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武唯一》 第一章、十载归航 难得风平浪静的一天,天空一片碧蓝,蓝色的大海在东来的信风中泛起微浪,浪逐轻舟将之缓慢而坚定的送往中原。 十岁的张无忌早就把身上的熊皮袍子脱下来,搭在了头上,他和着口水把一块本来津津有味的肉干,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托武当纯阳无极功的福,在这飘渺无边的大海上漂了两个多月,张无忌还能凝定心神,将心头将起未起的一丝烦躁割去。 “给!” 一道低沉的男中音在张无忌背后响了起来,他也没回头反手就稳稳接过老爹递过来的水袋,掀起兽皮袍子的一角,浅浅抿了一口。 “你也喝点。”张无忌侧过身来,把水袋递了回去,让老爹也补充一下,“我来盯一会儿,你看看老妈。” “老妈”殷素素今年其实也不过二十来岁,她的内力虽在张无忌之上,但心性难定,似早在半个月前已渐渐失去了“一定能回到中原”的信念。她这会儿靠在桅杆上,睡有小半天了。 “嗯。”在这个一成不变的环境中,昔日的武当五侠张翠山也变得有些沉默了起来。他其实有些好奇:为什么自家宝贝儿子好像从来没有担心过到底能不能回到中原。 父子二人同时站起身来,转瞬交换了位置。木筏很稳,没有一丝多余的摇晃,张翠山的嘴角现出一丝笑意:无忌的武功单就轻功一项,比起当年的自己可是强了不少。 自古医、道不分家,武当秉承老庄一脉,张翠山于医术自也略通。他凝神把脉片刻,忽觉妻子脉搏忽地快了些许,心下一惊再往妻子脸上看去,却见妻子脸上睫毛微颤,显是已经醒了。 张无忌左手拢住了熊皮袍子,右手搭了个凉棚极目远眺,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每日例行的节目了。他本也没有抱什么期望,凝神望去,却见海天一线处,居然浮出来了两个大大的黑点。 “老爹,你看!”张无忌大声喊道。他本来想说“老爹,有船”或是“老爹,不会遇上鲸鱼了吧”,可转念一想冰火岛上这几年,他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船呢;至于“撞上鲸鱼”这种g,还是不要随便立比较好。 张翠山夫妻二人本在说些私密话儿,听了儿子一声大喊,循声望去只见远处水天相接处隐隐有两个黑点。张翠山吃了一惊,道:“莫非是鲸鱼?要是来撞木排,那可糟了。” 张无忌听得面上一囧,但还没来得及打断老爹……老妈又在旁边补了一句:“不是鲸鱼吧,也没见喷水啊?” 他二人这一番对话,不但张翠山和殷素素自己紧张起来了,就连一直对自己能安全抵达中原的张无忌也有些紧张起来了。三人目不转瞬的望着那两个黑点。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张翠山才欢声叫道:“是船,是船!” 张无忌心头一松,暗道了一声“还好”,要是莫名葬在了鲸鱼腹中,那可真……所谓“望山跑死马”,他们三人虽能看清那是两艘大船,但也知道自己这小小木筏只怕暂时还未能进入船上那些人的视线。 木筏随风轻荡,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太阳渐斜。殷素素忽然身子微微一颤,脸色大变。父子二人同时瞧向了她,殷素素低声叹了一句,才缓缓说道:“刚回来就遇上了!” 张翠山道:“怎么?” 殷素素道:“你瞧那帆。” 张翠山自去瞧那帆上的展翅欲飞的黑色雄鹰不提,张无忌的目光却被那桅杆上的一只巨型大鸟吸引过去了。 一只白色的大鸟,落在了天鹰教的桅杆上,偏生帆上也绣有一只大鸟,却又是只纯黑色的雄鹰。 张无忌记忆中的“天鹰教”是没有养这种大鸟的习惯的,他嘀咕了一声:“难不成这便宜外公,这些年多了这么个兴致爱好来了?但是那也没道理养一只毛色纯白的啊?” 他老爹老妈各自心潮澎湃中,都没注意到他那一声小小的疑问。 三人各有所思,木筏离得那两艘大船更近了些。 张无忌知道如果他记忆不差,那两个黑点该是武当派和天鹰教的两艘大船。两派子弟,正在船间厮杀。可是他老爹张翠山是武当二代弟子,掌教张三丰亲传;老妈殷素素更是天鹰教教主殷天正爱女,在教中地位仅在父兄之下。 张殷二人一正一邪,在那孤悬海外的冰火岛时,尽可将那正邪之分放下;到了今时,这个押后了十年的问题,终于又摆在了他们面前,也摆在了张无忌的面前。 不过,在面对这个问题之前,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难关,等着张无忌一家三口跨过。张翠山和殷素素的大哥,张无忌的义父,明教四大法王之一,金毛狮王谢逊的仇人遍布整个江湖。 谢逊的下落,屠龙刀的诱惑足以将他们一家乃至武当、天鹰一起拖入那个看不见出路的深渊。 “后来”张翠山自刎谢罪,殷素素共赴黄泉是他们夫妻给武当,给整个江湖的交代…… 张无忌不喜欢这个结局,他希望老爹老妈能好好地活着,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巅峰。 “外公他老人家在这船上么?”张无忌指了指天鹰教的大船,突然问道。他自然知道外公殷天正不在这船上。 张翠山也问道:“要不要去打声招呼?探听一下你爹爹的讯息。” 殷素素道:“不打招呼,我们先回中原,我再带你和无忌去见爹爹……” 话音未落,天鹰教船上早有人高声叫道:“有正经生意,不相干的客人避开了罢。” 张翠山微微一笑,道:“避不开了,我们上去看看。”说罢,挑动了风帆,木筏略偏向左,再朝两艘大船靠了过去。 殷素素叫道:“日月光照,天鹰展翅,圣焰熊熊,普惠世人。这里是总舵的堂主。哪一坛在烧香举火?”她说的是天鹰教的切口。船上那人立即恭恭敬敬的道:“天市堂李堂主,率领青龙坛程坛主、神蛇坛封坛主在此。是天微堂殷堂主驾临吗?” 殷素素道:“紫微堂堂主。” 那边船上听得“紫微堂堂主”五个字,登时乱了起来。稍过片刻,十余人齐声叫道:“殷姑娘回来啦,殷姑娘回来啦。” 一声鸟鸣横空,张无忌闻声抬头,就见天鹰教桅杆之上的那只白色大鸟许是受了惊扰,双翅一展就似荫蔽了半个天空…… 第二章、丐帮帮主 对面船上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黄帮主,听说敝教的千金殷姑娘回来啦,老朽暂且告退。” “好,真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一道高亮声音应道。 张无忌还在想“这什么黄帮主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老爹已经大声叫道:“是俞莲舟俞师哥么?” 那边船上刚才说话的高亮声音也叫道:“我正是俞莲舟……啊……啊……你……你……” 张翠山道:“小弟张翠山!”他心情激动,眼见木筏跟两船相距尚有数丈,从筏上拾起一根大木,使劲一抛,跟着身子跃起,在大木上一借力,已跃到了对方船头。 张无忌和老妈对望了一眼,殷素素小声安慰了他一句,道:“你爹爹和他这位二哥是过命的交情,你往后对二伯也需十分的敬重。”十年夫妻,她自然晓得“武当”二字对于张翠山的意义。 张无忌“哦”了一声,反握住妈妈的手,道:“孩儿晓得的。” 天鹰教迎接殷素素母子,却另有一番排场,八只大海螺呜呜欢起。大船和木筏之间搭上了跳板,七八名水手用长篙钩住木筏。 殷素素携了无忌的手,从跳板上走了过去。他母子二人这边序完长幼,张翠山已在对面船上叫道:“素素、无忌,过来见过我师哥!” 说来也怪,两艘大船一般高矮,张翠山的声音却像是从海面上传了过来。张无忌凑到船边一看,就见武当、天鹰两艘大船中间,夹着一条极为精致的两层小船。 小船船头张翠山和一个中年男子紧紧抱在一起…… 俞莲舟是个话很少的人。 这是张无忌对他的第一印象。 俞莲舟看上去四十出头,刚才见了十年间生死未卜的五师弟光顾着高兴去了,这当口看师弟朝着对方船上喊了一声什么,也没太在意。 直到此刻,张翠山很认真地说道:“素素,这位便是我常常提起的俞二师哥。二哥,这是你弟妇和你侄儿无忌。”俞莲舟和跟着殷素素过来的天鹰教众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天鹰教和武当派差点又是一场恶战,哪知双方各有一个重要人物竟是夫妇,不但是夫妇,而且还生了孩子。 俞莲舟“嗯”了一声,突地问道:“那这位是殷姑娘了?” 这一问不单张无忌没有想到,就连殷素素也觉得有点意外,看了丈夫一眼,张翠山只好先行应道:“是的,二哥。” 俞莲舟又“嗯”了一声,过了阵子,才又说道:“回来了,回来就好。”他低头看向了张无忌,温言道,“你叫做无忌?” 张无忌行了一礼,道:“孩儿无忌,见过二伯。” 俞莲舟刚才对着殷素素那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张无忌有了些不好的联想。不过俞莲舟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苦笑着拍了拍他身上的熊皮袍子,叹道:“是个好孩子,苦了你了。” 俞莲舟也是见过世面的,五弟险死还生自海外归来,眼下更是和死对头结为了夫妻,此中详情自不便在此细说。他很干脆地直接把这事儿丢一边了,想着先给张翠山介绍一下船上的各路英雄。 前面几人还好,看在他俞二侠或是武当面上,就算心有不忿也能拱拱手,直到他兄弟二人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道士面前。 只是他还还没有开口,那矮胖道士已经大声叫道:“好啊,好啊。郭大侠果然远见,止住了这一番厮杀,不然你们武当派和天鹰教自家人打起来,那才好看了呢!” 这个胖道士是昆仑派的好手西华子,乃是昆仑派“太上掌门”的弟子。 他平日里在昆仑派指手画脚的多了,到了这大海之上,也有些收不住性子,一开口便满是嘲讽之气满满。一句话里,不单单把武当派给得罪了,连那能止住两派争斗的“郭大侠”也给拐了进去。 “没打起来?”张无忌环顾了四周,果然是人人佩刀舞剑,戾气深重,可带伤的仅有一二人罢了。 张无忌才将将十岁,身子还未长成,又一直站在一群大人身边。这会儿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又顺着西华子的话,集中向了那个他刚才完全没有意识到的的“郭大侠”身上,张无忌才看到了那船畔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 那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三十来岁年纪,上唇微留髭须。那女的约莫二十六七岁,容貌秀丽,一双眼睛灵活之极,在张翠山身上转了几眼,向那男子道:“长得像他老人家么?”那男子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笑了笑没有回话。 张无忌看着男子肩头上的那头白色大鸟,心头不由得打起鼓来:“郭大侠,郭大侠……如果真是他,这个玩笑可开的有点大了!”他穿越过来时日虽不多,算算也快两年了。他可是真的见过谢逊那把屠龙宝刀的。 那柄大刀乌哑哑的瞧着很不起眼,可是切金断玉,不在话下。 等他穿过来的时候,谢逊对那宝刀已经没了多少信心,有时候剖个鱼什么的用起来也很顺手。 张无忌前世多少也算个武侠爱好者,虽没将那些个剧情细节记得明明白白,但也晓得那屠龙刀、倚天剑锋利无匹。作为两柄神兵利器也是够格的,可是这俩最宝贵之处,明明在其中传承的秘籍和兵书上面。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张无忌估计不错,眼前的这两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郭靖和黄蓉:他俩这三十出头的样子有什么必要铸神兵以传后世;更别说,武穆遗书这会儿就在他俩手上,全本九阴亦然。 何况他二位活得好好的,江湖上却在抢什么他屠龙刀,这不是在搞笑的么? 话说两头,西华子拉仇恨的能力已经点满,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就已经把武当派推到了天鹰教那边。 天鹰教众人听了自然是大声起哄,只是看了殷素素面色不愉,都又止了下来。 “怎么回事?”张翠山更是一脸懵逼。 俞莲舟道:“翠山,这是郭大侠,郭夫人。你孤悬海外十年,虽未与他二位谋面,郭靖郭大侠和黄蓉黄帮主的名声你当年也是听过的。” “是洪七公洪老帮主的弟子?”张翠山很自然地问道,混没觉得他这一问,已经开始残忍地摧残着宝贝儿子的三观了。 张无忌只觉自己脑中的问号越来越多:你们不光认识郭靖,居然连洪七公都认识,还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第三章、童言无忌 “是洪七公洪老帮主的弟子?”张翠山问道。 俞莲舟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翠山秒懂,道:“郭大侠,见面更胜闻名。七公他老人家,还好么?” “武当七侠,也是个个不凡。”郭靖也赞了一句,道,“我也很久都没见过七公他老人家了。” 张翠山笑道:“七公神功盖世,天下大可去得。想必……他老人家又是寻到哪味美食了吧?” 郭靖听了,也是大笑了起来。 这两人初次见面,居然就这么一句一句的聊了起来。 张无忌看了看老爹,再看了看老妈,看了看二伯,瞄了瞄郭靖,也看了看黄蓉……他很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没有觉得张翠山和郭靖相谈甚欢这件明明很诡异的事情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 “我是昆仑派的西华子,张翠山你自然是知道的。”西华子突然大声叫着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浑没注意到张翠山一脸“你是谁”的茫然,这货继续说道,“张五侠,谢逊那恶贼在哪里?你总知道吧?” 就连那个莽撞到没边儿了昆仑派矮胖道士西华子也在心头大叫不好,他总感觉再让张翠山和郭靖聊下去,只怕就要烧黄纸结兄弟了。 张翠山心头却有些乱糟糟的,他倒是想过回来武当山之后,怎么向师父禀告十年来诸般事由。要说结发妻子,也要说膝下爱子,更要说那个一个仇人遍天下的结义大哥谢逊……可他没想到还没上岸呢,在这大海之中便被人给怼上了,劈头盖脸地就问起了谢逊的事情。 “二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幸好他张翠山也不是孤身一人,看了眼那西华子,回头朝自家二哥俞莲舟问道。 西华子年龄不小,却没半点涵养,见张翠山居然敢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又暴躁起来,大声道:“你没听见我的话么?谢逊那恶贼在哪儿?”他在昆仑派中辈分甚高,武功又强,一向是颐指气使惯了的。 张翠山自是更没有理他的意思。 这么一来,武当昆仑这边的气氛就变得更僵硬起来了。 那西华子见没人理他,羞恼更甚,“噌”的一声就想将长剑拔出。亏得他师妹就站在他身边,一下扯住了他的衣袖,道:“师兄稍安勿躁,咱们现在是在郭大侠的船上。张五侠的事情么,静待俞二侠示下。” 俞莲舟自见了殷素素之后,眉头就一直紧紧皱在一起,瞧瞧张翠山,再瞧瞧殷素素,满腹疑云也不知从哪里问起,半晌才道:“罢了罢了……郭大侠,大家进舱再叙?” 郭靖道了声“好”,肩头一抖,那只白雕甚是灵性,借力腾起,直上云天。 俞莲舟携了张无忌随在郭黄两人身后走了进去。 殷素素和张翠山互望了一眼,心中微微一松,都晓得俞莲舟毫不掩饰他对殷素素的不满意,但至少没把无忌这孩子当了外人。 众人入舱,分了宾主坐下。 小船本就不大,那客舱瞧着精致有余,却也不可能将船头所有人都请了进去。 舱中郭黄二人当中而坐,并未将自己摆在什么名门正派的位置上,瞧着倒有九分像是居中调解的意味,安排各路人马在此做个友好交流。 武当、昆仑这边自是以俞莲舟为首,天鹰教却是以殷素素当先做了首席。其时情势颇为巧妙,这宾、主二方尽皆落座,场中站着的只有张翠山一人。自他本心而言当然是和武当亲近些,可他和殷素素结发十载。他若是真的坐在了俞莲舟之侧,便是和殷素素坐在了敌对的一方。 张无忌进舱前就一直跟在俞莲舟身边,这会儿自有武当弟子在俞莲舟身侧给他留了个位子。他就坐在俞莲舟的身旁,看着这位武当二师伯来回扫了几眼,想也知道他正在给自己老爹找位子呢,赶紧朝张翠山喊道:““爹爹,你陪着妈妈吧,我会把二伯照顾得好好的。” 俞莲舟刚指了指西华子身旁的一张椅子,想要张翠山坐下,还没开口呢,闻言转身看向张无忌,道:“你要照顾二伯?” 张翠山瞪了宝贝儿子一眼,却也没有开口反驳。舱内就他一人站着,多站一刻就多了一分尴尬。 张无忌这时候还是那身兽皮袍子,站起身来,恭谨回道:“爹爹说过,武当七侠亲逾兄弟,侄儿见了诸位叔伯,也得十二分的敬重。”童言稚语,更显真诚。 俞莲舟嘴角难得露出了一点儿笑意,朝张翠山点了点头示意他自便,他自然不喜殷素素这弟媳,但也没有强行让他们夫妻分开的道理,更何况张无忌已经喊了出来,是谓“童言”自然“无忌”。 张翠山依言落座,他夫妻一体,倒也没有避嫌,直接坐在了殷素素边上。 俞莲舟心下甚喜,那西华子突然大声笑道:“武当七侠,武当七侠……张五侠还当得起那一个‘侠’字么?”这人一句话,便将舱中难得柔和了片刻的气氛又弄得紧绷了起来。 殷素素忽道:“西华道长,我有一件事请教。” 西华子愕然回头,道:“甚么事?” 殷素素道:“张五爷如何便做不得‘张五侠’了?” 西华子道:“好端端的一个武当张五侠,居然受你迷惑,要娶你这妖女为妻,他还想做什么大侠么?一个自甘堕落,一个邪教妖女,果然……” 西华子说得正是起劲,突然听见一阵女子轻笑。舱中女子只有三个,他一直盯着殷素素说话,他师妹也不可故意笑话他,那发笑的就只剩下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黄蓉了。 他再回头,就见黄蓉和郭靖悄声说了句什么,连带着郭靖一起笑起来了。 郭靖的笑声就没有黄蓉那么细碎了,一下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众人自然不晓得郭黄二人想起了他们相识之初,郭靖郭大侠的恩师“江南七怪”中的老大柯镇恶对了黄蓉便是一口一个“小妖女”。 往日恩怨,今日想来,只觉半是惹人发笑,半是缕缕情意。 郭靖突然被众人围观,下意识地以为旁人知道他夫妻俩笑的什么,脸上微微一红。黄蓉道:“俞二侠,大家都等着你发话呢。” 第四章、屠龙宝刀 俞莲舟脸上难得出现的那丝笑意也渐敛去,朗声道:“我们少林、昆仑、全真、崆峒、武当五派,神拳、五凤刀等九门,海沙、巨鲸等七帮,一共二十一个门派帮会,为了找寻金毛狮王谢逊、天鹰教殷姑娘,以及敝师弟张翠山三人的下落,和天鹰教有了误会,不幸互有死伤,十年中武林扰攘不安……” 张无忌没有注意到二师伯所说的“全真”二字,当然他既已在这茫茫大海上见到郭黄二人,就算再来个全真教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他心思此刻全在父母即将到来的回应中:父母二人话中若是落了半分差池,都会将整件事情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回归中原面临的第一个大考验。 俞莲舟前半说的是应有之义,顿了一顿,他又接着说道::“天幸殷姑娘和张师弟突然现身,过去许多疑难不解之事,当可真相大白。只是这十年中的事故头绪纷纭,决非片刻之间说得清楚。依在下之见,咱们一齐回归大陆,由殷姑娘禀明殷教主,敝师弟也回武当告禀家师,然后双方再行择地会晤,分辨是非曲直,如能从此化敌为友,那是最好不过……” 殷素素心中微微一叹,看俞莲舟的意思,还是要让他夫妻二人一人回了武当,一人自去天鹰教啊。她心中哀思未期,那西华子又大声叫道:“谢逊那恶贼在哪儿?咱们要找的是谢逊那恶贼。” 西华子虽不招人待见,可这句话一问出来,不单单是他那师妹没有拦住他,天鹰教众人也齐齐竖起来了耳朵。为了谢逊,为了屠龙宝刀,这个江湖上的杀戮已经够多了。众人都怀着一丝期待,看向了张翠山和殷素素两人。 张翠山听到为了找寻自己三人,中原竟有二十二个帮会门派大动干戈,十年争斗,死伤自必惨重,心中大是不安。耳听得西华子不住口的询问谢逊下落,不禁为难之极,倘若说了出来,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去冰火岛找他报仇,但若不说,却又如何隐瞒?他正自迟疑,殷素素突然说道:“无恶不作、杀人如毛的恶贼谢逊,在九年前早已死了。” 俞莲舟、西华子齐声惊道:“谢逊死了?” 殷素素道:“便在我生育这孩子的那天,那恶贼谢逊狂性发作,正要杀害五哥和我,突然间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心病一起,那胡作妄为的恶贼谢逊便此死了。”她这话说的颇为玄妙,张翠山自然又是秒懂,恶贼谢逊死了,好人谢逊也在那日悄然而生。 西华子鼻中哼了一声,他认定殷素素是邪教妖女,她的说话是决计信不过的,厉声道:“张五侠,那恶贼谢逊真的死了么?” 张翠山坦然道:“不错,那胡作非为的恶贼谢逊在九年之前便已死了。” 西华子将信将疑,突然回头望向俞莲舟身旁的张无忌,问道:“小娃娃,你知道金毛狮王谢逊么?”他本来一直都是满脸怒意,这当口为了和张无忌小孩子说话,硬生生挤出来了一点儿“和蔼”的笑容。 张无忌本来听到殷素素说出“谢逊已死”之后,就打定主意装成小透明,没成想还是被西华子给“点名”了。 张无忌一听西华子那强作温和的声音,再看他那别扭的笑容,顿觉有点反胃,大声道:“二伯,他吓我!” 西华子面上笑容一僵,正想发句狠话,却见俞莲舟已轻声安慰起张无忌,不由哼了一声,道:“俞二侠,屠龙刀还未到手,武当派便想要当当那‘武林至尊’么?”张翠山娶了一个邪教妖女为妻,已经是他脑洞的极限了。在他看来,张翠山就算是故意隐瞒谢逊的下落,只怕也是和其他人一样,想要独享谢逊的下落,以求日后夺得屠龙刀罢了。 俞莲舟温言道:“无忌,武当弟子胆子可得大些。”看张无忌点头应下,他才抬眼看向了西华子,“区区一柄屠龙刀,还不在俞二眼中。”当年武当七侠中老三俞岱岩便是沾了屠龙刀,才落得满身骨骼尽碎,老五张翠山更是失踪十年,音讯渺渺。 是以这柄神兵屠龙于武当诸人而言,着实没有多大好感。 更何况,武当掌教张三丰独步武林,少有敌手;俞莲舟行走江湖多年,以他身份已可与昆仑掌门等人分庭抗礼。他此时开口直指屠龙刀不入他眼,以西华子的脾性也不敢乱说话了。 不过西华子这人向来没有什么自责之心,在俞莲舟面前碰了个钉子,转又喊道:“张五侠,这位天鹰教的殷姑娘,真是你的夫人吗?” 张翠山面色一肃,道:“正是拙荆。” 西华子先前由着自己的脾性随意开口,已将舱内众人得罪了大半,这会儿才想起自己门中高、蒋弟子。说起来还是十年前天鹰教在王盘山扬刀立威之时,这俩内斗的昆仑弟子被谢逊一声长啸震得神经错乱。 不过昆仑武功亦有独到之秘,这高蒋二人虽然成了白痴,却还能记得一件事,说得出一个人的名字,他两人记得的便是当年两人争斗的原因:殷素素。 此乃旧事倒也不必细说。西华子学着那两个已经变成白痴的昆仑弟子,将“殷素素”三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来,语气中充满了怨毒,圆睁一对大眼,牢牢瞪视着殷素素,右手长剑出鞘,若不是碍于殷素素被张翠山几人护住,只怕就要扑了上去。 “二伯。”张无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凝神看向西华子,“爹爹自幼教我,中原向为礼仪之邦。那如这位道人一般,随口叫出我妈妈的闺名,又是哪里的道理?” 俞莲舟为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道:“无忌,你爹爹教的没错。”如果张无忌说得没错,那错的自然就是西华子了。 西华子呀呀叫道:“武当派和天鹰教结了亲家,同流合污,你自然是站在天鹰教那边了。” 第五章、峨眉迷踪 西华子呀呀叫道:“武当派和天鹰教结了亲家,同流合污,你自然是站在天鹰教那边了。” 这下连着西华子的师妹都在心中骂了这货几声“草包”,连忙圆道:“师哥,你怎地胡言乱语?别说武当派跟我们昆仑派同气连枝,渊源极深,十年来联手抗敌,精诚无间,俞二侠更是铁铮铮的好汉子,英名播于江湖,天下谁不钦仰?他武当六侠为人处事,岂能有所偏私?” 西华子哼了一声,道:“不见得!”他师妹心中暗骂师哥胡涂,竟听不出她言中之意,大声道:“师哥,你没来由的得罪武当六侠,师父与掌门师叔怪罪起来,我可不管。”她口口声声只说“武当六侠”,竟没将张翠山算在其内。西华子听她抬出师父与掌门师叔来,才不敢再说。 “武当六侠?不是说好的武当五侠么?老爹失踪,三师伯卧床的节奏。”张无忌这次倒是听到了,只是西华子这位师妹口音颇重,连着听了两次他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俞莲舟缓缓的道:“此事关连到武林中各大门派,各大帮会,在下无德无能,焉敢妄作主张?反正这事已扰攘了十年,也不争再多花一年半载功夫。在下须得和张师弟回归武当,禀明恩师和大师兄,请恩师示下。” 西华子冷笑道:“俞二侠这一招‘如封似闭’的推搪功夫,果然高明得紧啊。” 本来按照“剧情”,这当口张无忌误将谢逊在世的事情说了出来,张翠山身为武当弟子却与谢逊这魔头结交不说,又撒了个弥天大谎,当真是时时事事半点都不占理。俞莲舟说话间,也只好委曲求全,先将师弟护住再说,也怕一时应对失措,酿成大祸。 可是现下俞莲舟只以为张翠山当年为谢逊所迫出海,漂泊十年受尽千般辛苦才得返回中原。西华子咄咄逼人,他也早知此人性子如此,一直也未真个动怒。但西华子刚才所说“如封似闭”,正是武当派驰名天下的守御功夫,乃恩师张三丰手创。 这妄人嘲讽武当功夫,便是辱及恩师。 俞莲舟眼皮一翻,道:“这话铁琴先生也是说过的。”铁琴先生便是昆仑当代掌门何太冲了。 西华子看他双目神光炯炯,心中打了个突突,暗道:“我师父和掌门师叔是本派最强的高手,眼神的厉害似乎还不及他。”他也拿不准自家掌门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一时讷讷不敢接话。俞莲舟眼中精光微敛,道:“西华道兄还有什么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西华子心中已怯,不敢接话,转头朝他师妹问道:“师妹,你说怎么办?” 他嗓门颇大,虽有意压低还是传遍了整个船舱。天鹰教那边有人听到,便是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来。 他那师妹也被他臊得满脸通红,硬着头皮问道:“郭大侠、黄帮主,您二位意下如何?” 黄蓉将目光从郭靖脸上收回,环视一周,笑着朝张无忌问道:“你今年几岁啦?” 张无忌还未坐下,拱手回道:“黄……黄阿姨,我今年九岁,虚岁十岁啦。” 黄蓉听了张无忌对她的称呼,轻笑一声道:“张五侠,小无忌都十岁了。你和殷姑娘当年遭谢逊挟持出海,可知这十年中,武当诸侠为了寻你,出海了多少趟么?” 张无忌听了心中微微一松,黄蓉都认定当年是“挟持出海”,其他人的脑洞也不会太过离谱才是。 张翠山眼圈微红,哽咽道:“二哥,几位师哥,六弟七弟他们都好么?” 俞莲舟微不可查地看了殷素素一眼,道:“回山再说。” 张翠山心情激荡,也没注意到这点细节,连声道:“好……好,回山再说。” 郭靖道:“西华道长刚才这一句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武当天鹰教既然已经结成了亲家,往后两家齐心协力,江湖上便能少了许多厮杀,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西华子心中听得颇不是滋味,就这一句话说得有道理,岂不是说他其他的话都没有道理么? 俞莲舟、张翠山一齐应了下来。 郭靖又道:“如此甚好……” 西华子哪里忍得住,大声叫道:“这有什么好的?郭……”西华子刚说了一个“郭”字,就被他师妹重重掐了一把,亏得他早有经验没有喊出声来,只偷偷回头看了眼师妹。 他师妹毕竟是个女子,心思细腻些。这船上拢共武当、天鹰,郭黄二人加上他们昆仑四帮人,武当、天鹰往日积怨颇深但是今日肯定站在了一起,郭黄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在张三丰的面上,对武当颇为亲近。 剩下他们昆仑小猫三两只已被孤立起来了,说是商量又哪里有人肯听她们昆仑派的? 眼下只有早日飞鸽传书,告知掌门人何太冲夫妇,请他二人定下章程才是正理。 西华子那师妹主意才定,还未开口,忽听得南边号角之声,呜呜不绝。 昆仑派的一名弟子走到舱门口,说道:“全真教和崆峒派的接应到了。” “全真教?和崆峒派一起来的不该是峨眉派么?”张无忌这次听了个真切,暗暗嘀咕了一句。 全真教名气不小,来头也大。射雕中的郭靖武学根基便可算是用全真内功打下的,更别说第一次华山论剑全真掌教王重阳力压四绝,夺得了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高手”之位。 在后续的神雕故事中,全真教颓势渐显,毕竟有郭靖顾念香火之情,老顽童周伯通性子不靠谱,武力值却依旧稳稳占上了第一梯队。 这一下,张无忌突然听到了“全真教”三字,暗道:“全真教?也不晓得来的是全真七子他们呢,还是在‘倚天’中神隐的全真后人……” 那边的昆仑派西华子等人大喜。西华子道:“郭大侠、俞二侠,不如听听全真、崆峒两派的高见。” 郭靖、俞莲舟道:“好!” 这次轮到了天鹰教诸人面上有些难看了。 张无忌看不见自己的脸色,想必也不会太好看。 照他记忆来说,这一波给武当、昆仑两派接应的是崆峒和峨眉才对。崆峒另说,峨眉和武当前有张三丰和郭襄的情份在,后有武当老六殷梨亭和峨眉弟子纪晓芙的婚约,可算是自己人了。 张无忌突然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老张已经一百岁了是不假,可是郭襄郭姑娘呢? 这么算起来,峨眉派呢? 第六章、武林至尊 过不多时,又是两声号角,已是近得多了。舱中无人说话,一起听着略显纷乱的脚步声逐渐走近。 全真和崆峒一行有六七人走了进来。崆峒派为首一人,是个一身葛衣的干瘦老人;全真教却只有一个道士,倒提拂尘也不大看得出来年纪。 郭靖一看那道人,喜道:“王道长!”原来这貌不惊人的道士正是全真七子中排名第四的铁脚仙王处一。除开于他有授业之恩的马钰马道长,郭靖和这位铁脚仙感情最为深厚。 王处一也笑道:“怎么这么巧,在这海上也能撞见你。”他跟郭靖当年夜闯王府,可算是结下了过命的交情,说起话来颇为随意。 郭靖不善说谎,强行换了个话题,道:“王道长,那金毛狮王和咱们全真有什么交情么?”原来郭靖这一趟离开桃花岛却是他那瞎子师父柯镇恶在中原惹了些事情,已经有人把小报告打到他这儿来了。但是这种事情,他哪里会在广庭大众之下说出来。 王处一摇摇头,还没说话。那西华子已经跳了出来,大声叫道:“王道长、唐三爷,武当派跟天鹰教联了手啦,这一回咱们可得吃大亏。” 这会王处一没有说话,那崆峒派的葛衣老人唐文亮双眼一翻,等着俞莲舟道:“俞二侠,此话可真?” 俞莲舟还未答话,西华子已抢着道:“人家武当派已和天鹰教结成了亲家,张翠山做了殷天正的女婿……” 唐文亮奇道:“失踪十年的张五侠已有了下落?” 俞莲舟指着张翠山道:“这是我五师弟,这位是崆峒派的前辈高人,唐文亮唐三爷,你二人多亲近亲近。” 张翠山心道:“全真教还不怎样,崆峒派却和大哥结有深仇。他伤过崆峒五老,夺了崆峒派的《七伤拳经》,他们自然要苦苦追寻他的下落。”听了俞莲舟的话,他还是站起身来,遥遥向那唐文亮行了一礼。 “你怎么……”唐文亮眉头一皱,便想斥责,可他转念一想,俞莲舟既已默许,他这外人也不便再说些什么了。 西华子又道:“张翠山和他老婆说道金毛狮王谢逊已经死了。” 唐文亮一听到“金毛狮王谢逊”的名字,又惊又怒,喝道:“他在哪里?”他虽然听到西华子说的是“死了”,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张翠山道:“谢逊已经死了,恶贼谢逊已经死了九年啦。” 唐文亮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喝道:“他真的死了?他尸骨何在,姓唐的要把他挫骨扬灰!你说,他死在哪儿了?” 张无忌知道这人和谢逊之间仇深似海。于公崆峒镇派绝学七伤拳拳谱落在了谢逊手中,于私他的亲侄儿死在了谢逊手中。 殷素素在旁边冷冷接了一句,道:“若不是二伯说了你姓唐,单听你这语气,还以为你是武当派的哪位……还以为你是武当派的宋大侠呢?”她本来想说“以为你是武当派的哪位长辈呢”,话到嘴边赶紧转了过来。张翠山是武当派第二代弟子,除了张三丰武当哪还有其他的长辈。 唐文亮心头怒极,闻言双拳一握,就想扑了上来,可定眼一瞧,却见她是个娇滴滴的少妇,强压住怒气,问道:“你又是谁?” 张翠山道:“正是拙荆。” 西华子抢道:“她是天鹰教教主殷天正的掌上千金。哼,妖女!” 白眉鹰王殷天正武功精深,迄今为止,武林中跟他动过手的,还没有一个能挡得住他十招以上。唐文亮一听到这少妇是殷天正的女儿,也不禁大为忌惮,只道:“好,好!好得很!” 西华子兀自叫道:“妖女!害人不浅!” 张翠山道:“西华道长,你口中的‘妖女’正是张某的结发妻子。” 西华子哼了一声,道:“自甘堕落!” “武当门风,上有恩师,下有武当门规。”俞莲舟道:“王道长,唐三爷,先前已和昆仑派的朋友说起过。此事事关重大,在下须得回到武当禀明恩师和大师兄,请恩师示下。” 唐文亮心想自己倒也不必和一个女人计较,松了双拳,转而朝和王处一问道:“王道长,你怎么说?” 王处一听到一连串的“妖女”二字,已是摇了摇头,道:“唐三爷,且稍安片刻。张五侠海外十载归来,实是武当一大幸事,更是武林中的一大幸事。假以时日,当年诸般疑虑自可一一解开。”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转头看向了张翠山,“张五侠,处一秉先师遗命,觅屠龙宝刀已久,不知神物何在?能否告知一二?” “居然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张无忌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这个道士居然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我要屠龙刀。 更神奇的是,王处一清清淡淡说来,无论是武当的俞莲舟,昆仑的西华子,崆峒的唐文亮,天鹰教一众高手,甚至郭黄二人没有一个对他这句话有所不满。 张翠山硬着头皮答道:“那谢逊自沉大海,屠龙宝刀张某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王处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俞二侠,你请吧。”他语气淡淡地,和武当派之间颇为客气,但也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俞莲舟道:“这件事牵连既广,为时又已长达十年,一时三刻之间岂能分剖明白,这样罢,三个月之后,敝派在武昌黄鹤楼头设宴,邀请有关的各大门派帮会一齐赴宴,十载孤寒,当众评说。各位意下如何?” 王处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也好也好。” 唐文亮道:“海外十载,尽可三个月后再论,但谢逊那恶贼真个死了么,还须请张五侠再行明示。” 张翠山道:“恶贼谢逊早已经死了。”唐文亮半信不信,但想武当派既和天鹰教联手,倒也真惹不起。然公道自在人心,且看他三个月之后,如何向天下群雄交待,当下不再多说,站起身来双手一拱,道:“如此三个月后再见,告辞。” 崆峒派来的快,去得也快;昆仑西华子自知不讨人喜欢,灰溜溜跟了崆峒派一起离去…… 王处一落在后面,和郭靖他们说了几句话。 郭靖突然问道:“在下向来愚钝,有一事不明,想请问道长。”王处一点点头,郭靖又开口说道,“那屠龙宝刀若是不幸落在了元人手中,难不成那元人就做了武林至尊,你我也要听之号令?天下哪有这等道理?” 第七章、兰花拂穴 王处一道:“等你哪日见了掌教师兄,自行向他请教吧。”说完,亦要离去。 “王道长,请留步。”郭靖将他拦了下来,嘬唇长啸,天外两声雕鸣相应,他才又说道,“敢叫道长知晓,我和蓉儿有孩子了。” 王处一停住脚步,喜道:“是么?”说着狐疑地看向了黄蓉小腹。 黄蓉掩口笑道:“芙儿已经八、九岁啦。”说着,手中的翠绿玉杖,点了点天空。 雕鸣愈近,过不多时,已到了近前。 “爹爹,妈妈……”一道脆生生的小女孩儿声音,从那雕背上传了过来,“咦,怎么还有个小野人?” 白雕在甲板上止住,那小女孩儿一个翻身,就跳了下来。 那小女孩一身大红衣裳,瞧上去就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发丝被海上的腾起的湿气浸染,丝丝缕缕地垂了下来。 “看着是挺漂亮的。”被“小野人”的张无忌暗自说道,“不过这只萝莉,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呢……” 小孩子间的玩闹,大人向来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郭靖斥责了郭芙一句,反倒是张翠山主动帮她打了个圆场。 “芙儿,过来给王祖师磕头。”郭靖也没真个发怒,就坡下驴,转头向郭芙吩咐道。 “见过道长爷爷。”郭芙甜甜喊道,说着便要下拜。她深知父亲别的都好说,尊师重道一事却容不得半点儿马虎。特别是在这件事上,她妈妈黄蓉也不会由着他性子胡来。 王处一拂尘微扬,将她拦住,笑道:“果然是个乖巧的孩子。这又不是什么干净地方,磕个什么头?”说着解下了拂尘上的坠饰,递了过去,“道长爷爷可没什么好东西,小丫头看着就招人喜欢。” “乖巧的孩子”郭芙喜滋滋接了过来,这一礼自然也就免了。 王处一多问了几句郭芙的事情;俞莲舟他们也礼节请了王处一参与黄鹤楼英雄宴一事,王处一也很礼节地婉拒了;王处一后来又建议了一句,说是让郭靖去一趟,郭靖没有表态;倒是黄蓉说,已经备好了张三丰百岁寿宴的贺礼,武当诸侠莫要怪礼物简陋云云…… 那边郭芙把玩了一会儿王处一所赠的坠饰,她还是觉得船边的那个小野人更有趣些,道:“小……小孩,你怎么会在我家船上?”她本来又是一句“小野人”到了嘴边,但是父亲就在身侧,还是不要再惹了一顿责骂的好。 张无忌闻声,只笑着回应了一下,没有招惹这萝莉的意思。毕竟,一言不合砍你胳膊这种事,这姑娘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郭芙心中微觉奇怪,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呀?” 张无忌摇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郭芙一下会错了意,惊道:“你是哑巴?”不过她本性倒也不坏,想了想又说道,“没事的,我妈妈医术很好的,我请她帮你看看……” 几个大人那边的事情,很快说完了,便听到了两个小孩子的一番对话。 郭芙拉了张无忌的兽皮袍子,到了妈妈面前,道:“妈,这……这小孩是个哑巴,你能治么?”她张口就来,张无忌要阻拦时,已然来不及了。 郭靖一脸疑惑,他可是听过张无忌说话的;黄蓉看了看张翠山和殷素素俩,笑笑没有说话。 张翠山只当是张无忌生气那一句“小野人”,殷素素却是笑眯眯地问道:“无忌,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哑巴’了?” 张无忌面上一囧,暗道:“老妈,不带这么卖儿子的……”忽觉袖子被人一摔。 “你骗我!”郭芙小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张无忌道:“我刚才……” “你几岁了?” “哎?”张无忌愣了一下,“我虚岁十岁啦。” “你会武功么?” 张无忌已经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了,不过看着老爹那很严肃的目光,硬着头皮回道:“会。” 郭芙道:“爹爹,我揍他不算欺负人吧?”这一句话自是朝郭靖说的。原来郭芙不到一岁便已顽皮不堪。到五岁那年,黄蓉授她武艺后,更将桃花岛闹得是个天翻地覆。 郭靖一来顺着爱妻,二来对这顽皮女儿确也十分爱怜,每当女儿犯了过错,要想责打,但见她扮个鬼脸搂着自己项子软语相求,只得叹口长气,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这回出海,便和她约法三章,不能仗了武功到处惹事儿。 张无忌么……条件刚刚好,按照她父女的约定正是她可以随便欺负的那种! 郭靖面上一红,他和女儿约定时也没想过真个会遇着这等情形,正要开口阻拦。 冷不丁那还没离船的王处一清清爽爽地来了一句,道:“俞二侠,意下如何?”张无忌看了这道士一眼,按说这是两个孩子的事情,两家家长还没说话呢,他这外人插话算是怎么回事儿? 俞莲舟道:“无忌,你会武功么?” “会的。”俞莲舟这话既已问出口,张无忌自也没有认怂的道理。只是他穿越过来,不过一年多点,他们一家已经在准备回归中原事宜。他一大半时间都是在跟着谢逊“武功文教”,余下时间,张翠山大略传过他一点打根基的武当内功,目前已经算是初窥门径。 不过张无忌此时用以对敌的,却只剩下三十二式“武当长拳”了,还是在海上着实闲了,父子二人拆招解闷用的。 “你叫张无忌?”郭芙还是气呼呼的,“你用什么兵器?”毕竟是她算是主人。 张无忌亮了亮双手,道:“我不用兵器。”他本意是“我不会用兵器”,所以才用空手对敌。 郭芙听了皱了皱眉,将手中短剑连鞘交给了母亲,道:“那我也不用。” 那边崆峒派的船上,西华子本来还想招呼王处一一声“快走”,眼见得有热闹,大声叫道:“没有赌注,还算什么比武?” 王处一竟也附和了起来,道:“老道这里,还有……” 郭芙道:“我不要。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为什么要装哑巴骗我。” 张无忌道:“无论胜负,我们打过一场,你也该消了气才好。” “不好!”郭芙怒道,“你先出手,还是我先?” 得了张无忌首肯,郭芙双掌一错,便如一溜青烟,直朝张无忌攻了过去。 桃花岛落英剑法天下闻名,掌中功夫也有独到之处,郭芙一出手便是与之齐名的“兰花拂穴手”…… 第八章、武当长拳 郭芙这一出手,场中几人神色各个不同。 原来这“兰花拂穴手”乃桃花岛绝技,讲究的是“快、准、奇、清”,快、准、奇,这还罢了,那个“清”字,务须出手优雅,气度闲逸,轻描淡写,行若无事,才算得到家,要是出招紧迫狠辣,不免落了下乘,配不上“兰花”的高雅之名了。四字之中,倒是这“清”字诀最难。 郭芙右手挥出,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姿势美妙已极。她年岁既小,“快、准、奇、清”四决中,“快”、“准”两字自然难得精义,倒是后面“奇”、“清”两决可圈可点。 郭靖面色稍异,女儿武功大多是黄蓉所传,他本以为郭芙刚才一脸怒气,出招自以刚猛为主。不说用上自己的“降龙十八掌”,也要用上桃花岛的“碧波掌法”或者是“旋风扫叶腿”这等迅猛功夫才是。 郭芙这一招使出来,已见气候,众人之中对张无忌武学进境最是熟悉的自然是他老爹张翠山了。他回头看了眼殷素素,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无忌只怕很难赢了;殷素素也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张无忌倒是没有想得太多,他对敌经验本来就少。张翠山传他“武当长拳”也**********之举,虽则因着对武当功夫的敬重之心,传授之时还是一招一式颇为严谨。但是,两人过招就有六七成是父子间的嬉闹了。 张无忌既已答应郭芙先行出手,便在原地站定,双手略分前后将自己胸腹护住。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招便是武当长拳中的“雁翅式”,只晓得老爹摆出这一架势时,他就很难靠近老爹的身前。 郭芙来得甚快,见张无忌门户守得严谨,右手轮转,便如一朵兰花灿然而放。张无忌只感左边上臂与小臂之交的“曲池穴”上一麻,手臂急缩,差点被她扫中。郭芙一招逼得张无忌变招,更不停歇,右手倒转而回,左手并指如刀凌空劈下。 这一招便是桃花岛鼎鼎大名的“劈空掌”,练到深处,自能隔空伤人。 张无忌空门大露,见她一掌劈来,想也不想左手朝上一架,右掌直往眼前小萝莉手肘拂去。 张翠山眉头微皱,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教过张无忌这一招。如果张无忌接刚才是右掌藏于左袖之下,直取郭芙面门,那就是“七星手”了;如果左掌反击,右掌续上,那也好说,“长江三叠浪”便是……可是张无忌,这么使来,初一看上去,倒像是不懂武功的小孩子随便打架一样。 张翠山偷眼看了看俞莲舟,他虽已成家,可他从小最怕这位二师兄。宝贝儿子这一招使得乱七八糟,在他小时候,那可是要关小黑屋的,可得想个法子给求个情才是。真要说起来,张无忌还没入得武当门墙,就是输了……好吧,输了总是要挨揍的,但也要求求情才是。 只不过俞莲舟一向少有神色变幻,看着两个小孩子招式变化,面上却如深潭,半点没将内里心思显露出来。 两个小孩比武,四五个高手,更有郭靖这等绝顶高手护在一旁。莫说是两人空手相较,就算用上了兵器,也不会让他们伤了对方,伤了自己的。 黄蓉对女儿最为疼爱,对这场比武的胜负却也看得不重,比武之初她甚至也期待过张无忌能胜得一招半式,杀杀女儿的傲气。可是这小家伙,着实有点儿不成器,居然连一套武当长拳都没有练好!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她看到了那个兽皮少年右手五指轮转,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 “这……”黄蓉低呼了一声,回头看向郭靖,就见他也是诧异地看向了自己。 她再看往对面的武当几人,俞莲舟面色凝定不说,张翠山和殷素素正如她自己一样,脸上惊讶之色满布。 张无忌使的这一招,正是郭芙刚才使出的桃花岛不传绝学“兰花拂穴手”,好吧,虽然一个男孩子捏着兰花指是有点奇怪…… 说来也快,郭芙只觉自己左掌劈实,旋即一紧已被人牢牢抓住,接着左臂“曲池穴”上一麻,连带着左边半个身子一下软了下来,脑中黯然想道:“我这就输了么?是啦,我输了……”张无忌在她左肩稍稍一扶,待她站稳才退了回来。 郭芙甩了甩还有点发麻的左臂,便想开口认输,却听张无忌已经大声道:“郭大姑娘好掌力,在下服了!” 她闻言抬头,就见张无忌抓着他自己的左臂,猎猎呼痛,便笑着问道:“那你是认输了么?” 张无忌道:“认输了,认输了……”他打心底里有点儿怕这个“手臂终结者”…… “那你说吧,为什么要骗我?” “我刚才啊……”张无忌决定讲一个完美的谎话。 可惜,郭芙已大声截道:“我知道是我输了,你又想再骗我一次么?”张无忌面色一滞,郭芙又说道,“刚才我以为自己一定能赢,也没问你的赌注,你说吧,你要什么?” 张无忌正色道:“无所谓赌注啦。” 郭芙道:“要的。” 张无忌道:“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有说话吧。” “不要。”郭芙拒绝道,“等我赢了你,再好好问你。” 张无忌惊道:“还要再比?” 郭芙“嗯”了一声,道:“我武功不成,可不是我爹爹妈妈武功不成。”张无忌本以为她要拼爹了,没想到她话锋一转,“只要我日夕苦练,有了他们一成的功夫,也不会这么轻易落败了。” 张无忌应了一声:“那是自然”。 “既如此,请说吧。”郭芙面上一片坦然。 张无忌想想说道:“我曾听妈妈说起过,嘉兴有一种糖人,作十二生肖形状。我自幼生于孤岛,对此颇为好奇。不过我太师父寿宴在即,也不便绕道嘉兴。郭姑娘,若能……在下不甚感激。”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是一直看着郭靖,嘉兴自然有糖人,也有一只还未长大的“神雕侠”杨过…… 第九章、黑玉断续 没有大成的九阳神功傍身,没有明教镇教绝学乾坤大挪移在手,现在的张无忌自然不可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眼就将郭芙刚刚使出的“兰花拂穴手”学会,再以之克敌制胜。 张无忌知道他自己刚才不过是用了个简单的“借力打力”的法门。“武当长拳”是武当派的入门功夫,拳招说不上有何奥妙之处。但武当派武功在武学中别开蹊径,讲究以柔克刚,以弱胜强,不在以己劲伤敌,而是将敌人发来的劲力反激回去。 这点道理,莫说郭靖、俞莲舟两人了,就是一开始有些惊讶的黄蓉,转念间也能想个明白。 郭芙败的虽快,却有三分败在了她自己,或者说是败在了她那个不怎么会当老师的绝世高手老爹手上…… 王处一眼见武当后辈弟子张无忌以绝妙一招胜了桃花岛传人郭芙,面上一直清清淡淡的微笑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拱了拱手,便想告辞。 崆峒派的船上,西华子张了张嘴,没想到武当派的那个“野人”小子,竟能胜得这么干净利落。亏得他刚才还大声喊着,要出什么赌注不赌注的。 崆峒派的七伤拳拳谱落在了谢逊手中,崆峒五老之一的唐文亮侄儿死在了谢逊手中;昆仑派两大弟子伤在了谢逊“狮吼功”之下,更兼两大弟子都记得仇人名字“殷素素”;全真教王处一寻觅屠龙宝刀多年…… 崆峒派的大船,张满风帆,直往中原而去。人人都知道,早一步将“张翠山和殷素素归来”的消息,传到宗门所在,便会多了几分主动。 天鹰教的心思倒是简单多了,除开领头的那位李堂主,他也是殷素素的师叔,临行前拉着殷素素叮嘱了几句。张无忌隔得有点儿远,也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回来的时候,母亲的面色有点差,但也什么都没有说。 崆峒派的船跑得最快,天鹰教随后离去。 武当派谢过郭黄两人调停一事,也回了自家大船,启帆归航。 时已近夜,一家四人用过晚饭。 俞莲舟问道:“无忌,‘武当长拳’已经学会了?” 张无忌起身,回道:“孩儿这就演练一遍,请二伯指点。” 俞莲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张翠山回道:“二哥,无忌记性颇好,武当长拳小弟使过一两次,他也大致能记下来了。” 俞莲舟道:“无忌,要是你再和那小女孩儿比一场,你还能胜了她么?” 张无忌道:“如果她用上剑,那就不好说了。”毕竟,郭芙是看他空手才弃剑不用的,想必她对自己的剑法更有信心才是。 俞莲舟看着他,却没有说话。张无忌想想,又说道:“不过就算胜不了她,小侄也不会输得太惨就是。”从冰火岛出发,一路上父子过招,方寸之间辗转腾挪,应变之道张无忌还是很相信自己的。 张翠山也不好夸自己的宝贝儿子,便岔开了话题,又问道:“二哥,三哥他后来怎么样了,他……痊愈了么?”他其实先前问过一遍,但是俞莲舟没有回答他,这会儿他便又问了出来。 俞莲舟“嗯”的一声,良久不答。张翠山甚是焦急,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心头涌起一阵不祥之感,生怕他说出一个“死”字来。 俞莲舟缓缓说道:“你三哥……唉,金刚指力,哪能痊愈的这般容易。” 张翠山听到三哥没死,心头一喜,但想到一位英风侠骨的师哥竟落得残废下场,忍不住潸然下泪,哽咽着问道:“害他的仇人是谁?是金刚指力,少林寺承认了么?” 俞莲舟不答,一转头,突然间两道闪电般的目光照在殷素素脸上,森然道:“殷姑娘,你可知害我俞三弟的人是谁?” 殷素素禁不住身子轻轻一颤,说道:“听说二哥的意思,俞三侠的手足筋骨,是被人用少林派的金刚指力所断。” 俞莲舟道:“不错。你不知是谁么?” 殷素素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张无忌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问道:“小侄听说过,世上有南北少林、西域少林之分,这金刚指力便只有少林寺的大和尚们会么?” 张翠山、殷素素两人只当是谢逊在冰火岛上闲来无事和张无忌说起什么“南北少林”、“西域少林”的,闻言也没太放在心上。 倒是俞莲舟心中大略有些惊讶,他看了眼殷素素,才朝张无忌问道:“你知道西域少林?你可知道西域少林的来历?”张翠山出海之前,武当七侠可从没注意过什么西域少林。在俞莲舟心中既然张翠山不晓得,那就只有殷素素能告诉张无忌了。 张无忌斟酌了一番,才装着很随意地答道:“听说是因为西域的一个什么‘金刚门’的……”他老妈殷素素当年坑了俞岱岩这事儿,可说是张翠山自刎的一大诱因。至于怎么解决这事儿,至少表面上看来,把俞岱岩治好了,总归是一个“治标”的法门。治愈俞岱岩么,最后还是得指望黑玉断续膏啦! 俞莲舟难得“咦”了一声,道:“你连金刚门都晓得?” 只是张无忌听了二伯这一问,更想反问一句:“作为一个穿越者,我知道金刚门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可你俞二侠,你居然觉得我知道金刚门很奇怪,那也就是说你是知道金刚门的……这件事儿,才是最奇怪的,好不?” 张翠山一脸大写的懵逼,“西域少林”他虽然没有关注过,可从这名字大体也能猜出来,这应该是少林寺在西域的一个分舵之类的地方;但是那什么“金刚寺”又是什么东西,他真是半点儿头绪都没有。 “五弟,当年有一桩武林盛事,人称华山论剑,你是知道的吧?”看张翠上点了点头,俞莲舟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少林寺向为天下武学之源,怎地华山论剑之后,五绝之中并无少林寺高僧?” 张翠山面上微微一囧,因为老张的出身,武当弟子向来不怎么讨论少林寺的事情,怎的二哥今天尽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再看二哥的表情,居然还有点小兴奋的样子……这就更少见了! 第十章、龙门旧事 “小弟只知近百年来,少林寺少在江湖上走动,其中缘由却少听人说起。”张翠山这般答道。 俞莲舟道:“一个火工头陀技压全寺,这种事情少林寺自然不会大肆宣扬。更何况这头陀叛门而出,更另立门庭……” 张翠山听到这里,不由“呀”了一声。只因俞莲舟口中所述,竟像是在指摘授业恩师张三丰。张三丰早年曾在少林听讲,当年是否技压全寺不好说,现在定是已近天下无敌。“另立门庭”四字,莫不是说的就是咱们武当派?可他深知二哥对师父何等敬重,又耐性听了下去。 俞莲舟看了师弟一眼,道:“那火工头陀所立门庭,便是无忌方才所说的‘金刚门’。殷姑娘没有和你说起过么?” 张翠山和殷素素对望了一眼,他两人均知殷素素哪里知道什么“金刚门”,八成是大哥谢逊闲来无事和无忌说的。说起结交谢逊一事,在那桃花岛的船上,他们一家三口,咬定谢逊已死。这下终于只剩了自己人在船上,张翠山决定和师哥好好坦白一番。 张翠山正色道:“小弟先前言犹未尽,现下一一述来,请二哥指点。小弟和那金……” “你和那金毛狮王有什么仇,他既然已经死了,也该算了。”俞莲舟冷冷截了一句。 张翠山急道:“不是,二哥……” “嗯?”俞莲舟又拦了下来,“你先前既然没说,回武当山之前也不必再说了。等回了武当,咱们兄弟俩一起向师尊禀报,听他老人家吩咐便是。有什么事情,我们兄弟一起扛了。” 张翠山心中感动,颤声应下。 张无忌插道:“二伯,孩儿听说西域有一味奇药,功能断筋续骨……” “哈哈,你倒是有心。回山后听你三伯和你慢慢说吧。”五年前联袂下山,西域一行“顺利”夺得“黑玉断续膏”,可他们也身受重伤,这点事情总不好在小辈面前夸耀,“无忌啊,你知道和你约斗的那小女孩儿,是个什么来头么?” 张无忌道:“丐帮和咱们武当很要好么?”他自然晓得郭芙的来头很大,她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黄蓉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不说,郭靖那边,桃花岛主黄药师是他岳父,全真第一代硕果仅存的周伯通是他大哥,洪七公授他降龙十八掌,一灯大师从他夫妻二人手中得了九阴真经的梵文总纲。 这一算起来,除了欧阳锋和还没出场的金轮法王,高手全是他们家的。 张翠山疑道:“无忌,你往日对丐帮的大小事情,不是从来都没什么兴致么?”往常,他和张无忌说起武林密事,他最不感兴趣的便是丐帮了。 张无忌撇了撇嘴,道:“爹爹你也说过的,此一时彼一时嘛。”要说倚天里面的丐帮简直是个大写的杯具,一代帮主强练降龙十八掌,居然把自己练成了残废。更兼帮主都被人假冒了,一群叫花子被成昆师徒二人当成了傻子,使唤得团团转。 但是现在,张无忌很相信,如果成昆相和现任丐帮帮主玩心眼,一定会死得很有节奏感。 “你太师父早年和丐帮前任帮主有些交情。”俞莲舟答道。 张无忌不好再问,但也听出来俞莲舟只说了“早年”,没说现在两派关系如何。 他们这边说着丐帮,说着郭靖、黄蓉。 桃花岛的小船上,说着武当张五俞二。 “靖哥,你说金毛狮王谢逊真的死了么?”黄蓉问道。 郭靖笑道:“你知道我想不来这些事情的。” 黄蓉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道:“还说想不来……你我既起了疑心,那崆峒、昆仑……那金毛狮王的各路仇人只怕不肯信了。” 郭靖嗯了一声,道:“谢逊的仇人也就几十上百号人,怕的是那劳什子的屠龙宝刀了。嘿嘿,武林至尊,是那么好当的么?” 黄蓉道:“郭大侠神威盖世,莫不是也想当来试试?” 郭靖道:“岂敢岂敢。除了中神通过世已久,岳父他们四人哪个不是绝顶高手,更何况武当张真人数十年来就出过一次手便震惊整个武林。‘神威盖世’也就你我说说,莫让旁人笑掉大牙啦。” 黄蓉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郭靖道:“这话不假,越是练武,越是发现自己武功不成。” 黄蓉道:“郭大爷好谦,可是你家郭小爷输了一场就不吃饭了,这可不成。” 郭靖咳了一声,道:“芙儿自幼没受过半点挫折,今日败了这一场也好,算不得什么坏事。”他前面半句说得颇有“严父”气势,“要不,我去看看?” 黄蓉道:“迟些再说吧。”她顿了一顿,不太确信地说道,“倒是那个小孩子,他没来由的说什么‘嘉兴’、‘糖人’?” 郭靖道:“你跟着岳父在桃花岛长大,没听说过这‘糖人’也是应该的。我小时候便听母亲说起过这糖人李还是糖人张的,可是那时候离得远不说,后来……” “后来,你就有了个华筝妹妹么?” “这都多少年了……”郭靖望着黄蓉,看她面色未变,也知道她那句话只是随口说说罢了,“那孩子好这一口,我们就往嘉兴走一趟嘛。等我们到了嘉兴的时候,大白和小白也该回来了。” 黄蓉点点头,口中喃喃念道:“嘉兴……” 天鹰教的大船上,一个堂主两个坛主坐在舱中,苦苦思索对策。 自家大小姐殷素素居然和武当派的张翠山结了亲家,他们在教中地位都在殷素素之下,当着她的面没敢直说。可是现在他们回归天鹰教总舵,他们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直接将这桩情事报上去,那位堂主是殷天正的师弟估计还好,那两位坛主绝对会成为教主的出气筒。 三人一味的苦瓜着脸,对坐小半天了,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哎呀,不好!”一位坛主突然高声叫道。 “怎么?”两声疑问。 “龙门镖局的事情。”那坛主大声说道,“大家伙儿心知肚明这是紫微堂堂主的手笔,武当派已经给咱们背了十年黑锅,可现在他俩都有娃娃了。”紫微堂堂主便是殷素素。 殷天正的那位师弟李堂主也是一惊,不过转眼间大喜起来…… 第一卷小结 海上的剧情也算是写完了。 准确来说,也没有多少剧情,这两万字大多被我用来讲背景设定了。 故事的时间节点有两个,一个是倚天屠龙记张翠山一家从冰火岛回归中原,和俞莲舟偶遇;另一个是神雕侠侣中郭靖一家从桃花岛回到中原,即将遇上杨过的,也是李莫愁在原著中出场的时候。 将这两个时间节点融合到了一起,也就是相当于把倚天屠龙记提前了一百年。 本来射雕神雕的故事,完全围绕着五绝展开,而倚天的故事重心围绕着六大派和明教,将着两个故事融在一起,应该会有一些奇怪而有趣的情节出现。 然后,有了几个小发现,不敢独享。 这两个时间节点上的郭靖和张翠山的年纪差不多,甚至张翠山还应该大一点。可是在我们的印象中,神雕中的郭靖一直是一副大叔脸,张翠山哪怕一身兽皮都是个斯文败类(褒义)的模样。 这个时间节点上,郭靖马上就要和华山二论天下第一的欧阳锋单挑,打了个平手,基本上是毫无疑问的第一梯队了;而张翠山同学,他的实力暂且不说,明显实力在他之上的二师兄俞莲舟在玄冥二老一掌之下,掉了半条命…… 想当初,张翠山刚下武当山的时候,那也是我要打十个的高手啊。武学传承虽然没有郭靖那么变态,但是纯阳无极功和他的个人外挂倚天屠龙功,都可算是镇派绝学一级的武功了。 那么,这种实力差距其实是主角和非主角的区别么? 说完了张翠山,说说他的宝贝儿子张无忌吧…… 他无论在电影还是电视剧中,甚至在小说中,在金庸的巧妙笔法之下,这位未来的张大教主在六派围攻光明顶之前,都是以一个受害者的形象出现的。 可是细看原著,他真的是一个让人无法吐槽的熊孩子啊! 谢逊的消息是他泄漏的;弄蛇的乞丐抓他,是他自己过去的;玄冥二老带走他,还是他自己凑过去的…… 好吧,这么一来,我选了他当男主角之后,发现这位大爷只需要安静地装死,整个世界就很和谐了! ps:明天或者后天,应该会回到武当山的。 第一章、乞丐与蛇 海舟南行十数日,到了长江口,一行人换乘江船,溯江而上。 这一日江船到了安徽铜陵的铜鼓山,天色向晚,江船泊在一个小市镇旁。船家上岸沽酒买肉,俞莲舟和张翠山夫妇在舱中煮茶闲谈,独独不见了张无忌一人。 张翠山和殷素素早已换下褴褛的兽皮衣衫,两人坐在一起,宛如瑶台双璧,风采不减当年。同行十余日,俞莲舟也知道这位五弟妹本性不坏,只是生在天鹰教中,耳濡目染之下,行事自多邪异之处。殷素素本也看不惯俞莲舟的古板说教,可看在张翠山和无忌面上,虽未刻意求全,但也不会故意顶撞俞莲舟就是。 “二哥,你那个问题,对无忌来说,着实早了一些。”殷素素这般说道。 原来五日前,张无忌向俞莲舟请教“武当长拳”中“三叠浪”一式时,俞莲舟心有所动向他问起:“要是那郭家小姑娘家学渊源,他日武功大成,你当如何对敌?” 张无忌初时也未多想,便反问道:“咱们武当派便没有神功绝学么?” 俞莲舟道:“你真是如此想的?” 他问得轻松,张无忌反而不敢随口回答了,半晌才答道:“孩儿不敢妄言。” 俞莲舟也不着急,挥手让他好好想想。 这一想,便是五天过去了。 张无忌到目前为止,真正学到手的也就是一套武当长拳和将将入门的“纯阳无极功”,就这点儿基础,根本也谈不上什么武学智慧,当然也没了琢磨的余地。 他能借鉴的只有他记忆中,无数“前辈”的经历。 只说“克敌制胜”四字,张无忌第一个想到的只能是“独孤九剑”四字。这门剑法号称“破尽天下一切武功”,若能到手,自然是任她郭大小姐学了什么武功,在他张大剑客眼中都是破绽处处。 除开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魔留下的绝顶剑法之外,张无忌印象最深的倒是欧阳锋于华山绝壁尽破洪七公的三十六式“打狗棒法”。不过这种连欧阳锋都能累死的玩法,张无忌觉得自己这小身板暂时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日月神教十大长老破尽五岳剑法,差点害的令狐大侠三观尽毁。但是这种破法破别人家剑法破得轻松,反过来也被破的轻松。这个破法本质上讲的是一个预判,只要别人所使剑招在你计算之外,那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了。 最后能借鉴的例子,就只剩下“他自己”了,十多年后,九阳神功大成,乾坤大挪移傍身的完全版张无忌。也曾遇到过一个将“少林龙爪手”练得炉火纯青的大和尚,最后用了一招“我看一眼就学会了”和另一招“我学会之后还比你厉害”的不讲道理的招式,秒掉了这位大和尚。 有鉴于郭芙能学到手的武功,着实多的有点不讲道理。郭靖的降龙十八掌,黄蓉的打狗棒法,桃花岛的落英神剑等一系列多到可怕的绝顶武学。张无忌再次确定了,欧阳锋那种破个“打狗棒法”就能把自己累死的玩法是绝对不能去学的。 其他的独孤九剑就不说了,貌似襄阳剑冢中也没有这门剑法遗留;九阳神功和乾坤大挪移也是暂时看不到到手的希望……这么一说,难道要去学最不入流的日月神教那十个被饿死的杯具么? 张无忌在这边苦思冥想,隔壁俞莲舟大声道:“无忌,过来坐坐。”他内功深厚,声音不缓不急越过两道舱门,落在了张无忌的耳中。 张无忌揉了揉自己的脸,闷声应了一声“是”,这才站起身来。他在舱中闷了五天,也不晓得现在到了什么地界儿,掀开自己舱门,一股子热闹的叫好声直直传了过来,将他那有些木木的脑袋激得一下快要炸了开来。 张无忌回头一瞧,就见码头旁有个年老的乞丐坐在地下玩蛇,颈中盘了一条青蛇,手中舞弄着一条黑身白点的大蛇。那条黑蛇忽儿盘到了他头上,一忽儿横背而过,甚是灵动。 那老丐见到了张无忌,向他笑了笑,手指一弹,那黑蛇突然跃起,在空中打了个筋斗,落下时在他的胸口盘了几圈。 张无忌心中微一笑,也将刚才那什么“克敌制胜”四字放在了一边,这剧情他熟悉啊。果然那老丐向他招了招手,做了几个手势,示意他走上岸去,还有好戏法变给他看。 张无忌想也不想,大声喊道:“二伯,爹爹,有蛇啊!” 舱中俞莲舟三人本在等他过去,听了他这一声喊,一起朝了船头奔去。 殷素素一把将张无忌抱在怀中,连声安慰;张翠山见他安然无恙,便问道:“哪里有蛇?”船头可只有张无忌一人而已,连根蛇毛都没有好么? 张无忌还未说话,俞莲舟已大声道:“这位丐帮的朋友好胆识,居然拿着‘漆黑星’当朋友?”他认得这老丐那条黑蛇名叫“漆黑星”,乃是著名毒蛇,身子越黑,毒性愈烈。这条黑蛇身子黑得发亮,身上白点也是闪闪发光,只怕一口下去,任谁都要立时毙命。 那老乞丐不敢答话,干笑了两声,便将那条“漆黑星”缠在腰间,想要离开。 俞莲舟不为己甚,虽然那老乞丐浑身透着古怪,但也没道理说“你带了危险动物,我就要替天行道”。 张无忌深知自己“曾”被这老乞丐诱了过去,那条毒蛇的四齿便抵着自己后背,老乞丐就以自己为人质,向父母逼问谢逊的下落。此刻如果让他看着这老乞丐就要这么轻轻松松地离去,他是怎么都不甘心的。 “二伯,这也算是丐帮绝学么?”张无忌故意问道。 俞莲舟不防他有此一问,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养蛇弄犬的本事自然是有的……” 张无忌“呀”了一声,道:“那可不好办了!要是我和那小丫头比武的时候,她冷不丁撒一条这什么‘漆黑星’出来,我防不住!” 俞莲舟脸色一变,道:“这位丐帮的朋友,留下来说句话吧!”他久历江湖,张无忌“言者无心”,他却听出其中的道道来了…… 第二章、无忌公子 那老丐道:“在下是丐帮中的无名小卒,贱名没的污了俞二侠尊耳。” 俞莲舟见他背上负了五六只布袋,心想这是丐帮中的六袋弟子,位份已算不低,怎地行事如此畏畏缩缩。他心中这般想着,脚下更不停留轻喝一声,直朝那老乞丐奔了过去。 武当梯云纵天下一绝,那老乞丐回头一看,便知自己没了走脱的希望,原来就这一回头的功夫,俞莲舟居然已经到了他身后丈许。他身周那条“漆黑星”是他自幼养大,与他心意相通,如是旁人这般逼近,他自然是想都不想纵蛇伤人了。 可是,现在这位是闻名天下的武当七侠,他是俞莲舟! 这老乞丐把心一横,强将那条漆黑星收了回来,丢进随身布袋,回头站定,冷笑道:“俞二侠好功夫,不过没听过丐帮卖艺,还要听你武当派的指派!嘿嘿,张真人武功冠绝天下,竟连丐帮的事情也要插手了么?” 俞莲舟嘿然一笑,道:“阁下既然冲着俞某一行来的,还是留个姓名的好。他日黄帮主有暇问起,俞某却连阁下大名都不晓得,此事岂不是笑掉大牙了?” “俞二侠来得好快呀!”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忽在人群中响了起来。俞莲舟收回落在那老乞丐身上的目光,微微抬头就见一道雄壮身形,分开众人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老乞丐面色更是惊惶,趁了俞莲舟好似分了神,又想逃走,来人身后分出四五人,就将老乞丐围在了中央。 俞莲舟不认识此人,不过既然被来人认了出来,他拱手道:“恕俞某眼拙,阁下是?” 来人身形颇为高大,比起俞莲舟足足高了有大半个头,也是一身乞丐衣衫,回了一礼,道:“俞二侠,你我未曾谋面,言某对你却是仰慕已久。” “言?你是六弟的那位丐帮朋友?”俞莲舟试探着问道。他口中六弟自然是武当七侠中的老六殷梨亭了。 那言姓乞丐体格雄壮,但无论神色还是说话做事,都是一副不缓不急的模样,听了俞莲舟的话,也是一笑,道:“我和殷六侠也有些年头没有见过了,他还好么?” 俞莲舟点了点头,道:“六弟成亲那天,只见尊驾贺礼,不见真人,却是生了一场闷气。” 那言姓乞丐道:“当年黄帮主一纸令下,言某……唉,等见了殷六侠,再行请罪吧。”俞莲舟连称“不必”,这言乞丐又道,“本来黄帮主只命我等暗中相随,不要扰了武当诸侠的游兴……” 俞莲舟讶道:“那这位?”他瞟了一眼那边被丐帮弟子牢牢围住的“老乞丐”。 殷素素忽然叫道:“贺老三,你捣甚么鬼。东川的巫山帮已投靠了丐帮么?”那老丐“咦”的一声,还未回答,言乞丐回头看向江舟,赞道:“张夫人好眼力。贺老三,言某也有此一问,你几时入了咱们丐帮?” 那老乞丐面如死灰,道:“两位好眼力。贺老三贱命一条,也不劳诸位打发,我只想问殷姑娘一句话?” 殷素素眉头微皱,道:“敢问我的话,你们的梅石坚都没这个胆子!”梅石坚正是那什么巫山帮的帮主。 贺老三道:“我们梅帮主的独生公子死在谢逊手下,殷姑娘想必早有听闻。梅帮主求恳张五侠和殷姑娘……不,小人失言,当称张夫人,求恳两位开恩,示知那恶贼谢逊的下落,敝帮合帮上下,尽感大德。” 殷素素道:“东川的巫山帮都来了,这消息倒是传得快的很呐。” 那身形高大的言乞丐等殷素素说完,这才说道:“黄帮主谕令三日前方至,在下也没想到这些人会来得如此之快。”说到这里,他心中也是微觉奇怪,若说有什么人能像这贺老三一般装成丐帮弟子,可是郭大侠和黄帮主的一双白雕,怎么也作不了假的。 只是这对儿白雕向来成双成对,三日前来的却是孤单单的一只,也不晓得另一只去了哪里。 贺老三见殷素素理也不理他,一时倒也没了主意,只好说道:“俞二侠,那谢逊罪恶如山,武当派主持公道,武林人所共仰,还请你劝两位一劝。” 俞莲舟道:“在下师兄弟正要回归武当,禀明恩师,请他老人家示下。武昌黄鹤楼英雄大会,请贵帮梅帮主和阁下同来与会,届时自有交代。” 贺老三还想说话,那一直温温和和的言乞丐插了一句,道:“贺老三,既有黄鹤楼英雄大会在前,那就先不忙说什么谢逊、屠龙刀之事了。你我说说你这身打扮吧。”他目光轻轻落在那贺老三肩头的几个布袋上。 俞莲舟道:“既如此,俞某先行告退了……”贺老三假冒丐帮弟子,被丐帮中人撞了个正着,这事儿就有的说了。不过不管丐帮和那巫山帮怎么解决后续,都和俞莲舟这武当弟子没什么想干了。 “险些忘了正事儿。”不想那言乞丐见他要走,突然说道,“这位便是无忌公子了?”他看向了小船上唯一一个小娃娃脸上。 张无忌看了眼他老爹,才点了点头。他完全没想到这里还有他什么事情……他一直认为作为一个暂时的低手低低手,不给同行的高手添麻烦,已经是一个很有素质的小号了。 那言乞丐随着俞莲舟一起到了江船之前,很正式地行了一礼,道:“张五侠、张夫人无恙归来,实是武林幸事。”张翠山拱手回了一礼,那言乞丐又朝张无忌说道,“无忌公子,有人托在下送了这一封信过来……” 张无忌狐疑看向这个大汉,身高颇高,瞧着也算威武霸气不解释,只是现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怎么都透着一股很八卦的意味。 张无忌点头谢过,俞莲舟便将那小小信封接了过来。 接过信封的俞莲舟,面色也是一变,微微透出一股笑意。 不远处,随着言乞丐来的那一群丐帮弟子窃窃私语起来,只是声音稍大,径直传了过来:“就是他啊?”“果然长的很是俊俏啊!”云云。 第三章、郭芙的信 那封信,最后还是传到了张无忌的手中、 小小的信封,信封上的字也是小小的,小小的字中透着一股稚气却偏又有一丝倔强:张无忌亲启。 无论是丐帮那位高大的言乞丐,还是张无忌自家二伯,都想到了信封上的五个大字,出自郭家大小姐郭芙的手笔。 俞莲舟是个很不错的人,虽然他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很严肃。拿了这封信在手,他朝言乞丐告了声罪,便跃回了小船,直接将信交在了张无忌的手中。 俞莲舟看了看偷瞧着信封上那五个大字,也露出古怪笑容的五弟夫妇,自己也笑了出来:果然无忌这小子和他爹爹是一个路数。 张无忌被这一群人笑得有点发麻,其实么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很能理解这些无聊大人的无聊想法。他也很清楚,这些个围观群众有空露出这种笑容,只意味着一个事实:他们确实太闲了而已。 他拆开信封。 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信中的郭大小姐对于自己这次的失败,倒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只是问过她妈妈黄蓉之后,略显懊悔。 因为黄蓉说,就算不用剑,张无忌那一招“七星手”和山寨的“兰花拂穴手”都没什么,以她妈妈黄帮主的见识,随随便便就有那么七八种应对之法。 比如郭芙使过的“兰花拂穴手”,比如郭芙使过的“劈空掌”,比如郭靖郭大侠的那种“亢龙有悔”,再比如老顽童的七十二路空明拳……她在信中说妈妈已经说了,只要她自己愿意,这些武功都是可以学的。 郭芙在信中的语气,没有什么显摆的意思,只是简简单单地对事实做了个叙述。 信的最后,郭芙略略有些迷茫,因为她问过妈妈之后,又去问了她老爹郭靖。 郭靖的回答自然和黄蓉的大不相同,只说她学艺未精罢了,日后勤加苦练,自然能一战而胜。 郭芙说她后来问了一句“要是张无忌也是和我一般的勤奋,那我怎么才能胜了他呢?”她说他老爹只是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让她将桃花岛“玉箫剑法”习练一遍再说其余。 洋洋洒洒,尽有数百言之多。 郭芙在信末的疑惑,张无忌倒是知道郭靖为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不说其余。 只因他知道,任何一个人的都不可能和其他人“一般的”勤奋。 他是大宋血脉,却在大漠风沙中出生,自幼拙朴。无论是他的师父,还是他的母亲,都认为他是一个傻子。 可是一路行来,无所谓道旁风景如何,行至今日,整个江湖上能与他比肩的,已是屈指可数。 在他看来,郭芙所言“两个人一般的努力,最后胜负会如何”,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所以他到了最后,只告诉郭芙要好好习练剑法,不要去想旁的事情。 信的末尾,郭芙特地提醒了一下,说是下一次她就要用剑了,要是张无忌到时候还是只会一手“武当长拳”的话,那就太吃亏了。 信虽然有点儿小长,但是内容并不算多。 张无忌看完的信的时间,俞莲舟他们那边也没有闲着,看着船家采买归来,和那言乞丐快要说起“他日再会”四个大字了。 张无忌挥了挥已经收好的信,朝言乞丐问道:“你不把回信带过去么?” 那言乞丐道:“无忌公子,这回信就不必交给我了。”说着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空,一副“你懂的”的意思。 张无忌“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言乞丐难得“神秘兮兮”了一会儿,又正色说道:“俞二侠,殷兄弟那边,还请您帮忙告罪一声。” 俞莲舟点了点头,又邀道:“不知黄鹤楼英雄大会,言兄弟可会前来?” 言乞丐长笑一声,道:“哈哈,到时若无旁的事情,那自然是要过来坐坐的。”说着他指了指一旁委顿在地的贺老三,“俞二侠,张五侠,诸位此行只怕道阻重重,还请小心为上。” 俞莲舟谢过言乞丐接风之谊,言乞丐也是郑重回礼,不差半分礼数。 船家买完一应事务,回来就发现船边围了一群人,幸好这江舟没有什么损伤。再行启程,也不知是丐帮的面子,还是正巧错开了其他扑过来的各路武林人士,张无忌一行遇到的阻碍颇少。 真的没有峨眉派…… 张无忌发现了这个很无趣的事实,不光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本该遇到的峨眉派的截杀,他还朝自己二伯问过这件事情了。 “二伯,川中有哪些名门大派啊?”张无忌一边吃着船家做的水煮鱼,一边问道。 俞莲舟道:“青城派,唐门暗器……”他说了一路,一直都没有说到张无忌熟悉的峨眉派。 最后张无忌忍不住问了出来:“这世上有男光头聚堆的少林寺,难道便没有女出家人聚堆的门派么?” 俞莲舟道:“倒也……”张翠山道:“无忌,在你太师父面前,万不可对少林如此无礼。” 张无忌吐了吐舌头,道:“孩儿晓得了。” 殷素素道:“要说女道冠,听我爹爹说过,明教总舵那边,有个‘天地风雷’四门。四门之中有一门就全是出家的女修士,只是哪一门我就不记得了。” 张无忌道:“那外公知道么?” 殷素素道:“要不,无忌你自己亲口问问他老人家咯?” 俞莲舟冷冷吐出了三个字“地字门”。 张无忌道:“二伯,你怎么知道的?”殷素素也是面现疑惑。 俞莲舟道:“你往后就晓得了。无忌,你今天的武功练了么?” 张无忌心道“这转换话题的能力弱爆了”,但还是恭敬答道:“用过这一餐,孩儿还有半个时辰的晚课。”在回去武当派的途中,张翠山并没有教他其他的武功,俞莲舟不只是处于何种考虑,他虽对张无忌疼爱有加,却也么教给他新的武功。 不过张无忌的“武当长拳”在俞莲舟言传身教之下,可谓一日千里。张翠山和他父子过招时,也不能赢得那么轻松了,当然用上内力那结果就不用多说了。 自海上归来,一路从长江口回到内陆长江,那船家也少遇着张翠山他们这种千里之外的客人,一口气横跨数省。途中辛苦难免,银子却也不会少了他们的。 这一日天色仍早,那船家突然大声喊道:“俞爷、张爷,咱们已经过了汉口了……” 俞、张二人对望一眼,均是打起了精神,两人深知离得武当近了一步,自己便安全了一分。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离得武当最近的一段路,该是他们走得最艰难的一段路了。 第四章、氤氲紫气 舟行不辍,又赶了小半天的路程,到得天黑时却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 用过晚饭,张无忌拉着老爹较量了一番“武当长拳”。 俞莲舟看着他俩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微笑。 殷素素笑道:“二哥,看不惯这爷儿俩耍猴戏么?” 俞莲舟道:“弟妹,你可知我恩师在七个弟子之中,最喜欢谁?” 殷素素道:“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弟子,自然是你二伯。” 俞莲舟笑道:“你这句话可是言不由衷,心中明明知道,却故意说错。我们师兄弟七人,师父日夕挂在心头的,便是你这位英俊夫郎。” 殷素素心下甚喜,摇头道:“我不信。” 俞莲舟道:“我们七人各有所长,大师哥深通易理,冲淡弘远。三师弟精明强干,师父交下来的事,从没错失过一件。四师弟机智过人。六师弟剑术最精。七师弟近年来专练外门武功,他日内外兼修、刚柔合一,那是非他莫属……” 张无忌突地问道:“二伯你自己呢?”原来他一套武当长拳打完,也没碰得上张翠山一片衣角,今日较量便算是到此为止。张无忌想要再挑战老爹,就只能等后天了。 俞莲舟道:“二伯资质愚鲁,一无所长,勉强说来,师传的本门武功,算我练得最刻苦勤恳些。” 殷素素拍手笑道:“你是武当七侠中武功第一,自己偏谦虚不肯说。” 张翠山道:“我们七兄弟之中,向来是二哥武功最好。十年不见,小弟更加望尘莫及。唉,少受恩师十年教诲,小弟是退居末座了。”言下不禁颇有怅惘之意。 俞莲舟道:“可是我七兄弟中,文武全才,唯你一人。弟妹,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五年之前,恩师九十五岁寿诞,师兄弟称觞祝寿之际,恩师忽然大为不欢,说道:‘我七个弟子之中,悟性最高,文武双全,惟有翠山。我原盼他能承受我的衣钵,唉,可惜他福薄,五年来存亡未卜,只怕是凶多吉少。’你说,师父是不是最喜欢五弟?” 殷素素笑靥如花,心中甚喜。 张翠山感激无已,眼角微微湿润。 俞莲舟和张翠山夫妇闲聊不提,张无忌业已调匀气息,请道:“孩儿去做晚课了。” 各派内功的道理无多分别,练法却截然不同。 张无忌所说“晚课”,便是张三丰所授诸徒的心法“纯阳无极功”。 这一门功夫变化繁复,非一言可尽,简言之,初步功夫是练“大周天搬运”,使一股暖烘烘的真气,从丹田向镇锁任、督、冲三脉的“阴蹻库”流注,折而走向尾闾关,然后分两支上行,经腰脊第十四椎两旁的“辘轳关”,上行经背、肩、颈而至“玉枕关”,此即所谓“逆运真气通三关”。 功至此处,张无忌只觉浑身疲乏尽消,无论修习“武当长拳”的疲累还是久坐舟中的郁气尽皆消去。张无忌心中暗藏喜悦,“玉枕关”之上的六阳魁首正是修行“纯阳无极功”最最精要之处,来不得半点马虎。 “逆运真气通三关”之后,真气向上越过头顶的“百会穴”,分五路上行,与全身气脉大会于“膻中穴”,再分主从两支,还合于丹田,入窍归元。这后半功法张翠山只在口中说过,却不敢传授张无忌口诀。 张无忌一直盼着有一天,他丹田之中那口真气能如此循环一周,真个体验一番身周如灌甘露,丹田里的真气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的感觉,练成那所谓的“氤氲紫气”。 他晓得直到这一道“氤氲紫气”养成,这威力无穷的“纯阳无极功”才算登堂入室。 不过两世为人,张无忌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行功完毕也不做那拔苗助长之事,趁着心神宁定便欲归眠。忽听得岸上隐隐传来马蹄声响,蹄声自西而东,静夜中听来分外清晰,共是两骑。 张无忌心知这两乘马连夜急驰,多半是冲着他们一家人来的。 他起身掀开舱门,道:“二伯,今夜……”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这次人数众多,初一听竟似包围了过来。 俞莲舟摇摇手,道:“稍安勿躁。” 过得片刻,突然林中两道马嘶声惊起,马蹄声也跟着重了起来。张无忌听得明白,这该是一开始的那两骑。果然,这两道马嘶惊起,便有人放声喊道:“朝这边,莫放走了小娘子……”黑夜中应声无数,张无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先行两骑带着追兵蹄声渐远,张无忌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张翠山也松了一口气,道:“二哥,看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俞莲舟道:“来了。” 张无忌顺了他目光一看,就见江边那黑压压的树丛一阵摇动,钻了两个人出来。黑夜里,也看不清是男是女。那人见了江边小船显然也是一惊,手一扬几道破空声呼啸而至。 俞莲舟“哼”了一声,抄起脚边竹篙,黑夜中也不知他怎么如何舞动竹篙。张无忌只听“啵啵”几声轻响,和几道竹子爆破的声响,显然是俞莲舟已将那人暗器击落了下来。 张翠山江湖人称“银钩铁画”,但是他那一对儿兵器必须特意打制,路上一直也未买到合用兵器。他接过妻子递过来的长剑,跨前一步和俞莲舟站了一起,防着岸上那人暗器有什么漏网之鱼。哪成想,俞莲舟竹篙舞动,竟然那人暗器尽数击落,只剩一层粉末不断洒落。 “哪位朋友,和姓俞的开玩笑?”俞莲舟朗声道。原来岸边那人暗器,不过是几粒石子。那石子被击碎之后,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岸边那人见俞莲舟功夫高绝,本想再躲回树丛中去,听了他这一句话,却像是脚下钉了钉子一般,一下站住转过身来,颤声道:“是二哥么?小弟张松溪……”声音虚弱已极,竟像是受了重伤。 张翠山喜道:“是四哥,是四哥!”大叫着跳下船去…… 第五章、玄冥神掌 张翠山跃上岸去,虽是十年未见,他仍是一眼认出左首那人便是自家四师兄,又惊又喜道:“四哥,是小弟翠山。”兄弟相见,喜悦由心而发;惊的却是他四师兄此刻半倚在身侧那人肩上,已然不能自己站稳了。 “五弟,你真的回来了?先走先走……对头厉害……”张松溪微微一笑,断续说道,只是他这一说话,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将迎过来的张翠山胸前尽皆染红。 张松溪身侧那人身形矮小,见他口中吐血,惊叫道:“张大侠,你怎么样了,张大侠……”听之却是个女子声音。 张翠山无暇他顾,一把抢过张松溪,将他打横抱住,跃往船上。那女子不只是个什么来历,也跟着他俩上了船。 武当七侠中以张松溪最是足智多谋,平素沉默寡言,但潜心料事,言必有中。俞张二人只听他最后吩咐,连忙唤了船家再行开船,避开锋芒。那船家虽然有些疲累,但麻烦来了,哪还不提起十八分精神…… 张松溪行事向来谋而后定,无论是俞莲舟还是张翠山,从未见他跌落如此惨境。他口鼻之中鲜血已被拭去,更显面色惨白,定是受了颇重的内伤。俞莲舟和张翠山夫妇不由一起看了一并上船的那女子,只觉她容颜秀丽,一脸惊惶更惹人怜惜,不由齐齐在心中说了一句“红颜祸水”。 “俞二侠,张五侠,追兵中有鞑子高手,张大……张四侠便是伤在了那人手下。”那女子作少妇打扮,声音中还透着一股怯意。她二人时,称呼张松溪“张大侠”,现在俞二侠当面自然要改称“张四侠”啦。 张翠山初时只当这是自家四嫂,可听这女子称呼却明明不是。当然,有了俞莲舟当场,他这张五侠也没有抢着说话的道理。 “鞑子?嗯,好。这位……这位女侠如何称呼?”俞莲舟也不认得她。 “奴家姓乌……是山西河东五凤刀的。”那女子说到这里,看了眼张翠山,道,“张五侠,我家大伯……唉,罢了。这事儿我再也不管啦。俞二侠,张四侠伤势如何?”原来那美貌少妇娘家姓乌,是五凤刀掌门人的第二女儿,她丈夫的哥哥正是死在了谢逊手中。 俞莲舟道:“听闻乌老掌门膝下爱女成双,不知女侠是?”少妇回了自己行二,俞莲舟又道,“松溪并无性命大碍,乌女侠放心吧。”他虽不知张松溪怎么受的伤,八成和眼前的美貌少妇脱不了干系,他尽量把张松溪的伤势往轻了说,省得落个“挟恩求报”的名声。 乌姓少妇闻言,面色微微一松,道:“那就好,那就好……” 俞莲舟道:“那鞑子的高手是个什么来路?”武当七侠生平最恨的是元兵残害良民。张三丰平素督训甚严,门人不许轻易和人动手,但若遇到元兵肆虐作恶,对之下手却不必容情。因此武当七侠若是遇上大队元兵,只有走避,若见少数元兵行凶,往往便下手除去。 今日他们兄弟听了张松溪吩咐,先行避开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张松溪今日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无论如何这个场子总是要找回来的。 乌姓少妇面上微微一红,道:“他……” “二哥,我一生之中,除了恩师之外,从未遇到过如此高手。”张松溪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又道,“五弟,你好啊。” 众人闻声一齐回过头来,俞莲舟道:“四弟,你醒了!”说着捉了他手,触之只觉一股寒意乱撞。 张松溪摇头,笑道:“不妨事,要不了命的。小弟瞧来运气不坏,这厢遇着了高手,就有二哥撑腰啦。”他先前潜运内功,在身周流转疗伤,只是他受伤之后还连番逃命,伤势比起最初却又重了三分,“五弟,生个炭盆吧。” 张翠山应了声“是”,转身出了小舱。 俞莲舟瞧了瞧一旁的张无忌和殷素素两人,便要开口。 张松溪指了指殷素素,微笑道:“你是五弟妹素素?”还不待殷素素回答,他又望向了张无忌,“你是小无忌?” 张无忌回道:“孩儿见过四伯。”殷素素也行了一礼,张松溪不便还礼,便只拱了拱手。 俞莲舟疑道:“你是专程来接应五弟的?” “自接了郭大侠传书,我和六弟日夜兼程……”张松溪面带苦笑,自嘲道,“不成想还没来得及帮上五弟,还惹上了一个番邦高手,差点把小命都搭上了。” 张松溪醒了之后,那乌姓女子便有些沉默,这当口才说道:“张四侠,是我不好。” 张松溪摆了摆手,道:“高手中有几个败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不巧姑娘遇上了而已,怎么反而是你的不是了?至于张某,那是我学艺不精,更不关你的事了。”显然一路上他们早就有过类似的讨论了。 乌姓少妇道:“好好好,不关我的事,那你……那你别救我呀!”也不知怎的,这少妇眼圈儿一红,便哭了起来。五凤刀和谢逊有血海深仇,此番听闻张翠山一家自海外归来,几可算是倾巢而出。只是这乌姓少妇和门中一番口角,便孤身跑了出来。 她一个美貌女子行走江湖,偏生武功不行不说,江湖经验也浅。要不是张松溪恰巧路过,只怕便要羊入虎口清白难保了。她这一哭,俞莲舟和张松溪自然是面面相觑,殷素素没法只好牵了她手,出去好生安慰。 张无忌凑到了张松溪的身边,假装不经意的碰了碰他的手,只觉一股寒意透骨而来,不由打了个寒颤,暗道了一声:真的是玄冥神掌! 俞莲舟一见,伸手将他拉开,喝道:“凝神定气!”右掌贴了他背心,一股内力贴衣度了过去。 功成六转,俞莲舟才将他松开,低低斥道:“胡闹!” 张翠山才将炭盆生好,搬了进来,又被妻子拉了出去,她低声说道:“我……我当年可能见过那个鞑子高手!” 第六章、新仇旧怨 天边新月初升,遥遥落下一缕微光。 清风徐来,撩动二人衣衫。 张翠山半倚船舷,望着近在眼前的妻子,思绪又回到了那个他们才相识的那个晚上。 就像那个夜晚一样,殷素素秀眉微蹙,似有满腹心事无处倾诉。 张翠山轻轻揽她入怀,道:“素素,你方才说你见过那个鞑子高手?” 殷素素“啊”了一声,道:“五哥,你说什么?”张翠山又问了一遍。 殷素素微侧过身子,卷起左手衣袖,柔声道:“你还记得么?”左臂皓白如玉,上面嵌了三个小小疤痕。 其实疤痕甚浅,在这夜中,在这月光之下,根本看不分明。张翠山将她衣袖放下,笑着说道:“皇天在上,江神在下,我张翠山今日诚心诚意,向殷……” 殷素素白了他一眼,道:“殷素素。” 张翠山接着说道:“嗯,向殷素素姑娘认错。”当年他俩才将将认识,殷素素手臂上那三个小疤痕上,还是三枚染了剧毒的梅花镖。这一番对话,却是殷素素宁可赴死,也不肯让张翠山替她疗伤,除非他肯认错。 殷素素叹了一声,道:“五哥,你原本不必认错的。” 张翠山道:“你我夫妻一体,认个错又有什么打紧的。”他本也聪明,只不过俞岱岩一事错综复杂,莫说是他了。就连殷素素也不知道在这件事上,她自己要负上多少责任。 殷素素道:“要是……要是我做错了事情呢?” 张翠山低下头凑在她耳边,缓缓说道:“无忌都这么大了,你还担心什么?” 殷素素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你还记得那三枚梅花毒镖么?”张翠山自然记得,在他的记忆中,乃是妻子暗中护送俞岱岩回武当山。龙门镖局那帮镖师将俞岱岩交到了武当派的对头手中,殷素素想要救下他三哥,却中了对头的毒镖。 殷素素看他点头,又说道:“听乌姑娘形容,那鞑子高手倒有七成像是你三哥遇上的那六个对头中的一个。”张翠山的记忆并不算错,只是缺少了殷素素害得他三哥全身僵直这一段,才有了后续重金请龙门镖局护送俞岱岩回武当一事。 张翠山一听,热气上涌,道:“居然是他们!”他这一句话声音颇大,船舱内的俞莲舟都听到了,喊道:“五弟?” 张翠山拉了殷素素的手,回到舱中,道:“二哥,四哥,这次怕是遇着三哥的仇人了!” 此时那张松溪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狐疑地看了眼张翠山和殷素素两人,再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俞莲舟,强将到了嘴边的话忍了回去。可他动作这么大,张翠山和殷素素都瞧在了眼中,不免都有些起疑。 幸好那乌姓少妇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到了张松溪的身旁,见他口鼻间溅了些水渍,也不避嫌就用衣袖替他擦了擦。许是逃亡途中,这种程度的接触已经很多了,张松溪下意识里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张翠山和殷素素的注意力便被张松溪这一对儿奇怪的男女吸引过去了,两人互瞧了一眼,一起想道:“这姑娘不是已经嫁人了么?” 俞莲舟重重咳了一声,道:“五弟妹,你说。”张松溪闻声一惊,朝后缩了半尺;那乌姓少妇面色一白,低低垂下衣袖,也朝旁边挪了挪。 张翠山道:“我来说吧……”说着就将殷素素如何护送俞岱岩回武当,如何遇到那几个武当派的那几个死对头,再说今日乌氏口中那好色的鞑子高手和当年那死对头有些相似。 俞莲舟的眉头从张翠山抢着回话时,便没有松开过,张翠山每说一句,俞莲舟的眉头便皱的更紧了一些。到得最后,俞莲舟只闷闷问道:“殷姑娘,这是你说的?”本来旬月相处,他早已改口叫殷素素“五弟妹”了,此刻却又改了回去。 殷素素面色煞白,不知如何应答。 张翠山更觉奇怪,遇上害了三哥的凶手,怎么俞莲舟和张松溪的表情却这么奇怪…… 张松溪道:“原来五弟妹是去过武当山的。二哥,我来说吧。”俞莲舟不置可否,面上阴沉如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松溪摇了摇头,道:“你……唉,五弟妹你说说那几人形貌吧?你晓得的,三哥他浑身僵直,颈不能侧,跟那几个恶贼没有朝过面的。”他心思向来缜密,这一句“你晓得的”暗藏机锋。 于张翠山而言,殷素素晓得俞岱岩的身体情状本就是事实,没什么可说的。 于殷素素而言,这短短四个字便如质问:你还记得当年是你伤了你丈夫的三师兄么? 张无忌坐在一旁,将玄冥神掌最后一丝寒意驱除,就听母亲说道:“……武当七侠的同门师兄弟,情同骨肉,俞三侠身受重伤,但只有一人往大车中望了一眼,余下五人非但并不理会,反而颇有喜色,大声唿哨,赶车而去,这可不是人情之常。” 张松溪点了点头,并不发话。 殷素素道:“我越想越觉不对,于是纵马追赶上去,喝问他们姓名。六人中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子跟我相斗,一个道士在旁掠阵,其余四人便赶着大车走了。那瘦子手底下甚是了得,三十余合中我胜他不得,突然间那道人左手一扬,我只感臂上一麻,无声无息的便中了三枚梅花镖。” 张松溪道:“你有心了。是少林寺的梅花镖么?”听到这里,俞莲舟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点。张翠山点了点头,道:“是少林寺的梅花镖不假,可是镖上染毒,却不是少林的作派。” 张松溪“嗯”了一声,道:“那鞑子中的高手,也在这六人当中?” 殷素素道:“那后来赶车的四人中,也有一个疯言疯语的,和乌姑娘所说,颇为接近……” “你听仔细了!”张松溪面色一正,坐直了身子,“小娘子……”这“小娘子”三字腔调大变,发音古怪不说,还透着一股****之气。 乌氏少妇听了浑身一颤,殷素素也觉后背一麻,两人齐声道:“就是他!” 张松溪所学颇杂,习练旁人音色倒不是武当绝学,只是他少为人知的一个小癖好罢了。 “好啊,总算又找到了一个!”张松溪的声音又换了回来。 “找到又怎样?小娘子莫惊,这次你可跑不了啦!”刚才那古怪的强调在舱外响起,跟着船身一晃,显是有人跃上了船头 第七章、兄弟同心 俞莲舟、张翠山抢出舱门,就见船头立着一个高大身形,弦月之下那人一身鞑子衣衫,虬髯乱发。 这人面目看不太清,倒是他左手拄了一根短杖,杖头雕作鹿首。 鹿杖客“嘿嘿”一笑,道:“原来又是武当派的。”就这一个照面的功夫,已将俞张二人身法认了出来。 俞莲舟心中一凛,道:“阁下又是什么来头?就是你伤了我师弟?” 鹿杖客道:“你是他师兄?那你是宋远桥还是俞莲舟?” 俞莲舟心下更惊,道:“你对我武当上下倒是熟悉的很!”他还未通姓名,居然便被认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他对这人来历半点都不知道…… 鹿杖客道:“不说啦,不说啦,你将那小娘子交于我,我今日也懒得动手了……” 张无忌听着舱外几句对话,心下稍稍起疑,朝张松溪问道:“四师伯,你和这鹿杖老翁怎么交上手的?”张松溪面色尴尬的笑了笑,张无忌想想又换了个问题,“是他伤了你么?就是这门带着古怪寒气的掌法?” 张松溪点了点头,心下却不太确信地想道:“我有说过这人用的是掌法么?” 张无忌又道:“他是在第几招上伤了你的?”他这一问其实还是给张松溪留了些面子,毕竟武当七侠中以俞莲舟武功最高,却在玄冥二老手上一招落败。他自己日后神功大成,还在这两人偷袭之下,被打晕了过去……简直是黑历史! 张松溪没有说话,那乌姓少妇恨恨说道:“是我拖累了张四侠,要不然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呢!” “真的假的!”当然,这句话张无忌是不会喊出来的。他其实不同相信这少妇所说,毕竟玄冥二老在原本的剧情中,一直都算是第一流的人物。张无忌相信放到十年之后,老张将太极拳剑完善,传授下来。假以时日武当七侠自然敢与任何人放对,可是现在么…… 张松溪隔了舱门,大方说道:“二哥,这位鹿杖朋友掌法阴毒,莫要和他比拼内力。他轻功不成,多以游斗为主!”他这一说,半是回答了张无忌,半是提醒了舱外的俞张二人。 鹿杖客道:“手下败将,胡说什么大话……” 张无忌道:“四师伯,这怪老头莫不是在拖延时间?”两件“小事”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三十年前老张灭了当年“玄冥神掌”传人百损道人;三十年后玄冥二老明显功力在俞莲舟之上,却在对掌之时不敢用上全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百损道人败得太惨,才让现在这一代“玄冥神掌”的传人对武当派有些潜意识里的畏惧感。 再任谁是何等高手,一旦沾染了酒色财气四字,便不免少了些意气,对敌之时再难拼尽全力了! 张无忌虽不能把那两件“小事儿”讲出,但这毫不影响他对鹿杖客做出了一个“略怂”的评价。再说玄冥二老几十年来聚多离少,今天这鹿杖客一人出场,还不晓得那鹤笔翁在哪个阴暗小角落里面藏着呢。 张松溪看了眼张无忌,大敢“所见略同”,干脆地大声叫道:“拿下他再说!” 鹿杖客左手鹿杖一舞,化作一道黄光,嘿然笑道:“来吧!” 俞莲舟性子本就寡言少语,能动手的时候一般是不怎么说话的。他平日多以掌法对敌,不过武当门下,修习剑法也是应有之义。他手中长剑一振,幻出五朵剑花,笼向鹿杖客胸前五处大穴。 这一招“手挥五弦”算是武当剑法中的绝招,只是平日用来需要先用其他招式将敌人逼向退无可退之处,才用此招作决胜之举。 鹿杖客人老成精,见他剑势难明,心中怯意早生,挥杖护住身前,想要往旁边退去。 他身形才动,就听右侧一阵锐风传来,想也不想侧身一滚,暂时从战圈脱离了出来。 他定神一瞧,原来是张翠山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身侧,掌中长剑略显秀气。但剑招落处,已将他退路封住大半。 “武当门下,这是要倚多为胜么!”鹿杖客恨声问道。 俞莲舟对他问话充耳不闻,剑光一闪,仍是一招“手挥五弦”攻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居然并未冲着鹿杖客要害而去,剑锋落处离他左侧身形足有半尺。 鹿杖客心头疑窦才生,右侧张翠山一声低喝,已然攻了过来。要说俞莲舟接连两招中正平和,规规矩矩,可张翠山第一招他没看到也就算了。这第二招剑锋走处毫无章法,莫说是武当弟子,哪怕是才练了三个月武功的小孩子,也没有这样用剑的。 其实他有所不知,张翠山人称“银钩铁画”,左掌银钩右挥铁笔,算是武林一绝。十年前张三丰意有所动,将“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武林,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二十四字化入武学,并将之传授于张翠山。 今日张翠山无有铁笔在手,转而将这一门奇功绝艺,以长剑用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的是剑法,还是笔法。方才这一招,乃是一个“天”字的最后一捺。笔锋落处,剑随意走,只求逼得鹿杖客朝左退出半步! 鹿杖客心中大呼“古怪”,却也不得不向左一退。他这一退,俞莲舟那本已落空的剑招,便又将他罩住!他心下一横,将那短杖交回左手,右掌一抬,一阵几乎肉眼可见的寒气凝聚其上,右掌直直拍下,直取俞莲舟铁剑剑脊! 性命攸关,鹿杖客所用正是毕生绝学“玄冥神掌”! 剑掌相交处,一道寒冰顺延而上。 俞莲舟左手食中二指一并,剑指朝剑脊一按,一弹,那道寒冰再难蔓延,就那么碎了开去。这一按一弹,二人内气一触,各自吃了个暗亏。 鹿杖客所习“玄冥神掌”阴毒无匹不必细说,而俞莲舟所练“纯阳无极功”更是从玄冥神掌克星“九阳神功”中化出。更兼俞莲舟有备而发,鹿杖客仓促迎敌,这一场交锋,勉强算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便在此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响起,江畔无数火把亮了起来…… 第八章、十三神剑 船头三人乱战。 鹿杖客实力虽在俞张二人之上,可他自投靠元人之后养尊处优,再无拼死一搏的勇气;俞张二人十年未见,真个联起手来却是天衣无缝,一招一式挥洒如意,几如提前商定。 舱内。 那乌姓少妇面现惊惶之色,颤声道:“张大侠,是他们追上来了么?”不知何时,她又牢牢抓住了张松溪的胳膊。 张松溪拍了拍她的手背,摇头道:“这鹿杖怪人来得就颇为蹊跷,他那些下属更没道理来得这么快!” 张无忌道:“四伯,这鹿杖客的下属中,有什么出众的高手么?”要是“原著”中,鹿杖客已经基本算是他们一家路上所遇最厉害的敌人了,可是在这个他还没捋清脉络的武林中,他可不敢有这么乐观的想法。 张松溪道:“有没有武功高手不好说,轻功高手是一个都没有。” 张无忌笑着说道:“咱们武当轻功冠绝天下,余子碌碌自然难入四伯眼中啦。” 张松溪笑了笑,道:“这话我们自家人说说就好,可不要说给外人听……”他话说到这儿,不知怎的瞥了一眼抱在他胳膊上的那双玉手,再也说不下去了。 岸边来客身份不明,船头三人手中招式也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马嘶声由乱入序。 “不只是哪路朋友在此拼斗?”岸边一人策马而出,大声叫道。火把映照下,只见他年纪不轻,一身锦衣罩在他那略略有点儿凸起来的肚子上,看上去像是个富家翁一般,可他鞍旁斜挂的一条长鞭又给他带了些江湖气。 鹿杖客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觉一听这人的声音,和他对敌的张翠山还瞧不出什么异样来,俞莲舟却是剑光一乱。但这一乱只是一瞬,剑光再起时,却更显凌厉! 舱中张无忌也听到了岸边那个富家翁的喊话,他本来很八卦地看着张松溪那想要挣脱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可是那富家翁的声音一传过来,张松溪那略尴尬的脸一下子凝固住了,过了片刻才又缓和了下来,道:“好朋友来了!” “看我老纪一个面……”船头三人拼斗甚急,无人回话,那富家翁打扮的豪客也不生气,又开口说道,只是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觉着有点儿不对,连忙回头叫道,“小六,小六,你快过来……怎么这人瞧着挺眼熟啊?” “阿爹,来了……”一个年青人策马向前,到了那自称“老纪”的豪客身侧,“咦,这不是二哥么?他怎么用上剑了?啊呀,这是我五哥,五哥真的回来了?奇怪,他怎么也用上剑了……” 金鞭老纪看着激动地话都有点说不完整的宝贝女婿殷梨亭,不由急道:“你不去帮个手?” 殷梨亭“啊”了一声,一按马鞍就从马背上高高飞起,叫道:“五哥,想煞小弟了!”人在半空中,长剑“噌”地一声已然出鞘。 “六弟,打他神门穴!”张松溪的声音透过船舱的门帘,落在了的船头四人耳中。 鹿杖客心头有气,暗道:“你又想使诈,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么?” 他这念头未消,就见那从半空落下的青衫剑客,长剑一颤居然毫无花假地直取自己“神门穴”,哪有什么使诈的意思。 第一剑。鹿杖客挥杖一格,剑杖还未交锋,殷梨亭长剑便已倒缩而回。 第二剑。鹿杖客还欲抢攻,殷梨亭第二剑已然刺出,仍是他右手“神门穴”,将他逼回。俞莲舟和张翠山也已退在了一旁。 第三剑。鹿杖客故技重施,凝起一掌直取剑脊,殷梨亭径取他执杖的左手“神门穴”。鹿杖客无奈将那短杖交还右手,才将殷梨亭这一剑拦下。 …… 一十三剑,剑剑直取“神门穴”。 一件简单而正确的事情,重复了一十三遍之后,就成了一门艺术。 张翠山大喜,说道:“师父的‘神门十三剑’创制成功了。” 原来这“神门十三剑”共有一十三记招数,每记招式各不相同,但所刺之处,全是敌人手腕的“神门穴”。张翠山十年前离武当之时,张三丰甫有此意,和弟子们商量过几次,但许多艰难之处并未想通。 此时殷梨亭使将出来,鹿杖客居然一招都没能还上。张翠山只看得心旷神怡,但见殷梨亭每一剑剌出,无不精妙绝论,“神门十三剑”一一使出,就将着生平所遇大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鹿杖客左腕吃了三剑,隐有鲜血渗出,大声叫道:“师弟,你死到哪里去了?武当派的倚多为胜,你瞧不见么?” 小船货舱中,一阵老枭般的笑声传出,跟着“轰隆”一响,整个舱门朝外爆裂开来。一阵寒气汹涌而出,只将船头四人一起笼了进去。 “师兄,你好色我好酒。万万想不到这小小地方,不单有让你心动的美人,也有这等出色美酒!”这人身形和那鹿杖客一般高大,左手提了一个酒坛,一对鹤笔斜插肩后。 鹿杖客强援已至,信心大增,道:“莫说废话,杀了这几个武当派的小子,金刚寺的酒窖就是你的了!” 鹤笔翁眼神一亮,道:“师兄,你作得主?” 鹿杖客“哼”了一声…… “二哥,五弟,拦下这偷酒的贼人。”张松溪的声音透过舱门缓缓传至。 俞莲舟、张翠山轰然应诺。 “六弟,这次不要打他‘神门穴’了。”张松溪继续吩咐道,“换‘下极穴’。” 殷梨亭心中疑窦大生,就见那鹿杖客大叫了一声“师弟,快走”,一个纵身便朝船外跃了下去。鹤笔翁慢了半拍,恋恋不舍地将那酒坛放在了甲板上,这才跟了师兄脚步跃入长江。 “四伯,‘下极穴’是哪个穴位啊?”张无忌心下有些好奇,居然把那刚来了强援的鹿杖客吓得掉头就跑。 殷素素抢着说道:“小孩子,别乱问!” 张松溪笑了笑,也没有回答的意思。下极穴出自《针灸甲乙经》,别称横骨,位于脐下三分,乃是冲脉、足少阴之会。 说来说去,张松溪刚才就是让殷梨亭照着鹿杖客小兄弟招呼…… 第九章、叔侄较技 玄冥二老水性颇佳,入得水中再也不见了踪迹。 “纪老爷子,怎么把你也惊动了?”俞莲舟就在船头,朝那马上的富家翁行了一礼。 那富家翁体型有些壮硕,动作却也不慢,俞莲舟一礼未完,他已跳了下来,连声道:“不敢不敢,都说了咱们各交各的,各交各的。” 张翠山没有见过这人,低声问道:“这位是?”这位纪老爷子满面红光,龙精虎猛的,看上去着实不怎么老。那一连串的“各交各的”更是听的张翠山莫名其妙。 俞莲舟道:“六弟,你五哥问你话呢。” 迎着张翠山略带讶异的目光,殷梨亭朝纪老爷子半躬身行了一礼,道:“阿爹,这就是我五哥了。五哥,这是我‘阿爹’。” 那年岁不甚大的纪老爷子这次倒是喜滋滋受了一礼,道:“这位就是张五侠了?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小六说得没错,他五哥比他要俊得多了!张五侠,这些年大家伙儿找你找得好苦啊。” “是啦,六弟已经成亲了!”张翠山这才明白了过来,当下也不敢怠慢,朝那纪老爷子行了一礼。 他看着脸上还有一丝稚气的师弟,心中颇为感慨,十年前他出海时这小子遇上事儿有时还会哭哭啼啼的,没想到十年易过,他居然已经成家了。 俞莲舟这才正式介绍道:“翠山,这是六弟的岳丈,汉阳金鞭纪老,往后你们好好亲近亲近。” 纪老爷子连声道:“好说好说。说起来宋大侠比我还大两岁呢,咱们各交各的,各交各的。别听你二哥的,叫声‘老纪’就成。” 张翠山有点儿明白师兄一开始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了。原来这位纪老爷子正是殷梨亭的爱妻纪晓芙的老爹,六年前殷纪二人已然成婚。 可是这位纪“老”爷子成家颇早,女儿已出嫁,他还只是四十岁许。他刚才说的没错,武当七侠中的老大宋远桥,比他还要大上几岁。 从殷梨亭这边算起,武当七侠都要称他一声纪老爷子;但是从张三丰算起,武林中要叫武当七侠一声前辈的更是不在少数。 所以这位纪老爷子,等到女儿出嫁之后,再见江湖朋友,“各交各的”也就成了他的口头禅了。旁人自然好办,和他各交各的便成,武当七侠情逾兄弟,当然没法子跟他各交各的了。 不过这样一来,纪老爷子和武当七侠打起交道来,互相都觉得有点儿小尴尬了。 “张真人百岁寿宴后,你没什么事儿吧?”他拉过殷梨亭叮嘱了几句,“嗯,黄鹤楼英雄宴是吧?晓芙呢,她来不来?她不来,为什么?哦,你们又有了……好好好,好事儿……” 这位纪老爷子带个一点儿“女儿真的是别人家的了”的小遗憾和“马上要多一个外孙”的喜悦,百感交集地离去了。 乌氏少妇也走了,纪老爷子交游颇广,五凤刀的落脚点就在他家的客栈…… 她走得很干脆,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张松溪没有出舱。 也没有送她。 送走了纪老爷子的殷梨亭,一下子变得活跃了起来,看着殷素素很开心地说道:“五嫂,你姓殷我也姓殷,往后啊,你既是我的嫂子,也是我姐姐。”这个时候的殷梨亭显然不会将眼前温婉的殷姐姐和他三哥口中的“殷姓青年”联系到了一起。 俞莲舟道:“雨然都五岁了,你怎么还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殷梨亭也不反驳,看了张翠山道:“五哥,你看。二哥一见了面,还是要训小弟一顿。”俞莲舟佯怒举起了右手,殷梨亭早躲到了张翠山的身后。 张无忌看着嬉闹起来的武当七侠,心中莫名浮现出来了“安全”两个大字。 自他穿越以来,玄冥二老就像一团不会消散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头上,这两个人武功高绝。遍历倚天,单打独斗能稳胜这两人的,除了一直不怎么出手的张三丰,余下还真几个人敢这么说。 偏生这两人,又毫无高手风范,只看能对十岁的自己下手,就能看出一二来。 可是这两个人,居然被殷梨亭吓跑了…… 殷梨亭胜了鹿杖客? 殷梨亭肯定是不会这么认为的,他现在在那边兴致勃勃地拉着张无忌老爹讨论起来了这十年间,威武霸气不解释的张三丰张真人又创出了那些武功。他自己又学了哪些武功,特别是张翠山很感兴趣的“神门十三剑”,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张翠山传授一番。 他对这个鹿杖客的退避,表示自己完全看不懂,甚至还有点儿窃喜,他说道:“师父传下的这‘神门十三剑’小弟练的还算纯熟,剑剑只取神门穴。可是四哥所说‘下极穴’,小弟可不会打!”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要不是二哥在一旁,我刚才差点就问出来,打‘下极穴’该用哪套剑法呢。” 不过,大家都安然无恙就好,除了替俞莲舟挡灾了的张松溪…… 殷梨亭很快发现了在打量他的张无忌,转了过来,问道:“你就是小无忌了?” 张无忌行礼,乖乖叫了一声:“六叔,你好哇。” 殷梨亭道:“无忌,你和郭大侠家的小郭姑娘要比武么?约在了什么时候呢?” 张无忌道:“六叔要帮着我打么?” 殷梨亭还真考虑了一下,道:“那可不成。”不过他想了想,又说道,“要不,我教你武功吧?” 张无忌道:“二伯说,我上山之前只需勤加修习三十二式‘武当长拳’便可。” 殷梨亭“哦”了一声,稍微有点儿失落,刚才张翠山也无情地拒绝了他,不过他一下子就又开心了起来,道:“武当长拳,我也会啊,我俩比武吧!” 张无忌面上一黑,道:“六叔,我俩交手,难道不是应该叫做指点么?” 殷梨亭道:“不成不成,指点哪里有比武来得快?”说着那柄吓退了玄冥二老的长剑“噌”的一声,亮了出来。 “你还用剑?”张无忌觉得这事儿有点毁三观,说好的殷梨亭是个热血好青年呢? “这个自然。”殷梨亭答应地很坦然,他继续说道,“既然是交手,我当然要用最擅长的!” “‘神门十三剑’?” “当然!” 第十章、光明左使 叔侄二人相对而立。 偏生那当叔的,手中一柄长剑已然出鞘,清冷月光下,寒光四溢。 越发显得对面那个空手的小孩,十分可怜。 张无忌摆了个架势,道:“六叔,总不成,你还要先出手吧?” 殷梨亭道:“那倒不必,你先请吧。” 张无忌也不客气,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摆了个“长江三叠浪”的架势,上下齐攻。 殷梨亭“嘿”的一笑,斜跨一步,避了开来,道:“到我了!” 说罢,劲灌指尖,长剑随之一颤,发出“呜”的一声鸣啸。 张翠山道:“六弟居然用上了真功夫?”刚才殷梨亭拉了张无忌说要比武的时候,他这张五侠还很认真的怂恿了几句。他说是让张无忌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真看了殷梨亭这一剑,他反而有些担心了起来。 俞莲舟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道:“六弟这些年性子变了好多,这是看着你回来了……” 张翠山还未说话,就见殷梨亭一剑直刺而出,居然就是那门“神门十三剑”! 殷梨亭剑招才动,掌中长剑却不知怎的,突然“叮”地发出一声脆响……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柄长剑寸寸而断,化作漫天剑雨,直朝张无忌上半身罩了过去。 张无忌一直全神贯注,想着怎么才能在殷梨亭剑下多走几招,至于取胜么,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难度太高了。 可殷梨亭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张无忌怎么盘算都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恶招临头,张无忌不及细想,双手一阵急旋,将那两条长袖舞在胳膊上。他还是那副右上左下的架势,不过现在就不是为了攻敌,而是为了护住自己的要害了。 殷梨亭手中突地一轻,不及凝神去看,一个急旋,斜斜往前一插,拦在了张无忌身前。 武当轻功冠绝武林,殷梨亭全力施为之下,竟比那碎片去势更快一些。 只是他这拼尽全力的一插,就好似他自己对着那一大堆浮在空中的长剑碎片撞了过去。 “噗”“噗”“噗”的几声轻响,殷梨亭身前朵朵血花溅起,他左手在背后一拨,将张无忌向后一挑。 张无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殷素素几人的惊呼才传入他的耳中…… …… 第一场武当内战,张无忌莫名其妙地大获全胜…… 殷梨亭可说是败在了自己的长剑之下,伤势说重不重说清不清,现在缠了半身的绷带,躺在了船舱里。 船舱中,张无忌又将三十二式“武当长拳”习练了一遍。 殷梨亭忍了好半天,一直等到他调息匀称悠长,这才说道:“无忌,咱们什么时候再比一场吧?” 张无忌面上一黑,道:“六叔,你的长剑呢?”说实话,殷梨亭以身为盾将他护住,是个挺感人的事情,可张无忌再也不想和他交手了,太危险了! 殷梨亭苦着脸道:“我输给你这么个小孩子,回去你七师叔还不笑话死我。”他说的是莫声谷。 “你以为七弟和你一样,会跟一个小孩子较真么?”俞莲舟掀开舱口的门帘,走了进来。他手中端了一碗中药,这么一会儿功夫药中的苦味已经弥漫了整个船舱。 殷梨亭不敢怠慢,接过药碗,几口就将药液咽了下去,这才说道:“二哥,这点小伤,不妨事儿的。你看,我都好了……” 俞莲舟没理会他,道:“在铜鼓山,我和你五哥撞到你那个姓言的朋友了。”他说的是丐帮那个言乞丐。 殷梨亭对这言乞丐明显印象很深,一听也忘了那药中的苦味,道:“二哥,惊弦兄他还好么?啊哟,难道丐帮也是来和五哥为难的?不对啊,要不是郭大侠的信,我和四哥还不晓得五哥回来了呢!难道不是丐帮,是言兄弟自己要找五哥的晦气……” “六叔,你那言朋友是去帮忙的。”张无忌插了进去,又有点小八卦地问道,“你和这个言乞丐很熟么?” 殷梨亭松了口气,点头道:“言兄他为人仗义,古道热肠……五哥,要不是这位言兄,你怕是见不着小弟了!”原是张翠山夫妇俩也走了进来。 张翠山讶道:“这又是怎么了?” 殷梨亭朝殷素素告罪,道:“五嫂,小弟莽撞,差点儿伤着无忌了。” 殷素素摇头道:“不至于的,六叔。你也不是有心的,再说了,要不是你见机得快,无忌可就真要受伤了。”看着殷梨亭那一圈圈的绷带,殷素素也没好意思说重话。 张翠山道:“谁能想到那鹿杖客的掌中寒气会如此厉害。” 在张无忌的坚持下,鹿杖怪客、鞑子高手、好色鞑子等奇怪的称呼终于作古,玄冥二老中的师兄有了一个正式的代号“鹿杖客”。至于那“玄冥神掌”张无忌就没有坚持了,这门功夫再怎么这都不该是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的。 殷梨亭长剑本也不是什么名剑,他“神门十三剑”一气呵成,看着自然赏心悦目。可他那长剑却经受不住两位高手相较的反震之力,更别说玄冥神掌中的寒气了。 殷梨亭还想说话,张翠山岔了开来,道:“说说你那言朋友吧?我瞧他武功不坏啊。” 殷梨亭道:“五哥,你知道食菜事魔教么?” 张翠山点了点头,等着殷梨亭继续说下去。他不光知道魔教,还和魔教四大护教法王中白眉鹰王的女儿结婚生子,更和金毛狮王结拜了异姓兄弟。 殷梨亭又道:“那你该听说过魔教教主座下,有两大高手,人称‘光明左右使’的?” 张翠山这次就不知道了,准确的来说他对魔教的了解还局限在四大法王这几个人上。 张无忌倒是来了精神,殷梨亭居然现在就知道“光明左右使”了?那不应该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么? 殷梨亭见张翠山摇头,道:“五哥有所不知,这魔教食菜事魔,行事向来诡秘。早年也不知他们怎么招惹上了一个绝顶高手,将他们各路‘光明使’、‘护教法王’杀了个精光。魔教这才隐声匿迹了许多年,不显名声。” 张翠山“哦”了一声,俞莲舟冷不丁插了一句,道:“那位绝顶高手姓黄,留下了一卷秘籍,便是那引出无边争斗的《九阴真经》。”张翠山又“哦”了一声。 张无忌想想问道:“这和六叔那位乞丐朋友又有什么关系么?” 殷梨亭道:“那魔教光明右使失踪已久,那光明左使么,嘿嘿……当年你六叔在他手下连十招都没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