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帝国:千金不换》 第一章 飞来横祸 京都一座豪华府邸里,辉煌的灯火还没有熄灭,欢闹的人群还没有散去,一辆急救车呼啸着开进府邸门口,几个下人和医护人员抬着晕倒的宋家老爷上了救护车,宋家大小姐,宋泠月吩咐了管家一声,带着堂姐宋江月上了急救车。 急救车一路疾驰,穿过漆黑的夜,呼啸着赶到了京都第一医院,里头的医护人员匆匆跑出来,接过了车上抬下来的人。 “医生,救救我爸爸,一定救救他!” 宋泠月的哭泣淹没在纷乱的人群里,医护人员抬着急救车进了手术室,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只有手术室阖上的大门响起的撞击声。 “家属等在外面!”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叮嘱了一句,把想要跟进去的宋泠月和宋江月推到了门外,手术室的大门“哐当”一声,再次阖上。 宋泠月穿着剪裁得体的连衣裙,高跟鞋在医院发亮的地砖上踩得“哒哒”作响,手抖得拿不住包,随手丢在椅子上,抓住堂姐的手,想要寻求一丝安慰,啜泣着道:“姐,你说我爸爸会不会有事?都是我不好,不该惹他生气。” 堂姐宋江月低下头,看着伸过来的一双手,指甲染着红红的甲油,鲜艳夺目,手指柔嫩细长,水葱似的,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的手,摁在她一双满布细纹的手上,对比十分明显。 宋江月发愣的功夫,医院的院长已经走了过来,宋泠月跑上前,抓着院长的衣袖,边走边啜泣道:“姜伯伯,我爸爸已经进手术室了,您快去看看吧!” 姜院长拍了拍她的手,长辈的口吻安慰道:“月月,姜伯伯这就进去为你爸爸做手术,你别怕!”急匆匆的进了手术室。 宋泠月咬紧了嘴唇,暗暗祈祷:姜伯伯是京都医术最高明的医生,一定会治好爸爸的。 “小月,姜院长都来了,叔父一定会没事的,你放心好了。”这个时候,宋江月除了安慰,也说不出别的话。 医院外头的大门响了几声,走廊里响起皮鞋走路的声音,宋泠月望着走廊那头,看到打头进来的人,修长的身姿,一身合体的西装,干净清爽,神色匆匆也盖不住的俊秀儒雅,倒是让宋泠月心里一暖,他还是肯为她着急的。 飞奔着扑了过去,扑进来人的怀里,“熠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好怕!我还以为你生气不肯来了。” 严熠好看的眉眼舒展开,笑容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把宋泠月搂在怀里,声音也是格外的好听,“月月,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都是我不好,没有早一点儿来。” 宋泠月已泣不成声,眼泪渗进他的白西装袖子里,洇湿了一小片儿,严熠却不觉得有什么,只一味的搂着她,尽可能的给她安慰。 管家宋叔从后头走出来,低声的说,“小姐,家里的客人已经安排回去了,老爷的几位友人要来探望,我也先回绝了,这个时候,还是让老爷清净些的好,只不过,二爷那边要不要送个话儿过去?” 宋叔说的二爷,就是宋奇的弟弟,宋泠月的二叔,宋奔,也是宋江月的父亲,他一直由宋奇送钱供养着,不住在城里,在乡下盖的一所宅子里,只在两年前把宋江月送到宋府上时来过一次,平日很少往来。 宋泠月从严熠怀里直起身,看了坐着的堂姐一眼,她半低着头,鞋尖往里缩了缩,显然是听到要接父亲来,有些难为情。 宋泠月蹙了蹙眉头,“还是差个人去吧!父亲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二叔总要来的。” 管家“哎!”了一声,庆幸自己派人去乡下这件事是正确的,早已派人去了,要不明天都赶不过来。 这空当,手术室的门已经打开了,姜院长亲自出来,摘了手套递到助理的手上,又摘了口罩,一手扶着门,一手对宋泠月招了招手,神情肃穆,“小月,你爸爸的命暂时保住了,只是,他以后能不能醒,就要看天意了。” 宋泠月看到姜院长站在半开的门口,就料到事情不好了,听到他的话,脑子里一瞬间都是白的,膝盖一软,险些跌在地上,身后的严熠手疾眼快,把她半抱半扶到了手术室门口,本要跟着一起进去,姜院长说他不是家属,让他等在了外头。 手术室里的手术台子已经收拾干净,浓浓的消毒水味儿遮盖了血腥味儿,呛的人鼻子难受。 宋泠月一进去,眼泪就下来了,宋奇身上盖着一层清洁布,只露着头,本就削瘦的脸更加惨白,眼珠子突出来,呼吸都变慢了。 “爸爸,爸爸!”宋泠月哭着跑过去,人还没碰到宋奇身上的清洁布,就被姜院长给扯住了。 “小月,你别激动,你爸爸现在还是有意识的,你不能再刺激他。” 宋泠月不停地抹着眼泪,怎么也看不清父亲的脸了,哽咽着道:“怎么会这样?我爸爸本来还好好的,怎么喝了几杯酒就吐血不止了?” 姜院长张了张嘴,语言又止的模样,有些事情,他不好明说,见宋泠月眼巴巴的望着他,迟疑着说了一句,“可能是酒不合适,还有,他身上受过伤,看伤口愈合的程度,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似乎是枪伤。” 宋泠月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枪伤?我爸爸从来没跟我说过。” 姜院长低头抿了抿嘴唇,“那你这样,你先陪他说说话,我去安排病房。”说罢,也不管宋泠月怎么追问,都不肯再多说一句了,转身出了病房。 宋奇听到女儿的哭声,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动作极慢的转过了头,“吭哧吭哧”了半天,喘着气咕哝了一句,“月月,你一定要保住,我们宋家的基业,不能让宋家倒了。” “呜呜,爸爸,您说这些干什么,什么宋家的基业,我不稀罕!”宋泠月跺了跺脚,隔着清洁布,抓了他的胳膊。 宋奇嗓子里又咕哝了一句,宋泠月没有听清,弯腰靠近了一些,一股热气从宋奇嘴里呼出来,彻底陷入了昏迷。 “爸爸,爸爸……”宋泠月失声痛哭。 外头的严熠隔着厚重的手术室门,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一沉,看来宋奇的病情比较严重。 想要推门进去,外头的宋江月跑过来,扯住了他的衣袖,垂着头说,“严熠,人家医生都说了,你不是家属,你进去干什么?” 严熠一愣,“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是家属,但我是月月的男朋友,进去探望也是应该的。” 宋泠月脸一沉,下巴朝着手术室的方向抬了抬,没好气的道:“那你去啊!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刚才怎么不跟进去?病成这个样子,你去了他也看不到你的好。” 严熠眉头一皱,嗓门儿也高起来,“宋江月,你有没有良心?一个是你伯父,一个是你堂妹,你不关心也就算了,还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我有没有良心你不知道吗?最没良心的是你!哼!”宋江月说罢,转身气哼哼的出了医院。 宋叔在后头看着,装作看不见,宋奇已经病倒了,家里又没个主事的,他一个下人,主子家的事情,不好去管,也管不着。 严熠来回踱了两步,看宋泠月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小跑着追了出去,这个节骨眼儿,宋江月这个小姑奶奶还添乱,真是头疼! 第二章 雪上加霜 当天晚上,宋奇住进了特护病房,一晚上的费用就是十几块,这对已经捉襟见肘的宋泠月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宋家如今空有个大架子,实际早已入不敷出,就连晚上的宴会,都是宋奇打肿脸充胖子才布置起来的。 本想在宴会上跟合作伙伴拉近关系,好让他们给投入一笔资金,让宋氏的场子重新运作起来,没想到,宴会没结束,宋奇就病倒了,把一个烂摊子留给了宋泠月。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让厨房给炖了鸡汤,想要拿到医院给父亲喝,说不定父亲醒了,喝点儿鸡汤能补补身子。 还没出门,宋奔就赶到了宋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到了宋泠月面前,嘴里什么,“哥哥呀!可怜的哥哥!”哭了好一气。 宋泠月把鸡汤交给宋叔,让他先去车上等,她扶着宋奔往屋子里走,劝他道:“二叔,我爸爸还在住院,你这样哭总不合适,你先在家里歇一歇,我去医院看看就回来。” 两人才进屋,外头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宋泠月抬头望出去,宋叔正被一群人推搡着往回走,手上的鸡汤保温桶都被打掉了,还摔了一路的跤。 宋泠月带着几个下人走出去,宋江月也走了出来,紧紧的跟在宋泠月后头,来的人有好几拨,有纸厂和布厂的工人,也有拿着棍棒的社会人士,看着凶神恶煞的样子,很不好惹。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闯到宋府来?”宋府的容妈跑过去,把宋叔从地上扶了起来,冲着闯进来的问道。 工人里头站出来几个代表,其中一个脖子围着一条白毛巾,上前叫嚷道:“已经三个月没有发薪水了,再不发,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听说老爷生病了,大小姐不能不管我们啊!” 宋泠月脑子一阵疼,她只知道厂子最近周转困难,却没想到已经这么难,家里这些日子紧张,宋奇也在四处想办法周转,还没转圜开,家里就出了事,没想到才过了一夜,这些人就知道了,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宋泠月缓了一口气,抬了抬手,站在台阶上对众人说道:“你们听我说,家里如今出了急事,我的确抽不开身,等我把爸爸安顿下来,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你们在工厂里做的时间也不短了,我爸爸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们,难道你们忍心在这个时候闹事,为难我一个女孩子吗?就算我要给你们薪水,也要我抽出时间,对不对?” 工人一想也是这个理,左右宋家是跑不了的,总不能不让人想办法,得了宋泠月的准话,说三日后再来,一帮人就散去,只剩一帮拿着棍棒的还赖着不走。 其中一个刀疤脸的上前,摸着下巴,打量着宋泠月白白净净一张漂亮脸蛋,不怀好意,“你就是宋家大小姐?这模样还真是不赖。你打发那群工人容易,打发我们可不容易,你爸爸跟我们借了债,如今他倒了,父债女偿,拿钱来吧!”一双布满茧的手就伸到了宋泠月跟前。 容妈伸手挡到了宋泠月跟前,跳着脚对刀疤吼,“什么烂帮子臭鱼的,也跑到我们小姐跟前来,有话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刀疤脸被喷的一脸唾沫星子,撤着腰往后退,手挥舞着叫嚷,“你个老娘们儿,给老子滚远点儿,惹恼了我,有你好看。” “好看你娘的腿儿,你才好看,你全家都好看。”容妈扯着嗓子叉着腰,越骂越凶。 刀疤脸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断不会被一个老婆子给吓到,举着棍棒就闹上了,宋府的下人也都拿了工具在手,两边的人吵翻了天,眼看要动起手来。 宋泠月看越闹越无法收拾,又怕这群人混起来伤了人,回屋子里找了父亲的手枪出来,跑到外头朝天放了一枪,闹哄哄的院子,一下子安静起来。 “说我爸爸借了债,尽管拿借据出来,借据齐全的,我宋泠月一定认,没有借据就靠一张嘴来要债的,别怪我不客气。” 宋泠月这番话气势十足,本以为能镇住这些人,不想那刀疤脸一声令下,一手掏到后腰上,随手就掏了一把枪出来,他的手下见状,也人人亮出了枪,宋泠月吃了一惊,握着枪不停地后退,这下她算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讨债的,分明是来闹事的。 “宋小姐,吓唬我们?你以为一把手枪就吓到我们了,手枪,我们有的是。”刀疤脸扬了扬手里的盒子枪,可比宋泠月手里的勃朗宁子弹要多,抬手就打了一枪。 子弹从宋江月耳朵边飞过去,射到了后头的柱子上,“砰”的一声响,宋江月耳朵一阵轰鸣,吓得晕倒在地上。 “姐,姐!” 宋泠月放枪只是为了壮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哪里接触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只手握枪,一只手攥着宋江月的手,脸上已经失了血色。 刀疤脸狞笑一声,“小娘们儿,吓唬我,来人,给我搬,屋子里但凡值钱的,统统搬走,一个花瓶子都不能放过。” 没有人再敢拦这帮匪徒,屋子里很快被搬空,别说花瓶子,连个放水果的盘子都没放过,门口那一辆福特汽车,也被一帮人给开走了,偌大的一个宋府,成了一个空架子。 匪贼似的一帮人一走,宋泠月就张罗着把堂姐送进了医院,门口找了两辆人力车拉上,宋叔和容妈跟着去,还没走远,严熠的汽车就开到了家门口,几个人又把人倒腾到汽车上,由司机开车去了医院。 严熠一来,宋泠月总算是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月月!月月!” 宋泠月在二楼的席梦思大床上醒来,门虚掩着,一楼打电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上来,似乎是严熠在询问医院的情况,大约是宋江月无事,来报个平安。 不大一会儿,就传来严熠上楼的声音,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可皮鞋在木质楼梯板上,还是“哒哒”作响。 严熠一推开门,就看见宋泠月已经醒了,抱着膝盖坐在床头,雪白的瓷肌,水灵灵的一双大眼,小鼻子挺翘,樱桃小口,烫着西式的卷发,套在一件缀了蕾丝花边的粉色睡裙里,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月月!你醒啦?”严熠一贯温和的声音,随手掩上了门。 宋泠月一双晶莹的玉足还露在外头,看见他走过来,往睡裙里缩了缩,又扯过一旁的薄被遮盖住,严熠很绅士的没有往前走,装作看风景,转身到了窗边。 “月月,家里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手头还有些钱,你先拿去用,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下午,我让几个家丁过来帮忙,屋子也要收拾一下的,那帮人的事我知道了,我已经报告了警察厅,他们来过一趟,说会去查,会给一个交代。” 宋泠月有些不是滋味儿,严熠是她男朋友,两人之间送些小礼物算是浓情蜜意,可是拿了他的钱,里头的性质就变了。 再说,父亲的医药费,还有工人的薪水,都不是一笔小钱,她断不能用严熠的钱来补窟窿。 看样子,只能去找父亲的好朋友来帮忙了,毕竟,他们和父亲都有生意上的往来,之前也向父亲借过钱,有的至今都没还,如今她家里有困难,也是时候把借出去的钱要回来了。 想通这些,宋泠月对严熠说道:“熠哥哥,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不过,我不能用你的钱,我眼下还有别的办法。” 严熠就有些不高兴了,他帮她是因为爱她,什么恩情不恩情,扭过头故作气恼的说,“你要是跟我记这些,那就是跟我生分了,莫非是真要跟我划清界限?” 宋泠月看他即使生气也十分好看,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俊秀的脸上带着浅浅的酒窝,气质又出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大少爷,又是留洋回来的,满腹学问,真不知道她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被严熠喜欢上。 宋家在宋奇的打拼下,也算大富大贵,还让宋泠月上过国外的教会学校,可跟严氏这样的世家相比,还是差得远。 严熠看她又发呆,以为说错话惹了她,走到床脚坐下,陪着笑脸说道:“你若真是想报答,不如就跟我订婚好了,省的我日思夜想的惦记。” 宋泠月别过脸去,大眼睛泛起一层水雾,“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提这些,再说,我家没落了,你父母亲就更不会同意我们的亲事了。” 严熠脸上黯然,“你是存心要刺激我,你也说了,是这个时候,那这件事就先不提,等宋叔叔好了,我们再商量。” 见宋泠月把一双玉足缩进了被子里,好笑的说道:“你也是在外国学校上过学的,怎么,还在乎这些封建礼教?” 宋泠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谁在乎了?不过是怕冷。” 严熠更觉得她可爱,大热的天还说怕冷,分明是撒谎,抬手轻弹了她个脑奔儿,一脸宠溺,“快起来,吃过东西还要去医院,我陪着你。” 第三章 落井下石 下午,宋泠月在严熠的陪同下,去医院看了父亲一样,他还是老样子,一点儿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从医院回来,严熠就回了家,宋泠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父亲最好的朋友,张伯伯,或许他可以施以援手。 宋泠月到的时候,张家正在吃完饭,宋泠月在客厅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张伯伯出来,她晚上还想去一趟医院,等不及,只好冒昧的去了饭厅。 饭厅里热热闹闹,一家子正在喝茶,桌上的饭菜虽然吃剩了,却还是能看出来,很丰盛,很奢侈。 饭桌正中的位置,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在跟旁边的一个女孩子说笑,女孩子被逗的“咯咯”笑个不停。 宋泠月心里一酸,父亲很疼爱她,以前也总是这样逗她笑,让她很开心,可以尽情在他身边撒娇,如今,再也不能了。 “张伯伯,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找您,所以,就冒昧的闯了进来,没有耽误您和家人用餐吧?”宋泠月脸上努力展开笑容,讨好的说道。 一桌子的人都朝她看过来,神色复杂,有同情、有怜悯,还有一丝丝的鄙夷和不屑,宋泠月装作没有看到,依旧笑着站在门口。 张先生脸沉了沉,挥手让众人从饭桌上散了,把宋泠月召到了跟前,也不说让她坐,自己也不挪位子,不冷不热的语调说道:“原来是小月啊!你爸爸的病好些了吗?” 宋泠月双手交叠在身前,很是拘束,小声说道:“多谢张伯伯挂念,我爸爸的病情稳定了,只是,还需要住几天院。” 张先生阴阳怪气的笑笑,“小月,别怪张伯伯不去医院看你爸爸,你也知道,我这几年跟着你爸爸做生意,钱没挣到,倒是累出了一身的病,最近家里事情又多,实在是抽不开身。” 宋泠月偷偷打量了一眼饭厅的环境,大大的水晶灯吊在顶上,闪烁耀眼,餐桌和椅子都是意大利定制的,装饰的豪华程度,比她家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当年,张伯伯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还在宋府寄宿过,如今有了这样的家业,她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没挣到钱,怎么会有钱住这么大的房子。 但是这话她不能说,如今她虽然是来要父亲借出去的钱,但如今今非昔比,人在屋檐下,底气难免不足。 “张伯伯,我知道您受累了,我本来也不想来打扰您的,可是……” “好了,小月!”张先生挥挥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半笑不笑的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说着话,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两张十元的票子,扔在了宋泠月跟前的桌角上,说道:“我没工夫去医院看你爸爸,这点儿钱你拿着,买点儿水果,就当成是我的心意,如果还有富余,你就拿去当零花钱,毕竟,我手头也不宽裕不是。” 宋泠月脸上白了一白,二十块,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足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可是对于父亲的医药费,根本是杯水车薪,更何况,父亲当初一笔一笔借给他的,上千块都不止。 “张伯伯,我记得,您曾经从我爸爸那里拿过几笔钱,现在您也不缺钱了,能不能先还给我一部分救急?”宋泠月试探着说道。 没想到这一席话,直接把他惹急了,一手拍在桌子上,脸红脖子粗的吼道:“小丫头,你可不能胡说,我什么时候问你爸爸借过钱,我需要问他借吗?再说了,你说我借过钱,你有借据吗?” 宋泠月脸一红,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木怔怔的看着他,她所认识的张伯伯,在父亲面前一直是很温和的,小时候还抱过她,每次去家里都给她带礼物,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一时间,她有些接受不了。 张先生却不依不饶,索性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指责道:“小月,我知道,你从小妈妈走的早,你爸爸又忙于做生意,没工夫教育你,今天我教你一句,在长辈面前,要学会最起码的尊重和礼貌。” “还有,你家厂子里还有我的机器和设备,也值一大笔钱,本来我还想运回来用的,既然你这么困难,就留给你继续使用吧!时间不早了,拿上钱,赶紧回去吧!” 宋泠月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呼吸都难受起来,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倔强的说道:“钱就不需要了,您还是收起来吧!至于厂子里机器,您尽管运走,您的东西,该物归原主。”那些机器设备本就是快要淘汰的,这人情,不要也罢。 “呵呵!”张先生怪笑了一声,“小姑娘,别怪我说话直接,这个年头,倔强是没有用的,识相才是生存之道。” 宋泠月攥紧了拳头,“多谢您的教导!”转身离开了饭厅,再不想看到他恶心的嘴脸。 才走到外头,就碰到了张家大小姐,看到宋泠月神情沮丧的走出来,笑嘻嘻的说道:“月姐姐,时候不早了,你还没吃晚饭吧?” 宋泠月跟她也一起玩儿过,还送过她不少外国礼品,想着她还是顾念友谊的,笑着摇摇头,“还没,回家吃也来得及。” 张家大小姐笑笑,目光扫了扫饭厅的位置,说道:“我家的饭菜还有剩余,不如给宋姐姐拿些回去,不吃,也是要喂狗的。” 宋泠月胃里一阵翻绞,一股恶心劲儿上来,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冷笑一声道:“你还是留着喂你家的狗,希望你家的狗长命百岁。”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张府。 身后还传来一阵嗤笑加奚落,“她以为她还是宋家大小姐啊?真可笑!” 宋泠月又去了几个府上,情况几乎相差无几,那些昔日里友好的、善意的人,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不说难听话已经是善待了,借出去的钱,自然是一分也要不来的,人情冷暖,她用半天的时间尝尽了。 回到家里,宋泠月疲惫不堪,洗了一把脸,窝到了沙发上,家里到处都冷冷清清,再没了昔日的温暖。 容妈端着一碗面来到了她卧室,把面搁到了她跟前的茶几上,笑着劝道:“小姐,吃点儿东西吧!你今天一定很累了,吃了饭,早点儿休息。” 宋泠月看着容妈,眼泪再也克制不住,起身搂住她,嚎啕大哭。 容妈是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她一辈子没有孩子,几乎把宋泠月当成了她的亲生女儿,这两天看她忙前忙后,所有的委屈都一个人咽,已经心疼的不得了,眼下她一哭,她也受不了了,抱着她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外头有人敲了敲房门,宋泠月坐回去,抹干净了眼泪,容妈过去打开了门。 宋叔走了进来,讪讪的笑,容妈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顿时不自在起来,一个劲儿的给宋叔使眼色,宋叔装作看不见,支吾着开了口。 “大小姐,是这样的,我家里最近出了点儿事情,我需要回去处理,明天,可能、可能要离开了。” 宋泠月心里一阵苦涩,攥紧拳头,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家里事情要紧,那您就回去吧!” 宋叔却犹豫着不肯离去,宋泠月意识到什么,起身走到梳妆台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从里头取了五十块钱,转身递到了宋叔手里。 “宋叔,这些钱您拿着,一部分是您这个月的工钱,另一部分,是我多给的,就当给您的补偿。” 她自然是想多给的,可是盒子里拿出这几张,已经所剩无几了,一家子人还要吃饭,她有心无力。 宋叔倒没推辞,收起来揣进了兜里,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 宋泠月难过的很想哭,又不想让容妈难过,扒拉了几口面,就借口说困了,让容妈离开了卧室,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她蜷缩到大床上,无声的啜泣。 深夜,医院走廊里,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架着姜院长,找到了宋奇的病房。 “这个人就是宋奇?” 姜院长一头的冷汗,虽然心里为出卖朋友觉得愧疚,可是活命要紧,宋奇已经半死不活,这样也是个拖累,临死前能救他一命,也算是功德,点了点头。 几个穿黑西装的松开了他,明晃晃的刀子在他脖子上拍了拍,威胁道:“今天你没来,也没见过我们,嘴巴紧,你才能活命,懂吗?” 姜院长点头如鸡啄米,“知道知道,他本来就是个死人,你们用点儿手段,谁也不会怀疑的。” “好,你可以滚了!” 姜院长离开以后,几个人进了病房,一个人凑到宋奇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很微弱,冷笑一声,一手死死地捂住了宋奇的口鼻。 第四章 小丧门星 宋泠月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太平间,医生只说他夜里呼吸困难,导致了死亡,还说这都是昏迷病人正常的现象,一句醒不过来是常态,就把宋泠月给打发了,姜院长更是连面都没露。 宋泠月不知道是怎么把父亲的骨灰迎回家里的,一路上,她都死死的抱着那个骨灰坛子,目光出神,不哭不闹不说话,任凭严熠怎么劝她,她都不声不响,整个人像痴傻了一样。 葬礼举行了两天,这期间,也有一些人来吊唁,象征性的哭一哭就走了,更多的,是来看一看宋奇是不是真的死了,宋家是不是真的败了。 宋奇当年白手起家崛起,也曾叱咤风云,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的眼红牙根子疼,如今说倒就倒了,众人一方面感叹世事无常,另一方面,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更有甚的,想在这倒塌的屋檐里,趁机捡个便宜。 谁都知道宋家只有一个女儿,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宋奇对这个女儿宠溺的无法无天,一介商贾,愣是凭借非凡的实力,把女儿送进了达官贵族才能进去的英国教会学校读书,接触了西方上流社会的教育。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朝面临家破人亡,自然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除了会哭,只怕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来,不在这个时候踩上一脚,等她找到靠山,想踩都难了。 宋泠月和宋江月披麻戴孝守在灵前,宋奔在另一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这么多年都是靠宋奇接济才能一世无忧,如今宋奇骤然去了,他还不知道以后的生活该靠谁,他还有个抽大烟的爱好,也不知道这以后的烟钱该去找谁要,越想越伤心,为宋奇哭,也为自己哭。 外头主事的总管招呼了一声,又有人来吊唁了,宋泠月和宋江月叩头下去,垂泪痛哭起来。 这次前来吊唁的竟然是税务司的牛司长,烧过纸钱,牛司长走上前慰问,却不是找宋奔,而是来到了宋泠月和宋江月跟前。 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儿,最后锁定了宋泠月,脸上的横肉皱了皱,说道:“宋小姐,请节哀顺变!宋先生走的突然,你可要保重身子啊!” 宋泠月察觉他目光不善,向后躲了一下,客气的说道:“多谢牛司长关心!” 牛司长笑笑,色眯眯的眼睛始终不离开宋泠月的脸庞,“宋小姐,跟我何必客气呢!你父亲生前跟我打过交道,我们算是熟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不必拘束。” 宋泠月对这位牛司长倒是有所耳闻,听闻他家里已经娶了十几房的姨太太,最小的比宋泠月还小,此人还时常流连风月场所,但凡看上眼的,就要弄到手,*,父亲生前最讨厌的就是跟这个人打交道。 宋泠月对他也实在没什么好感,冷淡的说道:“多谢牛司长好意,我心领了,后头备了茶点,您可以去歇歇。” 牛司长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对宋泠月觊觎已久,长得漂亮,还是在外国教会学校上的课,有美貌有气质,比他那些姨太太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从前碍于宋奇,不好下手,如今宋奇死了,再没人给她撑腰,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心里想着,一只大肥手就伸向了宋泠月,恬不知耻的说道:“宋小姐,依我看,你一个人支撑这么大的家业也够辛苦的,不如,我帮帮你啊!” 宋泠月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打开了他的手,“牛司长,真的不用了,您还是去后头吧!”说着话就要躲开。 牛司长竟然跟了过去,眼看着到了没人的地方,他一把扯住宋泠月,油腻的脸凑到宋泠月跟前,一张嘴一口烟气,恶心的宋泠月只想吐。 “宋小姐,我之前见过你两次,对你很有好感,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和以前一样,不,比以前还要好。” 宋泠月胃里一阵翻绞,只想吐出来,挣开了他的手,没好气的道:“牛司长,感谢你参加我父亲的葬礼,我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待,请你离开。” 牛司长听她这般语气,顿时翻了脸,龇了龇牙,一手指着宋泠月,恶狠狠的说道:“你等着,我就不信,你一个小丫头能在这世道活下去,你总有求我的那一天。” 容妈这时候从后头走了出来,看到牛司长纠缠宋泠月,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挥了上去。 “滚开,什么懒人臭帮子,离我家小姐远点儿。” 牛司长没躲开,挨了一下子,表情更加凶狠,指了指宋泠月,又指了指容妈,撂下一句,“咱们走着瞧,不想当我的姨太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气哼哼的离开了宋府。 宋泠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万般滋味涌上心头,难道父亲死了,宋家就这么好欺负?她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什么宋大小姐,那都是父亲的钱和势力堆积起来的,如今树倒猢狲散,昔日备受敬仰和追捧的大小姐,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了。 容妈把宋泠月抱在怀里,小声的安慰她,宋泠月难过的只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心里刀子剜似的难受。 “容妈,我该怎么办?爸爸没了,他们一个个都欺负我,我该怎么办?” “小姐,别怕,别怕啊!你还有我,还有江月小姐和二老爷,还有严大少爷,他会帮我们的,你别怕啊!” 容妈这样说着,心里却暗暗叹气,昨天晚上,宋奔和宋江月在楼梯拐角说悄悄话,话说的叫一个寒心,她都没敢告诉宋泠月,如果被她知道了,还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她只盼着眼下的困难都赶紧过去,别再给她苦命的小姐雪上加霜了。 两天后,在严熠的帮助扶持下,宋奇下葬了,福寿园最好的墓地,是严熠帮着买的,逢节气,宋泠月还能来拜祭。 这天一早,宋泠月正在饭厅吃饭,就听到外头一阵吵闹,她没心思吃饭,喝了几口粥,就放下了碗,起身出了饭厅。 外头宋奔拿着一个包袱要出去,容妈不肯,两人撕扯着包袱的两头,起了争执。 “二老爷,这个东西你不能拿,这是老爷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古董了,花了大价钱买的,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好容易才躲过了外头人的抢夺,您不能给拿出去败了啊!” 宋奔气急,一脚踹在容妈小肚子上,容妈倒在地上,宋奔把包袱抱在怀里,冲着容妈啐了一口,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的闲事?现在我才是是宋家主事的,凡事我说了算,我不把它当了,拿什么吃喝?” 容妈被他踹的半天坐不起来,脸色煞白,宋泠月跑过去扶起她,把她护在身后,伸手去夺宋奔的包袱。 “二叔,你拿的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宋奔好容易得了好东西,怎么可能撒手,恶向两边生,伸手给了宋泠月一个耳光,跳着脚的骂,“你个黄毛丫头,小丧门星,小小年纪克死了爹妈,现在连我也要克死吗?我告诉你,以后这家里,我说了算,你给我靠边站。” 宋泠月被他打得耳朵一鸣,脸上火辣辣的,半天都没缓过来。 宋江月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要去抢夺包袱,宋奔大烟瘾犯了,六亲不认,伸手推了宋江月一把,宋江月摔在地上,小腹一阵钝疼,起都起不来。 三个人都拦不住他,宋奔抱紧包袱,一溜烟儿的跑出了宋府,他拿的可是件好东西,出去变卖了,最起码够他快活一个月,其他人的死活,他才懒得管。 容妈和宋泠月缓了过来,宋江月却还坐在地上,一手捂着小腹,眉头紧锁着,样子很难受,宋泠月召了两个听差过来,出去叫了一辆人力车,要把她送医院。 人力车走了没多远,严熠就开着车来了宋府,几个人又把宋江月抬到严熠的车上,由他陪着去了医院,宋泠月留在家里等消息。 中午时分,严熠还没回来,严太太却上门了,指明找宋泠月,来者不善。 第五章 别拖累他 宋泠月明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眼前的陌生人看上去不算太坏,但是一双眼睛总是冷冷的,让人无端端的害怕。 张副官看出宋泠月的不适应,把牛奶端起来,递到了夏夜清手里,示意他把牛奶递给宋泠月,夏夜清照做了,把牛奶递到了宋泠月手边,“来,先喝点儿热的,喝了牛奶再吃饭。” 宋泠月没有接,怯怯的看着夏夜清,交易所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 “你喝不喝?真当本少爷是佣人?”夏夜清来了气,不由分说,扯过宋泠月的手,把牛奶杯子塞到了她手里,吼了一句,“快点儿喝,喝完了赶紧吃饭!” 宋泠月已经被吓了半天,又被他这大嗓门儿一吼,手一抖,一杯牛奶就打翻在床上,弄污了新换上的丝绸被子。 夏夜清剑眉皱了皱,“闹脾气是吧?以为我不敢收拾你?”蹿上床就要上手把她扯出来,张副官一看这对付对手的架势都使上了,赶紧上去拦,抱了夏夜清的腰,把他带出了卧室,一直推着他到了外头的走廊上。 夏夜清气的抓了抓头发,“这女人真是麻烦,重不得轻不得。” 张副官回去关了卧室的门,又返身回来,笑着道:“总长,您人都救了,还怕哄一哄吗?” 又凑到夏夜清跟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总长,您确定是她吗?这人要是搞错了,那可就坏事儿了。” 夏夜清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我上次见她,已经是几年前了,那时候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现在亭亭玉立,我也认不清了。” 张副官一副可惜了的表情,“订婚宴没去成,要是去了,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夏夜清半倚在墙上,大手一挥,“别说了,你也知道我家那个太上皇,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杠子,我要真的去了订婚宴,才是要出大事儿。” 夏家的太上皇,是夏夜清背地里给取的称呼,也就是夏家的老太爷,夏夜清的爷爷,前朝下来的老官员。 老太爷还保持着前朝遗老的作风,夏夜清的父母受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辞了职务就跑到国外定居了,老太爷子一个人在小汤山的府邸里,国务总理派了一帮人伺候,老太爷子不甘寂寞,事事都要过问,问了就要管。 张副官不敢评判夏家老爷子的事情,含糊着应过去,又问,“那怎么确认?就凭一个电话和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夏夜清回想了一下那天的电话,也让人查了,的确是宋府的号码,至于照片,那个宋府丫头给的照片被水浸湿了,皱皱巴巴,还真是不好确认。 脑子里灵光一闪,他记得宋泠月手臂下方有个胎记,就说给了张副官听,张副官咧开嘴,“那眼下看来没办法确认了。” “容易!”夏夜清嘟囔了一句,几步走到卧室门口,不等张副官开口拦他,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张副官就听里头响起一声尖叫,“流氓,放开我!”之后夏夜清就摔门走了出来,一甩头,咧开嘴笑了,“就是她,我的未婚妻,宋泠月。” 严熠带着人四处打听,一直到深夜才打听到那个所谓的花房,却扑了空,里头的人告诉他宋泠月被带走了,里头的人怕得罪人,只说那人来头不小,却不肯告知是谁,严熠一无所获,带着人悻悻的返回了严公馆。 严行长穿一身深灰色长衫,正坐在沙发等着他,桌上一杯浓浓的咖啡,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上头写着新任海关总长的消息,拍照片的人也是赶着巴结,把个本就英俊不凡的夏家二公子,拍的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哼!这夏家的浪子,看来还真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严行长气愤的嘀咕了一声,把报纸敲在了桌上,抬眼见严熠垂头丧气的回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肃着脸问,“去了哪儿?为了一个落魄家的小姐,带着人大半夜的浪荡,脸面都不要了。” 严熠本来就不好受,受他父亲两句难听话,脸上更挂不住,拧着脖子看着他,“爸爸,你要是肯帮忙,月月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严行长就看不惯他这个儿子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堂堂严氏银行少东家,又是留学回来的,为了一个落魄小姐折腾成这个样子,真是把他的脸都给丢尽了。 “从明天开始,你哪里都不许去,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警察厅那边给我来了电话,说你去报案,我已经给你撤了案子,这件事你还是别管了,宋家的事情,不是你管的了的。” 严熠心里越发不好受,要不是他拦着,宋泠月现在就是他的未婚妻了,他一定会把她保护的好好地,哪里还用得着这样担惊受怕。 严行长看他杵在跟前不动,摘下眼镜摔在了他身上,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报纸,加重了语气,“你看看,人家这二世祖都穿上官袍了,你倒好,倒反过来学起他从前那个样子,捧角儿,耍朋友,好东西不学,这些坏东西倒学的快。” 严熠循着他的指点看过去,还真是夏夜清,穿着一身军服,精神抖擞,还真是人五人六的,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这人一转身竟然真的当了总长,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办事了。 严熠和夏夜清原是有交情的,国内上学的时候是同一个学校,只是夏夜清不思进取,成日里寻欢作乐,耽误了学业,严熠去英国留学的时候,夏夜清正混的如鱼得水,自然不肯去留学的。 后来,听说夏夜清杀了京都最大的土匪头子,惹了祸,夏家不得已,只好将他送到了法国留学避风头,比严熠出国足足晚了两年,年前才回来,混了几个月,严熠本以为他这会儿还混在脂粉堆里,没想到他摇身一变,成了总长,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想当初你回国,我使着银钱和关系,让你去海关里谋个职位,你还不肯,如今倒好,这肥差让别人抢了去。”严行长还在絮叨。 严熠耐着性子咬牙,“是我不肯么?严家开的是私人银行,舅舅家里又是开洋行的,都是经商的,就算我去了海关,人家也不肯给正经事做,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副官,算什么职位?” “好好好,你有骨气,不肯做副官也就罢了,以后也别想再混日子,明日开始,老老实实去银行里上班,外头那些厂子里的事情,用不着你去跑。” 严熠还想犟一句,厂子也是严家的产业,被严行长瞪了一眼,又骂了一句,“给我滚回楼上去!”顿时不敢吱声了。 严熠心里还是很怕他父亲的,见他发了怒,不敢再跟他叫板,扯了扯领带,气冲冲的上了二楼。 进到卧室洗了把脸,脑子清醒了一些,望着镜子里自己白白净净的脸儿,一笑带出暖暖的酒窝儿,这样一张干净俊秀的脸,自然是配得上宋泠月那样的人儿的,加上他的身世,就算嫁给他,宋泠月也不算委屈。 一想到宋泠月,无端端的又难过起来,这一夜过去,还不知道她要受什么样的委屈,宋家的下人说,劫走她的就是一帮流氓,宋泠月花朵儿一样的人儿,落到流氓手里,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越想越难过,想到后来,难过的身子都佝偻起来,缩在卫生间的台子底下,站都站不起来,几乎要抱头痛哭。 “月月,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有本事,也不会让人劫了你去,我要是像夏夜清一样,至少也能拿个枪杆子把你救出来,我……” 夏夜清,对啊!严熠灵机一动,怎么把他忘了,果然是人太紧则无智,夏夜清如今做了海关总长,叔父又是总理,关系总是有的,手底下的人也是不缺的,求他帮忙就行了。 胡乱抹了抹头发,严熠抓起外套就出了卧室,一楼还亮着几盏灯,他怕惊动父亲,脱了皮鞋下楼梯,小心翼翼挪到门口,扶着门把手套上鞋,推开门跑了出去。 司机已经睡下了,严熠也怕动静闹大了把父亲吵醒,自己拿了钥匙取了车,开着直奔夏公馆。 宋泠月撑了大半夜,实在撑不住,把弄脏的被子掉了个角,将就着裹上,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夏夜清在隔壁客房里休息,听另一边没了动静,起身下了床,走廊里的灯已经熄灭了,他想去看看宋泠月,几年不见,她的变化很大,让他几乎认不出来。 蹑手蹑脚推开卧室的门,里头的灯还亮着,夏夜清觉得有些好笑,她竟然连关灯都不敢,看来的确是被他给吓到了。 宋泠月蜷缩在被子里,紧紧靠在床的一边,生怕占多了地方,惹主人不高兴似的,夏夜清站在床边打量她,水晶白玉一般的人,波浪卷的头发,散落在一张漂亮的小脸儿上,洁白的颈间,恬静又惹人爱怜。 “泠月,我们又见面了,虽然订婚宴我没有去,可是你父亲已经把你许给了我,许给我就是我的,你可一定要乖,不乖,可是要被教训的。” 夏夜清嘀咕了一句,站着看还不够,弯下腰细细的打量,她的鼻尖儿上落了几根发丝,伸手想去拂开,门外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夏夜清皱眉,哪个活腻了的,这个时候打扰? 第六章 豁出去了 夏夜清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居高临下的打量一楼沙发上的人,果然是严熠,听差说严熠来找他,他还不信,自从他回国,严熠还从没来过他这公馆,大半夜的来找他,看来是有急事。 “严熠兄,果然是你,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夏夜清亲热的打招呼。 严熠急忙从沙发上站起了身,目光迎向楼梯的方向,夏夜清一身白色长衫,更显身形高挑,棱角分明的精致面孔,比几年前多了一丝硬朗,更多了一丝男人味儿。 “夜清,是我,几年不见,你大不一样了!”严熠笑容可掬,求人办事,总要给个笑脸的。 夏夜清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打开香烟盒子,推到了严熠跟前,“严熠兄,来一支?” 严熠坐回到沙发上,摆了摆手,笑着道:“不会抽烟,你请便!” 夏夜清笑笑,自顾从盒子里取了一支香烟出来,用食指和拇指握住,轻轻搓转几下,又拿起一根长火柴点燃,却并没有点香烟,停了停,把香烟在火柴上略微烤了烤,然后才把香烟均匀的点燃了。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烟草香,倒是不同于普通香烟的味道,很好闻,严熠看那香烟的样子也很不一般,比寻常的香烟粗许多,颜色像朱古力,倒不像是烟,像是件艺术品了。 夏夜清吸了一口,手指夹着香烟挪开了,身子仰坐到沙发上,笑笑说道:“严熠兄不吸烟的人,怕是不知道这东西的,这东西叫cigar,美国人的玩意儿,据说做的最好的还不是美国的。” 严熠才没兴趣知道这香烟的来历,干笑两声,打断了他,“夜清,我深夜叨扰,是有事情来的,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夏夜清眯着眼睛打量他,头发显然是随便抓的,衬衫的袖口还有一颗开着,抬了抬手,故意不疾不徐的说,“你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未婚妻,她被一帮黑道的人给抓走了,我找了一天也没有下落,后来打听到她的消息,在一个地下交易所里,却又被人给带走了,不知去向。”严熠语无伦次的说道。 夏夜清心里起了波澜,他说的不会是宋泠月吧?这么巧?他也认识?表面上依旧是镇定的,“你未婚妻?你都有未婚妻了,我居然不知道。” 严熠越发急躁,“重点不是在这里,重点是她失踪了,万一落到坏人手里,她一个弱女子,这可怎么好!” “她叫什么名字?你报了警察厅吗?” “她叫宋泠月,是宋氏的千金,不过如今没落了。”严熠垂下了头,“我报了警察厅,可他们换了新局长,不肯出人去找。” 夏夜清目光明显深了一层,脑仁的青筋突突的跳,宋泠月什么时候成了他严熠的未婚妻?他凭什么? 手上的香烟灭了,夏夜清随手扔在了烟缸里,“你什么时候订的婚,为什么不请我去?” 严熠愣了一下,他到底听没听?又不好对他翻脸,耐着性子说了一句,“虽然没订婚,可我们是相爱的,她私下答应了我,本来要订婚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订婚宴就推迟了。” 夏夜清紧绷的身子松了松,又陷进沙发里,相爱,私定终身,算个屁! “那你想让我帮你找人?” 严熠点了点头,嫌热似的松了松衣领子,他的确是热,急躁的热,宋泠月要是再找不到,他就得去跳河了,“是,听说你当了海关总长,手下的人肯定比我的多,也比我的得力,人脉也广,你帮我去那个交易所打听一下,他们不肯说实话,你去了或许会好些。” 夏夜清心里冷哼一声,还算交易所的人识相,他可以考虑让他们死的慢些,看严熠急躁的样子,不好再捉弄他,却也没说实话,“好,我派人去试试,我派两拨人,一拨去交易所,另一拨去警察厅。” 严熠正要感谢,夏夜清又抬了下手,十分仗义的说,“不,我亲自去警察厅,连我朋友的面子都不给,我去会一会他。” 严熠此刻已经感激不尽了,见夏夜清作势要起身,急忙伸出手去握他的,“夜清,真是太感激你了,你不知道,你这是帮了多大的忙。” 夏夜清拍了拍他的手,语出双关,“你的未婚妻,我自然要关照。” 夏公馆的车载着夏夜清和严熠,一行人风风火火去了警察厅。 到了警察厅,两个值夜班的人正在外头长椅上睡大觉,张副官一脚踹开了大门,大嗓门儿吼了一声,“人死光了?” 职业班的人正睡得香,被这一声吼,咕噜翻下了长椅,摔的生疼,骂骂咧咧的叫嚷,“叫他妈什么叫,死人啦?” 一睁眼看到一排穿军服的人,顿时吓得倒抽一口气,帽子都掉了,手忙脚乱的抓起来,戴在了头上,说话都结巴了,“长、长官,什么事要吩咐?” 张副官起身让开了路,夏夜清背着一只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眼跟前的警察,抬了抬下巴,“你们厅长呢?” 警察不知道他什么来头,见一帮穿军服的都敬他三分,自己也陪了个笑脸,“不知是哪位老总?找我们厅长有何贵干?” 张副官走上前,“睁大你的狗眼,这是新上任的海关总长,夏总长。” “哎呦!是夏总长,总长好!”警察也是见庙烧香,警察厅虽不归海关管辖,可这海关上头是总理,不归他管也归他管了。 夏夜清才不在乎这一声称呼,斜着身子往椅子上一座,翘起了二郎腿,“我这位朋友白天来你们这里报过案,我来问问消息。” 值夜班的警察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哪个案子?” 严熠走上前,警察并不是白天的那一位,就把白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警察倒也有印象,回想似的拍拍脑袋,“知道,知道,警长说过这件事,可是,后来有人撤案了呀!” 严熠这才想起来,父亲的确说过撤案,看来埋怨警察厅也是无用的。 夏夜清看他神色就知道了大概,也不问他,直接对警察说道:“我不管什么撤案不撤案,我要的是你们把人给我找到。我接到消息,北边有个地下交易所,里头经常倒卖女孩子,你们不妨去看看,说不定还会立一大功,直接升了官儿也是有可能的。” 一说升官儿,两个警察眼睛都亮了,顿时来了精神,转身去屋子里叫醒了一伙人,挎上长枪就要出去拿人。 夏夜清给张副官使了个眼色,张副官追了出去,叫住打头的警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可要记住,这消息可不能走漏,要说是海关透漏的,这功劳可就不是你的了。” 警察自然明白这道理,巴不得把这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摁了摁头顶上的帽子,打了保票,“那是自然,警察维护治安,巡夜巡到了那里,该他倒霉。” 张副官料想那交易所是有黑幕的,这一排的警察去了,怕也办不了什么大事,又好心似的提醒了一句,“你去之前先打一个电话给你们厅长,万一出了大事儿,也有人替你担着不是。” 警察简直要对这个穿军服的感恩戴德了,太会办事儿了,“啪”的敬了一个礼,“是,长官,我这就去报告厅长。”一溜小跑就去打电话了。 回到屋子里,张副官对夏夜清点了点头,夏夜清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衣裳,对严熠说,“看来只能回去等消息了,另一拨人也快回来了,先跟我回去吧!”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坐车回了公馆。 夏夜清派出去的人果然回来了,说是打听到了,宋泠月被一个有钱人买走了,足足花了两千万,连人带宋家的厂子都给接收了,要放人,就要拿钱赎。 夏夜清一听这话就火了,抬手把玻璃烟缸摔在了地上,“什么东西,敢跟二爷我漫天要价,我捅了他的老窝。” 张副官急忙上去劝火,拢着他的手,一副认真的样子,“总长,消消火,要钱还好说,说明人没事儿,咱们想办法筹钱就是了。” 严熠哀声叹气的坐到了沙发上,严家也是不缺钱的,可是两千万,他父亲会给他才怪,他要是敢偷偷取了用,一定会被逐出家门的。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严熠愁的抓起了头发,什么儒雅绅士的也都顾不得了,真是要了他的命。 夏夜清戏演的差不多了,随着坐到了沙发上,拍了拍严熠的肩头,亲兄热弟的又称呼起来,“严熠兄,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管到底的,别说两千万,一个亿我都想办法去筹,一定不会让你的未婚妻有事的。” 严熠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家里人还没这个同校同学理解他,握住他的手,感激的说道:“夜清,多谢你,不枉我们同学一场,你这个恩情我一定记下了,等月月回来,我一定带她登门拜谢。” “说这些干什么,既然是同学,自然该帮忙,你放心,你这件事,我管定了。” 低头看看腕子上的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折腾了一气,天都快亮了,自然是不能留他在这里休息的,否则就露馅儿了,就说道:“严熠兄,这样吧!我先让人送你回去,你回家里好好休息,等人救出来,我再去电话给你,怎么样?” 严熠想了想,除此之外也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麻烦了人家一夜,也不好再耽误人家休息,干笑着搓了搓手,“夜清,你还是别称呼我严熠兄了,以名字相称吧!今夜劳烦你了,大恩不言谢,咱们以后再聊。” 夏夜清笑的人畜无害,“好,严熠,我派人送你回去!” 严熠哪里还敢麻烦人家,摆了摆手,强打起笑脸说道:“夜清,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开车回去的,你好好休息吧!”留了一张片子,匆匆忙忙告辞了。 张副官亲自送严熠上了车,目送他离去,才折回屋子里,听差正在收拾地上的玻璃碴子,夏夜清仰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 “总长,严少爷已经回去了,真的要两千万放人?” 夏夜清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洋洋的说道:“我要钱干什么?我又不缺,我要的是严熠欠下的两千万的人情。至于人嘛!暂时还是不能放的,两人生死离别,见了难免要亲热,我可受不了,我得先收了这只小绵羊。月月,叫的还真是亲热。” 第七章 挑拨离间 严太太一直追到楼梯口,才追上宋泠月,开口叫住了她,引着她往没人的地方走。 一直到了楼梯后头的拐角,严太太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宋泠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宋小姐,很感谢你来看我儿子,不过,由此看来,我前几天的话,你是没听进去。” 宋泠月抿了抿嘴唇,抬头直视着她,说道:“伯母,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有我的坚持,您也看到了,熠哥哥和我是真心相爱的,您何必棒打鸳鸯散呢?” 严太太不跟她在这上头饶舌,儿子是她的,跟谁在一起,最后还是由她说了算,想及此,心里越发得意,环保起手臂,看着宋泠月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既然你这么倔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严熠马上要跟董家的千金订婚了,董家可是棉纱大亨,他家的小姐,自然是要嫁给严熠做太太的,你如果不嫌弃姨太太的身份,我也可以成全你。” 宋泠月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不可能,熠哥哥不会跟别的人订婚的,他爱的是我,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找他问清楚。”说着话,转身就要回病房。 “你给我站住!”严太太喝止住她,走到她跟前,伸手推了她一把,“你有什么资格问?少拿你们两年的感情来说事儿,当初我就不同意他和你在一起,你也不是不知道,是你死活要赖在我儿子身边,你自己是个累赘也就罢了,还要害了我儿子吗?” 宋泠月趔趄了一下,撞在了墙上,喉咙一紧,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原来此时此刻的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累赘,也是,严家是世家,董家是棉纱大亨,这样才是门当户对的两家,远不是她这个落魄的小姐能攀的起的。 可是,她爱了严熠两年,她深知严熠的为人,他断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男人,更不会狠心抛弃她,让她拱手相让,她做不到。 “伯母,熠哥哥是爱我的,我明明白白的确信这一点,如果想要我离开他,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他不爱我,让我离开,否则的话,我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 严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就凭你?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给你脸面,严熠的订婚宴,我会给你下帖子的,我要让你亲眼看一看,严熠和他未来的太太,是如何恩恩爱爱的,不怕你不死心,哼!”撂下这句话,转身回了病房。 宋泠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严太太的话,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父亲走了,工厂面临破产,上百的工人等着发薪水,土匪似的一帮人等着要债,还有一家子的人要养活,她却连工作的能力都没有,这一重又一重的压力,排山倒海般的袭来,如果这个时候连严熠都失去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容妈正坐在屋门口抹眼泪,看到宋泠月回来,她急忙用袖子去擦眼睛,却还是被宋泠月发现了。 “容妈,你怎么了?为什么坐在这儿哭?” 宋泠月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跟前,弯腰去扶她起来,目光扫到她脸上,发现她眼下有一块乌青,脖子里还有几处血道子,有的地方还冒出了血珠子,看着十分吓人。 “容妈,你这脸和脖子是怎么弄的?是不是有人来,他们对你动手了?”宋泠月急声问道,第一个念头就是,那帮要债的又来闹事儿了。 容妈一手捂着脖子,侧着脸想要躲避她的目光,讪讪的道:“没、没有,没有人来。” 宋泠月扒开她的手,替她检查伤势,急得直跺脚,“你快说呀!到底是谁干的?” 容妈垂下了头,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家里的听差都走了,他们怕要不到工钱,要把小姐的首饰和衣服都拿走,还要带走书房里的保险箱,我跟他们起了争执,闹了几下。” 宋泠月脑子里“轰”的一声,墙倒众人推,果然说的一点都没错,别人落井下石也就罢了,就连在家里做了几年工的听差都这么势力,一见宋家失了势,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还生怕吃了亏,能拿的拿,能抢的抢,还要动手打人,一点儿昔日的情分都没有。 抬头看看容妈,她一大把年纪,被人打成这个样子,还想隐瞒着不被她知道,宋泠月心里一酸,眼泪又要落下来,生怕被容妈看到难过,一手扯着她的衣袖,走在前头,带着她去二楼处理伤口。 宋泠月带着她去了书房,拿出家里备用的医药箱,药棉沾了消毒水,给容妈脖子上消了毒,又拿出活血化瘀的膏药给她抹在眼下。 这药膏是昔日姜院长给研制的,说是宫廷秘方,消肿去淤的效果很好,以前他巴结父亲,给送了不少好药,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还真是讽刺的很。 “容妈,家里的东西不值钱,他们要抢就抢好了,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好保护你自己才是要紧。”宋泠月收拾着药箱,忍不住叮嘱她。 容妈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小姐,我也是没想到,老爷以前没苛待过他们,工钱也都比别人家给的高,往日里也都相处的像一家人一样,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如今这世道,果然人情比纸还薄。” 顿了顿,又突然想起什么,手指了指书桌底下,说道:“小姐,保险箱他们没抢走,还在老爷书桌底下,你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宋泠月苦笑一声,容妈不知道保险箱是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的,她还以为是寻常的箱子,还跟人争得死去活来,真是难为了她。 走到书桌后头,保险箱果然在底下,只是位置挪动了,宋泠月蹲下身,按照记忆中的密码,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有几个小盒子,里头装着宋氏工厂的印章,还有父亲的印鉴,另一个盒子里,有一张小小的便签,还有一支样式很简单的玉簪子压在便签上。 宋泠月把便签拿到手里,看了一眼,是父亲给她留的,上头只写了一句简单的话:以后遇到难处,就去找夏家,簪子就是信物,他们一定会帮你的。没有写地址,也没有写一个名字。 “夏家?是哪个夏家?”宋泠月嘀咕了一句,没有放在心上,把便签撕碎了,随手把簪子插进了头发里,谁的人情都不好欠,与其到处求人,不如她自力更生。 容妈看她什么也没拿,就把箱子锁上了,站起身,一脸紧张的问道:“小姐,箱子里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吗?” 宋泠月摇摇头,“没有,箱子里的东西还在,只是,现在用不到,还是锁在里头保险。” 容妈松了口气,后怕似的说道:“那就好,我生怕丢了重要的东西,再给小姐闯了祸。” 宋泠月走到容妈跟前,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安慰她道:“容妈,你不用这么紧张,如今在这个屋子里,最重要的就是你和我,只要我们还好好的,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容妈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又说道:“好好,我听小姐的。快到中午了,我去给小姐做点儿吃的,很快就好,等着啊!”起身就准备出去。 宋泠月把她摁了回去,半撒娇半命令似的语气道:“你好好给我坐着,中午饭我去做,我也很久没做饭了,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今天,正好让你尝尝。” 容妈是看着宋泠月长大的,她自己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一直把宋泠月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也素来知道她的脾气,她决定要做的事,谁劝也没用,当下也不跟她争,答应了她。 医院病房里,宋江月正在喝粥,病房的门敲响了,她应了一声,探头向外喊道:“请进!” 门一开,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富家太太走了进来,扫了病房里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宋江月脸上,抬着下巴问道:“你就是宋江月吧?” 宋江月愣了一下,依稀觉得这张脸在哪里看到过,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正想开口问,富太太又开口了。 “我是严熠的母亲,你可以称呼我严太太,你的事情,严熠已经告诉我了,我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宋江月没想到未来婆婆会来看她,有些受宠若惊,一手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招待,严太太却抬了抬手,拦住了她。 “你有身孕,还是坐着,我说几句话就走。” 宋江月只好又坐了回去,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讨好的笑道:“伯母,请您坐在椅子上吧!这医院条件简陋,暂时委屈您了。” 严太太看她还算识相,索性开门见山,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嫁给严熠吗?” 宋江月一手放在小腹上,迟疑着点了点头,声音低下去,“我自然是那样盼望的,毕竟,我是他的人了,孩子也是他的。” 严太太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转瞬即逝,笑了笑,别有深意的道:“如果我说,你和你堂妹只能有一个人进门呢?” 宋江月一怔,“我堂妹?小月?” “对,就是她,你和严熠有了孩子,迟早要被她知道,与其让她横在你和严熠中间,不如,你快刀斩乱麻,把她这根刺先挑出去。” 宋江月有一瞬间的迟疑,毕竟是她的堂妹,可是想到自己的孩子,目光渐渐冷下去,她在宋府寄人篱下两年,伯父虽然也疼爱她,但毕竟内外有别,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也像她一样,出身低贱,受人白眼。 第八章 一见钟情 “咚咚”听差在外头敲了敲门,“二爷,有找您的电话。” “谁呀!”语气十足的不耐烦。 听差支吾了一声,没敢说出来,夏夜清听出蹊跷,起身跳下了床,整了整凌乱的衬衫,又俯身亲了宋泠月一口,在她耳朵边低语,“你敢寻死觅活,我就让宋家还活着的人都去陪你。”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亲人,就这样威胁了一句。 夏夜清走了半晌,宋泠月还呆呆的躺在床上,一时觉得受了侮辱,想着死了算了,又想起他那句威胁,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心软的人,真的连累到叔父和堂姐,她死也不得安宁,可是这样又对不起严熠。 严熠,多好的人啊!阳光俊朗,又温柔、体贴,对她呵护到了极点,现在她被夏夜清随随便便就给亲了,以后还怎么说的清。 想起严熠,宋泠月又来了精神,她不能去死,她要好好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机会见到严熠,严熠那么爱她,这点儿小小的不完美,一定会原谅她的,更何况,她又是被强迫的,严熠不但不会怪她,还会更加心疼她。 起身走到卫生间,宋泠月拆开新买的牙刷,沾上牙粉,漱了一口水,使劲儿的刷牙,恨不得要把牙齿刷掉一层,嘴唇也抹了又抹,要把夏夜清的味道全都洗刷的干干净净,一丝都不留。 洗漱完走出卫生间,低头嗅了嗅,总觉得身上到处都是他的味道,他身上也没有用香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浓的味道,这味道和严熠又是不一样的,严熠身上是暖暖的、甜甜的味道,不像这个人,强硬、霸道,带着满满的占有欲,让她又恐惧又恶心。 打开他的衣柜,里头挂着几件新给她买的衣服,样式都是时下最流行的,看料子都不便宜,就算是她,也不能一次买这么多,还都是黄色的,各种各样的黄,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认定了她穿黄色好看,一定要给她买黄色。 自从几年前那件事,她心里受了影响,当时就是穿的黄色衣服,就是太显眼了,才会被人掳走,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穿过黄色,总觉得不吉利,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穿他的衣服,挑了一件棕黄色,不那么显眼的,后背缀着蝴蝶结的,倒是很洋气,拉上帘子换了。 楼下电话房里,夏夜清修长的身子靠在电话柜上,一只胳膊肘在柜面上,骨节分明的白净手指,握着黑色的电话筒,好看的不像话。 “严熠,你放心,我早上已经开车出去了一趟,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的副官现在已经带着钱去和那伙人交易了,他们怕我端了他们的老窝,只肯跟我的副官交易,我只能在家里等,你放心,人一回来,我立即给你去电话,你安心的等着,我一定会通知你的。”夏夜清说的有板有眼,真像那么回事儿一样。 严熠在电话那头连连道谢,一直说要好好感谢夏夜清,改天去西餐厅好好聚一聚,吃个大餐,让他赏个面子,夏夜清自然答应了他。 撂下电话,夏夜清扯了扯嘴角,冷峻的眸子闪着亮光,“严熠,你这顿大餐,我是吃定了。” 走出电话房,张副官已经等在门外了,看到他出来,跟着去了客厅。 “都查清楚了?”夏夜清问。 张副官说,“查清楚了。”拿出几张借据递到了他手上。 “这几张借据是宋小姐的父亲生前借的,都是高利贷,交易所的那帮人本来要送到公馆上来的,没想到连夜被端了窝,我找到警察厅,拿到了这几张借据,一张不拉。” 夏夜清扫了一眼,本钱加利息,又是好几百万,她这个小未婚妻家里,还真是能惹事儿。 “借据拿回来不算了事儿,你再让人打听一下,劫持她的是那几个,找人料理了,别留下祸根。”夏夜清说狠话,也是眼都不带眨的。 张副官点了点头,“总长放心,我手底下的人办事,您放心,没有不干净的时候。” 这一点夏夜清倒是放心,张副官从前是跟着他父亲做事的,战场的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手底下都是见过真刀真枪的兵,下得去手,狠得下心,最主要的是,对他和对他父亲是一样的忠心,跟着他几个月,能留下的,都是有真本事的。 夏夜清又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有近亲吗?” 张副官说,“有,还有一个不争气的叔父和一个堂姐,叔父和下人还在宋府待着,堂姐被严熠安顿在了会馆,和一个老妈子住着。” 夏夜清伸过去拿香烟的手停顿了一下,“就这些?宋夫人呢?叔叔怎么个不争气?” 张副官苦笑了一下,“说起这个宋小姐,也是个苦命的,自出生宋太太就过世了,宋奇一直没有再娶,十分宠爱这个独生女,要星星不给月亮。她那个堂姐是叔父家的,这个叔父嘛!不学无术,伸手要吃喝的主儿,一直靠宋小姐的父亲供养着,还抽上了大烟,两年前把女儿送到了宋府上,专心在乡下嫖*抽大烟,宋奇一死,估计也是想来分一杯羹,赖在宋府不肯走。” 张副官也是大老粗一个,在夏夜清面前说话从无遮拦,有什么说什么,夏夜清倒也不在乎,他自己偶尔也粗话连天,被家里教训过几次,无奈,浪荡惯了,改不了这毛病。 “老赖子不怕,敢不老实,喂他一颗枪子儿,管保他老老实实,至于那个堂姐,宋家的宅子收拾干净,随她去住,我要对她下手,这小绵羊还不恨死我。” “那宋家的工厂呢?还开着工,几天前工人还去闹过一场,要宋家给发薪水呢!” 夏夜清点着一根普通香烟抽了一口,呛得他猛咳了一阵,随手熄灭了烟头,挥手驱散烟雾,指了指那一盒cigar,“这香烟可比那东西厉害,猛的抽一口,呛死二爷了。” 张副官拿起新开的一包香烟看了一眼,“哈达门”的牌子,随手扔在了桌上,“这烟又是那个不长眼的给您买的,要是让总理知道了,肯定要卸了他的狗腿。” 夏夜清挥了挥手,“算了,柜子里头还有几盒,等一下你拿出去发给爱抽的人,我是享受不了这东西。” 夏夜清是不抽烟的,他哥哥拿来一盒cigar,也只是让他装装样子,当上总长,少不得要应酬,抽烟喝酒都是避免不了的,上次严熠来,他也是第一次抽,见他哥哥抽过,学的有模有样,倒真把严熠唬住了。 夏夜清缓过来,揉了揉眉心,思考着说道:“宋家的厂子是不能开了,小绵羊根本支撑不起来,我也不能经手,空着也不是办法,总有人想方设法要夺了去,我得给她把这份儿家业留下来。” 张副官弯腰等着他的后话,只听他又道:“你给税务司去个电话,找个由头查个账,先把厂子给封了,有了税务司出头,断了那些有歪主意人的心思。” “好,总长考虑的是,官家是不许经商的,厂子给了别人又可惜,封起来最好,谁也不敢打主意。”张副官奉承了一句。 夏夜清想起什么,又说了一句,“先别打电话,你这样,安排一个饭局,把税务司的司长约出来,就今天晚上,不要西餐,要能开场子的那种,地方宽敞又干净的包间,我跟他会会面。” 张副官明白了,夏夜清办的这是私事儿,不能被外人知道,也不能被他家里人知道,他亲自请这位税务司长吃饭,这是要堵这位税务司长的嘴,不由得佩服这个小家伙,心思还是很缜密的。 又问道:“那就还在金华楼?再叫几个唱曲儿的小姑娘,他最爱这一口儿。” 夏夜清起身往二楼走,很帅气的打了一个响指,“你看着办!” 夏夜清走到二楼转角,就听到宋泠月在跟春桃打听事情,停下了脚步,留心听了一耳朵。 “春桃,那个男人,叫夏夜清是吗?他是海关总长?”宋泠月的声音。 春桃的声音很清脆,“小姐,春桃真的是今天才来的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总长的确是姓夏。” 夏夜清唇角勾起,春桃好样儿的,张副官果然没挑错人,不过,这只小绵羊太气人,竟然还没有记住他的名字,看来他得给她加深一下印象才行,否则她还真不知道他夏夜清三个字该怎么写。 宋泠月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想着要怎么问才能既不唐突,又能问出关键的问题,春桃说自己是新来的,她是一百个不信的,她隔着窗户都看出这个地方的奢华,一个花园子都快赶上她们家院子大了,整个公馆加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大,这么大的地方,还有架子那么大的一个坏脾气少爷,没一个女佣人伺候,她才不信。 “你想问什么?” 夏夜清冷不丁进了卧室,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宋泠月吓得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躲到春桃身后,春桃也很茫然,傻愣愣的站着,不敢进也不敢退。 夏夜清哭笑不得,他有那么可怕吗?斜倚在门口的衣柜上,一手插进兜里,对春桃歪了歪下巴,英俊非凡的脸上噙着一抹笑,“春桃,先出去,我跟宋小姐要聊聊关于我名字的问题。” 第九章 父债女偿 宋泠月看着卧室的门再次被夏夜清关上,还反手拧上了锁,“咔哒”一声,宋泠月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儿,有了之前那一回,她不敢再往床上躲,可是他又一步步逼近,情急之下,看到撑衣服的木头衣架子还在床上,一手抓过来,高举在跟前,另一头对准了夏夜清。 “你别过来,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欺负我,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用这个小拇指粗的衣架子打我?嗯?”丝毫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夏夜清长手一伸,两根指头就把衣架子捏住了。 宋泠月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他一只手就能制住她,丢了手里的衣架子,飞快的往卫生间里跑,门还没完全关上,夏夜清一只脚就抵住了门,稍稍一用力,门就开了大半。 “放手!” “不放!” “小丫头,跟我斗!” “砰”的一声,夏夜清一脚踹在门合页的位置,门都垂了下来,想关都关不上,宋泠月呆呆的看着,一下也不敢再动了。 “站远点儿,伤到你,疼的可不是我。”夏夜清霸道的语气。 宋泠月急忙退到了墙根根里,“哐当”又一声,卫生间的门被夏夜清彻底踹掉了,两手扳住门的两边,闪身扔到了外头,一声巨响,惊动了外头的听差。 听差敲门走进来,看到卫生间的门扔在地上,眨了眨眼,定在了原地,夏夜清站在门框里,斜着眼睛看进来的听差,听差领悟过来,拖着门出了卧室,又返回来把门给关好,生怕打扰了里头的人。 夏夜清倚在门框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再说一边,我叫夏夜清,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夜清,记住了吗?” 宋泠月没有记住那句诗,却清楚无误的记住了夏夜清的名字,和此时心中对他的恐惧,点了点头,“记住了,夜清!” “很好,别叫我夜清,叫哥哥!”夏夜清邪气的笑容,带着一丝调戏的意味。 宋泠月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深重的执念,又是黄色衣服,又是“哥哥”的称呼。 夏夜清就喜欢看她手足无措又面红耳赤的小模样,又可爱又诱人,起身离开门框,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叫哥哥!” “哥哥,哥哥!”宋泠月妥协了,连叫了两声,不妥协的后果,她不敢想。 夏夜清扬起唇角,“好月月,我可以这么叫你么?”走到她跟前,双臂撑在墙上,把她圈在身前,低头审视着她。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嗯?” “哥哥,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哥哥,你满意了吧?”宋泠月几乎要哭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王,还海关总长,分明是个暴君。 “差一点点就满意了!”夏夜清低语,一手扯开她的衣领子,低头在她露出的锁骨位置狠狠咬了一口。 宋泠月疼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呜呜,好疼!”身子往墙上一贴,顺着墙滑了下去,抱着手臂蹲在了墙角,头埋在臂弯里,再不肯抬起来,管他发不发火,真是受够了。 夏夜清舔去唇齿间的血丝,带着甜甜的香味儿,半蹲下身,一手拨开她的头发,又勾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仔细打量他咬的伤口,雪白性感的锁骨上,留着一排不深不浅的牙印子,还渗着血丝,足够留下一个印记。 “好啦!不要哭了,我不欺负你,给你消毒抹药去。”夏夜清的声音一瞬间又无比温柔起来。 宋泠月抬起头,泪眼汪汪打量他,天真的问了一句,“真的?你说话要算数!” 夏夜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大手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扯着她往外走,“算数,我说不欺负你了,就绝对不会欺负你了。” 宋泠月得了他的话,乖乖的跟着走了出去,也不知怎么的,对他说的话就毫无疑问的相信了。 夏夜清把她摁在沙发上坐下,弯腰从柜子里找出消毒药水和药膏,坐在她旁边,修长的手指拿着镊子,用药棉仔仔细细沾了消毒水,动作很轻的在伤口上擦了擦,生怕她疼似的,还给她吹了吹。 宋泠月余光偶然扫到他,看他专注认真的样子,竟然觉得有几分迷人起来。 夏夜清显然没察觉到她的心里变化,给她消了毒,又给她抹上药膏,收拾妥当了,端着东西放回了柜子里。 宋泠月有些搞不懂这个人了,时好时坏,暴脾气上来是一个人,温柔起来又是另一个人,看他柜子里放着许多瓶瓶罐罐的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家里怎么有这么多药,你处理伤口的动作又很熟练,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夏夜清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就问道:“你想吃什么?看你的样子,应该喜欢清淡的,我让他们做点儿粥和青菜上来?”温柔体贴起来,又不像他了。 宋泠月点了点头,“粥和青菜就很好,就这些吧!” 夏夜清抿着嘴笑,刚才的过节,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竟然有这么好脾气的人,正好跟他互补。 夏夜清亲自去厨房催,午饭很快就送了上来,看来是早就备好了,单等着他叫。 春桃从听差手上把饭菜一一菜端上来,除了有青菜和粥,还有一碟包子,一碟烤鸭子和一盘红烧鱼,外加一碟烧腊。 宋泠月在紧张的气氛里过了大半天,猛一放松下来,又闻到饭菜的香味儿,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夏夜清装作没有听见,伸手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筷子鸭子肉送到了她嘴边,“张嘴,你尝尝,我这里的大厨都是从金华楼挖过来的,饭菜的味道没的说。” 宋泠月愣了一下,看他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顺从的张开口,把鸭肉吃进了嘴里,嚼了嚼,嘟着嘴笑了,咽下嘴里的肉,说道:“真的好吃!” 夏夜清最喜欢看她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里带了一丝宠溺的意味,“好吃你就多吃一些,乖!” 春桃看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起来,识趣的退了出去,顺带掩上了门。 第一次和和气气吃了一顿饭,宋泠月也是这两天以来第一次吃饱,竟然还犯困起来,坐在软软的沙发上,昏昏欲睡。 夏夜清让人收拾了碗碟,又让人沏了两杯茶上来,看她眼睛朦胧起来,十分体贴的说道:“要是觉得困,就到床上去睡,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你的睡衣在柜子里,拖鞋在旁边鞋柜里,自己换。” 宋泠月迷迷糊糊,问了一句,“那你呢?”她本意是想说,她睡觉了,夏夜清是不是该出去,问完才发觉自己说错了,一脸紧张的盯着他,希望他千万别多想。 夏夜清显然辜负了她的期望,舔了舔嘴唇,十分暧昧的说,“你希望我陪你睡,还是你想要陪我睡?” 宋泠月困意顿时被吓走了一半儿,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要了,我自己睡就好了,两个人床装不下的。” 夏夜清难得没有为难她,站起身,很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吧!你睡,我去书房看一会儿书。” 他这话像有催眠作用,宋泠月的清醒劲儿通通都不见了,强撑着走到床边,鞋子脱了,衣服都来不及换,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夏夜清走到门外,一个听差正在外头等着,看到他出来,低声问道:“二爷,有什么吩咐?小姐睡下了?” 夏夜清勾了勾手指,听差耳朵靠了过去,夏夜清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给了听差,拍了拍他的后背,“差事办的不错,给你的赏钱,晚饭就不用在粥里放药了,她身子弱,受不了,下次我告诉你再放。” 听差得了赏钱,心里美滋滋的,连连点头,“您放心,二爷,我们都是跟您跟惯了,您的心思,我们懂。” “好了,告诉他们,都给我躲远一点儿,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上二楼,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许叫我。” “明白!” 夏夜清回到卧室里反手锁上了门,踢掉脚上的鞋子,两手快速解了衬衫的扣子,又解了皮带,几下把衣服脱得精光,露出身上结实又匀称到完美的肌肉,年轻精壮的身体,散发着阳刚的味道和淡淡的光辉。 宋泠月睡的完全失去了意识,夏夜清伸手弹了弹她的脸蛋儿,一丝反应都没有,几下撕扯开她的衣服,让她完完全全袒露在自己眼前,吹弹可破的肌肤,身材纤细却凹凸有致,看的夏夜清一阵心神荡漾,欺身压在了她软香的身子上。 夏夜清把她压在身下,大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身体,解恨似的,说一句,亲她一口,“小丫头,跟我斗。我夏夜清是有名的无赖,我说不欺负你,可没说不占有你。还想跟严熠私定终身,想都别想,许给我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宋泠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夏夜清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他可是运用纯熟,从没有失手的时候,他倒不信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千金大小姐,能防的住他。 低头狠狠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不满足,又深深的吻了一遍,霸道的启开她的口,狂风扫落叶般,把她口中的甜液吃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她嘴唇都红肿了,才不依不舍的放开她。 夏夜清感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起来,急忙住了手,再不住手,他一定会犯下不可饶恕的错,骗一骗她还行,真的做了,她肯定会疯的,平躺在床上,把她扯到怀里,一手扯过被子,把他和宋泠月都裹在被子底下,搂着她,踏踏实实睡了过去。 第十章 卖身青楼 宋府,宋奔躺在沙发上,指使着宋府的佣人给他端茶倒水,他在乡下的日子虽衣食无忧,却远比不上这里的日子惬意,这才是生活,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享受。 “二老爷,您什么时候去找大小姐,大小姐已经失踪了两天了,再不找回来,要出事的。”宋叔垂着腰问道,他是看不惯眼前的人,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享受,实在是没心肝透了。 宋奔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你急什么?我又有什么本事去找,她不是有个有钱的男朋友,人家都找不到,我能找到?” 宋叔摔了袖子,摇头出了屋子,看来只能去会馆找宋江月讨个主意了,这个时候,宋家能拿主意的也就她了。 宋叔还没走出大门,就见几辆汽车开了过来,威风凛凛,停到门口,车门打开,下来几个穿军服的人,腰上还别着枪,阵势十分吓人。 宋叔吓的扭头就跑,张副官抬手叫住了他,大着嗓门儿问,“你是宋府的人吗?我们是海关的,来这里办点儿事情,给我们引路。” 宋叔不知道这些当官的弯弯绕子,但他们带着枪,不听话肯定是不行的,哈腰请这些穿军服的进了院子。 几天前闹腾的混乱还来不及收拾,张副官指使手底下的人帮忙收拾了,这些当兵的都是大老粗,力气有的是,三五下就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利整了,紧跟着张副官进了屋子。 宋叔见这些人不抢不闹,头一件事就是干活,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感情这些官老爷是来查大小姐失踪的案子的?更不敢怠慢了,请进屋里,又吩咐人去沏茶倒水。 宋奔正使唤人给他端上来一碟子瓜子,手上抓了一小把要嗑,抬眼见一群穿军服的进来了,腰板儿挺直,大皮靴子锃亮,腰上还别着枪,“哎呦!我的娘!”叫了一声,出溜躲到了沙发后边,手上的瓜子都洒在了地上。 张副官看他这幅德行就猜到了他是谁,昂起头,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给我出来,再不出来,老子一枪崩了你。”咔嚓一声,手枪就握在了手里。 宋奔吓得魂儿都没了,举高了双手站起来,嘴里喊着,“大老爷,长官,我可是良民,我可没犯过事儿。”一紧张,鼻涕都淌了出来,也不敢擦。 张副官嘿嘿笑了几声,那笑声活像捉小鬼儿的黑白无常,“你是良民?那老子是什么?少放你娘的狗臭屁,大烟瘾又犯了,屁尿横流,嘴上也没把门儿的。” 后头的兵跟着一阵哄笑,宋奔挨一顿骂,不敢还嘴,伸袖子抹了一把鼻涕,脸上笑容都僵了,“长官,这、这抽大烟也管?我这买烟的钱可都是我哥哥给的,不是卖儿卖女的脏钱,您可不能冤枉我。” 张副官不耐烦的扭了扭头,“滚滚滚,别在老子跟前碍眼,妨碍我办事儿,赏你颗枪子儿吃。” 夏夜清只说他不老实的时候再收拾,现在宋府上,张副官也不想放枪惹麻烦,干脆先把他打发出去。 宋奔点头跟鸡啄米似的,撒丫子就往外跑,临到门口脚底一滑,摔了个大马趴,后头又是一阵哄笑,他也不敢拍土,爬起来就跑向了大门口,有了活命的机会,他再不跑就是傻子。 张副官把手枪别回腰上,宋叔端了茶水过来,他看也不看,指使着手底下的人把歪倒的桌椅板凳和家具都放回去,又楼上楼下的转悠了一圈儿,没一个值钱的物件儿,心说那帮狗娘养的还真是手黑,恨不得把房子都搬了去。 张副官下了楼,从身上掏出一叠票子,扔在了桌上,买东西这些琐碎事情他才懒得管,对宋叔说道:“这些钱拿去买些像样的东西回来,先把这宋府收拾利索,别让你家大小姐回来看着凄凉,这些钱够你用了。” 宋叔一听大小姐要回来,也没了先前的害怕,凑上去问了一句,“长官的意思,我家大小姐已经没事儿了,几时能回家里啊?” 张副官瞪了他一眼,“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让你问了?还有,今天这事情谁敢说出去半个字儿,老子的枪可不长眼。”瞅着再没什么要做的,带上一伙人风风火火的开上车走了。 宋叔送到大门口,眼见车子走了,还没回过味儿来,这帮子人到底什么来头,风风火火的来,收拾了屋子又给了钱,又风风火火的离开,真是闹不懂这帮当兵的。 回到屋子里,宋叔惦记着宋泠月要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虽然这当兵的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但总算有了信儿,拿出几张票子,叫了一男一女两个佣人,让他们上街买些日常要用的东西,他得在宋泠月回来前,把屋子收拾好,就像当兵的说的,不能叫她看着凄凉。 张副官坐在汽车后座上养神,一个手下扭过头问他,“张副官,现在是去会馆接另一个宋家小姐吗?要是不去,汽车就开过这条街了。” 张副官想了一下,夏夜清和严熠那头还没交涉清楚,这个节骨眼儿把人接走,严熠难免发现端倪,宋家厂子里的事儿解决了大半,工人的薪水发了,其他的就等今晚上夏夜清的安排,思来想去,还有一件事儿没解决,先办了再说。 劫持宋泠月的一帮人,都是交易所雇来的打手,交易所被端了,这帮人却没抓进去,这样还好办了,省的伸手去警察厅要人,直接办了他们。 张副官想周全了,招手让手下靠过来,把计划详详细细跟他说了一遍,手下一听就懂了,拦下后头的车,带上一拨人就蹽了。 一家下等妓馆子里,刀疤脸搂着一个女人,斜躺在床上抽大烟,才跟这女人鬼混了一通,再抽上这烟,浑身舒服的跟升仙似的,他的十几个手下斜斜歪歪的躺在地上,怀里搂着女人,除了亲热就是抽。 “哐”的一声巨响,屋门被人踹开了,几个穿着黑布断卦,带着黑帽子的黑道人闯了进来,一言不发,拔起腰上的枪就是一顿扫,刀疤脸的手下还在醉乡梦死之中,就这样喂了枪子儿。 刀疤脸到底是混过的,这个时候反应也是一流的,抓起怀里的女人顶了枪子儿,一个翻身就从窗户里滚了出去,拔出腰上的盒子枪,没头没脑的打了几枪,拼了命的往外头跑,后头的人料理了屋子里的,举着枪就追了出去。 张副官的车正好开到门口,听到枪声,他拔出腰上的枪就下了车,才走到门里,一颗子弹飞出来,在他左胳膊上擦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刀疤脸一口气跑到大门口,正和张副官撞了个满怀,刀疤脸一看是穿军服的,张口求救,“长官,里头有一伙儿匪贼,他们持枪伤人。” 张副官忍着胳膊上的疼,眼神一黑,咧了咧嘴,“是嘛!那我可要料理了才行。”抬手照着刀疤脸的胸口结结实实的一枪,刀疤脸都没哼一声,命就丢了。 张副官听着里头的动静朝这边过来了,举手放了一枪,转身就往外头跑,一手抱着手上的胳膊,逃似的跳到了车上,高呼一声,“黑道的杀人放火了,快跑!”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飞快的开走了,周围的老百姓早被枪声吓的缩在了墙角,一看这开汽车的军官都挨了枪子,生怕殃及到自己,顿时抱头鼠窜。 那头枪声打的山响,这头夏公馆里也不安生,宋泠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和夏夜清睡在了一起,尖叫声几乎把夏夜清的耳朵给震聋了。 “夏夜清,你混蛋!”枕头、被子起飞,把夏夜清丢的七荤八素。 夏夜清抱着被子跳下床,看着床上一丝不挂,却还处在愤怒之中一无所知的宋泠月,挑了挑眉,“好月月,你真的不要被子,那我可要抱走了。” “啊!”宋泠月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哭得撕心裂肺,“你这个混蛋,你无耻,你就是个流氓。” “你说的都对,我的好月月,人都是你的,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夏夜清一张脸皮比城墙还厚,抱着被子扑到宋泠月身上,把她裹的严严实实,隔着被子压住她。 “好月月,你可是我的未婚妻,我是你的未婚夫,睡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吗?” 宋泠月竟然停顿了一下,抽泣着问,“你说谁是你的未婚妻?” 夏夜清眨眨眼睛,脸上的表情是十二分的认真,“你父亲没告诉你,那天晚上的订婚宴就是为了你和我准备的,只是我有事情耽误了,虽然没去,可是不妨碍你我订婚啊!” 宋泠月记起了父亲的话,他临终前的确说过,把她许给了夏家的二少爷,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夏夜清? “你就是夏家的二少爷?” 夏夜清的笑容温暖的醉人,说出的话却带着毒,“可不是,我就是夏家那个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精,文采学识狗屁不通的花花公子,夏二爷,你的未婚夫,夏夜清,你就收了我吧!” 第十一章 黯然失色 牛司长搓了搓手,弯着腰凑到宋泠月跟前,伸手要抱她,宋泠月尖叫了一声,挥着手想要打开他。 “滚开,别碰我,我男朋友是严氏银行的少东家,被他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牛司长“嘿嘿”笑了两声,语气里有几分得意,“严氏银行的少东家?少拿话吓唬我,就凭他,我给他十个胆子。我倒要看看,你被我睡了,他还会不会要你。” 宋泠月疯了一样挥着手,不让他靠近,“你滚开,你要敢碰我,我就死在你眼前。” 牛司长顿时来了火气,抬手打了宋泠月一个耳光,打的她嘴角都出了血,半天都缓不过来,一手指着她,凶神恶煞的骂道:“你以为你还是宋家的大小姐?我告诉你,进了这燕春阁,你就是个*,老子花了钱,想嫖就嫖。” “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再敢跟我叫板,我让你生不如死,你要是不顺从我,我就让外头的那帮人进来,他们的好手段可有的是,分分钟把你玩儿成一个烂货,到时候你求我,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宋泠月漆黑的瞳仁死死地盯着他,如果有朝一日她能活得像个人样儿,一定要把这帮人踩在脚底下,剁成烂泥。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张脸吗?很好,我成全你!” 牛司长还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宋泠月拼尽力气向后挪了一下,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簪子尖尖的头对准了自己的脸,狠狠的划了下去。 从左额到下巴,斜着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皮肉都翻卷着,鲜血顿时布满了半张脸,那张漂亮的小脸儿,顿时变得狰狞可怖。 宋泠月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在自己脖子上,手臂上,大腿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鲜血顺着伤口留下来,染红了她的衣服,满屋子都开始蔓延着血腥味儿,又恐怖又恶心。 既然生不如死,还要这张脸干什么,只要能保住清白,别说是一张脸,命都可以不要。 牛司长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眼睁睁看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变得像魔鬼一样,他吓得哆嗦了一下,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不住地往后退,嗷一嗓子吼了出来,“来人,来人!” 屋子外头的人听到叫声,推开门闯了进来,一看到屋子的情形,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牛司长,这,怎么玩儿成这样了?”一个人忍着几欲作呕的血腥味儿,探着头问道。 牛司长骂了一句,“玩儿你娘的玩儿,老子花了大价钱,你们他妈给老子弄了一座贞节牌坊,惊喜变成了惊吓,操你祖宗,把这贱人给我弄出去,弄出去!”他一腔的好兴致,全被败坏了。 燕春阁的老板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看到宋泠月的样子,蹙起了眉头,这小妮子可够烈的,卖给他的人可没说这些,又见牛司长被吓成那个样子,心里窝火,走到宋泠月跟前,没头没脑的踢打起来。 边踢还边骂,“你个贱人,老子花了那么多钱把你买来,本指望你挣钱,你倒好,把老子的财神爷给吓到了,老子打死你。” 他自己打还不解气,把手下的听差叫上来,几个人上去就是一阵乱踢,他们都是街边混起来的,下手没轻重,几下子就把宋泠月打的没了人样儿,口鼻里都往外淌血,一动不动,像死过去一般,几个人这才住了手。 老板打够了,一口唾沫吐到宋泠月脸上,转身又去哄牛司长。 “司长,快起来,快起来,您消消气,这样的烂货,不要也罢,我再给您安排好的,雪莲,今天让她陪您,弥补您今天的损失。” 牛司长就着他的手站起身,气哼哼的说道:“老子花了两万多块,雪莲能弥补的了吗?想要老子解气,除非给老子两个嫩的。” 老板不敢得罪他,咬了咬牙,应道:“好,燕春阁培养了两个唱曲儿的清倌儿,十四五岁,本来等着过两年才开宝,今天晚上,让您尝鲜。” 牛司长之前也是贪慕宋泠月的美色,既然她毁了容,自然没必要把心思花在她身上,一听说有十四五岁的清倌儿,顿时消了气,由老板亲自扶着,去了另外的包厢。 宋泠月蜷缩在地上,浑身上下疼的像散架了一样,意识都是模糊的,心里却无比痛快,丑陋算什么,尊严算什么,从这一刻起,她再也不想死了,她想活,她要活的比谁都好。 第二天一早,牛司长打着清欠税务的名头,公然把宋氏工厂给查封了,工人没了去处,工钱也没有着落,只能跑到宋府去闹事。 容妈被毒打了一顿,在院子里昏迷了一天一夜,工人来的时候,她还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工人也不忍心见死不救,去不起医院,几个人凑了钱,请了个郎中过来给看了看,开了药,说修养几天就好了。 工人要钱没要到,还花了钱,只能拿宋府的东西出气,但凡能卖钱的,或者能拿走用的,都搬了个空,连楼梯上的铁栏杆都拆下来搬走了,宋府,彻底败了。 三天以后,司法处的拿着封条上了门,说宋氏工厂的工人把宋氏给告了,为了偿还工人薪水,只能把宋氏的房子拍卖了,把容妈给赶了出去,一纸封条,查封了宋府。 容妈在宋府做了十几年的工,宋府就是她唯一的家,她不肯离开,跟司法处的人求了情,拿了一床铺盖,守在了宋府门口,盼着宋泠月能回来。 严熠被董丽娜缠了几天,好容易腾出功夫,给宋府去了一个电话,线路竟然不痛了,他觉得奇怪,想要开车去看看,走到屋门口,又被严太太给拦住了。 “严熠,你要去哪儿?” “我去银行转转,看看有什么工作需要做的。” 严太太一看他目光躲闪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撒谎,也不揭穿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沙发上坐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严熠虽然不情愿,却不敢违抗母亲的意思,还是耐着性子走了回来,坐下来问道:“妈,到底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吗?” 严太太笑笑说道:“董家给回话了,同意了你和丽娜的婚事,我想选个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订下来。” 严熠挪了挪身子,有些急了,“谁说要跟董丽娜订婚了?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月月,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严太太沉下了脸,“小混蛋,又胡说八道,宋泠月算什么,她对你的将来有帮助吗?丽娜可不一样,她家的钱如果存在咱们银行,相当于给咱们银行注入了一大笔资金,你爸爸想开分行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 严熠“蹭”的站起了身,脸涨的通红,“你们那我的终生大事做交易?你们这算是什么父母?” “小混蛋,怎么跟妈妈说话呢?给我坐下。”严太太虎着脸呵斥了一句。 严熠瘪了瘪嘴,只好又坐了下来,严太太知道自己的儿子,平日里一向乖巧,真要惹急了,也有个倔脾气,一味的逆着他,他肯定是要闹的,想了想,换了个方式。 “严熠,你如果同意跟丽娜订婚,我就让你娶宋家那个当姨太太。”先把他哄下来再说,等到事情成了,宋泠月已经不知去向,严熠想闹也没用。 严熠一听又急了,“姨太太?月月怎么可能当姨太太,她只能当我的妻子,别说她不肯,我第一个不同意。” 严太太起身轻拍了他一巴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分明是被她迷昏了头,你也不想想,依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当太太,当姨太太也算抬举了。” “不行,就是不行!”严熠拧着脖子较劲。 严太太叹了一口气,“儿子啊!你只知道任性,却不知道,我们严家遇到困难了,只有跟董家联姻才能渡过这个难关,你如果不肯,就让我跟你爸爸住到大街上去吧!”说着话,就作势要抹眼泪。 严熠自然心疼母亲,一听这话,心就软了下来,好言好语的开始哄她,“妈妈,您别说这种话,有我在,不会让您和爸爸为难的。” 严太太眼眶泛红,看着有几分可怜起来,唉声叹气的道:“你懂什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能当个大少爷。我和你爸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娶了丽娜当太太,我们家就有了保证。” “等一切稳定下来,你也接手了家里的事务,到时候,你怎么宠那个宋泠月都成,对谁好,跟谁好,还不都是由着你。” 严熠嘴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严太太看他似乎被说动了,趁热打铁,“如果你非要跟你爸爸对着干,别说当太太,宋泠月当姨太太都不可能,如果你真的想给她稳定的生活,就顺了我和你爸爸的意思,她如果爱你,也会为你考虑的。” “可是,月月她断不可能给我当姨太太的,我没办法开口。”严熠为难的说道。 严太太挤了挤眼睛,开始为他出谋划策,“那你就这样,这些日子先别见她,先跟丽娜熟络一下感情,等你们订了婚,你再去找她,到时候一切成定局,她爱你,一定会为了你顺从的。” 严熠虽然是个大男人,但自小被父母骄养惯了,凡事都拿不起主意,耳根子又软,严太太这么一说,他又觉得有道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可您一定要答应我,等到我跟丽娜订了婚,一定要让月月进门。” 严太太心愿总算打成,舒心的笑了,“你放心,只要她愿意,我决不阻拦。” 第十二章 什么东西 夏夜清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让想讽刺他两句的宋泠月没了话说,她气急了也不过就是几句流氓、无赖,别的她想不起来,也说不出口。 憋了半天不说话,宋泠月突然觉得身下一股热流,脸上一热,红到了耳朵根,伸手捂住了脸,双腿紧紧的并拢到一起。 夏夜清隔着被子感觉她扭了扭,又看她害羞的这个样子,心下觉得奇怪,一把掀开被子,抓住她的脚踝,抬起她的腿看了看她的身下。 一小片殷红,夏夜清愣了一下,他虽然干了一件极端无耻的事情,可是他请清楚楚的记得,他没做,那这血是哪里来的? 宋泠月被他看了个精光,又被他看到这一幕,死的心都有了,捂着脸哭了出来,“求求你,快出去,快出去,让春桃进来,我有事情要她帮忙。” 夏夜清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给她盖上被子,趁她不注意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随便找了一套衣服套在身上,鞋袜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楼梯口站着一群人,听差和春桃都听到了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却不敢过去看,因为二爷说了,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打扰他。 一群人看夏夜清火急火燎的出来,以为他要训人,吓得一哄而散,春桃也要跑,被他揪住衣领子拽了过去。 “春桃,你去买一些那个……”夏夜清在春桃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春桃一个小姑娘,听到这话,脸红了半边,低着头不敢看他,害臊的说,“二爷,您要这东西干什么?” 夏夜清捶着手,“不是我要,是宋小姐要用,快去!等着呢!” 春桃更觉得奇怪,这种事情宋小姐不找她,怎么会找二爷?傻傻的问了一句,“宋小姐要用,二爷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的!” 春桃牙都磕到了一起,看到的?这大白天的,这二爷,唉!真不会疼女人,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等春桃买回东西,宋泠月把自己收拾妥当,天都快黑了,夏夜清和税务司长有约,让春桃好好看着她,带上几个人开车出去了。 夏夜清一离开,宋泠月得了安静,窝在沙发上想着发生的事情,独自流泪,她未经人事,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到底有没有被他侵占过,偏又在这个时候来了月事,小肚子疼的厉害,下半身都木了,除了疼,什么都感觉不到。 想着夏夜清搂着她睡了一觉,两个人什么都没穿,那个人又是个十足的流氓,不可能放过她,不可能的。 痛恨的抓了抓头发,把一头好看的波浪卷都给抓散了,指甲都裂了,她如今是什么都没了,身子被夏夜清占了,还是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她真的没脸见严熠了,她对不起他,也不配再和他在一起。 “熠哥哥,熠哥哥,我到底该怎么办?爸爸,我怎么活下去?” 春桃换好了干净的床单、被褥,收拾好一地的狼藉,蹲在了她跟前,看她哭得可怜,晃了晃她的肩膀,一脸的心疼,“小姐,可别哭了,到床上躺着去吧!虽然是夏天,可这皮沙发凉,别再凉了身子,身上更加不舒服呢!”伸手给她扯了扯裙子,却盖不住脚,只好拿了个毯子给她盖上。 宋泠月无依无靠,听到春桃这番安慰,更觉得委屈,抱着春桃就哭起来,“春桃,我活不了了,这个夏夜清,他是个流氓。” 春桃听到她这番话,心里更急了,在她身上摸了摸,检查了一遍,发现蕾丝的领口下,隐约透着红色,翻开一看,就见锁骨上有两排牙印,清晰可见,虽然抹了药,伤口还是渗出了血丝。 “小姐,这、这是他咬的?他竟然这样摧残你?” 宋泠月抓紧领口,眼泪一滴滴滑落,摇了摇头,想要甩掉那屈辱的一幕,“你别问了,我不想再说,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了。” 春桃是个粗使丫头,自小在有钱人家里干活,见识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公子折磨漂亮姑娘,用的都是些说不出口的下作手段,以此取乐,想不到夏夜清也是这样的公子哥,真是无耻透了。 春桃自来到夏公馆,平日里管夏夜清叫二爷,管宋泠月叫小姐,还暗地里奇怪这两人的关系,今天看到这一幕,更加认定是夏夜清欺负了宋泠月。 “这个二爷,怪不得别人暗地里说他没德行,果然是这样,长那么好看的模样,却有一颗黑心,这个时候都不肯放过小姐,真是坏透了。”春桃骂了几句,愤怒地攥起了拳头,可恨她不是个男人,要是,她一定上去打死这个坏东西。 宋泠月越听她这话,心里越难受,说也说不清,掰也掰扯不明白了,她这辈子算是完了,好端端的生活,父亲走了,身子也被这个流氓给占了,一切都完了。 哭过一气,宋泠月心里的郁闷得到纾解,反而冷静下来,大不了她跟严熠分开,她父亲的工厂还在,大不了她一辈子不嫁,经营家里的产业,她未必就活不下去。 宋泠月想清楚这些,默默有了打算,跟严熠分开也好,回家也好,都要先从这里逃出去才行,夏夜清派春桃过来,一方面照顾她,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看住她,如今春桃对她比对夏夜清好,她得说动春桃帮她。 “春桃,这个夏夜清是个十足的流氓,我待在这里一定会死在他手里的,你帮帮我,帮我逃出去好不好?” 春桃看她一双大眼睛都哭红了,小脸儿上也是泪痕,嘴唇因为血气不足都发白了,一听她这番话,好像还是夏夜清把她囚禁在这里的,对夏夜清的气愤又多了两分,一股正义感涌上脑子,她要解救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小姐,这公馆外头有很多当兵的守着,白天肯定是逃不出去,二爷今天去外头应酬,他们这些人,平日应酬总少不了喝酒叫女人什么的,一定会很晚回来,等天黑了我再帮你。” 宋泠月握住春桃的手,感激涕零,“春桃,谢谢你,等我逃出去,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接出去,不让你留在这个暴君跟前吃苦。” 春桃也觉得这个二爷喜怒无常,难伺候的很,宋泠月倒是对人很和善,长得又好看,能跟着她肯定比在这里好,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宋泠月谋划着逃出去的同时,夏夜清正在金华楼和税务司的一帮人喝酒、听曲子,包厢里喝酒的、抽烟的,一团乌烟瘴气。 夏夜清喝的满面红光,一张脸更显英俊了,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一个身段儿妖娆的女子,半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听小曲儿。 税务司长递了酒杯过来,夏夜清跟他喝了一杯,放下酒杯,打量着他一脸横肉,笑着说道:“牛司长,我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家那两个大爷都不是好惹的,我不敢招惹他们,只好有劳你老兄了。” 牛司长笑着摸了一把怀里女人的腰,谄笑着说,“总长放心,这点子小事儿我要办不好,也不配在你手下效劳了,公事公办,谁也说不出什么。” 夏夜清看他倒是上道,挥了挥手,一个当兵的抱着一个盒子走上前,弯腰放在了牛司长脚边,牛司长一根手指头挑起盒子,偷偷打量了一眼,一尊白玉观音,看品相就值不少钱,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总长客气了,下属给总长办事,是应该的嘛!”说着客气的话,还是让手下不客气的收了,好东西,谁不稀罕。 夏夜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牛司长看他一本正经的听起曲子来,暗道这人还真是视金钱如粪土,送个价值千金的东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正逢怀里的姑娘勾着他的脖子给他送吻,哪里还顾得上夏夜清,搂着姑娘的细腰摸摸抱抱去了。 今夜的曲子是《西厢记》的选段,正唱到那一句“有心争似无心好,多情却被无情恼”,唱曲儿的姑娘年纪不大,嗓音华丽婉转,又似带着无限的愁怨,悠悠扬上心头。 夏夜清一时颇有感触,这句正附和他此时的心情,他和宋泠月,一个有情,一个无情,这无情也只是对着他,有情的给了严熠。 夏夜清闷头喝了一口酒,牛司长亲够了怀里的姑娘,又凑了过来,嘿嘿笑着说,“总长,妙音院子里新来了个唱青衣的,那嗓门儿真是绝了,卸了妆,真真是一朵白牡丹花儿,不摘都可惜了。” 夏夜清没心思听他说这些,懒懒的应付了一句,“那你还不去摘了,等别人下了手,你可就捞不着了。” 牛司长“吱”的抿了一口酒,一脸可惜了的表情,“那青衣是个孤傲清高的主儿,宁死不屈,多少有钱人都求不来一眼青睐。” 话头又一转,带了一丝恭维,“我想,也唯有总长这样的风流人物,才能打动这支牡丹花了。” 夏夜清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我可不喜欢牡丹,我喜欢的,是带刺的玫瑰。” “玫瑰?带刺的?”牛司长嘀咕了一句,摇了摇大脑袋,听不懂,在他看来,女人要能搂能抱最实在,其他的都白扯。 夏夜清拍了拍他的后背,拿起又满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跟着哼了一句,“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心思百转,飘到了四年前。 第十三章 不复往昔 宋泠月从红姐的包厢退出来,其他包厢里的动静渐渐小下去,已经是深夜了,包厢里的人都已经睡去,宋泠月的工作也算结束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柴房,用毛巾擦了一把脸,扯过一旁的被子,和衣躺到了硬板床上。 这些日子她任打任骂,不哭不闹,只一味的干活儿,燕春阁的老板倒不像最初那样打她了,偶尔吩咐她干活,也是和颜悦色,听他的意思,只要她好好的干活儿,就允许她跟着姑娘们出门,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家去找容妈。 上次被绑走的时候,容妈挨了一顿打,也不知道伤好了没有,堂姐估计也回去了,家里有她,至少能过下去,容妈也不至于没人照顾,还有严熠,他多少会帮衬的吧! 想到严熠,宋泠月的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她如今这个样子,一个丑八怪,还是燕春阁出去的,再也没资格走到严熠身边了。 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打算,柴房的门被人敲响了,外头是红姐的声音,“死丫头,快起来,给我烧点儿热水,我要洗澡。” 宋泠月抹了抹眼泪,应了一声,起身打开了柴房门,红姐早已经回了房间,宋泠月只好去厨房给她烧水。 烧好了水,提着水桶进了她的房间,红姐正在脱衣服,宋泠月把热水倒进浴桶里,伸手试了试,还有些凉,准备再提一桶进来,红姐却叫住了她。 “你过来,帮我上点儿药。” 宋泠月放下水桶转过了身,抬眼看到她白腻的身上一道道淤青,眉头皱了皱,没说话,走过去接过了她递来的药膏,仔仔细细的给她涂抹。 “这帮狗日的,没一个好东西,让他舒服了还要动手打,都是死变态。”红姐背对着宋泠月,嘴里骂着脏话。 宋泠月没接话,给她后背涂抹好了,停下了手,红姐啧了一声,“转过来啊!我脸到现在还疼呢!” 宋泠月走到她跟前,手上挑了一点儿药膏,仔细的给她涂抹脸上被打的地方,她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红姐还是疼的“嘶”了一声,宋泠月赶紧停了手,怯怯的看着她。 红姐夺过她手里的药膏,努了努嘴,“行了,去打水吧!动作快点儿,我困了,洗了好睡觉。”宋泠月点点头,提着水桶出去了。 一连提了四桶水,浴桶的水才热起来,宋泠月又给她备了一桶在边上,就准备离开,红姐却不准她走,让她留下来给她擦澡。 宋泠月困得眼皮直打架,却不敢离开,等她坐到了浴桶里,拿上毛巾才要给她搓洗后背,突然想起她才抹了药,忍不住问道:“红姐,你后背才上了药,一洗澡不就洗没了吗?” 红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药见水不化的,越热药效越好,你别搓后背了,给我搓搓脚,新买的高跟鞋不合脚,脚疼死了。”说着话,把脚抬了上来。 宋泠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再苦的活儿都干过,洗脚又算得了什么,她洗就是了。 想归想,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从小是被别人伺候大的,到底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手上掌握不好力道,一不小心,指甲划了红姐脚心一下。 红姐嘴里“嘶”了一声,抬脚重重的踢在宋泠月脸上,张口就骂,“你要死啊!洗脚不会吗?” 宋泠月才要说什么,红姐从水里站起身子,猛地抓住了宋泠月的头发,另一手掐着她的脖子,死死地把她往浴桶里摁,整个头都埋进了水里。 宋泠月毫无防备,抢了一大口水,下意识的开始挣扎,手胡乱的去抓,想要从水里抬起头,红姐下了狠心,自然不会让她轻易逃脱,卯足力气把她往水里摁。 宋泠月为了活命,只能大口大口的喝洗澡水,恶心的她几乎要吐出来,就在她快要死过去的时候,红姐的房门被人踹开了。 燕春阁的老板闯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吼了一嗓子,上前推开了红姐,把宋泠月从水桶里提出来,扔在了地上。 “你他妈的又抽什么风?淹死了她,老子花的钱谁还?” 红姐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辩驳了一句,“不淹死她,我出不了这口恶气,要不是她,我能被那个混蛋陈军长又打又折磨吗?” “啪”的一声,老板甩了红姐一个耳光,恶狠狠的骂道:“春红,我告诉你,你打骂都行,你要敢弄死她,我就让你去外头接客,替她还债。” 骂完了,一手扯住宋泠月,把她从屋子里连拖带拽的弄到了外头,扔在了地上,抬脚踢了踢她,“死了没有?” 宋泠月吐出几口水,缓了过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嗓子里“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老板扫了她一眼,冷冷说道:“明天起你去伺候雪莲吧!省的你死了没人还债,不过,白天的活儿还是要做的。”说完,转身进了红姐的房间。 宋泠月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还债,呵!还哪门子的债,她又欠过谁,不过是被他们强掳了来,强按上一身的债,两万块,想要还清,照这个还法儿,这一辈子都还不清,这一辈子都要当牛做马。 耳边响起高跟鞋的声音,雪莲走了过来,蹲在她跟前,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小月,我给你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去换上吧!这样会感冒的。” 宋泠月坐起身,点了点头,闷闷的说道:“雪莲姐,谢谢你,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雪莲扶着她站起来,笑笑说道:“不用感激了,明天开始你就跟我了,好好照顾我,就算是报答了。” 宋泠月被红姐那般打骂都没哭过,听了雪莲这番话,放声痛哭起来,如果没有雪莲,她早已经死过几次了,如果她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她一定要报答雪莲,把她救出这个地方。 “雪莲姐,我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去给你梳妆。” 雪莲拍了拍她的手,“好,那我等你!” 严公馆,热闹的订婚宴会结束了,严熠疲惫的回了卧室,从今天起,他和董丽娜就是未婚夫妻了,这半个月来,他不是被严太太缠着准备订婚宴,就是被董丽娜缠着,从明天起,他终于能腾出时间见宋泠月了。 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宋泠月美美的出现在他面前,严熠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这是这些天来,他唯一开心的盼望了。 第二天一早,严熠早早地就起了床,开车去了宋府。 宋府的大门敞开着,几个听差正在往里搬东西,严熠下了车,径自往里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拦住了他,看他开着车来的,穿着也不俗,说话也很客气。 “这位先生,请问您找谁?” 严熠以为他是宋府新请的管家,指了指屋子的位置,说道:“我找你们家小姐,月月。”说着话,又要往里走。 管家伸手拦了他一下,笑着道:“先生怕是弄错了吧!我家只有先生和太太,他们还没有孩子。” 严熠一愣,不解的问道:“什么?先生和太太?” 管家垂着手,解释道:“是啊!我家先生和太太才买的这所房子,昨天才搬进来的,这家里的人也都是新请进来的。” 严熠彻底被整蒙了,退出去看了看大门,没错,的确是月月的家,又走进去看了看房子,房子也对啊!可他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我告诉你,这是宋府,我女朋友的家,她叫宋泠月,宋小姐,你不知道吗?” 管家皱眉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笑着说道:“您这么一说,我好像知道点儿什么。是这样的,这原先的确是宋府,可是几天前,这里被查封了,说是要还工人薪水被拍卖了,然后就被拍卖,被我家先生和太太给买了。” “查封,拍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熠急躁的挠了挠头,“那宋家的人,还有,宋小姐呢?” 管家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搬到别的地方了,我也帮不了您,您要不去别的地方问问?”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 严熠道了谢,迷茫的出了宋府,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突然就空了,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沧海桑田,一切都不一样了,宋府不再是宋府,月月也不见了,月月,她一个小姑娘,带着一帮人,能去哪里生存? 第十四章 世风日下 夏夜满换好衣服下了楼,夏夜清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咖啡,看到他下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夏夜清,半夜打扰老子的清梦,你他娘要是说不出一句人话,老子弄死你。”夏夜满被逼急了,也是粗话连篇。 夏夜清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描金贴花的白玉瓷咖啡杯,衬着他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五官,完美秀成。 夏夜满顿时没了脾气,夏家的男儿模样都很出众,夏夜清更是出类拔萃,十几岁就已经精致的冠玉一般,如今二十二岁的年纪,褪去青涩,多了一丝硬朗和英气,更如龙翰凤雏,好似夏家几辈子人的精致和俊秀都长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这样的弟弟,让夏夜满的心狠不起来。 夏夜满也要了一杯咖啡,接下来还不知道这活祖宗会干出什么事儿,他得提提神,要不真干不过他。 “哥,明天你帮我去办一件事儿,去给严氏银行的公子提个亲,就董家那个大小姐,嗓子跟黄鹂鸟似的,帮他们联个姻。”夏夜清放下杯子说道,有事相求就是“哥、哥哥”的称呼。 夏夜满一口咖啡差点儿喷出来,抹了一把嘴,张口就骂,“小兔崽子,我堂堂外交总长,你让我给人当月老,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你说!再说了,人家联不联姻,关你屁事儿。” 抬手就想把咖啡泼他身上,又怕糟践了这英国进口的咖啡,猛喝了一口,把空杯子丢了过去。 夏夜清眼疾手快,急忙把杯子接到了怀里,又稳稳的放在了桌上,嘿嘿笑了两声,难得恭维起来,“哥哥,消消气,你哪儿老了?三十出头,仪表风流,正是男人的好时候。” 又摸了摸咖啡杯,嬉笑一声,“这杯子可是手工做的,这么好的东西,你不要,给我呀!” 夏夜满一口气又给憋了回去,憋的他肚子疼,涨的像揣了个孩子,闷着气扭过头去,“不去,我有大把的公务要忙,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闲的发慌?” 夏夜清咬了咬牙,抓起桌上的杯子,“咔嚓”摔在了地上,嘣了一地的碎片,抬手抹了一把头发,又是一股痞子气上来了,“你不去,老子的总长不干了,你们俩人需要挡枪子儿的,就把老子弄到海关当个鸟的总长,现在老子有事儿要你帮点儿小忙,给老子摆架子,老子不干了!”抬脚就要走。 夏夜满顿时慌了,这人闹起脾气就不可收拾,几年前一枪崩了土匪头子,让他和老叔费尽力气才平息下去,这一闹起脾气,指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 急忙让人拉住他,过来两个听差,一左一右就去扯夏夜清,夏夜清人高马大,又是军校待过的,有的是力气,几下子就把听差甩开,大摇大摆出了屋子。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祖宗,祖宗!”夏夜满咬牙喊了一嗓子,起身追了出去,又是祖宗的叫着,总算拉住了他这头尥蹶子的毛驴。 夏夜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咧了咧嘴角,斗嘴耍狠,从小就没输过,夏夜满和他老叔要是属炮仗的,他夏夜清就是属二踢脚的,点火就炸死一窝子。 “这么说,你肯去?”夏夜清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夏夜满绕到他脸前,陪着笑脸给他顺毛,好像做错事儿的是他,“好弟弟,我去,你的事儿我能不帮忙吗?别生气啊!改天我让你嫂子办个舞会,把他们都请来,我跟严行长和老董交情都不错,他们一准儿会来。” 夏夜清却不依不饶,“改天什么改天,明天就去,你亲自去严家,董家那个老头子正想跟严家结亲,你一去,他肯定答应。” “我……”夏夜满一句粗话差点儿就骂了出来,对上夏夜清一双清冷的目光,顿时又噎了回去,变成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答应?你调查过?” 夏夜清一手攀到哥哥的肩膀上,搂着他往屋子里走,又成了兄友弟恭的模样,“哥哥,你弟弟我也不是傻子,你想,董家是棉纱业的龙头,严氏要结亲,官家不好攀,如今董家是最合适的。” 夏夜满伸手指了指他,无奈道:“你这个兔崽子,你倒是门儿清。” 又突然明白了什么,话锋一转,皱着眉头问他,“可他们结不结亲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在跟严家那位公子争女人,把主意打到了这上头吧?”毕竟两个月前才闹过一次,还开了火,他不得不防。 夏夜清多精明啊!严熠和宋泠月是男女朋友的事儿,他哥哥肯定不知道,但要说出宋泠月,他哥哥一准儿能想到,当年的事情,他哥哥不是没做过调查。 当年为了宋泠月,夏夜清出了国,她就已经上了夏家的头号黑名单,夏家是严禁他和宋泠月再来往的,订婚那晚,就是夏夜满和老爷子联手把他困住的,要是被哥哥知道他是为了拆散严熠和宋泠月,就算他不当海关总长,哥哥也不会帮他的。 想清这里头的关系,夏夜清就绕着弯子说道:“我是为了女人就鬼迷心窍的人吗?我是为了大事,严家的公子跟我同岁,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不让他跟董家结亲,他们就会想着慕家,哥哥你想啊!慕家能跟严家联姻吗?慕家是管财政的,他们联姻,这京都的财政不都落到了严家手里,所以,咱们得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 夏夜清就是有这样的好本事,总能把歪理扯到正经事上,还偏偏能把夏夜满给哄住,夏夜满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就满口应下了,“行,你总算干了一件正事儿,慕家那位也回国了,还真是宜早不宜晚,我明天就去。” 夏夜清得了准话,心里就放松多了,又成了翩翩有礼的夏总长,亲自给哥哥端了一杯咖啡,递到了手边,“哥哥,我亲自煮的,半块糖,最合你的口味。” 夏夜满摸了摸肚子,其实不想喝了,已经喝了一杯,再喝怕就睡不成觉了,可是弟弟亲手端来了,还一脸期待的看着他,这可是少有的,咬了咬牙,大不了不睡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夏夜清还不肯收回目光,无奈,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好喝,你的手艺就是比他们好。”还夸了一句。 得了这句夸赞,夏夜清舒服的坐回了沙发里,脸上是乖巧的笑,心里却是无比的得意,两杯咖啡下去,夏夜满能睡得着觉才怪,天一亮,准早早的去严公馆,误不了他的事儿。 从夏夜满的公馆回来,已经是凌晨了,夏夜清洗漱了一下,就躺床上睡了,要紧的事儿办完了,睡的格外香甜。 一觉睡到大天亮,夏夜清被敲门声吵醒了,皱着眉头开了门,一个士兵神情紧张的站在门口,说道:“总长,张副官昨天受了伤,在医院住了一晚。今天才回来,警察厅的厅长就带人追上门儿了,客厅里等着呢!” 夏夜清抹了一把脸,打了个哈欠,“你慌什么?张副官的伤怎么样了,伤到哪儿了?” 士兵喘了口气,瓮声瓮气的说,“伤到胳膊上,子弹擦伤,医院给处理了,倒是不严重。” 夏夜清又把昨天的行动细细问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谱儿,对士兵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安抚住那个警察厅长,我洗把脸就下去。” 士兵知道夏夜清的脾气,越是大事儿越是沉得住气,应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夏夜清洗漱干净,跑到了宋泠月的房间,她正在吃早饭,看到夏夜清进来,立即放下了碗筷,正襟危坐,等着他说话。 夏夜清笑了笑,打开柜子开始找衣裳,还不忘调戏她,“是不是我不在,茶饭不思了?你放心,处理好事情,我就来陪你吃饭,乖啊!”找了一套西装,也不避讳宋泠月,拉上帘子去后头换了。 宋泠月坐在沙发上,听着后头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脸上红了一阵,想要跑出去躲着他,又怕被他知道她听见了,变本加厉的调戏,只好坐在沙发上假装镇定。 “过来!帮我打个领带。”夏夜清在后头喊了一声,毫不客气的使唤人的口气。 宋泠月局促不安的攥了攥手,没有动,后头的人明显不耐烦了,加重了语气,“我衣服都穿好了,就剩领带打不好,快点儿过来。” 宋泠月咬了咬牙,打个领带而已,去就去,起身去了后头,看到帘子后头的景象,一下子羞红了脸,捂着脸背过了身。 夏夜清裤子才提到一半儿,半截大腿还露着,衬衫的扣子也没有扣上,敞露着结实的胸膛,故意的。 看宋泠月躲躲闪闪的样子,夏夜清得意的挤眉弄眼儿,“怕什么,睡都睡过了,过来!”说着下流的话,还是穿好了裤子,“咔”一声扣上了皮带。 宋泠月听到皮带扣子的声音,确定他穿好了,才跺了跺脚,转过了身,“夏夜清,你就不能正经一些吗?总是这副样子,谁会喜欢你?” 夏夜清看她羞的娇艳欲滴的一张小脸儿,又听着她撒娇似的话,心都融化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好好好,我正经一些,你快过来,底下有人等着呢!” 宋泠月拿起一边的领带,走到他跟前,踮脚给他环在了脖子上,熟练地给他打起了领带结,夏夜清也很配合的弯下了腰,一双闪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夏夜清心里很高兴,这一刻,他觉得他和宋泠月就像寻常的夫妻一样,丈夫要出门,妻子就给他打好领带,这种感觉奇妙无比,满满的幸福感。虽然距离真正的夫妻,他们还有很遥远的路,但他夏夜清为了那一天的到来,愿意付出一切,也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第十五章 没有退路 这次回去以后,宋泠月更加卖力的干活儿,把雪莲也照顾的很好,处处都露出乖巧听话的意思,让燕春阁的老板逐渐对她放松了警惕,后来再出门,也不再派人跟着了。 立秋以后,天气渐渐冷了,燕春阁里的姑娘都要添置新衣服,雪莲也不例外,这天一早,她早早地起了床,带着宋泠月出了燕春阁。 在一个摊子上吃了早点,雪莲确定没人再跟着了,带着宋泠月去了一家咖啡馆,两人都坐下以后,雪莲却只点了一杯咖啡,宋泠月自己是没有工钱的,也不想她破费,只干坐着不说话,等着她喝完。 雪莲看她一直低着头,忍不住笑了笑,一手拿勺子搅着咖啡,另一手把身边的一个纸袋子递给了宋泠月。 “喏,拿着去后头的卫生间,把衣服换了,然后从后门走,我在这里等你,下午前一定要回来。” 宋泠月抬起了头,一脸讶然,“雪莲姐,你是说……” 雪莲把咖啡勺拿出来,举了举咖啡杯子,笑着道:“是啊!否则我也不会点一杯咖啡了,难道你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不不,不想错过,雪莲姐,你等我,我一定会准时回来的。”宋泠月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把纸袋子抱在怀里,感激的冲她鞠了一躬,“谢谢雪莲姐!” 雪莲挥了挥手,“好了,快去吧!” 宋泠月去咖啡馆的卫生间里,用前所未有的快速度换好了衣服,收拾换下来的衣服时,发现纸袋子底下放着一张十块的票子,宋泠月眼圈儿一红,一定是雪莲给她的,又怕她不肯拿,所以悄悄放在了底下。 这里在京都边上,距离家里有一段距离,她需要坐电车,还需要坐人力车,没钱的确很不方便,亏了雪莲想的周到,把钱收了起来,想着回家拿了,再还给她,毕竟雪莲挣钱很不容易。 一路周转才到了宋府,宋泠月站在久违的家门口,泪水沾湿了眼眶,她终于回到了家,等她把房子和厂子抵押出去,应该能凑出一笔钱,先为她和雪莲赎了身,那些苦难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至于以后的家业,等她恢复了自由,一定要想办法挣回来。 宋泠月站在大门前,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想着容妈见到她,一定会认不出来,她要怎么解释才好,犹豫着,抬手敲了敲门。 大门打开,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看她脸上蒙着面纱,皱着眉问道:“你是什么人?找谁?” 宋泠月从打开的门缝里往里望了望,里头的房子没变,的确是她的家,怎么人换了呢?疑惑的问道:“这不是宋府吗?容妈在吗?” 开门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找错一个,这已经不是宋府了,司法处为了支付宋氏工人的薪水,把这房子拍卖了,已经被我家老爷和太太买了,你没看门匾都换过了。” 宋泠月如同晴天遭了一个霹雳,霹的她浑身上下都僵了,宋府被拍卖了?也就是说,她再也没有家了。 开门的人看她愣神儿,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大着嗓门儿说道:“别再找了,这里头的人和东西已经都换过一遍了,房契都换了,以后再也没有宋府了。”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什么,宋泠月已经听不见了,浑浑噩噩的离开了曾经的宋府,沿着来路,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来时的希望全部变成了绝望,死一般的绝望,再也没有退路了,再也没有自由的可能了,她要在那个地方,劳作到死,或许,到死都出不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大小姐,宋大千金,哈哈哈哈!” 宋泠月疯了一样,在空旷的富人区街道上,哭喊吼叫,她恨,到底她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屈辱和折磨,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爸爸,爸爸,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宋泠月哭的瘫倒在地上,一只胳膊搭在脸上,遮住眼睛,无声的啜泣,家没有了,严熠也不能去找,来路无望,甚至连死都不能,她死了,也会连累雪莲,不管多苦多难,她都只能咬着牙活下去。 “这位姑娘,你怎么躺在地上哭呢?快起来吧!”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宋泠月猛地坐起了身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她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瘦的几乎没了人形,可她还是认了出来,她是容妈,居然是容妈。 “容妈,真的是你?”宋泠月几乎不敢相信。 容妈也是一脸诧异,“你是?”听她的声音很熟悉,可是她的脸,不像她家小姐。 宋泠月伸手扯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自己的脸,上头一道长长的疤,从左额到鼻梁,最后到下巴,上头的痂还没有完全脱落,周围的皮肤皱巴巴的,活像一只大蜈蚣趴在脸上,狰狞恐怖。 虽然她的脸毁了,可是眉眼和五官还是完好的,容妈把她从小看到大,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颤抖着身子跪倒在她跟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嚎啕大哭。 “小姐,我的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容妈,容妈,我终于见到你了,终于见到了一个亲人,呜呜……” 宋泠月伏倒在容妈怀里,声泪俱下,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的安慰了,她还能见到亲人,她还有活下去的动力。 两个人抱着哭了一气,宋泠月扶着容妈坐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听她说着这些日子的经历,知道宋江月和宋奔都没有回来过,她一个人一直乞讨着在这里等她回来,忍不住又是一阵痛哭。 宋泠月没敢把自己的事情如实告诉她,怕她会去找燕春阁的老板拼命,只说自己被劫持的时候,为了保住清白,才狠心毁了自己的脸,还说自己找了一份工作养活自己,虽然辛苦,但是管吃住,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容妈也想不到这其中的曲折,她这么说,她就信了,两人又细细说了一通,宋泠月就搀扶着容妈离开了树林,准备带着她一起走,不能再让她乞讨了。 宋泠月带着容妈一起回了咖啡馆,雪莲果然还等在那里,见到宋泠月带了一个叫花子一样的老太太,着实有几分惊讶,咖啡馆的人也很吃惊,如果不是雪莲在,就要动手往外撵人了。 “小月,你这是……” 宋泠月看咖啡馆里的人吃人一样的目光,不好意思带着容妈坐下来,站在边上说道:“雪莲姐,这是我从小的奶妈,容妈,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让她流落街头,想带她一起回去,你看行不行?” 雪莲抬眼看着她,咬了咬唇,迟疑着问道:“小月,你确定没有别的去处,要带着回燕春阁吗?” 宋泠月的确是没办法了,容妈在她家里做了十几年的工,早就没有家了,挣的工钱在困难的时候也都贴补了,她的老家又在乡下,只有远方亲戚,没有钱也回不去,只能先跟着她,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先跟着我安顿下来,等稳定之后再说。” 雪莲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跟着一起回去,跟老板说说,帮他做些活儿,留下应该不成问题。” “谢谢雪莲姐!” 回到燕春阁,宋泠月带着容妈去老板跟前求了情,说留下来帮他干活儿,不要工钱,和她一起吃住就行,老板乐的有不要钱的工人,自然同意了,让容妈和她一起在柴房住,总算安顿了下来。 严熠寻找了几天,还是一无所获,下午回到家里,董丽娜也在,说要等着他出去吃个饭,严太太也在一旁附和,说让他们小两口去外头热闹热闹,严熠正想找个人喝酒,董丽娜也是不惧场面的人,带上她也不错,一起坐上车出去了。 董丽娜看出他不愉快,没有去西餐厅,选了京都最有名的金华楼,要了一个包厢,点了几个招牌菜,还要了几瓶酒,想陪他喝一杯。 严熠和董丽娜没有共同语言,她在旁边说,他就一味的喝,菜也不吃一口,一瓶红酒下肚,他趴在了桌子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金华楼后头有包房,董丽娜开了一间房,让伙计把严熠扶到了房间。 董丽娜不放心他一个人,留下来照顾他,打了一盆水,给他擦了手和脸,又给他脱了外衣,扶着他上了床。 严熠醉的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脱他的衣服,哼唧着扭了扭身子,董丽娜觉得好笑,坐在床边,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安慰他。 严熠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迷迷糊糊中,把她当成了宋泠月,伸手把她扯到了怀里,强横的吻住了她。 董丽娜推搡了一下,严熠的吻狂风扫落叶一般涌来,她很快沉溺进去,任由他抱着,一起滚进了被子里。 第十六章 祸不单行 夏夜清和白秀林谈的正畅快的时候,已经约好了下次吃饭的时间,就听二楼传来一声尖叫,仰头一看,宋泠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夏夜清脸“唰”的白了,从沙发上弹起来,又从白秀林坐的沙发上跃过去,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宋泠月还没有落到一楼的地上,夏夜清已经伸出双手接住了她,宋泠月额头上磕了一大块淤青,已经晕过去,倒在夏夜清怀里。 “好月月,月月!”夏夜清把宋泠月抱在怀里,扭头对围过来的听差吼了一嗓子,“都他娘的干什么去了?人都看不住,别他娘的活了!” 春桃听到这一声吼,吓到直接瘫坐在楼梯上,腿软的站都站不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都怪她粗心大意,才害了宋泠月。 张副官不等夏夜清吩咐,扭头飞奔出屋子,带上人找医生去了。 白秀林没想到来一趟夏公馆,会遇到这样的事,还有夏夜清刚才极快的反应,让他有些吃惊,等他反应过来,夏夜清已经抱起宋泠月,准备上楼,他急忙过去拉住了夏夜清。 “夏总长,她是摔下来的,这个时候最好别乱动,先把她抱到那边的沙发上平躺下来,等……” 白秀林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看到了夏夜清怀里的人,语气变了,“小月?她是小月?她怎么会在这里?”疑惑的看向夏夜清。 夏夜清急的脑子都乱了,听他这一说才想起来不能乱动她,也顾不得回答白秀林的话,抱着宋泠月,小心的把她平放在沙发上,又脱下西装盖在了她身上。 白秀林这个时候是震惊加意外,他是知道宋家在京都的,调任到京都之后,想着忙完手里的事情就去宋家拜访,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宋泠月,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 张副官的速度也是够快,很快就带着那个美国医生和一个中国医生回来了,中国医生正是第一医院的姜院长。 夏夜清看到医生过来,起身让开了地方,“医生,姜院长,请快给月月看看,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一直昏迷着。” 姜院长看到是宋泠月,也是吃惊不小,顾不得跟夏夜清客套,便跟美国医生给宋泠月诊治。 两个医生给宋泠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对视一眼,各自收起了手里的检查工具,姜院长做了请的手势,让美国医生先说他的看法,美国医生却说自己中文不是很好,让姜院长先说,他来做补充。 姜院长也不再推辞,说道:“小月头部摔的比较厉害,看她额头的淤青,应该是撞到了栏杆上,脑部有轻微的震荡,具体还要醒来才能判断,四肢活动了一下,应该没有大碍。”说完,就看向美国医生。 美国医生笑着摊了摊手,“结论几乎是一致的,但我认为,她的身上应该有软组织挫伤或淤伤,请让女佣检查一下。” 夏夜清锁紧眉头,直接说了一句,“不用,等一下我给她检查,您只说,如果有伤要怎么办?” 美国医生上次已经猜到夏夜清和宋泠月的关系不一般,直接就说出了处理办法。 姜院长是知道夏夜清和宋泠月订婚的,眼下见他们住在了一起,也只觉得年轻人想法前卫,倒也不奇怪。 只有白秀林觉得很奇怪,他还没问清楚宋泠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听到夏夜清这句话,忍不住问,“夏总长,你和小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未婚妻,怎么了?”夏夜清反问了一句。 白秀林愣了一下,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眼下人多,也不好再追问,闷闷的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宋泠月没有醒来,两个医生也不能离开,夏夜清抱着宋泠月上了二楼,把她放回卧室躺着,两个医生也到了二楼的客房等着,白秀林却跟着去了卧室。 夏夜清安顿好宋泠月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就坐在床边守着,医生说醒来才能下结论,她却迟迟醒不来,让夏夜清一颗心七上八下,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春桃拿着医生给的药膏走到了门口,看到夏夜清的背影,不敢再往里走,举了举手里的药膏,怯怯的说道:“二爷,这是医生给的药膏,让给小姐擦伤口用的,淤青消的快些。” 夏夜清头不回,话也不说,春桃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眼眶一红,眼泪又要下来,白秀林伸手接过了药膏,低声安慰她,“你先下去吧!如果有需要,我会再叫你。” 春桃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白秀林似乎猜到了,很体贴的说道:“等你家小姐醒了,我会告诉你,你放心。” 春桃感激的点点头,“谢谢您!那我去外头等着。”说完就出去了。 白秀林拿着药膏递给了夏夜清,“夏总长,这是消淤青的,先给她额头上抹一些吧!” 夏夜清接过来,拧开盖子,用手指尖挑了一点儿,点在宋泠月受伤的额头上,又用指腹温柔的涂抹开,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白秀林想着他还要给宋泠月检查身体,识趣的先退了出去,夏夜清起身关上窗户,又遮上窗帘,这才掀开她的裙子,上上下下的给她检查。 大腿正面有两道淤青,膝盖上也有两处淤青,检查完腿上,再检查小腹,其实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可他偏要伸手去摸,一手摸到她平坦紧实的小腹,触手的感觉简直要让他窒息,这一来,手就不受控制了。 从小腹一路上滑,大手掌把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摸了个遍,恨不得把她抱进怀里,里外都吃了。 夏夜清这样想着,却不敢乱动她,又实在难受,就退而求其次,低头吻她,此刻的宋泠月乖极了,不哭不闹不挣扎,任由他摆布,他启开她的口,她也不会闭嘴咬她,所以他肆无忌惮,用舌头缠着她,一遍遍品尝她的美好。 就在夏夜清沉浸在宋泠月的美好中的时候,宋泠月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就好像被人堵住了口,只能痛苦的呜咽一样。 夏夜清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直起了身子,他这算什么,欺负一个意识不清的女人,他简直是个禽兽,不,他连禽兽都不如,简直是个畜生。 夏夜清理智恢复了,身体的反应却没有及时跟上,他深呼吸,想要把火降下去,余光扫到宋泠月白嫩嫩的身子,心一阵狂跳。 随手捞起宋泠月的衣服,胡乱的给她套了上去,诱人的春光遮住,夏夜清的心跳总算缓和下来,他侧过身坐着,尽量让自己脑子里想一些乌七八糟的烦心事儿。 宋泠月被他一番折腾,渐渐清醒过来,视线模模糊糊扫到夏夜清脸上,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含糊的呢喃,“清哥哥?” 夏夜清听到了声音,扭头一看她醒了,却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俯身凑到她跟前,问她,“好月月,你醒了,你说什么?” 宋泠月看到一张放大的冷酷的脸,头皮一麻,怎么是他?眯了眯眼睛,头晕的厉害,她一定是看花了眼,眼前的人怎么可能是当年救她的人,当年的清哥哥是个救她出地狱的英雄,而眼前这个人,是把她送入地狱的恶魔,她是疯了才会错认。 夏夜清看她醒了不说话,还以为是摔坏了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她的脸颊,语气里是轻佻的调笑,“小绵羊,咩个声儿。” 宋泠月带着一腔怒火侧过头去,视线稳稳的落在他身上某个地方,她这个角度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的地方,拧眉,咬牙,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流氓!混蛋!无耻!”想空了脑袋,想出了三个自认为很恶毒的话。 “呵呵!”夏夜清笑得像富贵人家的傻少爷,“好月月,这样骂人,是没有用的。” 宋泠月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一不小心又晕了过去,这样也好,至少晕了不会再看见这个混蛋无耻的行径。 夏夜清在宋泠月再次昏迷过去的时候,火气总算是消了,扯开门,把医生都叫了进来,后头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 姜院长检查了一下宋泠月的瞳孔,扭头问,“她醒了多长时间?有没有说话,有没有呕吐?” 夏夜清眨了眨眼,骂人算不算?但没有说出来,说了一句,“醒了有两分钟,说了一句话,呕吐没有。” 姜院长站起身,脸上是放松的表情,“那就没什么事了,让她睡一会儿吧!多休息,摔这一下子,总要在床上躺上几天的。如果身上有淤青,用药消一消就好了。”说话间,又从箱子里拿出几个药瓶,递给了夏夜清。 “这些都是活血止痛的药膏,有淤青的地方,多抹一抹就好了。时候不早,医院里还有病人,我就先回去,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夏夜清让春桃把药膏收起来,对姜院长说道:“多谢姜院长,我让人送你。” 美国医生临走前又特意叮嘱夏夜清,“对女士,一定要温和,不可以粗鲁。”夏夜清懂他话里的意思,含含糊糊的应了,让张副官送走了两个医生。 第十七章 雨中求药 宋泠月把容妈护在身后,一步步后退,看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逼近,苦苦哀求,“听差大哥,真的是个误会,我会跟红姐道歉的,求求你们。” 红姐从听差后头走出来,一双漂亮的凤目,充满着恶毒,染着红指甲的手指了指着容妈,气的身子不住的哆嗦,旗袍的衣角都抖起来,“给我狠狠的打这个老不死的,打完给我拖出去。” 红姐再没落,也是昔日燕春阁的头牌,和宋泠月这个粗使丫头比起来,听差自然知道该向着谁,一股脑冲了上去,摁住容妈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宋泠月扑过去护住容妈,几个听差索性连她一块儿打,下手丝毫不留情。 宋泠月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只知道那些拳脚像石头一样,无情的落在她和容妈身上,她为了不被打死,只能趴在地上,拼命的护住她和容妈的头。 就在她以为会被活活打死的时候,燕春阁的老板听到动静来了后院,喝止住了听差,不痛不痒的斥责了红姐几句,就让几个行凶的人退了出去。 红姐还觉得不解气,看老板过来劝架,又不能继续打,冷哼了一声,怨毒的目光剜了地上的宋泠月一眼,气哼哼的回了房间。 老板穿着长袍马褂,软底布鞋,走到宋泠月和容妈跟前,看两个人还一呼一吸的喘着气儿,一张市侩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满,啧了一声,冷冷说道:“你这个老妈子也太不省心了,居然敢欺负我这里的姑娘,我这里是留不得你了。” 又抬脚踢了踢宋泠月,“给你一天的时间,把她跟我弄出去,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在我这里碍眼,还有,你给我准时回来,敢跑,后果你是清楚的。” 宋泠月脸上被踢了一脚,眼睛肿起来,看东西都模糊不清,爬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扯住了老板的衣角,口中哀求道:“老板,我求求您,别把容妈赶出去,她受了伤,没人照顾会死掉的。” “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滚开!”老板一脸不耐烦,踢开了宋泠月的手。 宋泠月不怕死的,再次抓住了他的衣角,倔强的说道:“您要赶走容妈也可以,我在这里做工做了一个多月,求您给我一点儿工钱,让我带容妈去看看伤,再给她找个安置的地方,绝对不会再来打扰您了,以后我会加倍努力的干活儿,还您的钱的。” 老板弯下了腰,看她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如今变得丑陋不堪,讥讽道:“就凭你,还我钱,你如今还有什么值钱的地方?你欠了我两万块,还让我搭上了两个淸倌儿,这辈子都还不清,想要我给你钱,你趁早死了这份儿心。” 宋泠月自知求他是无望了,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像她这样的人,死在大街上还被人嫌弃占了地方,求人是没有用的,恨恨的咬了咬牙,松开了他的衣角,挣扎着扶起容妈,一瘸一拐的带着她出了燕春阁。 容妈几乎丢了半条命,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宋泠月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半背半拖的带着她走上了大街。 屋漏偏逢连夜雨,阴沉了几日的天,偏偏在这个时候下起了雨,宋泠月想在街上乞讨些钱,都没有人肯驻足,无奈之下,她只能脱了外衣罩在容妈头上,防止她再受风寒。 医院那种地方,没钱是进不去的,宋泠月只能背着容妈去寻找巷子里的小医馆。 走了一条街,宋泠月身上都湿透了,才终于找到了一家医馆,店面不大,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医馆里没客人,只有一个老板样子的人,和一个听差,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宋泠月拖着容妈进了医馆,医馆的老板看她们衣衫不整,又一身是水,懒得搭理,让听差上去打发她们。 听差走到宋泠月跟前,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眼皮也不抬的问道:“干什么的?” “大哥,我家里人受了伤,还犯了咳嗽的顽疾,您能不能给看一看?”宋泠月狼狈不堪,极力挤出一丝笑容,讨好的问道。 听差望着她们站的地方,那里滴了一滩水,嫌弃的皱了皱眉,“看病可以,诊金五毛,先拿钱来。”对着宋泠月伸出了手。 宋泠月局促的缩了缩身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哥,我没有钱,您能不能先给看看,然后我再想办法给您钱。” 听差一听她没钱,顿时没了耐心,挥手往外驱赶她们,“走走走,没钱看什么病,快滚开,别脏了我的地方。” “别,大哥,求求你们了,我家里人伤的很重,你们发发善心,救救她,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听差扫了她一眼,其丑无比,穿的一看就是丫头的衣服,背着的老妈子就更别提了,一看就是个干粗活儿的,身无三两肉,脸色蜡黄,不死在这里就不错了,还说什么报答,他才不信呢!伸手把两人往外推。 宋泠月背着容妈,硬往里挤,却挤不进去,被听差连推带搡的推出了医馆,“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大哥,求求你开开门,救救我们吧!求求你了,医者父母心,求你们发发慈悲。”宋泠月拍着门板,口中不住地哀求,欲哭无泪。 身上的容妈越来越重,似乎是晕了过去,宋泠月把她放到背雨的地方坐下,回去继续敲门,继续哀求,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救命的地方,她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屋子里的人听她敲门敲的烦,索性用棉花堵上耳朵,躲到柜台后头睡觉,这年头,大街上那天不死几个人,他们要是天天发善心,这医馆就开不下去了。 “大哥,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了,只要你们救救我的家人,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任劳任怨,当牛做马,给你们当苦力,求求你们,救救人吧!” 屋子里的人听到她这话,摇头笑了笑,外头下着雨,他们就不信,她还真的跪的下去,不管她,继续睡觉。 宋泠月跪在大雨里,雨水混着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从前的那些荣耀,伴随着这些日子的屈辱,一点点从脑海里消失不见。 从前她在父亲的庇佑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如今父亲不在了,她也终于明白了,一切荣耀背后的浮华都是虚假的,她想要活下去,就要想办法从泥潭里重新站起来,一点点爬上去,只有这样,她和容妈才能换来安稳的生活。 雨不停的下,越来越大,医馆里的两个人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听差打着哈哈打开了屋门,却被门口的情形吓了一跳,困意全无。 宋泠月直挺挺的跪在大雨里,脸都冻得青紫了,听到开门声,僵硬的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像一个活死人。 “老板,老板,您快出来,这、这怎么办呐?”听差语无伦次的对里头喊了一声。 “什么事儿啊,大惊小怪!”老板嘟囔着走了出来,看到外头的情形,也是一愣。 “老板,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的亲人,我可以为你们当牛做马!”宋泠月再次说道,弯腰叩拜了下去,头在地上磕的“咚咚”响。 老板叹了一口气,到底心软了,招了招手,“你带着她进来吧!我帮你看看。” “谢谢老板,您好人好报,谢谢!” 宋泠月感激涕零,一连叩了几个头,起身就要扶容妈进去,却因为跪的太久,猛地一站,又跌进雨水里,溅了一身的泥。 听差看她这个样子,摇了摇头,也顾不得嫌弃不嫌弃,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又帮着她把容妈一起扶进了屋子里,让她们坐到了椅子上。 老板就是郎中,撩起长衫的衣摆,矮身坐在容妈跟前的小板凳上,给她诊起了脉,听差又好心的给宋泠月拿了两条毛巾,让她擦擦身上的水,宋泠月感激的接了过来,连连道谢。 老板诊完了脉,摸了摸下巴上的青胡茬,沉吟着说道:“她这是顽疾,不太好医治,身上又受了伤,体质虚弱,怕是要好些日子调养。” 又扭头看看宋泠月,估计她也没钱拿药,索性好人做到底,又说道:“这样吧!我这里缺一个打扫的人,你帮我干干活儿,我留下她,帮她医治。” 宋泠月放下手里的毛巾,起身对老板鞠了一躬,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连连说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我一定好好干活,我什么都会干,一定干好。” 老板嗯了一声,对听差说道:“你带着她去后头,给她们找一身干衣服,然后带着她去干活,后头的屋子都收拾一下,厨房也收拾一下。” 听差应了一声,带着宋泠月去了后头,找了两身干净的衣服,宋泠月和容妈各自换上,容妈被安置在厢房,老板给她开了药,为她医治,宋泠月就在后头干活。 好容易碰到一个善心的人,她干活更加卖力,很快把屋子和厨房都收拾利索了,还把卫生间的马桶都给刷了一遍,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干了,最后还用厨房的食材做了一顿饭出来。 老板看她如此勤快,心里也十分满意,觉得这次也不算白帮忙,留她一起吃了午饭。 宋泠月吃过饭,容妈也醒了,喂她吃了饭,又喝了药,看她脸色缓和了一些,总算放心下来,这一关,算是挺过去了吧! 第十八章 心灰意冷 白秀林独自离开了夏公馆,车子前行,他从后玻璃看着离的越来越远的夏公馆,新式气派的洋房,比他从前住的军长府,也就是如今的司令府,还要奢华气派,果然这京都的总长就是不一样,难怪他姐夫想方设法的要来京都。 “厅长,要回警察厅吗?”前头开车的司机问了一句。 白秀林收回目光,坐正身子,拿出手上的一张纸条,那是宋泠月写给他的,宋府的地址,还有宋奇的墓地地址,他看着纸条说了一句,“不,先带我去买一束白色的菊花,然后去福寿园。” 白秀林走后,宋泠月变得萎靡不振,本来不晕的头又开始晕起来,身上的疼痛也更加明显起来,缩在床上的被子里,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猫。 夏夜清把春桃指使出去,一手挑了些药膏,举到宋泠月跟前,抬了抬下巴,“过来,你身上有淤青,我帮你抹药。” 宋泠月摇了摇头,声音也低了下去,“不用了,时间一长,自然会消下去,如果你想让我好的快一些,请你离开。” 夏夜清很不喜欢,宋泠月这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喜欢看宋泠月欢喜或炸毛的样子,就像刚才在白秀林跟前那样,卸下了防备,还敢跟他顶嘴。 “你叫一个不要你的严熠叫的那么亲,跟一个十年没见过面的表舅都能那么快熟络起来,怎么就对我这么冷淡,连一个笑脸都不肯给?嗯?”夏夜清十分不满,伸手握住她细白的脚腕,将她从被窝里抓了出来。 宋泠月用另一只脚,使劲儿踢他的胳膊,又哭又叫,多日来的伤心与愤怒在这一刻爆发,“你能跟我的熠哥哥比吗?他不会像你这样粗暴的对我,爸爸走的时候,是熠哥哥陪着我,也是他帮我埋葬了我爸爸,是他陪伴我,安慰我,他是爸爸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你比不上他,比不上我爸爸,你永远都比不上他们,永远,呜呜呜……” 宋泠月的眼泪与哀伤,一下子扯碎了夏夜清的心,让他心疼的要死,他这几天只顾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全然忘了她有多么需要安慰,他将她抱进怀里,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任由她推搡、捶打、撕咬,他都一声不吭,执意要抱着她。 等宋泠月打累了,再也抬不起手,他就抱着她侧躺在床上,双手握着她交叉放在胸前的手,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好月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父亲会出事,如果我知道,我拼了命也会跑去宋府的,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无助的去面对这些事情,对不起。” 宋泠月听他这番话,心里更加难过起来,又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强忍着泪水,肩膀不停地抖动。 夏夜清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把她用力揉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沙哑着嗓子说道:“不要背对着我哭,那会让我心疼死的,你想哭,就到我怀里。以后我会替代你父亲,给你所有的幸福和爱,不会再让你流眼泪。” 宋泠月再也硬撑不住,第一次主动埋进他怀里,借着他温暖结实的胸膛,嚎啕大哭,任泪水肆意汹涌。 严公馆里,严熠在客厅里如坐针毡,偏偏严太太和夏太太拉着他说个没完,另一头,严行长和夏夜满对坐喝茶,严行长的目光还不时扫来,让严熠想走也不敢走。 夏夜满和夏太太当然是为了夏夜清的所请而来,夏太太也就罢了,夏夜满是极力要促成这件事的,一则是怕夏夜清那里不好交代,二则,夏夜满一早就得到消息,慕家的千金,慕雪回国了。 慕雪和夏夜清是同岁,此次学成归来,家里势必要将她的婚事提上议程,要不了多久,慕家就会举办宴会,遍邀京都权贵,为慕雪择婿,夏夜满自然要在这之前促成严家和董家的结亲。 “严太太,董家的千金您想必也是见过的,模样标志水灵,就不用我多说了,要是能和严公子凑成一对儿,倒真成了金童玉女,般配的很。”夏太太开门见山。 严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那是自然的,董家的千金我也喜欢,模样标志,说话也干脆利落,的确有大家的风范,我这个儿子有时候就是过于腼腆了,董家千金的性格,倒是和他互补。” 夏太太一听这话,就知道后头有戏,继续添油加醋,“董家又是棉纱大亨,以后您两家结了亲,对以后的事业也是多有裨益的,两家必定更上一层楼。” 严熠的思绪早就飞到了夏公馆,想象着宋泠月已经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正满心欢喜的等着他去接,他去之前还要买一束玫瑰,宋泠月最喜欢玫瑰,她抱着玫瑰站在台阶上的样子,美的像个仙子。 这边严太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拍了拍严熠的手,询问道:“严熠,你说呢?” “啊?”严熠回过神,“您说什么?” 严太太不满他的态度,加重了语气,“我说,改天你和董家的千金见一面,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严熠正想找个借口拒绝,听差就过来,说有电话找严熠,严熠也顾不得回答,说了一句“失陪”,就跑去接电话。 夏太太沉下了脸,端起杯子假装喝咖啡,严太太到底不敢得罪总长夫人,忙接了一句,“夏太太,严熠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三天以后,我在家里举办个小小的宴会,夏太太可一定要来啊!董家那边,就由夏太太去说和了。” 夏太太放下杯子,故作客气,“严太太,依我看,这件事您还是跟令公子商量一下,毕竟,这是他的终身大事。” 严太太一脸笃定的打了保票,“他是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么多,这件事,我和老严就定了,等着他,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您放心,我亲自去请,董家千金一定来。”夏太太放了心,脸上又堆起笑容,亲亲热热的和严太太说起家常来。 严熠接的电话是夏夜清打来的,夏夜清如果知道自己这通电话打得正是时候,一定会高兴地蹦起来。 “严熠,你的未婚妻已经接到了,不过,她受了点儿小伤,需要休养几天,宋府现在不适合回去,会馆的环境也不适合休养,你看,要不要给你送到严公馆?”夏夜清在电话那头说道,他捏准了严熠不敢接宋泠月回家,故意这么说。 严熠犹豫了一下,如果把宋泠月接来,父亲一定会打断他的腿,说不定还会给宋泠月极大的难堪,宋泠月正是脆弱的时候,他可不能给她增添不愉快。 可是,送到会馆和宋江月一起住?也不行,最近会馆那里出了土匪枪击的案子,他还想着把宋江月重新安顿一下,更不舍得让宋泠月去住了。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夏夜清说了一通极善解人意的话,“严熠,不如这样,你未婚妻身体也不适合再挪动,我这里地方也够大,你如果放心的下,就让她在我这里修养几日,等她身体好了,你再想办法解决她的住处,怎么样?” “这、这怎么合适呢?已经麻烦了你这么多,再麻烦你照顾她,我这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严熠说着推辞的话,心里却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 夏夜清又说,“这没什么,以后我有需要你照顾的地方,你多多帮衬不就好了,这些都是小事。” 一番话,让严熠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好好好,夜清,你放心,以后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夜清呵呵的笑,“严熠,你言重了,哪里就需要你赴汤蹈火了,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顶多给你要点儿值钱的宝贝,你可别不舍得。” 严熠只以为他在开玩笑,夏夜清要什么宝贝没有,还会稀罕他的?笑着应了,“你放心,只要你说的出,我就一定给。” “好,我记下了,再见吧!” “再见!” 严熠放下电话,迈着轻松的步伐出了电话房,宋泠月安然无恙,他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了。 夏夜清撂了电话,对着话筒摆了个枪的手势,怪怪的语调说了一句,“你要不舍得给,我可是要动*的,啪!” 回到二楼,宋泠月还在睡着,他趁她哭睡着了才去打了那一通电话,有了这通电话,他就可以安枕无忧的把宋泠月留在身边了。 宋泠月睡着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纤细的身子盖在薄被下,鼓出不大的轮廓,一只手蜷缩着放在被子里,另一只手攥成小拳头,放在脸前,挺翘的小鼻子随着呼吸翕动,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惹人怜爱,让看的人忍不住想吻她。 夏夜清的确忍不住,低头吻在了她额头上,又伸出修长的手,拂开她脸侧的碎发,从她的眉眼上温柔的滑过,留恋不舍。 “好月月,或许我很坏,可我答应你,我好的一面,只留给你,永远留给你。” 宋泠月不知道是听到了这话,还是做了一个梦,身子动了动,竟然伸手攥住了夏夜清的衣袖,还像小猫儿似的蹭了蹭,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十九章 惺惺相惜 离开中央大街,雪莲去一家饭馆子里和姐妹相聚,宋泠月抽空去了一趟医馆,去看容妈。 容妈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身上的伤比较重,暂时还下不了床,宋泠月身上也有伤,但她到底年轻,还能坚持的住,医馆的老板好心给了她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抹在脸上,也看不出淤肿了。 宋泠月吃过午饭,照旧帮着医馆打扫卫生,天气晴的不错,她还勤快的把老板和听差换下来的脏衣服给洗了,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很干净,老板看她的确是个好姑娘,对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干完活儿,宋泠月坐在厢房陪容妈说话,老板走了进来,宋泠月急忙起身迎接,老板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说话。 “小月,我也看出来了,你和容妈都是勤快之人,你在别的地方当差,来来回回的跑也不方便,我想过了,等容妈好了之后,就留在我这医馆帮我干干活儿,工钱可能不高,但是,能管的上容妈的吃住,你们觉得怎么样?” 老板本不是严厉之人,面相长得也很和蔼,两天相处下来,宋泠月和容妈都觉得他是个大好人,他提出这样的意见,正解了宋泠月和容妈眼下的困境,两人自然愿意。 “谢谢老板!那我就把容妈留在您这里,您放心,等我有时间的时候,还是会来帮忙的。”宋泠月感激的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容妈也附和道:“多谢老板!我愿意留下干活,只是,工钱是绝对不能要的,我在您这里看病,还打扰您,还不知道如何报答,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老板也不在这上头过多饶舌,挥了挥手,笑着道:“那这件事就先定下来,至于其他的,咱们以后再说吧!时候不早了,小月也该走了,我不打扰你们说话!”说罢,起身离开了厢房。 老板一走,宋泠月就和容妈欢喜的抱在了一起,万万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两个人都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或许因为她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所以老天也开始眷顾她们了。 临别之际,宋泠月千叮咛万嘱咐,等容妈养好身子再下床干活,千万不能拖着病,否则会更严重,至于这些日子的活计,她会抽空来帮忙的,容妈应了,答应她会好好养身子,让她不必担心。 宋泠月又跟老板说了一些感激的话,辞别了医馆,找上雪莲,天黑之前,赶回了燕春阁。 夜里忙完活计,宋泠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柴房,洗了一把脸,又涂抹了药膏,躺到了硬板床上,独自想着心事。 曾经她有过一转念的想法,走投无路的时候,或许还有亲人能依靠,如今却是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别人落井下石也就算了,亲人还在她背后捅刀子,这样的心痛,这辈子都愈合不了了,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爬起来。 连日来的劳累和硬撑,加上身上的伤,心里的伤痛,宋泠月终于支撑不住,第二天一早,发起了高烧,烧的人都迷糊了。 雪莲来的时候,她还在说胡话,嘴里一会儿喊着严熠的名字,一会儿又喊着堂姐,喊着喊着又哭起来,把前来看她的雪莲都吓了一跳。 燕春阁的老板自然是不肯出钱请医的,没让宋泠月拖着病体干活,已经是大发善心了,雪莲不忍心让她这样烧下去,自主请了一个郎中过来,给她瞧了瞧,灌了一副药下去,有雪莲帮衬,老板倒也没为难,由着她在柴房养病。 宋泠月喝了药,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噩梦却一个接着一个,不是父亲被人害死了,就是家里的房子被火烧了,还有她狠心划破脸和身体时的疼痛和恐惧,睡梦都被苦痛占据,泪水涟涟,沾湿了枕巾。 雪莲看她睡着都这样难过,十分心疼她,寸步不离的守着,天黑时分,又给她灌了一副药下去,宋泠月的高烧才渐渐退了,人也清醒起来。 宋泠月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雪莲忧心忡忡的望着她,心里顿时一暖,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目光看过她,这样关心过她。 笑了笑,安慰她道:“雪莲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雪莲看到她醒过来,漂亮的小脸儿上展开了笑容,“小月,你醒了就好了,今天真是吓坏了我。” 宋泠月握着她的手,坐起了身,“你放心,我只是这些天太劳累了,吃了药,休息一下就好。” 说着话,又想起什么,不安的问道:“雪莲姐,今天又是你给我请的大夫吧!肯定又花了不少的钱。” 雪莲给她拢好被子,偎着她坐在了床头,语气变得十分温和,“这些你就别管了,眼下先养好身子再说,大不了,等你好了多帮我洗几件衣服。” 宋泠月失笑,无奈说道:“你一个人一天能穿几件衣服,这算什么报答。” 雪莲朝她挤了挤眼睛,“好了,不需要你报答,只要你能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雪莲看似是燕春阁的头牌,风光无限,实则内心孤独,这偌大的燕春阁,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其实这里的姑娘都是孤身一人,恩客的温情都是暂时的,姐妹之间也是表面融洽,背地里勾心斗角。 雪莲自从顶替红姐当了燕春阁的头牌,迎接的客人都是最优质的,赏钱也是最多的,在老板跟前又得脸,早被其他姑娘恨得牙痒痒,明争暗斗,巴不得把她压下去。 俗话说得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雪莲做惯了头牌,一旦有落榜的那一天,下场比红姐也好不到那里去,她性子又温和,或许混的连红姐都不如,如果不是宋泠月帮衬她,跟她做个伴儿,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外头又传来红姐骂骂咧咧的声音,她这几天一直都不顺,挣不到什么钱,看谁都不顺眼起来,除了老板以外,见谁骂谁,阁里的姑娘都不敢得罪她,躲着不见她,她就跑到后院来闹。 宋泠月咧了咧嘴,忍不住唏嘘道:“雪莲姐,依我看,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看红姐,她曾经风光无限,可如今,连个像样的客人都接不到了,原定的相好,也后悔娶她了,眼看着如花的年纪就要过了,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 雪莲也叹息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们这样的人,如果遇到一个好人给赎了身,便算圆满了,否则,终有人老珠黄,流落街头的那一天。” 宋泠月倒是有了打算,她打算在燕春阁卖艺不卖身,想办法挣一些钱,如果可以的话,就和雪莲合伙开一家小店,做点儿小买卖,将来离开这里的时候,多少有条后路,有个依靠。 只是她还没有实施行动就病倒了,也不好告诉雪莲,先瞒着不说,等她身体好了,再一点点的按照计划行事。 “咚咚咚”外头红姐开始敲门,还骂骂咧咧的,“死丫头,给我开门,我看你死了没。” 宋泠月和雪莲相视苦笑,看来今天又不太平了。 第二十章 改头换面 夏夜清看宋泠月蒙头睡,怕闷坏了她,老实说又怕她不听,就拐着弯儿的说道:“好月月,蒙着头睡觉多难受,你的头又摔了一下子,万一闷出病来,大半夜还得找姜院长来,总麻烦人家也不好吧?”歪理邪说也总有理,伸手就把被子往下拽了拽。 宋泠月也的确觉得闷,睡衣也没换,蒙了一头的汗,只好顺了他的话,老老实实的睡觉。 她想老老实实睡觉,夏夜清却不肯,非要折腾她,一手隔着被子摸上她的腰,嘴里叹息似的说,“你看看你,太瘦了,你这腰细的,我双手一掐就能握住,结婚的时候婚纱都不好买,实在不行,只能去法国订做了。” 宋泠月听到他说结婚,又黯然神伤起来,结婚,她梦想着和严熠结婚的,看来这辈子都别想了,洁白的婚纱,更加不可能穿上了,心里难过,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夏夜清听她叹息,知道自己又说中了她的伤心事,存心想分散她的注意力,隔着被子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的大手一把就能握住你的腰,你信不信?” 宋泠月躲不过他的弯弯绕,扭了扭身子,躲开他喷过来的热气,随口说了一句,“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大的手。” 夏夜清像得了信号一般,一把掀起被子,双手迫不及待环上了她的腰,果然差两根手指就握住了,嘴里还说着,“你看看,我都不敢用力,怕伤到你,我稍稍用力,就能握的结结实实,这小细腰,最多一尺四。”他故意说得夸张,就想让宋泠月多说话。 宋泠月笑了一声,没有打开他的手,撒娇似的说道:“哪有那么细的腰,我在学校里一直学跳舞,腰围是比别人细一些,也有一尺六,一尺四的腰,那不成妖精了。” 夏夜清心里那个美,大手不停地在她小腰上摩挲,心猿意马,又引着她说,“一尺六好,古人说盈盈一握,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不过,你腰这么细,不知道胸小不小,我摸摸。”隔着胸衣就摸了一把,又很快松了手。 宋泠月脸上一红,顿时知道上了他的当,小手在他手背上狠狠拧了一把,没好气的说,“你再这样,我就让你出去。” 夏夜清立马老实了,腰也不敢握,退出了被子,今天能有这样的进步,他已经很知足了,白天夏夜满传话过来,说严、董两家的事情已经说妥了,三天以后举办宴会,说是宴会,其实跟订婚宴也差不多,有这三天的时间,他有信心和宋泠月的关系更进一步。 宋泠月见他老实了,困意涌上来,打了一个哈欠,侧过身睡觉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夏夜清熟了的缘故,发现他也没那么吓人,这一觉,她睡的无比安心。 接下来的两天,夏夜清一改常态,越发温柔起来,小心翼翼的陪护,逗她开心,陪着她屋里屋外的转悠,还让她跟家里打了电话,彼此报了个平安,家里的事情妥当了,宋泠月也放心不少,笑容也多了。 第二天的下午,宋泠月还在睡着,严家派人送了帖子,请夏夜清也去参加宴会,夏夜清看完帖子,随手就扔在了客厅,严熠的订婚宴,他当然要去,派人回了话,说他一定准时到场。 第三天早上,严熠终于得了空,给夏公馆打了个电话,正巧夏夜清和宋泠月从花园里回来,夏夜清没有去接,让宋泠月接了电话,也不知道两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宋泠月出来以后就闷闷的,说话也少了。 回到卧室里,夏夜清给宋泠月削了一个苹果,宋泠月接了过来,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苹果。 夏夜清看她有些出神,就问道:“你不是很想跟严熠说话的吗?严熠说了什么,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宋泠月还是没有吱声,她回想着严熠在电话里的那番话,他说,“月月,我最近一直忙着家里的事,顾不得去找你,你先在夏夜清哪里住几天,等我忙完了,再去看你。”没等她说几句话,就匆匆忙忙把电话撂了。 宋泠月自然不知道严熠正在焦头烂额的忙着对付父母,听他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一句也没有提及钱的事情,就以为他是为了钱的事情躲着自己,虽然她并不想让严熠出这一千万,可是骤然受他的冷待,心里还是十分难受,难道真的被夏夜清说中了,一关系到钱,严熠就变了心? “到底怎么了?他欺负你了,你说话!”夏夜清变得急躁起来,“他要敢欺负你,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宋泠月最怕他发火,想着要安抚他,就说了一句,“没有,他没有欺负我,除了你,谁会欺负我。” 夏夜清又笑了,厚着脸皮蹭过去,蹲在她边上,一手摸着她的腰,低声软语的说,“我那不叫欺负,我那叫疼,不信你试试。”直起身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哎呀!讨厌!”宋泠月嗔了一句,手上的苹果也不吃了,一只手捂着被他亲过的脸,羞得通红。 夏夜清听到这句半嗔半恼的话,骨头都酥了,手上更加不老实起来,摩挲着她的细腰,蹭啊蹭的坐到了她身边,在她耳朵边喷着热气,“好月月,你骂人的样子真可爱,你再骂一句给我听听。” 宋泠月气恼了,把手里的苹果放回果盘里,起身就要离开,夏夜清拿起来就咬了一口,一手还攀着她的腰,如影随形的到了床边,宋泠月着恼,打开了他的手,“想吃你自己不会再拿一个,吃我的做什么?” 夏夜清“咔嚓”又咬了一口,吃的那叫一个香,嘴里含糊的说,“我就喜欢吃你剩下的,沾了你的味道,越吃越香。” 宋泠月受不了他这个无赖样子,脱了鞋钻进了被子里,蒙头大睡,夏夜清几口把苹果吃完,她吃过的东西,一点儿不舍得浪费,又匆匆忙忙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就跳到了床上,挤到了被窝里,也把头蒙进去,和她前胸贴着后背。 宋泠月想着严熠的事情,没心思跟他计较,侧着头想心事,夏夜清更加肆无忌惮,大手搂着她的腰,一个劲儿的把她往怀里抱,宋泠月被他挤到了最里头,躲无处躲,就用手肘顶他,也没用多大力气,夏夜清就夸张的大喊了一声,“哎呦!疼死我了。” 宋泠月以为真的弄疼了他,急忙转身去看,夏夜清趁机把她结结实实抱在了怀里,两腿一上一下钳住她的腿,不让她逃开,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亲昵的说,“好月月,咱们都在一起睡了好几天,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还知道心疼我,说明你心里有我了,就让我抱一会,一会儿就好。” 夏夜清的怀抱很结实很温暖,他嘴上说着占便宜的话,其实是想给她一个怀抱,一份安慰,宋泠月也的确很需要一个怀抱,挣扎了一会儿,就妥协了,窝在他怀里,偷偷的掉眼泪。 夏天的衣裳薄,夏夜清的胸口一会儿就洇湿了一小片儿,他心疼了,心疼她的痛苦,又心疼她不肯言说,把伤心都藏在心里,一手搂着她,一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语气愈发温柔,“你如果伤心难过,你就告诉我,让我帮你承受,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比全世界的人都好,你相信我,好不好?” 宋泠月哭得越发厉害,严熠的冷淡和夏夜清的热切,形成鲜明的对比,昔日的爱人,还不如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未婚夫对她好,不知不觉中,她的一颗心已经开始动摇。 夏夜清不想再让她哭,扳正她的身子,虚撑在她上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动作无比的温柔和虔诚,“好月月,不要哭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说着温柔的话,唇一路下滑,从额头到鼻尖,最后停顿了一下,终于覆到她温柔的唇瓣上,宋泠月要挣扎,他高大的身子就压了上去,手臂伸开,摁住她的两只手,忘情的亲吻她。 四片唇瓣贴在一起,柔软的触感,让夏夜清从头到脚起了一阵酥麻,他不是没有过女人,可那些人都是过眼云烟,宋泠月不一样,宋泠月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轻易就能勾起他所有的热情和爱意,他想吻她,想要她,想她想的发疯。 夏夜清吻着她的唇瓣还不满足,用舌头启开她的小口,缠绕着她的舌尖,引着她和自己接吻。 宋泠月和严熠只亲过一次,蜻蜓点水般,根本没有体会过真正的接吻,也没觉得接吻有多么美好和甜蜜,如今被夏夜清一挑拨,身子不知不觉起了反应,手脚不听使唤了,软软的,挣扎的力气也没有,被勾住的小舌,不自禁的和他缠绕。 夏夜清察觉她的变化,心里一喜,她终于不反抗了,终于开始接受他,回应更加热烈起来,大手也放开了她的手,搂住她的细腰,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深吻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不放过她口中任何一处甜美,吻的宋泠月快要窒息了,他才不依不舍的放开,给她喘息的机会。 宋泠月被他吻得嘴唇都红肿起来,胸膛起伏的厉害,脸上热辣辣的,不敢看他,躲避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你、你的腰带咯到我了。” 夏夜清的笑容十分暧昧,低头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我穿的是休闲装,哪里有腰带,那是……” “你这个无赖!”宋泠月双手捂住脸,别扭的转过头去,这人,给他一个好脸色就这样无耻,果然不能对他好。 第二十一章 犹抱琵琶 教歌舞的师傅是在第二天的下午到的,宋泠月装扮好,蒙上面纱,去了他的房间。 一进门,宋泠月就嗅到好闻的栀子香,四下望了望,并没有看到栀子花,只有一个小香炉,在门口的小矮桌上,袅袅泛着青烟,想来花香就是从这里散出来的。 “是小月吗?进来吧!”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屋子垂下的帷幔后传出来。 宋泠月应了一声,走了过去,一手掀开帷幔,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长衫的人正背对她站着,消瘦的身形,看着有几分文弱。 “先生好,我是小月,见过先生。” 他转过身来,竟然是个年轻人,左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白净,眉清目秀,隐隐透着书卷气,仔细看,眉眼间有常年上妆的痕迹。 打量了宋泠月一眼,目中并未见任何惊讶,淡淡说道:“还是别叫我先生了,这称呼是对外撑脸面用的,我却不习惯,我叫你小月,你就叫我少棠吧!”倒是个十分随和的人。 宋泠月倒不拘谨,很爽朗的称呼了一声,“少棠,那就有劳了!” 少棠“嗯”了一声,矮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拿了一把琵琶过来,试着玹,低头问道:“听说你想学歌舞,这燕春阁的歌舞,都是应景的,怎么好端端的想学这个呢?” 宋泠月抿了抿唇,迟疑着道:“为了生存。” 少棠默蓦然抬起头,目光一深,“生存?” 似乎有所感悟一般,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那就学琵琶吧!”压了压手,示意宋泠月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 少棠先弹奏了一曲,停下来问宋泠月,“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宋泠月摇了摇头,“不知道,听着很欢快,有些耳熟。” 少棠满意的点点头,清秀的脸上带了一丝笑容,十分好看,说道:“那看来你是学过音乐的,这曲子是我自己改编的,也是为了附和这里的情调,我给它取名叫《红尘》。” 宋泠月若有所思,淡淡说道:“红尘俗世,的确是很应景。” 少棠一怔,“你,读过书?” 宋泠月笑笑,“读没读过都不要紧了,过去的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少棠赞同的点点头,“是,过去的,的确是该烟消云散。既然如此,你就好好跟着我学习吧!我会把最好的教给你。” “多谢!” 少棠每隔一天会来半天,他很用心的教,宋泠月有音乐和舞蹈的底子,学的也快,几天的时间,曲子已经弹奏的娴熟,舞蹈也跳的熟练,登台基本没问题。 这天晚上,燕春阁华灯初上,一楼的大舞台上,灯光亮起,楼上楼下的看客,目光纷纷汇聚过来,幕布缓缓升起,一束灯光从上头打下来,宋泠月梳着有刘海的发式,脸上遮着面纱,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袄裙,抱着琵琶站在舞台中央,向众人屈膝示礼过后,坐到了后头的凳子上,开始弹奏起琵琶曲。 曲子都是燕春阁时常演奏的,看客觉得宋泠月这身打扮,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很有意境,但曲子里也听不出什么新鲜感,还以为和寻常一样的表演,听了一会子,便有些意兴阑珊。 正当大家准备转移注意力,想要和身边的姑娘继续调情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忽然一暗,众人的目光又被吸引过来,只见宋泠月缓缓放下手里的琵琶,一个漂亮的转身,突然扯掉了身上的袄裙,露出里头大红色的旗袍,鲜艳夺目。 旗袍高高的开叉,旋转之际,雪白的长腿若隐若现,腿上还用胭脂画了红色的花纹,巧妙的遮住了伤疤,还带着几分性感狂野的味道,强烈的视觉冲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还打起了响亮的呼哨,看客顿时都兴奋起来。 宋泠月在舞台上接连几个漂亮的旋转,后头立即有一个听差扔过来一把扇子,宋泠月一个优雅漂亮的动作,顺势把扇子接在手上展开,反手背在身后,回眸冲看客们飞了一个吻,周围的人群顿时陷入了疯狂,欢呼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一楼有些看客实在按捺不住,围到舞台边上,仔仔细细的盯着宋泠月看,想看她被旗袍包裹的玲珑身段儿,雪白的大腿,更想看她面纱之下,到底是怎样一张玉面玲珑。 宋泠月不理会底下围过来的人,水汪汪的杏眼儿眨了眨,转了个身,缓缓跳起了一支颇具风情的扇子舞,配合着后台响起的音乐,用新的曲调唱起了《西厢记》中的选段,不同于以往的昆曲,是一种十分新颖的唱法,音调不高,嗓音柔和缠绵,娓娓动听。 燕春阁的客人不乏达官贵人,这些人昔日里多是听些戏曲以作娱乐,这样新式的唱法还是第一次接触,又是好奇,又觉得十分新鲜,加上宋泠月优美的舞蹈,妖娆的身段儿,听觉和视觉上得到了双重的享受,大大吊足了这些人的胃口。 众人正欣赏的意犹未尽,还没从美妙的享受中回过神来,灯光骤然亮起,半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下了花瓣雨,宋泠月歌曲尽,舞蹈收尾,扇子旋转飞出去,在花瓣雨中缓缓弯下了腰,完美收场。 楼上的包厢和楼下的大厅,起初是死一般的安静,等宋泠月站起身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烈掌声和叫好声,打赏的礼物和荷包雨点一般从四处飞过来,扔在宋泠月脚边,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半个舞台都被扔满了。 有性子急躁的,几乎要冲上舞台,想亲自把东西和荷包递到宋泠月手里,顺便一亲芳泽,被赶过来的听差及时给请了下去,却还不死心,扭着脖子对宋泠月喊话。 宋泠月并不留恋,朝众人鞠了一躬,适时的退了下去,越是得不到的,越能勾动人心,这个道理,她也懂。 从舞台上下来,迎面就碰上了少棠,他正要离开燕春阁,看到宋泠月,又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很温和,赞许的道:“小月,你的第一次登台很成功,你听听那些疯狂的声音,他们都是为你而来的。” 宋泠月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少棠可受不得这样的大礼,急忙去扶她起来。 “小月,你这是做什么?” “少棠,我要谢谢你,我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你帮我,我也不会成功。” 少棠微笑着摇摇头,“我不过是填了一首词,编了一支舞,曲子和背景都是你布置的,这些事情我也为她们做过,可她们都没有你的点子新奇,要说功劳,也是你的最大。” 宋泠月点点头,没有再接话,和少棠道了别,目送他离去,才转身回了房间。 少棠是妙音园里的当红小生,按说不该和燕春阁有瓜葛,可他偏偏当了这里的歌舞师傅,个中情由,宋泠月不好多问。 宋泠月和少棠虽熟络,却也清楚的知道彼此的界限,都是深陷泥潭之人,谁也救不了谁,与其说出来彼此尴尬,不如各自守好自己的一方天地,彼此相望,已经是最好的慰藉。 第二十二章 怅然若失 一楼的大厅里,音乐响起,各人带着自己的舞伴翩翩起舞,董丽娜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正等着严熠下来,跟她跳第一支舞。 夏夜清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很绅士的问道:“董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董丽娜站起了身,她是认识夏夜清的,大大方方的说道:“夏总长,请坐!” 夏夜清动作十分优雅地坐了下来,和董丽娜碰了碰杯子,浅饮了一口酒,放下杯子说道:“严熠正在上面换衣服,很快就下来邀请你跳舞,你可不要心急啊!” 董丽娜向来不是个腼腆的人,笑着回应,“我倒是不急,只是,夏总长是独自来的吗?怎么没有带舞伴儿?” 夏夜清笑容神秘,“我的舞伴儿现在不适合带来,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一定给董小姐引荐。” 董丽娜侧了侧头,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好啊!那我就拭目以待。” 夏夜清寒暄的差不多了,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董小姐,严熠是我的同学,他这个人十分害羞腼腆,他似乎仰慕董小姐很久了,只是不好说出口,有时候还故意欲拒还迎,如果有言语不当的地方,我这个老同学先在这里给她垫个话,董小姐可不要见怪啊!” 董丽娜听他说的直白,暗想,他跟严熠的关系看来还真是不一般,心里也多了一分亲近,坦白说道:“其实我对严公子也了解过几分,他虽然是留过洋的,骨子里其实是很传统的,当然不会见怪。” 夏夜清却摆了摆手,“董小姐,这你就说错了,严熠是最不受传统束缚的,他恨不得打破传统,像这种父母之命,订婚宴一类,是最不屑的,说不定,他此时此刻,已经想逃开这场婚宴,和董小姐,来一场罗曼蒂克式的恋爱,那样是最令人羡慕的。” 董丽娜虽然没有留过洋,心里却十分崇尚西方那种恋爱的方式,加上她又十分仰慕严熠,如果严熠真的愿意跟她谈一场罗曼蒂克的恋爱,她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她到底是个女子,再干脆也不好说出口,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夏夜清的话垫的差不多了,董丽娜喜欢严熠,他打听的清清楚楚,否则也不会贸然行事,如今有了他这番话,加上严熠那种软弱的性子,不怕董丽娜缠不住他,只要给他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严熠就可以死心了。 说话的功夫,严熠已经收拾妥当下来了,夏夜清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严熠换了一身得体的西装,精致的剪裁,与他修长匀称的身材贴合的恰到好处,风度翩翩,又透着几分儒雅秀气,眉眼精致,一笑带着浅浅的酒窝,把董丽娜看的如痴如醉,越发喜欢这个人。 “董小姐,你好!好久不见!”严熠一贯细腻好听的声音。 董丽娜回过神来,脸上飞上一抹俏红,对着严熠伸出了手,她的本意是要和严熠握手的,严熠却误会了,犹豫了一下,竟然照着西式的礼节,亲吻了她的手背,这让董丽娜受宠若惊,半天都没有收回手。 严熠轻咳了一声,董丽娜才讪讪的收回了手,两人依次坐到沙发上,严熠说道:“董小姐,我有件事和你直说,希望你不要见怪。” 董丽娜心里小鹿乱撞,表面依旧是大方得体的笑,“严少爷有话不防直说。” 严熠不是很喜欢别人称呼他少爷,像是旧社会的纨绔子弟,就说道:“董小姐,我们都是新时代的青年,不如直呼其名,你叫我严熠好了。” 严熠本是对称呼上平常不过的客套,可在董丽娜看,这是他们关系更近一步的象征,心里对他更加喜欢,说话也不再拘束,用了直白的语气,“那好,严熠,你也别称呼我董小姐,叫我丽娜好了。” 严熠没想到称呼一改,把他自己也套了进去,又不好当着一个小姐的面破坏绅士形象,只好说道:“好,丽娜!我就直说了,其实,我并不想办这场订婚宴,我不喜欢这样被束缚的婚姻。” 董丽娜前头听了夏夜清的话,对严熠的话并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在情理之中,心里渴望和他的罗曼蒂克式的恋爱,就顺着他的话道:“其实我也不赞成。” “那么,你是理解我的,对吗?”严熠问,激动的几乎要去握董丽娜的手了。 董丽娜无比诚恳的点头,“我理解,我都理解,封建的礼俗导致父母一辈悲剧的诞生,可我不愿意也像他们一样的悲剧,所以,我赞同你的做法。” 严熠眼神陡然一亮,他显然是误会了,董丽娜也误会了,两个人的误会却都在彼此心里,这就导致这场误会得以持续下去。 严熠没想到董丽娜如此通情达理,早知道如此简单,就不用跟父母对着干,导致他被关了两天,连跟宋泠月通个电话都不行,这样想着,又更加感激夏夜清,他真是太聪明了,有他这样的同学,真是三生有幸。 第一支舞曲结束了,第二支曲子又开始了,董丽娜看他说完迟迟不动,就先行动了,她这个人自小有父亲的风范,坐言起行向来果断,起身对着严熠伸出了手,“严熠,我们达成一致,你不请我跳一支舞吗?” 严熠抬起头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气质又十分高贵优雅,通情达理,还是主动请他跳舞,这样前卫的女孩子,的确很难拒绝,大大方方站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向了舞池。 夏夜清看着两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了,得意的扬了扬嘴角,这个董丽娜,还真没有让她失望,心里得意,看什么都高兴,酒都多喝了几杯。 正自在的饮酒,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中山服,举着酒杯走了过来,“夏总长,多年不见,总长风采依旧啊!” 夏夜清斜着眼睛看他,竟然看出一丝熟悉来,正想着这人是谁,夏夜满就走了过来,拍了拍夏夜清的肩膀,有意无意的拍到他身上那道疤痕的位置,半笑不笑的说道:“夜清,这是荣兴商会的方会长,你不记得了?” 夏夜清脑子“轰”一声,想起来了,这是当年捅他一刀的那个土匪二当家,没想到,四年过去,摇身一变成了商会会长,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夏夜满知道弟弟的火气已经起来了,一手摁住他的肩膀,用了几分力气,暗示他老实点儿,笑着说道:“夜清,今天是严家的好日子,方会长亲自来敬酒,你可不能不给面子。” 夏夜清把酒杯重重的放到桌上,冷哼一声,“老子今天喝够了,谁的酒都不喝!”扭头走了开去。 方会长讪讪笑了两声,夏夜满就打圆场,“方会长,我弟弟年轻气盛,小孩子,别跟他一般计较。” 方会长摆了摆手,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怎么会呢!如今我们成了荣兴商会,巴结这位海关总长还来不及,还希望他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计较当年的事情了。” 夏夜清负责惹事,夏夜满就是负责收拾烂摊子的,看自己的弟弟又闹起了性子,引着方会长外另一个方向走,“方会长,我陪你喝几杯?” 方会长伸了伸手,“总长赏脸,方某岂能不奉陪,请!” 夏公馆这头,宋泠月拿着严家送来的帖子,心如死灰,上头烫金的喜字,像一把火热的熨斗,一下子就把她的心烫死,烫平了。 严氏银行的少东家和董家的千金,的确是很般配的一对儿,她宋泠月算什么,一个落魄家的小姐,还指望能进严家的大门,的确是她妄想了。严熠,熠哥哥,你终究还是放弃了我,我不怪你,我只怪我命不好。 宋泠月一时觉得没了活头,上楼跑到夏夜清的房间,在抽屉里找出一把手枪,拎上就出了门,夏公馆的人和春桃要拦她,她就把手枪抵在头上,让谁也不敢跟着她。 宋泠月一口气跑出夏公馆的地盘,天已经黑了,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附近,走出这片达官贵人住的区域,一时走迷了路,找错了方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子口。 小巷子里蹲着几个人在抽烟,宋泠月不敢进去,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她的高跟鞋在马路上踩得“哒哒”响,巷子里的人早听到了,又看到一个穿着时髦的漂亮女子经过,还是孤身一人,顿时起了歹心,跟在了后头。 穿过一条街,来到另一条巷子,灯光更加昏暗了,宋泠月一时犯了愁,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正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走了过来。 “小妹妹,去哪儿啊?要不要我送你?”一个穿着断卦,裤腰带耷拉着半截,长相猥琐,留着长刘海的男人走在前头,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宋泠月回过头,看到三个不怀好意的人,顿时有些慌了,举起手中的枪就对准了他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三个男人有些害怕了,毕竟枪不长眼睛,可是眼前的人又实在是个尤物,长得漂亮就不说了,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落到他们眼前,这辈子连看看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摸了,他们生平最恨这些富人,不把他们当人看,眼前这富人家的小姐,说不定就是上天送来慰劳他们的,一时色胆包天,豁出去一身剐,先弄了再说。 猥琐男人犹豫了一下,率先冲了上去,宋泠月直接扣动了扳机,却没有如愿听到枪响,“咔”的一声,仿佛是世界上最绝望的声音,枪里竟然没有子弹,夏夜清怕走火,家里的手枪都是不上子弹的,宋泠月出来的急,根本没有检查。 “哈哈哈,小娘们儿,吓唬我们呢?兄弟们,给我上!” 猥琐男人一招呼,三个人就冲着宋泠月围了过来,宋泠月把手里的枪砸在冲过来的人脸上,趁他们躲避的时候,脱下鞋子,抓在手里没命的跑。 夏夜清窝在一个角落里独自饮酒,想着宴席散了早点儿回去陪宋泠月,张副官慌里慌张跑了进来,喘着粗气说道:“总长,不好了,宋小姐出事了!”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夏夜清手里的杯子“砰”一声,被他捏碎了! 第二十三章 逢场作戏 白天遇到了糟心的事情,晚上的表演,宋泠月多少受到了影响,不如第一次的表演出彩,却也算过得去,赏钱也不少。 宋泠月依旧记了账,又还了一笔,看着本子上又多了一道红叉,心里抑制不住的欢喜,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到半年,就可以还清债务了。 从舞台上回来,红姐也跟了来,她今天没有客人要应付,闲得无聊,只能到处找人说话解闷儿。 进了房间,红姐自顾自的坐到了床边,用被子角盖住了腿,已经是深秋了,只有会客的包厢生了暖炉,姑娘们住的房间还没有半点儿星火,冷风一吹,也是冷的瘆人,红姐又瘦弱,最禁不得冷。 自从宋泠月生病,红姐探望之后,两人的关系说不上好,却缓和了许多,左右都要在一起相处的,面上过得去,日子也才能继续过下去。 宋泠月看她冷的打哆嗦,从暖瓶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红姐接到手里,试探着喝了一口,暖和了一点儿,冲宋泠月感激的笑笑。 “红姐,你找我有事吗?”宋泠月在红姐对面的软榻上坐下,淡淡问了一句。 红姐讪讪的放下了杯子,垂头笑道:“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找你坐坐,难道你只跟雪莲亲近,都不想跟我相处吗?” “怎么会呢!只是红姐是稀客,我不过是好奇。”宋泠月客气了一句。 红姐一手托着手肘,另一手拨弄着耳朵上的红宝石耳坠子,目光出神的道:“我如今到哪里都是稀客,也只有你不往外撵我了。” 宋泠月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从前和红姐冲突的时候,她也的确恨过她,可事情都过去了,一味的记仇,只能让自己的日子难过,可要说和她亲切,一时也难办。 红姐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摆了摆手,掩饰着尴尬,转而问道:“你跟雪莲关系很亲近,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当上头牌的?” 宋泠月倒真是没问过,摇了摇头,“这事情是我来之前的,我不好过问。” 红姐轻笑了一声,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很轻,“雪莲红,的确是很久的事了,但顶替我当上头牌,也不是太早,就在你来前的一两个月吧!” “那一天,也是雪莲的好运气,本来在前头舞台上表演歌舞,突然来了一个很大方的客人,接连三次往雪莲的台子上投掷票子,那票子可不是一张一张,是一沓一沓的,还有金条,说一掷万金都不为过,当时把我们的眼睛都看红了。” 宋泠月没想到雪莲过去这样风光过,忍不住赞叹道:“雪莲姐为人温和,有记得她的好恩客,也不为过。” “是啊!”红姐也感叹道:“雪莲人好,运气也好,自那一夜,那客人又接连来了几次,都是点的雪莲,赏钱都不少,背地里给的荷包,自然就更加少不了,自此后,雪莲名声大噪,成了头牌,而我,却成了昨日黄花。” 宋泠月听她说到最后,顿觉有些凄凉,一时心软,出言安慰道:“红姐,其实你很漂亮,用心打扮一下,更显风华,只是,你的脾气有些火爆,难免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红姐苦笑一声,开始对宋泠月讲述自己的过往,她很少有这样脆弱,这样对别人吐露心事的时候,宋泠月也不好打断她,只能静静的听她讲述。 红姐的身世跟宋泠月倒是差不多,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虽然不像宋家那样大起大落,却也是当过小姐的,也读过几年书,最后家道中落,沦落到了燕春阁。 比起宋泠月,红姐更加不幸的是,她来这里,是家人把她卖进来的,为了得些糊口的银钱,昔日疼爱她的家人,就狠心把她卖到了这火坑里。 红姐说完这些,笑着看向了宋泠月,好像那些曾经的伤痛,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依旧能顽强的活下去。 “小月,其实我很佩服你,之前欺负你,说是拿你撒气,更多的是对你的羡慕,如果我有你当初的勇气,也不至于会落到这步境地。” 宋泠月听她主动说了软话,还改了对她的称呼,心里有几分诧异,红姐今天是主动来跟她讲和的?可她想不明白这里头的缘由,红姐的性子,踩低是有可能的,拜高却未必。 “红姐,过去的事情我已经不在乎了,只是,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没到这么亲密的地步,你突然说了这些,我倒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了。” 红姐笑的坦然,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儿,潇洒的说道:“不用想着跟我相处,我不过是想找个倾听的人,你不错,所以就来打扰了。” 正欲出门的时候,又回过头,一脸神秘的对宋泠月说了一句,“其实每个人都跟你想象中不一样,这里的人,惯会逢场作戏,谁都不例外。”转身离开了。 宋泠月听的没头没脑,红姐今天古怪,最后的话更加古怪,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她本身就是个古怪的人,见怪不怪吧! 月底,严熠和董丽娜结婚,严家在金华楼包了场子,摆了几十桌的酒席,还花重金,请了少棠和一众名伶登台唱戏,场面之大,来往恭贺的达官贵人之多,都快要把金华楼的门槛踏破了,严家收贺礼收到手软,十几个下人都忙不过来。 热闹了一整天,晚上终于散了场子,严熠回到家里,进了卧室,他的卧室布置成了洞房,到处都是大喜的红色,花瓶里都是红玫瑰,床头燃着龙凤烛,董丽娜穿着中式喜服,蒙着盖头坐在床上,害羞的等着他。 严熠坐到董丽娜身侧,也不揭下盖头,垂着头,默默的想着心事,这一天他并不好过,结婚,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始,也意味着他爱情的结束。 不管是眼前这个,还是即将要进门的那个,都不是他想要的,可他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从今以后,宋泠月和他再也无缘了,这个苦果子,只能他自己尝。 “严熠,你在想什么?我看不到你!”董丽娜问了一句,蒙着盖头的原因,声音有些闷闷的。 严熠强打起精神,伸手揭开了她的盖头,董丽娜一身红装,西式的盘发,打扮的明艳动人,张口一说话,露出了洁白的贝齿。 “严熠,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太太了,董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出嫁从夫,以后我好好跟你过日子,再也不跟你闹了,你呢?” “我也是,婚都结了,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你放心!”严熠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抬头对上董丽娜期盼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董丽娜脸一红,扭过了头,小声说道:“严熠,今天是新婚除夜,你可不要像上次一样,我、我害怕。” 宋江月挺着肚子,还等着董丽娜松口才能过门,严熠不能冷待她,笑了笑,伸手去解她的扣子,董丽娜身材极好,严熠一碰到她香软的身子,也有些情不自禁起来,低头吻住了她。 第二十四章 生活不易 终于把宋泠月吃到嘴里了,夏夜清一整天都眉开眼笑,上下楼都哼着小曲,他知道宋泠月还有心结,不可能那么快就释怀,他也不急,只偶尔索个吻、偷个香,逗得她面红耳赤,却不惹她急眼,想方设法的让她忘记那些不愉快。 吃过晚饭,宋泠月累了,早早的上床休息,夏夜清去了书房,把春桃也叫了过去。 春桃看夏夜清一整天都乐呵呵的,也没多想,到了书房,笑嘻嘻的问道:“二爷,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夏夜清一双眸子变得漆黑,盯着春桃,看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淡淡的语气问道:“春桃,听说你的上一户人家对你很不好,你还想回去吗?” 春桃脸色变得煞白,“扑通”跪在了地上,说话都结巴起来,“二、二爷,我、春桃,做错了什么?” 夏夜清身子陷进椅子里,冷冷说道:“你没做错,你只不过让宋小姐摔了一下,你应该也知道了,其他人都挨了什么罚,我是不会动手打女人的,不过,惹到我的女人,我也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春桃吓得磕头如捣蒜,前几天好几个听差挨了打,有几个现在还躺在床上,夏夜清当时没有惩罚她,她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等在这里。 “二爷,春桃知错了,春桃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求求你,千万别把我送回去,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如果送回去,春桃会被活活打死的。” 夏夜清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你起来,别动不动就磕头,我不喜欢这些陈旧的规矩,我喜欢干脆利落的,犯错的,自有犯错的去处,明白吗?” 春桃头磕的更加厉害,眼泪都花了脸,“二爷,求求二爷,求求你,春桃还有一家需要养活,我不能死。” “我让你起来,没听见吗?”夏夜清加重了语气。 春桃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听到这一声,挣扎着想起来,腿一软,又瘫在了地上,捶了捶不争气的腿,一个劲儿的哭。 “机会,我再给你一次。”夏夜清话锋一转,“你听清楚了,最后一次,如果用光了,就没有退路了。” 春桃又磕起头来,这次是感激涕零,“谢谢二爷,不会有下一次了,再也不会了。” 夏夜清也教训够了,抬了抬手,“起来吧!你可以出去了,把张副官叫进来。” 春桃出了书房,不一会儿,张副官就进来了。 “那三个人怎么样了?问出什么来?”夏夜清问。 张副官笑了笑,说道:“不过是些市井流氓,平常做些拦路抢劫的勾当,做不出什么大事儿,打了一顿就松了口,恨不得连家里的老娘都给卖了。” 又想起夏夜清受了伤,探了探头,问道:“总长,头上的伤要不要紧,谁打的?” 夏夜清苦笑一声,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小绵羊,想要打晕我逃跑,高跟鞋打的,不过是破了点儿皮,依她的身高和力气,能有多严重。” 张副官“噗呲”笑了一声,又突然想起什么,紧张的问道:“要逃跑,不会她知道了什么吧?” 夏夜清扯了扯嘴角,“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她,你放心,坏不了事。” 张副官点了点头,见他站起了身,就问道:“总长,那三个人还在后院地下关着,怎么处理?” 夏夜清活动了一下脖子,目光一冷,“带我去看看。” 地下室里灯光很暗,三个人吊在一根横梁上,被打的没了人形,嘴里不停地往外吐血水。 夏夜清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其中一个有长刘海的,长相猥琐的男人,抬起下巴问道:“你打了她几下?碰了她哪儿?” 猥琐男很久才抬起头来,吐了一口血水,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只打了她后脑一下,脸上一巴掌,没碰她哪儿,只抱了一下腰,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夏夜清的语气淡淡的,“嗯!很好,就这些?” 猥琐男努力点头,生怕夏夜清看不出他的诚恳,“就这些,衣服都没掀开,就被你们抓了,其他两个人更冤,一下都没碰到。” 夏夜清问的差不多了,打了一个响指,张副官走了过来,他吩咐道:“说话的这个,手筋脚筋挑了,舌头割了,喂他点儿好东西,扔到大街上。其他两个,蒙上脑袋,拉出去沉到河里。” 三个人一听这话,求饶的话都没说出来,直接吓晕过去,夏夜清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哼着小曲儿出了地下室,敢碰他的女人,分明是活腻了。 这天一早,夏夜清和宋泠月吃过早饭,各自在房间里看书,虽然两人的关系表面上看已经是密不可分,但实际上,宋泠月对夏夜清还是有排斥,不仅限于心理上的,还包括身体上。 夏夜清每次想与她亲近,包括想接吻,或者只是想坐的离她近一些,她还是扭捏捏捏不肯,总要找借口避开,或者干脆换一个房间,躲出去。 夏夜清在书房里坐了半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放电影一样,想着昨天晚上和今天早饭的事情。 昨天晚上他照例要搂着宋泠月睡,毕竟做都做过了,抱一抱有什么不可以,她却不依了,最后好容易妥协,却要分被子睡,死活都不肯跟他在一个被窝,这算什么?只让看不让吃。 早饭又是这样,夏夜清想用嘴喂她一口粥,虽然他承认,他的确是想找个借口占便宜,这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宋泠月又不依了,推搡了半天,最后索性放下碗筷不吃了,害的他早饭都吃的不顺畅。 春桃敲了敲门,送了一杯咖啡进来,夏夜清叫住她,一手摩挲着咖啡杯子的手柄,慢条斯理的问道:“小姐在做什么?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小姐刚才在看书,这会儿躺在床上画画,她本来想教我跳舞的,可惜我不会,小姐只好自己画画。”春桃把宋泠月这半晌做的事情,一股脑说给了夏夜清,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她就再也不敢得罪这位二爷,只要他问,事无巨细都会报给他。 夏夜清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谁让你说这些了,我是问你,她有没有问过我,说过跟我有关系的事情。” 春桃知道自己答非所问了,苦着脸摇头,“二爷,小姐没说过。” “一个字都没说过?” “没有。” 夏夜清跌回了椅子里,无力地挥了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我问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 春桃点头,“知道!” 夏夜清耐着性子又坐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他以为是春桃下去了,心里一高兴,出了书房就往卧室冲,嘴里兴冲冲的说着,“好月月,就剩你我了,我们……”推开门,春桃在收拾换下来的衣服,宋泠月不在。 春桃叠着手里的衣服,疑惑的说道:“二爷,你*?刚才有人*,小姐去一楼见客人了。” 夏夜清心里老大的不自在,想着一定是严熠来了,她才一声不吭的自己下了楼,他这个情人再新鲜,也终究比不过旧情人的温存。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失落,干脆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埋头批阅公文,人家相见欢,他窝窝囊囊的生气干什么,去他娘的严熠,海关总长的位子坐稳了,总有让他严家倒台的时候。 夏夜清要专心工作起来,能力也是很惊人的,埋头苦干了一个小时,就把上午送来的文件批阅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件报关的文件留着没有批,那是荣兴商会船队的报关提货单,上头货物名目列的很详细,没有问题,只是海关报的船身重量和提货单上的东西重量对不上。 海关查验重量,海关文件上有浮动值,在数值之内,或者偏差不大的,一般不会细查,毕竟每天报关的船次货物太多,不可能一一查验,只有影响海关统计准确性的,偏差较大的,才会整船检查。 荣兴商会提货单上的重量相加,只偏出了一点点,若换做常人,很可能就当成货物溢短装给蒙混过去了,可夏夜清跟荣兴商会的会长有过节,忍不住就多看了一眼,又拿出以往荣兴商会报关的底子查了一下,果然发现了蹊跷,荣兴商会船队报关的误差,大多数都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刻意为之,一般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货物从装上船到报关,要经过很多人手,中间还有可能发生海损,每一次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结果也不可能一样,既然发生了重复,还是多次重复,那就说明有问题,有人在船上夹带东西,且屡屡被海关放行。 如果只是走私货物也就算了,最怕的是走私那些伤财害民的东西,海关里有的人又只认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里应外合的勾当,不知道又要害多少人。 第二十五章 当众羞辱 牛司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伸手扯下了宋泠月脸上的面纱,宋泠月恐怖的脸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面前,围观的人里顿时发出一阵惊呼,有的还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她舞姿妖娆,歌声也不错,却长了这么丑的一张脸,真是打破了我心中所有的幻想,真是恶心。” “可不是,这么装腔作势,开来是想钱想疯了。” 燕春阁里的姑娘也乐的看热闹,宋泠月红,她们早就看不顺眼了,眼下有打击她的机会,谁都想趁机踩上一脚。 牛司长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再看宋泠月,一张小脸儿已经惨白了,拳头也紧紧的攥着,却敢怒不敢言,一腔怒火只能往肚子里咽。 “把酒喝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不给本司长面子,别怪本司长不给你脸。”再次把酒杯举到了宋泠月跟前。 宋泠月更加确定了这酒有问题,如果里头放了*,一旦被迷晕,她就完了,上次被迷晕就到了青楼,这次这些人还指不定要对她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情,这酒,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喝。 “牛司长,我是唱曲子的,要保护嗓子,这杯酒怕是喝不了,您堂堂司长,不会跟我一般计较吧?” 宋泠月故意抬出他司长的身份,希望他能收敛,可是她忘了,这里是燕春阁,是花天酒地的事情,再出格的事情,到了这里也变得正常不过,传出去,顶多算一桩风流韵事,牛司长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 牛司长摆了摆手,手下立即搬了一把椅子放到他身后,他缓缓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崭新的皮鞋伸到了宋泠月跟前,“不喝酒也行,只不过,外头飘了雪花,鞋底子上都是泥,你是这里的佣人,擦个鞋,不算过分吧!” 宋泠月咬紧了牙关,这个牛司长,分明是故意要羞辱她,她如果不这么做,就要喝那杯酒,如果这么做了,以后这舞台上,就再也没有她的地位了,还钱就变的无望,进退都是死路。 牛司长看她依旧站着不动,对身后的人扬了扬手,阴阳怪气的吩咐道:“雪莲姑娘是这里的头牌,你们不是早就仰慕已久吗?你们带雪莲去后头的包厢,好好谈谈心。” 这话一出,牛司长的手下还没动,雪莲的脸色就变了,惊恐的后退了一步,口中哀求道:“不要,牛司长,今天是您点的,您不能把我推给别人。” 牛司长掐了掐指甲,闲闲的道:“我可以,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花了钱,想让你陪谁你就得陪谁,不过是三五个人,你行的。” “不!”雪莲哀嚎了一声,求助的目光望向宋泠月,她万万没想到,她还没答应老板,这劫难就来了。 牛司长的几个手下都围了过去,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盯着雪莲,宋泠月不用想也知道,她如果不妥协,这些人会对雪莲做什么,几个大男人,一定会把她活活折磨死的,围观的人不但不阻拦,还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样子。 宋泠月心都凉透了,世态炎凉,莫不如是,狠了狠心,自由固然重要,可如今对她来说,雪莲这个朋友更重要。 “好,我擦鞋,我给牛司长擦鞋,求你们放了雪莲!” 牛司长挑了挑眉,故意把脚放低了一下,一脸得意的对宋泠月道:“那就跪下擦吧!我等的腿都酸了。” 宋泠月笑笑,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雪莲,“没关系,给牛司长擦鞋是我的荣幸。” 雪莲咬紧了下唇,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这样的羞辱,无异于把宋泠月打回原形,可是她无能为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宋泠月跪倒在牛司长面前,一手托住他的鞋底,另一只手拿出绢子,一下下的给他擦拭鞋面。 左脚擦完了,牛司长又换了右脚,宋泠月依旧仔仔细细的给他擦拭,这一刻,她权当自己是一个擦鞋匠,不过是在给客人正常服务,没什么大不了的。 牛司长看她神态自若的样子,心里不解气,给她脸她不要,偏要找羞辱,那就让她尝个够,抬脚把鞋底子蹬在了她脸上,恶狠狠的骂道:“贱人,我让你用手绢擦了吗?我这皮鞋是国外定制的,要用你的脸擦。” 皮鞋底子摩擦在宋泠月脸上,磨的她脸上火辣辣的疼,鞋底子的泥沙都蹭在了她脸上,宋泠月往后挺着身子想要躲避,牛司长的手下扯住她的头发,使劲儿把她的脸往鞋底子上贴。 牛司长欣赏宋泠月的窘态欣赏够了,对身后的人打了一个响指,“好了,这鞋擦得不干净,酒她不肯喝,雪莲归你们了。” “不要,不要!”雪莲哭喊起来。 宋泠月疯了一样想要冲过去,嘶吼的嗓子都变了声,“放了她,放开她,不许碰她。” 牛司长的手下再也等不及了,无视两个人的哀求,几个人上前托起雪莲,把她拉到了后头的包厢里。 包厢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门才关上,里头就响起雪莲撕心裂肺的哀嚎,“不要,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同时伴随着撕扯衣服的声音,还有男人的淫笑声。 令人发指的事情正在包厢里上演,外头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劝阻,宋泠月心里涌起一阵绝望,跑过去夺过了牛司长手里的酒杯,雪莲的屈辱,她忍不下去。 “我喝,我喝,求求你们放了她,求求你们。”宋泠月的眼泪滴在酒杯里,一咬牙,仰头喝下了杯子里的酒,辛辣、苦涩涌入喉头。 酒里的确有名堂,宋泠月才喝下去,一阵眩晕袭来,险些晕倒在地,牛司长满是横肉的脸凑了过来,穿黑西装的手下也凑了过来,手还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一脸淫邪之相。 宋泠月眼睛都迷糊起来,跌跌撞撞往后头跑,却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撞到舞台的台阶上,摔了下去,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牛司长的手下已经欺身到了跟前,弯腰就去扯宋泠月的衣裳。 “宋小姐,别挣扎了,这酒可是好酒,管保你一天一夜都醉生梦死,醒都醒不过来。” 他这般行径,分明是要当众羞辱宋泠月,这样的奇耻大辱,宋泠月死都不能受,曾经发誓要坚强的活下去,可这些魔鬼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往无边的深渊里推,这一次,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滚开!滚开!别碰我!”宋泠月嘶吼一声,拼命的推搡着她,恐惧和绝望已经让她丧失了理智,只知道疯狂的要保住自己。 宋泠月推搡之中,手无意中碰到他的腰上,竟然摸到了一把枪,毫不犹豫的伸手拔出来,把枪口对准了他的胸口。 “滚开,否则我一枪打死你!”宋泠月浑身都在颤抖,手枪上膛,熟练地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穷途末路了,临死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牛司长和手下顿时一脸骇然,谁都没想到宋泠月会摸到枪,而且动作熟练,显然是会用的,她如今处在极度惊慌的状态下,枪子儿不长眼,这要是挨上一枪,说不定命都没了。 “你放下枪,放下枪一切都好说,否则的话,就算你打了我,你也逃不出这里。”牛司长忍着把宋泠月撕碎的怒气,开始好言相劝。 宋泠月才不信他的鬼话,抬手朝舞台上打了一枪,灯光顿时暗了一盏,枪法精准,不能不让人后怕,围观的人群顿时慌了神,开始四散躲藏,生怕殃及到自身。 “放了雪莲,放她出来,再放我们走,不然的话,枪不长眼,我打死几个算几个。”宋泠月也发了狠,世态炎凉,好人不会有好报的。 包厢的门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跑出来,慌里慌张的跑到了牛司长跟前,“司长,不好了,里头那个妞儿好像被玩儿的太狠,撑不住了。” 牛司长脸色一变,横了他一眼,“你这个蠢货,不会看时候吗?” 宋泠月听到雪莲不行了,她不敢想象,雪莲在里头遭受了什么样的屈辱,最后的理智也崩溃了,拼尽最后的力气,仰头怒吼一声,“雪莲,没有你就没有我,我要让这些人渣,给你陪葬。”抬手接连打了几枪。 药的作用越来越大,宋泠月手抖的握枪都握不稳了,子弹都打没了,却只伤了一个人,牛司长的手下听着枪里“咔”一声,再也打不出子弹了,一蜂而上,七手八脚把宋泠月摁在地上,一通拳脚,把她打晕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那个夏家 宋泠月帮着白秀林忙活了一天,总算把新买的房子收拾妥当了,再买些家具和日常用品,就可以搬进来住了。 白秀林买的房子距离夏公馆有一段路程,收拾完已经很晚了,白秀林想要带着宋泠月出去吃个饭,宋泠月拒绝了,她想着出来了一天,夏夜清还不知道气成了什么样子,直接让他开车把她送回了夏公馆。 白秀林的车一离开,宋泠月就小跑进了屋子,管家看见她回来,急忙迎了上去,叫苦连天,“小姐,您总算回来了,二爷发了一天的火,不肯吃不肯喝,现在回了卧室,没人敢进去,您快看看吧!别再饿出病来。” 宋泠月就问,“还有饭菜吗?帮我端两份过来吧!我也还没吃,正饿得慌。” 管家一路小跑去了厨房,很快就端着饭菜回来了,宋泠月接过托盘,对管家说道:“我自己上去,天色不早,你们去休息吧!”管家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宋泠月端着饭菜,迈着小步子上了二楼的卧室,里头黑着灯,窗帘还开着,透过窗外照进来的光,隐约能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子趴在床上,睡的正香。 宋泠月把饭菜放在桌上,脱了鞋子,小心翼翼来到床边,扯了被子想要给他盖上,夏夜清却激灵一下醒了,黑暗中,一双眼睛闪着宝石般的亮光,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惊喜,“好月月,你、你回来了?” “嗯,不是你说的,不许在外头过夜吗?”宋泠月回答的一脸认真。 “我说的?” “对啊!张副官和我同时出门,他说你叮嘱了,不许在外头过夜。” 夏夜清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感激张副官,这个月,他的薪水加倍,不,给他十倍。 宋泠月看他醒了,又退回去打开了灯,夏夜清眯了一下眼睛,很快适应了光线,跳下床,饿虎扑食一般扑到了宋泠月身上,扳过她的身子,搂着她,亲着她就往床边走。 “好月月,别再拒绝我,这一天,是我二十二年来过的最难熬,最漫长的一天,我饿了,饿的心肝肺都纠扯到了一起,再不让我吃一口,我会死的。” 宋泠月伸手拦他,他就把她的手也亲个遍,直到她的手收了回去,把她摁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欺身上去,吃了一遍又一遍。 几番折腾下来,宋泠月身上遍布他的痕迹,还有他浓浓的味道,抹都抹不去。 夏夜清吃了个满饱,心满意足的把宋泠月搂在怀里,大手摩挲着她的细腰,啧啧有声的亲吻着她。 宋泠月是真的饿,推了推他,扭过头嘀咕道:“我饿的身上发虚,能不能先给吃点儿饭?” 夏夜清抬起了头,皱着俊眉,“没吃晚饭?为什么?” 宋泠月脸红了一下,小声说道:“还不是怕你闹脾气,不敢耽误太久,收拾好表舅的房子就让他送回来了。” 夏夜清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心疼她饿着自己,高兴她已经开始惦记他了,把自己的衬衫套在她身上,抱着她去了沙发上,摸了摸饭菜,已经凉透了,出门吼了一嗓子,让人换新的饭菜上来。 听差早都睡了,宋泠月又怕他发脾气,穿上鞋走到门口,扯着他的手说道:“别喊了,让人家休息吧!你发了一天脾气,谁都不好受,我也会做饭,你带我去厨房,我做给你吃。”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夏夜清哪里会不依,看她穿着自己的衬衫出了门,大大的衣服套在她小小的身躯上,心里觉得无比幸福,拥着她一路去了厨房。 别看宋泠月是千金大小姐,做饭却很娴熟,很快就做了两碗鸡蛋面出来,一大一小,清淡的面汤上滴了一滴香油,还有切的细细的葱花,看着就有食欲。 大的一碗递给夏夜清,小的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夏夜清举着筷子早就等不及了,递给她一双筷子,闷头吃了一大口,烫的他眼泪都快下来了,“嘶哈嘶哈”的呼着凉气,硬是把面吞了下去。 “你慢点儿吃,面汤很热,会烫坏的。”宋泠月扒开他的筷子,递给他一杯凉水,让他顺顺气。 夏夜清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虽然喉咙里烫的生疼,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就连这面和这白水也是加了蜜似的,入口都是甜。 “好月月,你做的这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我生怕吃慢了,香气都散出去,那多浪费。”夏夜清的语气,十足像个霸食的小孩子。 宋泠月把面碗端到自己跟前,给他吹吹凉,摸着温度合适了,才推还给他,笑嗔道:“你有时候真的像个小孩子!嗯,确切的说,像一只刺猬,浑身都是尖刺,看上去很不好惹,其实内心比谁都柔软。” 夏夜清手里的筷子停了一下,仍旧低着头,“你说的是真的?我给你的感觉,像一只刺猬?” 宋泠月一只手托着腮,隔着饭桌打量他,目光十分的温柔,“嗯,我有时候很怕你,怕你一不小心会伤到我,可是细想下来,你虽然有些霸道,可是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那我对你不好的时候,你会恨我吗?”夏夜清闷闷的问。 宋泠月笑笑,“最开始会,现在不会了,因为我觉得,你也很脆弱,你也需要包容和理解,再说,你其实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夏夜清眼眶一热,眼泪几乎要下来了,低头吃了一口面,掩盖住自己紊乱的呼吸。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包括亲生父母,都没有说过他有温和柔软的一面,宋泠月却在短短几天就把他看得透彻,再硬的一颗心,也被她这一番话给软化了,化的七零八落,化成一片片温柔的雪花,滋润到他的每一滴血,每一个毛孔。 他很想说,其实他没有那么好,他只是自私和占有欲强,他只是不想被别人夺去他手里的东西,所以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其实是个混蛋,坏到骨子里的混蛋,可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决定,要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很平静的度过了甜蜜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还在沉睡,夏夜清吃过早饭,又吩咐厨房给宋泠月留着饭,收拾妥当后带着张副官去了海关总署。 这还是他上任后第一次正式去海关总署上班,海关的人一早得到了消息,一个不拉的,早早到了岗,等着他视察。 夏夜清穿着海关总长的制服,金色的领花、袖纹和肩章,显示他的身份与常人不同,头戴礼帽,腰系皮带,脚上是一双皮靴子,高大挺直的身板,神采奕奕,气宇轩昂,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夏夜清也不摆架子,一路走,一路跟向他问好的人点头示意,走到他办公室的门口,一堆人已经齐聚在他身后。 夏夜清转过身,笑着看一眼跟来的人,十分和善的说,“这些日子公务繁琐,大家辛苦了。” 他说是公务繁琐,谁敢拂他的面子,纷纷响应,“总长辛苦了!” 夏夜清抬手,众人立即安静下来,平息凝气听他说话,“自我上任,还没来得及和大家一起吃过饭,想必张副官也通知各位了,今夜金华楼,我包的场子,各位可一定要给面子啊!” “谢谢总长,我们一定准时到场。”一个声音率先呼应,众人一呼百应,纷纷道谢,“谢谢总长。” 夏夜清摆摆手,示意大家各自坐回去,“好了,你们各自去忙各自的公务,晚上金华楼见。”转身进了办公室。 张副官才要关门,一个矮瘦的人陪着笑脸挤了进来,“总长,总长,我来给总长汇报工作。” 张副官赶紧拉开了门,带的矮瘦的人身子一趔趄,张副官伸手扶了一把,笑着说道:“陈次长,悠着点儿,总长有一整天的时间,不急。” 来人就是陈次长,四十上下的年纪,或许还更年轻一点儿,只是他矮瘦矮瘦的,一身海关的制服穿在身上晃晃荡荡,把他衬老了好几岁,一双小眼睛透着精光,脸上是常年不散的笑纹,一看就是个惯于吃里扒外,欺上瞒下的主,对付这样的人,更要小心。 “总长,我是您的副级,我姓陈。”陈次长脸上堆着笑,踮着脚,隔着桌子对夏夜清伸出了手,要跟他握手。 夏夜清修长白净的手伸了过来,跟他浅浅一握,触到他手心和指腹上有常年的老茧,这是个会用枪的老手,看来他仇家不少,平日里应该枪不离手。 目光挑了挑,果然,他腰间挂着空枪套子,估计是进门前把枪给卸了,想给夏夜清一个好印象,可惜,失败了。 陈次长把另一只手里的文件递了上去,衣袖一缩,露出了腕子上的金表,竟然不比夏夜清的次,也是个地道的瑞士货。 夏夜清故意忽略他腕子上的一抹金黄,低头装作看文件,扫了一眼,不过是些日常的汇报,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果然把他当成空布袋了。 “很好,陈次长的工作做得不错,今晚我要跟你多喝几杯。”夏夜清语气平淡的说道。 不过是平常不过的话,陈次长竟然弯腰鞠了个躬,笑容灿烂的像一朵花,“总长赏脸,一定奉陪,一定奉陪。” 夏夜清笑笑,随手把一支金笔递给了陈次长,“陈次长忙于公务,需要一根合适的笔,这根虽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但轻易也买不到,送给陈次长了。” 陈次长双手接了过来,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金灿灿的东西,白来的就更加喜欢,尤其是这是上级给的,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当即别在口袋里,宝贝一样摸了又摸,喜滋滋的去了。 陈次长一出去,张副官随手关上了门,夏夜清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歪了歪头,“晚上你早点儿去金华楼安排,多安排几个姑娘,然后找个办法离开,去查查荣兴商会的船,如果属实,把东西沉到水里,神不知鬼不觉,利落点儿。” 张副官点了点头,并未觉得这样的事有多惊险,司空见惯的样子,只问了一句,“那烂摊子怎么收拾,外交总长怕是帮不上忙了吧?” 夏夜清笑容里别有深意,“哪里有烂摊子?就算有,该交代的也不是我们。” 张副官愣了一下,很快回过味儿来,忍不住对夏夜清举起了大拇指,“高,这一招狗咬狗,实在是高。” 第二十七章 还会做饭 隔壁的房间要小一些,虽然是临时布置起来的,东西倒也齐全,日常用品都配齐了,都是军用的,桌上放着几个药盒,床上还放着一套女士衣服,显然是新买的。 宋泠月自从被劫持走,就再没买过新衣服,她正是爱美的年纪,看到新衣服,自然喜不自胜,走过去把衣服抖开来。 宋泠月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门,张副官正在外头等着她,看她换上新衣服,虽然不太合身,穿在身上晃晃荡荡,却比燕春阁那身行头好太多了,不像风月场所待过的样子,如果不是脸上的疤影响了美观,俨然是个漂亮的富家大小姐。 “张副官,您找我?”宋泠月扭扭捏捏的走过去,脸上没有面纱,她总觉得别扭。 张副官刻意不去看她,好减少她的不自在,引着她往前走,口中说道:“已经快中午了,你还没吃饭,我带你去厨房,让他们给你做点儿吃的,然后再领着你在各个地方转转,好让你熟悉环境。”宋泠月点点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来到厨房,厨子正在准备中午饭的食材,一看张副官亲自来了,迎上前,讨好的问道:“张副官,是总长要吃饭吗?想吃点儿什么?”说着话,目光不时往宋泠月身上瞟。 军营里常年没有过女人,突然来了一个,又是张副官带着来的,大家都觉得新鲜,还有几分好奇。 张副官横了厨子一眼,没好气的道:“总长等午饭一起吃,你先给宋小姐做点儿吃的,来点儿粥和包子,再来几样小菜。” 宋泠月不想因为自己麻烦别人,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人家都在忙,我自己做点儿吃的就好。” 张副官和厨子皆是一愣,异口同声的问道:“你会做饭?” 宋泠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会煮面,厨房里应该有吧?” 厨子连忙点头,引着她往里走,“底下的柜子里都是食材,面在上头一层,有青菜有肉,还有鸡蛋,你随便煮。” 宋泠月道了谢,从柜子里取出了需要的食材,往灶上烧了水,就去准备葱花和青菜。 张副官看她还挺省事儿,也不管她,摘了帽子,坐在外头饭桌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夏夜清走了进来,张副官激灵一下站起了身子,“总长,您怎么过来了?” “我饿了,让他们给做点儿吃的。”夏夜清说道。 一看宋泠月在厨房里做饭,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她怎么在这里?” 张副官笑着说,“宋小姐也饿了,她说会做饭,也在煮面,干脆就让她把您的一起煮吧?” “随便!”夏夜清冷淡的说了一句,转身走了开去,挨着张副官坐下,一起等饭。 面很快就煮好了,宋泠月用托盘端了出来,一大一小,清淡的面汤上滴了一滴香油,还有切的细细的葱花,看着就有食欲。 大的一碗递给夏夜清,小的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夏夜清举着筷子早就等不及了,面一端上来,闷头吃了一大口,烫的他眼泪都快下来了,“嘶哈嘶哈”的呼着凉气,硬是把面吞了下去。 宋泠月想笑又不敢笑,转身去给他倒了一杯凉水,“总长,喝口水润润嗓子,这面才出锅,有点儿烫。” 夏夜清喝了一口,嘴里的疼痛缓解了一下,拿起筷子翻挑着面条,抬眼盯着宋泠月,半笑不笑的道:“你一个大小姐,还会做饭,看不出来。” 宋泠月放下了筷子,嗫嚅着道:“小时候爸爸很忙,有时候回来的很晚,不好意思惊动厨房,我又不想他挨饿,就学了做饭,好做给他吃。” 夏夜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淡淡“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面,宋泠月也重新拿起筷子吃起来。 张副官干坐着无趣,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又走了回来,走到夏夜清跟前说道:“总长,老太爷来了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太太的病似乎又重了。” 夏夜清喝完面汤,放下了碗筷,宋泠月掏出手绢递给了他,他倒没犹豫,接过来擦了擦嘴,却没有还给宋泠月,揣进了自己兜里,起身对张副官说道:“你去回话,明天一早就回去,先让医生去家里看看。” 张副官眼神朝宋泠月的位置飘了飘,意思是,她呢? 夏夜清回头扫了她一眼,说道:“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军营,老爷子还有话要问,她得跟我们一起回去。” 宋泠月意识到他们在说她,默不作声的收拾了碗筷,去后头洗碗,反正她就算抗议也是没用,只能人家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夏家老太爷是前朝官员,夏公馆是在夏家老宅子上改建的,加盖了一层,保留了老宅子的样式,宅子之大,院子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里头却是现代的设施和装饰,低调之中又不失奢华,俨然世外桃源一般。 宋家从前也是大户人家,可是跟夏家一对比,明显就成了小门小户,连夏家的一个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宋泠月跟着夏夜清,亦步亦趋的进了夏公馆,一进大门,门口的听差就迎了上来,“总长回来了。” 夏夜清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他,大步往前走,听差把东西接在手里,小跑着跟在夏夜清身侧,口中忙不迭的说道:“总长,老太爷在正厅,大太太这些日子闹腾的厉害,天又冷,挪去后院的暖阁了,太太已经三日下不了床。” 夏夜清松了松袖口的扣子,淡淡问了一句,“医生怎么说?” 听差回道:“还是入冬的旧疾,开了药,太太不肯输液,只能保养着。” “好,我先去见老爷子,你去太太院里回个话,我一会儿就去。” “好嘞!”听差应了,一溜烟儿去了别院。 宋泠月心里觉得奇怪,这夏家怎么还跟旧式的规矩一样,如果不是夏夜清穿着军大衣,她都以为进了前朝的旧宫。 张副官看出她的疑惑,小声对她嘀咕道:“老太爷在前朝是三品大员,前朝没了以后,老太爷却还保留着以前的作风,晨昏定省,每日里都要请安,家里的听差、佣人也都是家生的,都遵守着规矩,以后你也要听话。” 宋泠月吞了吞口水,这前朝的规矩她可不懂,万一出了差错,那可怎么办。 第二十八章 夏家太爷 金华楼的大包厢里,开了三桌酒席,前头的台子上站着一个唱大鼓书的姑娘,众人一边饮酒取乐,一边听着大鼓书。 夏夜清平日里听惯了昆曲,猛一听这个,倒觉得有几分新鲜,斜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肘着椅子的扶手,听得津津有味儿,时不时的迷着眼睛跟上一句,故意忽略后头的混乱。 张副官叫了几个姑娘上来,都是燕春阁里的,寻常人都去不起的地方,姑娘也是一茬儿的水灵,穿着打扮都跟寻常胡同里的不一样。 海关的下属本来还不好意思,夏夜清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用实际行动给他们带了头儿,一手探进姑娘的旗袍里,把个原本有几分清纯的姑娘,摸的面红耳赤,花枝乱颤,一个劲儿的求饶。 夏夜清收了手,姑娘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夏夜清大手一勾,把她扯到自己的腿上坐着,隔着衣服在她腰上摩挲,继续听书,下属看自己的上司都这么开放,自己再藏着掖着,反而有些假了,索性也不再拘束,一人搂了一个姑娘到自己身边,喝喝小酒,亲亲小嘴儿,好不惬意。 张副官早给姑娘们打了招呼,让她们想办法哄这些人高兴,最好缠着别放,又给了足够的票子,姑娘们哪儿有不尽心的,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客人高兴,饭桌上不一会儿就乱了套。 夏夜清怀里的姑娘坐了半天,夏夜清除了摸她的腰,再没别的举动,连该有的反应都没有,还以为自己魅力不够,低头就想用小嘴儿亲他。 姑娘的嘴还没碰到夏夜清,夏夜清一双冰冷的目光就射到了她脸上,姑娘只觉得那两道目光像两把冰刀子,扎的她浑身冰凉,身子都被冻住了,僵硬的一动都不敢动。 夏夜清忽然又笑了,俊脸带着一丝蛊惑人的魅力,在姑娘耳边嘀咕,“我这个人不喜欢直奔目标,我喜欢先培养感情,先陪我听听书,等酒席散了,自有你舒服的。” 姑娘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倒是她的急切显得有些掉价了,脸上一红,一手试探着勾住了夏夜清的脖子,见他没有反对,温声软语问道:“我叫雪莲,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夏夜清丝毫不避讳,直说道:“你可以称呼我为总长,也可以称呼我夏二爷。” 雪莲瞪大了眼睛,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手都颤抖起来,低声问,“您就是哪位夏总长?外头只传闻您一表人才,貌比潘安,如今看了真人,简直要惊为天人了。” 夏夜清听她的语气,似乎读过书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沦落到了燕春阁,没兴趣过问她的身世,从衣兜里掏了一把票子,塞到了她手里,“你乖乖的陪我听会儿戏,等会儿伺候好我,有你的好处。” 雪莲从张副官哪里就得了不少钱,眼下夏夜清又给了一大把,似乎比之前的还要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推了推,“二爷,要不了这么多。” 夏夜清有些不耐烦,“给你就拿着,二爷的钱,没有退回来的道理。”雪莲不敢再推辞,连连道了几声谢,把钱收了起来。 雪莲收了这么多的钱,自然更尽心,一边陪着夏夜清听戏,一边陪他喝酒。 酒喝了三巡,夏夜清从衣兜里掏出两粒药丸递给了雪莲,示意她吃下去。 雪莲看那药丸只有红豆大小,颜色也像红豆,倒跟以往客人给的药不同,看不出什么名堂,就问道:“二爷,这是什么?新玩意儿?” 夏夜清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耳朵凑到他嘴边,淡淡的喷着酒气,“好东西,喝下去半个小时就起效,一粒顶一个小时,我可等不急了,你先准备一下。” 雪莲看他刚才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几杯酒下肚,连药都拿了出来,看来也是个深谙此道的高手,心里有几分得意,任他什么大爷、二爷,都敌不过这美人关,一仰头,把两粒药送进嘴里,用酒顺了下去。 三、四段大鼓书听完,夏夜清也听腻了,端起一杯酒喂给了雪莲,雪莲喝了酒,满目含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夏夜清知道这药起劲儿了,扭头看了看门口,张副官一脸通红的进了门,一看就是喝多的样子,歪歪扭扭坐到一张椅子上,扑到了桌上。 夏夜清搂着雪莲的小腰,往门口走,三步一晃,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走到桌边,周围的人都忙着跟姑娘调情,也顾不得理会他,陈次长早就等不及,搂着姑娘去旁边的空包厢忙活去了。 夏夜清装着醉醺醺的吼了一声,“二爷我先睡去了,你们尽兴。”拍了拍张副官的肩头,搂着雪莲走了。 夏夜清一走,包厢里就乱的不成样子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酒楼里的听差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得亏是夏夜清包的场子,否则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张副官趴了半个小时,听着周围的动静都稳定下来,一手撑在桌子上,装作呕吐,捂嘴跑了出去。 夏夜清带着雪莲出酒楼开了宾馆,雪莲走到房间已经迷糊的不成样子,嘴里“亲哥、大爷”的叫着,夏夜清把她往床上一推,她自己就滚进了被子里,脸颊通红,呼吸急促,身子扭的像条蛇。 夏夜清出门叫了一个士兵上来,在门外对他嘀咕道:“玉生,屋里头这个女人已经晕了,最多晕两个小时,不能让她知道和她一起的不是我,你明白了吗?” 玉生眼中亮光一闪,点了点头,“二爷放心,管保她忘不了您。” 夏夜清“噗嗤”笑出了声,把西装脱下来和他换了一下,指了指他,“你这个坏东西,办完事儿立马回家去,我先从后门儿走了。” 玉生给他穿好自己的衣服,送他出了门,转身回到屋子里,看着床上的雪莲,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子…… 夏夜清回到公馆,已经是凌晨了,宋泠月睡的香,他没有打扰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酒气和脂粉气,轻手轻脚上了床,躺进被窝里,从背后抱住了她。 宋泠月感觉到身侧的动静,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窝进他怀里,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呢喃道:“我等了你好久!” “对不起!”夏夜清亲吻着她的额头,在她耳鬓厮磨,“办了点儿小事,回来晚了,我这就搂着你睡,乖!” 宋泠月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两个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在卫生间梳洗,夏夜清还在床上睡着,张副官就敲响了房门,宋泠月扎好头发,过去开了门。 “总长醒了吗?”张副官问。 宋泠月才要说没醒,里头夏夜清就打着哈欠说话了,“张副官吗?让他进来!”宋泠月借口下去看早饭,把张副官让进了屋子里。 夏夜清睡足了觉,伸了个大大的拦腰,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卫生间的门还没有装,他一边刷牙,一边隔着门框和张副官说话。 “今天是荣兴那批货放行的日子,你可要盯着点儿风声。”夏夜清吐出一口水,说了一句。 张副官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尖儿,语气里带着笑意,“总长放心,陈次长亲自批的条子,荣兴商会做惯了的手段,出不了岔子。” 夏夜清勾了勾嘴角,吐出嘴里的沫子,开始漱口,张副官又说,“玉生昨天晚上的事情办得不错,总长今天要没有什么吩咐,我准备给他放一天的假。” “他是你手下的兵,你看着办!不过,再奖励他一些钱,放了假,也让他出去逛逛,买些东西。”夏夜清说道,鞠了一捧水洗了洗脸。 张副官笑了笑,“那我就替他谢谢总长了,他们兄弟俩也不容易,多亏了总长照应,才顾得住一家子人吃喝。” 夏夜清不在意的摆摆手,擦了脸,随手把毛巾搭在了架子上,才想走出去,又看到宋泠月的毛巾整整齐齐叠着,又折回去,把自己的毛巾也叠的整整齐齐,搁在了她的毛巾边上,一大一小,看着就觉得可爱。 张副官看着他这奇怪的举动,无奈的摇头,真不知道这个宋泠月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昔日无法无天的夏二爷变的如此温驯。 装作没看到,咳了一声说,“总长,那要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明天怕有一场硬仗,我先回去休息休息,白秀林这个人,我正在找人调查,估计这几天就会有消息。” 夏夜清这个人的脾气是这样,差事办的好,工作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他手底下的人也都知道,所以有要求都是直接开口,不需要过多解释。 “好,你回去吧!回去之前去账房一趟,把你的薪水领了,我已经跟账房打过招呼了。”夏夜清回头说了一句,张副官要走,他又叫住了他,说道:“你跟我去饭厅,拿一份早饭走,省的去路上买了。” 张副官也不跟他客套,应了一声,跟着他去了一楼。 张副官带上宋泠月给他装的早饭走了,夏夜清和宋泠月分坐在桌子两边开始吃早饭,厨房做的牛肉包子味道不错,夏夜清一口气吃掉三个,抬头看看宋泠月,一个都还没吃完,一手端过她的粥,用勺子慢慢的搅动,给她晾凉。 宋泠月吃完一个包子,第二个是无论如何也吃不动了,夏夜清就把晾好的粥推到她面前,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小菜,看着她喝。 宋泠月喝了小半碗儿,放下碗,犹豫着问道:“我想见一见严熠,你允许吗?” 夏夜清喝粥向来不爱用勺子,太费时间,一手端着粥碗,正要送到嘴边去喝,听到宋泠月这话,又把粥碗摔在了桌子上,斜着眼睛看她,“见他干什么?” 宋泠月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低着头说道:“我看到那张请帖了,知道他跟董家的小姐订了婚,想着也该跟他说清楚,总这样拖着,也不好。” 夏夜清早就想提及这件事了,只是碍于发生了不愉快,一直不敢说,眼下听她自己提了出来,也想知道她的想法,按捺住一颗欲要狂跳的心,抬了抬下巴,“你要跟他说什么?我听听。” 宋泠月紧张的放下了勺子,一双手放在桌子底下,使劲儿的绞着,脸上红的像喝醉了酒,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我、我想说,祝福他,然后和、和……” 第二十九章 家大业大 苏莲衣从小身体不好,嫁给夏夜清两年多,一直没有孩子,如今身子骨更加不好,虽然也说过让夏夜清娶一房姨太太,好给他生个儿子这样的话,可是私心里,她并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夏夜清。 夏夜清知道她担心什么,摇了摇她的手,额头抵上她的,亲昵的说道:“你放心,夏太太只有你一个,我是不会娶别的女人进门,跟你争夺我的,就算你舍得,我也受不了。” 苏莲衣“噗呲”一声笑了,嗔了他一句,“你就知道哄我,祖父一心盼着你有儿子,我肚子又不争气,只怕迟早让你娶一房姨太太,不,说不定还是几房,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夏夜清叹了口气,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是真的不行,祖父那几房你也看到了,如今这几个弟弟妹妹,没一个省心的,我可不想我的子孙后代是这个样子的。” 苏莲衣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调皮的说道:“你看看,一不小心就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吧!你不是不想娶,只是怕麻烦,而且,你想有孩子。” “你这个促狭的小东西,原来是故意套我的话,看我怎么罚你。”夏夜清脸上一抹坏笑,忽然凑近她,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甜蜜来的没有防备,苏莲衣脸一红,低下了头,手指抠着他衬衣的扣子,害羞的倒进了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花香,没来由的心安。 “清哥,来家里的那位姑娘,不如让春桃去照顾几天吧!其他丫头都没她稳妥,万一做错了什么,再让人家姑娘笑话。” 这个建议,夏夜清倒是同意,宋泠月初来乍到,对夏家的规矩不熟,老爷子又是十分注重这一点的,万一出了差错,也是给他惹麻烦,春桃自小在夏家长大的,最懂规矩,让她带着熟悉几天,能省不少的心。 “好,我等一下吩咐春桃,不会误事的。”夏夜清说道,又伸手勾了勾苏莲衣的下巴,调笑道:“只是,你这头怕要我多照顾一下了。” 苏莲衣脸一红,扭过头去,轻喃了一声,“清哥,你真坏!” 夏夜清大手摩挲着她的纤腰,不怀好意的在她耳边吹气,“我坏吗?那你喜不喜欢?” “我,喜欢!” 午饭做好,夏夜清惦记着苏莲衣身子不好,没去一楼的饭厅,让人把饭菜端到了二楼的卧室,在外间吃了,宋泠月的那份,让春桃带人单独送到了后头。 宋泠月两手空空的来到夏公馆,也没什么要收拾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单独出去转悠,就在书房里找了本书来看。 正看的认真,外头有人敲了敲门,宋泠月放下书,过去打开了门。 一个梳着双辫子的姑娘,穿着一身蓝色绣花的袄裤,脚上一双厚底的棉布鞋,打扮的干净利落,人也素净,圆圆的脸,笑起来水嘟嘟的,像个桃子。 “宋小姐吧?我是春桃,是大爷院子里的佣人,伺候太太的,大爷有话,让我来照顾宋小姐几天。”声音清脆如黄鹂鸟,说话也是干脆利索。 “哦,那请进吧!春桃姑娘。”宋泠月笑笑,让开了门,示意她可以进来。 春桃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容越发恭敬,“宋小姐请,您叫我春桃就可以。” 春说话的时候,目光注视着宋泠月,她脸上没有蒙面纱,春桃却并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宋泠月心中暗暗佩服,夏家不愧是世家,连家里的丫头都如此有教养。 宋泠月点点头,“好,多谢了!”率先走了进去。 春桃让人把饭菜放到外间的桌子上,给宋泠月布好了碗筷,笑着请她入座,“宋小姐,午饭是四菜一汤,主食是豆沙包和酥饼,虽然简单了点儿,但夏公馆的厨子是全京都最好的,味道绝对没的说,您快用饭吧!午饭以后,我带您去转转,熟悉一下公馆的规矩。” 宋泠月不由唏嘘,夏家财大气粗,佣人说话都这么有底气,她在燕春阁那段日子,早把以前的气势给磨没了,相比之下,她连人家的佣人都不如了。 夏家的饭菜的确很精致,味道也如春桃所说,相比京都最好的酒楼,金华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味道虽好,但宋泠月胃口小,没吃多少就饱了。 听差把吃剩的饭菜端下去,又收拾了桌子,春桃很殷勤的给宋泠月冲了杯茶,看她喝的差不多了,就借口带她消消食,开始四处转悠。 东院宋泠月基本都了解了,春桃就带着她去了正院,也就是夏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住的院子,在夏公馆的最中心,前头是大花园,环境和风景都是最好的。 春桃带着宋泠月在正院转了一圈儿,走的腿都酸了,宋泠月基本知道正院每处房子住的是什么人,也认清了大花园里的大部分的景点,幸好是冬天,树木都凋谢了,没有遮挡,倒不至于迷路,只是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每个地方在哪里。 春桃看她边走边思索的样子,似乎在认真记每个地方,笑笑说道:“宋小姐,您不必着急记下来,每个院子都有的是听差和佣人,您找不到的话,随便找个人带着您就是了。” 宋泠月尴尬的笑笑,“多谢,那继续吧!” 春桃应了一声,带着她往正院的后头走,边走边道:“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是喜欢安静的人,您来正院一定要记得不能喧哗,还有,每天早上,公馆里的各位爷、太太、小姐都会来给老爷子和老太太请安,估计以后您也要来。” 宋泠月顿时一惊,“我?我以前在家里起了床,都是去爸爸书房里转一转就算了,这请安,有什么不一样吗?” 春桃四下看了看,凑近她,压低声音道:“其实都差不多,您到时候站在最后面,看着别的小姐学就是了,就算错了,也不会怎么样。” 宋泠月松了口气,她在英国教会学校读的书,接受的都是西式的教育,对于传统,不能说一无所知,但细节的地方,肯定是不通的,只要不是很严就好。 西院不方便进去,春桃带着宋泠月在门口停了停就继续往后走,手指着院子说道:“这西院住的是二老爷和三老爷家的,还有他们的子女,少爷和小姐,和您的年龄都差不多,都是大爷的堂兄姊妹,但都是老太爷的偏方,只有大爷是正房所出,长房长孙,也是长房的独子。” 宋泠月在家里是独女,父亲也只是兄弟二人,家族关系简单明了,还没有接触过这么大的家族和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时间有些绕不过来,掰着指头算了半天,只记住夏夜清是长房的独子,其他的一个也记不住。 春桃知道她消化不了太多,西院的人一带而过,只说以后有机会会认识的,带着她去了正房的后院。 正房后院有一个暖阁,春桃带着宋泠月经过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宋泠月不明所以,只能踮着脚一路跟着走。 一直走出正院,来到北院的门口,春桃才开口说话,“这后头就是北院了,北院房子多,里头分成了几个单独的小院子,是其他几房和未成年的子女,还有老太爷无所出姨太太住的地方。” 宋泠月听她把每个院子都介绍的差不多,却唯独不说刚才经过的正房后院,忍不住问了一句,“来的时候听差说大太太挪进了暖阁,我想问问,大太太是谁?” 第三十章 意外病倒 宋泠月被宋江月和容妈簇拥着进了屋子,夏夜清让几个士兵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宋叔和宋奔一看大包小包的,赶紧上前帮忙拎东西。 宋泠月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扫了一圈儿屋子里,果然如夏夜清所说,屋子里的东西都置办齐了,就连喝茶的杯子都换成了手工制作的白玉瓷杯,比她家从前用的不知道高出多少个档次。 夏夜清在宋泠月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也扫了一圈儿屋子里,宋家屋子的装饰原本也不错,尤其是在细节上很注重,像楼梯的栏杆,桌子的边角,都打磨成了圆的,看来宋奇很疼爱这个女儿,时时处处都为她着想,生怕伤到她一丝一毫。 一堆人都围着宋泠月问东问西,她忙着跟大家说话,就把夏夜清晾到了一边,夏夜清难得没有发脾气,闷声坐在沙发上,等着宋泠月。 宋泠月和家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夏夜清坐的口干舌燥,也没人给他沏一杯茶,他也不好开口要,又坐了一会儿,起身提醒道:“宋小姐,时候不早,走的晚了,路上不太平。” 容妈和宋江月一听路上不太平,也不敢再留她,又催着她回去,宋泠月还不想走,央求似的看了夏夜清一眼,后者装作没看到,昂首往外走,还不忘说道:“宋小姐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这话别人听不懂,宋泠月却是明白的,跺了跺脚,跟家里人一一告别,跟在夏夜清身后出了屋子。 临上车前,宋泠月又怕宋江月手头紧,从手袋里拿出一叠钱,也不知道是多少,塞到了宋江月手里,宋江月不肯收,宋泠月不满的哼唧了一声,宋江月尴尬的接到了手里。 宋奔一看宋泠月出手这么阔绰,老脸也顾不得了,走上前讨好的说道:“小月,你看你现在有钱了,也不能只管姐姐不管叔叔啊!我这……”说着话,对宋泠月伸出了手。 宋江月脸上更挂不住了,扯了他一把,“爸,小月一个人也不容易,已经给了我生活费,你怎么还问她要钱?” 宋奔抹了一把鼻涕,劈头盖脸就骂,“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你要有本事养活老子,老子还用腆着脸跟你妹妹伸手要钱吗?” 宋泠月对这个二叔实在没什么好印象,看宋江月难堪的都快哭出来了,就想给他钱打发了事,伸手打开了手袋,却发现一叠都给了宋江月,里头已经没钱了。 宋奔眼巴巴的望着,看宋泠月掏不出来,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夏夜清很想给他一脚,又怕宋泠月夹在中间为难,笑着对宋奔招了招手,“这位先生,你过来,我给你。” “你,你别!”宋泠月很是难为情。 夏夜清笑笑,“没事儿,放心!”伸手把宋奔招到了车的另一边。 宋奔一看他就是出手阔绰的,乐呵呵的摊开了手掌,夏夜清在宋泠月看不见的地方掏出了一把手枪,在手上转了转,搁在了宋奔手掌上,宋奔吓得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夏夜清一只脚蹬在他膝盖上,阻止他身子往下坠,又把枪收起来,掏出两张二十元的票子搁在他手上,大手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这位先生,这年头,钱不好赚,比命还金贵,你可要省着点儿花。” 宋奔吓得一个劲儿点头,手上的钱顿时变得比脖子上的头还重,半天都没敢收回去。 夏夜清走到宋泠月跟前,很绅士的给她打开车门,手护在她头顶,扶着她上了车,自己又绕回去上了车,吩咐开车,司机一脚油门儿,车子扬长而去,后头的车子紧跟着离去。 宋泠月看着身后的人越来越远,叹气收回了目光,一扭头,对上了夏夜清一张好看的笑脸,她脸一红,又低下了头。 “好月月,冷落我半天了,我现在想索要报酬,你是不是先给个甜头?”夏夜清嬉皮笑脸。 宋泠月绞了绞手指,浅浅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夏夜清不满意,噘着嘴蹭过去,非要她亲了才行。 宋泠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亲了他一口,这一亲就惹到了他的火,夏夜清一手把宋泠月勾到怀里,低头就是一个长吻,亲的她手脚发软,呼吸都乱了。 夏夜清在即将失控的时候,才终于放开她,喘了一口粗气,对司机嗷了一嗓子,“开快点儿,磨磨蹭蹭干什么,要饿死二爷吗?” 司机是多年的老司机了,怎会不懂他这“饿”的意思,油门儿踩到底,车子飞一般向夏公馆驶去。 严熠好容易把董丽娜送走了,又找借口离开了银行,开上车就去了夏公馆找宋泠月,到了夏公馆门口一问,门口的人却说夏夜清带着宋泠月去了宋府。 严熠以为是宋泠月要搬回去,所以夏夜清才把她送回去了,又忙开上车赶去宋府。 严熠的车走了没多久,夏夜清的车就到门口,下了车,夏夜清火急火燎的拉扯着宋泠月往屋里走。 还没到屋门口,守门的士兵就追了上来,夏夜清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猜到是不能被宋泠月知道的事,压下上涌的火气,扭头亲了她一口,让她先上楼,他马上就去,宋泠月以为是公务,也没问,乖乖的上了楼。 夏夜清推着士兵走远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有人来过?” 士兵点了点头,“总长,就在半小时前,严少爷来过了,找宋小姐,我告诉他,总长陪着宋小姐回家了,他转头去了宋府。” “他有问别的吗?” “没有,就算他问,我们也不会说的。” 夏夜清欣慰的拍了拍他,“做的好,记住我的吩咐,凡是在这公馆跟宋小姐有关的事情,一件也不许告诉他,不,不止是他,夏夜满也不能知道。” 士兵挺身敬了个礼,“是,总长!” “好,你去吧!” 夏夜清摸着下巴走回了屋子里,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严熠已经不管不顾的来找宋泠月了,董丽娜那头也包不了太久,看来这件事得摊牌了,眼一黑心一横,摊牌就摊牌,是时候宣示他对宋泠月的主权了,严熠,也该靠边儿站了。 宋江月才坐到饭桌旁,还没动筷子吃饭,外头的听差就来报,说严少爷来了,宋江月心里一喜,离开饭桌小跑了出去。 严熠驱车到宋府门口,门口并没有车,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又错过了,可来都来了,也不能扭头就走,只好进了院子。 看到门口的两个士兵,觉得奇怪,走到其中一个跟前,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是监使还是看守?” 士兵敬了个礼,还没有说话,宋江月就跑了过来,很熟络的跟严熠打招呼,“严熠,你来了!”引着他往屋里走。 宋奔吃完了饭,没有别的去处,带着夏夜清给的四十块钱去烟馆子里找乐呵去了,容妈和宋叔都在厨房忙碌,宋江月带着严熠直接上了二楼。 严熠跟着宋江月来到卧室,宋江月反手关上了门,返身扑进了严熠的怀抱,把他搂的结结实实,撒娇道:“严熠,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哎呀!你别一见面就拉拉扯扯,这样不好!”严熠一脸的不情愿,要去掰宋江月的手。 宋江月缠的更紧,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几乎要吊在他的身上,嘟着小嘴儿,不满的道:“这样怎么就不好了?我人都给了你,抱一抱不可以么?” 严熠紧张的扫了门口一眼,幸好门关的紧,没人可以听见,他扯开宋江月的手,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那次是喝多了,后来不是也告诉你了,我喜欢的是月月,你说了不会缠着我的。” 宋江月目光闪过一丝恨意,又很快平静下来,恢复了一贯恬静的笑容,“严熠,我不是缠着你,我是真的喜欢你,虽然你喜欢小月,可她如今已经有了新人,她背叛了你,你还要为她苦苦坚守吗?” 严熠“蹭”的站起了身子,“宋江月,你胡说什么?月月是爱我的,她不可能背叛我。” “是吗?”宋江月冷笑一声,继续给他泼冷水,“小月今天回来了,跟着一个比你还要出色的男人,开的车子比你的还要高级,出手阔绰,就连这宋府里的东西,也都是他让人添置的,如果说小月和他没什么,我是不会信的。” 严熠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加快了,咬牙吼了一句,“你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你去看看今天他带来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外国进口的,几样东西加起来,足足要几千块,如果他们没有关系,他舍得这样花钱?还有门口的守卫,也是他派来的,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问。” 宋江月把这些话一股脑说给了严熠听,连带着把宋泠月给她的一叠钱也摔在了严熠面前,足足有几百块,“你看看这些,这都是那个男人的钱,说不定小月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他才这么大方,只有你还蒙在鼓里。” 严熠看着桌上那一叠钱,脸色煞白,胸膛也起伏的厉害,宋江月说的那个人,除了夏夜清,没有别人,也只有他才有这么雄厚的财力,花钱如流水,这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可是他不相信,就算夏夜清愿意花钱,宋泠月也不是这样的女孩子,她不会因为钱财就变了心,又转念一想,除非是夏夜清要挟他,他那个人有的是手段,极有可能逼迫宋泠月就范,宋泠月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夏夜清逼迫她的,我要找他问清楚。”严熠嘴里嘀咕了一句,身子晃了晃,扯开门就跑了出去。 宋泠月跟在后头喊了他几声,他置若罔闻,飞奔着下了楼,恨不得扎上翅膀立即飞到夏公馆,向夏夜清问个清楚。 严熠跑到大门口,守门的士兵为他打开了门,严熠咬了咬牙,上前抓住了士兵的衣领子,质问道:“你是谁派来的,是不是夏夜清?” 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点了点头,“是,总长让我们保护宋府的安全。” “啊!夏夜清,你这个混蛋!”严熠嘶吼一声,推开眼前的士兵,火急火燎的冲上车,直奔夏公馆。 第三十一章 太太跑了 宋泠月睡醒一觉,天光都大亮了,吃了药,倒是不发烧了,浑身却开始疼的厉害,被打的副作用终于发作了,浑身疼的像散了架,勉强支撑着起了床,到卫生间洗漱。 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的淤肿倒是消了,那道疤痕似乎也淡了许多,不过看着还是吓人,又一脸病色,怎么看都不招人喜欢。 梳妆台上有早就准备好的化妆品,看包装就是外国货,都是名贵的保养霜,还有美白霜,宋泠月洗了脸,抹了保养霜,又在疤痕的地方涂了两层美白霜,看上去好了许多,不那么吓人了。 春桃端着早饭过来了,看到她从卫生间出来,一瘸一拐很艰难的样子,放下早饭,过去扶住了她,“宋小姐,您怎么下床了?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宋泠月点点头,笑道:“好多了,身上还有些疼,不过不要紧。” 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脸紧张的看着春桃问道:“我是不是该跟着大家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了?” 春桃扶着她到外头的饭桌旁坐下,两条长辫子甩到身后,给她拿了碗筷,笑着道:“今天先不用了,请安早就请过了,老太太发了话,让您好好休养,过些日子再去。” 宋泠月接过筷子,道了谢,心里却有几分不安起来,“这样不太好,不如等一下我过去吧!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不去,夏太太那里也该去一次,来了东院,还没向夏太太打招呼呢!”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春桃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宋小姐,太太身子不好,医生让多休息,大小姐才去看过她,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等那天大爷发了话,您再过去。” 宋泠月点了点头,夏家规矩多,她一个外人,又是来投靠的,主人家有话,她自然不好违背,反正日后总有机会见,还是听人家的。 “好,那还是不去打扰了。” 正吃着饭,就听外头传来一个听差慌里慌张的声音,“春桃姐,不好了,大太太跑出来了,大爷不在家,你快去看看吧!” 春桃一听大太太跑了出来,也顾不上宋泠月了,叮嘱她好好吃饭,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宋泠月也不好装作不知道,放下碗筷,穿好大衣,一瘸一拐的跟了出去。 夏家的听差正在满院子找,春桃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跑去了花园子,说大太太喜欢捉迷藏,有可能去了假山那里。 宋泠月也跟着过去了,来到假山找了一圈儿,并没有看到人影,春桃带着听差又跑去了别的地方,宋泠月跟不上,只好围着假山转悠。 走到一个黑洞洞的拐角,宋泠月突然听到身后有笑声,头皮一麻,抬腿就要跑,身后的笑声却停住了,一个人飞快的从里头跑出来,险些撞倒宋泠月。 宋泠月扶着假山上的石头才没倒下去,定睛一看,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妇人,身段儿姣好,皮肤白皙,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件紫黑色的厚丝绒旗袍,外头裹着一件墨色皮毛披肩,高贵典雅。 外表看不出丝毫不妥,只是仔细看,她的目光有些无神,宋泠月心里一惊,这位应该就是夏夜清的母亲,夏家的大太太吧? “大太太,是您吗?”宋泠月攥住她的衣袖,防止她再跑掉,小声问了一句。 大太太听到她的声音,木然的回过头,盯着宋泠月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宋泠月被她看的浑身发毛,下意识的松了手,却不肯让她走,伸着胳膊拦在了她跟前。 “大太太,外头冷,您跟我回去吧!” “你是谁?”大太太突然问了一句,声音很好听,只是语气吓人。 宋泠月装着胆子说了一句,“我、我是宋泠月,您可以叫我小月。” 大太太先是一怔,目光闪了闪,随即对着宋泠月伸出了手,宋泠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伸出手握住了她,温声软语的劝道:“大太太,跟我回去吧!我送您回去好不好?” 或许是宋泠月温和的笑容让她放松下来,大太太并没有出格的举动,怔怔的看着宋泠月,任由她拉着出了假山。 外头春桃带着人又折返了回来,看到宋泠月牵着大太太走了出来,急忙招呼人围了过来。 “大太太,终于找到您了,您怎么又跑了?”春桃嘟囔了一句,上前要扶大太太。 大太太看到春桃要过来,身子一矮,躲到了宋泠月身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春桃,语气顿时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坏人,别过来,坏人。” 春桃哭笑不得,“大太太,我是春桃,您快回去吧!惊动了老太太,又要把您锁起来了。” 大太太本来还好好的,一听到要把她锁起来,顿时变了脸色,尖叫了一嗓子,一把推开宋泠月,没头没脑的就往外跑。 “别过来,坏人,别过来。” 宋泠月被她推的一个趔趄,春桃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两人又赶紧追了过去。 大太太虽然脑子不清楚,体力却很好,一口气跑到了夏公馆的大门口,幸好门口有听差守着,及时把她拦了下来,后头的人围拢过去,想要把她撵回去。 大太太一脸惊恐的挥舞着手,不让别人靠近,宋泠月看她这个样子,分明是被吓怕了的样子,不觉得害怕,反而有几分心疼起来,推开围过去的听差,走了过去。 “大太太,我是小月,您不喜欢她们,跟我回去好不好?不回后院,去我那里,我房间里有好看的小人书,我给您讲故事,好不好?” 大太太再次听到这个温和的声音,顿时停止了挥舞的手,扭过头看着她,眼睛一眨一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春桃见她平静下来,想要上去抓她,被宋泠月拉住了。 “春桃,你别急,我看大太太只是闷坏了,不如让她跟我回去,等她好一些,我再送她回后院,不会坏事的。” 春桃半信半疑,大太太发起疯,好几个听差都拦不住,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拦得住,迟疑着道:“宋小姐,大太太力气很大,要是闹起来,说不定会伤了你,老太太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还是我们带回去吧!” “没关系的,我看大太太对我没有敌意,说不定跟我投缘,就让我试试看。” 春桃看她十分笃定的样子,又怕她过去会让大太太反感,再闹起来就不好收场了,只好点了点头,“那宋小姐就试试吧!你要小心。” “嗯!”宋泠月应了一声,让众人散开,试探着走了过去。 大太太果然没有再闹,宋泠月握住她的手,她也没有挣扎,只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宋泠月。 宋泠月挽住她的臂弯,带着她往东院走,嘴里小声说着,“我们不跟她们玩儿,我们自己去玩儿好不好?” 大太太似乎察觉这个人对她无害,很温顺的点了点头,“好!”跟着宋泠月去了东院。 春桃在后头看的目瞪口呆,这大太太在宋泠月跟前,竟然破天荒的温顺起来,真是奇怪。 夏夜清从海关回来,下了车,一进大门,就看到宋泠月搀扶着大太太往东院走,皱了皱眉,迈开长腿就要追过去,春桃急忙拦下了他。 “大爷,大太太跑了出来,我们拦不住,宋小姐竟然劝动了,大太太肯跟着她回去,您这时候拦下,大太太肯定又不高兴了。” 夏夜清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们各自去忙吧!我去看看!”母亲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了,他多少不放心,小步跟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不能违背 夏夜清擦了一遍消毒水,正要给自己上药,屋门一开,宋泠月低着头走了进来,不声不响坐到他跟前的沙发上,接过他手里的药膏,挑了一点儿在指尖儿上。 夏夜清心里一喜,这是要给他上药,急忙伸长了脖子,等着宋泠月晶莹如玉的手伸过来,温柔的给他抹药。 宋泠月看他一张俊脸挂了好几处彩,擦了消毒药水,伤口更明显起来,青一块紫一块,顿时又想到了严熠,夏夜清都伤的这么重,严熠肯定伤的更厉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抹药,这样一想,手又缩了回去。 夏夜清期盼的等了半天,见她的手又缩了回去,立马不干了,大手扯住她的细手腕,用她的手胡乱的往脸上摁,嘴里急吼吼的说,“药都挑在指尖了,怎么能收回去呢?快给我抹抹,疼的厉害呢!” “知道疼还动手,疼死算了!”宋泠月嘴上说着气话,手上还是放缓了力道,一点儿一点儿给他涂抹着药膏,生怕弄疼了他。 夏夜清把上药都当成了享受,药膏到了她手上,比什么仙丹灵药都管用,一抹上,伤口立马就不疼了,还痒痒的,舒服的他眼睛眯上,只想哼唧两声。 这享受不过三、五分钟,宋泠月就收回了手,夏夜清眨眨眼,“这就完了?” 宋泠月拧上药膏的盖子,疑惑的看他,“已经都抹好了,还不行吗?” 宋泠月后头的话是个问句,夏夜清就知道自己还可以示弱一把,又抓了她软软的小手,摁在自己胸口上,哼哼唧唧的说,“胸口也疼的厉害,抹药是不管用的,不如你发发慈悲,给揉揉吧!” 宋泠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又怕他是真的疼,只好隔着衣服给他揉胸口,揉着揉着,她的手就被夏夜清推进了衣服里,贴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咦?你身上这么热,不会发烧了吧?”宋泠月摸着他的胸口问,全然没发现夏夜清的呼吸变粗重了。 夏夜清低头亲了她一口,大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摁到了怀里,“呼呼”的喘着粗气,“好月月,我不是发烧了,我是上火了,你这小手儿一摸,我这身子就烧成了暖炉子,再不降降温,我要烧死了。” 宋泠月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小手在他大腿上一拧,从他怀里逃了出来,没好气的丢下一句,“那你就在这屋里降降温吧!”转身逃了出去。 夏夜清起身就追,嘴里央求着,“好月月,就饶我这一回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硬是从关了一半儿的门里挤了进去,死皮赖脸抱着宋泠月上了床。 严熠被夏夜清的人送回严公馆,一进门,就被严行长和严太太堵个正着,严行长看他鼻青脸肿,问也没问,抬起手杖就是一顿打。 严太太一边拦着严行长的手杖,一边护着身后的严熠,又哭又闹,“老爷,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你是要打死他吗?” 楼上的严煊听到动静也跑了下来,一看这架势,急忙上去拦住自己的叔父,攥住他的手杖,不让他打下去,扭头冲严熠喊了一声,“你快上楼去,叔父这里由我来劝。” 严太太把严行长交给严煊,拉扯着严熠上了楼,关进卧室还不放心,又把门反锁了,把钥匙拿在手里,这才缓了一口气,壮着胆子下了楼。 楼下,严煊总算劝住了严行长,让听差沏了一杯茶上来,陪着他坐在了沙发上,给他顺着气,嘴里劝着,“叔父,严熠不是爱闹事的孩子,肯定事出有因,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严行长手杖在地上敲的“咚咚”响,气急败坏的骂道:“我就知道这个不争气的,听门口的听差说,是夏公馆的人给送回来的,不用问,一定是跟夏家那个二世祖动了手,没一个好东西。” 严太太走上前,抚着旗袍的后摆,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老爷,严熠他知道错了,他说他以后再也不敢了,老爷就别生气了。” “哼!”严行长瞥了她一眼,“都是你惯出来的,如今是越发没了德行,下午银行就打了电话,早早地开车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又是这个样子回来,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严太太是不敢回嘴的,拿绢子抹着眼泪,低着头小声啜泣,严煊又是一通劝。 严行长看的更来气,气哼哼的道:“他年纪也不小了,董家的千金和他也合得来,依我看,你这两天就去董家提亲,把他们的婚事给定了,成了家,他的心才能订下来。” 严太太也盼着严熠早点儿成婚,应了下来,看严行长的脸色缓和了些,又哭着说,“我们可怜的儿子,嘴角都出了血,老爷又不肯给请医生,这可怎么办?” 严行长气归气,还是知道心疼儿子的,让严煊打电话去叫医生过来,又看太太哭得厉害,知道严熠伤的不轻,又不能拉下脸上去看他,心烦不已,沉着嗓音道:“有哭的功夫,不如上去看看他,哼,死了干净。” 严太太听他好容易松了口,安抚了他两句,忙不迭的上了楼。 医生很快就到了,是常年为严公馆看诊的,跟在严煊后头,熟门熟路的到了严熠的卧室。 严熠的外伤虽多,却不打紧,只胸口上那一脚有些厉害,皮下的肉组织有些挫伤,一呼一吸疼的厉害,医生给开了止疼剂,留了几盒活血化瘀的药膏,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的话,就提上药箱告辞了。 严煊送医生出了门,严太太得了说话的空,坐到严熠床边,问他,“严熠,你告诉妈妈,你今天去了哪儿?真的是跟夏家那个打架了?” 严熠抿了抿嘴唇,抬起泪花花的眼睛,像极了一只受伤的猫儿,“嗯,他抢了我的女朋友,我气不过,跟他动了手。” “哎呀!小祖宗!”严太太嘴里叹了一声,伸手想打他,可一看他白净的小脸儿满是青紫,嘴角还肿着,平日里的英俊秀气也没了,垂头丧气的委屈模样,又不舍得下手,巴掌变成了轻拍,“你好端端的跟他打什么?你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他是个混世的魔王,你还打得过他?”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盯着他一双眼睛,狐疑的问道:“你嘴里的女朋友,不会是宋家哪个吧?” 严熠眼神躲了一下,严太太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手指点在他脑仁上,咬着牙低着嗓子骂道:“你这个小混账,你是要气死你爸爸吗?我告诉你,宋家那个是无论如何进不了我们家门的,她跟夏家那个在一起才正好,你赶紧跟她撇清关系。” 严熠扭了扭身子,又扯动了胸口,疼的“嘶”了一声,赶紧用手摁着胸口,哼唧道:“不行的,我喜欢月月,我就要跟她在一起,谁拦着也不行。” 严太太恨不得打死他,气急了,在他腿上拍了一把,“有本事跟你爸爸说去,别跟我耍横,我明天就去董家提亲,你老老实实跟丽娜结婚。宋家那个你想要,最多让她当个姨太太,当太太,想都别想。”扔下这句话,摔门走了。 严熠气的蹬了蹬被子,抬手把枕头扔了出去,都跟他作对,都不让他好过。 白秀林在客厅里等到大半夜,也不见苏寒夜回来,心想着他可能直接回晋中了,反正他来去都不会打个招呼,索性不再等他,上楼打开热水,准备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白秀林脱光衣服,躺进了浴缸里,心里盘算着,苏寒夜走了,他就可以去夏公馆看宋泠月了,如果可以的话,他还能把她接来住几天,省的她老住在夏公馆,让人以为她没有娘家做主,再轻看了她。 正想的入神,就听窗户被人从外头推开了,白秀林一紧张,“哗啦”从水里坐了起来,还没站起身,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就闯了进来,大手摁在他胸口,直接把他摁回了浴缸里。 苏寒夜怪笑一声,眯着眼睛打量他,浴缸里的热水一泡,白秀林脸上飞上两抹红晕,浴缸里水汽氤氲,打湿了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有几分朦朦胧胧的美,更添了一丝趣味。 “你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泡澡,想要勾引我的吗?” 白秀林扭过了头,脸上的红晕更盛,“谁勾引你了?我还以为你走了,所以才放心的泡澡。” 苏寒夜龇了龇牙,低头咬在他脖子上,“你就盼着我走,我走了谁伺候你?” 白秀林捂着脖子皱了皱眉,语气里有几分恼意,“你动不动就咬人,真是烦透了,脖子里好几处红痕,大夏天我还得穿高领衣服。” 苏寒夜几下脱了衣服,也跳进了浴缸里,搂着白秀林的身子,在他耳边低笑,“好好好,我依你,今天不咬脖子,咬别的地方。” 白秀林老实下来,头枕在他肩上,问道:“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想我了?”苏寒夜坏笑着问。 白秀林在水里侧过身,没好气的说,“你不想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他不想听,苏寒夜反而想说了,一手垫在脑后,淡淡的说道:“办了一件事,为我们进京都铺路,你也知道,外军想进京都不容易,这京都如今是夏家和魏家的地盘,我想分一杯羹,总得先拉拢一个。” 白秀林脑子转了转,想到了什么,就问他,“那看来你是跟魏家合作了,做了什么?” 苏寒夜侧着头打量他,目光犀利的像一把剑,把白秀林前胸后背都给穿透了,白秀林接触到他的目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慢慢低下了头,不敢再问。 苏寒夜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唇角勾了勾,语气强硬的道:“我累了,你自己上来!” 白秀林一怔,瞪了他半天,倔着性子说了一句,“我不,我也累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不掐死你!”苏寒夜眼中寒光一闪,掐着白秀林的腰,把他摁在了水里,两个男人在浴缸里扑腾,扬起一大片水花,模糊了镜面。 第三十三章 学学规矩 大太太病了,发起了高烧,醒来之后还不停的咳嗽,东院的人都忙疯了,连哄带劝的把大太太送回了正院的暖阁,又请了医生过来看。 医生诊断是着了凉,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却成了宋泠月过了病气给大太太,她的病好了,大太太却病了。 大早晨,公馆里的人都到了正厅,宋泠月也被叫了过去,一进门,就被夏家的阵仗给吓到了。 夏家不愧是大家族,老老少少加在一起,足有几十口子,各个模样出众,打扮的光鲜亮丽,整整齐齐往大厅一站,像极了一场豪门盛宴,华丽壮观。 夏夜清和几个叔叔站在前头,英俊的外表,挺拔健美的身姿,在一众本就出众的人群里,尤为显眼,更显优秀出挑。 宋泠月站在几个夏家小姐后头,学着样子,附和着一众人给老太爷、老太太问了好,心里忐忑不安。 老太爷依旧是一身长袍马褂,手拿一根玉雕的手杖,本就严肃的脸上,此刻更是面若冰霜,混迹官场多年,一双鹰眼,洞若观火,一眼看下去,就把各人的心思看的透彻,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话,便不再开口。 老太太梳着传统的发髻,上身是双层喇叭袖的袄褂,底下是一条配套的褶裙,衣服上的滚边和刺绣,无一不精致,透着高贵与尊严,气势却丝毫不减当年当家主母的风范。 老太太主家多年,眼明心亮,老太爷不方便教训一个小丫头,她可不会手软,夏家从来没人敢坏过规矩,一个新来的外人,断不能开这个先例。 跟家里人说了几句叮嘱的话,目光一抬,看向了后头的宋泠月,隔着好几个人,宋泠月都觉得那目光像一道利剑,把众人都劈开了,只剩她,*裸的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宋家的,上前来。”老太太年纪虽大,声音却依旧沉着有力,带着无形的压迫力。 宋泠月应了一声,垂着头走到了前头,身后几十双眼睛看着她,如芒在背。 老太太喝了一口旁边人递过来的茶,放下茶杯,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宋泠月,顿时让她身子一颤,老太太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手上的红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你叫小月?”老太太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开口问了一句。 宋泠月点点头,“回老太太,我叫宋泠月,您可以称呼我小月。” 老太太嘴角扬了扬,淡淡说道:“我不管宋家是什么样子的,既然来了这里,就该遵守夏家的规矩,你知错吗?” 宋泠月诧异的抬起了头,大太太病了,她也很着急,可这并不是犯错,人食五谷,没有不生病的,如果这也是犯错,那还要医生有什么用。 想着这些,壮着胆子辩解了一句,“老太太,我想您有些误会……” “嗯哼!”旁边的夏夜清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偷偷给她使眼色,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还没有人敢这样说过老太太,一时间,大厅里死一般的沉默,几十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她,有不满,也有幸灾乐祸。 老太太一只手肘杵在椅子的扶手上,目光渐渐转冷,“你是说,我冤枉你了?大太太身子一直都不好,你不知道吗?还自作主张让她睡在你的屋子里,把病气过给了她,这不是犯错是什么?” “我……”宋泠月咬了咬唇,倔强还是让她反抗了一句,“我本是好心想安抚大太太的,或许我的病传染给了大太太,这是我的疏忽,可我不是有意的。”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敢狡辩?作为一个生人,本应该客随主便,你却擅自做主,坏了夏家的规矩,这就是宋家的教养吗?” 宋泠月脸上一热,无奈的叹了口气,夏家的规矩她实在无法理解,也自知强辩无用,索性说开了,早日离开比较好。 “老太太,我是不懂夏家的规矩,只怕以后也很难懂,这段日子,我会留下照顾好大太太,等她痊愈后,我自会离开。” 这话一出,老太爷的脸色也变了,起身拿上手杖,瞪了宋泠月一眼,转身离了大厅。 老太爷一走,大厅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夏夜清眼看宋泠月惹恼了老太爷还不自知,大步走到她跟前,咬着牙对她低吼道:“你疯了吗?这是什么场合?你敢乱说!” 老太太轻哼一声,喊开了夏夜清,“夜清,你让她说完,我倒要看看,这宋小姐是有多大的胆子。” 宋泠月目光一颤,顿时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声道:“我没有乱说,我说的是实话,我不适合待在夏家,还是早点儿走比较好。” “你……”夏夜清拳头攥的“咯吱”响,要不是人多,真想把她提起来扔出去,不知死活。 老太太目光一沉,站起身,一手把夏夜清拉到身后,缓缓走到了宋泠月跟前,打量着她,冷淡的语气说道:“小姑娘,有脾气不是坏事,可我要告诉你,你这个倔强的脾气,在这个世道,是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好处的。” 宋泠月紧抿着下唇,说话就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这样呆呆的站着,本以为挨几句说就会过去,没想到等待她的还有惩罚。 老太太隔着玻璃窗扫了外头一眼,外头的听差正在扫雪,大半个院子都快扫干净了,老太太仰起头,昂声对管家吩咐了一句,“告诉他们,院子里扫出一条小路通往各院就好,后面的不用扫了,把宋小姐带出去,雪地里跪上两个小时,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让她学一学夏家的规矩。” 宋泠月瞪大了眼睛,觉得万分不可思议,这都什么年代了,夏家居然还有这样迂腐的制度,这根本是私设刑罚,扭头看看大厅里的人,他们的脸上并未见有任何异样,似乎这样的事情在夏家司空见惯了。 夏夜清脸色铁青,看也不看她,似乎也觉得这样的惩罚是她应得的。 老太太见她还站着不动,显然是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提高嗓音对她命令道:“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好好学一学夏家的规矩,知道什么话该说,等你知道了,再来跟我谈离开的事情。” 宋泠月咽下心头的委屈,既然学会了就可以谈离开的事情,她没什么不能忍的,倔强的点了点头,“好,我去跪两个小时,希望老太太说话算话!”起身走了出去。 大厅里的人脸色各异,却没有一个人上去为宋泠月求情,眼看着她走到雪地里跪下,众人像没事儿人一样,转过身开始哄着老太太说笑。 宋泠月今天出来的急,里头只穿了一件衬衫,外头套了一件呢子大衣,在大厅里还觉得热,雪地里一跪,顿时觉得刺骨的凉,但她生性倔强,宁肯受罚也不肯屈服,身子听得笔直,倔强的跪在雪地里。 十几分钟后,大厅里的人才散了,夏家的几个太太和小姐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忍不住一阵冷嘲热讽。 “什么宋家的小姐,破落户就是破落户,都需要靠我们接济了,还装什么清高,这下有她受的。” “可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教养!” 宋泠月只装作听不见,目不斜视的盯着前头的地砖,脑子里盘算着回头该怎么跟夏家老太太谈判,好离开这个地方。 一双精致的女士皮靴出现在视线里,宋泠月抬头去看,是一个瓜子脸的漂亮女孩子,穿着一件收腰的呢子大衣,深色毛领子,更显肌肤的白皙,精致的妆容,无可挑剔,一开口,露出洁白的贝齿。 “宋小姐,我知道,在夏家想要立足,难免要讨好什么人,不过,你可是选错了对象,大太太虽然疯了,却依然是大太太,她维护不了你的,你不如换个人讨好。”说罢轻笑一声,趾高气扬的走了开去。 宋泠月苦笑一声,夏家的人,果然都是不是省油的灯,这迂腐的制度下,还不知道会滋生多少个魔鬼。 第三十四章 这是囚笼 一个小时过去,寒冷侵入骨髓,宋泠月本来见好的身子,又开始咳嗽起来,周围来来往往的听差都装作视而不见,春桃来过一次,却不敢上前,更不敢给她送衣服,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去了后院。 一双大皮靴子走进了视线,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是夏夜清。 “非要这样才肯老实吗?我在大厅里给你暗示,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这样迂腐的刑罚制度,我们宋家的门楣,自然入不了夏家的眼,我也不适合这里。” 夏夜清昂贵的皮靴子在她视线里踱了两步,语气变得温和下来,“这就是宋家要支撑起家业的大小姐吗?这点点委屈都受不了,当初在燕春阁,你跟那帮人抗争的勇气去了哪儿?一点点困难就要退缩,算我看错了你。” 宋泠月有些不耐烦,“你不用对我用激将法,这对我不管用,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我也没想退缩,只是觉得没有意义,我也很不明白,你们苦心孤诣留下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夜清停下了脚步,实话是不能说的,沉吟道:“你是我父亲生前旧友的女儿,如今落了难,夏家自然要帮持,夏家是有头脸的,不会不闻不问,让你流落街头。” 宋泠月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言语中有一丝讥讽,“呵,我总算明白了,这就是有头脸的人的做法,关起门欺负,总比在大街上痛打落水狗要有脸面,对吗?” 夏夜清俊脸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咬牙道:“随你怎么想,我只想告诉你,在夏家,一味的倔强只会讨来更多的苦头,还有,离开的想法,最好给我掐死在你那个脑子里,再敢跟老太太叫板,就不是跪雪地这么简单了。” 宋泠月就是不喜欢冷冰冰又迂腐的夏家,就是不喜欢冷冰冰,凡事都用命令口吻说话的夏夜清,大不了她还钱就是了,有必要这样羞辱吗?一肚子的火气,被他最后这句话给激怒了。 “你少说风凉话,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想大太太成天被关在屋子里,我只是想让她平静下来,让她过的舒服一些,呜呜……” 宋泠月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一手抹了抹眼泪,低着头哽咽道:“我不知道,或许我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被关在这个所谓的大家族里,人来人往,却没有半点儿人情味儿,这不是家,这是囚笼。” 夏夜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半天没有作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泠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总觉得他在不屑的看着自己,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声,不想窝窝囊囊的流眼泪,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像极了一只被欺负的可怜的小狗。 “你真的,太倔强!”夏夜清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正厅。 周围的人都走开了,宋泠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倒在雪地里,失声痛哭,离开燕春阁又怎么样,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并无分别。 宋泠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口凉气吸进去,猛地一阵咳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夏夜清从正厅出来,就看到宋泠月窝倒在雪地里,喊了她一声,没有反应,大步过去,弯腰把她抱了起来,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滚烫,脸上也泛着异样的潮红,也顾不得听差异样的目光,抱起她回了东院。 宋泠月不停地做噩梦,如坠冰窟,浑身疼的厉害,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有时候在想,或许这些日子的折磨,把她磨成了刺猬,浑身都是刺,看谁都充满敌意,如果她改一改这性子,是不是境况会好一点儿。 梦里很嘈杂,似乎有很多人在大家一样,浑浑噩噩,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才安静下来,宋泠月感觉身上的寒意消失了,渐渐有温暖传来,身上的疼痛也减少了许多。 额头上一热,似乎贴上了什么东西,黏黏腻腻的不舒服,宋泠月挣扎了一下,想把头上的东西弄下来,胳膊一动,醒了过来。 阳光晴的很好,透过纱帘照进屋子里,看的心里都暖融融的,春桃正在收拾花瓶,听到动静,急忙放下花瓶进了里间,看宋泠月要取掉额头上的帕子,过去摁住了她。 “宋小姐,你的烧好不容易才退了,医生怕反复,让用帕子给你敷着,直到彻底不烧了为止。” 宋泠月目光晃了晃,一开口,嗓子都沙哑起来,“怎么晴天了?” 春桃无奈的笑笑,“宋小姐,你烧了三天,都烧迷糊了,这已经是第四天早上了。” “什么?”宋泠月惊讶了一声,坐起了身,额头上的毛巾也掉了下来,“已经是第四天了。”说着话,又咳嗽了几声。 春桃倒了一杯水给她,伸手给她捶着后背,笑着道:“可不是,医生说你的病本来就没好,雪地里待了那么久,又受了寒气,病加重了,医生接连给打了两针,又给灌了药,要是再晚些,脑子都要烧出毛病了。” 宋泠月听她说的好笑,吃吃的笑了几声,春桃这几天跟她也熟了,知道她外表坚强,内心里还是个温和的小姑娘,也没最初那么拘束了,听到她笑,忍不住拍了她一下,好笑的问道:“你笑什么?” 宋泠月傻呵呵的说道:“我在想,脑子要是烧傻了,是不是反而活得轻松些。” 春桃嗔了她一句,“别瞎说了,你可不知道,那天是大爷抱你回来的,这一路上,听差都看着,背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你还有心思笑。” 宋泠月果然绷着不笑了,一脸紧张的问道:“我那天晕倒了,大爷抱我回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春桃嘴唇动了动,看了看宋泠月,欲言又止的模样,宋泠月心下觉得奇怪,不就是抱个晕倒的人回来,难道这也不行?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不说话我紧张。” 春桃撅了撅嘴,“你还会紧张,那天在正厅里,你还敢跟老太太叫板,可吓死我们了,幸好老太太没有怪罪大爷。” 宋泠月更加不解了,“我得罪了老太太,跟你家大爷有什么关系?” 春桃叹了口气,徐徐说道:“你是不知道,大爷结婚之前,行径很是荒唐,京都有名的交际花,都跟他有来往,桀骜不驯,*,老太爷教训了多少次都不改,后来就给他送出了国,回来后娶了太太,又当了海关总长,性子才收敛。” 宋泠月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去,真是小看了他,心里越发对这个冷冰冰的人感兴趣,好奇道:“他生在这样的世家,规矩又那么严,按说不该那么荒唐啊!” “咳!你是不知道,听说大爷小时候,大老爷对他很严厉,后来大老爷过世了,大太太又疯了,大爷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刺激,七八岁就开始在学校打架,长到十四岁就被送到了军校,磨练了几年,闯了不少的祸,也做了不少荒唐事儿。” 宋泠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夏夜清平日里冷冰冰,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想象不出他风流起来是什么样子,还有夏家老太爷,平日里那么严肃的人,最器重的孙子却荒唐不羁,管教起来,说不定还很有趣。 第三十五章 查交易所 宋泠月听到夏夜清的一番告白,心里五味陈杂,自从那天晚上的一场噩梦之后,她对未来就没有了期待,后来跟着夏夜清,也不过是一种妥协,可是如今,她竟对他生出了莫名的情愫。 沉默许久,宋泠月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夏夜清的手温柔的抚上她的发丝,“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会知道,你的一切一切,我以后都要知道,都要参与,因为我爱你,宋泠月,我爱你,你知道吗?” 宋泠月怔怔的看着他,夏夜清的目光,干净清澈,让人一眼看到心底,又清楚无误的听到他心里最动听的声音,她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有什么东西从内心深处涌出来,一点一点,敲碎她心上的外壳,蔓延到全身。 “好月月,你答应吗?”夏夜清满含期待。 宋泠月点了点头,伸出手抱紧了他,哽咽道:“我答应,我都听你的,这一辈子都听你的。” “你说的是真的?”夏夜清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的问。 他白天把这些话反反复复的练习,想过无数遍结果,如果她不答应怎么办?逃了怎么办?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做梦都想不到宋泠月会答应。 可是她答应了,她答应嫁给他,这是此生未有过的惊喜,他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破天荒的手足无措起来,把宋泠月抱进怀里又放下,低头看了一眼,又抱进怀里,然后像抱着一个宝贝一样,再不舍得撒手了。 “好月月,你真的答应了?”夏夜清又问,声音竟然哽咽起来。 宋泠月心里一酸,原来他不只是一味的强取豪夺,他也会小心翼翼的呵护,满心欢喜的期待,只是他爱人的方式与别人不同,所以被人误解,这一刻,她决定接受他。 “我真的答应,以后我再也不会想着严熠,我只想着你,全心全意接受你,夏夜清。” 这一夜,清风拂过窗帘,带走了夏日的烦恼,花开正盛,沁香怡人。 第二天,方会长的请帖送到了夏公馆,由方会长的心腹亲自送来,烫金的请帖,字字恳切,连夏夜清都快被他的诚意感动了,让人给回了准话。 吃过午饭,夏夜清在书房里批阅公文,宋泠月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画画,俩人时不时抬头对视一笑,满满的幸福和甜蜜。 夏夜清批阅完公文,起身走到了宋泠月身侧,低头看她的画,她画的是一些植物,有艳丽的花朵,也有细密的藤纹,旁边还有注释,写着什么样的花纹要搭配什么样的料子。 “你画的这是衣服上的花纹?”夏夜清好奇问道。 “嗯!”宋泠月点了点头,指着一朵花,认真的给他解释,“这是黑色的牡丹花纹,用丝绒缀在红色真丝布料上,做出的旗袍非常华美大方。” 又指着另一簇花说道:“这是若兰花纹,用在淡白色的云纱上,枝叶晕染开,有典雅之美。” 夏夜清听她说的入神,认真起来的样子更吸引人,一手替她托着画板,坐在了她身边,引着她继续往下说,“你打算把这些花纹用到宋氏布厂出产的布上吗?” 宋泠月抬起了头,眼中显出一丝失落,“我只是这样想想而已,这些做旗袍的料子,都是从国外进口来的,花纹都是人家织染好的,还有你们平日里穿的西装,那些高档的精梳棉,都是从国外进口的。” 夏夜清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国家也能生产这样的布料,不需要依赖进口。”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父亲他们已经研究出了这些毛纺的织染工艺,只是苦于没有精纺设备,他当初借那些高利贷,也是想引进这些设备,想要生产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毛纺面料,只可惜,借的那些钱远远不够。” 夏夜清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难怪那些人想尽办法要夺走宋家的工厂,毛纺每年进口量数值高达几千万,如果引进精纺设备,自己出产毛纺,就不需要依赖进口,一旦在国内垄断这个行业,利润相当的惊人。 眼下宋奇不在了,有些人还在打这个主意,看来宋奇人走了,织染的工艺却留传了下来,不是在宋家,就是在宋泠月手中,以后得更加小心保护她才是。 宋泠月看他突然不说话了,伸手推了推他,“你在想什么?” “哦!”夏夜清回过神来,他对织染不感兴趣,也不想让宋泠月知道他的打算,转而说道:“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订婚合适。” 宋泠月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快过中秋了,节前怕是来不及,不如中秋以后再说吧!” 夏夜清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坚决不行,这件事必须在节前办了,万一你反悔了怎么办?” 宋泠月远离了他一下,奇怪的看着他,“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反悔呢?” 夏夜清心虚,不敢明说,蹭过去搂住她,嘿嘿笑了两声,“都说女人善变,我又处在患得患失的阶段,难免会多心。” 宋泠月最受不了他动手动脚的,小动作不断,扭了扭身子,害羞道:“你别总这样,让人看到不好。” 夏夜清最喜欢看她这害羞的小模样,简直爱不释手,舔了舔嘴唇,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收不住闸了,把她压在沙发上就是一番强取豪夺。 咖啡厅里,严熠和董丽娜对坐在沙发上,一人跟前摆着一杯咖啡,董丽娜眼中蓄着泪水,手上不停地绞着丝绢。 “严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悔婚吗?” 严熠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俊秀的脸上,笑容有些不自然,“丽娜,其实我们根本也没有订婚,你当时不是也同意了,所以,你说的悔婚是不成立的。” 董丽娜仰了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闷声说道:“你说没订婚,可是宴会上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订了婚的,我当时理解你,是以为你不想要传统,你想要罗曼蒂克的恋爱,所以才同意的。” “我是想要罗曼蒂克的恋爱,可是、可是……”严熠极力想要辩解,可董丽娜的眼泪让他有些为难,后头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董丽娜低头用丝绢擦了擦眼泪,又高昂起头,尽力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严熠,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总之这件事不能你一人说了算,我是董家的千金,我要顾及我的颜面,你这么做,是对我极大的羞辱,我断然不能接受,你如果执意这样做,请让严行长去跟我的父亲谈。”说完,拎起手袋就要离开。 严熠他正是不想通过他父亲,所以才私下约董丽娜,没想到她根本不吃这一套,如果被他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闹大,到时候就没办法收场了,心里一急,隔着桌子就去拦董丽娜。 “丽娜,你先别走,你听我说。” “我不听,放开我!” 董丽娜穿的是高跟鞋,又要从座位的台阶上下来,严熠一拉扯,她脚下的鞋跟一歪,一阵钻心的疼,脚一缩,身子就向外侧倒了下去。 严熠连忙去扶她,一不小心,脚绊在台阶上,身子一矮,抱着董丽娜一起摔了下去。 严熠躺到了地上,董丽娜不偏不倚的趴在了他身上,红唇正对上他的唇,头一歪,在他白净的脸上蹭出一抹红。 “严熠,你这又是干什么?语言羞辱我还不够,还要在身体上羞辱吗?”董丽娜脸羞得通红,努力撑着想起来,脚疼的使不上力,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严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躺在地上连连摆手,“对不起,我只是想要扶你一下,没想到惹你摔了跤。” 董丽娜气严熠的不懂风情,一手拍了拍地,“我的脚受伤了,起不来,你快把我扶起来。” 严熠一手撑着地站起来,又把董丽娜也扶了起来,搀到了座位上,紧张的问她,“你的脚还能走吗?” 董丽娜试了一下,又引得一阵疼,嘴里“嘶”了一声,摆了摆手,“不行,走不了。” 严熠看她脚踝已经红肿起来,更觉得愧疚,不住地给她道歉,“丽娜,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请你一定要原谅。” 董丽娜看他脸都涨红了,对他的坦率认真又添了一丝好感,笑着伸出了手,“好了,我也不为难你,现在你可以送我去医院了。” 严熠一愣,“去医院?” 董丽娜拿眼扫了一下自己的脚踝,嗔笑道:“难道你要我这样一个人去医院?这不符合绅士作风吧?” 严熠心里是极大的不情愿,退婚没有退成,却给自己惹了麻烦,去一趟医院,少不得又要送她回家,又少不得要去家里看她,这样一来,关系反而更加亲密了,这违背了他的初衷。 董丽娜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又委屈起来,推了他一把,没好气的说,“好吧!看来我是让你为难了,我不招人待见,更不想惹人烦,我自己去吧!”瘸着腿就要离开,高跟鞋一歪,又差点儿摔了。 严熠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她,“还是我带你去!”董丽娜脸一红,握住了他的手。 第三十六章 自知之明 宋泠月修养了几天,总算是好利索了,抽空去了正房后院一趟,虽然没能见到大太太,却在外头就听到了她依然活泼有力的喊声,又在吵着要出去,看来她也好全了,宋泠月总算可以放心下来。 这天一早,宋泠月依旧跟着大家去正房请安,几次下来,宋泠月已经熟悉了,所谓的请安,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人到齐了,一起向老太爷和老太太问个好,老太爷和老太太主家事,趁着人齐问一问各院的事务。 老太爷没什么事交代,说了几句就离了正厅,出去散步,老太太说完话,正准备让大家散了,宋泠月都要准备转身走了,就听前头二老爷尖着嗓子问了老太太一句。 “母亲,这宋小姐来咱们家里时间也不短了,也跟着请了几次安,可我总觉得不合理,咱们请安的,都是家里的子孙辈,这一个外人,是依什么身份呢?” 本来准备散去的众人,顿时都停下了脚步,纷纷望向了宋泠月,夏夜清原本也没准备走,听到这话,笑着对二老爷道:“二叔,小月既然来请安,自然是和我们一个辈分,二叔分不清吗?” “我……”二老爷被噎了一下,眼睛瞪了大半天,终于琢磨出一句,拧着脖子横道:“夜清,你这话说的,二叔我还分不清辈分吗?我说的是身份,外人就是外人,在家里是当小姐看待,还是当什么看待,总要有个话吧!” 夏夜清的墨色呢大衣敞开了衣领子,一只手斜插进兜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二叔想怎么看待她,我也想听听。” 二老爷看他三番两次阻挠,顿时不耐烦了,啧了一声道:“我说夜清,我问你祖母呢!你总打断我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要护着她,你可是有妻室的人,别怪我没提醒你。” 夏夜清蹙了蹙眉,这话说的让他相当不爱听,才想说什么,老太太就拦下了他,“夜清,你二叔说的也是,宋小姐日日这么请安,的确不合适,我老婆子也受不起,依我看,明天起,就不用来了,安心在你的东院待着就好了。” “祖母!”夏夜清咬了咬牙,语气明显急躁起来。 老太太提高了嗓音,“好了,为了一个外人,让你们叔侄俩起争执,不怕人看笑话,没什么事,都散了吧!夜清,去后院看看你母亲,别急着回去。” 夏夜清无奈,只好点点头,“是,祖母,我这就去。” 宋泠月看戏似的看了半天,明明在谈论她的事情,可又好像跟她无关,好像她是个可以任意处置的人一样,这让她万分不舒服,脚步往前挪了挪,想趁机谈谈她离开的事情,毕竟老太太答应了,跪了雪地就可以谈。 “老太太,我想问……” “问什么问?”夏夜清冷峻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截断了她的话,语气强硬的道:“老太太累了,要休息,你跟我后院的暖阁去看大太太,你闯的祸,别想当做没发生。” 老太太对夏夜清的处置很满意,点点头,转身去了后头,再不跟宋泠月说话的机会。 宋泠月呆呆的立在原地,幽怨的目光看着夏夜清,都怨他,谁的话都要打断,真是当官当习惯了。 二老爷携着太太和孩子们往外走,经过宋泠月身边时,阴阳怪气的对宋泠月说道:“宋小姐,别怪我较真,我们夏家的规矩多,我是怕你弄不懂,这也是为你好。” 宋泠月听不明白他的话,可看他一张精明市侩的脸,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讥讽,心知他背后绝对不是善意,僵硬的笑了笑,“二老爷说的是,领教了!” 二老爷一怔,嘴里“嘶”了一声,二太太看他被一个小丫头的话弄糊涂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装作嗔他,实则在说给宋泠月听。 “你看看你,堂堂夏家二老爷,怎么能这么不识礼数,你跟人家大小姐计较什么,没正事干了?” 二老爷轻蔑的扫了宋泠月一眼,趾高气扬的带着太太走了,夏柯紧跟在后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夏夜槿跟在后头,本来都走到了门口,半个身子又探了回来,看着宋泠月,不怀好意的说道:“宋小姐,你真是有本事,脸都成了这个样子,还能让我大哥护着你,嘿嘿!” 宋泠月看着这奇怪的一家子,无奈的摇摇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这个夏夜槿,相比夏夜清倒是差远了,不说外表没有一点儿相似,性格也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倒是跟他的父亲很像,十足一个市侩之徒。 大厅里的人都散去了,几个年纪小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临走之前还很热情的和宋泠月告别,却被自己的母亲连拉带扯的走了,生怕沾染到宋泠月,就能沾染不幸一样。 宋泠月立在大厅里,不知所措,她不过是来照常请个安,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好像一夜之间,她成了众人的敌人,谁都看她不顺眼,不奚落两句,就会吃亏似的。 夏夜清走过去,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甩手把自己的大衣扔给了她,冷冷说道:“愣着干什么,帮我拿着衣服,去后院一趟。” 宋泠月木然的点点头,抱着他的大衣,跟着出了正厅。 外头很冷,夏夜清只穿着一件羊绒的上衣,身板挺得直直的,好像感受不到丝毫冷意一样,大长腿走的飞快,宋泠月一路小跑都跟不上。 “夏总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跟老太太说?我本来有机会的。”宋泠月还想着刚才的事情,跑的气喘吁吁地问道。 夏夜清突然停下了脚步,害的宋泠月差点撞在他身上,趔趄了一下才站稳身子,夏夜清回过身,伸出一根指头点在宋泠月额头上,凶巴巴的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那件事给我掐死在脑子里,你到底知不知道老太太话里的意思?” 宋泠月摇摇头,“不就是不让请安吗?会有什么意思。” 夏夜清无力的抚了抚额,“在这个公馆里,除了我母亲和太太,只有下人不用请安,你没了去正厅的资格,想跟老太太谈离开的事情,想都别想了。” “啊?”宋泠月泄了气,抱着夏夜清的大衣,后退了几步,倚在了院墙上,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夏夜清想要替她申辩,看来她冤枉了他。 当下人她不怕,可是,没有机会见老太太,那离开的事情岂不是没了希望? 夏夜清看着她失望的眼神,没来由的一阵不爽,在夏家待着就那么难受吗?一只手抵在墙上,把宋泠月圈到了跟前,他自己都没发觉,这个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 “我发现你真的很有意思,有时候貌似很精明,有时候又蠢的一塌糊涂,几天前我查抄了一家地下交易所,你的大部分事情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我是你,就想办法留在夏家,夏家再不好,也比再被卖掉一次强得多。” 夏夜清似乎说的太急了,忍不住停了停,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转过了来,目光变得深邃,“下次被卖掉,或许就没那么幸运了。” 宋泠月把大衣紧紧的护在胸前,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近距离看,他的五官更加精致了,下巴上隐隐泛着青胡茬,凸显出一丝男人味儿,一双凌厉的眸子,整个人冷酷十足,又俊逸非凡。 他说话的时候,身子不自觉的靠近,身上一股淡淡的男人香味儿,若有若无的飘进宋泠月鼻子里,宋泠月心一慌,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目光,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夏夜清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后退了一步,对她侧了侧头,“好了,别犹豫了,跟我去看看母亲,然后老老实实在东院待着。”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宋泠月在外头站了很久才平静下来,暗暗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是海关总长,她只是个落魄家庭的女儿,该有自知之明,是不会自取其辱的,摇了摇头,甩掉一脑子哄乱的想法,小跑着跟了进去。 第三十七章 离他远些 从大太太的暖阁里出来,夏夜清破天荒的把宋泠月送了回去,一直送到门口,还没有走的意思,一手插着兜,在门口徘徊。 “要不,你进来坐坐?”宋泠月试探着问了一句。 夏夜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啊!今天没有公务,反正有的是时间。” 两人进了客厅,恰好春桃也不在,宋泠月给他冲了一杯咖啡端到跟前,夏夜清道了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想过了,既然老太太不许我离开,我又不想白吃白住,就做工还债吧!” 夏夜清放下了杯子,嘴里啧了一声,“我没让你还债,你什么时候能记住我的话,能把这件事给揭过去?” 宋泠月怕又惹他发火,连忙点了点头,“好,不还债,我做工,公馆给我开工钱,就和大家一样就行,这样可以吗?” 夏夜清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子,老太太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明说罢了,让宋泠月在家里当半个丫头,也不是不可以,或许还能让她比现在过的更舒心,只不过,心里一想起她会去伺候他和雪莲,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很不适应。 “总长!夏总长!”宋泠月看夏夜清在发呆,喊了他两声。 夏夜清回过神来,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掩饰着自己的神态,放下杯子,淡淡说道:“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的故事?” 宋泠月讶然,这是要跟她谈心?她还没应声,夏夜清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声音听上去有些哀伤。 “我五岁那年,父亲生了病,母亲和他一起去美国医治,一年以后才回来,回来没多久,父亲就过世了,母亲受此打击,开始神志不清,自此以后,我开始任性妄为,过了好几年荒唐的日子。” “我之所以荒唐,其实跟我父亲有关,他和我祖父几乎是一样的性格,不苟言笑,对我管教很严格,记忆中,家里每一天的气氛都很紧张,他去世以后,我一方面自由了,另一方面,其实很思念他。” “那时候我年幼,不知道怎么排解心里的苦闷,只能学大人的方式,最初胡闹,大了一些,我开始花天酒地,以为这样就能抚平心里的伤痛,其实我错了,那些任性妄为,并不能让我好受一点。” 夏夜清说到后来,声音逐渐低下去,目光也变得深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宋泠月只听春桃说过他很荒唐,却不知道他年幼时经历过那么多伤痛,相比之下,宋泠月真的要幸运很多。 她虽然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可是记忆中,父亲一直都很温和,很疼爱她,把她当掌上明珠,不舍得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想了想,试图安慰他道:“其实,每个父亲跟子女的相处方式都不一样,可能因为你是男孩子,自出生地位就不一样,所以家里对你很严格,但不管怎么样,父母绝对是爱我们的。” 夏夜清抬起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温和起来,“跟我说说你吧!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宋泠月窝在沙发上,双手抱住膝盖,仰头回想着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我跟你差不多,只不过,我失去的是母亲,我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家里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只有我父亲为她画的一张像。” “那你父亲过世之后,你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夏夜清突然问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想知道,就问了出来。 宋泠月神色黯淡下去,“那并不愉快,男朋友家里嫌弃我,我只能和家里的容妈相依为命,算了,还是不说了,毕竟现在安全了。” 夏夜清心里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严家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嫌弃你?” 宋泠月一愣,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又转念一想,他是海关总长,交易所都查到了,查到这些自然也很正常,低声说了一句,“严氏虽然比不得夏家,可相比我们宋家,还是高出许多,自然有看不上我的理由。” 夏夜清盯着她的脸,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今天跟她谈心,已经是史无前例了,这些话,他连苏莲衣都没有说起过,不能再这么坐下去了。 “那个,我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你、你明天……”夏夜清站起身,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突然不利索起来。 宋泠月也起身准备送他,接了一句,“我明天开始跟春桃一起做工,她会做的我都会,我不怕吃苦。” “随便你!”夏夜清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夏夜清一离开,宋泠月捂着热红的脸跑进了房间,今天夏夜清反常,她也有点儿反常,怎么就对他说了那么多呢!看来以后要离他远些,免得被人误会。 第二天起,宋泠月就每天跟着春桃在东院干活,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伺候夏夜清和夏太太,说是伺候,其实她连夏太太的面都没见到过,只有春桃一个人能进房伺候,说是夏太太的病又重了,起床都困难,怕她初来乍到照顾不好。 夏夜清一连几日没出过房门,悉心照顾妻子,期间老太太和夏家其他几房太太过来看望过,偶然见到宋泠月穿着和春桃一样的下人衣服,老老实实在东院伺候,心里又舒坦了几分,再野性难驯的丫头,进了夏家,照样服服帖帖。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这天是夏家发薪水的日子,上午是给各院里的少爷、小姐发零花钱,下午就是家里的医生和老师,最后是听差和佣人各自发薪水。 宋泠月和春桃收拾完屋子,一起结伴去了账房,春桃先领的薪水,放在一个黄皮纸的信封里,看厚度还不少,春桃喜滋滋的拿着出了账房,去外头查点去了。 宋泠月进去报了名字,账房的先生点了点头,说有她的薪水,让她等一等,转身去后头一排信封里翻找。 正在找着,账房的门一开,夏夜槿走了进来,穿着一件深色翻领子的大衣,脖子里松松的围着一条羊绒围巾,白净的脸庞,看着倒有几分书卷气,只是笑容不够纯澈,总有几分他父亲的精明和市侩。 他上午没起来,没顾得上来账房,这会子来了,没想到就碰到了宋泠月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呦,宋小姐,你还需要亲自过来拿薪水吗?” 宋泠月不想跟他说太多,说了一句,“槿少爷好!”就立在账房桌子前,等着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找到信封,才要递给宋泠月,夏夜槿伸*了过去,捏了捏信封的厚度,嘴里啧啧有声,“看来东院的待遇还不错,一个新来的丫头,居然能领这么多的薪水。”说着话,伸手把里头的钱抖了出来。 五张十元的票子摊在夏夜槿手上,宋泠月也有些吃惊,五十元,足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两个月的生活费了,夏家的佣人薪水的确很高。 “槿少爷,我的薪水都是账房按照规矩给的,也是我应得的,请您还给我。”宋泠月对着夏夜槿伸出了手,她凭自己的双手挣的钱,凭什么受他奚落? 夏夜槿晃了晃手里的钱,斜倚在桌子上,扫了宋泠月一眼,面上显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宋小姐,你是怎么来到夏家的,心里应该有数,大哥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觉得,你有资格领薪水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你欠我大哥的钱,需要几年的薪水来还,嗯?” 第三十八章 身份揭穿 宋泠月听到夏夜槿的话,明显一怔,他怎么会知道夏夜清把她赎出来的事?难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夏夜清早就报给了老太爷和老太太,所以夏家的人都已经清楚了,只是面上不说。 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她想错了夏夜清,人家是堂堂海关总长,又是那么冷漠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对她一个陌生又卑微的人的事情上心,脸面自然也不会顾。 心里这样想着,却不能这么问出来,宋泠月垂下头,冷冷说道:“我听不懂槿少爷的话,如果您需要我的薪水,敬请拿走,告辞!”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转身离开了账房。 春桃正在外头等她,看到她空着手出来,心里觉得诧异,走过去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宋泠月却扯上她,急匆匆的出了账房。 还没走出多远,身后夏夜槿就追了上来,信封在手上拍了拍,轻佻的口吻说道:“宋小姐,听说你在燕春阁唱曲儿是一流的,舞也跳的很好,热辣大胆,我很想瞻仰一下风采呢!” 宋泠月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脚下也像生了钉子,一步也走不动了,扭头看看春桃,她目光里的疑惑越来越深,握着宋泠月的手也下意识的挣脱开了。 “春桃,我……” 春桃讪笑了一声,她虽然不去风月场所,可家里的爷多,燕春阁是什么地方,她还是知道的,没想到宋泠月看上去一派正经,居然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怪不得这么丑的一张脸,还能勾的大爷亲自抱她回房,果然是勾栏院的狐媚子。 “哦,宋小姐,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春桃躲避着她的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唯恐避之不及一般。 宋泠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指甲把手心儿都掐破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风月场所待过,却没有人愿意追问她曾经怎样挣着为自己留一份清白,这耻辱的过去,难道要这样伴随她一生吗? 夏夜槿看她站住不动了,满意的勾了勾唇角,两步迈到她跟前,弯腰凑到她脸前,低低说道:“其实你五官长得不错,只是可惜了,被这一道疤痕给毁了,不过,你是燕春阁出来的,化个妆掩饰应该不难。” 宋泠月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眼前这张脸,变得分外可恶。 “钱给了你还不肯罢休,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夜槿一边的嘴角勾了勾,“不干什么,就想看你也给我跳个舞,我给你的赏钱,绝对不比大哥给你的少,他给你五十,我给你五百。” 宋泠月头皮一阵阵发麻,同样是世家公子,这个夏夜槿的行为,简直无耻下流至极,让她恶心到想吐。 “你自己思想不干净,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 夏夜槿怪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轻佻的勾了勾宋泠月的下巴,宋泠月挥手打开了他,夏夜槿浑不在意,围着宋泠月转悠了一圈儿,言语越发无遮拦。 “我思想是什么样子,你是不知道的,可我了解夏夜清,别看他现在人五人六的,还当了海关总长,他玩儿过的女人之多,我连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结婚以后,他一直中规中矩,怕是很久没尝过野味儿了,你……” “你住口!”宋泠月忍无可忍,甩手给了他一耳光,目光盯着他,失声骂道:“夏夜槿,你就是个变态,你如果看不惯我,大可以将我赶出去,不必这样羞辱。” 夏夜槿目光冷了冷,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他个子高出宋泠月许多,手上的力气也不小,掐着宋泠月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拽到自己跟前。 “少跟我装,燕春阁出来的,还跟我装贞洁烈女,要不是老爷子管的紧,我出不去,你这样的货色,我根本不稀罕。你要是乖乖的,让我开心,我会给你你想要的钱,你不是很需要钱吗?” 宋泠月被他掐的一口气上不来,手脚一阵剧烈的挣扎,几乎要昏厥过去。 “哥,住手!”夏柯也在此时来了账房,还带着三房的妹妹,夏桐。 两人看到夏夜槿掐着宋泠月,急忙跑过来,连推带搡的推开了夏夜槿,宋泠月掉在地上,一阵猛咳,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哥,你这是干什么?掐死了她对你也没好处!”夏柯忍不住埋怨,扫了宋泠月一眼,目光有些不满。 “宋小姐,你怎么一刻也不肯安生,难道老太太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吗?” 夏桐性子比夏柯急些,她是三房的姨娘生的,模样倒是柔美好看,只是小小年纪,眉梢眼角就带着几分算计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相处。 “槿哥哥,你是夏家的少爷,跟一个下人计较什么,也不怕脏了你的手。” 夏夜槿笑笑,倒是恢复了一个哥哥温和的样子,“没什么,玩玩儿而已。” 夏柯狐疑的看着他,修饰过的秀气眉毛拧在了一起,“跟她有什么可玩儿的,你是在家关的太久,饥不择食了吧!” 夏夜槿似笑非笑的抹了抹下巴,“你是不知道,这位宋小姐曾经在燕春阁名骚一时呢!有不少达官贵人,为了看她一支舞,不惜一掷千金,大哥也是花了重金把她买回来的。” 夏柯和夏桐面面相觑,燕春阁? 宋泠月冷眼看着这三个装模作样的人,真是让她恶心到反胃,争执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从地上爬起来,绕过三个人,径直往东院走去,身后还传来几声讥笑,不用问也知道夏夜槿跟她们解释了燕春阁是什么地方。 本想着领了薪水可以接济容妈一下,没想到钱泡汤了,曾经耻辱的身份也被揭穿,这样也好,或许这样就不用在夏公馆待了,离去就有了希望。 回到东院,春桃已经去了太太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宋泠月总觉得那些个听差和佣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暗暗叹一口气,果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她是被逼迫的,只怕也没人愿意信。 前头的活计都忙的差不多了,她是没资格去房间的,干脆回了自己的住处,去书房整理书籍。 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整理的,夏家的佣人都很勤快,每天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宋泠月只是想找点儿事情干,好消除心里的不快。 夏夜槿知道了她的曾经,夏家的两个千金也知道,这无疑等于把她脱光了放在阳光下暴晒,凡事有阳光的地方都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宋泠月以为是春桃,没有回头去看,手上捧着书,垂着头,低声说道:“春桃,其实我去燕春阁是被迫的,我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我很干净,请你相信我。”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就在宋泠月也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时候,夏夜清低沉的声音响起来,“我相信你!” 宋泠月手里的书“啪”的掉在了地上,眼泪不停地在眼里打转,此时此刻,有一个人相信她,比什么安慰都管用,她很想哭,可是她不敢,她怕惹来嘲笑。 夏夜清走到她跟前,看她肩膀一抖一抖的,突然心软起来,手伸到她肩头,轻轻摁了摁她,“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张副官也不会说。” 宋泠月点了点头,眼泪掉在手上,她抹了抹眼泪,闷闷的说了一句,“我也相信你!”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夏夜清的手在半空伸了半天,轻轻攥了攥拳头,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他现在一心挂念苏莲衣的身体,海关的事情也分不开身,其他的,想管也有心无力,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第三十九章 想要钱吗 这天一早,夏夜清去了海关,宋泠月收拾好屋子,去打扫房屋外头角落的残雪,见不到太阳的地方,残雪底下都结了冰,宋泠月拿了一把铁锹,敲敲砸砸的开始捣鼓。 东院收拾干净,夏家的管家又让她去正院那边收拾,宋泠月拿上铁锹和扫把跟着去了。 正院房子多,边边角角要收拾的也多,正干的起劲儿,夏夜槿又出现在视线里,抬脚踩住了铁锹的一头,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在宋泠月脸上扫。 “宋小姐,这么勤快?你的薪水还想要吗?” 宋泠月放开了铁锹的手柄,拿起扫把准备离开,夏夜槿闪身拦到她跟前,伸出胳膊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一见到我就跑啊!我看你跟我大哥倒是挺亲热的,难道因为他是海关总长,所以你另眼相待?果然这风月场所出来的,就是比较现实。” 宋泠月涨红了脸,气鼓鼓的说道:“夏夜槿,你好歹是夏家的大少爷,也是读过书的,为什么你的思想就这么龌龊?” 夏夜槿鞋尖儿在青砖地上捻了捻,好笑的道:“不是我的思想龌龊,是你的身份特殊,我想不多想都难啊!” “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宋泠月挥了挥手里的扫把,作势要打他。 被欺负的时候没见有人来劝架,宋泠月才吓唬了夏夜槿一下,院子里好几个听差就都小跑着凑了过来,嘴里呵斥着宋泠月,献殷勤的护在了夏夜槿跟前。 宋泠月是燕春阁出来的事情,早就在听差里头传开了,眼下他们见夏夜槿公然调戏她,都想趁机讨少爷开心一下。 几个人哄笑一声,簇拥着夏夜槿围住了宋泠月,几双手伸过去就要拉扯她,顺便也想占一下便宜。 宋泠月尖叫一声,拼命的用扫把驱赶着这些人,“滚开,都滚开,别碰我!” 场面正混乱的时刻,后头突然跑出一个人,居然是大太太,她力气的确很大,一下子就撞开了夏夜槿,又推搡开周围的听差,一脸紧张的把宋泠月护到了身后。 “大太太!”宋泠月看到大太太出来,还是来保护她的,又是惊又是喜。 夏夜槿自然不敢对大太太动手,但是对付一个疯子还是有办法的,努了努嘴,示意听差把大太太送回去。 大太太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见听差围上来就扯着嗓子叫喊,把几个听差吓坏了,生怕把老太太给惊动了,看了看夏夜槿,都开始退缩起来。 夏夜槿有几分恼怒,怎么每次他想寻个乐子就有人捣乱,真是扫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想劝大太太离开。 “大太太,我们只是和她玩儿,你要是再捣乱,老太太可是要把你关进后院的。” 大太太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起了愤怒,张嘴朝夏夜槿吐了一口唾沫,嘴里骂道:“混蛋,不要脸,滚,滚!” 夏夜槿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抹了一把脸,跳着脚吼叫起来,“你们都是吃屎的吗?让这个疯婆子吐我一脸,给我拉开!” 宋泠月生怕这些人伤了大太太,抬手把扫把扔过去,趁势拉起大太太就往后头跑,大太太还以为宋泠月要跟她玩儿捉迷藏,边跑边笑,嘴里还笑嘻嘻的嘟囔,“捉迷藏,捉迷藏喽!” 听差急的直跺脚,到了后院门口却不敢追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泠月拉着大太太进了暖阁,夏夜槿心里的火气没地方发泄,嘶吼了一声,踹了几脚门,气哼哼的离开了。 暖阁里的佣人正急着找大太太,还商量着要不要去前院告诉老太太,见宋泠月带着大太太回了暖阁,一群人都围了上去。 “大太太,您跑到哪里去了?急死人了。” “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告诉老太太了,真是的,一天都不能安生。” 宋泠月听这些人不时有埋怨,更不敢说刚才的事情,陪着笑脸说道:“各位姐姐,大太太只是闷了,去外头转了转,这不,我一劝就跟着回来了,她今天很乖的。” 一个年长的佣人这才消了火气,板着脸说道:“大太太,该吃药了,再不吃药,医生又要打针了。” 大太太一听打针,目光怯怯的看了看宋泠月,宋泠月急忙安抚她,“不打针,我们不打针,这样好不好,我陪您去吃药?” 大太太晃了晃宋泠月的胳膊,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道:“不想吃!” 佣人板起了脸,又想吓唬她,宋泠月挡在大太太跟前,笑着跟佣人解释道:“今天让我喂大太太吃药吧!她可能会听我的话。” 佣人乐的有人替代她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表面上客套了一番,就让宋泠月扶着大太太进了卧室。 药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床头柜上,大太太一看到药碗,不满的撅起了嘴,“我不吃药,小月,我不吃药!” “大太太,您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宋泠月欣喜地握住了大太太的手,她万万没想到,家里人都分不清的大太太,居然能记住她的名字。 大太太点了点头,“谁对我好,我就知道。” 宋泠月拉着她坐到床边,给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温声细语的劝道:“大太太,我知道您不喜欢吃药,可是吃药对您的身体有好处,如果您觉的苦,我剥一颗糖给您吃,好不好?” 大太太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宋泠月期待的目光,迟疑着点了点头,“好吧!但是你一定要给我吃糖。” “好!”宋泠月应了,还勾着她的手,跟她拉了勾,“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好容易哄大太太吃了药,又给她喂了一颗糖,大太太却不许宋泠月走,缠着要她讲故事,宋泠月只好留下来继续哄她。 暖阁的佣人看宋泠月哄住了大太太,干脆把大太太托付给了她,几个人趁着难得的功夫,找个暖和的地方偷懒去了。 故事讲到一半,大太太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关上房门,神神秘秘的拉着宋泠月进了里间,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小盒子,塞到了宋泠月怀里。 “小月,给你,给你钱!” 宋泠月心下疑惑,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盒子里都是珠宝首饰,看样式都是很昂贵的,应该是大太太自己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拿出来给她。 “大太太,这是您的东西,我不要,您快拿回去。” “不,给你,给你的!” 宋泠月自然不能要她的东西,又把盒子放回了梳妆台,拉着她就要出去,大太太一见宋泠月拒绝了她,情绪顿时有些失控,一手拽着宋泠月,身子不住的往后撤,扯的宋泠月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她身上。 “大太太,您这是干什么?我说了我不要,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我也不喜欢。” 大太太一个劲儿的摇头,急的话说不成,又看宋泠月要走,拉着她不肯撒手,失声尖叫起来,“要,你要,快要!” 宋泠月生怕她控制不住又闹起来,急忙把盒子拿在手里,装作要收下,安抚她道:“好好好,我要,我要还不行吗?” 大太太看她收了,脸上终于展开了笑容,把盒子使劲儿往她怀里推了推,“收好,你要钱,我有,我给你。” 宋泠月心下感动,眼眶一红,眼泪开始打转,原来大太太看着糊涂,心里却明白很多事,她一定知道她的难处,所以才想帮衬她,只是大太太也很不容易,这东西她是肯定不能要的,眼下不好跟她争执,先拿回去,帮她保存着好了。 第四十章 怜香惜玉 夏夜清还坐在车上,就看到了门口的宋泠月和白秀林,还有一脸为难的管家,显然又在闹腾,车才一停稳,他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宋泠月看到夏夜清冷着脸过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手也攥紧了白秀林的衣袖。 守门的士兵打开门,把夏夜清和张副官迎进来,挺身敬了个礼,又随手关上了大门。 张副官看情形不妙,带着管家和几个手下远远的退了开。 夏夜清看了白秀林一眼,目光停留在宋泠月攥紧衣袖的手上,并没有怒意,淡淡的语气问道:“秀林要带月月去哪儿?” 白秀林清秀的脸上展出一个笑容,“我今天休假,所以想带她出去转转,夏总长不会这点自由都不给她吧?” “怎么会呢?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出乎意料的,夏夜清准许了。 宋泠月惊讶的看着他,他的笑容很清朗,看不出有一丝勉强和不满,放下心来,也想给他吃一颗定心丸,说了一句,“我只白天出去,晚上准时回来,不会让你担心的。” 夏夜清点点头,“好,有警察厅长跟着,我没什么不放心,你想玩儿到多久就到多久,去吧!”抬了抬下巴,示意人打开了门。 宋泠月上前握了他的手一下,漾出一个蜜糖一样甜的笑容,“那我走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夏夜清听到她说家里这个词,唇角勾了勾,她终于把这里当家了,真好!恋恋不舍的目送她上了白秀林的车,车子启动,缓缓驶去。 张副官走过来,看一眼他的脸色,竟然还带着一丝喜气,诧异道:“真的放她出去?” 夏夜清一手插兜,侧了侧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我说让她出去,可没答应不让人盯着,你告诉玉生,让他带几个人在后头跟着,别被她发现。” 张副官应了一声要走,夏夜清又补了一句,“别忘了让他们带上家伙。” “总长怕出事?” 夏夜清眯起了眼睛,“她跟着白秀林出去,我怕会被姓方的盯上,带上家伙安全一点儿。” “好,我明白了。” 宋泠月跟着白秀林到了他的府中,果然里里外外都布置好了,该有的家具物件也都备齐了。 白秀林引着她上了二楼,打开了一间房门,里头的一应布置,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 宋泠月心里一阵高兴,信步走了进去,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问道:“这是给我留的房间吗?” 白秀林笑着点头,“是,以后你想来就来,随时可以住在这里。” 宋泠月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胳膊撒娇,“还是舅舅对我好,那我以后要常来你这里。” “好!”白秀林捏了捏她的精致小巧的鼻子,语气带着宠溺,“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娘家,谁敢欺负你,舅舅给你做主。” “嗯!我有个当厅长的舅舅,还有谁敢欺负我。”宋泠月昂了昂头,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白秀林拉着她去了卫生间,里头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大大的浴缸,正合宋泠月的心意。 两人楼上楼下的参观了一番,宋泠月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站在院子里一看,是少了听差和佣人,诺大的府邸,一个佣人都没有。 “舅舅,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地方,不觉得孤单吗?也不请一个佣人,平日的起居吃饭,谁来照顾你啊?”宋泠月转悠着问道。 白秀林引着她往厨房走,解释道:“我不喜欢太吵,起居的话,我自小都是一个人打理,吃饭,我平日都在警察厅里吃大伙饭,赶上休假,我自己也会做,手艺还不错呢!” 宋泠月半信半疑,噘着嘴说,“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做饭?我只记得你很挑食,不爱咸不爱辣,不爱吃白肉,不爱吃酸。” 白秀林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儿,“你这个小丫头,不记得我的好,只记得我挑食,我今天就给你做一顿饭,让你心服口服。” “好啊!好啊!我也会做饭,我帮你!”宋泠月欢喜雀跃,跟着他进了厨房。 荣兴码头被一场大火烧成了废墟,工人收拾着废墟里的东西,捡着还能用的收起来,留着重建的时候当零件,或者趁人不备,顺走卖钱。 方会长出了医院,第一时间来到了码头,龙生扶着他,小心翼翼的沿着废墟在边上走,看着面目全非的码头,还有水上飘着的残留货物,痛心疾首,差点儿呕几口血出来。 “水里的东西也让人打捞上来,有些金属器件还能留用。”方会长吩咐了一句,弯腰又咳嗽起来。 龙生点点头,“会长放心,已经让人下去捞了一部分,船都散了架,掉下去的东西太多了,一天半天打捞不完。” 方会长“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不时在往水里看着什么,走到船起火的地方,侧头问道:“那三艘船就是在这里爆炸的吗?” 龙生扫了一眼,“嗯,就是这个位置。” 又指了指水上另一艘烧的只剩骨架的船,说道:“那一艘就是放油桶的船,距离太近,又逢火上浇油,火势迅猛,什么都来不及抢救。” 方会长沉默了一会儿,盯着船的残骸,突然说了一句,“那些船在出海关之前就被人做了手脚,上头重要的东西之前就被挪走了。” 龙生心里一惊,表面仍不动声色,问道:“会长,怎么说?” “哼!船上有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那东西如果落了水,今天的水面上就不该这么平静。” 龙生顷刻之间想到了什么,一阵后怕,后脑勺都渗出了冷汗,这个姓方的,果然是老奸巨猾,不能被他看出破绽,顺着他的话道:“我倒疏忽了,还是会长精明,这样看来,不是出了内鬼,就是海关里头有人不安分了。” 方会长阴阴的笑了一声,“的确有人不安分,吃了我的,还要反过来咬我一口,这才符合他姓夏的作风,我还奇怪,姓夏的怎么那么容易就妥协了,赴了宴会,还跟我们称兄道弟,原来后招在这里。” 龙生隐隐觉得不安,这姓方的虽然是土匪出身,当了几年会长,倒也有了几分精明,竟然这么快就察觉了,不知道夏夜清那里,有没有料到这点,如果没有后备,那就危险了。 “行了,你留在这里,我去上头那里探探话。”方会长又说了一句。 龙生回过神来,“好,会长可要小心,上头怕不好交代。” 方会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隐藏多年的狠辣显了出来,“好不好交代,就看这次能不能立功了,上头不在乎这点儿东西,他们在乎的,是这里头的关系。” 宋泠月吃过午饭,跟着白秀林窝在沙发上看书,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严熠的事情,坐立难安。 白秀林察觉她的动静,阖上书,抬头好笑的看着她,“怎么了?又坐不住?” 宋泠月偎蹭到他身边,支支吾吾的说道:“舅舅,我想去见一个朋友,你可不可以把我送过去,然后你先回来?” 白秀林好奇,低头看着她问,“什么朋友?不会是个男的吧?” 宋泠月脸红了一下,挽着他的胳膊,低下了头,“是,我跟他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说清楚就回来,不会耽误多久的。” 白秀林无奈的摇头,“怪不得一门心思要跟我出来,原来是有别的打算,亏我还高兴半天,以为你是来陪我的。” 宋泠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的确是来陪你的,你知道,我出门一次不容易,所以,想多办一件事。” “好,我送你去,不过,我不能先回来,我在外头等你,等你办完了事儿,我们一起回来。” “嗯!多谢舅舅,那我先去打个电话,出来我们就走。” 第四十一章 要回房子 接近年关,夏夜清去海关的时候越来越多,夏家的事务也越来越繁忙,苏莲衣虽然病着,也免不了要为东院的事情操心,好容易好起来的身子,又病倒了。 这天下午,夏夜清早早的回了家,照顾苏莲衣,顺带替她周全一下家里的事情,好让她能轻松一些。 春桃去老太太院子里帮忙,苏莲衣身边一时没了合适的人,就把宋泠月叫了上去,宋泠月端着熬好的药碗,进了苏莲衣的卧室。 苏莲衣穿着一件浅粉色缀了蕾丝边的羊绒上衣,烫了波浪卷的头发散散的扎在脑后,侧脸温婉甜美,倚靠在床头的软枕上,正在就着夏夜清的手喝水。 夏夜清斜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很耐心的喂给她,表情很是温和,喂几勺,就拿起一边的帕子,很贴心的给她擦擦嘴角,两个人相视一笑,很是温馨和睦。 宋泠月没想到,一向冷酷的夏夜清,居然还有这样贴心细腻的一面,这样的夏夜清,独有一番魅力。 她不好意思进去,抿了抿唇,站在外间门口敲了敲门,低声道:“总长,夏太太,药熬好了。” 苏莲衣听着不是春桃的声音,看了夏夜清一眼,夏夜清坐直了身子,对外头说道:“进来吧!” 宋泠月应了一声,端着药碗走了进去,夏夜清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起身把药碗拿到了手里,也没说让宋泠月下去,把药吹吹凉,坐下继续给苏莲衣喂药。 宋泠月不好独自走开,垂着头站在一边,等着夏夜清吩咐。 苏莲衣喝了小半碗药,缓了缓,转头扫了宋泠月一眼,病色的脸上展开了一丝笑容,“小月吧?有劳你照顾我了。” 宋泠月抬起头,连忙摆摆手,“不必客气的太太,总长对我有恩,我又在这里做工,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苏莲衣眉目清秀,气质端庄高贵,宋泠月一对上她的目光,顿时觉的矮了半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偏偏夏夜清又朝她望过来,漆黑的眸子明亮犀利,宋泠月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躲避着他的目光,心跳莫名快起来。 宋泠月待在这里,苏莲衣也觉得别扭,才想说让她先退出去,夏夜清就开口了,“你去楼下的书房等我,我有事情跟你说。” 宋泠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跟她说话,点了点头,拿上喝完药的空碗出了房间。 苏莲衣等宋泠月走了,伸手抹了抹湿润的唇角,探询的目光望向夏夜清,“清哥,你找小月有什么事啊?” 夏夜清大手抚了抚她的小脸儿,笑容温和的道:“跟她家里的事情有关,我问她几句话。” 苏莲衣知道宋泠月身世不简单,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那你去吧!我等你吃晚饭。” “好,你乖!”夏夜清爱怜的勾了勾她的鼻子,起身离开了卧室。 宋泠月站在书房门口,忐忑不安的等着夏夜清,不知道他又要问什么,自从上次以后,每每见到他,宋泠月都觉得很不自在,夏夜清那么优秀,又那么英俊潇洒,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惭形秽,总想躲着他。 书房外响起脚步声,宋泠月往门后缩了缩身子,夏夜清闪身走了进来,看她畏畏缩缩的,看都不敢看他,心里觉得好笑,故意把她往里推了推,反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夏夜清好笑的道,绕到书桌后,坐到了椅子上,抽出一根烟,对着宋泠月扬了扬,“我抽烟你没意见吧?” 宋泠月摇摇头,“总长请便,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夏夜清嘬了一口烟,仰在椅子上,吐出一个烟圈儿,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睛看向她,“你家的厂子和房子我收了回来,我的意思是,空置着不合适,你回去住也不会安生,所以想替你卖掉,让你留着一笔钱。” 宋泠月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厂子和房子赎回来,又转念一想,或许又是老太爷的意思,既然是他花钱收回来的,那就是他的,自然没有她做主的道理。 想了想,说道:“总长按照自己的意思办就可以了,我都没意见。” 夏夜清看她面色很是平淡,疑惑道:“难道你不想要回房子?” 宋泠月苦笑,她想要回又能怎么样,要钱没钱,正如他所说,就算要回来,她也未必有能力守住,最后还不知道落到谁手里,还是让他处置比较妥当。 “虽然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可我离开太久了,那里也没有我牵挂的人了,所以,还是让有能力的人去住吧!宋府,的确是个好地方。” 夏夜清怔怔的看着她,手上的香烟燃尽了,他都没发现,差点儿烧到手指,他下意识的甩了一下手,烟头掉在了地上,突然想起地上铺着地毯,一下子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宋泠月也反应过来,几乎同时和夏夜清伸脚过去,两个人撞在了一起,夏夜清身材高大,一下子把宋泠月撞了个趔趄,他反应极快,大手一捞,揽住宋泠月的腰,把她勾了过来。 宋泠月的头抵在他胸膛上,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儿,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伸手推开他,支吾着说了一句,“总长要没什么吩咐,我就先走了。”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夏夜清看她仓促逃跑的背影,皱了皱眉,伸手抚了抚下巴,心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愣了好一会儿,夏夜清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张副官收房子的时候意外找到了宋泠月的手表,本来是想还给她的,这一通闹腾,居然忘了。 无奈的拍了拍额头,返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块精致的女士手表,在手里掂了掂,翻过表链看了一眼,表盘后头刻着“宋泠月”三个小字,看样子,是有人送给她的,如果没猜错,还是个男人。 宋泠月才跑出去,他要是出去追也不合适,只能晚些时候子再给她送过去了,把手表揣在衣服兜里,离开书房去了二楼。 宋泠月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倚在门板上,抚着胸口大口的喘气,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以前和严熠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总是这样,脸红,心跳加快,可她想不明白的是,她和夏夜清没相处多久,也没怎么亲密接触过,怎么就会对他有这种感觉呢!更何况,人家是夏家的大少爷,海关总长,不是她这样的人能喜欢的。 可是,可是……,宋泠月无奈的跺了跺脚,喜欢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她能左右的,这个冷冰冰的人,在她心里已经渐渐变得可爱、鲜活起来,抹都抹不掉了。 夏柯吃过晚饭,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去了大太太的暖阁,代替老太太去探望她,这是每隔几天的惯例,老太太不放心大太太,又不方便亲自去看,夏柯办事一向稳妥,就让她代替了。 大太太才吃过药,被佣人哄着上了床,抱着枕头窝在被子里,絮絮叨叨的跟自己说话。 夏柯陪了她一会儿,大太太也不理她,只顾着自己嘟囔,夏柯无事可做,看她梳妆台有些乱,就起身过去收拾。 东西收拾整齐,夏柯发现上头少了一个首饰盒,里头的首饰也不见了,心下觉得奇怪,大太太一向珍视那些东西,平日里都不让人碰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在屋子里四处找了找,一件也没找到,夏柯顿时意识到什么,如果是大太太不小心丢了,不可能一下子丢这么多,除非被人拿走了。 夏柯走到外头,叫了一个佣人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这些日子有没有别人来过大太太这里?” 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除了您跟大爷,平日里很少有别人过来。” 夏柯叹了口气,看来问是问不出来,挥了挥手,示意佣人可以下去了。 佣人准备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叫住了夏柯,回忆似的道:“大小姐,我想起来了,之前东院那位宋小姐来过,说是哄大太太吃药,在大太太房里待了很久,怎么,是有哪里不对吗?” 夏柯是个聪明人,屋子里丢了东西,谁都脱不了嫌疑,没有抓到证据之前,她不能打草惊蛇,笑了笑,语气平淡的说道:“没什么,刚才大太太嘟囔了一句,所以我问问,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佣人走了以后,夏柯没有再陪大太太,穿上大衣,匆匆离开了暖阁,她得去东院一趟,这样的事情,有必要让夏夜清知道,如果是家里出了贼,必须要处置。 第四十二章 捉贼拿赃 夏公馆二楼,姜院长在卧室里为夏夜清处理伤口,夏夜清怕吓到宋泠月,把她撵到了门外,门口让两个士兵守着,不让她进屋看。 宋泠月倚在门口,衣服上还有夏夜清的血,也顾不得去换,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夏夜清也不会受伤。 从夏夜清受伤,到回到夏公馆,他没有喊过一丝疼,还心疼宋泠月受了惊,一直紧紧地抱着她,温声细语的安慰她,可宋泠月看的分明,卧室灯亮的那一刻,他额头上的冷汗都滴了下来,怎么可能不疼。 张副官和丁玉生折返回来,看到宋泠月等在外头,心知里头正有人给夏夜清处理伤口,也不着急,收了枪,一人一边站到了门口。 张副官看宋泠月急得直掉眼泪,笑笑安慰她,“宋小姐,没事,只是擦伤,总长身子硬朗,想当年,他被人捅了刀都能自己回到家,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 宋泠月没有细想他话里的意思,抹着泪水问道:“他以前也总是受伤吗?这些人为什么要杀我?” 张副官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说,“他们不是杀你,是想杀总长,看到夏公馆的车,还以为里头是他,所以才一路追了过来。” 宋泠月身子一晃,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听张副官的语气,这样的事似乎是常常发生的,真不知道夏夜清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张副官自知失言,生怕她多想,解释道:“总长不是不明是非的人,这帮人在船上夹带私货,总长不肯放行,他们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想对付总长。” 宋泠月对夹带私货并不陌生,宋家以前运货,也会在船上夹带一些别的货品,为的是多赚些钱,少缴税,宋父也埋怨过海关检查严苛,却从未动过下黑手的心思,这些人为什么能这样心狠手辣呢? 又转念一想,原来夏夜清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对待公务还是很认真的,枪林弹雨中还能守护她安稳,倒是一个有血性又阳刚的男人,心里又对他生出几分敬佩,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宋泠月旁敲侧击的问了张副官一句,张副官笑着敷衍了过去,夏夜清是不许宋泠月知道这些背后的事情的,他自然不能告诉她。 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姜院长传了一句话出来,“张副官,夏总长让你进来。” 宋泠月也想趁机跟着张副官进去,张副官倒退着进了门,把她拦在了外头,宋泠月只好悻悻的又倚回墙上。 夏夜清坐在沙发上,上半身*着,左肩头的伤已经处理好了,缠着几圈儿纱布,沙发桌上的托盘里,丢着一些清理伤口的药棉,血迹斑斑。 “姜院长,我们总长的伤势怎么样了?”张副官走进来问道。 姜院长清理着桌上的东西,低声说,“伤口不深,但是子弹划过,口子有些长,不能缝针,消了几遍毒,又打了针,晚上不发烧就没事。” 阖上药箱,又叮嘱了一句,“我每天过来清理一遍伤口,伤口不能碰水,也要忌口,辛辣的是不能吃的。” 张副官一一记在心里,姜院长提起药箱要走,临到门口又回过神来,看着夏夜清问道:“夏总长,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夏夜清摇摇头,沉声道:“没有,你也别过问了,我自己会处理,就和今天这件事一样,你就当不知道。” 姜院长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挎上药箱出去了。 张副官把门从里头反锁,坐到夏夜清跟前,帮他穿着衣服,顺口说道:“姓方的手下都给干掉了,只有一个司机带着他逃了,本来能捉到的,半路杀出了白秀林和警察厅的人,只好饶了他一命。” 夏夜清站起身,张副官给他系着长衫的扣子,他抬着下巴说道:“我也没想他那么快死,这个姓方的,倒知道给自己找退路。” “这个白秀林也是,他怎么会偏帮姓方的?我们要不要给他点儿警告?” 夏夜清摆摆手,“不用,他未必想跟我作对,不过是立场不同,他来了也好,他出面,姓方的就不会怀疑月月和他的关系,也不会怀疑我们跟他的关系,后头的事情,就更好处理。” 张副官犹豫,“可是,白秀林真的会帮我们吗?宋小姐这次被姓方的盯上了,以后就更加危险了。” 夏夜清整了整衣服,又拍了拍脸颊,让脸色看上去缓和了一些,对着穿衣镜扬了扬嘴角,“他会的,表面越柔弱的人,反抗起来越厉害。” 张副官听他笃定的语气,点了点头,“好,我等一下安排人去警察厅一趟。”走到门口,伸手打开了门。 宋泠月正倚在门上,屋门一开,她身子猛地向后跌去,没有摔在地上,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一抬眼,对夏夜清清透的目光,嘴角的笑不怀好意。 “怎么,知道我受了伤需要安慰,所以,一开门就先给我个怀抱?” 宋泠月没工夫和他吵架,惦记着他身上的伤,转过身去看他的肩头,看他衣服穿得好好地,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扣,“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夏夜清一手握住她的细手腕,低头亲了一口,依旧嬉皮笑脸的样子,“人家姜院长才包扎好,你就要拆开,不怕我再疼一次?” 看她眼眶红红的,知道她心里担忧,凑到她耳边,故作轻巧的说了一句,“不过是擦伤,对我来说都不叫伤,再说,多了伤疤才更有男人味儿,你不喜欢吗?” 宋泠月抽泣一声,小拳头捶在他胸口,“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 “哎呦!”夏夜清装作很疼似的缩了一下身子,一手摁在了她打过的位置,嘴里“嘶哈嘶哈”的倒抽凉气,“你手劲儿越来越大,这一拳头牵连到伤口了,好疼。” 宋泠月哪知真假,看他俊脸都扭曲起来,顿时慌了神,伸手去解他的衣扣,又要帮他查看伤势,“有没有出血?快给我看看。” 夏夜清手轻摁着肩头,偷偷给张副官打个眼色,张副官会意,伸手扶住夏夜清,不动神色的阻住了宋泠月,故意紧张的说,“宋小姐,估计总长的伤口又裂开了,看来还要去一趟医院才行。” “啊?那我给姜伯伯打电话,让他再来一次吧!”宋泠月急的快要哭出来。 “不用了,还是去医院放心。” 张副官戏演得不错,把夏夜清一只胳膊架到肩上,扶重伤员一样扶着他,又让丁玉生扶着他另一边,夏夜清也很配合,嘴里“哎呦哎呦”的叫着,倚在两人身上,全然忘了刚才是怎么劝宋泠月别担心的。 宋泠月跟在后头,也要去医院,张副官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宋小姐,你看你这一身的血,出去还不把人吓到,万一那被那帮人发现,岂不是更危险。” “那我换一身衣服,你们先去车上,我很快就来。”宋泠月丝毫不知道三个人在骗她,转身就要去换衣服。 张副官又叫住她,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宋小姐,等不及了,这可是枪伤,弄不好要出人命的。你还是在家里等着,如果实在担心,就去厨房给总长炖一碗鸽子汤,对伤口恢复有好处,我们先去了啊!”架着夏夜清下了一楼。 宋泠月看着夏夜清被架走,心里某个地方突然一动,匆匆跑下楼,追到夏夜清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张副官和丁玉生见状,急忙停下了脚步。 夏夜清以为她是担心,笑笑说道:“好月月,我去一趟医院,很快就回来,你听话,等着我。” 宋泠月抱紧他,头贴在他后背上,眼泪渗进他衣服里,一字字郑重的道:“我以后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乱跑了。” “真的?什么都听我的?订婚也听我的吗?”夏夜清激动起来。 宋泠月下定了决心,“听,都听,只要是你的话,我都听,我再也不去见严熠了。” 夏夜清一颗心狂跳,差一点儿忍不住,想要转过身去抱她,可惜张副官和丁玉生还架着他的胳膊,他转不过身,只好忍下。 “好月月,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值了,你等我回来!” 第四十三章 不可思议 宋泠月正在东院给夏太太熬药,夏柯带着几个听差,阵势浩大的冲进了厨房,不由分说,让人把宋泠月架起来,径直带往正院。 一路上,不管宋泠月怎么问,夏柯都只字不提,只说老太太找她有事,让她去正厅说话,宋泠月隐隐觉得不安,却连一个能求救的人都没有。 连推带搡的被推进大厅,老太太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其他几房的老爷、太太,还有少爷、小姐都在大厅里,宋泠月一进去,一众人的目光纷纷向她望过来,神色各异。 “祖母,大太太丢失的东西,在宋小姐房间里搜了出来,一件不少,人赃并获。”夏柯得意的说道,把怀里的首饰盒子放到了桌上,正是大太太的那个。 宋泠月一看到这盒子,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大太太当初说送给她,她拒绝不了,拿回去替她保管的,怎么会被夏柯找到?她还说是大太太丢失的,人赃并获,难道把她当成了贼? 老太太冷冷的目光扫了宋泠月一眼,对着盒子抬了抬下巴,质问道:“说说吧!这东西怎么会在你屋子里?” 宋泠月被众人的目光盯的浑身不自在,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可她心里清清楚楚,她没有拿,就解释道:“回老太太话,半个多月前,我哄大太太喝药,大太太就拿了这个首饰盒子送给我,我拒绝不了,就先替她收了起来。”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是吗?如果你不想要,为什么不交给你们大爷保管,难道你觉得不应该,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给?” 宋泠月为难的搓了搓手,她当初的确有这个想法,可是那段时间她总想着避开夏夜清,还没来得及跟他说,眼下的情形,这样的理由自然不能说出口,真是有口也难辨了,支吾着道:“我、我还没来得及。” 二太太“噗呲”一声笑了,揶揄道:“的确是没来得及,否则这东西怕早就出了夏公馆,想抓也抓不到了吧?” “二太太,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东西真的不是我拿的,我也没想要。” 宋泠月极力解释,又把目光转向老太太,央求道:“老太太,请您相信我,您试想,如果是我偷拿的,我又怎么会把它藏在房间呢?我肯定会想办法把它拿出去还钱,断不会给自己留把柄的。” 老太太还没说话,二太太又接了腔,“呦,听你计划的还挺周全,看来是早有想法,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抓了,只能撒谎说是大太太给的,真是个狡猾的人,不过,你解释也没有用,贼就是贼。” 其他看热闹的也纷纷附和起来,尤其是夏桐,看着宋泠月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这底层出来的人,还在风月场所待过,能是什么好东西,为了钱,肯定什么都做得出来,偷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我早就说,夏家不该轻易招个外人进来,这倒好,供她吃供她住,到头来是个白眼狼,真是不知好歹。” 宋泠月听着一个比一个难听的责骂,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太太是个病人,不可能让她过来对质,这件事看来是解释不清了。 老太太早就没了耐心,看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正经的理由,昂头对管家吩咐道:“手脚不干净还拒不承认,拖出去,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承认为止。” 宋泠月听到老太太的话,顿时吓的脸色惨白,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也顾不得谁是谁,抓住离她最近的一个人,苦苦哀求。 “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拿大太太的东西,求你们帮我向老太太求个情,我真的没有拿。” 夏夜槿冷淡的推开她的手,恶狠狠的说道:“叫你不知好歹,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我不会替你求情的,有了这一次,你才会学乖。” 管家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也不管宋泠月哭泣哀求,当即让人把她拖到外头,摁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老太太一声吩咐,两个听差去柴房取了两根扁长的板子出来,一左一右,照着宋泠月就是一顿打。 板子不像拳脚那样胡乱的打,可是那种疼痛也不是拳脚能比的,每一下打在宋泠月身上,骨头都像断了一样疼,冷汗渗透了后背的衣裳,寒风一吹,刺骨的冰凉,直透心底,原来不管走到哪里,她都逃不开被欺辱的命运。 宋泠月生生的把眼泪咽了回去,她答应过自己,以后绝不在外人面前流泪,尤其是在这些等着看笑话,等着嘲笑她的人跟前。 就在宋泠月疼的受不住的时候,老太太命人停了下来,隔着门喝问了一句,“夏家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偷拿大太太的东西?” 宋泠月的冷汗顺着头皮流到了脖子里,挣扎着抬起头,咬着牙道:“我没有拿,我没有偷拿夏家一分钱的东西,如果你们看不惯我,大可以放我走,用不着这样羞辱我。” 老太太见她死不悔改,扬了扬手,下了死命令,“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不敢嘴硬为止。” 板子再次打下来,宋泠月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咬紧了牙关,宁死都不松口,如果她承认了,被当成了贼,以后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板子突然停了下来,打人的听差后退了一步,夏夜槿走了过来,接过听差手里的板子,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嘴角泛起一个邪气的笑容,朝着宋泠月狠狠的打了下去。 宋泠月身上一阵钝疼,疼的双腿都没了知觉,视线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之际,她听到一声尖叫,有一个人疯了一样冲过来,推开了夏夜槿,又推开了身边的一众人。 “滚开,滚开,不许欺负小月!” 宋泠月抬起头,看到大太太惊慌失措的朝她扑过来,手温柔的抚上了她的脸颊,宋泠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夏夜清接到电话赶回来的时候,宋泠月已经被送到了大太太的房里,春桃告诉他,宋泠月被打的不省人事,大太太疯了一样保护她,老太太拗不过她,只好让人把宋泠月抬到了暖阁。 医生来过一趟,给宋泠月检查了一下,筋骨都没事儿,就是外伤严重,留下一堆外伤药,叮嘱了照顾她的人,要给她按时换药,就匆匆离去了。 夏夜清来到房间的时候,大太太正坐在床边,一脸焦急的守着宋泠月,看到夏夜清进来,大太太站起了身,指了指宋泠月,支吾着说道:“小月,挨了打,你、你看看。” 夏夜清拉住她的手,扶着她到床边坐下,安抚她道:“妈,您放心,医生说她没事,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日子。” 大太太似乎听懂了,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那就好。” 夏夜清觉得不可思议,母亲一直糊里糊涂的,怎么会对宋泠月这么上心呢?一遇到她的事情,她好像清醒了很多,说话都听得懂了,真是奇怪! “妈,您跟小月关系很好吗?” 大太太表情又变得木然起来,盯着夏夜清,半天没说话,夏夜清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是他想多了,母亲只是太孤独了,宋泠月对她好,她就记住了,所以才会百般守护这个唯一的小朋友。 大太太看夏夜清在发呆,摇了摇他的手臂,嘀咕道:“我跟她们说,那东西是我送给小月的,她们都不信,你跟她们说说,别让她们打小月了。” 夏夜清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说宋泠月偷了东西,他是不信的,如果她有这样的“本事”,也不用次次挨打了。 “我知道了,我会跟祖母解释,不会让他们打她了。” 大太太愣了一下,又睁大眼睛看着夏夜清,问了一句,“你能不能保护她?” 夏夜清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我保护她。” 第四十四章 我相信你 宋泠月醒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大太太还坐在床边守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生怕她跑了一样。 宋泠月身上虽然疼,心里却觉得暖暖的,在这个诺大的夏公馆,也只有大太太才会对她这么好。 “大太太,我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宋泠月侧过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了大太太的手。 大太太看到她醒来,明显松了一口气,像自己受了委屈一样,不满的嘟囔道:“她们太坏了,我怎么解释都不听。” 宋泠月侧了侧身,让自己趴的舒服一些,苦笑一声道:“没关系,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好,反正打也打了,大不了我就离开,我正求之不得。” 大太太听到这话,死死的攥住了宋泠月的手,一脸慌张的道:“别,小月别走,我不想让你走。” 宋泠月叹了口气,都说大太太迷糊,其实她觉得,大太太心里比谁都清明,比谁都善良,只是得了这样的毛病,时不时的犯病,言语含糊,所以别人对她的话也无法相信,就算她解释的再多,也没有人相信宋泠月是清白的。 “大太太,您先别难过,老太太未必让我走,这件事还说不好,您放心,就算我走了,也一定回来看您的。” 宋泠月正在劝慰大太太,夏夜清悄没声的走了进来,听到宋泠月又说要走的话,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打的不疼是吧?还是想让我再给你补一顿板子?” 宋泠月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不自在起来,眼下这副狼狈样子,真是丢死人了,反手摸过一个枕头,盖在了头上,装作没听到他进来。 大太太看她蒙着头,哼哼了几声,不满的扒开了她的手,抢过枕头扔在了一边,嘟囔道:“小月,你别这样,疼,头疼。” 宋泠月哭笑不得,只好用手臂圈住了头,尽量避免跟夏夜清视线有接触。 夏夜清拧了拧眉,亏他还担心她的伤,怕她夜里发烧,特意抽出时间来看她,她倒好,一心想着走也就算了,还不想理他,真是长胆子了。 “给我扭过头来,信不信我拍一巴掌上去?”夏夜清威胁了一句,抬起了手,作势要打上去。 宋泠月赶紧收回了手,乖乖的扭过了头,一脸讨好的笑,“总长,您辛苦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多谢您百忙之中来看我,没事儿,我皮厚,经得住这顿打。” 她说的是实话,从前她是个细皮嫩肉的大小姐,受不得一点儿苦,可这半年来,她挨过的打,受过的苦,已经锻造了她足够强的心智,就算皮开肉绽,她也能忍住不喊疼,还能谈笑风生。 夏夜清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既然你这么坚强,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大太太看儿子来了一会儿就要走,不舍得扯住了他,讪讪的道:“夜清,你、你不陪我和小月了吗?” 夏夜清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笑道:“妈,莲衣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我要回去陪她,明天我早些来,好好陪你,好吗?” 大太太对儿媳妇还是有印象的,虽然不满意他要走,还是懂事的放开了他,“那好,那你走吧!好好的照顾,好好的。” 夏夜清点点头,越过大太太的头顶,看了宋泠月一眼,摇了摇头,还是转身离开了。 这件事上,他没办法公然袒护宋泠月,就算他知道真相,也不能为她辩解,这委屈只能她自己受,至于离开,就算他想给她自由,老太爷也是不允许的,她只能想办法在夏家生存下来。 修养了几天,宋泠月挪回了自己的住处,老太太到底没想让她死,也没有再为难她,依旧让医生过来照看,还让公馆的佣人去照顾她。 偷盗的事情,也因为找到了珠宝,最后不了了之了,只是始终没有人澄清这件事不是宋泠月做的,她到底还是背上了小偷的骂名。 大年夜,宋泠月是趴在床上度过的,佣人照顾她吃了饭,都跑去守岁了,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屋子里。 后半夜,公馆里开始放烟花,一派热闹的景象,宋泠月听到外头的欢呼,实在耐不住,挣扎着下了床,挪到窗边去看。 烟花盛放,十分美丽,宋泠月想起从前在家里,过年的时候也会放烟花,父亲买的都是很漂亮的烟花,都是她喜欢的,父亲和家里的听差在前头点火,她带着容妈和佣人蹦蹦跳跳的在后头看,很是热闹。 如今宋府没了,这样热闹的景象再也不会有了,甚至连陪她看烟花的人都没有了,看着看着,心里觉得凄凉,眼泪不自禁的溢出了眼眶,宋泠月伸手抹了抹,却怎么也止不住。 “要是觉得难受,你可以哭出来!” 夏夜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宋泠月吓得一个哆嗦,急忙转过了身,他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大衣,挺拔的身姿,英俊的脸庞,看上去更加精神俊逸,他对着宋泠月伸出了手,手里是她之前给他用过的手绢。 宋泠月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不用了,多谢,不过是一时感触,很快就好的。” 看他还伸着手,只好把手绢接了过来,低头擦了擦眼角,转而问道:“你怎么没去看?这么热闹的场景,错过了多可惜。” 夏夜清倚在窗台上,看着外头的烟花,淡淡说道:“我不喜欢烟花,虽然灿烂,却过于短暂,我宁愿平平淡淡,长长久久。” 宋泠月很少见他有这样感慨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总长生在世家,长长久久是有可能的,平平淡淡,大概是不可能了。” 夏夜清笑笑,转过身看着她道:“没想到你也会说讨好的话,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宋泠月倚在墙上,失笑道:“难道在夏总长眼里,我就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人吗?” 夏夜清挑了挑眉,“又臭又硬不至于,不过,你的确很倔强,挨了一通板子还能咬牙坚持自己的是清白的,让我刮目相看。” 宋泠月听到他说起这个,涨红了脸,倔强的说道:“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清白的,我没有偷拿大太太的东西,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这样说。” “我信!”夏夜清一脸认真,“我相信你,可是没有用,别人不信。” “别人信不信不重要,我自己知道就好,他们要笑要骂,由着他们好了,反正我已经不在乎了。” 夏夜清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他本来还想安慰她两句,眼下看来,她比他想象中要坚强的多,这样的性格,他有点儿喜欢。 “你……” 夏夜清才要开口说什么,春桃火急火燎跑了进来,看到夏夜清果然在这里,喘了一口气,急声说道:“大爷,不好了,太太晕倒了。” “什么?”夏夜清急的嗓音都变了,也顾不得宋泠月,转身飞奔了出去。 春桃神色复杂的看了宋泠月一眼,眼神中有一丝不解,更多的却是鄙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跟在夏夜清后头,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把她收房 苏莲衣病重,医生在夏公馆守了一夜,总算控制住了病情,夏夜清一夜未眠,守在苏莲衣的床边。 天亮时分,苏莲衣总算醒了过来,脸色惨白的吓人,声音也十分虚弱。 “清哥,你一晚上没睡,快去休息吧!” 夏夜清握住她的手,亲了亲,温和的笑道:“我不累,守着你是我的幸福,不眠不休都可以。” 苏莲衣缓缓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温柔的抚上了夏夜清的脸颊,“清哥,我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被你这样爱护。” 夏夜清给她拢了拢被子,柔声道:“不要再说话了,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卫生间洗把脸。” 苏莲衣却握着他的手不松开,闪亮的眼睛盯着他,突然问了一句,“清哥,你是不是喜欢小月?” 夏夜清一怔,本想站起来的动作停了下来,笑笑道:“你别瞎想,佣人向来喜欢嚼舌根,你别理她们的话,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 “清哥!”苏莲衣咬了咬唇,眼圈儿红了一下,“我知道,我们家族联姻,你对我不是爱,不过是怜悯,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你就把她收房吧!” 夏夜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转瞬即逝,重新坐下来,垂下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莲衣,不管你怎么想,我从来没想过把她收房的念头,你是我的太太,也是唯一的,我不会辜负你。” 苏莲衣咬了咬下唇,点了点头,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低声道:“既然清哥没这想法,那我让小月来照顾我,清哥也不会有意见吧?” 夏夜清想也没想的道:“我当然不会有意见,她不过是个佣人,随你差遣,等她伤好了,我让她来就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莲衣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并未看出有一丝的不情愿,放下心来,应了他,“那就按照清哥的意思办,这些日子,让小月好好养伤吧!” 说着话,苏莲衣又是一阵猛咳,急忙抽出丝绢捂住嘴,咳的后背都佝偻起来,夏夜清起身给她抚着后背,眉宇间满是心疼。 苏莲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手上的丝绢被她攥起来,透过指缝,夏夜清看到丝绢上泛着殷红,又咳了血。 “拿过来!”夏夜清伸出了手。 苏莲衣把手背到了身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清哥,你别在意,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去洗漱吧!” “拿过来!”夏夜清提高了嗓音。 见她不动弹,膝盖跪到床侧,欺身过去,大手伸到她背后,把手绢抢了过来,转身去了卫生间。 手绢上满是鲜血,比上次咳的还要多,夏夜清心都揪了起来,医生说苏莲衣时日不多了,起先他还不信,把医生骂了一顿,发了好一通火,可是这几天,她接连咳血,昨夜还晕倒了,这不是好征兆。 夏夜清不动神色的把手绢处理了,匆匆洗漱了一遍,走出了卫生间,苏莲衣斜躺在床上,眼睛一直望着他出来的方向,生怕少看一眼似的。 “我今天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夏夜清看穿了她的心思,柔声说道,匆匆换了一件衣服,继续坐在床边守着她。 苏莲衣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握紧他的手,安心的睡了过去,只要他在身边,她就没那么害怕了。 半个月后,宋泠月好的差不多了,虽然伤口还有痂,却不妨碍干活,活动也很利索,苏莲衣的病情时好时坏,夏夜清按照她的要求,把宋泠月调到了她的卧室,贴身照顾她。 宋泠月细心,又是读过书的,知道怎么照顾病人,也经常陪苏莲衣读书、说话,开解她,几日下来,苏莲衣病情虽然没好转,却也没有恶化,咳血也少了很多,连医生都说宋泠月照顾的不错。 这天一早,医生诊断结束,去了夏夜清的书房,夏夜清正在抽烟,看到医生进来,掐灭了烟头,请他坐了下来。 “医生,我太太的病情有没有好转的可能?” 医生面色十分沉重,摇了摇头,“好转是不可能了,夏太太这是旧疾,若不是在夏公馆保养的好,只怕这时候也撑不到了,这几天佣人照顾的还是不错的,照这样下去,或许能撑到二月里。” 夏夜清心里“咯噔”一下,手肘抵在桌子上,双手握住拳头,抵住了额头,虽然早预料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快到他有些接受不了,难受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苏莲衣总说他们是联姻,他不爱她,纵然是这样,他们近两年的夫妻,她在他心里早就有了一席之地,他又怎么会不挂心。 “总长,您没事吧?”医生看他十分难受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夏夜清一只手挥了挥,“你回去吧!今天的话,别告诉其他人,免得家里的老人受不了。” 医生是夏家专用的,自然知道规矩,点了点头,又安慰了他几句,提上药箱离开了。 医生离开东院,迎面碰上了夏柯,夏柯说老太太身体也不舒服,让他也去给瞧瞧,医生急忙跟上去了。 夏夜清走到卧室门口,看到宋泠月正坐在床边给苏莲衣读书,两个人都很入神,谁也没有发觉外间来了人。 宋泠月读完了一段儿,生怕苏莲衣累了,阖上书问道:“太太,要不要休息一下,您已经坐了很久了?” 苏莲衣摇摇头,语气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我还不想睡,我很想知道,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和她心爱的男人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宋泠月笑笑,哄她道:“如果您想知道,那就要好好休息,这个故事很长,您要一点点听才行。” 苏莲衣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就着她的手躺下了,还兀自嘟囔着,“小月现在越来越会吊我的胃口,如果我读的懂英文,肯定不用受你的威胁了,我可以直接看最后的结局。” 宋泠月故意逗她,“所以说,您要听话才对,否则明天我这说书先生可就要罢工了。” 苏莲衣难得被逗笑了,吃吃笑了几声,摇了摇头,只好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宋泠月听她呼吸平稳了,轻手轻脚的挪开凳子,抱着书往外走,迎面就撞上了夏夜清,他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温和,顿时呼吸一滞,心漏跳了几拍。 “总长,太太才睡下,我去厨房看看汤炖好了没。” 宋泠月找着借口想要逃离,一时紧张,怀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好在有地毯,并没有惊醒苏莲衣。 夏夜清弯腰把书捡起来,看了看封面,是那本英文版的《简.爱》,是他留学英国的同学送给他的,只翻过一次就放在了书架上,没想到被她拿了出来,居然还能看懂。 “你会英文?” 宋泠月点点头,“我在英国教会学校念的书,父亲还给我请过一位教英文的老师,当翻译可能不够格,看书还是勉强可以的。” 夏夜清嗯了一声,并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随手翻了几页,抬头看着她道:“我法语还算不错,英语却马马虎虎,书里有很多地方我看不懂,你以后看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标注一下?” “额,可以是可以。”宋泠月应道,又问了一句,“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标注,是把长的单词翻译过来,还是把句子翻译过来?” 夏夜清笑笑,把书递给了她,“把你觉得不错的地方,或者比较重要的地方翻译过来就好,我闲暇时可以看看。” 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像会说话一样,宋泠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嗯了一声,把书接过来,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夏夜清不解的摸了摸下巴,怎么她每次见了他都躲躲闪闪的,到底怎么招惹她了? 第四十六章 中毒陷害 二月二龙抬头,夏家对节气一向重视,这天请了专门的理发师傅,来给家里的听差和佣人理头发,图个吉利。 宋泠月照顾着苏莲衣,也不方便出去,拿了一把小剪刀,两人相互剪了个发尖儿,就当做理发了。 早饭后,苏莲衣又缠着宋泠月给她读书,宋泠月没办法,只好去书房。 夏夜清没去海关,宋泠月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批阅文件,看到她进来,夏夜清明显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从跟前的抽屉里把书拿了出来,递给了她。 宋泠月迟疑了一下,问道:“总长也在看吗?如果您要看,我可以换别的。” 夏夜清摇摇头,随口说道:“我只是昨天晚上翻了一下,随手放在了抽屉里,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我一向不感兴趣,你拿去吧!嗯!”起身往前伸了伸。 宋泠月上前接了过来,才要走,夏夜清又叫住了她,一手转着钢笔,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你觉得书里的罗切斯特怎么样?” 宋泠月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他顽固却不失男子气概,是个不错的男人,不过,我还是喜欢女主人公,她坚强,独立自主,坚定而执着的追求自己的理想,是个勇敢的人,我很佩服她。” 夏夜清目光骤然一深,一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接触到她的目光,还是咽了回去,语气淡淡的道:“很好,那你去吧!我还有文件要批阅。” 宋泠月点点头,识趣的退了出去,才关上门,迎面就碰到春桃端着汤走了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各自错开了目光。 春桃走到宋泠月身边,看了看书房的方向,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从书房出来了?大爷批阅文件的时候,只有张副官能进去,你进去,他没发火儿吗?” 宋泠月倒是不知道他这个习惯,晃了晃手里的书,解释道:“太太又想听书,我进去拿了出来,他倒是没说什么。” 春桃听到她对夏夜清的称呼,心里更加疑惑,想起大小姐对她说过的话,要她好好盯着宋泠月,之前她还觉得多此一举,现在看来,的确有这个必要。 心里有想法,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装作没在意她的话,笑笑说道:“那我们就一起进去吧!正好该给太太喝汤了。”引着宋泠月一起进了卧室。 中午厨房做了春饼,苏莲衣这几天一直喝汤,嘴里没味道,央求了宋泠月,让她去厨房拿了一份春饼过来,想换换口味,她难得主动要求吃的,宋泠月不忍拒绝,去厨房取了一份儿给她,还带了一碗瘦肉粥,让她好消化。 苏莲衣很久没有吃到别的饭食,一时胃口大开,把春饼和粥都吃了个干净,吃完饭有些犯困,宋泠月服侍她睡下,端着空的晚盘退了出去。 苏莲衣在睡梦中咳醒了,想要喊人过来,一张口却呕出一口鲜血,她痛苦地抓了抓胸口,挣扎着想要下床,口中的鲜血却越来越多,眼前一黑,一头从床上栽了下去。 夏夜清从正院吃完午饭回来,心里总觉得不舒服,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在书房转了一圈儿,总也安定不下来,宋泠月说苏莲衣睡了,他还是不放心,放下笔,起身去了卧室。 一推开卧室的门,夏夜清惊骇的瞪大了眼睛,苏莲衣倒栽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动静,雪白的被单上,满布星星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莲衣,莲衣!”夏夜清失声吼了一嗓子,朝苏莲衣飞扑过去。 “来人,快来人,叫医生,叫医生!” 医生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夏家,却还是晚了一步,苏莲衣已经没了呼吸,抢救都救不过来了。 本是喜庆的日子,夏家却阴云密布,笼罩在沉痛的哀伤之中,家里的佣人忙着布置灵堂,准备丧事,夏夜清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谁叫也不肯出来。 张副官怕他想不开,在外头敲了半天的门也进不去,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撞门,焦急的在外头踱步。 宋泠月被带到了老太太面前,事情来的突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听差从住处捆了过来。 老太太脸色阴沉的可怕,听差把宋泠月摁在地上,她努了努嘴,起身重重给了宋泠月一个巴掌,恶狠狠的骂道:“贱货,你勾引夜清,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你却野心勃勃,居然下毒毒死莲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宋泠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我没有,我没有下毒,老太太,我真的没有……” “啪”一巴掌,这次换了夏夜槿来打,他的力气之大,直接把宋泠月打的摔在地上,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医生已经验过了,大嫂吐出的鲜血里有毒,厨房的人来报,午饭是你偷偷端过去的,你说你没下毒,鬼才信。” 话音落,夏夜槿过去把宋泠月提起来,反手又是几个巴掌,打的宋泠月口鼻里都往外淌血,嘴角肿的老高,话都说不出来,又重重把她扔在地上,总算出了口恶气。 嫌弃似的拍了拍手,走到老太太跟前,开始煽风点火,“祖母,这个小贱人不知好歹,干脆了结了她,省的夜长梦多。” 老太太神色不定的踱了两步,留着她在夏家,也是怕走漏风声,趁机了结了她,倒是一了百了,夏家死一两个下人,还是不用对谁交代的,只是眼下苏莲衣才出事,这个节骨眼上再添一条命,难免不吉利。 想了想,还是先把她关起来,等苏莲衣的丧事过了再做打算,转头对夏夜槿吩咐道:“把她关到后头的柴房,不许给她吃喝,三天以后再做打算。” 夏夜槿也不想让宋泠月那么痛快的死,老太太的打算正合他的心意,嘴角咧了咧,对外头的听差扬了扬手,不由分说,让他们把宋泠月拖去了柴房。 宋泠月被扔在柴草堆里,手脚上的绳子还绑着,夏夜槿把听差打发出去,半蹲在宋泠月跟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扳过了她的脸。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没预料到会有今天呢?嗯?” 宋泠月心如死灰,老太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分明是想她死,苏莲衣去了,夏夜清哀伤至极,说不定也以为是她做的手脚,把她也恨上了,想让他施以援手是不可能了,如今落在夏夜槿手里,肯定是没有活路了。 夏夜槿看她不说话,手上加大了力道,捏的宋泠月脸颊生疼,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呼,却不肯开口求饶。 “还敢嘴硬是吗?好,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等苏莲衣的丧事一过,我会让你死个痛快的,这就是你不肯服从我的下场,哼!” 夏夜槿甩开她,反锁上柴房的门,把钥匙收在自己衣兜里,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大太太从下人嘴里得知苏莲衣去世的消息,还听说是宋泠月下毒陷害的,已经被老太太处置了,一时受不了打击,再次犯了病,不停地哭喊吵闹整个院子都能听到她的哀嚎。 夏夜清从灵堂里出来,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去了暖阁。 大太太正在砸东西,又哭又笑,佣人都不敢靠近,只在门口远远的劝,大太太根本听不进去,抓住妆台上的首饰盒,重重的丢了出去。 夏夜清正走到门口,闪身一躲,首饰盒子从他身侧飞了出去,里头的首饰掉了一地,让佣人收拾了,独自进了房间。 第四十七章 动她试试 大太太一发病,六亲不认,夏夜清还没走到她跟前,迎面又丢来一把梳子,正摔在他脸上,英俊白净的脸上立即显出几道红痕,夏夜清嘴里啧了一声,上前拢住了她。 “妈,妈,别闹了,我是夜清,我是你的儿子,你看看我,看看我!” 夏夜清拢着她的手,把她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想让她清醒过来,大太太哪里肯听,挣扎了几下挣不开,低头咬在夏夜清手腕上,死死的咬,恨不得把他的手腕咬掉一样。 夏夜清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她咬,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渗进地毯里,他也不喊疼。 大太太嗅到浓浓的血腥味儿,才松开了他的手,看他手腕血肉模糊,惊恐的后退了一步,双手撕扯着头发,转身朝身后的墙扑过去,想要撞上去,嘴里还不停的哀嚎。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犯的错,杀了我吧!” 苏莲衣才走,母亲又犯了病,家里一团乱,夏夜清心里难受的要死,扑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声音里是掩饰不住地哀伤,“妈,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守护好你和莲衣,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就朝我来,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大太太疯了一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挣脱开夏夜清,一头撞在了墙上,额头都撞破了,血流的满脸都是,头往后仰了仰,倒在夏夜清怀里,晕了过去。 夏夜清把母亲抱到床上,让人叫医生过来,他低头埋到床上,眼泪渗进了被子里,心里难受的发慌,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过泪,因为他是母亲和苏莲衣的依靠,他不能软弱,可此刻在母亲面前,尽管她根本不懂他,他还是脆弱了。 十几年来,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没有母亲陪着他,不管多么难捱,他都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默默的舔伤口,此时此刻,他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是医生过来了,夏夜清猛地直起身,抹了抹眼角,又恢复了以往冷静淡然的模样。 “进来!” 医生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看大太太晕了过去,额头都破了,又看到夏夜清一手的血,嘴里“嘶”了一声,急忙放下药箱,手忙脚乱的取药。 “夏总长,我先给大太太打一针,让她今夜能睡个好觉,然后再给您处理伤口,您稍等一下。” 夏夜清这才想起自己手腕被咬伤了,甩了甩手上的血,毫不在意的说道:“不用了,先给大太太处理伤口,我的伤自己会处理。”反正不是头一次被咬,他都习惯了。 医生也有经验了,也不勉强他,自顾自的给大太太打了针,又用药棉沾了消毒药水,给她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夏夜清从药箱里取出药棉,给自己处理了伤口,又用绷带给自己包扎起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医生忙碌,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他话。 “莲衣去的突然,你真的检查清楚了吗?是跟她的饮食有关?” “算是有关吧!瘦肉粥里放了胡椒粉,太太的病最忌讳这个,所以才病发了,咳血过多,又摔到了头,所以,很不幸,总长请节哀!” 夏夜清叹了一口气,身子萎顿下去,窝进了沙发里,眼前总是闪现出苏莲衣去之前的悲惨模样,他悔恨交加,如果他没有把她交给宋泠月照顾,如果他一直陪着她,或许她还能多在他身边几天,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医生安置好大太太,直起身看向他,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说给了他,“总长,白天验过太太的血,血里有蹊跷。” 夏夜清“蹭”的坐直了身子,眉头皱成了川,“说来听听!一个字都不许落。” 三天以后,苏莲衣下了葬。 宋泠月被关在柴房三天,没吃没喝,本就瘦弱的她,已经饿到脱了人形,血凝在脸上,看上去又狼狈又恐怖。 外头门锁晃动了几下,夏夜槿打开了门,带着几个端着饭菜的听差进了柴房,看宋泠月还活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命够硬的,三天不吃不喝居然还活着,不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就去地底下陪我大嫂吧!老太太仁慈,让你当个饱死鬼,来,我喂你饭。” 说着话,对身后的听差扬了扬手,听差低笑一声,把饭菜递到了夏夜槿手里,夏夜槿低头看了一眼,一只手嫌恶的捏住了鼻子。 “这么冷的天,居然也能臭到这个地步,怪不得家里的狗都不吃。” 又扫了宋泠月一眼,半蹲下身,用勺子舀了一勺饭,递到了宋泠月嘴边,“你这样的人,也就配吃狗食,还劳动少爷我亲自喂你,算是你的福气,来,吃吧!” 宋泠月本来饿极了,可是一嗅到饭菜传来的恶臭,顿时恶心的干呕出声,他根本不是想让她吃饭,就是来羞辱她的,这样的饭菜吃下去,她就变得连狗都不如,她宁肯饿死都不会吃。 “槿少爷,落到你手里,我没想好死,要杀要剐尽管来,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个痛快,我宋泠月不怕你。” 宋泠月瘦到没形,眼下泛着乌青,说这话的时候,瞪大了眼睛,面目看上去有几分可怖,活像一只恶鬼,夏夜槿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饭菜洒了一地,顿时一股恶臭传来。 亏了夏夜槿动作快,向后跳了一下,馊饭菜才没溅到他锃亮的皮鞋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对着宋泠月就是一阵踢打,脸上、腰上、身上,一处都不放过,嘴里还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个贱人,给你脸不要,看我不打死你。” 后头的几个听差见状,也跟着上前一起打,反正她都要死了,也不怕多打两下,顺便还能讨好夏夜槿,一个比一个打的狠。 夏夜清送走送葬的宾客,才想起宋泠月来,她被老太太带走好几天了,还不知道是死是活,问了正院的下人,得知被关在了柴房,夏夜槿已经带着人去了,顿时着急起来,带着张副官,连奔到跑的赶到了柴房。 夏夜清赶到的时候,夏夜槿已经停止了踢打,正用自己的腰带套在宋泠月脖子上,想要勒死她,宋泠月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口鼻里都在往外淌血,眼睛紧闭着,如同死去一般。 “住手!给我滚开!”夏夜清吼了一嗓子,抬脚把夏夜槿踹在了地上。 几个听差一见到夏夜清,顿时吓得像掉了魂儿一样,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夏夜槿挨了一脚,疼的半天才缓过来,皱着眉头指了指夏夜清,龇牙吼道:“夏夜清,你是不是疯了?是祖母让我这么做的,你凶什么?” 夏夜清长身立在他跟前,冷峻的眸子满是寒意,居高临下的道:“你敢再动她一下试试,她要是死了,我第一个拧断你的脖子。” 第四十八章 她不能死 夏夜槿不是不知道这个大哥的手段,长得比谁都英俊,手段却比谁都狠辣,一双眼睛寒冷的像淬了毒一样,好像看一眼就能夺走他的命一样,活脱脱一个“白面阎王”,他说的出就做得到,不害怕,那是假的。 “清哥,不是我要对付她,她害死了大嫂,祖母容不下她,我不过是奉祖母的命行事,你何必针对我?”夏夜槿语气软了下来,把一切都推在了老太太身上。 夏夜清弯腰试了试宋泠月的鼻息,还活着,只是气息有些微弱,再不救她,估计离死不远了,也不搭理夏夜槿,起身对张副官道:“把她送回住处,再让医生过来,一定要救活她。” 张副官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抬脚踢了踢几个听差,粗着嗓子骂道:“要眼睛出气儿的吗?把宋小姐抬回去,敢不老实,手脚给剁了。” 听差吓得一阵哆嗦,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宋泠月抬了起来,张副官在后头盯着,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往东院走去。 柴房里只剩下夏夜清和夏夜槿,后者被他冷酷的气息吓得咽了咽唾沫,嘴唇哆嗦着道:“清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针对她。” 夏夜清斜睨了他一眼,挽了挽袖口,阴阳怪气的说道:“是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你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哥哥我不护着你,你实在是让我厌烦。” 说着话,一手把夏夜槿从地上提起来,膝盖重重的顶在他胸口上,夏夜槿疼的闷哼一声,往后弓起了身子,双手胡乱的推搡他。 夏夜清收了膝盖,一手提着夏夜槿的衣领子,另一手握紧了拳头,一拳一拳打在夏夜槿胸口、腹部,打的夏夜槿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不住地哀嚎。 “清哥,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饶了你?好啊!这就饶了你!” 夏夜清龇了龇牙,最后一拳打在夏夜槿小腹,夏夜槿惨呼一声,双手捂着小腹,身子不住地往下坠,夏夜清一松手,他仰倒在地上,痛苦地蜷起了身子,嘴里不停地“嘶哈嘶哈”,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你不用想着去祖母跟前告状,我既然敢打你,就能承担的了,你那点儿小心思,在我面前还是收起来,那都是我玩儿剩下的。” 夏夜清冷冷的丢下这句话,整理好衣服,昂首离开了柴房,他才不怕老太爷和老太太怪罪,他是属二踢脚的,一点就炸,把他惹急了,谁都别想好过。 医生给宋泠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外伤就不用说了,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肋骨也被踢断了两根,幸好夏夜清救的及时,如果再被打几下,断掉的肋骨扎进脏腑,谁也救不了她。 处理好所有的伤口,宋泠月也醒了,天已经黑透了,她浑身上下包的像个粽子,动都动不了,张了张口,嗓子沙哑的已经说不出话,只好闭上了嘴,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任由医生给她扎针、灌药。 医生打完了针,直起腰身,嘘了一口气,苦笑着对外头的夏夜清道:“总长,宋小姐这伤,没两三个月是长不好的,期间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才行,肋骨的伤不能马虎,一个月内,一定不能下床。” 夏夜清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好好照顾她,换药的事情,还是要麻烦你跑几趟了。” 医生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不过,总长,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位宋小姐着实有几分可怜,您如果怜悯她,不如放她离开吧!” 夏夜清斜倚在里间的门框上,盯着床上的宋泠月,目光出神的道:“你不懂,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医生只是觉得宋泠月可怜,才随口说了一句,夏家的事情他不好打探,笑了笑,便不再提,又叮嘱了几句日常注意的,提上药箱离开了房间。 夏夜清吩咐两个佣人照顾宋泠月,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去了正院,这件事还是要跟老太爷交代一声的,还得去暖阁看一看母亲,她白天又闹了一阵,晚上还不肯消停,真是头疼。 老太爷退离官场多年,自认已修的慈眉善目,但长孙媳妇这件事上,他还是动了怒,宋泠月的死活,他其实本不在乎,得知夏夜清强行把她带走了,还把夏夜槿给打了,这是他不能忍的。 一家子兄弟,因为一个外来的女人动了手,传出去像什么话,偏偏夏夜清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把人带走,还请了大夫来看,一白天都没露个面。 正思量着要不要把夏夜清找来问一问,外头听差就来报,说夏夜清已经过来了,老太爷急忙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摆好了架子。 夏夜清穿着一件黑色的双排扣呢子大衣,修长的身姿,冷淡的目光,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加冷峻。 “祖父,宋泠月不能死,莲衣的事情和她无关,我只说这么多。” 老太爷目光一沉,拉下了脸,夏夜清这个语气,倒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又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这些年教导他要学的稳重沉着,看来都白费了。 手杖在地上杵了杵,语气里带了几分责备,“夜清,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吗?你想救她一条命,我本不反对,但你这样兴师动众,是怕外头的闲言碎语不够多吗?” 夏夜清蹙了蹙眉,“什么闲言碎语?我根本不在乎。” “你不在乎,夏家在乎,一个外来的丫头,害死了你的太太,还引得夏家两个少爷大打出手,这样没有脸面的事情,已经传的到处都是了,你以为那些嚼舌头的人嘴里,能出去好话吗?” 夏夜清陷入了沉默,这样的后果,他早就预料到了,身为夏家的长房长孙,又是海关总长,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些造谣生事的,唯恐天下不乱,自己家里也没几个干净的,背地里的手段,他早就心知肚明。 老爷子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可不允许,如果宋泠月真的犯了错也就罢了,他自己都不会饶了她,可事实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苏莲衣去世是个意外,还有人趁机想要除掉宋泠月,这样恶心的事情,他决不能坐视不理。 老太爷看他半天不说话,手杖又在地上敲了敲,夏夜清回过神来,接着他的话道:“我不管外头的风言风语,做都做了,还怕说吗?祖父如果要计较,我就把那些嚼舌头的挨个处理了,管保门前清净。” “你!”老太爷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哪里还有一分大少爷的样子,分明是个地痞流氓,难不成外头说的都是真的,你对宋家那个动了感情?” 夏夜清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倔强的说道:“我生来就是这个性子,改不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祖父要打要骂尽管来,宋泠月我是保定了。” “好好好!”老太爷没了辙,只好妥协,“人你带走就算了,可我有言在先,等她伤好了,必须离开东院,搬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你,别想再见到她。” 夏夜清看老太爷气的胸脯一阵起伏,也知道差不多了,再把老爷子气倒,谁都讨不了好,顺势捡着台阶下,“多谢祖父,我向您保证,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办。” 有没有对宋泠月动情,他如今没有心思理会,只是私心里不希望她出事,救了她一次,也算是对她的照顾了吧!苏莲衣尸骨未寒,母亲还闹着病,他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先顾好眼下的事情。 第四十九章 该离开了 转眼已经是春暖花开,宋泠月的伤没好全,却能下地自由活动了,得知大太太病情反复,她每天都抽空去一趟暖阁。 说来也怪,自从宋泠月开始去暖阁后,大太太的病情稳定了许多,偶尔会摔个东西,但不再动手打人了,宋泠月在跟前的时候,摔东西都很少见。 这天午后,夏夜清从海关回来,正遇到要去暖阁的宋泠月,他也想去看看母亲,就结伴儿一起去了。 大太太正在屋子里吵着要见小月,宋泠月一出现在门口,她立即欢呼着扑了过去,像抱个洋娃娃一样把宋泠月抱住,还对夏夜清得意的翻了翻眼睛。 “小月是我的,别以为你可以抢走!” 夏夜清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应和,“好好好,她是你的,以后每天都由她来陪你,我这个儿子已经不重要了。” 大太太拉扯着宋泠月走到里间,把别人送她的补品都掏出来,献宝似的堆到了宋泠月跟前。 “小月,这些给你,多吃点儿,你好得快!” 宋泠月心内感动不已,却还是把东西推了回去,“大太太,这东西我也有,跟您的一样,所以您不用给我,留着自己吃,乖啊!” 夏夜清站在后头,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对话像小孩子一样,十分无奈。 佣人本来还为大太太喝药发愁,看到宋泠月过来,顿时觉得遇到了救星,趁机把药碗端了出来,递到了宋泠月手里。 有宋泠月在,大太太喝药的确干脆了许多,和往常一样,喝完药,宋泠月给她剥了一颗糖吃,大太太美滋滋的吃着。 夏夜清完全被忽视了,觉得有点儿尴尬,轻咳了一声,提示她们还有个人在这里。 大太太对他的提示是没反应的,宋泠月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人家母子团聚,她有些喧宾夺主了,搓了搓手,不安的道:“总长,我都忘了您也是来看大太太的,真是不好意思。” 夏夜清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突然说了一句,“那我也要吃糖,你给我也剥一颗吧!” 宋泠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盯着他的嘴唇,希望他再说一遍,夏夜清不满的啧了一声,提高了嗓音,一字字道:“我说,我要吃糖,给我剥一颗!” “哦,好,好!”宋泠月急忙去拿了一颗糖过来,剥开糖纸,递给了夏夜清。 夏夜清没用手接,低头就着她的手,直接把糖吃进了嘴里,他自己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宋泠月脸一红,胳膊僵在了半空,半天都没收回去。 “怎么,喂我吃糖就这么不情愿?”夏夜清嘴里含着糖,含糊的嘟囔了一句。 宋泠月连忙摇摇头,“不,不是这个意思。” 夏夜清手背到身后,弯下腰盯着她,笑眯眯的问道:“那你脸红什么?” 宋泠月本来就害羞,他还这样问,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捂着脸就要往外跑,没看清脚下鼓起来的地毯,一下子被绊住了脚。 夏夜清眼疾手快,大手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把她勾了过来,宋泠月嗅到他淡淡的香味儿,睁眼一看,一双漆黑的眸子正盯着她,脸上一热,呼吸停滞,四肢都僵硬了,只剩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总、总长,我、我这……”一时紧张,说话都结巴起来。 夏夜清心里觉得好笑,存心想要逗她,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宋泠月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大了,被一个暗暗喜欢的男人这样调戏,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巧不巧,暖阁的佣人从厨房端了汤羹来,走到门口,正看到这暧昧的一幕,吓得吐了吐舌头,闪身又躲了出去,幸好没被夏夜清发觉,否则就惨了。 从暖阁里出来,夏夜清和宋泠月结伴往东院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很自然的样子,全然没注意一路上别人盯着他们的眼神。 一直把宋泠月送到门口,夏夜清才意识到自己走过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了晚安,转身离开了。 大太太在宋泠月的照顾下,病情渐渐稳定下来,偶尔也能跟着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请安了,倒是让夏夜清宽心不少。 这天一早,夏夜清早早的去了海关,宋泠月正在给自己上药,夏柯就带着几个佣人闯进了她的房间。 “大小姐,这么早来,有事吗?”宋泠月显然有些诧异。 夏柯没有搭理她,指挥着下人开始收拾宋泠月的东西,总共也没几件衣服,让人打了个包袱,扔在了宋泠月面前。 “宋小姐,我们夏家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你偷东西,害死我大嫂也就算了,居然还勾引我大哥,居心叵测,我们这里是容不下你了,老太爷发了话,请你即刻离开夏家。” 宋泠月把药膏放在桌子上,点了点头,“好,我走,但有句话我想说清楚,我没有偷过东西,更没有给太太下毒。” 夏柯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那是你自己的说辞,敢做不敢当,正是你这种人的天性,我懒得跟你计较。老太爷仁慈,没把你送警察厅办理,你就感恩戴德吧!” 宋泠月知道辩解也是没有用的,起身拿上包袱,又拿上医生给开的药,准备离开夏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这一走,夏夜清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跟着夏柯走出东院,春桃正等在门口,说老太爷还有几句话要交代,让把宋泠月带过去,夏柯转身带着她往正厅里走去。 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喝茶,见到宋泠月被带进来,放下了杯子,沉吟着道:“宋小姐,我们夏家也有难处,希望你理解,你实在不适合待在这里。” 宋泠月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老太爷看她还算明白事理,面色和缓了一些,“那好,有几句话我想叮嘱你,出了夏家的门,你就跟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到了外头,也别说起夏家的事情,如果有人跟你打听什么,你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宋泠月心里冷哼一声,果然是这样,走了他们还不放心,还怕她会在外头惹事,还要特意叮嘱一番。 “您放心,您的叮嘱,也是我要注意的,除了恩德,我什么都不会记得。” 老太爷听她话里有揶揄的意思,顿时冷下了脸,下了逐客令,“宋小姐,你知道就好,既然你清楚,那就快些离去吧!” 宋泠月一手拎着包袱,另一手朝他伸了出来,“既然我要走,我的东西请还给我,那支簪子夏总长交给了您,那是我父亲的遗物,请您归还。” 老太爷瞪了瞪眼睛,“那是宋家和夏家的信物,你没有权利拿走。” 宋泠月倔劲儿也上来了,不肯退缩,“就算是信物,也是我宋家的,我以后也不会再用它和夏家拉扯关系,我一定要拿走的。” 老太爷的手杖在地上杵了杵,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白眼儿狼,你在夏家白吃白住这么久,临走还要拿走那支簪子吗?你知不知道那簪子的含义?” 宋泠月才不管那么多,父亲的东西,她是一定要带走的,如果夏家觉得亏,她可以用别的偿还,这簪子是一定不能留给他们的。 两个人正争执间,春桃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老太爷不好了,大太太的病又发作了,吵着要见小月,怎么办啊?” 宋泠月一听到大太太又犯病了,也顾不得再要簪子,丢下包袱往后院跑去,夏柯扶着老太爷,也跟着去了后院。 第五十章 当姨太太 大太太已经跑出了屋子,只穿着一件单衣,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胡乱的摔打着上前劝阻她的人。 宋泠月怕她伤到别人,让大家退后,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语气尽量变得温和,劝阻道:“大太太,我是小月,您先把棍子放下,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不好?” 大太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宋泠月以为她认出了她,伸着手上前,想要夺过她手里的棍子,大太太却突然尖叫了一嗓子,挥手朝宋泠月打了一棍子。 宋泠月躲避不及,被她一棍子打在腰侧,正打在受伤的肋骨上,疼的她痛呼一声,捂着腰蹲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嘘气。 大太太打伤了宋泠月,也逐渐清醒过来,看到她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惊恐的扔了手里的棍子,后退了两步,嘴里语无伦次的叫喊道:“我不是故意的,小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宋泠月看她终于清醒过来,也顾不得计较疼不疼,先安抚住她再说,要不想走也走不了,一手捂着腰侧,一手朝她伸了过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声说道:“大太太,我没事,来,您看看我,我一点儿都不疼。” 大太太犹豫了一下,缓缓走上前,握住了宋泠月的手。 宋泠月松了一口气,就着她的手站起了身,双手环抱住她,在她耳边温声细语的道:“大太太,外头还有些凉,跟我进去好不好?” 大太太竟然很温顺的点了点头,宋泠月挽住她的胳膊,扭头看了看老太爷,央求似的道:“老太爷,我把大太太送回去就走,不会耽误事的。” 老太爷也觉得不可思议,往常儿媳妇发起疯,好几个人都哄不住,连夏夜清都不能,之前家里人都说宋泠月能哄住她,他还不信,今天一见,果然有些奇怪。 疑惑归疑惑,她能哄住也是一件好事,省的闹起来又鸡飞狗跳的,嗯了一声,准许宋泠月把她送回了房间。 老太太也听说了儿媳妇犯病的消息,急匆匆的出了门,夏柯已经扶着老太爷回来了,她迎过去,一脸担忧的问道:“怎么样了?今天又打伤了人吗?” 老太爷叹了一口气,拄着手杖往屋子里走,瓮声瓮气的说道:“是又在打人,打了宋家的那个,好在她劝住了,已经回房了,哎!这一个月,就没有安生的时候,真是造孽!” 老太太也跟在后头哀声叹气,夏柯扶着两人分别坐下,久不出声的她,忍不住在此时插了一句嘴,“祖父,祖母,您说奇不奇怪,大太太在这个宋泠月面前,为什么那么听话呢?难道她用了什么奇怪的办法,迷惑了大太太的心智?” 老太爷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们,既然宋泠月能哄住儿媳妇,那何不留下她照顾呢!让她贴身照顾,方便许多,夏家也能安生许多。 老太太还没说话,老太爷已经猜中了她的心思,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放她出去也不是上策,她还算有点儿用处,实在不行就把她留下,也能给夜清分忧,你说呢?” “嗯,倒是也行,只不过,让她这样留下照顾也不妥当,外头总免不了说闲话,找个什么由头,也好封住别人的嘴。” 夏柯听他们的意思,显然不打算让宋泠月走了,一时有些着急起来,绕到老太太身侧,开始劝阻,“祖母,千万不能留下她,她野心不小,还勾引清哥,这要是时候长了,那还得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番话反而提醒了老太太,老太太目光陡然一亮,忍不住拍了拍手,对老太爷道:“老爷,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夜清也对她有心思,不如让她给夜清当个姨太太好了,这个丫头丑是丑了点儿,可是能吃苦,您觉得呢?” 老太爷伸手摸了摸胡子,悠悠的道:“这也是个办法,当个姨太太,也能断了她的野心,长得不好看,才不至于迷惑了夜清的心智,这样也好。” 夏柯急的团团转,怎么她说了几句不好的话,老太爷就下定决心让宋泠月当姨太太了呢!虽然是姨太太,面上也是她的大嫂,这可不行。 “祖父,您忘了,她可是下毒害我大嫂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呢?您糊涂了呀?”一时情急,说话也口不择言起来,说完才意识到,却已经晚了。 老太爷不满的横了她一眼,“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大嫂已经去了,眼下要顾着活着的人,顾全大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由不得你!” 夏柯气的跺了跺脚,老太爷打定了主意,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恨只恨她说错了话,竟然阴长阳错的成全了宋泠月,真是该死。 老太太看她心有不忿,轻拍了她一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别有深意的说道:“你急什么,不过是个姨太太,那就是个妾,不过是个有名分的下人,你是夏家大小姐,从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还怕她不成?” 夏柯是个聪明的,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分明是在向着她,她怎么会不明白,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偎到老太太跟前蹭了蹭,撒娇道:“祖母,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我听您的吩咐,姨太太就姨太太,只要清哥愿意就好。” 老太太欣慰的抚了抚她的脸颊,“你最乖了!”果然还是孙女贴心。 宋泠月哄好大太太出来,春桃却告诉她不用走了,让她回房间里等着,老太爷有别的安排。 宋泠月私心里觉得准没好事儿,好容易才得来的自由的机会,决不能轻易放过,大不了簪子以后再讨,拿上包袱就要跑。 还没跑到门口,几个听差就围了上来,早有准备一样,手里拿着绳子,不由分说,把宋泠月五花大绑起来,直接拖回了东院,反锁在了房间。 宋泠月敲打了半天的门,腰侧越来越疼,半天又水米未进,虚弱的实在支撑不住,蜷缩在门边,迷糊了过去。 夏夜清天黑才回到家,一进门就被老太爷叫进了正厅,张副官依旧在外头等着他,不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来夏夜清暴躁的怒吼。 “冲喜?谁让她冲喜了?冲喜莲衣就能活过来,我妈的病就会好吗?” 老太爷语气不轻不缓的劝导,“夜清,你母亲的病虽然好不了,但的确因为她和缓了不少,今天是我亲眼所见,有她在,也能为你分忧,你要考虑大局。” 夏夜清怒不可遏,伸手拍了拍额头,转身,又甩了下手,愤愤的道:“祖父,我一向敬重您,您的意思我一直都照办,可是冲喜这种事,我没办法接受。” 老太爷也不恼,咂了咂嘴,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你是留过洋的,讲究那些情投意合,当初让你娶莲衣,你也是百般不情愿,可我听说,你私下里对宋家的这个,还是有几分喜欢的,给你当姨太太,不是正合适吗?” 夏夜清咬了咬牙,侧脸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英俊的脸上,表情有几分狰狞起来,“这是两码事,我只是可怜她,没有想娶她的意思。” 老太爷看他半天油盐不进,顿时沉下脸来,语气强横的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要么你娶她当姨太太,让她照顾你母亲,要么将她扫地出门,是生是死看她自己的造化,怎么决定,你自己选择,哼!” 说罢,甩了甩长袍的衣袖,拄着手杖进了里间,他有绝对的信心,能让夏夜清屈服,夏夜清心智强于常人,的确无懈可击,可唯有一样是他的软肋,就是他极注重孝道,为了他的母亲,他一定会妥协的。 夏夜清在大厅里站了许久,胸膛起伏了一阵,渐渐归于平静,母亲的病自然要紧,宋泠月对于母亲的重要,他比谁都清楚,看来老太爷算准了他会对答应,所以根本没给他商量的余地。 抬脚重重的踢在红木根雕的茶几上,几十公斤的根雕,愣是被他踢了个翻转,上头的雕花都撞掉了,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叹息,转身出了正厅,不过是个姨太太,娶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就当怜悯她好了。 第五十一章 不相往来 宋泠月是在次日知道这个消息的,还是从春桃嘴里知道的,似乎要当姨太太这件事,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只要服从就好了。 从私心里,她当然希望和夏夜清在一起,可是又不免自卑,她算什么,在优秀的夏夜清跟前,她卑微到尘埃里。更何况,是个姨太太,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就是一个妾,一个有名分的丫头而已。 晚间的时候,宋泠月还在床上歇着,医生给她诊断了一下,长好的肋骨又裂开了,必须好好养着,否则会越来越严重,十天半个月,出门是不用想了。 春桃被调过来照顾她,虽然还没过门,但姨太太的身份是定了,春桃再不情愿,姨太太也不是她能挑剔的,只能妥善的伺候着。 吃过晚饭,宋泠月倚靠在床头,独自想着心事,给人当小,父亲如果泉下有知,只怕死也不会瞑目的。 屋门“吱呀”一声轻响,夏夜清闪身进了房间,宋泠月隔着纱帘看到他一步步走来,脸上一红,莫名的紧张起来。 夏夜清走到纱帘的位置就停住了脚步,隔着纱帘,影影绰绰,看不清他的样子,声音听上去也有些不真实起来。 “你嫁给我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宋泠月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知道了,总长纳个妾而已,没必要大张旗鼓。” “你……”夏夜清迟疑了一下,手向着纱帘伸了伸,又缩了回去,语气已然变了,“你以为不情愿的只有你吗?如果不是为了保住你,不让你流落街头,我才不会答应娶你这个丑八怪!” 呵!宋泠月心里一凉,丑八怪,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个丑八怪,果然从前的种种都是她自作多情了,声音越发小下去,卑微到底,“夏总长说的是,总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多谢您可怜我,不过是个有名分的丫头,随便您怎么处置。” 夏夜清在纱帘后攥了攥拳头,又是这臭脾气,又是这样的婚姻,真是受够了,本来想看看她伤,可眼下一肚子火,再也不想跟她废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宋泠月看他决绝的离去,没有一丝温情可言,显然是对她厌恶到了极点,心里越发难过起来,啜泣一声,扯起被子蒙住了头。 一个月后,夏家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为夏夜清和宋泠月举行了结婚仪式,说是结婚,其实简单到可怜,就在夏公馆摆了几桌酒席,邀请了几个亲朋好友,还有夏夜清的同僚,算是把这件事公布了,宋泠月就正式成为了夏夜清的姨太太。 宋泠月渴望的婚纱自然是没有的,夏家也顾及颜面,为她订做了一身像样的传统喜服,还抬了几箱子的衣服首饰和迎娶礼,好歹还要顾着夏夜清的面子,不能被外人看笑话。 入夜,宾客散去,夏夜清回到了卧室,卧室今夜布置成了婚房,到处都是大喜的红色,宋泠月坐在床边,两只手紧紧的绞在一起,正忐忑不安的等着她。 夏夜清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气的走到宋泠月跟前,一手松了松衣领口,一手粗鲁的扯开了宋泠月头上的红盖头。 “天气都转热了,你还等着我掀盖头,不嫌热吗?” 宋泠月穿着红色鞋子的脚往后缩了缩,目光怯怯的看着他,低声道:“我也不想,可这是礼节!” 夏夜清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哼,慢腾腾的解着衣服扣子,眯着眼睛打量她,不知道是不是化了妆的缘故,她脸上的疤淡了许多,看上去倒是还有几分姿色。 宋泠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才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鼻子里嗅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夏夜清已经欺身过来,逼着她身子后仰过去,两手分开摁在她两侧的床上,让她直不起身,被他虚压在身下。 存心想要戏弄她,夏夜清带着一丝阳刚味道的男子气息,软软的扑在她脸上,“你在燕春阁待过,应该知道怎么服侍男人吧?我已经很久没开荤了,如果你让我舒服些,我会考虑对你温柔一些。”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抚过她的胸口。 宋泠月气的脸颊通红,泫然欲泣的模样,“言语下流,你就是个流氓!” 夏夜清推开她撑着上身的一只手,没用多少力气,就让她躺在了床上,膝盖分开压在了床上,宋泠月明显感觉床往下凹陷,身上一重,夏夜清欺身压在了她身上,不轻的重量,压的她喘不过气。 “放开我,你放开!”宋泠月手脚并用的挣扎。 没有用,夏夜清曲起一条腿,很轻松就压住了她两条乱踢的腿,一只大手就把她两只小手挟制在头顶上,让她动弹不得。 “乱喊什么?你是我的姨太太,我想怎么对你你就得配合,难不成嫁给我,你还想保持处子之身?对了,你还是吗?”夏夜清语气里十足的轻佻。 宋泠月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晶莹,从前竟然没发觉,他还有这样无耻的一面,哪里是温文尔雅的夏家大少爷,分明是个流氓。 “算我看错了你,你就是个流氓,放开我!” 夏夜清低下头,嘴里的酒气浓浓的喷了出来,摩挲着她的红唇,低语道:“放开你?那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比如说你从前的男朋友,或者那些逛窑子的人,我这个人最爱干净,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用的。” 宋泠月被他羞辱的满面通红,忍无可忍,腾不出手,索性蜷起膝盖,重重的顶在了他小腹上。 “夏夜清,你这个无耻的流氓,你和多少交际花来往过,只有你自己清楚,你就很干净吗?” 夏夜清英俊的脸明显扭曲起来,一手探到小腹下,摁住了被她顶过的地方,龇着牙低吼道:“你这个蠢女人,偏偏顶在这个地方,你想下半辈子都当贞洁牌坊吗?” 宋泠月先是一僵,继而热红了脸,她只是气急了,下意识的给了他一下,根本没去想是什么地方,看他痛苦难耐的样子,心里又愧疚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出言羞辱,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必要这样对我,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你继续当你风流倜傥的大爷,我认命,当一个独守空房的姨太太。” 夏夜清听到这席话,“蹭”的从她身上起来,长身立在了床头,掸了掸弄皱的衣服,冷冷说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姨太太的面子我会给你,从今以后,我的生活你少管。今天晚上,不,以后的每一个晚上,你自己睡,不用等我。” 话毕,到外间的衣柜里换了一身衣服,一声招呼都不打,叫上张副官,开车去了外头找乐子。 宋泠月眼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全然不顾今天是新婚之夜,心里一坠坠的沉到了底,原来被自己的喜欢的男人冷落、羞辱,是这样的不是滋味儿,看来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少了。 第五十二章 鸳鸯浴吗 直到第二天黄昏,夏夜清才回到家里,宋泠月还没问他去了哪儿,他换了一身便衣,直接去了书房,把宋泠月当空气。 宋泠月在门外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敢敲响房门,还是不惹他心烦了,转身出了屋子,去正院看望大太太。 夏夜清仰倒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大长腿搭在桌沿儿上,嘴里叼着一根烟,闷闷的想心事。 昨夜在金凯门遇到了外交总长,听他话里的意思,日本人开始在国内寻找代理人,国内几方势力趁机开始蠢蠢欲动,大有分道扬镳,自立山头的意思,这样一来,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夏家的实力如今不算弱,在京都也能占据一方天地,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内阁有异动,很有可能威胁到他总长的位子,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能有任何异样的举动,否则牵一发动全身,就得不偿失了。 抽完一根烟,心里的烦躁并没有少一些,随手拉开了书桌的抽屉,露出了那本《简.爱》,宋泠月喜欢看的书。 拿出来翻了翻,里头有几段做了标注,旁边空白的位置写着翻译,秀气的楷书,书写的十分认真。 “呵!真是有闲情,对我的话竟然这么上心。”夏夜清自言自语了一句,随手把书扔回了抽屉里,料想她以后也不会看了,扔在哪里都一样。 批阅完文件,已经是晚饭时分了,春桃过来传话,说老太爷请他去正院用晚饭,姨太太也一起去。 夏夜清早不知道宋泠月去了哪里,让人找了一圈儿,最后在暖阁找到了她,夏夜清再不待见她,也不希望别人看她的笑话,接上她,一起去了正院。 正院餐厅里,几房的人都到齐了,饭菜很是丰盛,摆了两大桌,老太爷和老太太落座后,夏夜清扯着宋泠月坐了下来。 宋泠月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细丝绒翻领洋裙子,领口上缀着真丝绸子的蝴蝶结,衬的一张小脸儿白生生的,脸上的疤用美白霜遮了几层,几乎看不出来,远远的一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跟夏夜清还有几分登对。 夏夜槿坐在夏夜清对侧,宋泠月如今成了他的嫂子,打扮之后还如此漂亮,让他心生几分嫉妒,这个夏夜清,果然是好运气,一个烂货到了他手里,竟然也能成了天仙,真是不公平。 一巡酒过后,夏夜槿对夏夜清举了举杯子,“清哥,说起来,还没有恭贺你再婚之喜呢!小弟先干为敬。”一仰头,喝干了被子里的酒。 夏夜清指尖儿弹了弹酒杯,没有喝,夏夜槿话里有话,宋泠月不过是个姨太太,算不得再婚,他偏偏这么说,不是让他难堪,就是要让宋泠月难堪,这个坑他可不会跳。 装作没听到他的话,伸手夹了一只螃蟹到跟前的餐碟里,剪掉周围的蟹腿,把蟹黄起出来,用小勺挖了,递到了宋泠月餐碟里,一脸宠溺的道:“这螃蟹是让人特意打捞送来的,你尝尝看,鲜不鲜。” 他这殷勤来的突然,宋泠月有些受宠若惊,本不想吃,一对上他期待的目光,不舍得拒绝了,拈起勺子送进了嘴里,欣喜的点点头,“好吃!” 周围的小辈看夏夜清这般宠溺宋泠月,顿时起了几声哄笑,宋泠月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好像两人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老太太冷眼看着,总觉得不大可信,昨夜夏夜清在外头过的夜,听差早报给了她,今天又在她跟前演这一出,分明是故意给人看的。 夏夜清想给宋泠月挣脸面,还冷落了夏夜槿,老太太是看不过眼的,暗暗给夏柯递了个眼神,夏柯心领神会,停下了筷子,目光望向了宋泠月。 “小嫂子,咱们家的规矩没人告诉你吗?你看看这桌上,再看看另外的桌子,是不是坐错地方了?” 宋泠月顿时一僵,已然明白了,这个桌子上坐的都是老爷和正太太,旁边桌子上,是老太爷的姨太太们和孩子,唯独她一个姨太太坐在了正桌上,显然是不对的。 夏柯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家里虽然没有男女不同席的旧习,可身份还是要摆正的。” 宋泠月讪讪的垂下了手,想要起身退出去,夏夜清一把摁住了她,蹙了蹙眉,冷冷的扫了夏柯一眼,开口说道:“她的位置是我定的,我在哪儿她就在哪儿,你有意见?” 夏柯被他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话了,端起汤碗,装作喝汤,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老太爷暗暗摇了摇头,夜清有些过分了,丢了手里的筷子,拄着手杖站起了身,对夏夜清说道:“夜清,吃好了来我的书房,慕家的千金回国了,我和你祖母跟你说说你续弦的事情。” 老太爷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够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席上的众人顿时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宋泠月,除了同情,更多的是不屑,才进门,夏夜清就要娶正太太,摆明了是要给她脸子。 夏夜清脸色也不好看,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反驳老太爷,点了点头,起身跟着老太爷去了后头。 宋泠月坐也不是,起也不是,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了,夏家让她给夏夜清当姨太太,多半是因为大太太的缘故,给夏夜清续正太太才是夏家的正经事,她不过是个棋子。 暗暗责怪自己,不该跟大太太走的太近,如今成了掣肘她的借口,夏夜清越是想袒护,老太爷越是不想给她脸,走都走不成了。 老太爷他们离去之后,席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几房老爷太太趁机拼命给自己的儿女夹菜,展现自己作为家长的慈爱,几家人开开心心的吃饭聊天,独独把宋泠月晾在了一边儿。 宋泠月等了半天也不见夏夜清出来,起身打了一声招呼,准备先离席,席上的人却没一个人回应她,存心让她难堪,宋泠月默默离了席,独自往东院走。 回到卧室里,宋泠月脱下了衣服,果然身上起了红疹,是那只螃蟹的缘故,她自小就吃不了螃蟹,一吃就会起红疹,一口都不行,方才为了讨好夏夜清,整勺子的蟹黄都吃了,这下有的受了。 在药箱里翻了翻,也没有能用的药膏,去卫生间里放了一浴缸的冷水,泡一泡或许会好些。 春桃进来服侍她,宋泠月心里不痛快,让她退了出去,关上卫生间的门,脱下衣服躺进了浴缸里。 虽然天气暖和了,泡凉水澡还是有些刺骨,宋泠月冻得牙齿直打颤,也不敢往里加热水,水越热,身上就会越痒,只能忍着。 夏夜清回到东院,缓步来到了卧房外,老太爷主意已定,慕家的千金和他也是相熟的,他也不讨厌,娶她当太太也无所谓,只是还想跟宋泠月说一声,毕竟她才嫁给他。 在外头敲了敲房门,没有动静,夏夜清以为她又躲在屋子里难过,心下不忍,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间和里间都没有人,夏夜清径自走到卫生间门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打开了门。 宋泠月正冻得四肢麻木,夏夜清突然闯进来,清清的水,她*的身体在他眼前暴露无遗,惊呼一声就要坐起来,却因为冻得太久,猛地一坐,腿一下子抽了筋,又倒回了水里。 夏夜清被这香艳的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喉咙一紧,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却没有退出去,一手扶着门,眨了眨眼,很突兀的问了一句,“你是想跟我鸳鸯浴吗?” 第五十三章 心理准备 宋泠月万万没想到,他会来卧室,还不敲门就闯了进来,被他看了个精光,还出言调戏,羞愧的想死的心都有了,脸红到了耳朵根,手胡乱的划着水,想让水花遮挡住自己的身体,急得语无伦次的道:“你误会了,鸳鸯你个头,快出去!” 夏夜清不满的嗯了一声,人都是他的,看看怎么了?索性走到浴缸边,蹲了下来,一手托着腮,欣赏着她惊慌失措的小模样。 “出去,快出去,你凭什么闯进我的房间?”宋泠月恼怒的吼了一嗓子,蜷缩起身子,双手护住了胸口,恶狠狠的盯着夏夜清。 她自认这个表情是很吓人的,可是在夏夜清看来,没有一丝威慑力,甚至还有些好笑,一只小绵羊,还想跟大灰狼斗,真是笑话! 伸手到浴缸里,往她脸上撩了一捧水,坏笑着道:“你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你也是我的,我凭什么出去?” 宋泠月急的快要哭出来,又不能跳出去,拼命地护住自己的身体,尽量往浴缸边上缩。 夏夜清没想对她怎么样,也调戏够了,起身甩了甩手,慢条斯理的问道:“泡澡为什么用凉水,这季节不怕冻吗?” 宋泠月只想他快点儿出去,哆嗦着嘴唇,乞求道:“我不能吃螃蟹,身上起了红疹,有些痒,只能用冷水泡,看在我为了你的面子豁出去的份儿上,你出去好吗?” 夏夜清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确起了很多红疹,雪白的皮肤上,红点子十分明显,还大有越来越多之势,不忍再调戏她,应了一声,闪身出了卧室。 宋泠月停了一会才敢动,确定他出去了,松了一口气,佝偻着身子扳住了自己的脚,腿抽筋的厉害,快要疼死了,都是他害的。 从浴室里出来,宋泠月怕他再闯进来,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睡衣,跳到床上,窝进了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捂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有了暖意。 房门被敲响了,不等她说话,夏夜清又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药膏,径自走到床边,扔给了她。 “用这个抹一抹,睡一觉就会好。”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后背如果够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 宋泠月给了他一个白眼,“不劳夏总长费心,我自己可以,您可以出去了,我要睡了。” 夏夜清一手插兜,矮身坐到了床头,好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在我的卧室睡吗?我才是一家之主,你凭什么把我赶出去?” 宋泠月顿时被噎的没了话说,毕竟他说得对,一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嘴里嘟囔着,“那你在这里睡,我去隔壁房间。” 夏夜清侧躺到床上,伸出大长腿拦住了她,“跟你开玩笑的,你想我在这里睡,我还不愿意,有正经事跟你说,躺回去!”后一句是命令式的。 宋泠月只好又窝进了被子里,倚在床头,看着他道:“是跟迎娶夏太太有关的吗?其实没必要跟我商量,我不过是个姨太太,做不了谁的主。” 夏夜清眯起了好看的眼睛,淡淡问道:“是吗?你不吃醋?” 宋泠月垂下了头,“我吃醋有用吗?” 说完这一句,才发觉上了他的当,急忙改口,“没什么吃醋不吃醋,我们不过是交易。” 夏夜清装作遗憾的摸了摸下巴,叹声道:“唉!本来我还想,如果你吃醋,不高兴了,我就不娶了,既然你无所谓,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泠月一怔,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心里莫名的激动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 夏夜清把她脸上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勾了勾唇角,又恢复了慵懒的调调,“假的!我才不会为了你拒绝慕家的千金,还要得罪老太爷,不过是逗你玩儿,想什么呢!这就算告诉你了,你好有个心理准备,时候不早,我要睡了!”说罢,起身整了整衣服,昂首离开了卧室。 宋泠月一阵失落,酸涩涌上心头,呵!他说得对,她不过是个姨太太,在他眼里算得了什么,慕家的千金,一听就是有身份的人,果然跟他很配。 “姨太太,我不过是个姨太太,我有什么资格难过,有什么资格难过?呜呜……”嘴里说着不难过,却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 夏夜清隔着门听到里头的哭声,差一点儿就想冲进去,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手伸向门把手的一瞬间,还是退缩了,或许他想多了,她只是难过自己的命运,他没必要用自己的感情做赌注,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身上的红疹果然退了,本想好好谢谢夏夜清,却被张副官告知,他一早去了大太太的住处,说要帮大太太搬东西。 天气越来越热,大太太受不得热,要从暖阁搬到花园子前头的竹屋,那里是夏公馆夏日里最凉爽的所在,也是夏夜清请外国设计师为母亲设计建造的,可见他的孝心。 宋泠月从来到公馆还没去过竹屋,只知道周围景色很不错,借这个机会,带着春桃一起去了。 说是搬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挪动的,日常用品都是备齐了的,唯一要搬的也就是衣服箱子和几个首饰盒子,两个听差就解决了,夏夜清不过是找借口陪陪母亲,毕竟平日里都很忙,难得这几天清闲。 宋泠月来到竹屋时,夏夜清正站在台阶上,指挥听差把几盆兰花挪位置,大太太坐在藤椅上,眼巴巴的朝外头望着,目光一扫到宋泠月的衣角,顿时兴奋起来,“蹭”的站起了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下了台阶。 “小月,小月,你可来了!”大太太把宋泠月扯到跟前,一手偷偷指了指夏夜清,一脸委屈的嘟囔,“这个坏人,要把我赶走,不让我见你。” 夏夜清哭笑不得,一手插兜走下了台阶,无奈道:“妈,我是夜清,你的儿子,怎么又成了坏人?” 宋泠月忍俊不禁,又不敢直视夏夜清的目光,低着头吃吃的笑,大太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跟着稀里糊涂的笑。 夏夜清今天心情不错,嘴角也忍不住扬了扬,扫了宋泠月一眼,看她还穿着昨天那件衣服,问了一句,“我没让人给你订做薄的衣服吗?怎么还穿着这么厚的?” 又想起她身上起了红疹,侧头看了看她的脖颈,红疹似乎退了,淡淡说道:“看来医生给的药膏还不错,身上还痒吗?” 宋泠月摇了摇头,笑着道:“好多了,谢谢你!衣服倒是有,只不过,我早起觉得凉,所以没有换,天热了再说吧!” 夏夜清点点头,围着她转了一圈儿,一手抚摸着下巴,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这么瘦,穿西式的洋裙子肯定好看,回头我让人给你做几件,唔,再来两件礼服!” “不不不,不用了!”宋泠月连连摆手,“已经很破费了,礼服我也穿不到,做了也是浪费。” “谁说穿不到,就是要穿才会给你订做,这几天有几场宴会要参加,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带你一起去。” 他这么说,宋泠月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是他的姨太太,需要她出面已经是给她颜面,自然没有她说不的权利。 “那就多谢总长了!” “嗯,这都是小事。”夏夜清满不在乎的说道。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有点儿饿了,低头看看母亲,她已经开始啃手指了,看来也饿了,他突然有些怀念宋泠月煮的面了。 “我说,月月,你介意去竹屋的厨房给我们煮碗面吗?”夏夜清破天荒的带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这个突如而来又很亲昵的称呼,让宋泠月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看了他半天,夏夜清以为她没听清楚,俯身凑了过去。 “月月?我饿了!” 宋泠月突然对上一张放大的俊颜,呼吸一滞,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也顾不得问他还想吃什么,跺了跺脚,捂着脸跑了出去。 夏夜清看她跑错了方向,无奈的耸了耸肩,真是奇怪,不就是让她煮个面,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 第五十四章 难道跑了 吃过饭,夏夜清出去办事,宋泠月陪着大太太在竹屋收拾,两人铺好床,肩并肩躺在了上头,仰望着屋顶上的吊灯,小声的说着话。 大太太问,“小月,你是嫁给夜清了吗?” 宋泠月脸红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始终不光彩,说话的底气顿时也弱了,“嗯,给他当姨太太,只不过,他并不喜欢我。” 大太太眼中闪过一丝难过的神色,不知道是为了宋泠月,还是为了夏夜清,好像她突然清醒了,也能感知别人的喜怒哀伤一样。 “那你喜欢他吗?”大太太又问了一句,语气有几分郑重起来。 宋泠月一愣,这语气,不像平日里的大太太,侧过头,探询的目光看向她,“大太太,您?” 大太太攥着一缕头发往嘴里送,又开始哼哼唧唧的嘟囔,“小月千万别喜欢那个坏家伙,要打人的。” 宋泠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她出现了幻觉,大太太怎么可能说出清醒的话,不过这样也好,她的心事告诉大太太,也不担心她会泄露出去。 “其实……”宋泠月迟疑了一下,最后像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喜欢他,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明知道他厌弃我,不想跟我在一起,我还是,从心里有那么一层期望,期望他哪怕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宋泠月说完,目光注视着大太太,希望她能说些什么,可惜,大太太并没有对她的话作出什么回应,似乎听都没听进去一样,只顾着玩儿自己的头发。 宋泠月从床上坐起身,在床头发呆,稀里糊涂成了他的姨太太,她还没时间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难道真的要这样,在被他冷落和对他暗恋中过一辈子? 大太太也坐起了身,手臂攀住她的肩膀,下巴垫在她肩头,像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宋泠月听,“喜欢什么就要什么,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宋泠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喜欢的,就一定能得到吗? 这天中午,司机受夏夜清的吩咐,接上宋泠月和春桃,带她去订做衣服,顺便买些和衣服配套的首饰。 车子一路从富人区驶出去,来到了中央大街,宋泠月去店里量过了尺寸,店老板鞠躬哈腰,亲自送她出了门。 再往前走,距离容妈所在的医馆就不远了,宋泠月半年没见到容妈了,好容易出来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去一次。 车子在洋行门口停了下来,司机在车子里等着,宋泠月带着春桃下了车,借口自己累了,想去前头的咖啡馆坐坐,让春桃进去帮她去挑首饰,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喜好,就匆匆离开了洋行。 春桃只以为她真的累了,也没多想,按照宋泠月的吩咐,进洋行细细的为她挑选。 宋泠月进了咖啡馆,又从后门绕了出去,到糕点铺子买了一些好的点心,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医馆。 几个月不见,医馆更见冷清了,宋泠月一进门,就看到老板独自一人在柜台后头打瞌睡,宋泠月叩了叩门,他以为是有病人光顾,激灵一下醒了过来。 抬眼看到是宋泠月,老板脸上一喜,从柜台后头走了出来,笑呵呵的说道:“小月,真的是你吗?我都不敢认了。” 宋泠月把手上的点心盒子递给他,笑笑道:“很久不见了,您还好吧?容妈呢?” 老板接过东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容妈在后头忙活,店里的活计辞工了,现在就剩我和容妈,我这地方也快撑不下去了,你再不来,我就准备带容妈一起回乡下了。” 容妈在后头就听到了宋泠月的声音,一路小跑着到了前头,看到宋泠月,几乎要扑到她身上,话未出口,眼泪就流了下来,“小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呢!” 宋泠月抱着容妈,小声地安慰她,“不会见不到的,我无论如何都并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容妈点点头,直起了身,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哽咽着道:“这几个月,有一个军官来过几次,给我送过钱和东西,可我见不到小姐,心里总是放不下。” 宋泠月心知容妈说的是张副官,没想到除了她的嘱托外,他还来过几次,更对他多了几分感激。 老板拿着东西去了后院,给她们单独说话的机会,宋泠月扶着容妈坐下,询问道:“我听老板的意思,想要关了医馆?” 容妈点点头,“嗯,经营不下去了,昨天老板还和我说,实在不行就跟他回乡下。” 宋泠月是不可能让容妈跟着老板走的,她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钱,足够给容妈租一处房子,也够她生活几个月,先让她安顿下来再说。 容妈在医馆待了这么久,老板处处照顾有加,宋泠月跟老板道了谢,收拾了容妈的东西,辞别了医馆。 她知道老板也不易,临出门前,宋泠月偷偷给老板留下了一笔钱,算作对他的答谢,也让他回乡不至于太落魄。 京郊要出租的民房倒是不少,宋泠月选了一处地段比较好的,周遭环境也比较干净的,暂时把容妈安置下来,给她买齐了日用品,又给她留了几个月的生活费,这才匆匆往回赶。 司机和春桃在中央大街早就找疯了,说去喝个咖啡,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周遭的咖啡馆子都找遍了,根本没有她的影子,两个人还以为她逃跑了,正商量着要不要给夏夜清去个电话,宋泠月就坐着人力车赶了回来。 “姨太太,您去哪儿了?急死我们了?”春桃急的都快要哭出来。 宋泠月付了车钱,走到两人跟前,一脸歉意的道:“对不住,我在咖啡馆见到一个老朋友,跟着她去逛了逛,一时没留意,走的远了些,让你们久等了。” 司机松了一口气,语气里还是免不了埋怨,“姨太太,您好歹跟我们大声招呼,这样跑出去,我们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宋泠月狐疑的看着他,“以为我跑了?” 司机的小心思被察觉,连忙挥了挥手,“不是,您误会了,我是说,还以为您丢了,还想着回去怎么跟总长交代。” “没什么可交代的,我走了,他说不定会更高兴,反正也要娶太太了,姨太太有什么要紧!”宋泠月嘟囔了一句,拉开车门上了车。 春桃和司机也分别上了车,车子一路疾驰,往夏公馆驶去,已经这么晚了,回去夏夜清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书房里,张副官坐在沙发上,夏夜清在书桌后吞云吐雾,头仰在椅背上,缓缓说道:“慕家的请帖送来了,看来宴会是非去不可的,这是老爷子的意思,哼!婚姻都成了筹码,我这个总长在家里还真是窝囊。” 张副官挺直了后背,思索着道:“老爷子这么打算也无可厚非,放眼整个京都,不论身份和地位,还是年龄和样貌,能配的上总长的,也就慕家那位了。” 夏夜清掐灭了烟头,鼻息里喷出薄薄的烟雾,哼声道:“你说的都是场面话,婚姻难道只论样貌和地位,不论感情吗?” 张副官搓了搓手,笑嘻嘻的问道:“那您的意思,和姨太太有感情?” 夏夜清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跟她能有什么感情,不过是个脾气倔强的小丫头。” 张副官笑笑,不置可否,低头看看腕子上的手表,已经六点多钟了,晚饭也快开始了,起身伸了个拦腰,说道:“总长,该去用晚饭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夏夜清嗯了一声,时间的确不早了,这个臭丫头,居然还没有回来,难道是跑了?哼,要是敢跑,捉回来打断她的腿。 第五十五章 什么都偷 宋泠月回到家里,晚饭时间都过了,一进卧室,就看到夏夜清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 “让你去做衣服,到现在才回来,我是不是给你胆子了?” 宋泠月站在门口,踌躇着道:“我见了一个朋友,所以耽误了点儿时间,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你,吃过晚饭了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做。”生怕他生气,带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夏夜清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盯着她,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你觉得我会为了你不吃饭吗?晚饭你就别想了,有精神出去浪,一顿不吃也饿不死,给我放洗澡水,我不喜欢太烫的。” 夏夜清说完,自顾自的去换睡袍,宋泠月午饭也没吃,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晚饭也不让吃,看来今夜要饿到睡不着了,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放下东西,去卫生间给他放洗澡水。 打开水龙头,调试着水温,宋泠月才突然想起什么,他今天在这里洗澡,难道要在这里过夜?这怎么行,她还没做好准备。 身后想起粗重的呼吸声,宋泠月半蹲着身子回过头,夏夜清下身围着浴巾就走了进来,宋泠月脸一红,低下了头。 “你,今天不是打算睡在这里吧?” 夏夜清低头打量着她,半蹲在地上,她瘦弱的身躯显的更加瘦小了,可怜巴巴,蹙了蹙眉,终究没狠下心,说道:“不,只是泡个澡,隔壁没有浴缸,你去睡你的,不会打扰你的。” 宋泠月点点头,水放的差不多,给他备好沐浴用的东西,起身出了卫生间。 夏夜清泡澡出来,宋泠月已经睡着了,蜷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夏夜清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走到床边,审视着她的侧脸。 静下来看,她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心里真正讨厌的,也不是她这个人,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总是莫名其妙想对她发火,想把什么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在她身上。 丢掉手里的毛巾,夏夜俯下来身,半个身子虚压在了她上方,粗重的呼吸扫在她脸上,拂动了她额前的碎发,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丝丝缕缕飘进夏夜清的鼻子里,惹得他心神一阵激荡。 鬼使神差的,夏夜清低头吻在了她脸上,又察觉这样不妥,急忙直起了身,毛巾都不顾的拿,逃也似的离开了卧房,生怕被宋泠月发现一样。 睡到半夜,宋泠月还是饿醒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去了东边的厨房。 因为晚饭在正院厨房做的,东院厨房里只有几样菜,连个鸡蛋和面条都没有,搜索了一圈儿,没什么能吃的,只好偷偷跑去了正院的厨房,这么晚了,应该没有人发现。 正院厨房的东西很齐全,宋泠月拿了两个鸡蛋,摊了一个鸡蛋饼,又煮了一碗青菜面,用托盘端着,一路小心翼翼的回了东院,进了卧室。 宋泠月饿极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饭吃了个干净,一口面汤都没剩下,吃饱了饭,浓浓的倦意涌上来,宋泠月把碗筷收在茶几上,漱了口,翻身上了床,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跟着去请安,大太太也跟着来了,难得人齐,老太爷就留下几房在正院用早饭。 宋泠月这次不等吩咐,就跟后院的几房姨太太坐在了一起,大家都熟知自己的身份,心照不宣,打过招呼,就各自埋头吃饭。 大桌上饭菜上齐,老太爷扫了一圈儿,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昂声对管家道:“怎么回事,煎蛋怎么不够,厨房是怎么做饭的?” 宋泠月夹了一筷子小菜,正要放进嘴里,听到这话,停下了筷子,想起昨夜被自己吃掉的两个鸡蛋,导致早饭缺了两个,虽然不是大事,但总归说一下比较好,起身想要坦白,夏柯就开口了。 “祖父,不怪厨房,可能昨夜有老鼠进了厨房,偷吃了鸡蛋,所以才不够了,我可以不吃,没关系的。” 夏桐也趁机接话道:“是啊!看来家里以后要严防了,这老鼠可是惯偷,要是吃馋了,保不准还会偷些别的,我也不吃了,让给别人。” 两人的语调不急不缓,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一唱一和,指桑骂槐,说的宋泠月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打了一耳光,想说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里,涩涩的咽不下去。 夏夜清心里明镜一般,听这姐妹俩一唱一和的挤兑宋泠月,早有了火气,冷冷的回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一个鸡蛋还能惹出这么多事情来,既然知道食材不多,厨房为什么不多买些?我看这买菜的也没必要在夏家待了,拿了薪水滚蛋!” 又把目光转向管家,质问道:“你在公馆多久了?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妥,惹得两个小姐饭桌上叽叽喳喳,不想在公馆待了是吧?” 管家被他凌厉的目光一扫,吓的身子一个哆嗦,膝盖都软了,谁都知道,家里这位大爷不怒则已,一旦动了火,老爷子也是管不住的,谁要是敢招惹他,那就是活腻了。 “大爷,是小的疏忽了,以后一定不会了,求求您饶了我。” 他被夏柯授意这么做,没想到会招惹到这位大爷,如果他知道有这样的后果,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老太爷挥了挥手,让可怜的管家退了下去,听了半天,已然猜到了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直接苛责,放下筷子,沉声说道:“家里有家里的规矩,需要什么,短了缺了要跟家里的佣人说,自有他们去准备,不能坏了规矩。” 饭桌上的人连忙应是,宋泠月也跟着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也没了心思吃饭,又不敢擅自离席,筷子无意识的扒拉着跟前的饭菜,胸口闷闷的难受。 夏夜清是有些烦了,懒得跟这群假惺惺的人吃饭,丢了手里的筷子,站起了身,“祖父、祖母,我吃饱了,还有事情要去办,不奉陪了。” 老太爷看他跟前的粥还没喝,瞪着眼睛问道:“饭都没吃完,急着干什么去?” 夏夜清扭过头,随口说道:“没胃口吃了,去海关,春桃等一下送大太太回去。”春桃应了。 经过宋泠月身边的时候,夏夜清伸手扯了她一下,语气倒有几分温和,“吃饱了吗?吃饱的话,跟我回去,帮我打领带。” 宋泠月正尴尬的时候,他的话无疑解救了她,朝众人点了点头,跟着他快步出了饭厅。 一路上,夏夜清都不说话,宋泠月也不敢吭声,闷头跟着走,到了屋子门口,夏夜清突然停住了脚步,宋泠月没留意,一头撞在他胸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宋泠月连连道歉。 夏夜清叉着腰,低头俯视着她,凶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一样,“你是不是傻?你饿了不会叫下人给做吗?偷偷摸摸去厨房干什么?” 宋泠月刚才被奚落了一番,现在还难受着,正想跟他坦白这件事,被他劈头盖脸一通吼,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嗫嚅着道:“我想说的,可是怕你发火,你不是说了,不许我吃饭吗?所以我才……” 夏夜清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点在她脑门儿上,恶狠狠的道:“既然知道我发火,为什么还偷偷摸摸的去?是不是被人背地里喊贼喊习惯了,不偷东西难受?” 这句话戳到了宋泠月的痛处,他当初说相信她,她还信以为真,没想到他私心里和别人一样,都以为她是贼,一时间,心酸、愤怒,统统涌上了心头。 “对,我就是个贼,我什么都偷过了,偷你家的金银珠宝,偷你家的饭菜,我不停地偷,可就是偷不走你的心,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遇到你。” 宋泠月泪眼朦胧,只顾着伤心和愤怒,都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吼完这一句,心里才好受些,推开夏夜清,逃也似的上了楼。 夏夜清头一次被她吼愣住了,半天都没缓过来,脑子里一直飘着那句,“我不停地偷,就是偷不走你的心”,他想不通,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六章 男才女貌 “总长,总长?”张副官走过来,看夏夜清站在门口出神,喊了两声。 “嗯!”夏夜清转过了头,迷茫的看着他,嘀咕了一句,“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副官挤眉弄眼儿的凑到了他跟前,“谁的话?姨太太的话?说了什么?” 夏夜清对上一张粗犷的脸,上身往后仰了仰,嫌弃的“咦”了一声,“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张副官立即站直了,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总长,车子备好了,现在要走吗?” 夏夜清也懒得去想宋泠月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衣服也没换,出了公馆。 两天后的下午,夏夜清早早的回了家,把宋泠月做好的衣服也拿了回来,让她进卧室里换了,要带她去参加慕家的宴会。 书房里,张副官拿着夏夜清的礼服走了进去,边整理边问道:“慕家的宴会,为什么让姨太太去,她知道了,不会觉得难看吗?” 夏夜清收起手头的文件,松了松衣领子,淡淡说道:“我有我的打算,说不定见到我跟姨太*爱的样子,慕雪就会打消嫁给我的打算。” “这么说,您是想搅黄了这桩婚事?不怕老爷子怪罪吗?” “试试看吧!如果是慕雪提出的,那就怪不得我。” 宋泠月换好衣服出来,夏夜清已经在等她了,剪裁精良的西装,完美贴合他挺拔健美的身姿,风度翩翩,恰如玉树临风,好一个世家公子。 夏夜清半倚在墙上,看到宋泠月出来,明显一怔,半高领的蕾丝钩花裙子,很衬她甜美的气质,微微一笑,蜜糖一样甜。 “你,很漂亮!”夏夜清由衷地赞美了一句,朝她伸了伸臂弯,示意她挽着他。 宋泠月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低下头,小步挪了过去,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她有些不习惯。 夏夜清倒是没觉出不自在,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就往外头走,宋泠月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跳又开始加快,走路的步子都僵硬起来。 一路来到门口,张副官和司机已经在等候了,夏夜清带着宋泠月坐了前头的一辆车子,张副官坐了后头的,两辆车子启动,驶离了夏公馆。 六点钟,夏夜清的车子准时到了慕公馆的大门口,门口早有听差在迎接,上前殷勤的打开了车门。 夏夜清率先出来,站在车门边伸出了手,宋泠月犹豫了一下,扶着他的手下了车,夏夜清顺势让她的手挽住臂弯,带着她昂首阔步进了大门。 宋泠月看到门口的号牌,上头清清楚楚写着“慕公馆”三个字,手攥紧了他的胳膊,慕公馆,那不就是他未来太太的家? “夏夜清,你居然带我来慕公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夏夜清扯着她继续往前走,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不希望我娶慕家的千金吗?如果那是你的心里话,今晚就好好表现,或许,会如你所愿!” 宋泠月半信半疑,“真的?” 夏夜清扬了扬唇角,“谁知道呢!你试试看!” 夏夜清带着宋泠月和张副官一进大厅,一群人就呼啦啦围上来迎接,有相熟的,也有面生的,都热情的打招呼。 “诸兄,有劳有劳。”夏夜清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慕总长穿着一身西装,从二楼走下来,远远的打了一声招呼,“夏总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夏夜清大步走上前,满面含笑,对他拱了拱手,“慕总长客气,很久没有拜访,是夜清的不是,今天特意早来,不想,还是晚了大家一步,失敬!” 慕总长是很欣赏这个后生的,上前握了握他的手腕,笑着说道:“夜清啊!今天是邀请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叙叙交情,你们自请随意。后头我沏好了茶,我们这些年长的,自有我们的娱乐,等一下就不能作陪了。” 夏夜清听他改了称呼,也顺着台阶下,“慕叔叔,今天就是来叙旧的,你们随意,我们互不干涉。” 慕总长爽朗的笑笑,拿过一杯酒,和夏夜清各自喝了一口,举了举杯道:“就喜欢你这个性子,那我就不在这里奉陪了。” 夏夜清放下酒杯,侧了侧身,“慕叔叔请便!” 慕总长离开以后,大厅里就剩下一帮年轻人,气氛更热闹起来,有人打开了留声机,开始放送唱片,优雅舒缓的乐曲,缓缓在大厅响起。 夏夜清的几个朋友围了上来,好容易遇到他这个总长,都趁机想拉拢关系,殷勤的递上了酒杯。 夏夜清和众人喝了几杯,又把宋泠月引荐给众人,打过招呼,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牵着宋泠月的手,缓缓步入了舞池。 宋泠月上学的时候是学过跳舞的,跟着夏夜清的步子,优雅的前进、后退、侧身、旋转,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跳舞,默契程度却堪比亲密的情侣。 而夏夜清无疑是一个好情人,他时时刻刻都很照顾宋泠月的感受,在他的带动下,宋泠月完美的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献舞。 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夏夜清大手握着宋泠月的纤腰,俯身下去,吻住了她,一个挺拔俊逸,一个柔弱纤美,两人的身形外表完美契合,这个热烈又大胆的动作,顿时让现场的人群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哎呀呀,夏总长不愧是法国留学的,果然是极致的浪漫,看来这位姨太太是十分的受宠啊!” “是啊是啊!这位姨太太样貌虽然有缺憾,不过,人才还是不错的,谈吐不凡,舞蹈又很优美,不失大家风范。” “……” 底下一个接一个的谄媚赞美,夏夜清牵着宋泠月走出舞池,淡然的朝众人笑笑,并不理会他们的话,类似的赞美,他从小到大早就听腻了。 慕雪从二楼缓缓走下来,西式的烫发,淡粉色的蕾丝拼接旗袍,修身的剪裁,包裹着她曼妙的身材,脚上一双黑色高跟鞋,衬的她身形更显高挑,整个人的气质高贵典雅,艳丽动人。 慕雪在二楼就看到夏夜清了,多年不见,他还是那么英俊迷人,一举一动都透着致命的优雅和诱惑力,让她沉迷不可自拔。 “清哥,好久不见!”慕雪下了楼,径自来到了夏夜清跟前。 宋泠月站在夏夜清身后,完全被慕雪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比了下去,她狭长的凤眼,姣好的面容,优雅扬起的红唇,无一处不透着成熟女人的风情和妩媚,绝不是宋泠月这种清汤寡水的小丫头能比的。 她不自禁的松开了夏夜清的手,后退了一步,被淹没在人群中,怪不得老太爷要他娶慕家的千金为太太,一个世家少爷,一个大家千金,果然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夏夜清感觉到身后的人离去,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又不好当着慕雪的面把宋泠月吼回来,只好装作不在意,依旧平淡的和慕雪聊天。 “慕大千金归来,这么隆重的宴会,我自然要来捧场。” 慕雪侧了侧头,主动把手伸向了他,嫣然一笑,“清哥,这是我的第一支舞,请你陪我跳吧!” “这……”夏夜清迟疑了一下。 慕雪根本不给他说不的机会,双手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进了舞池里,放曲子的听差一看是慕雪和夏夜清一起跳舞,立即换上了一支热情欢快的曲子,舞池里的舞风立即变了,变成了浪漫迷人,性感热情的伦巴舞。 宋泠月独自出了大厅,在外头的廊下坐着看星星,这场宴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她却已经没了继续逗留的心思。 “月月?是你吗?”身后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 宋泠月听到这个称呼和这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僵直了身子,这个声音,是严熠? 第五十七章 维护脸面 严熠从舞厅里出来透口气,远远地就看到廊下站着一个人,背影像极了宋泠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情不自禁的,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宋泠月回过身,和严熠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严熠,宋泠月脸上的疤痕虽然遮掩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加上她又纤细了很多,怎么看都让人心疼。 严熠还是从前清秀儒雅的模样,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不知道是不是宋泠月心性变化的缘故,从前严熠脸上让宋泠月着迷的笑容,此时再看,笑容里不再阳光,多了几分居家男人的味道,再也无法让宋泠月脸红心跳。 “严先生!真巧,在这里遇到你!”宋泠月的语气平淡无波,好像在个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人打招呼。 严熠脚步一顿,俊秀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眼中满是受伤之后的哀痛,“月月,很久不见了,你居然这么称呼我,严先生?呵,我只是严先生吗?” 宋泠月想起他和堂姐私下苟且,对她的背叛,再深的感情也已经化为乌有,无视他眼中的哀伤,冷冷说道:“不称呼严先生,难道要叫你姐夫吗?” 严熠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煞白,心口像被重重打了一拳,疼的他五脏六腑都碎了,果然她还是知道了,寻寻觅觅才终于遇到她,却是这样的场景。 “月月,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很爱你,你告诉我,这么久了,你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不给我打一个电话,为什么不找我?” 严熠一连串的质问,一步步靠近宋泠月,离她越近,刻骨的相思越是汹涌澎湃,终是忍不住,一手扯住她,把她揽进了怀里,恨不得把她揉碎在胸口。 “月月,我的月月,我真的很想很想你,想到快要疯了,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宋泠月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要下来,他怀抱的温暖还是那么熟悉,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么多,她一定会无比贪恋他的怀抱,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想逃离,只想远远地离开他,再也不见。 “严先生,我的事情跟你无关,请你放开我!” “不,我不放,我这次坚决不放手,我要你跟我走,我要你跟我回家。”严熠语气里透着少有的坚决。 宋泠月苦笑,“家?我的家早就没有了,你给的家,我不稀罕,我凭什么跟你回去?” 严熠却是无比的执着,“我会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把最好的都给你,以后再也不跟你分开了,我保证,我会对你比谁都好。” 正在俩人纠缠不休的时候,董丽娜从大厅里走了出来,她喝了酒,有些醉意,到处都找不到严熠,正一肚子气没处发,出来就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 “啊!”董丽娜捂着耳朵尖叫起来,“严熠,你个混蛋!” 宴厅内的人听到动静,以为外头出了什么事,一窝蜂的跑了出来,夏夜清也趁机摆脱慕雪,逃出了大厅。 外头一群人围着两个人指指点点,嘴里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叹,夏夜清个子高挺,一眼就看到了正和严熠纠缠在一起的宋泠月, 宋泠月从严熠怀里挣脱出来,才转过身,董丽娜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清脆的一声响,让围观的人群倒抽了一口凉气,来这里的都是有头脸的人物,竟然还有人行为这么粗鲁。 “哪里跑过来的贱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我丈夫,要不要脸?”董丽娜忍无可忍,张口就骂。 她自小是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做生意的,说是千金大小姐,骨子里却没有大小姐的矜持和温柔,做事向来果决强悍,敢勾引严熠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千金,她自然是不怕的,先下手为强。 宋泠月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一巴掌,又被言语羞辱,难堪的无地自容,严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雪循着声音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心知不妙,叫来几个听差,上了好酒好菜,把客人都请回了大厅,疏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只留下相关的几个人在。 董丽娜责骂完宋泠月,趾高气昂的走到了严熠身边,一手亲昵的攀上了他的肩头,向宋泠月示威,还不满的起来,语气自然温和许多,话里话外还都指责是宋泠月的不是。 “严熠,你怎么能勾搭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呢?这种人不干净的,谁知道她们在多少男人怀里周转过,你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 严熠看着宋泠月,眼中满是无奈,有心想帮她开脱,但惧于董丽娜的泼辣,怕她闹得更加厉害,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宋泠月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居然变得如此懦弱,敢做不敢当,算她当初看走了眼,今天这一巴掌,她迟早要讨回来。 夏夜清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迈开大长腿,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宋泠月都做好了被他羞辱一顿的准备,没想到,他径直绕过宋泠月,冲到了严熠跟前,抬手照着严熠的脸就是一拳。 “你算什么东西,敢动我的女人!嗯!” 严熠被打的一个趔趄,还没站稳脚步,第二拳又打了过去,嘴角都给他打出了血。 “住手!”慕雪和董丽娜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上前拉扯开了两人。 宋泠月呆呆的站在后头,也不知道该去劝谁,摇了摇头,逃出了慕公馆。 夏夜清松开严熠,紧跟着追了出去,张副官正在外头喝酒,看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外跑,扔下杯子追了上去。 宋泠月没有坐回到车上,沿着外头的路一直往前跑,恨不得逃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见到严熠,再也不要见到夏夜清,这两个人,绝对是她今生最大的劫数。 不知道跑了多远,后头有车子追了上来,车灯明晃晃的照过来,驱散了黑暗宋泠月跑的脚都磨破了,再也走不动,一手攥住裙角,瘫坐在地上。 车子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夏夜清下了车,大步走到了她跟前。 “上车!”强横的命令。 宋泠月没有动,夏夜清没耐心跟她在外头耗,今天的事情已经丢尽了脸,打了严熠也不足以消散他的怒气,必须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学会乖! “走!”夏夜清低吼一声,扯住宋泠月的手臂,生拉硬拽的把她拖上了车。 车子一路疾驰回到公馆,不等司机过来开门,夏夜清一脚踹开车门,扯着宋泠月就往里头走,张副官看出情势不对,想要过去劝阻,被夏夜清一声吼吓退了回去。 宋泠月被他扯的踉踉跄跄的回了东院,鞋子都弄掉了一只,夏夜清全然不在乎,他满脑子都是宋泠月和严熠抱在一起的画面,怒火烧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踹开屋门,夏夜清甩手把宋泠月推到了地上,不等她坐起身,解开腰上的皮带,对着宋泠月就是一顿没头没脑的抽打。 “你这个女人,果然是不肯安分,我跟你说过,我带你去慕公馆是为了你,你临阵逃了也就算了,还在外头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被人家的太太堵个正着,你真以为我不舍得动你吗?啊?”嘴里恶狠狠的骂着,手上的鞭子也加重了力道。 宋泠月蜷缩着身子,曲起双臂抱住了脸,任由他打的皮开肉绽,却倔强的一句话都不肯说,他认定了她跟别人苟且,还是个这样狠心的人,显然解释也是没用的。 夏夜清手上的腰带不停地打,宋泠月的倔强再次惹恼了他,下手也一下比一下重,好好地计划被她的逃脱打散了,还惹来一桩麻烦事,恨不得打死她才解气。 “别以为我打了那个混蛋就不会对付你,打他是为了维护脸面,我心里这口气,不打死你不算完,你给我记住,在我夏夜清这里,就算我不喜欢你,也不允许别的男人觊觎,听到没有?” 夏夜清一边打一边咆哮,不知道打了多久,只知道他理智恢复的时候,宋泠月已经一动不动了,衣服被打的一条条的挂在身上,浑身都是一道道血痕,地毯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第五十八章 各自成全 宋泠月被打后的第二天,老太爷把夏夜清叫过去深谈了一番,最后还是夏夜清妥协,答应娶慕家的千金为太太,两家的婚事算是敲定了。 夏夜清又气又恼,当天下午,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带着张副官回了军营,把宋泠月扔给家里照顾。 宋泠月的伤引发了伤口感染,烧了三天三夜,人都烧迷糊了,加上夏夜清不在,下人对她也没那么尽心,竟迟迟好不起来。 宋泠月以为自己被夏夜清打死了,这天,她终于从无边的痛苦中挣扎出来,睁眼就看到一张温和的脸正在望着她笑,无比亲切,她以为自己和母亲团聚了,伸了伸手,轻轻喊了一声,“妈妈,是你吗?” 眼前的人模糊起来,终于消失不见,宋泠月徒劳的抓了抓,什么也没抓到,再次陷入了沉睡。 大太太离开宋泠月的卧室,匆匆忙忙赶回了竹屋,宋泠月这一声呓语,喊疼了她的心,也暂时唤醒了她迷失的心智,夏夜清对待宋泠月真的太狠心了,她不能让这个可怜的丫头死在这里,她要想办法把她救出去。 回到竹屋,大太太把自己的首饰统统找了出来,宋泠月出去一定需要钱,她把所有的首饰给她,应该够她治病和生活了。 大太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抱在怀里要去往东院,走到竹屋门口,迎面就碰到了夏柯。 “大太太,您拿着包袱要去哪儿啊?不会趁清哥不在家,又要跑吧?”夏柯哭笑不得的问道,随手把包袱接过来,推着她往回走。 大太太被她这一推搡,顿时忘了自己回来的用意,脑子又开始迷糊起来,总觉得有件事要办,却死活想不起来是什么,边跟着夏柯往回走,边嘀咕道:“我拿着包袱,我要……我要,咦,我要干什么来着?” 夏柯只以为她又在耍性子,无奈的摇摇头道:“您那里都不去,就在竹屋好好待着,实在闷得慌,等清哥回来,再带您出去散心。” 夏柯几句话就成功转移了大太太的注意力,从一心想帮宋泠月逃跑,变成了一心等夏夜清回来带她出门,把宋泠月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宋泠月又烧了一天,天黑的时候,医生又来了一趟,给她打了针,又灌了药下去,守了一个小时,烧才终于退了。 宋泠月醒来的时候,医生正在整理药箱,春桃在一边收拾换药时拆下来的纱布,宋泠月挣扎着动了动,身体沉的犹如千金重,竟然坐不起来。 “春桃,我想喝水!”宋泠月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总算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春桃听到动静转到了床边,看到她睁开了眼睛,顿时一喜,把医生叫了进来。 “医生,姨太太醒了,是不是说明这次就没事儿了?” 医生给宋泠月检查了一下,又看了瞳孔,笑着点了点头,“嗯,这次死里逃生了,再休息几天就可以下床了,要注意饮食和卫生,药按时吃,三天以后我再过来。” 春桃一一应下,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医生。 回到卧室里,宋泠月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春桃给她倒了一杯水喂下去,扶着她坐起了身,又吩咐厨房给做点儿好消化的粥过来,做完这一切,就陪在床边跟她聊天。 宋泠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烧了好几天,沙哑着嗓子问道:“总长今天早上有没有说什么?他还在书房吗?” 春桃惦记着她的伤,本不想说实话,却又编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说道:“姨太太,您已经迷糊了六天了,大爷在回来的第二天就去了军营,一直没回来呢!”说完,偷偷拿眼睛瞄宋泠月。 宋泠月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苦笑一声道:“原来已经这么久了,看来,这次是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了。” 春桃已经她说的是身上的伤,急忙安慰她道:“姨太太放心,医生给用的都是最好的药,身上不会留疤的。” 宋泠月头往后仰了仰,好让自己舒服一些,淡淡说了一句,“再好的药也只能治的了身,治不了心,没用的。” 春桃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好借口去厨房看粥,暂时离开了卧室。 宋泠月独自坐在床头,默默的想着心事,夏夜清这样狠心,看来是对她一丝感情也没有的,以前那些看似暧昧的行为,只是她多想了而已,到底她要怎么做,才能暖透他一颗冷冰冰的心呢? 夏夜清在军营待了半个月,表面看着很冷静,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莫名其妙的开始惦记宋泠月,有几次还忍不住,想要打电话回公馆问问,最后抹不开面子,还是放弃了。 这天一早,夏夜清天不亮就起来了,在院子里跑了一圈儿,心还是定不下来,只好跑去浴房冲凉水澡。 洗完澡出来,张副官已经在外头等着了,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跟在他后头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道:“总长,家里来过电话了,姨太太的伤已经好了很多,继续休养就好了。” 夏夜清装作不在意的哼了一声,“好不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 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张副官,神色复杂的问道:“电话不会是你主动打过去的吧?” 张副官连连摆手,“真的不是,是老太爷让人问您近来的状况,婚礼快要举行了,他希望您早些回去。” 夏夜清叹了口气,把毛巾丢给他,淡淡说了一句,“这几天就回去,这军营里太热,觉都睡不好,心烦。” 张副官暗暗撇了撇嘴,明明是担心姨太太才睡不着,还不肯承认,飞要说是军营热,这么多年,也没听过他喊热,真是拿他没办法。 这天天黑以后,春桃去了正院,屋子里一个佣人也没有,宋泠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又想睡过去。 屋门被人推开了,大太太蹑手蹑脚的跑了进来,跑到宋泠月床边,推了推她,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今天大家都不在,你趁机赶紧逃跑吧?” 宋泠月听得没头没脑,坐起身子问道:“大太太,您说什么,什么逃跑?” 大太太迷糊了这些日子,今天终于清醒过来,拉着宋泠月的手,一脸心疼的说道:“我实在看不得你再受苦了,夜清不在,这是离开公馆最好的机会,我给你准备了一笔钱,你快走吧!” 走?宋泠月一怔,走了他怎么办?又转念一想,他根本没有在乎过她,或许走了他也不会在意的,与其以后看着他跟别人恩爱,还不如离开。 扫了屋子一眼,这里到底不是她的归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那就趁机离开吧!桥归桥,路归路,成全他,也成全自己。 “好,多谢大太太,那就麻烦您帮我支开门口的听差,我走,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宋泠月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伤感。 大太太眼中泛起朦胧的泪光,虽然不舍得,可是为了她能过得好,不舍也要舍得,把她拉进怀里抱了抱,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现在跟我出去吧!我一路送你出大门,这地方,不回来也好。” 宋泠月泪流满面,扑进大太太怀里,哽咽着道:“大太太,您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以后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你也是,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见面的,一定会的。” 第五十九章 全面寻找 宋泠月一口气跑出了夏公馆的范围,整个人还浑浑噩噩的,回头看一眼,宏伟壮丽的夏公馆,在视线里只剩一个轮廓,宋泠月倒退着走,视线里的那个轮廓,伴随着脑海里夏夜清的模样,一点点消失不见。 “夏夜清,再见!再见!再也不见!”宋泠月挥着手,一遍遍反复呢喃,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淹没在夏日滚烫的马路上,无影无踪。 宋泠月离去,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拿,既然要走,就走的干干脆脆,从今以后,但凡跟夏夜清有关的,统统都丢掉。 走了大半夜,宋泠月才走到京郊,找到容妈的住所,敲响了房门。 容妈一手提着烛灯,披着衣服打开了屋门,烛光下,宋泠月的脸上惨无血色,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喊了一声,“容妈,我回来了。”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撕裂开,鲜血再度染红了单薄的衣裳。 “小姐!小姐!” 一大早,严公馆,董丽娜起床就和严熠摔打开了。 自从慕公馆和宋泠月一别,严熠就像丢了魂儿,成日里念叨着宋泠月,还到处派人打听她的下落,大有不找到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董丽娜的脾气,如何能忍得下去,自然要闹个天翻地覆,严熠好死不死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不嫌事儿大,让人打听到了夏公馆,一大早就要去找宋泠月,董丽娜气不过,拿起一只枕头,没头没脑的摔在严熠身上。 严熠穿着睡衣,一边躲避她的摔打,一边气哼哼的说道:“丽娜,我告诉你,月月既然找到了,我总要给她一个名分,你要理解我。” 董丽娜哭的眼睛都肿了,她万万没想到,严熠看着一本正经,内心却和外头那些男人没什么两样,都想着左拥右抱,两全其美。 严熠劝也劝不动,心里一时烦躁,丢下董丽娜,穿着睡衣跑下了楼。 严行长从另一侧楼梯下了楼,看严熠穿着一身睡衣窝在沙发上,气不打一处来,喊了他一声,“严熠,你像个什么样子?还不给我回去换衣服。” 严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伸着胳膊仰倒在沙发上,“我跟丽娜吵了架,她闹着要离婚,我劝不动,没办法了。” 严太太正要下楼,听到严熠这番话,转头向他的卧室走去,小夫妻才结婚多久就要闹离婚,这要传出去,严、董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来到卧室门口,严太太隔着门就听到里头董丽娜的哭声,敲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董丽娜见进来的是自己的婆婆,擦了擦眼泪,起身下了床。 严太太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对不住人家,陪着笑脸走上前,握住董丽娜的手,带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丽娜,严熠的事情,是他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你是严熠的太太,也是唯一的太太,外头那些女人,我是决不许进门的,让她们死了心,想都别想进严家的门。” 严太太还不知道严熠已经找到了宋泠月,还以为他在外头看上了什么女人,惹恼了董丽娜,所以才赶着来劝和。 婆婆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董丽娜知道,就是有天大的委屈,她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她不能跟自己的婆婆闹,说离婚也是气话,与其闹的难看,不如先笼络住家人再说,有婆婆在前头挡着,谅严熠也不敢胡来,就让她们母子去闹好了。 想通了这些,董丽娜就说道:“我也不是不让他娶姨太太,京都里的大户人家,有几房姨太太也是常事,只不过,严熠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当姨太太,伤的可是严家的脸面,我是他太太,自然要为他的声誉着想,这才跟他恼了。” 严太太对董丽娜的大度十分感激,握住她的手尖儿,把腕子上一只碧玉镯子褪到了她手腕上,感慨道:“果然还是咱们大家出生的孩子知书达理,不像那些小门小户。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严熠敢闹,我让你爸爸修理他。” 董丽娜对婆婆的袒护很是受用,看她把心爱的镯子都割爱了,心里虽然欢喜,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手缩了一下,作势要把镯子褪给她,“妈,这可使不得,您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 严太太扯住她的手不放,牢牢的给她戴在了腕子上,攥着她的手,笑着道:“丽娜,这镯子是前朝宫里的物件儿,是我娘家兄弟送的,这可是好东西,我把镯子送给你,也是告诉所有人,你才是我认可的儿媳妇,你可不能推辞。” 董丽娜从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拿到外头,至少值一栋大宅子,婆婆这样疼她,她的气也消了大半,收下镯子,露了个笑脸,“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件事我不闹了,听您的。” 严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董丽娜给了她脸面,她也要给足董丽娜面子,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放心,有我在,严熠别想娶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明天就让你爸爸打发他去银行上班,不给他出去吓唬混的机会。” 董丽娜要的就是这个,既要顾住自己的面子,也要出这口气,严太太做事有分寸,她也见好就收,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谢谢妈,果然还是您最疼我了。” 严太太喜不自胜,亲昵的说道:“好好好,我不打扰你洗漱,早饭已经摆到饭厅了,快下来吃饭!” “嗯!马上就去。” 严熠被严行长打发着去了银行,气的一路上都没说话,董丽娜婚后全然变了一个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泼妇,他早就受够了,还是他的月月好,就算生气也是可爱的样子,这次总算遇到了,他无论如何也得去一趟夏家,把她接过来。 夏夜清的车子一到公馆门口,他踹开车门,一个箭步冲下车,飞奔着进了院子,昨夜公馆往军营打了电话,说宋泠月跑了,哪里都找不到,他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让人开车赶了回来。 一口气跑到二楼的卧室,屋子里窗明几净,到处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床上的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没人睡过的样子,花架子上的玫瑰花有些蔫儿了,花朵耷拉下来,没有一丝生气。 妆台上给她买的那些名贵的首饰,衣柜里给她订做的一件件漂亮时髦的衣服,一样不少的都留在远处,她唯一带走的,就是他当初找到的那只手表,那只别人送给她的手表。 “啊!”夏夜清仰头怒吼了一声,“宋泠月,你敢跑,被我捉到,看我怎么打死你!” 气势汹汹的跑到电话房,给警察厅的厅长去了一个电话,让他发布寻人启事,另派得力的人去四处寻找,又给海关的各个下属机关去了电话,但凡能找人的,都被他派了出去,所有的人脉关系都动用起来,全面寻找宋泠月。 宋泠月好歹是个姨太太,失踪这件事,在夏家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老太爷为此还重重惩罚了家里的听差和佣人。 自然,谁也不会想到这件事跟大太太有关系,也不会去询问她,夏夜清也想不到,正因如此,心里才更加有火,看谁都不顺眼起来,一个小丫头都看不住,还能干什么。 第六十章 都别好过 寻找了两天都没有好消息传来,也怪夏夜清,宋泠月当他的姨太太这么久,他都没跟她照过相,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寻找的人谁也不认识宋泠月,茫茫人海,再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找不到。 夏夜清头一回在自己家里喝多了,柜子里一整瓶的威士忌,还有两瓶法国红酒,都被他喝了下去,醉的不省人事,握着空酒瓶子醉倒在沙发上,他终于也尝到了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儿。 第二天早上,张副官端着早饭来了夏夜清的卧室,一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儿,夏夜清还没有醒,地上三个空酒瓶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找了一个毯子给他盖在身上,把酒瓶子收了出去。 再次进来的时候,夏夜清已经醒了,迷茫的坐在沙发上,眼睛泛着猩红,想来是没睡好觉,再加上酒精的作用。 “总长,海关那边该批的文件我已经发了下去,您今天还是不要去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张副官说道。 夏夜清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点了点头,一开口,嗓子已经沙哑,“你安排的不错,警察厅那边有没有消息?” 张副官摇摇头,眉宇间也带着一丝忧愁,“没有,各个地方都回了电话,没有消息,好像她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夏夜清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揭开了身上的毯子,起身往卫生间走,哼声道:“能找到才怪,她身上带着伤,还要费尽心思逃跑,看来真的是恨上了我,怕是这辈子都不希望被我找到,算了,那就不找了吧!” “不找了?那夏家的姨太太丢失了,这该怎么堵住外人的嘴呢?”张副官疑惑道。 夏夜清捋了捋衬衫的袖子,一手举着牙刷要往嘴里送,含糊的说道:“我家里的事情,他们爱说说去,老子才不在乎。” 张副官咧了咧嘴,苦笑着摇摇头,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看来这件事还是要找老太爷讨主意,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兴师动众一番,总要有个交代的。 夏夜清洗漱妥当,正坐在沙发上喝粥,听差跑到门口,说有人拜访,递了片子,指名要见夏总长。 夏夜清接过名片扫了一眼,上头是严氏银行的标志,底下印着:银行经理:严熠先生。 “严熠?严熠?”夏夜清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似乎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张副官看他一脸迷茫的样子,轻咳了一声,提醒他道:“那天在慕家,被您打过的那个人,严氏的少东家。” 夏夜清脑子里轰隆一声,一直困惑的一件事终于想通了,宋泠月曾经偶然说起过,严氏银行的少东家,是她的前任男朋友,怪不得那夜他们会抱在一起,原来是有旧情在。 “哼,他好端端的来找我干什么?我去会会他!”夏夜清把名片丢在桌子上,整了整衣服,起身出了卧室。 严熠已经被请到了一楼的客厅里,夏夜清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居高临下的打量沙发上的人,果然是被他打的那个人,这个人莫名其妙来找他,看来是跟宋泠月有关。 “严熠先生,果然是你,想不到严氏银行的人会找上我,真是有失远迎了。”夏夜清嘴里说着客套的话,缓缓下了楼梯。 严熠急忙从沙发上站起了身,目光迎向楼梯的方向,夏夜清一身白色长衫,身形高挑,面孔棱角分明的精致,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几分淡漠,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疏离感。 “夏总长好,冒昧来访,还希望夏总长不要介意。”严熠笑容可掬,求人办事,总要给个笑脸的。 夏夜清满不在乎的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淡淡笑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严少爷前来拜访,有什么事吗?” 严熠的确有事相求,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婉转一些,又想不出说辞,一时紧张,不自在的松了松衣领子。 夏夜清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他,心中暗叹,这严氏的少东家倒长得人五人六的,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白净的脸庞,一笑还带着酒窝,清秀的不像话,一举一动也透着绅士的儒雅,与他的强横霸道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怪不得宋泠月都嫁给他当了姨太太,还对这个人念念不忘,大庭广众之下还跟他搂搂抱抱,果然温柔的男人更招女人喜欢。 这样一想,心里又来了火气,连带着看严熠也不顺眼起来,随手打开桌上的香烟盒子,推到了严熠跟前,“严熠先生,来一支?”存心不让严熠说正经事。 严熠摆了摆手,笑着道:“不会抽烟,您请便!” 夏夜清笑笑,自顾从盒子里取了一支香烟出来,用食指和拇指握住,轻轻搓转几下,又拿起一根长火柴点燃,却并没有点香烟,停了停,把香烟在火柴上略微烤了烤,然后才把香烟均匀的点燃了。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烟草香,倒是不同于普通香烟的味道,很好闻,严熠看那香烟的样子也很不一般,比寻常的香烟粗许多,颜色像朱古力,倒不像是烟,像是件艺术品了。 夏夜清吸了一口,手指夹着香烟挪开了,身子仰坐到沙发上,笑笑说道:“严熠先生不吸烟的人,怕是不知道这东西的,这东西叫cigar,美国人的玩意儿,据说做的最好的还不是美国的。” 严熠才没兴趣知道这香烟的来历,可是碍于面子,又不好打断他,只好干陪着笑。 夏夜清也没有继续问他话的意思,让人上了两杯咖啡,不紧不慢的喝着,慢慢抽着烟,时不时的扫严熠一眼,倒像在享受时光一样。 他耗得起,严熠可耗不起,干笑两声,还是开了口,“夏总长,我这次来,是为了在慕家那天的事情,那位宋小姐,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跟您一起去的慕家?” 夏夜清眯着眼睛打量他,头发显然是随便抓的,衬衫的袖口还有一颗开着,显然来的很匆忙,时间紧迫的样子,夹着烟的手抬了抬,故意不疾不徐的说,“那天我跟我的姨太太跳舞,你没看到吗?” 严熠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整蒙了,眨了眨眼,困惑的道:“您的姨太太?我没注意,那天您带了姨太太吗?” 夏夜清暗笑,看来这个严少爷心思的确很单纯,那天被打了,他都不知道去跟主人家打听一下,居然对宋泠月是夏家姨太太的事毫不知情,这样也好,省的跟他啰嗦了。 “哦,没什么,我随口一提,你说的那位宋小姐,她是我花钱请了带过去的,随便玩儿玩儿,怎么,竟然是你的女朋友吗?这我倒不知道。” 严熠听了这话,顿时如当头一棒,又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彻骨的凉,宋泠月是他花钱请了过去的,难道她? “严先生,严先生!你没事吧?”夏夜清嘴角噙着一抹笑,喊了他一声。 严熠木然的回过头,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嘴唇哆嗦了几下,已然说不出话来,有些话,他已经不忍心去问。 夏夜清玩味的一笑,把手里的烟丢到水晶的烟灰缸里,坐起身,掸了掸衣服,随口说道:“你来应该是要打探她的下落吧?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她没有固定的住处,行踪应该也是跟着主顾一起的,下一个,我就不知道是谁了。” 严熠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夏总长,既然如此,我就不方便打扰了,告辞。” 夏夜清伸了伸手,“请便,我就不送了。” 严熠走到门口,又回过了身,拿着一张名片递给了夏夜清,硬着头皮求了他一句,“夏总长,如果,如果您再有机会见到她,让她跟我联系好不好?麻烦你告诉她,不管她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我、我会娶她。” 夏夜清心里起了波澜,五味陈杂,浑身不是滋味儿,这个人居然这么喜欢宋泠月,还想要娶她,他凭什么?宋泠月在怎么样也是他的女人,除了他,谁都别想靠近她。 心里虽然不满,表面上依旧是那副不在乎的样子,接过名片扫了一眼,懒懒的语调说道:“好啊!下次我需要她陪的时候,会替你转告的,再见!”他不好受,谁都别想好受。 严熠难受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宋泠月会沦落到当交际花的地步,看来她的日子真的很艰难,否则以她的心性,怎么可能做这种出卖尊严的事情,也没心思再跟夏夜清客套,踉踉跄跄的出了夏公馆。 第一章 何必当初 夏家寻找无果,老太爷为了维护夏家的脸面,让人在报纸上发了夏家姨太太,宋泠月去世的讣告,算是把这件事了了,也好给即将进门的夏太太一个交代。 宋泠月修养了几天,容妈照顾的也细心,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只是心里的伤,怕需要很久才能平复了。 这天一早,容妈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份报纸,犹豫再三,还是给了宋泠月。 宋泠月看到上头大大的“讣告”两字,心就凉了下去,果然是这样微不足道,她逃了,夏家就用一张讣告,结束了她和夏夜清之间所有的联系,夏家再也没有她这个姨太太了,就连宋泠月这个名字,都成了笑话。 “容妈,这样的消息,以后就不要打探了,就权当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宋泠月伤感的说道,随后把抱住攥成一团,丢了出去。 容妈眼睛红了红,又赶紧把眼泪忍了下去,点了点头,应声道:“好,以后都不打探了,小姐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咱们重头再来。” “好!” 半个月后,夏夜清和慕雪的婚事提上议程,夏家给足了慕家颜面,还让京都各个报刊刊登了夏夜清大婚的消息,两个人携手的照片占了整个版面,整个京都都传遍了,一时成为一段佳话。 宋泠月是在当天下午知道这个消息的,不用买报纸,周边巷子里的人都已经把消息传到了她耳朵里。 容妈做好饭出来,她正蜷在椅子上发呆,容妈也听说了夏夜清大婚的消息,婚礼还没举行,这排场就宣扬了出去,相比宋泠月的出嫁,奢靡之程度让人咋舌。 “小姐,别伤心了,夏家那样的人家,本来就不是我们能攀的上的,还是忘了那个人吧!” 宋泠月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想了,我现在只想身体养好,然后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安安稳稳的生活。” 容妈抹了抹湿润的眼睛,强打起精神鼓励她,“小姐是有知识的人,一定能振作起来的,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放心吧!一定会好的。” “那咱们去吃饭吧!我炖了你最喜欢吃的鱼,今天多吃点儿。” 夏夜清的婚礼在京都最好的金华楼举行,包了整个场子,京都所有的权贵纷纷前来祝贺,场面之盛大,前所未有。 热热闹闹的婚礼结束了,夏夜清和慕雪也被一群人簇拥着回了婚房,热闹了一通,婚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夏夜清摘了脖子里的领结,扔在了一边,走到床边,掀开了慕雪头上的盖头,慕雪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西式礼服衬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白皙俊俏的脸上透着害羞的红晕,红唇娇艳欲滴,透着无边的诱惑。 “清哥,我有点儿害怕,你别这么看着我。”慕雪低下头,害羞的说道。 夏夜清坐到床边,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在手心里摩挲,温和的笑道:“别怕,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慕雪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羞得头都抬不起来,温顺的点了点头,扭过头去,看也不敢看他。 夏夜清目光盯着慕雪,心里却在想着和宋泠月结婚的那一晚,他有些后悔了,如果那天他要了她,让她成为了他的女人,她是不是就不会逃了? 正在出神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是春桃来送喜酒和小菜,夏夜清应了声,让她进了屋子。 春桃把酒菜放在床前的小桌上,夏夜清随手赏了她一个大红包,春桃说了几句恭贺的话,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夏夜清倒了两杯红酒,递给了慕雪一杯,抬了抬下巴,语气暧昧的道:“来,喝个交杯酒,喝完酒,晚上睡觉会舒服一些。” 慕雪却想偏了,脸上一红,接过了酒杯,夏夜清和她缠绕着手臂,喝了一个交杯。 一杯酒喝完,夏夜清又倒满了一杯,给慕雪也倒满了,举了举杯,一饮而尽,慕雪不想打扰他的好兴致,陪着他又喝了一杯。 两杯酒下毒,慕雪的脸更红了,眼神也朦胧起来,渐渐的不那么紧张了,还主动坐到了夏夜清身边。 夏夜清勾了勾唇角,连哄带劝的和她又喝了几杯,还怕她起疑心,嘴对嘴的喂了她最后一杯。 慕雪酒气上涌,又被他用那种方式喂了酒,心里又是害羞又是甜蜜,这么英俊帅气的男人,终于成为了她的丈夫,身子软软的倒在他怀里,醉了过去。 半瓶酒对夏夜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脑子比什么时候都清醒,虽然是新婚除夜,他却没有丝毫欲望,把慕雪抱到床上,让春桃为她换了睡衣,他独自出了卧室,去了旁边的书房。 张副官在书房替他处理文件,看到他进来,十分诧异,指了指卧室的位置,结结巴巴的问道:“总长,那、那个,洞房花烛夜,您怎么出来了?” 夏夜清抹了抹脸,坐到了沙发上,一脸阴郁,“没心情,喂她喝了半瓶酒,足够她睡到天亮了,就当我体谅她白天劳累了。” 张副官挑了挑眉,没有接话,夏夜清又抬起头问了一句,“有没有打探到她的消息?” “还没有。”张副官合上手里的文件,说道:“老爷子让发了讣告,也不敢在明面上找,只能让我们的人私下里寻找,这么大的京都,一时半会儿不好找。” 夏夜清有垂下了头,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或许她故意在躲我,没有我的日子,她也许会过的更舒服,我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难过,我当初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或许她就不会离开我。” 张副官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夏夜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夏夜清也未必需要,只好愣着不说话。 沉默了半晌,夏夜清说了一句,“以后别再找了,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我累了,先去睡了。”起身出了书房。 张副官无奈的点点头,自言自语嘀咕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哎!” 容妈起了个大早,周边的小镇子上有集市,她赶早一点儿,好去买一些新鲜的蔬菜。 挎着篮子在人群里转了半天,买了几样蔬菜,又买了一块不错的肉菜,还买了半只鸡,准备晚上给宋泠月炖鸡汤,她太瘦了,实在需要补一补。 从拥挤的菜摊跟前走出来,前头围着一大圈儿的人,热热闹闹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容妈挎着篮子挤了进去,人群里头围着一个卖药的老头儿,精瘦精瘦的,穿着一身儿白色道袍似的衣服,不伦不类的样子,手上拿着一包药,嘴里高声吆喝着,“快来看啊!祖传秘药,专治疑难杂症,祛疤祛伤痕,药到病除。” 有看热闹的,笑嘻嘻的问了一句,“到底是治疑难杂症,还是祛疤呀?你倒是说清楚啊!” 老头瞪了那人一眼,吹了吹寸许长的胡子,没好气的说道:“我说的很清楚了,什么都治,有病治病,有伤治伤,管保药到病除!” “真的假的,管不管用啊?”又有人哄笑一声。 老头子伸了伸手,“你拿一包试试看,一包一块钱,治不好你尽管来找我,我一直在这集上,绝不骗人。” 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准备掏钱买了,容妈也有些心动,宋泠月脸上的疤几乎毁了她一张漂亮的脸蛋儿,身上的伤好了估计也要留疤,她还那么年轻,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思来想去,一块钱虽然贵了点儿,够买一堆菜了,却也不是掏不起,为了宋泠月的脸能恢复如初,咬咬牙,掏钱买了。 第二章 面目全非 容妈回到家里,宋泠月已经做好了早饭,看到她回来,急忙走出屋子,接过了她手里的篮子,递上了一条毛巾,让她擦擦额头的汗,盛夏的季节,就算是早上,随便走走也是一身的汗水。 容妈擦拭着额头,随着宋泠月进了屋子,神秘兮兮的说道:“小姐,我今天在集市上碰到一个卖药的,说是祖传秘方,能治伤疤,我做主为你买了一包,说不定能治好你脸上的伤疤呢!” 宋泠月对自己脸上的疤倒是不怎么在意,没想到容妈还挺上心,掀开桌上饭菜的盖碗,笑笑说道:“其实我也不太在意,要治好怕要花不少的钱,您还是别费心思了。” 容妈却不乐意了,“那怎么行,你这么年轻,本来就生的漂亮,不好好保护一下自己的脸怎么行。” 又怕自己这话说重了,会惹得宋泠月伤心,缓和了语气道:“这个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更要爱护自己才行。” 宋泠月不想辜负容妈一片苦心,笑着点点头,“好,那我就试试看,兴许有用呢!” 夏公馆,慕雪一大早起来,没见到夏夜清的身影,旁边的位置不见有他睡过的痕迹,也并未发觉身上有任何异样,心里不免失落,同时又自责起来,昨夜不该喝多了酒,害的他扫了兴,新婚都没留下来过夜。 春桃在外头敲了敲门,说大爷等她去正院给老太爷请安,慕雪不敢耽误,匆匆洗漱了,换上一件颜色喜庆的旗袍,跟着春桃下了楼。 夏夜清就站在一楼的楼梯口等她,新婚后第一次请安,他穿了一件宝蓝色海棠刺绣长衫,精致白净的面容,气质冷酷中又增添了一丝优雅,更显英俊不凡,慕雪一对上他的目光,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走路都错了步子。 “雪儿,你今天很漂亮,红色果然很衬你雪白的肌肤。”夏夜清赞赏道,很绅士的伸出手,扶着她下了楼梯。 慕雪脸上泛起两朵红晕,他这样温柔体贴,昨夜肯定不是有意冷待她的,本来想问他昨夜的事情,这样一来,又统统抛到了脑后,心里反而多了一丝甜蜜,她果然没嫁错人。 两位新人跟着众人请了安,又给老太爷和老太太敬了茶,夏夜清把家人也逐一介绍给慕雪,一家人就算认识了,重新接纳了这位新的夏太太。 老太爷和老太太对慕雪的态度自然是跟对待宋泠月不同的,不仅包了分量很足的红包,还单独留下他们吃早饭,就连其他几房都不敢有话说,毕竟慕家的地位在那里,就算不及夏家,也不是他们可以评论的,自然不敢得罪。 吃过饭,夏夜清送慕雪回了东院,借口海关还有着急的事务等着他处理,带上张副官出了公馆,慕雪纵然不乐意,也不敢阻拦他处理公务,只好独自待在家里。 大太太知道儿子又娶了太太进门,一大早就跑出了竹屋,两手拿着昨夜剩下喜饼,兴冲冲的跑进了东院。 昨天婚礼的时候,老太太怕她惹事,没让她出席,今早请安也没让她去,她早就等不及了,虽然神志不清,儿子娶媳妇还是明白的,这是大事,她得去看看。 慕雪正在客厅里指挥下人摆放她带来的摆件,大太太没头没脑的就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新儿媳妇,把手里的喜饼递给了她,笑眯眯的说道:“给你吃好吃的,我特意留的。” 慕雪并不认识大太太,看她穿着不俗,语气却像个几岁的小孩子,扫了一眼她说的好吃的,两个喜饼,已经被她攥成了团,渣子都掉在了地毯上,皱了皱眉,用手绢掩住了鼻子,一脸嫌弃的道:“您是哪房里的太太,怎么胡乱闯了进来?” 竹屋的佣人在后头追了过来,一看大太太在捣乱,又怕这位新太太会不满,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大太太,讨好的对慕雪道:“太太,这是大太太,大爷的母亲,也就是您的婆婆,大太太神智不是很清楚,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太太!”慕雪十分诧异,“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只听外头传闻,说夏夜清的母亲是大家出身,还是去过美国的,这几年身体不太好,足不出户,却不知道她是有这样的问题,怪不得昨天大婚都没出席。 佣人点了点头,不好解释太多,只说道:“大太太吃药的时候快到了,我们先把她请回去了。”强拉着大太太就要退出去。 大太太却闹起了小脾气,扭着身子不肯出去,手努力的往前伸,嘴里尖叫着,非要把喜饼递给慕雪。 慕雪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厌恶的挥了挥手,“快把大太太带出去,我还要忙着摆东西,顾不得她。” 大太太困惑的看了她一眼,不满的撇了撇嘴,“不好,她不好,还是小月好!我要小月!”嘴里喊着小月,抬手把喜饼渣子丢向了慕雪。 慕雪吓得惊呼一声,急忙向后退,高跟鞋一歪,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一身的喜饼渣子,狼狈不堪。 “哎呦!大太太,这是您的儿媳妇,您怎么能这样啊!快跟我们回去吧!”佣人轻呼一声,死死地拉住大太太,连拖带拽的把她拖了出去。 大太太挺着身子挣扎,走出门还不忘回头嘟囔两句,“不好不好,我不要她,我要小月,小月呢?你们把她藏到了哪儿?” 佣人看她又开始发疯,无奈的摇了摇头,轻不得重不动,连哄带求得带着她出了东院。 春桃听到动静跑进了客厅,一看慕雪蹲在地上,心知大太太又闯了祸,两忙上前扶起了她,好言好语的哄道:“太太,大太太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您别生气。” 慕雪委屈的眼圈儿都红了,婆婆显然是个疯子,夏夜清却对此只字不提,让她在大庭广众下受了这样的委屈,看来是还没把她当成一家人,她又不能跟一个疯子计较,诉苦都不能,这一家人,真是太过分了。 “以后把门看紧一点儿,不许大太太胡乱闯进来。”慕雪恨恨的吩咐了一句,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渣子,气愤的上了二楼。 春桃摇了摇头,这位夏太太,真是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相比宋泠月对大太太的态度,她真的相差太远了。 卖药的仔细叮嘱过容妈,这药粉要用温水和匀了,然后均匀的涂抹在脸上,睡一觉,第二天就能见效。 宋泠月按照容妈说的方法,晚饭后洗漱妥当,把药粉和匀了,涂抹到脸上,就上了床。 起初没什么感觉,后来就觉得脸上热热的,倒也不是很难受,药粉的味道还很好闻,似乎还有催眠的作用,宋泠月闻着闻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宋泠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伸手摸了摸,摸到一脸黏糊糊的,似乎还带着血,急忙爬起来去照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就像蜡烛被烤化了一样,皮肉还翻卷着,口子里泛着浓水,一张脸烂的面目全非,十分恐怖。 “啊!”宋泠月尖叫一声,被自己的脸吓得晕了过去。 容妈听到动静跑进了她的房间,看到地上宋泠月的样子,吓得心脏一阵剧烈的收缩,眼前一黑,也差点儿晕过去,好半天才镇定下来,急的冲出了屋子,四处喊人救命,宋泠月的脸要是毁了,她也不想活了。 第三章 再信一次 宋泠月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正中午了,容妈坐在一边抹眼泪,几个街坊邻居劝慰着她,不时摇头惋惜。 “哎呀,可惜了小小年纪,要受这样的罪。” “是啊!集市上卖药的就是个骗子,那样的野郎中,根本不能信的。” 容妈后悔不已,哭得嗓子都哑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我家小姐,明天我要去集市找那个卖药的,我要他偿命。” 宋泠月闭着眼睛听了半天,哀莫大于心死,容妈也是好意,也不能怪她,只能说她命运不济,独自难过了半天,左右这脸也是好不了了,反正她也不靠脸吃饭,夏夜清这辈子怕是无缘了,怎么样都无锁了,毁了就毁了。 “容妈,别难过了,我没事儿。”宋泠月睁开了眼睛,劝了容妈一句。 容妈见她醒来,急忙擦了擦眼泪,凑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还疼不疼?” 宋泠月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木木的,可能是疼过了。” 容妈一阵心疼,又落下泪来,几个邻居劝了几句,又安慰了宋泠月几句,就各自散了。 宋泠月坐起了身,伸手摸了摸了脸上,裹了一层纱布,应该是容妈找医馆的郎中来看过了,她也不再问,穿鞋下了床。 外头的日头很毒,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宋泠月也不出去,就站在门口,斜倚在门框上,呆呆的想心事。 容妈知道她伤心难过,一直在强忍着,这节骨眼儿也不敢再说什么,默默的气厨房做饭,郎中临走前叮嘱,宋泠月身子虚的厉害,需要多进补才行,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能给她炖个鸡汤了。 接下来这半天,宋泠月一直很安静,要么坐在门口,要么去床上躺着,不哭也不闹,坚强的让人心疼。 容妈每次回头看到她裹着纱布的脸,就羞愧难过的要死,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抓花了给宋泠月解气,可又不敢这么做,她要是再受了伤,更是给宋泠月找麻烦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了。 夜色笼罩下来,宋泠月吃了药,再次沉睡过去,容妈守在她床边,摇晃着蒲扇给她驱赶蚊子,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她夜里发烧,郎中说过,要是伤口再感染化脓了,那可就没治了,说不定命都要丢了。 索性一夜过去,宋泠月都睡的很踏实,容妈几次试探她的额头,都没有发烫的迹象,容妈总算放心下来,趁着她还没醒,去厨房做了早饭,给她留在锅里温着,挎上篮子又去了集市,她要找那个卖药的讨个说法。 集市上转了一圈儿,容妈都没看到卖药的,一时心慌起来,寻思着这人可能真的是个骗子,看来他早知道会有不好的后果,骗完了人就跑了。 容妈又跟卖菜的摊主问了问,摊主都说不知道这个人,好像是第一次来集市,自然也问不出他的下落。 容妈买完了菜,坐在集市外头的石墩子上,偷偷抹眼泪,看来讨公道也是讨不成了,忍不住又自责起来,不该擅做主张的,她在宋府那么多年,安守本分,从来也没出过错,就这一回,就把宋泠月给害苦了,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了。 哭也是没有用的,容妈买齐了菜,挎上篮子,闷闷不乐的往回走,才走到胡同口,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吆喝,抬头看过去,前头一群人,正围着那个卖药的,卖药的又在卖力吹嘘,忽悠周围的人,让他们买药。 容妈顿时来了精神,快跑几步冲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了坐在地上的老头子,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你个大骗子,我买了你一包药,把我家小姐的脸都给毁了,我在集市上转了半天都没找到你,真是苍天有眼,你竟然行骗到我们家门口了。” 卖药的老头子并未见慌张,斜着眼看了看容妈,似乎有些印象,抖了抖肩膀,甩开了她的手,尖着嗓子说道:“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好,我就跟你说个理!”容妈扔下了篮子,撸起袖子,两手叉腰站在他跟前,做好了要跟他理论的架势。 “就是这个卖药的,那天在集市说他的药包治百病,还能祛疤,我花一块钱买了一包,给我家小姐用,用了第二天,我家小姐的脸都坏了,还流着血水,请别的郎中看了看,都说使用了假药,我可把我家小姐给坑苦了,呜呜……” 容妈说到伤心处,又忍不住哭起来,围观的人群顿时一阵唏嘘,纷纷指责卖药的老头子,自然也不肯再买他的药。 老头子气性也大,“蹭”的从地上站起来,急的吹胡子瞪眼,解释道:“我这不是假药,我这药就是这个用法,有伤疤的地方要先化开,让后重新长肉,就跟换皮一样,几服药下去,保管旧伤疤一点儿都没有。” “你胡说!”容妈上去啐了他一口,“我家小姐的伤我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流血化脓了,你还敢抵赖,敢不敢跟我去看看,治不好我家小姐,我跟你玩儿命。” 老头子倒是不惧,当下就收拾起了包袱,往肩膀上一甩,气势比容妈还盛,“去就去,我行的端做得正,卖了半辈子的药,定不能让你毁了名声,哼!” 他丝毫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倒是让容妈费解,狠毒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手挎上篮子,带着她去了住处。 宋泠月吃过早饭,左等右等都不见容妈回来,正想着要出去找她,才到大门口,就见她带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 容妈看到宋泠月在等她,又心疼起来,急忙推着她往回走,嘴里念叨着,“别在外头站着,太热,赶紧进屋去。” 老头子倒不认生,跟着进了院子,看眼前的人包着一脸的纱布,顿时明白,用药的就是这个人无疑了,走到院子的树根底下,也不讲究,盘腿坐在了地上,对容妈和宋泠月招了招手,“过来吧!我给你看看伤口。” 宋泠月狐疑的看了看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容妈,小声问道:“这个人是谁?是新请来的郎中吗?” 容妈用一只手遮挡着,摇头说道:“不是,这就是那个卖药的,我逮到了他,他要是治不好,我就豁出去了,打死他这个骗子。” 宋泠月听她说的怪吓人的,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既然人敢来,估计不是骗子,反正已经这样了,就死马权当活马医吧!朝他走了过去。 容妈给宋泠月搬了一个矮凳子,让她坐了下来,老头子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镊子,拆开了宋泠月脸上的纱布。 宋泠月脸上的情况的确不乐观,却也没有继续恶化,老头子拿出消毒水,用药棉沾了,给宋泠月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又瞅了一眼,嗯了一声,低头又去包袱里找东西。 容妈和宋泠月看他神神道道的样子,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安,要是再恶化了,那可就完了。 老头子从包袱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包药,举到了宋泠月跟前,“喏,接下来用这个药,分三天涂抹,用法和之前一样,三天以后,我再来给你换药。” 容妈和宋泠月面面相觑,这就完了?容妈看老头子收拾了包袱又要走,上前拽住了他。 “你不能走,万一这次再坏了怎么办?我去哪里找你?” 老头子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就住在这附近,要不我也不会在胡同口卖药,你信我这一次,我活了一大把年纪,虽然是个行脚医生,却没行过骗,要是治不好,我不用你找,我自己把招牌砸了。” 他说的信誓旦旦,容妈和宋泠月也拿不定主意了,留下他是不可能的,也不能把他拴在门口,两人商量了一下,反正再坏也就这样了,就再信他这一次。 第四章 不敢认了 夏夜清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慕雪吃过晚饭就窝在卧室里看书,他也没心情去看她,慕雪对母亲的态度让他极其不满,又不能斥责她,但从内心里,他还是有些排斥她。 春桃端着晚饭进了客厅,把饭菜摆在了茶几上,手里拿着托盘站在了一边,低声说道:“大爷,太太叮嘱给您留的饭菜,她已经吃过了,您快吃吧!” 夏夜清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开始吃饭,他吃饭速度快,却一点儿也不粗俗,三下五除二就下了一碗米饭,三个菜都吃了多半,这才端起汤,慢慢的喝起来。 一碗汤下肚,夏夜清放下了碗,春桃开始收拾碗筷,夏夜清坐在沙发上,没有起来的意思,淡淡问了一句,“春桃,新太太和姨太太,你觉得哪个好?” 春桃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端着碗碟,犹豫着不敢开口,夏夜清轻笑一声,扬了扬手,“你大胆的说,说错了我也不罚你。” 春桃这才嘘了一口气,脑子里组织着语言,缓缓说道:“论样貌和出身,姨太太自然不及太太,可是论心性,姨太太待人温和多了,尤其是对大太太,至于其他的方面,我也说不好。” 夏夜清点了点头,挥手让春桃下去了,他独自坐在沙发上,长腿搭到茶几上,放松着精神,眯着眼睛想心事。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很轻,是慕雪下了楼,她走到沙发后头,一只手试探着搭到了夏夜清肩上。 “清哥,既然累了,为什么不去楼上休息呢?” 夏夜清依旧眯着眼睛,懒懒的道:“不想动,不如你陪我坐坐?” “好啊!”慕雪应了,绕到他跟前,和他并肩坐了下来。 “清哥,成婚这么久了,你一直很忙,今晚,你会在卧房睡吗?”慕雪问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样子。 夏夜清鼻子里发出一声叹息,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打量着慕雪,她好像刻意化了妆,应该是为了讨好他,毕竟是他的太太,这样晾着也实在说不过去,激灵坐起了身子,伸手把他勾进了怀里,低头亲了一口。 慕雪没料到这个吻来的这么突然,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一手捂住脸,害羞的窝到了他怀里,撒娇道:“清哥,你坏透了,在客厅就这么做,不怕下人笑话吗?” “谁敢?我不挖了他的眼睛!”夏夜清冷哼一声,拦腰抱起她,迈开长腿去了二楼。 卧室的门“哐当”一声被他踹开,抱着羞答答的慕雪进了浴室,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浴缸放水的声音,还伴随着女人的轻喘,这一夜,慕雪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夏太太。 宋泠月按照老头子的嘱咐,敷了三天的药,第四天的早上,宋泠月终于揭开了纱布,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挪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的她没那么恐怖了,脸上那层皮肉似乎脱落了,露出了里头粉嫩的新肉,那道横贯一张脸的疤痕,似乎也不见了,宋泠月忍不住欢喜起来,这个药,似乎真的有用了。 中午的时候,老头子真的如约过来了,看了看宋泠月脸上的情况,又留下了几包药,要宋泠月接着涂抹,半个月以后基本就能痊愈。 严熠自上次之后,再也没有了宋泠月的消息,跟董丽娜的关系也日渐冷淡起来,他没心思应付她,只好每天去银行上班,避免跟她冲突。 这天一大早,他才到银行,就有电话找他,是宋江月打来的,自从生了孩子,宋江月隔三差五就要钱,宋奔也是个不争气的,一口大烟戒不了,一家子都把严熠当成了私家银行,严熠心里不痛快,一口回绝了她。 宋江月在电话里不依不饶,把孩子搬出来,要他一定要看看孩子,严熠敷衍着应了,随手挂了她的电话。 半个月后,宋泠月再次拆了脸上的纱布,这一次,连她自己都被镜子里的样貌惊呆了,虽然还没有长好,皮肤还泛着粉红,可是那道疤不见了,她又恢复了以前光洁的皮肤,甚至,比以前还要好,不知道完全恢复了,会是什么样子,她已经无比期待。 容妈也欣喜不已,没想到这次信对了人,看来这个老头子不是个骗子,还是个高人。 老头子这次再来的时候,容妈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是请坐又是倒茶,殷勤的不得了。 老头子喝着茶,问了问宋泠月近来的情况,容妈一一说了,还把宋泠月身上有伤疤的事情也说了,老头子问清是新伤疤,想了想,又取出几包药给了容妈。 “这个药用珍珠粉混合和匀了,涂抹到身上伤疤的位置,一次用一包,要用完了,伤疤也就好了,再养些日子就痊愈了。” 容妈接过药,讪讪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这珍珠粉我们没有啊!这可怎么办?” 老头子瞪了她一眼,“你去医馆里买,贵是贵了点儿,这么多次的用量,估计要十几块,可是你家小姐年纪轻轻,贵也值了。” 容妈合计了一下,钱还有些富余,够买珍珠粉,以后不够的话,等宋泠月好了,她就去帮人缝洗衣服,多少能挣点儿钱,足够两人生活,就这么定了。 老头子临走前,容妈给他付了几块钱的药钱,既然他不是骗人的,总不能亏了人家,老头子也没推辞,高高兴兴的收了,还说以后需要看病拿药,尽可以找他,容妈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他。 宋泠月养了半个多月的伤,容妈也熬着夜守了她半个多月,宋泠月身体还没好全,容妈却病倒了,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 宋泠月的伤花了不少的钱,又交了下个季度的房租,已经捉襟见肘了,还要给容妈治病,宋泠月跟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下,找了几个零工做,勉强能糊口。 一个月后,宋泠月的伤痊愈了,照着镜子,她简直不敢相信里头那个人是她,柳眉杏眼,小巧而挺翘的鼻,樱桃小口殷红诱人,眉眼五官依旧是熟悉的,只是肌肤白皙光洁胜雪,粉雕玉琢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这真的是我吗?”宋泠月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肌肤,喜极而泣。 已经很久很久,她没敢这么仔仔细细的照过镜子,如今她的脸恢复了,样貌今非昔比,如同换了一个人,如果不是熟悉她的人,估计都不敢认了,万万想不到,落魄之后,还能有这样的幸运。 容妈拖着病躯来到了镜子跟前,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不住地点头道:“小姐,这就是你,比从前还漂亮的你,从前你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如今,你可是个十足的美人儿了,我都不敢认了。” 宋泠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只是不知道,她脱皮换肉,忍尽苦楚得来的样貌,以后有幸再遇到夏夜清,他会不会多看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她受的所有的苦,就都值了。 第五章 捉襟见肘 夏去秋来,容妈咳疾又犯了,病上加病,最终一病不起,宋泠月每日里跟着邻居去给别人打短工,起早贪黑,挣的钱却连拿药都不够。 这日一大早,容妈咳的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宋泠月用仅有的钱请了郎中看诊,却又不够抓药,急得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看到了手腕上戴的手表。 手表是当初严熠送给她的,是正宗的瑞士货,国内是买不到的,她平日里很爱惜,没怎么舍得戴,一直保存的很好,如果拿出去当了,说不定可以换一笔药钱。 说去就去,容妈的病等不得,宋泠月找了个手绢,用绳子扎了蒙在脸上,又换了一身看上去像样的衣服,典当行最是势利眼,如果穿着干活的衣服去,少不得要被他们压价。 大街上的典当行有好几家,宋泠月选了一家门面不算太大的,省的店大欺客,揣着手表走了进去。 典当行里人不多,来典当的也都是些普通百姓,有的甚至来典当冬天穿过的棉袄,换不了几个钱,只为了换一口饭吃,宋泠月不由唏嘘,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后头的柜台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人,还很年轻,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文质彬彬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和油滑的当铺掌柜联系在一起。 宋泠月走到高高的柜台前,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虽然和严熠已经断了,但这是留下来的唯一一件和他有关的,一旦当出去,怕是没机会赎回来,以后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柜台后头的人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左右也不忙了,索性下巴垫在手上,趴在柜台上,等着她拿主意。 宋泠月在他眼前晃了半天,晃得他头晕,实在不耐烦了,拿起秤杆子敲了敲柜台,“嘿嘿嘿,你到底有没有想好?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你这么难下决心?” 宋泠月抿了抿嘴,垂下了头,这个人的语气,很不靠谱的样子,也不知道行不行,可是来都来了,就算不当,问问价格也行,只好拿出盒子里的手表,递了上去。 “您帮我看看这块表,能当多少钱?” 柜台后的人皱着眉头接了过去,一看表盘的做工,嘴里“嘶”了一声,挑着眉,撇着嘴,透过眼镜框看向柜台外头的宋泠月,那样子有几分滑稽。 “这手表是你的?怎么来的?” 宋泠月点了点头,解释道:“朋友送的,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看看表盘后头,上头刻着我名字的缩写,我叫宋泠月,你对对看。” 柜台后的人嗯了一声,翻过去看表盘后头,果然如她所说,看来这手表是她的无疑,象征性的问道:“你这手表还打算赎吗?赎与不赎,价格可是不一样的。” 宋泠月倒不知道当铺还有这样的规矩,心里又纠结起来,柜台里的人也不急,仔细打量着手表,嘴里不紧不慢的说着,“你这手表做工不错,是正宗的瑞士货,全京都都找不到几个,可惜刻了你的名字,多少影响价格,不过,要是死当的话,价格会高一些。” “那要是以后还赎回呢?”宋泠月问了一句。 柜台里的人用软布擦拭着手表的表盘,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赎回的话,手续费是很高的,说不定要高过这手表的价钱,你可要想好。” 宋泠月顿时明白了,这赎回的意思,跟借钱付利息是差不多的,短时间她肯定凑不到钱,时间长了,那倒是不合算,思来想去,容妈的病要紧,只能先顾眼下了。 “那就死当好了,能当多少钱?” “嗯!我大概算一下,你等着啊!” 柜台后的人拿了算盘过来,噼里啪啦算了一通,然后对着宋泠月伸出了五根手指,说道:“除去做旧费,还有手工费,可以当五十块。” “五十?”宋泠月皱了皱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道:“这手表买的时候,就算不要一千,至少也要几百块,怎么可能只当五十块?” 柜体里的人一手扶了扶眼镜,笑着道:“五十已经是高的,今天是我亲自坐镇,要是我的掌柜在这儿,最多给你四十,甚至更少。” 宋泠月叹了口气,莫名的有些失落,五十块,就能把她和严熠之间最后一丝联系给断了,还真是可笑,摇了摇头,把手伸向了柜台,“算了,您还是还给我吧!我先不当了。” 老板皱了皱眉,“不当了?你不会是想去别家问问价吧?我不防告诉你句实话,这表的确名贵,可是在京郊周围的当铺里,识货的没有几个,你可别上了当。” 宋泠月的确有这个心思,眼下被他戳穿,只好实话实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京郊的当铺不识货,中央大街的总识货,大不了跑远一点儿,也比卖亏了强。” 老板一根手指挑着手表的表链儿,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道:“实话告诉你,中央大街那几家当铺,都是我开的,到哪里都一样。” 宋泠月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看来也就这样了,半倚在柜台上,无力的挥了挥手,“那好吧!五十就五十,卖给你好了。” “嗯!那好,你等着,我给你取钱去。”老板应了,收起手表,转身去了里头。 不一会儿功夫,老板拿着五张十块的票子走了出来,递给了宋泠月,还递给她一张纸和一支笔,抬了抬下巴道:“写一下你的地址,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找到你,这是当铺的规矩,没别的意思。” 既然是规矩,宋泠月也问心无愧,不怕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刷刷几下,写了住处的地址,把纸笔还给他,拿着钱匆匆离开了当铺,转而去了药房。 拿了药回到家,容妈正坐在床上等着她,病了这些日子,容妈的脸色越发没有血色,看着都让人心疼。 宋泠月去厨房里煎了药,又做了饭菜,喂容妈吃了,看着她睡着了,又拿上水盆,去井边洗衣服,接下来的活计,总要干完了才能交差。 洗完衣服已经是下午了,宋泠月听着屋子里一直没动静,忍不住进去看了看,容妈还好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宋泠月觉得奇怪,容妈不是贪睡的人,睡了大半天,怎么也该醒了。 “容妈,容妈?” 宋泠月喊了两声,容妈还是没有动静,她顿时有些慌了,急忙走到床边,扳过了容妈的身子,容妈脸色泛着异样的潮红,再次晕了过去。 宋泠月对郎中已经不抱信心了,去外头拦了一辆人力车,带上容妈去了医院。 严氏银行的办公室里,严熠正在批条子,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他抬起头应了一声,“请进!” 门推开,进来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带着一副眼镜,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灰色长衫,干净整洁,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严熠的办公桌前,把盒子丢在了他跟前。 “看看这里头是什么,今天新收上来的,估计你感兴趣。” 严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文煊,你搞什么鬼?不是去当铺了,怎么有时间来找我。”边说笑,边伸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铺着蓝色的丝绒布,上头安安静静放着一块手表,一块和他当初送给宋泠月的一模一样的手表,翻过表盘看了看,居然就是那一块,上头还刻着她的名字,严熠“蹭”一下站起了身子,顿时来了精神。 “你从哪里收上来的?是不是一个姑娘去当的?” 文煊嘴边噙着一抹笑,点了点头,“是,她蒙着脸,看不到样子,不过声音很甜美,应该是你喜欢的那一类。” 第六章 不敢奢求 文煊是严熠的同学,严熠送给宋泠月的那块手表,就是托文煊从国外带回来的,所以文煊印象深刻,宋泠月一拿到他眼前,他就认了出来,只是当时不清楚宋泠月的身份,所以没敢多问。 他看严熠情绪有些激动,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疑惑道:“不会那个女孩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你不是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会去当东西呢?” 严熠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别提了,你才回京都,有些事情难免不清楚。去年她家里出了变故,她突然消失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再次见她,听说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严熠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文煊也很知趣的没有再问,家族落魄,无外乎那几样,何必说出来让人家难看。 文煊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写着字的纸,递给了严熠,“我猜着你可能需要,让她写了住的地址,在京郊的一处民宅里,居住条件一般,她当了你给的东西,还纠结了很长时间,看来是走投无路了。” 严熠把纸条紧紧的攥在了手里,那成了他现在唯一的曙光,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她,哪怕她不肯原谅,他也要争取一次机会。 “我现在就去,你没事的话,跟我一起吧!”严熠收拾了桌上的文件,急匆匆的换上了衣服,文煊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出了银行。 坐到文煊车上,严熠又想起什么,开口问道:“这手表当了多少钱?这钱该我来出。”说着就要掏钱包。 文煊摁住了他,无所谓的道:“没多少钱,我看她好像等着用,随便忽悠了几句,给了她几十块,当应急了,对我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 严熠感激的道:“多谢你了,幸亏去的是你家的当铺,不然我还没这幸运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一顿大餐。” 文煊摆摆手,“那都是小事儿,等你办妥了事情再说吧!等一下到了地方,你自己去,我可不想一见面就当坏人。” “好,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 到了胡同口,文煊辞别了严熠,严熠按照地址,很容易就找到了宋泠月的住处,只是院门上了锁,家里没人。 严熠问了问邻居,才知道容妈住了院,具体哪家医院就不清楚了,严熠道了谢,离开了胡同。 京都的医院就那么几家,还有两家是外国医院,费用昂贵,宋泠月应该不会去,最有可能去的就是京都第一医院,严熠打定了主意,叫了一辆人力车,赶了过去。 容妈被安排住了院,办完手续,天都黑了,医生给容妈打了针,她的咳嗽缓和了许多,宋泠月不敢离开,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宋泠月以为是护士来给送药,她也想趁机去买个晚饭,走过去打开了门,嘴里说着,“麻烦您帮我看一会儿,我去买……” “饭”字没说出口,宋泠月就愣在了门口,来人居然是严熠,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寻找,一路小跑过来的。 “月月?真的是你吗?” 严熠看着眼前的人,十分吃惊,她五官看着像是宋泠月,可仔细一看又不太像,脸上那道疤不见了,肌肤白嫩光滑,更胜从前,简直美艳不可方物,看的严熠都错不开眼睛。 宋泠月对上他的目光,才记起自己没有蒙住脸,不自在的低下了头,一手把着门框,低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里的?” 严熠抿了抿唇,有一种想抱她入怀的冲动,可是他不敢,怕吓到她,生生忍住了,搓着手,笑道:“我来医院看一个人,无意中看到了医院的接诊记录,也算是我们有缘,我打听了一下,就过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宋泠月不疑他在撒谎,点了点头,侧过身,让他进了病房,又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她自己坐在了床边。 容妈还没有醒,呼吸很平稳,严熠看了一眼,问道:“容妈还是老毛病犯了吗?医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不过是打针吃药,好好养着,她前一段时间照顾我累坏了,劳累过度,病的更重了,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她。”宋泠月叹息道。 严熠心里有数不清的疑惑,她这么久以来是怎么过的,上次一别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还有夏夜清曾经说过的话,他恨不得一口气都问个清楚,可是问题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他怕,怕宋泠月不肯说,更怕她说出让他心疼的话。 宋泠月看他神色变来变去,心知他有很多话要问,但她不想解释,过去的都过去了,严熠和她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解释也是多余的,只说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好在已经都过去了,我挺好的,你呢?” “我……”严熠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缓缓说道:“我结了婚,这件事我不想骗你,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可我是被逼无奈的,我想,请你理解我。” 宋泠月一怔,看来他对他们曾经的关系还抱有希望,她不想给他虚无的期望,就说道:“你不需要我的理解,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至于我,也不需要你再关心,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这话说的分明,严熠再傻也听出了她的意思,她是想彻底和他断了,这也在严熠的意料之中,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她能原谅,她就不是宋泠月了,她有她的倔强,可他喜欢的就是她的倔强。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不敢奢求太多,我只希望你别拒绝我的帮助,哪怕,哪怕你帮我当是朋友,只是普通朋友就好,只是别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我,我不想失去你。” 宋泠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旧纠扯,他也是个固执的人,一旦较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说的太多也只能是徒劳,只好先避开这个话题。 “这样吧!时候不早了,我得去买些晚饭,容妈醒了要吃的,你早些回去吧!” 严熠很坚决的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陪着你,直到容妈的病好了为止,晚饭我去买,你在这里守着容妈,你等我,我很快回来。”说罢,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起身出了病房。 宋泠月追到门口,严熠的大长腿速度极快,已经拐了一个弯儿,下了楼,她想叫住他也来不及了,只好由着他去,一切等出了院再打算吧! 金华楼,夏夜清坐在包厢的上首,桌子周围一圈儿的人,都是求他办事的生意人,一个个脸上都是讨好的笑。 “总长,咱们海关最近的制度好像更严格了,我们这都是小本儿生意,不好做啊!总长能不能给行个方便?” “是啊!这船检手续有些繁琐了,能不能简便一些?”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把自己的要求一并提了出来。 夏夜清一手晃着酒杯,眯着眼睛听前头的小曲儿,懒懒的说道:“各位仁兄,话说的容易,海关又不是我家开的,我倒是想给你们方便,底下百十口子人呢!我可堵不住这悠悠之口,诸位也不想让我难做吧!嗯!” 生意人最会听话里的意思,不怕他说的隐晦,就怕他不说话,夏夜清这话一说,几个人纷纷给自己的手下使眼色。 几名手下命人撤了饭菜,把桌子擦干净,纷纷拿出自己家带来的东西,呼啦啦堆到了桌子上,不一会儿功夫,装着金银珠宝的盒子就摆了一大桌。 夏夜清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喝自己杯子里的酒,张副官让人打开盒子扫了一眼,挑了挑眉,满意的神色。 夏夜清心领神会,放下了酒杯子,淡淡说道:“海关的手续都是按照章程来的,不过,章程是死的,人是活的,诸位都是本分的生意人,我也犯不着为难你们,我就勉为其难,回头跟海关的兄弟们打声招呼,让他们网开一面,做生意嘛!谁都不容易。”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吁了口气,有紧张的,还抹了抹额头的汗,总算是办成了,有了夏夜清这句话,海关关检能省不少的钱和事,关键是搭上了这层关系,以后就好办事了。 “总长辛苦,再敬您一杯!”一人举起了杯子,众人纷纷附和。 夏夜清喝了一杯,随手把空杯子放在了桌上,起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客气道:“今日承诸位仁兄盛情了,酒喝好了,改日我做东,回请各位,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 众人纷纷起身相送,“总长慢走!” 第七章 赖着不走 走出金华楼,张副官命人把东西放到了后头的车上,他和夏夜清坐到了前头的车上,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金华楼。 夏夜清喝酒喝的胸闷,伸手松了松衣领子,闷声说道:“东西给你手下的兄弟们分一部分,剩下的你花在军营里,看着安排。” 以往的习惯也都是这样,张副官门儿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船检的事情,还是老规矩?” 夏夜清嗯了一声,头仰到沙发背上,鼻子里喷着淡淡的酒气,说道:“私货也就算了,海关的人手也不干净,检查的时候多少要顺走,只要不是那些祸国殃民的脏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张副官咧了咧嘴,“那要是黑火一类呢?” 夏夜清眸子里泛出一丝狠辣之色,“黑火的话就黑吃黑,做干净点儿,如果是白家伙,销货,不管他是谁。” 张副官点点头,“明白了!那,姨太太,不,宋小姐的事情,真的不找了?” 夏夜清叹了一口气,漆黑的瞳仁盯着车顶,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随她去吧!”有些人,错过了就错过了。 医院里,容妈吃了晚饭,宋泠月喂她吃了药,她又睡了过去,宋泠月不想离开,晚上坚持要守夜,严熠劝不动她,索性也留了下来,向护士要了一张折叠床,支起来让宋泠月睡,他自己搬了两把椅子,勉强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容妈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只是医生叮嘱,入秋天气越来越凉,容妈想好的快一点儿,还是要住院疗养几天,严熠知道宋泠月手头拮据,不等她开口,直接去续了住院费,等宋泠月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宋泠月虽然不想麻烦严熠,可她不得不承认,有一个人帮她,她心里的确踏实了很多,在医院照顾容妈也方便了很多,反正撵也撵不走他,只好暂时妥协,至于欠他的,她以后会拼命挣钱,将来一分不少的还给他。 严熠也察觉宋泠月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心里暗暗高兴,更加殷勤起来,不等容妈喊饿,自动出去买了早点回来。 三个人吃了饭,医生又来给容妈打了一针,容妈不舍得让宋泠月一夜夜的守着,问了医生,不守夜也没关系,就催着宋泠月回去睡觉。 宋泠月还有接的衣服要洗,的确需要回去,答应容妈晚上再来,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带着严熠出了医院。 严熠一回到宋泠月身边,浑身又来了精神,身心都很舒畅,一直笑眯眯的,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当她男朋友的日子,他又成了那个温柔体贴的熠哥哥。 跟着宋泠月回了家,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的确如文煊所说,住的环境很一般,他可不能让宋泠月住在这里,自作主张,收拾了她们的东西,就要给她搬家。 宋泠月自然是不肯,荣妈住院已经花了他的钱,暂时还不了,要是再让他给租房子,那这人情就更加还不起了,争执了半天,最后还是严熠妥协了。 严熠一夜没回去,少不得要去家里报个平安,安顿宋泠月睡下,坐上人力车回了公馆。 回到家里,董丽娜早就闹翻了天,严熠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应付过去,推脱自己累了,冲了个澡,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闷头睡大觉,养好精神,他才好去陪宋泠月。 严太太只以为他是陪宋江月去了,宋江月是给严家生下孩子的人,董丽娜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不能让这件事漏了馅儿,帮着严熠圆了谎,总算把董丽娜给哄住了。 宋泠月睡醒一觉,已经是中午了,做了点儿午饭吃了,就开始洗衣服。 入秋以后,这样的活儿会更多,收入也能多些,只是洗衣服的收入本就微薄,家里又没有其他的收入来源,容妈年纪大了,不能让她再辛苦,也不能总靠严熠,她得找个更好的工作,至少能养活两人才行。 阳光晴好,宋泠月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站在衣架子跟前,贪婪的呼吸清新的空气,离开夏公馆以后,她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自由的,如今容貌也恢复了,她要重新生活,自力更生,活的堂堂正正,再也不要给人当什么姨太太。 严熠一进院子,就看到宋泠月闭着眼睛在享受阳光,贪婪的小模样,有几分可爱,一时忍不住,过去抱住了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小东西,我很久没有抱过你了,也很久没有看到你笑了,上次你叫我严先生,我难过了好几天,以后再不许跟我生分了。” 宋泠月一接触到他,顿时受惊一般,急忙推搡着,离开了他的怀抱。 “你别这样,你说了我们只是朋友,如果再这样的话,以后你就不要过来了。” 严熠心里一沉,话的确是他说的,可是她这么坚决,还是有些难受,这个时候也不能再跟她纠扯这个,只好服了软,笑着道:“对不起,我失态了,以后不会了。” 宋泠月没接话,收拾了洗衣服的水盆和搓板,拿着进了屋。 严熠紧跟在后头,看她洗了一大堆的衣服,还有那些衣服的花色和样式,明显不是她的,忍不住问道:“你不会在帮人洗衣服吧?就靠这个收入?” 宋泠月放下东西,点了点头,坦然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吗?最起码我也是自食其力的。” 严熠紧抿着嘴唇,看着洗衣服的大水盆,像看着仇人一样,宋泠月一个不备,他拎起来,重重的摔在了院子里,铁质的大水盆,愣是被砸了一个大坑,搓衣板也不能幸免,被他摔成了两截。 宋泠月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看着被摔坏的干活工具,半天没缓过神来,他,疯了吗? “我不许你给别人洗衣服,谁都不许,你听到没有?”严熠气的脸红脖子粗,对她吼了一嗓子。 他心疼的要死,宋泠月可是千金大小姐,是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宝贝一样呵护的人,却为了钱被夏夜清带着出席宴会,现在还要给别人洗衣服为生,这样的屈辱,他不能让她受。 “你今天就要跟我走,我在城区里有所宅子,虽然不大,却足够你和容妈住,周围也很清净,不会有人打扰你,你要是不肯,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严熠本是温和的人,此刻也被激出了几分狠劲儿,说话也强横起来,宋泠月却深知他的脾性,闹不出大事儿,索性也不理他,收拾了院子里的狼狈,自顾自的去准备晚饭,爱走不走。 第八章 要听我的 严熠固执起来也是可怕,果然说到做到,赖在宋泠月家里吃了晚饭,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宋泠月去医院看容妈,他也跟在后头,一副赖定她的样子,宋泠月赶也赶不走,只好让他跟着,反正他也不会坏事。 容妈住了几天院,咳嗽好转了许多,病去如抽丝,加上她年纪也大了,一场病下来,身子骨更不如从前了,宋泠月不许她再接洗衣服的活,只让她在家里养着,最多允许她做个饭,还不许太劳累。 容妈出了院,宋泠月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找新的工作,严熠跟了几天,宋泠月对他也不再躲避和排斥,他放心下来,照旧回银行去上班,只是一早一晚还是要过来一趟的,不待到半夜不肯离去。 宋泠月没再接洗衣缝补的活计,她本来想去学校应聘教书的职位,只是她没有经验,也没有推荐人,学校不肯录用,她只能跟着邻居一起去打零工。 这日一早,严熠离开以后,邻居几个大姐又来叫宋泠月,想带着她去给一个大户人家打零工,这户人家的少爷要娶亲,家里的佣人不够,只好临时雇佣几个,薪水颇丰,还有红包可以领,这样的好差事,宋泠月自然不会拒绝,跟上去了。 这大户人家自然不住在京郊,是住在城区里头的,宋泠月跟着几个人起早走了大半天,才赶到人家家里。 忙活了一上午,眼见着婚礼要举行,前来恭贺的人也纷纷到了,宋泠月认识字,管家吩咐她跟着几个佣人在后头接贺礼,顺便记单子。 这户人家的亲朋贵友的确很多,宋泠月接礼接的手都酸了,好容易宾客入席了,可以缓一缓,管家又让她帮着账房记礼帐。 宋泠月拿着单子一样样的和账房对,对好一样,账房就写上宾客的名字和收的礼单,记得很详细,好方便将来主人家还礼。 两个人正忙碌着,一个人姗姗来迟,走到写礼账的桌前,把带来的礼盒和红包放在了上头,累的气喘吁吁地道:“不好意思,来晚了,这是我的心意和礼金,祝贺你家……” 后头的话还没说出来,严熠脸色就沉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正在帮忙的宋泠月,宋泠月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就知道要坏事,本想低着头避开他,没想到还是被他眼尖认了出来,暗暗跺了跺脚,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他? “你给我出来!”严熠努了努嘴,看宋泠月不动弹,绕到桌子后头,扯上她就往外走。 后头账房拿着毛笔指了指严熠,追问道:“严少爷,您怎么把这帮工带走了?” 严熠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告诉你家少爷,酒席我就不吃了,改日再恭喜他,这帮工是我的人,我要带她走。” 账房不明就里,既然他说了是他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个帮工得罪一个大少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自己记账。 宋泠月被他一路拉扯到车子跟前,不由分说,严熠拉开车门,就把她推进了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吩咐司机开车,却不是往宋泠月的住处走。 “严熠,你到底干什么?我帮了半天的忙,工钱还没领呢?”宋泠月一肚子的气,气哼哼的就要下车。 严熠一条腿压住她,两只手把她摁在座位上,不满的道:“你是不是成心跟我作对?我都说了我可以养活你,你怎么还要自己去干活儿,干活儿也就罢了,还干这种粗活,帮工,你还让不让我活?” 宋泠月看他气的胸膛不停地起伏,说出的话却还是温柔的,心里觉得好笑,这性情温和的人,就是再恼怒也不吓人,不像那个夏夜清,好话也能被他说的冷冰冰的。 想到夏夜清,宋泠月顿时一怔,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想到他?难道就这么忘不了他?烦躁的甩了甩头,不,一定要忘了他。 “月月,月月,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话说的重了?我不是有心的,可是你总不听话,这样不好。”严熠皱着眉,活像个小怨妇。 宋泠月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噗呲”笑出了声,无奈道:“你这个人,说你没主见,你又比谁都独断,好了,我帮工算是白忙活了,看来还要重新找工作。” 严熠听她语气软下来,心里美滋滋的,握了握她的小手,讨好的说道:“我请你吃饭吧!河对岸那家西餐厅,你从前最喜欢他家的牛排。” 宋泠月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一看就是干粗活的,西餐厅那种地方最讲究穿着,穿这身衣服,不被赶出来才怪,也不想让严熠破费,就说道:“算了吧!你还是把我送回家,我回去做点儿饭,你吃完了去忙你的工作,我陪容妈。” 严熠哼唧了一声,竟然耍起了脾气,“不行,我今天就要和你一起吃饭,哪怕路边的小馆子也要去一次,咱们都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宋泠月拗不过,她也的确饿了,路过一家面馆,外头看着还算干净,宋泠月和严熠下了车,带着他走了进去。 正是饭点儿,面馆儿里的生意还不错,大部分桌子都坐满了,小二高举着大托盘,在桌子的空隙里穿梭,把一碗碗出锅的面给客人送到跟前,热闹哄哄的样子,客人也不讲究,接到面“呼哧呼哧”闷头就吃,没什么仪态可言。 这面馆宋泠月和雪莲来过,她对这里头的哄乱倒是不以为意,严熠却是从没踏足过的,他这样的大少爷,动辄请客都是去酒楼的,这种地方,如果不是宋泠月,他自然不屑来的。 两人一进去,面馆的老板看严熠穿着不凡,殷勤的迎了上去,“两位想吃点儿什么?我们这里有面有菜,还有炖肉。”说着话,还给两人擦了擦跟前的桌子。 宋泠月怕严熠吃不惯这里的大锅炖肉,她也怕腻,就点了两碗面,外加了两个清淡的小菜和一碟熏肉,也算是不错的伙食了。 饭菜上来,宋泠月把筷子擦擦干净,递给了严熠一双,严熠显然不情愿,却又不好拒绝,象征性的挑了挑面,没往嘴里送,皱着眉道:“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吃饭,乱糟糟的,饭菜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泠月咽下嘴里的面,笑笑道:“我以前也没来这样的地方,可如今,这样的地方对我都是奢侈的,而且,饭菜的味道其实比酒楼的要好吃,这是过日子的味道。” 严熠半信半疑,挑起一根面条送进了嘴里,嚼了嚼,没尝出什么过日子的味道,就觉得这面很咸,难以下咽,只好去吃小菜和熏肉,倒是勉强能入口。 宋泠月吃完面,严熠的一大碗还都没动过,宋泠月看他实在为难,也不勉强他吃,又给容妈点了一份儿,一起结了账,出了面馆。 一到外面,严熠就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像面馆里的空气让他缺氧了似的,宋泠月无奈的摇头,就算严熠不承认,事实也摆在那里,他们早已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注定走不到一起。 回到家里,饭菜还是热的,宋泠月陪着容妈去客厅吃饭,严熠也不肯离开,里里外外的转悠,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等容妈吃完饭,宋泠月收拾了碗筷出来,严熠已经把宋泠月和容妈的所有家当都收拾到包袱里,扔到了自己车上,意思再明显不过,要宋泠月跟他走。 “月月,我知道你倔强,可这次必须听我的,容妈身体不好,天气又转凉了,这样的房子是没有暖炉的,你想让她病上加病吗?还有,你这里离我太远,我看你都不方便,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别让我这么辛苦。”严熠的语气不容置疑。 宋泠月也不知道他到底又哪根筋不对了,死活要她搬家,但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可以,她也想给容妈一个更好的地方住,另一方面,住到城区里,反而方便找好的工作,或许就不用这样打零工了。 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好吧!我听你的,但你要答应我,我住的房子要算租金,将来我都要还给你,你不许拒绝。” 她肯去,严熠已经欢喜疯了,连不迭的应了她的要求,催促着两人上车,先哄她过去再说,她将来还他人情是她的事儿,至于收不收,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由不得她。 第九章 应聘上了 宋泠月搬进了严熠在外的小宅子,严熠欢喜的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买了一车的日用品给送了过去,宋泠月不让找佣人,严熠也怕人多嘴杂,不找佣人,东西却捡着最好的买,生怕宋泠月再受委屈。 这天一早,严熠看过宋泠月就去了银行工作,宋泠月吃过早饭,拿着严熠给买的报纸,翻看着底下的招聘页。 一般有地方招聘,很少登报纸,宋泠月本没抱希望,却不想真的有一则招聘启事,是一家叫金凯门的歌舞厅,要招聘钢琴师。 宋泠月知道歌舞厅是什么地方,但是招聘钢琴师的歌舞厅,还是第一次见,想来这歌舞厅的规格还是比较高的,应该不会太混乱,薪水也很诱人,比她打零工强了几十倍,纠结了一番,宋泠月还是决定去试试。 金凯门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宋泠月从人力车上下来,就看到眼前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豪华的装饰,俨然宫殿一般。 宋泠月吞了吞口水,揪了揪自己裙子的衣角,这是唯一拿得出手的裙子了,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给自己鼓了鼓勇气,歌舞厅就歌舞厅吧!总比寄人篱下的强,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时间还早,歌舞厅里还没有正式营业,宋泠月说明来意,一个迎送员带着她去了后头,领她去见歌舞厅的经理。 到了经理室门口,迎送员让宋泠月先等在外头,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迎送员就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长得谈不上英俊,有几分坚毅,看着也很干净利落。 迎送员指了指宋泠月,介绍道:“经理,就是这位小姐要应聘钢琴师。” 经理扫了宋泠月一眼,明显眼前一亮,伸手指了指前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她往大厅走,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您是学过钢琴吗?学过几年?”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夏家发了讣告,她不能在这种场合再用自己的名字了,就说道:“您可以称呼我小月,我在英国教会学校念的书,学过四年的钢琴。” 经理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着宋泠月,目中带着一丝不解,“教会学校念的书?那可不是一般人去的起的,看你的打扮,十分讲究,怎么会来歌舞厅应聘呢?” 宋泠月笑笑,不自禁的低下了头,“歌舞厅不可以吗?我以为,工作是不分高低的。” “哈哈!有趣的小姑娘。”经理笑笑,对她伸出了手,“我叫宋琅,你可以称呼我宋先生,也可以直呼其名,我没那么多规矩。” 宋泠月对这位经理倒是颇有好感,很亲和的一个人,依照礼节跟他浅浅握了握手,“宋先生,您好!”宋琅点点头,带着她去了大厅。 大厅中间摆着一架钢琴,上头用丝绒布罩着,显然对这钢琴很宝贝,宋琅走过去,让人掀开丝绒布,露出了底下的钢琴,下巴扬了扬,示意宋泠月过去试试。 宋泠月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了钢琴凳上,打量了一眼跟前的钢琴,胡桃木的立式钢琴,还是德国制造的,伸手试了一下,发音集中,质地纯净,音色果然是一流的。 “小月,试试这架钢琴,弹一首曲子。”宋琅说道。 宋泠月想了想,选了一首比较熟悉的,节奏欢快的曲子,开始弹奏起来,她细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音乐缓缓流淌,明亮、欢畅的乐曲响彻在空荡的大厅,震撼了在场的两人。 一曲弹奏结束,宋泠月起身,手扶在钢琴左端,左手按在胸前,微笑着对倾听的两人鞠了个躬。 “啪啪……”宋琅忍不住鼓起了掌,迎送员见状,也跟着鼓掌。 “小月,我是不会弹钢琴的,从前只听说钢琴是一种高雅的乐器,我始终无法理解,这几天,也有很多人来应聘,可是只有你,让我承认钢琴是一种高雅的乐器,我心服口服,金凯门的钢琴师,就是你!”宋琅笑着说道。 宋泠月没想到能得到这么高的赞誉,笑着再次鞠了一躬,起身说道:“谢谢宋先生对我的认可!” 宋琅点点头,又说道:“金凯门晚上六点钟上班,钢琴表演是八点到十点,你在八点钟之前来就可以,我希望今晚就可以见到你。” 宋泠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应聘上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愣愣的问道:“这么说,您是聘下我了?” 宋琅失笑,“为什么不呢?这么好的钢琴师,我没有理由拒绝,不过有一点,弹钢琴要穿这里的制服,你能接受吗?”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衣服会暴露吗?” 宋琅摇头,很温和的笑,“有一点儿,但不会露的太多,我们这里的钢琴师和舞小姐都是一流的,是用艺术吃饭的,不是那些卖肉的,绝不会对你不尊重,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他说的这么直接,反倒让宋泠月不好意思了,笑着点了点头,“那我能接受!” 宋琅再次对宋泠月伸出了手,“那我们,晚上见?” 宋泠月握住了他的手,“晚上见!” 回到家里,宋泠月一脸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容妈,容妈不懂什么是钢琴师,也不知道什么歌舞厅,只是担心会像燕春阁一样,再被人欺负,宋泠月再三保证,绝不是那种地方,也不会有任何不安全,容妈才没有反对。 宋泠月怕严熠知道了会阻拦她,事先跟容妈通了气,谁也不告诉他,如果他非要问,就说她在给别人家里教钢琴课,先敷衍过去再说。 晚上七点多钟,宋泠月来到了金凯门,金凯门一扫白天的沉闷,里头灯火辉煌,歌舞正酣,门口的迎送员迎来送往,好不热闹,门口停着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车,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宋泠月由迎送员引导着,一路去了后头的化妆间,快要八点了,钢琴表演马上就要开始,宋泠月被几个化妆的姑娘拖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宋琅已经等在了门外,看到宋泠月穿着华丽的裙子出来,未施粉黛,就已足够惊艳,双手在她脸前比了比,由衷的赞赏一句,“beautiful!” 宋泠月低下了头,小声说道:“谢谢!” 宋琅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曲谱,递给宋泠月,又伸手帮她整理头发上的珍珠发饰,叮嘱她道:“等一下人很多,你不要紧张,今晚开场曲就弹上午那一首,你比较熟,不会出错,后面就弹曲谱上的。” 宋泠月已经开始紧张,握着手里的曲谱,担忧的道:“这上头的曲子我没弹过,等一下就弹,万一出错怎么办?” 宋琅淡然一笑,“出错也没关系,这帮人没怎么欣赏过钢琴,听不出来,你周围还有舞小姐,热情的舞蹈一跳,那些男人的注意力就会全部跑到女人裸露的大腿上,没人揪着你不放。” 他的话虽然有些粗俗,却很好笑,倒是缓解了不少紧张。 宋泠月吁了口气,拿上曲谱要走,宋琅一手揪住了她脖子上的项链,很熟练的解开,抬手扔给一个化妆的姑娘,不满的道:“头上用了珍珠的发饰,就不要再戴珍珠项链,太老气,下次注意。” 一个迎送员跑过来,通知他们该上场了,又俯身在宋琅耳边嘀咕了一句,宋琅点了点头,挥手让迎送员下去,拉扯上宋泠月,站到了大厅舞台的幕布后头。 第十章 大胆举动 前头开始报幕,掌声响起来,宋泠月到底年纪小,没经历过这种场合,紧张的手心儿都出了汗。 宋琅从后头拿了一个银色的狐狸面具出来,戴在了她的脸上,低声道:“你长得很漂亮,不能一开始就让那些人见到你的真容,我们来营造一个神秘感。” 他这么一说,宋泠月更加紧张起来,求助似的看向他,“宋先生,这跟听戏不一样吧?不会有人冲上舞台吧?”燕春阁的那件事,她还心有余悸。 宋琅倒是十分贴心,握住了她的手,沉稳的声音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人冲上来的,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不会鲁莽。舞台的灯光很耀眼,你也看不到底下的人,你就当他们都是木头桩子,专心谈你的钢琴。” 报幕结束,幕布缓缓升起,宋琅在后头推了宋泠月一把,为她加油打气,“去吧!你是最棒的!” 不知道是不是宋琅的安慰起了作用,宋泠月一颗跳动不安的心,此刻平稳下来,幕布完全升起,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钢琴旁边,对底下鞠了一躬,稳稳的坐到了钢琴凳上,纤长的指有节奏的按在琴键上,欢快的乐曲缓缓流淌。 京都的歌舞厅只有金凯门一家,钢琴表演更是稀有,乐曲一响起,底下的观众顿时被吸引了目光。 只见耀眼的灯光下,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穿着华美的裙装,带着狐狸面具,乐曲随着她优雅的动作流淌出来,仿若她是希腊神话里的缪斯女神,光彩夺目,神秘莫测。 一曲结束,宋泠月谢了慕,底下先是很安静,继而是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来,都淹没了后台宋琅的声音。 宋泠月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宋琅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听见,木然的跟着他往后头化妆间走。 化妆间的门一关上,顿时安静了许多,宋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连连说道:“太棒了!太棒了!小月,你真是我的福星,你听听外头的掌声,那都是因你而起的,如果你能跳上一支舞,底下的人一定会疯的。” 宋泠月倒是会跳舞,只是她还没做好跳舞的准备,就没有接话,转而说道:“您客气了,我还担心第一次表演会不顺利,没想到反响还不错。” 宋琅在歌舞厅待久了,对于男男女女之间,没有像常人那么多的顾忌,伸手拍了拍宋泠月的肩膀,熟稔的语气说道:“好了,客气话不多说,结果能证明一切,我先出去,你准备下一支曲子。” 宋泠月点点头,目送他出了化妆间,长长的嘘了一口气,看来工作的顺利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或许,这就是开启美好生活的开端,幸运也开始眷顾她了。 晚上回到家里,严熠还在等她,不等她开口,黑着脸质问道:“你不是去教钢琴吗?怎么教到这么晚,学生不用休息的吗?” 宋泠月抿了抿唇,脑子里想着措辞,说道:“教的曲子多,所以晚了,那孩子没有基础,这一段时间怕都会这么晚。” “不行!”严熠直接否决了她,“我不允许,太辛苦了,你还是别工作了,就在家里待着,看看书,养养花,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宋泠月一听这话就来了气,要他养着,他把她当成了什么?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不需要,我要自力更生,如果你不同意,我连这里也住不下去了。” “你!”严熠语滞,伸手挠了挠头,又开始好言相劝,“月月,你不要总是跟我这么生疏,我们是朋友,就应该相互帮助。” “对啊!就因为是朋友,我才接受了住你的房子,如果你也当我是朋友,请不要阻拦我。”宋泠月说罢,径自进了卧室。 严熠却不肯罢休,又追了进去,嘴里喋喋不休的道:“我这不是阻拦,我是为你好,你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宋泠月把他推出去,站在门口不许他再往里进,问他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不怕你太太闹吗?要是回去挨数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严熠失笑,“哎呀!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宋泠月一手叉腰,开始下逐客令,“我也在说正经事,你该回去了,我累了,要洗澡睡觉了。” 严熠一听她要洗澡,开始心猿意马起来,想象着水流从她洁白的肌肤上划过,喉咙一紧,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他有贼心没贼胆,后退了两步,讪讪的说道:“那,那好吧!你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来看你。”一步一挪,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宋泠月洗完澡出来,容妈正在她的卧室帮她叠洗好的衣服,宋泠月擦拭着头发坐到沙发上,说道:“容妈,别忙活了,已经这么晚了,快去休息吧!” 容妈把衣服放到床头,慈祥的目光盯着宋泠月,温声说道:“小姐,我看严少爷对你还是挺好的,如果你对他也还有心思,他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最起码不用你抛头露面,辛苦工作了。” 宋泠月摇了摇头,叹声道:“容妈,你不懂,我和严熠之间已经回不去了,我也不打算再出嫁了,我努力挣些钱,将来买一所小宅子,我们一起生活,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她和夏夜清的婚姻虽然有名无实,可毕竟嫁过人,严熠是不知道她的过去,如果知道了,或许是另一种态度了,要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再重新和别人在一起,她也做不到。 “可是,小姐,你还年轻,要是……” 容妈还想再劝几句,宋泠月却打断了她,“容妈,别说了,这件事我自有主意,还有,以后别叫我小姐,就叫我小月,我们是一家人了,没有主仆之分,我们相依为命,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容妈眼含热泪,握住她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小月,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以后我们相依为命,相互扶持。” 挂钟响了一声,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容妈嘱咐她早点儿休息,自己也回了卧室。 第二天的晚上,宋泠月准时到了金凯门,有了第一天的胜利开场,宋泠月这次放松了许多,第一支曲子很顺利的结束了。 宋泠月回到化妆间,化妆的姑娘立即上前,给她换了新的衣服和妆容,应客人的要求,钢琴表演加了一场,中间休息的时间都缩短了,换妆时间也更加紧迫。 第二支曲子又要开始了,宋泠月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钢琴边上,身后舞小姐踩着优雅的舞步,跟着上了台。 今天不只是钢琴表演,还有舞小姐评选舞皇后的比赛,钢琴曲是作为背景音,也是华丽的舞蹈中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比赛的舞小姐都是金凯门跳舞跳的最好的,如果夺了皇后桂冠,不但能得到奖金,还能得到有钱人的青睐和高捧,一旦有了名气,离出头之日就不远了。 比赛进行的如火如荼,舞小姐使出浑身解数,随着音乐,舞出最美丽的动作,正当底下的观众看得入迷的时候,台上却出了状况。 金凯门最红的两个舞小姐,因为急着表现自己,两人暗中争风吃醋,舞步出了错,一个人踩住了另一个人的长裙子边,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台上,狼狈不堪,底下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一声不满的“嘘”声。 宋琅站在后台,急的额头都出了汗,恨不得自己上去,把两人拉开,把秩序维持好。 宋泠月眼看要收不住场,这次要是砸了,那她的表演怕是也进行不下去了,急中生智,立即换了热烈欢快的曲风,后头的和声反应也极快,居然跟上了。 曲风一变,底下的喧闹渐渐消下去,可是还不够控制全场,宋泠月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起身踢开脚上的高跟鞋,一手弹着钢琴,另一手撩开自己的裙摆,踩着凳子坐到了钢琴盖上,半趴在上头,反手弹着钢琴,雪白的大腿若隐若现,性感又撩人。 底下的观众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吸引了目光,声音从不满的嘘声,变成了欢快的呼声,有的人甚至还吹起了口哨,反响前所未有的热烈。 台上的舞小姐趁机及时退了下去,诺大的舞台上就剩宋泠月一个人在表演,她紧张的额头都冒出了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好在观众都被她的动作吸引了目光,没有人去关注曲子,错了调子都没人发觉。 宋琅在后头激动地开始咬手指,宋泠月这个救场,出乎意料的成功,早知道她有这样的天赋,就不让她只弹钢琴了,她要是跳舞,一定会更加出众。 宋泠月的表演还没有结束,灯光转换,她一曲结束,从钢琴上跳了下来,在后头撕掉了大裙摆,只留了膝盖以上的部分,在舞台上跳起了热情浪漫的伦巴舞,旋转、侧步、扭臀,舞态柔美,舞姿婀娜,浪漫又迷人,底下的观众纷纷站起了身,欢呼声潮水一般涌来。 包厢里,一双眼睛闪着亮光,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宋泠月,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儿,轻轻吹了吹,烟雾飘散,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来,“拿一千块,再带一束鲜花,送给这位钢琴师。” 第十一章 要捧红你 宋泠月从舞台上下来,还没走到化妆间,几个迎送员就手捧着鲜花,几乎小跑着追了上来。 “小月姐,这是二楼包厢的客人送的。” “这是一楼的客人送的。” “……” 鲜花多到宋泠月抱都抱不住,只好请迎送员给拿到了化妆间,把座位上都摆满了。 宋泠月站在镜子跟前,看着自己一身风尘气的打扮,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在燕春阁吃尽苦头不想走这样的路,没想到如今自己主动选了这条路,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后,怕是想退出也退不了了。 化妆间的门响了几声,宋泠月回过神来,过去打开了门。 来人是宋琅,他脸上的笑容,可以用阳光灿烂来形容了,一看到宋泠月,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抱的宋泠月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宋先生,这…这是…” “小月,你要大红大紫了,你要成明星了。”宋琅兴奋的说道。 宋泠月不明所以,愣愣的看着他,宋琅突然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宋泠月。 “打开看看,这是包厢的一位客人给你的,还有一束鲜花,我看这里也放不下了,自作主张把鲜花放到了我的办公室。” 宋泠月才不在乎鲜花不鲜花,疑惑的皱了皱眉,随手打开了信封,本以为是信件之类的,没想到是一叠钱,整整一千块。 “这,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这算是客人打赏的?” 宋琅点点头,“是,但这里不说打赏,都说送,是因为欣赏你,所以送你的,这位客人没有说名字,不过,依我以往的经验,这是要捧你的预兆。” 宋泠月更加吃惊,“捧我?就因为今天的一支舞?” “对啊!”宋琅言语间都透着欣赏,“你这不只是舞蹈,分明是惊喜,今天的表演,可是金凯门有史以来头一遭,有今夜这一场,金凯门想不出名都难,明天我就联系几个认识的报社,让她们放一个版面,我要捧红你。” “我要捧红你!”这句话像一个炸雷,把宋泠月劈了个里焦外嫩。 宋泠月还没反应过来,宋琅已经托着下巴开始在屋子里踱步,嘴里嘀嘀咕咕的说道:“娶个什么艺名好呢?清冷孤傲,神秘莫测,美丽迷人,这是你的标签,对,小月,月亮。” 宋琅猛地一拍手,又伸手指了指宋泠月,目光坚定地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一个窟窿,“就叫月亮,月亮姑娘,我明天就把这个艺名和你戴着面具的照片登到报纸上,你一定会一炮而红的。” “可是我……” “没有可是。” “但是我不想……” “没有但是,就是月亮,你以后不要弹钢琴了,你跳舞,唱歌,我要把你捧成金凯门最耀眼的明星。” 宋泠月没想到这一次就葬送了自己的弹琴生涯,暗暗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救场了,这下把自己推到了前头,这可怎么办? 宋琅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的兴奋劲儿还没有下去,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语速极快的说道:“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喜欢弹钢琴,还可以继续,但要以舞蹈为主,钢琴只用来助兴。 “毕竟我们这里是歌舞厅,是一个让人开心的地方,高雅的东西,可以穿插一些,但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觉得乏味,所以,我为你做的决定,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宋泠月倒是没想过这层,她不懂经营歌舞厅的门道,但隐隐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地方虽然不同于燕春阁,来这里的客人更有身份,追求的层次也是不一样的,但说到底却是性质都差不多的,始终都脱不开寻欢作乐。 宋琅苦口婆心说了半天,见宋泠月都没有反应,想着她也是需要时间适应的,反正重新包装她也需要时间,就说道:“你这样,你回去先休息几天,唔,就五天吧!” 宋泠月以为是自己不答应,惹宋琅不高兴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份工作,不能再丢了,一脸紧张的问道:“为什么让我休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如果不弹钢琴也可以,跳舞就跳舞吧!我接受还不信吗?” 宋琅看她显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停下了脚步,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用五天的时间重新给你做衣服,让你五天之后再来上班。” 转而又露出一丝得意,指了指她道:“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既然答应了,可就不要反悔。” 宋泠月眨了眨眼睛,上当了!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回到家里,宋泠月把信封交给了容妈,容妈见她突然拿回这么多钱,还以为她去抢劫了,追着她问了半天,宋泠月没说实话,只说是老板觉得她钢琴弹得好,奖励的,容妈自然不信,可是宋泠月只说这么多,她也没办法,只好闷闷不乐的收了起来。 严熠来的时候,宋泠月已经躺到了床上,都准备睡了,他又敲响了房门。 宋泠月起身打开门,严熠皱着眉头站在外头,苦大仇深的样子,不满的问道:“又是十点多回来的,吃过反了没有?”说着话,扬了扬手里的点心盒子。 宋泠月把他让进了屋子里,她困得厉害,爬进了被窝里,懒懒的说道:“吃过了,容妈给我留的晚饭,谢谢你的糕点,但今夜实在吃不下了。” 严熠把糕点放在茶几上,坐到了沙发上,目光打量着宋泠月,语带双关的说道:“你真的是教钢琴吗?回来晚也就算了,每次回来还疲惫不堪,不会是又做了什么体力活吧?” 宋泠月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说道:“我能做什么体力活儿,洗衣服你也不许,打零工也不让,当老师我不够格,只能教教钢琴了。” 严熠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夏夜清曾经说过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口上,不问出来,他始终觉得难受,隐晦的问,宋泠月显然领会不了他的意思,直接的问,又怕伤到她,百般纠结。 其实他想过,如果宋泠月承认交际挣钱,他也不会怪她,只要她以后不做了,他也可以既往不咎,毕竟她曾经那么艰难,一个女孩子,为了生计,他可以理解,如今找到了她,他有能力照顾她,只要她改,他依然可以接受她。 宋泠月困得迷迷糊糊,全然不知道他脑子里已经打过半天的仗,看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趴在枕头上,嘟囔着道:“你怎么还不走,不会今晚要赖在这里吧?” 严熠一怔,她这是在邀请他住下吗?就在她的卧房?难道真的是交际的太久,已经不在乎男女关系,这么堂而皇之了吗? “你,月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都不在乎礼义廉耻了吗?” 宋泠月一脸诧异,“这跟礼义廉耻有什么关系?” 严熠恨恨的点了点头,好,她都不在乎,这正合他的意,不走就不走,今天就跟她成了好事,明天生米煮成熟饭,就娶她当姨太太,她不同意也不行。 打定了主意,严熠松了松领带,随手脱下了衬衣,*着上身就往床边走,宋泠月美丽的脸近在咫尺,慵懒的像一只小猫,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力,严熠一横心,欺身压了上去。 宋泠月正要睡过去,身子突然一沉,严熠粗重的呼吸就在耳边,她激灵一下,睡意全无,手脚并用,隔着被子使劲儿推搡他。 “严熠,你疯了吗?” 严熠咬了咬牙,低头亲在她脸上,“我没疯,我是想你想疯了,这可是你邀请我住下的,既然你都不在乎,我还克制做什么。” 宋泠月抽出手,想也没想,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严熠白净的脸上,立即显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打的他都懵了,半天没动弹。 “严熠,我请你立刻出去,如果你不走,我会连夜搬走。”宋泠月板着脸,冷冷的斥责了一句。 严熠才回过神来,一手捂着脸,挪下了床,支支吾吾的道:“不是你让我住下的吗?我以为……” “你以为错了,这宅子是你的,有好几个房间,我们只是住客,主卧一直空着,你这个主人要住,我自然没有赶你走的资格,我只是客套了一下,如果你会错了意,那请你现在正视我话里的意思,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严熠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之前的勇气和想的那些狠话一下子烟消云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道了声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我还是离开,住在这里会影响你的声誉,我这就走,再见!”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宋泠月气恼的捶了捶床垫子,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看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她得尽快攒钱,还给他,然后离开他。 第十二章 嫁给我吧 宋泠月五天不用去上班,终于有足够的时间来收拾宅子,和容妈一起,把严熠买来的东西摆放整齐,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虽然是暂住,但也要有个样子。 严熠这宅子是从前大户人家的旧式老宅,灰瓦蓝砖墙的小四合院,院子里都铺着青石板,简单收拾一下就很干净,里头是严熠买后新做的装修,都是新式的设备,壁炉、水管、大浴缸一应俱全,生活起来也很方便。 宋泠月和容妈一起做好了早饭,正在隔壁的饭厅吃着,院门就“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是严熠来了,他今天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衣服,干净利落的短发,梳的整整齐齐,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利落,阳光焕发,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子,走到饭厅门口,递给了赶出来的容妈。 “容妈,这里是鱼和肉,还有一些菜,都是我起早去买的,你今天就不用出门了,我今天公休,留在这里陪月月。” 容妈欢欢喜喜的拿过东西,转身去了厨房,宋泠月把严熠让进饭厅,开口问道:“你吃过早饭了吗?我和容妈早起蒸的包子,熬了小米粥,你要不要吃点儿?” 严熠出门的时候本来在家里吃了块蒸糕,宋泠月一让他,他又觉得饿了,点了点头,扯谎道:“起得早,还没顾得上吃。” 宋泠月给他拿了一副碗筷,又给他盛了一碗小米粥,推到了他跟前,温和地说道:“快吃吧!趁着还热乎。” 严熠心里一热,几乎要哭出来,他家里的饭菜比这里要丰盛的多,他有父母有妻子,却都没有人这样关怀过他,顶多家里的老妈子给他盛碗粥,也没有宋泠月这样温和。 这几天更加糟心,董丽娜天天使小性子,吃个饭家里都不安生,平日里在银行上班,他都在外头吃饭,赶上公休,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在家里待了,只有到了这里,他才能舒心片刻。 严熠吃了一口包子,一边慢慢的嚼着,一边含糊的说道:“我今天陪你一天,带你去买几件衣服,下午送你去工作的地方,顺便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 宋泠月本来在喝粥,听到他后头的话,呛了一嗓子,差点儿把嘴里的粥喷出来,急忙用手绢捂住嘴,这才不至于出丑。 “你慢点儿,慢点儿,你看看,呛着可怎么好?”严熠放下筷子,急忙给她抚着后背。 宋泠月缓过来,错开了他的手,淡淡笑道:“没事儿,不用你送,那家主顾不太喜欢生人,你去了人家会多想的。” 严熠顿时不乐意了,双臂一抱,不打算吃饭了,“他不喜欢生人,我还不喜欢他们呢!我管他们多不多想,我就要送你去。”他一直好奇,宋泠月教钢琴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家,为什么总回来那么晚。 宋泠月看他又耍大少爷脾气,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由着他,筷子一摔,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气哼哼的道:“我就是不许你送,你如果执意要去,把我的工作搅黄了,我就搬出这里,以后再也不见你了。” 严熠这个大少爷脾气,向来只在下人跟前管用,还得是老实的下人,像严公馆管家那样年纪大的,都不把他当回事儿,谁不知道他是个温和性子,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在宋泠月跟前,他也就嘴上厉害,心里恨不得把她宝贝似的捧着,哪里舍得说重话,宋泠月一横,他就服软了,又温驯的像只猫儿一样,眨巴着大眼睛,哀求似的道:“别啊!我不去还不行吗?你别动不动就搬走搬走,怪吓人的。” “这么说,你是肯乖乖听话了?”宋泠月故意绷住不笑,问他道。 严熠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委屈的像个小媳妇似的,“好,我不去了,那等一下我陪你去买衣服,你可不能不去了。” 严熠开开心心来陪她,她还唬了他一顿,而且她还撒了谎,心里也过意不去,想着怎么也要让他开心一下,点头同意了,“那好吧!我们吃完饭就去,不过,能不能别太破费?” “不能!工作的事情我妥协了,这件事你也得妥协,必须听我的!”严熠好容易能做主一次,怎么也要抢过主动权。 宋泠月理解他的小心思,乐呵呵的应了他。 在街上逛了半天,严熠心情大好,他十分享受给宋泠月买东西的过程,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宋泠月依旧是他的女朋友,他可以用尽心思讨好她、宠溺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东西买的差不多,已经是黄昏了,严熠带上宋泠月去了金华楼吃晚饭,两人外形出众,气质不凡,引来不少人侧目,宋泠月怕遇到认识的人,一路上都尽量低着头,避免跟生人目光接触。 严熠很敏锐的察觉了她的心思,特意选了一个小包厢,既能掩人耳目,又能给两人一个单独的小空间,方便说些私密的话。 严熠点的都是宋泠月爱吃的菜,荤素加起来,足有五六道菜,要不是宋泠月拦着,他恨不得点一桌子。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严熠先给宋泠月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鱼,还细心的挑去了鱼刺,宋泠月本不想被他这样照顾,可一对上他热忱的目光,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好由着他。 “月月,你尝尝这个,蟹黄豆腐,我知道你对蟹黄过敏,特意嘱咐他们用蛋黄做的,味道不比蟹黄的差。” “还有这个烧海参,你身子弱,多吃些对你身体好。” 严熠接二连三的往宋泠月碟子里夹菜,多的都装不下了,他自己却顾不得吃,眼巴巴的看着她,恨不得她把饭菜都吃光光,身体一下子就壮实起来,宋泠月被他盯的不舒服,皱着眉头放下了筷子。 严熠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不合胃口?那我再换别的。”起身就要叫外头的听差进来。 宋泠月急忙制止了他,苦笑着道:“不是不合胃口,只是你太热情了,我一时适应不了,你这样,我没办法好好吃饭。” “好好好!”严熠无奈,只好举手投降,“我不给你夹菜了,我们各自吃各自的。”宋泠月这才重新拿起了筷子。 严熠却没了胃口,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对她好,她居然不习惯了,这有什么不习惯的,两人以前都是一个杯子喝过水的人,现在夹个菜都不行了,这摆明了是要跟他保持距离。 当普通朋友,他有一万个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不把她娶回家,他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董丽娜也好,宋江月也好,都不能跟她比,这不是感情与婚姻的问题,这是人的问题,千金难买心头好,差一点儿都不行。 从前跟她谈恋爱,接个吻她都推三阻四,他也一直照顾着她的情绪,从来不敢硬来,这才导致宋江月有机可趁,两人最终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这个错他也认,他以后也会加倍弥补,可她怎么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呢? 心里不舒畅,头脑一时发热,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怎么就肯跟着别人出席宴会呢?难道你就那么缺钱?还是因为别人比我好,所以你就看不上我了?” 宋泠月一口汤差点儿呛到,咳了半天才恢复过来,一脸诧异的看着严熠,“你在说什么?什么为了钱,什么别的男人?” 严熠努了努嘴,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我找过夏夜清,他说你跟他出席宴会是他花钱请你去的,还说有钱人都可以请到你,难道不是吗?” 宋泠月心里一沉,夏夜清,他居然会这么说,他为什么要这样毁她?难道从前的那些情分就一文不值?发了讣告,说她死了,还要让她声名狼藉,好狠心、好绝情的一个男人。 想到那则讣告,宋泠月顿时变了脸色,那篇新闻她都看到了,那严熠会不会也看到了? 偷偷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除了气愤,看不到别的异样,她稍稍放了心,严熠是银行的大经理,应该没有闲工夫看这样的报纸。 果然,严熠追问了一句之后,就没有再说别的,宋泠月松了口气,倒不是怕严熠追问,只是怕他一时冲动,作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要是牵扯到夏夜清,那就闹大了,那个绝情的人,一定不会手软的,说不定为了面子,会把她往死里整。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不堪,如果你信了,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无论是让我离开,还是别的什么,我都解释。”宋泠月坦然说道,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在乎什么后果了。 严熠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让她目瞪口呆,他学着西方人的方式,直接单膝跪了下来,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月月,嫁给我吧!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了。我虽然不能给你正太太的身份,可我能给你全部的爱,毫无保留的爱。” 第十三章 正式出道 严熠突然的求婚,让宋泠月措手不及,她愣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严熠还跪在地上,满含期待的望着她,她摇了摇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 “月月,月月!” 严熠喊了她两声,她也不回头,他拎上东西就去追,到门口却被听差拦住了,十分委婉的告诉他要先结账,严熠不耐烦的掏出钱包,丢了一张五十的票子,也不等听差找钱,飞奔着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家里,宋泠月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不肯出去,容妈还以为她跟严熠吵架了,在外头劝了半天,严熠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严少爷,这是怎么回事?说是逛街,小月怎么哭着跑回来了?”容妈抓着严熠问道。 严熠一听宋泠月哭了,也跟着急了,抬手敲了敲门,里头却没有动静,他急的抓耳挠腮,撞门,不太可能,他的力气估计都比不上容妈,还没撞开门,就被门撞晕了,用东西砸,又怕动静太大吓到宋泠月,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好主意,急的在门口团团转。 “月月,月月,你开门啊!我知道我有些突然,如果吓到你了,我向你道歉,请你一定原谅我的鲁莽,可我真的是真心的,不是戏弄你的。”严熠高声劝道。 容妈看这情形,转身急匆匆的跑去了楼下,不一会儿功夫,又跑了上来,严熠头抵在门上,正在苦苦哀求,门却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严少爷,用这个,万一小姐想不开,要出大事的。”容妈把手里的大钳子递给了严熠。 严熠愣了一下,接到了手里,打量着大钳子道:“用这个砸门?这不太好吧?” 容妈急的直跺脚,“不是让你砸门,你把锁砸开就行了。” 严熠这才明白过来,后退了一步,举起大钳子就砸在了锁上,“砰”的一声响,火花都蹦出来了,门锁却没有砸掉,严熠一脸尴尬,再没了动作。 宋泠月听到外头的动静,气呼呼的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严熠这个书生气的人被容妈一教唆,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来,真是头大。 门一打开,严熠扔了钳子就冲了进去,两手抓着宋泠月的肩头,推着她往后退,急吼吼的问道:“你干嘛不开门?你哭什么?你说话呀!” 宋泠月被他晃得前仰后合,头都晕了,断断续续的道:“你别晃了,我没哭,我晕,放手!” 严熠这才停止了晃她,却没有松开手,俯身盯着跟前矮他一大截的宋泠月,哼唧着道:“那你到底答不答应?我是真心的。” 宋泠月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不答应,我绝不给人当姨太太,更不可能跟我堂姐共侍一夫,退一万步,就算没有这些,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严熠费解,眼中是流露出受伤后的疼痛,质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心里有别人了?” 宋泠月挥开了他的手,皱眉说道:“跟别人无关,是我跟你已经不可能了,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严熠无力地垂下了手,看来宋泠月是铁了心不会再跟他了,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该怪谁了,只能怪时间,时间改变了一切,改变了她的心。 “好,我明白了,我不烦你,你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严熠说罢,脚步踉跄的离开了宋泠月的卧室,背影又孤独又落寞,容妈看的于心不忍,走到宋泠月跟前,扯了扯她。 “小月,你去看看严少爷吧!他这个样子,可别想不开。” 宋泠月摇了摇头,“不用,我们迟早有这一天,我也不能一直依靠他,他也不可能守着我一辈子,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容妈不懂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感情纠葛,也插不上嘴,无奈的离开了卧室,宋泠月虽然装作很镇定,其实心里也不好受,让她静一静,或许会好些。 这天以后,严熠接连几天都没有再过来,宋泠月也没有打电话过去询问,好像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一下子就断开了。 第五天的晚上,宋泠月准时去了金凯门上班,几天的时间,她已经彻底想通了,这个看钱的年代,没有钱谁都瞧不起,谁都可以轻视她,践踏她,她不能再坚守着自己那可怜的尊严继续浑浑噩噩的下去,她要靠自己站起来,她要再次走到夏夜清面前的时候,不再卑微,她要光芒万丈。 第一天的舞蹈,宋泠月穿上了为她量身订做的,最美的舞衣,用十二分的热情,献出了以“月亮”为名出道的第一支舞,热情、火辣的艳舞,火爆全场,“月亮”一炮而红,轰动整个金凯门。 这一夜,金凯门沸腾了,客人送的钱连续不停的从空中撒下来,漫天飞舞,宋泠月跳完最后一支舞,准备退下之际,回头对身后的客人抛了一个媚眼儿,飞了一个吻,底下的呼哨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大厅,经久不散。 宋泠月被几个姐妹簇拥着回了化妆间,一群人纷纷巴结讨好,都想借她的名气分一杯羹。 宋泠月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在这个舞厅,想要长久的待下去,没有朋友相帮是不可能的,每个人的心意她都照顾到,还答应几个平日里和她关系不错的舞小姐,下次带着她们一起跳,一群人这才欢欢喜喜的散了。 宋泠月卸了妆,换好衣服准备回家,宋琅敲门走了进来,看她不施粉黛依然惊艳,嘴里啧啧有声的道:“这不错,小月天生就是属于舞台的,你一出场,灯光都被你的光芒掩盖了下去。” 宋泠月被他一夸,还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耳边的碎发,低头说道:“多谢宋先生夸奖,还多亏了您的设计,否则也没有我的成功。” “诶!”宋琅摆了摆手,“主要取决于你,这里的舞小姐我都帮过,也没见谁有你这么红,这是你的天分,我只是很好的利用了一下。” 宋泠月笑笑没有说话,宋琅就问了一句,“你是要回家了吧?有人接你吗?” 宋泠月摇摇头,“没有,也不用人接,我叫一辆人力车,可以自己回。” 宋琅伸了伸手,做了请的手势,笑着道:“那我送你,你不用拒绝,从今以后,你都有专车接送,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你要学着习惯。” 宋泠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宋先生了。”跟上他出了金凯门。 宋琅亲自开车送的她,车子开的很慢,走到半路,他开口说道:“上次送你钱的那位先生,今天又来了,第一波空中飞钱就是他的手笔,后头的人跟风而上,看来他是有心要捧你,如果我料的不错,明天他就该露面了。” “露面?”宋泠月不解。 宋琅点点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道:“是,要么他去后台看你,要么让我带着你去包厢敬酒,不外乎这两种,我提前告诉你,也是要你做好准备,喝酒,你会吧?”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红酒可以少喝一点,其他的怕是不行。” 宋琅淡然的笑笑,像是在安慰她,“没关系,我会跟着你的,他这么大的手笔,肯定来头不小,不至于为难你,你只要表达诚意就够了。” 宋泠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隐约明白了宋琅送她的用意,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把她往高处捧,这样也好,正合她的心意,走的越高,她才能挣更多的钱,能还给严熠,也能给容妈和自己更体面的生活,这是她需要的。 第十四章 贵人捧场 接连几天,严熠没有再出现,中间只让他的司机给宋泠月送过一些东西,还捎话说他最近比较忙,要等忙过这阵才能来看她,宋泠月知道他心里不舒服,索性也不追问,两个人保持距离反而更好。 这天晚上,宋泠月和姐妹们跳完一支舞,在热烈的鼓掌声中准备退下舞台,周围的灯光突然一暗,诺大的舞台上,只剩一束光照在宋泠月身上,缀着亮片的舞衣反射着淡淡的光辉,仿若她月亮女神下凡,出尘绝艳。 宋泠月一愣神的功夫,一个带金色狐狸面具的男人,从舞台一侧缓缓走了出来,高大挺拔的身材,穿着燕尾晚礼服,风度翩翩,俊逸潇洒,狐狸面具又增添了一丝神秘感,透着摄人的魅力,走到她跟前,很绅士的伸出了一只手。 “我是否有幸邀请月亮姑娘跟我跳一支舞?”暗哑低沉的嗓音,透着不容拒绝的魔力。 不等宋泠月开口,他已经上前挽住了她,另一手很绅士的,虚扶在她纤细的腰上,舞曲缓缓响起,他优美又不失稳重的步伐,带着宋泠月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跳起了抒情的华尔兹。 宋泠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察觉她的小动作,金色狐狸面具逼近,他已经趁势揽住了她的腰,舞步更加狂热,却一退一进都照顾着她的感受,十分体贴,不知不觉,宋泠月沉浸在他优雅的舞步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这意外的小插曲,俊男美女的亮眼组合,顿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底下的客人也被这突来的浪漫氛围感染,一阵欢呼,气氛变得沸腾起来,纷纷搂着身边的舞伴跳起了舞蹈。 一支曲子结束,舞蹈完美收场,宋泠月对身边的舞伴屈了屈膝,以示尊重,底下的人群也各自回到了位子上,一脸兴奋地盯着台上的人,所有人都很好奇宋泠月身边这个男人,都想一睹真容。 宋琅及时赶了上来,陪着笑脸,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感谢陈司令捧场,今天这一支舞蹈,怕是要让很多人难忘了。” 宋泠月听到这声称呼,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只是有几分惊讶,既然是司令,该是军人出身,军人给她的第一感觉,应该是铁血硬汉,跟跳舞是不搭边儿的,没想到他不但会跳舞,还跳的非常好,心思也非常细腻,倒是出人意料。 本以为他这样的身份,多少会避讳,会及时离开,没想到他丝毫没有要退场的意思,还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眼前的人并没有宋泠月想象中的那样,长着一张粗犷的脸,他的五官很立体,目光深邃明亮,看着很有精神,挺直的鼻子在光线下有几分硬朗,冷峻的外表,跟他表现的细腻的内心很不相称。 底下的人听到这位就是陈司令,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他可是京都崛起的新贵,有勇有谋,做事雷厉风行,平日里也很少露面,导致京都的权贵只知道有这个人,却素未谋面,不想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自然少不了一番议论。 陈司令大方的对宋泠月伸出了手,笑容爽朗,“月亮姑娘,我们已经跳过一支舞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幸运,成为你的座上宾?” 他对宋泠月的称呼,还有说话的方式,都不让人讨厌,宋泠月自然没有冷待的道理,私心里也知道,这位大概就是宋琅口中说的那位贵人了,只是这样的出场方式,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陈司令好,承蒙司令捧场,感激不尽。” 宋琅也趁机附和,一手虚扶着陈司令,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司令,请包厢里坐吧!等一下我带着月亮去给您敬一杯酒。” 陈司令没有动,把手里的面具丢给了宋琅,接过一旁递上来的麦克风话筒,清了清嗓子,笑着对底下一众好奇心作祟的人道:“大家好,我是陈霆锋,今天和月亮姑娘一舞,让诸位见笑了。” “稍后几天,我要在这里举办一场舞会,今天也算提前告知吧!明天我会广发请帖,如果有疏漏的,大家还请不要介意,欢迎各界友人前来捧场,月亮姑娘,就是我舞会的第一女主角。” 楼上楼下同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等不及的,直接走到台下,伸着手臂要跟陈霆锋握手,陈霆锋来者不拒,弯下腰,一一跟他们握了手,宋泠月趁机想要退下去,宋琅却拦着不许她下去,频频向她使眼色,示意要她跟着陈霆锋。 陈霆锋跟几个人寒暄过后,果然回头来找宋泠月,让她挽住他的臂弯,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去了包厢。 先是宣布舞会要宋泠月当主角,接着又公然带着宋泠月去包厢,这就是实打实的要捧她了,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还暗暗感叹,这陈霆锋果然大手笔,金凯门当下最红的舞小姐都被他捷足先登给捧了,这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再有想法。 包厢里站着几个陈霆锋的手下,一个个腰里挎着枪,看着有几分吓人,宋泠月跟着陈霆锋到了门口,没敢往里走,陈霆锋笑笑,挥手让手下退了出去,把宋泠月扯到了沙发上。 “月亮是你的艺名吧?那你的真名是什么,方便告诉我吗?”陈霆锋坐下来,开口问道。 宋泠月还不习惯这样的应酬,有些局促,靠在沙发的一端,低着头说道:“名字不过就是个称呼,司令如果不喜欢月亮这个名字,可以换别的称呼。” 陈霆锋一怔,随即笑了,带着几分歉意道:“是我的不对,不该一上来就这么问,月亮这名字很好,就这么叫。” 说着话,拿过桌上的红酒瓶子,一手握着瓶身,另一手的大拇指在瓶口的软木塞上绕了绕,笑着问道:“红酒,你应该可以喝一点儿吧?” 宋泠月点点头,“我酒量很浅,可以少喝一点。” 陈霆锋的确很体贴,她说酒量浅,他就真的只倒了一点儿,酒杯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摇晃了一下,递给了她。 “谢谢!”宋泠月道了谢,把酒杯接到了手里。 陈霆锋凑近宋泠月,对她举了举杯,“月亮姑娘,为了我们的初次见面,干了这杯吧!”说罢,率先一饮而尽。 宋泠月也举起酒杯,分两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放下杯子,抹了抹湿润的嘴角,问道:“陈司令,您说的办舞会的事情,宴请的都是权贵,让我当女主角,怕是不合适,应该请您的太太或女朋友出席才对。” 陈霆锋古怪的笑笑,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太太,正经女朋友也没有一个,如果你要拒绝,那我就只能一个赴宴了,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宋泠月顿时脸上一热,暗暗怪自己说错了话,不该那样问的,好像她故意打听他的家室一样,他肯定也是误会了,刚才那个笑容就说明了一切。 宋泠月不自在的搓了搓手,从沙发上坐起了身,“陈司令,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准备跳最后一支舞,就不陪您了。” 陈霆锋看出她神态里的异样,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好啊!那你先去,等一下我送你回家。” 宋泠月连忙摆了摆手,“不,还是不用麻烦了,我离这里不太远,自己可以的。” 陈霆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的喝了一口,目光又转向她,态度很坚决,“没有让女人独自回家的道理,我说了送你就送你,你要是拒绝了,我只好在这里等你一夜。” 宋泠月还摸不透这位陈司令的脾气,可她见识过夏夜清的脾气,夏夜清也是军人,外表看着英俊清秀,可一旦发起怒,就是风雨交加,谁也招架不住,她都后怕了,眼前这个人,她一样不敢得罪,再不情愿,也得答应下来。 “那就多谢陈司令了,我先去换衣服上台,等跳完了,我再过来。” “好,我等你!” 第十五章 动了心思 陈霆锋的车子行驶的很缓慢,宋泠月和他并排坐在后头,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陈霆锋倒也老实,一路上除了说话,都没有过分的举动,还为了照顾她的心思,尽量保持轻微的动作,不会吓到她。 “月亮姑娘,我听金凯门的宋经理称呼你小月,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陈霆锋半靠在后座上,脸上带着若有如无的笑,温和的问道。 宋泠月平日里都没在意过宋琅对她的称呼,没想到陈霆锋还这么细心,反正只是一个名字,无所谓怎么称呼,点了点头,说道:“陈司令可以这么称呼。” 陈霆锋一只手抬了抬,随即又放回了膝盖上,打量着宋泠月道:“你本人的性格不像你的舞蹈那样热情火辣,反而有一丝腼腆,你是本来就这个样子,还是因为我是陌生人,所以有些怕我?” 宋泠月抿了抿唇,手指下意识的搓着自己的衣角,低声说道:“我本来也不善言谈,至于跳舞,那是舞蹈本身的形式,我不过是尽力把舞蹈想表达的意思演绎出来。” 陈霆锋点点头,很赞同这句话,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说的对,其实我跟你差不多,我这个人也不善交际,来京都这么久,还没几个知心的朋友,现在好了,我认识了你,听说你是京都土生土长的,那以后就有劳你陪我认识新的朋友了。” 这是准备公然带着宋泠月去各个场合交际了,京都的达官贵人从前有捧戏子的雅好,不但不会成为丑闻,还能炫耀身份,彰显自己的品味,如果捧的是最当红的,还会成为权贵羡慕的对象,带着捧的戏子交际,也是捧戏子的作用之一。 金凯门开业以后,里头的舞小姐也避免不了走这条路,表面不说,背地里谁都明白,宋泠月也知道规矩,舞小姐背后的金主不是白白捧人的,虽然不至于出卖肉体,但总归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说白了,不过是个高级些的交际花。 见宋泠月有些犹豫,陈霆锋没有追着她问,很知趣的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住的地方环境好吗?是一个人住,还是跟家人一起?” 宋泠月正不知道该怎么答应他的要求,他主动解除了尴尬,她正求之不得,心里有几分感激,如实说道:“跟家人一起,算是母女两人。” 陈霆锋似懂非懂,但他向来知道分寸,宋泠月只说了这么多,表示她不愿意透露太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他欣赏宋泠月在舞台上魅力四射的样子,更欣赏她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对于她的身世,他还真的不怎么感兴趣,索性也不再问。 车子驶过一片幽暗的树林,视线渐渐开阔起来,还有了路灯,陈霆锋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在宋泠月脸上,有几分探究的意味,她住的地方并不普通,看周围的环境,非富即贵,这样的地方,绝不是如今的她能买的起的,这就有意思了。 “小月,你在这里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是后来自己添置的?”陈霆锋随口问了一句。 宋泠月当然不能说实话,避免以后有事情牵扯到严熠,就说道:“是我租的,贵是贵了些,可是我母亲身体不好,天气一冷她就受不了,需要有暖炉的房子,这里已经是最便宜的。” 陈霆锋没想到是这样的,她小小年纪,居然这样有孝心,比他这个逃离家乡的不孝子强太多了,心里对她多了一丝敬佩,还多了一丝怜悯,语气也更加温和起来,“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你有困难就对我开口,我一定会帮你的。” 宋泠月笑笑,“多谢陈司令。” 车子行驶到一栋小宅子前,司机踩了一脚刹车,宋泠月身子抑制不住的向前跌了一下,陈霆锋眼疾手快,大手及时揽住了她的腰,才避免她撞到前座上。 “你没事吧?”陈霆锋关切的问道,又扭头呵斥了司机一句,“怎么开的车?不知道月亮姑娘在车上吗?” 司机扭过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司令,对不起,月亮姑娘,我看前头有一处宅子,想问问是不是月亮姑娘的住所,没想到突然蹿出来一只猫,我只好踩了急刹。” 宋泠月也没有真的撞到,自然不会计较,透过前头的玻璃看了一眼,不是她的住处,但也不远了,不动声色的错开了陈霆锋的手,感激的道:“多谢陈司令相送,我已经到了,您早点儿回去歇息。” 说罢,打开车门就要下车,陈霆锋却先她一步下了车,亲自为她打开了车门,一手挡在车边上,扶着她下了车。 “多谢!”宋泠月道了谢,转身往里走,陈霆锋又叫住了她。 “小月,我明天可能来不了,我让司机来接你,行吗?” 宋泠月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那就多谢陈司令了,明天六点多钟,我在这里等。” 陈霆锋点点头,转身上了车,宋泠月看车子走远了,才转了方向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车子驶出一段路,陈霆锋舒服的半仰在后座上,司机笑嘻嘻的问道:“司令,刚才我的做法您还满意吗?有没有揽上月亮姑娘的小腰?” 陈霆锋皱了皱眉,笑骂了一句,“原来你是故意的,你这个混蛋东西,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这小姑娘和堂子里的那些可不一样,我对她有几分心思,你要尊重她。” 司机正色道:“明白了,司令,以后不敢了。” 有了陈霆锋和宋泠月跳舞的事情,宋泠月身价百倍,第二天再去金凯门,上至宾客,下至金凯门的迎送员,对她的态度更加热情洋溢,有的宾客还亲自捧了花去后台看她,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宋泠月换了舞衣,才戴上面具走出化妆间,宋琅迎面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上前牵着她就往外走,嘴里说着,“时间还早,你跟我去给前头的几个重要的宾客去敬个酒,他们今天都送了花和钱,虽然不多,却也是心意,你怎么也要去应付一下。” 宋泠月被他一路扯着到了一楼的一个包厢门口,包厢的门开着,宋琅对里头招呼了一声,带着宋泠月走了进去。 “张老板,多谢捧场,月亮过来了,说要亲自敬您一杯。”宋琅笑着对里头的一个为首的人说道。 张老板站起了身,身后的听差立即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一杯递给了宋泠月。 “月亮小姐,你今天真是格外动人,我都等不及想看你跳舞了。”张老板笑着说道,举了举酒杯。 宋泠月也举起了杯子,“多谢张老板,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月亮感激不尽,先干为敬!”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好好好,好酒量,我以后一定要经常过来,月亮小姐可不要只记得陈司令,不记得我老张哦!”张老板打趣了一句,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从包厢里出来,宋琅又带着她去了几个包厢,依然是客套了几句,喝了几杯酒,宋泠月酒量本就不太大,几杯酒下肚,脸热的快要烧起来,幸好带着面具,看不出脸上的红晕。 宋琅扶着她回了化妆间,宋泠月已经头晕的走路都摇晃起来,本来不想去跳舞了,怕倒在舞台上,再出了丑,可转念一想,她的名气才打开,才开始赚钱,答应了客人又爽约,怕是会得罪人,强撑着去了舞台。 舞蹈跳到一半,宋泠月晕的更加厉害,站都站不稳了,她索性心一横,软软的躺到了舞台上,一只手支着头,作出一副慵懒的姿态,又对后头的迎送员勾了勾手指,让他们递了一个麦克风的话筒上来。 底下的客人正看的不知所云,以为宋泠月晕倒了,才想让人关怀几句,就听宋泠月突然唱起了歌,是一首民俗小调。 “欲写情书,我可不识字……” 宋泠月甜美又带着一丝慵懒优雅的调调,配上歌词,还有西洋乐,竟然别有一番风韵,听得底下的男宾客心里酥酥麻麻,心痒难耐,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小妖精抱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却又摄于她是陈霆锋的人,有心没胆。 曲子唱完,舞蹈也结束了,宋泠月抚了抚脸上的狐狸面具,做了一个魅惑十足的动作,双手举过头顶,扭了扭自己纤细的小腰,又对底下飞了一个吻,然后华丽丽的离开了舞台。 后头的欢呼声和尖叫声已经证明了宋泠月今天有多么热火,她全然不在乎后头跟上来想要鲜花的人,扭着优雅的步子回了化妆间。 才推开门,宋琅就从后头追了上来,眼看着宋泠月要倒,很贴心的过去扶住了她,半抱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宋泠月醉的晕晕乎乎,已经忘了要推开他,眯着眼睛,调笑道:“宋先生,你不会也趁机占我的便宜吧?” 宋琅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敢,我最多有幸当你的贴身奴才,你不嫌弃也就罢了,不比那位陈司令,他可殷勤的很。” “怎么个殷勤?” 宋琅冲着门口的位置抬了抬下巴,“他这个时候又来了,在等你,去吧!早些回去休息!” “真的?” “嗯,车子就在门口,他也在门口!” 第十六章 不得不防 陈霆锋一来到金凯门的门口,就听门口的迎送员在议论今晚宋泠月的表现,留心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他今夜错过了十分精彩的表演,还错过了她第一次开嗓子唱歌,不免觉得遗憾。 正倚在车窗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宋泠月就被宋琅扶着从里头走了出来,脸上的面具摘了,美艳的小脸儿上泛着红晕,格外诱人。 陈霆锋推开车门下了车,大步走到宋泠月跟前,把她接了过来,嗅到她身上浓浓的酒味儿,皱着眉头问宋琅道:“她喝酒了?喝了多少?” 宋琅不自在的搓了搓手,干笑着道:“有几个重要的客人来了,所以小月过去敬了一杯酒,多喝了几杯。” 陈霆锋冷峻的目光睨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舞厅这样的地方,迎来送往再正常不过,他是捧了她,但不代表她是他的私有物,自然没权利要求她不能陪别的客人,点了点头,扶着她上了车。 车子行驶的很慢,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饶是这样,宋泠月还直嚷嚷头晕,陈霆锋没办法,只好把前后的窗户玻璃都摇下来,好让她能舒服一些。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宋泠月清醒了许多,仰靠在后座上,一只手轻揉着作疼的太阳穴,哑着嗓子问道:“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司令的事情办完了?” 陈霆锋嗯了一声,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宋泠月,说道:“办完事情去了一趟洋行,看到这副耳坠子,跟你上次穿的大衣很配,所以就买了下来,希望你会喜欢。” 宋泠月狐疑的看看他,坐直身子,打开了手上的盒子,是一对白玉的耳坠子,白银镶嵌的边,上头还缀着碎钻,做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戴上看看!”陈霆锋接过盒子为她举着,示意她道。 宋泠月很听话的取了出来,一边一个戴在了耳朵上,轻轻晃了晃,笑着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陈霆锋嘴角噙着一抹笑,连连点头,“好看,你长得这么美,戴什么都好看。” 宋泠月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小声道谢,“多谢司令,您对我这么好,还送我这么贵的东西,我真的很感谢!” 陈霆锋摆了摆手,浑不在意的道:“不要说感谢的话,男人给女人买东西,再正常不过,以后我还有很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这都不算什么。” 宋泠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试探她的底线,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淡淡说道:“我不过是个跳舞的,能帮的忙有限,司令高看我了,不过,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力的。” 陈霆锋了然,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道:“你今天喝了很多酒,需要我留下照顾你吗?” “啊?”宋泠月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支吾着道:“您、您说什么?” 陈霆锋眯了眯眼睛,笑着看向她,一字字道:“我想留下来陪你,住在你家里,可以吗?” 宋泠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一脸的紧张,“不可以,我不方便,司令这样的人物,住的都是豪华的地方,我的小宅子实在简陋了,就不请您进去坐了。” 说着话,急忙抬头看了看前头,幸好已经快到了,暗暗松了口气,手下意识的就攥住了把手,等一下好第一时间逃下车。 陈霆锋看她紧张又局促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一手指了指她,好笑的道:“你看你吓的,我在逗你玩儿,我明白,我们的关系还到不了那一步,我这个人做事有原则,不会强求的,你放心好了。” 宋泠月才不信他的鬼话,这个人是军阀出身,胆识和谋略自不必说,他又很擅长哄女人,私底下还不知道有过多少相好,这样的男人,她根本不是对手,不得不防。 心里是这个想法,嘴里的话依然是客气有礼的,“陈司令,我知道您是有原则的,我没害怕,只是有些累了,着急回去。” 陈霆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应该的,这就到了,我就不往里送你了,等哪天你愿意邀请我了,我再跟你进去。” 车子在上次的地方停下,陈霆锋依旧很贴心的扶着她下了车,随后坐上车离去,宋泠月看着车子走远了,才转身往家里走,还没到门口,就愣在了原地,一步也走不动了,严熠就在前头不远处,方才的情形,他应该看得很清楚。 宋泠月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严熠跟在后头,也闷头往回走。 来到客厅里,宋泠月抱着靠垫坐到了沙发上,严熠也跟着坐到了对面,容妈看出气氛不对,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 沉默了半晌,还是严熠先开了口,“送你的人是谁?” 宋泠月尽量让语气平和一些,避免刺激到他,“一个朋友!天太晚了,路上偶然遇到,顺便来送我。” 严熠显然不信,盯着她耳朵上的白玉耳坠子,那不是他买给她的,心里不舒服起来,阴阳怪气的说道:“送你来,还顺便送了你耳坠子,还真是顺便,这耳坠子至少要一两百块吧!真是大方。” 宋泠月心里“咯噔”一下,一只手下意识的捏了捏耳垂,居然把这个给忘了,严熠之前就误会了她一次,看来这次更要误会了。 “严熠,你听我解释,他真的只是个普通朋友,我也没在意过东西好不好,而且,他不是一般人,这点儿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宋泠月胡乱解释了一通,却发现越解释越乱,严熠的脸色已经从白变红了,气的肩膀都抖动起来,一向温和的他,也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你还在撒谎!你这个骗人精,我从前竟然没发现你是这样的,月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钱真的有那么好?好到可以让你出卖尊严,不顾廉耻吗?” 宋泠月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正在气头上,如果跟他对着吵,今夜怕是安生不了,索性让让他,他这个大少爷脾气,很快就过去,抱着怀里的坐垫,继续保持沉默。 严熠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看她,本来欢欢喜喜的想跟她和好的,没想到当头就迎来一棒子,从头到脚都是疼的,心里的火气冒了三丈高,不发出来他闷得难受,索性把心里的不痛快,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我求你嫁给我你不肯,你看不上姨太太的身份,却愿意去做一个交际花,这就是你的尊严和底线?说到底,你不是嫌弃那个身份,你只是看不上我了,你周转于有权有势的人中间,已经迷失了自我,为了金钱,什么都可以出卖。” “我不会容忍你这么下去的,你必须嫁给我当姨太太,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我宁肯你恨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毁了你自己。” 严熠吼出最后一句,扑过去抱住了宋泠月,把她压到沙发上,低头吻住了她,舌头舔舐着她的贝齿,想要启开她的口。 宋泠月还以为几天不见,他想明白了,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疯,吓得头皮都渗出了冷汗,死死地咬住牙,不肯让她得逞。 严熠已经失去了理智,宋泠月彻底惹怒了他,他顾不得什么君子、绅士,此时此刻,他就想得到她,腾出一只手死死地捏住她的脸颊,捏的她不得不张开嘴,他趁机舌头卷了进去,一番不知餍足的索取。 宋泠月死命的推搡他,嗓子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严熠却不为所动,伸手就要扯她的衣服,宋泠月猛地一咬牙,一下子咬在严熠的舌头上,趁他吃疼躲避的时候,快速的曲起一条腿,重重的顶在他的下身。 “啊!”严熠惨呼一声,蜷缩着身子滚在了地上。 宋泠月脸色已经吓得惨白,跌跌撞撞跑到楼上,急忙收拾了几件自己的东西,也顾不得解释,叫上容妈逃出了宅子,她宁愿露宿街头,都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和他纠缠不清。 严熠缓过来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了,宋泠月和容妈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回到客厅,一把掀翻了茶几,气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这下完了,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第十七章 不想跟我 宋泠月带着容妈一口气逃出了宅子的范围,到大路上找了两辆人力车,去了附近的旅馆,半夜找房子是不可能的,只能在旅馆过一夜,好在容妈出来的时候把钱带了出来,未来一段日子的生活是不成问题的。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带着容妈去外头吃了早饭,就决定去外头找房子,以前那样的房子是不可能再去住了,还得找个像样的,否则天气越来越冷,容妈的身子又该吃不消了。 两人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最后只好委托给人牙子帮忙找,好房子出租的并不多,人牙子手里也没有合适的,只能让她们先等着,宋泠月和容妈暂时只能留在旅馆。 吃了午饭,宋泠月借了前头柜台的电话,给严氏银行去了个电话,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严熠毕竟帮过她,还是该给他报个平安。 电话很顺利的接通了,等了不到一分钟,严熠就接起了电话。 “月月,对不起,我、我昨天鬼迷心窍了。”严熠一开口就诚惶诚恐的道歉。 他昨夜辗转难眠,就盼着这个电话,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午饭也吃不下,还以为她再也不会联系他了,没想到他正愁的不是如何是好,她的电话就来了。 宋泠月说道:“严熠,我打电话只是给你报个平安,你不用再惦记我了,当然,我也不会再回去住。我不恨你,只是,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无论如何,我都感激你对我的帮助,再见!” 宋泠月说罢就挂了电话,严熠听着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一颗心沉到了底,她说以后再也不是朋友,连个地址也没留下,看来这是要跟他彻底断了,以后再有联系怕也难了。 严熠挂了电话,木然的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心口突突的疼,还没扶上门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严熠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卧室里了,是银行的工作人员把他送了回来,找医生来看过,说他急火攻心,又劳累过度,才导致晕厥,倒是不要紧,养几天就好。 严太太和董丽娜守在床边,严行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到他醒来,一脸殷切的望着他,董丽娜眼圈儿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 “你们别这样,我没事儿,不过是最近太累了而已。”严熠安慰了一句。 严太太心疼的抚了抚他的脸颊,柔声问道:“儿子,听他们说,你接了一个电话就晕倒了,谁的电话?” 严熠没敢说实话,扯谎道:“一个客户的电话,追了好几天的,最后决定不在咱们银行开户头了,我一时着急,急火攻心了。” 严太太轻拍了他一巴掌,嗔了一句,“你这个傻孩子,不过是个户头,也值得你这样,就算他有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严行长听着他的话,心里存了份疑影儿,他的儿子他最清楚,平日里的工作也还算优秀,可要说追客户追到晕倒,他是不肯信的,只是当着董丽娜的面,他不好直接问,关怀了两句,就出了卧室。 董丽娜也有几分疑心,她偷偷问过银行的人,知道严熠接的是个女人的电话,凭直觉,她觉得严熠近来的奇怪举动多半跟这个女人有关,有心想问他几句,又怕婆婆会埋怨,只好先按下。 “严熠,我让厨房炖了鸽子汤,放了枸杞和补身的药材,让他们端上来,你喝一点儿?”董丽娜问道。 严熠还真是有点儿饿了,点了点头,说道:“端过来吧!再来点儿吃的,我有些饿了。” 董丽娜应了声,起身拉了拉门口的摇铃,吩咐听差把饭菜和汤端了上来。 严熠吃上了饭,董丽娜在一旁照顾着,严太太不好打扰他们小夫妻,识趣的退出了卧室。 董丽娜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下筷子,开口问道:“严熠,听说你的客户是个女人,我倒是觉得奇怪,京都还有什么样的女人这么有实力,竟然要你追着她开户头?” 严熠嚼着嘴里的菜,慢吞吞的说道:“说了你也不知道,京都有钱人多了,你才认识几个,再说了,有些官老爷不好出面存款的,都是让小姐来,我总不好追着问吧!” 董丽娜碰了个软钉子,努了努嘴,也想不出要问的话,偷偷瞪了他一眼,只好闷声不再说话,只照顾着他吃饭。 严熠眼角扫到她脸上的表情,心里暗暗得意,就算董丽娜想破脑袋,也绝对不会想到宋泠月,想要打听他的话,做梦吧! 这天下午,陈霆锋依旧派车去接宋泠月,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出来,让司机去打听了一下,也打听不出来哪所宅子是她的,只好作罢,直接去了金凯门。 宋泠月才坐到化妆间里,门就被敲响了,她以为是宋琅,也没起身,一边忙着戴耳环,一边说道:“进来吧!衣服已经换好了。” 门推开了一条缝,陈霆锋探头进来,看到宋泠月坐在梳妆台前,笑了笑,推开屋门走到了她身后,从镜子里打量她。 “小月,你穿这件裙子很漂亮,看来我来晚了一步,否则就可以看到你换衣服的美景了。” 宋泠月不想是他来了,作势要起来,陈霆锋却伸手摁在了她肩头,把她摁了回去,随手拿起另一只耳环,笨手笨脚的给她戴起来。 “司令,这样不好。”宋泠月有些不安。 陈霆锋的气息淡淡的扑在她耳后,说道:“没关系,古人都用绾青丝来对女子示爱,你的青丝我是没办法绾了,戴耳环也算吧!” 宋泠月猛地抬起了头,透过镜子,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司令,您……” 陈霆锋给她戴好耳环,直起了身子,笑着道:“不用紧张,我喜欢你是毋庸置疑的,但这种喜欢是高雅的,脱离于肉体的存在,我也不需要你回报,你只要在合适的时候给足我面子,我就知足了。” 宋泠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您这次举办的舞会,也是要打开跟京都权贵结交的大门,我知道分寸,不会让您丢脸的。” 陈霆锋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转而问道:“我今天去接你,没接到,你怎么自己来了?忘了我说过的话?” “不是的,昨夜房子漏了水,我只好连夜换了地方住,没顾得上通知您,是我的错。”宋泠月解释道。 陈霆锋嗯了一声,也没有追问,伸手从衣兜里取出名片盒,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她,说道:“这是我公馆的电话,以后不管去哪里,给我消息。” 宋泠月接过来,看了一眼,放在了一旁的手袋里,应声道:“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陈霆锋点头,又问道:“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如果没有地方,我有一处空宅子,是我新买的,正愁空着没人住,不如你搬进去,顺便给我的宅子添添人气。”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宋泠月却还是拒绝了,她感激陈霆锋的高捧,也愿意陪他出席重要的场合,交易到此为止,要她当有钱人的金丝鸟,万万不能。 “多谢司令,还是不用了,我有地方住,等我安顿好,会告诉您地址,这几天,还是让我自己上下班吧!” 陈霆锋皱了皱眉,似乎有一丝不满,语气却听不出来有怒意,依旧是淡淡的,“你这是在拒绝我?怎么,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宋泠月急忙摇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我只是不习惯,也不想太麻烦您,请您理解。” 陈霆锋努了努嘴,伸手掏出了支票簿,准备给她开一张支票,口中说着,“既然不喜欢我的宅子,那我给你钱,你去买一处,挑你喜欢的,钱不用担心,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你买。”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泠月起身摁住了他准备写字的手。 她之前倒是听姐妹们说过,有大方的金主,不但会送珠宝首饰和钱,还会给买宅子,只是一旦买了宅子,就不是她一个人住了,金主也会偶尔夜宿,时间久了,就成了金主的姘头。 金凯门从前有舞小姐沦陷进去过,贪恋眼前的富贵,成了金主的姘头,一旦人老珠黄,就会被无情的抛弃,到时候别说回金凯门,连好点儿的堂子都去不了,只能沦为下等人的玩物,宋泠月可不想这样。 “司令,您说过,您不会强人之难,如果您真的喜欢我,请尊重我,您给的钱已经很多了,我不能再收,不然的话,这里我就待不下去了。” 陈霆锋放下了支票簿,一脸费解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敏感?总想跟我划清界限一样,你是不懂这里头的规矩,还是不想跟我?” “我、我……”宋泠月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一时回答不上来。 陈霆锋似乎明白了什么,收了支票簿和笔,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尊重你,不过,今天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跳舞结束之后就会收到,你可不能再拒绝,否则我会生气的。”说罢,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转身出了化妆间。 “好!”宋泠月小声回了一句,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第十八章 今非昔比 深夜,宋泠月回到旅馆,望着柜子上那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还有首饰盒子里闪亮的钻石项链,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陈霆锋说准备了礼物,没想到是这么昂贵的礼物,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给她的,让她出尽了风头,也开始忐忑不安,这个陈霆锋,他到底想要什么? 容妈睡的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宋泠月还在望着花发呆,以为她是兴奋的睡不着,咕哝着劝她道:“小月,快睡吧!你和严少爷能和好再好不过,可是也要注意身子,今天刮了一天的风,夜里要凉的,别冻坏了。” 宋泠月苦笑着摇摇头,容妈还不知道这花是别人送的,还以为是严熠和她和好了,讨好她送来的,她也没敢说实话,怕容妈担心,可是如今,她真的很想找个人问一问,问一问她该怎么办。 她以为在金凯门跳舞是条出路,挣钱也多,宋琅之前也说的信誓旦旦,金凯门不是那些低俗的地方,如今待久了才明白,金凯门和别的娱乐场所,并无太多不同,不过是换了一种看似高雅的方式,归根结底,都是风月场所。 容妈呼吸渐渐平稳,又进入了梦乡,宋泠月不好再打扰她休息,熄了床头的灯,窝进了被子里,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她得睡饱了,才有精神应对。 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宋泠月匆匆忙忙洗漱好,跟容妈吃过早饭,叫了两辆人力车,去找人牙子。 人牙子倒还真的找到了一处房子,也是富人区的,房子比严熠那处还要好些,是新式的小洋楼,新式的设备一应俱全,只是租金也很贵,每个月要五十块。 宋泠月如今的收入,也不是住不起,只是她想多攒些钱,这样才能摆脱现在的局面,也好还清严熠,欠人情的日子,也真的不好过。 又拜托人牙子再给找一个,人牙子却有些不耐烦了,大冷的天,让谁跑谁也不愿意,更何况,住的方便又便宜的房子,的确不好找,宋泠月再三请求,他只好推脱下个月再说,眼下真的没有合适的。 宋泠月和容妈商量了一下,距离下个月还有十多天,每天一块钱的旅馆费,也是笔不小的支出,退一步讲,就算等到下个月,也未必有合适的,说不定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索性心一横,租了。 人牙子听到宋泠月要租,态度也转好起来,当即就找到了房主,双方签了一纸文书,宋泠月又交付了半年的租金,给了人牙子跑腿费,拿了钥匙,就算定了下来,只等明天有空的时候搬家了。 回到旅馆里,容妈开始收拾东西,她想提前住到新租的房子里,好收拾一下屋子里头,再买些日用品,等宋泠月住进去的时候,就不用操心了。 两天以后,陈霆锋的舞会在金凯门举行了,宋泠月提前订做了一身礼服,好给他撑场面。 下午六点,宋泠月准时到了金凯门,一进门,大厅里已经坐了很多客人,都是来赴宴的,陈霆锋和几个人坐在一个敞开的包厢里,正在喝酒谈事情。 宋泠月去化了妆,换好了衣服,带着面具来到了大厅里,陈霆锋一眼就看到了她,冲她招了招手,宋泠月走了过去。 陈霆锋端着酒杯走了出来,拉着宋泠月走远了几步,嘴里喷着淡淡的酒气,问道:“怎么还带着面具?今天这样的场面,不能摘了吗?” 宋泠月咬了咬红唇,脑子里组织着语言,缓缓说道:“我在这里都是以面具示人的,也是为了增加神秘感,还有,和司令认识的时候也带着面具,所以,我想把这当成纪念。” 陈霆锋觉得这说辞还算过关,左右不过是交际一下,就随了她,牵着她回了包厢。 “来来来,各位仁兄,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金凯门如今的头牌,月亮姑娘,也是我的女朋友,今夜的女主角,等一下,大家可以欣赏到她最美的舞蹈。” 女朋友这样的称呼在这种场合,已经是另一种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宋泠月也明白,也不在意这个称呼,很大方的跟众人握了手,“大家好,我是月亮,感谢各位捧场,今天一定要尽兴。”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迎送员送上了红酒,宋泠月端了一杯,冲着众人举了举杯子,“我敬大家一杯!”仰头喝干了半杯酒。 众人也客套了几句,喝了杯子里的酒,放下杯子,讨笑的道:“哎呀呀,果然是英雄配美人,都说月亮姑娘绝代佳人,没想到这朵牡丹花被陈司令摘了,可喜可贺。” 这些都是场面话,陈霆锋客气了几句,就带着宋泠月去了另一处,见了几个老朋友,自然,也少不了要喝酒,宋泠月依旧很给面子,该喝的酒一杯也不拒绝,很干脆的喝了下去。 七点钟,宴会开始了,陈霆锋让宋泠月先去休息,给了她一张客人名单,让她先扫一眼,等一下好有准备,宋泠月已经有了醉意,正求之不得,拿着名单去了后台。 宋琅给她倒了一杯醒酒的汤,宋泠月喝了几口,感觉舒服了一些,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名单。 打开第一页,宋泠月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夏夜清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排在前头,显然他是陈霆锋的贵客,不止是他,连严行长也在名单上,还有宋家以前认识的几个有名的商人,都是宋泠月认识的。 宋琅扫了一眼名单,嘴里啧啧有声,“这陈司令的面子还真的很大,京都有头有脸的权贵几乎都请了,看来今夜也是你的好机会。” 宋泠月没听到他的话,从看到夏夜清的名字,她就已经坐不住了,如果夏夜清来了,万一认出她,那该怎么办?他那个脾气,说不定会当场揭穿她,让她丑态百出,那样的话,她这些日子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金凯门就待不下去了。 宋琅看她半天不说话,只攥着名单的一角发呆,染着红色甲油的指甲,把名单上的名字都抠花了,忍不住用手肘轻碰了她一下。 “小月,你想什么呢?这名单有问题吗?” “啊?”宋泠月茫然的回过头,“什么?” 宋琅叹了口气,伸手摘了她的面具,不满的道:“我是问你,是不是名单有问题,你为什么看了之后就发呆?” 宋泠月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手离开名单,又开始搓衣角,不安的问道:“宋琅,如果有熟人看到我在这里,让我出丑该怎么办?如果因此砸了陈司令的宴会,他会怎么对付我?” 宋琅听到这话,神情也严肃起来,“这名单里有你的熟人?是谁?” 宋泠月没敢说是夏夜清,只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身份也很贵重,绝对是她得罪不起的。 宋琅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更加费解的是,宋泠月居然认识名单上的人,这上头的人,非富即贵,她能认识这样的人,到底什么来路? 宋泠月察觉他的目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不用往歪的地方想,我认识这些人也是因为别人,不是偶然,所以,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否则,你要失去我这个头牌了。” 宋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笑了,拿起面具在她脸上比了比,口中说道:“你忘了还有面具,戴上这个,在场的人除了陈司令和我,估计他们认不出来。” 宋泠月经他一提醒,骤然想起,自己的脸已经不一样了,下意识的站起身,走到了镜子跟前,一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怎么忘了,我已经今非昔比了,现在的我,站到他面前,他也未必认得出来,呵!” 舞会进行到一半,陈霆锋派人去后台通知宋泠月,该她准备上场了,宋泠月换好衣服,离开了化妆间。 幕布缓缓升起,宋泠月穿着一件白色流苏羽毛长裙,高昂着头,露出洁白的颈,优雅的姿态站在麦克风后,犹如一只美丽高贵的白天鹅。 灯光亮起,她美目流转,隔着面具扫了一圈儿底下的宾客,明明是看了所有人,却又让每一个人都觉的她在对自己眉目传情,勾的人心尖儿一颤,眼睛都舍不得转开。 正当众人猜测着她今夜会跳什么舞蹈的时候,后台响起了音乐,宋泠月一手扶上麦克风,用温柔甜美的音调唱起了情歌,温婉圆润的嗓音,如同在对情人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情意重……” 歌曲唱到末尾,宋泠月摘下麦克风,旋转着到了舞台中央,几个穿着红色舞衣的舞小姐在此时上了台,围成一个圆圈儿,把宋泠月围在了中间,外圈儿的舞小姐向后窝腰,大红舞衣成为背景,宋泠月在一众红衣中傲然独立,惊艳夺目。 第十九章 大红大紫 音乐突然换了调子,舞小姐散开,开始配合着宋泠月跳舞,宋泠月先跳了一段芭蕾,旋转起来,白色羽毛飘扬,众人仿佛看到一只白天鹅在舞蹈,高贵优雅,圣洁美丽。 众人正看的如痴如醉,音乐再次转换,换成了欢快的调子,台上的舞蹈也变成了热情洋溢的伦巴,宋泠月带着舞小姐侧步、旋转、扭腰,把女性的柔美姿态展现到极致,底下闪光灯亮了几下,有记者正把宋泠月最美的姿态收到照相机中。 舞蹈结束,宋泠月带着舞小姐向所有的宾客屈膝致好,稳了稳气息,接过话筒,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落落大方的说道:“今天的歌曲和舞蹈,献给众位尊贵的贵宾,稍候片刻,我们的舞小姐会陪着大家,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有跟宋泠月相熟的宾客,对着她举了举酒杯,示意她下来喝一杯,宋泠月挥了挥手,又飞了一个吻,退出了舞台。 宋泠月还没走到化妆间,就被陈霆锋从后面抱住了,热烘烘的气息直往她脖子里拱。 “小美人儿,你勾的我心都痒痒了,坐都坐不住,今天我不要我的原则了,我必须一亲芳泽,以解我的相思之苦。”说着话,掀开宋泠月脸上的面具,亲在了她脸上。 宋泠月推搡开陈霆锋,见他还要过来抱,缩着身子往墙上靠,嘴里央求道:“司令,请您不要这样,您说过会尊重我的。” 陈霆锋伸手把宋泠月捞过来,低头抵上她的鼻尖儿,喘着粗气说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也是你大红大紫的日子,我邀请了报社的记者,明天一早,你的照片就会登在报纸的头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亲一下不可以吗?” 宋泠月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亲密动作,又不想惹恼了他,躲避着他的嘴唇,笑着说道:“司令如此厚爱,我应该感激才是,我敬您一杯,怎么样?” 陈霆锋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是借酒逃避吧?” 宋泠月小手点了点他的胸口,撒娇道:“是又怎么样?莫非司令要让你手下的兵绑了我?那样的话,我可不敢了,酒都不敢喝了,说让我是个弱女子呢!”说着话,还眨巴眨巴眼,一脸委屈的样子。 陈霆锋对她的示弱果然很受用,老老实实放开了她,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直起身说道:“那好,我在外头等你,快些换了衣服出来,我要带你见见秘书长和几个重要的人物。” 宋泠月讶然,“秘书长?总统府的秘书长吗?” 陈霆锋点点头,“不错,就是总统府的秘书长,本来还有海关总长,可惜他没能过来,不过不要紧,有这些人物足够了,和他们合张影,足够让我的前路开阔,也足够让你红遍京都了。” 宋泠月听到夏夜清不来了,心里一松,顿时欢呼雀跃起来,“那太好了,我这就去换衣服,马上就出去。” 陈霆锋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兴奋劲儿,无奈的摇了摇头,趁机摸了一把她的腰,率先出了后台。 宋泠月换好衣服出去,陈霆锋正在和几个穿着十分考究的人在一起说话,看着都是有身份的人,大概就是他说的大人物了。 看到宋泠月出来,陈霆锋暂时离开了一下,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一杯递给了宋泠月。 “你说的要敬酒,我亲自给你拿了过来,我们喝一杯吧!”陈霆锋笑着冲她举了举酒杯。 宋泠月跟他碰了碰杯,莞尔一笑,“祝司令心想事成!” 陈霆锋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又凑近宋泠月耳边,小声说道:“祝我们都心想事成。走,去跟他们打个招呼,他们都等不及想见你了,如果你摘了面具,他们一定会为你的盛世容颜倾倒的。” 宋泠月俏皮的嘟了嘟嘴,又开始撒娇,“不嘛!我只想你一个人为我倾倒。”这是其他姐妹教给她拒绝男人的杀手锏,说用在陈霆锋这样的军阀身上最好不过。 果然,陈霆锋很轻易就妥协了,不再要求她摘下面具,牵着她走向了秘书长。 一番寒暄过后,几个人又喝了一杯酒,大厅里又开始放松音乐,跳舞的时间到了。 陈霆锋才想邀请宋泠月一起跳舞,一旁的秘书长就先他一步对宋泠月伸出了手,笑容可掬道:“月亮小姐,可以跟我跳一支舞吗?”说着话,还把目光转向了陈霆锋。 陈霆锋再不情愿也不能阻拦,和颜悦色的道:“既然秘书长邀请,月亮就陪秘书长跳个舞,我去跟几个朋友喝一杯,你们先请。” 秘书长爽朗的笑笑,“陈司令果然大度,那就劳你割爱了。”揽着宋泠月去了舞池。 陈霆锋在大厅里喝了一圈儿的酒,醉醺醺的回到了包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对门的位置,半仰着头,打量着舞池里的宋泠月。 她和秘书长跳完了一支舞,两人行了个贴面礼,宋泠月才要离开,又被司法总长拉住了,宋泠月脱不开身,只好陪他跳了起来。 两支舞蹈下来,宋泠月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厅的音乐却没有停,曲风忽然一变,换了华丽轻快的曲调,正在跳舞的男女立即分开来,站成了整齐的两排,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法国宫廷舞,宋泠月才喘了一口气,又被扯进了人群里。 宋泠月按照记忆中宫廷舞的舞段和花样,跟着众人起舞,每一个舞段跳完,就交换一个舞伴儿,才跳了两段儿,陈霆锋就出现在了宋泠月跟前,两人相视一笑,双掌对上,继续跳舞。 音乐不停,舞蹈不休,这个夜,金凯门的灯火前所未有的辉煌。 舞会直到深夜才散,陈霆锋依旧开车送她,把她送到了新租的宅子门口,两人道了别,陈霆锋才依依不舍的上车离开。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还没起床,就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了,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十几名记者拿着照相机正要往宅子里走,容妈一个人拦都拦不住,宋泠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匆忙换好衣服,抹了一把脸,戴上面具出了屋子。 “月亮小姐出来了,快,快拍照!”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十几台照相机对着出来的宋泠月亮起了闪光灯,“咔嚓咔嚓”拍了十几张。 “你们这些记者要干什么?为什么闯到我家里来?”宋泠月把容妈护到身后,紧张的问道。 记者们把院门推开,一众人把宋泠月围到了中间,闹哄哄的开始问话。 “月亮小姐,您现在是金凯门最耀眼的明星了,都上了头版,满大街都是印着您照片的报纸,上头还有您跟京都几大权贵的合照,他们都说您跟这些人都有亲密关系,是真的吗?” “月亮小姐,您一直戴着面具,是故弄玄虚,还是为了遮掩什么?” “……” 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宋泠月还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胡乱敷衍了几句,就要往屋子里逃,记者却不依不饶,围着不肯让她走,容妈驱赶了几下,这些记者也丝毫没有退出去的意思。 正哄乱的时候,外头驶来了两辆汽车,大老远就鸣起了喇叭,记者看车子冲这个方向来的,顿时停下了追问,纷纷望向了车子。 车子停下来,陈霆锋下了车,记者一看是京都的风云人物,还是跟宋泠月关系最亲密的一个,举着照相机纷纷涌向了他。 陈霆锋的副官司倒是经常应付这种场面,一看记者涌过来,拿起一把雨伞撑开来,挡在了陈霆锋跟前,又下来几名士兵,簇拥着他往里走。 记者拍不到,急的直跺脚,士兵把陈霆锋和宋泠月一起护送到了屋子里,紧紧的关上屋门,把记者都挡在了外头。 记者还要去拍门,陈霆锋的副官收了雨伞,站在台阶上对记者喊道:“别拍了,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司令没工夫回答你们的话,如果你们想知道劲爆的消息,今晚金凯门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等着去吧!” 副官说罢这些,也不进屋,就站在台阶上拦着记者,记者对军人还是有几分怵的,不敢上去拍门,也等不到人出来,只好一哄而散,想晚上去金凯门等。 屋子里,陈霆锋坐在沙发上,几名士兵站在他身后,宋泠月站在沙发的一侧,容妈在她身侧护着,一脸紧张的看着这些当兵的。 陈霆锋看容妈的样子,猜着这场面把她吓着了,挥了挥手,让士兵都退了出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宋泠月温和的笑道:“过来坐,我早起看到报纸,就猜到你这里会起闹,所以赶了过来,没有提前通知,你不会见怪吧?” 宋泠月小声嘀咕了一句,“见怪也晚了,来都来了,又不能赶走。” 陈霆锋看她嘴动了动,却没听到声音,猜着没好话,努了努嘴,冷冷的说了一句,“过不过来?你不过来,我就要扑过去了。” 第二十章 一掷千金 宋泠月再三解释,容妈才相信陈霆锋不是坏人,借口去厨房做饭,离开了屋子。 陈霆锋还等着宋泠月坐过去,宋泠月倒是不怕他,坐在离他尺远的地方,笑看着他道:“司令居然这么细心,竟然猜到了,要不是您过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陈霆锋果然转了笑脸,翘起二郎腿,骨节分明的手指掸了掸笔直的裤线,开口说道:“我没想到,这照片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可能跟你之前的名气有关,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一把,你如今大红大紫了,京都第一名媛的名号,非你莫属。” 宋泠月自嘲的笑笑,“京都第一名媛?真是抬举我了,我也能算名媛吗?” 陈霆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很快又恢复过来,语气淡淡的道:“你当然是,当我的女朋友,又跟秘书长和司法总长跳过舞,合过影的,只能是名媛,不是吗?” 宋泠月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是否真的名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衬得起他们的身份,总不能让外头传言,京都权贵跟舞女关系亲密,报刊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不合适的用词,自然不会出现。 “司令说的是,有司令和秘书长做靠山,我以后说话都有底气了。”宋泠月讨好了一句,陈霆锋的脸色才好转过来。 陈霆锋在宋泠月家里一待就是一天,不是陪着宋泠月看书,就是在书房批阅文件,俨然把宋泠月这里当成了他的临时办公点儿,午饭、晚饭都让人从金华楼买来的,还说要给宋泠月家里添几个佣人,被宋泠月拒绝了。 晚上一起去了金凯门,宋泠月才露面,就被等候的记者给围住了,一路追到了后台,害的宋琅和几个迎送员忙活半天才把人都推出去。 宋泠月在镜子前化妆,宋琅倚在一旁,活动着刚才被弄疼的手腕,嘀嘀咕咕的道:“我说你今天恐怕跳不成了,外头这么多记者,要是冲到舞台上,那可就不好看,再说,你现在已经是明星了,看你跳支舞,不能那么容易了。” 宋泠月从镜子里头看他,好笑道:“听你的意思,看我跳舞还要一掷千金了?” 宋琅挺了挺腰板儿,正色道:“那可不,你现在可是我这里的活招牌,你只要来这里坐坐,就能召来不少权贵登门,日进万金的场面,我可不舍得让你再跳舞,今天就跳一次,以后你来了,我就得把你供着。” 宋泠月“噗呲”笑出了声,“把我供着,你当我是活刺猬吗?” 宋琅嘿嘿笑了几声,语带双关的道:“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到了什么场面,就得做什么事儿,咱们都要懂规矩。” 宋泠月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跳了舞就去陪他,包厢里的酒你给我换换,别要太烈的,我喝了难受。” 宋琅装模作样的鞠了一躬,捏着嗓子打趣道:“喳,奴才这就去办!” 宋泠月一支舞跳完,无数捧鲜花已经送到了后台,钞票雨下了一阵又一阵,宋泠月依旧飞吻退出舞台,卸了妆,换了衣服,去了陈霆锋的包厢。 宋琅果然会做事,桌子上的酒已经换过了,陈霆锋摇晃着酒杯,正等着她来。 “累不累?如果不想喝酒,可以不喝。”陈霆锋放下了杯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 宋泠月感激他的体贴,顺从的坐了过去,陈霆锋大手一捞,揽住她的腰,把她搂到了怀里,隔着裙子给她揉了揉腿,心疼的道:“以后不要再跳舞了,来了就陪我坐坐,明天我和几个朋友有事情在这里谈,你陪我。” 宋泠月应声,“好啊!那我明天去买件新衣服,不能给你丢脸。” 陈霆锋满意的点头,把她抱紧了,又说道:“我让人给你做了几件冬装,还订了一件貂皮的披肩,明天早上送到你家里,选那件颜色艳丽的穿,明天他们都会带着女眷,你要艳冠群芳。” 宋泠月调皮的眨了眨眼,“谨遵司令的指使,绝不出错。” 两人正亲密的说着话,一个迎送员就火急火燎的冲到了包厢门口,敲了敲门,直接闯了进去,气喘吁吁的说道:“月姐,京都的慕总长来了,他家的少爷指名要看您跳舞,宋先生拦不住,这可怎么办?” 宋泠月听到“慕总长”三个字,顿时想到了慕雪,起身离开陈霆锋的怀抱,疑惑的问道:“慕总长?是财政的慕总长?” 迎送员喘了口粗气,点头说道:“是,慕总长很少来金凯门,今天本来是赴约的,没想到慕家少爷也跟来了,看不到您跳舞,他誓不罢休。” 宋泠月扭过头,为难的看了陈霆锋一眼,试探着问道:“要不然,我就去跳一支好了,没必要得罪一位总长,您说呢?” 陈霆锋交叉着双手,大拇指不停的相互绕来绕去,这位慕总长是掌管全国财政的,说是财神爷也不为过,虽然这位慕少爷的做法让他很不满,但私心里,他并不想得罪这位慕总长,谁敢跟钱过不去呢! 正犹豫的片刻,迎送员又说了一句,“月姐,这位慕少爷出手很阔绰,缠金丝缀红宝石的白玉镯子,一送就送了一对儿,这可是前朝宫廷里的物件,价值千金,要是驳了他的面子,怕是不好。” 宋泠月笑笑,见陈霆锋不说话,识趣的说道:“慕少爷一掷千金,我怎么也要给个面子,不能让宋琅为难。司令,我去去就回,您先歇息一下。”不等他说话,扯着还想发问的迎送员出了包厢。 宋泠月带着迎送员往化妆间走,迎送员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月姐,司令没发话,您直接去合适吗?” 宋泠月斜睨了他一眼,半笑半嗔道:“司令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跳舞是我的工作,他总不能不让我工作吧!”说罢,紧走了几步,丢下了发呆的迎送员。 迎送员不明白,宋泠月却明白的很,陈霆锋可以给她钱,可以对她好,但都是有限的,以不损失他的利益为前提,要他为了宋泠月而得罪慕总长,为难的不止是他,还有宋泠月,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此。 回到化妆间,妆台上正放着两个巴掌大的红木盒子,随手打开,正是迎送员说的那对白玉镯子,无论成色和样式,都是最上乘的。 宋泠月盖上盒子,坐在妆台前由着她们给化妆,一个化妆的姑娘看她对那镯子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奇的问道:“月姐,这镯子不好吗?您怎么不戴上?” 宋泠月叹息一声道:“这不是送我的镯子,这是买我跳舞的金钱,给了我,我就不得不跳舞,还要跳好。” 化妆的姑娘似懂非懂,也不再多嘴,只加快了速度给宋泠月上妆换衣服。 宋泠月换了一件大摆的长裙,跳了一支优美奔放的弗拉门戈,这样的舞蹈对于京都的看客来说,还是十分新鲜的,一时所有人都贪看住了,包括那位一直吵嚷着要见宋泠月的慕少爷,也安分下来,认认真真开始欣赏。 宋泠月极有舞蹈天赋,无论什么样的舞蹈,她都能跳到极致的美,还能改变其中的动作和手势,能与当下的环境融合,丝毫不觉突兀,还别有风韵。 一支舞蹈结束,宋泠月一手提着裙摆行了个屈膝礼,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几个常来的贵客,还在底下高喊“月亮”,为宋泠月欢呼。 宋泠月再三道过谢,退下舞台,往化妆间走,还没到门口,一个穿西服的年轻男人就追了过来,远远地喊了她一声,身后两个迎送员都拉不住他。 “月亮小姐,请留步,我是慕年,我很仰慕你的才华,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来人边跑边道,甩开迎送员拉扯的手,几步来到了宋泠月跟前。 宋泠月停下了脚步,打量着眼前这位慕少爷,慕雪的亲弟弟,开口问好,“慕少爷好!” 慕年点点头,年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月亮小姐,你真漂亮,你的小腰儿一扭,我的魂儿都快没了,我送你的镯子你喜欢吗?我们做个朋友?”装模作样的对着宋泠月伸出了手。 宋泠月前头听说慕大少爷,还以为有多大的谱儿,没想到是个比她还小的男孩子,看他故作深沉的样子,“噗呲”笑了,伸手打在了他手心儿上。 “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大手笔,依我看,那镯子是你从家里偷的吧?慕总长就在外头包厢里,要不要我找人问问他的意思?” 宋泠月本来是唬他的,没想到慕年的脸色都变了,刚才趾高气扬的劲儿也不见了,皱了皱鼻子,哼唧着道:“别呀!我那还不都是博你红颜一笑,你给我跳了舞,我怎么也要送你像样的东西。” 宋泠月轻笑一声,一手扶着脸上的面具,说道:“那好,慕少爷的盛情,我却之不恭,多谢了!时候不早,还有人在等我,我就不奉陪了。”说罢,推门进了化妆间,把慕年扔在了外头。 第二十一章 一直都在 慕年没想到,宋泠月不但没像别的女人那样向他扑过来,还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打发了,顿时来了气,抬手捶了捶房门,还用脚踢了踢,隔着门开始叫喊。 “月亮,你给我出来,你这么能这么对我呢?难道还有什么人比我重要吗?” 宋泠月在里头听得清楚,也不搭理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自然有宋琅替她挡着,用不着她当面为难,余光扫到妆台上的手镯盒子,招手把化妆的姑娘叫了过来,“你把这对镯子拿给宋琅,让他给送到慕总长的包厢,他知道该怎么做。” “啊?这镯子要还回去?咱们金凯门还没有这样的规矩。” 宋泠月也懒得跟她解释,扬了扬手,吩咐道:“让你去就去,宋琅会同意的。” 过了一会儿,宋琅果然来了化妆间,一手掩上门,另一手插进兜里,笑看着宋泠月道:“你倒是无师自通了,知道要把镯子还回去,已经办成了,单独给了慕总长,你是不知道,慕总长对你赞赏有加,还说要感谢你,我给推了。” 宋泠月往耳朵上戴着耳环,透过镜子看他,对他说道:“那位慕大少爷真是任性,我看他年纪轻轻,也不像是能拿出那样好东西的人,这东西八成是慕家太太的,我要是拿了,岂不是把慕家得罪了,这点儿关系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猜的不错。”宋琅指了指她,斜倚在妆台前,说道:“这镯子是前朝宫里传出来的,慕总长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凑齐了一对儿,是要给慕家千金的,也就是海关总长的太太,没想到被这小子偷拿了出来,看来今夜他有罪受了。” 宋泠月听到“海关总长的太太”这几个字,心里一紧张,手上的另一只耳环就掉在了地上,上头缀的宝石都摔掉了,彻底不能戴了。 宋琅看她神情不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耳环,一脸诧异的问道:“你没事吧?怎么手还抖了?” 宋泠月垂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神情道:“没什么,可能是跳舞累了,外头司令还在等我,不能再耽误了,我先回去了。” 宋琅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好,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回家的路上,陈霆锋再次把她拥到了怀里,宋泠月也没有挣扎,他这样已经算是克制了,她不能再有更苛刻的要求。 “听说慕家那小子跟你闹了,你没事吧?”陈霆锋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问了一句。 宋泠月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儿,不过是个男孩子,我没理他,是宋琅把他打发了。” 陈霆锋嗯了一声,“那很好,你知道分寸,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下一步,我准备跟慕家拉拢关系,过几天司法总长的家里举办宴会,他们都会去,你也跟我一起去,帮我拉拢关系,有你在,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宋泠月怕冷似的往他怀里缩了缩,目光看着在黑暗里变得模模糊糊的树影,低声道:“好啊!司令有请,我一定会去。” 陈霆锋很欣慰的拍了拍她,声音淡淡的,“我在你手袋里放了一张一千块的支票,你的耳环不是坏了吗?去添一副新的。” 他说是买耳环,可是一千块,买她摔坏的那种耳环,足够买上百对了,分明是提前给宋泠月的好处费,宋泠月心知肚明,却不能不收,感激的道了谢,“多谢司令,您对我真好。” 陈霆锋一手勾了勾她的下巴,暧昧的道:“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宋泠月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凑过来的唇,装作透过窗户看外头的路,漫不经心的说道:“司令不是要我陪您出席宴会嘛!我尽力为您周全,这样的报答您还不满意吗?” 陈霆锋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衣服,无奈说道:“满意,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不敢说不满,如果你肯牺牲一下自己,我就更满意了。” “司令,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我又跑不了,您急什么?”宋泠月笑道,依旧望着窗外。 陈霆锋没了辙,虽然对她的冷淡不满,但他不屑于对一个女人用强,暂时容忍她好了。 “我不急,只是有些期盼罢了,这个权利我还是有的吧?嗯?” 前头车灯一晃,已经到了地方,宋泠月没有接话,回头展开一个笑容,跟他道别,“我到家了,多谢司令相送,您早些回去休息。” 陈霆锋为她推开了车门,临下车之际,他还是忍不住,亲吻了她的额头,宋泠月虽然觉得别扭,到底还是没拒绝,笑闹了一阵,下了车。 宋泠月进了家门,车子快速离去,走到半路,司机问道:“司令,您花这么多钱捧这位月亮小姐,她却连个甜头都不给,是不是太不值了?” 陈霆锋轻斥了他一句,“你懂什么?她大红大紫是注定的事情,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她感念我的好处,某些地方不能满足,自然要在交际上为我尽心,京都权贵之间拉拢关系,总少不了女人的陪衬,她是我身份的象征。” 司机似乎听懂了,应声道:“那倒是,要是被别人抢先了,再找一个,未必比她更好。” 陈霆锋满意的嗯了一声,“你总算明白了,这个小丫头有几分聪明,不是个空花瓶,所以,我对她愿意下功夫。” “那您准备用她敲开慕家的大门?慕家和夏家如今可是姻亲,夏夜清不给您面子,慕家未必好拉拢。” 陈霆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冷冷说道:“拉拢是其次,最主要的,我是要透过慕家摸摸夏夜清的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夏夜清摆明了跟我划清立场,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从这条地头蛇的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还是司令考虑的周全。”司机奉承了一句,再次加大了油门儿,车子风驰电掣一般,驶向前方的黑夜里。 宋泠月睡醒一觉,已经是上午十点了,给严氏银行去了个电话,约了严熠在中央大街的咖啡馆见面,换了一身衣服,带上墨镜,又装了足够的钱,去了约定的地点。 严熠一接到宋泠月的电话,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咖啡馆,等了足足一小时,宋泠月才姗姗来迟。 初一进门,严熠差点儿没认出来,很久不见,她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穿了一件翻毛领的呢子大衣,浅色花纹的蚕丝围巾包着头,尾部打成蝴蝶结,和散下来的长发扭在一起,披在肩头一侧,带着圆形的墨镜,十足的一个上流摩登女郎。 宋泠月走到严熠跟前,手袋放在桌子上,侧头对他笑笑,“怎么?不认识我了?” 严熠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局促的搓了搓手,把她请到了座位上,“请坐吧!很久不见,你变了。” 宋泠月点了一杯咖啡,摘下眼镜坐到了他对面的位子上,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了他跟前,“这是我欠你的,你不要拒绝,这样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这话说的决绝,严熠想拒绝也没有了余地,扫了一眼信封,看厚度,给的还不少,哼笑一声道:“看来这些日子,你挣钱的能力大有长进,都足够划清界限了。” 宋泠月侧过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低声道:“随你怎么想,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至于划清界限,我当初一时生气,是说了重话,可我也没想和你成为陌生人,只是以后少见面罢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严熠心里不是滋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这样针锋相对了,他不想这样,可是一想起她做的那些绝情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要说狠话。 “你如今今非昔比,说话自然也有底气,左右我都是被动的,什么都是随你说了算。” 宋泠月也不好受,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我倒是看不出你哪里被动,左拥右抱,不都是你求来的,还在我这里倒苦水,你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被动?” 严熠被她怼的没了话,瘪了瘪嘴,抬头一脸幽怨的看着她,仿佛宋泠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宋泠月也自知说话过分了,叹了一口气,又开始道歉,“对不起,我被你激怒了,口不择言,不管怎么说,你是在我和容妈落魄时候帮我最大的人,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严熠嘴唇动了动,咕哝了一句,“可我不想你记得我的恩情,你我之间本不该这样客气。” 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表,推到了宋泠月跟前,“这是当初送你的手表,辗转反侧,又到了我手里,物归原主,你好好戴着,以后不要再随便当了,再缺钱也不可以。” 又怕宋泠月不听他的话,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好吗?” 宋泠月鼻子一酸,胡乱的抓起手表攥在手里,扭过了头,闷闷的道:“好,以后不会了。” 严熠松了一口气,拿起信封,站起了身,“这个,我就当替你存着了,以后你有需要,随时给我电话,我一直都会在的。”说罢,起身离开了。 宋泠月听着咖啡厅的门铃一阵响动,知道他出去了,眼泪溢出眼眶,哽咽着说了一句,“谢谢你,熠哥哥!” 第二十二章 昔日旧友 这天晚上,宋泠月才到金凯门,宋琅就兴冲冲的拉着她去了化妆间,推开门,一大摞的礼盒正摆在桌子上,最上头是一个小木盒子,盒子打开着,里头是一对黄金手镯,上头还缀着红宝石,做工很精致。 宋泠月目瞪口呆,“这,这是谁送的?” 宋琅盯着一桌子的礼物,眼睛闪闪发亮,“慕家送来的,这慕总长真是讲究,你还了镯子,他就送了这大礼,还是大张旗鼓送来的,这样一来,你又要登上头版了,慕家的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宋泠月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道:“他这是怕他儿子失了面子,送给我的东西,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收回去,这要是传出去,他儿子在京都可就不能立足了,这大礼一送,里子面子都有了。” “话是这么说,可慕家这出手也的确阔绰,你看桌上的信封,也是一并送来的,都是给你的。”宋琅说着,对着桌子抬了抬下巴。 宋泠月走过去拿了起来,打开看了一眼,竟然是一千块,忍不住咋舌,“的确是阔绰,一千块,够普通百姓家里两三年的收入了,足可见慕家财力之丰厚。” 宋琅也接话道:“那可不,这些有钱人的钱财之多,不是你我能想象的,一千块对我们来说是一笔大钱,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家里太太、小姐的零花钱,钱呐,万恶之源。” 宋泠月忍不住用信封拍了拍他,“你呀!钱是万恶之源,可是我们缺了还不行,你敢说你不喜欢这万恶之源?” 宋琅咧开嘴笑了,“我当然喜欢,我除了钱,更喜欢你这颗摇钱树。” 宋泠月自嘲的笑笑,没有接话,摇钱树,还真是摇钱树。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带着容妈去了严氏银行,她想去开一个户头,把手头富余的钱存起来,一点点儿的积攒起来,聚少成多,总能攒齐买回宋府的钱。 严氏银行开户头的不多,宋泠月很快就办起了手续,带着容妈正要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落进了她的视线,竟然是很久不见的雪莲。 雪莲穿着时髦的大衣、皮靴子,还烫了时下最流行的欧式宫廷烫发,精致的妆容,让人眼前一亮。 她挽着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正被银行的襄理恭迎着向后头的独立办公室走,宋泠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她一声,她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她解答。 “雪莲?真的是你吗?” 雪莲听到这声喊,疑惑的转过了头,盯着宋泠月看了半天,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宋泠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笑道:“雪莲姐,看来我们都变了,你都认不出我了。” 雪莲听到这声称呼,打量了宋泠月几眼,又看到一旁的容妈,霎时变了脸色,惊讶的道:“你、你是、是小月吗?” 宋泠月点点头,“是我,很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也还不错,我当初还让人找过你,可惜都是徒劳,现在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雪莲身边的男人看她和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说话,扯了她一下,低声问道:“这位小姐是哪一位?你也不介绍一下。” 宋泠月倒是认识她身边的这位男士,他是严家的人,无须雪莲解释,她就已经猜到了一切,当初的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雪莲没有介绍,搪塞了几句,把身边的男人支开,拉着宋泠月去了会客室,容妈没跟进去,在外头等她们。 “小月,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串通他们害你,我也是身不由己的,幸好,你被人救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雪莲解释道。 宋泠月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过去的事情,她已经不能去怪谁了,真情本就不易得,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以后谁也不欠了。 “雪莲姐,我不怪你,我都理解,你能嫁给一个好人,我也为你高兴。” 雪莱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是个姨太太,感情是没有的,不过是他喜欢美色,我贪图安稳的生活,好在金钱是不缺的,他对我也算不错,下辈子,算个依靠吧!” 宋泠月点点头,没有再追问,突然想起了红姐,那个鲜艳如烈火的女子,转而问道:“红姐呢?她还在燕春阁吗?” 雪莲回道:“不在了,她的恩客给了她一笔钱,她自己为自己赎了身,听说开了一家小店,过起了平凡却安稳的生活。” 宋泠月叹息一声,“那样也好,她过的生活,正是我们当初一心想求,却求不来的。” “那你呢?我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讣告,说你嫁给了夏总长当姨太太,还病逝了,你现在又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还变得这么美,你到底经历了什么?”雪莲不解的问道。 宋泠月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愿意回想那段日子,淡淡说道:“你绝不会想听的,过去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经历过脱皮剜肉活过来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过去的一切,都和我无关了。” 雪莲也是从泥泞里走出来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懂宋泠月,了然的笑笑,说道:“我明白了,从前的小月死了,雪莲也死了,以后,我们只是认识的陌生人。” “好,不念过去,从今以后,你我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 宋泠月带着容妈从银行里走出来,迎着日光,第一次觉得冬日的阳光如此明媚动人,如此温暖,她伸开双臂,快乐的旋转,容妈看她这样开心,也跟着笑,很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开心,好像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宋泠月,又回来了。 三天后的夜晚,陈霆锋带着盛装打扮的宋泠月去赴宴,宋泠月旁敲侧击得知夏夜清不会露面,只有慕总长和慕少爷会出席,暗暗松了一口气,夏夜清不去,她又带着面具,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司法总长的家里是新式的洋楼,装修豪华之程度,比慕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单独的宴会厅,足够容纳上百人,大厅里吊着几盏水晶灯,家具沙发都是意大利进口的,酒具是高脚杯,餐具都是银制的,西崽穿梭在大厅里忙着上酒,场面十分壮观。 陈霆锋带着宋泠月一走进去,立即就有几个人迎了出来,有先和陈霆锋寒暄的,也有先和宋泠月打招呼的,但不管那个人,最后都少不了跟宋泠月说笑几句,可见她如今的名气之大,京城第一名媛的称号,已经远远流传开去。 两人才被簇拥着到了大厅的座位上,慕总长带着慕年就到了,慕年一看到宋泠月,就欢呼着想要奔过去,被慕总长一个眼神给吓退了回去,只好闷闷不乐的跟着慕总长到处跟人客套。 主人出来见了客,说了致酒词,所有人饮了第一杯酒,宴会就算开始了,大厅里开始放送舒缓的音乐,有的人已经和同行的女眷跳起了舞。 陈霆锋放下杯子,才想邀请宋泠月跳第一支舞,作为主人的司法总长,赵总长就走了过来,同样想要邀请宋泠月跳舞。 宋泠月想也没想,就把手递到了赵总长的手中,跟着他去了舞池,陈霆锋坐在位子上,再没了跳舞的兴致,闷闷的喝着酒。 赵总长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今天作为主人,他穿了一身很正式的深色西装,梳理的很整齐的短发,看着很是干练,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儿,并不惹人厌。 “月亮小姐,你可是今天的女贵宾,这第一支舞,我怎么也要邀请你,陈司令该不会不高兴吧?”赵总长跳着舞,小声说道。 宋泠月一边跟着他的舞步跳,一边说道:“怎么会呢?赵总长盛情,对我来说是荣幸,陈司令是个很豁达的人,替我高兴还来不及。” “哦?”赵总长笑笑,目光朝陈霆锋坐的位置扫了一眼,看似随意,却又有无限深意,“陈司令让月亮小姐如此夸奖,看来我以后要多了解他才是。” 宋泠月心领神会,又不想失了陈霆锋的身份,表面依旧不动声色,笑着道:“总长和司令都是位高权重的人,以后啊,我要多跟你们来往才是。” 赵总长笑了两声,不置可否,宋泠月装作随意的问道:“今天贵府来的都是各路要员,京都的几位总长怕是都来了吧?” 赵总长说道:“其他的都来了,唯独海关总长没有来,这位总长是最年轻有为的,只是行为乖张,夏家在京都又有地位,所以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宋泠月迟疑了一下,好像在回想什么似的,“夏总长?那不就是慕总长的乘龙快婿吗?果然是年轻有为。” 赵总长好笑的问道:“怎么,莫非你也认识这位夏总长?” 宋泠月摇摇头,“我并不认识,慕总长、夏总长,我只是听说过名号而已,最熟络的,就是赵总长您了,还是您肯赏脸。” 赵总长对这话十分受用,笑着拍胸脯道:“呵呵!这有什么难,夏总长也就罢了,慕总长今天就在宴会上,等一下我为你引荐一下。” 宋泠月连忙点头,一脸崇拜的对赵总长恭维道:“果然是赵总长大度,人脉可比我这小女子宽广多了,看来我想在京都长久的发展,就要靠总长您了。” 赵总长爽朗的笑笑,“好说,好说,改天我去金凯门,给你送一束最大的玫瑰花,还希望陈司令不要吃醋才好。” 第二十三章 以面示人 乐曲在两人谈话间隙结束了,跳舞的人停下来稍做休息,也给了众人再次相互客套的时间,赵总长说到做到,舞曲一停,就带着宋泠月去了慕总长跟前。 慕总长正在跟几位友人谈话,余光扫到赵总长和宋泠月端着酒杯过来,暂停了谈话,目光转向两人。 “慕总长,我来为你引荐一位妙龄女郎。”赵总长笑着上前,另一杯酒递给慕总长,转身指向身后的宋泠月。 宋泠月对着慕总长点点头,慕总长淡淡笑笑,接过了酒杯,说道:“这位金凯门的头牌,我已经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慕总长,初次见面,敬您一杯!”宋泠月举了举杯子,先干为敬,放下杯子,又笑着问道:“那不知道慕总长听到的是什么名?是我的舞跳得好,还是我空有美貌?” 慕总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明显一怔,略带尴尬的看了看赵总长,赵总长也觉得诧异,又不方便插话,只好装作要喝酒。 宋泠月自然不会让场面冷下来,话锋一转,继而说道:“我倒是知道慕总长,正直刚毅,又不失儒雅,所以慕大千金才能成为京都有名的名媛淑女,她可是京都名媛们争相学习的对象呢!” 慕雪一直都是慕总长乃至慕家的骄傲,名门淑女,又是出国留学的,有学识、有才貌,宋泠月这句话算是拍到了正确的地方,一提到慕雪,慕总长脸上顿时有几分骄傲之色,说话的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月亮小姐也认识小女?” 宋泠月摇摇头,“我并没有这样的幸运,只是听过慕家大小姐的盛名,她和夏总长的一段姻缘,可是京都一段佳话,外人都说,他们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实在是惹人羡慕,还有慕少爷,是个很慷慨的人。” 慕总长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看来这个金凯门的头牌,也不是空有美貌,作势请她借一步说话,远离了赵总长,赵总长倒也知趣,转身去找别人聊天。 “月亮小姐,你话里有话,不该是只为了奉承我吧?”慕总长引着她到一处休息区坐下,开口说道。 宋泠月笑笑,“能有恭维慕总长的机会,那也是很难得的。我主要是为了感谢慕总长,却没有机会,只好求了赵总长引荐,您的慷慨,我铭记于心。” 慕总长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对她的戒备心倒是少了几分,笑着道:“那件事,本来就是犬子做事有失风度,还是月亮小姐识大体,小小心意,不必挂怀。” “慕总长说不必挂怀,月亮却不敢不感激,听闻总长喜欢妙音园的昆曲,我有个朋友认识里头的当红小生,这几天想要请他开嗓子,不知道总长愿不愿意赏个脸?”宋泠月满怀诚意的问道。 慕总长的确有听戏的爱好,妙音园的当红小生封戏很久了,他一直寻不到比他唱的更好的,已经很早没有踏足妙音园了,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机缘,一时有些心动。 宋泠月看他还有些犹豫,又说道:“我自小喜欢听《桃花扇》,可也不得不叹服,侯方域演的最好的,就是少棠了。” 慕总长一手在膝盖上敲了敲,半笑不笑的问道:“听你的语气,你跟这位当红小生很熟悉,你说的那位认识他的朋友,不会是陈司令吧?” 宋泠月神情明显一亮,“您也认识陈司令?” 慕总长身体放松下来,倚到了沙发背上,“谈不上认识,京都的名流,却都是知道的,不过,我跟这位陈司令并无交情,这样的盛情,怕是受不起。” 这就是要拒绝和陈霆锋的会面了,宋泠月心里有几分失望,看来陈霆锋要拉拢慕总长怕是没那么容易,怪不得他不要赵总长引荐,要她出面了,想来他们之间是有缘由的,便不好再说下去,只好转了话题。 两人正尴尬的时候,大厅里响起赵总长洪亮的声音,“今天很荣幸,请到了金凯门的月亮小姐,月亮小姐一舞红遍京都,不知道今天这个场合,能不能请月亮小姐为我们献上一支舞蹈呢?”话音落,大厅里的人纷纷向宋泠月望过来,皆是期盼的目光。 宋泠月落落大方的站起身,一手从头顶拂过,做好了跳舞前的准备动作,赵公馆的听差见状,立即换了唱片,欢快的乐曲缓缓在大厅流淌。 宋泠月旋转着到了大厅正中央,在众人的注视下,跳起了弗拉门戈,长裙飞舞,舞姿妖娆,顿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有的人还被她热情的舞蹈气氛感染,跟着扭动起来,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到达一个*。 一舞结束,宋泠月优雅的谢幕,才要退下去,围观的人就涌了上来,有几个人端着酒杯,簇拥到了宋泠月跟前,为首的一个人率先开了口。 “这位就是月亮小姐吧?听闻你总是带着面具示人,我去过金凯门几次,也没有见到你的真容,这样的场合,戴着面具总不合适吧?” 宋泠月后退了半步,温和有礼的说道:“这位先生,我是个腼腆的人,今日名流汇集,我这小小女子,实在没有露脸的余地,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诶!”那人晃了晃酒杯,不慌不忙的说道:“怎么会呢!相见就是有缘,今日赵总长做东,我们大家都是朋友,月亮小姐又是新时代的女性,舞蹈优美,舞姿开放,就不要行那些古人的虚礼了吧?” 众人也纷纷附和,其实都想趁机一堵这位佳人的风采,看看她到底是实至名归,还是徒有虚名,如果是前者,正可以一饱眼福,如果是后者,力捧她的陈司令也少不得要丢些面子,正好杀杀他的锐气,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赵总长也被这人的话给架住了,不好公然袒护宋泠月,更何况,陈霆锋都没有出面阻拦,他也不得不顺从众人的提议,也附和着开了口。 “月亮小姐,你就给大家一个面子,我们要是名流,你就是最耀眼的明星,就给我们一个机会,一堵小姐的芳容吧!” 宋泠月求助似的看向陈霆锋的方向,他站在外围,迟疑了一下,对着宋泠月点了点头,示意她摘下面具。 宋泠月十分不情愿,她带着面具,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眼下这样的场合,一旦被人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眼下的情形,已经是骑虎难下,权衡再三,宋泠月还是妥协了,伸出手,缓缓的摘下了面具。 众人的脖子都伸长了,有几个给宋泠月送过花和礼物,这段日子早被吊足了胃口,眼下看她要以面示人,都想看看这面具后隐藏的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面具摘下的一刻,宋泠月迎着灯光,轻轻甩了甩长发,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果今天不出差错,或许,她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露脸了。 “哇!”人群里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目光都不舍得收回来,“美,真是极美的人。” 宋泠月眉似新月,眸若秋水,长而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挺而小巧的鼻,让面孔有了立体感,红唇娇艳欲滴,魅惑诱人,白皙精致的面容,美艳无暇。 “月亮姑娘不愧是京都第一名媛,古人赞叹美人的句子,用在你身上恰如其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只一眼,便觉惊艳!” “各位盛赞,月亮受之有愧,时候不早,请恕我先告辞了,多谢赵总长和各位的盛情,改日金凯门再为大家献舞,敬候各位光临!”宋泠月客气了一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对着周围的人有礼貌的点点头,从从容容离去。 一群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她和陈霆锋离远了,众人才讪讪的收回了目光,又不得不赞叹一句,“美人,不可多得的美人,这位陈司令果然有艳福!” 回去的路上,宋泠月打开车窗,随手把面具丢了出去,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陈霆锋一手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赞许的道:“你今天真的很出色,你这么美,早就该大大方方展现在众人面前。” 宋泠月笑笑没有接话,转而说起了今天的成果,“司令,今天不是很顺利,慕总长没有接受我的邀请,让您失望了。” 陈霆锋眯起了眼睛,别有深意的道:“没有,你没有让我失望,你已经让我心想事成了。” 宋泠月狐疑的看向他,“司令,您这话的意思是?” 陈霆锋笑笑,把宋泠月搂进了怀里,大手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淡淡说道:“没什么,这件事你就不要想了,你做的很好。” 宋泠月没有看到,陈霆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角。 刚才在大厅里,或许宋泠月没有注意,陈霆锋却看得清楚,宋泠月摘下面具的一刻,慕年的眼中迸射出热切的光,那是一个男人被女人吸引的下意识的反应,从慕年下手,可容易的多。 第二十四章 不敢高攀 宋泠月在赵公馆以面示人的消息,第二天就上了报刊的头版,报刊几乎用尽了赞美她容貌的词汇,还赞她才貌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加才女,更加奠定了她京都第一名媛的称号,一时间,她成了炙手可热的人。 这天晚上,宋泠月才到金凯门,就收到了好几封邀请她去参加宴会的请帖,还不是用邀请陈霆锋的名义,而是直接邀请的她,宋泠月根据宋琅的提点,该去参加的,都回了几封帖子,自此以后,宋泠月正式进入了上流社会,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名媛。 这天一早,太阳出的晴好,也没有风,宋泠月闲来无事,带着容妈去街上转悠,寻思着要不要弄个铺面,经营点儿小生意,年华易逝,金凯门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在外头转了半天,也问了几个铺子,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京都的铺面价格贵的离谱,难怪那么多人经营不起生意,只能在街面上摆摊子。 宋泠月原想的是租个铺面,经营些布匹生意,也不用她出面,请几个伙计就行,她只在后头经营指挥,时间上也能充分利用起来,没想到这想法被铺面的价格给吓得噎了回去。 她在金凯门挣的钱看着不少,实际落在手里的,已经少了两三成,加上平日里的开销,她要装点门面,处处都是大手笔,真存下来也没多少,收的礼物倒是不用被抽头,只是拿东西换钱,已经不是她的身份能做的,陈霆锋也不会允许。 虽然手头的钱足够租铺面,可再要进布料,招伙计,还要上下打点,这样一来,就有些捉襟见肘了,钱紧是不能经营生意的,一旦因为缺钱短了货,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铺面的事情暂时作罢,宋泠月索性带着容妈去买东西,家里的茶叶不多了,宋泠月冬日里又是最爱喝红茶的,祁门红茶不可或缺,两人辗转去了茶叶铺子。 宋泠月一说买红茶,茶叶铺子的老板就摇了摇头,愁眉不展的说道:“这红茶已经断了有些日子了,前几个月,芜湖闹了水灾,后几个月,军阀老爷们又在那边打仗,起了动乱,运输断了,那边的东西过不来,眼下这京都,一斤红茶,贵值一两金子。” 宋泠月忍不住咋舌,“这么贵?都快赶上进口咖啡了。” “那可不,物以稀为贵,眼下就算是有钱,也是买不到的。”茶叶铺老板叹息道,又拿出一个景泰蓝的瓷罐子,递到了宋泠月跟前,“您看看这个茶,靖安白茶,白毫银针,茶汤清澈,也是好茶。” 宋泠月对白茶倒是了解的不多,老板推荐了,她左右也要买茶,就拿了一罐儿,付了茶钱,带着容妈出了茶叶铺子。 两人在外头吃了午饭,宋泠月又带着容妈去衣服店,去给她做了两身衣服,出来时天色不早,就叫了两辆人力车回了家。 晚上到了金凯门,两天没露面的陈霆锋居然来了,约了几个好友在包厢里谈事情,还特意让人把宋泠月也叫了过去。 宋泠月一进去,众人纷纷起身,有的还学着外国的方式,亲吻了宋泠月的手背,宋泠月跟众人喝了一杯酒,就乖顺的坐到了陈霆锋身侧,陈霆锋也不防备宋泠月,继续听他们说事情。 “缅甸的货物到了内陆,搭上军车从皖南过来,这一路上,能省不少的事情,最主要的,能省关税,货物一包装,低进高卖,钱就是这么来的。” “那可不,军车过境,就算有动乱也没人敢查,又有陈司令的人保驾护航,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陈霆锋也不插话,只听着他们说,偶尔点个头,算作回应,宋泠月也听了一耳朵,大致明白了这里头的门道。 感情这些都是经商的,利用军车搭货,这是来求陈霆锋的,没想到陈霆锋已经有这么大的势力,军车能一路从南到北,这一趟下来,油水自不必说,这好处费就是一大笔,怪不得他那么有钱。 一瓶酒下去,几个人谈成了事情,从包厢里散了,陈霆锋揽着宋泠月也离开了金凯门。 宋泠月刚才在包厢里已经盘算了半天,陈霆锋的军车是从皖南过来的,要是能捎带几趟茶叶过来,她在京都的茶叶铺子转手一卖,能从中获利不小,这一笔钱下来,足够她盘上一年的大铺子了。 坐上车,陈霆锋开始闭目养神,宋泠月给他揉捏着肩膀,试探着开了口,“司令,今天你们谈事情,我听了几句,我想问问您,您的车上,还有位置吗?” 陈霆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盯着她,笑道:“别人问自然是没有,如果是你问,那就一直都有,怎么,你也有路子走货?” 宋泠月低下了头,她不好意思说是自己的主意,那样陈霆锋一定会无条件的帮她,就扯了个谎道:“是我一个朋友想从皖南运一批茶叶过来,也不多,一次运个几十斤就行。” 陈霆锋嗯了一声,手指动了动,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也没多问,只说道:“你要运的是祁门红茶吧?运费就不算了,成本,几乎是没有的,你这个朋友做的可是一本好生意,一个月搭上几趟车,虽然赶不上缅甸的私货,也能挣一大笔。” 宋泠月心下起了好奇,“为什么说成本是没有的?收茶也是要成本的吧?” 陈霆锋摆了摆手,“这你就不懂了吧?京都红茶紧俏,可南边的红茶滞销,都砸在了茶农手里,现在这局面,几乎是给钱就卖,这一来一往,几十倍的赚,你说说,是不是一本好生意?” “那,司令为什么不走这条路子?是看不上这小钱吗?”宋泠月问道。 陈霆锋忍不住捏了捏她精巧的小下巴,语气里带了几分宠溺,“不是看不上,我的军车走的是长久的生意,这样才能持续下去,而且打的是调运物资的名义,茶叶这样的生意,只是暂时的,我不能因小失大,明白吗?” 宋泠月一点就透,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司令是要帮我了?” 陈霆锋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要看你的表现,别人可都是要给我丰厚的回礼的。” 宋泠月脸红了一下,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下,又很快躲了开去,陈霆锋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蹭”一下凑了过去,把宋泠月压在座位上,低头就是一番亲吻。 宋泠月紧闭着嘴唇躲避他,陈霆锋也不强求,亲吻了她的嘴唇和脸颊,就放开了她,却依旧不舍得离开,双腿抵在她身侧,虚跨在她身上,大手捧住她的小脸儿,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喘着粗气说起了深情的话。 “你跟了我这么久,对我的事情也很上心,我不想再这么委屈你了,你也不要再折磨我,嫁给我,不要再去跳舞了,我给你建一所大宅子,你安安心心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宋泠月轻笑一声,扭头躲开了他,“司令,您是要金屋藏娇,还是要我当陈太太?娶一个舞女当太太,司令不怕被人嘲笑?” 陈霆锋泄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她,老老实实坐了回去,松了松领口儿,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没有娶太太的打算,我在京都还不稳定,我没有太太,也是吸引京都权贵跟我拉拢关系的一个筹码。” 宋泠月倚靠在座位上,扯了扯被他弄皱的裙子,说道:“司令,我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敢高攀,可我也有一句话,我宁肯孤身到死,也绝不给人做小,如果您觉得我不识抬举,也可以一把掐死我。” 陈霆锋抬头扫了她一眼,冷峻的面上闪过一丝寒意,又很快恢复过来,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好了,不嫁就不嫁,用不着这样明志,我不会逼你,可我也有一句话告诉你,你要是敢背着我跟别的男人,也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我陈霆锋是顾脸面的人,不管是不是我娶的,只要跟了我,就得老老实实,自然,我少不了你的好。” “司令放心,除了司令,我对其他男人都没有兴趣。” 陈霆锋侧过身,勾她的下巴,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我就喜欢你的乖巧!军车后天出发,你明天给我一个地址,我让他们经过的路上帮你朋友把货拉上,误不了你的事儿。” “多谢司令!” 第二十五章 孤傲清高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女扮男装,画了两撇小胡子,带着一顶绅士帽,穿着一身考究的貂皮领子大衣,去了京都最大的一家茶庄,进门指名要见茶庄老板,掌柜不知道他的来路,也不敢得罪,连忙去请了老板出来。 老板从后头走出来,见是一个小白脸子,穿着气质不俗,却又没带一个随从,顿时有几分诧异,上前对宋泠月拱了拱手。 “这位少爷,请问您找鄙人有何贵干?” 宋泠月也回了个礼,粗着嗓子说道:“老板,我有一桩运输茶叶的生意,祁门红茶,保证安全到达京都,老板应该是有路子,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一下?” 老板嘴里“嘶”了一声,甩了甩袖子,重新打量了宋泠月几眼,眼中是不敢置信的神色,“这位少爷,您不是说大话吧?这节骨眼儿,您有路子能从那边运茶过来?” 宋泠月语气十分笃定,“我既然敢做上门的生意,必定是有十分的把握,我这运输车明天就出发,你要做这生意,就尽快拿主意,要是不做,我就去找下家。”说着,站起了身,作势要离开。 老板犹豫再三,在宋泠月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叫住了她,“这位少爷,您怎么称呼?您这生意,怎么个做法?” 宋泠月一手扶了扶帽子,唇角勾了起来,“我姓容,你可以称呼我荣少爷!我要求的不多,我负责运输,你负责茶叶的来源,我只要这个数。”对着老板伸了一个巴掌。 老板面露难色,搓着手苦笑道:“荣少爷,您这不是为难我吗?茶叶运来我不可能一下就售出去,这铺面、这活计,这可都是要花钱的。” 宋泠月昨夜已经算过了,五成利润,一百多斤的茶叶,一趟能分成近两千块,还不用她出人出力,两边动动嘴皮子就行,一个月运输五、六趟,她这生意的本钱就出来了,再加上金凯门的收入,资金就彻底夯实了。 至于老板的利润,她也算好了,绝对也是稳赚不赔的,当即就一五一十的给他算了出来。 “看您这铺面,加上伙计的工钱,有一成半的利润就足够应付了,本钱最多占半成,这样下来,您净赚三成利润,再保险一些,就算您只赚两成,如今这茶叶的价格,可是翻倍的涨,足够让您稳稳赚上一大笔了。” 老板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道:“可是荣少爷,就算本钱不多,可是这运输的费用可是一大笔,您怕是没算里头。” 宋泠月伸出一根指头,在他跟前摇了摇头,“不需要您算,算在我这边,多少,都由我来承担。” 老板眼中立即显出了精光,心里也算起了小九九,这茶叶生意,一大笔开支就是支出在运输上,现在这时节,运输更是一大难题,既然这位荣少爷打了包票,还主动承担了运输费用,那他那三成就是净赚了,怎么算都值。 再看宋泠月时,老板的眼中已经多了几分钦佩之色,没想到眼前的人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路子和胆色,一手伸向里间,做了个请的手势。 “荣少爷,里边请,我备了好茶,咱们详谈!” “好,请!” 宋泠月从茶庄里出来,拿着老板写的地址,坐上一辆人力车,直接回了家,容妈看她穿着一身男装,还追着她问了半天,宋泠月也不说实话,只跟她说,好日子要来了,蹦蹦跳跳的去了电话房。 陈霆锋不在公馆,管家接的电话,知道宋泠月的身份,说等司令回来,第一时间通知他,宋泠月道过谢,挂了电话。 晚上陈霆锋不去金凯门,宋泠月也没有重要的客人要应付,索性给宋琅去了一个电话,也不过去了,宋琅自然不会有意见,还叮嘱她好好休息。 睡前,陈霆锋的司机开车过来,取走了地址,还捎话说陈霆锋这几日要出一趟院门,要她不必挂心,他回来会第一时间来见她。 宋泠月已经习惯了他时常消失,很识趣的不多问,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打发司机走了。 几天后的中午,宋泠月去京都一个权贵家里做客,参加别人的婚礼,如今她出入上流社会已经是常态,对于她的出席,谁也不觉得奇怪,席间还有不少人前来邀约,宋泠月一一应了,还和他们频频敬酒,很是熟络。 黄昏时分,宋泠月一身酒气离开了宴席,一个人走在外头的大路上,吹着凉风醒酒,很久没有这样走在路上了,她很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走了没多远,身后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宋泠月自发的往路边躲了躲,以防身上荡了灰尘。 汽车却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陈霆锋下了车,含笑看着宋泠月。 “这么冷,你又喝了酒,为什么不叫车?” 宋泠月心里一热,不知道是不是酒的作用,此刻的陈霆锋,外表不再冷峻,甚至有几分温柔起来,情不自禁的,她小跑着扑了过去。 “司令,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又会很久见不到你。” 陈霆锋伸开双手,把她拥进了怀里,贪恋的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我了?是不是?” 宋泠月窝在他怀里点点头,“想的,以前没有,现在会。” 陈霆锋脸上展开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真好,我也很想你,今天跟我去公馆吧!去看看我住的地方。” “嗯,我跟你去!” 陈霆锋的公馆,伫立在半山腰上,独修了一条马路,直通到家门口,周围的风景秀美,是个不可多得好地方。 一下车,一座气派的庄园式建筑就展现在眼前,虽然比不得夏公馆,却也十分宏伟壮观,很附和陈霆锋的身份和性格。 大门口站着两个当兵的守门,看到陈霆锋带着宋泠月下车,立即挺身行了个军礼,“司令好,小姐好!” 陈霆锋点点头,牵着宋泠月的手进了公馆。 院子里装饰不多,只有前头有个花苑回廊,这季节,青草地已经枯黄,没什么看头,陈霆锋也不做停留,直接带着她进了屋子。 屋子里头的装饰十分的豪华,大理石的柱面,墙面上贴的金箔纸,雕花顶上挂着大大的水晶灯,家具都是定制的,十分考究,地面上铺着精美的地毯,高跟鞋踩上去都发不出声音,屋子里头收拾的处处整洁,看着就很舒服。 “司令,您的家很漂亮。”宋泠月打量着屋子,由衷地赞美了一句。 陈霆锋低头亲了她一下,笑眯眯的说道:“如果你喜欢,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你想在家里跳舞,我就给你建一座舞台,只让你给我一个人跳。” 宋泠月笑笑,避开了这个话题,“那太奢侈了,我不喜欢太奢侈,我有些渴了,司令不会吝啬一杯茶吧?” 陈霆锋点点头,把管家叫了过来,没有吩咐茶水,只说让厨房给做些甜汤,给宋泠月醒酒。 客厅转了一圈儿,陈霆锋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卧室,里外的两间,中间隔着菱花门,垂着水晶纱,外头是沙发、茶几和衣柜,里头只有一张大大的床,十分的干净简洁。 “坐吧!我一个男人住,家里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了点儿。”陈霆锋笑着说道,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宋泠月笑出了声,把手袋放在茶几上,屋子里的暖气热的烘人,宋泠月不得不脱掉大衣,矮身窝进了沙发里。 陈霆锋也脱了外衣,随着她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把她搂到了怀里,细细跟她说着这些日子忙碌的事情。 宋泠月眯着眼睛醒酒,时不时的应一声,算作回应。 甜汤很快送了上来,陈霆锋接过来,很贴心的喂着她喝了,放下碗,再次拥住了她,像一对热恋的情侣一样,说着悄悄话。 “小月,我知道你不想给人做小,可是你就没想过以后吗?我不会让你一直在金凯门的,等我稳定了,最终会让你离开金凯门,那个时候,你也要一直和我若即若离的吗?” “我不知道,司令的厚爱难能可贵,可是我真的没想过以后。” “那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喜欢我吗?或者说,喜欢过吗?” 宋泠月陷入了沉默,只是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她又想起了夏夜清,那个冷冰冰的人,无数个夜里,她总会想起他,想忘都忘不掉。 至于陈霆锋,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切都跟金钱有关,陈霆锋喜欢的,也不过是她跳舞的样子,和她的脸,这些最终会逝去,她不会依靠这些留在一个男人身边,更不能依靠这些,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依靠,她想要的,远不是这些。 “司令,时候不早,我该走了。”宋泠月离开他的怀抱,站起了身。 陈霆锋没有动,目光注视着桌面,淡淡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想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宋泠月回头看着他,漾出一个无比艳丽的笑容,“那您会娶我当太太吗?让我当堂堂正正的陈太太?” 陈霆锋侧脸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摇了摇了头,“我不能,你先回去吧!我让司机送你,晚上我去金凯门,你给我跳一支舞吧!我想看!” “好啊!那晚上,我等司令大驾!” 宋泠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陈霆锋深深地吸一口气,仰倒在沙发上,自言自语道:“月亮,好一个孤傲清高的月亮!” 第二十六章 收了铺子 第一批茶叶很顺利的运到了京都,当天就被抢购一空,宋泠月和茶庄都大赚了一笔,按照约定分了利润,宋泠月又跟老板订下了第二批。 转眼到了小年儿,各路权贵都趁着节日开始走动,金凯门的生意愈发火爆起来,宋泠月虽然不用再每日里跳舞,但每天都是要去的,不为了陈霆锋,她也要应付自己的客人。 外头敬了一圈儿酒,宋泠月回到了大包厢,里头的几个总长带着自己的女伴儿都在闲聊。 宋泠月留心听了一耳朵,几位女士在埋怨京都订做衣服难,快过年了,各个公馆、府里的太太和姨太太、小姐们都要定制新衣服,可京都有名的衣裳铺子就那么几家,根本忙不过来,都是先紧着官家正太太和小姐来,姨太太们有钱也排不上,只能买成衣。 成衣虽然也是好料子,可是到底不如定制的合身,说出去也没面子,也难怪这些女眷们要不满了。 听了一会儿,宋泠月顿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开一家衣裳铺子,专门为名门贵妇定做衣服,也是一条好路子,年年都有时节,就算不逢年不过节,衣服也是少不了的,加上她现在也有人脉,生意能持久的做下去。 茶叶上虽然大赚了一笔,但那只是前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运输通了,加上年节,各个茶庄都有了足够的货源,价格自然也就降了下去,已经赚不到什么钱,再动用陈霆锋的军车,反而影响了他的收益,自然不能再做下去。 正默默思索着事情,旁边的一位女士就推了她一下,笑着问她,“月亮小姐,我看你穿衣服很有品味,不知道你的衣服都是哪里定做的,能不能给我们引荐一下,让我们也定做几件?” 宋泠月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陈霆锋为她定做的,有他出面,再大的衣裳铺子也不敢不优先为她做。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否则人家还以为她在炫耀,想了想,就说道:“我这不是那些大铺子给做的,是我自己认识一个裁缝,手艺不错,所以让他专门给我做衣服,难为能被您看上。” 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位女士也都心动了,纷纷凑过来,问宋泠月,能不能也为她们做上几件衣服。 宋泠月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们竟然当了真,她虽然有开铺子的想法,可一时半会儿也是开不成的,自然不能应,否则交不了差,岂不是让人笑话。 几个人看她面有难色,其中一个比较识趣儿,就解围道:“咱们就别为难人家了,月亮小姐只有一位裁缝,过年她也要做衣服,一个人怎么顾得了这么多,我们还是和往年一样,买几件成衣凑活一下好了。” 宋泠月一脸歉意的笑笑,“对不住了,我也是心有余而立不足,年前怕是不行了,如果各位实在想做衣服,只能节后了。” 一个人就接话道:“节后也行,春节过后还有不少节气,都少不了做衣服,如果可以,你就跟你的裁缝说说,为我们做几件吧!要是做的好,少不了他的好处。” 宋泠月盘算着,找铺子再找裁缝,年后怎么也能开起来了,就答应了下来,“那好,我回去就跟他说,让他腾出时间就去府上给各位量尺寸。” 众人纷纷应好,还留下了各自的地址,方便她以后带人上门。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再次女扮男装,上街去找铺子,转到一个胡同口,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挂着出让铺面的牌子,抬头看看招牌,居然是一家小小的衣裳铺子,门面不大,门上的牌匾却做得颇有创意,只是开在胡同口这偏僻地方,铺子又小,难怪开不下去,要转让了。 铺门挂着厚厚的门帘,宋泠月在外头支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但收拾的很干净,后头整齐的排着几个挂衣服的架子,上头还有一些衣服,只是样式都是老式的,已经不时兴了。 靠门口摆放着一张裁量衣服的大案子,上头整齐的码放着做衣服的工具,量尺、划粉,还有剪刀和各式针线。 案子后头坐着一个精瘦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的还算整齐,正在缝补一件衣裳,看到有人进来,还是一位穿着不俗的少爷,急忙站起了身。 “这位少爷,您是要做衣服,还是看铺面的?” 宋泠月打量了一眼他手里的衣服,是一件旗袍,侧面开了一道小口子,他已经缝补了一半,针线细密,可见他的手艺不错。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宋泠月刻意粗着嗓子,模仿男人的声音,客气的问了一句。 “哦,鄙人姓谢,您可以叫我谢裁缝,这位小少爷怎么称呼?” 宋泠月笑笑,“我姓容。”宋泠月的名字是不能出面做生意的,她已经认了容妈当干妈,对外就用容妈的姓,倒是方便很多。 “荣少爷,那您是看铺面的吧?”谢裁缝问道。 “你怎么知道?” 谢裁缝说,“看您的穿着,是绝对不会来我这样的小店做衣服的,所以,只能是看铺面。” 宋泠月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说?” 谢裁缝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细细说道:“你这件衣服可不是普通的呢子大衣,您这是羊绒呢的,质地轻盈,柔滑,穿在身上还暖和,只不过,这料子是外国进口的,京都怕是买不到。” 宋泠月赞许的点了点头,对他拱了拱手,“谢大哥果然识货,我看您的手艺也不错,为什么要出让这铺面呢?” 提到这个,谢裁缝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手艺好也没用了,我这手艺是爷爷辈传下来的,这铺子也是,可惜到我这里,要经营不下去了,现在的太太、小姐,都喜欢新式的设计,我空有手艺,做的衣服都不时兴,哎!” “那要是我承接下你这铺子,还要雇你继续当裁缝呢?” 谢裁缝明显一愣,“您,您不是开玩笑吧?我在这小胡同口,自己都经营不下去,您雇了我,岂不是要赔本儿吗?” 宋泠月踱步打量着屋子,淡淡说道:“你的手艺好,我有设计,回头我把这铺面重新休整一下,换个招牌再开业,我保证,生意会越做越好,你出面,我做幕后的老板,怎么样?” 谢裁缝有些不明就里了,挠了挠头皮,不解的问道:“荣少爷,您有钱有路子,费这么大周折,到底是为的什么?” 宋泠月笑笑,故作神秘的说道:“我的身份特殊,不能出面经商,所以,这铺子还是需要你出面。” 谢裁缝就更加疑惑了,细细打量着跟前的人,寻思着,这人的身份要是这么贵重,为什么会看上他这个小小的铺面,可要说不贵重,又为什么这么神秘呢? 宋泠月看出他的疑惑,也不多做解释,起身走到衣架子跟前,随手划拉着上头的衣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经营这铺面,要彻底改头换面,这里头,只做那些富贵人家官太太的衣服,进的布料,一应都要最好的,绝不能含糊。” “另外,我还会雇几个给你打下手的,再买几台缝纫机,好提高制衣速度。还有,蕾丝、真丝还有丝绒料子我也会进一些,但这样的料子,必须手工缝制,不能用机器代劳。” 谢裁缝连连点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说的那些都是上好的料子,价格贵的离谱,您真的能进的到吗?又能卖的出去吗?” 宋泠月扬了扬手,语气十分笃定,“你放心,我有货源,进料子不愁,也不怕卖不出去,就怕不够用呢!” “那好,您稍等!”谢裁缝说了一句,转身去了里屋。 没多大功夫,谢裁缝就从里头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打开放到了宋泠月跟前,说道:“荣少爷,这是这铺子和后头房子的房契和地契,都在这里头,您过过目。” 宋泠月拿过来看了一眼,倒是都齐全,重新收回盒子里,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了谢裁缝,“这是我收你这铺面的钱,你看看还满意吗?” 进门之前,宋泠月在外头已经打听了几个铺子的价格,按照其中最高的算,还多给了一些,绝不会让他吃亏。 谢裁缝一看支票上的数额,嘴里“嘶”了一声,连忙把支票又塞回到宋泠月手里,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荣少爷,您给的太多了,我这铺面值不了这么多钱,这我可不敢收。” 宋泠月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实在,把支票放在案子上,又推了过去,“给你就收着,我这个人,不爱在钱上计较,只要谢大哥能把衣服做好,再多的钱,我都愿意出。” 谢裁缝还是不好意思收,搓了搓手,说道:“您放心,您雇了我,我必定要好好做活,不能让我这手艺白瞎了,更不能辜负你的用心。” 宋泠月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明天我就让人来这里整修,我会把图纸拿过来,谢大哥可以帮着看看。” 又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说道:“改天我有了时间,我们再去改文书。等开业那天,我在金华楼摆一桌,我们再好好认识一下。”说着话,拿上盒子出了屋子。 谢裁缝一直送到胡同口,看她坐上人力车走了,才转身回了铺子,在门口站了很久,犹豫再三,还是把上头的牌匾先摘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 又是一年 大年二十九,宋泠月的衣裳铺子终于整顿好了,里外焕然一新,门口上挂了新的牌匾,大红绸子还在上头包着,就等着她揭幕了。 宋泠月走到铺子门口,谢裁缝带着几个伙计都出来迎接,宋泠月简单说了几句,一手扯过红绸子上的布条,挥手揭开了牌匾。 墨黑镀金边的大牌匾上,雕刻着三个镀金的大字“花想容”,这是宋泠月想的名称,取了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寓意,正符合衣裳铺子的题意。 一个伙计支起杆子,点燃了一挂鞭炮,庆贺开业,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周围的商铺老板也纷纷前来祝贺,还送了不少贺礼。 正逢开业,又赶上年节,宋泠月在金华楼包了两桌酒席,请铺子里的活计和前来祝贺的人一起吃了一顿饭,花想容就算正式开业了。 年三十这天,宋泠月依旧没有空闲的时间,铺子里放了假,金凯门虽然不用去,但陈霆锋在公馆里宴请了朋友,还都是带着女眷来的,她必须作陪。 陈霆锋宴请的都是京都有头脸的人物,有宋泠月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不过一杯酒下来,不认识的也都认识了。 陈霆锋陪着男人们坐在一席,宋泠月陪着女眷坐了一席,男人们谈的都是政事和生意往来,女眷们聊的就都是装扮和衣服的事情。 宋泠月有心,特意穿了谢裁缝两天前为她赶制的一件墨绿色的细丝绒长裙,是她亲自设计的,上身略宽松,领子是压褶的半高领,里头还缀了一圈儿蕾丝花,腰部略修身,恰好勾勒出她优美的纤细腰线,下半身从膝盖处开了一侧的叉,像是旗袍的样式,又有几分西式礼服的样子,设计独到,华美异常。 席间,女眷不停地打量着宋泠月的衣服看,很想问问她是在哪里定做的,却又不好在这种场合开口,只眼巴巴的望着她。 宋泠月把她们的目光尽收眼底,却故意忽略不问,只频频和她们喝酒,拉拢交情,这些都是她的衣裳铺子潜在的贵客,她必须得借这个机会把她们笼络住。 酒席在下半夜才散场,送客人们坐上车离开了,陈霆锋才扶着半醉的宋泠月回了卧室,把她安顿在了自己床上,又让人送了两碗醒酒汤,一边喂她喝,一边和她说话。 “你今天穿的很漂亮,这衣服好像不是我让人给你做的,哪里买的?”陈霆锋喂了她一勺汤,开口问道。 宋泠月把枕头垫高了些,一手捂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淡淡说道:“年下做衣服太难,又不好麻烦你,所以我找了个小裁缝做的,他手艺还不错。”她没敢说实话,怕陈霆锋会调查她的底,就扯了谎。 陈霆锋对这些倒不在意,想起她这几天忙碌的事情,又问了一句,“听说你最近在忙活进口布料的事情,把京都的几个布庄都跑遍了,怎么,你是打算做布匹生意?” 宋泠月摇头笑道:“没有,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是想买些好布料做衣服,司令给了我那么钱,我要是不多做几件衣服,岂不是辜负了司令的好意。” 陈霆锋喝了一口汤,没有接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泠月心里有些忐忑,以为他猜到了什么,正要问,陈霆锋又勺了一勺汤,递到了她嘴边。 宋泠月不满的撅了撅嘴,“不喝了。”推开了他的手。 陈霆锋啧了一声,又递了过去,“怎么就不喝了?你今晚喝了太多的酒,不喝点儿汤,明天一早醒来要难受的。” 宋泠月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又撒起娇来,“司令,我真的不想喝了,喝的太多,我肚子都快要涨疼了。” “好好好,那不喝了。”陈霆锋果然妥协了,端着剩下的半碗搁在了外头茶几上,回来继续陪着她。 宋泠月已经困得发晕了,陈霆锋不走,她也不敢睡着,万一他动了什么歪心思,她逃都逃不了。 陈霆锋也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故意赖着不走,还东拉西扯的说闲话,宋泠月实在受不了了,推了推他。 “司令,您为什么还不去睡?难道要让我这客人陪你说一夜的话吗?” 陈霆锋双手握住她的小手,送到嘴边吻了吻,低声道:“今夜是除夕,我想让你陪我守岁,你马上就要二十岁了,我也要二十八岁了,却还没有成个家。” 宋泠月迷糊糊的说了一句,“那司令为什么不娶一个太太?这么大的公馆,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陈霆锋冷哼一声,“哪有那么容易,眼下我不稳定,你以为这些权贵愿意冒险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吗?” 话锋又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可等我一切稳定了,我也不需要这些女人了,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宋泠月不想跟他谈论这些,他和夏夜清是一样的,仕途关系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样冷冰冰的婚姻,她宁可独身到老,也不想要一丝一毫。 “司令,我真的累了,让我休息好吗?” 陈霆锋也知道她不想听,点了点头,允了她,“好,那你睡吧!我去隔壁屋子,明天一早,我等你吃早饭。” 宋泠月嗯了一声,听到他出去了,屋门也关上了,才翻身睡了过去。 夏公馆,夏夜清坐在书房里,看着外头盛放的烟花,百感交集,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宋泠月一起看过烟花,他还清楚记得她说过的话, “总长生在世家,长长久久是有可能的,平平淡淡,大概是不可能了。” 如今一年过去,她早已经不知去向,京都说大不大,说下不小,他却没有一次能遇到她的机会,连她的生死都不知道,或许这就是有缘无分,错过就是错过。 书房的门被推开,大太太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火狐皮的大衣,更显雍容华贵,只是一说话就露了相。 “儿子,你在捉迷藏吗?” 夏夜清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英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妈,我在捉迷藏,没想到被您找到了,吃过饺子了吗?” 大太太点点头,孩子似的抓住他的衣袖,哼唧着问道:“儿子,小月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你把她打跑的?” 夏夜清苦笑一声,这倒是被她说对了,还真是被他打跑了,可这话不能当着母亲的面说,怕刺激到她,随口编了个谎。 “不是我打跑的,是她不喜欢这里,所以给了她自由。” 大太太撇了撇嘴,手指头杵了他一下,“小坏蛋,骗人,你就是个小坏蛋,打跑了我的小月,坏蛋!” 夏夜清在她跟前蹲下来,黑宝石般的眸子盯着她,低声问道:“妈,您是不是也很想她?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大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木然的样子,嘴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夏夜清也听不清她说什么,只好吩咐春桃把她扶回暖阁,让她回去休息。 才送走大太太,张副官就来了书房,拿着一张请帖,放在了桌上。 “总长,赵总长下的帖子,邀请您初五去金凯门,这可是他第二次邀请了,您还是要拒绝吗?” 夏夜清拿过帖子看了一眼,蹙着眉头问道:“这次还有那个陈霆锋吗?有他,我可不会去。” 张副官嘿嘿笑了两声,“赵总长已经明白了,您和这个姓陈的不对付,头一回吃了瘪,这次长了记性,没邀请姓陈的。” 夏夜清抬手把帖子摔在了桌上,冷哼一声道:“这个姓陈的,野心也太大了,还想拉拢我,做他的春秋大梦,老子就是不给他脸。想在京都分一杯羹,没那么容易,还敢对我下黑手,我早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张副官看他发了火,急忙开始安抚,“总长别搭理他,这个姓陈的,除了会捧戏子拉关系,也没什么大的本事,京都跟咱们近的,他拉不走,跟咱们远的,拉走也无所谓。” 夏夜清却不赞同这话,一根指头敲击着桌面,缓缓说道:“你如果这么想,那就小看了这个陈霆锋,他可是个心细的人,赵总长这么费力替他周全,看来已经被他收买了。别说女人不中用,这漂亮女人说上一句话,比枪杆子都好使。” 张副官瞪了瞪眼睛,诧异道:“照您这么说,他捧金凯门这个女人还是有目的的?听说那个叫月亮的,长得天仙似的,还说是什么京都第一名媛,我原来觉得不过是个舞小姐,没想到这么厉害。” “你见过她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夏夜清问道。 张副官摇摇头,一脸不屑的样子,“没见过,那种地方的女人,无非是魅惑的功夫高一些,您要想见她,不过是花点儿钱的事儿。” 夏夜清摆了摆手,“算了,我对那种女人没兴趣,至于这帖子,改天再回他,容我先想一想。” 第二十八章 偶然错过 宋泠月在陈霆锋家里吃过早饭,就让司机送她回了自己家里,容妈还在等她,三十没陪她,初一怎么也要陪她。 回到家里,容妈正在指挥厨房里的佣人包饺子,还嘱咐她们一定要包的好看些,宋泠月挑食,不好看的不肯吃。 宋泠月提着几盒点心进了屋子,笑嘻嘻的说道:“干妈,大老远就听到您在唠叨我,我小跑着就进来了,是不是我昨夜没在,您生气了?” 容妈看到她,比什么都开心,亲热的把她拢到跟前,一脸疼爱的道:“我可不舍得,你这丫头,一夜没回来,我还惦记着给你做好吃的,担心死我了。” 宋泠月蹭了蹭她,撒娇道:“我就知道您最疼我,所以我特意绕到祥福记给您买的点心,都是您爱吃的。” 说着话,又拉着容妈往正厅走,一本正经的道:“今天是初一,我得给您磕个头,快去接着。” 容妈被她簇拥到正厅,管家给她搬了一把椅子坐下,又给宋泠月放了一个软垫在地上,怕她磕疼了膝盖。 宋泠月把管家他们支下去,矮身跪在了容妈跟前,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容妈眼泛泪花,急忙抹了抹眼角,过去扶起了她。 “小月,你这是干什么呀?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 宋泠月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半蹲在她跟前,十分认真的说道:“干妈,我虽然是认了您当干妈,可在我心里,您早就是我的亲妈了。这两年来,您陪着我吃了这么多的苦,现在我能挣钱了,我要好好做生意,建一所大房子,让您过好日子,再也不让您吃苦了。” 容妈被她说的热泪盈眶,一手拉着她,用手抹着眼泪,哽咽道:“小月啊!你太不容易了,你要去跳舞养家,还要男扮女装去做生意,像个男人一样拼搏,我真的不忍心看你这样辛苦,我不怕吃苦,我只想照顾好你。” 宋泠月眼圈儿也红起来,侧头依偎在她膝盖上,闷闷的道:“干妈,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会挣很多很多钱,要您幸福,也要努力振兴我爸爸的家业,把宋家的房子买回来,让宋家再次崛起。” 容妈点了点头,“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你爸爸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是,咱们宋家,迟早有兴起的那一天。” 宋泠月不想再惹她伤心,打起了精神,起身整了整衣服,调皮的朝她伸出了手,“干妈,给您拜了年,您可要给红包的。” “哎呦,你这丫头。”容妈被她逗笑了,作势打了她手心儿一下,笑呵呵的道:“有红包,我给我闺女准备了大红包,给大家都准备了红包,走,我们去发红包。” 宋泠月扶着她往外走,兴冲冲的朝外头喊道:“发红包喽!太太要发红包,快来收啊!” 外头响起几声欢呼,几个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容妈欢欢喜喜的发了红包,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了大年初一。 大年初五,金凯门就营业了,赵总长邀了朋友在金凯门小聚,还提前通知了宋泠月,说请的是贵客,希望她能献一支舞,宋泠月自然不会推辞,早早地就赶了过去。 换好衣服、戴上面具,迎送员就传话说赵总长的客人已经到了,宋泠月卡着时间登了台,舞台上放起了音乐,宋泠月想了想,既然是贵客,跳弗拉门戈就不合适,让人换了曲子,跳起了伦巴。 舞蹈一开始,大厅里就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夏夜清才在包厢坐稳,还没接过赵总长递过来的酒,听到外头的欢呼,不满的皱了皱眉。 “赵总长,为什么偏偏约在这种地方?不觉得很吵吗?” 赵总长把酒杯搁到他手边,笑着说道:“夏总长不来这地方,难免不知道,这平日里没这么吵,只有月亮小姐登台,才会让这帮人疯狂。这月亮小姐已经很少登台了,今天为着你来,我特意请的她跳舞,还选了这个包厢,最方便欣赏她优美的舞姿。” 夏夜清扫了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没觉得有什么新鲜,不就是舞蹈不一样吗?戴个面具,故弄玄虚,我没兴趣看。” 赵总长知道他的性子,也不跟他计较,依旧笑着道:“夏总长,舞蹈不感兴趣也就罢了,咱们喝酒,咱们俩也很久没在一起喝个酒了,今天就喝个痛快。”说着话,举了举酒杯。 夏夜清来都来了,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仰头喝干了,放下酒杯说道:“赵总长,不是我不肯来,实在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你也知道,最近税务改革,海关的事情一大堆,我既然担着这个职务,本职还是要做好的。” 赵总长连连称是,一热乎起来,称呼都变了,“夏老弟说的是,我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我今天请你来,也是要谈税务的事情,慕总长那头,有什么新消息吗?夏老弟能不能给哥哥透露一点儿?” 夏夜清眯着眼睛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赵老哥,你不是为难我吧?慕总长有消息,凭什么告诉我啊?我海关的税务可不归他管,他制定的政策,也影响不到我。” 赵总长干笑一声,搓了搓手说道:“这慕总长和你的关系,不是人尽皆知的吗?私下里,他就没说过什么?” 夏夜清嘴里“嘶”了一声,斜倚在座位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指了指他,怪笑着道:“赵老哥,你不实诚,这税务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私底下经商了?” 赵总长急忙摆摆手,“没有的事儿,我担着这职务,哪有功夫去经商啊?” “我说也是,我们这些穷当官儿的,可不像那些外来的丘八,什么都敢干,私底下经商走货,都见怪不怪,这样没脸面的事儿,我猜着老哥也是不屑于做的。” 夏夜清说这话的时候,看似在欣赏外头的舞蹈,其实余光一直盯着赵总长的表情,看他脸色变了,心里顿时一沉,这个姓赵的,果然是跟姓陈的搞到了一起,看来也没少捞钱,这次请他来,明显目的不纯。 赵总长嘴唇抖了抖,没接话,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才感觉心里的火气小了很多,暗暗腹诽道:“说别人是丘八,你夏夜清跟那些丘八又有什么区别,你手底下的兵,怕是比陈霆锋的还多。” 但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夏夜清不给他掀桌子才怪,平复了心绪,才开口道:“夏老弟,话不能说的这么绝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就好比夏老弟,维持这么大的夏家,也是很不容易,不经营些产业,如何保障家里的生活呢?” 夏夜清扭过头来,神色复杂的盯着他,半晌才悠悠的吐出一句,“赵老哥,夏家有经营产业吗?我怎么不知道?” “这……”赵总长一时语噎,老脸都憋红了半边。 当官的不许经营产业,这是明文规定,可是当官的谁都暗中经营着不小的产业,这也是共识,只是谁也不说出来罢了,夏家的产业之庞大,人尽皆知,赵总长不过是想调侃一句,没想到被夏夜清直接给堵了回去。 虽然同为总长,但夏夜清掌控的是海关,其他人经商也好,捞油水也罢,少不了都要跟他打交道,加上他跟当今内务总理的关系很好,饶是被他呛声,赵总长也不能怼回去,讪讪的笑了两声,装作跟旁边的人喝酒,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宋泠月跳完一支舞,去后台换了衣服,径自去了陈霆锋的包厢,他的包厢在赵总长的包厢对面,中间隔着半个大厅,打开门也看不太清楚。 宋泠月陪他坐了一会儿,本来想着去赵总长的包厢敬一杯酒,感谢他今天出手大方,她跳了一支舞,赵总长就让人送了一个大红包去后台,怎么也要去感谢一下,陈霆锋却拦下了她,说赵总长今天见的人非同一般,她去了不合适,宋泠月只好作罢。 两人喝了几杯酒,赵总长的手下偷偷过来传了句话,陈霆锋就借口不舒服,要带着宋泠月离开包厢。 经过赵总长包厢的时候,陈霆锋不经意的往里扫了一眼,看到里头情势不妙,蹙起了眉头,看来这个夏夜清是拿不下了。 宋泠月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偎在他怀里,给他抚了抚胸口,问了一句,“司令,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您去医院?”陈霆锋摇摇头,搂着她出了金凯门。 两个人才坐上车,后头夏夜清带着张副官就走了出来,车子在两人跟前缓缓驶过,透过车窗,宋泠月的侧脸在夏夜清跟前一晃而过,夏夜清正低头去点烟,谁也没有看到彼此。 夏夜清望着走远的车子,吐出一个烟圈儿,抬了抬下巴,问张副官道:“前头这个就是陈霆锋的车吧?” 张副官看了一眼,车子走远了,他看不到车牌号,就说道:“不太清楚,不过我在里头打听了半天,凡是这位月亮小姐跳舞的日子,他都会来,或许是他。” 夏夜清鼻子里喷出薄薄的烟雾,随手丢了烟头,用皮鞋尖儿捻了捻,司机把车子开了过来,他缓缓迈下了台阶。 “回去吧!姓赵的跟陈霆锋勾结在一起,已经是事实,我今天摆明了态度,姓陈的不会善罢甘休,且等着后招吧!” 张副官应了一声,跟着他上了车,车子极速离去,消失在金凯门辉煌的灯火中。 第二十九章 连夜赶工 大年初六,花想容就开始营业了,第一天就接到了十多个订单,都是宋泠月之前应下的那些总长太太和几位小姐的,她没有直接出面,只当做一个中间人,把花想容介绍给了她们,量尺寸也是谢裁缝带人上门去的,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幕后的老板。 宋泠月白天忙着设计衣服的图样,挑选布料,晚上依旧去金凯门,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五天以后,第一批衣服就做出来了,有带毛领子的羊绒大衣,有开春穿的华达呢大衣,还有里头穿的细丝绒的压褶长裙,每一件的样式都很时髦,很新潮。 宋泠月仔细的检查过每一件,从用料到缝制衣服用的线,再到衣服上缀的扣子,确定每一件都符合她设计的样式,符合客户的要求,才让人包好了,按照订单的地址,让伙计亲自给客户送到了府上。 第一批订单,除去用料成本,还有伙计的工钱,净赚了近一千块,这让宋泠月尝到了做生意的甜头,虽然在金凯门跳舞,有时候也可以得到这么多的钱,但远不如这样赚钱来的有底气,来的光明正大。 元宵节,国务总理的府上举办了宴会,京都大小官员纷纷携带女眷前去赴宴,宋泠月的身份,是无法出席这样的宴会的,只能陈霆锋独自前去。 宋泠月虽然没去赴宴,却收获颇丰,几位赴宴的总长太太是穿着她设计的衣服去的,用料讲究、样式时髦,一出席就吸引了众多女眷的目光,一夜之间,花想容在京都的名门贵妇之间打开了名号。 第二天一早,花想容小小的店铺门口就停满了汽车,都是前来做衣服的,谢裁缝和伙计们量尺寸,量的手都酸了。 宋泠月下午来到店铺,一进门,谢裁缝就把厚厚的一摞订单递到了她手里,脸上的表情又是高兴又是为难。 “少爷,做衣服的越来越多,还都是有钱人家或者官太太,一丝也不敢马虎,可是我们人手不够,很多衣服上加了蕾丝,不能用机器,只能手工缝制,这样一来就很耽误时间,看来只能延迟交货了。” 宋泠月把单子仔细叠起来,上头写的都是要制作衣服的要求,是最重要的东西,她拿回家里,会按照这些要求来设计图纸,然后再交给谢裁缝他们裁剪缝制。 谢裁缝说的问题,宋泠月早就考虑过,所以她这两天一直在寻觅着招聘一些合适的人选,也差不多找齐了,就说道:“不能延迟,我们花想容的名誉,一个是注重手艺,另一个就是注重信誉,答应了几天交货,就一定要做到,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已经找了一个画图纸的,还有两名裁缝和几名女工,都是手艺娴熟的师傅,来了就可以做活,这两天就会过来,到时候你带着他们,切记,衣服上一定不能出差错,一针一线都不能。” 谢裁缝点点头,“少爷,咱们铺子里的规矩,您说过许多次,我们都他熟记于心,断然不敢出差错,只是新的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两天可怎么办?” 宋泠月伸手摁了摁厚厚的订单,思索了一番,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金凯门这两天不是很忙,她也不需要跳舞,可以暂时不去,这样就可以腾出时间专心设计图纸,还可以帮忙做衣服,等新招的人来了替换她,再去金凯门。 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对谢裁缝说道:“你去跟伙计们说一下,这两天大家辛苦一下,晚上赶赶工,多争取一些时间,我也会跟着大家在这里一起赶工,直到新人过来为止。” 谢裁缝一听她也要留下赶工,顿时有些不安起来,“少爷,这怎么行,您是老板,哪里能让您跟我们一起辛苦,我们晚上多熬一会儿,能坚持下去。” 宋泠月摆了摆手,“那不行,就因为我是老板,才要带领大家一起努力,你们白天缝制衣服很辛苦,我多出一份力,你们晚上就能多休息一会儿。另外,这几天赶工,我给大家双倍的工钱,还给每人一个大红包,算作鼓励。” 谢裁缝感激的笑笑,“那就多谢少爷了,我这就去给大家传话,绝不耽误交货的时间。” 事情商量妥当,宋泠月给金凯门去了一个电话,跟宋琅请了两天的假,又让人往家里传了话,好让容妈放心,当天就留在了铺子里。 熬到半夜,宋泠月画好了所有衣服的图纸,还跟着谢裁缝把布料剪裁好,剩下的就是缝制和烫熨了,也是最耗费时间的工序。 伙计们已经困得东倒西歪,谢裁缝眼睛也熬出了红血丝,左右晚上是缝制不了的,宋泠月让他们去后头休息,她一个人开着案子上的小灯,开始缝制衣服上需要的蕾丝花。 凌晨四点钟,宋泠月实在熬不住了,披了一件大衣,趴在案子上沉沉的睡去。 谢裁缝和伙计们一大早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来到外间,看到案子上堆了一大堆的蕾丝花,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 “这,这都是荣少爷连夜缝制的?” “是啊!没想到他一个大少爷,也有这么好的手艺,你看这花样子和针线,都赶上谢裁缝了。” “可不是,少爷都这么能吃苦,咱们今天一定要加油干了。” “是啊是啊!” 几个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宋泠月就拎着早饭从外头回来了,看他们都围着案子在议论,笑着说道:“我夜里睡不着,所以就把这蕾丝花先准备出来了,这样一来,你们也能轻松些。” 谢裁缝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脸不忍的说道:“少爷,你忙了一夜,看你这脸色都白了,今天可别忙了,快回去休息吧!”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要她回去休息。 宋泠月无所谓的摆摆手,“没关系,大家都很辛苦,才一夜而已,我撑得住。” 又指了指早饭,招呼众人道:“现在去洗洗脸,然后过来吃饭,我买的新出锅的馒头,还有卤肉和清粥小菜,咱们一起吃早饭,要吃的饱饱的,咱们再开工。” 众人一听早饭这么丰盛,顿时来了精神,欢呼着应了一声,相互推搡着跑出去洗脸。 宋泠月把早饭一样样分好,几个人也洗好回来了,她也不避讳,分给每人一双筷子,拿起一个大馒头,跟着几个人围着桌子吃起来。 谢裁缝和伙计们看她这个老板也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吃,还吃的狼吞虎咽,没有丝毫架子,本来还对她敬而远之,这样一来,倒觉得亲近了不少,连称呼也变了,从容少爷变成了容哥。 宋泠月虽然比他们小,但到底是老板,又是女扮男装的,这一声容哥倒喊的她心里很舒服,在这里,她不再是金凯门的舞小姐,成了一个真正的生意人。 吃过早饭,宋泠月又跟着开始忙碌,别人负责缝制衣服,她就负责检查针线,然后拿到后头熨烫,整理好再包装。 一天下来,虽然累的腰酸背痛,但成果颇丰,订单都完成了不少。 吃过晚饭,宋泠月让谢裁缝和伙计们稍作休息,她也趴在案子上小睡了一会儿,只眯了一个小时,大家伙又再次开工,继续开始忙碌。 熬了两天两夜,订单完成了大半,新雇的人也终于来上工了,宋泠月先盯了半天,天黑的时候,谢裁缝睡够了,出来替换她,宋泠月才叫了辆人力车,匆匆离开了花想容,赶回家换衣服,今夜无论如何得去金凯门了。 宋泠月赶到金凯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人才到门口,就看到宋琅焦急的在等她。 宋泠月小跑着上了台阶,来到宋琅跟前,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了?是有急事找我吗?” 宋琅看她脸色很不好看,虽然涂了美白霜,还是有很明显的黑眼圈儿,忍不嘟囔道:“我的大小姐,陈司令昨天没见你,今天来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等到你,都着急了。你看看你这脸,气色这么差,不会去哪里鬼混了吧?”说着话,牵着她去了化妆间。 宋泠月边走边笑嘻嘻的解释道:“我能去哪里鬼混,不过是有要紧事要处理,我会跟他好好解释,他不会为难我的。我没睡好觉,所以脸色差,等一下让她们给我多涂点儿胭脂水粉,遮一下就好了。” 宋琅停下脚步,把她推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小声说道:“我告诉你,这个陈司令可是军人出身,你要是敢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绝不会饶了你。还有,他今天好像有事,很急,你不要惹恼了他。” 宋泠月也顾不得想太多,推了他一把,嗔道:“胡说什么,我不是不懂规矩,他出了那么多的钱捧红我,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陈司令在包厢等着呢!你快收拾好去吧!” 这次上妆的速度很快,宋泠月确定妆容没有问题了,照着镜子抿了抿红唇,急匆匆的赶去了陈霆锋的包厢。 第三十章 强迫交易 一进门,陈霆锋就阴沉着脸,也不让她坐下,冷冷的问道:“去了哪儿?为什么只告诉宋琅,不告诉我?” 宋泠月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的蹭到他身边,温声说道:“司令,我去办了点儿事情,忘了跟您说了,我敬您一杯酒好不好?”说着话,满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到了他跟前。 陈霆锋没有接,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只把我当成普通的客人了?犯了错,敬杯酒,说几句好听话,哄一哄就算了?” 宋泠月听他语气不善,放下酒杯,讪讪的道:“司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个舞小姐,这是我讨好客人的招数,我用习惯了,一时有些改不了。” 陈霆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语气软了下来,“过来坐吧!我不是有意冲你发火儿,只是两天见不到你,有些着急。” 宋泠月顺从的坐了下来,给他揉了揉肩膀,讨好的说道:“我知道司令疼我,不舍得冲我发火,也是真的担心我,但是您放心,我真的很好,事情处理完了,以后我每天都能准时来。” 陈霆锋嗯了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宋泠月也想陪他喝一杯,陈霆锋却摁住了她的手,说道:“别喝了,你脸色不好看,应该是没睡好吧?陪我说说话,我就送你回去休息。” 宋泠月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道:“我以为我的妆化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司令看了出来。” “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皮肤那么白,眼下的乌青很明显,有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宋泠月脸上一热,垂下了头,小声说道:“多谢司令关心。” 陈霆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淡淡说道:“你如果真的感谢我,就帮我一个忙,好吗?” 宋泠月点点头,手指揉搓着他的衣角,问道:“什么忙?您说!” “我要你帮我接近一个人,这个人很难对付,我用几个总长的关系拉拢不了,用钱也不行,只有用美色了。” 宋泠月身子明显一僵,说话都不利索起来,“司令,您是要把我送给别人吗?您知道我的,我只跳舞,我不能做那种事情,我不行的,别的都可以。” 陈霆锋大手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很为难的事情,只要你帮我接近他就好,我怎么舍得让你献身呢!你相信我。” 宋泠月心里一沉,这钱果然不是这么好赚的,陈霆锋花那么多钱捧她,还一直顺着她,没有占过她一丝的便宜,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幸运,没想到,他的心思在这里。 她现在之所以能红,就是依赖陈霆锋一次次的力捧,收了人家的钱,却只是跳支舞,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宋泠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沉默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司令说吧!要我接近谁,我去。” 陈霆锋目光有些出神,缓缓说道:“我要你去接近海关总长,夏夜清,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我会暗中保护你,我已经问清楚了他的行踪,他最近喜欢去妙音园听戏,改天你和他来个偶遇,想办法接近他。” 宋泠月从听到夏夜清的名字,心就开始“扑通扑通”狂跳,她做梦都没想到,陈霆锋让她勾引的人会是夏夜清,也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有遇到他的机会。 陈霆锋听她半天不说话,晃了晃她,“小月,你愿意帮我吗?” 宋泠月努力克制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司令要我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要他跟司令合作,还是……” 陈霆锋侧脸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眼中露出一丝寒意,“如果他合作最好,如果他不合作,就杀了他。” 宋泠月猛地坐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霆锋,语无伦次的道:“杀、杀了他?我、我不会杀人,我真的不会。” 陈霆锋笑笑,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样子,“不用你杀,只要你能接近他,我有的是办法解决了他,只要夏夜清死了,我在京都就彻底站稳了脚跟,到那个时候,我娶你,我让你当我的太太,堂堂正正的陈太太。” 后头的话,宋泠月没有听进去,就算听进去,她也不感兴趣,要她帮陈霆锋接近夏夜清,已经是难如登天,要她帮他杀夏夜清,她死也做不到,做不到。 “小月,你说话,你愿不愿意帮我?”陈霆锋又问了一遍。 宋泠月木然的摇了摇头,攥住他的衣角,哀求道:“司令,别的都可以,可是这件事,我真的办不到,我不行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陈霆锋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审视着她娇美的脸蛋儿,缓缓说道:“你可以的,你长得这么美,任凭什么人都会对你动心,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夏夜清风流不羁,最爱美色,你这张小脸儿,一定可以打动他,让他对你百依百顺。” 他的声音明明很平淡,笑容也很温和,可宋泠月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寒意,受不住冷似的,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嘴唇都哆嗦起来。 “司令,司令,我、我真的做不了,您换一个人好不好?一定有别人比我更适合,我真的不行的。” “行与不行,你都要去帮我试试,我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花想容是个很不错的小铺子,你经营的也不错,我还想着,以后司令部和赵总长他们下属机关换季做衣服,以后都交给你的铺子来,让你经营的越来越好,你愿意吗?” 宋泠月浑身筛糠似的抖,原来他都知道,他表面对她放纵,暗地里却一直监使、操控着她的一切,果然,宋琅说得对,陈霆锋是军人出身,手段绝不会那么简单,温柔,也绝不是他真正的一面。 花想容是她才开始经营的产业,是她可以堂堂正正做人的开始,是她可以给干妈和她自己一个幸福的开端,她不能失去,可是,她也不能去见夏夜清,到底该怎么办? 陈霆锋已经失去了耐心,夏夜清最近联手内务总理,明里暗里开始打压他,其他几路军阀也想趁机进京都,一旦他被打压下去,再想崛起就难了,连带陈家都会受到影响,他绝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宋泠月还在摇摆不定,陈霆锋狠了狠心,决心再逼她一次,把手下支到包厢外头守着,反锁了门,捞起宋泠月,把她摁到了里头的长沙发上,欺身压了上去。 “既然你不想献身给别的男人,那就给我吧!我想了你很久了,你早晚是我的女人,不如就今天成全我,顺了我的心意,你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陈霆锋说着狠话,在她颈间一番亲吻,伸手就去撕扯她的衣服,宋泠月吓得面无血色,惊呼一声,疯了一样推搡他。 “不要,不要碰我!” 陈霆锋挺起上身,对她吼了一句,“凭什么不能碰?我捧过那么多女人,那个不是自动贴上来,凭什么你不一样?我难得对一个女人上心,这是你的幸运,难道你不想当司令太太吗?” 宋泠月已然明白了,今天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身体和灵魂,她必须用一样来报答他,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 “我帮你,我帮你去接近夏夜清,你放过我。” 陈霆锋停顿了一下,脸上升起一抹邪气的笑,“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逼你帮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娶你,你就成全我吧!” 宋泠月知道他这番话的意思,不过是不想当小人罢了,她不是傻子,自然会给他台阶下。 “司令,我知道您喜欢我,自然您真的喜欢我,那就等事情办成了,您娶我的时候再完全拥有我,您不觉得那样才更完美吗?” 陈霆锋好像真的被她的话说动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离开了她,又伸手把她拉起来,替她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 “你很聪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替我办成的,我等你成功的那一天。来,我们喝一杯。” 宋泠月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酒气上涌,倒是给了她一丝勇气,放下杯子,平复着心绪说道:“司令,既然您要我帮忙,那我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别管我怎么做,总之我能帮到您,可以吗?” 陈霆锋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只要事情办成,他才不在乎用什么手段,随即应道:“可以,只不过,我时间不多,你要尽快,这样,我才能尽快把你从这里带走,娶你过门。” “好啊!那就请司令等我的好消息,我也等您的好消息!” “一言为定!” 第三十一章 乐极生悲 为了方便宋泠月行事,陈霆锋给了宋琅一笔钱,说要宋泠月陪他些日子,未来的一段日子里,就不让她在金凯门露面了,除非是他有需要。 宋琅心下觉得奇怪,舞小姐被有钱人带出去包养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可他了解宋泠月,她一向看中自己的清白,绝不会为了钱也出卖自己。 本想找宋泠月问个清楚,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了难处,没想到陈霆锋做事果决,直接从包厢里带走了宋泠月,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宋琅是不敢跟陈霆锋叫板的,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宋泠月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去浴室冲了一个澡,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疲惫的躺到了床上。 陈霆锋让她这些日子都不用去金凯门,不用问,就知道他肯定用钱买了她在金凯门的工作时间,也不知道外人会怎么猜测,或许都会以为她也加入了卖身的一员,等以后再回去,再想做回那个孤傲清高的月亮怕是难了。 “还真是厉害!” 宋泠月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不得不佩服陈霆锋的手段,这样一来,她是否还有清誉,就要看陈霆锋心情如何了。 换句话说,如果她的事情办得不好,让陈霆锋不满意,只要他不解释,所有人都会认定她已经跟了陈霆锋,身子是否清白,对一个舞小姐来说至关重要,尤其是她这个顶着京都第一名媛的舞小姐,清白与否,绝对是天差地别。 花想容虽然已经开始赚钱,但还只是个开始,且多半是仗着陈霆锋给她带来的人脉关系,一旦失去,她就什么都不是,或许连最初都不如,陈霆锋这一次,是完完全全把她捏在了手心儿里。 左思右想,宋泠月都想不出一个能脱离陈霆锋的办法,他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摸不透他的脾气,偏偏一出手就让人没有后路,这样的人,可怕程度不亚于夏夜清,绝不是她对付的了的,到底该怎么办? 烙烧饼似的翻腾了半夜,宋泠月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实在挨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的日上三杆,直到佣人叫她接电话,宋泠月才从床上爬起来,衣服也没换,穿着睡衣,蓬松着头发,就去了电话房。 电话是宋琅打过来的,不过是问问她事情的真相,宋泠月自然不敢说是被逼的,只能照着陈霆锋嘱咐的话来说,宋琅信以为真,不由觉得可惜,末了还在电话里叮嘱,要她一定注意身子,宋泠月听得不耐烦,索性挂了电话。 回到卧室里,佣人已经把午饭端了过去,宋泠月匆匆扒拉了两口饭,扮上男装,就坐车去了花想容,不管是不是陈霆锋暗中控制,花想容是她经营起来的,里头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吃饭,她得好好维持下去。 人力车在花想容门口停下,宋泠月捂紧了头上的帽子,又摁了摁嘴唇上的小胡子,确定没有问题,才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花想容的铺门帘子挑开,里头结伴走出来两个妇人,围着貂皮的披肩,烫着时髦的卷发,妆容得体,气质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贵,谢裁缝跟在后头,鞠躬哈腰的送了出来,宋泠月急忙闪到一边,给客人让路。 谢裁缝一直送到外头大马路上,才转身回来,走到宋泠月跟前,拱了拱手,引着她往里走,口中说道:“容哥儿,这两位太太是来定做礼服的,一下子就定了十套,还要用上好的料子,定金就交了一千块,这可是大生意。” 宋泠月就问道:“这两位太太是官家的?我看穿的很讲究。” 谢裁缝点点头,回道:“是,一位是新上任的警察厅的厅长太太,另一位是新上任的税务司长的太太,都是贵客。” “哦,既然是贵客,回头送货的时候,多送两条好的丝绸巾过去,虽然她们不缺,但这是我们的心意,她们会记得我们的好的。” 宋泠月叮嘱了一句,谢裁缝应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铺子,里头的人都在忙活,看到她过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跟她打招呼,宋泠月回应了一下,就带着谢裁缝去了后头。 后头的房间扩大了,有一间单独辟出来,作为宋泠月的办公室,其他的依旧当休息间,男女各一间,中间干活累了,或者夜里熬夜晚了,都可以休息,方便了大家。 办公室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上头摆放着纸笔和墨水,还有几样摆件,后头一张椅子,是宋泠月坐的,靠门的位置摆着沙发和茶几,平日里只是摆设,偶有客人需要歇脚,就进来坐坐。 宋泠月坐到办公桌后头,把谢裁缝让到了沙发上,问了一下衣服的进度,确定能按时交货,遂放下心来,嘱咐他多买些好吃的饭菜,不能委屈了大家,就把话题又转移到了那两名贵太太身上。 “这两位官太太的衣服,也要抓紧时间做,等到交货的时候我会过来,跟你一起去他们府上送货。”宋泠月说道。 谢裁缝抬头看着她,诧异道:“容哥儿怎么要亲自去送?是怕他们不水说话,得罪了两位官太太?” 宋泠月摇摇头,身子往前靠了靠,手肘支在桌子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怕这个,他们做事我放心。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现在的生意之所以好,是因为年节时候定做衣服难,有些人是因为关系,有些人却是因为在那些有名的大店铺排不上,所以才来了咱们这里。” “一旦这个时节过了,生意也就淡下来了,我们毕竟是新开业的,手艺再好,跟那些老店也没办法比,而这警察厅的制服,每年换季都要做新的,如果我们能把这个单子接过来,就有稳定的活计,就算赶上淡季,也有收入能应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不过……”谢裁缝有些犹豫。 宋泠月就问,“只不过什么?有话您就说,有问题一起解决嘛!” 谢裁缝就说道:“您这个想法是好的,只是您初入这一行,怕是不知道,这些政府官家部门的衣服,都是由固定的老店来承接的,已经合作了许多年,您要是想接过来,就等同于跟老店抢生意,这可不容易。” 宋泠月倚靠在椅背上,学着男人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淡淡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为什么只巴结这两位官太太,不巴结别的?就是因为这位警察厅长是新上任的,这位税务司长也是新上任的。” “这话怎么说?”谢裁缝不解的问道。 宋泠月继续解释给他听,“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厅长和司长是新任的,这部门的采办地点,肯定也要换成新的,现在还不到换季,那些老店一定以为十拿九稳是他们的,所以还没有出手,我们得在他们前头谈下来。” “我们虽然是新店,可我已经对比过京都几家店铺的手艺了,我们的手艺不比他们差,衣服样式也比他们新颖很多,最重要的,我们的服务比他们好,只是我们的名气还不如他们大,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秉承着信念做下去,花想容一定会成为京都最火的衣裳铺子。” 谢裁缝只是个老实巴交的裁缝,只想挣点儿钱养家糊口,除了本本分分做衣服,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宋泠月慷慨激昂的一番话,也并没有激起他多少共鸣,但宋泠月是老板,说的话还是要表示支持的,笑着点点头,算是鼓励了。 宋泠月也看出他是个没野心的,解释得多他也未必能理解,索性也不解释了,又嘱咐了一遍送货一定要带上她,就起身出去检查布料,谢裁缝依旧陪着去。 花想容用的布料都是从布庄进过来的,多了这一层,成本高了不说,万一布庄断了货,也会影响她这里的进度。 宋泠月有心想开一家布庄,这样一来,能保证充足的货源,还能多一层利润,宋家以前是生产布料的,也做进出口,她多少懂一些,加上她当初学过的知识,不只是可以用在设计衣服上,鉴定布料也没有问题,开店完全能应付。 只是眼下事情繁杂,还有陈霆锋在背后紧盯着,她不敢把手伸的太远,万一他再一棒子打下来,她这段日子的努力就白费了。 检查完布料,又跟画图的确定好衣服的样式,宋泠月就离开了店铺,晚上是不用去金凯门了,但是得想办法去一趟妙音园,不管夏夜清去不去,她都得跑一趟,才好堵住陈霆锋的嘴,至于真正的计划,她还没想过。 夏夜清是势必不能这么见的,一旦被他认出来,她就死定了,但又要想办法接近他,看来只能用荣少爷的身份了,但愿不会被揭穿,也不会被他打死。 这天夜里,宋泠月睡的正香,房门就被敲响了,她睡眼惺忪的打开了屋门,佣人却说有一位谢裁缝让人传话过来,说花想容出事了,让她赶紧过去一趟。 宋泠月用最快的速度装扮好,赶去花想容,还没到地方,远远地就看到滚滚浓烟升上天空,花想容着火了。 宋泠月一下子瘫坐在人力车上,难怪古人常说乐极生悲,她白天还野心勃勃,以为这店铺也会和她一样,红遍京都,没想到,这个夜还没过去,老天就给她泼了一盆冰水,把她彻底冻透了。 第三十二章 小兔崽子 大火彻底扑灭,天都快亮了,花想容已经烧的不成样子,幸好没有人受伤,几个守夜的伙计动作迅速,把做好的衣服抢救了出来,只是里头的布料都被烧了,就算没有化为灰烬,也已经残破、烟熏的不能用了,那些珍贵的蕾丝和丝织品,更是彻底毁了。 宋泠月问了守夜的伙计着火的原因,伙计说睡前仔细检查了,没有发现任何着火的隐患,谁知道睡下没多久,就被浓烟给呛醒了,几个人一看是着火了,就拼命往外救东西,还没来得及救里头的布匹,房梁就塌了,他们也不敢再进去,只好找了住的最近的谢裁缝,让他派人去通知了宋泠月。 宋泠月信得过这几个伙计的人品,他们绝对不会撒谎,听他们描述的当时的情形,是先嗅到了浓烟,出来才看到着了火,那这火就是从外头烧起来的,不是内部失火,看来是蓄意放火。 思来想去,如果不是陈霆锋授意的,那就是她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被人蓄意放火,毁了她的铺子,且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陈霆锋虽然手段有些狠辣,但他好歹是个司令,大事上动用手段是难免的,对付她这个小小的店铺,他有的是光明正大的方式,没必要这么掖着藏着,用这种有失身份的手段。 如果是得罪人的话,那就不好说了,京都这么多衣裳铺子,每一个都有可能跟她结了仇,放一把火报复她,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样一来,想要揪出幕后黑手就困难了。 她是用荣少爷的名义经营的花想容,自然不能求助于陈霆锋,也不能求助她在金凯门结交的那些富贵朋友,只能自认倒霉,以后要多加注意才行。 安抚了守夜的几个伙计,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她跟着谢裁缝在废墟里翻翻找找,看看缝纫机还能不能用,那东西是钢铁制的,这样的火烧不坏,找人修修应该还能用。 天亮以后,宋泠月让人报给了警察厅,不管有没有用,报给警察厅,以后查出纵火犯,也好讨个结果。 中午,宋泠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花想容毁了,还有很多订单没有完成,布料也没了,好多东西都要重新购置,问题是店铺烧成了空架子,重新修整也需要时间,眼下做衣服的地方都没有,交货都是个问题。 吃过午饭,警察厅给来了电话,因为花想容已经小有名气,警察厅倒是认真查了查,只是确定了是蓄意放火,却没有查出别的有用的信息,一个嫌疑人都找不到,警察猜测了几个可能,宋泠月觉得也没有什么帮助,道了谢,没有再追问。 容妈看她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洗了一盘子水果,端着来到了她的卧室,宋泠月正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干妈,您怎么干起这样的活儿了,我找了佣人就是为了让您歇着的,您快坐下。”宋泠月起身接过水果盘,扶着容妈坐了下来。 容妈握了握她的手,微笑着说道:“没事儿,我不累,倒是你,奔波了一上午,中午饭也没吃几口,是有什么事儿吗?” 宋泠月心里堵得难受,还是忍不住把花想容着火的事情说了出来,容妈不懂做生意的门道,也想不到什么有用的,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好好休息,要她别多想,就离开了卧室。 在家里琢磨了半晌,宋泠月决定先把做衣服的地点改成自己家里,先完成手里的订单再说,店铺也不修整了,再重新找个地方,这次要找个地方大的,也要找个显眼的。 主意想定了,宋泠月当天就通知了裁缝和伙计,让他们搬到家里干活,反正房间也够多,制作衣服的地方和住的地方都有了,连吃饭都可以在家里厨房做,反而比店铺还方便。 第二天一大早,宋泠月就带着谢裁缝把需要的布料和需要的设备给购置齐了,自然,花了不少的钱,连银行的存款都取了不少,又让她肉疼了很长时间,但好在可以开工了。 当天又熬到半夜,宋泠月带着家里的佣人一起帮忙赶工,总算把耽误的进度跟赶上了。 做衣服的速度赶上了,陈霆锋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次日下午,宋泠月再次女扮男装,带上家里的一个听差当跟班儿,去了妙音园。 妙音园里高朋满座,宋泠月花了大价钱买了两张票,才在大厅里得了一个几乎要排到门口的位置,带着听差坐了过去。 一打听才知道,今天居然有少棠的戏,还有妙音园当红的青衣一起搭档,要唱一出《南柯记》。 少棠已经很久不登台了,外头都传闻他封戏不唱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再次登台了,有他的名号在,所以才吸引的这么多人来看,京都名流更是能来的都来了,两层的包厢都坐满了。 宋泠月才坐下,台上锣鼓一响,《南柯记》开场了,少棠扮演的淳于棼上了台,扮相十分俊美,一出场,底下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愧是当红小生。 “紫骝嘶入落花去,东风吹梦几时醒。” 少棠的嗓音亮丽,唱腔圆润,头一句唱词一出来,底下竟有人叫了一声好,宋泠月也几乎要喊出声,却碍于礼貌,生生忍住了。 她跟少棠一别已经一年多,再次见面,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他唱戏,她当看客,恍如隔世,一时感慨良多。 第一场戏唱完,少棠下去休息,宋泠月很想去看看他,问问他过的好不好,可是看到自己一身男人的装扮,她才猛然记起,她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宋泠月了,见到少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让听差用荣少爷的名义送了花篮和荷包,就退回了大厅。 听差办完事情,回到座位上等着第二场戏开始,宋泠月趁着间隙,开始在包厢外头转悠,想看看夏夜清有没有来,就算不跟他搭讪,也要装模作样打听一番,好像陈霆锋交差。 一楼的包厢转过,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宋泠月又蹑手蹑脚上了二楼,看过两个包厢都没有,还险些被人察觉,宋泠月跑远了几步,躲在一个关着门的包厢门口,抚着胸口大口的喘气。 正心惊胆战的时候,包厢的门猛地扒拉开,宋泠月一个趔趄,险些倒栽进去,幸亏她抓住了门框,这才不至于出丑。 “干什么的?躲在门口鬼鬼祟祟。” 一双大皮靴子出现在视线里,宋泠月不用看就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粗犷的声线,除了张副官还有谁,不用问,那个冤家夏夜清一定在里头。 她紧紧的捂着帽子,偷偷往里瞄了一眼,顿时脸都红透了,夏夜清坐在软座上,怀里搂着一个穿着戏服的女人,正在跟旁边的人谈笑风生,那个穿戏服的,居然是刚才台上扮演瑶芳公主的。 宋泠月咬了咬牙,这个夏夜清,娶了太太还不安分,连妙音园唱戏的也不放过,真是个禽兽,干脆让陈霆锋干掉他算了。 张副官看这个小个子弯腰愣了半天,跺了跺脚,又问了一声,“说你呢!干什么的?” 宋泠月头也不敢抬,捏着嗓子,粗声粗气的说道:“对不起,我走错了地方,这就走。”转身离开了门口。 还没走远,就听到夏夜清低沉的嗓音响起来,“张副官,什么人在门口?” 张副官轻笑了一声,“没什么,不知道那个包厢的小兔崽子,走过了地方,已经走了。”然后就是一声关门声。 宋泠月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追上来,要不然就惨了,又暗暗腹诽张副官,“你才是小兔崽子,夏夜清也是小兔崽子,不,就是个流氓!” 包厢里,夏夜清喝了一杯别人敬过来的酒,放下杯子,随手推开了怀里的人,淡淡说道:“我有事情要商量,你该上台了。” 白牡丹拢了拢衣袖,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不舍得问了一句,“总长,您下次来是什么时候?我过几天要唱《桃花扇》,您过来吗?要不要让他们给您留个包厢?” 这就是变相邀请夏夜清给她送钱了,这也是捧戏子的规矩,但凡有她的戏,捧的人少不得要送个篮子给个荷包,荷包还不能少。 夏夜清对这个白牡丹倒没有多大兴趣,不过是别人送到跟前来,逢场作戏两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让她下不了台,随口说了一句,“留着吧!就算我不来,也有别人来。”这就是应下了。 白牡丹笑笑,识趣的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的人又敬了夏夜清几杯酒,台下的戏又开始了,众人便不再喝酒,专心陪着夏夜清听戏。 张副官趁机走到夏夜清跟前,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总长,我刚才见到了陈霆锋的人,却没见到他本人,要不要去给他们点儿颜色?” 夏夜清摆了摆手,“不需要,我们只是来听戏的,没必要惹麻烦。” 张副官点点头,才要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夏夜清又说了一句,“不过,刚才门口那小子有点儿可疑,你派个人去查一查,看看他什么来路。” 张副官不屑的笑笑,“不过是个小兔崽子,那小手比白牡丹的还嫩,有来路也办不成什么事儿,没这个必要吧?” 夏夜清摸了摸下巴,别有深意的道:“这你就错了,小兔崽子最容易坏事儿,小白脸儿要是坏起来,那就是蔫儿坏。” 张副官会意,点头应了,“好,我这就去派人查!” 第三十三章 双重身份 宋泠月从二楼下来,不敢再逗留,夏夜清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是被他发现端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带着听差匆匆忙忙离开了妙音园。她走的急,全然没发现,后头有一辆汽车,熄着车灯,一直远远地跟在了后头。 三天以后,宋泠月女扮男装,跟着伙计去警察厅长的府上送衣服,厅长太太对她做的衣服非常满意,宋泠月趁机溜须拍马,很顺利的接触到了警察厅长。 当天并没有说要接手制服的问题,只是趁机套了套近乎,还借用欣赏月亮跳舞的名义,成功邀请到这位警察厅长去金凯门小坐。 宋泠月不敢得寸进尺,警察厅长答应小坐,已经是给了她机会,只要去了金凯门,她登台跳支舞,用月亮的身份敬一杯酒,再用荣少爷的名义去谈生意,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能说十拿九稳,至少也有几分把握。 到了税务司长府上,宋泠月如法炮制,税务司长本来不想去金凯门,但宋泠月搬出了警察厅长,旁敲侧击的说他也会去,税务司长当即很痛快的答应了。 这天晚上,宋泠月去了金凯门,陈霆锋这几天不会来,她特意瞒着他,来赴警察厅长和税务司长的约,用男装和他们在包厢里喝了一圈儿酒,宋泠月就借口见一见别的客人,去后台换了装。 换好舞衣,戴上面具,宋泠月用月亮的身份登台,跳了一支热情洋溢的舞蹈,她几天没露面,很多人都期盼着能看到她跳舞,一支舞蹈结束,不少人去后台询问她,还送了不少的礼物,整个金凯门都跟着沸腾起来。 宋泠月好容易送走了几个常客,又赶去了警察厅长和税务司长的包厢,用月亮的身份陪着喝了几杯酒,把两个人哄得心花怒放,言语间还把荣少爷给捧了一番,好给接下来的戏做铺垫。 三个人正聊得开心,一个迎送员就敲门进了包厢,说荣兴商会的丁会长想要见一见她,宋泠月觉得这边时候也差不多了,让两个小妹过来作陪,好给接下来的荣少爷争取时间,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跟着迎送员离开了包厢,去见丁会长。 丁会长和宋泠月交情也算不错,自然,是冲着她第一名媛的身份,还有背后的陈霆锋。 宋泠月来到包厢的时候,里头只有丁会长一个人,他脸色很不好看,宋泠月一进去,他就拉着她坐到了位子上,还让人关了包厢的门。 宋泠月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笑着问他,“丁会长,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丁会长高大的身材在座位上挪了挪,神情不安的说道:“月亮小姐,我有事要求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宋泠月听他语气,不像是开玩笑,立即坐正了身子,询问道:“丁会长,到底怎么了?您会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丁会长眼下是急病乱投医,也顾不得那么多忌讳,凑到宋泠月跟前,咬牙说道:“我这商船夹带了一批黑货,都是德国和意大利货,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被海关知道了,夏夜清正在全面排查,要是查到了,我就死定了。” 宋泠月不懂什么是黑货,好奇问道:“您说的黑货是什么?海关为什么要查?” 丁会长急的汗都下来了,急声解释道:“黑货就是枪,这样的东西夹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海关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送些钱就解决了。 “可坏就坏在,眼下夏夜清急需用枪,他是海关总长,自然不能带头走黑货,这个人一向心黑手狠,想黑吃黑,查了我的货,他自己留用。我倒是不怕他收缴枪支,可我前段时间得罪了他,就怕他公报私仇,连我一起办了,那就完了。” 宋泠月心下吃惊,没想到这些人背地里还干着这样的勾当,更加没想到,夏夜清是这么一个狠角色,连人带货,一个都不放过,可她不明白,她能帮什么忙? “丁会长,我不太了解你们这里头的关系,我能怎么帮您呢?” 丁会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是这样,我是想让陈司令帮忙,只有他能对付夏夜清,可我最近找不到他,所以只能拜托月亮小姐来传话了。” 宋泠月恍然大悟,原来她只是个传声筒,心下又忍不住自嘲,京都第一名媛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就是陈霆锋的姘头,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事。 心里不舒服,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就说道:“好,那我晚上去他公馆一趟,把这话告诉司令,至于他是什么意思,我就做不了主了。” “好好好!”丁会长要的就是她传话,连连道谢,“多谢月亮小姐,月亮小姐仗义相助,丁某感激不尽。” 宋泠月笑着摇摇头,“您不用这样,您对我不薄,传个话而已,应该的。” 这番话说的丁会长心里十分舒坦,当即从衣兜里掏出一叠票子,塞到了宋泠月手中,讨好的说道:“月亮小姐真是大仁大义,来来来,小小心意,给你做件衣服,好下次跳舞穿。” 宋泠月摸着钱的厚度,至少有上千块,不好收他的,急忙推了回去,“丁会长,您不用客气,我也没帮多大的忙,您快收回去,您送我的已经很多了。” 丁会长却不乐意了,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月亮小姐经常在陈司令面前,不穿的光鲜亮丽怎么行,快拿着!”说着话,又塞到了她手里。 宋泠月心下明白,这不是讨好她的,这是讨好陈霆锋的,便不再推辞,大大方方收了。 从丁会长包厢出来,宋泠月又偷偷换回男装,匆匆赶去了警察厅长和税务司长的包厢里,她时间掌握的刚好,没有穿帮,也没有引起怀疑,拿了两张票子,打发了作陪的小妹,就关上门开始正经谈生意。 深夜,金凯门的灯火暗下去,宋泠月送警察厅长和税务司长的车子离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双重身份,左右逢源,终于拿到了她想要的,警察厅和税务司的换季制服定做,都给了花想容。 自然,两家女眷以后的服装定制,也都被她收入囊中,而这一切,只是开始。以后,她要凭借双重身份的优势,一步步把花想容打造成京都最有名的服装铺子,不,是服装公司,京都第一个服装公司,就像曾经的宋氏一样。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给陈公馆去了电话,想把丁会长拜托的事情转达过去,却被告知陈霆锋不在,已经外出好几天了。 宋泠月觉得奇怪,自从那天从金凯门分别后,陈霆锋一直没来找过她,他的司机也没来过,好像他嘱托宋泠月办的事情,完全被遗忘了一样。 挂了电话,宋泠月回了卧室,独自思索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件事答应错了。 她昨天是忙昏了脑子,不经思索就答应了丁会长的嘱托,现在静下心想想,陈霆锋或许是不想帮他,所以才躲着他,她却背着陈霆锋应了下来,这下可遭了。 “哎呀!我真是糊涂了!”宋泠月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仰倒在沙发上。 虽然这年头走私枪支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听丁会长的意思,夏夜清是铁了心要整他。 夏夜清那个心狠手辣的,没事儿都要找出事儿来,这次肯定也要搅个天翻地覆,陈霆锋正和他不对付,她却在这节骨眼儿把麻烦往身上揽,分明是找死。 如果返回去找丁会长,说她帮不了,那不仅是打了丁会长的脸,也是打了陈霆锋的脸,说不定丁会长会以为她在耍他,如果因此视她和陈霆锋为敌人,那就麻烦大了。 反过来想,如果帮着夏夜清去对付丁会长,那夏夜清就什么都知道了,他的臭脾气一上来,不生撕了她才怪,显然这办法也行不通。 宋泠月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叹气,却想不出一个好办法,这次她是自己把自己推到了坑里,想跳都找不到一个出口了。 左右都行不通,时间一点点过去,宋泠月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架子上的男士衣服发呆。 那件大衣是她让谢裁缝给她量身定做的,是她作为荣少爷外出时最得体的一件衣服,大衣的金属纽扣反射着照进来的光线,闪的她眼睛发晕,宋泠月坐直了身子,躲避着耀眼的光线。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是谢裁缝的声音,新的衣服做好了,问她还要不要一起跟着送货,宋泠月回过神来,让他在外头等着,匆忙去后头换了男装。 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家里人知道,也都会严格保密,但花想容的人并不知道,她也没有让他们知道的打算,在家里做衣服这段日子,她只能一直穿男装了。 换好衣服,装扮好,宋泠月过去打开了门,谢裁缝抱着包好的一摞衣服,正站在门口。 “跟我去书房吧!这次送货我就不去了,我检查一遍,你让他们去就好了。”宋泠月说道,引着谢裁缝进了书房。 谢裁缝把衣服放到桌子上,宋泠月就一件件去检查,确定没有任何差错,重新包好,推给了他。 “没问题了,让他们去送吧!” 谢裁缝应了一声,才要抱上衣服走,又回头问了一句,“容哥儿,这次送的是京都有名的大户,家里有不少太太小姐,您要是跟着去,说不定又能谈上一笔。” 宋泠月随口问了一句,“京都的大户?谁家的?” 谢裁缝就说道:“是夏公馆的。” 宋泠月猛地瞪大了眼睛,难道这就是冤家路窄? 第三十四章 一举三得 谢裁缝告诉宋泠月,是花想容着火那天下午,接到的夏家的订单,是一位少爷带着一位小姐过来的,一下子定了好几套衣服,只是这些天忙着赶工,忘了把这件事告诉宋泠月,直到送货,才通知了她。 宋泠月听完谢裁缝的话,呆呆的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那位少爷长什么样子?” 谢裁缝想了想,说道:“穿的很讲究,一看就是富家子弟,长得也很英俊,只是感觉有些市侩,不太好相与。” 一听说那人有些市侩,宋泠月就肯定了,那人不是夏夜清,夏夜清这个人可以让人感觉冷酷、无情、狠辣,却绝不会让人觉得市侩,唯一让人觉得市侩的,就是夏夜槿,那个和他父亲一样的卑鄙小人。 宋泠月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命运就是这么神奇,有时候你千方百计想找的,却怎么都找不到,有时候你拼命去躲避的,却轻而易举就会遇到。 风水轮流转,现在她不用再受制于夏家了,夏夜槿又好死不死的晃悠到了她跟前,她要是不把握机会出一口恶气,那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安排。 “谢裁缝,你让伙计们稍等一下,我要跟他们一起去,我要趁机见一见这位夏家的少爷,我要跟他做一笔大买卖。” 谢裁缝以为她想通了,要想办法去争取给夏家女眷们定做衣服的机会,那可是笔大生意,急忙点了点头,欣喜的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把衣服好好包装一下,等您一起。” 宋泠月收拾好,带着两个伙计和做好的衣服,叫了三辆人力车,直接去了夏公馆。 再次站在夏公馆高大的门前,宋泠月感慨万千,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在夏公馆跟前,不知道夏家的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夏公馆的大门,自然不是说进就能进去的,宋泠月也没有进去的打算,又怕出来取衣服的不是夏夜槿,索性让门口的守卫传话,指明要找夏夜槿,说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希望他能赏个面子。 夏夜槿在夏家一直是个不成器的,他一直想有个机会搞一番大事业,好让家里人对他刮目相看,宋泠月在夏家待了那么久,早就看清了他急功近利的心思,她笃定了他一定会出来。 果然,门口的守卫进去没多久,夏夜槿就出来了,穿的人模人样,只是那张市侩的脸,依旧让人觉得讨厌。 “你们送衣服的,跟着听差进去吧!还有,谁找我?”夏夜槿张口问了一句。 宋泠月正坐在人力车上等他,听到他问,压低帽檐,粗着嗓子对他说道:“夏公子,请上车吧!这里人多口杂,我们私下里谈。” 夏夜槿看眼前的人是个小个子,穿的倒是很得体,只是戴着个大檐帽,遮遮掩掩,总觉得有几分猥琐,啧了一声,一手插兜走了过去。 “喂,你送衣服就送衣服,还说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分明是故弄玄虚。” 宋泠月依旧半低着头,翘着二郎腿,故意用不屑的语调说道:“夏公子要是怕了,您大可转身就回去,反正家门离得近,您吃不了亏。” 夏夜槿本事没有夏夜清大,脾气却不比他小,又没有夏夜清精明的脑子,宋泠月一句话就激怒了他,衣襟一掀,抬腿坐上了另一辆人力车,趾高气扬的道:“小矮子,吓唬谁呢!爷就跟你走一趟,你要是敢骗我,我拆了你。” 宋泠月扬了扬手,示意车夫可以走了,轻笑一声道:“夏公子放心,我不会给你拆了我的机会的。” 两辆人力车按照宋泠月的指使,一直跑出了夏公馆的范围,来到了一片偏僻的树林,宋泠月下了车,让车夫在路边等,她引着夏夜槿往树林深处走去。 这个季节,树木才抽出新芽,树林也不茂密,夏夜槿不担心他会谋财害命,跟着他进了树林。 走到一个大石头跟前,宋泠月才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夏夜槿,故作神秘的说道:“夏公子,我有一笔大买卖想跟您谈谈,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夏夜槿在后头打量着他,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经商的,居然有这么大的口气,不过来都来了,要是掉头就走,不免失了风度,左右他一个小矮子,打起来也未必是对手,就说道:“你说来听听!” “我手里有一批黑货,急需买家,都是德国和意大利的好货,这样的东西,一般人不敢收在手里,不知道夏公子有没有这个勇气?” 夏夜槿蹙了蹙眉,黑货是对枪支的暗称,这东西管的严,一般人就算有,也是要掖着藏着,这个人居然光明正大拿出来交易,有几分蹊跷。 “你为什么找我?又为什么笃定我会收了?” “因为只有夏家才有这个能力收,其他的人,就算收了也未必敢用,再说,就算有的军阀冒着胆子收了,我也不敢隔着夏家,给了别人呀!”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另一个夏公子?他可是海关总长,不是比我更有能力?” “话是这么说,可是夏总长位高权重,做事难免畏手畏脚,您就不一样了,同样是夏家公子,自然不逊色,又听闻您是个有勇有谋的,做事果决,所以才斗胆跟您聊聊。” 宋泠月来之前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就算夏夜槿疑惑再多,她也能最终说服他,从前她是没有能力跟他对抗,现在她不用再仰人鼻息,说话做事都有了底气,对付他这个草包,轻而易举。 夏夜槿来回的踱步,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宋泠月也不管他,这样的事情,他需要时间消化。 他的确需要一批枪火,来跟夏夜清分庭抗礼,他在家里被压制的太久,要不是手里的人不够,武器不够,早就想反抗了,同样是夏家的少爷,凭什么他要忍气吞声。 没犹豫多久,夏夜槿就下定了主意,他正需要枪火,还愁着没地方去弄,眼前的人就送来了,真是缺什么来什么,看来他要转运了。 伸手一指宋泠月,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决,“好,你的货我要了,不过,我要先验验货才能给你钱,你什么时候能把货带来?” 宋泠月是料到他会收货,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急,都不用回去考虑就决定了,看来他想对付夏夜清的心思,比想象中还要着急,这样正好,省的她提心吊胆了。 “货是现成的,不过,这东西多,没有个合适的地方,不好验货,既然夏公子决定收了,不如让他们直接运到您的地方验货,您觉得呢?” “好,就这么办,明天晚上,你把货运到京都北郊,我在那里有个仓库,我的人会在北郊运河的大桥上等着你,验货没问题,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宋泠月转过身,笑着弯了弯腰,“多谢夏公子,我就知道,您是个成大事的人,咱们明天见!” 夏夜槿笑得更加得意,伸手拍了拍宋泠月头顶的帽子,“好小子,有你的。” 从夏公馆回到家里,宋泠月就开始筹谋着怎么说动丁会长,把那批货运出去,倒手卖给夏夜槿,这样一来,不但能帮丁会长,送他一份人情,还能不经过陈霆锋的手,最重要的,是能报复夏夜槿,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在家琢磨了一番,宋泠月打定了主意,给丁会长去了一个电话,她没说把货转给夏夜槿,只说自己有一个朋友,有一个路子,能把货转出去,还能收一笔钱,既能解决他眼下的危机,又不会赔本。 宋泠月虽然想过从中也小赚一笔,但丁会长那一份她是不敢吞的,最多从夏夜槿身上多刮一层,反正夏家有的是,那支簪子还被他们压在手里,就当是他们买簪子的钱好了。 丁会长是真的被逼急了,也没有问陈霆锋有没有帮忙,略一思考,就答应了她,还说钱的事情都好商量,只要把这烫手山芋运出去就好,还千叮咛万嘱咐,他的人不能出马,只能靠宋泠月。 宋泠月自然想过这一点,痛快的应下了,和他约好了接货的地点,就挂了电话。 晚饭时分,宋泠月又给陈公馆去了一个电话,得到的回复和上午一样,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再往下问,管家就说不知道,只好挂了电话。 宋泠月闷闷不乐的离开电话房,回到了卧室,佣人把饭菜送到了房间,宋泠月心里有事儿,没吃几口,又让人端了出去,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就躺到了床上,或许是白天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看谁坑谁 第二天下午,宋泠月让家里的听差和伙计组成了一个临时队伍,又找了几辆排车,把丁会长打包好的货物先运到了花想容。 花想容虽然没整修,外头看着破破烂烂,但里头有个地窖,是之前动乱的时候,谢裁缝为了包住一家老小性命,偷偷挖的,外人也不知道,藏东西不成问题。 宋泠月把枪支懂了点儿手脚,就再次打包,把货物按照夏夜槿给的地址,往京都北郊运过去。 到了北郊,很容易就找到了运河大桥,和夏夜槿的人接了头,跟着他们,把货物顺利的运到了仓库。 夏夜槿早就在仓库等着了,看到他们准时过来,心里乐开了花,宋泠月上前和他打过招呼,就拆开一个麻袋包,让他验货。 夏夜槿会用枪,检查过了几支没问题,又看了一眼子弹,也没问题,就让人收了货。 宋泠月带着人等在仓库门口,看他从里头走了出来,迎上前去,拱了拱手,“夏公子,没问题吧?” 夏夜槿摇摇头,“没问题,只不过,这价钱你之前没说好,现在货都收了,你怎么说?” 宋泠月就知道他会来这一招,她等的就是这个,她才不怕,笑笑说道:“夏公子是世家少爷,该不会欺负我这小小生意人吧?” “呵呵!谈不上欺负不欺负,不过,世家也有难处,你也要体谅啊!不过,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夏夜槿说着话,收缩到袖子里,朝着宋泠月伸了过去,宋泠月知道,这是要议价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到了他袖子里,摸到他伸出的手指头,立即抽出了手。 “夏公子,这不公平吧?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运过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不怕得罪我,会埋下后患?” “哈哈哈哈!”夏夜槿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抖了,一把搂住宋泠月的肩头,半个身子都靠到了她身上,弹了弹她的帽子,说道:“小白脸儿,你毛都没长齐,还学别人做生意,爷我给你这价钱,已经很客气了,把我惹急了,我让你躺着出去。” 宋泠月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身子抖了一下,挣扎着离远了一些,咽了咽唾沫,壮着胆子说道:“好,算我得罪不起,不过,这钱我肯定不满意,你要是想放心用货,明天下午金凯门,我在最大的包厢等你,你带钱来,我们再谈。” “什么?”夏夜槿怪叫着皱了皱眉,又伸手挖了挖耳朵,一副痞子相,“你脑子没毛病吧?货给了我,你不打算现在拿钱,还要另谈?” 宋泠月挺了挺胸脯,尽量让自己显得有气势一些,“不错,我就是这么豁达的人,而我相信,夏公子一定会来,时候不早,我们告辞了。” 不等夏夜槿回过味儿来,宋泠月带上人一溜烟儿的走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她不跑还好,这一跑,夏夜槿却开始疑神疑鬼了,这卖货的不拿钱,居然溜得比他这想赖账的还快,这不对啊! 越想越蹊跷,还是不放心,对手下吩咐道:“把货再检查一遍,每一包都要检查。” 半个小时后,仓库里传来夏夜槿的怒吼声,“快,给我抓住那个小白脸儿,妈的,敢坑我!” 一伙人儿追出仓库,早不见了宋泠月他们的影子,周围搜索了一下,也找不到,只好垂头丧气的又回了仓库。 夏夜槿快要气炸了,吼声几乎把仓库的顶给掀翻。 “顺着花想容去找,这个小白脸儿跟花想容的伙计一起去过公馆,他们肯定知道,找到他,给我把骨头拆下来。”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走出来提醒了他一句,“少爷,花想容已经被火烧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一片废墟,老板和伙计早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我操!”夏夜槿气的跺了跺脚,跺的腿都麻了,骂道:“这小白脸子坑我,他他娘的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手下又提醒道:“看来他早就计划好了,可能是怕您赖钱,所以才有这一出,不是约您明天金凯门见面谈吗?看来只能去一趟了。” 夏夜槿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钱都不拿就跑了,果然是算准了他会去金开门,看来这次嘀咕了他,这小白脸子不是个闷头青,居然是个行家。 “行,不就是金凯门嘛!明天我去会会他,要是再敢耍花样,老子废了他。” 第二天一早,夏夜槿睡到上午十点才醒,还没起床,房门就被敲响了,他以为又是母亲叫他吃早饭,磨蹭着过去开门,嘴里还不耐烦的嘟嘟囔囔。 “一大早就敲门,还让不让人睡个懒……” 后头的“觉”字还没说出来,夏夜槿就愣在了门里,门外居然是张副官,后头是铁青着脸的夏夜清。 不等他问话,夏夜清径自进了他的卧室,让跟进来的张副官关上门,伸手就把夏夜槿揪到了跟前。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事儿?” “清哥,你说什么啊?我哪儿也没去啊?”夏夜槿被他问的心虚,不敢看他。 “放你娘的屁!还给老子装蒜。” 夏夜清骂了一句,伸手推了他一个趔趄,又一把把他扯住,扯的夏夜槿身子一晃,差点儿崴到脚。 夏夜槿忍无可忍,挥手打开了他的手,扯着嗓子吼道:“夏夜清,一大清早,你发什么疯?” 夏夜清目光一深,抬腿给了他一脚,直接把夏夜槿踹在了地上,又踩住不让他起来,俯身凑过去,咬牙恶狠狠的道:“少给我装,一大早就有人往海关打电话,说你走私黑货,把你藏货的地点都报了出来,你还给我装。” 夏夜槿被他一席话打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动,索性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我没有,我承认我是买了枪火,可那是为了给你用的,我知道你急缺这东西,又怕你不好出手,所以帮了你一把。” 夏夜槿不傻,夏夜清既然来质问,那肯定是知道了他私自买枪火的事情,损失枪火事小,惹怒了夏夜清事大,他只能反过来讨好夏夜清,哪怕把枪火拱手送给他,也好过自己丢了命。 夏夜清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哼一声道:“你倒是学聪明了,不过已经晚了,这批黑货是走私来的,海关已经查了很久,抓到就是个死,最关键的时刻,这批货居然到了你手里,你真是有本事,专干这种作死的事儿。” “什么?海、海关在查?”夏夜槿被他这番话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夏夜清起身放开了他,拍了拍自己的手,背对夏夜槿站着,冷冷说道:“没错,本来海关设计抓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你会进来送死,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帮不了你,你去求祖父吧!或许他老人家愿意保你一命。” 夏夜槿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那小白脸儿卖给他枪火,不是要坑他,是要弄死他,如果不是夏夜清前来质问,他还蒙在鼓里,怕是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至于老爷子那头,肯定是不能让他知道的,老爷子的脾气,要是知道他偷买枪火,还着了道,肯定亲手打死他,都省了海关抓人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夏夜槿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了,夏夜清没有抓他,而是私下来问他,就说明夏夜清顾念兄弟之情,是来救他的,他再不顺杆儿爬,那就是存心作死了。 想通这些,他也顾不得骂人,抹了一把脸,匍匐到夏夜清跟前,抓救命稻草似的,双手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当下就一五一十把事情说给了夏夜清,末了还说对方约他今夜在金凯门见面。 夏夜清听他说完,眉头锁了起来,这里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细想,又想不通是那个地方。 扭头看张副官,他也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就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有蹊跷?既然约了夜槿晚上商谈,却又提前打电话给我,这有些说不通。” 张副官接话道:“是啊!对方这么做,到底是想要钱,还是想要威胁您?” 夏夜清一时也想不通,索性也不再想了,既然对方想方设法让他知道了,那他无论如何要去一趟金凯门,亲自跟对手较量一番了。 想了想,就对夏夜槿道:“你今天哪里都别去,就在家里待着,尤其是北郊的仓库,千万不要妄想让人把货挪走,一旦你的人去了,恐怕会当场人赃俱获,到时候你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夏夜槿重重的点点头,又哈巴狗儿一样仰视着夏夜清,讨好的问道:“哥,那你呢?金凯门那头怎么办?” 夏夜清叹了口气,这趟浑水,他势必要蹚进去了,就说道:“金凯门那边我去,我倒要看看,到底谁坑谁。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家里,直到事情结束为止,否则的话,谁都保不了你。” 夏夜槿听他语气沉重,知道这次是捅了大篓子,再不敢犟嘴,打了一个激灵,连连应声,“哥,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就待在这屋子里,死都不出去。” 一声重重的叹息从头顶传来,“哎!你要是早这么听话,该有多好。” 第三十六章 酒有问题 这天晚上,宋泠月准时到了金凯门,用荣少爷的名义订了大包厢,又让人往里头放了一张屏风,静等着夏夜槿带人前来。 八点钟,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宋泠月急忙坐到屏风后头,压低了帽檐,粗着嗓子应了一声,“请进吧!” 张副官推开了门,扫了一眼,没看到人,再仔细一看,人躲在屏风后头,轻笑一声,把夏夜清请了进来,“总长,请进吧!那小子在屏风后头。” 宋泠月一听到夏夜清的大皮靴子声,汗水就从头皮渗了出来,下意识的攥紧了椅子扶手,身子往椅子里挺了挺,恨不得蜷在椅子里。 “我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原来是个怂蛋,怎么,敢做不敢当?脸都不敢露,怕出了门挨枪子儿吗?”夏夜清冷冰冰的声音。 宋泠月不争气的哆嗦了一下,半天才缓过来,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说道:“夏总长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您替令弟前来会面,不是来还钱的?” 夏夜清大马金刀的在沙发上坐下,盯着屏风后头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笑着道:“当然是还钱的,交易嘛!买了货就要付钱。” 转头对张副官吩咐道:“把钱拿上来,给这位先生递过去。” 张副官应声,对外头喊了一句,立即有两个当兵的,提着一个鼓鼓的纸皮袋子走了进来,甩手把袋子搁到了屏风边上,又自发退了出去。 夏夜清抬了抬下巴,“你数一数吧!看看够不够你的货款。” 宋泠月看着那个纸袋子,犹豫了半天都不敢动,好像里头会跳出一条毒蛇,随时能咬死她似的。 夏夜清看她半天没动静,嗤笑一声道:“真的怂到这个地步,要不要我过去帮你点一下?”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宋泠月急忙说道,伸手把袋子够过去,一把把清点起来。 钱比她预计的还要多,这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她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夏夜清送都送了,不要白不要。 “没错,就是我们说好的价钱,他要是早给了,不就省的跑这一趟了吗?”宋泠月嘀咕了一句。 夏夜清站起身,一手插兜,一手摸着下巴,嘿嘿笑了两声,慢条斯理的说道:“要是早给了,我怎么有机会来这里见见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呢!你把枪火卸了些零件,只留了验货的几个,坑了我兄弟不说,还给我通风报信,胆子不小。” 宋泠月一怔,通风报信?她没有啊! 正想要解释,一个迎送员端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来到了包厢门口,笑着说道:“先生,您要的红酒。” 迎送员没有说是哪位先生,夏夜清以为是里头的人要的,点了点头,“送进来吧!给我们倒两杯,这时候,的确是该庆祝一下。” “是,先生!”迎送员应了一声,把托盘放到里头的桌上,打开红酒,倒满了两杯。 夏夜清端起一杯,递到了屏风边上,“不怕死的,喝一杯吧!然后告诉我,你是想弄死我,还是想弄死夜槿?” 宋泠月接过酒,一口喝干了,本来想壮胆子,没想到不起作用,一个哆嗦,一下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说话都结巴起来,“没、没有,我只是想坑你一笔钱,故意卸了零件儿,就会被你知道,你就会替他出面来给钱,然后回去教训他一顿。” 夏夜清眯起了眸子,饶有兴味的盯着屏风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样子。 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仰头喝了,捏着空杯子,淡淡说道:“你不知道那批货的来源吗?你又知不知道,货在谁手里,谁就是个死?” 宋泠月听到最后一句话,已经彻底吓懵了,她以为这些黑货只会在丁会长手里才会形成威胁,只要倒卖给夏夜槿,就万事大吉了,能坑夏夜清一笔钱,还能让夏夜槿挨一顿揍,万万没想到,后果是这样的。 如果她早知道,她一定不会这么做,她是恨夏夜槿曾经欺负她,想出一口恶气,也恨夏夜清的狠心,可她从来没想过害死他们,因为那是夏夜清啊!她怎么可能去害他。 “不说话?是默认了,还是吓傻了?”夏夜清又问了一句。 宋泠月爬回到椅子上,拼命地摇头解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想要害死他,请你相信我!如果我要害死他,何必这么麻烦,还要暴露自己,我没那么蠢。” “咔”一声,夏夜清手里的杯子被捏碎了,玻璃渣子掉了一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甩掉手上残留的玻璃渣子,闪身出了包厢,张副官紧跟了出去。 走出没多远,夏夜清又返了回来,指了指屏风后头的宋泠月,凶巴巴的说道:“你赶紧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家,再敢做这种事情,我打断你的胳膊。”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宋泠月好容易才缓过来,听到这席话,又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心“扑通扑通”一阵狂跳,这个人,还是那么可怕!远离他是对的,坑他是活该!才想诅咒他一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夏夜清从金凯门出来,才到门口,就觉一阵眩晕袭来,差点儿栽倒在地上,急忙扶住一旁的张副官,才没有倒下去。 “总长,您怎么了?”张副官看他状态不对,急忙扶住他,往车子旁边走去。 夏夜清一手把住打开的车门,强撑着抬起头,提醒张副官道:“我们着了别人的道,酒里下了药,让他们往公馆去个电话,派人接应,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今夜,不太平。” 张副官一听这话,扭头吩咐一个人进金凯门打电话,一手立即摸上了腰里的枪,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低声问道:“是不是里头那小子做的手脚,要不要让人干掉他?” 夏夜清摇摇头,“不是她,如果是她,她就不会喝那杯酒,恐怕她也是被利用了,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快走。”说完这句,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后座。 张副官拉开车门跳上了副驾驶,司机不等吩咐,启动车子,油门踩到底,车子飞一般蹿了出去。 车子一路飞驰,穿过一片黑暗区域,眼看前方要有灯光了,后方“砰”的一声响,车胎被人打了一枪,车子失衡,司机死命打方向盘,车子才没有侧翻,却被逼停在路边。 “下来,抄家伙!”张副官踹开车门吼了一嗓子。 前头车上的兵发觉状况不对,立即停了车,拿上车里备好的枪,分散开来守在了后车四周,警惕的注视着前后的黑夜里。 很快,枪林弹雨袭来,两方的枪声持续不断,夹杂着人被打中的惨叫,和不甘心的怒吼,远远地传了开去,周围的住户听到枪声,吓得家家紧闭大门,这样的闲事,谁也不敢管。 宋泠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看看四周,已经不是金凯门的包厢了,她躺的地方,是一张柔软的大床,是陈霆锋的床,她在陈公馆。 “蹭”的一下坐起身子,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司令,你在吗?” “我在,你醒了?”陈霆锋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光影一闪,满脸含笑走了进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外出办事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宋泠月脑子一片纷乱,忍不住问道。 陈霆锋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头套了一件藏青色的马夹,梳得整齐的短发,下巴泛出了青胡茬,冷峻的外表更显帅气刚毅。 他矮身坐到宋泠月身边,握住她的手,无比温和的道:“事情办完了,你可以睡个好觉,以后都不会有麻烦了。” 宋泠月隐隐觉得那里不对,摇了摇他的手,盯着他的目光问道:“司令,你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晕倒在金凯门,是不是你做的?” 陈霆锋点点头,“是,这些日子你做的一切,都是我暗中策划的,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怕你胆小退缩,所以没有事先告诉你,昨夜,一切都解决了。” “什么?什么都解决了?解决了谁?”宋泠月的心跳再次加快了,呼吸都不稳起来。 “夏夜清,他已经死了,昨夜,我的人包围了他的车,杀了他。” 陈霆锋的声音淡淡的,却像一把利刃,刺进了宋泠月的心脏里,后面陈霆锋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彻底晕死过去。 夏夜清死了,他怎么会死?而她宋泠月,就是间接害死他的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小月,小月,你醒醒啊!来人,叫医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泠月已经能听到周围的动静,有很多人在她身边说话,时不时的还有人动动她,想让她醒来,那是陈霆锋,一向温和的他,少有的发起脾气来。 “你们都是怎么看病的?晕倒这么久都救不醒,还想不想当医生了?” 一个外国医生耸了耸肩,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病人受了刺激,不容易好的,你要等,等她醒来,ok?” “哦你妈的k!”陈霆锋爆了一句粗口,“等等等,如果能等,还要你们来干什么!” “嘿,calmdown!请你冷静!”外国医生好脾气,不跟他一般见识。 旁边有位中国医生也开始劝道:“陈司令,月亮小姐是惊吓过度,请您耐心一些,让她好好休息,不会有事的。” 陈霆锋这才缓和了一些,这些人来回晃的他眼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我守着她,等有情况再给你们去电话。” 外国医生无奈的摇摇头,实在摸不透这些人的脾气,收拾了药箱,跟着中国医生出了卧室。 第三十七章 有两条路 宋泠月听着屋子里安静了,缓缓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其实她可以醒来,只是不愿意,她也不是惊吓过度,是伤心过度,可是这伤心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被陈霆锋知道,也不愿意被他安慰,她只想沉溺在这悲伤的情绪里,最好永远都不醒来。 但事与愿违,宋泠月沉睡了半天,还是在一阵疼痛中苏醒了,睁眼一看,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中医正在给她施针。 原来,陈霆锋赶走了几位医生,左等右等都不见她醒来,实在受不了,就让人去外头的医馆请了一位老中医过来,给她施针,没想到几针扎下来,她就真的清醒了。 老中医看她醒了过来,检查过她的瞳孔,确认没有大碍了,就拔了她身上的针,收拾好又净了手,才转过身说道:“司令,小姐已经没事儿了,不过,她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了。” 陈霆锋看到宋泠月醒来,心里比什么时候都高兴,刚才的火气也都不见了,笑着应道:“您说的是,我一定让人好好照顾,我让人给您准备了双倍的诊金,您去休息室稍做休息,回头我让司机把您送回去。” 老中医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司令了!”提起药箱,起身离开了。 陈霆锋送走了老中医,又返回到床边,俯身看着宋泠月,声音降到最小,生怕吓到她一样,“小月,你好一点儿没有?能听到我说话吗?” 宋泠月点了点头,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开口说道:“司令,我好多了,只是觉得有些累,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吗?” 陈霆锋笑笑,矮身坐到床头,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让她依偎在自己身上,笑着说道:“你睡了快一天了,太阳都已经落山了,我让厨房做了粥,你好容易醒来,喝了再睡好不好?” 宋泠月扭头看看窗外,可不是,夕阳都只剩余晖了,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夏公馆的灵堂怕是都设好了。她不觉得饿,只是胸口闷闷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小月,你怎么不说话?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我知道,让你受苦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等天气转暖了,你可以穿婚纱的时候,我就娶你过门。” “还有,金凯门那边,我希望你不要再去了,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香港玩儿一段时间,定做一套婚纱,回来我们就举行婚礼。” 陈霆锋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脸幸福的憧憬,宋泠月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管他说的多好,她都不想要。 “你是怎么利用我,设计了夏夜清,又杀了他的?”宋泠月突兀的问了一句。 陈霆锋停止了絮叨,笑着晃了晃她,“你确定想听,不害怕吗?” “我不怕,你说!” 陈霆锋点点头,缓缓说道:“从你女扮男装去妙音园偶遇夏夜清,我就一直在派人盯着你,后来姓丁的来找我,我就想了一个计划,利用他,开始一步步实施这个计划。” “中间我还害怕会出差错,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聪明,知道利用他的弟弟来引他出来,直到夏夜清来金凯门给你送钱,我让人送了一瓶红酒进包厢,当然,酒里做了手脚。” “夏夜清出了金凯门就晕了过去,我的人埋伏在他回公馆的路上,包围了他的车,一个活口都没有留,如果不是警察厅和总理府的人去的快,夏夜清的尸体都不会留。” 宋泠月听他说完整个过程,顿觉不寒而栗,她自作聪明的自以为是,没想到一直在被他牵着走,还间接地害死了夏夜清,她才是那个刽子手。 可是这一切又能怪得了谁?是怪命运不公的安排,还是要怪这个混乱的世道?都不怪,只怪她命不好,又无力反抗。 宋泠月趴在陈霆锋怀里,再也抑制不住,无声的啜泣起来。 陈霆锋感觉怀里的她一颤一颤的,侧了侧身,低头打量着她,疑惑道:“小月,你哭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宋泠月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满是无奈和心酸,“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是这个世道的错,是我无能。” 陈霆锋听得云里雾里,只以为她还没清醒,放平了她的身子,轻拍了拍她,安慰道:“别怕,我去给你端一碗粥上来,你等我。” 宋泠月点点头,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想睡过去,最好永远都别醒来。 三天以后,宋泠月好全了,人却瘦了一大圈儿,谁也不知道她这几天里,内心到底经历了什么,陈霆锋还以为是家里的佣人照顾不好,把他们骂了一顿。 这天下午,宋泠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外头西斜的夕阳发呆,陈霆锋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把牛奶递给了她。 “小月,把牛奶喝了,对你身体好。” 宋泠月道了谢,试了一小口,温度刚好,仰头几口喝了个精光,抹了抹嘴角,随手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目光转向了陈霆锋。 “司令,今天我晚上我想回去了,等一下让司机送我吧!” 陈霆锋蹙了蹙眉,“怎么,你是怕家里人担心?没关系,我已经让人通知了一趟,说你在我这里,要住一段时间再回去。” 宋泠月摇摇头,“还是不用了,既然您知道我女扮男装在做生意,就该知道我也很忙,司令想必也很忙,我还是不打扰了。” 陈霆锋犹豫了片刻,身子往前倾了倾,凝视着她道:“你的店铺烧了,夏夜清送的那笔钱是属于你的,你用它重新买个店铺就可以了,我也会帮你的。不过这事不急,等我们举行了婚礼再说。” 宋泠月这几天每天都听到他说婚礼婚礼,早就不耐烦了,现在又听他提起这个,没来由的来了火气。 “婚礼婚礼,司令真的想娶我吗?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怎么可能让我陪别的男人喝酒,如果你喜欢我,又怎么会利用我对付你的政敌,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家世?” 陈霆锋没料到她会这样发问,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宋泠月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继续说道:“我知道司令不是个完全狠心的人,也不想做过河拆桥的事情,所以才会娶我,可我并不想嫁给你。” “为什么?” “因为司令不爱我,我也同样不爱你,你需要一个女人来衬托你的身份,我就成了那个女人,如今司令大业得成,又需要一位太太来撑门面,我很感谢你看得起我,想让我当你的太太,可是对不起,我不愿意。” 宋泠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把这些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不是傻子,陈霆锋对她的态度,她不是感觉不到,她也并不爱他,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想为钱再献身,索性说开了,一了百了。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大厅里死一般的沉默,就在宋泠月被这沉默压抑的快要受不了的时候,陈霆锋站起了身,低头看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或许你说的对,但我需要你,我自认在我的所有女人中,我对你是最宠爱的一个,我还可以继续宠下去,而你,需要我。” “我不需要!”宋泠月斩钉截铁的说道:“司令,我知道你有很多女人,你可以随便找一位当你的太太,也可以找一位世家小姐当你的太太,不一定是我。” 陈霆锋目光骤然一深,伸手捏住了宋泠月的下巴,森冷的目光对上她的,一字字道:“你想离开我,可以,那就离开京都,销声匿迹,永远不要回来。” 宋泠月满脸疑惑,“为什么让我离开?” 陈霆锋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我陈霆锋是什么身份,我想要一个女人,却得不到,还要每天看着她在别人跟前轻歌曼舞,你是想让别人在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笑话吗?” 宋泠月一怔,随即又问道:“那我离开金凯门,我隐瞒身份,过平淡的日子好不好?” 陈霆锋坐到她对面,翘起了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你觉得呢?过平淡的日子,那就是连京都第一名媛的名号都没了,万一被有心的人知道了,我这个司令的脸面还要不要?” 宋泠月气的暗暗咬牙,这不行,那不行,这分明是刁难,难道为了他一个司令的面子,要她去死吗? 陈霆锋看她一脸气愤,却一个字都不说,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悠悠说道:“你不用自己琢磨,你只有两条路,第一条,离开京都,销声匿迹;第二条,嫁给我,当陈太太。”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今天让人送你回去,给你一段时间考虑,等你的答复。当然,你也可以趁这段找个大人物来压制我,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不管你跟谁,都不会比跟我更加风光,我保证。” 陈霆锋说完,起身离开客厅,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 宋泠月恨恨的捶了捶沙发,穿上鞋子跑出了客厅,这个地方,她一分钟都不想待。 第三十八章 两不相欠 司机把宋泠月送到家门口,临下车,把一个大纸袋子给了她,说是陈霆锋交代的,一定要给她。 宋泠月知道是那一袋子钱,既然枪火的交易是假的,那这钱自然就不必给丁会长,又是夏夜清送来的,陈霆锋自然也不屑于收,不由觉得好笑,人人最爱的钱,居然成了烫手的山芋。 想来想去,还是背回了家,夏家没了夏夜清,日子怕是不好过,这钱,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样她才能安心。 陈霆锋不许她这段时间去金凯门跳舞,她就只能努力把自己的生意做大了,钱包充实了,说话才有底气。 这天一早,中央大街上,一个打扮时髦的贵妇人进了一家将要转让的铺子,不多时,铺子里的老板和伙计就毕恭毕敬的把贵妇人送了出来。 贵妇人临上车之际,又转身对老板说道:“既然谈好了,我们明天就去改了这铺子的房契和文书,后天我的人就要来重新装修了,你们的速度也要快些。” 老板连连点头,“是,容太太,我们的东西不多,一天的时间足够腾出来,您尽管装修。” 贵妇人应了一声,坐上人力车,离开了中央大街。 十天以后,一家新的衣裳铺子开业了,硕大的牌匾上,雕刻着“花想容”三个描金大字,铺子装饰之豪华,铺面之大,开业当天,就盖过了京都所有衣裳铺子的风头。 当天下午,宋泠月就以月亮小姐的身份,声势浩大的带着几位官太太去了花想容做衣服,还指明以后她的衣服和舞衣,都要花想容来做。 第二天,月亮小姐光顾花想容的照片就登上了报纸,无疑给花想容做了免费的宣传,也挣够了风头。 没过几天,京都城里就有传闻,这家铺子是一位容太太经营的,背后有大人物撑腰,连京都第一名媛都来这里做衣服,还穿着他们的衣服出入各大场合,专做名门贵族的衣服,有的是贵客光临,一时风头无两,名满京都。 一个月转瞬过去,这一个月里,宋泠月几乎忙昏了头,虽然不用去金凯门,但有大人物邀请的宴会,还是要去的,一来是为了维护京都第一名媛的名号,二来,也是为了宣传花想容的衣服。 新的花想容是用容妈的名义开的,但实际经营的人依旧是宋泠月,只是为了避人耳目,也是为了堵住陈霆锋的嘴,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花想容生意日渐兴隆,加上警察厅和税务司换季定做衣服,一大堆的活计赶在后头,每天都忙到昏天黑地。 不过辛苦的收获也是丰硕的,这一个月下来,宋泠月赚的钱比在金凯门跳舞的收入还要高,加上手头的存款,已经有了一大笔钱。 钱在手里那就是个死物,宋泠月是个会打算的人,住的房子月月掏着租金,总也不是办法,于是,宋泠月决定买一块地,建一所宅子。 辗转打听了几个地方,宋泠月终于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买了一块地,或许是她运气好,这块地距离从前的宋府居然很近,步行半个小时就到,如果有幸收回宋府,以后来往住都很方便。 地契办好了,宋泠月找人设计好了房屋的图纸,又找齐了工匠,就开始动工建房子,等待新家落成。 这天下午,宋泠月从建房的工地回到家,还没走到卧室,管家就喊她接电话,是陈霆锋打来的,宋泠月扔下帽子,去了电话房。 “你考虑的时间很久了,是不是该给我答复了?”陈霆锋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宋泠月握着话筒,犹豫了一下,“司令,没有第三条路吗?您就不能放我一马?” 陈霆锋在电话那头叹息了一声,“这样吧!今晚去金凯门,我们见一面吧!” 宋泠月想了想,终归是要有个了断的,就应了,“好,我换好衣服就去。” 一个小时以后,宋泠月赶到了金凯门,一下车就看到陈霆锋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来不及跟宋琅打招呼,直接去了陈霆锋的包厢。 陈霆锋今天穿了很正式的西装,宋泠月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端着红酒,慢慢的品尝。 “司令,我来晚了!”宋泠月走过去说道。 陈霆锋放下杯子,打量了她一眼,她今天穿着一件西式的蕾丝洋裙子,长发高高束起,气质高雅,不同以往,让人眼前一亮,点了点头,指了指身侧的位置。 “不晚,只要你来,什么时候都不晚,你今天很漂亮,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宋泠月笑笑,“多谢司令夸赞。”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喝酒吗?”陈霆锋指了指酒杯。 宋泠月本不想喝,随即想到今天和他要做个了断,她在陈霆锋面前一向没有底气,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喝点酒儿或许能给她鼓鼓勇气,点了点头。 “那我就陪司令少喝一点好了。” 陈霆锋给她倒了多半杯,转了转手中的酒瓶子,笑笑道:“今天这红酒跟往日里喝的甜红酒可不一样,这是正宗的法国红酒,虽然价格不贵,但它可是坐飞机几经周折才运过来的,你今天要多喝一点儿。” 宋泠月倒是不知道这酒还有这么多区别,在她看来,酒无非就是那样,不管外国的还是国内的,都未见的有多好喝,不过是男人们席间助兴的东西。 但陈霆锋说的郑重,就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拿酒瓶子,的确是跟平日里喝的不一样,酒瓶子漂亮优雅的像只天鹅,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这酒也金贵了不少。 宋泠月跟陈霆锋碰了碰杯,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的确和平日里的酒不同,口感绵延,初入口有丝丝苦涩,很不习惯,但细品之下,就有淡淡的花香味道,风格独特,令人回味无穷。 “这酒,还真是与众不同,苦涩与甘甜,皆在其中。” 陈霆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赞许的道:“能喝出这个味道,说明这个酒很适合你。” 话锋又一转,语气变得十分郑重起来,“如果你喜欢,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用这个酒来招待贵宾。” 宋泠月暗暗苦笑一声,京都有多少人连填饱肚子都困难,他却能从法国空运红酒来招待客人,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陈霆锋看她听完这句话没什么反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听清楚,还是故意忽略?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对于婚礼,你有什么看法?” 宋泠月其实听的很清楚,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才装作发呆,听到他追问,手下意识的攥进了拳头,支吾了半天,才说道:“司令,我不能嫁给你。” “唔!”陈霆锋应道:“这个我知道,我问的是你的选择,你必须选择一条路,难道你忘了?” “我没忘,可是,两条路我都不想选。我隐姓埋名,离开金凯门,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这还不够吗?” 陈霆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废话,抬头睨了她一眼,冷冷问道:“嫁给我,还是离开京都,选哪个?” “司令,我求你……” “选哪个?”陈霆锋再次加重了语气。 宋泠月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陈霆锋冷峻的面孔没有表情,却渗透着一层层的寒意,好像下一秒就能掏枪嘣了她一样。 事实上,并没有,他似乎永远都让人琢磨不透,沉默了一会儿,就开了口,似乎想说服她,“嫁给我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宋泠月的指甲一下下的抠着自己的手心儿,上头的红色甲油都蹭掉了,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沾在被汗水润湿的皮肤上,不硌人,却格外难受。 “你不想嫁给我,是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因为你觉得我是个粗人,讨厌我?”陈霆锋又问道。 宋泠月依旧沉默着不说话,陈霆锋嘴里啧了一声,起身走过去,半蹲在她跟前,抬头凝视着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咬牙说道:“既然这么为难,那就算了,明天一早,我送你坐上南去的火车。” “司令,您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我不过是个女孩子,我说了我会隐姓埋名,难道您就这样信不过吗?” 陈霆锋目光冷了冷,一只手攥住宋泠月的手腕,收紧了手指,冷冷说道:“小月,你真以为我那么好糊弄吗?你这一个月来做了什么,我都清楚,你跟外头那些女人不一样,所以,我不得不想的周全一些。” 宋泠月手腕被他攥的生疼,却不敢吱声,只能咬牙忍着,看来这一次是没那么容易逃过了,嫁给他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离开京都了。 她倒不是舍不得钱和铺子,只是她自小长在京都,父母亲的陵墓还在这里,一旦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可是不离开,陈霆锋步步相逼,她根本无力对抗。 “回答我,走,还是留?”陈霆锋手上加大了力道,像要把她的手腕生生掐断一样。 宋泠月咬了咬牙,“我走,我听你的安排,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这是你的心里话?宁愿走都不愿意跟我,你的京都第一名媛,你的花想容,都不想要了?” “不要了,我都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了那些身外物,如果司令不嫌弃,就把花想容收了吧!就当做我还了您的钱,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陈霆锋放开了她,站起身,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一个两不相欠,我明白了,那我就成全你。走吧!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家。” 第三十九章 半路截杀 车子一路往宋泠月的家驶去,两人坐在后座上,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似乎凝结住了,僵硬到呼吸都困难起来。 还是陈霆锋先打破了沉默,他说道:“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派人送你过去,给你安排好一切,你终究跟我一场,我不会让你下半辈子难过的。” 宋泠月呆呆的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树影慢慢倒退过去,两边的灯光也越来越暗,前方的道路,就像她的未来一眼,又开始模糊不定。 “不用了,随便去哪里都一样,不需要司令安排,我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到哪里都能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其实我……” 陈霆锋想要说什么,话才出口,外头“砰”的一声巨响,车子猛地一阵倾斜,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宋泠月跌去。 “司令,这是怎么了?”宋泠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脸都变了色。 陈霆锋反应极快,他返身踹开车门,在车子颠倒过去的瞬间,纵身跃了出去,翻进了路边的草丛,司机几乎同时和他跃了出去。 宋泠月却被卷进了车里,车子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身子在车里弹了一下,又重重的摔下来,口鼻中涌出一股热流,耳中一阵轰鸣,在外头响起的激烈枪弹声中,彻底晕死过去。 陈霆锋还没从草丛中站起身,一把冰冷的手枪就对上了他的额头,同时还伴随着一个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 “陈霆锋,很久不见,这种滋味,熟悉吗?” 陈霆锋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恨的道:“夏夜清,你居然没死,你这个狡猾的狼崽子。” 夏夜清冷笑一声,“我死了,谁来送你上西天啊!” 话音落,砰的一声枪响,陈霆锋的人居然赶到了,对着夏夜清放了一枪,夏夜清向后一躲,躲过了一击,却也给了陈霆锋反击的机会。 陈霆锋踢掉了他手里的枪,以手撑地,纵身一跃,皮鞋尖朝着夏夜清的面门踢过去,夏夜清一窝腰,再次躲了过去,另一手掏出腰上的瑞士军官刀,耍的“刷刷”作响,刺向陈霆锋。 两人在越来越激烈的枪声中开始肉搏,都是军人出身,身手几乎不相上下,一时间打的拳脚风“呼呼”作响,难分胜负。 张副官早就埋伏好了,带着一帮人跟对手火拼,顺便保护一旁的夏夜清,他的伤还没好利索,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陈霆锋再次打伤。 一个士兵从翻倒的车后走出来,扯了扯张副官的衣角,在混乱中高喊了一声,“张副官,车里头还有一个人,是个女的,伤的不轻,不知道是死是活。” 张副官抬手打死对面的一个人,扭头吼道:“怎么还有女人啊?不是说姓陈的单独出去的吗?” 士兵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消息有误,咱们管不管?” 张副官眼见着对方的人越来越多,眼下都顾不上,那管得了那么多,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先撂了陈霆锋再说,否则别说她,我们自己都顾不上。” 士兵应了一声,抬起手上的枪,跟着张副官向前突围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停了下来,宋泠月在一阵疼痛中醒过来,她已经被拖到了车外,躺在一堆枯草上,动了动,身上散架了一样,使不上力,想喊也喊不出声。 耳边响起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过来,把手电光照在她脸上,打量了一会儿,在她身侧蹲了下来。 宋泠月被手电光晃的看不清楚,迷迷糊糊之际,她看到一张冷酷的脸朝她凑过来,他俯下身,带着血腥味儿的手捏住了她的脸颊。 宋泠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夏夜清,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夏夜清的唇角勾起来,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在宋泠月的困惑中,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她,似乎要吸掉她肺里所有的空气,宋泠月胸口一阵闷疼,再次晕死过去。 宋泠月做了一个混乱不堪的梦,梦里面,那些熟悉的脸从眼前闪过,又全部消失,她拼命地去追,却一个也追不上,黑暗渐渐袭来,一切都消失不见。 耳边响起“嘤嘤”的哭泣声,宋泠月听得都难受起来,她想劝那个声音别哭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情急之下,她伸出手,努力的挥了过去。 “啊!醒了,小月醒了,快去叫医生。”居然是容妈的声音。 宋泠月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惊醒了,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天光已经大亮了,阳光晴的很好,温暖的风,拂动薄薄的纱帘,带来了这个春天清淡的花香。 穿白大褂的医生赶了过来,给她检查着身体,医生的身后,是一脸焦急的容妈,还有家里的管家和几个佣人,都一脸关切的看着她,这种感觉,好温馨。 “好了,病人醒了过来,就说明没有性命危险了,不过她伤的不轻,需要在医院治疗几天,然后才能回家休养,你们留下两个人悉心照顾就好了。”医生检查完叮嘱了一番。 容妈点头道了谢,送医生出了病房,又急忙返回到宋泠月床边。 “小月,你感觉怎么样?你都昏迷了三天了,医生说你身上的是撞伤,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是谁把你送到医院的?”容妈急的一连串的质问。 宋泠月苦笑一声,原来她都昏迷三天了,还真是命大,居然每次都能死里逃生,可是谁送她来的呢?她自己也不确定了,她甚至不确定,昏迷之前的那个人,到底是真是假。 “干妈,我没事儿。”宋泠月哑着嗓子开了口,劝慰容妈,“医生都说了,没有性命之忧,好好休养就好了。” 容妈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你没事儿就好,这两天真是吓死我们了,一来到医院就看到你一身的血,医生都抢救了好长时间,幸好你福大命大,总算是醒了过来。” 宋泠月又想起了陈霆锋,虽然在危难的那一刻,他丢下她跳出了车,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的情况。 “干妈,陈司令怎么样了?他受伤了吗?” 容妈本来已经擦干了眼泪,听到宋泠月问,眼眶又泛红了,急忙扭过头去,掩饰着自己的神色,闷闷的道:“没什么,陈司令,大概已经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宋泠月觉得奇怪,“他回故乡做什么?走之前有没有给我留话?” 容妈不想告诉她真相,却又不忍心隐瞒她,只好说了实话。 “陈司令,他死了,报纸上写着是半路被人截杀,却没有查到凶手,总理安排了他的后事,派人把他的遗体送回了故乡,算是风光大葬。” 小心的觑了一眼宋泠月的神色,看她一直呆呆的,容妈又急忙安慰道:“小月,你别伤心,我知道陈司令死了你很难过,但是你要想开一些,你还年轻,现在又受了伤,不能为难自己。” 宋泠月知道容妈误会了她和陈霆锋的关系,但她此刻已经懒得去解释,陈霆锋居然死了,她有些想不通,他明明那么厉害,那么有实力,怎么可能会死? 夏夜清的脸骤然出现在脑海里,宋泠月迷茫了,难道是夏夜清的鬼魂杀了他?又把她送进了医院? 不可能,宋泠月摇了摇头,这世上不可能有鬼魂,可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这里头的纠葛。 容妈看她一直紧皱着眉头,忍不住问道:“小月,你是又难受了吗?要不要请医生过来?” 宋泠月摇摇头,“不用了,干妈,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很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未来的路。” 陈霆锋死了,她虽然不至于伤心欲绝,却依旧很难过,虽然他逼迫过她,利用过他,但说到底,他也帮过她,她不是木头,不可能一丝感情也没有。 “小月,如果你是为陈司令的事难过,干妈还想劝你一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宋泠月点点头,“我知道,干妈不用为我担心,只是我真的累了,我想好好的睡一觉。” 容妈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忍心再打扰她,带着佣人退出了病房,却没有回家,去了市场上,想给她买些新鲜的水果吃。 容妈走了以后,宋泠月蒙住头,窝进了被子里,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她既然活了下来,就要好好规划一下未来。 陈霆锋死了,没有人再逼迫她,却也没有人再捧她,她这个所谓的京都第一名媛,还不知道要落到谁的手里。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下一步,她要想办法离开金凯门,当一个干干净净的生意人,不再做什么虚假的名媛,要让荣少爷这个名号实至名归。 第四十章 容家少爷 春去夏至,花想容进入了旺季,宋泠月身体好了以后,又开始在金凯门跳舞,只是这一次,她宁肯多喝些酒去应酬,也不再接受任何贵人的追捧。 这天一早,宋泠月去花想容检查账务,订单多了,生意越做越火,店铺里急需请个账房先生,只是在先生请来之前,这些还是需要宋泠月自己打理。 后头工作间里的人都在忙碌,新招来的一批伙计都可以独立上手工作了,新买的缝纫机器也都安装使用了,制衣服的速度又增进了不少。 谢裁缝如今是花想容的技术顾问,已经不需要亲自参与裁剪,只要监督一下制衣过程,完工之后做好检查工作,其余时间里,都坐在前头的柜台里头,和新来的两个小丫头招待前来做衣服的贵客。 宋泠月检完账目出来,谢裁缝也从柜台后头走了出来,笑着问道:“容哥,新的一批衣服做出来了,您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宋泠月作势抚了抚自己的碎发,她头上戴的是新做的男士假发,头一次戴,还有些不习惯,总怕掉下来,就时不时的摸一摸。 “不用了,你检查过没问题就可以送货了,警察厅和税务司的衣服做的不错,下一步我准备去谈海关的,这京都的衙门,就属这几个地方人多又不缺钱。” 谢裁缝连连点头,自从新的花想容一崛而起,谢裁缝就对这个小少爷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乎是唯他命是从。 “容哥,您说得对,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检查。您说的海关的订单,那是大事,您忙您的,这里就交给我,绝不会出差错的。” 宋泠月对谢裁缝没什么不放心的,海关那边还只是一个想法,这几天才接触到海关的次长,跟他还不太熟,谈正经事情也要过几天,眼下,她倒是有一个实际又容易实行的想法。 这新买的店铺是原先的五倍之大,前头除了柜台和一排展示的样品,还有两个试衣间以外,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着的,实在有点儿可惜,如果做一些成衣在这里出售,不但能把地方利用起来,还能增添更多的顾客。 想了想,宋泠月走过去丈量了一下大概的面积,对谢裁缝说道:“谢大哥,你明天让人去买两排挂衣服的架子,不要竖排的,要横排,可以展示整件衣服的那种,另外,再去买两个可以穿起衣服展示的模特架子,我们要做成衣。” 谢裁缝有些诧异,“做成衣?容哥从前不是说,只定做名门贵族的衣服吗?如果做成衣,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名号?” 宋泠月摇摇头,“不会,我们的成衣跟别的店铺不同,我们只做最好料子的,只能让身材好、气质高雅的美人儿穿的成衣,这样的衣服挂出来,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会吸引更多的名流。” 谢裁缝不懂这些,但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容哥说得对,那就按您说的办。” 宋泠月想了想,如果做成衣,那就还需要招聘人手和画图的,不然又要忙不过来,就补了一句,“你再去问问谁的家人、朋友需要找工作的,能做咱们这一行的,可以引荐过来。” 谢裁缝心想:这年头,大街上需要养家糊口的人太多,招人容易的很,就应了,“好的容哥,您放心,三两天就能招齐。” “好,那你们先忙,我去外头转转。”宋泠月支应了一声,踱步出了店铺。 初夏的风暖烘烘的拂在脸上,宋泠月短发套梳的整齐利落,跟真的头发一样,穿一件白色真丝长衫,脚上一双黑白色的厚底牛津鞋,一身装扮,干净雅致。 她扮男人久了,一穿上男人这身衣服,走路的姿势都跟着变了,身姿英挺、昂首阔步,丝毫看不出女人气,怎么看都是一位清秀俊美的世家少爷,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女士的目光。 宋泠月逛过一家又一家的店铺,最后在一家布庄门口停下了脚步。 这家布庄是老字号了,宋奇在世的时候,也没少跟这家布庄合作,可惜宋家倒了以后,布庄老板就跟宋家撇清了关系,一心只做生意,不认人。 只可惜,昔日红火的布庄,如今也有些不入流了,经营的还是些老土布,偶有真丝、绸缎一类,价格不便宜,样子也不时髦,早就被现在年轻的太太、小姐摒弃不用了。 宋泠月站了半天,都没见几个顾客盈门,就算有进去的,也多半空着手出来,并不会买里头的东西,可见这布庄的生意惨淡到了一定程度。 布庄掌柜看外头一个俊俏的小少爷站了半天,却不见他进来,一时忍不住,走到门口招呼了他一声,“这位少爷,是要买布吗?我们这里的布都在降价出售,可以进来看看啊!” 宋泠月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掂起长衫的前襟,抬脚上了台阶,“好啊!我来看看。” 布庄老板把他迎进来,拿着几块布样子,跑前跑后的热情招呼。 “这位小少爷,您看看这个,这个是纯棉花布,这棉纱是董家出产的,这可是老字号了。” 掌柜把一块布递到了宋泠月手里,宋泠月用手指捻了捻,没有说话,继续打量铺子里头,掌柜以为他不满意,又塞给她一块布料。 “您再看看这个,这个是真丝的面料,这种面料,就属我们这里价格最公道了,您试试手感。” 宋泠月一手捏着一块布,捻了几下,把布料丢给他,拍了拍手,淡淡说道:“掌柜,你的这块棉布,还是用最普通的粗棉纱纺织的,董家的手艺,我看也不过如此了,还有这所谓的真丝布料,用紬丝当真丝卖,你可以的。” 掌柜原以为他是个富贵少爷,不见得懂什么布料,所以想哄哄他,没想到他竟然都能识别出来,还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一脸愧色。 “这位少爷,恕我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怠慢了您,我们这里头有的是好货,您再看看别的。” 宋泠月摆了摆手,“不必了,你这里的布料,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了,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惜了,这笔大买卖做不成了。” 掌柜一听是大买卖,顿时来了精神,凑到宋泠月跟前,讨好的问道:“小少爷,不知道您要的是什么布料?要多少呢?我们布庄是老字号了,您需要的,我们都可以订到。” 宋泠月淡然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要一百匹,真丝的斜纹绸和珍珠缎面,各要二十匹,真丝双绉白色要十匹,羊绒面料和羊毛面料,斜纹和平纹的各要二十,蕾丝面料要十匹,颜色和花样,我会给你列个单子。” 掌柜闻言,忍不住咋舌,“小少爷,您要的可是最高档的面料,还都是进口的,这可要花大价钱,您确定吗?” 宋泠月眉头微蹙,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支票,敲在了桌上,“你觉得我说的是假的吗?这是定金,你给我签一张订单收据,十天之后我来取货。” 掌柜接过支票看了一眼,两千块的定金,相当于货价的一半了,看来他不是开玩笑,这样的订单,可是很久都没有过了,当即眉开眼笑的把支票收了,去取订单过来。 “小少爷,这是我们这里的订单收据,您过过目,没问题的话,我们签了字就算订下了。” “好啊!”宋泠月笑笑,把订单收据接在了手里,扫了一眼,又说道:“掌柜,你这订单收据不错,不过,我要的面料都是比较讲究的,我会把要求和交货日期写在这上头,如果你交的货物不符,我可是不会要的,你还得给我赔偿损失。” 这些都是老规矩,并不算突兀,掌柜点了点头,“应该的,您尽管写上,如果不按日期和规定交货,我们自会承担后果。” 宋泠月挑了挑眉,信手写下了自己的要求,又让掌柜签了字,还列了一张清单在后头,交给掌柜一份,拿着另一份,离开了布庄。 掌柜一直送到大街上,目送他坐上车离开,才返身回了布庄,拿起订单扫了一眼,开心的摇头晃脑哼起了小曲儿,这可是笔大单子,有了这笔钱,这布庄就能继续维持下去,真是走了好运了。 第四十一章 打小算盘 五天以后,花想容的第一批成衣做了出来,还是宋泠月亲手设计的,不管是从料子到做工,还是衣服的样式,丝毫不比定做的差。 挂上架子的第一天,宋泠月用月亮小姐的身份,大张旗鼓的去了花想容,不一会儿工夫,就穿了一件新做的成衣旗袍走了出来,大红色的缎面旗袍,领口和袖子用了钩花蕾丝的材质,考究的花纹,成为点睛之笔。 大红色醒目鲜艳,衬着宋泠月一张美艳无暇的小脸儿,凹凸有致的身材,妩媚天成,温婉之间又带着一抹优雅端庄的气息。 一走到大街上,宋泠月俨然成了活招牌,路人纷纷行注目礼,就连行驶的汽车都放慢了速度,车上的小姐、太太纷纷摇下车窗贪看。 宋泠月步履优雅的走在大街上,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现在的花想容,每出一个新产品,她都要亲自穿上亮亮相,她如今的穿衣风格,已经成为京都名媛们穿衣的风向标,她要利用自身的优势和名气,把花想容推上一个新的高度。 果不其然,宋泠月这一遭行走,再次给花想容开拓了新的生意路子,成衣展出的第二天,就被抢售一空,甚至有没买到的,要提前预定下一批。 第二批、第三批成衣出来,依旧如此,再到后来,不需要宋泠月再穿着衣服亮相,就能吸引大批的顾客前来购买,有一些还是固定的顾客,只要花想容出新品,就会来捧场。 十天之期转瞬即到,一大早,宋泠月带着几个听差,前去布庄取布。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条纹的西装,风雅之中又不失沉稳,斜分的短发梳的油光水滑,皮鞋擦得锃亮,大少爷派头十足。 一进布庄,掌柜就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对宋泠月拱了拱手,“少爷,您果然准时,您要的布匹都到齐了,只等您验过货物,就可以给您送过去了。” 宋泠月面无表情的扫了掌柜一眼,点了点头,“好啊,那就请掌柜带路吧!” 掌柜带着宋泠月去了后头的货仓,一进门就看到堆得高高的布匹,正是宋泠月之前定的那些。 “少爷,一百匹布,按照您的要求,都在这里,您检查一下吧!” 宋泠月嗯了一声,走到布匹跟前检查起来,不时用手捻一捻布面,父亲曾经说过,布料之所以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穿在身上的触感,所以,没有什么比接触更能识别一种面料的好坏。 没检查几匹,宋泠月就皱起了眉头,拍拍手,直接走出了仓库,却没有要装货的意思,掌柜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追了出去。 “少爷,小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可都是按照您的要求订的布料,您怎么直接走了?” 宋泠月走到柜台外头的沙发上坐下,从衣兜里掏出订单收据,直接拍在了桌子上,冷着脸说道:“掌柜,你的货物没有一样是相符的,这货我收不了。” 掌柜闻言变了脸色,“这,这话怎么说的?都是按照你的要求订的呀!” 宋泠月双手插兜,翘起了二郎腿,“是吗?不说别的,就说那蕾丝吧!你这蕾丝跟我要求的可相差太远,棉含量不足,料子发硬,这样的衣服穿在细皮嫩肉的千金大小姐身上,你是要砸我的招牌吗?” 掌柜顿时身子一僵,他倒不是有心以次充好,只是宋泠月*的上等蕾丝本就不易得,布庄现在的财力和能力,根本无缘订到,拿到手里的,已经是最好的,本以为他看不出来,没想到还是被辨识出来了。 “小少爷,您说的那种,京都进购的,一共也没多少,根本拿不到,这已经是最好的。” 宋泠月蹙了蹙眉,“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擅自用这种次货交差,是打量着我好骗吗?” 掌柜连连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真的是无能为力。” 宋泠月扯了扯嘴角,“那就没办法了,这样的东西,我是不会用的,还有那些真丝,我要的是真丝双绉,你准备的是素绉,一字之差,区别就大了,无论是光滑度,还是垂坠感,都相差甚远,这你要怎么解释?” 掌柜的汗都流下来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居然懂得这么多,一时后悔不该听老板的,用素绉糊弄他,这东西一般人未必能识别出来,可这次遇到行家了,真是倒了霉。 宋泠月看他不停地擦汗,无奈的摇了摇头,“掌柜,我是看中你们店里的信誉,才下这么大的单子,你们真的太过分了,这些布,我一匹都不会拿。” “这、可是,我们订到的已经是最好的了,您要是不要,这可是几千块啊!”掌柜急的语无伦次,汗水都滴到了脖子里。 宋泠月可不管这些,冷淡的说道:“既然你们的货不符合,按照订单收据,你们要给我双倍赔偿,还要弥补我的损失,我看你也做不了主,叫你们谈吧!” “啊!双倍赔偿?这……”掌柜顿时傻了眼,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双倍赔偿,那就是四千块,还要弥补损失,那可是一大笔钱,布庄这一年多生意惨淡,已经在吃老本儿了,别说损失,就是四千块都已经拿不出来了。 宋泠月看掌柜木然的坐在沙发上,心知时候到了,看来这布庄是真的举步维艰了,干脆狠心一把,这一次,就成为压弯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斜睨了掌柜一眼,哼笑道:“你知道我这布匹要用在哪里吗?” 掌柜回过神来,“用在哪里?” 宋泠月没有回话,身后一个听差走上前,趾高气扬的道:“我们少爷是花想容的少东家,这批料子都是花想容要的,都是要给那些官太太和小姐做衣服的,交不了货,我们损失大了。” “啊!”掌柜叹息一声,重重的跌进了沙发里。 花想容的名号,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谁都知道他们背后是有高官坐镇的,还有金凯门的月亮小姐当靠山,已经不是他们这布庄能得罪的起的。 “怎么样?掌柜,是你自己做主,还是要请你们老板出来?我可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你们尽快给我回话。”宋泠月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掌柜嘴唇哆嗦了半天,抹了一把汗水,叹声道:“我们老板已经病了很长时间,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怕是没办法解决,您能不能缓一缓?” 宋泠月没想把人往死路上逼,做买卖,终究还是要讲究名誉的,更何况,她的目的是这家布庄,要是出了人命官司,也会连累花想容,答应了他。 “好吧!看来我只能再去别的地方进购了,可这件事,终究要解决的,掌柜还是尽快告诉你们老板,总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不是。” 掌柜自知理亏,也说不出别的话,连连点头,“荣少爷,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告诉老板的,不会让您白白损失的。” 宋泠月不怕他赖账,订单收据上白纸黑字写着,除非他们为了这点儿钱逃出京都,否则她有的是办法把这笔钱要回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带着人离开了。 当天晚上,金凯门,宋泠月从舞台上下来,端着一杯红酒去了一间包厢,海关的刘次长给她送了一束大大的鲜花,还有很多名贵的礼物,她怎么也要表示感谢一下,顺便拉拢一下关系。 一进包厢,里头正在谈天的两人就打住了话题,把目光转向宋泠月,刘次长站起身,亲自把她迎了进去。 “月亮小姐,快请坐,今天这支舞可谓是鸾歌凤舞,摇曳生姿啊!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 宋泠月笑笑,客气的道:“刘次长过誉了,多谢您肯赏脸,我敬您一杯。”说着话,举起杯子,先干为敬。 刘次长也喝了一杯,放下杯子,开始给她引荐包厢里的客人。 “月亮小姐,这位是司法处的陶处长,专管查封、拍卖事务的,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问题,尽可以让陶处长帮忙。” 宋泠月不由得认真打量了这位陶处长几眼,说不定将来这位陶处长还能帮到她的忙,她可得好好拉拢一下。 转身倒了一杯酒,对陶处长举了举杯,笑着道:“陶处长,初次见面,月亮敬您一杯,以后您可要常来呀!” 陶处长爽朗的笑笑,也举起了酒杯,“那是一定的,月亮小姐名满京都,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后一定会捧场的。” “那我就多谢陶处长了,先干为敬!” 宋泠月从包厢里出来,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儿,又去了另一个包厢。 万老板已经等候多时了,宋泠月一进来,他就笑着迎了上去,作势要揽她的小细腰。 宋泠月转了个身,不动声色的躲开了他,一手点在他胸前,阻止他再次靠过来,笑着道:“万老板,今天我可是专程来给您敬酒的,你这样,这酒我可就没法儿喝了。” 万老板讪讪的收回了手,陈霆锋虽然死了,但她背后还有的是高官朋友,偷袭没占到便宜,他不敢硬着来。 干笑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道:“是,月亮小姐,请坐吧!我们喝一杯。” 听差进来倒了两杯酒,宋泠月端起一杯,递给了万老板,另一杯端在了自己手里,转了转杯子。 “万老板,这次的布料,多谢您帮忙了,如果不是您给我预留,这么好的布料,我朋友都订不到呢!” 万老板听到她说这个,脸上顿时展开了笑容,带着几分得意道:“要说在这个时节还能运这好布料进京都的,也只有我的商船了,月亮小姐的朋友需要,我自然要帮忙了,其他人想要,只能用次货了,嘿嘿!” 宋泠月喝了一口酒,唇角勾了勾,“万老板,您帮的忙,可不仅仅是布料,我得好好感谢您!” 第四十二章 握着的手 宋泠月是铁了心要收那布庄,利用金凯门的那点儿人脉,最终是逼的布庄老板走投无路,让司法处的人查封了,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布庄老板虽然不仁义,却到底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大事,她用一个合理的价钱,收到了手里。 五天以后,容记布庄开业了,店铺重新整修过,红色木门换成了黄漆的雕花门,格子窗一律换成了玻璃窗,进门的长柜台也换成了垂挂布匹的架子,整个店铺再没有从前的古朴沉闷,焕然一新。 春去夏至,花想容的生意越做越大,宋泠月又开了一家店铺,专门做成衣,从成人到孩童的衣服,无一不全,布庄的生意,因为有充足的货源,也日渐兴隆,宋泠月的生意,终于步入了正轨。 京都富人区,这是一个特殊的境界,一座座新式的欧洲建筑,有秩序的伫立在宽敞的地域,绝不拥挤,马路宽大平坦,路侧还立着带灯罩子的电灯,夜里也不惧黑,车道两旁树木林立,花草繁盛,环境优美,相比外头乱哄哄的平民居住区,这里简直是人人羡慕的天堂。 宋泠月和容妈坐着人力车,一路顺着宽敞的道路行过去,穿过一片开阔的草地,就到了新建成的容府。 一座红顶白墙的欧式小洋楼伫立在青草地上,二楼的大晾台上已经稀疏的摆放了几盆花草,朝气蓬勃,外围花岗岩和铁栏杆的院墙已经筑成了大半,只等大门做成,就可以完工了。 宋泠月扶着容妈从车上下来,正在干活的工人看到,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围了过去。 “老板,太太,您们过来了,这院墙顶多一天就完工了,您可以准备鞭炮了。”工头上前说道。 宋泠月点了点头,她今天依旧是男装的打扮,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清淡优雅,厚底子的鞋,多少增添了些身高,负手而立,很有气势。 “很好,工钱明天会有人过来跟你们结,大家这些日子辛苦了,今天晚上我请了厨子,在这里摆几桌席面,好酒好菜管够,犒劳大家。” 这是建新房的惯例,完工前要请工人吃顿饭,饭菜不一定要多好,热热闹闹,是为了给新宅增加点儿烟火气,图的就是个吉利。 工头脸上一喜,弯腰作了个揖,“多谢老板!老板良辰安宅,大吉大利!”后头的工人也跟着一阵欢呼。 宋泠月压了压手,示意大家继续工作,不必招呼她,她带上容妈进了院子。 屋子前头是白漆方柱子的门廊,廊壁上挂着古铜色带玻璃罩子电灯,古朴典雅,上了台阶,脚下铺着深棕色的大块方砖,上头有细细的纹路,既美观又可以防滑,这也是宋泠月特意吩咐的。 打开屋门,来到客厅,一股清新的草香扑面而来,原来是工人为了散去屋子里的味道,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都摆放了一盆盆花草,除了花草之外,屋子里再没别的东西,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墙上的金色墙纸上,整个大厅宽敞明亮,处处都收拾的干净整洁,只等着主人前来入住。 “干妈,您喜欢吗?这是我找人特意设计的屋子,楼上楼下有十几间房子,还有耳房,足够我们一家人住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宋泠月拉着容妈的手,欢喜的问道,她终于再次有家了。 容妈打量着屋子,里头的装饰和从前的宋府很像,不由得热泪盈眶,点头哽咽道:“喜欢,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终于回家了。” 宋泠月鼻子一酸,扭过了头,是回家了,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家,从前的家是爸爸守护的,如今这个家,她要撑起来在,再也不让它倒下去。 不想让容妈再难过,宋泠月强打起笑容道:“我带您去二楼看看,看看您的房间,您的房间在东边,最向阳的地方,我的在西边,可以看到夕阳。” 容妈也不想感染的宋泠月跟着难过,急忙擦了擦眼泪,紧走两步上了楼梯,她今天穿了一件紫鸢色白点花的斜襟盘扣真丝旗袍,头发在脑后挽起来,戴着珍珠的项链首饰,站在白漆的旋转楼梯上,气质高贵典雅,俨然是一位名门贵太太。 宋泠月跟在后头,看着容妈的身影,满心感慨,这半年,容妈随着她做生意,一直试炼着替她出面,硬是让自己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位可以单独出面经商的女商人,这一切努力的背后,都是为了替她分担,她决心要对容妈更好一些,比所有人过的都好。 “干妈,您慢些走,楼梯滑,我扶着您。”宋泠月追上去,搀住了她的手臂。 容妈笑笑,“你这孩子,就是太孝顺了。” 宋泠月调皮的吐吐舌头,“儿子孝顺妈,是应该的。” 容妈忍不住指了指她的脑门儿,疼爱的道:“你这个假小子,真把自己当男人了,你可是个姑娘。” “嘿嘿,在容府,我就是容少爷!” 二楼的房间,卧室、客房和书房一应俱全,按照各个房间的功用,做了不同的装饰,里头的墙纸、地毯已经装饰好,卫生间里的洗漱设备也已经装齐,黄铜制的水管和洗浴喷头,金光闪亮,只可惜没有浴缸。 那东西极其昂贵,还需要从美国*,她目前还置办不起,就用木头浴桶凑合一下,好在家里安装了一个长炉灶,用热水是很方便的。 从新家回来,宋泠月带着容妈去花想容转了一圈儿,谢裁缝如今已经是谢掌柜,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宋泠月省了不少的心。 跟铺子里的人一起吃过午饭,席间听说妙音园今天有少棠的戏,宋泠月耐不住,容妈也是爱听戏的,让人去买了戏票回来,掐着点儿去了妙音园。 宋泠月买的是大厅的票,去的时候,大厅里几十张桌子,连带后头的长凳子上,已经坐满了人,楼上楼下的包厢也已经坐满了,可见少棠的名气之大。 宋泠月和容妈坐下不久,小厮过来奉了茶水点心,戏台子上的红色帷幕缓缓拉开,一声清脆的锣响,戏已经开场了,温柔英气的柳梦梅登场了,竟然是一出《牡丹亭》。 宋泠月和容妈细细的听,台上的柳梦梅和杜丽娘上演着缠绵悱恻的爱情曲段,底下的看客透过幔帐,注视着陷入尘缘的男女,似是看戏,似是而非,却是在看着世间的红尘情缘。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宋泠月听着这唱词,神思悠悠的飘远了,直到大厅里响起潮水般的鼓掌声,叫好的、打赏的不断,她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一场已经结束了,再看台上,柳梦梅和杜丽娘谢了场,已经退去了后台。 宋泠月照旧让听差送了花篮子和荷包上去,等听差回了,她又觉得这样不妥,来了两次,终究是要见一见少棠的,可是低头看看自己,还是男装的打扮,不知道会不会让少棠错认了。 脑子里的想法转了几个来回,坐下又站起,复又坐下,还是拿不定主意,容妈看她这样失神,有些担心,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 “小月,你这是怎么了?是想去后台吗?如果想去,就替我给柳梦梅和杜丽娘多一份儿赏钱。” 容妈这一句话,似乎让宋泠月找到了一个去后台的借口,点了点头,装上两个大荷包,鼓着勇气往后台走去。 大厅里人多,行走不方便,宋泠月就绕到包厢门口,想从一排包厢门口绕到后台。 经过两个包厢,眼看要过去了,临近后台的一个包厢,门半关着,骤然响起一阵哄笑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娇笑,宋泠月下意识的侧头扫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心跳加快,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这是个大包厢,里头有六个人,三男一女是坐着的,还有两个是站着,还是穿着戏服的,正是刚才台上的柳梦梅和杜丽娘,也就是少棠和白牡丹。 包厢正位置上,夏夜清正眯着眼睛斜靠在软座上,可巧的是,他今天穿的同样是长衫,连颜色都和宋泠月的一样,同样的月白色长衫,穿在他高大有型的身材上,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容,又是极致的优雅和帅气。 宋泠月看了他一眼,视线就快速的移开了,好像夏夜清脸上有毒,多看一眼都不行,转而去打量其他人,另两个男人都不认识,可是看衣着和打扮,定制的名贵西装,腕子上戴着金表,都是非富即贵。 那个坐着的女人,宋泠月虽然不认识,可是看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水红色的裹身旗袍,烫的波浪卷披在脑后,浓妆艳抹,大红唇,身段儿模样都不俗,说话娇声莺语,还时不时的把手攀在身边的男人肩头,多半是个堂子里的红倌儿了,说不定还是燕春阁的新人。 再看少棠,他站在夏夜清一侧,还没来的及卸妆的粉白面上,有一丝窘迫,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又推脱不掉一样,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伸了出去,却恰好又被桌面挡住了,看不到他伸到了哪里。 宋泠月正想着要不要闯进去,把少棠拉扯出来,就见他突然后退了一步,伸出的手也抬了一下,却不是一只手,是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另一只是夏夜清的。 第四十三章 醉不倒的 夏夜清居然在握少棠的手,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宋泠月脑子里冒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一双握在一起的手,轰的她脑仁儿一阵狂跳,他们这到底是在干嘛? 正在宋泠月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冲进去的时候,少棠开口说话了,虽然语气有些急了,声音依旧是温柔好听的。 “夏总长,我还有一场戏,真的不能喝酒,至于您说的,去公馆唱戏,您若是有请,我不敢不去,不过,我只怕腾不开时间。” 坐着的一个男人开口了,一听语气,就是常打官腔的,半笑不笑的道:“少棠,这就是不给面子了,这可是夏总长啊!一杯酒而已,你喝了脸红,唱柳梦梅才更加动人啊!” 另一个男人也开始帮腔,尖瘦的脸,配上尖细的嗓音,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是啊!少棠,我来了几次你都不给面子,今天请了总长过来,你要是还这样,那就是真的不识抬举了。” 宋泠月暗暗呸了一声,真是恶心人不挑时候,这两个男人,跟夏夜清一样,果然不是好东西,家里有太太,还出去寻花觅柳,那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打少棠的主意,果然是下流胚子。 两个人轮流劝说了几句,少棠都不为所动,只是被夏夜清握着的手,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尴尬的站在了那里。 劝不动他,嗓音尖细的男人又把矛头转向了白牡丹,带了三分笑意,“白牡丹,你这位师兄不给面子,你可得替他圆了,这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人三杯,加起来就是九杯,你喝是不喝?” 白牡丹犹豫了一下,显然也是十分为难,九杯下肚,这戏还怎么唱? “夏总长,我和师兄真的不会喝酒,等一下我们单独给您唱一段儿,当做赔罪,这样行吗?” 许久未出声的夏夜清,转头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唱戏好啊!我都说了,请你师兄去我公馆唱戏,他却说腾不开时间,你又是这般说辞,这话我倒是弄不懂了。” “这……”白牡丹显然被这话给拿住了,脸红了又红,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少棠叹息了一声,他再红,终究是个戏子,在这些达官贵人面前,也是低贱的地位,自然是拗不过,伸出另一只手,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夏总长赏酒,不喝的确是不妥,三杯酒,我喝了吧!” 宋泠月在外头听了这一会儿,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少棠的酒杯还没送到嘴边,她抬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径直来到少棠跟前,夺下了他手里的杯子,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不许喝!” 宋泠月的突然闯入,显然惊到了一屋子的人,连少棠都惊讶了,愣愣的看着这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小少爷,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闯到这里来?”尖细的嗓音带了一丝怒意。 宋泠月转过身,努力忽视正座上的夏夜清,忽视他那双明亮又尖锐的眼睛,盯着那张尖瘦的脸,冷笑道:“这就不需要你知道了,少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帮他的。” “呵!”旁边的那个男人却不乐意了,“蹭”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指了指宋泠月,瞪着眼睛吼道:“你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白脸儿,居然也敢捧戏子,是不是你爹给你的零花钱太多,没地方消受了?” 宋泠月才没这闲余的时间跟他斗嘴,横了他一眼,拉扯住少棠和白牡丹,就要出包厢。 还没跨出门,迎头就撞上一只手臂,还没来得及后退,一只长满了厚茧的大手直接盖在她脸上,把她推了回去。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来这里捣乱,是活腻了?”粗犷的声线,是张副官。 他离开一会儿,没想到就被人闯了进来,这要让他把人带走,他这个副官就不用当了,随手关上包厢的门,把三个人堵在了包厢里。 宋泠月暗暗跺脚,怎么把他忘了,夏夜清出门,张副官一定会跟随左右,不在身边就在附近,肯定不会走远,果然大意了,往后缩了缩身子,半低着头,这要是被认出来,麻烦就大了。 张副官倒是没仔细看她,走到夏夜清跟前,一脸歉意的道:“总长,是下属的不是,我没看住,让这小子闯了进来。” 夏夜清摆了摆手,“没关系,人多了才有趣儿。” 又目光一转,饶有兴味的看着宋泠月,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给我过来!” 宋泠月暗暗叫苦,夏夜清要是认出她,那就是个麻烦,要是认不出她,会更麻烦。 神思转念间,身后的少棠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这位少爷,少棠多谢你的仗义,只是,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还是去外头听戏吧!”他是感激突然的相帮,却也不想连累无辜。 “别忙着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没那么容易。”夏夜清嗤笑一声。 他好像突然对这个闯进来的人感兴趣了一样,高大的身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了宋泠月跟前,低头打量着她。 “你要救你的朋友,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人就这样被你带走了,我也是没面子,这可怎么好?” “这可怎么好?”宋泠月反复在脑子里回味着这句话,他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她赔罪不成? 不容她多想,夏夜清已经重新倒了一杯酒,两根细长的手指捏了杯沿儿,递到了她眼前,低沉的嗓音从她头顶上响起,“那你就替他喝了吧!喝一杯就好。” 宋泠月一怔,他这个语气,倒是温柔了几分,好像跟她细细的商量一样,随即摇了摇头,他肯定是要捉弄她的,喝了一杯,还不知道后面有几杯,可是不喝,是决计走不掉的。 少棠见他为难宋泠月,陪着笑脸伸了伸手,作势要接那杯酒,“夏总长,这位小少爷不是我的朋友,可能是误闯了,您放他出去吧!这酒,还是我来喝。” 夏夜清拿着酒的手躲了一下,摁住了少棠,目光始终盯着低着头的宋泠月,别有深意的道:“我觉得她喝比较合适,一杯酒而已,不醉人的。” 宋泠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狠下了心,金凯门已经锻炼出了她的酒量,一杯酒,醉不倒她,伸手接过来,看也不看他,仰头喝了个干净,又随手摔了杯子。 “可以了吗?既然是总长,说话总要算数的吧?” 夏夜清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点了点头,一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很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算数,请吧!” 这倒是有几分奇怪了,三个人皆是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这堂堂海关总长在说请,还准许他们离开,古怪是古怪,但离开总是对的,宋泠月打头开了包厢的门,带着两人匆匆离去。 三个人一直跑到后台没人的地方,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待缓过来,三人皆是一阵苦笑。 少棠心里还有很大的疑惑,这会儿心静了下来,忍不住问道:“这位少爷,你我素昧平生,你怎么突然要帮我呢?” 宋泠月看了看一旁的白牡丹,欲言又止,白牡丹识趣,道了一声谢,便要离开,宋泠月才想起容妈交代的事情,摸出一个大红荷包递到了她手里。 “这是我母亲送给白小姐的,请白小姐务必收下。” 白牡丹笑笑,把荷包收了起来,屈了屈膝,“多谢太太和少爷了,我去换妆,不作陪了。”说罢,自觉地离开了。 白牡丹一走,宋泠月顿时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嗓音,一双明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少棠,两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生怕他跑了一样,说道:“少棠,少棠师父,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少棠的眼中满是疑惑,眉头蹙了起来,“你,你是个女扮男装的?” 宋泠月想起自己还带着短发的假头套,伸手扯了下来,长发飘洒而出,她轻轻摇了摇头,长发散开来,已然是一个柔美的小姐。 少棠盯着她看了足足几分钟,才从记忆力寻出一张熟悉的脸,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脸上温和的笑转为了惊喜,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小月吗?” “嗯!”宋泠月重重的点点头,鼻音浓重,“是我呀!少棠师父,一别已经一年多了,你可还好?” 少棠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眼前的小月,是她,又似乎不是她,她变得美极了,比从前还要美,他不敢相信。 “你真的是小月?你说一句我们的悄悄话给我听,到底是不是你?” 宋泠月眨眨眼睛,贝齿一张一合,“读没读过书都不要紧,过去的事情,已经烟消云散了。” “小月,真的是你!”少棠已经再次确定了,迫不及待的,把她搂进了怀里。 “我当初以为你真的遭遇不测了,听说你是被几个当兵的带走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听了很久也打听不到,那个方老板也不肯说一句实话,我一气之下,再不肯去燕春阁,百般问询,却还是没有你的消息。” 少棠语气很急,好像要把离别以后的事情,一股脑说给她一样。 “我不知道你的真名,找也无处可找,后来病了一场,修养了一段时间,再次登了台,没想到,居然就能遇到你。” 宋泠月听到他说不肯去燕春阁,后来又病了,心里起了疑惑,直起身子,漆黑的眼珠盯着他问道:“你是病了吗?还是被那个方老板给打了?” 少棠目光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堆起脸上的笑容,“你别瞎想了,没有的事,病了就是病了。” 第四十四章 风水轮流 后头的话,宋泠月再问,少棠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说了,只说自己是病了。 宋泠月自然是不信的,若是大病,绝不是修养几个月能好的,若是小病,也不至于修养几个月,除非是筋骨上的伤。 他不肯说,宋泠月却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感激他也是个有情有意的,越发心疼起他来,又知道他是个要面子的,再说下去,他面上越发不好受了,及时的转移了话题。 “少棠,我现在搬了新家,是属于我的家,乔迁的时候,你去我家里做客可好?” 少棠笑笑,看她的目光又温和了几分,“好,小月的家,我自然是要去的,到时候,我给你唱一出新戏,恭贺你乔迁之喜。” “那我们说定了,明天我就来给你送帖子。” “一言为定!” 两人细细说了一些话,少棠又该登台了,宋泠月看看时候,也是该去金凯门了,眼下两边都要顾的,约了少棠改日吃饭,便辞了他,找到容妈,离了妙音园。 宋泠月离开不久,夏夜清带着张副官,也从妙音园走了出来,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司机把车子开过来,夏夜清没有上车,倚在车门上,点了一支烟,慢慢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儿。 “张副官,今天的事情,还是要妥善解决一下的,少棠和白牡丹不是一般的小角儿,今天迫不得已,让他们受了委屈,回头你拿上几千块钱送过来,算是安抚一下。” 张副官点点头,“总长放心,我会安排的。您向来是个讲究的人,可惜今天请来的人多少不入流。” 夏夜清倒也不是很在乎,抬了抬夹着香烟的手,鼻子里喷出薄薄的烟雾,又说道:“这件事也罢了,只是今天闯进去的那个,你给我派人盯着点儿。” 张副官心下疑惑,“怎么?总长对这小白脸儿有兴趣?” 夏夜清摇摇头,扔了烟头,鞋尖捻了捻,淡淡说道:“兴趣是有,只不过,眼下不好说,小心看着吧!别打草惊蛇。” “好,我知道了!”张副官应道,伸手拉开了车门,“总长,请上车!” 夏夜清弯腰进了后座,张副官绕过去,坐到了前头,车子启动,很快驶离了妙音园。 容府建成,里里外外置办齐了,都收拾妥当,宋泠月让人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合家搬了过去。 乔迁这日,宋泠月用容少爷的名义,邀请了几个生意上有往来的朋友前来做客,少棠也如约过来,外人只以为是这位容少爷花钱请来的,殊不知,两人已经是知己一般的好友。 家里的酒席散了以后,宋泠月陪着少棠在家里的院子散心,新栽的树木还没有成荫,两人走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去门廊下的躺椅上坐着,听差奉了茶上来,两人一边慢慢的饮着,一边闲话家常。 茶喝的差不多,天也黑下来,少棠准备起身告辞了,宋泠月送他到门口,临上车之际,他又折返回来,很突兀的对宋泠月说了一句,“小月,我以后可能不唱戏了,也可能会离开京都,这个打算很早就有的,只是没敢告诉你。”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白净的脸上已是毫无血色,眼睛睁的大大的,本就瘦弱的身子包裹在深色长衫里,声音也很轻,看上去虚弱不堪,好像一碰就会碎了一样。 宋泠月嗓子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努力咽了咽,才觉得舒畅一些,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缥缈,“哦,那你要去哪儿?” 少棠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哪儿都好,只是不想在这里了,京都这个地方,太过浮华,我却想过平淡的日子。” 宋泠月终是忍不住,哽咽出声,“少棠师父,我知道你的苦,可是你这么文弱,能去哪儿?哪儿是你的安身之所?” 少棠依旧是温和的笑,“小月,总有我的一席之地的,不过你放心,如果我安顿好了,一定会写信给你的。” 宋泠月听这话,便知他心意已决,不可能再回头了,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知心的人,才相聚就要离开,难道她在这世上,就不能有一个真心的朋友吗? 难过了一会儿,突然又想到什么,扯了扯少棠的衣袖,急声说道:“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一定要等我。”看他点头了,急匆匆的跑进了屋子里。 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再出来的时候,少棠已经走了,连车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宋泠月握着厚厚的一沓钱,眼泪直打转,果然,他是极要面子的,她的钱,他是断然不肯收的。 宋泠月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闷的难受,却又没办法嚎啕大哭出来,此时此刻的她,穿着容少爷的华贵衣衫,不再是从前那个千金大小姐,连痛哭一场都成了奢望。 黑夜渐渐笼罩上来,宋泠月同样瘦弱的身躯,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往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走去,黑夜,总会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起早赶去了妙音园,却被告知,少棠已经离开了,原来他早就打好了主意,只是遇到宋泠月,才晚走了几天,最终还是离开了。 宋泠月四处打听,却打听不到他去了哪里,好像他突然就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就像当初她的离去一样,无迹可寻。 时光荏苒,转眼已经是一个月过去,海关的订单,在宋泠月几次三番的拉拢下,最终由容妈出面,替花想容拿了下来,此时的花想容,已经一跃成为京都最大的衣裳铺子。 宋泠月手上有了足够的资金,又动用人脉,重新买回了宋氏的布厂和纸厂。 布厂购买了新的机器设备,又招够了足够的工人,已经再次开工,这一次改良之后,工厂主要生产毛纺织品,棉纺织品为辅,其中又以精梳棉为主。 自从德国战败以后,进口的毛、棉纺织品越发减少,京都的需求量又大大的增加,穿西装和定制服装的人越来越多,棉、毛都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毛纺织品,几乎全部依赖进口,价格昂贵,又不容易得,宋泠月看准了这个契机。 宋氏的工厂自从做出第一批毛纺织品和精梳棉织品,被推上市面以后,几乎是给等待进口布料的人打开了一个新的大门,一时间,订单就像雪片一样飞来,工厂的机器日夜开工都应接不暇。 纸厂在宋奇手里时,已经不兴旺,因为洋纸的流入,国内的造纸业受到了重创,又没有新的改进方法,如果继续造纸,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宋泠月对别的产业也不熟悉,不想贸然试探,只能先空置下来。 这个夏天,宋泠月的生意也随着夏日的热浪步步高涨,布厂、布庄和衣裳铺,这种联合的经营方式,几乎垄断了京都的布匹和服装生意,还逐渐向外省扩张,容氏几乎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新的大亨,殊不知,是曾经的宋氏,再度崛起了。 这头的生意越来越旺盛,金凯门月亮小姐的名号也越来越响亮,宋泠月从那个落魄的宋家千金,一跃成为双面赢家,一面是京都第一名媛,另一面,是京都大亨容氏少东家,每一个名号,都足够震撼京都上流人士。 容妈作为容太太,也成为京都传奇女商人,但凡接见大人物谈生意,宋泠月又无暇分身的时候,都是由容妈替宋泠月出面,起初她不习惯,渐渐地,越来越得心应手,生意经念的比宋泠月还精,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商人,容太太。 这天一早,宋泠月正在书房处理文件,管家就来报,说有一位张先生来拜访容少爷,宋泠月起初想不起来是谁,管家说了他的大概长相,宋泠月终于记了起来,这位张先生,可是父亲生前的好友,也是父亲死后,第一个踩她一脚的人。 宋泠月放下手上的万宝龙金笔,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淡淡笑道:“你让他稍等片刻,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管家应声而去,宋泠月起身掸了掸衣裳,轻笑一声,信步出了书房,昔日财大气粗的张先生居然来拜访,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第四十五章 不是滋味 宋泠月梳理好自己的短发头套,又换了一身白色西装,对着镜子给自己化了两撇小胡子,确认万无一失了,才慢悠悠的下了楼。 一年多不见,张先生已是大变了模样,肥胖的大肚子不见了,脸色蜡黄,瘦弱不堪,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灰色长衫,不知道几天没换了,都起了皱,花白的头发,稀疏的胡茬,一副穷困潦倒的颓废模样。 宋泠月暗暗吃惊,这一年多,她倒是没留意父亲那些朋友的动向,怎的这位张先生,竟然落魄至此了?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依旧是淡漠的神色,踱步走到沙发跟前,开口问道:“这位就是张先生吧?” 沙发上的张先生听到声音,急忙站起了身,容府的管家不在,他只好自我介绍,“您就是容少爷?鄙人姓张。”还伸出了一只手,作势要跟宋泠月握手,目光紧盯着她打量。 看到眼前的这位容少爷,长得白白净净,秀气的像个小姑娘,两撇小胡子也和嫩白的脸极为不衬,并没有看出几分老辣,倒像是故作深沉一样,心里颇为吃惊,难道这位在京都能呼风唤雨的容少东家,竟然是个小白脸儿? 宋泠月忽视他脸上的惊讶,和他浅浅握了一下手,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二郎腿翘起,抬了抬下巴,淡淡的语气说道:“请坐吧!我跟张先生素未谋面,不知为何来访?” 张先生显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垂下头,讪讪的坐了回去,却不敢端正的坐,只欠身坐到昂贵的真皮软沙发的边上,身子前倾着,支吾着开了口。 “容少爷,我贸然来访,的确是冒昧了,只是下帖子又怕送不到您的手里,毕竟我是个生人,所以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宋泠月没闲工夫听他说这些客套话,倚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挥了挥,“张先生有话直说吧!我一向不在乎这些虚礼。” 张先生干笑一声,一只手搓着自己的衣衫,搓的手心都出了汗,极力掩饰自己的窘迫和不自在,想了半天,才又开了口。 “容少爷,鄙人也是经营布匹的,本来这丝、麻的生意还算稳妥,可是近几个月,却日益下滑了,厂子大有经营不下去的趋势,我本是小本儿生意,如今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宋泠月嗯了一声,扭头喊了佣人,让送两杯咖啡过来,佣人应了,手脚麻利的,很快送到了跟前,一杯端给宋泠月,另一杯搁到了张先生面前。 宋泠月端起来浅浅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问道:“那张先生找我,是怎么个意思呢?” 张先生盯着眼前贴金描花的白玉瓷咖啡杯子,放在前朝这可是贡品,在容府却能随意拿出来招待客人,自己这身衣服怕都不值这杯子钱,最终还是没敢碰,缩回了手。 踌躇了半晌,说道:“我是想,容家经营的生意大,看能不能有机会跟您合作,丝、麻的生产我全部分出来,您的棉织品,让我一小部分。” 宋泠月一口咖啡险些喷出来,身子欠了一下,才不至于失态,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这姓张的是急疯了吧?这样的话居然直接说出口。 说的好听,丝、麻织品虽然仍有需求,但国内是盛产丝织品,麻更是不缺,有的是产业,前几年还是鼎盛时期,供不应求的局面,所以厂子大批的设立,多少都捞了一笔。 可如今,棉、毛织品成为趋势,丝织品若是上品还有销路,若是次品,却是穷人买不起,富人不屑于用,只能把大批的货物滞留在货仓,麻织品倒是用途多,可是生产的人也多,价格又低廉,利润微薄。 京都的棉、毛织品,如今只有宋泠月经营的一家独大,已经垄断了京都乃至外省的棉、毛织品,多少人看她赚的盆满钵满,急红了眼想要分一杯羹,都被她软钉子钉了回去,分一杯羹容易,前提是,你得有碗接啊! “张先生,你这话倒是挺直接,不过,做生意可不是这么个做法,我的厂子靠的不只是人力和机器,是技术,技术可是我的饭碗,你拿走了,要我喝西北风吗?”宋泠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张先生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气哼哼的咕哝了一句,“容少爷,话不能说绝,不管什么产业,迟早都会有人挤进来。你手里的工厂不就是曾经宋氏的吗?宋氏也曾辉煌,可如今不还是成了你容家的产业,宋氏早就连个活人都见不到了。” 宋泠月居然没有生气,面色很平静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不过,我自有我的打算,张先生要合作是可以的,但不是你说的合作,要按我说的来。” 张先生没想到他会松口,脸色和缓了些,却听到他说要按他说的来,心里不由得一紧,“容少爷想要怎么个合作的法子?” 宋泠月直起身看着他,正色道:“把你的厂子卖给我,然后我考虑分你一部分成品,你做个分销,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 张先生本以为他会提出一个正儿八经的合作方案,没想到是要吞了他的厂子,还说什么分销,说白了,不就是让他当个卖布的。 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蹭”的站起身,语气激愤的道:“容少爷,我是真心诚意求合作的,没想到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谁不知道这京都最大的布庄是你容家的,你收了我的厂子,让我丢了身家,去当一个小商小贩,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宋泠月悠闲的喝了一口咖啡,轻轻晃着手上的杯子,轻笑道:“张先生,这是我能为你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如果厂子你不舍卖,那我就爱莫能助,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张先生削瘦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他在商界也算得意了十几年,如今却被一个小白脸子给耍了,这口气堵在心里,闷得发慌,却又发作不出来,甩了甩衣袖,愤然离去。 容太太在楼上听了半天,见张先生走远了,才下了楼梯,走到宋泠月跟前,一手扶上了沙发背,碧玉的镯子滑到了手腕,她笑着问道:“小月,这位张先生好像是宋先生生前的好友,你怎么对他这么冷淡?” 宋泠月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干妈,有些事情您不知道,我也懒得提起来。这个姓张的,拜高踩低,自己都跌到了尘埃里,还要连带着讽刺我宋家几句,我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但绝不会让他好过。” 容太太并不知道宋泠月和张先生的过节,但她做事有自己的主意,就不再过问,转而说道:“外省有几位货商要过来,晚上我在金华楼订了包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宋泠月摇了摇头,“我就不过去了,宋琅打了电话过来,那位秘书长今天要去金凯门,我得去一趟。” 容太太点点头,“好,那还是照你说的价格给他们货,至于货量的多少,还是我来谈吧!” 宋泠月嗯了一声,又说道:“其实今天姓张的说话,倒是给了我一个提醒,京都不可能一直是我们独大,其他厂子迟早也要跟上来,看来我们得在外省开辟一个固定的供货渠道。” 容太太皱了皱眉,“那可是不容易,地方官僚都要上下打点,京都这边也得动些心思。” 宋泠月笑笑,“京都这边还不容易,不过是花些钱,吃吃饭也就摆平了,外省也不难,京都有几位大军阀司令,不都是才从外省过来的,他们有关系在的,拉拢一下,办事情总是不难的。” 容太太跟宋泠月学做生意也就罢了,她利用金凯门维护的那些人脉关系,却是她不懂的,宋泠月这么说,她也就放心下来,不再多说,起身去了厨房,好吩咐厨子做几样宋泠月爱吃的小菜,最近她胃口一直不大好。 佣人进来收拾桌上的咖啡杯子,宋泠月还在坐着想事情,一眼瞧见另一杯咖啡,想着是给那个张先生喝的,他却纹丝未动,又心烦起来,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这套杯子给你了,随便你用还是卖了,总之别再让我看到。” 佣人瞧着杯子贴金描花的,怕没有几十元是买不了一套的,拿出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连忙鞠躬哈腰的道谢,“多谢小姐赏!”一手紧端了一个,就要下去。 宋泠月瞪了她一眼,“我说过多少遍,在这个家里,叫我少爷。” 佣人被她这一瞪吓的心口突的一跳,急忙点点头,“是少爷,以后再不敢叫错了。” 宋泠月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仰倒在沙发上,满心满肺都不是滋味儿起来,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却只能扮作一个小白脸子少爷,去跟那些男人周旋抢生意,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第四十六章 几方拉拢 夜晚,金凯门灯火辉煌,大舞台上,灯光耀眼,舞小姐穿着吊带露肩的红色大摆舞裙,腰肢款摆,正在献上最热情的舞蹈,大厅里座无虚席,迎送员穿梭着来往送酒水,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景象。 这边包厢里,宋泠月陪着那位金秘书长,酒已经喝了三四杯,俏脸儿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金秘书长松了松西装衬衫的袖口,起身重新给她倒满了酒杯,笑着开口道:“月亮小姐,今天过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来谈的,我们不急,慢慢的喝。” “哦,金秘书长也有事情和我谈吗?如果是跳舞,说不定我能指点一二。”宋泠月斜靠在沙发上,脸上升起一抹笑容,打趣道。 她今天没有跳舞,穿的是平日里的衣服,一条粉白色的纱质提花连衣裙,上身的领子上缀着一圈儿的小珍珠,裙摆是蓬起来的,她又搭配了珍珠的耳环和戒指,十足的优雅端庄,当真是一位优雅的名媛风范。 金秘书长还是头一次这样和她接触,总觉得她多了一丝英气逼人的气质,倒有几分不自在起来,搓了搓手,干笑一声,欲言又止。 宋泠月看他这神态,料他是真的有正经事,坐正了身子,笑容也收敛了几分,正色道:“金秘书长,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有话您不妨直说。” 金秘书长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听说月亮小姐和容氏的少东家有几分接触,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可否有机会接触一下?” 宋泠月心里有几分惊讶,面上却依旧是镇定的,笑问道:“金秘书长怎么会问起他?我跟这位少东家也算是朋友了,为人还是很豁达的。” 她猜不到金秘书长找她另一个身份的目的,不敢把话说死,只好不轻不重的客套了一句。 金秘书长笑笑,说道:“我索性直说了吧!有几位司令很想接触一下这位容少爷,这几位司令都是手底下养着兵的,大家做个朋友,以后做生意的路也宽泛些。我想着,直接去找这位容少爷总是不妥,所以想请月亮小姐给做个引荐。” “哦,是这样啊!”宋泠月微笑着敷衍了一句,目光转了转,暗暗思索着该怎么回答他。 她上午才想着拉拢几个司令,好做外省的生意,眼下这些人就想要找上门,主动要认识她,这倒让她有几分犹豫了,难道是京都局势有什么变动,这些人想要拉拢她? 或者说,是想要拉拢如今财大气粗的容少爷,毕竟,除了钱财外,她想不到有什么值得这些司令结交的地方。 想了想,试探着说道:“金秘书长,我倒是有几分好奇,这司令们有权有兵,钱财嘛!应该也是不缺的,为什么想要认识这位容少爷呢?他不过是个商人。” 金秘书长摆了摆手,笑容有几分神秘,“这你就错了,这位容少爷是京都崛起的新贵,如今京都大部分的经济几乎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你说说,这样的人,是做朋友好,还是做敌人好?” 宋泠月心里“咯噔”一下,暗暗觑了一眼他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的,照这个意思,这些人果然是想要拉拢他,恐是怕日后她会相助一方,成为另外几方的敌人,毕竟不管打仗也好,养兵也好,都是需要钱的,谁会嫌钱多呢? 只是不知道,这位金秘书长,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眼下这些军阀势力日益崛起,纷纷涌到京都,除了想更接近政府中心,另一方面就是要拉拢京都权贵了,没想到她这容少爷的身份,会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这可不妙。 犹豫再三,宋泠月才缓缓说道:“我引荐倒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司令想要认识容少爷,我总好传个话过去,总不能没名没姓的吧!” 金秘书长听她松了口,脸上顿时一喜,伸手拍了一下大腿,有几分兴奋的道:“月亮小姐,我就知道你会帮这个忙,你改天帮我把容少爷约出来,这种事情你个女孩子怕是不懂的,还是由我亲自跟他谈,怎么样?” 宋泠月迟疑了一下,“这样啊!那我要怎么说呢?” 金秘书长看她有些犹豫,以为她是想要个好处费,急忙摘下手上的钻石戒指,塞到了她手里,“月亮小姐,这是我一点点心意,你务必收下,改天我给你买一个更大的钻石戒指,戴在你这嫩白的小手上,肯定好看。” 宋泠月情知他是误会了,不肯收他的东西,推了回去,“金秘书长,我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拿回去。” 金秘书长却不由分说,给她戴在了大拇指上,一手攥了她的指头,不肯让她再摘下来,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我的心意,你要是不收,可是不给我面子,乖,收起来。” 宋泠月在金凯门待了这么久,这点儿心思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过是笼络她的一点儿小手段,不收是不行的,道了声谢,大大方方收了。 从包厢里出来,宋泠月往后台走,还没绕过舞台,宋琅就急急忙忙跑过来,扯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大步往后台走。 宋泠月穿着高跟鞋,被他扯的踉踉跄跄,挣开了他的手,皱着眉头问道:“宋琅,你这么急做什么?” 宋琅呼了一口气,“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还不知道,后台邀请你的帖子都快堆成山了,还有两张是两方司令的副官亲自送来的,邀请你参加宴会,我可不知道怎么回。” 宋泠月一脸讶然,“司令?我没和他们接触过,怎么会邀请我呢?” 宋琅引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你如今可是京都第一名媛,邀请你不是再正常不过吗?你去参加宴会,可是给他们脸上贴金,追捧你,那都是顺理成章的。” 宋泠月摇头苦笑,不过是另一个陈霆锋,或许还不如他,至少他曾经真的温柔对待过她,如今这些军阀司令,不过是用她撑门面,当做笼络权贵的工具,跟那些日日送昂贵礼物的人,心思是一样的。 后台为她单独辟出了休息室,宋琅一推开门,花香迎面扑来,举目看去,满屋子都被鲜花占满了,梳妆台上,茶几上,一个个精致的首饰盒子打开着,钻石戒指和项链闪着耀眼的光。 “这又是他们送来的?”宋泠月皱着眉问道,随手推开一束鲜花,踢掉鞋子,懒懒的窝在了沙发上。 宋琅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无奈的耸了耸肩,“没办法,慕家的这位小少爷是铁了心要追求你,其他几个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权贵,只盼着能打动你的芳心,好迎娶你做太太呢!” 宋泠月半趴在沙发背上,下巴垫在手背上,贝齿一开一合的道:“我能怎么办?他们要送就送吧!要不是看着我的名气,还有我跟容少东家的关系,他们才没有这么殷勤,为的什么,我心里都清楚。” 宋琅一手插兜,斜靠在沙发背上,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这几个司令是得罪不起的,我看你还是去,至于这几位打你主意的少爷,你还是要自己拿个准主意,别得罪了他们,也别让自己吃亏。” 宋泠月点点头,“那两个帖子你替我回了吧!金秘书长那边也想让我牵线,我去见见他们,宴会而起,又不是没去过。” 顿了顿,又说道:“慕家那小少爷,不必理会,下次他来了,我亲自跟他说。另外那几个,今天我不回话,明天他们迟早要来的,你还是替我回绝了,这东西也让他们带回去。” 宋琅嗯了一声,挨着她坐了下来,脱掉银灰色西装,盖在了她身上,又解开衬衫的袖口,把袖子挽起来,给她捶着肩和后背。 宋泠月被他照顾的很舒服,哼唧了一声,眯起了眼睛,宋琅失笑,伸手拍了她后背一巴掌,嘀咕道:“你可真是大小姐了,我都得亲自给你捶背,说吧!我有什么好处?” “你给我捶背不就是好处,换了别人,能这么容易碰我一下吗?”宋泠月嗔道。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大小姐,侧个身吧!换一边来。”宋琅没了脾气,宋泠月侧了身,便继续给她捶背。 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容太太还没有睡,让人留了汤在炉子温着,等她换好衣服,又给她端到了卧室。 宋泠月趴在床上,酒意涌上来,有了几分醉意,却还想着干妈接待货商的事情,强撑着坐起身,一边喝汤,一边问道:“干妈,事情怎么样了?” 容太太已经换了一身淡粉色丝绸的睡衣,带子松垮垮的系在腰上,头发也松散开来,已显富态的脸上浮起笑容,眼角起了掩饰不住地岁月痕迹。 “谈妥了,当时就填了支票,货物也订下了,明天从厂子里直接运过去,这个节骨眼儿,他们能订到货已经是不容易,我们也不亏待,都是符合条件的好布,运回去就是赚一笔钱,都是稳妥的生意。” 宋泠月点点头,想起金凯门的烦心事,忍不住说了出来,“干妈,现在有几方势力都想拉拢我,容少爷的身份也要拉拢,这可怎么办?” 容太太眉头皱了起来,“很麻烦吗?是冲着咱们的财力和你的名气来的?” 宋泠月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是,这是咱们眼下仅有的东西,他们还要想办法分一部分去,我倒是没想到,原来家缠万贯,也是一种烦恼。” 第四十七章 财大气粗 容太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眼下是个乱世,权力更迭,京都的局面风起云涌,她们不过是一介商贾,再有财富,也是不能与权势抗衡的。 宋泠月喝完了汤,把空碗放在了床头,抬头看干妈一脸的忧愁,笑笑安慰她道:“干妈,先别想这些了,改天我去会会他们,如果真的要选择一方,我也会审时度势,选一个对我们有利的。” 容太太点点头,走过去给她盖了盖被子,“小月,早点儿睡吧!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宋泠月温顺的躺了下去,“好,干妈也早点休息!” 容太太拿过桌上的空碗,才想离开,又想起什么,一手把着门,回头说道:“小月,这两天我要回乡下老家一趟,虽然都是些远房亲戚,但我当年困难的时候,都曾帮过我,我怎么也要回去看一看。” 宋泠月侧躺在床上,头枕着手臂,长发散在后头,柔和的灯光下,她微眯着双眼,笑容很是温和,“去吧!雪中送炭最是难得,您多带些东西过去,也替我问个好。” 容太太笑着点头,“好,我会的。”轻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宋泠月一夜好梦,第二天醒来,容太太已经外出置办走亲戚的东西去了,宋泠月也没什么事情做,那两个司令的邀约不能太急,晾一晾他们也无妨,金凯门更是不用理会,思来想去,她决定去买一辆汽车。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宋泠月自己也吓了一跳,几个月前,她连买个浴缸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浴缸装好了,她又想买汽车,果然是有了钱,欲望都跟着膨胀了。 “可是……”宋泠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嫩白细长,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的手,上头的大钻戒闪闪发亮,如今她,早已今非昔比了,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已经有了足够的钱,想要买汽车,为什么不能?” 她好像一瞬间就从这种困惑中转换了过来,是啊!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成就了父亲当年都未能完成的事业,她想要的,都可以去拥有。 下定了决心,宋泠月带了一个听差,又带上支票本子,找了两辆人力车,直奔汽车行。 晚饭时分,容太太左等右等都不见送宋泠月回来,问过管家,管家只说吃过早饭就出去了,没说去哪儿,还说是带着听差一起去的。有人跟着她,容太太才放心下来,却没心思吃饭,依旧在客厅等着她。 天渐渐黑透了,容太太实在等不及,叫了几个听差,正准备出去寻她一趟,就听院子外头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喇叭声,仔细听,又不像是唢呐一类的乐器,容太太心下奇怪,急忙走出屋子查看。 还没走到大门口,几个听差和佣人就从外头跑了回来,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一脸兴奋,围上来拥着她往外走,七嘴八舌的说道:“太太,不得了了,少爷买了汽车回来,是别克牌的,那大车头,看着就气派,还专门招了开车的司机呢!” 容太太一听说她买了汽车,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汽车这东西极其昂贵,当初宋奇也买过一辆汽车,买了没多久,家里就遭遇了不幸,不但汽车没了,连家都散了,几经波折才缓过来,却早已物是人非。 如今宋泠月又买了汽车,虽然她目前的身份,有一辆汽车才够气派,也够方便,可是有前车之鉴,容太太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这汽车一买,就会家破人亡似的。 容太太三步并做两步跑出了大门,果然,一辆全新的黑色汽车就停在门口,高大凸起的车头,还带着标志,车轮罩子上有两盏车灯,对开的车门,前后左右都有带玻璃的窗户,从外头能看到里头,也能从里头看到外头,看着就气派奢华。 宋泠月从里头推开车门,长衫的衣襟一摆,闪身下了车,看到围过来的一众人,一手把着车门,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笑嘻嘻的喊道:“谁想坐上这汽车去兜一兜风,我们的司机师傅可是开过出租的,稳妥的很。” 几个听差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坐上这新汽车了,宋泠月话音才落,几个人就跳着纷纷举手,“我们,少爷,我们想坐!” 宋泠月爽朗的笑笑,伸手指了指管家和另三个人,“你们几个先坐一回,前头司机旁边可以坐一个,后头可以挤下三个,要小心些,别太招摇,去祥福记买一趟点心回来。” “好嘞!”几个人欢呼一声,簇拥着管家走向了汽车。 管家还没坐过汽车,不知道怎么打开门,手在门上摸了半天,也不见门开,惹的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一个听差过去给他打开了车门,扶着他坐在了前头,管家还一脸的紧张,坐在位子上就一动也不敢动。 后头的三个听差挤了进去,宋泠月丢了一张票子进去,让他们多买些东西,几个人欢欢喜喜的接了。 司机启动车子,新车子不敢开的太快,缓缓离开了容府门口,后头一堆人伸着脖子相送,只等着汽车回来,好让他们也坐一回。 宋泠月跑到容太太跟前,搀住她的手臂,带着几分兴奋说道:“干妈,您这次回去,就让司机开车去,比马车走的快,带的东西也多,刮风下雨都不怕呢!” 容妈从心里感激她的贴心,可是总觉得不妥,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小月,这汽车很贵的吧?其实你不用为了我太费心思,回乡的路不好走,汽车反而不如马车方便,依我看,这汽车还是退回去的好。” “那怎么行!”宋泠月立即不乐意了,皱着一张小脸说道:“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这别克车子本来是要预订的,这一辆是别人提前订下的,可惜车子到了,那人又没有钱买了,所以就让给了我,否则要等半个多月才能开到呢!” 容太太晃了晃她的手,“可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宋泠月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胸脯,一脸笃定的说道:“干妈放心,如果负担不起,我也不会买了,我心里自有主张,难道您对我没信心吗?” 她说这话的样子,十足像一个男孩子,可她分明又是个女孩子,倒是把容太太逗笑了,她眼下正兴奋地时候,容太太不忍心给她再泼冷水,就遂了她的心愿。 “好好好,我就听你的,这次回去就开车去,也好让别人知道知道,我的干儿子是个做大事的人,亲戚朋友也可以放心了。” 宋泠月挑了挑眉,一阵得意,“那可不,谁让我是您的干儿子,容少爷呢!” 次日一早,容太太动身离开了,宋泠月送别了她,回到家里批阅文件,容太太不在,大小的事务都要她自己负担,幸好不用再谈单子,她倒是能应付。 当天晚上,宋泠月用月亮的身份,参加了晋中军苏司令的宴会。 这位苏司令是晋中军苏司令的独子,也就是晋中军的少司令,年轻有为,长得仪表堂堂,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在一众崛起的军阀中,最为出众,也是京都一众名媛崇拜的对象。 他初入京都,就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之前的陈公馆当住所,又大肆举办宴会,遍邀京都名流,可见他的财力和势力之雄厚。 宋泠月本来对他没什么好感,也谈不上讨厌,只是这位苏司令不知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听说过她和陈霆锋的一段过往,借此想要暗示什么,在宴会间频频对她示好,大献殷勤,几乎整个宴会期间都霸占着要和她跳舞,这让宋泠月有些恼火,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借身体不适,早早离开了宴会。 这位苏司令倒是贴心,还亲自坐车送她回金凯门,一路上,他都故意和她说话聊天套近乎,他这个人十分善谈,心思又很细腻,宋泠月几乎要被他套出老底,幸好路程不算太远,车子又快,很快就到了金凯门。 宋泠月下了车,道了谢,才准备离去,却见那位苏司令也下了车,他身材高大,站在车子的另一面,透过车顶,对她伸出了一只手,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月亮小姐,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作为我们初次相见的纪念品,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的确是个长相不错的男人,深邃的五官,白皙的面容,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怎么看都是个惹人喜欢的英俊美男,只是他的性格多少有些张扬跋扈,行为还带着几分稚气,分明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少爷,这让宋泠月很不喜欢。 可他到底是司令,宋泠月还没胆子跟这样的人对着来,笑笑走过去,踮起脚尖,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蓝色的丝绒面盒子,做工很精致,宋泠月想着初次见面,未必是多贵重的东西,随手打开来,却惊讶的掩住了口。 里面是一枚硕大的钻戒,宋泠月见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了,钻戒也有几枚,可是鸽子蛋一样的大钻戒,却是第一次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四十八章 纠缠不休 “这,苏司令,初次见面,您就送这样的大礼,月亮可万万不敢当。” 宋泠月不敢收这样的厚礼,这样大的钻戒,就算是有钱人,也除非在订婚礼上才会用,绝不会送给普普通通的朋友,若送了,就一定是有深意的。 苏司令却早已收回了手,一手摊在车顶上,下巴垫在手心儿,笑眯眯的看着她,“月亮,对于我喜欢的姑娘,送多好的东西我都不心疼,你很合我的胃口,所以,这最昂贵的,又独一无二的戒指,我就送给你了,不收是不行的。” 他这样一说,宋泠月更加确定他是另有目的,也不管失礼与否,绕过车子走到他跟前,把戒指强行塞到了他衣兜里。 “苏司令,多谢您的好意,月亮不过一个舞女,实在不敢承受,请司令收回,时候不早,告辞。” 宋泠月说罢,转身就想离开,苏司令却伸手扯住了她,又把她扯回到跟前,阴阳怪气的笑道:“月亮小姐,我知道你和陈霆锋有过一段情,不过他既然已经死了,你凡事要往前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泠月皱起了眉头。 苏司令笑容有几分邪气,说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特意买下陈霆锋的公馆,就是希望你能多来往,你要是拒绝我的示好,那可就是拂了我的面子,对大家都没好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宋泠月倒是不怕了,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交易也好,真情也罢,他是想要站在陈霆锋从前的位置。 宋泠月是猜到这些人会耍手段接近她,却没想到会来一个这么直接的,才见一次面,就能大言不惭的说出来,还出言威胁。 不过宋泠月早已经不是最初的她,进金凯门这么久,男人的心思还是能琢磨一点儿的,像苏司令这样的人,蛮横惯了,跟他硬碰硬是不妥的,只能改变策略。 “苏司令,我一个小小女子,自然不是您的对手,您要对付我是轻而易举的,自然,您也不在乎我伤不伤心,您要欺负我,尽管让您的兵拿枪指着我好了,反正我无能为力。”宋泠月说道,还故作柔弱的用手抹了抹眼睛。 她本就长得柔美,今夜又梳了温婉的发型,一条淡粉色带白色碎花的连衣裙,包裹着她纤弱的身材,楚楚动人,这一示弱,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苏司令虽然是个娇生惯养又蛮横的大少爷,却到底也是个大男人,面子还是要的,宋泠月这个样子,他顿时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弯腰凑到她跟前,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月亮小姐,我可不舍得欺负你,你放眼看看周围追捧你的,我是最心疼你、最宝贝你的,我不逼你,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我给你时间,不过,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这怕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宋泠月也不会得寸进尺,眼下几方势力都想拉拢她,这位苏司令迟早要跟其他人撞上,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让他们互斗去吧!她也想看看,这些想要追捧她的男人,能为她的美貌和名气,付出到什么份儿上。 心里有了主意,面上还是要继续示弱的,宋泠月轻咬着指尖儿,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柔声问道:“司令,既然如此,时候不早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苏司令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作为曾经的司令公子,如今的少司令,风月场所是去惯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宋泠月这模样,早就勾的他心痒痒,心火一烧上来,大手钳制着她的两只小手儿,欺身把她摁到了车门上。 “小宝贝儿,你说什么都行,你让我尝一口香,我就放你走。”苏司令摩挲着她的红唇,呢喃一句,低头吻住了她。 宋泠月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这个苏司令,果然是强取豪夺惯了,太无耻了,她正发愣的功夫,苏司令已经撬开她的贝齿,舌头卷进了她的嘴里,狂风扫落叶般,把她嘴里的甜蜜吃了个够。 一个长吻结束,苏司令大手捧住宋泠月的小脸儿,额头抵着她额头,吃吃的笑,“吻技这么生涩,看来你还没经历过男人,不过你放心,我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跟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的。” 宋泠月此时一阵阵的反胃,听到他这番恬不知耻的话,直欲作呕,却不得不强忍着,硬撑着笑容道:“司令,我真的已经累了,改日再会吧!” 苏司令轻笑一声,亲昵的道:“那明天我来找你!” 宋泠月急忙摇头,“明天不行,明天我要在家里休息的。” “那后天?再不行大后天?嗯?” 宋泠月再没了敷衍的借口,闷声道:“好,后天我给司令跳舞。” 苏司令咧开嘴笑笑,大手捏了捏她嫩白的脸颊,“你最乖了,那我后天过来见你,至于这枚戒指,我送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从衣兜里掏出来,强行塞到了她手里。 宋泠月不想再跟他纠缠,这戒指也不一定非在这个时候还他,道了一声谢,弯腰从他臂弯下逃出来,几步远离了车子,又怕他追过来,小跑着上了台阶,冲他挥了挥手。 “司令,我就不送了,您慢走!” 苏司令便宜占够了,家里还有客人等着,再不留恋,矮身坐进了车里,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宋泠月看着车子越走越远,扭头干呕了一声,感觉舒服了一些,才扶着墙直起了身子,缓缓走进了金凯门。 夏公馆里,张副官手上拿着一摞文件,在书房外头敲了敲门,听到里头的说话声,推门进了书房。 夏夜清挺着身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臂弯,露出小臂上结实的肌肉,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睁开着,正在调试一把勃朗宁手枪。 看到张副官走进来,他放下了手里的枪,一手拂了拂额前的碎发,身子仰倒在椅子里,曲起一条长腿,脚尖蹬在桌子沿儿上,往后挪了一下椅子,感觉距离舒服了些,才懒懒的开了口。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那个容少爷,到底什么来头?” 张副官那手上的一摞文件递到他跟前,撇了撇嘴,“喏,跟总长料的差不多,小白脸儿,还挺能装。” 夏夜清头仰在椅子上,喉结滚动了几下,哼笑一声道:“听闻这姓苏的和姓魏的都开始拉拢他,看来他有几滴油水。” 张副官挑了挑眉,“还不止如此,这金凯门的第一名媛,如今也是炙手可热,军阀、权贵,想着法子的献殷勤,都想把这个第一美人娶回家,好坐享其成她的人脉关系,一举两得。” 夏夜清挠了挠头发,嘴里啧了一声,“真是麻烦,听说外头已经打起来了,这帮人还在围着一个女人团团转,真是国之不幸。” 张副官也附和道:“是啊!如今局势混乱,前朝的那位爷还不知道在哪儿,各方都想找到他,说不定还想拥趸他,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夏夜清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由着他们去,只要不威胁到我们。眼下是要把总理维护好,他在,夏家就万无一失,若他没了,夏家也要跟着遭殃。” 张副官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上次说的事情,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太太没察觉什么吧?” 夏夜清仰着头,半眯着眼睛,伸出一根指头勾了勾,又恢复了一贯慵懒的调调,“太太忙着她的女人事业,是顾不得我的,察觉我也不在乎。你继续,别给我盯跑了。” “是!明白!”张副官应了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张副官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一句熟悉的昆曲儿,《牡丹亭》里的一句。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张副官听着这唱腔,隐约透出几分哀怨凄凉,私心里想着自己是听错了,摇了摇头,背着手下了楼。 这天一早,宋泠月才洗漱完毕,管家就敲响了房门,宋泠月匆匆换上衣服,道外间打开了门。 “少爷,有帖子送到,送帖子的说是苏司令的副官,请您务必回帖。”管家把帖子递到了宋泠月手边。 宋泠月觉得诧异,那天她去赴宴,并没有告诉他住所,怎么会把帖子送到这里呢? 打开看到上头的启称,是送给容少爷的帖子,顿时释然了,看来这个苏司令是铁了心要拉拢容家,帖子都送到府上了,另一边还要娶月亮,这是想名利双收,这小算盘打的,比宋泠月还精。 这样看来,金秘书长站的怕是另一边的队伍,否则这姓苏的也不用急着亲自来拉拢了。 另一边的司令,听说是姓魏的,从天津发迹,训练了一部分新军,他能拉拢到秘书长,怕是跟总统的关系匪浅,如此一来,两边都不好得罪,着实为难。 宋泠月若是扮成容少爷去见他,已经是不妥,吃饭喝酒的场所不比金凯门,那个苏司令又是个人精一样的,待的时间久了难免被认出来,思来想去,只能让干妈代为接见了,先安抚住再说。 第四十九章 早做准备 早饭端上桌,宋泠月正准备吃,外头响起汽车喇叭声,宋泠月急忙放下筷子,跑出了餐厅。 是容太太回来了,几天不见,她憔悴了许多,墨绿色绣牡丹花的旗袍穿在身上,都显得松垮了,脸色也很不好看,一下车,听差就扶住了她,搀着她往里走。 “干妈,这是怎么了?是水土不服,病了吗?”宋泠月赶过去,替换下听差,扶着她往屋子里走。 容太太抚了抚耳边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有气无力地道:“不是病了,只是这几天没吃好、没睡好,所以精神不太好,休息休息就好了。” 宋泠月急忙招来一个佣人,吩咐道:“去把太太的床铺好,再让厨房做点儿软糯的虾仁粥送过来。”佣人应声而去。 宋泠月扶着容太太先去了客厅,让她到沙发上坐下,听差已经奉了一杯热茶上来,容太太接过来喝了一口,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干妈,不是去了亲戚家里吗?怎么饭还不让吃饱呢?”宋泠月问道。 容太太还没开口,旁边跟着去的听差就说话了,一脸苦相,“少爷,别提了,外头在打仗呢!乱的很,亲戚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这几天走亲戚,太太净想法子给亲戚家找粮食了。” 宋泠月看了听差一眼,他也消瘦了很多,看来这几天过的着实有些辛苦,就说道:“你别在这里伺候了,去吃点儿饭,好好休息一下。”听差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这会儿功夫,厨房的粥也做好端了过来,容太太一口气吃光了一大碗,才缓了一口气,仰倒在沙发上。 “小月,你是不知道,京都这里还是太平盛世,外面却已经是人间地狱了,本来今年就闹了灾荒,这一起乱,村子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连条活路都没有了,我四处奔波才买了些粮食,亲戚家勉强可以度日,其他百姓却是无望了。” “这战事越来越乱,我看迟早要波及到京都,这京都几方势力,都不是好相与的,要是乱起来,怕是更不好收场,咱们也要早做打算了。”容太太说着,不住地唉声叹气。 宋泠月听得心里难受,眉头紧紧地蹙在了一起,怪不得京都的势力想法子要拉拢她,看来这战事早就起了,他们此举,怕就是为了要容家的支持,募集一些资产,好练兵屯粮,一旦京都有波动,谁都会趁机分一杯羹。 容太太看她半天不说话,只皱眉头,伸手推了推她,疑惑道:“小月,你在想什么?” 宋泠月回过神来,“哦,我在想,这段日子不清净,几方势力都想拉拢咱们,依我看,我们先维护一方,日后如果起乱,也好有个人能保护咱们。另外,我在想,要不要弄些粮食出去,接济一下外头的灾民。” 容太太一听这话,立即来了精神,撑着坐起身子,说道:“这是个积德行善的好办法,京都的粮食怕是也要涨价,我们要尽快弄一批屯起来,接济一下灾民,将来要是起了战事,我们也有余粮。” “嗯,是这个理儿。”宋泠月点点头,说道:“干妈放心,京都就算起了乱子,这仗也是在外头打,皇城在这里,政府也在这里,都是他们想争夺的地方,他们不会砸了自己的地方,只不过,我们肯定会被波及。” 容太太坐了半天的车,又说了这半天,身子有些乏了,眼睛都无神起来,宋泠月不忍她再费精神,扶着她去了二楼。 床铺已经铺好了,容太太去洗了一把脸,换了睡衣躺在了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宋泠月回到饭厅,饭菜都凉了,她也懒得让厨房去热,反正天热,吃点儿凉的也无所谓,囫囵吞枣的吃了一个素包子,又喝光了一碗粥,就让人收了下去。 回到书房,桌上的几份合同处理了,又盖了红章,收进了保险柜里,这些都是出货的合同,有的货商会压着帐走,不会一次性结清账款,这些合同,就是日后收帐的依据。 才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管家就在外头敲门了,宋泠月放下东西,走过去打开了门。 “少爷,有您的电话,宋先生打过来的。”管家说道。 宋泠月点点头,“好,我这就下去,你让他稍等。” 宋琅这个时候打电话,估计是有急事儿,宋泠月不敢耽误,锁好柜子,匆匆去了电话房。 电话接起来,宋琅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你今天来不来?休息室里的东西都堆满了,那位苏司令又送了一堆东西,玉器、宝石的,都是值钱的东西,还说要再看你跳舞,我看着,他是铁了心要追求你了。” “另外,秘书长也让人来问,好像他拜托了你什么事情,问你什么时候能见一面,我推脱你比较忙,可是听他的语气有些急,似乎很不高兴似的。那位慕小少爷,大有不见你不罢休的架势,一大早就来了电话,你要再不见他,他要火了。” 宋琅还要再说,宋泠月打断了他,“行了,你别叨叨了,我今天一准儿过去,你帮我约了吧!跳跳舞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得罪他们。” 缓了一口气,又说道:“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你的路子广,帮我找一个可靠的粮商,要米面,我要运到京都外头,别走漏消息。” 宋琅嘴里“嘶”了一声,“我说大小姐,你又要干什么?这仗还没开始打,你就开始杞人忧天了吗?这么早屯粮食,不怕发霉长虫?” 宋泠月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隔着电话给他一个白眼,“让你去就去,少不了你的好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这屯粮也少不了你那一口。” 宋琅嘻嘻笑了两声,他和宋泠月相处时日长了,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做事也都有自己的主见,也不再多问,爽快的应了。 “好,我明天就去找,粮商还是认识的,大米、白面,我先给你订上几十个麻袋,车子也给你找好了,回头你要运到哪里,只管跟我说话。” 宋泠月感激的说道:“那我先谢过了,买粮食的钱,我晚些时候给你支票。” 宋琅不以为意,“跟我就不用客气了,我的荣华富贵还不都是你给的,还有,记得你的话,今天早些过来,否则我可顶不住了。” “知道了,知道了!”宋泠月不耐烦他的唠叨,率先挂了电话。 晚上八点多钟,宋泠月跳了第一支舞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慕年就追到了休息室门口,宋泠月只好让人沏了茶过来,请他进来坐。 慕年在休息室转了一圈儿,看到自己送的东西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梳妆台上,旁边摆满了都是昂贵的收拾,顿时有几分不乐意。 “月亮,我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吗?怎么不戴?” 宋泠月伸了伸自己的手,腕子上是两只白玉镯子,左手两个戒指,右手一个戒指,无奈说道:“实在是戴不下了,所以才摆在这里,这样的好东西带回家里,我怕路上有人抢了。” 慕年瞧她手上的东西,哪一件都比他送的还要好,心里又有几分气愤起来,接口道:“既然怕抢,那我就送你回家,我看那个敢动你。” 宋泠月笑笑,手指摸上了茶杯的柄,钻石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慕少爷的盛情,我只能心领了,今夜苏司令送我回家,你还是早些回去,否则慕总长要责问的。” 慕年咬了咬牙,“呵!你又搭上一个司令,怎么,是怕外头的乱子波及到京都,没人护你周全?” 宋泠月并不在意他话里的揶揄,她就是要激怒他,最好让他气的七窍生烟,再不来纠缠她才好,就说道:“是啊!苏司令手中有的是挎枪杆子的兵,我不找他,难道临时去抱佛脚吗?” 慕年不怒反笑,露出一对小虎牙,语气里却是三分讥讽七分嘲笑,“月亮小姐今非昔比,果然是看不上我了,也罢,就算我自作多情了,我比不得从前的陈司令,也比不得如今的苏司令,我有自知之明。” 宋泠月一怔,这小孩子居然还当真了,越是这样越是要摆脱他,他是慕雪的弟弟,绝对不能跟他有瓜葛。 “既然如此,那慕少爷慢走,不送了!”宋泠月打开屋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年恨恨的指了指她,“你,好,很好,本少爷不赖在这里惹人烦,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哼!”丢下这句狠话,气哼哼的出了屋子。 宋泠月看他走远了,松了一口气,才要关门进去休息,一只大手就摁在了门上,阻止了她关门。 第五十章 活色生香 “月亮小姐,我等你半天了,也不见你过去,所以就自作主张找过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是苏司令,他今天穿了一套银灰色的西装,端的是一表人才,恰如玉树临风,含笑看着宋泠月,温文尔雅。 宋泠月是不想请他进来,怕他又动手动脚,也不好辇他出去,只好倚在门口和他说话。 “苏司令,我正要换衣服过去呢!这身舞衣,怎么好意思去见您呢!” 苏司令暧昧的目光在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圈儿,看的宋泠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又觉得不妥,才想走出去,苏司令已经抢先进了屋子,逼着她往后退,一手反关上了门。 “你这衣服挺好看的,凹凸有致,红色又极衬你雪白的肌肤,你在舞台上惊鸿一舞,我每每不舍得侧目,真让人爱不释手。” 宋泠月听到他说“爱不释手”,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觉得他又要有小动作,挪到梳妆台边上,一只手背到身后,摸了一样东西攥在手心儿,他要是再敢像上次那样,她会毫不犹豫的给他一下子。 军阀又怎样,大不了这金凯门的头牌就不当了,左右她也要寻机会退出的,索性就豁出去了。 苏司令搓了搓手,心里暗暗惊喜,没有别人在,他正好一亲芳泽,正想要扑上去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月亮小姐,秘书长托人送鲜花过来,还说想邀请您喝一杯。” 宋泠月仿佛见到了救星,几步挪到门口,伸手扯开了屋门,外头迎送员捧着一束鲜花,正等在外头,看她开了门,笑了笑,抱着鲜花进了休息室。 “苏司令也在,苏司令好!”迎送员笑着打了声招呼,也不出去,拆开鲜花的包装纸,准备插瓶。 苏司令烦躁的扯了扯衣领子,暗暗咒骂一句,“来的真他娘是时候。” 迎送员有心为宋泠月解围,宋泠月心里明镜一般,看苏司令脸都黑了,便趁势说道:“苏司令,不如我换好衣服再去给您敬一杯酒,您去包厢等我?” 苏司令扯了扯嘴角,“不行也得行啊!包厢里还有朋友等着,我先过去了。”白了一旁的迎送员一眼,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包厢。 总算送走了他,宋泠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倚在门上,丢下了手里的东西,看清是个胭脂盒子,不由得又苦笑起来,慌忙之中就拿到这么个东西,如果不是迎送员来的及时,这胭脂盒子还真帮不了她。 心里越发感激这个迎送员,从手袋里拿出一叠票子,也没看有多少,走过去塞到了他手里。 “你帮我点一瓶酒送到苏司令包厢,就说宋琅送的,钱不用回找了。” 迎送员把最后一支花插到花瓶子里,在衣服上抹了抹手,接过了钱,一看厚厚的一叠,足有几十块,又推了回去。 “月姐拿一瓶酒根本不需要拿钱,就算要给钱也给不了这么多。” 宋泠月瞪了瞪眼睛,索性塞到了他衣兜里,笑嗔道:“给你你就拿着,莫非是嫌少了?” 迎送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哪有,既然这样,那就多谢月姐了。” 宋泠月挤挤眼睛,“那就收起来,去给他们送瓶酒,免得那位苏司令记恨你,他要是想找点儿麻烦,那可就不好收拾。” 迎送员心领神会,“多谢月姐,我这就去。” 宋泠月终于能清净一会儿,关上门开始在衣柜里找衣服,选来选去,选了一件三分袖子的半高领白色蕾丝连衣裙,袖子是镂空的设计,胸前缀着一个透明纱质的蝴蝶结,整件裙子高贵优雅又不单调。 衣服换好,又选了一对珍珠耳钉,正搭配蕾丝裙子,最后在头发上绑了一条蕾丝的发饰,照照镜子,看上去多了一丝温婉和甜美,不那么咄咄逼人,抿了抿樱红的唇,这才离开了休息室。 金秘书长在包厢里已经等候多时了,宋泠月一进去,他就急不可耐的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急着问道:“月亮啊,我上次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个容少爷是怎么说的?” 宋泠月早知道他要问这个,就说道:“金秘书长,您别急,我已经传了话过去,不过,容少爷这个人轻易不露面,容太太才是主理家中事务的,如果要见,也是容太太见,您觉得呢?” 金秘书长点了点头,“那很好啊!容太太的大名,我们也是早有耳闻,她愿意出面,那再好不过,你让她定个时间吧!” 宋泠月看他这样着急,隐隐有几分不安,难道京都也要起乱子了,所以他们才这么急着拉拢? 直接问怕是不行的,宋泠月倒了一杯酒,浅浅喝了一口,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金秘书长,这位司令对容少爷这么上心吗?怎么这么急着见呢?” 金秘书长闻言,顿时有一丝紧张起来,起身往外头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别人在,这才返回包厢里,反手关上包厢的门,凑到宋泠月跟前,神情有几分严肃。 宋泠月被他这样子给吓到了,坐正了身子,紧张的问道:“金秘书长,您这是怎么了?” 金秘书长凑到她身边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月亮小姐,咱们是老交情了,我给你说句实话,你可不要外传。” 宋泠月点点头,正色道:“您放心,我知道轻重。” “好,那我告诉你,这外头起了乱子,外头各方势力都想涌进京都,京都有什么人你是知道的,自然要想法子把外头的乱压下去,这也是不得已的。”金秘书长说道。 宋泠月听他这话说的有些乱,一时间有些听不懂,但是京都不太平是肯定的,就说道:“照您的意思,这几位司令是要出兵去镇压了?” 金秘书长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含糊的说了一句,“大约是吧!” 宋泠月也不好再追问,跟他客套了几句,又喝了一杯酒,就出了包厢。 苏司令的包厢就在对面,门是关着的,宋泠月走到门口,还没举起手敲门,门咔哒响了一声,被里头的人不小心撞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灯光很暗,呛鼻子的烟、酒味儿浓浓的扑出来,烟雾缭绕间,宋泠月看到裸露的女人的腿,还有一个男人精壮的上半身,另一侧的沙发上,苏司令坐着,一个舞小姐坐在他腿上,裙子掀起来,苏司令的手掐着她的腰,正在忙碌。 舞小姐的脖子里戴着闪亮的钻石项链,一看就是苏司令的手笔,沙发旁的桌子上、地面上,金银珠宝像没用的废纸一样,散落一地,丝毫不心疼。 舞小姐一边迎合他,还一边断断续续的呢喃,“司令,您说的,这些东西、可都要送给我的,您可、不能食言。” “放心!”苏司令狠狠挺了一下腰,“都是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宋泠月脸一下子红了半边,急忙退了一步,倚在了门边的墙上,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喘,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目睹这样的场景,心慌的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 隔着门,宋泠月还能听到里头女人的娇喘声和男人的笑声,外头的客人还在欣赏台上的舞蹈,大厅里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似乎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包厢里,正在上演着荒唐的一幕。 宋泠月不能进去阻止,更不敢喊叫,才想夺路而逃,迎头就撞上了宋琅,他拿着一瓶酒,不知道要送给谁。 看宋泠月面红耳赤,急匆匆的样子,又看到她过来的方向,跺了跺脚,伸手扯住她,拽着她进了一旁空出来的包厢,反手掩上了门。 宋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一手差叉腰,半垂着头问,“里头的活色生香,你都看到了?” 宋泠月惊讶的看向他,“你,你都知道?” 宋琅点了点头,语气颇有几分无奈,“你也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我这里就是这样的场合,有些事情,我也阻止不了。” “可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这里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吗?”宋泠月有些气愤。 宋琅摊了摊手,“大小姐,你未免太天真了,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天生丽质,一炮而红,可以不用再敷衍这些人,这个世道,戏子也好,舞小姐也好,从来都难逃这样的命运,你看不到,不代表就没有。” 宋泠月苦笑一声,跌坐在沙发上,这个世道,女人有姿色,反倒成了被这些上流社会的男人玩弄的理由,浮世尘下,声色犬马,莫不如是。 “宋琅,我这几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暂时离开一下,有事情的话,你就帮我多担待一下吧!” 宋琅皱了皱眉,“你要去哪儿?” 宋泠月怕他误会,就解释道:“去京都外头散散心,太累了。” “好吧!”宋琅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你去吧!你要的粮食,我已经在准备了,再给我两天时间。” 宋泠月摆了摆手,好像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了,有气无力地道:“不必了,你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处理,还是不必为我费心了,我不过是一时的想法,真要买了,我还没地方存放。” 宋琅也猜不到她此刻的心思,她这么说,他也不好问,安慰了她几句,拿上酒离开了包厢。 宋泠月呆呆的坐在包厢里,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她自以为可以周旋在这些人男人中间,如鱼得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玩物,就像宋琅说的,戏子也好、舞小姐也好,都难逃被玩弄的命运,她这个京都第一名媛,又能干净几时? 第一章 宋泠月在白府过了一夜,也哭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眼睛肿的像个核桃,白秀林来叫她吃早饭,她赖在被窝里,不想动弹。 白秀林隔着被子拍了她一巴掌,打趣道:“小丫头,是不是又跟夜清闹脾气了?” 宋泠月用被子蒙着头,闷闷的说道:“谁跟他闹了,我是要跟他分手,再也不跟那个无赖在一起了。” 白秀林听她的语气,似乎问题很严重,拉开她蒙在头上的被子,拧眉问道:“真的吵架了?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宋泠月不想在这个时候给白秀林添麻烦,扯谎道:“他没有,只是我不想要他了,我不喜欢他那样的男人。” 白秀林半信半疑,叹了一口气,“其实夜清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只是他的出身,注定了他专横霸道的性格,你从小被姐夫捧在手心儿里,温柔呵护,受不了他的霸道也是很正常的。” 宋泠月越听越难受,不想丢脸的哭,惧怕阳光似的,伸手挡住了眼睛,“舅舅,不要再说他了,我饿了,想吃饭。” 白秀林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好吧!早饭已经做好了,你快起床,我在饭厅等你。” 夏夜清睡醒一觉,脑子清醒了许多,看到床侧空空的,回想起昨夜对宋泠月的喊骂,在床上愣了几分钟,然后抬手先给了自己一巴掌,这臭脾气,到底要伤到多少人? “张副官?张副官!” 夏夜清吼了一嗓子,走廊里很快传来大皮靴子走路的声音,张副官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卧室门口。 “总长,是要吃早饭吗?” 夏夜清捏了捏眉心,“她去哪儿了?” 张副官说,“白府,在那里过了一夜,我早起打的电话。” “白秀林有没有说什么?”夏夜清垂下头道。 张副官点头,“你确定要听?” “说说看!” “他说,宋小姐说的,她不要你了,让你以后不要去找她!” 夏夜清愣了足足有十分钟,她不要他了,这是什么话?她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谁给她的胆子? 又想到昨夜旅馆的事情,气焰消了下去,或许这一切都怪他,他不该用那种手段得到宋泠月,毁掉了她的尊严,所以她才变得如此不自爱,明知道严熠要结婚了,还堕落至此,如今有了离开的机会,她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都是我的错!”夏夜清叹息一声,颓然的瘫倒在大床上。 这下是彻底完了,人家正想要自由,他就给了自由,等于间接的成全了他们,这是夏夜清二十二年来,败得最惨的一次。 “可是我想不明白。”夏夜清躺在床上又嘀咕了一句,“严熠结婚的请帖都送到她手里了,她为什么还要和他鬼混在一起,难道她甘愿做小,都不愿意嫁给我?我就那么让她讨厌?” 张副官摊了摊手,表情很无奈,“我不知道,或许不是讨厌,只是性格不合。” 夏夜清像个好奇宝宝,一手托腮,很认真的问道:“哪里不合?我脾气火爆,她性子温和,不是正好互补吗?” 张副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咕哝了一句,“人人都喜欢性子温和的,可你见过谁喜欢脾气暴躁的?” 夏夜清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既然她情愿做小都不想跟我,那我也不缠着她,由她去。” 张副官嘘了一口气,总算躲过了这一关。 夏夜清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张副官也跟了过去,“总长,万春今天春风得意,一大早就去了燕春阁,听说他很喜欢那个雪莲,想法设防要弄到手呢!” 夏夜清吐出嘴里的沫子,撩水洗了洗脸,拿毛巾随便擦了两把,丢下毛巾说道:“雪莲这样的,还需要费心思?” 张副官促狭的一笑,“或许,她还惦记着总长的好,不想跟别人吧!” “嗯?”夏夜清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还有这样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我对她好过。” 张副官挤挤眼睛,“她不是错把玉生当成你了吗?” “好啊!那我今天去会会她,你安排一下,可别让这位雪莲姑娘空等。” “早有计划了,这种事,太早去没意思,晚上吧!” 宋泠月吃完午饭,在书房帮着白秀林整理文件,白秀林太久没有去警察厅,积压了很多公务,这两天好一些了,开始处理紧急的事务。 两人正忙碌着,宋叔就在外头敲响了房门,“厅长,有一位严煊先生,来拜访小姐。” 白秀林放下手头的文件,抬头看了看宋泠月,“找你的?严煊,很耳熟。” 宋泠月把整理好的文件装到袋子里,随口说道:“就是上次和堂姐一起来的那位严老师,你不记得啦?” 白秀林拍了拍脑袋,自嘲道:“你看我这记性,看来我年龄大了,连个人都记不住了。” 宋泠月耸耸肩,无奈道:“所以说,你要赶紧给我找一个舅妈,要不老了谁照顾你?” “小丫头,少来说教,你赶紧结婚才是正经,我老了就指望你了。” 宋泠月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离开了书房。 严煊才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宋泠月就从二楼下来了,虽然和严熠的事情闹僵了,但严煊还是严煊,她不会把这件事迁怒到他身上,很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严老师,您怎么会想起来这里?” 严煊笑看着她道:“学校通知你去上课,可是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所以通知了我,我就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倒是省了我跑腿。” 宋泠月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笑着道:“学校开课了,那实在太好了,等一下我给吴老师去个电话,明天一早就去学校。” 严煊扶了扶眼镜,每次宋泠月一笑,他就会看的失神,只好用扶眼镜的动作来提醒自己,不要过分,不要让她为难。 “今天来,不只是通知你去上课,吴校长听说这次募捐是你组织的,对你十分感激,想请你吃一顿饭,不知道你今晚能不能腾出时间?” 宋泠月一怔,没想到严熠出了力,却把功劳都按在了她的头上,他是在补偿?宋泠月不想领他的人情,实话实说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严老师应该是清楚的,这件事是严熠的功劳,我并没有帮什么忙。” 严煊说道:“我知道是严熠组织的募捐,可若没有你的提议,他也不会做这件事,是你挽救了学校,严氏银行也因此获得了业界一致好评,说到底,还是你的功劳最大。”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吴校长宴请,倒是不好拒绝,可是这个时候,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参加宴席,只想在家里好好待着,扶平心里的创伤。 严煊很想她能去,吴校长也邀请了他一起去,如果宋泠月能去的话,他就有机会和她一路同行,还能送她回来,吴校长的家距离这里不算近,来回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足够他和宋泠月续过往了。 “这吃饭也不破费,是学校老师一起去吴校长家里,在家里吃,氛围也好,吴校长诚心邀请,我会和你一起去,怎么样?”严煊小心的试探。 宋泠月想了想,既然是全校老师都去,吴校长又是特意给她设宴,她不去,倒显得不近人情,还是答应了。 “那好吧!我就和严老师一起去,您在客厅稍等一下,我换了衣服就下来。” 严煊急忙点头,“好,很好,那我等你,不急!” 深夜,万春从燕春阁强行把雪莲带出来,塞到车里,带着一伙士兵驱车离去。 在他车队后头,远远的跟着一辆林肯车,正是夏夜清常用的座驾。 一队车行到偏远的地方,被前头倒下的大树挡住了去路,万春从车上下来,骂骂咧咧的指挥人去挪开。 几个士兵放下肩上的长枪,合力抱起地上的大树,还没有挪动起来,后头车上就下来一个人,一手拿着一把瑞士军官刀,刀子在手上耍的飞转,冷酷十足。 万春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了身,看到夜色里的寒光,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壮着胆子喝问道:“什么人在后头装神弄鬼?” 万春身侧的士兵快速围到他身边,端起地上的长枪,对准了来人的方向,还没等到万春下命令,身后暗影处飞奔出几道身影,几声枪响,万春的士兵倒在了血泊里,死的干干净净,几道身影又快速退到了黑暗里。 夏夜清长腿迈着大步,很快到了万春跟前,手中的军官刀一闪,从万春的脖颈划过去,万春身形一歪,躲过了这一刀,脚下还没站稳,小腹上就挨了一刀,夏夜清抵着他,将他逼到车门上。 万春认出了跟前的人,闷哼一声,“夏夜清,果然是你!” 夏夜清的声音凛冽,带着死亡的寒意,“知道阎王吗?见到阎王的人,是必须要死的。” 反手拿着军官刀一划,万春还没感觉到疼,呼吸就断了,喉咙上一道整齐的划口,身子顺着车门滑下去,血从喉咙涌出来,跪在地上死了过去。 夏夜清料理了万春,一手把玩着手上的军官刀,目光看着身侧黑暗的树梢,淡淡说了一句,“唐风,滚下来,再不下来,我的军官刀就上去迎接你。” “清清,别这样,我才来,你舍得对我动手吗?”一个嬉笑的男声。 树梢晃动了一下,唐风自高处跃下,一手撑地站起身,抬头时,脸上展开一个迷醉的笑,“清清,一刀割喉的玩儿法我向来不喜欢,如果是我,我会玩儿不一样的。” 夏夜清收起手上的军官刀,手缓缓伸到了腰间的手枪上,目光蓦地收紧,转向前方的黑夜里,有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唐风还要说出他的新花样儿,夏夜清一手捂住了他的嘴,“闭嘴,有人来!” 唐风掰开他的手,一手插兜,笑着眯上眼睛,依旧是不着调的嬉笑,“呵呵!什么人能让你这么紧张,我还真是好奇。” 第二章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嘴里叼着烟,带着一顶大檐帽,缓缓走到昏暗的灯光下,吐出一个烟圈儿,抬起了头,目光毒辣,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 “苏少,我们又见面了?”夏夜清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意外。 苏寒夜摘了帽子,一手拿下嘴里的烟头,指头弹了开去,红色光点在夜色里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泥土里。 “夏二爷,好久不见,身手有进步!” 苏寒夜不冷不热的吐出一句,目光转向地上死去的万春,嘴里“啧”了一声,“魏千帆的人果然是废物,换做我的手下,就算死,至少也要夏二爷留下一样东西,这样才公平。” “呵!你的口气很狂啊!”唐风直接怼了一句,“你那么厉害,怎么也会反帮魏千帆?还来晚了一步,可见你也只是嘴上功夫。” 苏寒夜“叽咕”笑了一声,走到唐风跟前,目光扫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揶揄,“夏二爷,跟这样的蠢货做朋友,看来你也高明不到哪里,夜深了,恕不奉陪。” “夜深才好玩儿,苏少,来都来了,不带走点儿东西,怕不好交代,我帮你啊!” 话音落,夏夜清和苏寒夜同时出手,唐风就听耳边响起“呼呼”的拳风,还没插上手,两道寒光一闪,两个打斗的人就同时停下了动作。 苏寒夜闷哼一声,收起手上的瑞士军官刀,一手捂上了另一侧的胳膊,夏夜清一手背到身后,另一手依旧耍着军官刀,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异样。 “苏少,现在才是休息时间,如果路上遇到英国人,可要躲开哦!” “不劳你费心,晋中军,向来无惧!夏二爷,更深露重,小心埋伏。” 苏寒夜才离开,夏夜清就怪叫了一声,甩着手跳上了车,唐风也紧跟着钻进了他的车上。 “清清,你也受伤了?伤到哪里了?我看看。”唐风唠叨着,把夏夜清的手扯到了跟前。 夏夜清手上一道寸长的口子,要不是他躲得快,刀子就划到了手腕的大动脉,又惊又险。 唐风掏出身上的丝帕,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哼唧着道:“清清,这个什么苏少,这家伙跟你很像啊!实力也不差你,看来你遇到了对手。” 夏夜清苦笑一声,“那是自然,他是晋中军的少司令,可不是魏千帆那个草包比的了得。”伸手拍了拍司机的座椅,示意可以开车走了。 车子掉了个方向,往夏公馆的方向赶,唐风扭头看了一眼车后头,笑嘻嘻的问道:“清清,那车里还有个小妞儿,不管她了?” 夏夜清头疼的靠在后座上,懒懒说道:“张副官自会派人处理,用不着你管,你只管闭上你的嘴,让我安静一会儿!” “哦!”唐风果然闭上了嘴。 安静了不到五分钟,唐风又忍不住了,“清清,听说你订婚了,怎么没给我发请帖呢?你小媳妇长什么样子?漂亮吗?” 夏夜清听到他提宋泠月,心口又一疼,手中重重的怼了他一下,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他娘的能不能闭嘴?再唠叨,老子这次把你塞到西北,让你喝够西北风。” “好好好!”唐风举手投降,他才从东北回来,可不想再去西北。 回到夏公馆,夏夜清带着唐风去了卧室,唐风在东北的军队待了几年,包扎伤口不在话下,拿出柜子里的医药箱,熟练的给夏夜清消毒包扎。 “清清,你小媳妇不在吗?怎么来了半天都不见人?”唐风包扎好伤口,又开始喋喋不休。 夏夜清冷冷的说了一句,“走了,人家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看的上我这么个人,干脆放人家一条生路。” 唐风一脸奸笑,目光有意无意瞟向他大腿的位置,“她是不知道你的好,如果尝过了,哪里还舍得离开啊!” 夏夜清咬了咬牙,“你滚回你家去,夜不归宿,小心你老子棍棒伺候。” “嗯!”唐风哼唧了一声,利落的收拾好药箱,耍无赖的躺到了夏夜清的大床上,“我今夜要跟你睡,你出国四年,回来就给我发了一封电报,我可想念你了,挨打也要跟你混一晚上。” 说着话,鼻子嗅了嗅,“蹭”的直起了身,“不对,你这里有小妞儿的味儿,怎么,你真的跟小媳妇睡过了?” 夏夜清忍无可忍,过去踹了他一脚,“滚你的蛋,我的卧室也是你能睡的?要睡睡旁边那间屋子,不乐意,回家去睡,别烦我。” 唐风念在他手上有伤,不跟他一般见识,抱起一个枕头,轻车熟路的去了旁边的房间,反正他回来了,有的是时间缠着夏夜清。 白秀林睡下不久,苏寒夜就爬窗进了他的房间,打开床头灯,把白秀林晃醒了。 白秀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差点儿叫出声,苏寒夜一手摁在他脑后,低头吻住了他,把他的叫声吞入腹中。 白秀林一触到他冰冷的唇,就知道苏寒夜真的回来了,激动地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揽住他的腰身,忘情的回吻他。 “啧啧”的亲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暧昧的气息越来越浓,两个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苏寒夜不舍得离开了白秀林的唇,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喃,透着一丝魅惑,“林,我受了伤,需要包扎,也需要你,跟我去浴室,给我包扎伤口,喂我吃点儿好东西。” 白秀林白净的面庞显出一丝红晕,顺从的点了点头,拿上药箱,跟着他去了浴室。 苏寒夜把浴缸里放满水,躺在了浴缸里,只露出受伤的手臂在外头,由着白秀林给他消毒、包扎伤口,白秀林每弄疼他一次,他就摁住白秀林亲吻一番,等到伤口包扎好,白秀林已经被他吻的气息紊乱,腿都软了。 苏寒夜半坐起身子,扯掉白秀林身上的浴袍,想要拉着他进浴缸,目光扫到他小腹上的伤口,眉头皱成了川,“身上怎么会有伤?谁弄得?” 白秀林垂下了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嗫嚅着道:“被人偷袭了,不知道是谁,子弹划伤的,已经快好了。” 苏寒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怕水浸湿白秀林的伤口,放掉了半浴缸,拉着他深吻一番,一手抱着他的腰,把他摁在了身上。 白秀林痛苦地蹙了蹙眉,很久没有和他亲密过,身体都生疏了,苏寒夜也难得温柔起来,亲吻着他的胸口,温柔的循序渐进,直到他适应了,才加快了动作。 浴室里折腾了一番,苏寒夜还不满足,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白秀林的滋味儿了,不折腾够,他是不会放过他的。 一直折腾到天都快亮了,苏寒夜才终于心满意足,抱着双目失神的白秀林,翻进了被子里,大手摩挲着日思夜想的身体,开口说道:“林,魏千帆弄了一批军火,被劫走了,他说你也参与了,军火在哪里?” 白秀林头埋在他胸口,低声说道:“被夏夜清缴获了,我斗不过他,没弄到。” 苏寒夜目中的寒意一闪而过,手不自禁的在白秀林腰上掐了一把,咬牙道:“你有没有跟夏夜清勾结?” 白秀林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忍着疼说,“我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斗得过夏夜清,不被他牵连已经很不错了。” 苏寒夜料他也不敢,轻轻摁了摁他伤口的位置,转了话题,声音变得无比温和,“还疼不疼?” 白秀林摇摇头,“不怎么疼,有点儿痒痒。” “那是伤口在愈合,这些日子洗澡要注意,不要碰到水,也不要做重活,别让伤口崩开。”苏寒夜细细叮嘱道,他受惯了伤,自然有的是经验。 白秀林暗暗腹诽,哪里需要干重活,要崩开,也是你折腾的。 苏寒夜似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一手翻过他的身子,又要占有他,白秀林实在受不了了,手背到身后阻拦他,哀求道:“寒夜,求你了,我真的不行,小腹已经开始疼了。” 苏寒夜到底心疼他,不舍得再折腾,一手掀开被子,暧昧的笑道:“你帮了我,我也要帮你,我保证,你会喜欢死的。”身子滑到被子里,吻上了白秀林。 苏寒夜忙碌过后,总算安分的睡了过去,白秀林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翻来覆去睡不着,宋泠月还在白府,如果被苏寒夜知道了,一定会把她卷进来的,夏夜清把她保护的好好的,他可不能害了她。 晚上不敢再出去,苏寒夜睡觉很浅,一有动静就会察觉,只能明天起早,赶在苏寒夜起床前,让夏夜清把宋泠月先接回夏公馆,等苏寒夜走了以后,再把她接回来。 白秀林盘算好,总算安心下来,依偎在苏寒夜身侧,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洗漱好下了楼,一眼就见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正在慢悠悠的喝着咖啡,露出的侧脸很是精致,并不是她认识的人。 苏寒夜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了身,看到宋泠月,目光一寒,白秀林这里居然有个女孩子,还是个如此漂亮的女孩子。 “你是谁?”苏寒夜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泠月,冷冷问了一句。 宋泠月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眨眨眼,低声说道:“我是宋泠月,白秀林是我舅舅!” 苏寒夜眯起了眼睛,脸上渐渐浮起笑容,“好妹妹,你还记得寒夜哥哥吗?” 第三章 白秀林虽然盘算的好,可惜事事不如人意,夜里被苏寒夜折腾惨了,一觉就睡到了十点钟,等他收拾好跑下楼,苏寒夜已经和宋泠月打过一次照面了。 宋泠月吃过早饭回了卧室,苏寒夜坐在客厅看书,穿着一件白衬衣,外头套了鸡心领的坎肩,下身一件卡其布的长裤,脚上踩着大皮靴,棱角分明的五官,高大有型的身材,坐在那里都觉得气势逼人。 “寒夜,你、你吃过饭了?”白秀林小心翼翼的问。 苏寒夜头也不抬,“嗯!小灶上给你热着饭,快去吃!” “好!”白秀林应了一声,却没挪动一步,依旧直愣愣的看着他。 苏寒夜阖上手里的书,抬起头,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怎么?有话跟我说?” 白秀林点点头,“你、你见过小月了?” 苏寒夜摸了摸下巴,“见过了!十年不见,小丫头越来越水灵,女人味儿都有了。” 白秀林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苏寒夜是不会听他说教的,他凡事有自己的主意,一旦动了心思,谁也说不动他,只能把他盯上的猎物放走,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让他碰到。 这个时候,白秀林也不敢给夏夜清打电话了,一是怕苏寒夜知道他和夏夜清有来往,二是怕暴露夏夜清和宋泠月的关系,一旦被苏寒夜知道宋泠月是夏夜清的未婚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用宋泠月对付夏夜清,到时候想阻止都来不及。 “我先去吃早饭!回来有事情跟你说。”白秀林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苏寒夜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侧着头看着他的后背,淡淡说了一句,“小丫头手上的戒指,不是你给的吧?” 白秀林装作没有听见,迈开大步去了厨房,只盼望他吃完饭回来,苏寒夜能忘掉这件事。 心里装着事情,吃饭也没了食欲,随便扒拉了两口,又匆匆赶回了客厅,一到客厅,白秀林就愣住了。 宋泠月穿戴整齐,一手上拿着课本,显然要去学校上课,苏寒夜倚在沙发上,正拦着宋泠月问话。 “小丫头,寒夜哥哥才来,你就不能抽出时间陪陪我?还是你不欢迎我?” 宋泠月对这个苏寒夜实在没什么好感,一双眼睛总要吃人一样,比最初见到夏夜清时还可怕,直觉告诉她,离他一定要远一点儿。 更何况,他口口声声说是她的表哥,可是宋泠月对他没有一丝印象,依照她表姨的年龄,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表哥。 “小月,我送你去学校吧?”白秀林趁机上前问道,打断了苏寒夜的问话。 苏寒夜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抱着双臂坐回了沙发里,目光注视着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泠月见到白秀林,如同看到救星一样,拉着他出了客厅,感觉屋子里的人听不到了,才压低声音问道:“舅舅,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住在你家里?” 白秀林抿了抿唇,说道:“他是苏司令的儿子,你姨妈的继子,算起来,也是你表哥。” 宋泠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层关系,可还是觉得怪怪的,又忍不住问道:“那他也要管你叫舅舅了?可是,他不在晋中,来这里干什么?” 白秀林脸上一热,低下了头,“他很快就走,不会常住的。” 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小月,你能不能暂时先回公馆,等他走了你再来?要不,总觉得不方便。” 白秀林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要把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丫头赶出去,实在有些残忍,可不这样做,又是另一种残忍,思来想去,无家可归也比跟苏寒夜住在一起好,还是狠下了心。 “小月,学校里应该也有住宿的地方,你如果实在不想回公馆,不如先搬到学校,等过几天家里清净了,我再接你回来。” 宋泠月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你不要我了?” “我……”白秀林叹了一口气,“没有不要你,只是暂时的,等他一走,我立即把你接回来。” 宋泠月噘了噘嘴,感觉自己成了没人要的小可怜,跺了跺脚,把书抱在怀里,气哼哼的跑了出去。 “小月,你听我解释……”白秀林在后头喊了一声,要去追。 苏寒夜倚在门框上,一手插兜,抬声叫住了他,“给我站住!” 白秀林听到他的声音,脚下生了钉子一样,一步也挪不动了,木然的转过身,低着头不敢看他。 苏寒夜高大的身躯一步步逼近,走到他面前,一手掐在他后颈,低头咬牙道:“我有那么可怕吗?逼的你这个彬彬有礼的白厅长,做出撵一个小丫头出门的残忍事情,想保护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大男人,她一个小姑娘,住在这里不合适。”白秀林辩解道。 苏寒夜才不信他的鬼话,这么多年,白秀林对他的恐惧,他比谁都清楚,即便有了感情,他私心里还是把他当成洪水猛兽,还动不动作出一副,牺牲自己,保全别人的大无畏样子,想想就来气,这算什么感情。 苏寒夜也强横,但很少用咆哮、怒吼的方式把脾气发出来,他有自己的发泄方式,总能把火气撒出去,喜怒隐于无形。 “林,我带你回卧室,帮你检查一下伤口。” 白秀林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伤口已经好多了,医生都说不用检查,十天半个月去一次医院就行。” 苏寒夜低低笑了一声,“谁说要帮你检查小腹的伤口了?我指的是别的地方,你要不想回卧室,这里也行,我是不在意的,看你的意思。” 白秀林身子一僵,一脸恐惧的看向他,他没比苏寒夜矮多少,算起来也是个一米八的汉子,可是自小文弱的他,在强壮的苏寒夜跟前,总觉得矮了一头,就连看他,也是不自觉的仰视。 苏寒夜对他的仰视很满意,一手捏着他的脖颈,很顺利的把他带回了卧室,反手关上门,把他摁在门上,低头就是一番亲吻,白秀林漂亮的眉眼,精致的鼻梁,柔软的唇,一个都不放过。 “寒夜,你别,我们身上都有伤,这样不好!” 苏寒夜一边亲吻他,一边动手剥去他的衣服,换气的功夫,闷声一句,“就是有伤,才要相互抚慰,这样才是最亲的爱人,听话,转过去,腿分开!” 夏夜清睡醒一觉,一睁眼就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贼似的打量他,嗷一嗓子,从床上跳起来,又蹦到了地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别样的帅气。 “唐风,你吃错药了?大早起不睡觉,趴在我床边看什么看?”夏夜清恼怒,踩上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后头唐风巴巴的跟了进来。 “清清,我想了一夜,那个什么苏少是晋中的,他来这里干什么?” 唐风一说起苏寒夜,夏夜清顿时想起什么,摔了手里的牙刷,急吼吼的跑出了卧室,到走廊里吼了一声,“张副官,张副官!” 张副官在一楼应了一声,很快上了二楼,看夏夜清还穿着睡衣,嘴角还有泡沫,以为他发梦了,“噗呲”笑了出来,“总长,你这是怎么了?” 夏夜清抹了抹嘴角,拽着他去了书房,关上门,急声问道:“苏寒夜来了,肯定要住到白秀林家里,小绵羊怎么办?” 张副官瞬间变了脸色,一拍额头,“坏了,我怎么把这茬事儿忘了,我现在去接她回来。”开门就要出去。 “等一下!”夏夜清又叫住了他,托着下巴,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你这个时候去,肯定要撞上苏寒夜,让他知道小绵羊是我的未婚妻,反而对她不利,你这样,先冒充警察厅给他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张副官忍不住纠正了他一下,“总长,宋小姐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了。” 夏夜清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着他,张副官耸了耸肩,“你忘了,她已经不要你了,是你说的,给她自由,成全她和严熠的。” “是啊!我都忘了!”夏夜清叹了一口气,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倒在了沙发上,“你还是给严熠去一个电话,让他去吧!另外,把宋府的房子解封,让她回家里住吧!没有一个家,始终不像个样子。” 张副官点点头,“我知道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去办吧!” 宋泠月上完课,去学校问了问,老师住宿的地方,有倒是有,但是住宿的老师大多是拉家带口的,住宿的人多,宿舍又少,想要单独辟出一间都很困难,宋泠月不好让别人腾出来,反正她一个人,住在哪里都行,放弃了宿舍的申请。 慢腾腾的走出校门,门口停着一辆汽车,严煊正站在车边上,看到她出来,笑着迎了上去,“泠月,你下课了,下午没有课了吧?” 宋泠月很是意外,“严老师,您怎么来了?是找吴校长吗?” 严煊摇摇头,又不自在的扶了扶眼镜,“我不找他,昨天你说要回校上课,我想着白厅长忙,应该没人接送你,我正好路过,顺便送你回家。” 宋泠月蹙了蹙眉,路过?他任教的学校距离这里有段距离,又不是一个方向,怎么绕也不可能路过。 “严老师,您不会是特意来接我的吧?” 严煊干笑一声,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不是,我早上回了一趟家,从家里赶过来的,所以顺路,就过来看看,你不要多心。” 转身拉开了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泠月,上车吧!外头冷。” 第四章 严煊送宋泠月回去的路上,宋泠月借口说要去旅馆看一个朋友,让严煊把她送到了一家旅馆门口,严煊还想等她看完朋友,再送她回去,宋泠月不想给他虚无的期待,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 严煊走了以后,宋泠月去旅馆开了一间房,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先在旅馆住一夜,明天下午的课,上午可以腾出时间去找一间房子,等一下再给白秀林打电话报个平安,免得他惦记。 铺好被褥,宋泠月和衣躺到了旅馆的床上,这两天伤心难过的厉害,身上也觉得疲惫不堪,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白天在学校没见到小童,听说他家里出了点儿事,请了假,她心想着,等安顿好了,怎么也要去他家里看一趟。 正想的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动静之大,恨不得把门拆了一样,宋泠月穿上鞋,磨磨蹭蹭过去打开了门闩。 门才拉开一条缝,一只大皮靴子就伸了进来,紧接着是张副官熟悉的脸庞,看到房里的果然是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门,“宋小姐,我找了好几家,总算问到你在这里,别住旅馆了,跟我回家吧!” 宋泠月拽着门把手,摇了摇头,“我不会回去的,具体的事情,夏夜清都明白,请不要再来打扰我。”说话就要关上门。 张副官鞋尖抵在门上,很轻松就顶住了门,哄孩子似的哄她道:“不回公馆,回你家,宋府房子已经解封了,也打扫干净了,我让春桃和几个听差提前去了宋府,你可以安心的回去住了。” “真的吗?”宋泠月开心的眼睛都闪出了亮光,瞬间就把夏夜清想办法封房子的恶行忘得干干净净。 张副官心里暗笑,怪不得夏夜清说她心思单纯,果然如此,又转念一想,性子这么好的姑娘,不嫁给他们总长,非要给严熠做小,真是可惜了。 宋泠月听到房子解封了,什么也顾不得,跟着张副官出了旅馆,坐上他的车,一路顺利地回到了宋府。 果然如张副官所说,房子已经收拾干净了,连院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被封过,她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还没走到屋子里,春桃就带着围裙跑了出来,扑过来抱住了宋泠月,诉苦道:“小姐,终于又见到你了,你走了以后,二爷动不动就发火,吓都吓死了,幸亏他让我来了这里,要不,我都要辞工了。” 张副官轻咳了一声,提醒她小心说话,春桃心里明白,松开了宋泠月,跟在她后头往屋子里走,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这两天的事情,好像她们分开了不是两天,是两年一样。 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打扫的更加干净了,宋泠月看到父亲的画像,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回到了家,一时悲喜交加,抱着春桃嚎啕大哭起来。 张副官最见不得女人哭,又不知道怎么劝,反正任务已经完成,宋泠月也安全了,留下一个信封,带上人离开了宋府。 回到夏公馆,屋子里又是鸡飞狗跳,唐风不知道干了什么好事,惹得夏夜清满屋子追着他打,那叫一个热闹。 张副官比他们年长许多,又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从小打到大,也习惯了,不去拉不去劝,任由他们追打。 两个人扭打够了,夏夜清骑在唐风身上,又给了他一拳,唐风露着大白牙,吃吃的笑,“清清,别怪我嘴巴毒,强占*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能做的出来。” “滚蛋,我说过多少遍,她和严熠没订婚,宋家的订婚宴是给我和她准备的,就算我没去,她也是我的未婚妻,跟严熠屁关系没有。” “那又怎么样?最后人家不还是跟严熠了,宁肯做小都不跟你,你一败涂地,略略略!”唐风不怕死的继续作。 夏夜清起身给了他一脚,“滚回你家去,别赖在我这里,这几天心情不好,小心我一把火烧死你。” 唐风拍拍身上的泥,跟在后头挤眉弄眼,“别啊!给我说说你小未婚妻是哪家的,我打听打听?还有,慕雪不是回来了,我还指望你带我进慕家的大门呢!” 夏夜清回过神,一脸吃惊的看着他,“你还想着慕雪?” 唐风无时无刻不带着笑的脸上,此刻笑容更盛了,舔了舔嘴唇,说道:“那是自然,她和你一前一后出的国,我独自一人待在东北那地方,想念你,更想她。”说到后头,态度难得的凝重起来。 夏夜清心里不是滋味儿,如果唐风知道慕家的人想方设法要跟夏家联姻,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唐氏历代经商,在前朝就是首屈一指的富商大户,当时皇宫贵族所用的贡品,大半出自他的家族,发展到现在,唐氏非但没有没落,反而日渐兴旺,以船业和运输为主业,家族产业涉及各个领域,不只是京都首富,说是全国首富都不为过。 只是唐氏在前朝时勾结官吏,受过不小的打击,后人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自此后不与官宦打交道,只一心经营产业,扩充商业帝国,几十年来顺风顺水。 唐风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慕雪,慕雪和夏夜清的出身是差不多的,祖辈是前朝官员,父亲又是财政总长,唐氏是断然不会和这样的家族有牵涉的,就是慕家,也不见得会同意女儿嫁到商家,毕竟商人再富有,也及不上官家的地位。 夏夜清慢悠悠的往楼上走,随口说了一句,“唐风,你就没想过换一个人喜欢?” 唐风跟在后头,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淡淡说了一句,“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换一个?” 夏夜清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淡然一笑,“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没有家族产业要继承,谁敢拦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可是家里的长子,你那个小姨娘生的弟弟,还在吃奶吧?家里可就指望你了,你可没我这份儿清闲。” 唐风一个健步冲上去,夏夜清闪身进了书房,“哐当”关上了门,唐风使劲儿推开一条门缝,把脑袋挤了进去,叫嚷道:“你少胡说,小顺已经上幼儿园了好吗?” 夏夜清鞋尖抵着门,死活不让他进来,调侃道:“小顺?一听就是你那个姨娘给取的名字。” 唐风手捞了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子,龇牙咧嘴的叫唤,“风调雨顺知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叫小雨?” “我日,我家要的是风调雨顺,又不是风雨欲来,叫什么小雨?你傻不傻?” 唐风骂完这句,忽然停了下来,一脸诧异的盯着夏夜清,他可不是没事儿闲调侃的人,今天怎么回事儿? “清清,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夜清不跟他闹,开门让他进了书房,矮身坐到桌后头的椅子上,一条长腿搭到桌沿儿上,漫不经心的语调,“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逗你玩儿。” 唐风一屁股坐到桌上,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这家伙很少说废话,快跟我说说,到底几个意思?” 夏夜清身子斜了一下,歪着头看他,“你家向来是不跟商会打交道的,可如今荣兴商会背后的东家是魏千帆,他胃口很大,手已经伸到我这里来了,你老爹没跟你说过?” 唐风拧起了眉头,“没有啊!他只说最近不太平,让我收敛些。” 夏夜清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傻东西,你在我这里待了一夜,你老爹催你回去了吗?” “没有,这倒是有点儿奇怪!”唐风不解的挠了挠头。 夏夜清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儿,悠悠说道:“这就是了,换在以前,你爹肯定不让你跟我走这么近,可今时不同往日,他默许你跟我打交道了。” 唐风越发迷糊,“以前他也没阻止过啊!” 夏夜清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抽烟,“以前我只是夏二爷,他当然不管,现在我是海关总长,他还不管,这就不符合你家族以往的作风了,你想想,这后头是不是有事儿?” 唐风终于了然,一下从桌上跳了下来,“我日,果然是有事儿,你不说我还想不明白,我他娘都忘了你是海关总长,就算停职,这帽子还在头上悬着,我老爹这是别有深意啊!” “你明白就好,回去问问你老爹,军供那边是不是已经停了,如果停了,就不要再往那边打主意,转到晋中军方那头吧!他们很快就要进京了。”夏夜清有心点拨他一句。 唐风趴在了桌子上,盯着他问,“你说的是苏寒夜?他来了,对你可没好处。” 夏夜清掐了烟头,一手摁在了眉心,缓缓的揉着,“有没有好处我都阻止不了,魏千帆已经是死敌,我想料理他,苏寒夜也未必没有这心思,我不想作壁上观。” 唐风垂下了头,嘴里啧了一声,“那你想分一杯羹?魏家可不好吞。” 夏夜清停止了揉眉心,摆摆手,“这都是后话,眼前先顾好你自己。” 唐风站起身,开始在书房里来回的踱步,急躁的坐不住,“不行不行,清清,我得回去,我老爹肯定有事儿瞒着我。” 夏夜清被他晃得头晕,仰在椅子上,摆了摆手,“快走不送!” 唐风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夏夜清一点拨,他就想明白了,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夏公馆。 书房的门一响,张副官走了进来,闻到里头的烟味儿,敞开了半个门,蹙眉问道:“又抽烟了?唐少终于走了?” 夏夜清点点头,“走了,点拨他一句,屁股就坐不住了,这个家伙,怪不得他老子有事儿都不告诉他,太没个定性,这样下去,魏千帆迟早把他生吞活剥了。” 张副官问,“这么说,总长是打算拉他一把?” 夏夜清叹气,“否则呢?他一回来,魏千帆就盯上了,昨天他跟着你去打埋伏,魏千帆只怕已经知道了消息,动不了我,还动不了他?” “那倒也是,魏司令的势力逐渐被削弱,他急需财政支持,荣兴商会都是小鱼小虾,唐家才是大鱼大肉,换谁都会动心。” “所以啊!我得把唐风揽在身边,不能让他倒下去。”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根据上次的记忆,找到了小童家里,他家住在京郊的民房大院,里头有好几户人家,不是拉人力车的,就是做粗活的,院子里有些混乱。 宋泠月被一位好心的大姐,带着到了小童的家门口,屋门敞开着,大白天,里头也黑漆漆的,还没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怪味儿,像是什么东西馊了一样。 大姐指了指里头,压低声音说,“幸亏你来了,要不这父子俩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 宋泠月道过谢,转身敲了敲门,里头没有动静,探头喊了一声,“小童,你在家吗?我是宋老师。” 屋子里的小童听到宋泠月的声音,小跑出来,一头扎进她怀里,抱着她大哭起来,“宋老师,你终于来了,我爸爸生病了,两天没有吃饭了,怎么办?” 宋泠月一看到小童,又是一阵心酸,几天不见,他瘦了一大圈儿,新买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晃晃荡荡,想来也没有人给换洗,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脚上的鞋子满是泥泞,小童也是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的,比上次见到他还要糟糕。 宋泠月摸了摸他的头,给他捋顺了头发,安慰他道:“小童不哭,老师来帮你,你带我去看看爸爸好吗?” 小童直起身,点点头,牵着宋泠月的手,带着她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冷的地窖一样,宋泠月一进去,身上就打起了冷颤,转头看看四周,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底下用木头垫着,上头放着一碗白粥,看不到一丝热气,墙角摆着一张床,上头铺着薄薄的被褥,里头蜷缩着一个人。 宋泠月走到床边,轻轻喊了一声,“小童爸爸,小童爸爸?”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宋泠月转头问小童,“你爸爸生的什么病?几天了?” 小童抽泣着道:“爸爸本来感冒了,前几天拉了一个很远的客人,出了一身汗,又受了风,感冒严重了,发起了烧,就总也好不了。” 宋泠月心里一沉,感冒发烧最怕冷,这家里又冷的冰窖一样,能好才怪,小童一个孩子,估计也做不了饭菜,又饿了几天,肯定是又严重了。 宋泠月又喊了几声,小童爸爸才迷迷糊糊转过头来,却看不清跟前的人,含糊的应了一声,又要蜷缩着睡过去。 宋泠月既然来了,就不能扔下不管,去外头找了两个拉人力车的邻居,让他们把小童爸爸扶到车上,一路拉着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给看了看,说是病的严重,要输液才行,小童爸爸一听就不干了,挣扎着要回家,宋泠月知道他怕花钱,自行去交了医药费,小童爸爸拗不过她,只好听她的安排。 安顿好父子两人,又给他们买了饭菜,已经是中午了,宋泠月辞别了他们,赶着去学校上课。 下午的课上完,宋泠月又买了饭菜,赶去了医院,小童爸爸输了半天液,烧已经退了,人也精神了许多,吃过宋泠月带的饭菜,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泠月不能把小童扔在医院里,嘱咐护士帮忙看着病人,带上小童回了宋府。 宋泠月带了个孩子回家,这可把宋府的听差乐坏了,他们以前在夏公馆,成天都处在紧张的气氛里,骤然来到宋府,规矩不严,事情不多,宋泠月又是相熟的,好相处,都跟逃出笼子的兔子似的,到处撒欢儿。 突然来了个孩子,这帮人又有正经事儿干了,不等吩咐,自发带着小童去了浴室,给他洗剥干净,又找了一身大人的衣服先给他裹上,等收拾妥当了,一帮人围着他转来转去,十分稀罕。 小童是头一次住进这么好的大房子,也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喜欢,又是陪他玩儿,又是给他好吃的,高兴地不得了,“咯咯咯”的笑声不断。 宋泠月和春桃看着一帮大男人围着一个孩子,楼上楼下的转,万般无奈,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看热闹。 “小姐,这要搁在夏公馆,二爷早火了,谁敢这么闹腾?” “可不是,夏夜清那个臭脾气,家里天天紧张的气氛,到了这里,他们倒是自在了。” 春桃听到她提起夏夜清,还是十分熟稔的语气,忍不住问道:“小姐,好端端的,您为什么要搬出公馆?二爷不好吗?” 宋泠月不好告诉她实情,淡淡说道:“他有他的好,可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 又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问道:“春桃,他为什么让你们来?” 春桃的确受过夏夜清的叮嘱,但只让她照顾好宋泠月,没说别的,就实话实说道:“二爷是怕宋府没人照料,外头找的不放心,从白府把以前的人召回来,又怕小姐不好开口,所以就派了公馆里的人,既稳妥,又放心。” 宋泠月鼻子一酸,半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这个夏夜清,明明很绝情,现在又这样,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春桃察觉了什么,伸手晃了晃她,小声说道:“小姐,二爷其实很惦记你,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决然的离开他,可是我觉得,如果你还喜欢他,为什么不试着原谅他呢?” 宋泠月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笑笑说道:“有些事情你不懂!好了,别说他了,我有点儿饿了,我看厨房买了鱼,你让他们做一条鱼,再做些别的肉菜,小童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做点儿好的。” 春桃应了一声,才要去,宋泠月又从身上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递给了春桃,“这个钱你拿着,足够这几天买菜的开支了,别自己贴钱。” 春桃本想说,张副官昨天给留了足够的钱,不需要她出钱,又怕她在气头上,不肯接受夏夜清的好,只好把钱接过来,大不了替她存着,等她和夏夜清和好了,再告诉她。 吃过晚饭,宋泠月哄着小童睡下,自己也回到卧室睡了,春桃确定她睡踏实了,偷偷跑到电话房里,给夏夜清去了个电话。 夏夜清听春桃汇报了宋泠月一天的行程,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咂了咂嘴,问道:“严熠有没有去过宋府?” 春桃说,“没有,除了带回一个叫小童的孩子,没有陌生人来。” 夏夜清又问,“那是谁送她回的家?” 春桃想了想说,“坐人力车回来的,听小姐说,小童的父亲生病了,小姐送他去的医院,下午去医院送了一趟饭,直接带着小童回家了。” “好,我知道了,你继续照顾小姐,有什么消息,随时给我打电话。” 春桃才要挂,他又问了一句,“她有没有说起过我?” “没有啊!” “跟我有关的,什么都没有说过?” “没有!” “那算了!” 夏夜清挂了电话,气恼的捶了捶墙,又恨恨的指了指自己的脑仁,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贱?都说了人家不喜欢你,还问,这下死心了吧?” 发了一通火,拿起话筒,给唐风去了一个电话。 唐风接到他的电话,显然有些兴奋,激动地说道:“清清,我才离开你就想我了,这可怎么好?” 夏夜清把话筒拿远了一些,听他那头说完了,才贴近话筒,沉着嗓子说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有啊有啊!你说的我都感兴趣!” 夏夜清头大,伸手抚了抚额,“我想让你收一所学校,我出钱,你出力,明天就办,有没有意见?” 唐风惊讶,“买学校?这行不通吧?” “行得通,私立学校,出钱就可以。据我所知,这所学校正好缺钱,前一段时间才靠募捐维持下去,收下来不成问题。” “你说行得通,那就行得通,明天一早我就去办。” 唐风应的痛快,末了,又笑嘻嘻的说,“清清,其实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嗯!说说看!” “明天我先把学校收了,晚些时候,你约教育部的出来吃个饭,让他给个名额,把学校收编了,有政府支持,就后顾无忧了!” 这是个正经主意,夏夜清当下就同意了,俩人商量妥当,约好明天一起见一见教育部长。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提上早饭,带小童去了医院,小童爸爸明显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血色,见到宋泠月来看望,还给他带了早饭,感动的一塌糊涂,连连道谢,还说好了以后要天天接送宋泠月去学校,弄得宋泠月都不好意思了,借口要上课,提前带着小童去了学校。 到了学校,宋泠月送小童去了他的教室,回办公室的路上,看到吴校长带着一行人正在参观学校,最前头的一个,身材高挑,穿一件双排扣的呢子大衣,戴一顶绅士帽,举手投足间,气质高雅,引人注目。 宋泠月本想绕过一行人回教室,不想被眼尖的吴校长发现了,吴校长一直把宋泠月当成学校的门面担当,她又是学校创始人的女儿,自然要引荐给来人。 吴校长把宋泠月叫到跟前,对唐风介绍道:“唐先生,这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宋老师,也是学校创始人,宋先生的千金,学校能维持,多亏了宋老师。” 又转身对宋泠月说道:“宋老师,这位是唐先生,他有意资助学校,想把学校收编到教育部,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唐先生说一说。” 唐风看到宋泠月,眼前一亮,对着她伸出了手,“宋老师,幸会!” 宋泠月和他浅浅一握,很快收回了手,淡淡说道:“唐先生好!学校能收编到教育部,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教育部会不会对学校进行调整?” 第六章 宋泠月的问题,牵涉到教育部的规定,教育部对私立学校,只有在设立时涉及流程问题,内部问题,基本不干涉,编制的公立学校就不一样了,在编学校的老师,都是有严格要求的,私立学校的老师,未必能进到编制内。 唐风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是个有头脑的,笑了笑,引着宋泠月往前走,宋泠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在了他身侧。 只听他说道:“宋老师,你问的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可惜,我现在不能回答你,我只是想要资助这所学校,至于收编教育部,是我对学校做的下一步努力,教育部的规定,我只怕无力改变。” 宋泠月余光扫过他的面庞,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学校有政府支持自然好,可学校大部分老师是没有资格进公立学校的,就连她,也未必能进去,一旦收编,那这些人该怎么办? 唐风似乎猜到了她的疑虑,捏着腔调,慢条斯理的说,“宋小姐,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教育部的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不了这些老师再深造一下,把自己的能力再提升一个高度,符合教育部的规定,不就两全其美了。” 宋泠月打量他一眼,淡淡说道:“唐先生,看您的样子,应该自小出生富贵人家,不知道寒门士子的艰难吧?如果有提升高度的能力和条件,大家早就努力了,不会等到被淘汰的这一天,才临时抱佛脚的。” 说着话,又苦笑一声,“只怕到了这一天,连抱佛脚的能力也是没有的,算了,说了也是白说。学校的事情我做不了主,您还是和校长商量,下午还有课,恕不能奉陪了。” 唐风看宋泠月自顾自的走了,心里老大的不服气,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说教了,要不是夏夜清叮嘱,不许为难这里的老师,他一定把她拎过来好好教育一番,小小年纪,怎么当老师的? 吴校长从后头赶过来,看唐风面色不善,以为宋泠月说话得罪了他,忙劝解道:“唐先生,宋老师年纪小,还不懂得为人处世,言语上难免有不当的地方,望请海涵!” 唐风无所谓的摆摆手,脸上又挂起招牌式笑容,“没关系,小姑娘嘛!性子倔也是正常的。我们继续谈我们的,今晚约了教育部长商谈,吴校长不如一起去,为学校的老师争取一下,如何?” 吴校长也很想学校和老师都有好的前途,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上不起学的孩子都被收到了这里,再怎么节省开支都没用,宋奇留的钱款用完了,募捐虽然能支撑一阵子,但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被收编,学校才有维持下去的可能。 至于老师们的去处,尽管争取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吴校长还是想试一试,当下就应了,“学校的事情,我责无旁贷,既然唐先生给了这个机会,我会尽力一试。” 唐风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说,“那个宋老师长得不错,如果她能去,敬上一杯酒,估计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吴校长连连摆手,“唐先生,这可不行,宋老师年纪还小,又是个姑娘,这种场合去不得。” 唐风没想到这个校长会这么袒护年轻的老师,这年头,这样的老好人可不多见,心下生出一丝感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不用她去,我会帮你们争取的。” 宋泠月下了课,已经四点多了,带着小童出了校门,严煊又等在门口,她虽然不情愿,还是不得不过去打招呼。 “严老师,您又来了,今天也是回家了吗?” 严煊侧过身,笑着指了指车上,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人,居然是容妈,她正在透过窗户巴望着,看到宋泠月,情绪明显激动起来,想要下车,却不知道怎么开车门,手摸索了半天,急的直拍窗户。 “容妈!”宋泠月隔着玻璃喊了一声,上前打开车门,把容妈扶下了车。 容妈一下车就抱住了宋泠月,哽咽道:“小姐,我总算又回到您身边了,多亏了严少爷。” 宋泠月拉着容妈走到严煊跟前,感激的道:“多谢严老师!只是,伯母那边,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 严煊摆了摆手,变得局促起来,“我母亲身边的人已经回来了,不缺照顾的人,你放心。” 又伸手打开了车门,指了指后座,“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宋泠月这个时候不好拒绝,点了点头,把小童抱到后座上,才要带着容妈上车,身后就响起一个轻佻的声音。 “原来宋老师有人接送,我听吴校长说,你住的地方和我同一个方向,还以为可以顺路带你回去,没想到,佳人身边从来不缺殷勤的人,看来我自作多情了。” 宋泠月把容妈扶上车,转过身去看后头的人,原来是那位唐先生,他竟然还没走,斜倚在车门上,帽子反握在手里,笑得满面春风。 严煊听不过去,挡在宋泠月跟前说道:“这位先生,听您的语气,跟泠月并不相熟,对陌生女士这样说话,怕是有失风度吧?” 唐风一怔,这是人家的护花使者?随即笑了,学着西方绅士的做派,对宋泠月弯了弯腰,“对不起,唐突了,本来要带着吴校长去赴宴,见到宋老师在这里,忍不住想打个招呼!” 宋泠月看他一本正经起来,也是很有礼貌的,并不介怀,淡淡笑道:“没关系,顺路就不必了,您和吴校长办的是正事,我还是不打扰了,再见!”返身上了车。 严煊的车子走远了,唐风的手还在摆,吴校长走出来,轻咳了一声,笑笑说道:“唐先生,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唐风回过神来,“哦!该走了,请上车!” 宋泠月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带着小童吃过晚饭,让容妈和春桃带他回房睡觉,她自己也早早的上了床,睡不着,躺在床上想心事。 明天是小童爸爸出院的日子,严煊还说要来帮忙,想到这个,宋泠月有些头大,严煊最近有些过于热心了,她从心里不愿意接受,偏偏严煊什么都不说,就像个热心的大哥哥,让她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心烦意乱,又想到了夏夜清,还有他抱着那个女人的画面,眼泪不争气的溢出眼眶,原来,他平日有多温柔,就有多绝情,这么多天过去,一个电话都没有,看来舅舅的话是对的,他这样的人,不会钟情一个女人,果然花花公子不可信。 宋泠月抱着枕头,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这几天的奔波,她真的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原来没有夏夜清的日子,已经这样难捱。 此时的夏夜清,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和唐风一左一右上了他的车,让人往夏公馆开。 吴校长和教育部长,已经安排人送了回去,学校的事情谈妥,收编不成问题,教育部长难得有机会跟夏夜清宴饮,允诺亲自去办,只是老师的安置,饭桌上没有提。 这是夏夜清有意安排的,他不会让宋泠月再为了学校的事情奔波,可他想要把宋泠月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她不爱他,就算她要跟着严熠,他也不能放过她,他要让她这一辈子,不管到哪里,都要跟他有关系,绝不能就这样断了。 回去的路上,唐风抱着他的肩膀,醉醺醺的问道:“清清啊!你为什么对这个学校这么上心?” 夏夜清虽然醉酒,理智却是清醒的,宋泠月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唐风,此时他问起,随口敷衍道:“教育事业,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唐风指了指他,“撒谎,你会有这个闲情?” 又一头栽倒在他怀里,嘀咕着道:“今天在学校见到一个姑娘,好像叫宋泠月,挺有意思的一个小丫头,可惜,名花有主了,我想调戏一下都不行。” 夏夜清的醉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攥着唐风的衣领,把他提到了脸前,质问道:“什么名花有主?你说清楚!” 唐风脑子本来就晕,被他一拽,乱的跟浆糊似的,迷迷糊糊说道:“一个男人开车去接她,长得还挺斯文,我就不明白,这年头,小姑娘怎么都喜欢那种男人?多没意思。” 夏夜清一巴掌呼在唐风脑袋上,“该死的,你不早说,存心给我添堵,回你家睡去。” 唐风哼唧了一声,死皮赖脸的搂住夏夜清的腰,沉沉的睡了过去。 夏夜清看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唐风,问是问不出来了,一时间,心口刀子剜似的疼,长得斯文,还开着车,不用问就知道是严熠,果然,她还是和严熠在一起了,他夏夜清,算是彻底从宋泠月心里被挤出去了,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该死的严熠,该死的唐风!司机,开快点儿,晃死这个醉生梦死的猪头。” 宋泠月一觉醒来,已经九点了,上午还有课,怕是来不及了,去电话房给吴校长打了一个电话,想让他给调一下课,她晚一会儿去。 电话一接通,吴校长就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教育部一早下了通知,让她和几名老师等候通知,通知下来前,先不用去学校了。 宋泠月挂了电话,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卧室,教育部的通知,摆明了是嫌她资质不够,不想收编她和几名老师,看来学校是去不了了,要另想办法谋生了。 第七章 吃过饭,严煊准时到了宋府,开车接上宋泠月和小童,先把小童送去学校上课,又赶去医院,给小童爸爸办出院手续,拿了医生开的药,返回了宋府。 宋泠月想把小童和爸爸两人先安置在宋府,毕竟小童爸爸生着病,他家里的条件也实在不适合养病,回去再病倒了,又是一场磨难。 小童爸爸却从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宋泠月已经帮了他很多,再赖在人家家里,他于心有愧,更何况,宋府的门楣,不是他这样的人高攀的起的。 严煊看两人争执不下,主动站出来说道:“我提个建议,童爸爸好好在宋府养病,等身体好了,你就给泠月当专职的司机,她上班来回不方便,你接送她,既方便又安全,泠月每个月给你包月的钱,两边都不耽误,怎么样?” 这个主意倒是极好,小童爸爸和宋泠月都赞成,宋泠月眼下虽然丢了工作,但她相信,只要她想,很快就能找到,如果小童爸爸当了专职司机,她也不用每天找别的人力车,也不必挤电车,当下两人就同意了。 有了这个理由,小童爸爸倒是安心住了下来,宋家房子多,听差都是两人一个屋,容妈和春桃每人一个单独的屋子,宋泠月想让小童和爸爸住在一起,就给他们单独的一间屋子,长久的住都没有问题。 几天后,学校给了通知,让宋泠月去学校结一下薪水,还说教育部为了安抚这批没有安置的老师,要多给一个月的薪水当体恤金,好在他们找到下一个工作前,生活有着落。 宋泠月来到校长办公室,好几个老师都在,虽然领了不少的体恤金,却都垂头丧气,毕竟这点儿钱是有数的,前途是渺茫的,未来还是没有着落。 学校会计把宋泠月的薪水算了出来,递给了她,宋泠月拿到手里看了一眼,竟然有近八十块,她一共也没上多少天的课,这钱也太多了,又把钱递了回去,问道:“您是不是算多了,我上课还不到一个月呢?” 会计看了一眼单子,抬头说道:“没有错,单子上都写着呢!按您的天数来的,每个人都是双份的钱,按教育部的通知发的。” 宋泠月入校任教时没有问过薪水,没想到还有这么高,既然是教育部的规定,她也没再问,把钱收到了手袋里,跟几位老师打过招呼,留下了彼此的联络方式,如果找到好的地方,也好相互帮持一把。 才准备离开,吴校长就进了办公室,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前头两个身形高挑,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一大截,又穿着浅色呢子大衣,气质出众,人群中格外显眼,正是夏夜清和唐风。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吴校长进了办公室,宋泠月不想跟夏夜清会面,低着头,想从人群中穿出去,没想到夏夜清眼神极好,办公室那么多人,他一眼就锁定了宋泠月,见她想从人群中偷跑出去,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调侃的语调,“宋小姐,我们还想跟老师们开个会,说一下大家的去处,你不想听听吗?外头有情郎等着,走的这么急?” 宋泠月听到他熟悉的声音,一阵难受,扭头躲避着他炙热的目光,淡淡说道:“如果大家有好的去处当然好,至于我,不劳夏总长费心,会议不听也罢,告辞!” “我要是偏不让你走呢?” 夏夜清铁了心要拦住她,他一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严熠的车子在外头停着,不用说,车里头坐的一定是严熠,一股无名火就窜了上来,偏不让他们舒坦。 唐风看夏夜清拉着一个女孩子不放,还是那位宋老师,心里已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他对学校这么上心,原来是为了讨好佳人,自然要配合他把戏演完。 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扯了一把椅子坐到中间,把校长和老师都招呼到身边坐下,又对宋泠月招了招手,“宋老师,要开个会,麻烦你坐下听。” 一众人都顺着唐风的手去看宋泠月,宋泠月被大家的目光架着,门口又被夏夜清堵着,无奈的抽回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两个老师中间,不理会夏夜清。 夏夜清也扯了一把椅子,不动声色的坐到了宋泠月身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后脑,一只胳膊还有意无意搭到她椅背上,手指扯住她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 宋泠月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捣乱,故意不去看他,专心致志的听唐风开会。 唐风目光扫了一圈儿的人,看众人都在盯着他,清了清嗓子,昂声道:“是这样,咱们这次一共有十名老师要离开学校,你们工作没有了着落,我也很挂心,所以,我和海关的夏总长给大家安排了几个职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 吴校长就问,“夏总长虽然热心,可是我们这里还有女同志,不知道去海关能做什么工作?” 唐风笑笑,“不止是海关,我手头缺几个助理,老师们都是知识分子,助理的工作应该能胜任,船厂也缺外头跑腿的公干,虽然累些,但是薪水颇丰,男老师可以考虑,海关那边,缺两个文职,一个给总长办公室打打下手,另一个负责他的工作安排,还有生活起居,不累,薪水从优,绝对比学校的待遇高。” 吴校长还没开口,唐风就伸手指了指宋泠月,“我看宋老师就很适合海关文职的工作,学历不错,人也出众,看着是个细心的,女秘书还是很适合你的。” 夏夜清看唐风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噗呲”笑出了声,一想到宋泠月给他当女秘书,心里痒痒的,仗着没人看到他的小动作,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头轻轻吹了一口气。 “啊!”宋泠月被他手一碰,打了个激灵,惊呼一声,一下子站起了身,好像椅子上突然长了刺,让她坐不住似的。 众人被她这一嗓子分散了注意力,纷纷扭头,一脸诧异的看着她,宋泠月脸都红到了耳朵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不起,坐的久了,腿有些麻!” 唐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宋老师,腿麻了就站一会儿,不必拘束,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就可以入职。” 宋泠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秘书的工作我做不了,你们不必为我费心,安排好其他人就可以了。”什么女秘书,分明是故意戏弄她。 唐风嘴里“嘶”了一声,“那可不好办,教育部的意思,要安置就一起安置,要么就都不管,你不去,大家怎么办?” 这是要把责任往宋泠月身上推,宋泠月咬了咬牙,没好气的道:“我已经有了别的安排,也答应了人家,不好推辞,唐先生就当这是安置了,不可以吗?” 夏夜清脸沉了下来,语带双关的道:“唐风,既然人家有安排,你还为难人家干什么?把别的老师安排好,回去交差就算了,不用枉费苦心。” 唐风眼明心亮,点了点头,“好,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等一下张副官会拿着条子发到大家手里,待遇都写在上头,满意的话,今天就可以办理入职手续,如果有不愿意的,可以找我私下商谈。” 话说完,招手让张副官上前,把条子按照每个人的名字发了下去,到宋泠月这里,她没有接,张副官也没有强行塞给她,收起放在了自己衣兜里。 吴校长是不必安置的,依旧接任校长,挨个看了看大家手里的条子,待遇的确比学校要好,就鼓励大家应下这份工作,几位老师也都需要养家糊口,有工作自然不会挑三拣四,更何况,待遇还这么好,当下就应了,跟张副官报了名字。 老师的去处安置妥当,唐风又把大家聚到一起,说晚上在金华楼摆了酒席,庆祝学校正式收编教育部,也庆祝大家有了新工作,众人欢欢喜喜的应了,说晚上一定准时到场。 宋泠月是不跟着去的,眼下也没她什么事,跟吴校长说了几句话,提上手袋出了办公室。 夏夜清紧跟着追了出去,追到没人的地方,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抵在了墙上,一手摁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道:“就这么不想看到我?难道以往的情意都不算吗?你手上还带着我的戒指,你还是我的未婚妻,凭什么这么冷待我?” 宋泠月忍着心里的疼,冷冷说道:“我们有情意吗?你这样的花花公子,还在乎一个未婚妻?” 挣脱他的禁锢,摘下无名指的戒指,摔在了他脚边,“你的东西,我根本不想要,就当你我没有过去,我也从来没有爱过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吃醋吗?”夏夜清愣了一下。 愣神的功夫,宋泠月已经从他臂弯下逃了出去,跑到大门口,上了外头的车,车子启动,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夏夜清愣愣的看着地上的戒指,上头的钻石都被摔掉了,孤零零的躺在青砖的地面上,跟他一样可怜,没人要。 “清清,你这招我就看不懂了,一个小老师,竟然搞不定?还要这么大手笔?” 唐风嬉笑着走过来,看到地上分离的钻石和戒指,弯腰捡起来,嘴里啧啧有声:“这么大颗钻!国外订做的吧?她不要?” 夏夜清苦笑一声,“她要了,又还给了我!是不是比不要还丢人?” 唐风把东西塞在他衣服兜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还以为你要泡小妞儿,你一早跟我说实话,我就换个方式帮你了,原来这就是你的小媳妇,眼光不错。” 第八章 这天一早,宋泠月正在饭厅吃早饭,宋江月就进了饭厅,站在门口,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宋泠月放下手里的筷子,靠在了椅背上,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吧!你有身孕,站着不好。” “小月,我……”宋江月欲言又止,手下意识的抚在了小腹上。 宋泠月打量她一眼,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却还是那么瘦弱,可见她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心里有气,可还是忍不住心疼她,语气软了下来,“是严熠跟你一起来的吗?” 宋江月点点头,一手扶着椅子,缓缓坐下来,“他在外面车上,不好意思进来,他还有几天要结婚了,想请你去,又不好开口。” 宋泠月哼笑一声,“所以他就让你来当说客?他结婚,我也出不起礼钱,不去也罢!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宋江月垂下了头,声音小下去,“我还住在旅馆,严熠说,结了婚,他就把我娶进门,给我单独买一处房子,不让我跟他们家人一起住,不至于让我太为难。” 宋泠月无奈的摇摇头,“姐,你也是受过教育的,就甘心给严熠当姨太太?” “那又能怎么样?我不比你,你出身好,又是教会学校念的书,自然有资本挑挑拣拣,我呢?除了一个抽大烟的父亲,什么都没有,眼下有了孩子,不当姨太太,只有死路一条。”宋江月说到伤心处,情绪激动起来。 宋泠月怕她动了胎气,不好再说什么,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能她自己往下走,谁也帮不了,起身说道:“既然要嫁给他了,住在旅馆也不像话,回家来吧!到时候我把二叔也接出来,从家里出嫁。”说到后头,眼泪又滴落下来。 宋江月也忍不住哭起来,“小月,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脸再住在宋家,我来只是想跟你道歉,也想看你一眼,以后进了严家,想见面也难了。” 宋泠月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鼻音浓重的道:“这些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说到底,严熠也难辞其咎,他就不是个好人,既然你一心要跟他,我除了祝福,也没有别的可说,让他把你的东西送回来,今天就别走了。” “小月!”宋江月抽泣一声,起身走到宋泠月跟前,抱住了她,“妹妹,我和严熠对不住你!以后我好了,也一定会帮助你的。” 宋泠月泣不成声,回抱住宋江月,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父亲走了,宋家就真的没有了希望?她和姐姐,不是被人抛弃,就是给人做小,真的要没落至此? 不,她不甘心,她不想认输,她就不信,她挑不起宋家的大梁,不管吃什么样的苦,她一定要重振家业,一定要让宋家再次站起来。 这一夜,宋江月住在了宋府,姐妹俩本想睡在一张床上说说真心话,可是躺到床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无形中,两人之间已经隔了一条鸿沟,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月底,严熠结婚,严家在金华楼包了场子,摆了几十桌的酒席,还花重金,请了少棠和白牡丹,合唱一出《牡丹亭》,场面之大,来往恭贺的达官贵人之多,都快要把金华楼的门槛踏破了,严家收贺礼收到手软,十几个下人都忙不过来。 严熠眼巴巴的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宋泠月来,夏夜清也没有来,推脱自己手头忙,让夏夜满按照礼数,捎带了贺礼和礼金,送到了婚宴上。 热闹了一整天,晚上终于散了场子,严熠回到家里,进了卧室,他的卧室布置成了洞房,到处都是大喜的红色,花瓶里都是红玫瑰,床头燃着龙凤烛,董丽娜穿着改良式的喜服,蒙着盖头坐在床上,害羞的等着他。 严熠坐到董丽娜身侧,也不揭下盖头,垂着头,默默的想着心事,这一天他一直在等,可是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他想要的那个人。 不管是眼前这个,还是即将要进门的那个,都不是他想要的,可他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从今以后,宋泠月和他再也无缘了,这个苦果子,只能他自己尝。 “严熠,你在想什么?我看不到你!”董丽娜问了一句,蒙着盖头的原因,声音有些闷闷的。 严熠强打起精神,伸手揭开了她的盖头,董丽娜一身红装,西式的盘发,打扮的明艳动人,张口说话,露出洁白的贝齿。 “严熠,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太太了,董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出嫁从夫,以后我好好跟你过日子,再也不跟你闹了,你呢?” “我也是,婚都结了,我自然会好好待你,你放心!”严熠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抬头对上董丽娜期盼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董丽娜脸一红,扭过了头,小声说道:“严熠,今天是新婚除夜,你可不要像上次一样,我、我害怕。” 宋江月还等着董丽娜松口才能过门,严熠不能冷待她,笑了笑,伸手去解她的扣子,董丽娜身材极好,严熠一碰到她香软的身子,也有些情不自禁起来,低头吻住了她。 新婚除夜,又是热血方刚的年纪,两个人一贴到一起,很快身热情动起来,严熠几下除掉两人的衣服,吻着董丽娜翻进了软软的大床里,大红色的床帐一阵晃动,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严熠带着董丽娜敬了父母茶,严行长和严太太看小夫妻俩一副恩爱的模样,打心眼儿里高兴,都说结了婚就好了,果然没错。 白府,苏寒夜和白秀林在饭厅吃早饭,苏寒夜吃得快,吃完端着一杯茶水慢慢的喝,等着白秀林,看他也撂下了筷子,笑笑问道:“吃饱了?” 白秀林舔了舔嘴唇,“吃饱了,你做饭一向很好吃。” 苏寒夜看他面前的盘子和碗都空了,满意的点点头,好容易费心思给他做了一顿饭,他不吃完可不行。 “今天该去医院检查伤口了,我陪你一起去。” 白秀林怔了一下,“你要露面?不怕被人发现?” 苏寒夜斜靠在椅背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不怕,前头的事情已经了结了,没人会怀疑我,迟早要进京,我还想让你带我去各个场合露个脸呢!” 白秀林脸一红,低下了头,“你要露脸,自己去就行,要我带着算什么?” 苏寒夜抬了抬下巴,“抬起头来,你这样子像个小姑娘,昨天晚上想反客为主的勇气去哪儿了?” 白秀林躲避着他的目光,嘀咕了一句,“反客为主不一样失败了?最后还是被你欺负。” 苏寒夜就笑,“那不叫欺负,那叫爱,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一看见就忍不住。” 白秀林不过脑子,直接回了一句,“你不也长得好看!” “所以我们是一对儿,其他女人脱光了我都没兴趣,看见你,压都压不住!” “哎呀!又胡说,我去医院,懒得理你。” 白秀林起身出了饭厅,苏寒夜迈开大步追了出去,一前一后上了车,往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已经愈合了,拆了纱布,小腹留下一道疤痕,医生说,过一段时间疤痕就会浅,平日里可以涂抹一些滋润的药膏,也能起到淡化疤痕的作用。 苏寒夜让医生给开了几盒药膏,拿上药,带着白秀林出了医院。 回到车上,苏寒夜看时候还早,提议道:“不如你带我去宋府转转,小丫头不是打电话说搬回了家里,你这个当舅舅的,不去看看,总说不过去。” 白秀林瞪了他一眼,“你又要干什么?小丫头小丫头,她有名字。” “好好好,有名字,那我跟你一样,叫小月好了!我不干什么,小月怎么说也是我表妹,来了这么多天,看看总不嫌多吧?” 白秀林很不想让苏寒夜接近宋泠月,找借口说道:“小月才搬回去,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如改天吧!” 苏寒夜破天荒的没有勉强,嘴角噙着笑,淡淡说道:“好啊!那就听你的,改天再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白秀林讶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回去了?那你的姨太太们怎么办?” 苏寒夜伸手捏了捏他白嫩的脸,“姨太太哪有你重要,这次我来,你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看来你对我动心了,我得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层。” 白秀林蹙起了眉头,“还要更进一层?这还不够吗?” 苏寒夜凑到他耳边,低低的笑,“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伸手拍拍前头司机的座椅,“到前头旅馆门口停一下,我要去办一件事。” 白秀林不解的看着他,到旅馆能办什么事?还是这么高级的旅馆,费用昂贵,难道他在旅馆藏了什么人?一时心里又难过起来,果然,他再好,也满足不了他。 苏寒夜用余光偷偷看他,见他一会儿喜一会儿忧,还不停地唉声叹气,心里欢喜疯了,这个人,明明在乎他,还死不承认,今天一定要他亲口说出来。 到了旅馆,苏寒夜扯着白秀林去柜台开了一间房,拿到钥匙,火急火燎拉着他跑到了房间门口。 白秀林被他一路拉扯,气喘吁吁的问,“寒夜,你好端端的来旅馆开房干什么?” 苏寒夜用钥匙拧开门,坏笑着说,“干你啊!”推着白秀林进了房间。 白秀林心扑通扑通狂跳,硬着头皮说,“十几分钟就到家了,不能回家吗?” 苏寒夜促狭的笑笑,反手关上门,把他抵在门上,握着他的手摸到了小腹以下,咬着他的耳朵轻喃,“你看看,能不能忍到家?刚才在医院,看到你紧绷的小腹,我就已经受不了了,哪里还能到家,亲爱的,过来吧!” 第九章 余味过后,苏寒夜抱着白秀林冲洗了身子,回到床上,两个人不着寸缕的躺进了被子里,相拥在一起。 苏寒夜摩挲着白秀林的细腰,咬着他的耳垂轻喃,“林,你记不记得刚才说过什么?” 白秀林脸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的说,“不知道,已经忘了。” 苏寒夜吃吃的笑,“小笨蛋,说了那么多的情话,转头就忘,是不是要我再收拾一顿你才能想起来?” 白秀林吓得赶紧扭过了身子,一脸紧张的看着他,“还要?我真的不行了。” 苏寒夜伸手刮了刮他晶莹如玉的鼻尖,宠溺的道:“不了,舍不得,从前我对你不好,总是吓唬你,现在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以后会好好地对你。” 白秀林眨巴着大眼睛,“你说真的?” 苏寒夜食指敲了敲他的额头,“真的,不信,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白秀林嫌弃的撇了撇嘴,“谁要看,血淋淋的,吓都吓死了。” 苏寒夜身子顶了顶他,暧昧的道:“不看心也行,有个地方跟心是一样的,都能表达爱意,拿出来让你看看?” “哎呀!又胡闹!”白秀林没好气的打了他一下,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吧?这旅馆费用挺贵的,住一晚上要不少钱,太浪费了。” 苏寒夜扳过他的身子,低头亲了他一口,笑着说道:“小傻瓜,我是心疼钱的人吗?我的钱就是用来给你花的,你要是再替我省钱,我就天天带你住旅馆,看你还说不说。” 白秀林只好不说话了,反正他不缺钱,想花就花吧!盖好被子,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天黑时分,苏寒夜看白秀林睡熟了,反穿上衣服,跳出窗户,离开了旅馆。 魏千帆从妙音园听完曲子出来,惦记着他的小情人让买礼物,没有坐车,徒步去了最近的洋行,挑了一条样式不错的项链,拿着盒子出了洋行。 才走到马路对面,迎面撞上一个包裹的很严实的人,那人力气很大,撞得他手上的盒子都掉了,骂了一声,弯腰去捡盒子,小腹突然一疼,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魏千帆抬手就要拔枪,手还没摸到枪,那人抬腿一脚踢在他后脑上,魏千帆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刺伤他的人丢了手里的刀,吹着口哨,旁若无人的走到大街上,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白秀林一觉醒来,打开床头灯,拿过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三点了,他的身侧,苏寒夜一只胳膊露在外头,睡的正香,白秀林把他的胳膊拢进被子里,搂着他的腰,再次睡了过去。 这天一大早,董丽娜起床就和严熠摔打开了,严熠把迎娶宋江月的事情告诉了她,还说了宋江月怀孕的事情,董丽娜气不过,拿起一只枕头,没头没脑的摔在严熠身上。 严熠穿着睡衣,一边躲避她的摔打,一边说道:“丽娜,你听我说,江月已经有了身孕,我总要给她一个名分,你要理解我。” 董丽娜哭的眼睛都肿了,她万万没想到,她才进严家的门,严熠就弄了个小的,这小的还有着身孕,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哭闹不休。 严熠劝也劝不动,心里一时烦躁,丢下董丽娜,穿着睡衣跑下了楼。 严行长从另一侧楼梯下了楼,看严熠穿着一身睡衣窝在沙发上,气不打一处来,喊了他一声,“严熠,你像个什么样子?还不给我回去换衣服。” 严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伸着胳膊仰倒在沙发上,“我跟丽娜说了江月的事情,她闹着要离婚,我劝不动,没办法了。” 严太太正要下楼,听到严熠这番话,转头向他的卧室走去,小夫妻才结婚就要闹离婚,这要传出去,严、董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来到卧室门口,严太太隔着门就听到里头董丽娜的哭声,敲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董丽娜见进来的是自己的婆婆,擦了擦眼泪,起身下了床。 严太太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对不住人家,陪着笑脸走上前,握住董丽娜的手,带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丽娜,严熠的事情,是他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你才是严熠的太太,外头那个女人,就算她有身孕,也只能是个姨太太,我是不许她进门的,至多给她在外头买个小宅子,让她在外头过去,绝不让她碍你的眼。” 婆婆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董丽娜知道,就是有天大的委屈,她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她不能跟自己的婆婆闹,说离婚也是气话,严、董两家都是有脸面的,不说严家不同意,就是她亲生父母,也不会同意。 思来想去,那个宋江月已经有了身孕,她再闹,严熠也是要娶她进门的,与其跟严熠闹,让他对自己心烦,不如大度一些,有这份人情在,他念着这份好,或许会收敛些。 想通了这些,董丽娜就说道:“既然她有了身孕,不让她进门也是伤严熠的面子,我是严熠的太太,自然要为他的名声打算,那就把她娶进来吧!只不过,我父母那头怕不好交代,还请您为我拿个主意。” 严太太对董丽娜的大度十分感激,握住她的手尖儿,把腕子上一只碧玉镯子褪到了她手腕上,感慨道:“果然还是咱们大家出生的孩子知书达理,不像那些小门小户,不懂规矩,净做些没脸面的事。” 董丽娜手缩了一下,想把镯子褪给她,“妈,这可使不得,您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 严太太扯住她的手不放,非要把镯子给她,“丽娜,这镯子是前朝宫里的物件儿,是我娘家兄弟送的,这可是好东西,我把镯子送给你,也是告诉所有人,你才是我认可的儿媳妇,你可不能推辞。” 董丽娜从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拿到外头,至少值一栋大宅子,婆婆这样疼她,她的气也消了大半,收下镯子,露了个笑脸,“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这件事,我不闹了,听您的。” 严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董丽娜给了她脸面,她也要给足董丽娜面子,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放心,她是断不能进咱们公馆住的,过来问个安,我就让她出去。” 末了又加了一句,“至于席面,让他摆上两桌,顾个面子就算了,其他的是没有的,也好让你跟家里交代,你觉得呢?” 董丽娜要的就是这个,既要顾住面子,也要出这口气,严太太做事有分寸,她也见好就收,点了点头,“好,就按您的意思,我下午回家里一趟,父母那边,我来说。”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洗漱,早饭已经摆到饭厅了,快下来吃饭!” “嗯!马上就去。” 三天以后,严熠在金华楼摆了两桌酒席,宋泠月依旧没有参加,严熠也没有通知太多的人,只有几个好友来参加,简简单单,不露声色,把宋江月娶进了门。 宋江月住进了严府,是严熠在外头买的一座宅子,不算大,前后院,有十来间房子,收拾的还像样,又雇了几个听差和女佣,照顾宋泠月的生活起居。 虽然这严府比不上严公馆,也比不上宋府,也算是个正经的家了,严熠也能光明正大的来,宋江月总算能过个舒心的日子。 宋江月嫁进严府,宋泠月也准备找新的工作,从学校领的薪水都给宋江月置办嫁妆了,她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再不工作,家人都养不起了。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看到报纸上有一则招聘广告,是京都新开的一家歌舞厅,名叫金凯门,要招聘一名钢琴师。 宋泠月知道歌舞厅是什么地方,但是招聘钢琴师的歌舞厅,还是第一次见,想来这歌舞厅的规格还是比较高的,应该不会太混乱,薪水也很诱人,比在学校的待遇高出两倍,纠结了一番,宋泠月还是决定去试试。 金凯门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小童爸爸用人力车把宋泠月送了过去,一到金凯门的门口,小童爸爸就劝宋泠月回去。 “宋老师,这地方你不能去,这是歌舞厅,这里头出入的都不是正经人,你到这里头上班,太不安全。” “没关系的谢大哥,我只是应聘钢琴师,弹钢琴而已,这里的待遇很好,想来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你放心吧!” 小童爸爸不懂什么是钢琴师,他固执的认为,来歌舞厅的都不是好人,死活要把她带回去,宋泠月来都来了,自然不会退缩,扔下他,独自进了歌舞厅。 时间还早,歌舞厅里还没有正式营业,宋泠月说明来意,一个迎送员带着她去了后头,领她去见歌舞厅的经理。 到了经理室门口,迎送员让宋泠月先等在外头,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迎送员就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迎送员指了指宋泠月,介绍道:“经理,就是这位小姐要应聘钢琴师。” 经理扫了宋泠月一眼,明显眼前一亮,伸手指了指前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她往大厅走,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您是学过钢琴吗?学过几年?” “我叫宋泠月,您可以称呼我小宋,我在英国教会学校念的书,学过四年的钢琴。”宋泠月说道。 经理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着宋泠月,目中带着一丝不解,“教会学校念的书?那可不是一般人去的起的,看你的打扮,十分讲究,怎么会来歌舞厅应聘呢?” 宋泠月笑笑,不自禁的低下了头,“歌舞厅不可以吗?我以为,工作是不分高低的。” “哈哈!有趣的小姑娘。”经理笑笑,对她伸出了手,“我叫宋琅,你可以称呼我宋先生,也可以直呼其名,我没那么多规矩,我们都姓宋,算起来,还是本家。” 宋泠月不会因为同一个姓,就对陌生人亲近,但还是依照礼节跟他浅浅握了握手,“宋先生,您好!”宋琅点点头,带着她去了大厅。 第十章 大厅中间摆着一架钢琴,上头用丝绒布罩着,显然对这钢琴很宝贝,宋琅走过去,让人掀开丝绒布,露出了底下的钢琴,下巴扬了扬,示意宋泠月过去试试。 宋泠月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了钢琴凳上,打量了一眼跟前的钢琴,胡桃木的立式钢琴,还是德国制造的,伸手试了一下,发音集中,质地纯净,音色是一流的。 “宋小姐,试试这架钢琴,弹一首曲子。”宋琅说道。 宋泠月想了想,选了一首比较熟悉的,节奏欢快的曲子,开始弹奏起来,她细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音乐缓缓流淌,明亮、欢畅的乐曲响彻在空荡的大厅,震撼了在场的两人。 一曲弹奏结束,宋泠月起身,手扶在钢琴左端,左手按在胸前,微笑着对倾听的两人鞠了个躬。 “啪啪……”宋琅忍不住鼓起了掌,迎送员见状,也跟着鼓掌。 “宋小姐,我是不会弹钢琴的,从前只听说钢琴是一种高雅的乐器,我始终无法理解,这几天,也有很多人来应聘,可是只有你,让我承认钢琴是一种高雅的乐器,我心服口服,金凯门的钢琴师,就是你!”宋琅笑着说道。 宋泠月没想到能得到这么高的赞誉,笑着再次鞠了一躬,起身说道:“谢谢宋先生对我的认可!” 宋琅点点头,又说道:“金凯门晚上六点钟上班,钢琴表演是八点到十点,你在八点钟之前来就可以,我希望今晚就可以见到你。” 宋泠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应聘上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愣在了原地,“这么说,您是聘下我了?” 宋琅失笑,“为什么不呢?这么好的钢琴师,我没有理由拒绝,不过有一点,弹钢琴要穿这里的制服,你能接受吗?”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衣服会暴露吗?” 宋琅摇头,很温和的笑,“不会,钢琴师不是舞小姐,西式大摆长裙,长袖,立领,绝不会对你有一丝的不尊重,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宋泠月舒了一口气,“那我能接受!” 宋琅再次对宋泠月伸出了手,“那我们,晚上见?” 宋泠月握住了他的手,“晚上见!” 回到家里,宋泠月一脸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可是没有人赞同她去,尽管她一再表示,很安全,不会有事,众人还是一直表示反对,连小童都跟着爸爸劝她不要去。 宋泠月也不解释那么多,吃过晚饭就上了楼,等着时间一到,她就去上班,看谁能拦住她。 春桃偷偷跑到电话房,给夏夜清去了个电话,这个消息要是错过了,夏夜清一定飞过来拧死她。 电话一接通,夏夜清就吼了一句,“现在才打电话,早干什么去了?你家小姐已经睡在别人怀里了吧?” 春桃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委屈的道:“二爷,不能怪我,昨天江月小姐出嫁,府里忙了半天,今天小姐又出去找工作,还要去歌舞厅,晚上就去上班,我着急了一天,现在才腾出功夫。” “什么?谁出嫁?谁要去歌舞厅上班?”夏夜清急吼吼的问道。 春桃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夏夜清在电话那头愣了好一会儿,才语无伦次的问道:“为什么是宋江月嫁到严家?不是宋泠月吗?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 春桃也不耐烦了,“二爷,您怎么回事儿?亏您还说关心小姐,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我都知道了,小姐的堂姐跟那位严少爷在一起了,还是背着小姐,小姐被两个亲人同时背叛了,伤心的每天都哭呢!” “咚”一声,电话那头没了声息,春桃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回话,她不知道这二爷又怎么了,挂了电话,心事重重的上了楼。 夏公馆,夏夜清外衣都没穿,叫上张副官冲到了车上,让司机有多快开多快,往宋府赶。 张副官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总长,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宋府了?不是说昨天晚上,严熠把姨太太娶回了家,你已经心灰意冷了吗?” 夏夜清急的只挠头,“不对不对,嫁过去的是宋江月,不是她,不知道底下的人怎么打探的消息,宋江月和宋泠月都分不清,一帮蠢货。” 张副官嘴里“嘶”了一声,“这可坏菜了,别是当初误会了宋小姐?” “肯定是误会了,我就知道,我的好月月不是那种女人,她是爱我的,不可能背叛我,该死的,我怎么没想到。”夏夜清捶胸顿足。 安静的坐了两分钟,又坐不住了,推了推司机的座椅,“怎么还没到?你在学蜗牛吗?” 司机也是委屈,“总长,油门已经踩到底了,一直没松开过。” 夏夜清又急了,“你给我下车,我来开。” “总长消消气!”张副官吓坏了,这个时候让他开车,还不知道要撞死几口子,急忙劝解道:“宋府离公馆有一段距离,咱们车子已经最快了,谁开都是这个速度,你稍安勿躁。” 七点多钟,宋泠月要去上班,一群人死活劝不住她,小童爸爸只好拉着她去,容妈千叮咛万嘱咐,小童爸爸立下了保证书,一定带着她安全的回来。 宋泠月走后不久,夏夜清的车就到了宋府门口,下了车,飞一般往屋子里冲,差点儿和要出门的容妈撞个满怀。 夏夜清激动的看容妈都觉得无比亲切,双手抱着她的肩头,摇晃着道:“好月月现在在哪儿?楼上吗?”说着就要冲上去。 容妈叫住了他,“夏总长,小姐不在楼上,去那个金什么门上班去了。” “金凯门?” “对对对,金凯门!” 夏夜清嗷一嗓子,“谁让她去的?” 张副官已经追了上来,听到这话,拽着他往车上返,“总长,车子还没熄火,很快就到,别急。” 金凯门一扫白天的沉闷,里头灯火辉煌,歌舞正酣,门口的迎送员迎来送往,好不热闹,门口停着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车,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宋泠月由迎送员引导着,一路去了后头的化妆间,快要八点了,钢琴表演马上就要开始,宋泠月被几个化妆的姑娘拖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宋琅已经等在了门外,看到宋泠月穿着华丽的裙子出来,未施粉黛,就已足够惊艳,双手在她脸前比了比,由衷的赞赏一句,“beautiful!” 宋泠月低下了头,小声说道:“谢谢!” 宋琅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曲谱,递给宋泠月,又伸手帮她整理头发上的珍珠发饰,叮嘱她道:“等一下人很多,你不要紧张,今晚开场曲就弹上午那一首,你比较熟,不会出错,后面就弹曲谱上的。” 宋泠月已经开始紧张,握着手里的曲谱,担忧的道:“这上头的曲子我没弹过,等一下就弹,万一出错怎么办?” 宋琅淡然一笑,“出错也没关系,这帮人没怎么欣赏过钢琴,听不出来,你周围还有舞小姐,热情的舞蹈一跳,那些男人的注意力就会全部跑到女人裸露的大腿上,没人揪着你不放。” 他的话虽然有些粗俗,却很好笑,倒是缓解了不少紧张。 宋泠月吁了口气,拿上曲谱要走,宋琅一手揪住了她脖子上的项链,很熟练的解开,抬手扔给一个化妆的姑娘,不满的道:“头上用了珍珠的发饰,就不要再戴珍珠项链,太老气,下次注意。” 一个迎送员跑过来,通知他们该上场了,又俯身在宋琅耳边嘀咕了一句,宋琅皱了皱眉,挥手让迎送员下去,拉扯上宋泠月,站到了大厅舞台的幕布后头。 前头开始报幕,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来,宋泠月到底年纪小,没经历过这种场合,紧张的手心儿都出了汗。 宋琅倒是十分贴心,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沉稳的声音安慰道:“别怕,舞台的灯光很耀眼,你看不到底下的人,你就当他们都是木头桩子,专心谈你的钢琴。” 报幕结束,幕布缓缓升起,底下又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宋琅推了宋泠月一把,“去吧!你是最棒的!” 不知道是不是宋琅的安慰起了作用,宋泠月一颗跳动不安的心,此刻平稳下来,幕布完全升起,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钢琴旁边,对底下鞠了一躬,稳稳的坐到了钢琴凳上,纤长的指有节奏的按在琴键上,欢快的乐曲缓缓流淌。 夏夜清正在人群中寻找宋泠月,看到她从舞台后头走出来,耀眼的灯光下,她穿着华美的裙装,光彩夺目,连呼吸都忘了。 钢琴的曲调一响起,夏夜清也渐渐平息下来,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舞台中央的她,所有的光都失去了色彩,只有她,鲜明耀眼,正在谱写一曲最美的华章。 “夏总长大驾光临,让金凯门蓬荜生辉,夏总长,请去包厢里坐吧!”宋琅来到他跟前,笑容可掬。 夏夜清摆了摆手,“没必要那么麻烦,我要舞台上这个女人,现在就要带她走。” 宋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夏总长,这是我们新招聘的钢琴师,只弹钢琴,不做别的服务。” 夏夜清斜睨了他一眼,“我是在跟你商量吗?”抬脚就要登上舞台,张副官和宋琅同时拉住了他。 “夏总长,有话好说,这是今夜第一首曲子,您不想好好欣赏一下吗?” 张副官扯了扯夏夜清的衣袖,挤了挤眼睛,“总长,不如等这首曲子结束,咱们先去包厢里坐,让宋经理把话说清楚。” 第十一章 夏夜清收回了迈出的脚,宋琅急忙引着他们往最好的包厢走去,又让迎送员把最好的红酒端上来,亲自给夏夜清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上一杯,举起了杯子,“夏总长前来,有失远迎,小宋敬您一杯!” 夏夜清揣在衣兜里的手没有动,下巴指了指宋泠月的位置,“这一曲快要结束了,你去告诉她,我来接她。” 宋琅摸不清里头的门路,讪讪的放下了酒杯,试探着问道:“夏总长,难道您认识宋小姐?” 张副官推着宋琅出了包厢,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总长让你去你就去,别的不要多问,出了事情,你担待不起。” 宋琅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不会被这一句话唬住,但是海关总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点了点头,匆匆去了后台,话他会带,至于宋泠月走不走,他就管不了了。 张副官返身回了包厢,夏夜清端起跟前的红酒杯晃了晃,没有喝,又放了回去,开口问,“你看到谁了?” 张副官说道:“姓金的,包厢里一起坐着几个穿西服的,估计也是秘书处的,还有一个穿军服的,倒像是陈霆锋。” 夏夜清一手抚着下巴,轻笑道:“姓金的和陈霆锋一起出现在魏千帆的地盘儿,这倒是有意思,看到魏千帆了吗?” 张副官摇摇头,“没有,这两天都没露面,听说住进了医院,不知道住在哪一家,具体的查不出来。” “查出来也没有用,京都需要势力平衡,会有人扶持他,想他死可没那么容易。” 宋琅去了后台,宋泠月一曲结束,从舞台上退了下来,后头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宋琅都激动起来。 “宋小姐,实在太棒了,你听听外头的掌声,这帮大老粗不懂什么高雅音乐,都被你的琴声给打动了,这是开局的胜利。” 宋泠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家的舞蹈跳得好,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 宋琅搓了搓手,犹豫着说了一句,“宋小姐,可惜了,你可能不能再弹了。” “为什么?是我弹的不好吗?” “不不不,非常好,只是,外头有位夏总长,好像和你认识,点名要你跟他走,我是得罪不起的,所以……” 宋泠月疑惑的看着他,“您说的夏总长,是夏夜清吗?” 宋琅愣了一下,“你认识他?” 宋泠月苦笑,“岂止是认识!不过,请您转告他,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很忙,要去准备下一首曲子了。” 宋琅伸手拦了一下,“你确定要跟他作对?他可是海关总长,你我都得罪不起。” 宋泠月笑笑,“谁说要得罪他了?他是贵客,我弹曲子给他听还不行吗?” 宋琅眉头舒展开,这小丫头的性格,倒是很对他的胃口,招手让一个化妆的姑娘拿了一个面具过来,递给了宋泠月,“戴上这个,就没人认识你了。” 宋泠月看了一眼,银色狐狸面具,倒是和衣服很配,看来这位宋经理是个细心的人,顺从的戴上,转身去了化妆间。 夏夜清左等右等,都不见宋泠月过来,舞台上的幕布再次升起,宋泠月换了一身衣服,脸上带着面具,再次出现在舞台上,神秘高冷,如同暗夜里的玫瑰,散发着幽香。 宋琅在她身后走出来,接过话筒,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指了指两个包厢的位置,沉稳有力的声音说道:“今天金凯门迎来了贵客,这首钢琴曲,献给这位尊贵的客人,请大家共同欣赏。” 底下的人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包厢里灯光昏暗,隔得远,看不清里头的人,但经理都说是贵客,显然不是一般人,众人很有默契的鼓了鼓掌,不管他是谁,讨个好总是没错的。 夏夜清彻底被架住了,宋泠月再次上台,显然是不愿意跟他走,这个时候强行带走她,已经不是脸面的问题,他倒是不怕,可是姓金的还在这里,回头给上头吹上一句风,夏总理就有麻烦了,说不定还会惹恼宋泠月,这才是大事。 张副官脸上也不好看,宋泠月这是铁了心要跟夏夜清作对,宋琅也火上浇油,看来这件事要不好收场了。 本以为夏夜清要发脾气,结果,他的反应出乎意料,不吵不闹,只让迎送员来了一趟,跟他吩咐了一句,就让人下去了,弄得张副官都摸不清头脑。 白秀林跟着苏寒夜到了金凯门大门口,犹豫着不想进去,拉扯着他的衣袖,劝阻道:“寒夜,我不想去这种地方,我们不能换个地方吗?” 苏寒夜隔着衣服捏了捏他的腰,轻笑道:“又不是青楼,你怕什么?放心,姓陈的约在这种地方,必有他的用意,玩玩儿而已,以后跟着我,少不了去这种场所,你要习惯。” 白秀林还是不情愿,嘀咕着道:“这个姓陈的未必好惹,你为什么非要跟他牵涉在一起?” 苏寒夜笑笑,“你不懂,我消失的这段时间,就是去探他的底,广东军基本掌握在他的手里,他可比魏千帆有能力的多,值得花一番心思,你乖,听我的安排。”硬牵着他走了进去。 舞台上的舞乐刚刚开始,白秀林扫了一眼舞台上,舞小姐正伴随着音乐跳着性感的舞蹈,中间弹钢琴的人,看身形有些熟悉,白秀林还来不及问,就被苏寒夜扯着进了陈霆锋的包厢。 “哎呀呀!苏少终于来了,快请坐!”陈霆锋见到苏寒夜,起身迎接。 金秘书长抽着烟,淡淡扫了他和白秀林一眼,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寒夜拉着白秀林坐下来,立即有人倒上两杯红酒,又打开一包香烟,送到了手边。 陈霆锋忙着相互引荐,“苏少,这位是金秘书长,金秘书长,这位就是晋中军的少司令,苏寒夜,苏少!” 两人寒暄了几句,苏寒夜点着一支烟抽起来,金秘书长在他眼里,不过是动动笔杆,耍耍嘴皮子的货色,苏寒夜对他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陈霆锋说闲话,看似无聊,实则都在相互试探。 白秀林不爱喝酒,也不会抽烟,坐在苏寒夜身边无所事事,又插不上话,只好把目光转向舞台上。 宋泠月对新曲子还有些生疏,曲子弹到一半,错了一个调,心里一慌,又错了一个调,正紧张的时候,灯光突然一亮,一个带金色狐狸面具的男人来到了她身侧。 他身材修长匀称,穿着一身燕尾晚礼服,风度翩翩,俊逸潇洒,狐狸面具又增添了一丝神秘感,露出的一双黑曜石般闪亮的眸子,透着摄人的魅力。 “别怕,我跟你一起弹奏,来,我带着你!”低沉好听的声音。 宋泠月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都停止了,乐曲却仍在继续,是他的手在弹,修长的白净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华丽性感。 灯光不再耀眼,美妙的乐曲流淌,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这个男人,周身都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看到宋泠月手停下来,他挪到她身后,把她圈在身前,带着她一起弹奏,在他的带领下,曲子不但没有乱,还弹出了别样的情调。 底下的人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组合,一声欢呼,气氛变得沸腾起来,大厅里的音乐趁势响起来,众人被这氛围感染,纷纷搂着自己的舞伴跳起了舞蹈。 钢琴曲结束,底下的人舞兴正浓,宋泠月起身要离开,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伴随着低沉的声音,“这位小姐,我有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宋泠月怔住,抬头仰视他,金色狐狸面具逼近,他已经趁势揽住了她的腰,带动着她跳起来,一退一进都照顾着她的感受,他身上男人的阳刚气息充斥在鼻端,打乱了她的心神,心脏一阵狂跳,不知不觉,沉浸在他优雅的舞步中,跟着他翩翩起舞。 “我们下去跳!”轻笑一声,扯着宋泠月跑下了舞台。 在人群中旋转了一圈,他又带着宋泠月跑出了人群,看没有人注意他们,扯着她跑去了后台,进了一间没人的空屋子,进去反锁了门。 宋泠月看他反锁了门,才反应过来,挥开他的手就要逃,一双大手及时揽住她的纤腰,“小东西,哪里逃?嗯?”把她结结实实摁在了怀里。 “夏夜清,你……” “嘘!”夏夜清食指抵在她温软的唇瓣上,轻声呢喃,“乖宝贝,我的心和身体,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对你诉衷情,别破坏这美好的夜晚。”低头狠狠的咬住了她的唇。 “唔……”夏夜清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果然一碰到她,就等不及想要拥有。 “夏夜清,你不能这样,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快停下!” 夏夜清可不管这些,既然她没有嫁给严熠,那从头到尾都还是他的,是他的,他就要全部拥有,抵着她到沙发上,一手掀开了她的裙子,扯下她里头的衣服,欺身压了上去。 里头正在忙碌,外头宋琅赶过来,敲了敲门,声音有些急,“夏总长请不要乱来,您把宋小姐关在里头做什么?” 夏夜清挺动着腰身,脸上一抹坏笑,喘息着道:“我们,在做,爱做的事,滚远些。” 宋琅听不清里头的声音,想要让人撞开门,张副官及时赶过来,拦住了他。 “宋经理,我们总长有话和宋小姐谈,个把小时就出来,我在外头守着,不会有事的,外头客人越来越多,你还是去前头招呼吧!” 宋琅半信半疑,还是招呼着人离开了。 夏夜清终于心满意足,宋泠月下班的时间也到了,换好衣服,被他拉扯着出了金凯门。 夏夜清带着宋泠月从陈霆锋的包厢一晃而过,白秀林看到两人,起身就要追出去,苏寒夜及时制止了他。 白秀林指了指外头,面露急色,“那是小月,她、她怎么会来这里?我要去问问。” “问什么问,你没看她是跟夏夜清走的吗?这么好的夜色,你可不要去打扰。” 苏寒夜吐出一个烟圈儿,手指勾了勾下巴,今夜,收获颇丰啊! 第十二章 宋泠月不肯跟着他回公馆,夏夜清也不争,带着她回了宋府。 宋府的人都在等着宋泠月,看到她和小童爸爸都安全回来了,还带着夏夜清一起来的,众人总算是放心了,不敢上去打扰她和夏夜清,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宋泠月回到卧室,本想去冲个澡,夏夜清却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害的她想去又不敢去。 “你不走吗?”宋泠月问。 夏夜清反锁上门,坐到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宋泠月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你又要干什么?” 夏夜清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温和无害,“我不干什么,只想抱抱你,可以吗?” 宋泠月半信半疑,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坐在了沙发边上,夏夜清大手一勾,把她结结实实裹进了怀里。 “对不起!”夏夜清突然说了一句,宋泠月一愣,只听他又说道:“我都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冲你发火,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和于曼什么关系都没有。” 宋泠月被他一说,又想起那天的情形,满腹都是委屈,“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你为什么抱着她?” 夏夜清大手摁在她后脑,抵上她的额头,认真解释道:“于曼是风月女子,做事难免出格,我那天心里有火,又喝了酒,存心想气你,但我敢保证,我跟她绝对没有亲密接触过,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宋泠月噘了噘嘴,离开了他的怀抱,小声嘀咕道:“风月女子都和你是朋友,看来你的女性朋友真的很多。” 夏夜清凑到她脸前,低低的笑,“你在吃醋?不过,我喜欢你为了我吃醋,只要你别动不动就跑就行。” 宋泠月伸出小拳头捶了他几下,解恨似的道:“谁跑了?明明是被你赶走的,你这个大坏蛋。” 夏夜清握住她的小拳头,低头亲了一口,百般讨好,“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是坏蛋,最坏的坏蛋就是我了,今天晚上给你当牛做马,由着你解恨,好不好?” 宋泠月总算破涕为笑,夏夜清张开双臂,心疼的把她拢入怀中,他不忍去想,她逃走的那天,到底难受成什么样子,一想到她哭了一路去找白秀林,他就难受的喘不过气,他的女人,被他气成那个样子,还只能去寄人篱下,他真是该死。 “好月月,以后我再也不疑心你了,我要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也要对你好一点,更好一点。” 两人冰释前嫌,夏夜清说尽了软话,好容易才哄得宋泠月答应跟他一起洗澡,张副官就过来敲响了房门。 夏夜清不耐烦的出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没好气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让你也这么毛躁起来?” 张副官面色十分沉重,压低声音道:“总长,总理出事了,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埋伏,伤势不轻。” “有没有送医院?” “没有,伤势过重,怕走漏消息,不能送医院,京都能去的医生都去了。” “你去安排车子,我马上下楼。” 夏夜清回到卧室,宋泠月正在换睡衣,夏夜清笑笑,过去抱住她,柔声说道:“乖宝贝,我要去办点儿事情,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好吗?” 宋泠月搂住他的腰,头埋进他怀里,“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有我在的地方,怎么会有危险?” “好,我等你!” 夏夜清低头亲了她一口,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宋府。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总理府,总理府内外都有扛长枪的重兵把守,夏夜清下了车,总理府早有人迎了出来,带着他去往总理的卧室。 卧室外,夏夜满正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看到夏夜清过来,招了招手,把他带到了走廊另一头。 “哥,总理怎么样了?”夏夜清问道。 夏夜满眉头紧锁,摇了摇头,“不太好,法国医院和美国医院的医生都请了来,正在里头救治,但愿有惊无险。” 夏夜清抱着双臂,倚在了墙上,脸色阴沉的吓人,“是自己人,还是外人?” 夏夜满也紧挨着他倚在了墙上,语气无比沉重,“内外都有,总理身边的人被杀的所剩无几,司机拼死护住了他,中了一枪,还有几处刀伤。” “跟这次谈判有关?” 夏夜满苦笑,“嗯!这次谈判,德国人没有占到便宜,自然也损失了某些人的利益,这次是总理,下次就是我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么幸运,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瞎说什么?”夏夜清吼了一嗓子,“你们两个老王八,谁都会死,只有你们不会死,否则遗臭万年的破事儿谁来做?”说完,气哼哼的回到了卧室门口。 卧室的门打开,一个带着口罩的法国医生走出来,摘下了口罩,对夏夜清说了一句法语,夏夜清有用法语问了几句,得知夏总理身体里的子弹已经取了出来,刀伤也缝合了,只是人还没有清醒。 夏夜清又问了几句要紧的话,法国医生说的连连摇头,夏夜满走过来,听医生说他们尽力了,剩下的要看天意,心里顿时一沉,看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其他几个医生也陆续走出来,说的话基本是一样的,夏夜清让人把医生安排到偏厅休息,他带着夏夜满推门进了卧室。 卧室里留了一个护士在守着,夏夜清和哥哥一进去,护士自动退了出去,在门外等候。 夏夜清走到床边,旁边吊着输液瓶,正在输液,夏总理还在昏迷着,脸色白的吓人,呼吸都慢了许多,夏夜清小声喊了他几声,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夜清,别喊了,总理受了这么重的伤,昏迷也是正常的,一切要等他醒来再做打算。”夏夜满劝阻道,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夏夜清盯着昏迷的夏总理,目光出神的问道:“我认识的那位姜院长,懂一些宫廷秘方,或许能有作用,我已经让张副官去接他了,很快就到。” “安全吗?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夏夜清点点头,“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也不会做。” “好,那等一下就试试吧!” 说完这句,兄弟俩再无话可说,屋子里的气氛沉重的吓人,两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如果总理出了事,夏夜清的海关总长之位保不住不说,就连夏夜满的外交总长也岌岌可危。 沉闷因为姜院长的到来被打破,他带着药箱进了卧室,直奔夏总理的床边,打开药箱,取了几个瓷瓶,一一摆在床头,查看了一下夏总理的伤势,取出药,涂抹到几处刀伤上,唯独枪伤的伤口没有碰。 涂抹完药,姜院长收好药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起身说道:“夏总长,总理身上的刀伤应该没有大碍,这枪伤,他们清理伤口,也做的十分到位,外部是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了,我会配置一些内服的药,增强总理身体的抵抗能力,这一关,只能硬扛过去。” 他这样说,夏夜清知道,表面上能做的也就如此了,点了点头,带着姜院长出了卧室,引着他去了一间空房里,关上了门。 “姜院长,我知道你是个尽心尽力的人,可是我也知道,皇宫御医也不止这么点儿本事,你祖上几代都是御医,你可别跟我藏私。” 姜院长为难的搓了搓手,“总长,好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倒是知道一个方子,只不过,有两样东西,不好寻找。” “你说,我去找!” 姜院长凑在夏夜清跟前,小声交代了两句,夏夜清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你放心,最迟明天,我就能交给你,不过,你今夜怕是要留在这里了。” “总长放心,我知道轻重,总理伤情稳定之前,我会留在这里。” 宋泠月一直等到深夜,也没等到夏夜清回来,最后实在等不住,歪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白秀林打了电话过来,询问她去金凯门的事情,宋泠月怕他也会阻拦,只说自己是去玩儿的,随口敷衍了过去。 挂了白秀林的电话,宋泠月又给夏公馆去了个电话,公馆的人却说夏夜清自昨天出了门就没回来,也没有留消息,不知道去了哪里。 宋泠月一整天都惴惴不安,担心夏夜清又去冒险了,却偏偏找不到一个人来问,只能独自挂心。 白秀林撂下电话,闷闷不乐的去了饭厅,苏寒夜正在等他吃饭,看他沉着脸,开口问道:“问过了?她跟你说什么?” 白秀林坐到饭桌旁,拿起筷子,却没有去夹菜,问他道:“寒夜,你说,小月真的是去那里上班了吗?她要工作,为什么不来找我,偏要去那里,还要撒谎?” 苏寒夜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了白秀林的碟子上,漫不经心的说道:“警察厅有什么地方能要一个女孩子?她找你,你不也无能为力?” 白秀林颓然的瘫坐在椅子上,“是我无能,如果我有能力,就能给她安排一份好的工作,也不至于让她去那种场合了。” “你啊!”苏寒夜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他,“不是你的问题,你放眼去看看,这外头有多少职业女性?出来工作的,大多是生活所迫。小月的出身,不可能去做一个女佣,更不可能去做没有脸面的事情。” “自食其力,总好过仰人鼻息,在金凯门弹钢琴,我倒觉得正经多了,也只有你才会觉得那是不正经的地方。” 白秀林夹了一个包子送到他嘴里,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人人都能跟你一样强?还自食其力,吃你的饭。” 第十三章 夏夜清奔走了一夜,又找了一天,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找齐了姜院长需要的药材,又连夜带着他去配药,总算在当夜,把第一幅药给夏总理灌了下去。 夏总理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次日还发起了高烧,法国医生都说性命堪忧,夏夜清和夏夜满忧心忡忡,谁也不敢离开寸步。 夏夜清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兵行险招,让姜院长把后两幅药一起给灌了下去,第四天早上,夏总理的高烧终于退了,外国医生又给输了两瓶药液,总算控制住了伤情,捡回来一条命。 下午的时候,几名医生被允许离开总理府,临走之前,他们要了姜院长的联络方式,说一定要跟他交流一下医学心得,这次的事情,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枪伤感染的人,生存的希望十分渺茫,这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姜院长自然不会把这秘方告诉他们,不是怕他们学去,只是这药材实在难寻,一旦流传开来,怕是会出人命,只能藏私。 医生走了以后,夏夜清才终于抽出时间,往宋府打了一个电话,却被告知,金凯门的人提前把宋泠月接走了,说是钢琴表演颇受欢迎,金凯门加了一场表演,时间提前了。 夏夜清这几天只顾着夏总理的事,都忘了拦着宋泠月,少叮嘱一句,她就不听话,越不让她去的地方,她就偏要去,非要跟他作对。 夏夜清把张副官叫了上来,让他去金凯门接回宋泠月,张副官却说硬来不合适,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一旦被魏千帆抓住把柄,谁都不好脱身。 夏夜清思来想去,压低声音对张副官吩咐了一句,“你给唐风去个电话,你让他……” 张副官十分诧异,“确定这样可行?” “试试看!我和唐风出手,还没有失手过呢!” 金凯门,灯火辉煌,歌舞正欢,迎送员穿梭在各个包厢和大厅的包桌间,忙着送酒水,迎新客人入座。 金凯门有最棒的舞小姐,也有时下最流行的音乐唱片,加入钢琴表演以后,更提升了档次,成为京都最奢华、最高端的的娱乐场所,也成为京都达官贵人娱乐的首选。 舞台上,宋泠月弹完第二首曲子,中场下去休息,才下了舞台,就被一个戴金丝边眼镜,手执两杯红酒的男人拦住了。 “这位小姐,我来金凯门好几天了,就是为了听你的钢琴表演,音乐是艺术,看你弹奏钢琴更是一种享受。” 说着话,把手里的红酒递了一杯过去,“一起喝杯酒,我们认识一下?” 宋泠月婉言拒绝,“对不起,我不会喝酒,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别走啊!小姐拒绝了我,我还如何享受愉快的夜晚呢?” 宋琅跑过来,不动声色把宋泠月拉到了身后,陪着笑脸说道:“金秘书长,我们的钢琴师还要准备下一场表演,时间紧迫,不如,小宋陪您喝一杯?” 宋泠月见他绊住了眼前的人,准备偷偷溜走,金秘书长身后走出一个人,伸手拦住了她,看架势,这杯酒不喝是不行了。 两个人正为难之际,魏千帆从后台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他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脸色很不好看,马甲之下,小腹的位置有点儿鼓,里头还缠着绷带。 魏千帆走到金秘书长跟前,伸手接过一杯酒,笑着和金秘书长碰了碰杯,“秘书长,来了几天,小弟还没过来给您敬过酒,怎么,去小弟办公室坐坐?”仰头喝了杯子里的酒,晃了晃空酒杯。 他的面子,金秘书长还是要给的,但到嘴的肉没吃到,心里也憋着火,冷着脸说了一句,“魏少爷,还是不必了,我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呼。” 魏千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您请便!” 金秘书长悻悻然的走了,临走之前,狠狠的剜了宋琅一眼,要不是他拦着,说不定早得手了。 “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魏千帆转过身,对宋泠月伸出了手,笑容得体。 宋泠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还是从后台的办公室出来的,愣了一下,还是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魏先生,多谢您再次援手。” “呵呵!”魏千帆笑笑,很大方的说道:“好说,美人有难,是个男人都会过来帮一把,怎么,没有吓到你吧?” 宋泠月摇摇头,“没有,我还好,下一场表演要开始了,我想,我要去准备了。”作势要去化妆间。 魏千帆抬了抬手,引着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宋小姐,不急,这一场表演换成舞蹈,你跟我去办公室,我们聊聊。” 宋泠月一怔,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宋琅趁机说道:“我只是这里的经理,魏少爷是金凯门背后的东家,算是我们的老板。” “宋琅,不要说得这么清楚,什么老板不老板,我只当宋小姐是朋友,宋小姐,请吧!” 又对宋琅吩咐一句,“去煮两杯咖啡过来,我和宋小姐谈话要喝。” 宋泠月一路忐忑的跟着他去了办公室,进了办公室,习惯性的开了半扇门,魏千帆看到她的动作,并没有阻拦,暗笑一声,坐到了最里头的沙发上,指了指靠门的沙发。 “宋小姐,不必紧张,我今天一过来,就听说这几天里,钢琴表演反响不错,你知不知道,这几天的时间里,你为我赚了多少钱?”魏千帆笑吟吟的问道。 宋泠月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不应该是我过问的。” 魏千帆起身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这几天的流水账单,还有一个鼓鼓的黄皮纸信封,一起递到了宋泠月手上。 “你看看,单这几天的收入,就有几万块,是钢琴表演前的一倍还多,这里头有几千块,是他们单独给的奖励,其中,金秘书长给的最多,说一掷千金也不为过,难怪他今天会缠着你不放,我看,他是看上你了。” 宋泠月没有看账单,连同信封一起还给了他,“魏先生,我真的不关心这些,我只想做好我的工作,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我该工作了。” 魏千帆示意她先坐下,笑笑道:“不急,后头的钢琴表演,我已经取消了,换成了舞蹈,外头的人这会儿已经玩儿疯了,你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我找你来,有别的事情要谈。” 宋琅端着煮好的咖啡走了进来,放到两人跟前,又自发的退了出去,还顺势关上了房门。 魏千帆随手把账单拂开,拿起信封掂了掂,又推到了宋泠月跟前,“这是你应得的,相比你为我赚的钱,这些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这个人对每个人都赏罚分明,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 宋泠月还是不想要,她现在已经后悔来这里了,上次让她给夏夜清捎话,她隐隐察觉他们之间的状态不对,如果早知道这金凯门是魏千帆的地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的。 “魏先生,我只需要拿我应得的薪水就好,其他的,我并不需要,多谢您的好意,再见!” 宋泠月说完就要出去,魏千帆也不拦她,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我手中有一套精纺的设备,全套的,可惜,我有设备,手底下的人没有手艺,想投资一个工厂,却没有门路。” 如他所愿,宋泠月果然顿住了脚步,魏千帆满意的勾了勾唇角,继续说道:“听说宋氏已经掌握了精纺的织染技术,工厂也是现成的,宋小姐如果能跟我合作,我愿意贡献出设备,一旦技术成熟,将开辟我国精纺业的先河,为我国的经济做出巨大的贡献。” 宋泠月倒是没有这么宏大的计划,她只是想要振兴父业,让纸厂和布厂重新开工,让宋氏重新崛起,听到魏千帆的提议,她有些心动,也有些疑惑。 “魏先生,京都从事布匹生产的,不止我宋氏,宋氏也不是这个行业最出色的,您为什么要找我合作呢?更何况,工厂还处于被查封的状态,何时解封,我也没有把握。” 魏千帆指了指沙发,“宋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坐下来谈,如果你同意跟我合作,解封的事情,我去处理,你只要召集宋氏以前的工人回来就可以,怎么样?”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的坐了回去,或许,合作也是一条出路。 总理府,夏夜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少有的面色凝重,对夏夜满说道:“哥哥,我要做一件艰难的事情,成功了,眼下的危机就解决了,失败的话,也不会连累到你和总理。” 夏夜满脸上的肌肉哆嗦了两下,“你要干什么?” 夏夜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不做什么,有人背后捅刀子,我还不能出口气吗?” “你要我做什么?” “尽你所能,别让我死的太难看。” 夏夜满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总理那边,我去做工作。” 夏夜清起身走到他身边,手摁了摁他的肩膀,“辛苦了哥哥,时间不早,我要去接我的乖宝贝,不奉陪了。” 夏夜清走到门口,夏夜满又叫住了他,像离别一样看着自己的弟弟,嘴唇动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弟弟,小心开车。” 夏夜清举起两根手指,做了个敬礼的姿势,眨眨眼睛,“夏夜满,你别这么肉麻,我可不习惯。”转身潇洒的离去。 第十四章 夏夜满回到总理的卧室,夏总理已经睡醒了一觉,倚在床头,正在喝药,见到夏夜满进来,一口气喝光碗里的药,放下碗,接过听差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退了出去。 “夜清还在底下吗?” 夏夜满摇头,矮身坐到了夏总理的床边,犹豫了一阵,还是告诉了他,“总理,夜清他,今夜去办事了。” 夏总理目光骤然一紧,“你让他去的?” “是,因为我也被逼急了,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夏总理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说了一句,“让夜清放手去做吧!我这个总理,怕是也快当到头了,再不铺路,后头就更难走了。” 夏夜满暗暗松了一口起,看来这次他赌对了,淡淡说了一句,“德国战败,我们还来得及。” 夏总理点点头,又问,“夜清这次有把握吗?” 夏夜满暗笑,果然总理还是关心他的,说道:“您放心,夜清从前毛躁,出国四年,已经历练成熟了,有唐家那小子,坏不了事儿,实在不行,还有警察厅呢!白秀林不管用,苏寒夜可不是吃素的。” 夏总理吃吃笑了几声,一向严肃的脸此时温和许多,“这个坏小子,竟然下得一手好棋,谁都不肯放过。”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金凯门包厢里,金秘书长搂着一个舞小姐,正在劝酒,舞小姐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俯身又倒了一杯,端起杯子,娇笑着送到了金秘书长嘴边,金秘书长向来不会拒绝女人的敬酒,摸着她的小细腰,仰头喝了下去。 接连两杯酒下肚,金秘书长小腹涌起了邪火,搂着舞小姐去了后台,后台有几个房间,名义上是化妆间,实际上是专门为这种突然来兴致的人准备的,娱乐场所,总少不了那档子事儿。 金秘书长让手下守在门外,搂着舞小姐,一路亲吻着进了房间,房间有两人宽的大沙发,金秘书长灯都来不及打开,迫不及待的把舞小姐压在了沙发上,还没得手,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了他脑门儿上。 唐风抬了抬帽檐儿,笑眯眯的说道:“金秘书长,你很急啊!不过,我比你更急。” 金秘书长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从沙发上滑到地上,张口就要喊外头的人,唐风反手给了他一耳光,一手攥住他的衣领子,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拖到了沙发后头,黑漆漆的屋子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 “想叫人来救你?来不及了,你的手下已经去黄泉路上等你了,你别急,你们很快就会团聚。” 金秘书长认不出他的声音,嘴唇哆嗦着问道:“你想要什么?要我给你开通行证,还是要钱?” 唐风冷冷笑了几声,“看来,你没少开通行证啊!这样也好,省的我费脑筋安排后头的事儿了。” 又伸手拍了拍沙发,问发傻的舞小姐,“找到我要的东西在哪儿了吗?” 舞小姐点点头,“找到了,就在他身上。” “很好!”唐风笑了一笑,一*把金秘书长砸晕过去,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他要的东西,轻吹了一个口哨,黑暗处立即蹿出来几个人,围住金秘书长,一顿棍棒加拳头伺候。 几分钟过后,几个人停下了动作,一个人弯腰摸了摸金秘书长的脉搏,抬头说道:“少爷,这货死透了。” 唐风打开灯,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抬手把一样东西扔给了手下,叮嘱道:“把这个拿去,交给夏二爷,告诉他,一切安排妥当。” “好嘞!” 余下的几个人抬头看看唐风,“少爷,这尸体和这妞儿怎么办?” 舞小姐一听这话,吓得打了一个冷颤,蜷缩在沙发里,哀求道:“这位少爷,您不是说,替您办好事情,给我钱,让我远走高飞吗?” “哎呦呦!小可怜儿。”唐风怪笑着,凑到舞小姐面前,打量着她一张漂亮的脸蛋,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你放心,我不打女人,不过,让你自己飞我可不放心,不如,我送你一程,免费的。”一掌砍在脖颈,把她打晕过去。 “少爷,把她送哪儿去?” “随便找一辆北上的火车,扔上车,走到哪儿算哪儿。” “这地上的尸体呢!” “死都死了,管他干什么,又不是我们的地盘儿,走,出去热闹一下。” 宋泠月正在化妆间卸妆,就听外头一阵混乱,换好衣服出去看了一眼,后台的人都在蜂拥着往外跑,尖叫声、哭喊声,乱成一片。 宋琅从化妆间门口跑过去,宋泠月才想追上去问问,看到他手里拿着枪,吓得不敢再吱声,转身就往回跑。 一声枪响传来,打中了头顶上的线路,后台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宋泠月惊呼一声,抱着头缩在了墙角,外头不断有枪声响起来,似乎有两方人马在交火,越来越激烈。 宋泠月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正恐惧万分的时刻,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另一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进了怀里,宋泠月一阵眩晕,失声尖叫,胡乱挣扎了几下。 夏夜清闷哼一声,咬牙说道:“是我,别叫,别挣扎!” 宋泠月听到他的声音,喜极而泣,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夏夜清抱着她一路狂奔,从大厅的混乱中逃了出去,一口气跑出金凯门,夏夜清脚步不停,继续往远处跑。 跑到一个巷子口,里头停着一辆车,一个人打了一声呼哨,夏夜清抱着宋泠月跑进巷子里,坐上了车,唐风看两人坐稳了,启动车子,从巷子另一侧疾驰而去。 一路奔驰到没人的地方,唐风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方向盘,笑得乐不可支的道:“清清,你这招英雄救美玩儿的漂亮,就是代价有点儿大,要知道,我们可是干掉……” “闭上你的嘴!”夏夜清喝止了他,他可不想他的好月月被吓到。 唐风讪讪的闭上了嘴,安静了没半分钟,又开始喋喋不休,这次是对着宋泠月,“宋老师,我说咱们有缘呢!你看看,这不又遇到了。” 宋泠月受了半天惊吓,还没有缓过神来,听到他的话,勉强打起一个笑容,打了一声招呼,“唐先生好!” “哎呦哟!”唐风又开始作怪,“说实话,你叫我唐先生,我真的很不习惯,太古板了,我跟清清是同岁,不如,你叫我风哥哥啊!” 夏夜清抬腿踹到他座椅上,却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嘴里“嘶”了一声,笑骂道:“少占便宜,要叫你也行,不过,不是唐风的风,是疯子的疯,这才符合你的性格。” 宋泠月没工夫理会他们的斗嘴,手摸索到夏夜清腰上,伸手去解他的衣服扣子,“你是不是受伤了?给我看看。” 夏夜清忍着疼,摁住了她的手,无谓的笑笑,“一点儿小伤口,算不了什么,在车上就宽衣解带的,唐风会受不了的。” 宋泠月看他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气恼的捶了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些?” 夏夜清“哎呦”了一声,故意歪倒在宋泠月怀里,嘴里叫唤着,“疼死了,好月月的拳头越来越厉害,早知道,让你当我的副官了。” 唐风装作听不见后头的打情骂俏,一脚油门,车子快速向夏公馆驶去,夏夜清受了伤,万一路上有埋伏,那可不妙。 白秀林大半夜得到消息,带着警察厅的人赶去了金凯门,苏寒夜不放心他一个人,一起跟着去了。 金凯门的枪战已经结束,两方人马在警察到来之前撤了回去,留下一个残破不堪的烂摊子。 苏寒夜带着白秀林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儿,在一个化妆间里,找到了死去的金秘书长的尸体,白秀林想要叫人把尸体抬走,苏寒夜制止了他,找个借口把他支开,自己想办法处理了金秘书长的尸体。 白秀林和宁副官带着手下的警察,把伤员送到了医院,又抓了几个金凯门的人过去盘问,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有人开火,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白秀林正焦头烂额之际,一个警察跑过来,说在金凯门外,发现了金秘书长的尸体,好像是从二楼跌落,摔到了头,摔死了。 苏寒夜慢悠悠的从后头走出来,上前拍了拍发呆的白秀林,别有深意的道:“林,外头发现了金秘书长的尸体,你还不去看看,他可是紧要人物,你要尽快往秘书处打电话,否则,上头要追查的。” 白秀林狐疑的看着他,这一会儿的功夫,金秘书长的尸体就到了外头,他到底干了什么? 宁副官知道此事的重要,看他发呆,自发带上一伙人跑出去查看,很快又折返回来,对白秀林点了点头,“的确是金秘书长,尸体已经让送去医院了,我已经给秘书处的人去了电话,上头很快派人来。” 苏寒夜忍不住多看了宁副官两眼,这个人,倒是识时务,每每在紧要关头,都会帮白秀林一把,果然不简单,开来以后要多多留心了。 处理完金凯门的事,回到白府,已经是凌晨了,白秀林胡乱冲了个澡,就跟苏寒夜躺到了床上。 苏寒夜知道他有话要问,手垫在脑后,眯着眼睛说道:“憋了一路,想问什么就说,别拿你的大眼睛看着我。” 白秀林收回了目光,问道:“你到底怎么办到的?又为什么这么做?” 苏寒夜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懒说道:“姓金的是干什么的,他是总统的秘书长,活活被打死在金凯门,你又是警察厅长,抓不到人,上头只能拿你撒气,我这么做,是为了保全你。” 白秀林不情不愿的嘀咕,“撒气就撒气,顶多撤职,被你们耍的团团转,正不想当这个警察厅长呢!” 床垫子一阵颤动,苏寒夜翻身骑到了白秀林身上,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恶狠狠的道:“再敢说不当警察厅长,我就弄死你,这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办不了的事情,自有我收拾,好好地在你的位置上待着,听到没有?” 白秀林很久没看到他这副凶狠的样子了,一时又被吓住了,长长的睫毛一阵抖动,“听到了,以后不敢了。” 第十五章 唐风给夏夜清包扎好伤口,清理了一堆杂乱的东西,收拾好药箱,坐到了他身侧。 “清清,这一仗有点儿凶险,你真的处理好了?一旦有破绽,你我都跑不了。” 夏夜清穿好睡衣,斜睨了他一眼,“不相信我还跟着我干,谁让你来的?” 唐风又开始嬉皮笑脸,“我不是舍不得你去冒险吗?再说了,你有个万一,你小媳妇怎么办?你要不要留句话,像什么,让我替你好好照顾之类的。” “滚蛋!收拾好东西,回你的房间睡觉去,我要抱着我的小媳妇休息,没工夫跟你浪费口水。”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我这就让她进来,好好睡,多睡儿一会儿,嘿嘿!” 第二天一早,朱氏洋行才开门营业,海关缉私的人就拿着公文抄了洋行,从里头查出了不少走私物品,一纸封条,查封了朱氏洋行。 海关这头,朱氏洋行的货船才到港口,就被海关以走私货物和违禁品,扣押了下来,自然,证据确凿。 当天下午,警察厅就查封了金凯门,表面没有说明原因,背地里谁都知道,金秘书长死在了金凯门,抓不到凶手,只能用金凯门当替罪羊。 金秘书长的死讯很快登了报,死因是失足坠楼身亡,看到这则消息,病床上的夏总理松了一口气,同时暗暗佩服自己的侄子,他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一石三鸟,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三天以后,夏夜清复职的通知送到了夏公馆,当天下午,夏夜清被邀请去了总统府,在总统府待了半天,又被夏总理的车接走了。 车子才听到总理府门口,夏夜满就迎了出来,看到夏夜清,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搂的夏夜清气都喘不过来气了,只嚷着要推开他。 夏夜满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好弟弟,这一仗打的漂亮!” 夏夜清推开他,跟在他后头往屋子里走,漫不经心的说道:“还不是你后头埋伏打得好,否则姓金的也不会这么憋屈死了。” 夏夜满淡淡的笑,“这可是他自己作的,对付谁不好,偏要对夏家动手,不给他点儿颜色,他真以为当了秘书长就只手遮天了。” 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夏夜清问道:“那天姓魏的没出手?你有没有受伤?” 夏夜清摸了摸小腹的位置,“一点儿轻伤,刀子划的,没什么要紧。魏千帆嘛!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这次会连他一起卷进去,他也算有点儿头脑。” 走到客厅,夏总理已经坐在沙发上了,见到兄弟俩进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沉声道:“坐下吧!夜清,今天下午去总统府,都忙了些什么?” 夏夜清大马金刀的坐到沙发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说道:“没什么,喝喝茶,打打马球。” 夏总理半信半疑,“就这些?我才不信,你会白去一趟。” 夏夜清笑笑,暗暗腹诽他是只老狐狸,还是捡着重要的说了出来,“他的意思,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言语隐晦,不过,未来的日子,我要收敛些,算是达成了默契。” “外交部去法国的事情,总统有没有透露?” 夏夜清扫了哥哥一眼,“只言片语,依我看,哥哥是非去不可了,这个节骨眼儿,肯定要让夏家出一个人,还只能是哥哥。” 夏夜满气定神闲,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淡淡说道:“无所谓,又不是我一个人,背黑锅也不是我一个人,左右这头摆平了,我也可以放心的去,只是,你们要小心,金家不会息事宁人的。” 夏总理的目光转向夏夜清,“夜清,你确定做的干干净净?” “确定,姓金的临死前抽白面儿过量,失足摔死了,又被查出跟朱氏勾结,给朱氏私开通行证,以权谋私,总统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亲自下令让警察厅结的案,金家人要发难,只能找总统了。” “哈哈哈哈!”夏总理笑得伤口都疼了,一手捂着伤口的位置,一手指着夏夜清,笑骂道:“你这个小混蛋,这种招儿都想的出来,堂堂秘书长抽白面儿,哈哈哈哈!” 夏夜清没有接话,也没有否认,装作低头喝茶,掩饰着自己的表情,这招可不是他想出来的,看来他的对手,比唐风高明多了。 宋泠月窝在沙发里,又在报纸上找工作,金凯门的工作又黄了,她都怀疑自己的运气不够好,每次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就会突然被打乱,好像上天都在跟她作对,存心不让她好起来。 春桃急匆匆的走过来,“小姐,小姐,二爷的电话,他问您为什么又跑了回来,要接您回去呢!” 宋泠月气恼的捶了捶沙发,“我在自己家里怎么了?你告诉他,我不回去。” 春桃都快要哭出来了,“小姐,这话我不敢回,二爷会拧死我的。”因为夏夜清说了,再出差错,把她脑袋拧三圈儿。 宋泠月无奈,从沙发上跳起来,跑着去了电话房,谁知道他发起火儿会怎么样。 “喂,夏夜清,我不想回去,你住你的公馆,我住我家,不行吗?”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宋泠月又喊了几声,一个听差接起了电话,说夏夜清出门了,看样子,走的还挺急。 宋泠月撂了电话就往楼上跑,把卧室的门反锁上,又把窗户从里头关死,然后坐在沙发上等他。 果然被她料中了,十几分钟过后,夏夜清就开始在外头敲门,“小东西,开门,忙了一天,我要睡觉。” 宋泠月抱着双臂,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那你回去睡啊!我也想好好睡觉了,慢走不送。” 夏夜清没了耐心,在外头开始倒数,“我数到三,这门要么是你打开,要么是我的脚打开,我身上有伤,你看着办!五、四……”学会威胁了。 门“咔哒”一声响,宋泠月苦着脸打开了门,“你为什么要这么倒数?不应该是一二三吗?” 夏夜清推着她走到卧室里,反手锁上了门,笑嘻嘻的道:“我就喜欢不一样,我没办法自己洗澡,你帮我擦擦身上?”伸手就要解她的衣服。 宋泠月跳远了一步,一手阻住他,“不是说有伤吗?既然不能洗,不洗也罢。” 夏夜清坚决不同意,推着她就进了浴室,边吻边说,“有伤也不妨碍那地方,亲亲才会热,热了才能融合不是,来,乖,帮我脱了上衣。” 夏夜清之前忍了太久的时间,猛一开荤,有些失控,里里外外吃了一遍又一遍,宋泠月求饶他都不肯放过,直到她在他身下晕过去,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拥着她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宋泠月睡的正香,夏夜清密密麻麻的吻就把她打扰醒了,一看她睁开眼,夏夜清又来了精神,把两人罩在被子底下,又忙活了一早起。 宋泠月浑身酸疼,身上遍布他的味道和痕迹,下床都困难,夏夜清倒是不见丝毫疲惫,殷勤的给她洗了身子,又喂她吃了饭,说了一会儿甜言蜜语,又抱着她滚进被子里。 宋泠月说什么也不肯了,把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趴在床上不起来,夏夜清就闹,甜言蜜语加恐吓,软硬兼施。 宋泠月抱着被子往边上挪,求他道:“今天真的不行,你也要为我想想,我禁不住的。” 夏夜清颓然的坐在床上,头垂得低低的,沉默了半天,咕哝着说了一句,“好月月,你不知道,我为了让你离开金凯门,为了给你安稳的生活,做了多少努力,可我现在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是不是我做的一切,你根本不喜欢?” 宋泠月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纠结着自己错在了哪里,又可怜又无助。 一时心又软了下来,扑到床上抱住了他,“好哥哥,你没有做错,我也没有不喜欢,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喜欢,我喜欢你呀!” “真的?”夏夜清还有些不信。 宋泠月跪坐到他跟前,诚恳的点点头,“真的,你努力的同时,我也在努力,努力不给你拖后腿,努力和你在一起,只是我不像你,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气魄,只能做些小事,但我跟你的心是一样的。” 夏夜清盯着她,她的目光清澈,直透心底,他心里一阵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你叫我一声清哥哥!” 宋泠月一怔,“为什么是这个称呼?” 夏夜清双手捧住她的脸,眼中氤氲出水汽,“因为我就是你的清哥哥,你可能不记得了,可是我还记得,我抱着你跑下山,你穿着黄色裙子,头发上别着蝴蝶发夹,窝在我怀里,叫我清哥哥,你还记得吗?” 宋泠月一把推开了他,身子离远了一些,狐疑的看着他,“夏夜清,你到底从哪里打听的这件事?” 夏夜清苦笑一声,一件件脱下自己的外衣,露出精壮的上身,转过身,把后背的疤指给她看,“这个地方就是下山时被刺伤的,因为伤口太深,又出了一身的汗,没有及时清理伤口,就留下了这道疤,你一定记得。” 宋泠月伸手抚上了那道疤痕,她记得,她记得清哥哥被刺伤了,还一路坚持抱着她,等爸爸接上他们的时候,他的衣服都染红了半边,脸上却还带着清朗的笑容,可是,她怎么会忘了他的模样呢? “我给你买黄色衣服,让你叫我哥哥,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的记忆深刻,后来你说你对那件事充满恐惧,所以我不敢再问,也再不给你买黄色的衣服,可是现在,我忍不住了,因为我喜欢了你太久太久,好容易得到,不想再失去了。” 宋泠月心头一阵狂跳,犹豫了半天,问了一句,“那你还记得另一个女孩吗?” 夏夜清笑容温和,转过身,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当然记得,她就是于曼啊!只是你忘了而已。” “清哥哥!”宋泠月终于唤了他一句,扑进了他怀里。 第十六章 一整天,夏夜清都和宋泠月在卧室里缠绵,都快要忘了时间,两个人的心,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近过。 第二天早上,宋泠月在夏夜清的亲吻中苏醒过来,两个人笑闹着拥抱在一起,夏夜清终于把自己的根,种进了宋泠月的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夏夜清把宋泠月搂在怀里,亲昵的问她,“好月月,你叫我清哥哥的时候,有没有爱上我?” 宋泠月眨眨大眼睛,“你想听真话吗?” 夏夜清以手支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说看!说的不满意,可是要挨罚的。” 宋泠月想了想,支吾着道:“其实,那个时候只是对你有一些好感,只觉得你是我的英雄,至于爱情,我似乎没想过。”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夏夜清并没有恼怒,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儿,笑着道:“我明白,那个时候你还小,不懂爱情,你觉得我是英雄,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被严熠抢先那两年,我会想办法弥补回来。” “你怎么补?” 夏夜清挑挑眉,暧昧的笑,“就像昨夜那样补,每天多补几次,很快就补回来。” 宋泠月不满,嘟囔着道:“严熠他是很绅士的人,很照顾我,我和他那两年只是牵牵手,接吻都没有的,毕业礼上才是初吻。” 夏夜清皱了皱眉头,“他绅士?他就是个混蛋,没有比他更混蛋的,没有得到你就对了,他根本不配,只有我才能和你在一起,这是天意,你只能顺从,不能违背。” 宋泠月搂住了他的腰,笑容甜蜜,“好,那我以后就顺从天意!只爱我的清哥哥。” 夏夜清心里那个美,清哥哥,情哥哥,多么相似,听着就舒服。 自从复职,夏夜清就忙的不可开交,这次总统发了话,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兢兢业业,开始认真对待工作。 这天赴宴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夏夜清想去宋府再看宋泠月一眼,又怕打扰她休息,思来想去,还是让车子开回了公馆。 才走进客厅,管家拿着一封邀请函走了进来,接过夏夜清脱下的外衣,把邀请函递给了他。 夏夜清打开看了一眼,是慕家的邀请函,以慕总长的名义发的,但是里头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慕家千金,慕雪之手,这就有意思了。 张副官跟上来,夏夜清随手把帖子递给了他,张副官打开,看到里头的内容,笑了一声,“总长,这样的帖子,怕只给了你一个人吧?慕小姐果然还是惦记着你的。” 夏夜清抬脚上了楼梯,走到半截,又突然停住脚,一手扶着栏杆,转过身看着张副官,目光凌厉,“张副官,是不是我父亲给你发过越洋电报?” 张副官一接触到他的目光,明显有些心虚,“总长,你父亲也是为你好。” 夏夜清侧身倚到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张副官,你认识我不是一年两年了,我的性子,跟我父亲是一路的,一旦认定一个人,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家世地位,我都绝不会改变心意。” “至于我家那个“太上皇”,我会想办法说服他,实在不行,什么样的家法,我受了就是,用不着你在我背后通风报信,替我出谋划策,要是再被我知道了,别怪我不念旧情,把你发配到美国去。” 他的话并不重,却让张副官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他表面上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这个小家伙,当真如他父亲所说,是最难琢磨的一个。 当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既然跟在总长身边,自然会事事以你为重。” 夏夜清脸上带出几分笑容,“那样最好!”转身脚步轻松的去了二楼。 次日一早,宋泠月挂了夏夜清的常聊电话,去了客厅,严煊正在客厅等她,知道她丢了工作,特意来看望她。 坐到沙发上,宋泠月把端上来的咖啡推到了严煊跟前,随口问道:“严老师,今天学校没课吗?怎么这么早来看我?” 严煊扶了扶眼镜,笑笑道:“这几天学校停了课,我倒是有不少时间,联络了几个认识的人,想问问有没有合适你的工作,昨天倒是问到了一个。” 宋泠月没有问工作的事情,转而问道:“学校怎么会停课呢?又开始闹思想潮了?” 严煊点点头,“嗯,这次中德谈判,德国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是损失最大的,还是中国,胶州湾的问题,始终是一个耻辱。”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又事关夏夜清的哥哥,宋泠月不好评论,没有接话,装作低头喝咖啡,严煊也很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又说到了工作上。 “泠月,我有一个同学,在报社任编辑,他需要一个助理,我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都很适合,和他讲了讲,他听说你在学校当过老师,倒是十分欢迎你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宋泠月问他是那家报社,严煊说了报社的名字,宋泠月心里一沉,这家报社,她是知道的,两三年前,这家报社出过一些言辞激烈的文章,当时影响很大。 “严老师,对于学校停课,您有什么看法?”宋泠月突然问了一句。 严煊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泠月,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我一心只想教书育人。” “真的是这样吗?严老师,我一直觉得,每人心里都有一个自己的是非观,也应该坚持自己的是非观,不能随波逐流,也不能任意改变别人的。” 严煊挪了挪身子,讪讪笑道:“泠月,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给你介绍一份工作,没有别的想法。” 宋泠月客气的笑笑,“多谢严老师,只是,工作的事情,先搁一搁吧!宋氏的工厂正在办理解封,我怕是抽不出时间。” 这是委婉的拒绝了,严煊生怕她会因此多想,误会疏远了他,口不择言的解释道:“泠月,我知道,严熠的事情,多少让你受了伤害,你和海关总长又是朋友,难免对我有顾虑,可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意思。” “严老师,您放心,不管其他人做了什么,您依旧是我的老师,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严煊叹了一口气,有些释然,又有些遗憾,“好吧!那我明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有合适的,我再帮你问。” “好,多谢!” 苏寒夜在书房帮白秀林处理公务,白秀林拿着一封邀请函进了书房,随手扔在了桌上。 苏寒夜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白秀林站在书桌前,愣愣的说道:“慕总长家的邀请函,明天晚上有个宴会,京都有头脸的都请了,大多是年轻一辈,不去怕是不行。” 苏寒夜停下手中的笔,拿过来看了一眼,笑着道:“这不正好吗?他可是财政总长,这次的宴会,正是你结交他的机会,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 白秀林一脸忧愁,“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不会跟这些人打交道,去了未必有什么作用。” 苏寒夜绕过桌子,来到他身后,俯身抱住了他,摩挲着他的脖颈,淡淡说道:“有我在,不会让你无功而返的。” 白秀林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你也要去?这么说,你是真的打算来京都了?” 苏寒夜鼻子里喷出一丝热气,“嗯!从我把你送到京都的那一天,我就下定决心要来了,局势变幻莫测,我要提前铺好一条路。” 又扳过白秀林的身子,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把小月也带上,宋家要崛起,你不想趁机帮帮她?” 白秀林推开了他,不敢看他的眼睛,嗫嚅着道:“寒夜,你能不能放过小月?她真的已经很可怜了,都到了去歌舞厅赚钱养家的地步,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她不是你想找的人。” 苏寒夜揽住他的腰,把他身子向后压,直到他撑不住,倒在桌子上,苏寒夜一手撑住桌沿儿,虚压在他上方,眸子里透出一丝不满,“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防备我?我就那么坏,让你一丝信任都没有?” 白秀林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要走的路,少不了披荆斩棘,也少不了要拉拢人脉,只是,小月家里已经没落,她帮不上你的,你何不让她过安稳的生活?” “呵!”苏寒夜怪笑一声,往他脸上吹了一口热气,“她跟了夏夜清,就能过安稳的生活?” 白秀林被噎住了,夏夜清也未必能给宋泠月安稳的生活,可他是爱宋泠月的,自然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苏寒夜就不一样了,他的手段,白秀林不是没见识过,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 苏寒夜见他发呆,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大手伸进他衣服里摩挲,眯着眼睛说道:“你放心,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她有困难的时候,我还会帮她,我手里的兵有多少,你是最清楚的,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夏夜清?” 白秀林被他摸得面红耳赤,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瘫倒在桌上,身子软成了水,“寒夜,那你用我的命发誓,今生今世,你都不能伤害她。” 苏寒夜目光冷了冷,一个表亲,竟然值得他这样费心,他的心里到底要放下多少人?一狠心,不管不顾的闯进了白秀林,白秀林惨呼一声,眼中弥漫出水汽。 “寒夜,疼!” “给我忍着!” 苏寒夜粗暴的语气,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他不择手段的得到白秀林,完全不顾他的哭喊与哀求,执意要占有他,疼就对了,就是让他疼,他身上疼,才知道他心里有多疼。 第十七章 慕家的府邸,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官邸,慕家接手后,着意修整一番,既保留了宅子从前的样貌,内里又有新式宅子的装饰和设备,舒适而奢华,与总理府相比,也不遑多让。 夏夜清六点钟准时到的慕府,本是入冬的季节,一进门,大厅里却暖的熏人,外套都穿不住,只穿一套西装就足够了。 夏夜清一进大厅,一群人就呼啦啦围了上来,有相熟的,也有面生的,都热情的打招呼,嘘寒问暖,还有人帮着他脱掉外面的大衣,殷勤的挂在衣架上。 “诸兄,有劳有劳。”夏夜清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慕总长穿着一身长袍马褂,从二楼走下来,远远的打了一声招呼,“夏总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夏夜清大步走上前,满面含笑,对他拱了拱手,“慕总长客气,很久没有拜访,是夜清的不是,今天特意早来,不想,还是晚了大家一步,失敬!” 慕总长是很欣赏这个后生的,上前握了握他的手腕,引着他往座位上走,笑着说道:“夜清啊!今天是邀请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叙叙交情,你们自请随意。后头我沏好了茶,我们这些年长的,自有我们的娱乐,等一下就不能作陪了。” 夏夜清听他改了称呼,也顺着台阶下,“慕叔叔,今天我哥哥也会过来吧?你们随意,我们互不干涉。” 慕总长爽朗的笑笑,拿过一杯酒,和夏夜清喝了一口,举了举杯,“就喜欢你这个性子,夜满已经来了,我就不在这里奉陪了。” 夏夜清放下酒杯,侧了侧身,“慕叔叔请便!” 慕总长离开以后,大厅里就剩下一帮年轻人,气氛更热闹起来,有人打开了留声机,开始放送唱片,优雅舒缓的乐曲,缓缓在大厅响起。 夏夜清被拉到人群里转了一圈儿,客套了一番,又被架着喝了几杯酒,隐隐有些醉意,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窝在沙发里打盹儿,顺便躲酒。 正昏昏欲睡之际,一阵香气袭来,一双香软的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故意捏着嗓子问道:“猜猜我是谁?” 夏夜清轻笑一声,身形未动,懒懒的说道:“慕大千金可是同辈人中,最端庄持重的淑女了,怎么,出国几年,学会调皮了?” “哎呀!”慕雪娇嗔一句,坐到他对面,害羞的捂住了脸,“你最坏了,总是扫人家的兴。” 夏夜清坐正了身子,半笑不笑的看着她,她今天穿了一件翻领的粉白色西式长裙,搭配一副漂亮的珍珠耳坠,烫了卷的长发高高束起,额前留着齐整的刘海,画着精致的妆容,倒是比几年前出落得更加漂亮。 “慕大千金,留学归来,真是大不一样了,从前你可没这么活泼。” 夏夜清本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慕雪竟然脸红起来,膝盖并拢,手叠放在膝盖上,垂着头说道:“清哥,你还是这么喜欢打趣人,从前我不懂事,总是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样子,你可不要见怪。” 夏夜清无所谓的笑笑,“我们也算一起长大的,你什么时候见我那么小气过?” 和她实在无话可聊,转口问了一句,“唐风来了吗?怎么半天不见他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夏夜清话音才落下,唐风那不着调的声音就从后头传了过来,“我说半天找不到你们俩,原来在这儿躲清静,藏的够严实的。” 看到慕雪,他也没有半点收敛,笑得眼睛弯成了月,“雪,清哥重要,风哥就不重要吗?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慕雪站起身,又恢复了一贯冷漠孤傲的态度,“唐风,我们三个虽然是同岁,可我记得,你的生月是最小的,你这么称呼我,不合适吧?” 唐风死猪不怕开水烫,挤了挤眼睛,“有什么不合适?我都能管他叫清清,他不也没反对吗?” 夏夜清不言语,嘴角噙着一抹笑,目光注视着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慕雪心里有了气,昂着头,转身离开了。 唐风看慕雪走回了人群中,立即有几个人男人端着红酒上去献殷勤,咂了咂嘴,唉声叹气的坐到了沙发里。 “唐风,好端端的惹她生气,这位大小姐,性子孤傲,难得肯说几句话,你这一招惹,怕是十天半月不会理你了。” 唐风赌气似的撇了撇嘴,“切,性子孤傲?那是在我面前,在你面前,不照样温驯的小猫儿一样。” 夏夜清倚靠进沙发里,侧着头看他,“怎么了?心里有气?” 唐风挑挑眉,趴在桌子上,凑到夏夜清跟前,气哼哼的道:“我就看不惯慕雪的父亲,慕雪回来几个月了,早也没见他办宴席邀请你,现在观望够了,是要下赌注了吗?” 夏夜清冷淡的笑笑,“呵!你这次倒是带了脑子,既然知道,何必表现出来。不过,慕总长是慕总长,她是她,你可不能把气撒到她身上。” 唐风手指杵了杵桌子,闷闷的道:“我才没那么蠢,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话,她不是快生日了吗?我还要想法子讨好她呢!” “嗯!随你的便。”夏夜清随口敷衍了一句,才要起身,唐风就扯了扯他的衣服,指了指人群中一个出挑的人。 “清清,魏千帆也来了,穿的这么讲究,人群中还挺出众。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慕家这宴会可是有意思的很,再请少棠过来,就是一出好戏了。”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被簇拥着走进了大厅,前头的是陈霆锋,他身后紧跟着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是严熠,女的是董丽娜。 夏夜清眯了眯眼睛,该来不该来的都来了,还有谁会来? 慕雪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引着他们往夏夜清这边走过来,几个人都是极为熟悉的,不管有没有恩怨,到了慕家,集体都是客人,谁也不会当着众人失了礼数,寒暄几句,又相互敬了酒,几个人围坐在沙发圈儿里,开始扯闲篇。 慕雪和董丽娜是相熟的,两个人坐在一头说着悄悄话,陈霆锋上次没和夏夜清谈妥,这次忍着气还想寻机会,却都被唐风打着哈哈挡了回去,一时不好发作,憋得脸都涨紫了。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门口又一阵喧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对不住各位,来晚了,今天带了两位朋友,等一下向各位介绍。” 慕雪急忙起身去迎,慕总长也从后头走了出来,笑着迎向来人,“白厅长,终于请到了白厅长的大驾,快请,这两位是……” 白秀林对他拱了拱手,“慕总长好,多谢相邀!” 又转身指了指身后的人,笑笑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贵客,所以一起带了过来,这位女士是宋氏的千金,这一位,是晋中苏司令的公子。”有些关系,没必要在这种场合显露。 慕总长对宋氏没什么关注,宋泠月向他问好,他含笑应过,对于苏寒夜,却是多看了两眼,由衷的说道:“早知道苏司令的公子也来了京都,我就一并请了,这倒显得我礼数不周。” 苏寒夜很大方的和他握了握手,“久仰慕总长大名,来京都来的突然,也没有提前来拜访,是寒夜唐突了,备了一份薄礼,还请总长不要嫌弃。” 慕总长摆摆手,“哪里哪里!三位快请,女士由女士招待,我陪两位喝一杯!”引着白秀林和苏寒夜去了里头。 慕雪上前,很亲热的拉住宋泠月的手,递给她一杯红酒,两人各自喝了一口,相互介绍了名字,慕雪就引着她往夏夜清的方向走。 夏夜清早就听见宋泠月来了,故意坐着不动,想等她到跟前,好吓她一吓,唐风也憋着坏,配合他演戏。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今天家里来了不少名门淑媛,可要说最美丽的,就是我身后这位宋小姐莫属了,大家快来打个招呼。”慕雪说着话,把宋泠月引到了众人跟前。 宋泠月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立领长裙,裙摆是蕾丝材质的,里头加了内衬,上身拼接了一截羊毛的薄线衣,肩部和袖子设计成镂空的,做工精致,样式新颖又时髦,脸上的妆容正合她的好气色,耳朵上带着水滴形的宝石耳坠,别样出彩。 众人一看到她,目光就亮了,尤其是严熠,几乎要坐不住,都想要站起身打招呼了,自从事情暴露,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看到她如此鲜艳夺目的出现,心里一热,血液都沸腾起来。 董丽娜摁住他,率先站起了身,“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宋泠月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跟她打招呼,“严太太好!” 这声严太太,生生把严熠打了回去,他像被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又坐了回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夏夜清心里暗暗为宋泠月叫好,他的小绵羊,比想象的要坚强嘛! 宋泠月看到夏夜清和唐风也在,两人脸上还存着一抹坏笑,故意忽略他们,由慕雪介绍,跟其他人一一打过招呼。 上次谈过合作之后,魏千帆和宋泠月明显熟络很多,走上前,和她碰了碰杯,笑着道:“宋小姐,不知道等一下有没有这个幸运,能和宋小姐跳一支舞呢?” 宋泠月还没开口,夏夜清就起身站到了她身侧,把她和魏千帆隔开来,语气强硬的道:“魏少爷,宋小姐今夜的舞蹈,都是要和我跳的,我劝你另找舞伴儿。” “夏夜清,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要是听不懂,我不介意给你找个翻译。” 第十八章 大厅的舞曲响起来,夜宴的狂欢刚刚开始,夏夜清拉上宋泠月,小跑着到了舞池,半弯下腰,一手伸向宋泠月,一手背到身后,很绅士的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宋泠月小姐,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宋泠月含羞笑笑,手递到他手里,屈了屈膝,“夏夜清先生,荣幸之至!” 夏夜清带着宋泠月在舞池里旋转起舞,别人和舞伴都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偏他不一样,双手揽着宋泠月的腰,越抱越紧,几乎让她挂在了胸口,多心的,还以为他在示威。 慕雪站在舞池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本以为这第一支舞,该是夏夜清邀请她来跳的,没想到,被一个突然到来的宋小姐横刀夺爱,生生把她晾在了外头。 唐风不忍她孤零零的,上前邀请她,慕雪却不想屈就,很直接的拒绝了他,唐风也不觉得难堪,转身去邀请别的女士共舞。 苏寒夜对跳舞不感兴趣,又不想让白秀林跟一帮大老粗喝酒,让他自己找地方玩儿,他自己带着魏千帆、陈霆锋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边喝酒边商谈事情。 白秀林转了一圈儿,发现宋泠月和夏夜清在跳舞,无奈的摇摇头,果然有缘的人,在哪里都能遇到。 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一转身,看到慕雪独自站在舞池外,一脸尴尬,她是今天宴会的主人,被这样冷落,心里一定很失落,一时心软,向她走了过去。 “慕小姐,这么好的舞曲,不跳舞不是可惜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慕小姐跳一支舞?”白秀林脸上带着微笑,向她伸出了手,慕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白秀林带着慕雪进了舞池,他是个十分儒雅的人,全程都很照顾慕雪的感受,体谅她穿着高跟鞋,旋转之类的高难度动作都很少做,一直带着她优雅的进退,既不让她为难,又能很好地展现她优美的舞姿。 一支舞结束,慕雪不由得认真打量自己的舞伴,他的长相出众,皮肤白皙的像个女孩子,睫毛长长的,浑身上下都透着干净的阳光气息,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她很难把他和警察厅长联系在一起,因为他实在太秀气了。 “白厅长,您是否在国外留过学?”慕雪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问道。 白秀林也浅浅的抿了一口,点点头,“我在英国读过医学。” “真的?”慕雪大眼睛明显一亮,“这么巧,我也是读的医学,也是去的英国,怪不得,我觉得您身上有股绅士的儒雅气息。” 白秀林脸一红,低下了头,慕雪顿时对眼前这位白厅长更有好感,会害羞的男人,十分可爱,忍不住追着他问道:“既然是学医,为什么去了警察厅呢?这岂不是浪费了一身医术?” 白秀林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觉得救人不如救心,中国从来不缺好医生,缺的是一种精神和信仰。” 慕雪觉得找到了知音,不复从前的孤傲冷漠,俨然成了一个崇拜者,“您说的太对了,回国之后,我的思想也有了很大的转变,只可惜,我是一个女孩子,除了救死扶伤,怕是不会有大的建树了。”说到后来,声音小了下去。 白秀林笑笑安慰她,“其实慕小姐不必自卑,女子也有女子的贡献,譬如弗罗伦斯?南丁格尔,我相信,以慕小姐的学识和能力,一定也会做出很大的贡献。” 慕雪听着他温和的声音,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一手托腮,一副小女儿情态,闪亮的眸子盯着他道:“白厅长,别叫我慕小姐了,叫我慕雪吧!” 白秀林一怔,随即笑了,“好,慕雪,那你也别称我白厅长了,说实话,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我叫白秀林,你可以直呼其名。” 慕雪笑着点点头,跟他的友谊明显更进了一层,“那我就不客套了,秀林!” 两人正谈的入神,苏寒夜举着酒杯走了过来,一只手很熟络的搭在白秀林肩上,笑着问道:“你们在谈什么?谈的这么开心。” 慕雪看这个苏寒夜十分冷酷的样子,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一贯得体的笑,“原来是苏少爷,我和秀林在谈医学上的事情,您也感兴趣吗?” 苏寒夜打量她一眼,缓缓说道:“我是不懂医学的,不过,我和他是很要好的朋友,我这位朋友十分优秀,懂医学,会英文,慕小姐以后可以和他多多来往。” 白秀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眼下不能问他,只能暂时压在心里。 慕雪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坦然应允,“那自然好,等一下秀林给我一个片子,我们以后要多多交流才是。” 白秀林脸上又是一红,偷偷拿眼看苏寒夜,苏寒夜微眯着眼睛,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他正想着,是不是要找个借口拒绝,苏寒夜就抢先回答了。 “那是极好的,我身上就有现成的,给慕小姐一张,随时可以联系,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也是可以随时打电话的,他是最贴心的,一定会给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帮助。” 慕雪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苏寒夜把片子递给她,她还是接了过来,很仔细的放在了手袋里,显然是准备联系的。 夏夜清拉着宋泠月离开了舞池,拽着她去了楼梯后,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把她抵在墙上,一番炙热的吻过后,唇摩挲着她的鼻尖,气喘吁吁的道:“小东西,为什么跟着白秀林过来?我没让你来,就是怕你会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你又不听话。” 宋泠月哪知道他这么多打算,小手摸着他的耳朵,委屈的道:“舅舅给我打电话,说想带我和表哥一起出来玩儿,我虽然不喜欢这个冷冰冰的表哥,可毕竟是表亲,总要打交道的,所以就来了。” “表哥?你这么称呼苏寒夜?”夏夜清皱起了眉头。 宋泠月点点头,“他本来让我叫夜哥哥,可是我觉得,像哥哥这样的称呼,以后只能叫你一个,所以,就叫表哥了,有问题吗?” 夏夜清双手掐住她的细腰,往上提了提,把她悬空抵在墙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问题大了,不止哥哥不可以,哥也是不许的,就叫苏寒夜,干脆利落。” 宋泠月噘了噘嘴,“这怎么行?人家好歹是表哥,最基本的礼貌要有吧?” 夏夜清心内暗笑,你要是知道他和白秀林的关系,你会连苏寒夜都懒得叫,一定会像当初叫我一样,叫他无耻的混蛋。 宋泠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转移话题,伸手拨了拨自己的耳坠,笑着问道:“清哥哥,你选的耳坠和这衣服倒是很搭,今天一穿出来,很多人都说好看呢!” 夏夜清回过神来,一只手掀起她一侧的裙子,伸手往里摸,嘴里调笑道:“是吗?那我摸摸是哪套内衣,和裙子搭不搭。” 宋泠月惊呼一声,“啊!不行,坏人,放手。” “你都叫我坏人了,不坏怎么行?我很公平的,等一下让你摸我的。” 严熠和董丽娜从舞池出来,董丽娜到客厅的休息区去休息,严熠找了一个借口,说去给她拿喝的,暂时离开了休息区,他要去找宋泠月,有些话,一定要告诉她。 严熠在大厅内外找了一圈儿,最后来到了楼梯后,一个光线比较暗的角落里,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姿势暧昧的人,硬着头皮喊了一句,“月月,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和你说。” 宋泠月正在和夏夜清较劲,听到有人喊,猛的推开夏夜清,离开了他的怀抱,整理好裙摆,往灯光处走了几步,看清楚是严熠,在距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找我有事吗?” 严熠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只和你说话。” 夏夜清高大的身形直接挡在宋泠月跟前,自作主张替她说了,“我认为你和她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说的,背着你太太过来,不怕她吃醋?” 严熠咬了咬牙,扑过去攥住了夏夜清的衣领子,面目有些狰狞,“夏夜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干的那些龌龊事,我早就已经查清楚了,募捐会那夜,你给我下了什么好药?还有我舅舅家的洋行,都跟你脱不了干系。” 夏夜清挥开他的手,气定神闲的整了整衣服,不慌不忙的调调,“严熠,你可不能冤枉好人,你管不住自己,难道也要怪在我身上?至于朱氏洋行,那可不是我查封的,你要找,怎么也找不到我吧?” “你少说风凉话,谁不知道你的手段,我早晚找出把柄,有你好看的那一天。” “你已经让我好看了,金秘书长在你那里没少拿好处吧?金钱?美女?恐怕一样都不少,你严大少爷会的手段,不比我少。” 宋泠月眼看两人要动手,上前想要拉开他们,夏夜清给她下了一个死命令,她立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了。 夏夜清手指点在严熠胸口,“严熠,男人的事情,还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解决,别吓到我的好月月,她胆子小。” 严熠也不甘示弱,“好啊!那我们就去外面,把该说的事情,通通说清楚!” “乐意奉陪!”夏夜清说完这句,回头亲了宋泠月一口,捏了捏她的下巴,“乖宝贝,等我回来,不许乱跑!” 第十九章 宋泠月不用想也知道,两人出去准没好事儿,匆忙跑出去找人,才跑回大厅,魏千帆就迎面拦住了她。 “宋小姐,这么急要去哪儿?” 宋泠月急的语文伦次,“魏先生,我找人,有没有看到白厅长和苏少爷?我有事要找他们。” 魏千帆是看着夏夜清和严熠出去的,早就料到了什么,递给她一杯热茶,笑着劝阻道:“男人之间的事情,总要解决了才痛快,由着他们去,你放心,不会出事的。” “可是……” “你放心,这是慕府,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让主人家难看的,动手更是不会,嘴皮子的功夫,伤不到人。” 宋泠月还是不放心,魏千帆索性扯着她的衣袖,把她往沙发上拽去,口中说着,“宋小姐,上次我说的宋氏工厂解封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明天有时间的话,你亲自和我去一趟税务司,事情就解决了,怎么样?” 一提到宋氏工厂,宋泠月被分散了注意力,问他道:“真的可以解封?需要钱吗?” 魏千帆笑笑,“需要一点点,不多,依照你的能力,应该能办到。” 宋泠月犹豫了一下,今夜不太平,夏夜清回去肯定又要闹,明天抽不出时间,就问道:“明天我可能没有时间,后天可以吗?” 魏千帆笑容更盛,“当然可以,不过这件事最好别让夏总长知道,工厂是他封的,如果知道解封的事情,肯定会多加阻挠,我可不想因此让你们不愉快,那不是我的本意。” 宋泠月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好,我不会告诉他的,等一切妥当了,我再想办法告诉他。” 后半夜,慕家的宴会才散去,夏夜清和严熠谈过一番回来,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带着宋泠月坐上车,返回了夏公馆。 宋泠月把浴缸放满水,给夏夜清擦澡,夏夜清很享受被她照顾,坐在浴缸边上,眯着眼睛,舒服的哼唧。 宋泠月偷偷看了一眼他小腹的伤,上头还有纱布,从纱布的大小来看,伤口不大,应该比较深,否则也不会这么些天还不拆纱布了。 “清哥哥,伤口还疼不疼?”宋泠月问他,小心的用手指摁了摁。 夏夜清故意使坏,她一摁,他立即受不住疼似的弓起了身子,一手攥住她的手,让她整个手掌都贴在了小腹上,嘴里“嘶”一声,“哎呦呦,不行了,好像出血了,快给我摸摸。” 宋泠月感觉手的位置不对,大眼睛盯着他,眨啊眨,“你,把我的手摁在了哪儿?” 夏夜清握着她的手抽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难耐的闷哼,“当然是最重要的地方,等一下要用,不安抚一下怎么行,唔!” 宋泠月脸红到了耳朵根,左右也给他洗完了,跳出浴缸就往外跑,夏夜清怎么可能让她跑,大手一捞,就把她扯回了怀里,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抱着她往墙上贴。 “衣服都脱了,你以为还能逃得过?”夏夜清一脸坏主意得逞后的得意,大手摁着她的小脸儿,让她扭过头接住了他的热吻。 宋泠月被他牢牢禁锢在墙上,欲哭无泪,这个人,身上有伤,还喝了酒,怎么精力就这么好呢? 第二天一早,夏夜清一睁开眼睛就开始摆弄宋泠月,宋泠月被他折腾了半夜,好容易才睡一会儿,又被他弄醒了,没好气的道:“清哥哥,能不能克制一下?” 夏夜清伏在她身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已经克制了,你没感觉到吗?” “我……”宋泠月无语了,咬紧下唇,死死攥住了床单,真是要人命了。 夏夜清吃了一遍,翻身下了床,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又折返到宋泠月身边,小心的打开了盒子,里头的丝绒棉上,静静放着一枚钻戒。 “这是……”宋泠月惊讶的看向他,“不是被摔坏了吗?” 夏夜清把戒指拿起来,递到她眼前,表情严肃,看上去十分郑重,“我已经让人给修好了,和从前一模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许你摘吗?你看看戒指里头。” 宋泠月接过来,翻看着戒指的里圈儿,看到上头的字符,激动的掩住了口。 戒指的里圈儿,刻着字母,是夏夜清和宋泠月名字的拼音,名字后刻着心形,刚好一圈儿,不管从那边连在一起,都是一句情意绵绵的话。 “婚宴那天我在赌气,所以没有告诉你,我以为你会发现,想给你一个惊喜,过后也没有提及,谁知道你这么粗心,戴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发现。”夏夜清的声音,低沉而好听。 宋泠月凑上前,亲吻了他的嘴角,“清哥哥,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一定不会把戒指摔在地上,那天你一定很心痛,很难过,对不对?” 夏夜清没有回答,一手拿过戒指,一手捧住她的手,重新为她戴在了无名指上,温柔的说道:“我的确很难过,但不是因为我的乖宝贝发脾气,是因为我不够好,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让你伤心。” “清哥哥!”宋泠月跪坐到他身前,搂住了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我不伤心,你说过,相敬如宾不是爱情,我也觉得是,磕磕碰碰才能地久天长,我们已经磕磕碰碰过,以后就只剩地久天长了。” 夏夜清一愣,这小东西耳濡目染,跟他学会了不少东西啊! 他明显把这句话想歪了,手又不安分起来,摩挲她的身子,眯着眼睛坏笑道:“磕是磕过了,碰嘛!还差一点儿,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再补补。” 宋泠月吓得急忙往后缩,“补?还是不用了,我觉得足够了。” 夏夜清伸手攥住她的脚踝,把她扯到了身下,亲吻着她的耳垂,轻喃道:“碰我的乖宝贝,永远也没有够的时候。” 夏夜清磨蹭到中午,才舍得离开宋泠月,带上张副官去了海关,宋泠月惦记着家里,还是让人把她送回了宋府。 宋泠月才走到客厅,听差就喊她接电话,说已经打了两遍了,似乎有急事,宋泠月匆忙去了电话房。 电话是魏千帆打来的,询问宋泠月去税务司的时间,宋泠月想了想,把时间定在了明天下午,那个时间点儿,夏夜清在海关,顾不上管她,魏千帆得了准话,这才撂了电话。 白秀林从警察厅回来,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苏寒夜让人做好了晚饭,在饭厅里坐着等着他。 白秀林换好衣服去了饭厅,苏寒夜递给他一双筷子,又为他夹了一筷子瘦肉,看他很疲惫的样子,开口问他,“今天事情很多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事情是有点儿繁琐,金秘书长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是金凯门还立在那里,这件事情总要解决。”白秀林说道,把瘦肉夹起来,送进了嘴里。 苏寒夜这会儿的功夫,已经吃了半碗饭下去,放下筷子说道:“依我看,这金凯门,魏千帆是不适合经营了,再经营下去,还不知道要死谁,如果你想轻松一些,就把金凯门推出去。” 白秀林皱了皱眉头,“推出去?这怎么推?那么大的一栋楼,还能换地方?” 苏寒夜指了指他,无奈道:“你呀!真是个书呆子,金家不是还要一个说法吗?人是抓不到了,你让他们去司法处一趟,让司法处的人出面,把金凯门拍卖了,到时候,有能力的人,自然会接过去。” 白秀林更加不懂了,索性放下了筷子,认真向他请教,“这金凯门是魏千帆的,司法处会拍卖吗?魏千帆也不缺钱,大可以用金钱堵住金家的嘴,没必要牺牲金凯门,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地方,他会甘心放弃?” “好吧!看来我要好好给你上一课,教教你里头的门道儿。”苏寒夜手肘支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摆出了一副认真教授学问的样子。 “首先你要明白,魏家再有钱,金家也不会看在眼里,这是某些原因造成的,所以,金家势必要出这口气,金凯门被牺牲,是意料中的事情,所以魏千帆这些日子才不闻不问,他做好了牺牲金凯门的准备,同时,钓出阴谋背后的人。” 白秀林更加迷茫,苏寒夜索性坐到他身边去,双手搂着他,一板一眼的给他讲解,“魏千帆虽然做出了牺牲金凯门的准备,但他不会主动提出,只能按规矩,给金家一个台阶下,因为一旦主动提出,金家就会把矛头指向他。” “司法处的人不是傻子,只要金家人去,他们就一定会按照他们的吩咐办事,不会有一点麻烦,所以,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做,卖给金家一个人情,百利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白秀林总算听出了一点儿意思,可他不懂的是,总统已经发了手令,把这件事结了案,这些人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么多事情来呢?难道只是为了出一口气?这也太荒唐了。 苏寒夜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凑到他跟前亲了他一口,温声笑语道:“亲爱的,不要再想了,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单纯,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不会害你的,相信我,好吗?” 白秀林怔怔的看着他的脸,一句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你有智慧有样貌,为什么会喜欢我?” 苏寒夜一手抚上他的脸颊,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林,你不知道你有多好,如果我是黑暗而邪恶的,你就是阳光而美好的,你是我的另一面,我们只有在一起,才是完美的。” 第二十章 白秀林不懂官场,苏寒夜也不希望他懂,白秀林答应照他的话去做,他就点到为止,陪他吃过晚饭,又到外头转了一圈儿,散步消了食,就带着他回了卧室。 卧室里暖烘烘的,白秀林洗过澡,换上睡衣躺进了被子里,苏寒夜光着上身就跳到了床上,隔着被子,压在了白秀林身上。 “裹这么严实干什么?暖气这么足,你不闷的慌?”苏寒夜说道,大手一扯,把被子扯开了半边。 白秀林目光闪躲了一下,“又不穿衣服,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所以才蒙起来躲着你。” 苏寒夜掀起被角钻了进去,一手搂住他,一手去解他的睡衣,嘴里说着,“你都知道,还穿什么衣服?害的我还要解。”几下就把他剥了个干净。 白秀林躲是躲不过了,苏寒夜是一头饿狼,欢爱就是他的精神食粮,每日必不可少,晚上不让他吃够,他白天说要就要,就像上次在旅馆,白秀林逃是逃不过的,只能配合,更何况,他私心里,已经愿意配合。 苏寒夜折腾了几遍,终于心满意足,抱着浑身瘫软的白秀林去了浴室,两人在一个浴缸里,苏寒夜躺着,白秀林依旧趴在他身上,由着他给清洗身子。 “林,我看慕雪对你很感兴趣,我觉得,你可以跟她更近一步,改天约她吃个饭吧!”苏寒夜突然说了一句。 白秀林抬起了头,不解的看着他,“让我去接近女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寒夜一只手垫在脑后,一只手摩挲着白秀林的腰,轻声道:“慕家是京都很有名望的家族,如果能跟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我们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白秀林身子僵住,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垂着头问,“你想怎么更进一步?让我娶她?人家未必看的上我。” 苏寒夜侧脸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掐了白秀林一把,“谁让你娶她了?你的宝贝离开我的手心儿能站起来吗?” 白秀林臊的面红耳赤,又吃疼,嘴里“嘶”了一声,一只手摁在苏寒夜胸口,挺起了上身,扭扭捏捏的说道:“你不会打算自己娶她吧?七房还不够?” “我娶她,你不高兴?”苏寒夜盯着他问,眼中闪烁出莫名的惊喜。 白秀林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你娶不娶?” “你会帮我吗?”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苏寒夜听出他不情愿,眯起了眼睛,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白秀林的腰,淡淡说道:“我不是非娶她不可,只不过,娶了她,我进京都的路走的会相对轻松一些,地位也更稳妥一些。” 白秀林没有说话,苏寒夜继续道:“我在京都买了块地皮,手底下的人正在找设计师,我要建一座公馆,苏公馆,你和我真正的家,如果有了慕家的支持,速度更快一些。” 白秀林已然明白了,他帮不帮,苏寒夜都是要对慕雪下手的,如果他不同意,他就会另找他人,慕雪看似冷漠孤傲,但她自小养在深闺,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心思很单纯,根本不是老练的苏寒夜的对手。 如果他从中周旋,说不定还能帮助慕雪,如果换了别人,就很难说了,当即点了点头,“我帮你,不过,你答应我,不能硬来,她只是个小姑娘。” 苏寒夜笑了,“你放心,我知道你心软,我不让她当姨太太,我苏太太的位置还空着,我会给足她风光的。” 白秀林心一点点沉下去,浴缸里的水渐渐凉了,他缓缓趴在了苏寒夜身上,人都在黑暗里,风不风光,谁还在乎? 这天下午,宋泠月跟着魏千帆去了税务司,到了税务司,魏千帆又改了主意,说牛司长是个老色鬼,见到宋泠月肯定会图谋不轨,建议她等在车里,实在不行,再让她进去。 宋泠月和这位牛司长接触过,知道他的秉性,心里暗暗感激魏千帆,没想到他还是个正人君子,能如此为她着想,欣然同意,坐在车里等他出来。 魏千帆来税务司不是头一次了,进去就直奔牛司长的办公室,牛司长才眯醒一觉,正在喝浓茶提神,魏千帆冷不丁的闯进来,把他吓了一跳,浑身的肉都跟着哆嗦。 “牛司长,我不会打扰你了吧?”魏千帆说着客气的话,却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牛司长堆满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哪里的话,魏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魏千帆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起身走到牛司长办公桌前,从上衣拿出一张盖了大红章的文书,拍在他桌上,挑了挑眉,“牛司长,这文件你认识吧?” 牛司长看了一眼,神情一震,又看了一眼,脸上的肉哆嗦了一下,“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解封宋家的工厂,这是文件,麻烦牛司长给走个手续。”魏千帆说道。 牛司长脸笑开了花,“这文件都出了,还走什么手续,魏少爷只说,哪天揭封条合适?是两个都解封,还是解封一个?” 魏千帆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果然,他老爹一出手就不同凡响,文件一下,谁都得乖乖听话。 “先解封一个,布厂就可以,不过,我要先过去安排一下,然后再揭封条,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都是小菜一碟,魏少爷随意。” “那好,需要揭封条的时候,我会给牛司长来电话。” 魏千帆交代完毕,起身要离开,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笑着问道:“牛司长,你不会急着给夏夜清打电话吧?” 牛司长干笑了一声,“我没必要事事通知他,不过,他要是问起来,我还是要说的,上头的意思,我也没办法。” 魏千帆砸了一下嘴,一手指了指他,“说得好,上头的意思,你牛司长也不好违背啊!不打扰了,告辞!” 牛司长看他走远了,拿起桌上的文件,手指弹了弹,自言自语道:“夏总长,别说我不帮你,主要是我得罪不起啊!”随手把文件收在了抽屉里,有了这个,夏夜清说话也不好使。 魏千帆脚步匆匆的出了税务司,宋泠月看到他出来,下车迎了上去,“魏先生,怎么样了?” 魏千帆手虚扶在她肩头,一手拉开车门,让她上了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关上车门,让司机启动了车子,开口说道:“宋小姐,这件事不好办,我嘴都说干了,他只同意开布厂,纸厂是无论如何不给开的。” “为什么?是钱的问题,还是手续的问题?” 魏千帆摆了摆手,“跟钱无关,如果是钱,花多少我都无所谓。具体的,你怕是要问夏夜清,我能做的都做了,牛司长油盐不进,我也无能为力。” 宋泠月咬了咬下唇,犹豫着问道:“可您不是说过,不让我告诉他吗?” 魏千帆温和的笑笑,“你可以旁敲侧击的问问,当然,如果你和他已经亲密到没有隐瞒,我也不介意当一个坏人。” 魏千帆说话的时候,气息软软的扑到宋泠月脸上,带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宋泠月别扭的往车门的方向挪了挪,小声说道:“那看来是没办法了,不过,魏先生放心,虽然是合作,但我不会因此让您为难的。” “宋小姐能理解最好!至于解封,怕还要等两天,我会再催他,明天我在妙音园请牛司长喝喝酒,听听戏,或许就成了。” “那,我能帮您什么?” 魏千帆察觉宋泠月的不自在,很绅士的离远了一下,笑着道:“宋小姐不要总是这么客气,我们怎么也算是朋友了,称呼我一声魏大哥,不过分吧?” 宋泠月想起夏夜清的话,哥和哥哥都是不许叫别人的,苏寒夜已经是例外了,迟疑着不肯叫他。 魏千帆也不介意,又说道:“那我们就用平称吧!我叫你泠月,你叫我千帆,好吗?泠月。” 宋泠月点点头,“好,那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魏千帆抹了抹嘴唇,“你这两天去召回解散的工人吧!至于你能帮我的,我现在有点儿饿,还有点儿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西餐厅吃个饭,就算你帮我了,可以吗?” “这怎么能算帮忙呢!” “这当然算,毕竟一个人吃饭,多少有点儿凄凉,这个忙,你不会拒绝吧?” 宋泠月看了一下时间,吃完饭回去也不算晚,点头答应了,“好吧!” 夏夜清回到公馆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宋府,管家上来禀报,说来了一位客人,姓顾,正在客厅等着。 夏夜清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姓顾的是哪一个,过了这么多年,他险些都忘了他的姓氏,穿好外衣,匆匆下了楼。 少棠穿着一件藏青色缀毛领子的皮大衣,手上拿着一顶圆顶礼帽,站在客厅里,身上散发着儒雅的贵气,倒不像是唱戏的,像世家出来的秀气公子。 “少棠,原来真的是你!”夏夜清招呼了他一声,缓缓下了楼梯。 少棠仰起头看他,修身的长款呢子大衣,衬的他身形越发高挑,棱角分明的精致面孔,相比从前,帅气中又带着硬朗阳刚的男人味儿,男人魅力十足。 “夏总长,本来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但我实在遇到了难处,希望夏总长不要见怪!” 夏夜清无谓的摆摆手,下了楼,引着他到客厅的沙发上坐,又让人沏了两杯红茶上来,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大冷天非要你跑一趟。” 少棠放下杯子,局促的搓了搓手,“你知道的,我原本有一个娃娃亲的妻子,两年前,她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了毒瘾,后来她走投无路来寻我,我帮了她一阵子,实在填不上她的窟窿,只好把她送到了戒毒所。” “可我今天得到消息,戒毒所经营不下去了,里头的人都转移到了警察厅,还不知道最后要怎么处理,你也知道,依我的能力,是不可能从警察厅把她带出来的,万般无奈,只好来求你帮忙。” 第二十一章 夏夜清听完少棠的话,两根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手柄,沉思片刻,问道:“我记得,你那个所谓的妻子并没有娶进门,她不是嫌弃你家里没落,要跟你退婚吗?怎么又会来找你?” 少棠神色黯然的垂下了头,“当初我父亲为了保住我的命,不得已,把我送进了戏园子,戏子下贱,小琴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只是,我们两家到底是世交,她在这世上已经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不能不管她,再说,也是我把她送进去的。” 夏夜清扫了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知道沾染毒瘾的人有多可怕吗?一旦毒瘾发作,是六亲不认的,你别告诉你,你退隐的那一年里,就是为了照顾她。” 少棠头垂得更低,点了点头,“的确是为了她,我想帮她戒毒瘾,可是,试了很多次,都是徒劳,最后钱也花完了,才把她送进戒毒所。” 夏夜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没好气的问,“你想我怎么帮你?钱我有的是,你想花,我给多少都不心疼,可要我给一个吸毒的人,一毛钱都拿不出来。” 少棠脸上火辣辣的,讪讪的道:“我不要钱,这段时间,我手里有了点儿积蓄,倒也能应付,我只是想让你走走关系,把她救出来,警察厅那种地方,她一个女人,实在住不得。” 夏夜清眯了眯眼睛,“女人?你碰她了?” “没、没有,不是我!”少棠连连摆手,一时情急,说漏了口,想要掩饰,也已经晚了,“我、我、我”了半天,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夜清哂笑一声,“少棠,我说你这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和她的事情我不感兴趣,可我把你当一回事,我倒想问问,救她出来,你准备怎么办?继续养着她?” “我、我想把她送到乡下,给她买一处院子,让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夏夜清听他这话,就知道劝是劝不动的,也没了耐心,随口说道:“好,我可以帮你,可是你要答应我,跟她保持距离。” 少棠抬起了头,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感激的笑,“夏总长,多谢!那天在园子里,你火气很大,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夏夜清低头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少棠,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在意这些小节,可对她例外,细致末梢我都要过问,更见不得她和别的男人有一丝亲密,谁都不行。” 少棠了然的笑笑,“那看来要恭喜夏总长,也要恭喜宋小姐了。” 夏夜清也笑了,十分舒心的笑,“你放心,等到喝喜酒的时候,会给你下帖子的。” 少棠也识趣,看他穿着打扮要出门的样子,不敢多耽误他的时间,正事说完,道了谢,起身匆匆离去。 夏夜清坐上车,才要吩咐司机开车,突然想起什么,又下车返回了屋子里,对张副官吩咐了几句,才重新坐回车里,往宋府赶去。 宋泠月已经回来了,正在浴室里洗澡,夏夜清轻手轻脚进了卧室,脱掉衣服,急吼吼的进了浴室,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必须好好把握。 因为夏夜清的闯入,宋泠月洗澡洗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好容易才从他魔爪里逃出来,宋泠月头发来不及擦干就跑出了浴室。 夏夜清拿着毛巾在后头追,嬉笑着道:“好月月,我给你擦干,身上湿漉漉的,会感冒的。” 宋泠月坚决不肯,抓了一件衣服挡在胸口,威胁道:“要么我自己来,要么就让我感冒,你自己选。” 夏夜清舔了舔嘴唇,“小东西,学坏了!好,谁让我心疼,舍不得你生病,毛巾给你,我去冲个冷水澡,等一下出来。”抬手把毛巾扔给了她。 宋泠月接过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问他,“不是才洗过,为什么又要洗冷水澡?屋子里太热了吗?” 夏夜清揭开身上的浴巾,颇有几分无奈,“我倒是不怕热,可它就说不定了,你又不肯帮忙,只能用冷水降温了。” “哎呀!你讨厌死了。”宋泠月跺了跺脚,抬手把毛巾丢到了他身上,转身背对着他,害羞的道:“你快去降温,我实在帮不了你了。” 夏夜清舍不得再折腾她,只能忍着去冲凉水。 从浴室出来,宋泠月已经坐到了床上,正在翻看一本画册,夏夜清擦着头发走过去,俯身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宋泠月看的是她自己的素描画册,画的不是别人,是他,每一页都是,笑的他,生气的他,英俊的他,可爱的他,穿西装的他,穿长衫的他,无一不好看。 “好月月,这是什么时候画的?你为什么画我?” 宋泠月脸红了一下,手指摩挲着画册的一角,低声说道:“每次你对我凶以后,我都会画你,后面十几副,是你把我赶出公馆以后画的,我很想你,又不敢去见你,所以就在心里一遍遍的描述,然后一笔一笔的画出来。” 夏夜清眼前浮现出她认真画他的样子,心里一疼,俯身抱住了她,“好月月,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凶了,我只对你好,把所有的好都给你,再也不吼你了。” 宋泠月抬起头,大眼睛盯着他,“你说真的?” 夏夜清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真的,以后我再吼你,就让我吃枪子儿,让我……” 后头的话没说完,宋泠月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皱着眉头嗔道:“不许胡说,不许咒自己,我相信你,你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 夏夜清亲了亲她的手心儿,顺势把她压在床上,身子虚撑在她上方,温和的道:“你不用担心,为了你,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 宋泠月难得见他这么温顺,想起白天的事情,试探着问道:“清哥哥,我想问问,我家的工厂,什么时候才能解封?” 夏夜清低头吻在她锁骨上,含糊的说了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怕你经营不起来,等我想好接手的人,再解封也不迟,你也不要想着去经营工厂,我自会替你打算,你要做的,是想好怎么做夏太太,其他的,不要去想了。” 宋泠月后头的话就没有说出来,看来指望他同意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厂子运作起来再告诉他,或许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改变对她的看法。 金家的速度很快,白秀林一点拨,他们就告到了司法处,司法处的人不敢怠慢,连夜就查封了金凯门,又经过夏夜清的示下,对金凯门公开拍卖。 京都敢得罪魏千帆的人不多,有能力一举拿下金凯门的也不多,唐风适时出手,将金凯门这棵摇钱树,稳稳当当的收入囊中。 魏千帆半路被人截胡,没想到钓出了唐风这条大鱼,自然而然想到了背后的夏夜清,对他的恨意又多了几分,更想方设法想要对付他。 这天一早,夏夜清才动身去了海关,魏千帆就来了电话,说布厂已经解封,让宋泠月先过去看一眼。 宋泠月怕夏公馆的人会通风报信,没敢让人开车送,让小童爸爸拉上车,带她去了工厂。 工厂的封条果然被揭掉了,魏千帆已经让人打开了大门,正在大门口等她,见她到来,亲自上前把她扶下了车,带着她进了工厂。 工厂被封了太久,到处都是死沉沉的一片,进了厂房,里头的设备上都生了锈,布满了蜘蛛网。 魏千帆带着宋泠月在里头转了一圈儿,走到后头的库房,发现其中一个库房上还贴着封条,看封条的样子,是新封上的。 宋泠月觉得奇怪,扭头问道:“千帆,这个库房为什么被封了?税务司怎么说的?” 魏千帆摊了摊手,“可能是里头的货物要处理,好抵掉一部分税务,能把厂子解封已实属不易,我也没有多问。” 他这样说,宋泠月也不好再追问,毕竟是他费尽心思解封的,不能总为难人家,笑笑道:“没关系,厂子重新开工,又要改进技术,估计产量不会太高,少一个仓库也不碍事。” 魏千帆引着她出了厂房,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那边的设备,明天就可以运过来,不知道工人什么时候能到位?” 宋泠月想了想说道:“我已经联系了一部分人,他们很愿意回来,有一部分找到了新的下家,不好辞工,要另召新人补充,还有几个跟随我父亲多年的技术员,也愿意回来,等他们一到,就可以开工,也就三五日。” 魏千帆点点头,“那很好,设备运过来,再安装调试,也要三五日,时间刚刚好,两边都不耽误。” 两人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宋泠月就准备坐车回去,魏千帆又叫住了她,思虑着说道:“这厂子从前是宋先生的,以后办起手续怕不方便,所以,我托了司法处的朋友,给你办一个继承,让你成为厂子的合法经营人,以后处理事务也方便些。” 宋泠月也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没有答应他,只说要回去考虑一下,然后再给他答案,魏千帆倒没说什么,目送她上了车,自己也回到了车上。 司机启动了车子,问他去哪里,魏千帆说道:“我约了严少爷在咖啡厅,去中央大街,想必,他已经去了。” 第二十二章 严熠在咖啡厅左等右等,都不见魏千帆过来,心里有些不耐烦,他和魏千帆之间,并没有过于深厚的交情,从前也只是银行和客户的关系,私人关系,也是在陈霆锋来了以后才接触的,他实在想不通,魏千帆为什么会单独约他。 一杯咖啡喝完,魏千帆才姗姗来迟,跟严熠打了招呼,大喇喇的坐下,点了一杯咖啡,转头对严熠歉意的笑笑,“严少爷,对不住,有事情耽误,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严熠知道他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不好在明面上跟他过不去,耐着性子说道:“不算晚,我也才到不久。” 魏千帆扫了一眼他跟前的咖啡,心中暗笑,明明咖啡都见了底,显然已经等久了,还说着客气的话,这书生就是这样,凡事喜欢讲究个礼节,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儿。 “严少爷,我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有话我就直说了,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这件事你未必会愿意,可是你不得不答应。” 严熠一听就火了,这算什么话,*裸的威胁?还是说,有了陈霆锋在中间斡旋,他姓魏的就肆无忌惮了? “魏少爷,虽然我们都是霆锋的朋友,可我和魏少爷,没熟到这个份儿上吧?” 魏千帆哼笑一声,“稍安勿躁,你听我把话说完,我都说了我是直性子,别看我长得英俊潇洒,实际是大老粗一个,不懂得拐弯抹角。” 严熠瞥了他一眼,也没了好气,“那你请说,别卖关子了。” 咖啡送上来,魏千帆不紧不慢的搅动着勺子,等混合了牛奶的咖啡香气散出来,才慢腾腾的放下勺子,浅浅的喝了一口,抬起头说道:“宋氏在你那里申请过贷款,你银行的文件上,应该有他的红章和私人印鉴,我需要一份样本。” 严熠越发看不惯这个魏千帆,他凭什么认为他会把这么私密的文件拿出来?就因为他是司令公子,所以就说的如此大言不惭?真是可笑。 “这件事办不了,就算宋先生不在了,银行也有保密义务,这样私密的文件,都有保存期限,期限到了也是要销毁的,不会拿给私人。” 魏千帆深邃的目光洞穿了严熠的心思,笑容越发深厚,凑近他,语气十分笃定,“严少爷,你会的,据我所知,宋小姐是你的前任女朋友。虽然你结了婚,可是,你依然很在乎她。” 严熠“蹭”的站起了身,“魏千帆,你调查我?” 魏千帆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严少爷,别这么激动,我这个人,做事情之前喜欢先摸清楚底细,算不上调查,稍稍打探了那么一点儿消息而已。” 见严熠脸都气红了,咬着下唇,俊秀的脸上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心神一阵恍惚,急忙垂下了头,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宋小姐知道严氏银行背信弃义,才导致她父亲破产,最后工厂都被封了,不知道会不会让夏夜清对付你?” 严熠本来一腔怒火,魏千帆这一席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让他的火气瞬间变得无影无踪,透心的凉。 魏千帆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伸手抚了抚下巴,玩味的一笑,“严少爷,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之所以约你,是想和你同仇敌忾。” “同仇敌忾?” 魏千帆耸耸肩,“你以为我会用来对付你的前女朋友?你错了,我向来怜香惜玉,没那么狠的心,我要对付的,是夏夜清。” 严熠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模样。 魏千帆眼见他有些松动,忙趁热打铁,“朱氏洋行就这样被牺牲了,你会甘心?换成我,是无论如何要扳回一局的,反正是我出面,你算是坐享其成,如果这样你都不愿意,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严熠内心此时很纠结,能扳倒夏夜清固然好,可是与虎谋皮,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严少爷如果觉得为难,我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只不过,你确定要错过这个机会?”魏千帆继续吹耳边风。 严熠权衡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魏千帆,“你真的不会对她下手?” “真的不会,我只是想利用她的身份,对付夏夜清。我就不信,他会弃他的小情人儿于不顾,只要他舍不得,我就可以套死他。” “那你随我去一趟银行,私密文件,我需要一个由头才能找出来。”严熠说出这句话,目光开始左顾右盼,心虚的像做了贼一样。 魏千帆心里一松,笑容带了一丝得意,还有一丝深藏的欲望,严熠这样的小白兔,实在是太有趣。 慕雪和白秀林约在了西餐厅,她自以为去的够早了,没想到白秀林去的更早,已经在座位上等她了。 “秀林,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白秀林很绅士的为她拉开了椅子,笑容温和,彬彬有礼,“迟到是女士的特权,更何况,你并没有迟到,是我来早了。” 他说话的时候,顺手为慕雪铺开了跟前的餐巾,两人的距离有些近,慕雪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阳光气息,是男人身上独有的香味儿,她脸上一红。 “慕雪,你看看菜单,喜欢什么,你随意,一定不要跟我客气。”白秀林笑笑说道,把菜单递给了她。 慕雪垂下了头,装作看菜单,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白秀林俊秀儒雅,又温和体贴,与她自小接触的那些官门子弟是不同的,让她不自觉的生出几分好感,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情愫。 拿着菜单看了好一会儿,又怕被白秀林看出什么来,随便点了两个开胃小菜,又点了一份浓汤和一例牛排,就把菜单推给了白秀林,“我点的差不多,你点吧!” 白秀林也点了浓汤和牛排,想着慕雪也该是爱吃甜点的,问了她一句,她没有反对,又点了两份牛乳蛋糕。 两人正坐着等餐,后头的包厢里走出一个人,穿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气度潇洒,仪表堂堂,正是苏寒夜。 苏寒夜似乎在等人,一边看手表,一边看着门口的方向,目光无意瞟到白秀林的位置,吃了一惊,“白厅长?慕小姐?这么巧?” 苏寒夜出众的样貌,实在令人难以忘怀,慕雪一眼就认出了他,起身冲他点点头,“苏少爷!” 白秀林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只冲他点了点头,慕雪以为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彼此之间不需要客套了,顺口问了一句,“苏少爷,是在等人吗?” 苏寒夜又看了一眼手表,叹声道:“的确是约了朋友,可惜,等了很久也没有过来,看来,这午餐我是没有伴儿了。” 他这么说,慕雪不邀请他都觉得不好意思,看了看白秀林,说道:“秀林,既然都是朋友,我们就邀请苏少爷共进午餐吧!” 白秀林自然不会说不,点点头,招呼西崽多加了一套餐具和一把椅子。 苏寒夜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还作势要推辞,“这样很不合适,二位约在这优雅的西餐厅,我怎么能打扰这么好的气氛,还是告辞了。” 慕雪正因为刚才的气氛觉得尴尬,苏寒夜的出现,多少缓解了这种尴尬,极力要请他坐下,“苏少爷,您误会了,我和秀林只是朋友之间的一顿便饭,没有打扰不打扰,多一个人,反而热闹。” 苏寒夜坦然一笑,“既然相请不如偶遇,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主菜都上齐了,三个人边吃边聊天。苏寒夜虽然没有去国外留过学,但自小跟着父亲闯荡,走过大江南北,也在国外待过,自小家里又是请的私人老师来教他,论学识,不比两人差,论见识,反而更胜一筹,掌控话题,游刃有余。 甜点上来,白秀林习惯性的把一块蛋糕切成了两小块,正想把其中一半给苏寒夜,抬眼看到慕雪,手顿时僵住了。 苏寒夜反应倒是很快,把一小半递到慕雪的跟前,笑着打趣道:“白厅长还说不会关照女士,依我看,你细心的很,你是怕慕小姐吃不下一整块,所以主动切了一半给慕小姐吗?这倒像很亲密的朋友了。” 又顺手把慕雪的一整块拿到了自己跟前,动作优雅的切了一小块儿,送进嘴里,含糊的说道:“幸好我没有点,这样一来,倒是正合适。” 慕雪听到前头的话,已经脸红了,苏寒夜拿走她的蛋糕,她的脸更红了,那蛋糕,她本来已经吃了一小口,苏寒夜却好像没看见,毫不介意的吃了下去。 白秀林看苏寒夜大口的吃蛋糕,很快就把一整块吃完了,心里不是滋味,苏寒夜是不喜欢吃甜的,每次顶多吃半块,还嚷嚷着腻,这次却把慕雪的一整块都吃了下去,明知道他是在做戏,心里还是堵得发慌,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吐出来。 苏寒夜看他发呆,已然猜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故意忽略他的失落,修长的指撩起餐巾,优雅的拭了拭嘴角,转头对慕雪道:“慕小姐,我今天在妙音园还订了包厢,如果不去倒是可惜了。” 慕雪没有接话,拿眼睛看白秀林,苏寒夜又说道:“我对京都的名伶不太熟悉,只听说是一位叫少棠的当红小生,慕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听听?” 慕雪从小喜欢听戏,自回国还没有机会去,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又是少棠的戏,自然不想错过,可她和苏寒夜算不上熟悉,不想单独和他去,转而问白秀林,“秀林,我们一起去好吗?” 白秀林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苏寒夜一只手伸到桌子底下,攥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悠悠说道:“他当然会去,三个人听戏,才有意思。” 第二十三章 宋奔从警察厅的小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还有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到大路上寻找着人力车。 经过一段日子的戒烟,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长胖了一些,人也恢复了些精神,没了从前病恹恹的样子,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看上去倒和宋奇有几分相像了。 一辆人力车走过来,宋奔叫住了他,坐上车,照着纸上写的地址,让人力车送他过去。 警察厅正门这边,张副官和宁副官交谈几句,辞别了他,带着小琴出了警察厅。 这位小琴,正是少棠的娃娃亲妻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只是抽白面儿久了,又在戒毒所关了段日子,身形有些消瘦,脸上失了血色,一头长发胡乱的绑在脑后,衣服也不很干净,有几分潦倒。 推着她上了车,张副官自己坐到前座,吩咐司机启动了车子,扭头指了指后座上的一个袋子,说道:“是少棠拜托我接你出来的,他下午还要待在园子里,估计晚上才能回去,我先去旅馆给你开个房间,你收拾一下,里面是新买的衣服。” 小琴抿了抿自己凌乱的头发,开了口,声音倒是有几分清脆,“多谢这位先生,改日我会让少棠摆一桌好酒,好好感谢您的。” 张副官摆摆手,“小事一桩,还是不必了。只不过,我想奉劝小琴女士一句,有些东西沾染不得,在戒毒所待了一段时间,想来多少能戒掉,既然出来了,还是珍惜自身的好。” 小琴连连点头,目光却有些闪烁,“是的是的,这次我一定会珍惜自己,还有少棠,他已经为我做了不少,我不能总是连累他。” 张副官暗暗摇头,夏夜清说的对,有些人,是不值得怜悯的,只是可惜了少棠,后半生怕永无宁日了。 把小琴送到旅馆,派了两个人看守,张副官又坐车先去了妙音园,他想先跟少棠打个招呼,如果可以,最好能劝他把小琴送出去。 妙音园的包厢里,慕雪被少棠扮演的侯方域深深吸引住了,俊美潇洒,风流倜傥,才子佳人,如泣如诉,唱到李香君被强行许配他人的一段,慕雪情绪被感染,想起了夏夜清,不禁黯然神伤。 苏寒夜很敏锐的察觉她的神色,体贴的递给她一方丝帕,上头有着淡淡的梅花香,慕雪嗅到上头的香气,明显一怔,偷偷拿眼打量苏寒夜,他也喜欢梅花? 白秀林心里一阵难受,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借口去卫生间,起身出了包厢。 旁边包厢是空的,白秀林躲了进去,想等戏散场了再出去,一个人窝在椅子里,闷闷的想心事。 不一会儿,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透进来的灯光,白秀林抬起头,看到来人是苏寒夜,别过头,怄气似的说了一句,“不去哄慕大千金,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去卫生间吗?来这里干什么?” 白秀林被他堵的没了话说,垂下了头,苏寒夜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叹息一声,“你呀!还是这个样子,我都说了是逢场作戏,你还是当真。” 白秀林甩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宽大的胸怀,我装不下那么多人。” 苏寒夜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在黑暗里审视着他的脸,咬牙道:“你还想装下多少人?你护着小月,现在是不是又想护着这个慕大小姐,这才是你想帮我的原因吧?嗯?” 白秀林见被他戳穿,脸上一红,幸好光线暗,他看不到,壮着胆子辩解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没有。” 苏寒夜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自己矮身坐了上去,一手扯开自己的腰带,又解下白秀林的衣服,把他摁在身上,没有任何前奏,腰身猛地一挺,硬挤了进去。 白秀林一疼,闷哼出声,苏寒夜一手捂着他的嘴,在他耳边厮磨,“这包厢隔音可不好,你要是不小心叫出来,那可就怪不得我。” “苏寒夜,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啊……”白秀林话说到一半,就被他的粗暴打断了,咬住下唇,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苏寒夜力气极大,一边攥着他的腰活动,一边还能用平稳的语调说话,“林,你吃醋了对不对?你见不得我娶别的女人,在餐厅里,你的蛋糕是给我的,你记得我不爱吃甜,你就是爱我,对不对?那你现在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想要?” 白秀林死咬着嘴唇不肯回答,苏寒夜加大了力道,恶狠狠的说道:“你不肯说?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身子硬。” 包厢里响起夸张的身体撞击声,伴随着外头咿咿呀呀的唱腔,迷乱而魅惑,在这个幽暗的空间里,苏寒夜一次次烫热了白秀林的身子,直到外头响起戏曲结束的鼓掌声,苏寒夜才肯放过他。 苏寒夜整理好他和白秀林的衣服,拉着他出了包厢,白秀林看到外头的人,脸上一热,匆忙撤回了手,幸好没有人看到。 苏寒夜凑到他脸前,吃吃的笑,“怕了?知道怕,下次就乖一点儿。” 慕雪从包厢里走出来,苏寒夜离开了白秀林,大步向她走去,笑着问她,“慕小姐,今天的戏还满意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后台看看?” 慕雪正有这个想法,点了点头,“那有劳苏少爷了!” 苏寒夜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慕小姐请!” 慕雪想拉着白秀林一起去,白秀林推说身体不舒服,留在包厢等她,慕雪只好独自和苏寒夜去了后台。 白秀林的确不舒服,身体某个地方火辣辣的疼,坐立不安,又不能先走,只好倚在包厢门口等他们回来。 苏寒夜带着慕雪,在戏园老板引领着,很顺利的到了后台,少棠正在卸妆,看到他们走进来,忙站起了身。 戏院老板对他介绍道:“少棠,这位是苏少爷和慕小姐。” 又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他手里,笑着道:“这是苏少爷给你的。” 少棠接了过来,至少有两条小黄鱼,还有几张票子在里头,出手倒是阔绰,点头道谢,“多谢苏少爷,慕小姐。” 慕雪走上前,打量着他道:“少棠,我几年前听过你的戏,很是入迷,如今再次听到你唱,只觉你的唱功愈发好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单独听你唱?” “多谢慕小姐赏识,如果慕小姐想听,少棠随时都可以。” 少棠才下来,现在让人家再唱,显然是不礼貌的,慕雪正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听少棠唱上一段,苏寒夜就开了口。 “我京都的宅子要开建,我想博个彩头,不知道少棠愿不愿意为我的苏公馆开个嗓子?” 少棠自学唱戏,就没少过应酬,生拉硬拽的都有,更何况是这样礼貌相邀的,自然不会拒绝,应道:“难为苏少爷看得上,少棠届时一定会去。” “好,那我过几天就让人来下帖子,少棠可一定要为我留出时间。”苏寒夜说道,又转向慕雪,“慕小姐届时也一定要来,少棠的戏,不可错过。” 慕雪点点头,“那我就借苏少爷的光,一饱耳福了。” 两人说完,才要离开,迎面就撞上了张副官,张副官和苏寒夜同时一愣,前者看到他身侧的慕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消失不见,笑着打了声招呼。 “苏少,慕小姐!” 苏寒夜点了点头,揽着慕雪离开了后台。 少棠见张副官来,猜到那件事有了眉目,引着他去了里间,请他在椅子上坐下,又为他沏了一杯茶,问道:“张副官,小琴出来了吗?” “出来了,不过,我把她安置在了旅馆里,总长有些话,让我转告你。” 少棠倚在桌边,不安的绞了绞手指,“请说!” “总长的意思,希望我直接把她送走,最好送出京都,省的日后的麻烦,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想好好安置她,可是,送出京都,我终归不忍心,如今我和她,只有彼此一个亲人了,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张副官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有句话,我还是想告诉你,她的毒瘾并没有戒掉,一旦再次染上,只会变本加厉,希望你能想到后果。” 少棠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多谢!真的很感谢!” 张副官起身拍了拍他,“你洗洗脸,跟我去旅馆接她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我很快就出去。” 苏寒夜和白秀林把慕雪送回家,临别的时候,慕雪和苏寒夜已经熟络到彼此以名字相称,苏寒夜提出有时间再请她吃饭,她虽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回白府的路上,白秀林一直垂着头不说话,苏寒夜大手轻轻掐住他的脖子,唇在他颈间摩挲,“怎么?听到我约她下次见,你不高兴了?以后我带着那几个女人来了京都,你岂不是要泡在醋坛子里?” 白秀林有些犯迷糊,低头哼唧了一句,“你还在乎这个?”头一歪,倒在了苏寒夜怀里。 “林!林!你醒醒!” 苏寒夜喊了他几声,白秀林没有任何反应,他有些慌了,让司机掉头,风驰电掣一般,向最近的医院赶去。 第二十四章 张副官送完少棠回来,已经很晚了,他没有回公馆,直接去了宋府。 宋府离,夏夜清把宋泠月哄睡着,独自在书房里批阅文件,张副官轻车熟路的来到书房,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夏夜清不用看就知道是张副官,头也不抬的问,“他还是选了最愚蠢的一条路?” 张副官点点头,“是,他说,毕竟他们只有彼此了。” “愚不可及。”夏夜清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继续手头的工作。 张副官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叹息道:“少棠也是个可怜人,顾家本是大家,却一夜之间惨遭屠戮,只剩他孤零零的在这世上,世家公子,沦落到这个地步,不能不让人惋惜。” 夏夜清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很少有这样悲天悯人的时候,他果然是个勾人的,但凡见到的,都会忍不住怜惜他。” 张副官脸上少见的有了几分羞涩,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今天在妙音园,看到了苏寒夜,还有慕小姐。” 夏夜清皱了皱眉,“慕雪?她跟着苏寒夜去听戏?” “不只是听戏,我在后台见到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熟络。” 夏夜清放下手中的笔,仰倒在椅子上,“呵呵!这个苏寒夜,真是高明,不但抓住魏千帆,还想抓住财政总长这条臂膀,这个人的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张副官费解的道:“他不是有了白秀林吗?也会对女人动心思?” 夏夜清摇了摇头,目光越发深邃,“或许,在他的观念里,没有什么是不能拿来交易的,这个人野心勃勃,情爱也好,逢场作戏也罢,都是他攀登的阶梯。” 顿了顿,又苦笑一声,“白秀林啊白秀林,你的一腔深情,终究是要被辜负了。” 外头响起敲门声,张副官起身打开了门,宋泠月揉着惺忪的睡眼,探头进来,看到他,“咦”了一声,“张副官,你也在。” 张副官笑笑,闪身让开了门,“跟总长汇报一下工作,这就准备走了,晚安!” “晚安!” 宋泠月倚在门上,对着夏夜清伸了伸手,撒娇道:“清哥哥,我想被你抱抱!” 夏夜清走过去,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宠溺的道:“乖宝贝,为什么不睡觉?想我了吗?” “嗯!你不在,我都睡不着了。”宋泠月窝在他怀里低语。 夏夜清将她拦腰抱起,往卧室走去,低头亲了她一口,暧昧的语气道:“可我不止想要抱抱,还想摸一摸,顺便来个鸳鸯浴。” 宋泠月扯着他的衣服,羞得遮住了脸,“清哥哥!你坏死了!” 白秀林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了,苏寒夜握着他的一只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白秀林想要掰开他的手,才动了动,苏寒夜激灵一下就醒了,迷糊着问,“林,你有没有好一点儿?” “我好多了,你松开手吧!我想下床。”白秀林说道。 苏寒夜一手抹了抹脸,清醒过来,笑着问他,“下床做什么?不疼了?” 白秀林翻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的功劳,我要去卫生间。” 苏寒夜伸手把他摁在床上,朝他挤了挤眼睛,“别动,我去拿夜壶,你下不了床,我给你把尿。”说着话,起身去了卫生间。 白秀林脸红到了耳朵根,苏寒夜把夜壶拿出来,他死活不肯用,执意要去卫生间,苏寒夜不由分说,扯开他的衣服,把夜壶塞了过去。 等了半天却没动静,黑着脸喝问道:“你尿不尿?” 白秀林支支吾吾,“你这样,我尿不出来。” 苏寒夜就吓唬他,“再不尿,我给你扎起来。” 白秀林心里一慌,还是没控制住。 苏寒夜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坐到床边,又把胳膊伸进了被子里,白秀林吓得一哆嗦,往后缩了缩身子。 “哎呀!你又干什么?” “不干什么,帮帮你,怕你涨的难受!” 白秀林生怕他闯进来,伸手攥住了裤腰,一脸的紧张,“真的不行了,我还是个病人,病人也不能放过吗?” 苏寒夜失笑,“我真的不会再动你了,医生说了,你疲劳过度,那地方又红肿起来,这几天都要好好养着,所以,我帮你纾解一下。” 白秀林瞪了瞪眼睛,“谁要纾解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苏寒夜一手攥住他的手,吃吃的笑,“我也是男人,怎么会不懂?”另一手直接探进了他衣服里。 忙活一番后,白秀林瘫倒在苏寒夜怀里,他气恼苏寒夜洞察人心的能力,又气恼自己斗不过他,回回都被他压着走,偏偏又恨不起来,被他吃的死死的。 苏寒夜抚摸着白秀林嫩软的肌肤,低语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把大队人马带到京都,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这么累了,你的工作自有人替你做,你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待在我身边。” 白秀林哼唧了一声,“我才不想被你当猪一样养着,再说了,你那么多姨太太,我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能瞒住谁?” 苏寒夜笑笑,“你还不知道我吗?晋中那么多年,谁看出来了?守着那么多女人,我还不是夜夜睡在你房里。” 白秀林越想越不是味儿,好像自己是个被他藏起来的金丝鸟,想想就觉得窝囊,气哼哼的说道:“我自有我的生活,等你娶了慕小姐当太太,在京都稳定了,我自会辞去警察厅的职务,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苏寒夜低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你舍得离开我?我回来的那一夜,是谁哭着趴到我怀里,主动亲吻我的?” 白秀林被他戳中了心事,闷声骂了一句,“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苏寒夜又咬在他耳垂上,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我是混蛋,可你就喜欢我这个混蛋,没有我这个混蛋,谁保护你?谁帮你从魏千帆哪里出气?嗯?” 白秀林身子一僵,一手抵上了他的额头,盯着他问道:“魏千帆受伤,是你干的?” 苏寒夜目光一寒,“是又怎么样?谁让他一次次跟你过不去,还伤了你,敢动我的人,这次只是小意思,下一次,我会砍掉他的头。” 白秀林失声吼了一句,“苏寒夜,你到底要干什么?魏千帆可是北军司令的儿子,你脚跟都没站稳,怎么跟他斗?” “嘘”苏寒夜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低声说道:“亲爱的,别发火,也别为我担心,我有计划,不会失手的。魏千帆已经对小月下手了,夏夜清不会放过他的,有了这个暗中的盟友,除掉魏千帆,小菜一碟。” 白秀林越发听不懂了,挥开他的手,质问道:“什么叫对小月动手了?你到底知道什么?他会伤害小月吗?” “有夏夜清在,你怕什么?” “可是,你不提醒他,他会知道吗?” 苏寒夜低笑一声,“你放心,他早晚会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夏夜清才去了海关,宋泠月就接到了苏寒夜的电话,得知白秀林住院了,要了地址,坐车赶去了医院。 夏夜清才坐到办公室里,张副官就推门走了进来,沉着脸说道:“总长,才得到的消息,宋氏工厂解封了,我问过牛司长,他说是上头的意思,有文件。” 夏夜清问,“谁解封的?” 张副官说道:“魏千帆,亲自拿着文件去的,已经解封了好几天。” 夏夜清皱紧了眉头,魏千帆拿着文件去的,不用问,肯定是魏司令的手笔,上头才要息事宁人,原来息事宁人是这个意思,这才是上头要的平衡吧? “你派人去查一下,看看他要这工厂做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却只要了一个倒闭的工厂,我才不信魏千帆没有动静。” 张副官声音低了下去,“查了,工厂要开工,魏千帆机器设备都运进去了,工人都召齐了,工人,还是宋小姐召集的。” 夏夜清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一手拍在了额头,“我千算万算,忘了我的小绵羊,她这次是被人算计了,魏千帆想用她套死我。” 张副官显然也已经想到了,沉声说道:“怕只怕,宋小姐不想被算计都不行,魏千帆吃准了你舍不得她,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得手,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 夏夜清苦笑一声,“这个小祖宗,我知道她急着想振兴家业,可是,她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蹭”的坐起了身,自言自语道:“她不是急性子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急着想要振兴家族呢?还是她怕拖累我,所以才急着做些什么?可是,我并没有说过什么,我只想让她好好的待在我身边。” 张副官听到他的话,无奈的摊了摊手,“或许,她意识到和你的差距,极力想要缩小这种差距,毕竟,依宋小姐的家世,想进夏家的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夏夜清想到夏夜满去找他那一次,他不在,是宋泠月接待的他,依照夏夜满的秉性,不会白白错过这次机会的。 懊恼的捶了捶手,“我知道了,夏夜满,一定是他,他一定跟好月月说过什么。不行,我要去找他,他凭什么这么做?”不等张副官拦下,闪身出了办公室。 张副官怕事情闹大不可收拾,先给夏夜满的公馆去了个电话,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挂了电话,跺跺脚,追出了办公室。 第二十五章 夏夜清风驰电掣赶往夏夜满的公馆,夏夜满得了太太的电话,听说夏夜清要来,赶在他前头回了公馆。 还没坐稳,管家就说夏夜清到了,夏夜满倚靠在沙发背上,整了整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喝起茶来。 夏夜清一进门,看到哥哥在悠闲的喝茶,倒是有些意外,大喇喇的坐到沙发上,阴阳怪气的说道:“哥哥,这么巧,你也没去办公?” 夏夜满放下了杯子,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的意味,“夜清,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在自己家里,还要跟你打招呼?到底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毛毛躁躁?” “没什么,跟哥哥聊聊天,上次你去我家里,我不在,多少失了礼数,今天,是来给哥哥赔罪的。”夏夜清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夏夜满脑子飞快的转,夏夜清这一口一个哥哥,分明话里有话,他想起了上次和宋泠月的谈话,感情这小子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么久才来,看来是出了事情才知道的。 装作听不懂,大度的说道:“你是我弟弟,我们兄弟之间,就不用这么计较这么多了吧?” 夏夜清皮笑肉不笑,“我是不想跟哥哥计较的,可是哥哥却要和我计较,这笔账,咱们要怎么算?” 夏夜满瞪了他一眼,“夜清,又在胡说什么?哪一次不是我让着你,我跟你计较过吗?” 夏夜清扯了扯嘴角,“哥哥,我叫你一声哥哥,是念着我们兄弟的情谊,你要是敢做不敢当,我就当没你这个哥哥。夏夜满,你还是个男人吗?你也学起了下三滥的那一套,把手段用在一个女人身上?” 夏夜满伸了伸脖子,被堵得没了话说,夏夜清身子往前探,双手交叉,抵在了额头上,语气平淡却坚定有力,“哥哥,我不是来向你兴师问罪的,我是想告诉你我的决心,我不怕别人恶意的利用,我只希望我的亲人不要背后捅刀。” “夜清!”夏夜满叹了一声,“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会遇到什么样的坎坷,你心里应该明白,你迟早要面对,如果你觉得扛不住,那就趁早远离那个宋小姐,慕总长一直很欣赏你,慕雪的心思,你也知道,我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既然哥哥不支持,那我就直说了,你们有权势有地位,她只有我,以后明刀暗箭,直接冲我来,谁敢再背着我去找好月月的麻烦,我绝对不会手软,我就这话。” 夏夜清说完,起身准备离开,夏夜满觉得越发琢磨不透这个弟弟了,他以为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发一通火,再安抚一下,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夏夜满发现,他错了,他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弟弟,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夜清,你听我说,我都是为了你好!”夏夜满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什么。 夏夜清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一手插兜,打量着自己的哥哥,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哥哥,时间不早,海关还有公务,我就不久留了,告辞!” “夜清!夜清!” 夏夜满追到了大门外,夏夜清头也不回,径直坐上汽车,驶离了夏夜满的公馆。 夏太太也追了出来,看丈夫愁眉不展的样子,伸手挽上了他的胳膊,劝慰道:“难得他这次不吵不闹,说明他长大了,你该知足了。” 夏夜满推开她的手,瞪了一眼,“你懂什么?又吵又闹才是我弟弟,现在这个,是夏夜清,不一样。”甩手进了屋子。 夏太太跟在后头,不解的嘀咕,“夏夜清和弟弟,不是一个人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夏夜清的车子开出夏夜满公馆的范围,却没有吩咐司机下一步的去处,司机开了一阵子,扭头看了看张副官,张副官轻“嘘”了一声,压了压手,示意他放慢速度,别问。 又走了一阵子,夏夜清才开口说话,“回海关吧!是祸躲不过,现在去哪里都来不及了,这件事别告诉她,我慢慢想办法解决。” “总长,我觉得,这件事不好办,魏千帆敢明目张胆的解封,一定做过了手脚,宋家工厂里,怕已经埋下了隐患。” 夏夜清仰倒在后座上,抬起一只手,缓慢有节奏的敲着玻璃窗,“我知道,龙生死了以后,荣兴商会等于又回到了魏千帆的手里,我停职那段日子,他的货船,怕是运过不少好东西。” 张副官摊了摊手,无奈道:“那怎么办?坐以待毙?” 夏夜清坐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有几分邪气,“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性格,既然魏千帆喜欢钓鱼,那我们也来玩玩,放长线,钓大鱼。” “你有主意了?” “没有!” 张副官满头黑线,“那要怎么个钓法儿?” “那就要看魏千帆了,看他想死,还是想活。” 医院病房里,白秀林吃了药,安安静静坐在床上,宋泠月在一旁给他削苹果,她白净的小手速度很快,打了几个转,苹果皮就完整的脱落下来,她又细心的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递给了白秀林。 “喏,这一碟子都要吃掉才行,别说你不爱吃酸,这苹果我尝过了,一点儿都不酸。” 白秀林用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目光却盯着桌子上的青皮桔子,含糊的道:“我不爱吃桔子,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这次换苏寒夜说话了,“就是因为你挑食,所以身子才这么弱,动不动就生病,她好不容易才买的,不吃也要吃。” 白秀林哼唧了一声,没说话,继续嚼嘴里的苹果,苏寒夜盯着他半天,皱起了眉头,“你这一口要嚼一天吗?” 宋泠月也跟着附和,“就是,哼哼唧唧半天,还是不想吃对不对?” 白秀林咽了嘴里的苹果,啧了一声,“反了你们,我好歹是个长辈,不能给一丝长辈的尊敬吗?” 苏寒夜勾了勾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想要长辈的尊敬?那得等你好了再说,到时候,咱们较量一下?” 白秀林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深意,脸一红,装作低头看苹果,嘴里还嘀咕着,“怎么这么多?我吃不下。” “怎么就吃不下?根本没多少。” “那你替我吃啊?” “吃就吃!” 苏寒夜听着两人打嘴仗,一个比一个幼稚,心里觉得好笑,低头看看腕子上的手表,几近中午了,他约了人,抬头对两人说道:“我要出去一趟,午饭我会派人送上来,天黑之前我回来。” 白秀林停下了跟宋泠月较劲,装作随口问他道:“你去哪儿?” 苏寒夜盯着窗外的,漫不经心的说,“不去哪儿,和朋友吃个饭!”说完,看了白秀林一眼,离开了病房。 白秀林半天没收回目光,他私心里觉得,苏寒夜该是约了慕雪,慕雪昨天还犹豫不决,今天就答应了苏寒夜的邀约,看来她对苏寒夜已经有好感了,也是,这么优秀的男人,又表现的那样温柔体贴,换谁都不会拒绝吧! 宋泠月看他发呆,伸手推了推他,“舅舅,你在看什么?他都走了。” 白秀林回过神来,讪笑道:“我在想,他是不是约了女孩子,怎么会走的这么急?” 宋泠月捂嘴笑了笑,“现在知道嫉妒了?谁让你迟迟不找个女朋友,他比舅舅你还小一岁,可我听他说,他都有了七房姨太太,你连一个都没有,还不如自己的外甥,你羞不羞?” 白秀林咂了咂嘴,“寒夜比我优秀,有女孩子喜欢再正常不过,我这么软弱,想来是不讨女孩子喜欢的。” 顿了顿,又旁敲侧击的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我没必要非得找一个女孩子结婚不可。” 宋泠月一愣,随即笑着指指他,“你看看你,都病糊涂了,不找女孩子,难道你要找个男人结婚,别说姨妈不会同意,我都觉得荒唐。” 白秀林脸上一白,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荒唐吗?我在国外的时候,看到过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没怎么觉得别扭,看来有些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宋泠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个,皱了皱鼻子,“舅舅,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白秀林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都吓了一跳,看来他真的是被苏寒夜弄魔怔了,怎么能对她说这个呢?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要误会。” 宋泠月疑惑的看着他,随手拿起一个桔子剥开,递到了他嘴边,“喏,吃一个。” 白秀林头晃的拨浪鼓一样,连连拒绝,“不要了,太酸,我等着吃午饭呢!” 宋泠月非要往他嘴里塞,“不行,今天就要你吃!”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苏寒夜独自开车赶到金华楼,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的包厢,桌上的菜上齐,酒正温,魏千帆已经等候多时。 “苏少,你可来的真是时候,不早也不晚。我叫了两个唱小曲儿的姑娘,陪你一个?” 苏寒夜斜坐到位子上,一手搭上椅背,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两个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显然还是两个清倌儿,淡淡说道:“我对外头的女人不感兴趣,这两个,清汤寡水的,听听小曲儿也就算了。” 魏千帆显然不以为意,伸手拉了一个到怀里,一手揉搓着她的小嫩手,十足轻浮的语调,“放心,这两个都是干净的,养到这如花似玉的年龄,就等着今夜开宝了。” 苏寒夜端起酒杯晃了晃,漫不经心的道:“那看来要恭喜你了。”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魏千帆也喝了一杯,又端起一杯,喂给了怀里的女孩子,另一个女孩子想要蹭到苏寒夜跟前,被他冷冷的目光一扫,顿时不敢再动了,呆呆的立在桌前,不知所措。 魏千帆看着苏寒夜,眯了眯眼睛,“苏少,我们喝酒不是头一次了,你从来不碰女人,难道,你好另一口?” 第二十六章 苏寒夜并没有被他的话惹闹,盯着魏千帆看了好一会儿,冷淡的一笑,反问道:“你说的另一口,是哪一口?” 魏千帆推开怀里的女人,笑的直拍桌子,“苏少爷,咱们两人之间,你就别装了,真看不出来,你一表人才,竟然有这样特殊的癖好,真是可惜了。” 笑够了,起身凑到苏寒夜跟前,一手遮挡在嘴边,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你不用觉得难为情,我有时候,也会换换胃口,女人嘛!都那个样子,玩儿多了总会腻的。” 苏寒夜躲远了一下,目光冷了冷,“魏少,你不是打算跟我在这个问题上耗一下午吧?我的时间有限,你最好捡着要紧话来说。” “好好好!”魏千帆举手投降,返回了椅子里,把两个唱曲儿的都打发了出去,开始说正经事。 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那些东西,我已经放到了该放的地方,有这东西在,管保夏夜清吃不了兜着走。” 苏寒夜抬了抬手,“魏少,凡事不要操之过急,夏夜清可不是小鱼小虾,一口吃不到肚子里,我们要循序渐进,最好这一棒子下去,让他再也起不来。” 魏千帆忍不住拍了拍手,“妙!苏少,你出手,果然不一般,那么接下来,你有何高见?” 苏寒夜向后挺了挺身子,胳膊搭在了椅背上,手捏着酒杯,轻轻摇晃,“我觉得,你可以跟夏夜清谈条件了,不过,你最好不要动他的小情人,动了她,夏夜清绝对会一口咬断你的喉咙。” 魏千帆咽了一口唾沫,想起和夏夜清的几次过招,都败在他手上,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脖子,干笑一声道:“我不过是利用她的身份,眼下没真的想动她,动了她,后头的计划就没办法展开了,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苏寒夜满意的点点头,喝了一口酒,转而问道:“这么说,你弄到货了?什么时候到?” 魏千帆得意的挑挑眉,“放心,全是最新的装备,德国战败了,倒是研制出不少的好武器,还有你要的勃朗宁手枪,这次弄到的数量不多,不过子弹充足,够你防身用了。” 苏寒夜冲他举起了杯子,“冲这一点,我敬你一杯。” 魏千帆没有喝,转了转手里的杯子,别有深意的道:“苏少,我弄这东西,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你不会让我白忙活吧?” “你想要什么,直说!” “我苦心经营的金凯门,被唐家的大少爷收了,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我动手太明显了,所以……” 苏寒夜扔掉手中的杯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明白了,交易嘛!很合理。”起身离开了包厢。 魏千帆的手下看苏寒夜走远了,凑到他跟前,嬉笑着问道:“少爷,那两个小妞儿,还要不要叫进来?大红绸子和宝箱都送了,不开可惜了。” 魏千帆仰头喝了杯子里的酒,脸上泛起一丝邪气的笑,“今天不要了,让她们再留一晚上,今晚,我想会一会那朵白牡丹。” “少爷,白牡丹可不做这种营生。” “做不做,可不是她说了算,爷想要,她就得陪!走着!” 宋泠月在医院陪到天黑,白秀林吃过晚饭睡着了,宋泠月一个人待的无聊,也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夏夜清推开病房的门,昏暗的灯光下,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思念的小人儿,脚步放到最轻,走到她身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没有把她惊醒,他小心翼翼的出了病房,迎头却撞上了苏寒夜。 两个人的身高相差无几,目光如星火般,碰到一起,撞开来,随即又迅速归于平静,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已了然于心。 “睡着了?”苏寒夜笑着开口问他。 夏夜清笑笑,朝屋子里扭了扭头,压低了声音,“他也睡着了,你不想进去看看?” “很想!” “告辞!” 夏夜清抱着宋泠月出了医院,外头的凉风一吹,宋泠月醒了过来,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呢喃道:“清哥哥,你怎么会来?” 夏夜清低头亲吻她,“我接你回家,在医院守了一天,你一定累了,睡吧!” “那舅舅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 “放心,苏寒夜已经回来了,他,会守着他的。” “好,那我们回家!”宋泠月缩进他怀里,安心的睡了过去,有他的地方,无比安心。 宋奔在宋江月的小宅子住了两天,隐约觉得还不错,女儿虽然是个姨太太,但严家的姨太太,就算说出去,那也是有脸面的,更何况,宋江月怀着严家的孩子,严家也不敢怠慢,照样给买了宅子,找了佣人好吃好喝伺候着。 吃过早饭,宋奔准备出去转转,他准备去花鸟市上看看,也学学那些有钱人的做派,闲来养只金丝鸟,怡情养趣。 从管家那里要了十块钱,宋奔才要出门,宋江月就叫住了他。 “爸,这么冷的天,你要去哪儿?” 宋奔转过了身,讪讪笑了两声,“我去花鸟市转转,买只金丝鸟。” 宋江月披着斗篷出了屋子,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花鸟市?这个时候,花鸟市能有什么?你不会又要去烟馆子吧?” 这话惹恼了宋奔,怎么他在自家女儿眼里就不能好好的活个人样了呢?啧了一声,不满的道:“这是什么话?我犯得着跟你扯谎吗?说了去花鸟市,就去花鸟市。” 宋江月一手抚上小腹,脸上泛起苦涩,“爸,你还要买金丝鸟,你女儿这只金丝鸟还不够苦吗?肚子里怀着孩子,却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丈夫形同虚设,你来了两天,他连面都没露,你就不能消停些,别让我担心吗?” 宋奔用衣袖抹了抹鼻子,嗤笑一声,“这还叫苦?你别不知足了,好歹人家锦衣玉食的养着你和孩子,咱们这样的家世,难不成你还想当个正式太太?” 宋江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己辛苦,严熠不关心也就算了,现在连自己的父亲都这副嘴脸,想到伤心处,眼泪就流了下来,抽泣着道:“爸,女儿这个身份,你不以为耻,反以此为荣吗?你就不想活的堂堂正正?” 宋奔斜着眼睛看她,也没好气,“你这身份是我的过吗?都是你自己作的,抢了堂妹的男朋友,也亏你做得出来,没结婚就怀了孩子,人家能待见你才怪。” 又伸手指了指她的肚子,“你最好生个儿子,咱们好日子还能长久,要是生个赔钱货,这种日子都不见得有了。” 宋江月怀着孕,本来就心情不好,自己的父亲一通奚落,她忍不住回了嘴,“对,我是赔钱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都是我的命不好,你要是寻着好去处,尽管去,省的我们将来再连累了你的好日子。”说罢,转身回了屋子,重重关上了门。 宋奔跳着脚骂了一句,“就是个赔钱货,当个姨太太,连自己的爹都不想养活了,还说出这么多名堂话,真以为我找不到好地方?我哥哥的房子解封了,我大不了回去住,谁稀罕你这小破地方,哼!” 甩着胳膊出了院子,他就不信,一个女儿,一个侄女儿,还能没他的地方住。 宋泠月一觉醒来,夏夜清侧身躺着,一手支着脑袋,嘴角噙着笑,正在低头看着她,看到她睁开眼睛,大手抚上了她的小脸儿。 “小东西,一夜好眠?” 宋泠月点点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手,“嗯!这一觉睡的格外香,清哥哥呢?” 夏夜清眨眨眼,“哥哥一直饿着肚子,所以睡的不好,眼巴巴的等了半天,想着能不能先解解馋。” 宋泠月脸上一红,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清哥哥,你不是一直很体贴,那几天快来的时候,你都会忍一忍吗?” 夏夜清虚压到她身上,低笑一声,“是啊!我极力在忍,所以没有直接下手,不做,尝个甜头可以吗?” “可以!”宋泠月漾起蜜糖一样的甜笑,主动吻上了他。 “唔……”夏夜清一接触到她柔软的唇瓣,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闷哼,这滋味儿,每时每刻都在想念,总也吃不够似的。 一番热吻过后,夏夜清的身体控制不住的起了反应,他极力压制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好月月,这个月还会来吗?我们每天都做,为什么你还没有怀上我的孩子?” 宋泠月害羞的捂住了脸,“谁要怀你的孩子?我才不要。” 夏夜清吃吃的笑,大手拂开了她的小手,低头抵上她的鼻尖,亲昵的语气说道:“就是你,我要你怀上我的孩子,给我生一个儿子,一辈子把你拴在我身边。” 宋泠月脸红了又红,嗔道:“就知道生儿子,女儿不好吗?” 夏夜清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女儿也好,都好,既然你喜欢女儿,我喜欢儿子,那我们就生一对龙凤胎。” “为什么是龙凤胎?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多生几个。” 夏夜清亲了她一下,声音越发温柔,“生孩子很疼,很辛苦,我不舍得让你受那么多次苦,如果能生龙凤胎最好,如果不能,不管是男是女,我们就生一个爱的结晶,这样的苦,只许你为我受一次。” 宋泠月心里十分感动,眼中弥漫起水汽,搂住他的脖子,声音都哽咽起来,“清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好?这么好的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平凡的我?” 夏夜清摇摇头,大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不,乖宝贝,我不好,只是因为有你,我才变好的,你是我的天使。” 宋泠月破涕为笑,“真的吗?我有那么重要?” 夏夜清吻上她的额头,无限疼惜,“你最重要!所以,以后不许再哭了,我不许我的乖宝贝哭,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你喜欢我笑,我以后每天都笑。” 第二十七章 吃过早饭,宋泠月像往常一样,给夏夜清准备外衣,想送他出门,夏夜清却没有走的意思,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茶。 “清哥哥,今天不去海关了吗?”宋泠月放好衣服,坐下来问道。 夏夜清把茶杯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了一口,笑笑道:“今天要在家里陪你,最近只顾着忙,把我的乖宝贝都给忽略了,这可不行。” 宋泠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再好不过,我们今天就一起去医院看舅舅吧?” 夏夜清把她扯到怀里,下巴垫在她的头顶,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有苏寒夜在,你就放心吧!今天你专心陪我,好吗?” 宋泠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 夏夜清扳过她的身子,审视着她的目光,玩笑的口吻问道:“这么勉强?难道今天有约了?” 宋泠月不自在的绞了绞手指,咕哝道:“没有啊!我只是在想,你每天都赖在我家里,公馆也不回了吗?” 夏夜清点了点头她的额头,失笑道:“小东西,说什么呢!什么叫赖在你家里,你的家就是我的家,我的家也是你的家,所以,你我在哪里都是自由的。” 两人正打情骂俏的时候,春桃敲了敲门,隔着门说道:“小姐,有您的电话。” 夏夜清不等宋泠月回答,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春桃想了想说,“是一位姓宋的先生。” 宋泠月偷偷看了夏夜清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去接,魏千帆每次打电话都是以宋琅的名义,所以,宋府除了宋泠月外,没人知道这电话是魏千帆的。 宋泠月本来答应了魏千帆今天去工厂调试设备的,她到现在还没去,他肯定是等急了,所以才来电话催问。 夏夜清蹙了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手搂着宋泠月的腰,不动,也不说让她去接,宋泠月推了推他,“清哥哥,你在想什么?” 夏夜清笑笑,“没什么!” 扭头对门外的春桃吩咐了一句,“你告诉他,小姐没有时间,还有,今天谁的电话都不许再接,我要陪你们小姐安安静静的待一天,谁都不许来打扰。” 宋泠月听他语气有些严肃,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做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一样,心“扑通扑通”狂跳,半晌才冷静下来,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才好。 “清哥哥,为什么不许接电话?万一舅舅那边有事情怎么办?” 夏夜清晃了晃她的肩膀,哄孩子似的语气说道:“没关系啊!苏寒夜那么大的人,如果他都处理不了的事情,你去了又有什么作用?所以,你就乖乖的待着,我和张副官在打一个赌,如果赌赢了,明天有好戏看。” 宋泠月以为他真的在打赌,也不好细问他,点头答应了,大不了就一天不出门,左右是调试机器,她不在,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张副官在夏夜清的办公室埋头处理公务,电话响了,他随手接了起来,打电话的居然是魏千帆。 “夏总长在吗?我找他有事情商量。”一副蛮横的态度。 张副官笑笑,“原来是魏少爷,总长今天有要务处理,一时抽不开身,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为转告。” 魏千帆在电话里嗤笑一声,“你?你也能做他的主?算了,我还是等一下再打过来。” “好,请便!”张副官不等他说下一句,径自挂了电话。 半小时过后,电话铃再次响起来,张副官扯了扯嘴角,接了起来,还是魏千帆。 “夏夜清还没有回来吗?”连官称也不带了,气急败坏的语气。 张副官不紧不慢的说道:“总长抽不开身,如果魏少爷不急,就明天再打电话过来,如果急,我可以代为转告。” 魏千帆一句粗话差点儿骂出来,最终还是忍了下去,瓮声瓮气的道:“我明天在金华楼定了包厢,想请夏夜清一起吃个饭,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张副官“呵呵”笑了两声,“这样啊!好,那我回头问问总长,如果他有时间,我会给魏少爷去电话。”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跟没说一样,魏千帆气急,下一句就要骂娘,张副官手速倒是很快,不等他话出口,重重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魏千帆愣了好一阵,抬手把话筒摔在了桌上,还觉得不解气,拿起来再摔,直到把电话筒摔了个稀巴烂,光滑的桌面上满是划痕,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早晚要你好看。” 宋琅推门进来,看到魏千帆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急忙退了出去,魏千帆平息了怒气,吼了一嗓子,“进来!” “少爷,人都带齐了,今天还要过去吗?”宋琅走进来问他。 魏千帆抿了抿头发,仰倒在沙发里,沉声道:“没约到夏夜清,你那边呢?宋泠月有没有去工厂?” 宋琅摇摇头,“没有,又往宋府打了两次电话,听差说宋小姐不在,也没说去了哪里。” 魏千帆扬了扬手,无精打采的说道:“算了,你让人去工厂调试设备,再确定一下里头的东西,一定要谨慎,别走漏了消息。” 宋琅点头,“知道了,那少爷这边,是不准备去了吗?” 魏千帆伸手抹了抹唇角,邪气的笑笑,“我有我的要紧事去办,到嘴的天鹅肉,可不能飞了。你让他们备好车子等我,我要去妙音园一趟。” 宋琅应了一声,关上门转身的时候,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这个魏少爷,到底是心有丘壑,还是玩世不恭,他真是有些弄不懂了。 白秀林午休醒来,苏寒夜正在给他削苹果,他想学宋泠月的手法,奈何大手在这方面实在笨拙,一不小心,水果刀划到了手指上。 苏寒夜还没觉得怎么样,白秀林就“哎呀!”了一声,握住他的手,直接把出血的手指含在了嘴里,吮了吮手上的血,又用舌尖儿温柔的舔舐在伤口上,感觉血止住了,才松开了口,一手握着他的手,拧着眉头打量。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以为会用大刀切菜,就会削水果吗?别看这水果刀不大,锋利的很,你看看,这么长的口子。” 苏寒夜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心里竟然觉得无比幸福,这个家伙,明明在乎他在乎的不得了,偏偏嘴硬的厉害,不到这种关头,绝对不肯说。 心里一动,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会做饭还不都是为了你,如果不是你挑食,我一个大少爷,怎么可能学做厨子,削苹果也是为了让你吃,医生说你要多吃些水果,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唠叨我。” 白秀林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苏寒夜盯着他柔软的嘴唇,想起这张小嘴儿,刚才把他的手指含在嘴里的画面,勾的心里痒痒的,呼吸一重,揽住白秀林的脖颈,欺身吻上了他。 白秀林被他吻的几乎要窒息,手脚挣扎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推开了他,十分费解的道:“苏寒夜,你又发什么疯?这是医院,万一有护士进来怎么办?” 苏寒夜舔了舔嘴唇,大步迈到门口,插上门闩,又一个健步冲回床上,把白秀林压到了身下,眼睛里泛出满载着欲望的水光。 “亲爱的,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让我欲罢不能,我实在忍不住了,可是又不想让你那个地方难受,你用别的方法帮我一下行不行?” 白秀林困惑的眨了眨眼,“别的方法?” 苏寒夜颤抖着身子,低头吻上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呢喃,“你嫌不嫌弃我?” 白秀林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摇摇头,“我不嫌弃你啊!” 苏寒夜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亲吻着白秀林的耳朵,浓浓的麝香味儿弥漫开来,热乎乎的在他耳边吹气,“我有个地方肿了,想让你用刚才的止血方法,帮我消消肿。” “这、你这、我不行,我真的不行!”白秀林看着他的动作,吓得缩着身子往后躲。 苏寒夜把他扯回来,大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恶狠狠的咬牙,“行不行我都得要,只许我这么对你,你就不能这么对我一次吗?我衣服都脱了,你再敢往后躲,我掐死你。” 白秀林终于服了软,苏寒夜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软硬兼施,软磨硬泡,让白秀林用各种方法,给他消肿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太黑才罢休。 这一番折腾,白秀林比从前还要累,又生着病,很快就睡了过去,苏寒夜怕他睡不安稳,叫了两个手下来守着,谁也不许进去打扰,他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匆匆离开了医院。 唐风坐在妙音园的包厢里,喝着小酒,听着少棠在台上唱昆曲,他自从去了东北,就没听过少棠唱戏,这次回来,少棠又逢重新登台,唐风少不了他给他捧场。 第一场戏下来,唐风就送了个大花篮子上去,自然,里头少不了荷包,成百上千的,他都舍得出。 第二场戏开始,少棠在台上,特意朝他的方向多看了一眼,唐风得意的挑挑眉,附和着曲调,美美的哼了几句,夏夜清总说他唱戏难听,他自己觉得还怪好听的。 唐风正惬意的享受着,包厢门口光线一暗,魏千帆端着杯子站在了门里,一下子挡住了唐风的视线。 “魏千帆,你他娘的给我起来,挡着爷看戏了。”唐风冲他挥了挥手。 魏千帆笑笑,端着酒杯坐了下来,“唐少爷,好雅兴,也喜欢来这园子里听戏了,怎么没跟着夏夜清啊?” 唐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目光始终不离开戏台,“你管我,我想跟谁来跟谁来。怎么着,输了金凯门,心里不痛快,想找茬?” 魏千帆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淡淡说道:“我没那么小气,你花钱拍了,那是你的本事,谁让我看不住自己的场子呢!” 唐风斜了他一眼,“那你想干嘛?难道你还想跟我喝一杯?” 魏千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又举起了杯子,玩味的一笑,“唐少爷,咱们之间可没有过节,那么多年的军供往来,不至于喝杯酒都不行吧?” 唐风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一杯酒而已,小爷怕你?来!” 第二十八章 宋奔在外头转了一圈儿,到了天黑,还是回了宋江月的住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一进院子,就听到正厅里传来笑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仔细分辨了一下,是严熠的声音,看来小两口正在说笑。 宋奔站在外头听了一会儿,听不清说的什么,只能听到自己女儿时不时的笑,看来她真的很开心,想了想,小两口难得聚在一起,还是不去打扰他们了,转身去了耳房,干脆直接睡觉好了。 宋江月住的宅子没有安装暖气,取暖都是靠壁炉,正厅里烧的暖融融的,耳房却只有几个小炉子,不够暖,还有些呛人。 宋奔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这几年的遭遇,一阵心酸,混了大半辈子,混到这个地步,一向罩着他的哥哥死了,女儿给人当了姨太太,也不把他当回事了,让他一个亲爹,和下人一样住在耳房里,花个钱都要从管家那里支取。 越想越觉得没个人样子,越想越觉得窝囊,这个时间点了,自己还饿着肚子,回到家都没个人问问,自己的闺女都不管他的死活,更是连下人也不如了。 脑子里打架打了半天,还是起身下了床,早上的钱还有富余,在怀里揣着,总想着花了才顺当,走出严府的大门,在街门口转了一圈儿,还是往他最熟悉的地方去了,想着他今天心里难受,只抽一回,解了馋,就再也不抽了。 严熠和宋江月说了半天的话,搂着她窝在了沙发上,宋江月半躺下来,已经能看到小腹微微隆起。 严熠的手从她小腹上抚摸过去,心里升起一股其妙的感觉,抬起头,欣喜的看着宋江月道:“江月,这真的是我们的孩子吗?太神奇了,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当爸爸了。” 宋江月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摸上他的手,有严熠的陪伴,她的语气都温婉了许多,“当然了,这里就是你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我们很快就要当父母了。” 严熠激动不已,把宋江月搂在怀里,低头亲了两口,一脸憧憬的道:“好宝贝,以后我会多陪陪你的,但凡不办公的日子,我都来陪你。这次要是生个男孩子,我父母一定会很高兴,到时候,我就把你们母子接到公馆去住,我看谁敢说什么。” 宋江月嘴角弯了弯,她现在处在患得患失之中,严熠来的时候,她的情绪才能好一些,眼下能有他的陪伴,已经觉得很幸福了,至于以后能不能进严公馆的大门,暂时不想奢望了。 “熠哥哥,明天我想回宋府去看看小月,你能陪我一起吗?” 严熠拥抱着她的臂弯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缓和过来,笑着问她,“为什么要我陪着呢?你知道,夏夜清现在住在宋府,我不想碰到他。” 宋江月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熠哥哥是不是还介怀他抢走了小月,所以不想看到他?” 严熠抿了抿唇,脸上的酒窝浅浅的印了出来,“不是因为这个,这件事早就过去了,跟舅舅家的洋行有关。我一直没告诉你,舅舅家的洋行被查封,跟夏夜清有关系,这件事不了结,我和他的关系,永远也缓和不了。” 宋江月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中午前去,应该不会遇到他,就算遇到了,有小月在,他也不会怎么样的。” 严熠实在不想和她一起去宋府,夏夜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和宋江月在一起,已经深深的伤害到了宋泠月,现在宋江月怀着孩子,两个人一起去,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架势,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依我看,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天冷了,你又怀着孕,不方便行动,再说,我明天还有事情,怕是顾不得。”严熠不停地找借口,尽量推脱着不去。 宋江月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思,看来他心里还是有宋泠月的,心里一时不舒服起来,连带着胃里也翻江倒海似的,喉咙一紧,干呕了一声。 严熠吓坏了,连忙把府里的婆子叫了过来,一个给她抚着后背,一个给她递痰盂,忙活了一通,宋江月总算缓过来,胃里好了一些,脸色却白的吓人。 “江月,你感觉怎么样了?脸色怎么这么白?”严熠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烫,还有些凉凉的。 宋江月倚在沙发上,摇了摇头,样子楚楚可怜,“没事儿,经常这样,我身子弱,害喜就害的久,又思念亲人,难免会这样。” 严熠听她还要往这上头说,故意不接她的话,转头看了看外面,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你爸还没回来?” 宋江月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喉咙里一阵痒,猛地咳嗽了一阵,咳嗽完,脸色煞白的僵在了沙发上,底下,涌出了一股温热。 严熠看她有些异样,伸手推了推她,“江月,你怎么了?又难受了吗?” 宋江月攥住他的手,嘴唇都开始打哆嗦,“熠哥哥,快送我去医院,我好像见红了。” 严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了,冲出去叫了司机一嗓子,回身抱起宋江月,慌里慌张冲出了严府。 唐风喝的醉醺醺的出了妙音园,魏千帆被他灌的倒在了酒桌上,上车都是被抬上去的。 车子走了一段,唐风突然想起来,夏夜清这些日子都住在宋府,去了夏公馆也见不到他,顿时改了主意,让司机开车直奔宋府,他们小两口想要躲起来恩爱,他偏要去捣乱。 掉头走了一段路,灯光渐渐暗起来,唐风坐在车上,酒气一上来,昏昏欲睡,正想倚到后座上眯一会儿,就听外头一声闷响,像车胎爆了的声音,唐风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酒意也醒了大半。 不等他开口,紧接着又是一声响,这次是真的爆了车胎,车身一歪,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子还是没稳住,向路边的树林横倒过去,撞在一颗树上,车门都被挤变了形。 唐风头撞到前头座椅的靠背上,一阵眩晕,鼻子里一热,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到了手上,撞得太厉害,鼻子都撞出了血。 司机已经昏死过去,唐风的手下喊了他几声,他也没有反应,唐风回过神来,透过后玻璃看后头的路上,十几个人影正向这边聚拢过来,手上拿的不是棍棒,全是枪。 唐风蹲下身,把后座翻倒,从后头拿出两把枪,和手下一人一把,摸黑下了车,拼了命的往树林跑。 一口气跑的肺都要炸了,两个人才停下脚步,抬头看看方向,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根本找不到宋府的方向,想要找夏夜清求救,基本是不可能的。 “少爷,对方有十几个人,咱们两个,拼是拼不过,要么死命逃,要么想办法一个个挑。” 唐风的鼻血流到了嘴里,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道:“冬子,你听我说,挑也挑不过来,只能逃,咱们往两个方向跑,谁逃到宋府谁报信儿,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冬子倒不啰嗦,点了点头,和唐风一人一边,抱着枪,飞也似的狂跑起来。 树林中很快想起枪声,想来那些人找不到他们,仗着人多枪多,想要铲地皮似的围剿。 唐风越往前跑,树林越密,里头越黑暗,就连外头的灯光都看不到一丝丝了,心里凉了半截,看来他的方向是错误的,希望冬子比他幸运,能跑出去,否则,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夏夜清和张副官吃过晚饭,在书房里整理文件,听差在外头敲了敲门。 “二爷,唐家来了电话,说唐少爷下午去妙音园听少棠的戏,这会儿还没回去,想问问二爷知不知道他的去向。” 夏夜清和张副官对视一眼,无奈的摇头,这个家伙,指不定去了哪儿撒野,既然是去妙音园,说不定会来宋府,或者去公馆,干脆也别让他家里人担心,就对听差说道:“你给唐家回话,就说他今夜在夏公馆过夜了,让他们不用等了。” 听差走了不久,宋泠月又跑进了书房,闷闷不乐的对夏夜清说道:“清哥哥,我给医院去了电话,苏寒夜竟然不在病房守着,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不放心舅舅一个人,要不,你带我去医院看看吧!” 张副官看这情形,估计夏夜清要安抚一阵才行,收拾了文件,准备出书房。 夏夜清走到宋泠月跟前,才要说什么,突然愣了一下神儿,手指动了动,叫住了张副官,很奇怪的问了一句,“听差说唐风去听戏,到现在都没回去?” 张副官笑笑,才要说他怎么开始好忘事了,刚才说过的话,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话到嘴边,看到夏夜清的手扶在宋泠月肩头,想起了她刚才的话,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接口道:“而且,苏寒夜不在医院?” 夏夜清转身捶了一记空拳,语气里满是懊悔,“我怎么早没想到呢?金凯门才收了,苏寒夜还在京都,唐风这次怕是要中招了。” 宋泠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夏夜清的表情告诉她,一定是出了不好的事情,还是跟苏寒夜有关的,忍不住问道:“清哥哥,苏寒夜和唐风怎么了?” 夏夜清回过身来,已经转了温和的笑容,一手揽着她出了书房,往卧室的方向走,扯谎道:“没什么,他们两个坏东西去妙音园听戏,到现在都没回去,我得去看看,万一喝多了,我要送他们回去。” 宋泠月十分怀疑的看着他,“他们去听戏?他们两个认识吗?” 夏夜清推着她往浴室走,哄着她道:“认识,他们早就认识了。你乖啊!浴缸里放满热水,先去泡个澡,不等你泡完澡出来,我就回来了,好不好?” 宋泠月虽然怀疑,却知道夏夜清是个有主意的,不肯说的事情,问也问不出来,点点头,乖乖的去了浴室。 夏夜清出了卧室,又折返回来,抱着宋泠月亲了一口,在怀里拥了又拥,低声叮嘱道:“乖宝贝,听话,一定要等我,千万不许出门。” “好,我哪儿都不去,泡着澡等你回来。” 第二十九章 张副官揣上枪,带上手电筒,带上一拨人去了夏公馆的方向,夏夜清带上另一拨人,从宋府的方向往外寻找,如果他料的没错,唐风一定在路上被偷袭了,要么是去公馆的路上,要么是来宋府的路上。 夏夜清的车子离开宋府的范围,放缓了速度,在路上寻找可疑的地方,就听远处的树林里,隐隐响起了枪声,声音不大,如果不是对枪声特别熟悉的人,一定误以为是谁家的孩子在放鞭炮。 夏夜清下了车,带人往枪声的方向追过去,一直追到了树林,枪声越来越响,夏夜清的人兵分两路,跟着枪响追击过去。 夏夜清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抬手接连放了三枪,又用手电晃了几下,如果唐风听到或看到,应该能找过来,他带着人顺着方向,一路摸黑跑了过去。 冬子都快要跑疯了,黑夜里,对方摸不准他的方向,没那么容易打中他,可同样的,他也找不到方向,又不敢出树林,在黑夜里来回的摸索。 就在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响的时候,冬子突然听到接连三声枪响,随即亮起了手电光,他知道,这是救他的人来了,他以为是唐风得救,通知了救援的人,心里一喜,飞一般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 夏夜清在林子里一阵穿梭,撂倒了两个人,枪声却还在持续,且越来越激烈,看来对方的人也不少,他们也加快了速度,心里一时不安起来,万一唐风撑不住,已经被喂了枪子儿,那就完了。 前方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不像是中枪之后的疼痛吼声,倒像是精疲力竭之后最后的苟延残喘,夏夜清心里一动,手枪上膛,弯腰摸了过去,身后的人分开,跟着包抄过去。 一个黑影跌跌撞撞的朝他的方向跑来,身后是接连不断的枪声,夏夜清半蹲着身子,将手电架在持枪的手腕底下,开关一推一合,灯光明灭的一瞬间,枪声响起,黑影身后的人倒下了一个。 夏夜清猫腰打了一个滚儿,手上的手电又是一开一关,一枪又是一个,这会儿的功夫,黑影已经跑了过来,夏夜清上前把他扑倒,带着他接连滚了几下,躲过了两枪。 夏夜清的兵趁势冲了上去,他们手里拿的都是长枪,有两个配的还是最新的冲锋,一梭子下去,对方死的死伤的伤,由最开始的气势汹汹,变成了落荒而逃。 夏夜清感觉扑倒的人身高不对,用手电照了照,瞪大了眼睛,“冬子,怎么是你?唐风呢?” 冬子疲惫不堪,眼睛泛起了迷糊,喘着粗气说道:“二爷,不是我家少爷通知的您吗?” 夏夜清摇摇头,一把攥起了他的衣领子,“你醒醒,你和唐风在哪里分别的,他去了哪个方向?” 冬子强打起精神,把情况简单说了几句,夏夜清把他交给两个兵带回去,他带着剩下的人,开车往前赶。 唐风一路被逼到一条干涸的旧河道里,后头的人却还在追,时不时的放一枪,因为夜黑,瞄不准他在哪里,这一枪那一枪,倒好像存心戏弄他似的。 唐风手里的枪没几发子弹了,对方要是逼过来,他是绝对不能受辱而死的,想来想去,决定留一颗子弹,实在不行,就吞枪子儿,总不能便宜了那些王八蛋。 苏寒夜一路追着唐风跑,两个人都是在军队里待过的,体力都差不多,一个能跑,一个能追,围着树林和河道,已经绕了十几里的路线。 苏寒夜实在没了耐心,这附近住的都是商人富户,听到枪声,说不定已经报了警察厅,警察厅的人一过来,反而麻烦了。 手下的人还要再追,苏寒夜挥了挥手,叫住了他们,让他们站在原地别动,放缓呼吸,他往前走了走,仔细分辨着河道里的声音。 河道越来越窄,前头传过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苏寒夜勾了勾唇角,快跑了几步,感觉距离到了,抬手接连放了几枪,凭他多年玩儿枪的经验,至少有一枪打中了。 唐风小腿肚上中了一枪,疼的他龇牙咧嘴,抱着腿窝在了河道里,之前想要吞枪子儿自杀的勇气,在这股疼痛之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跑都不想跑了,索性坐在地上等死。 苏寒夜一步步逼到他跟前,抬手将手里的枪对准了他的脑门儿,压着嗓音,冷冷说道:“还有什么遗言,我可以替你转达。” 唐风跑了一路,也不知道到底谁在追杀他,想了想,就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我总要知道我为什么死,死在谁手里吧!” 苏寒夜冷笑了两声,“你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没有遗言,我现在可以送你上路了。” “别、别别别,给我一次机会,我活了小半辈子,还没遇到过什么仇家,想我唐氏的少东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玉树临风,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总归不甘心不是?”唐风开始信口胡诌。 苏寒夜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有趣,死到临头还能说出这么多废话,真不知道夏夜清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朋友,换成他,早给他踢得远远的,省的给他惹麻烦。 “我说你,到底是蠢呢!还是真的不怕死?”苏寒夜调侃道,手指已经扣上了扳机。 唐风继续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猜猜!我这个人最喜欢猜谜语,我猜你,你也猜我……” 话没说话,身子突然向后一仰,用尽全力打了一个滚儿,躲开了苏寒夜的射击范围,嘴里吼了一句,“清清,你他娘的再晚来一会儿,这朋友就没的做了。” “少啰嗦,躲远点儿!”夏夜清的声音从苏寒夜身后传来。 不等苏寒夜对准夏夜清,夏夜清从他身后跃起来,手电在他脸上一晃,一脚踢在他持枪的手上,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踢掉,夏夜清反手一挥,枪口对准了苏寒夜,苏寒夜也对准了他。 两个人同时扣下了扳机,“咔咔”两声,两把枪居然都没了子弹,两道身形同时跃起,唐风就听耳边响起几道劲风,同时伴随着拳脚打在身上的闷响,两个人在肉搏。 过了几招,两人很快就分开了,夏夜清挡在唐风跟前,伸手抹了抹作疼的嘴角,“嘶”了一声,扭头问道:“唐风,你死没死?” 唐风哼唧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还活着,你要是再不解决了他,带我去医院,离死就不远了。” 苏寒夜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冷冷说道:“夏夜清,速度够快的,看来你很重视这个朋友,居然舍命相救。” 夏夜清冷淡的笑笑,“救是肯定要救的,可我这个人一向惜命,舍命就不必了,因为我有把握把他带走。” 说话的功夫,远远的又传来几声枪响,自然不是苏寒夜的人,夏夜清能走到他面前,说明他的人已经被解决了,来的是夏夜清的人,苏寒夜再不停留,闪身跑出了河道,从黑暗的树林里穿梭出去,很快没了身影。 苏寒夜走了,唐风没了生命危险,张嘴嚎了一嗓子,“清清,快送我去医院,我腿要保不住了。” 张副官带人赶了过来,见夏夜清没事儿,唐风也活着,松了一口气,让人把唐风抬出河道,带到了车上。 回到车上,夏夜清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对张副官吩咐道:“你给警察厅去个电话,就说有人火拼,让他们来清理一下。” 张副官点了点头,“总长放心,我们的人没有伤亡,死的都是他的人,警察厅会处理的。” 唐风扯了扯夏夜清的袖子,不满的哼唧道:“清清,刚才为什么不干掉苏寒夜?我真是没料到,居然是他想杀我,还装腔作势,不想让我认出他来。” 夏夜清胳膊肘子怼了他一下,不耐烦的语气,“他要是不装腔作势,你早死了,你真以为苏寒夜无能,带着十几个人和十几杆子枪,还能让你活着出来?幸亏他带的人是草包,不是他自己的手下,不然的话,你我今天都没命出去。” 唐风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仔细一想,好像夏夜清的话有道理,苏寒夜给他那一枪,说明他的枪法是极为精准的,可是跑了那么远,他有的是机会干掉他,却都让他跑掉了,苏寒夜当然不是草包,那就是有意在放他。 这让唐风更加不解了,嘀咕着道:“他不杀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偷袭我?吃饱了撑的?” 夏夜清没心思跟他解释,唐风家里向来不参与这些事情,他又才回来,京都的局面还不太明白,说了他也不懂,随口敷衍了一句,“嗯,或许是吧!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别废话了,马上到医院了,接下来有你疼的。” 到了医院,夏夜清找了给他治疗过枪伤的外国医生过来,给唐风清理了伤口,又消了几遍毒,这就到后半夜了,唐风住在病房里,医生也不必守着,都回了诊室休息。 麻药劲儿过了,唐风又开始哼哼唧唧,仗着自己是病人,要夏夜清为他服务,一会儿喝水,一会儿要去卫生间,一会儿又说自己躺的不舒服,要坐起来。 夏夜清看他可怜,耐着性子照顾了他一会儿,看了看手表,越发着急起来,他骗好月月说,泡个澡的时间就回去,现在泡三个澡的时间都过了,他还在外头,还不知道她急成什么样子。 唐风又要夏夜清扶他躺下,夏夜清上去给他一个大脑奔儿,“你有完没完?我派几个人守着你,你早点儿睡,我是要回去的。” 唐风又开始龇牙咧嘴,“哎呦呦!清清,你别走,我腿要不行了,我觉得下半身都开始麻木,是不是要废掉了?” 夏夜清伸手摁了他腿一下,脸上凶巴巴的表情,“废不了,子弹没在里头,只是擦伤比较深而已,如果苏寒夜要废掉你的腿,他会抬高枪口,打在你的大腿上,而不是小腿,明白了吗?” 唐风会看人脸色,眨了眨眼,识趣的说道:“明白了!你走吧!我可以的。” 夏夜清叹了口气,他了解唐风,他越是紧张后怕,越是啰里啰嗦,这半天没消停,说明他心有余悸,可是,他心里有牵挂的人,不走真的不行。 走到门口,还是回头安慰了他一句,“你放心,我留了人在门口,你不会有事的,我天一亮就来看你。” 唐风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清清,我真的可以,明天见!” 夏夜清扬起手摆了摆手,“明天见!” 第三十章 回到宋府,张副官去安排警察厅的事情,夏夜清直接去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里头关着灯,夏夜清以为宋泠月睡了,嘘了一口气,看来小东西知道爱护自己了。 走到床头,伸手拧开了床头灯,床上的被子叠的好好地,宋泠月不在床上,夏夜清心里一慌,急的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声,“好月月!好月月?” 垂帘外头的沙发上传来一声响动,夏夜清跑到外头打开了灯,宋泠月窝在沙发的一角,本来睡着了,被灯光一晃,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咦!清哥哥,你回来了?还要泡澡吗?我去给你放满水。”宋泠月咕哝了一句,起身要下沙发,腿一麻,又摔了回去。 夏夜清伸手把她勾进了怀里,大手揉进她长发里,低头嗅着她的香气,无比心疼的道:“等到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去睡?如果我不回来,你就一直这么等着吗?你傻不傻?” 宋泠月伸手搂住他的腰,笑着呢喃道:“我不傻啊!等你回来是一种幸福,我喜欢等着你,让你一回到家就能看到我,这样多好。” 夏夜清把她抱回床上,又替她换好睡衣,把她塞进了被子里,一手扶着她的后脑,一手给她放平枕头,温声说道:“你最乖了,那你现在乖乖睡觉,我去书房和张副官说句话,很快回来。” 宋泠月见他又要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他,问道:“你真的是去书房,很快就回来吗?” 夏夜清眼眶一热,原来他不在的时候,她是这样的不安,俯身亲吻着她,温热的唇在她耳边摩挲,给她一份安心,“真的,我开着书房的门,卧室的门开一条缝,让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好不好?” 宋泠月点点头,不依不舍的放开了他的衣角,“我还不困,我等你回来一起睡。” “那样也好,你现在开始数绵羊,等你数到一百,我就回来。” 来到书房,张副官已经打完电话上来了,夏夜清站在书房门口的位置,敞开着门,压着嗓子和张副官说话。 “通知宁副官了吗?怎么说的?” 张副官看他一直杵在门口,自己也不好坐下,站着说道:“我只说有人在这一带火拼,惊动了不少人,正好总长也在宋府住,就让我打电话通知一下,他应该不会怀疑。” 夏夜清闷哼一声,“他怀疑也没有用,苏寒夜带的人,明显是魏千帆手里的兵蛋子,估计连司令府的名册都没上,身份查不到,跟外头雇的没什么区别。” “苏寒夜这么做,别有深意啊!难道,他跟魏千帆面和心不和?” “面上也没和过,他们两个人摆明了是相互利用,魏千帆明知道白秀林是苏寒夜的人,不照样动手了吗?苏寒夜怕是早就忍够了,所以,想卖给我一个人情。” “那这个人情,咱们还不收不行。” 夏夜清咳了一声,说道:“收了也是白收,谁让苏寒夜有顾忌呢!这次是唐风运气好,等晋中军进了京都,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张副官点点头,又问他,“这件事还要不要告诉唐少爷?让他防备着魏千帆,背后的手,少不了就是他。” 夏夜清又咳了一声,“还是算了,唐风性子急躁,让他知道了,少不了要跟魏千帆干一场,唐家现在和魏司令府还不能翻脸,暗中提醒着他好了。明天我带着好月月去看他,你可别说漏了嘴。” “嗯,知道了。”张副官应下,看了他两眼,担忧的问了一句,“总长,你是不舒服吗?怎么总是干咳?” 夏夜清笑着摆摆手,又指了指卧室的方向,“不想让她听到我们的谈话,又怕她听不到我的声音心慌,这样一举两得。” 张副官无奈的笑,“看来爱情的力量的确很大,都可以让你细心到这个份儿上,好了,时候不早,总长请早些休息。” “好,你也是!”夏夜清说罢,急匆匆的返回了卧室。 宋泠月果然在等他,掰着手指头正在数数,夏夜清走过去,笑着问她,“你数到了多少?” 宋泠月甜甜的笑,伸出了一根手指,“还差一个数就到一百了,清哥哥果然很准时。” 夏夜清勾了勾她的鼻尖儿,“当然,我在你的生命里,每一次出现都很准时,以后也会是这样。” “嗯,我也会是这样。”宋泠月伸手搂住夏夜清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热吻。 严熠在医院守了一夜,幸好宋江月没有再出血,医生早上又给做了检查,确定没有大碍,孩子也很平安,他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医生离开前又把他叫出病房,叮嘱了他一番,说宋江月见红,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导致的,害喜严重,也是跟心情有关,还特意提醒严熠,要她多关注一下孕妇的心情,否则会影响到孩子。 昨夜的紧张,严熠心里多少有些受影响,医生这么一叮嘱,他顿时有些自责起来,这些日子他只顾着自己颓废,都忘了还有个女人给他怀着孩子,就算他对宋江月没有深厚的感情,可孩子是他的,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天晴的很好,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病房里,严熠怕晃到宋江月,打扰她睡觉,起身拉上了窗帘。 宋江月被这动静吵醒了,一睁眼,第一反应就是摸自己的小腹,还是微微隆起的状态,她顿时吁了一口气。 “你醒了?睡的好吗?”严熠看到她醒来,微笑着坐到了床头。 宋江月一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顿时脸红起来,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睡的很好,幸好,孩子没事。” 严熠握住了她的手,安慰她道:“你放心,医生都说了,孩子很好,只是你的身子有些弱,回去要好好补一补才是,我早上给家里去了电话,这几天就不去银行了,留在府里陪着你。” 宋江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严熠居然说要陪她,这真的是天大的欢喜,又转念想到他家里的,试探着问道:“爸妈和董小姐不会有意见吗?” 严熠这次倒是十分硬气,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用管他们,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我照顾孩子和自己的女人,轮不到他们管我。” 宋江月心里一阵欢喜,暗暗感激这个孩子,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任凭那个董丽娜再娇贵,也及不上严熠对自己亲骨肉的宝贝。 夏夜清一大早起了床,想带着宋泠月去医院看望唐风,突然的早起,厨房还没来得及准备早饭,他索性带着宋泠月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点了三明治,和牛奶、咖啡当早餐。 两个人正吃着,咖啡厅的门铃一阵响动,严熠走了进来,大早上,咖啡厅吃早饭的人寥寥无几,严熠一眼就看到了靠窗座位的夏夜清和宋泠月。 宋泠月嘴角上沾了牛奶,夏夜清不给她用餐巾擦,反而凑过去,用嘴巴舔了下去,还顺带索了一个吻,极致的体贴加暧昧。 严熠忙别过头去,就算认可了他们的关系,可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看来夏夜清在法国几年,不但法语学的好,把法国人的浪漫也渗透到了骨子里,这样的高明手段,是个女人都受不了,乖乖投降。 “夜清,月月,好巧,你们也在这里!”严熠虽然别扭,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打了声招呼。 夏夜清听到他的声音,侧过身看向他,一手搭在沙发椅的靠背上,嘴角弯了弯,“严熠,的确是巧,你也来这里吃早餐?” “是啊!江月住了院,我来不及回家拿早饭,先来这里买一份将就一下,你们呢?夏公馆的厨子,做饭不合口味?”严熠玩笑似的说道。 宋泠月听到堂姐住院了,本来不想搭理严熠的,此时忍不住问他,“那,她怎么样了?” 严熠还没说话,夏夜清就隔着桌子握了握她的手,提醒她道:“吃你的饭,着急什么!严熠还有心情吃早饭,想来是没什么大事儿。” 宋泠月低头继续喝牛奶,夏夜清的脑子转的比她快,自然知道怎么应付。 “的确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严熠说道,目光忍不住瞟向宋泠月,怎么跟了夏夜清以后,她越来越漂亮呢? 夏夜清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放下杯子说,“这倒是真的很巧,我的朋友也在这家医院,你的人住那间病房?等一下我和好月月去探望一下。” 宋泠月抬起头,感激的看了夏夜清一眼,他果然很懂她,知道她惦记堂姐,主动提出去探望。 严熠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似的,摆了摆手,又觉得不妥,收回了手,说道:“既然你们也是探望病人的,怎么好耽误你们的时间。” 夏夜清哂笑一声,“严熠,就别客套了,她是去看堂姐,又不是看你,激动什么?” 严熠干笑一声,只好说了病房的位置,又客套了两句,宋泠月始终没插话,他也不想找不自在,买了早饭,匆匆离开了。 第三十一章 唐风正在病房里嚷嚷着要出门,夏夜清就带着宋泠月走进了病房,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拿着一份儿早饭。 夏夜清的兵看到他来,自发的退出去,找地方去吃早饭,唐风看到他,也消了气焰,老老实实坐回了床上。 “腿不疼了?一大早就闹,我不是说过了,我早上来看你。”夏夜清没好气,顺手把早饭递给了他,宋泠月难得看唐风吃瘪,忍不住低头偷偷的笑。 唐风跟她很熟了,说话也不拘小节,“小绵羊,笑什么笑?看哥哥被教训,你幸灾乐祸是吗?” 夏夜清上去推了他一下,虎着脸说道:“瞎说什么,这也是你能叫的?吃你的早饭,不是家里做的,咖啡厅买的,你将就一下。” 唐风一看纸包里是三明治,抬手扔在了床头柜上,哼哼唧唧的道:“我好歹是病人,没有鸡汤、鸽子汤也就算了,热粥也行啊!你倒好,就拿这个对付我?” 夏夜清站在床的一侧,大衣扣子解开来,一手斜插进兜里,姿势十分优雅,听到他这话,失笑道:“我来的太早,厨房来不及做饭,我和好月月也是吃的这个。再说,这哪里算将就,有多少人连这个都吃不起。” 唐风本来不是矫情的人,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耍起了大少爷脾气,夏夜清这么一说,他顿时没了脾气,重新拿起三明治,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夏夜清抬手看了看时间,他今天还要去海关,留在医院里的时间不多,就对唐风说道:“等一下我给你家里去个电话,就说你在我公馆住下了,等你能下地走路了再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一步,午饭让家里做好给你带来,放心,一准儿有鸡汤。” 唐风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又喝了一口牛奶润了润嗓子,斜着眼看他,“不会是嫌我烦,想逃走吧?” 夏夜清笑笑,“不是,真的有要紧事要办。” 唐风了然,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去吧!我还懒得支应你呢!” 夏夜清带上宋泠月才要走,唐风又在后头叮嘱了一句,“多加点儿小心,可别学我,半路摔了跤。” 夏夜清心领了这份儿情,“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人出了唐风的病房,到了另一栋病房楼上,找到了宋江月的病房。 宋江月也在吃早饭,看到夏夜清和宋泠月一起来看她,多少有些意外,放下手里的东西,招呼着两人到身边坐。 严熠搬了一把椅子给夏夜清,夏夜清道了谢,却没有坐下,把宋泠月摁到了椅子上,他自己则护犊子似的站在她身侧,顺势把手搭在她肩头,静静的听她和宋江月说话。 “姐,你好些了吗?医生怎么说?”宋泠月问道。 宋江月笑笑,一手抚上了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医生说一切都好,只是我身子弱,让我多休养几天,熠哥哥也答应了多陪我几天。”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注意着宋泠月的表情,见她没有任何异样,连一丝吃醋的样子都没有,竟然露出几分失望。 严熠听的浑身不自在,宋江月管他叫“熠哥哥”,分明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当着宋泠月的面,他不好说什么,拿上宋泠月带来的水果,去卫生间洗了洗。 洗完水果出来,严熠拿了一个递到宋泠月跟前,讨好的说道:“月月,吃个香蕉吧!” 夏夜清很顺手的接了过来,在手里暖了暖,剥开递给了宋泠月,“乖宝贝,吃吧!吃香蕉对皮肤好。” 宋江月看夏夜清的动作十分自然,没有一丝做作的样子,分明是日常做惯了的,这样一位少爷,都能对宋泠月这样贴心,对比之下,她方才的炫耀就显得苍白无力,严熠还没有一丝配合,分明是打了她自己的脸。 瞪了严熠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香蕉也要洗的吗?剥了皮不就可以吃了。” 严熠跟宋泠月在一起的时候,做惯了这些,想也没想的说道:“月月不喜欢香蕉皮上的味道,都是洗了才吃的。” 说完这句话,严熠愣住了,一脸尴尬的看向夏夜清,夏夜清倒是很自然,伸手抚了抚宋泠月的小脸儿,宠溺的道:“小东西,居然有这么多坏毛病,不过,我记住了,以后我也给你洗。” 宋江月瞟了严熠一眼,他嘴上说得好,口口声声要对她好,可是一到宋泠月面前,立即改了态度,话里话外都想着宋泠月,一口气上不来,忍的她胸口闷闷的疼。 正在这时候,张副官在外头敲了敲门,夏夜清拍了拍宋泠月的肩膀,示意她快点儿结束,他先出了病房。 宋泠月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嘱咐宋江月好好养着身子,起身准备告辞。 严熠送她到门口,一手摁住门,又忍不住对她说了一句,“月月,有句话我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恨我,未必能听得进我的话,可你一定要离魏千帆远一些,他、他不是个好人。” 宋泠月往后退了一下,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多谢!其实你多虑了,我现在和清哥哥感情很好,爱他的时间都不够,根本腾不出时间去恨一个人,希望你和我姐好好过日子,孩子都有了,别再做糊涂的事情了。” 严熠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儿,她连恨他都不愿意了,说明她心里已经彻彻底底没有了他的位置,这比恨他还让他难受。 “月月,我对不起你,有今天也是我应该的,只是,我刚才的话是真心的,我希望你以后都好好地,别让魏千帆算计了你。” “我知道了,有清哥哥在,不会有人再算计到我的,再见!” 宋泠月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手拽开门,抬眼就看到夏夜清,他正要敲门,手都举了起来,两个人心有灵犀,会心的一笑。 “说完了,走吗?”夏夜清问,伸出了臂弯。 宋泠月亲昵的挽住他,笑容蜜糖一样的甜,“清哥哥,送我回家吧!” 严熠看两人亲亲热热的走出去,宋泠月这声清哥哥,彻底取代了他这个熠哥哥,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听到她这样亲昵的称呼了,她所有的热情,以后都属于夏夜清了。 夏夜清把宋泠月送回家,带张副官直接去了海关,魏千帆的电话很及时的打了进来,夏夜清拿起来接了。 “夏总长,昨天我给你的副官接了电话,想邀请你一起吃个饭,不知道夏总长有没有时间啊?”魏千帆在电话里说道。 夏夜清不冷不热的语气,“只怕没有时间,等我有了时间,再跟你约吧!” 说完这句话,夏夜清并没有撂下电话,他在等魏千帆的下文。 果然,魏千帆转了话题,“不吃饭也行,我有件事情,要拜托夏总长给行个方便。” “说来听听!” “有一艘船,这两天要过关,我想免点儿关税,不知道夏总长肯不肯帮忙?” 夏夜清长腿搭到桌沿儿上,明知他另有目的,故意装着听不懂,跟他打哑谜,“魏少什么时候也干起走货的营生了,还要免关税,这么缺钱吗?” 魏千帆嘴里“啧”了一声,“夏夜清,我直说了吧!我的货搭了一艘船,我要这艘船免检进码头,你帮我一次,我领你这个人情。” “呵!”夏夜清怪笑了一声,“我领你的人情有什么好处?你是知道我的,没好处的事情,我可是不做的。” “你想要什么好处?钱,你怕是不缺,女人?你怕是也不缺的。” “我想要的东西,你怕是给不起!” 魏千帆没了耐心,索性耍起了横,“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件事,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夏夜清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魏千帆得意的笑笑,他很喜欢这种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是这样的,我接手了宋家的工厂,我的人清理仓库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好东西,你也知道,宋氏,现在已经到了宋泠月的名下,有关她的事情,你应该感兴趣。” 夏夜清陷入了沉默,似乎被魏千帆拿住了,魏千帆又说道:“今晚我在金华楼订了包厢,夏总长给个面子,我们谈谈货船的事情?” 死一般的沉默,夏夜清脑子里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年头,每一个念头都对宋泠月不利,思来想去,还是妥协了,“好,六点钟,我准时到。” “恭候大驾!”魏千帆说罢,志得意满的撂了电话。 夏夜清瘫坐在椅子上,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有料到的? 宋泠月总算抽出时间去了工厂,厂子里的设备已经安装好了,工人正在调试,却迟迟开不了工。 宋泠月不懂机器设备,叫了一个技术员,去了办公室。 “机器要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启用?我们还需要什么?”宋泠月问道。 技术员摊了摊手,为难的道:“小姐,这机器是外国生产的,我们的人根本不会用,昨天调试了一天,还是无法正常运行,安装工人只懂得安装,也不会用,现在的情况,等于陷入了死局,我们空有织染技术,却发挥不了。” 宋泠月对这些一窍不通,又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最终弄明白了,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找不到会用设备的技术人员,宋氏工厂依旧无法恢复生产。 如果还生产以前的布料,宋氏萧条了很久,又沉寂了几个月,在市场基本不会再有起色,如果投入大量财力物力去扶持,说不定连成本都收不回来,魏千帆就算愿意扶持,也未必愿意把钱填在这个大坑里。 “好了,我明白了,你们这几天先把别的机器运转一下,再清理盘点一下以前的存货,我想办法把这些货物先卖出去,维持住现在的支出,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技术员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小姐,我觉得,我们要找技术员,只怕要找一个国外的才行,国内还没有这样的技术,机器设备也是第一套,所以,国内基本没有会用的人。” 宋泠月顿时泄了气,她只想着让工厂开工,却没想到后头还有这么多问题,她却连第一步都没迈开,找国外的技术员,谈何容易? 第三十二章 金华楼,高朋满座。 夏夜清带着张副官,准时来到金华楼赴约,一进包厢,魏千帆和宋琅就站起了身,恭迎他们,包厢前头的小台子上,站着两个唱曲的清倌儿,正在等着示下。 “夏总长,欢迎大驾,我自作主张,点了这里最好的酒菜,请上座!”魏千帆客套了一句。 夏夜清也不推辞,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上位,扫了一眼宋琅,笑道:“魏少得力的手下还真是不少。” 魏千帆也坐了下来,亲自给夏夜清倒了一杯酒,又屈尊降贵,给张副官也倒了一杯,张副官欠了欠身,当做道谢了。 “我的手下,怎么能跟夏总长的副官比呢!都是些不成器的,跟在身边,就当凑个人手。” 魏千帆皮笑肉不笑的谦虚了一句,抬了抬下巴,示意台子上的小曲儿可以开始了。 清倌儿一个站一个坐,弹起手中的琵琶,一口吴侬软语,唱起了琵琶调,夏夜清听着也算入耳,斜倚在座位上,悠闲的饮酒。 魏千帆敬了他一杯,放下杯子,凑到夏夜清跟前说道:“夏总长听的可还满意?这两个小清倌儿成年了,夏总长要不要尝尝鲜?” 夏夜清眯了眯眼睛,脸上带着一丝迷醉的笑意,“魏少原来喜欢这一口儿,可惜了,我对这些青涩的不感兴趣,还是你自己享用吧!” 魏千帆暗暗咬了咬牙,心道:你从前的那些风流韵事,传的满京都都是,谁不知道你夏二爷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在我跟前装什么正经。 见他不吃这一套,索性也不费力气讨好了,直接说到了正题上。 “夏总长,我电话里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夏夜清淡淡扫了他一眼,一手端着酒杯,目光又错开,转而去看前头唱曲的清倌儿,漫不经心的说道:“魏少倒是说说,我有什么非帮不可的理由。” 魏千帆给宋琅使了一个眼色,宋琅干咳了一声,开口说道:“宋氏的厂子里,放着不少违禁品,我派人查过了,里头存货的文件,都是宋先生生前亲自批的,上头还有他的印鉴。” 宋琅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夏夜清的表情,见他没有发问的意思,继续说道:“工厂虽然是我们少爷接手,可名义上,已经是宋小姐的,她继承了父业,自然也要担起这责任,我们少爷有心帮她处理掉,可是,这中间要费不少的周折。” 夏夜清侧脸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说宋奇私藏违禁品,他是绝对不信的,可是宋琅说的有板有眼,显然这件事已经成了现实,他不明白的是,文件上怎么会有宋奇的印鉴? 心思百转也只在一瞬间,夏夜清收回目光,淡淡笑道:“这话没错,既然承了父业,这责任自然也少不了,该她承担的,她决不能推辞。” 张副官身子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夏夜清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又说道:“魏少替她尽心,这份儿心意我可不能假装看不到,这样吧!我开一张通行证,放你的船过关,就当对你的感谢了,这笔交易,还算公平吧?” 魏千帆手摩挲着酒杯,没有接话,宋琅就道:“是这样,这东西不好处理,怕是要慢慢来,恰好,这段时间接连有几艘货船要进来,为免夏总长麻烦,不如,您给开一个长期的免检证件。” 张副官拳头攥的咯吱作响,这样的通行证一开,魏千帆想夹带什么东西进来都可以了,一旦失控,魏千帆事后再反咬一口,夏夜清的官位保不住不说,很有可能连命都丢了。 下意识的看向夏夜清,却见他没有一丝恼意,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语气也听不出任何异样。 “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值得我动用这样的权利来交换?” 魏千帆笑笑,故意卖关子,“是时下最紧俏,也是查的最严的东西,有个十几包?还是几十包?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夏夜清心里一紧,面上依旧是风轻云淡,“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运出去销毁,还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转手?” 魏千帆嘴里“嘶”了一声,装作为难的道:“这就不好告诉夏总长了,毕竟,交易要公平,我的船进了码头,我才有时间处理,才能告诉你不是?” “明白了,你的船,我让你进,免检通行证,我开!”夏夜清很干脆的说了一句,仰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不管敬酒罚酒,他不喝也得喝了。 魏千帆拍了拍手,呵呵笑道:“夏总长痛快,来,咱们再喝一杯,我让那小姑娘给总长敬一杯酒?” 夏夜清手指勾了勾下巴,“好啊!那就一起喝一个吧!” 一通酒喝到了深夜,夏夜清从金华楼出来,外头的凉风一吹,头疼好了一些,张副官给他拉开车门,扶着他坐到了后座。 身后还跟着那个小丫头,就问道:“总长,这个丫头,送走还是带回去?” 夏夜清扬了扬手,“魏千帆巴结的,不领情怎么能让他信服呢!让她坐后头的车,带回去,先送到公馆。” 张副官应了一声,让她上了后头的车,后车回夏公馆,他自己坐到了夏夜清的车上,吩咐前车去宋府。 车子离开了金花楼的范围,张副官终于忍不住,扭头问他,“总长,宋小姐真的这么傻,把宋奇的印鉴都给了魏千帆?” 夏夜清手指捏了捏眉心,沉声道:“不许这么说她!我相信,好月月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话说的坚定,心里还是莫名起了慌乱。 “那怎么办?真的给他开免检通行证,等于把一个大把柄送到了他手里,总长,你可一定要想清楚。” 夏夜清苦笑一声,“想不想清楚都没用了,他用她的命来威胁我,我不能让她冒一丝丝的险,这把刀,我势必要生生的受了。” 张副官眉头皱着了川,心痛的道:“总长!为难你了。或许,你哥哥说得对,你真的不该跟宋小姐在一起,为了守护她,你太苦了。” “这话以后别再说了,这是我选的路,我从来不后悔,也永远不会后悔!” 回到宋府,宋泠月还在等他,见他喝了酒,让厨房给做了一碗醒酒汤,喂给他喝了,又给他擦了手、脸,换过睡衣,扶着他躺到了床上。 夏夜清虽然酒喝的不少,脑子却是清醒的,享受了一番宋泠月贴心的照顾,心里美滋滋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着宋泠月换好衣服过来。 宋泠月没有去洗漱,跑到书房的保险柜里捣鼓了一番,拿出一个小盒子,又跑回了卧室,坐到床边,晃了晃夏夜清。 “清哥哥,我有样东西想要交给你保管,放在我这里,我总归不放心。” 夏夜清睁开了眼睛,盯着她,“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宋泠月打开了盒子,里头是两枚印章,一个公章,一个是宋奇的私人印鉴,递到夏夜清跟前,说道:“这是我爸爸的印章,一直放在他的保险柜里,我不敢动用,现在,我想交给你帮我保管。” 这正是夏夜清想弄明白的地方,他一下来了精神,坐起身,闪亮亮的眼睛盯着她,问道:“这印鉴你从来没拿出来过?” 宋泠月不知所措的点点头,“没有啊!工厂一直被你封着,我想用也没机会。” 夏夜清又问,“那这印鉴有没有别人见到过?” 宋泠月摇摇头,“没有,爸爸走了以后,这是我第一次拿出来,我自己都没有认真看过。” 夏夜清松了一口气,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斜倚在床头,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那你为什么拿出来给我?这是要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我的意思吗?” “哎呀!又胡说!”宋泠月嗔了一句,低下了头,“我只是觉得,清哥哥比我稳妥,交给你,我比较放心。” 夏夜清伸手把印章拿过来,又放在了床头,握住她的一只手,问她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宋泠月“嗯”了一声,“严熠今天提醒我小心魏千帆,我想,大约跟这个有关系。” 夏夜清眯起了眼睛,脑子里有什么想法闪过,严熠,如果是他,那一切就说的通了,他还有脸提醒宋泠月,是想讨个好吗?也算的上是厚颜无耻的一员了。 “好,那就交给我保管,这可是连同你的身家性命一起交给我了,交给我就不许再反悔!”夏夜清拐着弯儿的套她。 宋泠月点了点头,“嗯!”随即又反应过来,慌忙摆了摆手,“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急的面红耳赤,偏偏那句话又说不出口。 夏夜清看她这样子,着实有些可爱,心里痒痒的厉害,大手把她勾到跟前,狠狠的吻住了她,舌头启开她的小口,尽情的吸允,缠绕她的舌尖。 一番长吻,宋泠月肺里的空气都要被他吸光了,小手堵住他还要吻上来的唇,大口大口的喘气,“清哥哥,不行了,我快要窒息了。” 夏夜清把她扯到床上,翻身压住了她,凑在她耳边轻轻吹着气,“小东西,你这么信任我,我要好好报答你才行。” 第三十三章 白秀林出了院,苏寒夜的宅子要开建,他给少棠下了帖子,在白府搭了台,请他务必来登台演出,少棠自然不会推辞,回帖说一定准备好曲目,准时到场。 这是苏寒夜在京都展开交际的第一步,斟酌着他和白秀林认识的,分别下了帖子,慕雪自不必说,是头一个要邀请的,夏夜清、魏千帆,包括陈霆锋,一个都不拉下。 白府从前就是大户人家的宅子,里头有一个听戏的阁楼,前厅摆着几条长桌,能坐二三十人,只是里头没有安装暖气。 苏寒夜让人收拾干净,把长桌换成十几张独立的小饭桌,方便安排不同的人坐,又在阁楼里装了几个壁炉,用的都是最好的炭,烧的热烘烘的,还一点儿都不呛人。 这天下午,少棠早早的就带着班子过来了,还带了白牡丹和两个小学徒,说是给他搭搭戏,苏寒夜要的就是一份儿热闹,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自然是应允了。 少棠去戏台子上提前做准备,一进阁楼,就被里头的装饰和摆设给惊讶到了,里头的一应装饰都是新的,阁楼顶上是新换的水晶吊灯,房梁的柱子上每隔两米也挂着一盏小水晶灯,把顶上招的照的亮堂堂,又不影响底下看戏的光线。 戏台柱子上挂着墨漆的牌子,左右是一副对子,上联是:集风对月载清歌,下联是:玉楼金阙万古和,上联跟下联风格迥异,明显不是出自一个人。 少棠正看的入神,身后苏寒夜走了过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上联我改了一下,是不是还挺押韵?” 少棠回过神,含笑点头,“是,苏少能文能武,又一表人才,的确是不可多得。” 苏寒夜古怪的笑了一声,“不可多得?这京都人才济济,少棠自己不也是很出色吗?” 少棠笑笑,“苏少过誉了,客人想必快要来了,我先去准备!” “不急,我想问问,少棠今天准备了什么曲目?” 少棠诧异的看他一眼,“不是说要一出《牡丹亭》,再要一出《红楼梦》吗?” 帖子是苏寒夜授意下的,却是由白秀林写的,他并不知道今天要演什么曲目,不过是随口一问,听少棠一说,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红楼梦》,有意思!”不知道是嘲笑,还是真的觉得有意思,施施然走开了。 少棠不解的摇摇头,这个苏少虽然生的一副好样貌,却古里古怪,有时候明明是对着你笑,却感觉他下一刻就会掐住你的脖子,要弄死你一样。 白秀林张罗着让人往阁楼里送瓜果、酒水,宋叔和厨子们准备着晚饭的食材,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苏寒夜过来捣乱,不由分说,拉上白秀林跑回了正房,去了二楼的卧室。 一进门,苏寒夜就把白秀林压在沙发上,急不可耐的去脱他的衣服,白秀林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急忙推搡他,“寒夜,你别这样,我身体才好,再说,客人马上就要到了。” 苏寒夜扯开他的衣领子,低头在他锁骨上一阵密密麻麻的咬,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就是要到了,才要想喂你点儿好吃的,省的你等一下吃醋。” 白秀林挣扎的更加厉害,膝盖抵在苏寒夜精壮强韧的腰上,身子奋力向后躲,“苏寒夜,你够了,你要去追求慕雪,尽管使出你的手段,我才不在乎,少拿我出气。” “呵!这就开始生气了?还说不吃醋,我能饶了你才怪!” 苏寒夜目光一暗,大手扯住白秀林,欺身压了上去,临到紧要关头了,却突然变得温和起来,一手摁着白秀林,一手从沙发缝隙里掏出润滑用的香油,抹在自己身上,动作十分轻柔的和他合为一体。 白秀林发出一声痛苦地低吟,手抠住了沙发背,生理眼泪都要下来了,苏寒夜低头舔去他眼角的泪痕,柔声安慰他,“别怕,我会很温柔的,还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 宋泠月从收到帖子,知道要去舅舅家听少棠的戏,就开始兴奋不已了,才到下午,她就开始梳妆打扮,在衣柜里挑选合适的衣服,夏夜清给她买了各式各样的大衣,选来选去,都挑花了眼,不知道该穿哪件好。 “穿颜色鲜艳的,总觉得不够庄重,穿沉稳一点儿的,又怕被舅舅笑话,到底穿哪一件啊?”宋泠月坐在地上的软垫上,望着一柜子的衣服,发愁的嘟囔。 夏夜清批阅好最后一份文件,放下笔,起身走到了她身后,半蹲下来,一手揽在她的肩头,指了指一件白色带毛领子的,上身绣着缠枝花朵的长款大衣,说道:“穿这一件,这个领口系起来是个蝴蝶结的样式,可爱又显气质,最适合我的乖宝贝。” 宋泠月探起身子,伸手扯了扯衣服的下摆,样子倒是很好看,据说是巴黎的最新款,也不知道夏夜清是从哪里买到的,反正她没见过有别人穿,想了想穿在身上的样子,应该还不错,起身把大衣取了出来。 一转身,夏夜清已经去鞋柜里拿了一双新鞋子出来,递到了她跟前,“穿这双短靴,正好搭配你的白色大衣,身上的衣服也要换,换成白色蕾丝衬衫和浅色背带裙,要收腰的那件,这一身就完美了。” 宋泠月一脸崇拜加好奇的仰视着他,“清哥哥,你怎么比我还要懂得搭配衣服?怎么办,以后离不开你了。” 夏夜清低头亲了她一口,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亲昵的道:“你本来也离不开我,婚纱我都去订了,你迟早要嫁给我。” 宋泠月脸一红,低头窝到了他怀里,小拳头捶了他两下,害羞的道:“清哥哥,你就是个坏人,谁说要嫁给你了?” 夏夜清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态度专横,语气却无比温柔,“不嫁也要嫁,大灰狼抢来的小绵羊,还能逃得了。马上要到你18岁生日了,到那一天,我要带你去教堂,让你亲口说你爱我,你愿意嫁给我。” 宋泠月又是害羞又是甜蜜,偎在他怀里,迟迟不愿意离开,他给的承诺,就像他强有力的心跳一样,稳稳的,暖暖的,满满都是幸福。 五点钟不到,夏夜清就带着宋泠月和张副官赶去了白府,他们是到的最早的一拨人,夏夜清和苏寒夜难得一团和气,在客厅里喝着咖啡聊天,宋泠月帮着白秀林忙活,张副官和赶来的宁副官也一起上去帮忙。 才到六点钟,宾客就纷纷上门了,有白秀林的同僚,也有苏寒夜在京都的朋友,听差按照吩咐,把客人引到了阁楼里,安排了合适的位置。 少棠在后台上妆,宋泠月偷空跑了进来,少棠透过镜子看到她,有一丝惊讶,放下了手上的眉笔,转过身看着她,问道:“宋小姐?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宋泠月走上前,笑着道:“我来听少棠的戏,不可以吗?” 这显然是意外之喜,少棠莫名开始激动起来,“可以,当然可以,非常欢迎!” “你看看你,我又不是什么名人,还值得你这样激动!”宋泠月打趣道,一手扶上他的椅子背,从他身侧打量镜子里的他。 “少棠,你今天这装扮,是要演柳梦梅了,那杜丽娘是谁来演?” 少棠指了指一门之隔的另一个化妆间,说道:“算是我的师妹,白牡丹,她的唱功不比我差,你一准儿爱听。” 宋泠月期待的点点头,“那好,以前我喜欢你的侯方域,今天就看柳梦梅了。” 少棠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子,突然唱了一句《牡丹亭》的经典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嗓音婉转圆润,还带着一丝丝压抑的哀戚。 宋泠月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有感而发,附和着他,唱了下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她的嗓音优美,细腻的情感从唱腔中缓缓流出,少棠听得都惊讶了。 她才唱完,后台门口就响起了鼓掌声,苏寒夜踱着步子走进了后台,口中夸赞道:“我的小表妹真是多才多艺,钢琴演奏的好,就连昆曲也能唱上一嗓子,早知道你会,我就请你来唱杜丽娘了。” 宋泠月不想有人听到了她的唱腔,脸上一红,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只是听到少棠唱,跟着附和了一句,再往下唱,就真的是献丑了。” 苏寒夜高大的身姿立在她跟前,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带着一丝笑意,“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小表妹,哦不,小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宋泠月点点头,“可以,表哥,前头还有事,我先出去了。”对少棠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后台。 苏寒夜迈开大长腿,两步就追了上去,和她一起往前厅走,嘴里说着,“小月,你对舅舅那么亲,怎么一见我就逃呢?哥哥有那么恐怖吗?” 宋泠月加快了步伐,想要摆脱他,讪讪笑道:“没有啊!我只是想去找清哥哥,他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苏寒夜轻笑一声,不费力气就追上了她,“我劝你最好别去找他,你的清哥哥在和严氏的少东家暗中较劲,似乎,为了一个女人。”后半句,刻意拖长了尾音。 宋泠月一怔,转头怒嗔了他一句,“你胡说什么!清哥哥才不会。” 苏寒夜笑得眯起了眼睛,“小丫头,对你的清哥哥这么信任!不信?你可以过去看看。” 第三十四章 宋泠月一路小跑到了客厅,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形给震住了,站在门口,一步也走不进去了。 夏夜清翘着二郎腿斜坐在沙发上,嘴上叼着一支烟,目光迷离,于曼手肘搭在他肩头,另一手打着了zippo打火机,正要给他点烟。 严熠坐在沙发另一侧,神色倒是如常,身侧紧挨着他的,是他的堂兄严煊,手里握着茶杯慢慢的品茗,魏千帆和宋琅两人坐在一侧,翘首看热闹的样子。 烟点着,夏夜清抽了一口,对着于曼的脸吹了一个烟圈儿,十足的轻佻样子,于曼笑笑,起身离开他,坐到了严熠身边,很亲密的挽上了他的臂弯。 宋泠月看着夏夜清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气鼓鼓的走到他跟前,伸手拿掉了他嘴里的烟,强打起笑容说道:“清哥哥,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不抽了好吗?” 夏夜清脸上的笑容绷都绷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搂住宋泠月,狠狠的亲了一口,直起身,大手摁着她的后脑,跟她额头抵着额头,笑得气喘吁吁的道:“你的话,我不敢不听,不抽了,以后都不抽了。” 宋泠月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后背都火辣辣的,好像有数百双眼睛在身后盯着她一样,转身都不敢了,抬头也不敢,十足一个害羞的小媳妇样子。 严熠实在看不下去,硬着头皮说道:“夜清,你别这样,当着大家的面,这样多不好。” 夏夜清把宋泠月搂在怀里,让她的头贴在他胸口,聆听着他的心跳,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们也知道,对待心爱的女人,我向来是十分宠溺的,离开一会儿都不行。各位,失陪了,我要陪我的太太去楼上梳个妆。”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也听的目瞪口呆,这个夏夜清,真是什么都敢做,这样大胆的行为,除了特殊的场合以外,在座的谁都不敢这样出格,可他这样出格,众人偏偏不觉得这行为下流猥琐,反而觉得充满勇气,甚至勇气可嘉。 严熠脸上有些挂不住,起身离开了座位,装作去看戏台子那边的布置情况,于曼紧跟着追了出去,其他人装作看不懂,找着借口说话,把刚才的尴尬掩饰过去。 夏夜清抱着宋泠月到了二楼卧室,推开门闯了进去,又一脚踢上门,灯都来不及开,抱着她扑倒在大床上,低头就是一个缠绵的法式长吻。 一个吻结束,夏夜清惦记着她那几天才过去,不适合,压抑的停止了动作,大手抿着她的头发,嘴里喘着粗气道:“好月月,如果不是舍不得,我真想要了你,要到你求饶为止。” 宋泠月伸手捶打着他,气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又跟于曼纠扯不清吗?你不是说过,以后不会跟她有关系了吗?” 夏夜清笑得身子一挺一挺的,好笑又无奈的道:“你果然是吃醋了,我喜欢!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于曼和我有关系,于曼又是个风月女子,自然跟风上,这都是场面上的应付,于曼也不是跟我来的,她可是跟严熠来的。” 宋泠月半信半疑,大眼睛忽闪忽闪,“真的?” “真的!”夏夜清举手发誓,“我还是那句话,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不敢说我以前没有过女人,但那都是认识你以前,认识你以后,我再没碰过别的女人,以后也不会碰别的女人。” 宋泠月咬了咬下唇,“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还说那样的话?感觉好丢人。” 夏夜清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把她抱在怀里,语重心长的说,“我觉得一点儿都不丢人,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想娶你,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即将是我夏夜清的太太,尤其是严熠,我要他明白,以后你的身边,没有他逗留的余地。” 宋泠月“噗呲”笑出了声,小手捶了他一下,半羞半恼的道:“你真是坏透了,当着那么多人都那样,我还怎么去见人?你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只宣示主权的小狼狗,又坏又凶。” 夏夜清低头轻咬在她颈间,抬起头,坏笑着道:“我是小狼狗吗?我可不是,我是大饿狼,我要吃小绵羊,嗷呜!” 戏在七点钟开始了,众人去了阁楼,按照安排的位子就了坐,夏夜清的身份是最尊贵的,自然是带着宋泠月坐在头排最好的位置,白秀林和苏寒夜作为主人,和他们坐在了一桌。 台子上的幕布拉开,少棠扮的柳梦梅一出场,就惊艳了全场,台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等到白牡丹扮的杜丽娘出来,除了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一声响亮的叫好。 宋泠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是坐在他们后一桌的魏千帆,他手肘支在桌上,一只手摩挲着另一手上的宝石戒指,似乎有把戒指打赏给杜丽娘的意思。 “小月,你看什么呢?”白秀林等宋泠月回过头来,问了她一句。 宋泠月笑笑说,“没什么,就是看一看谁这么欣赏杜丽娘。” 苏寒夜嘴里嚼着东西,别有深意的说道:“到底是欣赏杜丽娘,还是欣赏扮杜丽娘的人呢?” “什么?”宋泠月不太懂他的意思。 苏寒夜侧过头看着她,很认真的跟她解释道:“这位扮杜丽娘的白牡丹,是妙音园的新角儿,姿容清丽,嗓音美妙,这样的尤物,想捧的达官贵人多了。” 目光又转向夏夜清,挑了挑眉,“我说的对吗?夏二爷,听闻少棠能有今天,都是夏二爷的功劳?” 夏夜清吃了一颗果子,悠闲的拍了拍手,也不看他,淡淡说了一句,“苏少,这么熟悉这里头的门道,看来你也没少捧角儿,你的爱好又很特别,现在又转而开始捧少棠,莫非,看上了他的美貌?” 苏寒夜笑笑没接话,偷偷拿眼看白秀林,果然,他脸色不好看,心里暗暗后悔,不该跟夏夜清打嘴仗,现在得罪了他这个小情人儿,看来今夜要不好过了。 戏看了半场,中场休息的时候,酒菜都上了桌,慕雪才姗姗来迟,白秀林没动,苏寒夜亲自出去迎接的她,引着她到了第一排预留的一个空位上,苏寒夜跟她坐在了一起。 下半场戏开始,白秀林的视线基本就不在戏台子上了,一直关注着旁边的苏寒夜和慕雪,苏寒夜和她坐的很近,时不时的和她交头接耳,引的她面红耳赤,还低头掩口轻笑,白秀林越看越不是滋味儿,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很快就有了醉意。 宋泠月被夏夜清喂着吃了几口菜,又吃了一些水果,再也吃不动了,手里抱着奶茶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 白秀林一口菜都没吃,只顾着喝酒,宋泠月看他脸都喝红了,伸手摁住了他,奇怪的道:“舅舅,你怎么一口菜都不吃,一个劲儿的喝酒?” 放下杯子,给他夹了一筷子核桃鸡丁,又夹了一筷子火腿,示意他道:“这都是你爱吃的,今天怎么一口都没动?快吃!” 白秀林木然的放进嘴里,味同嚼蜡,强打起笑容道:“不愧是你们宋府的厨子,菜做的的确好吃!” 宋泠月更觉奇怪,这厨子进白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喝醉了吗? 夏夜清冷眼旁观,心里比谁都清楚,苏寒夜演戏演得辛苦,白秀林独自买醉,这两个人之间,真是又悲哀又充满心酸。 白秀林吃完了菜,又倒了一杯酒,才要喝,夏夜清攥住了他的手腕,“秀林,今夜的酒喝够了,你身子才好,别这么作践自己。” “呵!这哪是作践,今天逢这样的好场面,你又说了要和小月成婚的话,我心里高兴,也替你们觉得高兴。”白秀林说着高兴的话,语气里却满是酸涩。 这时候,杜丽娘再次出场了,魏千帆让人拿着东西送到了台子上,其他的人也纷纷跟随,展示自己的大方,有打赏杜丽娘的,但更多是打赏给少棠的,不一会儿,台子上就摆满了金银珠宝,还有一叠叠的票子。 魏千帆打赏过杜丽娘,又把目光转向了白秀林,之前他没跟这位白厅长打过交道,没想到他是个如此眉清目秀的翩翩佳人。 几杯酒下肚,他白净莹润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粉红色,灯光照耀下,目中泛着迷离的光,红唇欲滴,加上他周身那种清雅秀气的气质,散发着别样迷人的魅力。 魏千帆纵横花间,漂玩儿过的漂亮女人不计其数,俊美的男人也触碰过,这样容貌气质绝佳,又能诱惑到他的男人,一个是严熠,一个就是这位白厅长,可惜严熠有了妻室,身上难免多了居家男人的味道,让他提不起兴趣。 这位白厅长倒是独特,大厅里那么多男人,英俊帅气的比比皆是,唯有他不一样,往那里一坐,静如处子般的模样,格外吸引他的目光。 他注意白秀林半天了,发现他的目光总是锁定在苏寒夜身上,留恋不舍,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看来他猜的没错,这位苏少,的确好另一口,只不过,苏寒夜忙着讨好美人,顾不得这位白厅长,这位厅长,此刻怕是在吃醋。 魏千帆这个人,平日里张狂惯了,做事向来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主意也拿的快,几杯酒下肚,更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渴望,倒了一杯酒,端着杯子向白秀林走过去。 第三十五章 白秀林正在暗自神伤,魏千帆突然走过来,伸手拍了他一下,吓得他一个哆嗦,猛的回过头,瞪着眼睛看向身后的人,“是魏少,你有事吗?” 魏千帆的手始终不离他的肩头,拿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他的杯子,凑到他身边,嘴里的酒气淡淡的扑在他脸上,“白厅长,我还没机会跟你喝一杯呢!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过来敬主人一杯,感谢你邀请我。” 白秀林挪了一下身子,躲开了他的手,端起酒杯,仰头喝了,晃了晃空酒杯,冷淡的说道:“酒喝了,今天只是来听戏,没那么多客套,魏少可以回去听戏了。” 魏千帆那肯放过这样的机会,手再次攀上白秀林的肩头,顺势坐到了他身边的位子,笑着道:“白厅长,我手下都是一帮大老粗,平日里他们跟你打交道,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要不这样,改天我在燕春阁包个场子,回请你,不知道白厅长肯不肯赏脸?” 夏夜清最看不惯魏千帆这副嘴脸,十足的卑鄙下流,隔着桌子,伸手拂开了他的手,毫不客气的说道:“魏少,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和白厅长两个大男人,这样勾肩搭背,不太雅观吧?” 宋泠月虽然不知道魏千帆的想法,但看白秀林一脸窘迫的样子,猜着他是不喜欢这样的搭讪的,伸手扯了扯白秀林的衣袖,想要替他解围,“舅舅,我想要吃鸡蛋面,你去给我做一碗吧!” 白秀林点了点头,起身要走,魏千帆却伸手扯住了他,“白厅长,这种事情,让家里的厨子去就好了,怎么能劳动你亲自动手呢!你这个主人,不会扔下我们这些客人不管吧?” 夏夜清再次打开了魏千帆的手,语气强硬的道:“魏少,你想喝酒,我陪你啊!非拉着白厅长做什么?”说着话,不动声色的推开了白秀林。 夏夜清的话在这里架着,魏千帆不放也得放,满了一杯酒,敬了夏夜清一杯,放下杯子,恨得咬牙切齿的回到了座位上。 宋泠月拉着白秀林出去以后,夏夜清忍不住看了看苏寒夜的位置,他始终坐在慕雪身边,似乎全然没注意这边的动向,这让他从心里为白秀林不值,他是宋泠月的舅舅,又是那样温和的人,爱上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又冷血的男人,真是他一生的劫数。 宋泠月当然不是想吃面,她找借口把白秀林带出来,把他送回了卧室,安顿他睡下,又不放心,关好门,在门口守了一会儿。 慕雪跟苏寒夜说着话,抬头看到夏夜清一个人坐在桌边,有心想过去跟他说说话,跟苏寒夜说了一声,施施然走到了夏夜清桌边。 “清哥,今夜这场戏,我觉少棠的唱功越发好了,那位白牡丹也不错,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好的昆曲了。”慕雪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 夏夜清正在剥瓜子,看到她来,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笑道:“慕大千金,快请坐吧!怎么,看你跟苏少谈了许久,找到知己了?” 慕雪淡淡笑道:“知己算不上,不过,苏少学识渊博,又善谈,我跟他倒也算谈得来。” 说着话,又叹了一口气,撒娇似的说道:“没办法,我来了半天,清哥除了打了个照面,就再没找我说过话,还口口声声慕大小姐,跟我这般生疏,我想找你说话都不好意思了。” 夏夜清看她出国几年,性子柔软了不少,撒娇都学会了,失笑道:“哪里是跟你生疏,自你回国,慕府的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我这个儿时旧友哪里还有地位,不得不敬而远之了。” 慕雪当了真,抬起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道:“清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还记挂着我们儿时的情谊?” 夏夜清愣了一下,骤然想起小时候那些做不得数的话,看来他当成儿戏,慕雪却当成了诺言,不想给她这种虚无的期盼,调笑道:“当然是假的,我开个玩笑而已。” 看慕雪认真的看着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如今你是归国的女医生,我也有了未婚妻,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毫无顾忌的在一起玩闹。” 慕雪脸上的神情明显一僵,“未婚妻?清哥有了未婚妻?” 夏夜清低头剥着手上的瓜子,桌上的小碟子里,已经放了一小碟的瓜子仁儿,手上忙碌着,嘴里说道:“对,我的小未婚妻,你见过的,就是宋家的千金,宋泠月,我们订了婚,马上要结婚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慕雪一颗心坠坠的沉到了底,她本来还心存着希望,哪怕夏夜清还有一点点儿时的情意,有一点点对她好的意思,她也愿意奋不顾身跟他在一起,可今天这一番话,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目光注视着他手中的动作,怔怔的道:“清哥,你这瓜子仁儿,是给你的未婚妻剥的吧?以前你可没有这样的细心,你是高高在上的夏家二爷,众人仰望你,巴不得围在你身边伺候,如今,你真的变了。” 夏夜清剥好最后一粒,拿起绢子擦了擦手,抬头说道:“是啊!我家这个小东西,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又笨手笨脚,只能我事事为她想着了,你说的没错,爱情,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慕雪了然的点点头,笑容里满是苦涩,“清哥说得对,既然爱了,就要好好对待,我祝福你们!时候不早,父亲不让我在外逗留太晚,我先回去了。” 夏夜清客套的问了一句,“需要我派人送你吗?” 慕雪摇摇头,“不用了,家里派司机来的,再说,寒夜会送我的。” 夏夜清听她这般称呼苏寒夜,显然和他已经很熟络了,到底是多年的友谊,忍不住提醒她一句,“小雪,这位苏少来自晋中,你未必了解他,我觉得,你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就算要做朋友,也要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慕雪站起身,又恢复了清冷高傲的姿态,“多谢清哥!如你所说,我们都是有各自生活的成年人,凡事我自有分寸,不过,还是多谢你的提醒,再见!” 夏夜清弯了弯嘴角,“好,那我就不送你了,再见!” 宋泠月回到阁楼,没有直接去夏夜清身边,而是去了严熠和严煊的位子,于曼也在,宋泠月只当没看见她,跟严煊打了招呼。 “严老师,来了半天,还没顾得上和老师说说话。” 严煊巴不得她来,起身拉开身侧的位置,请她坐了下来,有些激动地道:“泠月,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这样客套了,我记得你是爱听戏的,今天这出《牡丹亭》,你听得还喜欢吗?” 宋泠月点点头,“嗯,少棠来唱的,自然差不了。” 严煊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想来想去,又挑不出一句合适的,只好转移到了她家的工厂上,“泠月,听说你家的工厂解封了,已经开始重新开工了吗?” 宋泠月叹了一口气,把没有技术员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给他听,本来只是无心的发个牢骚,没想到严煊竟然说他认识一个国外的技术员,兴许会操作机器设备,这对宋泠月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宋泠月也想过,如果找夏夜清帮忙,依照他的人脉,找一个技术员应该是不难,可一旦被夏夜清知道这件事,就不止找一个技术员那么简单,他一定会全盘接手,替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她不想一次次的依靠他,然后坐享其成,既然在夏夜满面前表明了自己对夏夜清的决心,就尽量不去麻烦他,即使不能跟他并肩,至少也不能做他的累赘。 想了想,宋泠月就问严煊,“严老师,您真的认识这样的人?能为我引荐吗?” 严煊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帮上忙,伸手扶了扶眼镜,笑道:“当然可以,他也经常来中国,我明天给他发个电报,问他下次来的时间,看看是否能帮忙,让他去你家的工厂看一看。” 宋泠月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心里有几分感激,“严老师,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有您帮我的这份儿心意,我很感激!” 严煊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摆摆手说道:“泠月,感激的话就不必了,我们是师生,也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本就是应该的。” 宋泠月歪了歪头,调皮的笑道:“既然严老师这么说,以后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一定不要跟我客气!” 严煊见她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心里一热,连连点头,“好好,如果有,我一定会开口的。” 两个人聊得热闹,把严熠和于曼冷落在了一边,于曼还好,没有严熠陪她,还有别的男人,她本就是风月女子,容貌身姿都是绝佳的,自然不缺有钱的和优秀的男人追逐,尤其是在私人场地里,还是听戏这样的娱乐场合。 一巡酒下肚,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家伙,早就抛去了所谓的礼教和规矩,一个个苍蝇似的围着她转,于曼从这张桌子上,挪到另一张桌子上,转来转去,最后不知道跟着人去了哪里。 严熠也没心思管她,自顾自的喝闷酒,宋泠月和他到底有过过往,也不好一味的冷落他,看他喝的脸颊通红,醉眼朦胧的,伸手摁住了他手里的酒壶。 “严熠,你喝的够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严熠一愣,随即眼眶一热,抬起朦胧的眼睛看向她,“月月,你、你还愿意和我说话?” 宋泠月淡淡的笑,语气里也是一样的平淡,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为什么不愿意呢?我说过,我并不恨你,现在你又成了我的姐夫,我们算是亲戚了,见面,总要打一声招呼的。” 严熠伸手抹了一把脸,嘴唇哆嗦了两下,“月月,别这么叫我,真的,请别这么叫我!” “好!”宋泠月叹了一声,“那我们以后还是以名字相称吧!时候不早了,你既然有了家室,就该早些回去陪她们,别犯了错就一错再错,有些东西,失去就再也得不到了,所以,请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第三十六章 苏寒夜送走慕雪回来,看到陈霆锋已经和魏千帆坐到了一桌,目光一暗,径直朝两人的位子走去。 “陈军长,魏少,照顾不周,两位还请多多包涵!” 陈霆锋和魏千帆同时转过身看向他,客套的说道:“哪里哪里,今夜良宴,戏曲是京都最好的名伶来唱的,菜色自不必说,比金华楼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喝的酒都是玉酿上品,无一处不是体贴周到的。” 苏寒夜笑笑,倒了一杯酒,转向了陈霆锋,“陈军长,特意来赴我的宴,我可要好好敬你一杯,听说陈军长已经在京都落了脚,不知道府邸在哪里,我有没有机会去府上做客呀?” 陈霆锋举起酒杯和他喝了一杯,爽朗的笑道:“我还只怕请不到呢!我是个粗人,对居住没那么高的要求,不过买了个能窝身的地方,苏少如果不嫌我的地方狭窄,改日去我府上,我一定热情招待。” 苏寒夜伸了伸手,作势要跟他借一步说话,“陈军长,这里太吵了,不如去我客厅里坐坐,我备了好茶,我们正好醒醒酒!” “好啊!苏少的美意,自然不能辜负!”陈霆锋很爽快的答应了,跟着苏寒夜出了听戏的阁楼。 两人出了阁楼,魏千帆抬手把杯子摔在了地上,白秀林没撩拨上,跟陈霆锋走走近乎,又被这个苏寒夜半路给截了胡,真是流年不利。 宋琅饭菜吃的差不多,见魏千帆独自发牢骚,旁边的人只顾着听戏,也没功夫理会他,就走过去问道:“少爷,是苏少事情没办好吗?” 魏千帆忍着一腔怒火坐回了位子上,恨得咬牙切齿的道:“这个苏寒夜,到底在搞什么鬼?唐风没杀掉也就算了,是夏夜清去的及时,我还可以理解,可他眼下又开始笼络陈霆锋,难道要过河拆桥?” 宋琅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犹豫着说道:“应该不至于,苏少的货还没到手,等于还没过河,拆桥,不是断自己的后路吗?” 魏千帆仔细想了一下,似乎也有道理,闷头喝了一口酒,暂时压下了火气,还是等改天再细问他,左右他忙着和夏夜清周旋,顾不上别的。 戏台上,《红楼梦》正唱到黛玉葬花的桥段,白牡丹本就生的一双水汪汪的含情目,林黛玉的扮相一出,娇花照水,弱柳扶风,与书中的描写一般无二,好似书中的人物活了一般。 魏千这一下就挪不开眼睛了,把宋琅召到跟前,对他秘密耳语了一番,宋琅连连点头,听完他的吩咐,悄悄出了阁楼。 宋泠月回到夏夜清身边,夏夜清用小勺子舀了一勺瓜子仁儿,送到了宋泠月嘴边,说道:“吃吧!都是新剥好的!” 宋泠月吃了一口,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噘着嘴嘟囔道:“清哥哥,我不想吃了,吃多了口渴的厉害。” 夏夜清并没有觉得心意被浪费了,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想吃就算了,夜里喝多了水,睡觉不踏实,我们听完后半场,就回去睡觉。” 宋泠月打了个哈欠,倦意朦胧的问道:“要不然,今夜就在这里睡吧!反正也有我的房间,明天一早再回去,好不好?” 夏夜清看她困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把她搂进怀里,哄孩子睡觉似的拍了拍她,压低声音道:“那可不行,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还是回我们家睡比较踏实,既然你困了,我和苏寒夜说一声,咱们这就回去睡觉,不等戏散场了。” 宋泠月听他温声细语的说话,困意更浓,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想和他一起去,夏夜清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跟苏寒夜和几位朋友打声招呼,马上就回来。” 宋泠月点点头,“好!”胳膊垫在桌角,头枕在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夏夜清很快就折返回来,见她睡着了,也不叫醒她,拦腰将她抱在怀里,径直穿过一排排座位向外走去,张副官神情泰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跟随在他身后。 后头的人还在聚精会神的听戏,突然看到他这惊世骇俗的举动,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嘴里问着,“夏总长,这就要回去了吗?” 夏夜清身材健硕,有的是力气,怀里抱着宋泠月,一只手还能冲着众人摆一摆,嘴里“嘘”了一声,低声说道:“诸位,今日先告辞,诸位请便,我们改日再聚。” 苏寒夜走过来相送,夏夜清对他压了压手,“苏少留步,今日失礼了,改日我回请苏少和白厅长,告辞了!”说罢,急匆匆的走出了阁楼,生怕怀里的人被吵醒一般。 身后传来一众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夏总长慢走!夏太太慢走!” 苏寒夜目光盯着外头,好像在看夏夜清离去的背影,又好像在看正房二楼的某个卧室,手里的杯子“咔嚓”捏成了两半。 第二天一早,夏夜清起了床,收拾昨夜脱下来的衣服,整理宋泠月的大衣时,发现有一个兜里鼓鼓的,心下好奇,伸手把里头的东西掏了出来,是用手绢包成的一个小布包,里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手上惦着很轻。 “这小东西,装了什么宝贝,包的这么仔细!”夏夜清笑着嘀咕一句,随手打开了绢子。 居然是一包瓜子仁儿,是昨夜他给剥好,她没吃完的那些,他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她却如此重视他的心意,一时间,夏夜清心里暖暖的、满满的溢出了甜蜜,这小东西,有时候真是傻的可爱,真是越来越爱她了。 夏夜清重新包好给放了回去,收拾利索,步伐轻松的下了楼,去厨房看准备的早饭,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也不例外。 宋泠月收拾好去了厨房,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唐风居然也在,冲她摆了摆手,她这才想起来,他昨天下午出院了,只是她忙着和夏夜清赴宴,没顾得上他。 宋泠月跟两人打了招呼,坐在夏夜清身边,准备吃饭,又忍不住看了唐风一眼,奇怪道:“清哥哥赖在这里我明白,你为什么也赖在我家,你不是该去清哥哥的公馆吗?” 唐风俊脸一阵扭曲,满脸痞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看到了吗?就是你清哥哥去晚了我才受的伤,他要负责,所以,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家那间客房,被我征用了。” 宋泠月不知道里头的内情,还以为真的是夏夜清欠他的,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口菜,讪讪的笑道:“那、那你随便住,随便吃好了,清哥哥欠你的,等于我欠你的。” 唐风憋着一脸坏,低头吃起早饭来,夏夜清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少吓唬她,谁欠你的?要不要我给你家里去个电话,你家那么大,你老爹打起你来,足够你打滚儿。”唐风立马不笑了,老老实实的吃饭。 夏夜清还想着刚才的事情,给宋泠月夹了一个什锦包子到碟子里,笑着问她道:“乖宝贝,带回来的瓜子仁儿吃完了没有,如果还想吃,我给你剥。” 宋泠月小心思被揭穿,脸一红,低下了头,“被你发现了,这下丢人了!” 夏夜清手指摩挲着下巴,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这小丫头害起羞来,当真让人爱不释手,一阵心痒,扫了对面的唐风一眼,顿时觉得这家伙碍眼的厉害。 伸腿踢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道:“唐风,你吃快一点儿,磨磨蹭蹭干什么?” 唐风一口包子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这场合,你就不能理智一点儿吗?” 夏夜清龇了龇牙,“想不想吃了?” 唐风夹了一筷子酥肉,故意嚼出声响来,“这酥肉做的不错,我要多吃一块儿。”故意拉长了尾音,存心不让夏夜清舒坦。 宋泠月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匆匆吃了几口饭,就说吃饱了,起身离开了饭厅。 夏夜清这个气,又踢了唐风两脚,唐风不甘示弱,一条腿回踢他,踢的桌面都“咚咚”作响,行为幼稚的像两个孩子。 斗完了气,两人才回到正题,夏夜清看了一眼外头,没人在,压低声音说道:“唐风,荣兴商会的船,都是你们家船厂制造的吧?” 唐风点点头,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是啊!京都货运船,大部分都是出自我家船厂,就算有别家的,也少不了用我家的零件,怎么着,要在船上动点儿手脚?” 夏夜清的笑容神秘莫测,“不,不动手脚,我想知道,你家船上动过什么手脚,在那个位置。” 唐风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嘴角上扬,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夏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家船厂的人手脚不干净?” “唐少爷,跟我装什么,我有一件大事要办,办好了,能替你出这口恶气。” 唐风隔着桌子伸出了手,“夏二爷,合作愉快!” 第三十七章 白秀林起了个大早,独自吃过早饭,还不到上班的时间,去了书房处理文件。 苏寒夜在底下转了一圈儿没找到白秀林,最后找到了书房,看他安安静静在处理文件,专注认真的样子,着实有几分迷人。 “林,你吃过饭了吗?”苏寒夜挤出一丝自觉的很温和的笑,没话找话的问。 谁知,白秀林头也不抬,“吃过了,厨房还给你温着一份儿,你去吃吧!我还要忙一会儿,等一下去警察厅,没时间陪你了。” 苏寒夜一愣,怎么这感觉反过来了,这大大打击了他的自尊心,他可是夫,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呢? “林,你、怎么了?”毫无力度的一句问话。 白秀林总算抬起了头,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微蹙着眉头,淡淡说道:“没什么,公文比较多,抽不出时间而已。” 苏寒夜竟然不自在起来,搓了搓手,兀自坐在了沙发上,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昨天晚上,你吃醋了?” “没有啊!你是为了你的事业,你说过,那些都是逢场作戏,我怎么会吃醋!” 苏寒夜不安的站起了身,“林,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会听的。” 白秀林听到这句话,没来由的起了愤怒,摔了手中的笔,“蹭”的站起了身,“你会听吗?你听过吗?你追求慕雪,又捧少棠,你到底什么意思?” 苏寒夜长舒了一口气,那种不安的感觉终于消失了,脸上露出了一贯自信的笑容,“你果然吃醋了,只不过,这次的火气比较大,因为少棠?他让你不自信了?” 白秀林脸上一热,低下了头,又觉得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立即昂起了头,趾高气昂的说道:“我有什么不自信,我没必要跟他比。” 苏寒夜轻笑一声,大步绕到桌后,把白秀林摁在椅子上,大手撑在椅背上,把他圈到了身前,笑着道:“我知道,你的好,谁也比不了,他不过一个戏子,长得再俊美,也入不了我的眼,之所以捧他,不过是想借此融进这个圈子里。” 说着话,一手绕到白秀林腰上,不安分的开始摩挲,脸凑到他跟前,语气暧昧的道:“这世上,能唤醒我身体里兽性的,只有你。” 白秀林不耐烦的挥开了他的手,起身想要离开,苏寒夜偏不让,索性往椅子上一坐,大力把他扯回了怀里,手直接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林,昨夜你睡得早,我没舍得动你,你去警察厅之前,先喂饱我吧!嗯?” “不,苏寒夜,你休想!” 苏寒夜几下扯开他的衣服,硬把他摁在了怀里,不管他愿不愿意,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做上几回的,否则心里不踏实,一手掐着他的腰,一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把他摁到了身上。 白秀林疼的蹙了蹙眉,苏寒夜亲吻着他的后背,慢慢放缓了动作,低声轻喃道:“林,我知道,我亏欠你许多,等我在京都稳定了,我把身边所有的人都清出去,只剩你在我身边,恩恩爱爱的过完这一辈子。” 白秀林当然渴望能和他一辈子,可是,真的到安安稳稳的那一天,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林,你说话,你不说话,我心慌!” “你说不说?说不说?”苏寒夜开始粗鲁起来。 白秀林最惧怕他的狼性被激发出来,一旦他失控,不折腾个半死,他是不会罢休的,眼角的泪都溢了出来,强忍着不适,断断续续的说道:“好,我等、等着你。” “那你相不相信我的话?我对那个少棠,真的没有一点儿意思。” “我信,我都信!放过我吧!求你了。” 苏寒夜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放过你?好啊!你转过来,主动点儿,我满意了就放过你!” “我……!” 夏夜清吃过早饭去了海关,唐风有事情要办,坐上夏公馆的车,去了自家的船厂,只剩宋泠月一个人在家。 小童爸爸没有出去拉活儿,一个人无精打采的坐在耳房的廊子下,后背倚靠着石柱子,似乎在想心事。 宋泠月本打算去工厂转一圈儿,看到他发呆,走过去好心的问了一句,“谢大哥,你坐在这里,不觉得冷吗?” 小童爸爸回过神来,连忙站起了身,略显沧桑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宋老师,今天没出门吗?” 宋泠月笑着摇摇头,“正打算去,看到你在这里,所以过来问一问,在家里住的还习惯吗?我看小童每天都按时去学校,兴冲冲的,比以前开朗多了。” 提到孩子,小童爸爸脸上的笑容温和起来,“是啊!自从住到宋老师家里,这孩子衣食无忧,心情好了,功课也有进步。” 宋泠月点点头,“那就好,时间不早,我先去工厂了。” 才下了台阶,小童爸爸又叫住了她,“宋老师,请等一下!” 宋泠月回过头,“怎么了谢大哥?” 小童爸爸双手攥着衣角,不安的搓了搓,支吾着道:“宋老师,我和小童,想搬回家去住,我本来、本来前两天就想说的,可是,看您一直很忙,没好意思开口,今天,就借这个机会说了出来。” 宋泠月有几分诧异,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重新走到了廊下,看着他问道:“是这里住的不好吗?还是小童不习惯?” “不不不,不是这个问题。”小童爸爸连连摇头,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几天前我去街上拉活儿,碰到了小童妈妈,她,她说她愿意回来跟我过日子。” 宋泠月颔首,原来是这个问题,如果小童妈妈回来了,他们一家团聚,想来是希望单独有一个家的,住在这里自然会觉得别扭。 想了想,宋泠月就问道:“那谢大哥还准备回原先的地方吗?小童呢?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小童爸爸脸上露出一抹笑,“小童也很想念她,愿意和她在一起住,至于住处,她在外头买了处民房,我去看过了,有三间正房和两间配房,这些日子,宋老师又给了我不少的钱,再买些家具和用品,足够我们一家三口住。” 宋泠月看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果然,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她也从心里为他和小童高兴,自然不会阻挠一家子团聚。 “既然这样,我就不挽留谢大哥了,小童有了妈妈的照顾,一定能更好的成长,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我让他们帮忙送过去。” 小童爸爸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怎么能劳动大家呢!我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吃的用的都是宋老师家给的,裹上两个包袱,人力车上一拉就过去了。” 宋泠月听他这样说,显然都已经打算过了,也就不再勉强,说道:“好,那我就不多问了,希望谢大哥一家和和美美的,等一下我去买些东西,你带上,就当我和小童分别的礼物。” 小童爸爸知道宋泠月很喜欢小童,要分别了,难免舍不得,买东西也是留个念想,难得的没有拒绝,“那我就替小童谢谢送老师了。” 宋泠月笑笑,“不客气!” 小童和爸爸要搬走,宋泠月心里难免不舍,去厂子转了一圈儿,还是老样子,心里堵得慌,让司机开车去了百货公司,准备买一些学习用具,还有一些吃的用的,给小童带上。 百货公司里的货品很齐全,宋泠月转了半圈儿下来,零零碎碎的买了一些,还没觉得有多少,扭头一看,司机手里的袋子都装不下了,只好作罢。 两人才准备出百货公司,在门口就碰上了正要进去的严煊,手里拎着袋子,也要进去采买东西。 “泠月,这么巧?你也来百货公司?”严煊欣喜的打了声招呼。 宋泠月让司机先把东西放到车上,走上前说道:“严老师,的确是很巧,我给小童买些东西,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撞到您。” 严煊听她说话总是用尊称,总觉得这样显得比较疏远,心里不舒服,就笑着道:“泠月,你看,我们都是朋友了,你就别再叫我严老师了,我本来就比你大许多,你这么一称呼,我总觉得自己老了似的。” 宋泠月掩嘴笑笑,“严老师可一点儿都不老,还和当年教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的吗?你真的这样想?”严煊虽然觉得她在说客气话,可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莫名的开心。 宋泠月点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当然是真的,我现在还记得老师当时的样子,穿了一件白衬衫,带着黑边框的眼镜,沉静斯文,温文尔雅,往讲台上一站,很多女老师都为您倾倒,只可惜,您当时太过腼腆,错过了不少好机会。” 严煊被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同时心里又觉得很幸福,原来她还记得他当初的样子,只可惜,时光一晃而过,他已经错过了太多。 第三十八章 严煊不希望和宋泠月只是师生关系,他没有过多的奢望,只希望能再进一小步,他就满足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他还没有想过。 尽管他知道,就算没有夏夜清,也没有严熠在中间隔着,宋泠月也是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但他依旧飞蛾扑火般,想要尝到哪怕一点点,爱情的滋味。 “泠月,如果你不介意,就直呼我的名字吧!不然,我总觉得怪怪的,跟你说话都像老师在跟学生说教一样。”严熠笑着说道,眼中带着期盼的光。 宋泠月倒是很痛快的应了,叫了他一声,“好吧!严煊,那我这个学生就放肆一回,恭敬不如从命了。” 严煊扶了扶眼镜,笑容绷不住,“从命好,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师生情谊上,更近了一层。” 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而说道:“我跟你说的那件事,已经有眉目了,说来也巧,我电报还没发出去,他就给我打了电话,原来他已经到上海多日了,最多一两天就会来京都,你的事情我说了,他很愿意帮忙。” “真的吗?”宋泠月欢喜的几乎要跳起来,抓起他的手,感激的握了握,又很快放开了,激动地道:“多谢严老师,哦不,严煊,改天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你不知道,这件事帮了我多大的忙。” 严煊怔了一下,被她握过的手半天都收不回来,明知道只是一个客套的礼节,他的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喉咙紧了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支吾着道:“改天他到了,我给你打电话,我们一起吃个饭。” 宋泠月点点头,“那好,我就等你电话了,时候不早,我先走了,再见!” 严煊摆摆手,“再见!泠月。”直到宋泠月的车子走远了,他才收回目光,进了百货公司。 回到家里,小童爸爸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裹了两个包袱,宋泠月又把买的东西给他装了一个包袱,一起放在了人力车上。 收拾好东西,小童爸爸又跟家里人一一道别,住了这么多日子,和宋府里的人都快要成了一家子,分别,难免有不舍。 尤其是容妈,她向来心软,一早听说他要走,蒸了一锅牛肉包子,还炖了一只鸡,都给他包起来带上,生怕小童受委屈。 临送到门口,宋泠月又把一个信封给了他,里头装着一百块钱,小童爸爸死活都不肯要,硬推了回来,心中不安的说道:“宋老师,您已经帮了我太多,一百块钱,是我以前半年的收入了,这么多,我不能收。” 宋泠月是个倔脾气,执意要给他,“就算你不需要,小童也需要,就当成我给他的学习费用,你帮他保管,一定要收!” 小童爸爸知道她的脾气,不收怕是走不了的,收起信封,已是热泪盈眶,在京都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关心他们,对他们好,抹了抹眼角,跟众人说了再见,拉上车,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下午,小童没有再回到宋府,想来是被他爸爸直接接回了家里,宋泠月心里空落落的,晚饭也没吃几口,闷闷不乐的回了卧室。 夏夜清晚上回到家里,卧室的灯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光下,宋泠月趴在床上,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乖宝贝,怎么不开心呢!听容妈说,你晚饭都没怎么吃?”夏夜清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脱下外衣挂起来,走到了床畔。 宋泠月扭过头看着他,昏暗的灯光,依旧隐藏不住他精致的面孔和高贵俊雅的气质,白衬衫松松的掖在军服裤子里,领口松开两颗扣子,带着几分随意和不羁。 “清哥哥,你回来了?吃过晚饭了吗?”宋泠月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他一句。 夏夜清矮身坐到床边,低头亲了亲她,柔声问道:“我听说小童和他爸爸搬走了,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 宋泠月凑过来,头枕在他腿上,小手拨弄着他衬衫上的扣子,闷声说道:“嗯!往常这个时候,院子和客厅里总能听到他的笑声,他一走,感觉宋府空了很多。” 夏夜清“嗯”了一声,手抚上她的发丝,问道:“为什么突然搬走呢?是觉得住的不舒服?” 宋泠月摇摇头,转了个身,把后脑对着他,徐徐说道:“谢大哥说,小童的妈妈回来了,还买了一处房子,接他们父子俩过去住,一家团聚。其实这是好事,我也为他们高兴,只是突然走了,心里总是不舒服。” 夏夜清一手捋着她的长发,眼睛眯起来,别有深意的说道:“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突然回来了,还变的这么贤惠,我怎么隐隐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呢!” 宋泠月噘着嘴哼了一声,“清哥哥,你是做大事的人,难免思虑的多,可我觉得,寻常人家过日子很简单,再说,她都走了一次了,好不容易和丈夫孩子团聚,应该不会再走了。” 夏夜清笑笑,目光有些出神,“你说的对,有很多事情,本来就很简单,是有些人把它想麻烦了。” 他难得附和宋泠月的意见,宋泠月心里有一丝小得意,晃了晃头,调皮的说道:“嗯!清哥哥这才乖嘛!” 夏夜清被她的话气笑了,伸手挠了挠她的腰间,痒的宋泠月身子一缩,“咯咯”笑成了一团。 “小东西,今天是要变成老夫子吗?嗯?”说着话,又挠了一下。 宋泠月笑得难受,胡乱的去挡他的手,嘴里央求道:“清哥哥,我错了!别挠了,我很怕痒。” “呵!求饶也不管用,除非,你陪我洗鸳鸯浴。”夏夜清脸上带着坏笑。 宋泠月脸一红,鸳鸯浴,他肯定又要做坏事,从他腿上挪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隔着被子,闷闷的道:“我不去,我困了,我要睡觉。” 夏夜清没有来掀被子,屋子里响起脚步声,他似乎去了卫生间,宋泠月以为他生气了,探出头偷偷看了一眼,他果然是生气了,独自去了卫生间洗澡。 宋泠月忐忑不安的躺在床上,想着该怎么哄他才好,他不发脾气比谁都温柔,一旦发起脾气,比谁都难哄,真是头大。 正想的脑袋发涨,昏昏欲睡的时候,卫生间的门一开,夏夜清一丝不挂,浑身湿漉漉的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条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一下子蹦到了床上,隔着被子重重的压在了她身上,大手往被子里掏。 “小东西,憋不住了吧!我就不信,你能蒙头蒙一晚上,不跟我一起洗也好,我已经洗完了,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做,爱做的事了。”夏夜清坏笑着,大手一扯被子,就要往被子里拱。 “你不要进来,你身上还是湿的,我不要你!我也不爱做你说的事!”宋泠月使劲推搡他。 夏夜清一只手就把她拢住了,嘴巴往她身上凑,咬开了睡衣的扣子,又咬开了里头的胸衣,一副很“凶残”的样子,“小绵羊,哪里跑,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今天晚上,我们努力造-小-孩!过来吧!” 夏夜清说到做到,果然造了大半夜,宋泠月虽然惧怕他旺盛的精力,却还是一次次,被他带上了云端。 严煊的电话是在三天后打来的,宋泠月和他约在了咖啡馆见面。 一进咖啡馆,宋泠月就看到严煊和一个棕发的外国人坐在位子上,一人手边一杯咖啡,两人畅聊正酣。 严煊抬眼看到宋泠月走进来,急忙站起了身,外国人也站了起来,顺着严煊的目光望过来,他身材高大,面部五官很有立体感,蓝色眼眸炯炯有神,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白色皮肤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泠月,你来了,快过来,我帮你引荐一下。”严煊招呼了她一声。 宋泠月快步走过去,朝两人点点头,外国人笑笑,看上去很友好。 严煊对宋泠月介绍道:“泠月,这位就是我的外国朋友,史蒂文,他的中文很好,你可以用中文和他交谈。” 又对史蒂文说道:“史蒂文,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学生,也是我的好朋友,宋泠月女士。” 宋泠月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朝史蒂文伸出了手,“史蒂文先生,你好!” 史蒂文握了握宋泠月的手,笑笑道:“宋小姐好,你可以直接称呼我史蒂文。”中文说的的确很流利。 宋泠月大方的笑笑,“好,史蒂文!” 严煊请两人坐下,又给宋泠月点了一杯咖啡,三个人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严煊就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让宋泠月向史蒂文简单说了一下工厂里的情况。 史蒂文听完,大致知道了是什么设备,又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宋泠月捡着知道了说了几句,史蒂文听她似乎不是很懂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倒是很爽快,当即就表示,可以直接去工厂看看。 宋泠月大喜过望,喝完一杯咖啡,坐车带着两人去了工厂。 第三十九章 到了工厂,魏千帆的人都不在,只有厂子里的工人在忙碌,几个技术员又围着机器在摆弄,时不时的敲敲凿凿,似乎在研究机器的结构。 看到宋泠月过来,还带着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还是外国人,几个人脸上一喜,看来这就是找来的救兵了。 “小姐,这位就是新的技术师吗?”一个技术员问道。 宋泠月点点头,“对,国外的技术师,过来帮我们看看机器。” 又伸手摸了摸机器,转身对史蒂文说道:“史蒂文,这就是工厂新引进的机器,已经来了很多天,我们还是不会用。” 史蒂文走到机器正面看了看,伸手到机器的几个按钮上摆弄了一番,又到后面卷布轴的大架子跟前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 “宋小姐,恕我直言,这机器虽然是八成新的,但是,这是一组被淘汰的机器,就算我能让它运作起来,它也无法正常工作,你的人无法使用,也是很正常的,说明白些,它本身就是一组已经不能用的机器。” 几个技术员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难道魏少爷在骗我们?” 史蒂文不知道内情,看他们的样子,生怕引起什么误会,就解释道:“依我看,买机器的人也未必知道,毕竟,这东西在中国还没有引用过。” 技术员这才释然,同时又觉得有些羞愧,外国都淘汰的机器,他们居然还不会用,不得不说,这是技术上的落后。 史蒂文又研究了一番机器,确定无疑,这机器是不能用的,宋泠月道了谢,引着两人出了工厂。 回到车上,宋泠月执意要请严煊和史蒂文吃午饭,严煊也有和她一起吃饭的意思,没有推脱,但他坚持这顿饭要由他来请,一是给史蒂文接风,二是希望借此让她和史蒂文熟络一下,以后有技术上的问题,两人可以更好地接触,宋泠月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史蒂文是英国人,对于西餐不太感兴趣,倒是喜欢中国菜,严煊就带着两人去了金华楼,要了一个小包间,征询了两人的意见,点了几个金花楼的招牌菜,又点了一壶碧螺春。 饭菜吃到一半,史蒂文放下了筷子,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说道:“宋小姐,如果工厂真的想引进这样的设备,我倒是认识一个德国供应商,他有最新的设备,费用也不是很高,看你工厂的规模,你可以先引进十台,价格方面,我可以替你和他磋商。”估摸着说了一个大概的价格。 宋泠月暗暗思忖了一下,就算史蒂文能说动供应商,哪怕对方能降下一成,也是一笔巨大的费用,如果宋家有能力引进,父亲当初也不用跟银行贷款了,这笔钱,她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 严煊是知道宋泠月的情况的,知道她为难,及时打圆场,“史蒂文,泠月只是个小孩子,这样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主,还是给她时间考虑一下,如果真的需要,我再通知你。” “ok!”史蒂文一点就透,点点头,继续闷头吃菜。 吃完饭,严煊带着史蒂文去京都有名的景点游览,宋泠月不便同行,辞别了两人,坐车返回了家。 妙音园,白牡丹从后台卸完妆出来,宋琅接上她,把她带到了京郊一处宅子里,魏千帆正等在那里。 客厅里,留声机里正在放送浪漫的乐曲,白牡丹一走进去,宋琅自动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外头的门。 大厅里装饰的富丽堂皇,地上铺着高级波斯地毯,高跟鞋踩在上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白牡丹侧头打量着屋子里,想象着等一下见到的人,他今天会是什么模样。 “白小姐,欢迎光临!” 身后蓦地响起一个磁性的男声,白牡丹下意识的转身去看,魏千帆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西装,西服敞开着,一手插兜,一手摇着红酒杯,斜倚在楼梯的栏杆上,高大的身材,英俊的面孔,气质出众,风流倜傥。 “魏少爷,今天叫我过来,还是想听戏吗?”白牡丹开口问道,嗓音清脆悦耳。 魏千帆缓缓踱步到她跟前,笑容如沐春风,“白小姐,今天是请你来喝酒的,上次我说过,要请你喝最好喝的红酒,法国空运来的,好喝,又不会伤害你的宝贵嗓音。” 白牡丹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低头抿了抿耳旁的发丝,低声道:“多谢魏少爷!” “诶,跟我客气什么,走,我带你去二楼,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魏千帆说着,上前牵住了白牡丹的手,柔弱无骨,惹人心神荡漾。 白牡丹没有抽回手,任由他牵着去了二楼。 一到二楼的走廊,白牡丹脸就红了,地上铺满了玫瑰花瓣,走廊两旁的灯柱上,点着香薰蜡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非常好闻。 “喜欢吗?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白牡丹配红玫瑰,别有一番风情!”魏千帆浅浅笑道,牵着白牡丹继续往前走。 推开一间房门,魏千帆侧过身,示意她走在前头,白牡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没有开灯,光线很暗,白牡丹有些诧异,才想问他,魏千帆抬手打开灯。 顶上的水晶灯灯光流转,房间正中,放着一个花架子,上头摆着一束鲜红的玫瑰,玫瑰花束中间,安安静静放着一条钻石项链,玫瑰花瓣娇艳欲滴,钻石光华夺目,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条项链,是我从国外定制的,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的项链,才配得上独一无二的你,我借这条项链向你表达爱意,你愿意接受我吗?” 魏千帆的声音温和充满柔情,配合着房间里浪漫的背景,白牡丹心生感动,不知不觉沦陷在编织的梦幻爱情里。 “我、我愿意!”白牡丹动情,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魏千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就不信,还有他钓不到的女人,管他是白牡丹还是红牡丹,照样拜倒在他的金钱之下。 “那我可以叫你牡丹吗?牡丹,小牡丹!” 魏千帆眉眼含笑,含了一口酒,凑到白牡丹身边,一只手顺势揽住了她的腰,低头吻住她,把酒喂到了她嘴里。 白牡丹喝了他喂到口中的酒,才要推开他,魏千帆丢了杯子,一手摁住她的后脑,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 魏千帆流连花丛,对付女人是个中高手,白牡丹未经人事,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一番长吻下来,气喘吁吁,胸膛不停的起伏。 魏千帆一手把钻石项链勾过来,动作温柔的给她戴在脖子上,闪耀的钻石在她洁白的颈间,愈发迷人,魏千帆邪气上涌,拥吻着白牡丹,向里头的大床走去。 白牡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心里一慌,侧过头,声音颤抖的说道:“魏少爷,我只是一个戏子,如果你要了我的身子,我会惹人笑话的。” 魏千帆情欲上脑,这朵牡丹花,他想摘已久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说了几句绵绵的情话,又说要对她负责,会给她一个名分之类的话,吻着白牡丹压到了床上。 白牡丹挣扎了几下,魏千帆眼看要吃到嘴里,无论如何不肯放弃的,大手撕扯开她的衣服,把她压在了身下。 白牡丹身材纤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魏千帆舌头探进她嘴里,一番缠绕,白牡丹就失去了理智,半推半就,被他闯了进去,一阵疼痛袭来,昏了过去。 白牡丹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魏千帆的怀里,他一手搂着她,一手夹着一支烟,看到白牡丹醒来,把烟递到了她嘴边。 “小牡丹,我知道我刚才粗鲁了,你身子一定很疼,这烟是好东西,你抽一口,能缓解疼痛。”魏千帆引诱道。 白牡丹身下的确有些涩疼,半信半疑,还是抽了一口,第一口有些呛,她咳嗽了几声,魏千帆喂了她一口酒,又递给了她,第二口就觉得好了许多,魏千帆哄着她抽了一支,一支烟下去,疼痛的确好了许多,还有些晕晕乎乎。 魏千帆看她目光迷离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哄着她,又把她压到了身下,不知道是不是烟的作用,这一次,白牡丹不觉得疼了,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酥麻,似乎,还带着一点点期待。 天黑时分,宋氏工厂里,一间仓库被打开,几个抬着一个箱子进了仓库,不多时,几个人就空着手走了出来,锁上仓库的大门,匆匆离开了工厂。 海关,一艘货船靠了岸,几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等船上的人都出来以后,偷偷摸摸上了船,进到里头的货仓,找到上头指示的东西,挪到船上的夹层里,又偷偷溜出了船,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一早,宋琅拿着海关的通行证去了海关,海关人员果然没有为难他,连关税都免了,直接让他的人把船开出了关口,到了荣兴商会的码头。 第四十章 夏夜清才到海关办公室,张副官拿着文件就进来了。 “总长,今天早上,宋琅提走了荣兴商会的船,这是登记文件,他用了通行证。” 夏夜清点头,“用就用吧!反正都给他开了。” 张副官迟疑了一下,“那船上的东西……” 夏夜清笑笑,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东西?我只开了通行证,其他的,我可不知道。” “嘿嘿!”张副官露出憨笑,“总长,我发现你装傻充愣的功夫也不赖。” 夏夜清不满的蹙起了眉头,“滚蛋!这叫大智若愚!” “好嘞!这就滚!” 慕雪自白府那一夜,就被夏夜清彻底伤了心,再也不肯跟他往来,苏寒夜趁虚而入,和慕雪的关系渐入佳境,已经不需要白秀林牵头,两人就可以单独出去约会了。 这天一早,慕雪收拾打扮好出了家门,外头早有一辆车子在等候,苏寒夜倚在车门上,一身墨色立领的呢子大衣,身材高大有型,头戴圆顶礼帽,沉稳持重又不失优雅。 看到慕雪出来,苏寒夜眼前明显一亮,一手摘下帽子,反扣在胸前,另一手伸向慕雪,含笑说道:“雪儿,每次见你都是这么美,我已经等不及想每天跟你相见了。” 慕雪害羞的低下了头,苏寒夜把她的手递到唇边,轻轻的落下一个吻,虽然隔着手套,还是让慕雪心尖儿一颤,好像被他的唇触到了肌肤一样。 苏寒夜装作没有看到慕雪的反应,一手打开车门,另一手自然而然的扶上她的纤腰,把她扶上了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苏寒夜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慕雪手心儿里,示意她打开。 “雪儿,这是我亲手制作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慕雪被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直视,一阵脸红心跳,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手上的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枚淡粉色的珍珠戒指,珍珠周围镶着一圈儿小小的钻石,众星拱月般,别出心裁,华丽美观。 “这是你做的?你会做首饰?”慕雪又是惊喜又是惊讶。 苏寒夜点点头,又轻轻摇摇头,“是我做的,本来不会,去首饰店待了一天,求了师傅,教我做了一枚,你喜欢吗?” 慕雪心内感动不已,握紧手里的戒指,重重的点头,“我喜欢!真的很喜欢!” 苏寒夜笑了,攥住她的手,把戒指给她戴在了食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好,粉色珍珠,极衬她雪白的肌肤。 “好看吗?”慕雪害羞的问。 苏寒夜没有回话,直接低头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慕雪的脸瞬间通红,急忙缩回了手,目光看向窗外。 “对不起,我失态了,你真的太美,我一时没忍住,所以……”苏寒夜不安的道歉。 慕雪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只是不太适应。” 苏寒夜心里一喜,面上并未表露出来,身子刻意挪远了一些,好让她放松下来,对开车的司机吩咐道:“先不去餐厅,去花市。” 慕雪回过头来,疑惑道:“去花市做什么?” 苏寒夜神秘的笑笑,“我还有另外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去花市才能看到,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宋泠月还是决定中断跟魏千帆的合作,新设备暂时不考虑了,至于工厂解封的钱,她会想办法还给他,在家里思来想去,给宋琅去了一个电话,问了地址,决定去找魏千帆谈一谈。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郊外,来到一座豪华的府邸前,门口有两个士兵把守着。 宋泠月下了车,上前问道:“魏先生在吗?我是和宋先生约好的,找魏先生谈事情。” 士兵听她是跟宋琅约好的,就说道:“宋先生出去了,很快就回来,我们少爷在二楼,您可以直接去找他。” 一个士兵说完,引着宋泠月往屋子里走,进了客厅,士兵指了指二楼的楼梯,“宋小姐,少爷在二楼,我就不带您过去了。”说罢,自顾自出了屋子。 宋泠月蹙了蹙眉,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要她自己上楼?左右看了看,屋子里再没别人,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楼梯。 来到二楼的走廊,宋泠月隐约听到有说话声,声音很压抑,似乎有女人在,她犹豫了一下,或许魏千帆在会见别的客人,不如等一下再上来,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又突然安静下来,没了动静。 宋泠月停顿了一会儿,来都来了,何必再周折一次,还是转身返了过去。 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路也发不出半点动静,宋泠月扫了一眼,只有书房门开着一条缝,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宋泠月走到门口,才要抬手敲门,抬眼就被里头的情景惊到了,书桌后,一个女人骑跨在魏千帆的身上,身子不停地上下耸动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吟,气氛暧昧至极,不用想也知道里头正在上演什么。 宋泠月臊的脸通红,急忙退了回来,后背倚在墙上,双腿发软,险些要跌倒在地上,屋子里此时却响起了说话声。 “小牡丹,来,这烟给你,让你抽一口,爷今天让你抽舒服了,你也得好好伺候爷才成。”魏千帆的声音,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白牡丹开了口,话语中带着压抑的抽泣,“魏少爷,你别这样对我,我是唱戏的,这里头有白面儿,会毁掉我的嗓子的。” 魏千帆低低笑了两声,“小浪货,你现在不抽还忍得住吗?昨夜是谁为了抽一口烟,缠在我身上叫大爷的,全都忘了?” 不知道魏千帆又做了什么,白牡丹哀求起来,“魏少爷,别这样,求求你,放我回去吧!” “放你回去?好啊!跪下来,好好伺候我,我舒服了就送你回去,烟随你抽,钱随你花,你只要记着,随叫随到,小宝贝儿,过来吧!” “不,不要……呜呜……”白牡丹含糊的呜咽了几声,似乎嘴里被塞上了东西,说不出来话似的. 宋泠月心惊胆战,一手紧紧捂住嘴巴,匆匆忙忙跑下了二楼,才到客厅门口,就看到宋琅走了过来,她急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装作迷路的样子,目光四处打量着。 宋琅看到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大步走过去把她扯了出来,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自己进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外头的士兵赶了过来,看宋琅在发火儿,急忙解释道:“宋小姐说和您约好的,少爷正好在上头,我就让她自己去了,怎么?宋小姐没见到少爷吗?” 宋泠月才要说什么,宋琅摁了摁她的手,对士兵吼道:“你们会不会当差?这屋子这么大,宋小姐怎么可能找的到,她迷路了。” 宋泠月疑惑的看向他,宋琅面不改色,训完了士兵,拉扯着她出了宅子,走到她的车旁,才开口说道:“这个地方是他闲暇时娱乐的地方,没有我带着,你不要一个人进去,你的意思我会向他转达,今天不适合谈话,你先回去吧!” “可我必须跟他说清楚,机器请他运走,厂子解封的钱,我会还给他。”宋泠月抢着说道,她恨不得立即跟魏千帆解除合作关系,以后都不想跟他打交道。 宋琅拧紧了眉头,“宋小姐,你真的很不听话,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这件事情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回去等我的电话,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可是……” 宋琅张口吼了一嗓子,“没有可是,让你走就走!” 司机以为有人欺负宋泠月,从座椅底下掏出一把枪,“咔咔”上膛,举着就冲了上去。 宋琅反应极快,长腿一翻,直接踢掉了司机手里的枪,伸*过来,又一脚踢在司机腿弯上,司机身子一矮,跪在了地上,宋琅直接把枪抵在他头顶。 宋泠月吓得惊呼一声,一手捂住嘴,跌坐在地上,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她从来不知道,跟着她的司机有枪,也不知道,宋琅居然有这么好的身后,看来他从前温文尔雅的样子都是装的。 “我不想伤害你们,带上你家小姐走,不要说来过这里,这是为你们好!”宋琅说了一句,把枪扔给司机,拉开车门,把宋泠月塞进后座里,重重摔上了车门。 司机见他的确没有伤人的意思,跳上车,带着宋泠月快速离去。 宋琅回到屋子里,魏千帆已经完事儿了,收拾利索下了楼,白牡丹还关在书房里。 “少爷,今天玩儿的开心吗?”宋琅笑着问道。 魏千帆得意的挑挑眉,“开心,什么清纯的白牡丹,沾上这东西,连条狗都不如,还不是任由少爷我玩弄。” 打开柜子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摇晃着酒杯问道:“宋泠月不是说要跟我谈事情吗?人怎么还没到?” 宋琅说道:“来过,您在忙,我没让她进来,她说要解除和您的合作,我告诉她,她一个人说了不算,让她回去等回复。” 魏千帆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意思,她未免太天真了,还以为我真的在跟她合作,合作与不合作,都不是她说了算的,这条船,她不上也得上,谁让她是夏夜清的人呢!” 宋琅笑笑没有接话,魏千帆喝光了杯子里的就,又突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货船不是已经到了,里头的东西拿到了吗?” 宋琅脸色不好看起来,摇了摇头,声音沉了下去,“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船上的东西,不见了!” “啪”的一声,魏千帆抬手把杯子摔在了柱子上,恨恨的骂了一句,“谁他娘的敢动我的货,我跟他没完。” 第四十一章 慕雪坐在窗前,欣赏着窗台上那盆含苞待放的红梅,不舍得移开目光,苏寒夜说,这是他特意让人为她栽培出来的盆景,即使在这个季节,红梅也能绽放,让她欣赏到最喜欢的梅花。 已经分开了半日,苏寒夜那充满柔情的目光,还时不时的在她眼前出现,他温和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转,“雪儿,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你愿意接受我,做我的女朋友吗?” 慕雪当时没有回答,可私心里,她的心已经一点点向书苏寒夜偏移,他是司令公子,虽然比不上夏夜清世家的出身,却也不算差,人才和品性更是比夏夜清还要出众,从这些方面来讲,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家里也不至于会反对。 房门被敲响,慕雪应了一声,慕总长走了进来,看她对着一盆红梅发呆,笑着问道:“雪儿,你今天跟着那个苏少爷出去了?玩儿的开心吗?” 慕雪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开心,他带我去了花市,送了我这盆红梅,我很喜欢!” 慕总长“嗯”了一声,淡淡说道:“看来他的确很用心。” 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话锋一转,又说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已经有了七房姨太太?” “什么?姨太太?”慕雪怔了一下,显然,苏寒夜没有告诉她。 慕总长笑笑,“不错,七房姨太太,却没有太太,她们没有跟着来京都,是不是很奇怪?” 慕雪沉默不语,目光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总长也不安慰她,继续说道:“我知道,夏家那个小子,并没有跟我们慕家联姻的意思,你心里难免有气,可是,你不能因为赌气,就随随便便找一个人。” 慕雪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膝盖,低声说道:“我不是赌气,寒夜他,对我的确很好,至于他没说的事情,我想,是因为我没还没到哪一步,如果到了,他一定会对我坦诚的。” “如果他坦诚了,你就打算接受他吗?” “爸爸,我现在还没有答应他,这件事,再给我时间,让我想一想好吗?” 慕总长站起了身,语重心长的说道:“雪儿,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我想过,他追求你,也一定是存了让你当苏太太的心思,虽然身份上不会委屈,可这样一个男人,他的心思不会放在你一个身上的。” 慕雪头埋在膝盖上,闷闷的说道:“爸爸,请不要再说了!” 慕总长叹了口气,“好吧!你好好安静一下,然后下来吃晚饭吧!你弟弟来了,你还是和他谈一谈。” 慕雪抬起头看着他,眉头蹙了起来,“慕年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您真的要他进慕家的大门?您这样可对得起妈妈?” 慕总长不自在的错开了目光,“雪儿,你妈妈和我,已经分开了十几年,你也长大了,心里该清楚,她不会回来了,至于慕年,他终归是我的儿子,我不能弃他于不顾。” “说来说去,您始终认为儿子比我和妈妈重要,就算他是一个私生子,就算他母亲是个风月女子,您还是要让他进门,那我呢?”慕雪气愤的道,眼泪不争气的溢出眼眶。 慕总长摊了摊手,“雪儿,请你理解爸爸,爸爸年近五十,总长的位子也坐不久了,如果不让慕年进慕家,后半生,谁来保护你?” 慕雪抬手制止了她,“够了!请您不要再说了。您有您的打算,我有我的固执,我的后半生不需要谁来保护,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至于晚饭,我没胃口,请您和您的儿子自行享用,我累了,想要休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慕总长也不好再逼迫她,讪讪的退出了她的房间。 慕雪心里乱成了一团,母亲当年愤恨离去的场景,还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眼前,还有那个所谓的弟弟,慕年,他酷似父亲的长相,让她每每看到都觉得厌恶,这个私生弟弟的出现,曾一度打碎她所有的骄傲,如今,还要介入她本已平静的生活。 “寒夜,如果你现在在这里该有多好!”慕雪喃喃自语了一句,无力地抱住了双臂。 房门又被敲响了,听差隔着门说道:“小姐,有您的电话,苏少爷打来的。” 慕雪听到是苏寒夜的电话,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迫不及待的下了楼,此时此刻,他的电话,比什么都重要。 夏夜清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正准备离开办公室,门就被人从外头踹开了,魏千帆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宋琅,还有一个准备阻拦他们的海关工作人员。 “总长,他们硬要闯进来。” 夏夜清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他们是我的朋友。”工作人员会意,退了出去。 魏千帆伸手指向夏夜清,质问道:“夏夜清,你什么意思?你敢派人劫我的货,你是不是不想让你的小情人活了?” 夏夜清一脸茫然不知情,打开魏千帆的手,不冷不热的说道:“什么货?魏千帆,你是吃了枪子儿,脑子成浆糊了吗?” “好,我告诉你!”魏千帆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气愤的说道:“我的货放在了荣兴商会的船上,如今船过了海关,货却不见了,你别告诉我,这跟你没关系。” 夏夜清坐下来,长腿搭到了桌沿儿上,又恢复了一贯懒散的调调,“魏千帆,你走货的那艘船都是免检的,连海关的人都没上去过,就算我想拿走货,也要有机会才行。” “你少胡说八道!”魏千帆吼了一声,一拳头砸在了夏夜清的办公桌上,“除了你,谁会动我的东西,只有你知道里头有我的货,也只有你会跟我作对。” 夏夜清并不理会他的愤怒,一只手转动着钢笔,淡淡说道:“或许是船上的人手脚不干净呢?再不然,是对方根本没给你货,只是骗你玩儿的,你有没有查查看?” “你!”魏千帆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个夏夜清,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最可恨的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能指正是夏夜清做的手脚,眼下他矢口否认,竟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好你个夏夜清,你不会一直都得意下去的,咱们走着瞧!”魏千帆说罢,起身踹开椅子,气冲冲的离开了海关。 夏夜清起身整了整衣服,打了一声呼哨,张副官从隔壁走了出来。 “总长,打发了?” 夏夜清笑笑,“打发了,你给唐风去个电话,可以取货了。” 白府,苏寒夜挂了电话,一回头,白秀林已经回来了,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林,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从你说出“亲爱的”这个词的时候。” 苏寒夜手一抖,背到了身后,支吾着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她情绪不稳定,很伤心的样子,需要安慰。” 白秀林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所以,你就答应明天带她去散心,顺便做一个贴心的好男人?” “我……”苏寒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她已经对我有好感,我不能放弃,不过,她一向庄重自持,结婚之前,我肯定得不到她。” 白秀林苦笑一声,“无所谓,你势在必得,我也不过是白问一句,那就恭喜你和苏太太了,祝你们早日成婚。” 苏寒夜心里一疼,过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呢喃,“林,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很难过,她们都是女人,你知道的,我要的是男人,你就是我的男人,我最爱的人。” “呵!爱有用吗?我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身份,我有自知之明。” 苏寒夜大手摁在他后脑上,让他的头紧贴在他胸口,咬牙说道:“你不是,你没有见不得人,你等我,等我把一切都铲平了,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爱人,我不怕被人嘲笑,我会让你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 白秀林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去忙你的,你不是还要赴陈军长的宴会吗?不用理会我的小性子,反正过一会儿就会好。” 苏寒夜下巴摩挲着他的头顶,轻声说道:“不去了,今天哪里都不去,我陪你吃饭,陪你洗澡,陪你睡觉,抱着你一整夜,什么都不做。” “真的?” “最后一句话是假的!” “你混蛋!”白秀林闷声骂了一句。 苏寒夜继续摩挲他的头顶,懒懒的应了一声,“嗯!” 白秀林继续骂,“你无耻,无耻的混蛋!” “嗯!”苏寒夜又应了一声,低头吞没了他的声音。 深夜,一艘船驶进了唐氏船厂的码头,船长带着几个人从甲板上下来,唐氏船厂的工人迎了上去。 “这船怎么开到了这里?” 船长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指了指船的方向,说道:“这船出了问题,运行起来不顺当,我查不出是什么问题,你们还是检查一下,过几天要出海,这样可不行。” 工人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会尽快,不过,今天肯定是开不走了,如果没有大的问题,最快也要明天,如果有问题,那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船长也是荣兴商会雇来的,他才管不了那么多,丢了烟头,说了一句,“那你们尽快,赶不及出海,我可付不起责任。” 船长带人离开以后,唐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大衣襟敞开着,一手斜插在兜里,嘴里叼着一根烟,一身痞子相,却是个帅气十足的痞子。 “冬子,带人上去取货,动作快点儿。” 冬子带着几名手下,抱着一堆麻袋上了船,不一会,几个人就扛着麻袋走了出来,来回了几趟,里头的东西就清光了。 冬子让人把东西装到外头的车上,又去船上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也没有留下痕迹,走到了唐风跟前。 “少爷,东西装好了,送到哪里去?” 唐风扔了烟头,用脚捻灭,抬头说道:“你给夏二爷去个电话,问好地址,跟我开车过去。” 第四十二章 白秀林才到警察厅,宁副官就风风火火的进了办公室,说有人打电话匿名举报,宋氏工厂里头暗藏违禁品,数量不少,电话不止打到了警察厅,还打到了监察司,监察司司长已经亲自带人去了。 白秀林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秀气的眉头皱成了川,“你说什么?宋氏工厂里藏毒,这怎么可能?” 宁副官也觉得不可思议,摊了摊手,说道:“我生怕有误,再三询问打电话的人,他说的信誓旦旦,我不敢自作主张,毕竟,宋小姐是你的外甥女,我想,还是去一趟比较妥当。” 白秀林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想要给夏夜清去个电话,宁副官却摁住了他的手,问道:“厅长,你不会是想给夏总长去电话吧?” 白秀林点点头,“对啊!如果是真的,告诉他一声比较好。” 宁副官双手摁住了他,好像他一松手,白秀林就会飞了一样,口中说道:“要我看,这件事还是先别告诉他,如果是真的,再通知他不迟,如果是假的,也没必要通知了。” 白秀林抽回了手,奇怪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副官觉得好笑,白秀林总是像个小孩子,什么事都喜欢刨根问底,偏偏他生不起气来,耐心的解释道:“我是这样想的,夏总长一向风风火火,如果这件事告诉他,他肯定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如我们私下摆平,反正都是自家人。” 白秀林却觉得不妥,说道:“监察司的人我不熟,怎么能算是自家人呢?万一他要把事情闹大,我也是压不住的。” 宁副官手指了指自己,“我熟,如果事情不大,给他点儿好处,什么都好说,如果事情大了,他又不上道,再让夏总长出手,毕竟,宋小姐和夏总长的关系在那里,能不牵涉就不牵涉他,你觉得呢?” 白秀林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好吧!你去通知他们,即刻赶往宋氏工厂。”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去了宋氏工厂,才下车,宋泠月的车子也到了,白秀林一看到她,就把她又推回了车里。 “你来干什么?”白秀林急声问道。 宋泠月一手把着车门,说道:“工人打电话,说监察司的人要检查仓库,清哥哥去了海关,我不好麻烦他,只好自己过来看看。” 白秀林嘴里“啧”了一声,“看什么看,我会想办法摆平的,你先回家去。” 宋泠月不依,非要跟他一起去,白秀林不好告诉她违禁品的事,劝又劝不动,只好让她等在车里,说有情况再让人出来告诉她,宋泠月应了。 厂房里头,已经有几个仓库打开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监察司长指挥着手下,又要打开最后一个仓库,白秀林恰好赶到了。 “杨司长,您的速度够快的,我们才到,您就检察一遍了。”宁副官上前,嘴里打着招呼,拦住了杨司长的人。 杨司长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扫了白秀林一眼,语气淡淡的,“原来是白厅长和宁副官来了,你们速度也不慢,我还没检查完,你们就来了,看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宁副官一听他这语气,俨然是公事公办的样子,扭头对白秀林使了个眼色,白秀林心里一沉,看来要坏菜。 最后一个仓库也被打开了,监察司的一个人进去看了一遍,昂头高喊了一声,“司长,这里头有东西。” 杨司长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厅长,请吧!一起去看看。” 白秀林笑笑,让他先请,他和宁副官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仓库里放着一口大箱子,箱子盖已经被撬开了,揭开上头的一层毛纸,露出了底下一个个锡纸包,粗粗看一眼,一层就有十几包,这一箱子下来,至少有上百包。 杨司长嘴里“嘶”了一声,语带双关的道:“这东西,这可要了命了,看来这宋氏布厂背景不小,一次性敢弄这么多。” 白秀林和宁副官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上百包,这可是要命的事情,看来他们都想简单了,难怪这电话会打到监察司,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白厅长,我们监察的任务到此结束了,剩下的,该你们警察厅拿人了。”杨司长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生怕白秀林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似的。 白秀林暗暗给宁副官使了一个眼色,宁副官会意,悄悄退了出去,这个时候,他和白秀林谁也压不住了,只能找夏夜清。 宁副官找了一个有电话的地方,把电话打到海关,让人转到了夏夜清办公室,是张副官接的。 “张副官,我宁副官,宋氏工厂出事了,杨司长带人去查抄的,一大箱子违禁品,我和厅长压不住了,你快通知夏总长,让他找总理吧!”宁副官急的嗓子都变了声。 张副官听到这话,不急反笑,“宁副官,既然是违禁品,你就让监察的去查吧!急什么?总长有要务处理,顾不上。”说罢,“咚”的一声挂了电话。 宁副官握着话筒愣了半天,咂了咂嘴,回过味儿来,一把摔了话筒,张口骂了一句,“我操,这是什么话,难道宋家出事了,夏夜清就不管了?” 手下见状,在后头扯了扯他的衣袖,“宁副官,这怎么办?厅长还在厂子里呢!他一个人怕是顶不住杨司长,你快回去吧!” 宁副官也顾不上寻思张副官里头的意思了,带上人,火急火燎的返了回去。 一回到厂房里,宁副官就看到白秀林和杨司长的人起了冲突,白秀林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若怒了杨司长,杨司长手下一个大个子,伸手推了白秀林一把。 白秀林个子虽高,却很纤弱,根本禁不住这一推,身子一个趔趄,撞在了后头的箱子上,疼的脸都扭曲起来。 “干你娘的!”宁副官吼了一嗓子,掏出腰里的枪就冲了上去。 杨司长的手下还没回过身,就被宁副官飞起一脚踹在后背,身子一挺,狼狈的扑倒在地上,在地上捶了一拳,挣扎着想要起身,宁副官手里的枪直接抵在了他脑袋上。 “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推我们厅长,是不是不想活了?”宁副官急红了眼,子弹上膛,抬手就要崩了他。 “咔咔咔”,厂房里顿时响起一连串的枪上膛的声音,两方人马举着枪对上了,场面紧张,一触即发。 “住手!宁副官,你放下枪!”杨司长没想到宁副官敢当着他的面动枪,吼了一嗓子。 白秀林被人扶起来,急忙制止宁副官,“宁副官,是个误会,你不要冲动,快放下枪。” 宁副官抬头看了他一眼,气愤的道:“误会个屁,他什么东西,敢对你动手!” 杨司长咽了口唾沫,看这个宁副官的架势,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生怕他手里的枪擦枪走火,惹起大乱子,他是来办公事的,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急忙开劝。 “宁副官,有话好说,手下不会办事,我这就给白厅长赔罪,你一定不能开枪。” 杨司长说着话,走到手下跟前,卯足力气踹了两脚,生怕白秀林和宁副官不解气,弯腰又给了一拳头,把手下的鼻血都打了出来。 白秀林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杨司长又教训了手下,也算给足了面子,忍着疼走到宁副官跟前,夺过他手里的枪,卸了*。 “宁副官,你消消气,我没事儿,还是办正事要紧。” 杨司长也趁机附和,“对对对,先办正事儿,有事儿,咱们私下再说。” 宁副官这才消了火,扫了白秀林一眼,人多,也不好安慰他,目光又转向杨司长,“杨司长,你要查就查,既然要查违禁,一起验验货吧!” 白秀林瞪了瞪眼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宁副官也不理会他,径自带着人进了库房,既然张副官放了狠话,还让白秀林受了委屈,那他也不管了。 杨司长的人拿起一包,小心翼翼的打开,用指尖儿沾了一点儿,放到鼻端嗅了嗅,皱起了眉头,又不死心,放到嘴里尝了尝,扭头就吐了出来,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 “我擦,这他娘的是立德粉!” 杨司长瞪大了眼睛,“立德粉?什么玩意儿?” 白秀林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有戏剧性,实在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宁副官也忍俊不禁,捂着嘴偷偷乐,心道:怪不得张副官放出这种话,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司长的手下咧了咧嘴,解释道:“司长,这立德粉是漆布用的,这布厂,用这个也不奇怪!” 杨司长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魏千帆的人信誓旦旦说能钓到大鱼,结果却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难看,心里这个气,又不能当着白秀林的面发作,恨得直咬牙,这个魏千帆,是把他当猴耍了,这笔账,他记下了。 “杨司长,再打开几包试试,可别弄错了,这可是大事儿。”宁副官绷着脸,故意火上浇油。 杨司长拉不下面子,又让手下打开了几包,依然是立德粉,不用说,底下的也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什么白面儿,都是漆布的颜料。 出师不利,杨司长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他的人一离开厂房,厂房里就“哈哈哈”笑成了一片,白秀林笑得肚子都疼了,一弯腰,又扯疼了后背,嘴里“嘶”了一声。 宁副官这才想起他被撞伤了,拉着他出了仓库,走到一台机器后头,要帮他查看伤口。 白秀林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裸露上身,说什么也不肯让他检查,宁副官的力气岂是他能比的,不由分说,上手解开了他的上衣,又强行把里头的衬衣推上去,露出了一片淤青的后背。 “还说不让检查,你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后背都青了。”宁副官说着,伸手摸上了淤青的地方,一触及到他细嫩的肌肤,心里一颤,一种微妙的情愫涌上了心头。 白秀林觉得别扭,转身躲了一下,急忙扯下了自己的衬衣,又扣好外衣,低声说道:“没事儿,我家里有药,很快就会好的。” 宁副官喉结滚动了一下,盯着白秀林清秀的面庞,突然说了一句,“白厅长,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第四十三章 白秀林仓惶逃出了宋氏工厂,没坐回自己车里,直接坐到了宋泠月车上,宋泠月在外头,眼看着一拨拨人进进出出,正等的焦急,见他出来,忙不迭的追问起来。 “舅舅,到底怎么回事?监察司的人走了吗?” 白秀林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眨了眨眼睛,说道:“走了,没事儿了,我们回家吧!” 宋泠月一愣,“回家?你不去警察厅了吗?” 白秀林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去了,事情办完了,我要回家。”他被宁副官吓到了,受了刺激,恨不得立即回到家,见到苏寒夜他才能安心。 宋泠月不明就里,也没多问,吩咐司机去了白府。 到了白府,苏寒夜竟然不在,白秀林这才想起,他约了慕雪出去了,心里头又不舒服起来,也不管宋泠月了,自顾自的回了卧室。 难得苏寒夜不在,宋泠月也无事可做,索性就赖在了白府,让厨房给做了点儿好吃的,端着去了白秀林的卧室。 白秀林正在沙发上看书,看到宋泠月端着饭菜进来,收起了书本,帮着把饭菜摆在了桌上,伸手要拿筷子,宋泠月打开了他的手。 “洗手去,才看过书,不洗手不许吃。” 白秀林笑笑,听话的去洗了手。 俩人正吃着饭,宁副官就闯进了卧室,一看宋泠月也在,到嘴边的话又变了,“宋小姐也在,我来找厅长汇报工作。” 白秀林一看到他,又不自在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沉下了脸,“宁副官,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有事,不去警察厅了。” 宁副官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模样,宋泠月以为是工作上的事,不好当着她的面说,起身要离开,白秀林却像受了惊吓一般,急忙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襟,把她摁到了座位上。 “你别走,你就在这儿坐下,他没要紧的事,说几句话就走。” 宁副官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暗暗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吓到他了,此时有话也不敢说了,丢下一句,“不打扰你们了,工作上的事儿不急,明天再说。”一脸尴尬的离开了白府。 宋泠月觉得奇怪,再看白秀林,扭扭捏捏的样子,伸手推了推他,“舅舅,你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见到自己的下属,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白秀林怪嗔了一句,“什么老鼠见了猫?小孩子家家,别瞎说,吃你的饭。”夹起一筷子菜,堵住了她的嘴。 宋泠月嚼着嘴里的菜,目光不住的在他身上打量,她这个舅舅,按说在司令府长大的,又跟着苏寒夜,就算没有苏寒夜那么强,也该沾染一丝半点儿他的勇猛才是,怎么天天像个小媳妇似的? 西餐厅的包厢里,苏寒夜正在绞尽脑汁逗慕雪开心起来,慕雪在他的说动下,终于展开了笑颜,拿起刀叉,开开心心吃起了饭。 苏寒夜吃了一半牛排,放下了刀叉,隔着桌子握住了慕雪的手,似经过深思熟虑一般,说道:“雪儿,既然你已经同意和我做男女朋友,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坦白。” 慕雪大概猜到了他要坦白什么,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定定的望着他,“你说!” “我、我在晋中,有七房姨太太。” 苏寒夜说完,不安的看向慕雪,她眼中却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吃惊,淡淡“哦”了一声,就低下了头。 这反应出乎苏寒夜的意料,他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我很荒唐吗?我有姨太太,却没有太太。” 慕雪表面平静,另一只手却在桌子底下绞起了衣襟,苏寒夜跟她坦白这些,分明是意有所指的,她虽然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却并没有考虑过下一步,他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她有些不安。 苏寒夜看她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心中暗暗惊讶,这位慕大小姐,果然沉静如水,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雪儿,你也知道,我父亲是晋中军的司令,我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也是不得已,可是苏太太的位置,我只想留给心爱的女子。” 慕雪犹豫了一下,说道:“寒夜,其实,我是理解你的,可是,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苏寒夜笑了笑,身子前倾,向她靠近了一些,“雪儿,你冰雪聪明,我直说,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止是男女朋友,我希望你做我的太太,不管有多少个女人,你是唯一的苏太太。”他说这些话的事情,目光充满柔情,一字一词又无比诚恳。 慕雪自小到大,从国内到国外,也打发过不少的追求者,那些人无非是说些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还从没有向苏寒夜这样坦诚,想要做终身打算的,一时间,她有些受感动。 “寒夜,我觉得,这些事情现在说还有些为时过早,不如,先缓一缓吧!” 苏寒夜知道她一个女孩子,不好直接说出口,起身绕到她身后,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道:“好,我知道,这是大事,我不能马马虎虎对待,我父亲很快就会进京了,到时候,我和父亲亲自登门拜访慕总长。” 慕雪脸一红,下意识的想要扭过头去,苏寒夜却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望向自己,凑过去,在她的红唇上浅浅一吻,又很快放开了她。 饶是这浅浅的一下,也让慕雪羞得脸上火辣辣的,再也不能跟他共处一室,一手掩面,抓起手袋,逃也似的离开了包厢。 苏寒夜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勾起了唇角,这个慕大小姐,平日里清冷孤傲的样子,看来还没有被人亲近过,这样的女孩子,看似冷若冰霜,实际上最单纯,最容易受感动,看来距离得到她,已经不远了。 苏寒夜回到家里的时候,宋泠月正在给白秀林上药,白秀林背对着宋泠月坐在床边,上衣掀起来,露出了淤青的地方,宋泠月指尖挑着药膏,一点点儿给他涂抹,嘴里还时不时的絮叨一句,白秀林“嗯嗯”的胡乱应着。 “你们在干什么?”苏寒夜进门看到这场景,张嘴吼了一句,几步走到床边,伸手推了宋泠月一把,她手里的药膏也掉在了地上。 白秀林转过身,看了苏寒夜一眼,没好气的道:“凶什么凶,你吓到她了,小月在给我抹药,你发什么疯?” 苏寒夜这才看到地上的药膏,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一脸尴尬的笑笑,急忙把药膏捡起来,又递给了宋泠月,胡乱解释道:“我是怕小月笨手笨脚的弄不好,再伤了你。” 宋泠月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药膏塞给他,气哼哼的道:“嫌我笨手笨脚,你厉害,你来啊!” 苏寒夜正盼着这个,脸上一抹怪笑,挑了一点儿药膏在指尖儿上,对宋泠月挑了挑眉,“来就来,你也别在这里看着,我饿了,让厨房给我做点儿吃的。” 宋泠月瞪了他一眼,正不想见到这个人,气哼哼的出去了。 白秀林又转回去,背对着苏寒夜,任由他给自己抹药,开口问道:“你不是和慕雪出去了,没吃午饭?” 苏寒夜笑笑道:“吃了,故意支开她,这样才好和你单独相处。” 白秀林后背一僵,“苏寒夜,你别乱来,小月说不定很快就会上来。” 苏寒夜把最后一点儿药膏涂抹上,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看你吓的,我再混蛋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逗你玩儿而已,还有,你这伤怎么弄的?” 白秀林没敢说被人推的,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苏寒夜“嗯”了一声,又问道:“今天去了哪儿?是办公事还是私事?” “办公事,很快就结束了,下午没要紧的事情,我就提前回来了。” 苏寒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没吱声,替他整理好衣服,才说道:“晚饭我不回来吃了,你和小月不用等我,我要去一趟陈霆锋的府上。” 白秀林下了床,慢腾腾的系着衣服扣子,随意的问了一句,“你去他府上干什么?他不是和魏千帆走得近,你拉拢他,那不是要跟魏千帆作对?” 苏寒夜双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圈在身前,不屑的语气道:“魏千帆这个蠢货,让他弄点东西都弄不到,我再和他合作,迟早被他拉下水,陈霆锋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也是个粗人,多少比魏千帆有能耐,拉拢他,比拉拢魏千帆合算的多。” 白秀林一向不参与他这些事情,也没兴趣再打探,淡淡说道:“知道了,那你早去早回!” “嗯!” 魏千帆下午接到了杨司长的电话,说工厂扑了个空,还在电话里把魏千帆数落了一顿,魏千帆说了一通好话,才把杨司长给安抚住。 魏千帆偷鸡不成蚀把米,两头吃瘪,咽不下这口气,又给苏寒夜去了一个电话,却被告知苏寒夜不在府上,一气之下,把宋琅叫到了书房。 “宋琅,少爷我心里有气,也是时候反击了,今天晚上,替我去办一件事。” 宋琅凑到他跟前,“少爷请说!” “你替我,去干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海关一个工作人员,被发现死在了海关总署的办公室,夏夜清赶到的时候,警察厅、监察司和秘书处的人已经来了,想瞒都瞒不住。 监察司和秘书处的作了一番调查,又说了一通场面上的客气话,最后,经过夏夜清的允许,带走了两个海关人员去询问。 白秀林来到夏夜清的办公室,他正仰倒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白秀林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夜清,这件事不好办,监察司的司长说话很不客气,似乎是冲你来的,我和他也有点儿过节,说不上话,秘书处的,我更是无能为力,你只能去找总理帮忙了。”白秀林说道。 夏夜清眼皮也不抬,懒懒的哼唧了一句,“找什么总理,没那个必要,死了一个工作人员,他们想查就查,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什么?” 白秀林倒有些急了,隔着桌子晃了他一下,“你别这个懒散样子,说是小事儿,却惊动了监察司和秘书处,你随便用脑子想,也能知道到是有人故意把事情捅大的,非要出了大事儿才肯动手补天吗?” 夏夜清吃吃的笑了几声,睁开眼睛看向白秀林,好笑的道:“什么补天!我可不是女娲。” 白秀林气愤的坐回了椅子上,“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倒好,没一句实话,要不是惦记着小月的终身幸福,我才懒得管你。” 夏夜清听他的语气,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只好举手投降,坐正了身子,说道:“你放心,无非是那些背地里的手段,晾他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不就是动刀动枪嘛!谁怕谁还不一定。” “那你有什么计划,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白秀林热心的问。 夏夜清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没有计划,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如果真的想帮我,看好你的苏寒夜,别让他落井下石就好。” 白秀林脸一红,轻啐了他一口,“瞎说什么!他一个大活人,我怎么看住?” 看夏夜清不说话,只笑看着他,又低头说了一句,“你放心,他最近没工夫,我虽然不会偏帮你们任何一个,但是,我说了做你的盟友,不伤害他的前提下,我还是会尽力的。” 夏夜清笑笑,朝他伸出了手,“那就这么定了,合作愉快!”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的时候,一张大网正在向夏夜清兜头罩过来。 这天一早,夏夜清的车子才到海关,几辆车子就朝着他的方向驶来,把夏夜清的车子堵在了海关门口。 几个人分别下了车,夏夜清和张副官也下了车,监察司和秘书处的人拿着文件走上前,把文件展开在夏夜清脸前。 “夏总长,这是总理亲自签发的调查令,要你停职,接受调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夏夜清神色微变,随即点了点头,“好,我配合,需要我跟你们走,还是去海关的办公室?” 秘书处的人说道:“不需要,夏总长只需要回到您的夏公馆,接受我们的询问和调查即可,就从今天开始吧!”说着话,做了一个请他上车的手势。 夏夜清点点头,转身准备上车,暗中给张副官使了一个眼色,张副官才想趁人不备偷偷溜走,监察司的人就叫住了他。 “张副官,请您一同协助调查,这是上头的命令,如果您不合作,我们就不客气了。”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夏夜清和张副官对视一眼,脸色皆是一沉,看来这次是出了大事,总理都不打算保他们了,只能自求多福了。 说是协助询问和调查,实际上和审讯差不多,只是不需要关在警察厅,言语上也相对客气些,还是把夏夜清和张副官分开询问的,生怕会串供一样。 一场审问一直持续到下午,中间夏夜清连饭也没心情吃,只喝了一次水,生怕一个分心,会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第一天的调查结束,监察司和秘书处的人离开之前,留下了两队士兵把守,屋门口和大门口各有一队士兵,出入都不自由,还把夏公馆的电话都切断了,等于把夏夜清和张副官囚禁在了夏公馆。 宋泠月中午的时候从白秀林哪里得到消息,白秀林不方便透漏太多,只说夏夜清有事情被缠住了,需要过几天才能来找她,然后不等她冲出宋府,直接把她抱到自己车上,强行拉到了白府,关在二楼,不许她出门半步。 整整三天,夏夜清和张副官被关在夏公馆,不能和外头的任何人联系,两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面临崩溃的地步。 第四天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宋泠月趁白府的人还没起床,把床单、被罩系成一条绳子,从二楼的窗户逃出了房间,幸亏她前三天一直装巧卖乖,打消了白秀林的疑心,让他撤掉了门口的守卫,这才能顺利的逃出白府。 宋泠月顺着去夏公馆的路跑了很远,才找到一辆早起拉活儿的人力车,坐上车直奔夏公馆。 到了夏公馆,宋泠月被门口的士兵拦在了外头,任凭她磨破嘴皮子,这些人就是不让她进去,宋泠月实在闯不进去,站在大门外,撕心裂肺的呼喊夏夜清的名字,希望他听到能出来看她一眼。 一个士兵看她脾气如此倔强,把她推离了门口,好心劝阻道:“这位小姐,你还是不要喊了,他们都在里头,一层层的门都关着,听不到你喊,公馆的下人也都在里头,不到时间是不能出来的,除非你去求监察司和秘书处,让他们给你放行。” 宋泠月看他很热心的样子,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递到了士兵手里,央求道:“兵哥哥,我不认识监察司和秘书处,你行行好,放我进去看他一眼,我看一眼就出来,绝不会耽误你们工作的,求求你。” 士兵本不想收她的东西,可是明晃晃的钻石链子,实在让人撒不开手,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机会,他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买不起一条,偷偷揣在了衣兜里,扯着宋泠月的衣袖,把她带到了一边。 “这位小姐,我再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这样,你去找找魏司令的公子,这里头把守的兵,除了我以外,都是他的人,如果他肯给你行方便,比什么都好使。” 宋泠月皱了皱眉,“魏先生,怎么会是他的人呢?” 士兵摇摇头,“这不太清楚,是我这两天跟那几个人聊天才知道的,你如果有办法就去试试,如果这条路行不通,你就只能等调查结束了。”说完这话,急急忙忙回去接着站岗。 宋泠月眼见是进不去了,等一下白秀林发现她逃了,一定会来抓她,也不敢再逗留,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夏公馆的范围,找到一辆人力车,先回了宋府。 到宋府换了一身衣服,又拿上她所有的钱和首饰,让司机开车直奔魏千帆京郊的府邸。 也是宋泠月运气好,下车就碰到了宋琅和魏千帆要出门,她上去拦下了两人。 魏千帆看到宋泠月,显然有些吃惊,“宋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宋泠月也顾不得和他客套,直说道:“魏先生,我有事要求你,夏公馆被你的士兵围住了,麻烦你帮帮忙,让他们行个方便,让我进去一次。”说着话,把自己带来的钱和首饰一股脑塞给了魏千帆。 魏千帆和宋琅皆是一愣,魏千帆搂着怀里的东西,一动也不敢动,嘴里怪叫着道:“嘿嘿!小丫头,你这是要贿赂我吗?” 宋琅见状,把东西从他怀里一件件拿出来,又给宋泠月塞回包里,笑着说道:“宋小姐,你这样做是没用的,我家少爷还缺你这些东西吗?夏总长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至于你说的事情,士兵都是听秘书处的调遣,我们怕帮不上忙。” 宋泠月一听他们不肯帮忙,急的眼泪直打转,“那怎么办?已经好几天了,清哥哥见不到我,一定会很害怕的。” 宋琅无奈的笑,“宋小姐,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夏总长到底是个男人,不至于扛不住一个小小的调查的。” 魏千帆扬了扬手,“别这么说,宋小姐和我是朋友,能帮我就帮。这样,我给宋小姐写张条子,你拿给门口的士兵,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不过,这条子只能用一次,还要等秘书处和监察司都不在的时候,如果被发现,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肯帮忙,宋泠月已经感激不尽,也顾不得他是不是个小人,冲他鞠了个躬,连连道谢:“谢谢魏先生,只要一次就够了,我一定会小心的,如果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的。” 魏千帆笑笑,从衣兜里拿出笔,又接过宋琅递过来的条子,在上头刷刷写了几笔,就把条子递给了宋泠月。 “你可以拿着去了,不过,你要说话算话,以后需要帮忙的,你可要做到哦!” 宋泠月接过条子,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坐上车子离去。 宋泠月离去后,魏千帆和宋琅也坐上了车,宋琅忍不住问了一句,“少爷,您不是说宋氏工厂对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为什么还要帮她?” 魏千帆笑得一脸神秘莫测,“工厂没价值,宋泠月有价值啊!我听说,她跟那位白厅长是亲戚,两人关系很亲近,白厅长是个妙人,有了宋泠月,就不愁没机会接近他。” 宋琅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少爷,您喜欢白厅长?” 魏千帆眯着眼睛看他,“喜欢!怎么,不可以吗?” 第四十五章 宋泠月一天没有回白府,生怕被白秀林扣下出不了门,找了一个旅馆睡了一白天,等到天黑的时候,让司机开车去了夏公馆,她拿着魏千帆的条子,果然顺利的进了公馆。 屋子里的灯光有些暗,客厅里,有两个看守的士兵在打牌,宋泠月进去,他们问也没问,就让上了二楼。 宋泠月走到夏夜清的卧室门口,激动地一颗心狂跳,几天不见,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子,想象着自己一进去就要抱住他,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知道他会不会激动地落泪。 “咚咚咚”,宋泠月抬手敲响了房门,里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请进!” 宋泠月伸手推开了门,卧室的灯光很暗,一个人正蜷缩在沙发上抽烟,满屋子都是浓浓的烟味儿,像要把房子点着了一样,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的满是烟头,宋泠月心里一疼,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清哥哥,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又要抽烟?” 夏夜清听到她的声音,迷茫的转过了头,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不停地眨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丢了手里的烟,扑过去拥住了她,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好月月,真的是你?我以为我听错了,我以为我出现了幻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快要疯了,再见不到你,我真的要疯了。” 宋泠月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几天的时间,他的腰明显细了很多,不用问,她就知道他经过什么样的煎熬,因为她和他是一样的,除了不顾一切的想见和思念,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清哥哥,是我,我也想你想的快要疯了,唔……” 不等宋泠月说完,夏夜清低头吻住了她,把他想说的话通通用行动表达了出来,一边吻着她往床边走,一边动手解她的衣服,宋泠月热烈的回吻他,配合的去解他的衣服,很快,两人就坦诚相见了。 夏夜清把宋泠月挂在自己身上,边动作,边吻着她翻进松软的大床里,几番抵死缠绵,夏夜清才终于抱着她躺倒在床上,呼呼喘着粗气。 “乖宝贝,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你舅舅说动了监察司的人吗?”夏夜清的手摩挲着她的长发,问道。 宋泠月摇了摇头,声音小下去,“不是,是我找魏千帆给写了一张通行的条子,门口的人才放我进来的。” 夏夜清蹙起了眉头,“魏千帆,谁让你找他的?你舅舅没把你带回白府吗?” 宋泠月点点头,解释道:“带了,他把我关在卧室里,不许我出来,今天凌晨,我趁他没起床,从窗户里逃了出来,在外头逗留了一天,趁天黑才敢过来的。” 夏夜清坐起身子,打开床头灯,盯着她的眼睛,凶巴巴的又问了一遍,“谁让你去找魏千帆的?他有没有要求你做什么?” 宋泠月被他的样子吓坏了,在被子里坐起身,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清哥哥,你别生气,他什么都没要求,只说以后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希望我能帮一把,司机跟我一起去的,我绝对没有撒谎!” 夏夜清气的咬了咬牙,双手扳住她的肩膀,恶狠狠的吼道:“你到底能不能听进去我的话,你真以为魏千帆会帮你吗?他是在利用你,你为什么这么笨,还要去求他?” 宋泠月被他一通吼,吓得呼吸都忘了,坐在床边,眼睁睁的看着他情绪失控。 “你到底要天真到什么时候?眼下因为有我在,他不敢动你,等没了我,你大可以看看,他和那些觊觎你的人有什么不同,看他会不会把你生吞活剥了……” 夏夜清发泄了一通,终于疲惫的瘫坐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的气,伸手指了指宋泠月,冷冷的说道:“你穿上衣服回去,去找白秀林,不要再来找我,我看你到就头疼。” 宋泠月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还是耐着性子摇了摇他,“清哥哥,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找魏千帆了,我都听你的。” 夏夜清丝毫不见心疼,对着她吼了一嗓子,“给我走,再他妈不听,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呜呜……”宋泠月被他的样子吓哭了,看他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再不敢碰他,下了床,胡乱的套上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夏公馆。 宋泠月走后,夏夜清茫然不知所措,在床上胡乱捶了几下,蜷缩着窝进了被子里,喃喃自语道:“好月月,你可一定要听话,在我安全的出去之前,千万不要再去找魏千帆,乖乖的在白府等我,一定要等我!” 宋泠月回到白府,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谁叫也不肯出来。 白秀林和苏寒夜在外头找了她一天,疲惫不堪的回到白府,宋叔却说宋泠月回来了,正在房间里哭,两人一前一后冲上了楼。 白秀林还要斯斯文文的敲门,苏寒夜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脚把门踹开,冲进了卧室,白秀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粗鲁? 宋泠月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不等她走出去,苏寒夜冲到她跟前,拎着她的衣领子把她拽了出来。 “跑哪儿去了?找了你一天,疯丫头,还有脸哭!” 白秀林也跑上前,像个家长似的上去劝架,把宋泠月护在身后,去掰苏寒夜的手,急声劝阻道:“你别吼她,她都哭成这样了,听她把话说完。” “好!”苏寒夜松开了宋泠月,把她和白秀林摁到沙发上,一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泠月,抬了抬下巴,“说吧!去了哪儿?” 宋泠月的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伸手揉了揉,鼻音浓重的道:“我去了夏公馆,见到了清哥哥,可是他生气了,他骂我,要把我扔出去,呜呜……” 白秀林和苏寒夜都十分惊讶,两人对视了一眼,苏寒夜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进去的?” 宋泠月低下了头,“我去找魏千帆要的通行的条子,门口的人就给放了行。” 苏寒夜了然的点了点头,已然明白了夏夜清的意思,却没有戳穿她,只说道:“他如今自身难保,有情绪也是应该的,你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在府里好好待着。” “可是……” “没有可是。”苏寒夜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冷冷的盯着她,“不听话,再敢让你舅舅担心,我就打断你的腿。” 宋泠月还要再犟,白秀林推了推她,“别说了,听话,最近大家事情都多,再出点儿事情,谁也帮不了你。” 宋泠月不敢再吱声了,低着头绞手指,苏寒夜见状,又开始安慰她,“你放心,他死不了,不过就是调查,夏二爷的能力,能应付。” 宋泠月抬起了头,目光里有一丝期待,“真的吗?那他什么时候才能自由?” “不知道!”苏寒夜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抬头看白秀林瞪着他,顿时又改了口,“哦!应该很快,夏家其他人还在,不会不管他的,你大可放心。” 宋泠月虽然半信半疑,但她知道苏寒夜和夏夜清暗中的较量,太多的话也不敢说,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劝住了宋泠月,白秀林和苏寒夜总算放松下来,宋泠月卧室的门被踹坏了,白秀林把自己的卧室腾出来给她,苏寒夜趁此机会,光明正大的邀请白秀林去他的房间睡,宋泠月也没有怀疑,乖乖的去白秀林的卧室睡觉。 苏寒夜和白秀林洗完澡出来,相拥着躺到了床上,苏寒夜亲吻着白秀林的脖颈,大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摩挲。 白秀林意识到什么,突然坐起了身子,疑惑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故意把小月卧室的门踹坏的,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和我睡一起了?” 苏寒夜得意的挑眉,“那是当然的,这几天为了避嫌,我们都分房睡,我早就忍不了了,今天晚上,我要一次性补回来。” 白秀林推开了他,没好气的道:“你少来,你动静那么大,会让小月听到的。” 顿了顿,又问道:“你今天下午一直心绪不宁,还冲小月发了火,是跟那通电话有关吗?” 苏寒夜抿了抿唇,没有接话,把白秀林拥到怀里,下巴摩挲着他的头顶,怔怔的问道:“林,你会不会一辈子都跟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我做了什么,你会不会不离不弃?” 白秀林听他语气很认真,犹豫了一下,说道:“要看什么事情,我虽然爱你,可我有我的坚持,你的女人们,已经是我最后的容忍,如果还有更过分的,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你。” 苏寒夜心里一慌,抱紧了他,“不、不要离开我,我不会的,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你,一定不能离开我。” 白秀林反手摸上了他的头发,温声说道:“你放心,除非你不要我,不然的话,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不会不要你的,我要你,一辈子都要你!” 苏寒夜摩挲着他的头发,轻哼呢喃,脑子里却想着白天那通电话,电话里的人说,魏千帆觊觎白秀林已久,大有不得到就誓不罢休的架势,让他一定要防范,苏寒夜暗暗下定了决心,必须除掉魏千帆。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白秀林照旧去了警察厅,苏寒夜说要在家守着宋泠月,在家守了一会儿,中途接了一通电话,叮嘱了宋泠月一句,也匆匆忙忙出去了。 宋泠月表面装作顺从,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两个人都不在,她要不趁机出去,那就是傻子。 司机自然和她是一路的,俩人没费几句话就说动了宋叔,光明正大出了白府,开车直奔夏公馆。 夏公馆,监察司和秘书处的人准时准点儿到了夏夜清的书房,夏夜清坐在椅子上,心绪不宁,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事情被挖出来。 秘书处的人拿着一个文件袋递到了他手里,“夏总长,你看一下,这个文件是你开的吧?船只免检通行证,还是长期的。” 夏夜清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魏千帆准备破釜沉舟了,这个后招都使了出来,他还没想好对策,眼下又被困在夏公馆,有办法都使不出来。 这么多天过去,夏总理和夏夜满都没有任何动静,不用想,他们一定也被架住了,想帮也帮不上,总理还亲自签发了文件,看来是准备弃车保帅了。 “夏总长,请你说一下。”秘书处的人又问了一遍。 夏夜清装作认真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上头没有我的签章,我不清楚。” 秘书处的人愣了一下,把文件拿回来又看了一眼,的确没有夏夜清的签章,这是个手绘的复件,原文件不在手边,一时没办法核对,秘书处和监察司的人都陷入了为难。 两处人又去隔壁的房间问了张副官一遍,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一样的,秘书处的人没了办法,几个人出了房间,聚到客厅里商量对策。 监察司的人提出了意见,建议把夏夜清和张副官带到监察司去询问,原文件也在监察司,如果确认无疑,直接处理,如果的确有误,也可以立即申请解除调查令,给夏夜清和张副官清白,秘书处的人商量了一下,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两处人商量妥当,把夏夜清和张副官请出了公馆,让两人分别上了秘书处的车子,向监察司驶去。 车子一离开夏公馆的范围,夏夜清就时不时的透过车窗往外看,秘书处的人发现他的异常,询问道:“夏总长,您是担心去了监察司会对您不利吗?” 夏夜清听他的称呼变了,蹙了蹙眉,秘书处的人笑笑,又说道:“您放心,我们经过上头的指示,有分寸的。” 车子继续前行,前头监察司的车却明显放慢了速度,夏夜清呼吸一粗,一手拽住车的把手,突然吼了一声,“跳车!”一脚猛地踹开车门,抓住离他最近的人,纵身跃出了车子。 “轰”的一声巨响,夏夜清还没滚到路边的树林里,车子的位置就传来一声巨响,热浪从身后袭来,把他的后背都烤疼了。 秘书处的人已经被轰鸣声吓懵了,夏夜清扯着他翻到树林里,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刚才还坐着的车子,一瞬间的功夫被炸成了废铁,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 才要开口说话,夏夜清拽着他又是一翻,刚才栖身的地方,立即有一串子弹扫过,如果不是夏夜清救他,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夏总长,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有埋伏?” 夏夜清拽着他躲到一处小山坡底下,松开了他,开始在山坡底下的枯草里摸索什么,一边摸,一边说道:“这还不明白,有人希望我死,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秘书处的人紧紧追着他,生怕一离开他,自己就死于非命了,心有余悸的问道:“难道说,这件事是有人陷害您的,怕到了监察司真相大白,所以想杀人灭口?” 夏夜清手里摸到了一把枪,心里一喜,帅气的眉毛挑了挑,“你还不算笨,我堂堂海关总长,怎么可能给人私开通行证,救你一命,也是为了洗清我的清白。” 说着话,把手枪上了*,抬手扔给了秘书处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七发子弹,除了我和我的副官以外,只要我不喊停,你见谁打谁,保命要紧。” 秘书处的人倒也不惧枪,握在手里检查了一遍,“咔咔”上了膛。 这空当,枪声已经响了起来,夏夜清反而笑了,又摸出一把手枪上了膛,冲着外头打了一枪,一枪撂倒一个,回头对秘书处的人说了一句,“你看,监察司的车安然无恙,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如果今天有命活,别忘了报上去,我可是清白的。” 秘书处的人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放心,监察司里外勾结,夏总长是被人陷害的。” “good!”夏夜清举了举大拇指,一手推开他,分别向两个方向滚去,离开的地方,又扫来一串子弹,秘书处的人暗暗惊叹,这个夏夜清,反应真的太快。 枪声越来越远,秘书处的人不敢离夏夜清太远,跟在他身后,看到有敌人冲过来,抬手就打一枪,七发子弹,很快就打没了,枪声却越来越近。 “夏总长,我没子弹了,怎么办?” 夏夜清又滚到一处小山坡后头,摸到了两把枪,还多了两幅*,一人一把分了,手枪上膛,继续火拼。 枪声持续了足有一个小时,才渐渐小下来,夏夜清所有的子弹都打完了,带着秘书处的人往前奔,经过的地方,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 秘书处的人边跑边问,“怎么这么多死人?难道有人救我们?” 夏夜清含糊的说了一句,“可能吧!先别管这么多了,等逃出去再问也不迟。” “砰”的一声,又一声枪响,子弹打在秘书处的人脚边,吓得他跳起来,失声叫了一嗓子。 夏夜清伸腿将他踹倒,自己也打了一个滚,又一串子弹扫过来,两个人险险的避了过去。 夏夜清拳头捶了捶地,暗骂了一声,“该死的,居然还有后招。” 就在这个时候,夏夜清听到了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声音,是唐风。 “清清,小清清,你死了没?” 夏夜清抬头打量了一圈儿周围,唐风蹲在上坡儿,右手握枪,正在用枪口挠头皮,看他望过来,嗤笑一声道:“小清清,今天吃瘪了吧?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就去找真的阎王报到了。” “你不滚下来,蹲在上头挨枪子儿吗?”夏夜清怼了他一句。 唐风站起身,扬了扬手里的枪,“上来吧!已经料理干净了。” 夏夜清松了一口气,带着秘书处的人上了坡,拍了拍身上的土,四处看了一眼,死了不少人,张副官从对面的树林里走了出来,灰头土脸,所幸没有受伤。 唐风的人从树林走出来,开始清理战场,这个时候,一辆车子从前头开了过来,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宋泠月下了车,看到夏夜清,欢喜的跑了过来。 “清哥哥!” 夏夜清又惊又喜又生气,她又不听话了,还是张开双臂,跑着迎向了她,这个小东西,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一顿,教训一整夜。 众人都笑看着两个相聚的人相互迎接,谁也没注意到,车后的树林里,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起了身,抬手照着夏夜清打了一枪。 宋泠月扑进夏夜清怀里,子弹不偏不倚打进她的后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一挺,缓缓滑了下去,夏夜清弯腰去抱她,又一枪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树林里有人,抓住他!”唐风吼了一声,急红了眼,循着方向打了几枪,树林后的人边跑边躲,很快逃远了,唐风带着人,开车追了出去。 张副官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再没别人了,回头去看夏夜清,他抱着宋泠月瘫倒在地上,眼泪不停的滴落。 “好月月,你哪里疼?你告诉我,你说话!” 宋泠月疼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他道:“清哥哥,你不要哭,我不疼,一点儿都不疼,我就是有点儿困,你好好抱抱我。” 夏夜清心都揪了起来,搂在她身后的手满是鲜血,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疼的他喘不过气,哽咽着道:“我不抱,我不抱,你不许睡,你要是敢睡,我就再也不抱你,听到没有?” 司机把车子开了过来,夏夜清抱起宋泠月上了车,车子飞一般朝着法国医院驶去。 唐风赶到医院手术室的时候,夏夜清额头抵在墙上,正在焦急的等待,张副官和秘书处的坐在外头的长椅上,两人也不劝他,想来劝过了,没用。 “清清,她怎么样了?”唐风走过去问道。 夏夜清额头离开墙壁,眼眶红红的,伸手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心口疼的说不出话。 唐风又转向张副官,张副官怕刺激到夏夜清,低声说道:“医生都被揪了过来,正在做手术。”唐风点点头,也不说话了,挨着坐在椅子上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夏夜清心口一阵阵的疼,从来没有比这一天更漫长过,每一分钟都好像一年一样难熬,他掐着指头,不停地翻看手表,不断的在手术室门口徘徊,真恨不得闯进去,看着他们做手术。 秘书处的人再待下去也不合适,起身追到夏夜清跟前,尽量和缓的语气说道:“夏总长,这件事我会报上去,一定会追查到底的,至于您和张副官,我即刻去申请解除调查令,你们自由了。” 夏夜清不耐烦的摆摆手,“去吧去吧!好好查一查那张通行证,看是谁交给监察司的,还有,今天的事情,也请你务必报上去,好好问一问监察司长。” “好,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