莫南,一个莫北。 一南一北,云泥之别。 一个干净得像是天上的白云不惹尘埃,一个肮脏的如同臭水沟里的垃圾恶名昭著。 “老大,我送你回家。”向阳接过袋子说。 “好。” 车上我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四周都是高山,密密匝匝的深林树木,铁网青砖,还有绿眼森森的狼狗和凶神恶煞的教官。 梦里,檀京四肢被绑在案板上,教官拿荆条抽他的屁股,皮开肉绽,他惨叫连连,我则被教官吊在生锈的篮球框上,夜风吹得我一晃一晃的。 檀京执着地看着我,一口血吐在阖黑的操场上。 我大声地呼喊着,“哥哥!哥哥!” 但没有人回应,只有回声在空荡荡的山谷里旋转。 “老大?老大?”向阳推了我两下,我终于从噩梦中醒来,满头的虚汗,惊魂未定。 向阳递了几张餐巾纸给我,“老大,你没事儿吧?要不我背你上楼?” 我收起噩梦惊醒的害怕,无情地斜了向阳一眼,他立即悻悻地低头,不再说话。 我掀开车门下车,一如既往地冷漠上楼,像一阵风,冷冷刮过。 关上门后,我靠在门板上,双腿软了,缓缓滑到在地,坐了下去。 往事如同电影画面,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0007、一梦惊魂 灌了一瓶白酒后,我在家里蒙头睡了一觉,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第二天傍晚,向阳的电话将我吵醒。 一接起电话就听见他着急地说,“老大,出事了。” 挂了电话后,我快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开车去黄金海岸。 黄金海岸是七叔名下的产业之一,江城最有名最奢华的夜总会。二十岁生日那年,他将场子交给我打理,至今已有两年。 换言之,我是黄金海岸的老大,但不是老板。 下车后,泊车小弟连忙迎上来接过钥匙,瑟瑟喊了一声,“海棠姐。” 我点了点头,冲进大堂,向阳和毛子已经在电梯口等着,向阳看见我,脸色有点不好,“老大。” 我左手抬起,反手一巴掌就扇在向阳脸上,打得他一颤,毛子目瞪口呆。 “我怎么跟你交代的?” 向阳低着头,“对不起,老大,是我疏忽了。” 毛子瑟瑟地求情,“海棠姐,这事儿不怪向阳哥,是乔娜那臭娘们儿不守规矩,带客人开嗨包不说,坑公主下海,事后还把事情瞒得妥妥的,那丫头杀回来咱们才知道出事儿了。” 向阳瞪毛子一眼,“闭嘴!” 毛子悻悻地说,“哥,你也不能一个人委屈着啊——” 说毕,电梯就到了,我们一行人往小姐化妆间去,外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毛子嚷嚷着开道,那些小姐见了,连忙闪到一边去,齐声喊,“海棠姐。” 到房间后,我见乔娜被一姑娘拿刀抹着脖子,那丫头长得水灵灵的,身段极好,怎么看都是上乘。 怪不得乔娜惦记拉人家下水,这姑娘要是进了场子,不出一个月,保准成台柱子。 乔娜看见我,如获大赦,哀嚎着,“海棠姐,你救我!这丫头自己见钱眼开跟客人乱搞,还说我害她——” 我没说话,绕到沙发那边坐着,向阳和毛子则悄悄混入人群中。 何珊哭着说,“你胡说!明明是你陷害我,你给我酒里下药!” “冤枉啊!”乔娜说,“那酒是你自己端进去的,跟我什么关系?从头到尾我沾手了么?” “你胡说!你胡说!”何珊哭嚎着,“我要杀了你!” 我一愣。 向阳在电话里说了,乔娜一客人在场子里玩儿嗨包,结果那孙子嗨傻了,当场就把何珊给办了。何珊只是个公主,说白了就是服务员,端茶倒水的高级丫鬟,不陪酒,更别说?? 大约是那客人牛气,乔娜不敢得罪,给当晚坐台的小姐一人一个大红包堵住嘴,但何珊被抬出来的时候,人都晕了,下身不停流血,送去医院,医生说以后不能生孩子了,人这才回来,要杀了她。 可何珊胆小,握着刀子不敢下手,就知道哭。 我淡淡看着她,“到底杀不杀?” “海棠姐,我——” “你不敢。”我站起身来,看了眼人群里的向阳,他和毛子已经悄悄挪到何珊身后,何珊顾着哭,根本没觉得。 被我拆穿,何珊哇啦哇啦哭起来,“海棠姐,她毁了我一辈子——” 就在此时,向阳和毛子同时出手,一个抓住何珊的肩膀夺取水果刀,一个抱住她的腰往后拽,水果刀瞬间落在地上。 0008、杀鸡儆猴(1) 哐当一声,吓得乔娜往后窜。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撸气袖子,准备上前揍何珊,“臭丫头,劲儿个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向阳捏住手腕儿,反手掰住。 “海棠姐,你这几个意思啊?”乔娜一头雾水。 何珊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猛地一巴掌扇在乔娜脸上,打得她东倒西歪,但又被向阳拽着直起身子。 “海棠,你他妈的——” 我又给了一巴掌。 她这下完全懵了,嘴角渗出血丝来,猩红猩红的。 周围的小姐全都惊悚地看着我。 大约都没想到我竟然会收拾乔娜。 也是,她手下三十几个小姐,各个出挑,每晚不知道为场子赚多少钱,我怎么会收拾她呢? 可我偏不。 我从皮衣里抽出一把匕首,拨开她散乱的头发,将刀面拍在她脸上说,“娜姐,还记得当初进场子时,你答应过我什么?” 乔娜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说,“海棠,这两年我给场子赚钱,你不能不念着我的好!” 我冷笑。 向阳一把将她推倒在身侧的桌面上,然后撑出她一只手,固定在桌面上。 不知道是哪个小姐的梳妆台,瓶瓶罐罐落了一地。 乔娜不停地挣扎着,杀猪般的哀嚎。 我吹了吹刀锋,明晃晃的刀子折射出惨白的光,乔娜看了面如酱色。 “既然想不起来,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说完,我直接一刀扎在乔娜手背上。 杀猪般的哀鸣,顿时响彻整个房间。 我抽出刀子,将鲜血滴在乔娜脸上,“想起来了么?” 乔娜哭喊着,眼泪鼻涕一把抓,见动了真格,这才认怂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错了,场子里不能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能让客人胡作非为,不能害公主下海——” 呜呜咽咽的,倒是将罪行都认了。 我顿时觉得无趣,心里空荡荡的,将匕首丢在桌上,吓得众人往后一闪。 “处理干净。” “是,老大。”向阳回答。 走出化妆间后,我脑子里空空的,只听见向阳大声训斥,让在场所有人都记清楚不守规矩的下场,如有再犯,直接剁掉一只手。 规矩? 呵,我不禁想笑。 什么狗屁规矩。 走到拐角后,我去了安全通道的楼梯。这边一般没人会过来,每一个包间的隔音效果都很好,所以,这边很是安静。 我靠在墙上,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慢悠悠地点燃。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感觉烟雾全都进入肺部后,我才睁开眼看着天花板,缓缓吐出白烟来。 方才看到乔娜手上的血,我就想起檀京——那次没吃药,他咳出来大口大口的血。 所以我忽然留了点善良,下手很轻。 不然乔娜那只手,铁定废了。 烟抽到一半时,楼道上的感应灯忽然灭了。 我没有着急点亮,而是很享受这种黑暗中的孤独感。 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厌恶,但也很习惯。 曾在那间没有电的封闭训练营里,我度过了无数个这样的夜。黑暗与我来说,是最好的朋友。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阵清浅的脚步声,正逼近我。 0009、杀鸡儆猴(2) 我立即警惕起来,透着门口的微光寻找脚步的来源,但一无所获。 蓦地,那个影子飞快压过来,躲开了我的拳头,反手抄起我的胳膊,将我困在他怀里,而我背后,就是冰冷的墙壁。 我下意识地出手抗争,右腿弹起,定在他腰上,但他的拳头砸下来,直接把我给怼了回去,我再反手劈他肩膀,他灵巧一躲,我手掌扑空,接连着怼了回去。 身手不错! 且每次还手动作都很轻,很到位,连应急灯都没有震亮! 我意识到对方是个男人,便狠了心下来,捏紧了拳头,奋力出拳,双腿弹踢,直攻他的下三路,他躲闪不及,终于败在我手下。 但他特别滑头,竟然企图捏我的腰,让我转移注意力,好逃走。我发了狠,一拳头揍在他胸口,他连着退到墙根,我冲上去拽着他领子往墙上摔,胳膊肘怼着他脖子,“你是谁!” 只要他敢有别的心思,我拐拐胳膊,就能让他脖子错位,死得悄无声息。 “嗨,小野猫。” 忽然,似曾听闻的调戏声在静谧黑暗中响起。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嘴角不怀好意的笑。 我不由地皱眉。 这时候,他忽然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嘘的一声,感应灯又亮了起来。 “我们又见面了。” 他被我推搡着脖子,笑得一股子痞气,还对我眨了眨眼睛。 是他。 旅馆里的那个男人。 “是你!”我冷眼恨恨盯着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问道,“偷了我我东西还敢出现!” “不对,那不叫偷。”他竖起食指轻轻摇了摇,说,“叫留个念想。” 我眉头一皱。 忽地,他笑了起来,那笑容真的很贱! “你睡了我一晚,又不给钱,总要留点什么纪念吧?”他说,我不是把我衬衣留给你了么?还亲手给你换上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目光一凛,抬起胳膊狠狠怼了他下巴一下,疼得他皱眉,“嘶——” 旋即,他贱兮兮地摸了摸下巴,深邃的眼睛色眯眯地扫在我脸上,“好泼辣——我喜欢!” 长这么大,谁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深深觉得自己被??欺负了! “我让你喜欢个够!”我说得咬牙切齿。 说罢,我抬起腿,用膝盖对他双腿之间,但他很是巧妙地躲开了! 我手一松,换了擒拿的姿势,下了决心要打他个满地找牙,跪求认错。 他轻哼一声,嘴角扬起得意的笑,飞快一闪,就躲开了我的拳头,但同时我抬脚一踹,直接踹到他屁股上,他眉头一皱,翻身来擒住我胳膊,用的也是擒拿! 但每次他都只是防守,从不进攻,我猛地出拳,他快速位移闪动,不管我怎么出手,他都不还手! 我很生气! 除了叶深和檀京,我还从没输给谁过!更没有被人这么让着招数过! 他明显是故意的! 我眼神一紧,快速飞去拳头,一个旋转,连续几腿踢向他,他节节败退,最后直接跌坐在台阶上,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衣服下摆,将我整个人拉倒,直接扑在他胸口上。 “34??c?” 0010、意外再见(1)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但下一秒,我就感觉他的目光落在不该看的地方! 而且!他手掌心就放在我胸前! 我缓缓将目光移到他脸上,天知道,此刻我只想一刀砍死他! 他感觉到我的杀气时,我已经从腰间抽出一把瑞士军刀来,用指尖轻巧旋开后,将刀尖对准了他的眼睛! 我一咬牙,狠狠刺下去。 他快速抓住我手腕,将力道往下,刀尖扎到他耳侧的台阶上,戳出一道浅浅的划痕。 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惧怕。 大约是没想到我这么狠。 “靠!你来真的!”他骂了句。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回手,但他忽然一个翻身把我甩到边上,我回头时,他已经起身了,悻悻地看着我,“幸亏那天只是给你换了衣服,没干别的,不然你得把我剁碎了喂狗吧?” 我下意识地脑补那天在旅馆我昏迷时他给我换衣服的场景,心里砰砰砰跳起来,为了掩饰慌张,我一脚踹上去。 “海棠!” 忽然我被人喝住。 是叶深。 “发生什么事了?”叶深冰冷双眼盯着他。 “他偷袭我。”我说。 叶深凝视着他,他则痞气地盯回去,一点惧色也无。 两个男人的目光交会,冷光四射。 半晌,叶深转过脸看我,“松开吧。他是七叔的客人。”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却对我挑眉轻笑,很是得意。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叶深说,“走吧,七叔要见你。” 我心头一沉,又听见叶深对那男人说,“林先生,你逛得有点远。” “我高兴。”他满不在乎地耸肩,然后走在我们前面。 一路上,他就跟个二百五一样在场子里四处看,路过漂亮的小姐,他还吹个口哨,眼睛色眯眯地扫在人家身上。 我有点厌恶,“三哥,他哪儿来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看了叶深一眼,悄悄屏住呼吸。 没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八楼,七叔专用的包间。 定南和两个保镖站在门口,门神似的,我和定南点头问好,保镖推开门,那男人先走进去,径直坐在七叔身边,端起桌上的酒一口干掉,笑道,“七爷,您这场子挺不错的。” “喜欢么?”七叔笑眯眯地问。 “还可以啊。” 七叔收了笑,转过头来看我,“海棠,你过来。” 我走上前去。 七叔指了指那个男人说,“来,认识一下,这是林钊,又叫阿刀,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以后来公司做事,我看他挺喜欢这场子的,安排给你做个帮手。” “七叔,我一个人就够了。”我直接拒绝说。 “终究你是个女孩子,以后处理类似今晚这种事,有阿刀在,你不必自己动手。”七叔语气温和,但言语中,却不是婉商,而是命令。 我很识趣地点点头。 “海棠小姐,以后请多关照。”他对我扬起酒杯,笑得很贱。 我冷冷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我一定好好关照你。” 林钊听了,轻笑一声,他显然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 我真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0011、意外再见(2) 七叔倒了杯酒给他,说,“你以后就跟着海棠吧,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定南,他会给你安排。” 他点头,“谢谢七爷。” 七叔抿了一口酒,又对林钊说,“我答应了你母亲,会照顾好你,你就随海棠他们叫我七叔吧。” “谢谢七叔。”他倒是卖乖。 “去吧,熟悉下地方。”七叔淡淡扫了我一眼,我便意会,他还有话说,就留了下来,叶深则带着林钊走了。 人走后,包间里就剩下我和七叔,他不疾不徐地倒了一小杯威士忌,然后往杯子里夹了一块冰。 一口烈酒下肚后,七叔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海棠,你见过阿刀?” 我一愣,心想,难道是旅馆的事儿七叔知道了?但那天就我俩,难道是他自己说的? 可我不敢冒险承认,只说,“刚才在楼梯间,试了下身手。” “输了?” 我点点头,七叔顿时笑了,“哈哈,怪不得你摆着一张臭脸。” 我松了一口气。 “他年轻气盛,你多担待些。” “海棠不敢。” “不过,在确认他身份之前,你先给我盯住他。” 我悄悄看了七叔一眼,“七叔,您的意思是——” “我欠他母亲一条人命,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七叔顿了顿,阴鸷的眸子勾了起来,深不可测地说,“可是,找了几年都没找到的人,忽然在这个关口出现,未免太巧了些。” 原来如此。 “海棠明白了。” “你也不用太小心翼翼,悄悄盯着就成,不要让他察觉。”七叔叮嘱说。 “是。” “出去吧。” 我站在原地,并没有走。 七叔端起酒杯,斜了我一眼,“还有话说?” 我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低着头说,“七叔,海棠求您,不要断了檀京的药,您??断了我的吧!” 七叔缓缓搁下杯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出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戏了。 我忍着悲怆和难受,起身颓然地走出包间。 定南站在门口,老练的眸子看了我一眼,快速递给我一个小巧的优盘。 我面无表情地收下藏好,绕着走廊下楼去。 等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内后,我一拳头砸在墙上。 “女侠,不疼么?”昏暗中一抹清澈的声音飘来。 我顺着声源看去,一个黑影靠在墙上。 那个男人。 “啪”的一声,打火机点亮一片微光,他薄唇间叼了一根烟,有些淡漠的痞气。 很快火光又熄灭了。 一股缭绕的烟雾腾起。 我手起拳头离开,视他为无物。 可经过他身侧时,他忽然一把抓住我胳膊将我扣到墙上,紧紧压住。 我奋力挣扎了几下,但他身子骨很硬,压得我严严实实的。 “不想挨打就滚开!”我冷声威胁说。 我心情正是烦躁时,他蹿出来耍宝,能不厌烦么? “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他轻哼,凑近了我耳朵暧昧地说,“这么久不见,想我了么?” “想你。”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说,“想着怎么用你偷走的匕首把你废了!” 他笑了笑,虽然讨厌,但不得不说,他那笑容让人有点??心慌。 我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一下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心慌。 “我也挺想你的。”他轻哼一声,热气吹在我脖颈上,“想得手都酸了。这不,迫不及待来找你了。” 我愣了两秒,实在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看他色眯眯的眼神,我顿时开蒙了! 一巴掌招呼上去! “王八蛋!你找打!” 他快速闪开了,我巴掌拍空,他吊儿郎当地看着我说,“气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0012、意外再见(3)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哼说,“滚开。” 闻言,他笑了笑,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别这么刺?我可是你救命恩人。” 我微怔。 的确,那天要是没有他,我难以脱险。 我敛了敛神色说,语气稍缓,“匕首还我。” “看我心情。” “你——” “你什么你?”他抢白说,“我也不送你衬衫了么?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一把破刀?” “谁稀罕——” “小海棠,你最好对我温柔点,不然我一不高兴,就把你那破刀当废铁卖了。”他又抢白。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走!带哥看看场子去!” 我感到深深的挫败。 我竟然拿这人没办法? 我恨不得打他个满地找牙,剁碎了喂狗,但他是七叔的客人,我只能忍着。 随后,我让向阳将五楼的vip包间开了,把人都集中开会。包间足够大,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乌乌泱泱的一大片。 我先将林钊介绍给众人,又说,“七爷吩咐了,以后他就是经理,我和向阳不在的时候,你们听他的。” 众人齐声应答,“是,海棠姐。” 我回头看了林钊,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起身。 他立即站起身来,对大家说,“大家叫我阿刀就好。” 他话音刚落,一百多号人,齐声喊了句,“刀哥!” 气势如虹,吓得林钊往后退了一步,悻悻地看着我说,“你手下的人可真热情啊。” 白痴。 我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而问向阳,“乔娜的事处理完了?” 向阳说,“处理好了,她以后不会在江城任何一家场子出现。” 我点点头,对大家说,“乔娜的事情,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谁胆子肥想挑战规矩做事,尽管试试看。” 大家默不作声。 我管理黄金海岸两年,上一次生气还是刚接手那会儿,一个小主管在包间里溜冰玩儿嗨了,被我砍断一只手扔到大街上,再也没出现过。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自那以后,场子里所有人都懂得“规矩”二字怎么写。 大约是我太久没生气,才让有些人胆养肥了。 我对向阳点点头,他便叫大家散了,准备开门做生意。 人走后,林钊问我他接下来该做什么,我坐在沙发上没说话,向阳走上前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林经理,乔娜手下有些姑娘想留下继续做事,还需要你安排一下,看分配给哪些妈咪。” 林钊轻笑一声,盯着向阳时,眼神有些琢磨,“得!这就去!” 他走后,包间里只剩下我,向阳和毛子。 “以后在场子里,你们俩给我盯紧了他,”我看着毛子说,“你跟着他身边做事,有问题随时跟我汇报。” 毛子立即答道,“是,老大。” 向阳问我,“七爷怀疑他来路不明?” “先盯着,一旦发现问题,立即解决,不留活口。”我凝视向阳,冷声说,“七爷的原话。 0013、意外再见(4) 回到家后,我立即打开电脑,插上定南给我的优盘。 不出所料,里头全是林钊的信息。 从资料上看,林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混混,仗着自己学过几天功夫就膨胀得厉害,在酒吧喝嗨了失手砍死一个富二代,好不容易托人关系弄了份精神分裂证明住进精神病院逃脱法律制裁,可那富二代家里砸钱给道上混的,混进精神病院也要弄死他。 他这才没辙逃了出来,想起自己母亲死之前说,要是混不下去,就来江城找叶修,叶七爷。 从出生到现在,林钊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记录在内,包括他谈过几个女朋友,在哪间宾馆开过房。 七叔的手段就这么厉害。 可他的疑心病同样厉害,林钊都被他查得一清二楚了,他还是不放心,怕是条子来的卧底。 也是,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命,又净干些见不得人的生意,随便哪一条被条子抓住,足够枪毙他十次的,能不小心么? 明眼能看见的生意,都是幌子,譬如夜总会和饭店,赚的钱不过是养着手底下的人,而他真正的收入来源,都是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譬如赌场,以及檀京走的货。 他手里到底多少生意,除了几个话事人外,无人清楚。 关了电脑,我灌了自己整整一瓶红酒,这才洗澡睡觉。 这些年,我总要喝酒才能入睡,不然夜夜噩梦,全都是那五年挥之不去的恐惧。 第二天清晨,我在睡梦中恍惚听见赶赶咐咐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确认有人潜入了我家。 倒不是我感觉敏锐,而是千百次生死锤炼出来的神经反应。 我立即摸出枕头下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拉开一丝门缝小心探看。 一个男人正站在客厅里,手中把玩的,正是我日常练手用的飞镖。 是他。 我心底一沉,悄悄走出去,胳膊一抬,一扔,匕首忽地从我手中飞出去,擦过他的右耳侧,“哒”的一下,稳稳地扎在标盘上。 他身子一僵,顿住了,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看着我,“小海棠,早啊。” “你怎么进来的?”我冷眼盯着他说。 林钊嘿嘿一笑,一只手慢慢垂下去,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说,“开门进来的。” “哪儿来的钥匙?” “定南叔给的。” 我目光一凛,定南的意思,就是七叔的意思。 我吸了口气,放下戒备。 可我不明白七叔为什么要给他我家的钥匙。 他见我面色稍缓,这才放下双手,“你反应真快!我才进来不到两分钟!” 快? 我心底冷笑,若他是来要我命的杀手,两分钟已经足够我命丧黄泉。 若是教官训练的时候,我可能被拳头打得半死不活。 我懒得理他,回房间换了衬衣出来,正想去厨房倒水喝,他已经打开了我家冰箱,毫不客气地拧开一听可乐咕咚喝了一口。 “谁让你乱动的?”我冷脸说。 那是我给檀京准备的。 他爱喝可乐。 每次他出去走货,我都会买好可乐等他回来。 他胳膊靠在冰箱门上,目光扫着我上下,笑得特别下流,“你还是穿刚才的背心好看。” 0014、地库遇险(1) 我冷冷扫了他一眼,“以后不要乱碰我的东西。” “依你!”他笑了笑说。 我剜了他一眼,心想,听不出来我这是警告?竟然回答得这么理直气壮? 如若换了别人,我大可直接将他从十八楼扔下去。 我走上前,给自己倒了杯纯净水,一口气喝下。 他就靠在冰箱上看着我,像在打量什么。 我回到客厅,将长发束成马尾后,从抽屉里拿出拳击手套带上,热身准备运动。 这间公寓是七叔买了送我的,江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一百五平,就我一个人住。 我将客厅打通了,一半用作平时锻炼,器械一应俱全。 “找我什么事?”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我,“来跟你亲近亲近,江城不太熟,你带我逛逛?” 我活动了拳脚后,准备好姿势,对准沙袋一拳头冲出去,沙袋顿时扬了起来,我往后退,扫了他一眼,冷笑说,“没空。” 话音刚落,飞出去的沙袋踱回来,我又冲出第二拳,沙袋又飞了出去。 他站起身来,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沙袋上的铁链子稳住,半截身子靠在上头,慵懒地凝着我,“七叔说有事儿就找你。” “威胁我?” “不敢。” 说着,他忽然离开沙袋,慢慢逼近我。 晨光从落地窗折射进来,照在他半边脸颊上,有种疏离又痞气的感觉。 白t恤,黑裤子,倒也算阳光俊逸。 莫名其妙的,我节节败退,一直被他抵在强跟上,他双臂一下子扣上来,放在我耳侧,“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比我高出一个脑袋,此刻刚好低头看我,浓眉下,深邃的眼睛里透着淡漠,大约是阳光融合的缘故,又感觉清润。 我有些心急火燎,但沉着面色,冷冷同他对峙。 他唇角勾起,慢慢凑下来,在我耳畔低声说,“我可以等。” 烂招! 我气急,一拳头砸开他。 见我拆下拳套,他贱笑说,“原来你吃这一套啊,小海棠。” 我憋着气看他,扬起手里的车钥匙,“只怕下次你没命再坐我的车。” 说完,我率先离开,他屁颠屁颠跟上来。 电梯直接到地库。 我走在前面去找车,但还没走到车前,忽然听见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还有管制刀具碰撞的声音。 我立即顿住脚步,警惕里看着四周。 几秒后,从拐角走出来一帮人,清一色的黑衣服黄头发,我快速数了下,六个,各个手里都拎着家伙,有砍刀,有铁棍。 领头的那个遥遥丢来一声冷笑,我认得,那是张洋的手下! 那晚上追杀我的孙子! 我回头看了眼身后,也有五六个人堵着。 前后埋伏了。 林钊一愣,调侃说,“我靠,小海棠,这么多人,你完蛋了!” 说着,他一手拍在我肩膀上,贱兮兮地说,“你现在求我帮忙还来得及。” 我斜了他一眼,冷声说,“怕死就滚蛋。” “你——”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往前走去,掏出了腰间藏的一把瑞士军刀。 0015、地库遇险(2) 我偷偷看了一眼沈毅,他望着前方戏台,脸上坚毅的神色如常,想必他对蒋家小姐是极为上心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心。鉴于此,我对他脸色便好了些。 今日唱的是京剧名曲《武家坡》,咿咿呀呀的,我听得昏昏欲睡,沈毅却是沉迷其中,连我身后的月棠都拍掌直呼,“好!” 昏昏欲睡时,我伸手去摸茶盏,想喝茶赶走睡眠,一不小心却将茶盏打翻湿了罗裙,那浅碧色的茶水汇成一股小溪,流到裙子上,顿时湿了一片。月棠赶紧拿丝帕替我擦干,却无济于事,沈毅沉着眸子看我一眼,伸出一只手到我面前,沉吟道,“走,我带你出去。” 那一刻,我有些呆了,缓缓伸出手去扣上他的,他二话不说,拉着我离开雅座,分明觉得温柔了不少,可下楼梯时,他又讽刺我说,“可不小心些,待会儿一脚绊下去,摔个狗吃屎!” 我气急,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回来,却被他抓得紧紧的,见我表情不悦,他才低声说,“别淘气,我带你去买衣服!” 月棠和常副官紧随而来,听见我俩打俏,都忍不住笑了笑。我神色稍缓,沈毅拉着我,又听见他说,“三月前和你初遇,便是在这里,温婉大方,静若处子,对许老板的《武家坡》甚是喜欢,所以我便提前买了今日的票子,全被你那一杯茶水给搅和了!”那语气里虽是埋怨的,却温柔了许多。 我扬了扬眉毛,跳下最后一级台阶畅言道,“可现在的我是动如疯兔,也不再喜欢那《武家坡》,不咿咿呀呀的不就是唱的王宝钏与薛平贵吗?对薛平贵那等负心汉,我才不喜欢,自己在外与代战公主逍遥自在十八年,扔下糟糠之妻在寒窑苦等不说,还回来虚情假意的试探其贞洁,不过是个人人喊打的负心汉,搞不懂为何这么多人为他吟诵!我要是那王宝钏,赏他两记响亮的耳光不够,一纸休书绝不客气!还去做什么皇后,同后宫三千女人分享丈夫,悲哀!这等男人,我宁可孤独老死也不要!”我只顾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忘了自己身处的时代并不如现代开放,我的一番言论引得三人咋舌。 “小姐,您这哪儿听来的呀,从前您可最喜欢王宝钏了.........”月棠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一般。 沈毅一直没发话,倒是常副官疑问说,“原以为夫人养在深闺,只学得女子三从四德,没想到还有这么新潮的思想。” “我........我这不过是闲来无事,看了点闲书打发时间罢了,呵呵”眼看着沈毅、月棠还有常副官三人讶异的模样,我才知道自己矢言了,于是收敛了神色朝沈毅笑说,“你带我去买些衣裳吧,这裙子湿了,穿起来不舒服!” 沈毅冷不防地笑了笑,走近我跟前,用手指轻抚我脸蛋说,“蒋碧微,看来,我得从新认识你了。” 没等我回应,他高声对常副官道,“去第一百货!”而后拉着我的手,将我塞进车子里。 0016、地库遇险(3) 那群人见我只身走上前,轻蔑地笑了笑,扭着脖子活动筋骨,大摇大摆地走上来。 和他们端着的家伙相比,我手里这把小巧的瑞士军刀,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教官说过,打斗的时候,灵巧的身手比武器更重要。 我一路前行,目光扫过迎面而来的一群黄毛,快速判断,挑中第一个出手的对象。 双方相距不到两米的时候,我停下脚步,冷眼看着黄毛,舒展开臂膀,做好出击的准备。 而身后,林钊已经赤手空拳地跟那几个人干了起来,我瞥了一眼,倒还算矫健。 领头的人见不妙,一声大喝,“干!” 然后一群人蜂拥上来,拎着家伙一阵乱挥,目标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往边上一闪,军刀刮破小黄毛的手腕,他吃痛往边上一缩,我快速抓住他的胳膊压在我膝盖上用力一折,他大叫一声,手里的砍刀顿时落在地上,我立即将黄毛推出去,挡住了其余人的进攻。 然而,正当我想去捡起砍刀时,头顶忽然闪来一抹黑影,是领头的二愣子! 我快速一躲,弹腿飞了他一脚,他踉跄往前,手起刀落,“哐”的一声砍到水泥地上! 那水泥地上,顿时划出一刀新鲜的口子来。 如果落在我身上,只怕是皮开肉绽! 他快速站起身来,一脚将地上的砍刀踹远了,满脸横肉颤抖地看着我,骂道,“臭娘们儿!老子今天不砍死你!” 我凛着眸子,余光扫着边上的人,上来一个废一个,那些个孙子全是张洋养的花拳绣腿,以为自己拎把砍刀就天下无敌了,实际出手的时候,全是乱砍,毫无章法。 忽然,一根铁棍朝我怼来,我身子一斜,铁棍敲在我肩膀上,力道挺沉,疼得我肩膀颤了颤,我心一横,快速抓着铁棍的一头,往前拽了一把,在那人贴到我后背的同时,反手抓住他胳膊,一个过肩摔,直接将人摔到地上,几脚踢在他脸上,顺便将铁棍抢到自己手里。 我就着那根铁棍,接连着干翻了三个,但肩头还是被敲了几下,骨头都快碎了。 我吃痛的瞬间,被他们逼到四方柱那里,领头的二愣子一脚踹下来,我直接倒在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车身前,林钊跟那伙人干得正起劲,但显然他有点吃力。 砍刀落下,那会儿我已经躲不过了,想都没想,直接伸手去抓住他手腕,将力道往上推! 明晃晃的刀刃在地库的灯光下,有点花眼睛。 我胳膊上受了伤,力气渐渐减弱—— 就在这时,林钊撇了我一眼,一脚踹飞了跟他纠缠的黄毛,抄起一根铁棍冲上来,从背后敲了二愣子后脑勺一下,二愣子立即倒在地上。 他吊儿郎当地看着我,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勾着唇贱兮兮地说,“小海棠,哥又救了你一次!” 就这时,一个拎砍刀的小子从他身后偷袭,我大喊一声,“小心!” 那刀砍在他胳膊上,白色的t恤顿时浸红了! 0017、地库遇险(4) “妈的!”林钊瞅了眼伤口,翻身一拳头砸在那小子脸上,连着退出去好几步! 我赶紧起身帮忙,但地库另一端,忽然涌出来一群人,少说也有十几个! 而且手里全都有家伙! 我一愣。 显然是一早埋伏好等我的。 “好家伙!小海棠,你仇家牛逼啊!”林钊喘了口气,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有点愣住了,他眼睛瞪得贼圆,“傻了?不跑等死啊!” 然后他就拉着我狂奔。 他腿很长,速度很快,抓着我的手腕儿特别有力。 电梯不能坐了,我俩只能从汽车出入口跑出去。 但两条腿哪里敌得过四个轮子? 我反手抓着林钊,“跟我走!” 亏得我车就在前面。 我快速解锁,跨上车,林钊也麻溜地坐到副驾驶位置上,那帮孙子已经追上来,砍刀和铁棍啪啪地落在车身上。 真心疼我这车。 我咬着牙,方向盘一转,对着那帮孙子虚晃一下,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连忙往后退,我赶紧倒了方向,加速冲出地库,那些拎刀堵我的笨蛋,见车速不减,终究怕死,闪开了。 冲出地库后,我加快了车速,那帮孙子果然追了出来,大小几辆车,跟疯狗一样穷追猛打。 我脚踩油门,冲入车流中,用技巧和速度绕过障碍,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将他们甩掉。 我舒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林钊的伤,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紧紧抓着扶手,身子贴在车窗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虚汗。 我忍不住蹙眉,这是晕车? 刚才还豪气云千的呢! 总算有治他的法子了。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莫南的医院门口。 林钊忙不跌推开门下车,飞奔到垃圾桶边上呕吐起来,我拿了包卫生纸给他,他胡乱擦着嘴巴,腰都直不起来,“小海棠,你他妈太野蛮了!”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跟我来。” 我带他去了莫南的诊室。 莫南见是生面孔,眉头一皱,“哪儿来的?” 我说,“七叔的人。” “哦。”莫南下手没个轻重,疼得林钊龇牙咧嘴,嚎叫连连。 我随手塞了块毛巾在他嘴里,他瞪着我,一副要啃了我的样子。 莫南轻哼一声。 我看了他一眼,他轻轻点头,随后我离开诊室,乘电梯到天台给叶深打电话,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接下来怎么办?” 叶深淡淡说,“你先避一避,我跟七叔商量了,通知你。” “好。” 我正想挂断时,叶深忽然叫我,“海棠??” “嗯?” “你受伤了?” “没有,但??”我顿了顿,说,“林钊胳膊挨了一刀。” 叶深听了没什么反应,只说,“你自己小心些。” “知道。” 收线后,我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张洋派人拿来一份秘密账本复印件给七叔,要求谈判,分一桩生意给他做。 那账本里有七叔见不得人的秘密,若被交给条子,或被堂会里其他话事人知道,七叔地位不保。 七叔向来心狠手辣,当夜就吩咐我,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杀掉张洋,拿回账本。 我查到张洋的行程,确认下手当晚,我混入他名下一家名为洗浴中心,实则是肉厂的铺子当服务生,趁他坐在浴池里睡着时,悄悄走到他后方,打算用细铁丝将他勒死。 但浴池里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张洋,我中了他的埋伏,拼死逃出来,才有了那天跟林钊在小旅馆碰面的一幕和今天这档子事儿。 心里挺烦的。 我摸出一根烟点燃,但才吸了一口,就被身后伸出来的手给抢走。 0018、师父江淮(1) 无疑,是林钊。 他把香烟塞进嘴里,猛地吸了一口后,将白烟吐在我脸上,挑眉说,“女人家,抽什么烟?” 那样子,十足的地痞流氓耍帅范儿。 若不是他刚才救了我一命,我一定请他尝尝拳头的滋味。 “一会儿你自己回去。”我冷声说。 林钊不依,“你去哪?” 我没回答他,转身快步离开。 他紧跟着追上来,出门时,我反手一摔,直接把铁门给合上了,他在里头大声嚎叫,“靠!哥的鼻子!” 我一面走一面给莫南发短信,让他半小时后找人给林钊开门,不然晚来风凉,他会冻死在天台。 莫南很快回复我,“好。” 我被人追杀,让他跟着,懒得料理不说,还欠人情,不如各顾各,省事儿。 而且,在七叔将他当做自己人之前,我不能让他接触太多有关任务的事儿。 离开医院后,我将车子开到附近一个商场的地库停下,然后上楼买了件连帽卫衣换上,将原来的衣服扔掉,打车去了市政家属院,找我师傅——江淮。 江淮是个退伍军人,五十多了,早年从战场上退下来后,就在七叔手下做事,后来几个话事人争权时,他为七叔跛了条腿,请辞退休,因着退伍军人的关系,在家属院找了个看门的活儿,直到现在。 七年前,我和檀京被七叔带到他面前,他教我们木仓法。 一开始我还纳闷儿,已经在训练营里学过木仓法,何必再找师傅? 但当天我就明白了其中的玄妙:教官那些都是打靶练出来的技巧,江淮则是战场上敌人脑袋实战的经验,他的木仓口,习惯性对准人的关节要害,百发百中。 七叔说,用木仓杀人,还得跟江淮学。 江淮这个人很厉害,也很神秘,连七叔也要敬几分,定南跟他讲话,更是客客气气的。 他这人什么都好,唯独脾气很臭。学东西不认真,不管男女,一耳刮子扇下来长记性。 我和檀京都吃了不少苦头。 但好在,学有所成。 站在自动门前,我看见江淮端着一盆狗粮步履蹒跚地从矮房子里出来,去喂花坛边的枣树上栓的一条老狼狗。 那条狼狗跟随江淮多年,起名叫大宝。 大宝最贪吃,但看见我,汪汪大叫,江淮回头看见我站在门口,一巴掌拍在狗脑袋上,骂道,“眼尖的狗东西!” 末了,他跛着腿走过来打开小铁门,我走进去,叫了声“师傅”。 但他没答应我,沉着脸问,“来这里做什么?” 我低着头没说话。 他扫了我一眼,立即明白过来,一脚踹在我小腿肚子上,“没用的东西!”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半空中接到他砸过来的一串钥匙,低声说,“谢谢师傅!” 他忙着去照料狗,看都不看我一眼,只粗着嗓子吼了句,“滚!” 然后我就拿着钥匙滚上八楼——江淮的家。 每次我避风头,都会来这儿,谁会想到杀人凶手会潜伏在市政家属院里? 0019、师父江淮(2) 江淮家里很简单,一应的陈旧木制家具,老旧彩电,甚至卧室里只有一张钢丝行军床和简易衣柜,别的什么都没有。纵然简单如斯,但地板随时都纤尘不染,豆腐叠成方块状,物品归置一丝不苟。 和两年前,我第一次来时,一模一样。 那次是我第一次领命杀人,杀了对方的同时,也讨了满身伤,七叔让我在外边避一避,可我能去哪里?半夜三更跑来找江淮,浑身是血地倒在他跟前。 再后来,只要避风头,我都来找江淮,每次他都板着脸,叫我滚,又丢给我钥匙。 一晃,两年过去了。 我躺在钢丝床上,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向阳,让他今晚在场子里注意点儿,那帮孙子很可能上门找事儿。 向阳最懂事,不该问的,从来不多问一句,我吩咐下去的事情,他利索办好。 就像此刻,他听完吩咐,只简单关心了句,“老大,你注意安全。” 我嗯了声,又叮嘱说,“盯着林钊。” “是,老大。” 我脑海中闪过小旅馆那晚到今天的片段,林钊的身手实在不错,纵然是向阳也不一定打得过他。 但这身功夫真的只是随便学学就有的么? 说是条子吧,我悄悄注意过他虎口上,并没有茧子。 且这种流氓痞子能是条子? 小旅馆那次见面,他还叫特殊服务,一点儿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说是混混吧,我总觉得这人非池中之物,目光里有凛然之气,不是吃喝嫖赌的小混混该有的气场。 我心里藏着几缕疑惑。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夜里,江淮收班回来煮好饭,一脚踹在钢丝床上把我叫醒。 我睁开眼看见他铁青着脸,撂下俩字儿,“吃饭!” 我立即跟着出门上桌,一看桌上的菜,心里就暖了。 全是我爱吃的。 我端着碗,眼睛有点酸。 江淮这人看起来油盐不进,但对人,并不是完全冷冰冰的。 那时候我在江淮手下学木仓法,他对我非常严厉,巴掌没少挨,但学成离开时,他送了我一把木仓,是他珍藏多年的。七叔说,那是他最爱的东西,给了我,就是喜欢我,让我叫他一声师傅。 然而,我叫了江淮七年的师傅,他都没答应过。 之后的三天,我都闷在家里睡觉,江淮除了叫我吃饭,别的话一句不肯说,更不问我这次为什么又来避风头。明明当我是空气,每天早上醒来都有一碗阳春面温在锅里。 他不像七叔,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可手段比谁都狠。 七叔手下收养的七个孩子,只剩下我、檀京和叶深,其余的,都替他见阎王爷去了。 第三天,我终于等到叶深的电话,让我傍晚到黄金海岸集合,晚上有事儿。 我跟江淮道别,他鸟都没鸟我,踹着大宝骂道,“瞅什么瞅?狗东西!” 这老骨头。 我火速赶到黄金海岸,径直冲去地下室,一般有事儿,小崽们都在里头集合。 一进门就看叶深带着手下抄家伙,见了我,齐声喊了句,“海棠姐。” 林钊站在一边,穿一件纯黑皮质夹克衫,破洞牛仔裤,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暗红色真皮沙袋。 夹克的拉链被他拉到最后一个齿轮,半张脸扎在衣服里,漏出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我。 0020、活捉张洋(1) 尔后,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夹渣了花香和草香,我瑟瑟地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被吹乱了,刚才出来的紧,外套放在大厅的椅子上没拿走,这会子便觉得冷。沈毅喊了声月棠,又恢复好往常严肃的模样,喊道“把你家小姐的外套拿来!” “我这就去!”月棠原本在一边打盹儿,被沈毅一吼,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赶紧撒腿儿就跑。 然而,月棠刚走,沈毅便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我肩膀上,替我整理好衣服,又将额前的碎发拨了拨,风阵阵吹着,他问我,“这儿风大,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你才病好不久。” 我有些懵了,脑海中回想起第一次在蒋府大厅中见到的那个霸道又冷漠的男人,和眼前这一位,判若两人啊。我抓着他宽大的衣服,问,“沈毅,你没发烧吧?” “什么?” “你之前那么凶悍霸道,怎么现在这么温柔?我有点......呵呵,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毅正色道,“娶了老婆就是拿来疼的,难不成你喜欢我之间那么对你?” “........”轮到我无语了。 “你既然是我的女人,那我便要宠你爱你,有问题吗?”他说得一本正经。 “没......没问题。”我只是有点捉摸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沈毅搂着我往回走,那外套上有丝丝男子刚毅的气息。走到回廊那里,见月棠被蒋碧荷拦下,正在厉声发问,月棠这丫头性子不软弱,但碰上二小姐,也必须恭恭敬敬,我和沈毅站在柱子这边,只听见月棠说,“二小姐,将军让我去给大小姐拿外套,那院子里风大,请您放我过去吧!” “风大就好好吹吹,你家大小姐这么结实,快马上掉下来都摔不死,一阵儿秋风,不碍事儿的。”蒋碧荷语气里满是傲慢与尖酸刻薄,同之前的模样天差地别。 “二小姐,我家小姐身子弱,是经不起冷风吹的,您.......要是将军怪罪下来,那怎么了得!”月棠说。 “将军问起来,就说你忙着忘了不行么?去,给我泡一杯玫瑰蜜茶来。”见月棠不动,蒋碧荷指着月棠的眉心说,“哟,才去将军府几天,心高气傲起来了?我告诉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算你陪嫁去了将军府,你也还是蒋家的下人,我叫你做什么,你都得做!” 月棠焦急地看了她两眼,眼瞧着拗不过她,只好说,“那我先给小姐送了衣服,再给二小姐您泡蜜茶好吗?” 月棠正想往大厅去,却被蒋碧荷一把抓住胳膊扯了回来,大声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同样是小姐,凭什么她要压着我,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敢给她拿衣服,我让管家将你拖出去痛打一顿!” 说着蒋碧荷便抬起手来预备一巴掌打在月棠脸上,我急忙踏出一脚制止道,“妹妹!” 0021、活捉张洋(2) 吃过饭,我和沈毅去后花园逛,蒋府很大,穿过回廊有一出天井,再往后,便是蒋府的后花园,月棠说院子里的花草全是我悉心栽培的,她拿了一壶明前龙井到石桌上,我和沈毅坐着闲聊,眼前的秋海棠开得格外美丽。 我想起穿越前,我在家里的阳台上也养了一盆海棠,这么久没人照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毅以为我不想离开娘家,触景伤情,便拉着我的手放在他手心,温声细语地说,“要是你实在想家,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嫁给他这几天,他老是冷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难得笑一笑,现在这样温柔怜惜人的样子还是头一回,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动了动眉毛,手心传来他的温度,只觉得特别暖和,在这秋风清冷的时候。 “可你不是还有公务要忙吗?”吃饭时,常远就跟他耳语了许久,想来也是军中公务。 沈毅淡淡地看着我,又说,“那些事推一推也不是不行.......陪你住一晚吧!” 他向来是严谨的一丝不苟的一个人,在公务方面从来不拖拉,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肯为了我偷懒,我不由得心里一暖,我打量着眼前这面容清俊的男人,双眸深邃冷静,深不可测,隐隐透着一股威严的气息。 “还是算了吧。”我淡然一笑,又说,“但是你要答应我,要是我想回来了,你得抽空陪我。” 沈毅说,“好,君子一言。” 尔后,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夹渣了花香和草香,我瑟瑟地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被吹乱了,刚才出来的紧,外套放在大厅的椅子上没拿走,这会子便觉得冷。沈毅喊了声月棠,又恢复好往常严肃的模样,喊道“把你家小姐的外套拿来!” “我这就去!”月棠原本在一边打盹儿,被沈毅一吼,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赶紧撒腿儿就跑。 然而,月棠刚走,沈毅便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我肩膀上,替我整理好衣服,又将额前的碎发拨了拨,风阵阵吹着,他问我,“这儿风大,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你才病好不久。” 我有些懵了,脑海中回想起第一次在蒋府大厅中见到的那个霸道又冷漠的男人,和眼前这一位,判若两人啊。我抓着他宽大的衣服,问,“沈毅,你没发烧吧?” “什么?” “你之前那么凶悍霸道,怎么现在这么温柔?我有点......呵呵,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毅正色道,“娶了老婆就是拿来疼的,难不成你喜欢我之间那么对你?” “........”轮到我无语了。 “你既然是我的女人,那我便要宠你爱你,有问题吗?”他说得一本正经。 “没......没问题。”我只是有点捉摸不透你。 沈毅搂着我往回走,那外套上有丝丝男子刚毅的气息。走到回廊那里,见月棠被蒋碧荷拦下,正在厉声发问,月棠这丫头性子不软弱,但碰上二小姐,也必须恭恭敬敬, 0022、活捉张洋(3) 沈毅搂着我往回走,那外套上有丝丝男子刚毅的气息。走到回廊那里,见月棠被蒋碧荷拦下,正在厉声发问,月棠这丫头性子不软弱,但碰上二小姐,也必须恭恭敬敬,我和沈毅站在柱子这边,只听见月棠说,“二小姐,将军让我去给大小姐拿外套,那院子里风大,请您放我过去吧!” “风大就好好吹吹,你家大小姐这么结实,快马上掉下来都摔不死,一阵儿秋风,不碍事儿的。”蒋碧荷语气里满是傲慢与尖酸刻薄,同之前的模样天差地别。 “二小姐,我家小姐身子弱,是经不起冷风吹的,您.......要是将军怪罪下来,那怎么了得!”月棠说。 “将军问起来,就说你忙着忘了不行么?去,给我泡一杯玫瑰蜜茶来。”见月棠不动,蒋碧荷指着月棠的眉心说,“哟,才去将军府几天,心高气傲起来了?我告诉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算你陪嫁去了将军府,你也还是蒋家的下人,我叫你做什么,你都得做!” 月棠焦急地看了她两眼,眼瞧着拗不过她,只好说,“那我先给小姐送了衣服,再给二小姐您泡蜜茶好吗?” 月棠正想往大厅去,却被蒋碧荷一把抓住胳膊扯了回来,大声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同样是小姐,凭什么她要压着我,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敢给她拿衣服,我让管家将你拖出去痛打一顿!” 说着蒋碧荷便抬起手来预备一巴掌打在月棠脸上,我急忙踏出一脚制止道,“妹妹!” 蒋碧荷见我和沈毅来了,赶紧收了手,更将刚才那副丑陋的嘴脸收起来,换上温柔如水的样子,温温婉婉道:“姐姐,将军。” “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月棠做错事了?”我看了月棠一眼,她委屈地站在一边,垂下脑袋。 蒋碧荷微微一笑,装作柔弱的样子说,“没事儿,月棠不过是撞了我一下,我没关系的。”即使如此,但看到我身上披着沈毅的衣服,眼神儿又暗淡下去。 我笑呵呵地说,“月棠,还不给二小姐道歉?”月棠抬起头来看我,只一眼,便明白了我的意思,躬身对蒋碧荷行礼道歉,我又说,“你这丫头,做事情总是毛手毛脚,幸好是遇上碧荷这样温柔的小姐,倘若遇上旁人,今天哪儿有你好果子吃?” 蒋碧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讨无趣后寻了个理由离开。 她走后,月棠想开口解释,我摆了摆手说,“不用解释,我们都看到了。”我刻意看了沈毅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深邃的眸子荡漾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尔后又在大厅闲聊了几句,常远从门外匆匆赶来在沈毅耳边说了什么,沈毅脸色一沉,抓着椅子的手明显紧了些,我心想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于是我向爹娘告别,说改日再回来。 沈毅淡淡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清浅,但含着几丝感谢的意味,我撇了撇嘴 0023、活捉张洋(4) 沈毅淡淡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清浅,但含着几丝感谢的意味,我撇了撇嘴,骄傲地往门外走,蒋家一干人等将我们送到门口,就在拜别时,从街头匆匆赶来一位身穿长衫的约摸五十来岁的男人,那男人刚走近门前,便拱手行礼道,“老爷,夫人,药材铺有点急事儿,请老爷移步去看看。” 说完,他又向一边的我和沈毅行礼,“沈将军,大小姐。” 那人眼神儿在我身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想必是看我肩上搭着沈毅的外套,冥冥之中,我感觉有异样,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而此时,我爹娘的脸上都有一丝慌张,好像不愿意让我看到眼前这人,我爹先说,“不是说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处理吗?怎么你.......” “老爷,事关重大,所以........”那人看了我和沈毅一眼,愧疚道,“是我鲁莽了,不知今日小姐回门。” 偏偏我好奇心重,脱口便问,“这位先生是........” 那人将目光锁向我,当众人都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蒋碧微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一脸笑容,“顾伯伯,您别见怪,我姐姐半月前在马上摔下来,得了失忆症,记不得您了。” “原来如此.......”那人看着我,意味深长的四个字缓缓脱口而出。 “姐姐,这位顾伯伯是清源哥哥的父亲,也是咱们蒋家药铺的掌柜。”蒋碧荷说。 “清源哥哥又是谁?我认识他吗?”我用力的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但一无所获。 蒋碧荷对我笑了笑,又说,“清源哥哥是........” 但蒋碧荷话没说完,便被沈毅打断了,沈毅低沉地说了句,“碧微,我们得回去了,军中还有事等我。” “对对对,你们今天先回去吧,改天再回来看我们!”说话的是我娘。又听见我爹说蒋碧荷一嘴,“碧荷,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车子开出蒋府过后,沈毅叫常远先送我回将军行辕,他搭另外一部车去办事。 而我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个名字,清源,清源,忍不住去想这个人是谁。 沈毅岿然不动地坐在我身边,窗户开着,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这一个喷嚏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赶紧伸手去脱身上的衣服,却被他摁住,那明亮如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只觉得脸上发热,粗粝的手上传来点点温度,我们坐得很近,他低沉而有力的嗓音传入我耳中,“穿着吧,我没事。你的衣服落在蒋府了。” “还是你穿吧,我看你都打喷嚏了,怕是要感冒。”我抽回手来,又被他立即抓住威严道,“别闹,我大男人一个,什么阵仗没见过,这点冷风就能将我吹倒了不成?” 我悻悻然看着他,嘁了一声,被他一瞪,我二话不说瞪回去,他接连着又打了几个喷嚏,我赶紧将衣服脱下来扔到他身上,调侃地说,“嘴硬!赶紧穿上,别跟我在这磨磨唧唧的,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常远你将我放在门口,再送沈将军去办事。” 沈毅皱着眉头意味深长地看我,我读不懂他在想什么,也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0024、活捉张洋(5) 车子一直开到门口,常远替我打开车门,我正准备下去时,沈毅一把拉住我的手,我迎上他的目光,那刀削一般的面孔上透着一股威严凌厉的气息,而眼神却是暗含着温柔的,他说,“今夜可能回来不了,你别等我。” 他那粗粝的手拉着我的,掌心的温度渐渐升高,不一会儿就有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我赶紧抽回手来,给他一个白眼,说,“少自作多情了你,谁说要等你了!”说毕,便踏下车子往里走去。 走了很远,我仍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许久许久,直到我和月棠走到喷泉处,才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站在喷泉前,只感觉自己心跳未平息。那眼喷泉是罗马式的,高扬起的水柱好似从天上撒下来,透着丝丝清凉,朦朦胧胧的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美不胜收。 月棠匆匆从后面赶上来,见我停在喷泉前,着急说,“小姐,进去吧,将军说秋日风寒,您身体刚痊愈不久,可吹不得风。” 进了大厅,纪曼柔正在大厅同人喝茶,法国复古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小寿字织锦旗袍的女子,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六,挽了个髻垂在脑后,脖子上挂着一串莹润如玉的珍珠项链,腕上是一只翡翠镯子,简单大气又不失身份,见我回来,纪曼柔眼睛都没抬一下,倒是那女子连忙站起身来,向我打招呼道,“沈夫人。” “您好。”我望着眼前眼眸如画的女子微微一笑,“不知太太是.......” “外子是沈将军手下的师长陈秋生,前几日在婚礼上,我们见过。”她抬起头来细细说,我这才发现,她眼眶有些红,像是哭过。 “原来是陈夫人,不好意思,失礼了。”我说。 纪曼柔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招呼陈夫人说,“韵宜,再多说几句废话,茶都要凉了。” 陈夫人尴尬地看了我一眼,不知作何反应,我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我先上楼换衣服,不打扰二位了。” 刚上楼梯,便听见纪曼柔劝她,“说起来,我那儿有资格给你出主意,我姐姐走的这几年,将军在外头的风流事儿一件儿不少,之前养在外宅的姨太太你也是见过几个的,现在竟然还娶了个黄毛丫头回来!哎,这才娶一房姨太太你就委屈成这样,往后要是有个老三老四老五,你可不委屈死!我看呀,你还是花点儿心思将秋生栓紧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一笑,这纪曼柔还没嫁人呢,搞得自己像是身经百战一样。我冷笑一声,踏入房门。 月棠拎着我的手袋进来,挂在衣架子上,又问我,“小姐,您不生气吗?纪小姐老是这么欺负人!”我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轻丝帐子柔软若云,漫不经心地说,“生什么气,说来,这纪曼柔也是可怜,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还死活将自己拴在牢笼里,可悲。”.. 0025、怦然心动 月棠听不懂的样子,呆呆地看着我,我嬉笑,伸手去捏她肉呼呼的脸蛋说,“别瞎想了!去给我弄一套你的衣服来,我们今天夜晚出去玩好不好?将军今夜不回来的!” “小姐!您可别胡闹!将军交代了,不许你乱跑,说你........” “说我身体刚好,不能吹风,不能生病!哎呀,月棠你烦不烦!你是我的丫头还是沈毅的丫头!”我佯装生气的样子看着月棠严肃地问。 月棠有点怯怯的,弱弱地回答说,“是您的.......丫头。” “那你听我的还是听沈毅的!” “听.......小姐!我虽然听您的话,但是将军说的对呀,您......” “听我的那就得了,赶紧去给我取衣服来,我还没去逛过江城的夜晚呢!哎,月棠,江城的夜晚好玩吗?你带我去看夜景好不好?” 最后,月棠拗不过我只好答应,拿了自己的衣服来给我换上,又将头发挽了起来,清爽利落的丫头模样。趁夜色四起的时候,见客厅没什么人,悄悄溜出洋楼,到了门口时,月棠走在前面,我低着头跟在后面,月棠向门卫撒谎说,“夫人让我们出去买点徐记的玫瑰酥糖回来。” 那士兵认得月棠是我的丫头,便没说什么将我们放了出去,因为夜晚的缘故,大门前那两盏灯并不很明亮,给我们俩的“潜逃”创造了条件。 溜出将军行辕我拉着月棠一路飞奔到大街上,心情大好,感觉外头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疯了一般在大街上胡蹦乱跳,月棠一直呼喊着我,“小姐,你仔细着别摔了!” 见我根本停不下来的样子,赶紧跟上来拉着我的手说,“小姐您从马上摔下来,简直变了一个人!从前您哪儿是这样子活泼好动的呀!” 我用手戳她眉心,笑说,“你这丫头,还议论起我来了!该打!人哪儿有一成不变的,你是瞧我现在这样子不好么?” 月棠赔笑,说,“我哪儿敢啊,沈将军的喜欢就足够了,容不下旁人了!” “你再说一次试试?”我用手捏她腰上,惹得她练练求饶,“小姐,不要了,不要了,我再也不敢说实话了!” 我俩在大街上蹦蹦跳跳的,兴奋至极时重心不稳一脚踩滑了摔在地上,月棠刚伸出手来拉我,那十字路口忽然冲出来一辆德国小汽车,我猛地将月棠往后推了一把,那车子朝我行驶来,我脑海中迅速浮现当初和密云在大街上撕逼的情景。 “小姐!” “小姐!” 晕过去之前,我耳畔只听得见月棠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和汽车急刹车的声音。 我以为,我又要死一次了。 等我醒来时,睁眼便看见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和白炽灯,随处可见的雪白告诉我身在医院,我急忙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失望地躺在床上,我以为我已经回到了现代,可身上明明还穿着月棠的棉布衣服。 0026、把他喂狗(1) 我叹气。 忽然,病房门口出现一组急切的脚步声,莫名其妙的,我觉得那声音好熟悉,脑海中迅速闪过沈毅那种冰块一般的脸,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装睡。 果然,推开房门的就是沈毅,他每靠近我一步,我都感觉得到他身上凌冽冷峻的气息。他走到床前拉着我的手摸了摸,又探了探我额头,冷着嗓子问身后的人,“夫人怎么还不醒?”那声音里慢慢的责备还有着急。 “沈将军,沈夫人神经受到刺激,因此晕过去了,我们已为她做过检查,并无其它损伤,休息休息就能醒过来。”有人说。 沈毅闻言,只是沉吟的一声“嗯。”病房里的氛围瞬间愣了下去,我感觉他一直在看着我,周围全是他冷冽的气息。过了一会儿,他吩咐常远去将月棠叫来,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他不会对月棠做什么事儿吧! 月棠进了房门后哆哆嗦嗦的解释,“将军,是......是我对不住小姐......我没听您的话不让小姐才出门,才害得小姐差点被车子撞了。”说着,月棠便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早知道你何必陪你家小姐一起胡闹!下午我怎么吩咐你的,你一句都听不下去!”沈毅里声斥责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算小姐要出门,你也得让侍卫在后头小心跟着,结果呢!” 被沈毅一吼,月棠被吓破了胆儿,赶紧哭诉说,“我是给门卫使了眼色让他们跟着出来的,可.......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跟来,将军,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究竟是你忘记了还是他们没明白?这事儿源于你,你收拾东西回蒋家去吧!” 他要把月棠打发走! 不行! 我赶紧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沈毅的手臂,沈毅皱着眉头看我,脸上尽是不悦的表情,“你早就醒了?” “你这么吓人,我哪儿敢睁开眼睛........”我怒了努嘴,悻悻地说,“今天跑出来玩是我不对,跟月棠没关系,是我不让侍卫跟来的,你别为难月棠好不好?” 我装作可怜的样子看着沈毅,心里想的却是,你要是敢不答应我就咬死你! “你真是胡闹!”沈毅虽然生气,却没有撒开我的手,只是责备地说,“要是今天那开车的人技术差一些,你已经被车轮子碾成肉酱了!” “切,别闹了好么?那点儿小汽车把我碾不成肉酱的!”我笑说。 见我一脸嘻哈的样子,沈瞪我一眼,我撇嘴道,“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我在将军府一个朋友都没有,纪曼柔把下人都笼络到一块儿不说,还成天挤兑我,要是你把月棠赶走了,留我一个人有什么用?!我不如跟着她回蒋府算了!”我装作认真的样子,甩开沈毅的手臂下床去抓月棠的手,“走,咱们回蒋府去!”“蒋碧微,你敢!”沈毅立即抓着我纤细的手腕往前一拉,暴跳如雷地说,“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一枪打死月棠!” 0027、把他喂狗(2) 我转过身面对他,他竟然掏出了腰间的配枪指着月棠,一怒之下我瞪大眼睛和他对峙说,“那你也一枪打死我算了,反正结婚之前我就听说你以前杀了好几个姨太太!多我一个也不多!”沈毅阴沉着眸子看我,“你哪儿去听说的?谁告诉你我杀人了的?” “哼,你甭管!你就说吧,今天是不是要赶走月棠!”我伶俐地看着他,迎上他冰冷而愤怒的双眼,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那双鹰隼般深邃难测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点点寒光一点点穿刺着我的毛孔,忽然,沈毅冷笑了一声,收回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扛起来,我呜咽着骂他,“沈毅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赶紧把我放下来,不然姑奶奶给你好果子吃!” 可他扛着我,禁锢着我的双腿,一点儿也动弹不了。我伸手在他背上不停地敲打,每下去一拳头,他任何反应都没有,岿然不动,而我却疼得要命!他身子硬的像是铁打的! “蒋碧微,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在这儿把你办了你信不信!”沈毅不顾房间里还有常远和月棠,狠狠地拍了一下我屁股威胁地说! “龟孙子,臭不要脸的!” 我委屈地抬头,想要常远和月棠救我一命,却看到他们俩幸灾乐祸地笑着,分明在看好戏! 挣扎未果,沈毅扛着我除了病房门,因为夜深人静,又是在医院的走廊上,我便不再出声儿,怕惊扰到旁人。只是,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有几个人经过,看到沈毅像扛麻袋一样扛着我,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纵然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可到这时候,脸皮也是薄的,我赶紧将脑袋垂下,脸贴在他背上,好让别人认不出来。 只听见有人议论说,“这不是沈将军吗?他扛的人是谁啊!” “你还不知道吧?方才送来的病人就是沈夫人!院长派人去了电话,沈将军没二十分钟便赶来了!” 出了医院,沈毅还舍不得将我放下来,常远打开车门后他将我扔到车里去,一不小心脑袋撞到车门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沈毅却半分怜惜都没有,冷着一张锋利如剑的脸坐在我身边。我揉着痛处,不满地说,“好歹我是女孩子,你怜香惜玉点儿行不行?” “我怜香惜玉的时候你太放肆,不如给你点儿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沈毅微微侧脸对我说,我这方向看去,只见他鼻梁高挺,眉骨微凸,周身散发着一股刚毅的气息,只是那申请,分明有心疼。 我怔了怔,心忽然加快了挑动,我赶紧侧过脸去看着窗外,沈毅冷冷一句,“以后要是再敢胡闹!我就把月棠打发走,再把你关在房间里不许出门!”“变态!”我说。 之后一路无话,车子开回将军行辕,停在洋楼前,我和沈毅置气呢,自顾自的下车,忽然背后传来他一声吼,“站住!”,, 0028、乱刀捅死 即使沈毅平素里是十分威严的,看起来就慑人,可他几乎没用过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但偏偏我不是温柔乖顺的小女孩子,越是这样,我越是有脾气,便转过身盯着他说,“你叫我站住便站住,太没面子了!” 沈毅三两步便踏到我跟前,冷冰冰的眼神扫射着我浑身,我不由得颤了颤,就在我以为他要揍我的时候,他却忽然将我打横抱起,抖了几下,将我脚上月棠的棉鞋抖落在地,接着大步流星地往屋内走去。 我不停地挣扎,沈毅抱着我的手往下一沉,我整个人快要掉到地上似的,他威胁我说,“再动一下子,我扔你在地上!” “王八蛋!你就会欺负我!”我咬牙切齿,心想,要不是这江小姐的身子太弱,我早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还由得你欺负我么! 这样的阵仗势必要引来纪曼柔的,她穿着一身银灰色云锦旗袍,隐约可见布料上的小朵牡丹暗纹,手中捏着一条白色丝帕,站在水晶吊灯下只觉得她身材玲珑有致,身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微光,别有一番风韵。 只是那脸上淡漠失望的神情让人遐想联翩。 原本我还挣扎,但见到纪曼柔,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不挣扎不说,竟然还伸手勾着沈毅的脖子,淡淡地说了句,“我累了,我要睡觉。” 沈毅对纪曼柔视若无睹,抱着我便要上楼,纪曼柔跟上来渴望地叫了一声,“将军........” “不早了,曼柔你也去歇着吧,有事儿明天说。”沈毅说。 因为脚上没有鞋子,沈毅便将我放在床上,冷着一张脸站在床前,我以为他要教训我呢,却听见他说,“以后多吃点,你太瘦了,抱着就跟抱床棉被似的。” 我笑呵呵一句,“你懂个屁!我这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听了我的话,沈毅竟然笑了,其实他笑的时候比冷着脸的时候好看得多,“噢?脱衣服的样子,我还没瞧过,不如现在就瞧瞧?”说着,沈毅伸手去解开我衣襟上的盘扣。 沈毅阴沉着眸子看我,“你哪儿去听说的?谁告诉你我杀人了的?” “哼,你甭管!你就说吧,今天是不是要赶走月棠!”我伶俐地看着他,迎上他冰冷而愤怒的双眼,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那双鹰隼般深邃难测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点点寒光一点点穿刺着我的毛孔,忽然,沈毅冷笑了一声,收回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扛起来,我呜咽着骂他,“沈毅你这个乌龟王八蛋,赶紧把我放下来,不然姑奶奶给你好果子吃!” 可他扛着我,禁锢着我的双腿,一点儿也动弹不了。我伸手在他背上不停地敲打,每下去一拳头,他任何反应都没有,岿然不动,而我却疼得要命!他身子硬的像是铁打的! “蒋碧微,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在这儿把你办了你信不信!”沈毅不顾房间里还有常远和月棠,狠狠地拍了一下我屁股威胁地说! 0029、吃亏肉偿 “龟孙子,臭不要脸的!” 我委屈地抬头,想要常远和月棠救我一命,却看到他们俩幸灾乐祸地笑着,分明在看好戏! 挣扎未果,沈毅扛着我除了病房门,因为夜深人静,又是在医院的走廊上,我便不再出声儿,怕惊扰到旁人。只是,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有几个人经过,看到沈毅像扛麻袋一样扛着我,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纵然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可到这时候,脸皮也是薄的,我赶紧将脑袋垂下,脸贴在他背上,好让别人认不出来。 只听见有人议论说,“这不是沈将军吗?他扛的人是谁啊!” “你还不知道吧?方才送来的病人就是沈夫人!院长派人去了电话,沈将军没二十分钟便赶来了!” 出了医院,沈毅还舍不得将我放下来,常远打开车门后他将我扔到车里去,一不小心脑袋撞到车门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沈毅却半分怜惜都没有,冷着一张锋利如剑的脸坐在我身边。我揉着痛处,不满地说,“好歹我是女孩子,你怜香惜玉点儿行不行?” “我怜香惜玉的时候你太放肆,不如给你点儿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沈毅微微侧脸对我说,我这方向看去,只见他鼻梁高挺,眉骨微凸,周身散发着一股刚毅的气息,只是那申请,分明有心疼。 我怔了怔,心忽然加快了挑动,我赶紧侧过脸去看着窗外,沈毅冷冷一句,“以后要是再敢胡闹!我就把月棠打发走,再把你关在房间里不许出门!” “变态!”我说。 之后一路无话,车子开回将军行辕,停在洋楼前,我和沈毅置气呢,自顾自的下车,忽然背后传来他一声吼,“站住!” 即使沈毅平素里是十分威严的,看起来就慑人,可他几乎没用过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但偏偏我不是温柔乖顺的小女孩子,越是这样,我越是有脾气,便转过身盯着他说,“你叫我站住便站住,太没面子了!” 沈毅三两步便踏到我跟前,冷冰冰的眼神扫射着我浑身,我不由得颤了颤,就在我以为他要揍我的时候,他却忽然将我打横抱起,抖了几下,将我脚上月棠的棉鞋抖落在地,接着大步流星地往屋内走去。 我不停地挣扎,沈毅抱着我的手往下一沉,我整个人快要掉到地上似的,他威胁我说,“再动一下子,我扔你在地上!” “王八蛋!你就会欺负我!”我咬牙切齿,心想,要不是这江小姐的身子太弱,我早就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还由得你欺负我么! 这样的阵仗势必要引来纪曼柔的,她穿着一身银灰色云锦旗袍,隐约可见布料上的小朵牡丹暗纹,手中捏着一条白色丝帕,站在水晶吊灯下只觉得她身材玲珑有致,身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微光,别有一番风韵。 只是那脸上淡漠失望的神情让人遐想联翩。 原本我还挣扎,但见到纪曼柔,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不挣扎不说,竟然还伸手勾着沈毅的脖子,淡淡地说了句,“我累了,我要睡觉。” 0030、你欠收拾 沈毅对纪曼柔视若无睹,抱着我便要上楼,纪曼柔跟上来渴望地叫了一声,“将军........” “不早了,曼柔你也去歇着吧,有事儿明天说。”沈毅说。 因为脚上没有鞋子,沈毅便将我放在床上,冷着一张脸站在床前,我以为他要教训我呢,却听见他说,“以后多吃点,你太瘦了,抱着就跟抱床棉被似的。” 我笑呵呵一句,“你懂个屁!我这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听了我的话,沈毅竟然笑了,其实他笑的时候比冷着脸的时候好看得多,“噢?脱衣服的样子,我还没瞧过,不如现在就瞧瞧?”说着,沈毅伸手去解开我衣襟上的盘扣。 “你走开!”我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然后往床上缩了缩,那床上铺的是苏州丝绸锦被,被面上绣的是栩栩如生的鸳鸯交颈,手在上面摩擦着只觉得滑滑的,抓不住东西一般。 沈毅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跟着我往床上来,一把抓住我,愣是将我压在身下。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了,我有点怕怕的,讲话的时候却故作镇定,“我告诉你啊,你千万别胡来,姑奶奶一会儿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小妮子口气倒是不小!”沈毅捏了捏我脸蛋,说,“那我一定得见识下夫人的厉害了!” 说毕,他的大手又附上我胸前的盘扣,我哇啦哇啦地大叫着,们忽然被推开,月棠冲进来急急忙忙地说,“小姐,你怎了!” 下一秒,月棠便看见沈毅压在我身上,她整个人都愣在门口,我见状立即呼救道,“月棠,救我!沈毅要欺负我!” 沈毅侧过脸去瞪了月棠一眼,月棠被吓得身体微微颤抖,然后下一秒,那丫头竟然丢下一句,“小姐,这事儿我帮不上忙!”便关上门出去了。 然后房间里就回荡着沈毅的仰天长笑。 “小人得志!”我瞪着沈毅,“有种你放开我,我们单!” 沈毅轻哼一声,说,“你想得美。”然后他俯下身,对着我的唇瓣便吻了下来。 那股专属于沈毅的刚烈的男子气息萦绕在我身边,钻入我的鼻尖,嘴唇上温润和轻柔的两片贴在一起,传来一阵不属于我的温热。他紧紧地抓着我的双手摁在床上,坚硬如铁我身体压在我身上,我只觉得呼吸困难。他清冷了英俊的脸近在眼前,近得可以看见他根根分明得眉毛,浓黑如绸。 我紧要的牙关被他突破防线,游龙般灵活的舌头探入我口腔中 许是纠缠的时候我头发凌乱了,沈毅不由自主地帮我拨开,放松了对我的控制,我趁机逃脱,跳下床去,请求地说,“沈毅,圆房这事儿你就不能再等等么?呵呵,那个啥,我.......我还没准备好呢!” “你至于吓成这样吗?”见我发抖,沈毅苦笑道,“罢了,是我太急了。你去洗漱了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0031、共处一室 我如获大赦,欢喜地叫了月棠进来伺候我洗澡,沈毅则站在窗前,那夜风轻轻地吹着丝绒窗帘轻舞飞扬,沈毅点燃一支卷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那背影,是有几分落寞的。 洗澡的时候,月棠红扑扑的脸蛋上暗藏着笑意,我捧了一碰水洒她,埋怨地说,“好你个月棠,生死关头我推你一把,你竟然不管我!” 月棠委屈地说,“我的好小姐,你可不知道,将军都快把我给撕了,我哪儿敢造次!”月棠帮我涂沐浴液,着沐浴液是沈毅送我的,说是法兰西才有,用了过后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便也省去了香水。“不过啊,小姐,今天可是吓死我了!要不是那位先生技术到家,您可就凶多吉少了!还是人家开车将我们送到医院的!咱们下次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点头答应,换上睡衣,擦干头发。回到卧室时,沈毅已经洗好澡,穿着西式的灰色绵柔睡衣躺在床上看一本书。想起方才的画面,我耳朵一热,我硬着头皮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侧在一边装睡。 不一会儿,沈毅关了床头柜上的复古台灯,轻手轻脚地缩进被子里,然后从后面抱住我,嘴巴抵在我耳畔,呼气时传来丝丝温热,只觉得痒呼呼的。 “碧微,我会等你的,等你愿意的那一天。”沈毅淡淡地说,那声音里含着期待、渴望还有怜爱。 我心头一暖,轻声应可一句,“嗯。” “只希望,你别叫我等太久。”没等我回应,沈毅便替我拉好被子,又说,“睡吧。” 这一夜因为沈毅睡在我身边的关系,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睡下,一早醒来窗外天光大亮,墙上的西洋钟正好指向十点。我打了个哈欠,叫了两声月棠,不一会儿她来伺候我洗漱。 刚睡醒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头脑不清醒,我随口问了句,“沈毅呢?” 月棠从衣柜中拿了条乔其纱的连衣裙给我,淡蓝色十分轻盈,领口不算太低,露出一截颈子白皙如玉。自从落到这具小姐身体里,除了性格还是我自己以外,其余的穿衣打扮,都是极为淑女的,渐渐的我也习惯了。购置洋装过后,那旧式的衣衫也极少穿着,我挑了几件好的,送给月棠,其余的扔在柜子中吃灰尘。 “将军在楼下,常副官一大早来过,跟将军在书房谈了一会儿军事,这会儿已经离开了。”月棠说。 “哦。”我坐在镜子前,任由月棠帮我梳头发,又听见她说,“将军叫我别吵醒你,只在门口候着,怕你醒来找不到人。” 我怔怔地捏着手中的水晶发卡,昨夜里他在我耳边的那几句话还格外清晰。其实,我有些搞不懂沈毅了。新婚洞房之夜,纪曼柔拿着纪书眉的遗像来叫我请安,我便知道,这沈毅对蒋家小姐一见钟情,不过是因为蒋小姐眉眼间和纪书眉有几分相似,他深爱的,应该是纪书眉,蒋家小姐不过是他慰藉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 0032、檀京归来(1) 可自打我们结婚以来,沈毅对我算是照顾有加,行为举止间都透着情真意切的关心与呵护,好几次让我以为他对蒋小姐是冰心一片。总觉得有些事情,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悄然起了变化。 “小姐,小姐?”月棠轻轻叫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把水晶发卡夹上,月棠又说,“将军叫您梳洗好了下去。” 西式的小洋楼,楼梯是用大理石砌成的,高跟鞋踏上去哒哒地响着。晨光正好,天鹅绒窗帘都用金钩束起来,四面落地窗敞亮极了,沈毅穿着一条黑色西裤,白衬衫扎到裤子里去显得格外精神,袖子卷起来露出精壮的手臂,他正在抽一支卷烟,有几分痞痞的样子,十分随意。 不戴军帽的时候,他多了几分潇洒的味道,简短的头发添足了精气神,剑眉星目,灿若晨星,英挺地站在法兰西复古的茶几面前望着下楼梯的我淡然一笑,然后吩咐身边的小丫头说,“夫人醒了,去准备早餐。” 我明显感觉到心颤了颤,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放电,瞬间击中我的心。我赶紧撇开了视线,定了定神小心下楼梯,而小心脏却仍旧扑通扑通的。 此时纪曼柔从内厅出来,一身儿苏绣银丝镶边旗袍,手腕上挽着一直小巧玲珑的珍珠手包,温柔如水地对沈毅一笑,说,“姐夫,我先出去了。” 沈毅点了点头,口中吐出一圈白雾,那烟雾缭绕中依稀可见清俊的面容,纪曼柔温声提醒说,“你肺不好,该少抽烟。”说完便上前去拿掉沈毅手中正燃的卷烟,像个小媳妇似地说,“省得到时候换季咳嗽又拖延小半月。” “习惯了,哪儿能说丢就丢。”沈毅叹了口气,说,“一会儿你去一趟裁缝铺子,请林师傅过来给碧微做几身儿衣裳。” 纪曼柔原本喜笑颜开的脸蛋儿瞬间冷了,尴尬地应答着好,转身看我又是一副怨怼的眼神儿,白了我一眼,带着小丫头便出去了。 餐桌上,沈毅十分自然地为我倒牛奶,又将面包涂好果酱后递给我,不要太贴心。 我淡淡地说了句谢谢,他却回答,“照顾你是应该的。” 一口牛奶差点噎在喉咙里,我讪讪地笑说,“别这样,寒冰忽然融化,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太吓人了!” 沈毅不可置否地耸肩,又一本正经地说,“我只对你这样子。” 我翻白眼,小声嘀咕说,“那啥电影明星林小姐呢,你小姨子纪小姐呢?” 他耳朵极好,我如此小声都听见了,浅笑道,“淘气。” 我撇嘴,认真地吃着面包,只听见沈毅怅然地说,“碧微,曼柔她脾气是怪了些,但心眼儿是好的,你多忍让忍让。她帮我打理将军府多年,也辛苦不少。” 差一点儿我就问出口,“你就不知道她心里喜欢你?约摸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那裁缝铺的林师傅才带着徒弟过来,量了尺寸过后又让我挑好款式与布料,折腾到四五点才完事儿。 0033、檀京归来(2)) 临走时,林师傅身边的小徒弟多了句嘴说,“师傅,上回咱们来这将军府,得两三年前了吧!也是给将军夫人做衣裳呢!” 林师傅老成机敏,瞪了一眼小徒弟,然后向我赔罪道,“夫人,这孩子多嘴,您别介意!” 我笑了笑,宽慰说,“不碍事儿,我本就不是将军的原配夫人。但不知,从前的将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林师傅,你能给我说吗?” 林师傅以为我是要刻意刁难他,连忙解释,见我蛮真诚的,这才开口说道,从言辞间我总结下来,这纪书眉是个温柔端庄,落落大方的女人,待人接物都是和和气气的,但体弱多病,身子骨弱,后来香消玉殒也是有原因的。一个偶尔来做衣服的老裁缝都能对纪书眉交口称赞,想必真人必十分得人心。 打发走裁缝过后,我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看院子里百花齐放,那月季红红火火,这一季凋零了,下一季新蕾继续红火,接连不断。而从前的那些,早就化作了尘土,消失无踪。 我不禁又想,这沈毅对纪书眉,对蒋碧微,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和感情? 秋风吹起的时候,肩上被人搭上一条羊绒披肩,那细细的格子透着雅致,隔着衣料,我也能感觉到沈毅那双大手传来的力量。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紧紧地扣着我肩膀,有些淡淡的责备,“出来也不知道带一条披肩,可别着凉了。” “不算冷,本来就打算进去了。”我淡淡说。 “走吧。”沈毅绕到我跟前,伸出手说。 我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在风口里才站了一会儿,手就冰凉冰凉的,沈毅二话没说便帮我揉搓了一会儿,终于暖起来。 而后,他就一直拉着我的手,自然而然的,我也没有抗拒。 我决定和沈毅好好谈谈。我不是真的蒋碧微,更不是他喜欢的蒋碧微,更不是纪书眉的替身,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要让他知道,趁早放手,我可不能耽误人后半生幸福。 “沈毅,我们可以谈谈吗?”我停在楼梯前,拉住他,认真地说,“我有话想跟你说。” 将军府的洋楼上,有一处大大的阳台,那一片阳台上盖了透明的玻璃,即使下雨,也打不湿任何,那露台上放了一张圆形的白色小桌子,四根西式小圆凳,围栏那边还有一根藤椅,四周放满了翠绿翠绿色盆栽植物,格外美丽。 那白色的桌子上有一只青花瓷的花瓶,瓶身椭圆椭圆的,釉色十分清明,瓶子里插着一把晚香玉,正在淡淡地吐着芬芳,打开门后,那股幽香便萦绕在鼻尖,格外醉人。 我们坐下后,不一会儿,便有小丫头端着咖啡和点心上来,咖啡的浓香十分醇厚,我立即被勾引了,不等沈毅发话,便倒了一杯,加上一块儿放糖,再倒了些牛乳在里面搅拌,一口下去,浓醇的滋味实在享受! 0034、诡异的笑 “你倒是喝的惯。”沈毅笑说,“我当真以为你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除了识文断字之外,学的都是三纲五常,西式的东西丁点儿不碰。”他也调了一杯咖啡,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说,“你让我惊讶。” 我轻笑,跟他谈起心来,“沈毅,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迎上他认真的眼睛,说,“我虽说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可月棠告诉我,我俩就在许老板的堂会上见过一面,之后你便去我家求亲,你并不了解我是什么性格,我同你合适与否,如此贸然的婚姻决定,不像是你一个留洋归来思想开明的绅士所为?再说了,你沈毅在江城独霸一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地偏偏选中了我呢?” 听完我的话,沈毅迟迟未开口,定定地看着那一瓶晚香玉发呆。我瞬间联想到纪书眉,对呀,他娶我一定只有一个原因,我试探性地问,“沈毅,是因为我有几分像纪书眉吗?你从前的妻子,你的青梅竹马。” 沈毅脸上浮现惆怅的神色,他从凳子上起来,站在栏杆钱,伸手抹去玻璃罩子上的一点灰尘,半晌才转过身来对我说,“没错,我之所以娶你,是因为你有几分像书眉。” “你只是觉得我们面孔相似罢了,其他的东西,肯定不一样!你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找慰藉,这本身就是.......就是不现实的。”我打开了话匣子,索性将心底想说的话一并说完,“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你也看到了,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温柔娴淑端庄大方的模样,我就是我,我有我的性格,有我的追求,我根本不可能为了你做任何人的替身,你明白吗?!” 沈毅脸上浮现几分无奈的神色,他淡淡的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泛着一股悲伤的气息,一点一点侵袭而来。他有些慌乱地摸了摸裤袋,找了半天没找到东西后,招呼来小丫头去书房将他的卷烟拿上来。丫头将卷烟拿上来后,我接过,抽出一根替他点燃,又继续说,“而且,你心里明白,我不爱你。” “现在不爱,怎么能代表以后?”沈毅吐出一口白烟,颇有自信地说,“往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你不爱我,可你也不讨厌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我,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我无奈,白眼看着他,“能不能认真一点,我在跟你谈事情。” 沈毅拉开凳子,坐在我跟前来,认认真真地说,“我很认真。蒋碧微,娶了你过后,我才知道,你跟我想象的那个蒋碧微一点儿也不一样,可那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娶了你,况且,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面对此,我一时间语塞了,干巴巴地望着沈毅吞云吐雾,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蒋碧微,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或者说,再我没厌倦你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所以,” 0035、老谋深算 我感觉一阵凉风吹过耳畔。 “三哥?”我小声叫他。 他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已经没了。 他到我面前,沉着眸子看我,忽然捏起我的下巴鄙视我的眼睛,“为什么撒谎。” 眼神触碰的一刻,我放弃了挣扎。 一来,我不确定叶深是诈我呢,还是真找到了蛛丝马迹。 二来,我不确定他知道了多少。 “还不承认?”叶深轻哼,眼眸垂着。我越发觉得他像七叔。 “你让我承认什么?”我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比如你刺杀张洋失败那晚遇见了谁?再比如,你的匕首怎么丢的。”叶深不疾不徐地说。 我心下一惊,他果然知道了。 怪就怪林钊那晚在修理厂拿那把匕首杀了张洋! 那匕首是叶深送给我的,他当然认得出来! 我一巴掌拍开叶深的手,凛然看着他的脸说,“三哥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现在他是七叔的人,难不成,你要我现在去杀了他?” “七叔的呢?”叶深冷笑,“我看未必。” “什么意思?” 叶深转过身,低沉道,“是块肥肉,也得看他有没有命吃下去。” 我细细一想,也是。 虽然张洋死了,他几个心腹也解决了,但手下那些马仔还在,张洋虽然不是人,但有个有点:对手下很好,他吃肉,手下绝对不会只喝汤。所以那些马仔,对张洋都很忠心。 再者说,张强还没找到--- 林钊看似威风,捡了便宜,但实际上,四面埋伏,并不讨好。 “海棠,”叶深忽然转过身来,似警告的语气说,“你最好离他远点。” 我笑了笑。 叶深眸光一沉,像是在问我笑什么。 “我倒是想离他远一点,可七叔偏偏安排我帮他收买人心。” 叶深脸色很不好看。 我吸了口气说,“三哥,不要告诉檀京上次我任务失败,千万。” “你想做什么?” “我自有打算。” 说完,我转身走了。 叶深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直到我消失在拐角处。 ...... 回去的路上,我把定南给我的地址递给檀京,“去这儿,我的新家。” 檀京看了眼,笑说,“七叔还真是老谋深算,都叫你去帮他管场子了,还安排这个做什么?门对门盯着?” 我原本闭着眼睛小憩的,听见檀京这么说,顿时蹿起来夺过纸条细看。 我顿时傻眼了。 新家就在林钊家对门。 怪不得定南给我纸条时笑得那么意味深长。 “哥,七叔这么做,显然是没把他当一家人,这是要我盯着他!我以为,上次的考验---” “呵,我的傻妹妹,杀个人就能断定他是自己人了?他前脚把人丢下青衣江,后脚七叔就派人去盯着了,如果他是条子来的卧底,他一定会通知条子去捞人,毕竟张洋嘴里能吐出太多东西了!你想想看,匕首戳在胸口几刀也不一定死啊?江淮教你的那些人体要害部位,你忘了?只要避开关键部位,扎几刀,根本死不了。”檀京感叹说,“你太小看七叔的老谋深算了。” 0036、相遇不识 月棠刚要说什么,便听见敲门声,开门后之间佣人春桃端着一碗粥,还有两碟开胃的小菜,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说,“夫人,将军让我给您送上来,他让我告诉您,生气归生气,饭还是得吃的。” 我心想说不吃的,可肚子实在是饿呀,于是坐在床沿上没讲话。月棠笑嘻嘻地接过春桃手里的托盘,端着到我跟前,搅动着碗里的清粥说,“小姐,赶紧吃了吧,您胃不好,别一会儿胃疼犯了,可是疼得要命的!” “就你话多!”我白了月棠一眼,抢了她手里的粥开心地吃起来,真的是饿了呢! 吃饭粥后,我和月棠去花园溜了两圈,又剪了几枝开得正好的月季花回来用白玉一般通透的瓷瓶装着,白是白,红是红,格外妖艳,安静地躺在桌案上,吐着丝丝芳香。 洗完澡后,沈毅还没回来,我便在书架上随意取了一本英文小说来看,那书应该是沈毅从国外带回来的,线装的,扉页有些损坏,内里也微微泛黄,有一种厚重的历史感。西方的小说若不是聚精会神的看,会觉得繁冗,啰嗦,拖沓,我上过大学,学的国际贸易,英语自然是不差的,读起来还算顺利。看瞌睡虫来了,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沈毅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他给我盖被子的时候我忽然惊醒过来,瞪大眼睛瞧他,只见他一脸倦容,嘴角却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我赶紧从床上坐起来,他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有些讶异地说,“你在看这个?” 我点头。 “你读得懂英文?”沈毅不敢相信地问。 我将书里讲的故事大致睡了一遍,沈毅咋舌地看着我,似乎还不敢相信我真的看得懂这本小说。我握上他的手说,“沈毅,你看,我很多方面,你都不了解。从前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副外表,关于我的一切,你并不了解。而我对你,也是陌生的。不说从前见过面与否,我失忆后重新认识你,才不过十日。” 沈毅沉下眸子,手里紧紧拽着书,半晌才抬起头来问我,“你想说什么?” 我淡然一笑,心平气和地说,“我想说,咱们都给彼此一点儿时间好吗?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长得好看不说,还留过洋,更是这江城呼风唤雨的主人,但........”我舔了舔嘴唇,说,“但我不能因为这些就假装钦慕于你呀!你都说了,你相信有天我会认为做你沈毅的女人是最正确的决定,那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呢?又或者说,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去试验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听了我的话,沈毅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脸,那清俊的面孔上任何表情也没有,浅淡如水,尔后,他伸手帮我捋了捋耳畔的头发,忽然淡淡一笑,说,“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所以,你是答应了吗?” “我看起来那么好商量吗?”沈毅沉吟。 0037、喜欢刺激 我瞪他一眼,差点要骂出来。他忽然大笑,这才说,“就按你说的做!蒋碧微,我志在必得!” 我冷哼,心情忽然放松了许多,“真不要脸!”说完后,掀开被子蒙头大睡。 只听见沈毅站在窗前,怅然地说,“没想到我沈某人天不怕地不怕,最后竟然栽到你小丫头的手里了!不过,敢这么对我的人,蒋碧微,也只有你了。” 我捂着被子,心里的那块儿石头终于放下。 这天的谈判过后,我和沈毅算是和平共处,相敬如宾了,偶尔我会跟他斗嘴,却不会像之前一样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留。沈毅每天忙完军务,都会抽空回来陪我。这样的状态真正像是谈恋爱的两个人,日复一日的接触,了解,暗生情愫。 这天早上,我刚起床,月棠便上来叫我,说有客人来访,月棠也不知道来的客人是谁,只说是纪曼柔吩咐的,要我赶紧下楼迎接。 我换了一身儿月白色的织锦旗袍,这旗袍是先前林师傅做的,不到一周,便叫小徒弟送了来,统共十来件。穿着旗袍,走路的时候隐约可见布料上的暗纹是小朵的牡丹,十分素净雅致,头发又让月棠盘成一个圆髻在脑后,只在耳边夹了一只淡粉色的水晶发卡,简单大气。 下楼时,客厅的法兰西进口浅金色绒面沙发上坐着一位约摸五十来岁的夫人,穿金戴银,雍容华贵,即使是年纪在那儿,那身形也没走样,凹凸有致,只是眼角和额头都有藏不住的皱纹。 纪曼柔坐在一边给她倒茶,又介绍我说,“琳姨,这一位便是将军的新夫人。” 我怔怔地站在一边,接受那妇人的打量,她眼神儿里慢慢的看不起,冷哼了一声,将茶盏“啪”地放在桌上,傲慢地说,“还说出身高门,知书达理,现在看来,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曼柔你就该多教教,好歹要学得你姐姐几分样子才行!” 纪曼柔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对我说,“这一位是将军的姨娘,是老爷子的二太太,我们都叫琳姨。” 原来是沈毅的后妈,怪不得这么趾高气昂,估计在我下来之前,纪曼柔已经说了太多我的坏话,人才对我这么不客气。怎么说也是长辈,我赶紧躬身行了个礼道,“琳姨,不好意思,我这.......沈毅没告诉过我。” 琳姨媚眼剜了我一眼,不客气地说,“将军的名讳是你随意叫的?我来了快一个钟头了,你纹丝不动,日上三竿了还在房间睡懒觉,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是不是不欢迎我?” 我瞅了一眼纪曼柔,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优哉游哉地喝茶,人都来了一个钟头了,竟然才派人上去喊我,纪曼柔不是故意给我挖坑吗? 月棠在我身后轻轻推我一下,我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了!琳姨,是我不好,让您久等了。”越是这样的女人,你越是要顺从她的意思,前翻不能逆道而行。 0038、踏平三街(1) 越是这样的女人,你越是要顺从她的意思,前翻不能逆道而行。 “当初沈毅说要娶你,我们特意去打听了,说是蒋老爷子书香门第,教女有方,蒋家小姐温柔端庄,如今看来,不过是谬赞罢了!”琳姨不满地撇了我一眼,又心高气傲地说,“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让沈毅如此青睐你!” 我刚要说话,却被纪曼柔抢了白,“琳姨,你别动气,新夫人是千金小姐,许是在家时养成的习惯,女孩子多睡觉也没什么不好,皮肤水嫩光滑多好呀!况且,这将军府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做,粗活细活都有佣人呢!再不济,可不是还有我撑着么?都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看着像是在帮我说话,实际上是捅我一刀,好你个纪曼柔,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 琳姨心疼地握着纪曼柔的手,当我是空气一般,“自你姐姐走后,好歹这个家有你,不然早就乱套了!若么有你,我看这将军府早晚得败在人手里!”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呢,我哪里敢当灯泡,让月棠陪着我去了饭厅吃早餐。心里可郁闷了,一大早被数落,吃东西也没胃口。 “月棠,怎么沈毅好好端端的冒出来一个姨娘,我以为沈毅是孤儿呢,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人来呀。” 月棠赶紧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小姐!您可别胡说!大婚当天,这位琳姨也是来了的,说是沈老爷身体不好,便只让琳姨来瞅一眼。将军和沈老爷子关系一直不好,所以.......” “沈毅这么拽?结婚都敢不请他老子!”我说。 “可不是吗?据说,就这位二太太琳姨娘和将军关系亲密,所以......” 原来如此。我心想,估计是沈毅没带我会沈家宅子去见沈老爷子吧,作为媳妇的我也劝劝沈毅,今早就睡了懒觉给她撞上,这才对我这么不客气。 待我吃完早餐去客厅时,刚好沈毅匆忙从外边赶回来,一身笔挺的军装,脸上还有风吹过的痕迹。牛皮靴子被擦得锃亮,一尘不染的,他摘下帽子递给身后的常远,迎上去坐在琳姨身边,亲热地说,“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我派人去接你。” 琳姨脸上的笑容快堆不住,握着沈毅的手轻轻拍打他的手背,眉目间满满的慈爱说,“你这么忙,我哪儿敢打扰你?军中事务多,可别累坏了身子!” 沈毅点头,那模样,简直就是乖儿子嘛!他们闲扯了一会儿,沈毅忽然抬头看到我在角落里,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十分亲密的样子在我耳边说,“怎么站在一边不过来?” 我淡淡说,“我凑什么热闹。” 沈毅领着我到沙发那边去,拉着我的手坐到他身边,向琳姨介绍说,“琳姨,大婚那天碧微没见过您,您别见怪!” “琳姨,你再说,新夫人可就不好意思了!”见我不说话,纪曼柔打破僵局说。 0039、踏平三街(2) 琳姨笑呵呵地说,“没事儿没事儿,方才咱们已经见过了,这姑娘水灵灵的,就是身板儿有点小,不知道好不好生养呢?”琳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感觉和我很亲密似的,她温和的目光看着我,看得我寒毛直竖。 “琳姨,你再说,新夫人可就不好意思了!”见我不说话,纪曼柔打破僵局说。 琳姨望了一眼沈毅,见沈毅眸子里有几丝笑意,便又捂着帕子打趣我说,“哎哟,你瞧我,碧微脸都红透了!我要是再说下去,将军怕是要心疼了!” 沈毅微微一笑,看着我说,“有些事儿,顺其自然,咱们也记不得!” “将军这就不懂事儿了!”琳姨严肃道,“你也三十有二了,膝下一个子嗣也没有,这个不像话!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心心念念地想着抱孙子呢!” 一提到沈老爷子,沈毅便不说话了,只紧紧握着我的手,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琳姨叹了口气,又说,“将军的脾气也该收敛一些,老爷子一把年纪了,终归是为了你好,抽空得领着新媳妇回家去看看,这大婚以来,你们俩连家门都没踏进过一步,也难怪老爷子生气!俗话说得好,父子哪儿有隔夜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琳姨的苦口婆心,让沈毅脸上有些黯淡,像是触及了他哪里,沈毅一改往常的刚毅,有些怅然地看着琳姨说,“知道了,等我闲一些,便领着碧微回去。”说完,沈毅看着我,竟然开玩笑地说,“丑媳妇始终要见公婆的,藏也藏不住。” 我怒瞪他,还口道,“你才丑媳妇!”谈笑间,又敲打沈毅的肩头几下,他轻笑着抓住我的手,宠溺地说,“别闹,琳姨在呢,好歹给我些面子是不?” “你真是!”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琳姨,她果然盯着我和沈毅,于是我也不好意思继续跟沈毅闹,便乖乖巧巧地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拉家常闲聊。纪曼柔的目光是不是轻扫过我身上,我偶尔跟她对视,丝毫不让步。 他们说话的时候,我没搭腔,紧紧地在一边,客厅中央是一盏水晶吊灯,即使不开电灯,也是格外的光彩照人,水晶通透华美,十一点的时候太阳正好,秋日的阳光金灿灿的,透过落地窗折射进来,分外美丽。法兰西空运回来的家具散发着古典而优美的气息,算不上奢侈,确实十分雅致。 佣人上了奶茶和点心,沈毅倒好了递给我,又贴心地提醒说,“小心烫。”点点滴滴,于细微处见温柔绅士。 聊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常远进来通知说车已经准备好了,中午去饭店用午餐。 沈毅看了看墙上的西洋摆钟,说,“常远你先带琳姨和纪小姐上车,”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我陪你上楼换件衣服。” 等上了楼没人时我才抱怨沈毅,“怎么我不知道你有个后妈?你爹呢?你家还有哪些人?”这些问题都是方才在我脑子里晃悠的,我一口气全问了出来。 0040、踏平三街(3) 沈毅坐在床上,吩咐月棠去取了一件白缎碎花紧袖旗袍给我换上,那旗袍十分素净的样子,却因为金线滚边,素净中多了几丝华美,一下子将人的身份抬高。开衩到大腿处,配上一双乳白色羊皮高跟鞋,行走时风姿绰约,格外美丽。手腕上只带了一只简单的翡翠镯子,挂在纤细的手腕儿上只觉得十指纤纤,白臂如藕。 这身旗袍,称极了蒋碧微的气质,沈毅望着我怔怔的,连声说,“真好看。” 做了二十几年女汉子的我,没想到穿越来一趟,竟然摇身一变名媛淑女了。 他看得我出神,我努嘴,伸手使劲儿在他脑门上一敲,又说,“看什么看?色眯眯的样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沈毅淡笑,眉宇间有些许化不开的忧愁,他接过月棠递来的披肩亲手为我披上,只说,“晚些时候告诉你,现在出去吃饭,别叫琳姨等久了。” 我心想也是,便没多说什么。 下楼时沈毅怕我摔倒便牵着我的手,这一牵,便不肯放开,我一挣脱,他就在我耳边说,“琳姨可是好眼力见的人,你好好配合我,我便答应你一件事儿!” “君子一言。”我说。 中午饭是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的,一行四人,刚好一张桌子,落座一会儿,便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上前来为我们点餐,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那服务生先将菜单给了几位女士。那菜单全是英文的,纪曼柔和琳姨自然是看不懂,翻开瞅了一眼又合上,纪曼柔说,“将军,我们看不懂,你来点吧。” 而我这边,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一想着美滋滋的西冷牛排我就口水直冒,招呼服务生点餐,讲的自然是英文。那服务生还夸我,“小姐,您的英文真棒。” 因为之前看到我看英文小说,沈毅自然不意外,但琳姨和纪曼柔却是惊讶地看着我,纪曼柔不相信地说,“碧微你会洋文?”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了,便大大方方解释说,“会一点而已。” “没想到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竟然也学得会洋文。”纪曼柔分明是不高兴。 琳姨喝着咖啡旁观,嘴角带着笑意看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本想说电话刺激她,但琳姨在,不好太放肆,便笑着搪塞过去,“我家事事不用我操心,闲来无事只能多看看书,学点东西。” 纪曼柔还想说什么,被琳姨拦下来,叫沈毅说,“我们俩的你来点吧。” 西餐厅里放着轻缓的钢琴曲子,这一餐十分有情调,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我对刀叉并不陌生,熟练得可以去切菜了。看得出来琳姨对我的餐桌礼仪还算满意,餐点味道也不错,我吃得开心极了,只是有些人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 吃过饭后,沈毅有事儿要回军营处理,常远已经在饭店门口候着,琳姨和纪曼柔说想继续逛街,沈毅看着我,问我要不要同他们一起。 0041、踏平三街(4) 我心想,人家两个要好的逛街我去参一脚,指不定一会儿怎么埋汰我,便寻了个理由说,“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了。” 琳姨客气地问了我一句,见我坚持不去,便也没说啥,倒是纪曼柔,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她们去逛百货商场,我则领着月棠坐汽车回了将军行辕。 可刚进门,便听客厅里打扫卫生的小丫头议论说,“昨晚可把我吓死了!我起夜经过后院,竟然看见废弃的屋子里亮着一盏灯!我看那灯光弱弱的,像是蜡烛烧的,可你知道呀,咱们将军府都是通电的,哪儿来什么蜡烛,我便走近了些去看,背后一阵阵儿冷风吹过来,我刚走到那破烂的窗前,那盏烛火就断了!我吓得不行,便赶紧回房,后半夜再也睡不着!” “难不成又闹鬼了?之前不是有个小丫头吓出病来么?”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脸惊恐的样子。 “你俩可别胡说!”说话的人是春桃。她手里拽着毛巾一边擦花瓶一边警告俩丫头说,“这事儿可不能乱说的!要是被将军知道,咱们都得卷铺盖走人!” “是是是,春桃姐,我们不说了!”那两个丫头连声答应,又赶紧去做事儿了。 我和月棠迈进客厅,那俩小丫头赶紧散了,春桃拿着帕子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说,“夫人,您回来了!” “嗯。”我淡淡嗯了一声,“春桃,麻烦你帮我煮一壶水果茶,少放糖,多加写蜂蜜进去,好了端上露台来。” 上楼,换了身舒适家常的衣服,又在沈毅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儿小说拿去三楼的露台。月棠去趁我换衣服的功夫,去院子里摘了一把月季插瓶拿来露台上,秋天的下午阳光有点暖暖的,可我翻着小说却一点儿也看不进去,月棠一进来,我赶紧扔下书,拉她坐在我身边。 “小姐,您干嘛呢!小心点儿水洒出来啦!”月棠端着花瓶喜笑颜开地说。 我抓着她个胳膊问,“月棠,你听见了么?春桃他们几个说后院闹鬼!” 月棠秀气的眉毛皱了皱,挽着我的手说,“我的好小姐,你想什么呢?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我说,“你见过鬼吗?” 月棠一哆嗦,“没.......没见过,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起过,但从来没见过。” “那你想不想见一见?”我朝她眨了眨眼睛。 月棠支支吾吾说,“小姐,您......您想干嘛呢!” “还能干嘛,我就想去探探,这将军府究竟有没有鬼,要是有呢,我问问她为啥阴魂不散半夜出来吓人!要是没有呢,”我拿过花瓶,轻轻嗅了嗅那鲜香的香味儿,继续说道,“要是没鬼,我就瞅瞅,是不是有人装的!” 月棠一脸慌张,赶紧劝解我说,“小姐,您这胆子越来越大了!从前连毛毛虫都不敢看,现在竟然敢去抓鬼了!要是将军知道您这么胡闹,哪儿行呢!我.......我可不想被将军赶回蒋府去!” 0042、踏平三街(5) 说着我装作要去叫人的样子,月棠赶紧拉住我,求饶地说,“小姐!您.....您这不是逼我么!”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呢?”我笑嘻嘻地说,见月棠一脸为难,还有些害怕,我揽过她肩膀搂着,说,“好啦,你就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你呐,就把你的小心脏给我放回去!” 就这样,月棠被我怂恿着,不去也不成了。下午纪曼柔很晚才回来,那会儿我已经吃过晚饭,在客厅看书,她向来对我视若无睹,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坐下来跟我聊天,无非就是显摆琳姨带她出去买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以想我显示她在琳姨心中的地位。 见我面色如常,她心有不甘,又笑呵呵地对我说,“你可别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不讨人喜欢!” 我听来的觉得好笑,淡淡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纪曼柔讪讪地问我,“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纪小姐你听过一句话吗?”我问。 “什么话?” 我站起身来,将书递给身后的月棠,面带微笑看着她说,“要知道一个人内心最缺少什么,就看她在炫耀什么。你这么着急的跟我炫耀些我不在乎的东西企图引起我的妒忌,你不觉得自己很悲哀吗?” 纪曼柔听了,瞬间火了,扯着嗓子问我,“蒋碧微!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自己不招琳姨喜欢,倒是怪我了?” 我冷哼一声,走到她跟前,她跟我差不多身高,但因为她穿了高跟鞋,显然比我高出几分,看她的角度让我十分不爽快,于是在她怒瞪我的时候,我猛地推她一把,她重心不稳,倒在了沙发上。别看我平时弱不禁风的样子,力气可大着呢!这么一推,不光是纪曼柔惊讶了,连站在一边的佣人小丫头和拎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常远也惊讶地看着我。 纪曼柔自然是不服气的,手撑着沙发想起来,却被我指着鼻子说,“纪曼柔,你给我听好了!在这个家里,我才是女主人,你不过是将军的小姨子,看在先夫人的份上我对你尊重点,可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要是不高兴,让沈毅送你回老家或是说一门亲事也不是不可能!” “蒋碧微!你敢!”纪曼柔气急,“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将军回任你摆布吗!这些年我对将军府的贡献岂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我冷哼,双手抱在胸前,“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装傻,从前将军府没有女主人容得你作威作福,可你看看清楚,我才是现在的女主人,而你,说得好听见是将军的小姨子,说得难听点,你不过是个管家。就你那点儿小心思,你以为我不清楚吗?先夫人走的这些年你没机会补上空缺,我现在来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你不要欺人太甚!”纪曼柔站起身来,冷笑着看我,“你以为你多了不起吗?”她伸手来摸我的脸蛋,抬起我下巴,挑衅地说,“不过是因为长得有几分像我姐姐,不然,你以为你有机会被将军看上?” 0043、哥保护你 我拍掉她摸我的手,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缓缓开口说,“那又怎样?你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我却一点儿又不想要,这只能证明在我面前,你输得很惨。” 纪曼柔说,“我输了?哼,蒋碧微,你以为将军对你就一心一意了吗?你以为整个江城他看上的女人就你一个吗?你不知道吧,下午他明明就没事儿,他不送你回来,那是去了哪里?哈哈哈哈哈,他去了林蝶雨的住处!” 我微微愣了愣,心想,他真的去看了林蝶雨?我迅速将心底那丝不悦的情绪压制下去,冷笑说,“都告诉你了,这些事情,我并不在乎。” “月棠,上楼。”我将精美的陶瓷杯子“啪”地搁在桌上,拿着小说离开。 常远一早就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见我和纪曼柔吵架,他没敢说话,此时见我要上楼,便叫住我说,“夫人,将军说今夜不回来了,您不必等他......” “哦,告诉他,玩的尽兴。”我笑笑,不理会常远上楼去。 洗澡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刚才讲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纪曼柔脸上肯定挂不住呀!可转念一想,要不是她想刺激我,让我难看,我哪儿会.......算了,给她点下马威也未尝不可。 可她说沈毅下午找林蝶雨去了,他去找那美艳的电影明星作甚? 哎呀,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又不喜欢沈毅! 可我为啥听了有点不爽?因为沈毅骗我? 洗完澡后,月棠已经收拾好床铺,叫我早点睡下,别在看小说了,我哪里睡得着,拉着月棠跑到窗户边上去往后院看,可黑漆漆的一片,啥也看不到呀! “月棠,你看到什么了吗?”我望着浓黑如绸的黑色,尽力去寻找丫头们说的那一点光亮。 月棠回答说,“我也没看到,小姐,会不会是丫头们胡说的!” 夜色静得很,窗外有风吹着,那丝绒窗帘在我脚边荡来荡去,一阵酥痒。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铃声! 我和月棠都被吓一跳,不由地叫了起来,月棠胆儿小,还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来,紧紧地抱着我的腰不放手。那串铃声一直响着,我定了定神闻声望去,才发现竟然是西式白漆金边桌案上的电话响了! “别怕!是电话响了!”我轻拍着月棠的后背,她悻悻地抬起头来小声说,“当真么?” 我轻笑,“你自己看咯!” “还真是!”月棠放轻松。 “还不去接?”我笑她,“瞧你吓得,小脸儿惨白惨白的!” 月棠嘟了嘟嘴,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只讲了一句,我便知道电话那头人是谁了,冷哼了一声,转身看窗外,下意识地往那一处神秘的黑暗里望去。忽然间,我看到浓浓的黑暗中有一丝明亮,一闪一闪的,像是烛火燃烧的样子。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打起十二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点星火般的灯光。 0044、跟我好吧 “月棠!电话别接了!你快来!”我朝月棠招手高呼,“你赶紧的!我看到光了!” 月棠却搁下电话,生生将我拉了过去,难为情地在我耳边小声说,“小姐,是将军!叫你接电话呢!” 我见推拖不得,便不悦地抓起电话道,“干嘛呢,这么晚打电话来骚扰人睡觉!” “你不是还没睡么?我掐准了时间,这会儿你该洗完澡。”沈毅一本正经地说,“今夜有事儿,我便不回来了。” “你压根儿没必要跟我报备,”我一句话顶了回去,想起来纪曼柔的刁难,便说,“不过,沈毅,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儿么?” 沈毅说,“嗯,当然。” “能不能下次你做什么事儿之前先告诉我一声,哪怕是给我透点儿风,别神神秘秘的还对我撒谎。虽说我默许你在外头寻欢作乐,可到底还是请你照顾下我嘛!你小姨子今天可是把我一阵洗涮。”我轻笑,脑海中划过纪曼柔恼羞成怒的脸,又说,“不过,我也没对她客气。要是回头她找你告状,你可别偏心才是。” 电话那头沈毅竟然笑了笑,尽管声音很小,我却听得真切,他说,“今天的事儿是我不对,不过,我不是去.......” “哎,打住,你的事儿我不感兴趣,不必向我解释。”我打断他的话,手指绕着电话线一圈一圈。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蒋碧微,你记着,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吃醋让你嫉妒的。” “哈哈哈哈哈哈,赶紧洗洗睡吧你,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说毕,我挂断电话,愣了两秒钟,见月棠呆呆地盯着我,想起来方才看到的东西,赶紧拉着月棠去窗户边看。 可此时,什么也看不到了! “小姐,啥都没有,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月棠圆溜溜的脑袋伸出去左顾右盼,两条辫子又粗又长。 我气沈毅,“都是他!早不打来晚不打来,偏偏这时候!可我分明是看见了的!那一点点星货忽闪忽闪的,我5.`2的视力,绝对不会看错!” “小姐,你说什么视力?”月棠呆呆看着我。 一时嘴快,竟然忘了现在并没有测视力的说法,便打哈哈说,“额........没什么,你当我没说。算了,睡觉吧!折腾这么久也累了!”我摆摆手,往床边走去。 睡觉时,我留了一盏台灯,那灯罩是琉璃的,暖黄色的灯光折射出来,特别温暖,暧昧,明亮,却又不刺眼。 我呆呆地看那灯罩上的雕花纹路,心想着,那院子里的人是谁?我相信科学,自然不会听了那几个丫头的议论就认为院子里有鬼。那团烛火一闪一闪的,应该是夜晚起风了的缘故,风吹动烛火才会跳动。而且,那点星火,燃烧才一会儿便灭了,肯定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那么,那院子里的人到底是谁?丫头们说那里是废弃的院落,应该是不住人的,谁又会在那里? 0045、码头围困 整个将军府的人我基本上见完了,还有谁我是没见过的? 这一思考问题,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挨到半夜眼皮子打架才勉强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下楼吃早餐,厨房的张妈端着牛奶和面包出来,我心想,她是在将军府呆过最久的人,应该略知一二。便笑呵呵地叫住她,问道,“张妈,您在这将军府多少年了?” 张妈向来不和我说话,她是纪曼柔那一边的,平时见了我除了问安以外别无他话,今天是不得不开口了。 “回夫人,七八年了!” “这么久?” “我是先夫人的奶娘,一直在身边伺候着,先夫人走了后,纪小姐让我留下来的。”张妈淡淡说,眼睛一直不敢看我,老是低着头,许是一早纪曼柔就打了招呼,不许和我亲近。 “这样子.......”我若有所思,又问,“张妈,你知道后院的破房子里住的是谁吗?我昨晚好像看到有人在二楼房子里。” 我话音刚落,张妈立即抬起头来,面色苍白地看着我,哆哆嗦嗦说,“夫.......夫人,那院子里没人!您.......您一定是看错了!” “看错了?不会啊!我分明看到有人的。之前还听丫鬟们说过的,”我试探地问,“要不,等我吃完早餐,你陪我去看看?” 张妈立即慌慌张张地摆手说,“夫人,不......不行!将军说过,任何人都不许去那座院子里!” 我皱眉,站起身来,走带张妈身前,“将军什么时候说的?” 张妈支支吾吾,“先夫人走后不久........”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因为.......因为夫人是在那房子里没了的,后来.......后来那房子里闹鬼,有丫头半夜看见夫人在里面,吓了一身的病,所以将军便下令谁也不能进去,那座院子就荒废了。”张妈说起这些的时候,一直不敢看我,我总觉得她的话只有一半可以相信,她一定还隐瞒了我什么。 想来这么问是问不出来了,我便作罢,安慰张妈说,“好了,既然闹鬼,我自然是不敢去了,你也别怕,我不会让你去的。” 张妈如获大赦,又提醒一句,“夫人您千万别去,要是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不好!” 我莞尔一笑,“恩,好。你下去吧。” 张妈弯着腰,快步离开。我咬着面包,寻思着,这将军府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时候,月棠刚好那我的披风下来,我赶紧叫他过来,悄悄在耳边吩咐她这几天帮我盯着张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来找我。 吃过饭后,我拉着月棠出去逛街,都说这江城美景格外美,我看天气好,舍不得辜负大好时光。 常远知道我要出门,并没有阻拦,只是派了好几个伶俐的兵跟着我,我瞅着他们一身制服太招摇,打发回去换了便服,这才优哉游哉的出门 0046、四面楚歌 我和月棠走在前面,那几个人悄悄跟在后面几步之内,常远说,这是沈毅吩咐的,夫人想去哪里就去那里,但一定要有人跟着。 出了将军行辕,我和月棠去了江城最有名的街市,那是一条沿着青衣河的街,那河说不上多宽阔,却足够容下画舫船只,两岸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回廊幽长,廊檐上挂着大红灯笼,一只接着一只,美不胜收。河边种满了夜来香,洋槐,垂柳,花开柳绿之时,一定分外美丽。 一出门,我就像那脱了缰的野马,月棠跟在我后头不一会儿便招架不住,连声问我,“小姐,你不累吗?” 我眼瞅她满头大汗,心想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逛,便找了邻水的一家客栈吃点心。点了一碟芙蓉糕,一碟玫瑰鲜花饼,一壶雨后龙井,坐在朱红色大漆的回廊下听戏,水岸那头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戏台子,正唱着越剧,我是听不懂的,只顾着吃东西。 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跟着我们的那几个人还饿着肚子,回头一看,他们四个坐在我和月棠的不远处,桌上只摆了一壶素茶,眼光时不时往我们这边晃。这会子天气虽不热,但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说也累了,于是我打发月棠去叫店小二给他们送些吃的。 月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坐在我对面,那身一身西装,手里拿着西洋礼帽,笑吟吟地看着我。 “先生,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人了。”我淡淡说。 但尽管我这么说,对面那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我,问,“你不记得了我?”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个花花公子模样,尤其是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啊,媚眼儿一眨,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偏偏我不吃这一套,冰冷地说,“你这搭讪的功夫可没新意” “小姐,我可曾救过你一命。”他笑着说。 “哦?可是,我不曾记得阁下。”我看了看身后,那四个便衣警卫一直看着我这边,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说,“我觉得,你最好马上离开,不然,你有麻烦。” 那人淡淡一笑,随即坐在竹椅上说,“中国有句古话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前些日子,在南槐巷路口,小姐撞上我的车子,是我送你去医院的。” 原来是那天晚上的车主!我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当时我并不记得。” “没事,那天也是我失礼了,忙着其他事情,回医院时,小姐已消失无踪。”他倒是落落大方,向我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何伟业。” “蒋碧微。”我礼貌地伸出手,和他轻轻地握了握,“幸会。” 这时候,一个便衣警卫走到我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在我耳边轻声问,“夫人,有事吗?” 我摆摆手,“没事,回去吧。” 何伟业并不介怀的样子,淡淡一笑。 月棠回来后,见到何伟业,惊讶地看着人家,惊呼,“是你!” 0047、身陷囹圄 我小声斥责月棠,“怎么这么无礼,这位是何先生。” 月棠连忙行礼道,“何先生,感谢您上次救命之恩。” 何伟业淡淡一笑,说,“没事,当时也是我没注意,差点撞到二位小姐。” 月棠招来小二,添了一盏茶杯,又点了几个点心,我跟何伟业聊了许久。他是东北人,来江城做房产生意,为人一点儿也不像他的长相般油嘴滑舌,反而十分健谈,绅士风度翩翩,这让我想起了曾经留洋归来的沈毅。 只是何伟业身上多了几分随和,而沈毅是刚毅与霸气。 “我只身一人出来闲逛,要是蒋小姐不嫌弃,何某可有幸约小姐同游?”茶点快吃完时何伟业这么说。 我想了想,便说,“没问题。只是,我这身边的随从,还请何先生不要介意。” 何伟业笑说,“那是自然。” 我们沿着回廊一只逛了很久,临近中午时分,我们去了霞飞路一家西餐厅吃法国菜,知道我身后带了人,还招人给他们安排了位置,月棠便和我们同桌。他受了西洋教育,不在乎主仆尊卑这方面,我当月棠是亲妹妹,自然也不在乎这点。 席间相谈甚欢,我为自己一开始对他不欢迎的态度感到抱歉,没想到何伟业不仅学识渊博,为人也是幽默风趣,跟他讲话总觉得开心和放松。 然而,就在我们碰杯时,餐厅的大门打开,那侍应生礼貌地说了句,“先生小姐这边请。” “我们要靠窗的位置。”一抹清亮而妩媚的女声传来,我觉得又几分熟悉,转头看去,竟然是林蝶雨。 而她挽着手臂的那个男人,便是沈毅。 林蝶雨一身大红色修身锦缎旗袍,那剪裁十分合体,衬得她肤色白皙如玉不说,身段更是一等一的出挑。那红色锦缎若是穿在其他人身上,怕是头重脚轻,喧宾夺主,可穿在她身上,只觉得为她的姿色平添了几分妩媚与妖娆。嘴唇上照样涂了大红色的口红,有些复古的意味,添了几分冰冷和骄傲。 走哪儿,林蝶雨都是打眼的人物,出众的美人儿。 场面一下子尴尬了,我怔怔地看着沈毅,心想,姑奶奶昨晚才告诉你收敛点,你全然不听呢!下一秒,林蝶雨也看到了我,一开始是几分惊讶,但看到我身边坐着的何伟业时,脸上绽出一抹笑意。林蝶雨轻轻勾了勾沈毅的胳膊,“将军,你看,那是谁。”沈毅不耐烦地转过来,正好对上我的视线,那眼中的烦躁瞬间消失无踪,多了几分凌厉之色。 沈毅换下了军装,穿着一条西式黑色长裤,白色的衬衫外套一件小针织背心,外头是一件深灰色的大衣。他身形挺拔,体格健硕,穿衣十分精神好看。 我端着红酒,朝他摇了摇,然后冷笑一声。 沈毅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眼神儿里散发出来的寒光就跟要吞了我似的。 我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蒋小姐?”何伟业轻轻叫了我一声,“你怎么出神了?” 0048:以牙还牙 “蒋小姐?”何伟业轻轻叫了我一声,“你怎么出神了?” 我笑说,“没事儿,看见一个熟人了。” 一直埋头吃东西的月棠听见我说熟人,立即抬起头来,下一秒,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吓破了胆儿似地断断续续说,“将.......将军!” 我瞪了月棠一眼,拉她坐下说,“干什么呢?坐下好好吃饭。” 月棠难为情地看着我,“小姐,您.......” “你没看见他身边有人啊?你着什么急?坐下!”被我一吼,月棠只好乖乖坐下,但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你朋友?”何伟业也看了一眼沈毅和林蝶雨,转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吃?” 我笑说,“不必了,咱们别打扰人家。来,何先生,我敬你。” 何伟业耸耸肩,举起杯子跟我相碰,就在我准备一口喝下去的时候,沈毅忽然走上前来,生生地夺走我手上的酒杯,看着呆若木鸡的何伟业,跟他碰杯说,“我太太不太喜欢喝酒,不如我替她敬你?” 没等人家何伟业说话,沈毅便一口喝光了。然后他定定地看着我,伸手去摸我脸蛋,戏谑地说,“怎么我才一天不在家,你就开始胡闹了?结了婚,出门要告诉别人你是沈夫人,不是蒋小姐,”他又转向月棠,责备地说,“夫人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用力拍开他的手,不悦地说,“干嘛呢,何先生是我朋友,你放尊重点!” 沈毅轻轻笑了笑,推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慢悠悠地说,“蝶雨今天过生日,我陪她吃一顿饭而已,别生气,我跟她很多年的朋友了。” “你少自作多情,你陪谁吃法都跟我没关系。”我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林蝶雨,脸色不太好,我说,“林小姐,麻烦你把他带走好么?别打扰我和朋友吃饭。” 林蝶雨脸上划过一丝惊讶,却立即笑吟吟地上前来,拍着沈毅的肩膀说,“将军,你今天怎么也得陪我吃完一碗长寿面,沈夫人都不介意,那我便不客气了!” 沈毅没理会林蝶雨,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做决策似的。半晌,沈毅叹气,“吃过饭早点回家,我下午回来。” 沈毅走后,我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连喝了几杯酒,连何伟业都看不下去了,制止住我说,“气大伤身,我来给你讲一个笑话。 我点头,何伟业便讲起来:狐狸对癞蛤蟆说:“干吗不把背上难看的疙瘩除掉啊,太损你的形象了。” 癞蛤蟆:“去掉疙瘩,除了好看,还有什么好处吗?” 狐狸:“当然有了,可以提高我的食欲啊!” “.........” “你能给点面子吗?我搜肠刮肚的!”何伟业无奈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一点都不好笑啊!” “........” 虽然笑话不好笑,但被何伟业这么一逗,我倒是开心了不少,吃完饭后叫来服务生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了。 0049、向你问好 虽然笑话不好笑,但被何伟业这么一逗,我倒是开心了不少,吃完饭后叫来服务生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了。 “谁结算的?”何伟业问。 服务生看了一眼沈毅那桌,礼貌地说,“是沈将军结的,沈将军还说,沈夫人请朋友吃饭,他买单。” 何伟业笑着看我,“那我只有下次请蒋小姐了。” “没关系。跟你聊天很开心,何先生。” 出门后,沈毅身边的人立即走过来,礼貌地站在我跟前问,“夫人,将军让我们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你还是等他吧。” “不好意思夫人,我们接受了命令,必须送您回去!” “他有病吗?”我猛地一句,把那警卫给吓到了。 月棠见我生气了,也不敢上前来劝说,倒是何伟业说,“沈将军应该是关心你的安慰,以你的身份,自己回去的确不安全,要不,我派车送你,让他们一起?” 没等我回答,只听见背后传来沈毅刚毅的声音。 “不必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去,将手提包砸向他,沈毅是受过军事训练,常年习武的人,立即就接住了,递给月棠后上前来亲昵地揽着我的腰,嘴角带着阴柔的笑说,“别闹脾气,我回去给你认错好不?” 何伟业颇有些尴尬,便告辞了,乘车离去。 他走后,我推开沈毅,“人都走了,还演什么夫妻恩爱,你的情人可再里头等着你呢。” 沈毅哈哈大笑,竟然捏我脸蛋说,“你吃醋了?这么快?” “我吃你个大头鬼!” “瞧你这样子,你问月棠,像不像是吃醋的小媳妇?”沈毅扬眉说,“不过,你这样子倒是分外可爱。” “再给我嬉皮笑脸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扇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夫人,你可舍得?”沈毅得意地说。然后,招呼司机开车过来,我这才看清楚是常远。 我是被沈毅打横抱起塞进车的,谁叫我死活不肯上车跟他同坐,他只好动粗了。我羞得要死,他却赢得路人的鼓掌喝彩,连连称赞,“沈将军对夫人真是宠爱啊!” 谁要,我送她! 车上,沈毅一直抓着我的手,视线紧紧锁在我脸上不肯移开,终于看得我心烦的时候,我转过去吼他,“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瘆的慌!” 沈毅眉毛皱了皱,竟然一把捏住我下巴,嘴巴就凑上来吻住我的唇!另外一只手还死死地摁着我不要我乱动,他唇舌间还有丝丝红酒的浓醇甜味,一时间我六神无主,推也推不开,此时他舌头已经滑入我口腔里,我只好咬他一下子,他这才吃痛地离开。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 “蒋碧微,你属狗的吗?怎么老是咬人啊!”沈毅捂着嘴巴吼我,那样子有几分滑稽。 我迎上的视线,怒瞪说,“对,我就是属狗的!专门咬你!谁叫你没事儿就冲上来啃人!” 沈毅指着我,隐忍着火气说,“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不会揍你!蒋碧微,你是个女人,你能不能温柔点?” 0050、要他的命 叶深站起身来,将带血的手帕扔在张强脸上,然后又把匕首插回腰后。 他转过身对马仔点了点头,便有两个小子麻利地上前,把张强的尸体装进麻袋里,拖到车上去,然后迅速将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了,不留蛛丝马迹。 这些事情我见过千百遍了,不足为奇。 叶深站在原地深深看了我一眼后,又和林钊对视了两秒,然后轻笑了声,阔步上车去。 我以为他要跟我说点什么的,可他就那么侧过我身边,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烟味。 车子很快开走。 我看者着远去的车屁股,忽然这么多年,我没有一次看明白过叶深。 他就像一片海,看似波澜不惊,但海底的暗礁涌动,远在意料之外。 林钊恰时候扶着我胳膊,温声说,“走吧。” 车上,林钊终于喊疼,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叼着,但是到处找不到火,他骂了句妈的,然后把烟折断了丢到窗外,打燃火开走。 我们俩的伤都不算严重,这会儿莫南也下班了,不好再去打扰,林钊就去药店买了些碘酒纱布和消炎药,我们去他家处理伤口。 进门后,他把我摁在沙发上坐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脱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舒服呢? 我拧眉看他,他贱笑说,“麻溜儿的,难道你喜欢我亲自动手?” 我抄起一个抱枕砸他,他快速接住扔在沙发上,转身去了洗手间,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张湿了水的毛巾出来,坐在我身边,一手禁锢着我肩膀,一手帮我擦脸。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他眉头一皱,“一脸的血你是想留着拍鬼片呢?坐好,别特么乱动!” 毛巾是温热的,可他动作实在是粗鲁,擦得我特别疼,我只好抢过来自己擦了。 末了,他拿出碘酒帮我清理伤口,蝴蝶骨下方的位置被砍了一刀,皮肉有些翻开了,需要缝针。 他忽然很温柔地问我,“没麻药,会很疼,撑得住吗?” 我点点头,他却不放心,去厨房拿了一根筷子让我咬住。 我乖乖咬住了后,他拿了个枕头垫住我后背,拉下背心的一遍肩带,目不斜视地看着胸口那块。 他下去第一针的时候,我颤了颤,手掌不自觉抓紧了抱枕,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然后下一针就轻了一点,还调侃我说,“不是女侠么?” 我说,“你快点!” “我怕快了你受不了------” 好熟悉的对话。 我脸一黑,怼他说,“你能不能稍微正经点?” 林钊贱兮兮地笑说,“不正经的人是谁?缝个针都能想到别的地儿去。” 我:“……” 气氛有点尴尬。 他面对我的姿势有点……太过亲近了,尤其是他呼吸的热气洒在我胸口……我浑身鸡皮疙瘩。 他一边走线,一边说,“其实你今晚没必要跟叶深生气,说来,今晚我能留一条小命,还得感谢你。” 我眉头一皱,“为什么?” 他认真看着伤口,漫不经心地说,“他想要我的命。” 0051、你真可爱 沈毅脱下衬衣外面罩着的针织衫,扔到我脚下,然后猛地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放到两边摁着,奸笑着看我说,“跟我就这么凶,跟别人就喜笑颜开的,蒋碧微,谁允许你对别的男人笑的!” “我呸!你可笑不!我跟谁好干你屁事!你在外头花天酒地可以,我就不可以?你以为你是谁?”我瞪着沈毅,“你要是口味这么重,我也没办法,反正这里都是你的人我逃不掉,你也不必对我用强了,来吧,赶紧做,做完了放我下车!” 沈毅闻言,脸色极为难看,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嘴巴紧抿着,那眼神犀利得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一般。我心里也害怕啊,要是他真的在这儿跟我那啥了,我还有脸见人,既然强不过他,我只好智取了! 我冷笑,“怎么,不做了?不做了就请你从我身上滚开好么!压着我你不难受我难受!” 沈毅忽然就颓败了,前一刻在我勉强强悍的像个土匪的男人,被我轻轻一推,无精打采地坐到一边去,神情落寞。 我梳理好头发,整理好被他弄皱的衣服,然后赌气不跟他讲一句话,转过去看着窗外,下午的阳光正好,快入冬了,树叶已经枯黄,风一吹,就一片片地飞舞在空中,旋转落下。 僵持了好一会儿,沈毅淡淡地喊了我一声,“碧微。” 我没理他。 我总觉得,沈毅就像是个神经病,脾气时好时坏,一会儿温柔体贴绅士翩翩让人浮想联翩,但可能云淡风轻的下一秒就是暴风雨席卷而来,你不知道他忽然就发了什么疯,冲上来咬着你不放! “碧微。刚才是我不对,”沈毅开口,语气里听得出来几分愧疚,我仍旧看着窗外,只听见他说,“是我唐突了。你别不说话,我给你道歉?” 我心里忽然蹿起一阵火来,转过头去对沈毅凶:“哎,我说你这人,好歹是个大将军,好歹是留过洋的,受过高等教育的,能不能一会儿好一会儿暴躁的!我看你对别人都挺温柔绅士的,怎么偏偏这么排挤我呢,要是你看不惯我趁早把我休了去找你想好了可不是方便么?干嘛折腾我呀!” “是你太笨还是我做得不够明显?”沈毅盯着我,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皱眉,“什么意思?” 沈毅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像对我很无语的样子,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子外面,留给我一个后脑勺,过了大概三十秒,沈毅转过来,双手放在我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口说,“我对你.........”可沈毅话还没说完,便高声吼了一句“趴下!”,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将我脑袋按下,然后自己重叠在我背上,不出一秒钟,一连串枪响响彻云霄。我惊魂未定,耳边只听见沈毅的喘气声,接着,站在胡同口守着的常远和司机两人匆匆赶过来,一路开着枪,朝着一个方向连连炮轰。 0052、弦外之音 不一会儿,常远随行的两队人马也赶过来,和对方火拼起来。 “将军,你和夫人没事儿吧!”慌乱中,常远转到汽车门边上问。 沈毅腰间别着手枪,他从容不迫地取了下来,一只手一直按着我的背不要我起来,然后他打开一边车门,对常远说,“你掩护,我带她出来!” “是!”常远答道,然后朝前方开了一枪,沈毅立马拉着我出了车子,将我护着,觉得不安全,又让我蹲在车子边上,枪声每响一下,我便哆嗦一下,沈毅察觉到,朝我吼了句,“要是害怕就把耳朵堵上!” 我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耳朵蹲在车子下,抬起头来看着沈毅,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袖子挽了起来,握着手枪的手臂一用力便显示出雄健的肌肉,他的枪法基准,神情凌厉,毫不怯场,我脑海中迅速飞转方才的画面,真的是吓坏了! 两边的人马明显不是势均力敌,没打一会儿,那边的人便撤走了,枪声结束好一会儿,我还躲在车子下面哆嗦着,双腿发抖。 常远上前来对沈毅行军礼,只听见沈毅说,“去看看,活口留下来,带回去!我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在我头上动土!” “是,将军!” 然后常远带着两队人马快速跑去检查对方的伤亡。沈毅半弯腰看我,“刚才还那么凶悍,现在怎么发抖了?我还真以为,蒋碧微天不怕地不怕呢哈哈哈哈哈哈!” “笑?你笑个屁!”我抬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心跳得猛,不用谁说,我已经想得到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是面如死灰! “起来吧!”沈毅收了收笑容,朝我伸出手,我努嘴,使劲儿打他一下,“要你管!” 猛地站起来时,我忽然眼前一黑,虽然只是几秒钟的事儿,也重心不稳,天昏地暗的,沈毅眼疾手快扶住我腰肢,着急地问,“怎么?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说完,他紧张地检查我身上有没有伤口,我已经回过神来,赶紧说,“没!我就是蹲太久了血糖低,头晕!” 沈毅这才放心下来,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没事儿就好!” 但,沈毅刚说完这一句,他忽然就倒在我身上....... 沈毅眉毛皱了皱,竟然一把捏住我下巴,嘴巴就凑上来吻住我的唇!另外一只手还死死地摁着我不要我乱动,他唇舌间还有丝丝红酒的浓醇甜味,一时间我六神无主,推也推不开,此时他舌头已经滑入我口腔里,我只好咬他一下子,他这才吃痛地离开。 血腥味瞬间蔓延开。 “蒋碧微,你属狗的吗?怎么老是咬人啊!”沈毅捂着嘴巴吼我,那样子有几分滑稽。 我迎上的视线,怒瞪说,“对,我就是属狗的!专门咬你!谁叫你没事儿就冲上来啃人!” 沈毅指着我,隐忍着火气说,“你别仗着我喜欢你就不会揍你!蒋碧微,你是个女人,你能不能温柔点?” “那你倒是揍我啊!你以为我怕你!你个强抢民女的老男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却想着老牛吃嫩草!” 0053、再次试探 林钊笑了笑,余光扫过叶深,说,“还好,只是小伤。” 七叔抬手,示意林钊坐下,有佣人递上来热毛巾给他和林钊擦手。 林钊好像有点嫌弃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反复擦了好多下还没消停。 七叔端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后,始终带笑说,“嗯,若伤了你,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林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七叔,我妈要知道你这么照顾我,死也瞑目了。” 七叔指着林钊,笑道,“你小子!” 而后,七叔说,“你那场子整顿完就该开业了。该清理的人,随手就清理掉,别给自己种下麻烦。” 林钊连连称是。 我心想,难道这次是有人故意暴露了我和林钊的行踪,才那么快被张强找到? 是张洋以前的手下? 这时候,有个小马仔到花园来,跟定南耳边说了什么,而后,定南告诉七叔,“七爷,梁先生那边来消息了,说等您选到合适的人,就安排见面。” 七叔面色一沉,微微一抬手,定南便弯腰退后,跟随那马仔走远了。 我悄悄看了七叔一眼,发现在他沉思什么问题。 他当着林钊的面就漏了消息,难道是已经通过了对林钊的怀疑? 这时,林钊在桌底下踹了我一脚,我直接一脚在才他脚背上,用力碾压,他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出声,末了,七叔抬眸看我俩我才松开。 “阿刀,下月初有个活儿给你,你可有兴趣?”七叔眉眼俱笑,那种慈爱温柔的样子,真的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哪个安排,不是让人出生入死? “好呀好呀,什么任务?”林钊跃跃欲试,两眼放光。 七叔说,“你先别高兴,听完再选择。” 林钊灿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有个梁先生出一百万,要带两个保镖去越南做生意,你有兴趣吗?” 林钊失望地摇头,“保镖?不去,没意思。” 七叔哈哈大笑,“你小子可别看不起当保镖,这可比你去杀个人困难多了。” “不去不去,我还是好好看着我的赌场吧,日进斗金,歌舞升平!”林钊大言不惭地说。 七叔并不着急,只是笑了笑,“你还是太年轻。我的提议到五号之前都有效,你想通了来找我。” 言毕,七叔又对我说,“海棠,到时候你也跟着去。” “是,七叔。”我下意识地应答。 我立马反应过来,这次的任务,绝对不仅仅是当保镖这么简单。 可答应之后,我又发现问题,下月初我根本去不了越南! 然而,七叔的吩咐,我哪里有余地拒绝? 如果我现在说去不了,他肯定会断了我的后路,那我的计划--- 这时,叶深忽然看了我一眼,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在警告我不要乱来。 但谁也没办法阻止我! 我和林钊同七叔告辞。 走到门口时,定南叫住我,“海棠小姐。” “南叔。” “这是你的。”定南递给我一个小盒子,里头放着一枚红色的药丸。 0054、固执藏药 “我呸!你可笑不!我跟谁好干你屁事!你在外头花天酒地可以,我就不可以?你以为你是谁?”我瞪着沈毅,“你要是口味这么重,我也没办法,反正这里都是你的人我逃不掉,你也不必对我用强了,来吧,赶紧做,做完了放我下车!” 沈毅闻言,脸色极为难看,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嘴巴紧抿着,那眼神犀利得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一般。我心里也害怕啊,要是他真的在这儿跟我那啥了,我还有脸见人,既然强不过他,我只好智取了! 我冷笑,“怎么,不做了?不做了就请你从我身上滚开好么!压着我你不难受我难受!” 沈毅忽然就颓败了,前一刻在我勉强强悍的像个土匪的男人,被我轻轻一推,无精打采地坐到一边去,神情落寞。 我梳理好头发,整理好被他弄皱的衣服,然后赌气不跟他讲一句话,转过去看着窗外,下午的阳光正好,快入冬了,树叶已经枯黄,风一吹,就一片片地飞舞在空中,旋转落下。 僵持了好一会儿,沈毅淡淡地喊了我一声,“碧微。” 我没理他。 我总觉得,沈毅就像是个神经病,脾气时好时坏,一会儿温柔体贴绅士翩翩让人浮想联翩,但可能云淡风轻的下一秒就是暴风雨席卷而来,你不知道他忽然就发了什么疯,冲上来咬着你不放! “碧微。刚才是我不对,”沈毅开口,语气里听得出来几分愧疚,我仍旧看着窗外,只听见他说,“是我唐突了。你别不说话,我给你道歉?” 我心里忽然蹿起一阵火来,转过头去对沈毅凶:“哎,我说你这人,好歹是个大将军,好歹是留过洋的,受过高等教育的,能不能一会儿好一会儿暴躁的!我看你对别人都挺温柔绅士的,怎么偏偏这么排挤我呢,要是你看不惯我趁早把我休了去找你想好了可不是方便么?干嘛折腾我呀!” “是你太笨还是我做得不够明显?”沈毅盯着我,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皱眉,“什么意思?” 沈毅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像对我很无语的样子,他转过头去,看着窗子外面,留给我一个后脑勺,过了大概三十秒,沈毅转过来,双手放在我肩膀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口说,“我对你.........” 可沈毅话还没说完,便高声吼了一句“趴下!”,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猛地将我脑袋按下,然后自己重叠在我背上,不出一秒钟,一连串枪响响彻云霄。 我惊魂未定,耳边只听见沈毅的喘气声,接着,站在胡同口守着的常远和司机两人匆匆赶过来,一路开着枪,朝着一个方向连连炮轰。不一会儿,常远随行的两队人马也赶过来,和对方火拼起来。 “将军,你和夫人没事儿吧!”慌乱中,常远转到汽车门边上问。 沈毅腰间别着手枪,他从容不迫地取了下来,一只手一直按着我的背不要我起来,然后他打开一边车门,对常远说,“你掩护,我带她出来!” 0055、故作镇定 现在面对林钊的调戏,我都冷脸相对,不再像以前一样容易生气。 我若是着急无措,他还以为我喜欢,最好的办法就是晾着他,让他自找没趣。 他见劝说不了我,就换了话题,问我,“你们为什么都姓叶?” “十三岁那年,七叔收养了我们三个,自然都随着七叔姓了。”我说,“叶深排行第三,檀京第五,我是第七。七叔有个女儿,叫青然,在加拿大读书,你没见过。” 林钊笑道,“有人叫你小七吗?” “没有。” “那以后我叫你小七吧。别人不许叫!这是老子的专属爱称!”林钊霸道地说。 “你有病!得治!” “爱你是无药可救的病-----只有你能治。” “那你去死吧。”我没好气地说。 林钊哈哈大笑,说,“三五七都有了,那剩下的人呢?怎么没见着?” “见马克思去了。” 林钊,“……” 没错,七叔的收养的七个孩子里,现在只剩下我,檀京,叶深,其余的四个人,都为七叔送死去了。 七叔不是个看中感情的人,在他的世界观里,金钱和权利才是唯一追逐的。他的确爱自己的孩子,但只是对叶青然宠爱有加,而我们几个,不过是他豢养在身边的走狗。 我们和听风,其实没什么区别。 若有一天我们死了,七叔就跟处理一只畜生的后事一样,简单得很。 但听风更幸运,我们生而为人却做着猪狗不如的事,听风是一只畜生,畜生不懂感情,畜生也不知道什么叫心痛。 畜生不用忍受内心的煎熬。 回到家后,我和林钊各自进门,没有别的话。 我将药丸捣碎了,混入一颗酒心巧克力里里面,再将巧克力一个个都排好,放进盒子里,按照特殊的秩序。 这些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夜晚,林钊一个人去了赌场,我则去找檀京,带着那盒巧克力。 檀京和方惠住在二环外的一间公寓里,两室一厅,是檀京买了送给方惠的生日礼物,两人准备明年结婚。 一开门,我就跳到檀京怀里,他反应特别快,一把把我抱住,踹上门走到客厅,方惠从厨房拎着锅铲出来,嫌弃地说,“你们兄妹能不能换个玩儿法?每次走这招,我都嫌烦!” 方惠很漂亮,是那种很大气的漂亮,有点像汤唯,第一眼看不是特别惊艳,但看完第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眉眼中带着一股子倔气,还有举世无双的妩媚。 檀京吐了吐舌头,“怀孕的女人脾气暴躁,咱们忍忍!” “怀孕了?”我欢喜又惊愕。 檀京显然很开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两个月。” “哇,那我今天的巧克力和酒带得刚刚好!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咱们举杯庆祝! 檀京把我扔在沙发上,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出来,我拆开一颗巧克力递给他,他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去,我心里很慌,小心翼翼却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他却把巧克力往我嘴里塞,笑说,“这个,你吃。” 0056、险被拆穿 我点头,“不过,暂时只是猜测而已。常远不是抓了两个活口回来么?姑且等他审问出点什么来再说,为今之计便是封锁沈毅受伤的消息,让对手以为计划落空,这几日闭门不见客,那按捺不住的人,便会露出马脚来,咱们等着就是。” “若是小姐您猜错了呢?”月棠问。 我笑笑,说,“若是猜错了最好,反正沈毅这几日都只能卧床休息,正好了。有备无患,省得到时候乱了阵脚,叫人钻空子。” 月棠闻言,似懂非懂地点头,走到我跟前来挽住我胳膊说,“小姐,我发现您对沈将军上心了呢!”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啥?我这是还人情,他可是为了护着我才受伤的,我又不是白眼儿狼,好心当作驴肝肺。” “真的吗?”月棠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打趣地说,“若是当真如此,不怕假戏真做了!呸呸呸,瞧我这张嘴,小姐和将军本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我往月棠头上狠狠一敲,“越来越放肆了!给我放洗澡水去,我洗个澡,今夜要守着他。” 浴室里装着外国进口的浴缸,放满了水加上沐浴香波将整个身子泡在其中,别提多舒服了。一个人静的时候,很容易想事儿,这不,才安静一会儿,脑海中便不停闪现今天下午在胡同里的片段。枪声依稀回荡在耳边,心有余悸。 若是我下午不跟他闹别扭企图一决高下,他也不会气急命人将车子开到巷子口,那批刺客也不会有机会开枪。发现刺客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我护着,后背上的那一枪,就是当时被击中的。我捧着泡沫,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洗完澡出来时,月棠正在给沈毅擦汗,他唇上依旧是苍白干渴的,月棠倒了一杯水来,我用棉签蘸湿了给他润唇,这才好了许多。 打发走月棠后,我搬了一根凳子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面无血色更加显得清俊不凡,鼻子高挺,浓眉如剑,细细看来,的确是个相貌不凡的男人。此时少了几分凌厉和霸道,面孔温和起来。 我想起出嫁当日,娘曾经对我说嫁给沈毅,我一定不会后悔,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符合我心中所想.......现在向来,娘的话不无道理,嫁入将军府的这些日子,虽说小吵不断,沈毅对我却是极好的,样样给我最好的,无论我怎么跟他闹脾气,最后都是他妥协我。 可,可他心爱的是蒋家小姐,不是我呀!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时,沈毅还在睡,但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嘴唇也不干了,医生说今早就能醒来,我心想着,醒来时肯定饿了,现在才拂晓,丫头们还没起,等也等不得,便换了一身儿真丝缎面粉蓝底绣花旗袍,胸前绣着几朵木兰花,清寒雅致,错错落落的,格外好看。...... 0057、死路一条 换好衣服,我又试了试沈毅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安心下楼。穿越之前我一个人住,厨房里的活儿难不倒我,三两下找到米,抓了两把淘洗干净,放入砂锅中加水大火煮开,又转小火慢慢炖煮,怕一会儿沈毅光喝粥没什么胃口,寻了一根鲜嫩的山黄瓜去皮拍碎,用盐巴腌制一会儿,清水冲去多余的盐分,加两滴橄榄油和柠檬汁拌了拌,便是一道开胃小菜。 熬了一个多小时,我尝了一口,软绵绵的,入口即化。许久不做饭的我对此十分满意,加了点牛乳关火准备出锅,一个不小心碰到砂锅边缘,烫到手上,那一块立即冒出一个小水泡,周围都红了。 张妈起得早,打着哈欠进厨房时我正在拿冷水冲手,她急忙上前来看我,自责地说,“夫人,这些事儿您应该叫我们来的!” 我笑笑,“没事儿,你们都还没起,我便自己来了,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叫醒你们多不好。” 张妈取了菜油来给我涂手,又将粥倒入小碗里,用托盘放好,“夫人,我帮你送上去吧。” “行。” 上楼时,月棠刚好起来,接过张妈手里的托盘道了声谢,张妈转身要走,我赶紧叫住说,“一会儿早餐给纪小姐送到房间里去,可别忘了。” 张妈看了我一眼,答道,“是,夫人。” 沈毅还没醒,我坐在床沿看着他安睡的脸,心里满是不安,不知所措地看着月棠,“你说,要不要请医生再来瞧一瞧?沈毅怎么还不醒?” 月棠拧了帕子递给我,安慰地说,“小姐您别急,先看看,说不定一会儿就醒了。” “要是再不醒,纪曼柔怕是要吞了我,你没瞧见昨天她撒泼的样子,恨不得一刀砍死我才解气。”我一边给沈毅擦脸,一边说,“你把窗帘拉开一些,透点气进来,总觉得压抑得慌。” 月棠刚拉开窗帘,沈毅的眼睛便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眉头皱着问我,“我怎么了?” “将军您终于醒了!害我们加小姐担心了一晚上,要是您........”月棠欢喜地跳到床前来叽叽喳喳地说。 我将手中的帕子扔给月棠,打断她的话说,“赶紧去换一把来!满脸的汗水擦都擦不完!”我强压这心里的欢喜对沈毅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背后被人打了一枪,昏睡了一个晚上而已。” 沈毅轻笑,“可心疼了?” 我白他一眼,“心疼的可不是我,是你小姨子!” “淘气。” 月棠麻利地拧了帕子来递给我,我使唤她,“你给他擦,我手酸。”然后起身站到一边去,月棠无奈,只好去给沈毅擦脸。 “我好像闻到什么味道了,好香。” 月棠说,“是小........”我抢白说,“是张妈送来的,一会儿让月棠喂你吃了吧!”下意识地藏好受伤的手。 月棠瞪着我,我反瞪她一眼,示意她不准讲话,她只好委屈地闭嘴了。 0058、我陪着你 沈毅胃口不佳,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满头大汗,又睡过去,睡梦中;脸色难看,估计是伤口麻药过后疼痛难忍。 我叹气,心里着急却无能为力,月棠见状,劝我说,“小姐,将军会渐渐好起来的!您别太担心!” “谁担心他?”我冷着脸说,“去,告诉纪曼柔,说沈毅今早已经醒了。” 月棠讪讪地说,“是,小姐。”转身在我背后竟然小声说了句,“口是心非”。 让丫头守着沈毅后,我下楼吃早餐,刚坐下,张妈便告诉我,纪曼柔不肯吃东西,方才送去的全都打翻了。 我面无表情,拿起一块面包悠然自得地涂果酱,淡淡说,“再送去一次,告诉她,这次再打翻了三天没吃的。” 张妈讶异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应,才淡淡答了一句,“是,夫人。” 她转身去厨房准备好食物端出来,我瞅了一眼,“告诉纪小姐,将军已无大碍。” 不一会儿,月棠来告诉我,这次送进去的东西,纪曼柔没有摔,只坐在梳妆镜前暗自垂泪,一整晚没睡好,脸色极差,衣服也是昨夜的没换。 我淡淡应了一句,便拉着月棠去花园里剪了一大把月季,用白玉瓷瓶插好,坐在花园里拿剪刀修剪好,白是白,红是红,格外好看。剪好后,我招呼月棠来,“送上卧室去,屋子里全是药水味儿,用花香去去味道。” 尔后,有小丫头来通传,“夫人,常副官来了。” 我坐在秋千上晃荡着,淡淡说,“叫他到这里来。” 不一会儿,常远赶过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我心想,估计是审问没什么好结果。便问,“怎么的?” 常远低着头,惭愧地说,“属下无能,并没有问出什么来,严刑逼供也无用,两人咬舌自尽。” “如此便说明,对方有备而来,那些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问不出结果来,也不怪你。” “那现在该怎么做?” 我望着前方的一片花圃,月季开满了,一片鲜红,秋海棠垂败,花容失色。 “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等鱼自己上钩。” 常远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思忖着什么,我迎上他的视线,淡淡说,“有问题吗?” “属下不敢!”常远立即低头,只听见他低声说,“一切听从夫人安排。” “你放消息出去,说将军一切无碍,再泄露出去昨天抓回来的那两个人受不住严刑逼供,垂死之时,说出了点东西来。那人现在一定很关心沈毅的生死,也担心留下的活口对他不利。坐不住的人,自然会有所行动。” 常远说,“是,夫人高招!” “当下敌人在暗处,咱们必须小心谨慎,怕打草惊蛇,要想一绝后患就得找出幕后主使,否则往后这样的暗杀不知还有多少。将军手下的人,你都暗中盘查一遍,一个都别放过!”我说。 常远答,“是,夫人,有消息我立即来禀报您!” 江城这小地方,也要出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