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金龙》 翳雾风云 笼罩山庄 天上飘着一阵阵的鹅毛雪,地上已是一片白皑皑。 几株老梅树,枝桠上压满了积雪,但那堆满积雪的枝桠上却长出了点点红色的花朵。 红白相映,煞是好看,美到了极点。 正好,梅树旁边还有一家酒店,酒座上正有三个人冒着寒风,敞着窗户,一股子雅兴的对着雪景在举杯浅酌。 整个的酒家,就只那一桌子客人,而那三个客人也极不调和:一个五十开外将近六十岁的老儒生;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加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威猛大汉,居然坐在一起赏起雪景来,这倒是雪景之外又一人景。 其实,真要认识他们的人,就一点不以为奇了。 原来,那老儒生姓王学号硕如,是当地最有学问的老秀才,也是当地唯一的教书先生,那威猛大汉蔡劲章就是王硕如过去的学生之一,现在就是这家小酒铺的老板。 另外那个年轻人叫柳云飞,是前面天虹山庄庄主颜春辉的小师弟,柳云飞除了学武之外,也欢喜舞文弄墨,所以和老夫子王硕如很是谈得来,成了忘年之交。 所以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饮酒赏雪,是一点也不奇怪。 看看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蔡劲章起身替王硕如和柳云飞斟满了酒,举杯道:“老师,请干了这一杯,学生就送您回府了。” 王硕如方一摇头,店外忽然走进一人来,喝道:“店家,酒来。” 来人黑披风,黑斗篷,摘下斗篷是一头银发,他是背面而坐看不出他的面貌。 半天没有客人上门了,王硕如他们又敞着大窗子赏雪,店堂内可就凉风习习,没有半点温意,原来照顾生意的老苍头老黄也躲到后面厨下烤火去了。 蔡劲章顺势关了窗,走到来客桌前,招呼道:“客官,请问要什么下酒莱?” 那客人吩咐了酒莱,蔡劲章便扬声喝道:“二锅头一斤,烧鸡一只,卤牛肉二斤……” 里面老黄应声道:“来啦!” 蔡劲章转身来送王硕如回去,他们刚走到门口,那来客忽然喝声道:“大家不要离开,请继续吃喝,由本人请客。” 王硕如笑着谢道:“天色已经晚了,老朽……” 那来客截口道:“本人说请客,你们就乖乖地坐回去吧。” 这那里是请客,显然是来生事,蔡劲章浓眉一扬,眼中有了怒意,柳云飞及时扯了蔡劲章一下衣袖,畏畏缩缩地道:“好,好,我们就再喝吧。” 大家回到座上,蔡劲章总觉得不是味道,几次要向那位客人说话,都被柳云飞止住了。 酒菜送上之后,那客人倒没有再生什么事,一顿大吃大喝之后,那客人一摸肚子道:“酒好!菜也好!你们店中还有什么人,统统叫出来,本人有赏。” 老黄欠身道:“小店生意小,就老汉和我们东家两个人。” 那客人道:“你们东家呢?” 蔡劲章走过去道:“就是在下。” 那客人又指着王硕如与柳云飞两人道:“你们两人过来,你们是见者有份,也少不了你们的。” 王硕如心中起疑,却又被柳云飞用眼色止住了,柳云飞还是那畏畏缩缩的神态,伴着王硕如走了过去。 那人叫他们在桌芭懦梢涣校接着一掀风衣,拔出一把腰刀,在半空中耍了一道刀光,刀光一落,便向柳云飞头上砍落?p>柳云飞晃身让过这一刀,急口喝道:“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一刀走空,未曾杀到柳云飞,也是一愣道:“原来你这小书生还是个练家子,太爷我倒是看走眼了,好,再看这一刀!” 跨步向前,刀势一扬,横扫千军,刀风带着劲气,向柳云飞拦腰又是一刀。 柳云飞双足一点,跃过那人刀势,那人这一刀又走了空,柳云飞叫道:“且慢,你动手就要杀人,总有个理由吧。” 那人一连两刀,未能伤得柳云飞,却也不敢太小看柳云飞了,横刀挡胸道:“你要听理由?” 柳云飞道:“死得明白,总比死得糊涂的好。” 那人道:“好,太爷告诉你,太爷不喜欢有人看到我的面貌,你们看到了我的面貌,所以都要死。” 柳云飞哈哈一笑道:“你就凭着这个理由杀人,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那人道:“说不过去又怎样?” 柳云飞道:“不怎样,只怕你杀不了别人,别人却要替江湖除恶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别以为避过太爷的两刀,就自己算是个人物,哼!太爷这就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踏洪门走中宫,刀光一起,就把柳云飞圈在刀光之中。 这一动起手来,这人的刀法与起头那两招的威力不知大了多少倍,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排空的劲气,逼得王硕如等人纷纷向两旁退去。 柳云飞是来观雪赏梅的,可没准备和人动刀动枪,身上根本没有带任何兵刃,这时就凭着一双空手和那人动手,他的身手虽然灵活无比,却被那人凌厉的刀法杀得没有还手之力,只有绕着桌子而转。 王硕如是个教书的老先生,手无缚鸡之力,早就把一张脸吓得铁青,全身直发抖。 蔡劲章个子虽大,长像虽威猛,好像也没有多大的能耐,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那老黄很有几分胆气,找出一把火叉,抛给柳云飞,柳云飞有了这把火叉,可就稳住了阵脚,与那汉子打得有攻有守了。 他们两人打了一阵,柳云飞可把那汉子的刀法招式摸清楚了,那汉子的刀法虽然凌厉无匹,算得上是一位刀中高手,可是,最有威力的只有十三招,反来复去,就是那十三招。 别看他区区十三招,如果不是柳云飞,稍为差一点的人物,真还接他不下来,怪不得他是这样的横,这样的目中无人。 这是那汉子第三次炒回锅饭了,柳云飞智珠在握,抓住一个瞬间的破绽,手中火叉一伸而出,叉在那汉子刀把之上,左脚一飞而起,把那汉子踢了一个跟斗。 那汉子腰刀脱手,一式“鹰飞鱼跃”,便抢门逃出屋外去了。 柳云飞算是打走了那个汉子,也无意再去追赶他,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时,户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号之声。 柳云飞一顿脚道:“该死的东西!”他心中又后悔又难过,他真不该手下留情,让那汉子逃出手去。 他右手抄起刚放下的火叉,一长身射出户外。 户外不远处,倒毙着一具尸体,鲜红的血液,把雪地染红了一大片,仔细打量那尸体,可不就是刚才逃走的那汉子,他也是死于刀下,一刀斜肩劈落,虽未把身子分为两截,却也分开了一半。 雪地上有一行来回的足印,足印很浅很轻,显见那人的轻身功夫也很是高明。 柳云飞没有意思去追赶那杀人的人,因为死者实有取死之道,只是他有点想不通,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他迷惘地在死者面前失神了片刻,这时候,一骑快马,像红云般飞驰过他身旁,他一皱眉头,叫了一声:“美霞!” 马上骑着一位红衣女郎,她就是天虹山庄庄主颜春辉的掌上明珠颜美霞,她显然是在外面玩昏了头,这个时候才赶回庄去。颜美霞起先没有注意柳云飞,耳朵却是尖得很,急驰中一收缰勒,拉得快马一声嘶叫,人立而起,颜美霞就在快马人立之际,像一朵红云似的飞落在柳云飞面前:“小叔!你……” 眼前的景象令她不由得又是一愣:“你杀了人?” 柳云飞摇头道:“不知是谁杀的,你怎么一个天,玲儿呢?她那里去了?” 玲儿是颜美霞的身前丫头,年纪比颜美霞小了二三岁,和颜美霞一样,也是一个刁蛮精灵的姑娘,往常玲儿总是不离左右,这时不见玲儿,难怪柳云飞要问起来,何况,眼前又出了这档子的怪事。 颜美霞道:“玲儿家里出了事,我还要回去找人哩!小叔,我们回头到玲儿家去。”跃身上了她骑来的红马,接着,又向柳云飞招了一招手。 颜美霞虽然是柳云飞的师侄女,其实颜美霞也有十六七岁了,她和柳云飞的年龄相差并不大,颜美霞这一招手,却把柳云飞的脸招红了,他要和颜美霞并骑在一匹马上,那还成什么话。 柳云飞一皱眉道:“你把玲儿一人留下,这不好,你快点回去吧,我还得去招呼老黄一声,叫他把这死者去埋了。” 颜美霞道:“我等你。” 柳云飞一转身,那边蔡劲章已陪着王硕如走了过来,柳云飞挥手一掌,把颜美霞的人和马送了出去:“你先走!” 颜美霞的马是被推得射了出去,可是颜美霞一带马头,又走了回来,待柳云飞向蔡劲章把话说完,颜美霞才接口道:“小叔,上马来吧!” 柳云飞暗叹了一声,道:“路又不远,骑什么马,来!我们比比脚程。”双肩一斜,人已飞矢般射了出去,跑在前面。 比脚程,真是最好的托词,颜美霞一笑道:“好,我们就比比脚程。”话声中,催动坐骑,直追了上去。 玲儿自小就死了父亲,家中只有母亲和老祖母两位长辈,全家生活都靠玲儿维持。 现在,可更惨了,不知是什么人,把玲儿的母亲祖母给杀死了,玲儿成了孤苦零仃的孤子了。 这是一座左不靠邻,右不靠舍的小农舍,屋外种了些菜蔬,屋内点着一盏孤灯,玲儿虽然心中悲恸,却正忍着泪水在替祖母和母亲擦拭血污,换穿干洁的衣服。 柳云飞一路上心中就以为玲儿祖母母亲是死在那已被别人杀死了的恶汉手中,细问之下才知道她们是被人用剑刺死的。 玲儿的祖母母亲绝不会和人有什么仇怨,显见杀死她们的人和柳云飞所遇见的那人一样,是一个莫明其妙的恶汉。 这倒怪了,怎么一下子出现了两个这样的恶汉? 尤其在天虹山庄眼皮子底下,莫非是冲着天虹山庄来的?这不是敏感,而是合理的推测,凭天虹山庄在江湖上的声威,柳云飞自懂事以来,就没有听说有人敢在天虹山庄方圆百里范围之内闹事,何况,是杀人逞凶,更何况杀的人还与天虹山庄大有关系。 柳云飞正默默探讨整理情节之际,门外飞来几骑快刀,庄主颜春辉已亲自赶来了。 天虹山庄庄主颜春辉年纪不算大,四十开外,将近五十,柳云飞打从五岁左右被师父带来交给颜春辉,师父就一去不回,于是颜春辉代师传艺,把柳云飞教养到今天的二十多岁。 柳云飞与颜春辉的关系,名是师兄弟,实则真正的情谊,就是父子的情谊,颜春辉爱柳云飞如子,柳云飞也敬颜春辉如父,但他们却还是师兄弟。 柳云飞迎着颜春辉正要把他所遇见的和所想的说了出来,颜春辉却摇手止住他道:“小师弟,有话我们等会再说,让我先看看玲儿祖母母亲的伤口。” 颜春辉亲自动手察视了玲儿祖母及母亲的致命之伤,吩咐带来的人,把玲儿的祖母母亲送回庄去办理丧事。 一行人回转天虹山庄途中,颜春辉暗示柳云飞落退下来,当然,这时柳云飞也有了马,是颜春辉给他带来的。 柳云飞口中不说,心中却是觉得师兄今日的盲行有点异常,可不是,师兄更怪的话出口了:“云飞,你还记不记得师父的名号?” 柳云飞道:“记得,他老人家不是号称半瓢道士么!” 颜春辉道:“你可知道他老人家的真名实姓?” 柳云飞一怔,道:“这……”脸色一红,好惭愧的样子。 颜春辉苦笑一声,道:“可惜,我也不知道……” 话声一转,又道:“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 柳云飞一听师兄提起自己的身世,双眼一红,道:“师兄,您忽然提起此话,是不是可以告诉小弟了。” 颜春辉摇了摇头道:“要是师兄知道,早就告诉你了,不过,现在倒是了解你身世的时机到了。” 柳云飞精神一振道:“此话当真?” 颜春辉道:“师父留下了一包东西给你,我给你带来了,凭此,你就可以查明你的身世,并且也可以找到师父。” 柳云飞忽然冷静下来,皱了一皱眉头,道:“师兄,你想不想知道小弟这时的想法?” 颜春辉道:“你说。” 柳云飞道:“小弟如果猜得不错的话,似乎有什么危机降落到天虹山庄了,是不是?” 颜春辉点头道:“你没有猜错,这是事实。” 师兄的坦诚,大出柳云飞意料之外,含着泪水道:“师兄,你这样支走小弟,可曾站在小弟的立场想过?” 颜春辉平静地道:“想过,但你会错了师兄的意思……” 柳云飞说道:“师兄,那么你的意思是……” 颜春辉道:“师兄不是要你去独自逃走,而是把天虹山庄全庄的生死重担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柳云飞惶恐地道:“师兄,小弟担得起这个担子么?” 颜春辉道:“你担不起也要担,因为你留在庄中,改变不了庄中的命运,徒死无益,倒不如你赶快去把师父找来,师父才是挽救本庄唯一的救星。” 柳云飞道:“到那里去找师父?远水又那能救得了近火,师兄……” 颜春辉摇手截口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师父,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责任,不过为兄有把握支持三个月,如果你在三个月之内不能把师父找来,那就只有请你替愚兄报仇了。” 这是一个很难很难的抉择,柳云飞暗暗咬了一下钢牙道:“师兄,你真能支持三个月?” 颜春辉道:“如说力敌,天虹山庄三天之内必亡,如以智取,也许不止三个月,你放心地去吧。” 柳云飞凄然欲泣地翻身落马,拜倒地上,说道:“小弟拜别师兄,请师兄多多珍重。” 颜春辉在马上回了一礼,道:“还有一件事情,不知你知不知道?” 柳云飞一震道:“什么事?” 颜春辉却是笑笑地道:“美霞很是喜欢你……” 柳云飞还以为师兄有什么重大的事要说,一听原来提的是这回事,面色不由一怔,叫了一声:“师兄……” 颜春辉挥手道:“你听我说,也许你这一去之后,天虹山庄就此风消云散,如果美霞逃得命在,你就不要再自持世俗之见了,替我好好地照顾她,也不枉我这十几年来用在你身上的心血了,你去吧!我走了!”一带马头,双腿一夹,坐下骏骑便远去二三十丈外了。 柳云飞年纪虽不大,由于在天虹山庄所见所闻甚多,加上他不仅是一个四肢发达的人,他的头脑也和他的四肢一样,有着相当灵活的反应。 他先不上马,冷静地打开师兄给他的小包,先了解此去求救的目的地,然后又计较了一番,才飞身上马,带转马头,向他经过考虑的一条不大引人注意的小路走去。 时间已近午夜,冷风夹着雪花,打在柳云飞脸上,柳云飞一点都不觉得冷,他最关心的是,如何能赶快地找到师父,赶快地赶回天虹山庄来解救天虹山庄的危机,所以,他只恨座下的马行得太慢,不住地催马急行。 正急行间,斜刺里忽然闪出一条人影,阻住了他的去路…… 总算柳云飞收辐得快,及时拉住了马势,未曾将那人撞倒。 柳云飞一定神,看出那人竟然是蔡劲章,不由得一怔,道:“蔡老板怎会是你?”真是大出人意料之外了,蔡劲章怎会有这样高明的轻功身法,柳云飞不禁愣住了,也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真是有眼无珠,一向小看人家了。 蔡劲章微微一笑道:“柳公子,你不认识在下了。”柳云飞早就叫出了他的身份,怎会不认识他,显见这句话他也说得并不冷静。 柳云飞飞身跳下马背,抱拳道:“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惭愧!惭愧!” 蔡劲章道:“柳公子,咱们也不用客气了,在下请问你,你可是即将远行?” 柳云飞虽然把蔡劲章看走了眼,也不知道他深藏不露的用心何在,但他还是相信他绝不是恶人,当下坦诚点头道:“小弟正有此意。” 蔡劲章疑讶地道:“此时此地,你放得下心就此远行?” 柳云飞道:“小弟当然放不下心,但敝师兄有命,小弟不能不遵行。” 蔡劲章脸色一正道:“柳公子,我们相交已经不少日子了,不知你相不相信得过在下?” 柳云飞道:“我们相交以心,小弟自是相信得过蔡兄。” 蔡劲章道:“既承柳公子看得起在下,并且相信在下,那就请柳兄见告此行的缘由吧。” 柳云飞道:“好,我告诉你,我是奉命去求救。” 蔡劲章道:“求什么人?” 柳云飞微微一犹豫:“这……” 蔡劲章道:“柳公子,你去求的人很重要,差不多的人,你去求了也帮不上你们的忙。” 柳云飞道:“你看家师如何?” 蔡劲章对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目中精光一射道:“半瓢前辈,那好极了,快去吧,这里有家师与在下暗中行事,尽可帮天虹山庄争取些时间。” 柳云飞听他一说,信心更是大增,飞身跃上马背,抱拳道:“多谢鼎力相助,大恩不言谢了……” 扒衣!”柳云飞正要扬鞭之际,蔡劲章忽然又叫住了他。 柳云飞一怔道:“蔡兄,还有什么指教?” 蔡劲章道:“公子身上可曾带得有防身兵刃?” 柳云飞摇头道:“小弟未及回庄,就被家师兄授命而行,来不及携带兵刃。” 蔡劲章一探腰际,解下一条宽边皮鞘,扬手抛给柳云飞道:“在下这兵刃,你系在腰中也不打眼,你就先带去用吧。” 柳云飞接住那宽边皮鞘,觉得甚是沉手,当时也不及多想多看,撩起衣襟,便扣在腰间,这时,柳云飞只觉一股冲鼻热山弄了起来,眼眶一红,扭说了一声:“多谢……”双膝一催坐骑,骏马飞矢般射出去了。 不知是颜春辉见机得快,还是柳云飞取的道路得当,柳云飞这一纵马疾驰,天色未亮之前,已远出五十里之外,而路上居然没有遇见任何阻拦。 柳云飞暗暗吁了一口长气,把脚程缓了下来。 天边翻起了血肚白,新的一天就将开始了。 路边有一行行树,繁茂的枝桠,遮住了落雪,地上一片干爽,而且,还有些枯草。 对马匹来说,冬天里的枯草也是最美味的美食,何况经过一番长途奔驰之后,柳云飞没有在意,但那骏马已偏着头表示了它的意愿。柳云飞微微一笑,跳下马背,像是对马说话,也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大家休息一下也好。” 他放任那骏马自由自在地去啃枯草,自己便靠着一株大树,闭目调息起来。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的日子,暖暖的朝阳,斜斜的射到柳云飞身上,暖意中,柳云飞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发自他的身旁。 柳云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张目望去,原来眼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紫衣姑娘,他的马旁边也多了一匹纯白色的骏马。 柳云飞望着那姑娘,舌头一打结,也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他不说话,那姑娘可说话了:“喂!你是不是姓柳?” 柳云飞大吃一惊,霍地站了起来,愕然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柳?” 那姑娘嫣然一笑道:“我不但知你姓柳,还知道你的名字叫云飞,没错吧。” 柳云飞自作聪明的“啊!”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过去见过我。” 那姑娘一皱瑶鼻,“嗤!”笑一声道:“谁会见过你这种丧家之犬。” 人不惊人话惊人,柳云飞双目猛然一扬,真力一提,冷笑一声,道:“姑娘,那你是有心人了,莫怪在下要得罪了。”这姑娘是守株待兔,等着他的敌人了。 那姑娘肩头一晃,退了开去,接着忙又摇着手道:“柳公子,打不得,小妹可挡不起你‘小天星’掌力一击!” 柳云飞大喝一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姑娘笑盈盈道:“小妹叫香儿,小妹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跋愣”只是她的名字,柳云飞问话的意思,可不是要知道她的名字,而是要知道她的来意,香儿也真捉狭,给他来了一个似是而非。 柳云飞望着香儿啼笑皆非,一咬钢牙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物,不说实话,莫怪在下要出手了。” 香儿笑道:“别发火,有话好说,我年纪这么小,会是什么人物,你就出手打了我,也算不了什么英雄好汉,你说是不是?” 柳云飞真不能向她出手,叹了一口气,道:“你可是有心等我的?” 香儿点头道:“不错,小妹正是奉命在此等你。” 柳云飞冷笑一声,道:“你们也太小看我柳云飞了,姑娘,你出手吧。” 香儿翻着柳眉儿道:“出手,出什么手?” 柳云飞气得脸色铁青道:“好一个会做作的丫头片子,好,你不出手,你道我就狠不下心来么!看招!”他可说打就打,举手扬掌就向香儿肩头上劈去。 香儿还是那个笑嘻嘻的样子,也不还手,展开身形,就在柳云飞掌影之中飞舞起来。 柳云飞出了十几掌,连香儿的衣角都没有沾上,气恼中不由得火上加油,使出了真工夫。 柳云飞所学虽是由师兄代师传艺,但半瓢道士的武功可是武林奇学,柳云飞资质又好,颜春辉又倾力相授,所以,柳云飞实在不是等闲之辈,目前只差功力火候罢了,他这一狠心把师门绝学使了出来,香儿的身形步法虽神妙无方,却也被打得心惊肉跳,香汗淋漓。 柳云飞本来有好几次机会把香儿打成重伤,可是柳云飞心中不忍,总是下不了手。 除了把香儿打成重伤之外,要想手下留情,给香儿负点轻伤,柳云飞拿捏不准,无法做到了。 因为,香儿的身法太快太玄,机会稍纵即逝,要想点到为止谈何容易。 眼看一动手就是四五十招,柳云飞暗暗一狠心,就要下重手了…… 把就罚又调皮了,还不与为娘住手!”一个穿着家常便服的中年妇人,飞身落了下来。 香儿呼叫一声,道:“娘,这人不知好歹,要杀香儿哩!”身形一缩,躲到那中年妇人身后去了,她也真气人,躲到那中年妇人身后时,还向柳云飞做了一个鬼脸,伸了一下舌头。 柳云飞可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冒失鬼,既然收拾不了小的,对大的自是更无把握了。 这时,他脑筋一转,可打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主意,眼珠乱转,只待时机。 那中年妇人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家父姓王,是公子忘年之交,这是小女香儿,调皮捣蛋,不知轻重,倒叫公子见笑了。” 柳云飞一怔道:“夫人说的可是王老夫子硕如?” 那中年妇人点点头说道:“那正是家父。” 柳云飞吁了一口气,道:“老先生从来没有提起过夫人。” 那中年妇人笑笑地道:“大姊闺名筱雯,夫家姓邓,你可以叫我雯姐,也可以叫我邓大嫂。” 柳云飞想了一想,抱拳道:“小弟见过雯姊。” 王筱雯一推香儿道:“没礼的孩子,去见过柳叔叔。” 香儿抿嘴道:“小不点,我不叫他叔叔。” 梆云飞忍不住笑道:“我难道就这样叫你看不起。” 香儿笑道:“你能和我外公忘年论交,难道小妹就不能和你忘年论交,这太不公平了,柳大哥,你说是不是?” 王筱雯喝声道:“丫头,无礼!” 柳云飞哈哈一笑,道:“说得也是,那太不公平了,那我们就忘年论交,叫你一声小妹吧。” 香儿耸了一耸瑶鼻道:“其实照年龄说,柳大哥,你也大不了几岁,只不过拜了一个辈份大的师父,秃子跟着月亮沾光罢了,柳大哥,你不要以为受了什么委屈,小妹说的可是实话……” 王筱雯笑骂道:“小丫头,越说越不成话了,还不住口。” 柳云飞心胸豁然而开,点头笑道:“说得有理,多谢!多谢你这一语之师。” 香儿一笑道:“柳大哥,你这人倒也真不坏,怪不得外祖父要管你的闲事,来个飞鸽传书,害得我们觉都没有睡好,来!换匹马,快骑了上路吧。” 柳云飞想问的事,香儿都唠唠叨叨地自己说出来了,同时,也牵过白马交给柳云飞。 柳云飞口齿一动,话还没有说出来,香儿又抢先道:“柳大哥,别小气了,虽说你的骏骑比小妹的小白马好,可是你的马上有天虹山庄的烙印,骑了这匹马等于插标卖,自找麻烦,倒不如小妹的小白马,包你平安无事,没人认得出。” 柳云飞暗中叹了一口气,忖道:“朋友们的顾虑真是细密周全,好不叫人感激。”望了香儿一眼,点了一点头,尽在不言中了。 柳云飞骑着白马走了丈多远,香儿又追上来道:“柳大哥,态度要镇静,不可惊慌,就像游山玩水的小书生一样,慢慢地走,慢慢地玩,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过了三百里外,你就可以飞骑赶路了。” 柳云飞听着走着,不知不觉之间,两行眼泪,已是沿着两颊流了下来。 柳云飞走到前面市集上,心中一动,又换了一身灰蓝色的衣服,收敛了些精神,这样就更不惹人注意了。 该吃的地方吃,该喝的地方喝,该休息的地方休息,就这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走出了三百里外。 在这几天里,就是师兄交给他的那小包包,柳云飞也不敢取出来仔细查看,他就怕发生万一,被别人撞见,又是一场麻烦。 这天,他在一座古刹之中借了宿,这座古刹不大,和尚也不多,一个老和尚,一个小和尚,还有一个火工和尚,入夜后静悄悄地,正是柳云飞了解那小包包的最好环境。 柳云飞小心谨慎的关好了房门,取出小包包慢慢地探讨。 小包的内容略可分为三部分:一、一条十两重的黄金,三颗价值百来两银的明珠;二、一封密柬,一张字条,密柬上注明三月后开阅,那张字条是找寻师父的说明,柳云飞早已看过;二、是一个小锦囊,锦囊之内有一把寸多长的小金环和一枚断了的玉钗,如此而已,想来这就是有关他身世的东西,可是,现在并不能告诉他什么,他还是一样地不明白。 柳云飞皱着眉头,把那密柬和那小锦囊贴身收好,那张找寻师父的纸条,在灯火上点燃烧了,金子明珠就另外收藏在方便取用的褡裢里。 查完师兄给的小包包,接着就解下了蔡劲章送给他的那件兵刃,他一直没有用过这件兵刃,也没取出来看过,现在也该取出来试试手,以免要用时失措。 露在皮鞘外面是一个半圆形的钢环,一拉钢环,带出来的是节节相衔的薄铁片,不,不能说是铁片,那是精光闪闪的钢片,一片接一片,颇像一条铁链,但那绝不是铁链,薄薄的、扁扁的,平放在桌上,两边开刃,顶端似剑,说它是刀,也像刀,说它是剑,也像剑,但也可当链子使用。 不过,如果要把它当刀剑使用,可就非有相当的功力火候无法把它抖直发力。 总之,这是一件怪兵刃,也是一件多功用的兵刃,更是一件与内力修为相辅相成的兵刃。 由这件兵器,不难想象到蔡劲章的功力,已经达到了相当的火候。 柳云飞的内功修为,很有几分火候,把那兵刃试了试手,倒也还能抖得直,转得开,他练了一趟刀法,又练了一趟剑法,都能运用如意,没有太大的困难,但当他使用在鞭法上时,就困难重重难以上手了。 全寺静悄悄地,房子也大,柳云飞引起了锲而不舍的探讨精神,便在那兵刃上用起功来…… 蓦地,一声:“阿弥陀佛!”随之房门也被一震而开,扭头望去,原来是寺内的主持开智大师和小和尚静远。 震门而入,显得来意不善。 柳云飞警惕立生,但还是保持着相当的礼数,收式抱拳道:“小生现丑,有扰大师清修,罪甚,罪甚!” 老和尚开智合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小施主原来是位文武双修的英才,老僧惭愧,失敬了。” 柳云飞微微一笑,说道:“见笑大师了。” 老和尚开智轻咳一声,道:“小施主使的是什么兵刃,武材之中倒是少见得很,可否赐借一观,以增见识。” 柳云飞心中提高了警惕,口中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咱一犹豫之际,那老和尚却向小和尚道:“静远,去把小施主兵刃接来。” 柳云飞但觉眼前一花,手中一轻,那兵刃已到了小和尚手中,那小和尚还向他咧嘴一笑,把兵刃送给了老和尚。 柳云飞被那小和尚偷机将那兵刃取了过去,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惭愧,更有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其实,柳云飞也不要过于小看了自己,真要动起手来,那小和尚又岂是他的对手,只因他这时杂念太多,心神不属,又拉不下脸来抗拒,这才被那小和尚轻易地将兵刃得去。 老和尚兵刃到手,只随便看了一眼,语气一冷道:“小施主,这兵器不是你自己的吧。” 柳云飞心想:这老和尚定然在外面看了我的练刀练剑,才说出这种话来,明人眼里不揉沙子,谎言搪塞无益,倒不如实话实说的好,于是点了一点头,道:“大师法眼高明,小生不敢相瞒,此物实非小生之物。” 老和尚道:“那你也不知道此物的名称了?” 柳云飞道:“有请大师指教。” 那老和尚道:“这兵刃似剑非剑,似刀非刀,又可当链子枪使用,在江湖上大大地有名,难道小施主真的不知道?” 柳云飞面色一红道:“小生少学,确不知道。” 那老和尚点头道:“好,那么老僧就告诉你吧,此物不列于兵器谱,但口语相传,都称它‘无常错’,这‘无常错’有其特殊的用法,小施主只怕也不知道吧。” 柳云飞只有承认道:“是的,小生确实不知。” 那老和尚道:“你既然不知用法,留之无用,徒招奇祸,倒不如送与老和尚,由老和尚送你一把名剑作为交换如何?” 柳云飞摇头道:“对不起,小生无权交换。” 老和尚道:“你无权交换?” 柳云飞道:“因为这件兵刃不是小生的。” 老和尚道:“不是小施主的,那是什么人的?” 柳云飞道:“是一个朋友的。” 老和尚道:“你的朋友总该有个姓名吧。” 柳云飞一怔,道:“这……”他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万一这老和尚存心不良,岂不又给蔡劲章找来不必要的麻烦,此念一起,。他又摇了一摇头道:“对不起,小生不便说。” 老和尚冷笑一声,道:“你不说,老僧也知道。” 柳云飞道:“那是谁?” 老和尚道:“因为小施主来路不明,所以不知原物主是谁。” 柳云飞暗暗一皱眉头忖道:“这老和尚说话好无道理,莫非他在使用激将之法,激我说出蔡劲章的姓名?”不由得沉吟起来。 老和尚见柳云飞半天不说话,更是哈哈一笑道:“小施主,老僧的话没有说错吧,此物既非小施主之物,老僧也不亏待你,你就收了老忙的宝剑吧,静远,去把宝剑取来。” 小和尚静远一晃身走了,柳云飞想叫住他都来不及,不过柳云飞却向老和尚正色道:“大师,小生实在不能交换,请大师将原物归还小生吧。” 老和尚冷笑一声,道:“年轻人,最好招子放亮点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太没意思了。” 这时,小和尚也带着一把宝剑回来,不问柳云飞意向如何,便向柳云飞抛去,柳云飞只有伸手接住那把宝剑,他这一把宝剑接住想不到又中了那小和尚的计。 只见老和尚点头道:“年轻人很识得时务,很好!很好!”袍袖一甩,转身出了房门。 柳云飞握着宝剑一愣,小和尚。又向他挤眉弄眼地一笑,道:“小施主,别不知好歹,否则就只能对你这样了。”话声到此为止,最后做了一个手式,一个杀人的手式。 柳云飞可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教养再好,修养再深,也不由得火气一冒,大喝一声,道:“大师,小生不换,请你把小生的兵器还来。” 房外是一座天井,老和尚已经过了天井,身形一回,怒视柳云飞道:“你真的不换?” 柳云飞道:“真的不换。” 那老和尚一叹道:“看来老僧是无法成佛了,那你就领死吧!” 老和尚一下子没有了半点和尚味道,眉毛倒竖,眼露凶光,举手一掌,便向柳云飞头上拍来。 老和尚一迈腿就过了天井,掌势也就到了柳云飞脑门前。 好快的身手 柳云飞一拔宝剑,没有一点声音,但手上却是一轻,眼中余光一照,他只差一点没有当场昏倒。 原来,那只是一把断剑,剑身长不过五寸,而且锈得杀鸡都杀不死,那还能用来对敌。 而老和尚的掌力,已临脑门不及五寸了,柳云飞只得一偏头,让了开去,同时,一扬手,把手中断剑当作暗器向老和尚胸口打去。 老和尚拂袖震开柳云飞打来断剑,这一缓之下,柳云飞再一晃身,便脱出老和尚掌力范围之外。 柳云飞缓了一口气,立时又大喝一声:“还我兵刃来!”不逃反上,向老和尚扑去。 老和尚哈哈一笑,挥掌相迎,柳云飞与老和尚掌力一接便被震得倒退了回来。 看来内力修为上的火候,柳云飞还差了那老和尚一大截,要想从那老和尚夺回那“无常错”简直休想,可是年轻人,就有那股子不信邪的脾气,明知。其不可为,可也不愿自认不如。 柳云飞当然也不例外,宁可丢了命,也不愿丢这个人,当下大喝一声,又向老和尚扑了上去。 老和尚哈哈一笑:“来得好……” 蓦地,一声怒叱,从屋脊上爆出:“哼!恶和尚,你好大的胆子,看老娘的法宝……” 老和尚猛然一抬头,只见漫天白雾从天井之上倒卷而下,白雾来势又汹又快,片刻之间,便向老和尚身前涌到,老和尚眼前一片迷茫,心中一震一怕,赶忙闭住了呼吸,晃身急退。 同时,柳云飞也是一愣,但他在这时候却被人拉住了左臂:“快走,你这样死了算是对得起谁。”声音还有点苍老哩。 柳云飞暗骂了自己一声:“该死,怎会这样糊涂,连事情的大小轻重都分不清了。”心理上有了抉择,柳云飞便温顺地随着那人的示意,一溜烟地逃出了那古刹,古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还正系着他的马匹哩 救柳云飞的那人,当先飞上了马背,一招手道:“你上来!” 这次声音却有些变了。 柳云飞也不多想,一踮步也上了马背,上了马背之后柳云飞才发现有点异样,到底是什么异样,他一下子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异样是了。 其实,这时也不容他多想,坐下的骏马,已在那人催动之下飞驰了出去。 一阵急驰,骏马停下来了,那前坐的人一跃下了马背,柳云飞这才有机会向那人表示谢意,他是一心诚恳,向那人一揖到地,叫了一声:“老前辈……” 那人脸上原是蒙了一片衣襟,这时忽然清脆地一笑道:“救你一命,算不得什么,老前辈之称,我可当受不起。”蒙面巾一落,现在柳云飞眼前的是一张春花般的笑脸。原来,她是香儿,怪不得柳云飞总觉有点异样的感受。 柳云飞也笑了:“是你这小鬼呀!你是怎样来的了” 香儿笑道:“怎么来的,还不是跟在你背后来的,我就知道你这公子哥儿会出事情,可不被我料着了。” 柳云飞面色一红,讪讪地笑道:“不会的,真要不行,我还是会跑的。” 香儿笑道:“你道那和尚是什么人?你跑得了么?” 柳云飞道:“那和尚是谁?这份公道我迟早要找回来。” 香儿又说道:“你听说过八爪和尚没有?” 柳云飞道:“我听说过,原来就是他呀,我知道……喂,他为什么又自称开智大师呢?” 香儿一笑道:“人家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这江湖行得通么?” 柳云飞当然也懂这个道理,只有哑然笑道:“他本来很和善的,很像个有道高僧。” 话题一转又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毒雾?我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似的。” 香儿笑得打跌道:“什么毒雾,那是面粉呀,拿他们的东西唬他们,可要气死他们了。”她一面笑,一面向一丛矮树后面走去。 柳云飞问道:“你要到那里去?” 香儿道:“牵我自己的马去。” 两人各自上马,走了一程,这时也不过是午夜时分,寒风飒飒,眼前是一片白茫茫,两人都觉得有找一处休息的地方的必要了。 可是这里上不着村下不着店,那里找得到休息御寒的地方。 香儿一催坐骑道:“柳大哥,来,我们来赛一场马。” 柳云飞打马追亍上去,两人就这样跑跑停停渡过了严冬的长夜。 天色亮时,前面的市集也在等着他们了。 在市集上好好地吃了一顿热食,香儿黯然神伤地一叹道:“柳大哥,你这一路上去,小妹实在不放心,可是你丢了蔡师叔的‘无常错’,小妹必须回去告知蔡师叔,设法追回,留在八爪和尚手中,又不知会惹些什么乱子出来,小妹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啊!” 柳云飞眼看着香儿上了自己的马,缓缓地在他眼前越走越远,可是他就说不出一句话来,既不知道表示感谢,也不知道请香儿带句话回去,就那样眼呆呆望着香儿消失在初升的朝阳之下。 千里迢迢 寻师解困 耳旁有人轻笑道:“二姊,你看这人是不是一个呆头鹅,脖子虽然伸得长,却是块木头,一点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意。” 另一个声音道:“你明白?” 拔业比幻靼祝要是我呀,我只要轻轻地叫一声,就不会教那可怜的小妹妹伤心了。” 柳云飞听出那是两个少女的声音,他转头望去,那两位姑娘年纪相若,都只有十八九岁,穿着同样的衣服,都是描金绣凤的蓝色衣服。她们像是两姊妹,面貌也差不多,都是清丽脱尘的人间美女。 柳云飞的目光刚转向那两位少女时,那两位少女脸上还带着一脸高傲不屑之色,当她们看清柳云飞的面貌气宇时,两人的目光都是一亮,秀脸绯红的向他笑了一笑,表示了一份歉意。 柳云飞更是不好意思,一低头上了自己的马,扬鞭出了市集。 此后,柳云飞一路上更是小心了,但也加快了速度赶路,一路无事,这天他终于赶到了目的地舒城。他在舒城住了一宿,第二天便向舒城不远的桃溪走去。 他刚走出舒城城门,身后一声轻笑,香风中抢出二骑,越过他走到前面去了。 柳云飞一愣,说道:“怎么是她们姊妹!” 越过柳云飞的双妹原是急行飞驰而过,显然也是看出了他,又慢了下来,还向他点头而笑哩。 其中一个少女最是开朗,居然先向柳云飞打招呼道:“喂,你这位公子可是要到桃溪去?” 柳云飞点了一点头,他还不好意思答话呢 那少女皱了一皱秀眉道:“你不是本地人,到桃溪去做什么?” 这话问得可有点唐突,也只有这样问话,柳云飞才不能不开口:“找朋友。” 那少女一笑道:“桃溪我们最熟了,找什么朋友,我们可以告诉你。” 柳云飞道:“桃溪可有一位梅双清梅老前辈?” 那少女一摇头,千干脆脆地道:“没有,桃溪没有姓梅的。” 柳云飞脸上袭上二股失望之色,悻悻地道:“桃溪真没有姓梅的?” 那少女道:“当然没有,你也不想想,桃溪姓梅的怎会住到桃溪去……” 另外一个少女截口道:“三妹,别开玩笑了吧,公子,我们知道这姓梅的,请问你贵姓?” 柳云飞心想离开天虹山庄已有上千里的路了,就说出自己的真名实姓,料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于是他坦然地说出了自己姓名:“小生柳云飞,乃是湖北人氏。” 那位最调皮的姑娘清水般的眼珠向上一翻道:“原来你是糊白的……” 那位姊姊娇喝一声:“三妹……” 那位妹妹伸了一下舌头,再没有说话了。 那位姊姊也就转向柳云飞一笑道:“公子,你真是找对人了,不瞒公子说,愚姊妹正是姓梅,你要找的老前辈,也正是我们的祖父。” 柳云飞真是高兴得不知东西南北,口中“啊!啊!啊啊!”的,也不知该说什么话了。 那位妹妹“噗哧!”一笑,轻声地向姊姊道:“姊,这人只怕有毛病……” 柳云飞听得一震,红着脸讪讪地笑了一笑道:“小生是太高兴了,失礼之处,尚望二位姑娘见谅……”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抱拳为礼,道:“小生斗胆,有请二位姑娘见示芳名,以便称呼。” 那妹妹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叫梅雪华,算是老三,姊姊叫霜华,是老二,我们还有一个大哥,他叫梅少华……”她一说起来,好像没有完。 柳云飞抱拳又见了一礼道:“原来是二姑娘,三姑娘,小生失敬了。” 梅雪华话锋一转道:“礼多人不怪,但太多了,也有点烦人,柳公子你说是不是?” 这丫头专会挑人的毛病,柳云飞却不便和她斗气,只有微微一笑,不多说话。 梅霜华横了雪华一眼,另启话题道:“柳公子欲见家祖父,不知有何贵干?”同时,一面催动坐骑,缓步而行。 柳云飞道:“向那老人家,请教家师去处。” 梅雪华又插嘴道:“你师父是谁呀!我们爷爷怎会知道你师父的去处?” 柳云飞道:“家师半瓢道士……” 梅雪华“啊!”了一声,笑道:“原来你是那疯道士的徒弟呀,那就怪不得你很像你师父……” 梅霜华可知道妹妹的嘴上工夫,忙截住她的话道:“柳公子文武全才,半瓢老前辈一定是倾囊相授了。” 柳云飞道:“小生是师兄代师传艺,家师送小生到师兄处就一别至今,未见到他老人家了。” 梅雪华道:“你师兄教了你‘九魁手’没有?” 柳云飞可不知道师兄会“九魁手”之学,怔了一怔道:“什么‘九魁手’?” 梅霜华接口道:“‘九魁手’冠绝天下,非其人难传其薪,令师兄只怕也没学好‘九魁手’,所以未能传你。” 梅雪华点头道:“对,你师兄一定没学会‘九魁手’,老道士也真是,自己的徒弟都不教,怪不得别的人更不教了。” 从她们姊妹谈话中,柳云飞不难听出师父与梅家的关系十分密切,这次寻师之行,总算十分顺利,心中顿时开朗起来。 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已到了一片梅林之内,梅香阵阵,随风迎来,令人心神皆畅。 忽然飘来二三声琴声,梅氏姊妹笑容一敛,两人对望了一眼,收缰止步,下了坐骑,同时,也招呼柳云飞下了马:“家中来了恶客,只有请公子屈驾片刻了。” 柳云飞不便多问,点头而已。 梅氏姊妹领着柳云飞穿过梅林,走上一条小径,进入一间马房,把马匹交给了马房的人,同时,就请柳云飞在马房中休息,她们两姊妹却蹑手蹑脚地绕过马房向前面正屋去了。 马房有两个看马的人,一个老头子,一个小孩子,老头子年纪已是六十开外,干小瘦弱,走路做事都是慢吞吞的,明显的他是做不动了,小孩子也只不过十二三岁,倒是活跳跳的,柳云飞和那孩子一问一答,两句话不到,就成了朋友。 柳云飞当然没有这个本事,完全是那孩子灵活亲人,所以才容易拉近。 从那孩子口中,柳云飞知道了那孩子叫小六子,那老人最喜欢别人叫他雷大叔,雷大叔叫什么名字,那小孩子就不知道了。 雷大叔任由他们谈话,既不过来凑热闹,也不支使小六子去做别的事情,但他自己却一刻不停的在工作。 谈着谈着,小六子忽然问道:“柳公子,你和我们二位小姐很要好么?” 这叫柳云飞怎样回答呢?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就是说了实话,只怕他也不会相信,说不定怪问还会更多,只有微微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小六子笑哈哈地道:“我们夫人最爱吃荔枝,我们老太爷就爱福州的烟丝,你带了这些东西没有?” 这小六子想到那里去了,把柳云飞看成什么人,这倒有意思得很。 蓦地,传来一声呼喝之声,小六子可顾不得再和柳云飞闲扯:“有人受伤了,我去看看。”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子一矮,挨着地皮就溜出去了。 柳云飞望着小六子的身形,不由大大地吃了一惊,暗忖道:“看不出他小小年纪,居然练就了‘化尺成寸’。”这话原是心中想的,不知怎的,却把“化尺成寸”四字脱口说了出来。 柳云飞注意到那雷大叔望了他一眼,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说什么话。 当然,这种热闹柳云飞岂能不看,他试着举步向外面走去,幸好那雷大叔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柳云飞走出马房不觉暗自吁了一口气。 马房离正屋中间阻隔着一丛矮树,柳云飞走到矮树边,伸头望去,只见正屋之内一连飞出四条人影,急矢般向梅林之外逃去。 走在最后一人,一扭头似是看到了柳云飞,身形一折,便向柳云飞扑了过来。 柳云飞方一怔,只见那扑来之人,相距自己不过一丈多远了,那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原来躲在这里!”伸手便向柳云飞抓来。 柳云飞方待出手之际,眼前但觉人影一闪,耳中飘来一声话语道:“梅庄之事,不劳少侠出手。” 柳云飞连人都没有看清楚,只见扑来那人,惨叫一声,人就滚着倒飞出去了。 人影静止下来,挡在他前面的居然是那位看马房的雷大叔,根本不见他如何出手,就把那扑过来的凶神恶煞打跑了。 柳云飞在天虹山庄苦练了十几年,在没有离开天虹山庄之前,柳云飞可是豪气干云,一点也不小看自己,自遇见那位八爪和尚之后,第一次证实了人外有人的话,现在见了雷大叔,那又更开眼了,而这位雷大叔还仅是梅庄看马房的老马夫哩!准此以观,那梅老前辈梅双清的功夫又是一个什么境界呢?柳云飞简直无法想象,他突然之间发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 傲公子,请吧!”柳云飞闻声一怔,这才发现雷大叔已不知去向,出现在身前的正是那口舌不饶人的梅三姑娘梅雪华,她明澈的双眸,直射在他脸上。 柳云飞手足无措地红起脸,道:“去那里?” 梅雪华笑道:“你不是要见我爷爷么,我爷爷有请哩!” 柳云飞忡忡地道:“我刚才被那些人看到了,不要紧吧?” 梅雪华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要紧,我们梅庄从此再无宁日了,爷爷在发脾气哩!” 柳云飞听得心中一沉,暗叹口气,心中后悔不及,真不该好奇跑出来看热闹。 氨鹛三妹胡说八道,她是在开你的玩笑,梅庄要是这样怕事,岂不要被江湖上笑掉大牙!”梅二姑娘也来了。 柳云飞原也是个心高气盛的年青人,但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可是现在环境不同了,天虹山庄的生死重担正压在自己肩头上,自己一出来就在八爪和尚手上栽了一个跟头,自己就好像一条金龙从半天云里翻落到地上成了一条泥鳅。 他如果少念几年书,也许不会想得太多,想得太深太远,也就不会过份重视肩头上这份重担了。 头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死,死有什么了不起,他要不是想得多,又何尝不可以,一拍胸脯,拚一个同归于尽。 可是柳云飞不能这样,因为他不是这种人,他做的是一个能伸能屈的大丈夫。 柳云飞回报了梅二姑娘一个微笑,道:“三姑娘也是一片好意,这样更能激励小生的心志。” 也许这是一句客气话,但听在梅雪华耳中却使她心弦为之一震,明眸生辉的重新打量了柳云飞一阵。 梅三姑娘不是生性刻薄的人,反过来说,她却是一个正义感非常丰富的人,说穿了她对柳云飞的这种态度,完全种因于她初次见到柳云飞的时候,她看不过柳云飞与香儿分手的那一幕,她误以为柳云飞在装聋作哑,其实却是个天性凉薄的人,所以,一开口就和柳云飞怄气。 柳云飞这句话很使梅雪华震撼,有了初起检讨的念头,怔了一怔,忖道:“难道我错怪了他?” 梅庄不大,但像梅花一样清雅宜人,客厅竹椅上下首各坐了一个人。 上首坐的是一个长髯清-的老人,下首坐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梅霜华悄悄地招呼柳云飞道:“上首是我们爷爷,下首是我们娘。” 柳云飞踏入客厅时,梅双清和梅夫人都有礼地起座相待。 柳云飞可就迈前一步,以大礼参见了梅双清:“晚辈柳云飞拜见老前辈。” 梅双清笑呵呵地道:“你就是柳云飞,好,好,好,不用多礼,一旁坐下,好说话。” 柳云飞转过身来,又要向梅夫人行大礼,梅夫人笑道:“柳少侠,这可使不得,你可知道我叫你师父什么?” 柳云飞当然不知道,但也就没有再拜下去了。 梅夫人笑笑地道:“令师,就是大姐干爹,兄弟,难道你师兄没有告诉你?” 梅雪华首先嚷道:“什么?老道士是娘的干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您叫过他干爹?” 梅夫人微笑道:“那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梅雪华道:“为什么他不愿您叫他干爹?” 梅夫人摇头道:“这个娘也不知道。”顿了一顿接着又含笑道:“你们姊妹也过来重新见过柳叔叔。” 梅霜华倒是老老实实地向柳云飞行礼相见,梅雪华可就有点不大愿意了,忸怩着道:“娘,平白无故的小了一辈,女儿太吃亏了,我不来……” 梅夫人一皱眉头道:“雪华,不能这样没有规矩!” 梅双清哈哈一笑道:“莲儿,那就算了吧。” 梅夫人叫了一声:“爹!” 梅双清笑笑地止住她道:“莲儿,柳少侠年纪轻轻,就逼着他做小大人,那也怪别忸的,就让他们自己交自己的吧。” 梅夫人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梅雪华却已是欢呼一声,道:“还是爷爷通情达理,柳……现在我们该比比年龄了,你今年多大。” 柳云飞暗自笑了一声,想道:“小大人也实在不好做。这倒好减少了一份精神上的负担,也消弭她一些尖锐的反感。”当下一笑,道:“我今年二十二岁了,你有多大?” 梅雪华又叫嚷起来道:“不对,你做假。” 梅夫人一旁道:“不会错,他是比你们大。” 梅雪华叹了口气道:“那就算你大吧,柳大哥!”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哩 梅霜华也笑哈哈地叫了一声:“柳大哥!” 梅双清朗笑一声:“云飞,这些年来,老夫也少问世事了,你大师姊什么都知道,你有什么事,就和她商量吧!老夫要去看看我的老朋友去了。” 梅夫人也站起身来,道:“云飞,我们也现里面去,好说话。” 梅夫人的丈夫早已去世,她独自住了一座小独院,身边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 那三十多岁的女人,也就是梅夫人从前的贴身丫头,长久的情谊,梅氏双姝都尊称她一声秋姨,别看雪华天不怕地不怕,倒对这位秋姨有着三分惧意。 由此可见秋姨自有她值得人家尊敬的,地方,就是梅夫人对她也有着几分敬意。 那小丫头叫菊儿,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 小厅里坐上梅夫人母女三人,再加上柳云飞和秋娘,显得有点局促。 梅夫人挥手命菊儿退出厅外,却把秋娘留在厅内,问柳云飞道:“云飞,天虹山庄出了什么事,教你想起了师父。” 柳云飞很会说话,说得清楚而扼要,费词不多,该说的都说了。 梅夫人先不表示什么,却望着秋娘道:“秋妹,你看这是不是投石问路?” 秋娘点头道:“夫人所见正是,婢子也有此想。”从她对梅夫人的称呼和自称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自尊自重和极有分寸的人。 梅夫人道:“这样看来,天虹山庄是不会真的有危险了。” 秋娘道:“应该如此,再加上王老前辈暗中相助,人家不会做那吃力不讨好,而又无利可图的事。” 听她们的谈话,好像所有一切事故,已都在她们意料中,柳云飞忍不住地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梅夫人道:“我们只明白他们的企图,却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柳云飞迷愕地道:“夫人,我这就不憧了。”当着霜华雪华的面,总不能再叫她大姐,他觉得“夫人”这称呼最切实。 梅夫人很满意柳云飞这种称呼,微微一笑,道:“祸源在于他老人家的‘九魁手’,欲谋‘九魁手’心法的人车载斗量,但发动这次行动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就很难断盲了。” 柳云飞道:“什么叫‘九魁手’?” 梅夫人道:“九魁手就是:拳中之魁;掌中之魁;脚中之魁;剑中之魁;刀中之魁;枪中之魁;棍中之魁;链中之魁和鞭中之魁,九魁九手,挡者披靡。” 柳云飞点头道:“啊,我明白了,因此师父成了众矢之的……不对……” 梅夫人道:“有什么不对?” 柳云飞道:“师父有此绝学,谁敢对他如此无礼。” 梅夫人道:“话是说得不错,但是一个受了伤的老人,情形就不同了。” 柳云飞一震道:“谁能伤得了他?” 梅夫人道:“自己。” 柳云飞眨动了一下星目,露出了满脸疑讶之色,可是他没有紧迫追问,只是有礼貌地注视着梅夫人,梅夫人必然接着说下去。 梅夫人换了一口气,果然缓缓地道:“他老人家在遇到你之后,他已经发现体内受了一种捉摸不定的内伤,他老人家虽然喜爱你的资质,却也无法亲自造就你了,所以将你交给了你师兄颜春辉,由颜春辉代师传艺。” 澳铮老道士到底受了什么内伤?”雪华忙问道。 梅夫人道:“他老人家的伤与他老人家练的‘九魁手’有关系,到底有什么关系,他老人家却没有说,这也是他老人家来到梅庄之后,不肯将‘九魁手’传给你们的原因。” 梅氏姊妹“啊!”了一声,脸上现出了释然之色。 柳云飞道:“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来梅庄的?” 梅夫人道:“离开天虹山庄三年之后才来的。” 柳云飞又问道:“他老人家现在那里呢?” 梅夫人道:“他在梅庄隐居了两年,后来又离开了,以后在什么地方,他也没有春信来,再也不知他老人家的下落了。” 柳云飞丧然若失地一叹道:“找不到他老人家这却如何是好?” 梅夫人道:“他老人家一身功力虽然未完全丧失,但长年被伤病折磨,就找到了他老人家,也于事无补。” 柳云飞听了长声叹道:“我还是想找到他老人家,不知道有没有可资追寻的线索呢?” 梅夫人皱了一下眉头道:“照说应该有,不过一时清理不出来,你先安心地住下来,我们慢慢地找,有了确切线索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了。”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柳云飞道:“可是天虹山庄方面……” 梅夫人道:“天虹山庄方面你不用担心,不但有人送信去了,我也托人请了老爷子两个好朋友,暗中维护他们去了。” 柳云飞感激无比地,当下说道:“多谢夫人。” 梅夫人一笑道:“你这声‘谢’字就见外了,以后不准说。” 柳云飞应了一声:“是。” 梅雪华忽然又叫了一声:“娘,你说清楚找寻老道士的线索,可能需要多少时间?” 梅夫人道:“这可不是现成的线索,要去搜集找寻,最少也要二三个月的时间,你急什么,将来可不准你跟了去起哄闹事。” 梅雪华一扬首道:“我才没有兴趣去啦。” 梅夫人道:“那你问这做什么?” 梅雪华道:“我在想,柳大哥如何打发等待中的闲散日子?” 梅霜华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着好心。” 梅雪华也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我可不能开柳大哥的玩笑了,柳大哥有了娘这大靠山,谁还惹得起。” 梅夫人也一笑道:“丫头,你知道就好了。” 梅雪华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柳大哥人是不坏,只是多读了几句书,胸中缺少了一分豪迈之气,倒正好乘这机会培养培养,二姊,你说是不是。”拉上了二姊,气势就不同了。 可是二姊不帮腔,反而道:“三妹,你看错了柳大哥,柳大哥只是心情郁结,所以开朗不起来,其实柳大哥他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鸣则已,一鸣冲天的人物。” 梅夫人眼中露着嘉许之色,望了梅霜华一眼,暗忖道:“这孩子倒生有一双慧眼,唉……” 梅雪华瞄了二姊霜华一眼道:“要一鸣冲天,也要有冲天的本事,二姊,你说是不是?……” 不待二姊回话,梅雪华接着又道:“可是,柳大哥现在只怕没有冲天的本事,你叫他如何冲天呀!小妹的意思,也就是说如何培养他冲天的本事呀!”她真是能言善交,左说左有理,右说右有理。 梅夫人笑骂道:“小丫头,你有什么傻主意,就快说出来吧。” 梅雪华道:“娘,我的主意可不是馊主意,而是您听了一定高兴的主意……”有意吊胃口似的,该说的时候,却不往下说了。 梅夫人倒真急于知道,笑道:“那就快说吧。” 梅雪华故意清了一下嗓子,才老气横秋地道:“咱们后山老梅坪,不是有点名堂么!何不让柳大哥去碰碰运气,一则看看他的天缘,再则测测他的天赋,娘,您说这主意好不好?” 梅夫人目光一亮,点头道:“好是好,只是……” 梅雪华笑道,“爷爷面前有我们姊妹去说去。” 梅夫人点了点头,柳云飞被送进了“老梅坪”。 袄厦菲骸蔽挥诤笊揭淮绝峰之上,峰壁如削,矗立于云烟飘渺之中,峰上大约亩许,中间一座石墩,高及一丈,石墩四周,围绕了十二株年代古老的老梅。 那十二株老梅,枝桠盘结,各形其形,各趣其趣,其中蕴育着无尽的天机。 柳云飞上得“老梅坪”之后,梅夫人只告诉他道:“老梅坪无尽天机,因人而异,是否有所得,那就看你灵性了。” 有什么天机铲梅夫人没有说:如何去发现那天机?梅夫人更没有说。只留下一脑子疑问给柳云飞,梅夫人就走了。 这时,还是中午时分。 山峰高出云表,天上一片清明,太阳洒在身上,被罡风一刮,了无暖意。 柳云飞趁着天色未入夜之前,对“老梅坪”作了一番非常仔细的观察,他发现那正中央的石墩,就是他以后日子里最密切的伴侣。 天色入夜之后,罡风更是刺骨生寒,凛冽难当,坐在那石墩之上,运起神功,便有一股暖气从石墩之上直透体内,把体内的寒气,立时逼出体外,而再无寒冷之苦了。 这是一座非常神奇的石墩,也许在这石墩上长久坐下去,对内功修为会有很大的助益,但这只是一件有目共睹的事实,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天机。 柳云飞在那石墩上坐了七天七夜,所得到的收获,就是抗拒了凛冽罡风的侵袭,除此之外,可以说一无所获。 柳云飞不是一个性急的人,但是他身上的责任太多,他没有时间穷膳下去,他非性急不可,他非找出,“老梅坪”的天机不可。 退一万步说,他也不能在梅雪华面前丢这个人。 往常白天他都是研究那十二株老梅树的形态,希望从那形态上引发自己的灵感,到了晚上,他总是坐在石墩上运功吐纳,神游于太虚,置万物于身外。 今日他心急一烦,就静不下心来做那自修的吐纳工夫了。 天风猎猎,万里无云,高空之上,出现了一钩新月,这倒是难得有的好天气。 天风吹动了梅枝,梅枝被新月一照,树影映在地上,舞起了一片新姿。 柳云飞心中一动,从那梅影移动中,他似是看见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可是,仔细看去,又好像什么意义都没有。 不管能不能理出一个头绪来,这总是一个新奇的发现,柳云飞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心中有了这种发现,他是不会畏难退后的。 柳云飞细细地看,静静地想,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概念,如果把它视同一种境界奇高的武功是不是可能呢? 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不错,这实在是一个巧夺天地造化的武学,只是一时之间,参悟不透其中的契机。 十二株老梅树,姿态各别,奇形古怪之至。 柳云飞由婆娑舞影,再回观到每一株老梅树的生态,这时,他又想出了一个重大的发现,那十二株老梅树的生态,不正暗合十二经脉的走势。 十二株老梅树,由于每株老梅树的生态不同,因之它的舞影也各不同。 同时风势强弱大小,也影响了舞影的规律性,因而显得杂乱无章,使人很难领悟它真正的一点。 这真正的一点,大约就是个人的领悟和天缘了。 柳云飞此念一出,在观念上有了突破性的收获,因此他烦躁的心情,不知什么时候消弭得无影无形,而又沉于无人无我,只有梅姿舞影的专一境界了。 这时,一条灵巧的身形以极为高明轻功身法,飞上了“金梅坪”,而且,一晃肩便到了柳云飞面前。 柳云飞心志专一,无人无我,自然也不知道身前来了不速之人。 那人静立了片刻,忽然轻轻地发出一声笑声,笑声之中居然暗含内力功劲,像铁锤一样击在柳云飞心弦之上。 柳云飞心弦猛然一震,发现身前多了一个人。 澳恪…”双目睁开之际,同时口中叫出了一个“你”字。 他原以为身前那人就是顽皮的梅雪华,“你”字刚出口,眼睛也看清了来人,原来是梅夫人房中的秋娘。 柳云飞对秋娘也像他人一样,心中存一份敬意,赶忙改口,站起身来,称了一声:“秋娘,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秋娘道:“夫人不知道我来看你。” 柳云飞道:“您有何指教?” 秋娘道:“我想和你研究一件事情。”说着,人也转身向着峰边走去。 柳云飞随身跟了过去道:“我知道的事情很少……” 秋娘一笑道:“你的情形我很清楚,我要谈的,当然是你知道的事情……” 话声停了一停,接着又道:“你出来找寻令师,除了你师兄要你到梅庄来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柳云飞道:“没有。” 秋娘微微一皱清眉道:“就这样简单?难道你师兄这样有把握,你一到梅庄来,就知能找到令师。” 柳云飞道:“敝师兄知不知道夫人与家师的关系?” 秋娘摇首道:“不知道。” 柳云飞微微一怔道:“师兄不是粗心大意的人……” 秋娘道:“你师兄可有什么东西交给你?” 柳云飞点头道:“有,有一个有关我身世的小包,另外有封密柬和三颗小明珠一锭十两重的黄金。” 秋娘道:“可否把那些东西给我看一看?” 柳云飞取出了小包包和那封密柬交给秋娘,密柬是密封的,上面又注明了开启日期,现在时间没有到,尚不是开启时候,秋娘看了那窜柬只笑了一笑,就还给了柳云飞,秋娘打开小锦囊,见了那小金环和小断玉钗,脸上现出一种怪异神色,这次她却没有马上还给柳云飞,接着又问道:“还有那三颗明珠,也给我看看。” 云飞交出了那三颗明珠。 秋娘一笑道:“这就是了,这三颗朋珠,很有点名堂,你师兄也真是,也不把话说明,你要是将这三颗明珠花费了,岂不弄巧反抽。” 柳云飞一震道:“这三颗明珠有何玄机?” 秋娘点头道:“是,大有玄机。” 柳云飞又加了一句话道:“我的生活费很节俭,十两黄金够我用半年了,这些珠子我是不会用的。” 秋娘道:“你那密柬之内,也许说的就是这三颗珠子的事。” 柳云飞觉得秋娘的话很有可能,点了一点头。 秋娘将三颗明珠还给柳云飞,但却没有将那小锦囊还给梆云飞,她不但没有还给柳云飞,而且还向怀中收了起来:“这两件东西,我替你带去给夫人看看,夫人见多识广,也许很快就能把你的身世摸出来。” 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柳云飞尽激得话都说不出来,连连点头:“秋娘……谢谢啊…” 秋娘声音也是有点不自然的道:“刘少侠,夫人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你……” 她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要柳云飞就耳过来。 柳云飞自自然然地附耳过去,秋娘一笑道:“你师父就在下面……” 柳云飞一怔,道:“真的……” 澳阋蚕氯グ桑彼孀呕吧,秋娘左脚一闪,右手一掌拍在柳云飞肩头上,打得柳云飞的身子向前直冲了出去…… 这种突然之间的变化,不但柳云飞做梦也想不到,除了秋娘她自己,只怕谁也想不到。 凭武功来说,柳云飞绝不是秋娘的对手,何况在柳云飞毫无预感的心理状况之下出手暗算,柳云飞除了乖乖地向万丈悬崖之下落去外,简直毫无自救之道。 柳云飞甚至连惊叫之声都没有发出来,身形就消失在飘渺的云海之中了。 秋娘望着柳云飞落身之后,轻叹一声道:“柳少侠,不是我心黑手辣,实在是你不该到梅庄来。” 八能不来么!”有人说话了,而且向着秋娘走来。 秋娘一点也不着慌,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还是来了,可是不相信我?” 那是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是一个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人,他压着嗓子道:“我怎会不相信你,那是怕你失手,暗中来接应你。” 秋娘冷笑着道:“我秋娘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还叫什么字号,你也太小看我秋娘了。” 那人一笑道:“那我给你送银子来成不成?” 秋娘身形一转,道:“拿来。”伸出了手。 那人取了一张银票,交给秋娘道:“这是五万两银子的银票,一毫不少你的,我们说话是不是掷地有声?” 秋娘道:“哼!谅你们也不敢失信于我。” 那人道:“那小子交给你一只锦囊,里面是什么东西?” 秋娘取出小锦囊,将小金环断玉钗倒在手中,向那人眼前一送道:“是这个,想不想要?” 那人道:“多少银子?” 秋娘道:“十万两银子。” 那人一点头道:“好,十万两就十万两,可是我身上现在没有十万两银票。” 秋娘道:“你什么时候带银票来,这东西什么时候就是你的。”转身向峰下走去。 那人并没阻止秋娘,只在秋娘身后道:“明晚此时此地,你就可以收到十万两银子。” 秋娘走了,那人也走了,“老梅坪”上的风刮得更是猛烈了。 柳云飞的身子飞落之际,柳云飞一点也不惊悸,他只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认了命,闭目等死。 忽然,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兜住了自己,把自己下落的身子扯得向横里飞去。 柳云飞张眼望去,可不是正有一人撒出一片网罟,把自己接住了。 他下落的势子虽然又快又沉,那撒网人的功力更是了不得,硬把他的身子拉得向横里飞去。 当然,柳云飞该死不死,他获救了。 这里是峰腰部分的一块突岩,救柳云飞的人是一个白胡子白发的老年人,那老年人放下柳云飞之后,喟叹一声,道:“孩子,想不到你已经这样大了。” 好奇怪的一句话,听得柳云飞摸不着头脑,怔了二怔,道:“老人家,你在说什么呀。” 那老人一笑,道:“你不认识我了是不是。” 柳云飞一皱眉头,这才注意到这老人穿了一身道士装,柳云飞心中一动,讪讪地道:“老人家可是……” 那老道士哈哈一笑,道:“云飞,我们一别十几年,难怪你不认识为师了。” 鞍。∈Ω福绷云飞高兴得忘了自己的年龄,一面冲向师父怀中,不自觉地抽泣起来。 半瓢道士含笑着抱了抱柳云飞,然后推开他道:“云飞,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孩子气了。” 柳云飞面色一红道:“师父,我是高兴啊!” 半瓢道士道:“为师看你已经长大成人,也是高兴得很,进来,我们到里面去慢慢地谈。” 半瓢道士伸手在右壁上一按,居然现出了一道门户,门户里面是一座洞府,里面有石凳石桌,石桌上还点燃了一盏油灯,照亮了全洞。 柳云飞坐下后,第一句话便问道,“师父,你老人家的内伤全好了吧?” 半瓢道士道:“你看呢?” 柳云飞道:“应该是全好了,否则,你老人家也把不住徒儿下落的势子了。” 半瓢道士含笑点头道:“你果然长大了,知道观察了。” 柳云飞心中一动,道:“师父,你怎会这样巧地救了徒儿?” 半瓢道士道:“为师早就知道你在峰上了,为师也知道秋娘心怀叵测,所以她把你一诱到岩边,为师就有了准备了。” 柳云飞道:“如果她把徒儿诱到另外一边山岩之后呢?” 半瓢道士道:“其他三方都跌不死人的。” 柳云飞一笑道:“徒儿真笨。” 半瓢道士话题一转道:“为师教你那套单足柱地的练功法,你练了没有?” 柳云飞点头道:“练了,徒儿一直没有向断过,只是那法子功效不大,徒儿这点内功基础,还是师兄教的另一套内功心法建立的。” 半瓢道士点头道:“孩子,你没叫师父失望,师父教你的那套练功心法你竟然能在毫无收获下苦练不懈,很使师父高兴,你知不知道那套心法叫什么心法?” 柳云飞摇了摇头,半瓢道士接着道:“你可听说为师的‘九魁手’?” 柳云飞道:“徒儿来到梅庄之后,才听师姊说起,从前徒儿并不知道。” 半瓢道士笑了笑道:“你那单足柱地的练功心法,叫‘一柱擎天’,为修练‘九魁手’的基本心法。” 柳云飞不敢不相信师父的话,可是他皱了一皱眉,表示了他的存疑。 半瓢道士微微一笑道:“你不相信是不是,你好好坐着,为师这就叫你知道你这十几年来苦修苦练的工夫没有白费。” 半瓢道士大喝一声,出手如风一连点了柳云飞九处穴道,这九处穴道点下来,半瓢道士已是把外衣都汗湿了,可见那仅有的九处穴道,使半瓢道士使出了全身功力。 点完穴道,半瓢道士道:“云儿,速速运转‘一柱擎天’心法,看看你的身体有什么不一样。”说着,半瓢道士双目一阖,运功调息起来。 柳云飞照着“一柱擎天”心法运起功来,第二遍与过去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第二遍行功时,有了一点稍异往昔练功时的感觉,当他练到第三遍时,他已发现真元内力流转的力道比平时陡然倍增,但觉急流奔放,有如山溪之水,通关过穴,一泻千里。 当他练到第九遍时,只听任督两脉发一声轰然巨响,接着他就昏死过去人事不知了。很快,他渐渐恢复了知觉,同时,体力由另一道缓和的力道,引导着他体内将真元内力归经走脉,然后,隐伏于丹田之内。 这时,柳云飞也清醒过来,眼睛一睁,只见师父一身大汗,又是师父帮了他的忙。 不过这时师父脸上堆满了笑容,道:“你师兄教过你‘小天星掌力’吧。” 柳云飞点头道:“学过。” 半瓢道士道:“你就用‘小天星掌力’在这洞壁上试一掌吧。” 柳云飞自已的功力火候,自己心里有数,要他在砖头上试试掌力,倒能一掌击碎十几块砖头,可是要他击岩石,他可表现不出好的成绩来,因此,他的态度显得有些畏缩。 但望着师父的笑脸,他又只有硬着头皮,提起十成功力,闭着眼睛,伸掌向洞壁上印去…… 他闭着双目,那是因为他对自己毫无信心,不敢面对自己的掌力之故。 当他掌力一落之后,师父却大叫了一声:“好,果然不负为师所望。” 总算没有丢人,柳云飞这才敢睁开眼睛来面对现实,但是,当他一眼看到自己一掌印下去的掌印时,他真愣住了。 天呀!那掌印怕没有半寸多深,而且掌印四周有棱有角,像神工鬼斧的作品一样,完美极了。 柳云飞张着眼睛问道:“师父,这真是我自己的掌力印的么?” 半瓢道士笑哈哈地道:“你不相信自己,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掌去比一比。” 这是一个好主意,一比之下,柳云飞直高兴得跳了起来,“啊……”他撞上了洞顶,一脑子高兴,变成了一脑子痛楚。 柳云飞头上的痛楚方定,半瓢道士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没有叫师父失望,但就目前情形,你还是不能学习师父的‘九魁手’。” 柳云飞大叫一声道:“为什么,云儿有什么失德之处?”忽然大起声来,显见他情绪上甚是失望。 半瓢道士道:“你没有什么不对,是为师的‘九魁手’有问题。” 柳云飞道:“你老人家‘九魁手’有什么问题?” 半瓢道士道:“你道为师过去是怎样受伤的?” 罢狻…”柳云飞当然说不出来。 半瓢道士苦笑一声道:“为师的‘九魁手’号称无敌于天下,其实为师完全是打肿脸皮充胖子,为师每与人动手一次,为师的经脉也就受伤一次,起初为师也未在意,只以为功力尚欠火候,加深功力,便可无碍了,那知后来功力越来越弱,自创之伤越重,后来几乎到了崩血散功的绝境……” 柳云飞道:“这是什么道理?” 半瓢道士道:“‘九魁手’有毛病,‘一柱擎天’神功也有毛病,那是自杀性的毛病,越用越练自伤越重,到最后就是死路一条。” 柳云飞道:“后来你老人家找出了毛病?” 半瓢道士点头道:“为师也自行疗好了我的内伤,所以为师才能活到现在,并且有力量把你从半空救回来。” 说起来好像轻松容易得很,柳云飞可是个颇有根底的练家子,深知要像师父一样改正错误,扭转乾坤,其困难的程度真比登天还难,现在,师父都做到了,柳云飞打从心底发出一声非常诚挚的敬意:“师父!” 半瓢道士微微一笑道:“这没有什么,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耳。” 柳云飞叫了一声,道:“师父,你是说云儿所练的‘一柱擎天’神功也有缺失吗?” 半瓢道士道:“照说,‘一柱擎天’神功是为师发现错失之后改正了部分缺失的心法,如果不用在‘九魁手’上,应是相当理想的内功修心法,不过,用在‘九魁手’上,则仍有待更进一步的改正,才能无虑无失。” 柳云飞“啊!”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师父是要云儿改正缺失之后,才能修练‘九魁手’。” 半瓢道士点头道:“你的根基扎得很踏实,为师又闭了你的穴道,未让你把力道发出来,大约再有九十天工夫你就可以把‘一柱擎天’神功的缺失弥补过来,然后基固而行,就不会再蹈为师覆辙了。” 柳云飞道:“尔后云儿再练‘九魁手’约需多少时光?” 半瓢道士道:“‘九魁手’只是引力发力的形式,以你九十天后的功力基础,大约再加八十一天,就可把力与形配合得天衣无缝,得心应手了。” 柳云飞默然地计算一下,皱了一皱眉峰,道:“一百七十一天,那是将近六个月呀。” 半瓢道士道:“六个月算什么,你可知为师在这上面用了多少时光,多少心血?你六个月就不耐烦了?” 柳云飞道:“徒儿不是不耐烦,是怕大师兄的天虹山庄出事。这次徒儿出来,就是有人找上了天虹山庄。” 半瓢道士一笑道:“你放心,有书呆子暗中保护天虹山庄,你师兄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回去。” 柳云飞听得一怔,道:“书呆子可是姓王?” 半瓢道士道:“书呆子的本名很少人知道,不过他姓王是不错的。” 柳云飞道:“是不是你老人家重托过他老人家?” 半瓢道士一笑道:“你怎样知道,他告诉你了?” 柳云飞道:“他没提过师父,但已经帮了徒儿不少忙了。” 半瓢道士道:“你已经知道他,就更该放心了,现在你什么事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好好睡一天,明天起,你就一刻也不能放松了。” 忽然一弹指,点了柳云飞“黑甜穴”,柳云飞脑子一空,便进入了梦乡。 好舒服的一觉,柳云飞一觉醒来,但觉精神饱满,意气飞扬,涧外一片光芒。 原来,今天仍是太好的天气,终年难得一见天日的云海,也裂开了一道缝隙,让阳光射了下来给柳云飞了个精神鼓励。 一股菜香飘来,半瓢道土大叫一声,道:“云儿,来!师父请客,大吃一顿之后,你就要加倍用功了。” 师父提了一大篮奉西从岩下翻了上来,蓝中不但有烧鸡饶肉,而且还有一大壶二锅头。 酒醉饭饱之后,又坐息了一阵,半瓢道士叫起刘云飞道:“云飞,走,我们上‘老梅坪’去。” 师父既然这样说,当然有上去的办法,柳云飞跟着师父从内一道狭缝之中挤了出去,狭缝后面有人工在石壁上做好的小洞,洞的大小,正好容纳一个脚尖和半只手掌,平常人对这小小的洞口,也许毫无办法利用,可是落在功力如半瓢道士和柳云飞的身上,何异康庄大道,上下自如之至。 沿着石壁手足并用,上得将近峰顶附近,又有一道突岩,阻住了他们的去路,突岩后面有一道裂缝,穿过裂缝,放眼望去,前面三四丈之外又有一块突岩,半瓢道士指着那块突岩道:“我们登上那突岩之后,向右斜拔三丈,便是‘老梅坪’了,为师先去了,你仔细看好。” 也没有作势,身子就轻飘飘地过去了,再见他一晃肩?人便消失了影子。 如果以昨天柳云飞的情形来说,虽然是三丈左右的距离难不倒他,但下临深渊的心上威胁,定然提心吊胆,万分小心,可是现在,他自己都知道,已非吴下阿蒙,轻而易举地便翻上了“老梅坪”。 这时己是上更时分,“老梅坪”十片寂静。 柳云飞只担心一点,轻轻地问道:“师父,不会有人来么?” 半瓢道士道:“当然可能有人来,有为师在此,谁又能不被为师察觉,别说为师,就你能瞒得过你耳目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了,你只要小心在意就行。” 师父的话好像是夸口说大话,其实这也实在是事实,别说今日的师父,就二十年前的师父,已是天下少有敌手之人,当然不是吹牛皮说大话。 柳云飞点头道:“跟着师父一起,云儿有什么不放心的。” 半瓢道士话题一转道:“你在‘老梅坪’上待了七天七夜,可有什么心得?” 柳云飞记着梅夫人的话,不由得问道:“可以讨论么?他们不是说得各凭天缘么?” 半瓢道士道:“鬼话,谁说不能讨论……不过……人各有性,各有所好,各有所适,未达某种程度之人,妄自讨论,倒是有害无益,徒增纷扰,反而一无所得,至于你我师徒的情形就不同了。” 柳云飞笑道:“徒儿明白师父的意思,聪明才智有高低,天缘巧合无厚薄,自己的机缘由自己掌握,适性而行可也。” 半瓢道士一笑道:“真我徒儿也,你说罢,你有什么心得?” 柳云飞道:“徒儿看那十二株老梅的奇形别致似是暗含人身十二经络的运行玄理……” 半瓢道士脱口赞道:“不错,你说对了,此外呢?” 柳云飞说:“当月影照在坪上,山风吹起时,梅影交错起舞的倒影似是某种武功的招式变化,不知师父以为如何?” 半瓢道士笑道:“你说对了,为师的‘九魁手’便是从此领悟而得。” 柳云飞心中一动道:“应是十二之数,师父为何只得其九?” 半瓢道士道:“为师当时急功好利,想先出山试手,准备以后回来再练全功,可是一误再误,为师已受伤不能再练。” 柳云飞道:“那么师父的伤势又是怎样好的呢?” 半瓢道士道:“后来师父回到这里,再对景答思,虽不能修练,却能领悟,当为师领悟真谛之后,心智一开,却又从死地发现一线生机,为师立时把握那线生机,于是拾回了人生,也拾回了一身功力,同时又有了进一步的领悟,其实,十二之数都是多余,归一而已。” 柳云飞仍懂非懂地道:“这……徒儿……一时还领悟不了。” 半瓢道士说道:“一数至小,但也至大……” 这时,月光忽然出现,树影婆娑,又呈现在眼前。 半瓢道士指着一株梅树的影子道:“你看这株梅树,枝桠交错,繁复无比,似千头万绪,其实……” 一语未了,柳云飞接口道:“智珠在一,得其智珠,何用九魁,大道通矣。” 半瓢道士大喝一声道:“对,你通了,你能把十二经化为一经,十二式化为一式,今后的成就是你的了,好好用功吧,为师替你护法。” 有半瓢道士护法,柳云飞安心进修,一旁又有半瓢道士的引导指拨,更收事半工倍之利,不到一百七十一天的预估日期,柳云飞已脱胎换骨,成了一个新人,跃跃欲试了。 但这时柳云飞忽然想起了师兄给他的密柬,大叫一声,道:“师兄的密柬,徒儿忘记看了。” 半瓢道士笑着道:“你现在看也不迟呀。” 密柬的内容,以柳云飞现在的情形看来,那也没有什么特别惊人之处,但是却表示了大师兄颜春辉对他的一片深爱与重托。 密柬内容的大意是要柳云飞如果在三月之内找不到师父,就要柳云飞留在梅庄,持着三颗明珠,苦求梅夫人助他进入“老梅坪”力求上进,同时,把女儿颜美霞再次重托柳云飞照顾。 这都是明日黄花,没有什么重要性了,但师父却要柳云飞把那三颗明珠交给了他,道:“过去的事不必再谈了,而且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你也不必向梅夫人提起有这三颗明珠的事。” 柳云飞道:“这三颗明珠的事,只怕梅夫人已经知道了,徒儿曾把这三颗珠的事向那秋娘提过,而且,秋娘只怕早已告诉梅夫人了,师父,这三颗明珠到底有什么含义?” 半瓢道士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你师兄与梅夫人年轻时原也是有情人,后来因为种种错失未能结合,你师兄要你带三颗明珠给她,只是要她念在过去的情怀,特别照顾你而已,你说这些事,还有再提的必要么?只要你不再提,梅夫人知道了,也不过是稍感惆怅而已。” 柳云飞点头道:“师父说得是,但师兄这份友爱之情,徒儿是永世难忘。” 半瓢道士笑道:“别老说好听的,将来你好好照顾你师兄的女儿就是了。” 柳云飞红着面孔道:“师兄的意思徒儿懂得,只是……只是……” 半瓢道士笑道:“师父只问你喜不喜欢霞儿那孩子?” 柳云飞道:“徒儿过去没有想过这问题。” 半瓢道士道:“你现在想想如何?” 柳云飞的脸色更红了,半天也说不上话来,他们原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要说他不喜欢她,那是昧看良心说话了,所以他说不出话来。 半瓢道士笑道:“有件事实你必须认识清楚,如果以江湖辈份说,梅双清还得叫为师一声师叔,而当今武林之中,能和你。 平辈的女孩子,早怕很难找得到了,除非你打一辈子光棍,否则,霞儿最适合不过,其实,你们既非同姓,又无血缘关系,你根本就用不着用世俗的称呼去作无谓的约束,这一点你想通了没有。” 柳云飞想是想过了,可是还一时别不开世俗观念,因此不免心中犹豫不已。 半瓢道士笑道:“为师还有一个最好的办法。” 柳云飞道:“什么办法?” 半瓢道士道:“那就是为师将你逐出师门,那你就什么顾虑都不会有了。” 柳云飞猛然一震,拜伏在地,道:“徒儿想通了,再无任何犹豫了,师傅万万不可将徒儿逐出门墙。” 半瓢道士哈哈大笑道:“云飞!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为师去也……”说罢人已飘身向山洞外走去。 柳云飞大叫一声,道:“师父,你到那里去?” 半瓢道士头也不回地道:“师父有师父的去处,你有你的前途,你总不要师父保你一辈子吧。” 柳云飞追了出去,叫道:“师父,徒儿该怎样面对目前的问题啊?” 半瓢道士的身影已渺,但却飘来一阵话声,道:“你看着办吧。” 柳云飞虽说已非吴下阿蒙,但和半瓢道士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所以他追到洞外,师父早已不知而去。 柳云飞无限缅怀地在洞中又留了一夜,第二晚风高月黑中,他翻上了“老梅坪”,他站在“老梅坪”上徘徊了一阵,一种不忍立时离去的感情油然而去。 柳云飞正要离去时,下面又传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有人到“老梅坪”来了。 柳云飞倒要看看来人是谁?有何意图,于是隐起了身形。 人未到声音已到,原来是梅霜华、梅雪华姊妹,他们两人唧唧咕咕一路到了“老梅坪”。 梅雪华的嘴巴还是话最多,只听她一个劲地道:“二姐,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我一点不是鬼扯,我是亲眼看到秋娘鬼鬼祟祟去和一个人约会,那是真的,绝不尽假话,也不是看花了眼……” 梅霜华嗤笑一声,道:“三妹,你烦不烦,你说破了嘴也没用,尤其你说的是秋姨,秋姨是怎么一个人,难道你我还不清楚么,你一天到晚说东道西,我看你这张嘴巴,要不改一改,,怎么得了啊!” 梅雪华急得跺脚道:“二姊,我说的是真话,你怎么不相信,真急死人了。” 梅霜华道:“要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和娘说去。” 梅雪华道:“向娘说,那才自找霉倒,你都不信,娘更不相信了。” 梅霜华道:“那你就忘记那白日梦了吧。” 梅雪华道:“二姊,我和你说,是想和你商量一个办法,怎样当面冲破他们一次,也叫秋姨有所顾忌,甚或有所悔改,免得身败名裂……好,就算没有那回事,我们向她开开玩笑行不行?” 梅霜华长叹一声,道:“三妹……” 梅雪华道:“就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要还不点头,我就和你没完没了,看你烦不烦。” 梅霜华道:“我这一辈子被你烦得还不够么,我已经习惯了,我才不怕哩!” 梅雪华有点生气了,道:“你真的不怕?” 梅霜华道:“真不怕!” 梅雪华道:“那就算我要对不起你了,从明天起,我也要整天陪柳大哥了。” 柳云飞听得暗中一笑,忖道:“这丫头真是胡说八道,我不现身出来……” 一念未了,只听梅霜华急急道:“三妹,你……” 梅雪华自言自语道:“柳大哥为人不错,你能够喜欢他,我当然也能喜欢他,这有什么不对。” 梅霜华道:“三妹……你们的性情不会……” 梅雪华道:“我只要将就他一点,不就情投意合了么!” 梅霜华气得花容色变:“你……” 梅雪华一笑道:“我们姊妹谈个条件好不好,我放弃柳大哥,你帮我的忙,不管我是不是做白日梦,你都要听我的。”这丫头好厉害,在姊姊面前也耍起手段来。 梅霜华其实也可来个相应不理,难道雪华还真会捣乱不成,她到底是个性格与乃妹完全不同的女孩子,只笑了一笑道:“三妹,我知道你是个有口无心的人,你也不会那样做,唬唬人而已,不过,谁叫我是姊姊,我就帮你一个忙罢。” 梅雪华一笑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小妹还是谢谢你这好心的姊姊。”说着,还学着男孩子的样子,向姊姊作了一个揖。 听她们话中的意思,好像那柳大哥现在就在他们家中,难道不是说我,难道她们家中又来了一个柳大哥,把柳云飞听了个如坠五里雾中,莫明其妙。 昂撸我倒要弄个明白。”今天的柳云飞可不是过去的柳云飞,身形一动,人就到了她们身后,而且,半点风声都没有,梅氏姊妹一点也不知道。 梅霜华道:“你打算怎样做?” 无意间,她一转身,发现了柳云飞,她吓得发出一声惊呼:“你……你是谁?” 梅雪华在霜华叫声中,自然也看到了柳云飞,别看她刚才对姊姊,又唬又哄,她可真关心姊姊,伸手一拉姊姊,晃身挡在姊姊前面,喝道:“恶贼,你好大的胆子……” 柳云飞一皱双眉说道:“雪妹,是我呀。” 好熟的声音,梅雪华一怔,道:“你是……”她真不认得柳云飞了。 一百多天的日子,就那一身衣服,也没修过一次脸,柳云飞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改变,但在别人眼中,他不是个魔鬼,也和叫化子差不多,谁会看得出他就是风度翩翩的柳云飞。 柳云飞有点生气地冷笑一声道:“三姑娘,你就不认识我柳云飞了……” 梅雪华格格一笑,道:“再笨的人也说不出这种笨话来,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像柳云飞么?” 柳云飞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一摸脸上胡子和头发,自己也笑起来道:“敢情我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你们再仔细看看,我到底像不像你们的柳大哥?” 冷静就是试金石,柳云飞虽然衣服脏胡子长,但他确是柳云飞,经得起考验。 梅氏姊妹仔细辨认之后,她们两个人都傻了,谁都无法不承认他就是柳云飞。 尤其,梅霜华更是尖叫一声:“恶贼,我要杀了他!”回身就跑。 柳云飞伸手拉住她道:“别激动,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梅雪华道:“半月前,你带着重伤回到了梅庄……” 柳云飞一笑道:“你是说我?” 梅雪华也笑了起来道:“不错,不是你,是那冒牌的你。” 柳云飞放开梅霜华道:“这是个阴谋,霜妹别冲动,我们要想个对策才好。” 梅霜华望着柳云飞声若柔丝的道:“我……我……”她一想起她对那假柳云飞的一番情意,就脸红心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梅雪华道:“我有办法,干脆把那小子杀了,柳大哥以真当假,看他们有什么花样使出来。” 梅霜华一想起那人是假柳云飞就恶心,接口道:“好办法,难道他们就不能发现我是真的,我对他的真实情形一点不了解,万一弄巧成拙,可就得不偿失了。” 梅霜华道:“你的意思是……” 柳云飞道:“将错就错,咱们张网以待,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更好,同时,我也可以抽出身来,办些别的事情。” 梅霜华一摇头道:“不,我讨厌他。”她心目中的人,实在是眼前的柳云飞,当然,是百分之百的讨厌那冒牌货。 柳云飞不是呆子,当然明白她的用心,可是能说什么?真的,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有一别头,不说话了。 梅雪华心直口快,接口道:“二姊,你讨厌他,由我来对付他,我抢走了他,你可不要生气啊!”未了,还开了霜华一个玩笑。 梅霜华红着脸色道:“这是我自愿的,你喜欢他,你就尽量去喜欢他吧。” 梅雪华做了一个鬼脸道:“二姊,你现在可大方了,柳大哥,你可把我二姊害苦了,背地里不知替你流了多少眼泪。” 她就是这样爽朗,替姊姊想说而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柳云飞苦笑一声,别开话题道:“你们也不问问我这些日子那里去了?” 梅霜华道:“对,你这些日子那里去了?怎会落得如此凄凉?你可知道,你失踪之后,可把大家急死了。” 柳云飞道:“其实我的去处,秋娘最是明白不过,难道她没有告诉你们?” 梅雪华望了姊姊一眼,道:“你看,我没说错吧,秋娘真的变了……” 忽然,柳云飞皱了一皱眉头,道:“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梅氏姊妹可什么都没听到,梅雪华更是少不得开他的玩笑道:“柳大哥……” 她的玩笑开不下去,真的有人来了。 真假云飞 扑朔迷离 来的人是梅氏姊妹的娘梅夫人。 柳云飞本不想马上和梅夫人见面,但梅雪华一见是梅夫人却叫了一声:“娘!你看这是谁?” 梅雪华一叫,梅霜华一推,柳云飞不想出来也不行。 梅夫人见了他毫无惊讶之色,只微微一笑道:“师父走了?” 柳云飞点了一下头,旁边的梅霜华已是大发娇嗔,说道:“娘,原来你知道那人不是柳大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害得我们……” 梅雪华笑道:“二姐,话可要说明白一点,那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能说是‘我们’。” 梅霜华反唇笑道:“现在可成了你一个人的事了哩!” 梅雪华啐了一口道:“二姊,你可叫狗咬吕洞宾了,我不来了,你自己去应付他吧!” 梅霜华可急了,脸色一变道:“三妹,你说了的话,怎可言而无信?” 梅雪华笑道:“姊,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只是逗逗你而已,何必急成这个样子啦!” 梅夫人说道:“你们姊妹又在捣什么鬼?” 梅雪华抢着把由她代替姊姊应付那假冒之人的计划说了出来。 梅夫人点点头道:“雪儿,你虽然比你二姊多一份慧智,但千万大意不得,要晓得人家敢于冒名而来,又岂会是省油之灯……” 梅雪华笑着打断梅夫人的话道:“娘,女儿知道,可是您也不要把女儿看得太低了。” 柳云飞插口道:“云妹,你要这样过份自恃,连我都有点替你担心了。” 梅雪华娇嗔地叫道:“柳大哥,你也来了……” 柳云飞笑了笑道:“这样吧,这些日子,我在武学上,略有领悟,你把你在老梅坪上的坐功心得,说给我听听,我好给你增加一份自保之力。” 梅雪华笑道:“柳大哥,你好像也没有从前谦抑了。”她那里想得到这些日子来,柳云飞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是过去的柳云飞了。 梅夫人望了柳云飞一眼,向梅雪华点了一点头道:“照柳大哥的话,把你领悟的心法做给柳大哥看一看。” 梅雪华心中更是有点不相信,可是她还是跳上石块,把自己领悟的心法运行起来。 柳云飞伸手轻轻按在梅雪华的肩头上,默察着梅雪华血行气机运行之道,然后一掌拍在梅雪华的背心穴上,梅雪华但觉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劲力,从背心一涌而入,与她本身的内力汇成一股洪流,冲向她平日一向冲不过的穴道冲去,梅雪华但觉水到渠成,平日通不过的穴道,这时已毫不费力地便通过了,只觉全身一轻一舒,睁开眼来,向柳云飞一笑道:“柳大哥,谢谢你!”事实如此,她不服也不行。 柳云飞又教了她一种运气发力的诀窍,那诀窍甚是简单,梅雪华又是一怔道:“就这样简单?” 柳云飞微微一笑道:“会者不难,你何不照法施为,向这石块出指试一试。” 梅雪华当然要试,吐气开声,向那石上一指点去,指落处,梅雪华真不敢相信地傻了。 原来,她的那只葱尖般的玉指,已经插进了石块之中,这简直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境界,如今她竟然随随便便就做到了,能不叫她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了。 柳云飞笑笑地道:“雪妹,别发愣,其实,这都是你自己所领悟到的成就,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帮你通过最后的玄关而已。” 梅雪华讷讷地道:“这叫什么‘指’法?……” 柳云飞道:“这就是‘九魁手’之一的指法,你怎么叫都成。” 梅雪华眨着眼睛道:“我叫它‘飞云’指可不可以?” 柳云飞笑道:“我能说不行么?” 梅雪华扭腰跑了开去,道:“你们谈谈,我去练指法去了。” 梅雪华走后,柳云飞对梅霜华自亦不会例外,也帮梅霜华通过了最后玄关,梅霜华的成就在于脚法,梅霜华也学妹妹的样,把那脚法称之为“飞云踢”,一声“我去练脚法去了”,留下梅夫人与柳云飞跑开了。 梅夫人望着梅霜华消失背影,轻声一叹,柳云飞知道她为什么有此一叹,赶忙把话抢在前头道:“夫人,你见过师父了吗?” 梅夫人点了一点头道:“他老人家要你回到‘天虹山庄’去。” 柳云飞说道:“你们这里又如何应付呢?” 梅夫人道:“这里本无事,都是因你而生,你可假扮师父,路上略现行踪,这里的压力,不解自解,你勿需过虑。” 柳云飞沉吟了片刻,道:“好,我这就回‘天虹山庄’去,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梅夫人欲言又止地一挥手道:“你去吧。” 柳云飞想起秋娘的狠毒,忍不住地道:“夫人,秋娘不是个好人,你要小心她了。” 梅夫人一怔道:“她怎样?” 柳云飞把自己被打落悬崖的事说了出来,道:“这是事实,如非我亲身所受,我简直不敢相信。” 梅夫人蛾眉微微一颦道:“会不会又是一个假冒的人呢?”似乎还是不相信柳云飞的话。 柳云飞一叹道:“夫人,这可大意不得啊。” 梅夫人回答道:“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柳云飞只有告别了梅夫人,但是要他放心的去,他又那能放得下心,于是他走了一程又悄悄地回到了梅庄,他不能在梅夫人身旁留下一条随时可以吃人的恶狼,明知其恶,而不采取任何措施,万一梅夫人将来有个三长二短,那他良心上所应受到的谴责,就将终身难以为伴了。 他一去一来,不过半日时光,可是当他回转梅庄时,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是真实的。 原来,梅庄虽然依旧,但梅庄之内却已不见了半个人影。 庄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但人却走得精光,马房里的马匹不见了,当然雷大叔与小六子也不见了。 由于马房里的马匹不见了,可以想见他们是有计划地离开,而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 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呢?柳云飞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答案来。 他一间一间房子找去,希望找出答案来…… 这时候,差不多已是将近天亮的时分了。 柳云飞没有找出答案,却发现庄外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还真不少,一共是十三个人。 为首一人,说巧还真巧,他就是八爪和尚自称开智大师的那恶僧,小和尚静远还跟在他左右。 其他十一个人,高矮精壮不一,但其中再没有和尚了。 八爪和尚向小和尚一挥手道:“向前叫门!” 小和尚当然叫不开门,庄内没有人,他那能叫得开门。 八爪和尚冷笑一声说道:“打开门进去!” 小和尚一抬掌,拍向门闩处,他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不知道从那里钻出一个人,伸手接住了他的手掌,向他笑笑地道:“天还没亮,就惊扰人家好梦,太没有礼貌了。”轻轻一送,就把小和尚送到了八爪和尚身旁。 大家定神看去,才看出那是一个长发披肩,似人非人的怪人。 这怪人当然就是柳云飞,他为了要隐秘身份,也就没恢复原状了。 八爪和尚当然再也不认识他,也更想不到会是他,当下冷笑一声,道:“朋友,你是梅家什么人?快去把梅老儿叫出来老僧饶你不死。” 柳云飞哈哈一笑道:“八爪和尚,我这正要找你啦!你可来得正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八爪和尚一怔:“找老僧做什么?” 柳云飞道:“你可知道柳云飞是什么人,你强夺了柳云飞的‘无常错’,居然还敢到梅庄来撒野,岂非自找霉气,老和尚,你乖乖地把‘无常错’留下,梅庄念在你送还‘无常错’之劳,不为已甚,放你们活着离开梅庄,否则……” 八爪和尚翻眼道:“否则怎样?” 柳云飞道:“否则,你就死定了。” 八爪和尚把手中方便铲向小和尚手中一送,拔出“无常错”一抖道:“无常错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拿。” 柳云飞缓步向前,到得八爪和尚近前,伸手向八爪和尚手中“无常错”抓去。 柳云飞出手很慢,八爪和尚的眼睛鼓得像铜铃一样盯着柳云飞的来手,待得柳云飞手指接近,八爪和尚冷笑一声:“去你的!”手腕一翻,“无常错”错头一甩,快如灵蛇吐信啄向柳云飞伸来的手腕。 柳云飞微微一笑,五指一张一扣,接住了“无常错”错头 外人看来,八爪和尚的动作快如电光石火,柳云飞却慢吞吞地,而八爪和尚的出错攻敌,似是毫无敌意送到手中一样。 八爪和尚再次发出一声冷笑:“转……”反腕一吐力,欲待转动错身,报销柳云飞的五指 可是这次八爪和尚却转不动错身了,柳云飞的手指捏在错身上动也不动,像是生了根似的。 同时,八爪和尚但觉错身之上传来一股热流烧得他手掌火热,他五指一张,“无常错”就到了柳云飞手中 看来,就好像是他乖乖地把“无常错”交给柳云飞一样。 柳云飞还有礼貌地笑笑道:“错鞘呢,请你一并相送吧。” 行家眼里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柳云飞一伸手接去“无常错”,八爪和尚已是走了下风,他当然不肯认败,一翻眼,不由倒抽了一口气,只见柳云飞手中的“无常错”有意无意之间,正指向着他胸前七处生死大穴,只要他一动,柳云飞一出手就可置他于死地。 八爪和尚不敢冒险与柳云飞抗拒,只有乖乖地将错鞘解下,抛给柳云飞。 柳云飞接着错鞘,还错入鞘之际,正也露出了空门,八爪和尚抓住这个机会大吼一声,一式“双风贯耳”,便向柳云飞袭到。 柳云飞低头让过八爪和尚“双风贯耳”,右脚一抬,直取八爪和尚下裆,八爪和尚一斜身,柳云飞收腿一钩,右掌一推,八爪和尚的身子重心立失,柳云飞再一抬腿,八爪和尚的身子便平飞了出去,轰然一声,跌了一个元宝翻身。 八爪和尚翻身跳了起来,柳云飞已将“无常错”在腰中扣好了,空着两手,向着八爪和尚一笑道:“大和尚,这次不算,取了你的顺手兵器再来。” 八爪和尚伸手抓过小和尚手中方便铲,大吼一声,扑身向前,就是一铲“开天劈地”。 这一铲要是被他打实,柳云飞的脑袋准得开花,他当然铲不到柳云飞,不但不会铲到柳云飞,反而被柳云飞伸手一带,带得冲了出去,他那一冲之势,竟是力大无比,八爪和尚把千斤坠身法使出来,也无法收住势子,铲头一垂插入地中几将及柄。 八爪和尚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故人物,这时和柳云飞动起手来,就像大人和小孩子玩打斗一样,谁都看得出来,八爪和尚根本不是敌手。 八爪和尚愣了半天,大喝一声:“大家一起上!” 十三个人各出兵刃齐向柳云飞攻去,但人多并不济事,只见上一个,飞回来一个,简直说不上打斗,就像抛稻草人一样,根本递不上手,便会抛回来了,八爪和尚也不例外,并不比别人强多少,照样被抛了回来。 最妙的是,他们十三个人虽然都被抛了回来,却没有一个人受伤,甚至连皮肉都没有擦破丝毫。 他们十三个人没有受伤,但整个的精神都崩溃了,连八爪和尚也不例外,只见他口中发出一声厉啸,扭头就跑,第一个跑出了柳云飞视线,其他的人一阵吆喝,顷刻之间,跑得没了影子。 柳云飞这是第一次初试身手,想不到心到意到,克敌效果竟是如此轻松愉快,心中一喜,直到他们跑得不见了人影,才想起忘了一件大事,忘了追问他们的来意,不由得一顿脚,道:“唉!真是该留下他们一人问问才对……” 忽然有人接话道:“你要问什么,老夫可以告诉你。”暗影中梅双清缓步走了出来。 柳云飞大喜过望,迎了上去,一礼道:“原来老前辈并未离去,倒教晚辈空自着急了一番。” 梅双清一怔道:“你认识老夫?” 柳云飞一笑道:“难道老前辈不认识晚辈?” 梅双清真不认识这功力奇高,怪声怪气的人,皱着双眉道:“请恕老夫健忘,老夫……老夫……” 柳云飞恍然大悟,笑道:“是!是!是!晚辈实在变得太多了,怪不得老前辈不认识晚辈了,晚辈……” 话声一顿,猛然喝道:“什么人?” 柳云飞可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梅双清,但却不愿让别人听去,这时正发现又有别人来到,柳云飞不能再说下去了。 来人现身出来了,竟是柳云飞最最头痛的人物秋娘。 秋娘不知柳云飞刚才大战八爪和尚的事,更没把柳云飞放在眼里,只向梅双清行了一礼,道:“老爷子,请上路了。” 梅双清望着柳云飞,柳云飞能当着秋娘的面说什么哩? 柳云飞只有传音警告梅双清道:“老前辈,此女不是好人,你可要小心了。”身形一晃,急速地离开了梅双清。 柳云飞离开梅双清之后算是吁了一口气,总算给了他们一个警告,同时也知道他们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只是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柳云飞也无须为他们担心了。 柳云飞不再回顾地离了梅庄,直向天虹山庄奔去。 柳云飞满面于思,一身破烂,使他看去又丑又脏,一路上人人侧目敬而远之。 这天柳云飞到了一座村镇之上,饱餐了一顿,正要付钱的时候,店小二忽然走过来向他微微一笑道:“朋友,你可真遇上了贵人,有人替你付了帐哩!” 柳云飞道:“什么人?” 店小二一指柳云飞身后道:“就是那二位公子。” 柳云飞转头望去,他却有点讪讪的了,那二个人他都认识,一个就是梅三姑娘梅雪华,另一个就是自己——那个假冒他的人。 梅雪华捉狭得很,还朝着他挤眉一笑,道:“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柳云飞刚吃饱,本没有再吃的理由,但这两个人都有留住他的吸引力,人家不找他,他还想跟踪他们啦,梅雪华这一招呼,可正中下怀,柳云飞现在这身份打扮,可不必拘什么礼数,有意逗那冒牌人故意一连看了他三眼,然后失惊叫道:“啊,你不是柳老弟么,好,我们今天是不醉无归,店小二,添酒莱来。” 这份熟络,表示他与假柳云飞不是泛泛之交。 这一来,可把那冒牌人愣住了,人家这样熟络,显见不是初交,既然不是初交,就该知道他是什么人物,他到底是什么人物?只有天知道,他可不知道。 他愣了一下,倒也免强应付了下来,先是哈哈一笑,然后,一指梅雪华道:“梅三弟,刚才小兄向你提过三位奇人,这位就是其中之一,你想想这是那一位?”他可精得紧,把难题推到梅雪华身上了。 梅雪华打量着柳云飞,扬着眉儿,裂着嘴道:“大哥,你可是两天前在梅庄打得八爪和尚抱头鼠窜的变色金龙?” 柳云飞可以窘窘那小子,但绝不可以逼出他的狐狸尾巴,顺着梅雪华的话,哈哈一笑,道:“什么变色金龙,我是泥鳅哪,见笑了。” 梅雪华笑着道:“龙装泥鳅,游戏人间,说来小妹倒要多谢大哥保全寒舍之德了。” 柳云飞一怔道:“你是……” 假柳云飞轻声道:“梅三公子者,梅三姑娘也,大哥不可张扬。” 柳云飞哈哈大笑道:“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梅雪华娇靥微微一红道:“大哥,柳大哥不愿把你的真名实姓告诉小妹,现在小妹亲自请教大哥,大哥不会把小妹当外人吧。” 这丫头倒真会圆谎,简直圆得天衣无缝,解决了假柳云飞的窘状,也给了真柳云飞一条接近的通道,柳云飞笑笑地道:“我本来也姓柳,他叫云飞,我叫飞云,这也就是我们结交的始因。” 梅雪华笑道:“妙,妙,妙,可惜你们不相像,真是老弟该多好。” 柳云飞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其实我们与亲兄弟也没有什么差别。” 梅雪华道:“大哥,你准备到那里去呢?” 柳云飞道:“现在是听你们的了。” 假柳云飞一怔道:“听我们的?” 柳云飞道:“听说你们天虹山庄有了不少麻烦,我自然不能袖手不管,原本想赶到天虹山庄去,现在遇见了你们,自然以你们的进退为进退了。” 假柳云飞笑道:“好极了,有你大哥走在一路,梅三妹也就不必女扮男装,自找罪受了。” 梅雪华一瞄柳云飞道:“不行,不行,我是穿男装的好,要恢复了女装,这……这……” 柳云飞笑道:“我这烂鬼配不上你们是不是。” 梅雪华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这副德行真叫人打眼哩!” 柳云飞道:“说得也是,那么你们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如何?” 假柳云飞叫道:“大哥,别听梅三妹的,小弟可……” 柳云飞截口说道:“老弟,你别说了,小兄虽然游戏风尘,但也兼顾事实,梅三妹的话没错,惹人打眼总是不好的,我还是单人独行的好……”说着扭头就要离开。 假柳云飞叫住他道:“大哥,你向那条路走?” 柳云飞道:“顺着大路走。” 假柳云飞道:“目前我们并不马上回天虹山庄去哩?” 柳云飞道:“去那里?” 假柳云飞道:“奉梅老前辈之命,去替他老人家送一封信,请一个人,我们还正为这件事作难哩!现在遇见了大哥,可非请大哥同行不可!” 柳云飞道:“请人送信,这有什么作难的?” 假柳云飞道:“那是一个怪人,脾气一来,六亲不认,我们就怕他的脾气。” 柳云飞道:“这样的人,我也没有应付之策。” 假柳云飞道:“这人脾气虽怪,却是一个怕硬吃软的人,碰见了吃得住他的人,他就什么怪脾气都没有了。” 柳云飞道:“你是拉我去当打手?” 假柳云飞道:“必要时候只有借重大哥了。” 柳云飞皱了一皱眉道:“我要是打得过他,又何必请他。” 假柳云飞忙道:“大哥有所不知,那人有一专长,当今之世无人能及,有件大事非他相助不可。” 柳云飞道:“什么事非他不可?” 假柳云飞微微一笑,道:“现在不能说,到时候大哥自会知道。” 柳云飞笑道:“你可摸清了大哥的性格,吊起大哥的胃口了,看来大哥只有跟着你们走了。” 他们离开那市集之后,柳云飞找到一个机会,悄悄地问梅雪华道:“三妹,他又捣什么鬼?” 梅雪华道:“你掌震八爪和尚等十三人,引起了他们头儿的注意,他们头儿对你很有意思,你可要小心了。” 柳云飞道:“你撕破了他的假面具没有?” 梅雪华道:“我本想和他装糊涂到底,他却自己表露了身份,威逼利诱地要我顺从于他……” 柳云飞脸色大变道:“什么,他欺负了你……” 梅雪华秀脸一红,瞄了柳云飞一眼,轻笑道:“你急什么,是我说错了话,他是要我听命于他……” 八炒印庇搿疤命”,意义不同,差别也大,内涵更有天壤之别,柳云飞恍然大悟,这丫头在字义上捉弄他,测验他的心意,当下讪讪地道:“三妹,我该知道,凭你的才智,谁也斗不过你的。” 梅雪华幽幽地一叹道:“那也不见得,我就……”言未尽意的话声一断,望着柳云飞又是一叹。 柳云飞不是呆子,那有不明白她的心意,可是他能说什么呢?他只有装糊涂地道:“这样说来,你已经打进他们圈子里了?” 梅雪华狠狠地盯了柳云飞一眼,道:“还早啦!倒不如你后来先到,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们为首之人。” 柳云飞道:“他们的巢穴在那里?” 梅雪华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从来不打听,不打听,比胡乱打听,你说是不是要来得好。” 柳云飞还想再问些话时,两人谈话的机会消失了,假冒的柳云飞走过来,他指着前面一座云烟飘渺的山峰道:“那位奇人就住在那山峰之上,两位得快走一步,我们得在申时赶到,否则就犯了他的禁忌,见不到他了。” 反正他在胡说八道,管他怎样说,柳云飞也懒得和他罗嗦,跟在他身后放腿奔去。 地势渐走渐高,走到后来树木也不见了,是一座草木不生的石山,而石头的颜色与往常所见的石山也完全不同,是一种暗红色的石头,非常别致。 将近山顶有一片平地,走上平地,迎面是一座石洞,石洞门口,列着两个身穿豹皮的汉子。 那假柳云飞取出一件信物,向那汉子面前一照,一抬手便领着柳云飞和梅雪华进了山洞。 进入山洞之后,还在山洞内左拐右弯的走了半天,到了洞内的另一洞门之前。 这座洞门之前,是四个年青的妙龄少女,假柳云飞要柳云飞与梅雪华等在外面,自己先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 过不多久,洞内走出一个青衣妇人,向柳云飞一抬手道:“山主有命,着两位晋见。” 好大的架子,那里像是什么清修的高士。 好在柳云飞与梅雪华都心里有数,也未把假柳云飞的话当真,顺着那青衣妇人走了进去。 洞内很大,上首坐着一位身穿赤红色衣裳的老太婆,那老太婆眉发皆白,但却面如满月,只是满月般的面容上布着一脸秋霜,代替了她应有的慈颜。 她身后站着四个身穿黑袍的老太婆,闪着眼睛,动也不动一下像是死人似的。 老太婆左手边站着那假柳云飞,右手边站着另一位丰神玉貌的年青人。 柳云飞看那青年人的面貌像极了梅夫人,不由得转脸向梅雪华望去。 只见梅雪华也是张大着眼睛,一脸惊愕之色,张着嘴巴像要叫什么,却是叫不出声来。 那座上老太婆冷冷地问道:“你叫梅雪华?” 梅雪华这才回转神来,点点头道:“是!” 那老太婆道:“那你见了你哥哥梅少华为什么不相认?” 梅雪华道:“晚辈不敢相信他就是我哥哥!” 那老太婆道:“你为什么不敢相信他就是你哥哥?” 梅雪华道:“晚辈想不出我哥哥在这里的理由,所以也不敢相信他就是晚辈哥哥。” 那老太婆道:“你哥哥是老身的孙女婿,所以他在这里。” 梅雪华叫了一声,道:“哥哥你讨了嫂嫂,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梅少华冷冷地道:“现在不是谈这话的时候,站过一边去。” 梅雪华没敢调皮,乖乖地向老太婆行了一礼,站到哥哥身边去了。 那老太婆目光照在柳云飞身上,瞧了一阵,道:“你叫柳飞云?” 柳飞云是柳云飞乱说的名字,这时只有点头道:“是,在下就叫柳飞云。”他不自称晚辈,而称在下,表示了他应有的那份傲气。 那老太婆道:“你可知老身是什么人吗?” 柳云飞向假柳云飞望去道:“云飞老弟说得不清楚,在下也懒得多问,前辈是什么人,好像对在下并不十分重要。” 那老太婆霜眉一挑道:“年轻人,你好无礼。” 柳云飞道:“在下说的是实话,在下无求于人,也没有什么大志,只爱管点闲事,与人相处,合则留,不合则去,去,去,去,去,在下去也……”说着转身就向洞外走去。 柳云飞当然不是真的要走,但太温顺了配合不上他现在的身份,为了自高身份,他也非顶顶这老太婆不可。 假柳云飞大叫一声,道:“大哥,你可不能拆小弟的台啊!” 柳云飞无可奈何地转回身形道:“也罢,我就等你片刻,你有什么事,你就快办吧。” 那老太婆冷笑一声道:“听说你一招之下,连败八爪和尚十三人,此事可是当真?” 柳云飞回答道:“是真是假,何妨一试。” 那老太婆轻喝一声道:“当然要试你一试,看招!”手臂一抬,向柳云飞劈空打出一掌。 柳云飞哈哈一笑:“来得好!”单臂一挥,吐力相迎。 两股力道一接,柳云飞脸色大变,只觉那老太婆的劈空掌力强劲绝伦,自己的掌力迎上去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威力,当即被那老太婆的掌力打得连退四五步。 还好那老太婆无心伤他,否则,他非身受重伤不可。 柳云飞说不出的惊愕,据师父半瓢道士说,他目前的成就虽非天下无敌,却也很少敌手,想不到这个老太婆竟是这般厉害,他能不又惊且愕么? 那老太婆却也点着头道:“难怪你年纪不大,如此目中无人,你能承受老身一掌,而不身受重伤,已是难能可贵了,你先到外洞去等着,少顷柳云飞便会与你一同上路。” 柳云飞不能不服气,抱拳一礼道:“前辈内力深厚,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尚请见赐名号,以志不忘。” 那老太婆呵呵一笑道:“老身赤城山主是也。” 柳云飞转身退出外洞,不久之后,假柳云飞与梅少华梅雪华二同出来,说是奉了赤城山主之命,一同去支援天虹山庄。 这真是真人面前说假话,假柳云飞当着真柳云飞厚若脸皮冒充柳云飞,天下竟有这种事情,柳云飞每一想起,就要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云飞心里虽然忍不住要发笑,但也免不了甚是头痛,那赤城山主的武功如此高明,将来真不知如何对付她才好。 一路无话,他们一行四人,这天回到了天虹山庄。 柳云飞原是半个主人,这时反而成了天虹山庄的客人,被招待在客房里,假柳云飞以假成真,不但住进了柳云飞的卧室,而且还享受着柳云飞的一切特权。 柳云飞左想右想,总不是味,暗暗一咬牙,就要去找大师兄说明真相,可是他还没走出房门,梅雪华在门外挡住了他,问道:“你要做什么去?” 柳云飞道:“我想把真相告诉大师兄去。” 梅雪华摇摇头笑道:“说不得,说不得,你大师兄万一沉不住气,可就误了大事了。” 柳云飞道:“我师兄修养功夫很好,不会沉不住气。” 梅雪华笑了一笑道:“错了,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应该就是你大师兄。” 柳云飞一怔道:“为什么?” 梅雪华道:“你师兄不会喜欢那假货和他的爱女过份亲热吧。” 柳云飞长叹一声,道:“唉!美霞何辜……” 梅雪华接着也是一叹道!“小妹也是何辜……”她吃味了。 柳云飞道:“你不同。” 梅雪华道:“我有什么不同,难道我就不是千金小姐!” 柳云飞笑道:“你会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比她坚强,又比她聪明,更比她主意多,你应付那小子可说游刃有余,而她可就应付不了他啦!” 梅雪华一眨美目道:“你是挖苦我呢?还是真的称赞我?” 柳云飞苦笑一声,道:“我心烦都来不及,那敢挖苦你。” 梅雪华一笑道:“管你挖苦也好,赞美也好,我这叫自作自受吧。”水汪汪的眼睛紧紧地盯在柳云飞脸上。 柳云飞闻弦歌而知雅意,可是他不敢答话,因为他知道目前还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伤脑筋,只有一扭头,避开梅雪华的目光,提起另一个话题道:“三妹,你知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何在?” 梅雪华道:“我和他们接近之后,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柳云飞道:“此话怎讲?” 梅雪华此时却反问道:“你原先的看法如何?” 柳云飞道:“原先我是一无所知,后来见到令堂之后,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九魁手’心法,他们找天虹山庄,不过是投石问路,逼出师父他老人家而已。” 梅雪华道:“老道士怎样说呢?”她这种称呼实在大大地不礼貌和不敬。 柳云飞知道她从小就是这样称呼师父,那也是师父自己的意思,并无半点不敬的意味,因此也不介意,只道:“他老人家什么也没说,他只把责任向我肩上一放,就那样走了。” 梅雪华点点头道:“这样说来,我们原先的推测只怕有点不大对。” 柳云飞道:“你又有什么发现?” 梅雪华道:“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只是觉得原先那种推测,有点不尽不实,如说真要找‘九魁手’的心法,你是知道的,应该找我们梅庄才是,用不着去找颜春辉的麻烦……” 柳云飞截口道:“他们找大师兄,不过是逼我出走……” 梅雪华疽:“其目的呢?” 柳云飞道:“找出家师来。” 梅雪华道,“是为了老道士的人呢?还是他的‘九魁手’?” 柳云飞做梦也没有想到把一个问题分为两个问题的说法,而且这样分开之后,更有深度,更有道理,不由得立起同感道:“对,你这一问,问得对……可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梅雪华说道:“以我的看法,他们要找的目的应该是人而不是‘九魁手’的心法。” 柳云飞道:“说个理由。” 梅雪华道:“你是见过那赤城山主魏婆婆了,凭她的身手,你说她会不会垂涎‘九魁手’心法?” 柳云飞道:“不会。” 梅雪华道:“这就是我的理由。” 柳云飞道:“他们要找人的话,为什么早不找,这时候才来找,如果师父他老人家不是命长,只怕早就没命了。” 梅雪华道:“这一点,我也是想不通,所以我说越来越糊涂了。” 柳云飞道:“那人假冒我前来天虹山庄定有所图,如能知其所图,则真相不难大白。” 梅雪华道:“所以我们只有不动声色地等,等到真相大白来临。” 柳云飞长叹一声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好不叫人替美霞担心!” 梅雪华道:“他伤害不到美霞的,小妹会暗中保护她。” 柳云飞说道:“最好不要引起他的疑心。” 梅雪华一笑道:“女孩子吃醋是天性,我就把他盯得再紧,他也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柳云飞莞尔一笑道:“想不到吃醋也有好处。” 梅雪华轻叹一声,道:“现在小妹有件事拜托你了。” 柳云飞道:“三妹,你怎么忽然变得客气了,什么事?你说吧。” 梅雪华道:“我少华大哥的事。” 柳云飞吃惊道:“他怎样了?” 梅雪华哂然道:“不要大惊小怪,该吃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柳云飞点点头道:“是的,他出现在赤城山主身旁,就是一件叫人吃惊的事……啊!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梅雪华道:“什么事?” 柳云飞道:“我想起了秋娘,秋娘向我下手,只怕与你大哥大有关系。” 梅雪华嗯了一声,道:“话别扯远了,还是谈我大哥的事吧。” 柳云飞道:“好,你说吧。” 梅雪华道:“我大哥的个性很高傲,一经前往,就九头牛也休想拉他回头,所以,我不想劝他什么,但我要阻止他这样继续下去。” 柳云飞道:“听你的语气,你是已经有了办法了。” 梅雪华道:“办法是有一个,只不知妥不妥当。” 柳云飞道:“你想的办法,一定错不了。” 梅雪华说道:“我大哥既然是一个难以劝说的人,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釜底抽薪’……” 柳云飞笑道:“你大哥可是人啊!” 梅雪华道:“但也是一件事,我觉得与其在他身上白费唇舌,倒不如在他身上动点手脚,使他暂时失去功力,以免他助纣为虐,保住我梅家江湖上的令誉。” 柳云飞一皱眉头道:“你是要我去动手?” 梅雪华道:“你是最佳的人选。” 柳云飞道:“你想到没有,表面上我还不能和令兄反目,同时,我讨厌‘暗算’两字。” 梅雪华道:“这实在是个难题,不过我相信难不倒你,话就这样说了,请你帮我一定做到。”话声一落,一扭娇躯,人也走了。 柳云飞张口欲叫住她,话到口边,又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因为他心中想到了一个办法,有王老夫子在,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去? 说做就做,柳云飞出了天虹山庄,先去找蔡劲章。 这时天色已晚,蔡劲章的小酒店已经打烊,屋内一盏孤灯,照着孤独的老黄在喝闷酒。 柳云飞拍门道:“店家,买酒,请开门来。” 老黄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打开了店门,但却冷冷地道:“买酒带回去可以,在这里喝酒可不成。” 柳云飞道:“怎么,你们已经改了规矩?” 老黄望着柳云飞这个样子,那里认得出他来,微现讶容道:“你知道我们的规矩?不错,我们过去的规矩是只要有酒客上门,不分日夜,供应不缺,但今天时日变了,落黑之后就不做生意了。” 柳云飞道:“不成,在下老远跑来,你们可不能不供应酒菜。” 老黄双手一摊道:“你要吃,你自己去弄,老夫可不侍候。” 柳云飞一笑道:“桌上的酒菜就好。”抓起桌上的酒壶向口中就灌。 老黄这一来火气可大了,伸手一掌便向桌上酒菜扫去,同时口中还不干不净地骂道:“兔崽子,老子受够你们的气了,今天就叫你一份颜色看看。” 柳云飞一伸手,接住了老黄的手腕,笑道:“老黄,蔡爷可不是教你这样侍客的,你今天怎样了?” 老黄一怔道:“啊?你知道老子叫老黄!” 柳云飞道:“我不但知道你叫老黄,而且知道你家少爷叫蔡劲章,蔡劲章的师父叫王硕如,我没说错吧。” 柳云飞扣在老黄手腕上的两根指头,就像是一把铁钳,虽然用力不大,也没加给老黄什么痛苦,老黄却是半点力道都没有了。 老黄错愕地大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云飞道:“在下是什么人,说了你也不知道,但我可告诉你,是友非敌。” 老黄冷笑一声,道:“我们在这里没有朋友。” 柳云飞放开老黄的手,一掀衣襟,现出“无常错”道:“你可见过这东西?” 老黄一震道:“这东西怎么会到你身上?” 柳云飞道:“我是来找你们少爷蔡劲章的,看来他今天不在店中,但听你一句话,说也在你,不说也在你,他现在在那里?” 老黄说道:“蔡爷有半年不到店中来了。” 柳云飞冷笑一声,截口道:“我在‘老龙坡’等他到三更时分,你要不通知他,或许是他不来,误了大事,可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话站起身来,走出了酒店,任由老黄在身后呼叫,便不再答理他。 袄狭坡”是一座小土山,山上长了些松树,山的一边是一道长坡,长坡下面就是一道河流,河流旁有座小土地庙,土地庙前有一张石桌子和四个石墩,这里也是平时柳云飞和王老先生蔡劲章经常来饮酒消遣的地方。 柳云飞离开小酒店之后,便没有再去别的地方,一直到了老龙坡,在石墩上一坐,运功调息起来。 不多久,柳云飞便发现附近来了人,但来人并没有立时现身,只守候在附近,看样子那人是在监视着柳云飞。 柳云飞不动声息,知道了只当不知道,依然端坐不动,微风中飘来一阵淡淡的幽香,柳云飞暗暗一皱眉头忖道:“是个女人,那会是谁呢?” 那阵飘来的幽香陌生得很,既不是颜美霞的,也不是梅雪华的,除了她们之外,颇令人难以猜度。 忽然,柳云飞心中一动,试探着化气成丝,向着那人藏身之后,轻喝道:“你是香儿吧,还不走出来。” 香儿就是王硕如的外孙女邓香君,她准是替蔡劲章来探虚实的,由此可见蔡劲章就在附近。 一声轻笑,一条人影,直泻到柳云飞石桌之前。 可不正是香儿,她还是那样胆大,还是那样调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态,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本姑娘的大名,当更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柳云飞不禁笑道:“香儿,你真是有眼无珠,连本大侠都不认识,还道什么名号。” 邓香君大发娇嗔道:“谁和你打哑谜,快报上名来,否则别想见到我师叔。” 柳云飞发出一股游丝般的细声,投入香儿耳中,道:“听了我的名号可不要大惊小怪,快带我去见你外公……我就是你柳大哥,柳云飞!” 邓香君一听是柳云飞,想不惊都不行,还是大叫一声,道:“你真是……” 柳云飞大喝一声道:“香儿,你怎样了?” 邓香君接着发出一声轻啸,啸声过后,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到,来人不止一人,但都停止于附近,现身而出的只有老夫子王先生一人。 王老先生苍老多了,令人一见之下,不由感慨丛生,柳云飞一面轻声报名,一面向前行礼。 王老先生证实柳云飞无误之后,哈哈一笑:“此地不是谈话之处,走,到老夫隐身之处去。” 柳云飞与王老夫子盘桓了一个多时辰,才告别回到天虹山庄。 这时天还没有亮,天虹山庄一片寂静,但戒备并未松懈,可是以柳云飞今天的功力,真比身入无人之境还随心所欲。 大师兄的书房里射出一道灯光,柳云飞心中暗忖道:“怎么啦,大师兄还没有睡?” 一种关爱之情,在柳云飞心坎上油然而生,他不禁转身向师兄书房奔去。 师兄转叹之声,在窗外听得非常清晰,和师兄对坐在灯前的居然是师兄的女儿颜美霞。 颜美霞满脸泪珠,泪珠映着灯光,发出点点闪光,好清楚的画面。 师兄深沉的声音道:“霞儿,你真能确定他不是云飞?” 颜美霞道:“我一见他,就知道他不是小师叔。” 师兄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柳云飞暗忖道:“谁说她少不更事,没有主张,原来她也一点不让梅雪华。” 颜美霞道:“我不动声色,是想查出小师叔的下落,他敢假冒小师叔的身份而来,一定有相当的把握。” 大师兄道:“结果呢?” 颜美霞道:“那人机警得很,也大胆得很,居然当面承认他是假冒的小师叔,他说小师叔死了。”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 大师兄怒声喝道:“好一个大胆的狂徒。” 颜美霞道:“那恶徒警告你老人家,要你老人家最好聪明一点,不要扯破脸皮,否则……” 大师兄气得吼道:“否则怎么?” 颜美霞说道:“那恶贼道,他已在庄中所有的人身上下了慢性剧毒,你老人家要不和他合作,他就要叫全庄之人毒发身亡。” 大师兄嗤笑一声,道:“怕死的人,就不是天虹山庄的人。” 颜美霞道:“死并不可怕,含恨而死,孩儿实在不心甘。” 大师兄道:“对,我们就是死,也要杀了那小子,以泄心头之恨。” 颜美霞道:“杀那小子一人,难消心头之恨。” 大师兄道:“你是想把那幕后的指使人找出来,只怕不容易吧。” 颜美霞说道:“孩儿认为要找出那指使人并不困难,只是孩儿请你老人家准许孩儿嫁给那小子,然后,孩儿才能进行孩儿的计划,为小师叔报仇,为你老人家雪恨。” 大师兄声音一哑道:“那小子可是已经欺负了你?” 颜美霞道:“没有,孩儿就是嫁给了他,也有办法保持这清白之身,将来在九泉下与小师叔相见,也决不会叫你老人家蒙羞。” 这是多么感人的深情,大师兄未说话之前,柳云飞已是激动得发出一声轻叹。 笆裁慈耍俊贝笫π终鹌拼盎В猛然向柳云飞立身之处扑来。 原先的顾虑没有了,柳云飞也就不再走避,迎着大师兄颜春辉扑来的身形,双手一翻而出,把住大师兄颜春辉的双手,轻喝了一声,道:“师兄,是师弟我柳云飞!” 大师兄颜春辉扑来的掌力可非同小可,可是被柳云飞把臂一架,颜春辉的身形便被柳云飞抓住了。 颜春辉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开口叫了一声:“飞弟……” 柳云飞放下大师兄,拜倒地上道:“小弟无礼,请师兄恕罪。” 颜美霞这时也随身掠了出来,见状之下一愣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颜春辉拉起柳云飞道:“有话到密室去谈。” 柳云飞忽然扭头向一株树影之下,招呼道:“梅三妹,你也请来吧。” 梅雪华被叫破之后,不得已现身出来,随着柳云飞转入密室之内。 颜美霞望着柳云飞一皱秀眉道:“你真是小师叔么?” 梅雪华笑道:“霞妹,你放心,我可担保,他就是你不折不扣的小师叔。” 颜美霞道:“你真没有死?” 颜春辉笑道:“傻丫头,真要死了还能站在这里么?云飞,快先说明一下你的近况,否则,都要蹩死人了。” 柳云飞要言不繁地说完自己经过情形,颜春辉听得欢呼一声道:“你找到师父了,这就拨云见日,天下太平了。” 柳云飞一叹道:“师父把一切事情一推,又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颜春辉一皱双眉,问道:“师父怎样说?” 柳云飞道:“他叫小弟看着办,什么交待都没有。” 颜春辉心中难以释怀地一叹,道:“师父他老人家也是……” 梅雪华道:“颜师伯,老道士可是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了柳大哥,他要柳大哥看着办,自是相信柳大哥有这份能耐……” 颜春辉眉头一皱,脸现不悦之色,柳云飞忙道:“梅三妹他们从小就这样称呼师父,师父也喜欢他们这样称呼,师兄可不要介意。” 颜春辉点头“啊!”了一声,脸色这才和缓了下来。 颜美霞却又接口道:“雪姊姊,小师叔什么时候又成为柳大哥了。” 梅雪华冰雪般的聪明心肝,看透了颜美霞心里起了发酵作用,于是索性气她一气,道:“现在不叫他大哥,将来就不好称呼了。” 颜美霞秀脸一红,几乎要哭了出来,头一低,讷讷地道:“你……你……” 梅雪华见好就收,哈哈一笑,说道:“霞妹,别难过,老道士有话,只要年龄相若,谁都可以和他平辈论交,你也不例外。” 好利嘴的丫头,一句话能发又能收,逗了人,又叫人心里又慰又甜的。 柳云飞却没看出颜美霞心中已是释然,忙又道:“美霞,师父他老人家确是这个意思。” 颜美霞一挑秀眉羞恼为嗔道:“是这意思又怎样,哼!” 颜春辉微微一笑道:“师父看过我给你的那封信?” 柳云飞点点头道:“是。” 颜春辉道:“你的身世,你问过师父没有?” 柳云飞摇了摇头道:“小弟一心功练,忘了问师父了。” 颜春辉轻轻一跺脚道:“唉,你为什么不问呢?” 柳云飞悻悻地道:“因为信物被人取去了,所以,我就没有想起问了。” 梅雪华微微一颦柳眉道:“被人取去了,可是我娘?” 柳云飞道:“是秋娘,也是她把我打落悬岩,才遇见师父的。” 梅雪华大惊道:“你说秋娘暗算了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柳云飞一叹道:“我向你娘提过,你娘不大相信,她认为可能是别人假冒的,我也就不好坚持己见了。” 梅雪华情急地道:“你看她是不是假冒的呢?” 柳云飞道:“以我的看法,她的语气神态,无一不是秋娘本人,可是你娘那样一说,我也不敢断言了,而且,我也没有再见到她,无法再作判定了。” 梅雪华点头道:“可能就是她,我也发现她的心绪甚是不宁,没想到她居然吃里扒外,这……这……可如何是好……” 柳云飞一叹道:“我想她与你们家中感情深厚,受人所愚害我可以,要她害令堂,料她也昧不起心来,你尽可放心,不会有事的。” 梅雪华忧心忡仲地道:“人一昧了良心,什么事做不出来。” 其实这份忧心,并不能解决问题,就算有事,远水也救不了近火,颜春辉轻咳了呷声,转过话题道:“师父没有看到那些信物,这就怪不得师父不闻不问了。” 这话里面有话,柳云飞锐敏地应声道:“大师兄,您这话怎讲?” 颜春辉道:“信物一共是二件,一枚小金环和一枚断玉钗,小金环是与你身世有关,断玉钗却是师父的东西,师父有过话,在某种情形出现时,速将断玉钗送给他,他自有处理。” 柳云飞道:“您可是发现某种情形出现了?” 颜春辉道:“正是如此,所以为兄才要你去找寻师父,同时我又担心师父已不在人世,这才将你重托梅夫人。” 师兄的话他完全明白,但他没追问下去,会心而已,柳云飞心中一动道:“那些人可是冲着师父的‘九魁手’来的?” 颜春辉道:“师父的‘九魁手’天下无敌,自是为人人所垂涎,事发之初,我也认为是为了师父的武功秘籍而来的,他们一定是怀疑师父把武功秘籍留在此处,但后来的事实发展,这种想法似乎不大正确。” 柳云飞道:“什么地方不对?” 颜春辉说道:“他们的来势,如雷如霆,但是自你一走之后,他们就显得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了,由此可见,他们一定知道我这里没有什么‘九魁手’的武功秘籍,而他们所要找的一定是师父本人了。”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话声一扬又道:“师父的‘九魁手’天下无敌,说他们凭武功去找师父,那是太抬举他们了,想必他们一定另有别的把握,所以才敢去找师父。” 柳云飞道:“师兄,您猜想那是什么把握吗?” 颜春辉一摇头道:“难,难,难!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中困扰着我,我就是猜不出来。” 柳云飞向梅雪华道:“梅三妹,你从令兄那里可有什么发现?” 梅雪华悻悻地道:“他对我是掩口葫芦一个,一问三不知,他根本就没把我当他的妹妹。” 柳云飞问道:“那他问了你一些话没有?” 梅雪华说来更是火大地道:“他根本就不关心我的事,我的事他压根儿就没问过半个字,我们兄妹之间的情谊连普通朋友,半个点头之交情都算不上,所以,我们现在碰面的时候,就像陌生人似的,谁也不理谁。” 柳云飞进一步问道:“他过去对你们好不好?” 梅雪华道:“他在家时,对我们两个妹妹倒是很好很爱护,不知怎样会变成这个样子,想想就叫人难过。” 颜美霞忽然以坚决的口吻道:“还是照我原来的决定办吧。” 颜美霞这句话听来好像没头没脑,其实她的意思谁都明白,颜春辉面色一肃道:“不行,现在情形不同,你这种念头,就从此打消,而且以后尽量避开他……” 颜美霞道:“这怎样行呢?人家岂不要起疑心。” 颜春辉道:“他起疑心,就让他起疑心好了,也许这样反而更能明了他们的真意。” 颜美霞道:“可是,他在我们全庄人身上下了毒呀!” 颜春辉道:“为父就没有中毒的感觉,谁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梅雪华忽然问柳云飞道:“柳大哥,你有中毒的感觉没有?” 柳云飞道:“好像没有,你呢?” 梅雪华道:“我也没有。” 柳云飞道:“师兄的话也许说得对,也许他们的话是假的,只是唬人的。” 颜美霞道:“也许那话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哩?” 柳云飞道:“就算是真的吧,我们也要证明之后,才能相信,话再说得重一点吧,就算证明我们都中了毒,我们也不能任人宰割。” 梅雪华道:“柳大哥,你可是要改变你原来暗中行事的计划了。” 柳云飞道:“正有此意。” 梅雪华望着颜美霞微微一笑,道:“啊,我明白了。” 颜美霞道:“雪姊,你明白什么?” 梅雪华酸溜溜地道:“冲冠一怒……” 柳云飞脸色一红,喝声道:“梅三妹,你就留点口德吧。” 梅雪华幽怨地一叹道:“天道也太不公平了。” 颜美霞皱了一皱眉头道:“雪姊,你在说什么呀!” 颜春辉却是暗中忖道:“小师弟接受了霞儿了,这可是太好了,这梅丫头,一定也是为了小师弟而来的……” 颜春辉想着不由得笑出声来:“呵!呵!呵!皇天不负苦心人,雪儿,我想云飞不是没有心肝的人。” 梅雪华抓住这个机会,一瞄柳云飞道:“柳大哥,是么?” 说良心话,柳云飞实在非常喜欢梅雪华的朗爽豪迈,他也知道她的一片苦心,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处理是好,现在可逼到他头上来了。 他脸上一红,讷讷地道:“我……”他忽然心中一动,把目光投向了大师兄颜春辉。 颜春辉接住话道:“雪儿,师伯的话,不会有错。”师伯的话,真比柳云飞的话还更可靠,柳云飞还得顾着颜美霞,而师伯作主,就没有这层顾虑了。 梅雪华大喜过望,向颜春辉一礼道:“师伯,雪儿感激不尽。” 颜春辉哈哈一笑,道:“只是太便宜这小子了。” 颜美霞一心担心着目前的困境,竟没有注意到他们三言两语之间,解决了另一个困难的问题,兀自不觉地笑道:“爹,你们把话儿说到那里去了。” 颜春辉一笑道:“没有什么,我们言归正传吧,云飞,那么我们明天就摆下鸿门宴,一鼓把他们擒下,以逸待劳,看他们下一步如何进行。” 柳云飞点头道:“好,就这样办,我现在就出去布置一下,把他们设在附近的暗桩一网打尽。” 颜春辉道:“你还有帮手,那些帮手是什么人?” 柳云飞笑笑道:“我们正午十二时开宴,开宴前一刻钟,他们都会来作客。”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梅雪华叫住柳云飞道:“柳大哥,我大哥的事呢?” 柳云飞道:“前议作罢,并在一起办吧。” 风云多变,人事也是多变,颜春辉不动声色地作好了必要的准备。 一场恶斗 结局团圆 天虹山庄大厅之上摆起了六席酒宴。 摆宴的说词是,颜美霞的生日,家人为她庆生。 外客只有假柳云飞与梅氏兄妹。 颜美霞陪着假柳云飞,梅雪华陪着哥哥梅少华,大家脸上都堆满了笑容,谁都看不出笑容后面埋藏的利刃。 开席了,忽然不见了柳飞云,假柳云飞连连向梅雪华示意。 要她查明柳飞云的去处,这时梅雪华却置若罔闻,不再理会他了。 马上就开席了,假柳云飞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坐在酒席上,假柳云飞虽然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心理上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不祥之感。 酒过三巡,庄丁忽然进来报道:“庄主,庄外又来了一位柳……柳……” 颜春辉作色说道:“柳什么?好好地说。” 那庄丁指着假柳云飞,吞吞吐吐地道:“又回来了一位少庄主。” 颜春辉大吼一声,道:“颜贵,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按笫π郑颜贵不是胡说八道,是小弟真的回来了。”果然又来了一位柳云飞,而且他身后还跟来两个人,一位就是本地的教书先生王老夫子,另一位就是那小酒家的老板蔡劲章。 座上的假柳云飞只皱了一皱眉头,但却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翘起一抹冷笑。 颜春辉一脸错愕之色,望了望假柳云飞,又望了望真柳云飞,双手一摊,哈哈大笑道:“真云飞,假云飞,你们到底谁是真云飞呀。” 假柳云飞冷冷地道:“师兄,您不会分不出真假吧。”他已经向颜美霞表明过身份,当然也知道颜春辉知道他的身份,但却有恃无恐地说出这种有把握的话来,那是表示吃定颜春辉,料想他不敢说自己是假的。 颜春辉摇了一摇头,道:“你们两人像貌一样,语态神情一样,为兄实在分别不出来,不过真云飞的武功是为兄亲授,你们走两招看看,为兄便可真假立判。” 假柳云飞干笑一声,道:“师兄,人家有备而来,只怕武功也难分真假啊!” 真柳云飞道:“那也不见得,你就下来动手吧。” 假柳云飞的身份并未被点破,何况他自认功力过人,就利用这机会把真柳云飞制住,岂不更好,因此他点头一笑,走出座外,向柳云飞道:“朋友,你的胆子倒也不小,居然敢到天虹山庄来冒名行骗,想必有几分真才实学,那就请接招吧。” 说到动手,他可不再礼让。话声一落,人已射步而上,举手便是一掌,攻向柳云飞胸前大穴。 柳云飞练的功夫,天虹山庄人无一不知,柳云飞就用颜春辉所授的功夫和那假冒自己的人动起手来。 他们两人这一动起手来,这时把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那假冒柳云飞的人,举手投足风行雷动,功力高得出奇,真叫人替柳云飞担心不已。 而柳云飞就用天虹山庄的功夫和他动手,却也打得有板有眼,毫无逊色。 提起柳云飞今天的成就,真要全力施为,痛下杀手的话,那假冒之人虽然功力奇高,只怕也非柳云飞的敌手,可是柳云飞现在没有立施杀手,甚至也没占那人的上风,尽量引诱那人全力施为,暗中由王老夫子这位武林大家去了解那人的出身来历,进一步去研究赤城山主的身份。 颜美霞只看得心惊肉跳,捏一把汗水道:“雪姊,你看,小师叔怕不行啦!” 梅雪华道:“你怎样知道柳大哥不行了?” 颜美霞道:“我们一块儿长大,他有多少斤两,小妹那有不知道之理,他要不是近来功力大进,只怕连那人三招都接不下来,雪姊,我担心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小师叔,这却如何是好?” 看她那副情急的样子,好不叫人怜惜,梅雪华摸着她的手,安慰她道:“你小师叔的功夫,高低深浅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颜美霞忧心仲仲地道:“那人太厉害了啊!” 梅雪华一笑道:“再厉害也强不过你小师叔去……” 说话之际,梅少华忽然掩了过来,梅雪华晃身挡住梅少华道:“大哥,你可不能乱来。” 梅少华道:“你说,这柳云飞到底是什么人?” 梅雪华道:“柳云飞自然就是柳云飞,还能是什么人?” 梅少华道:“他可是到过我们梅庄的那位柳云飞?” 梅雪华点头道:“正是他。” 梅少华讶然道:“他没有死?” 梅雪华道:“他为什么要死?” 梅少华顿脚道:“糟了,快叫他们不要打了。” 梅雪华冷笑一声,道:“你有本事你去拆解他们去,我可不行。”她对哥哥一肚子不高兴,这时可不顾一切地表示出来了。 梅少华原是对人冷冷冰冰的,这时忽然热心起来,大喝一声道:“你们住手!”一晃肩,便向他们两人之间冲去。 罢饫锊挥媚悴迨郑去你的。”蔡劲章一声大喝,截住梅少华就是一掌。 梅少华立即还掌相迎,两人又打成了一对。 梅少华的举动很奇怪,梅雪华不理会他,蔡劲章又截住他打了起来,他的想法根本没有机会表示出来只有胎死腹中了。 蔡劲章以往深藏不露,隐身于小酒店之内,这一显露身手,居然与梅少华打了个秋色平分。 要知梅少华乃是梅庄的少庄主,除了家传绝学外,也受过半瓢道士的指点,可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蔡劲章能和他打得不分胜负,蔡劲章的成就可想而知。 这时最惊讶不过的是天虹山庄庄主颜春辉,颜春辉与蔡劲章可说是紧邻乡亲,过去虽然很少亲近,却也彼此有个认识,这时才发现他居然有这样高的身手,真是有眼无珠,惭愧不已。 一时间,只见王老夫子看着他们的打斗,手捋青须,脸含微笑点头不已,看来,他又是一位大行家。 颜春辉自王老夫子他们随同柳云飞进来之后,就没机会去招呼他们,这时颜春辉赶忙走向王老夫子,抱拳为礼道:“春辉有眼无珠,不知老前辈乃是隐世神龙,失敬失礼之处,尚望老前辈海涵,请!请老前辈上座。” 王老夫子微微一笑道:“庄主不用客气,老夫与令师弟乃是忘年之交,此时亦非客气之时,彼此随便吧。” 可不是,就这几句话之间,场中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出入意料之外的变化。 这变化不是胜负已决,而是柳云飞身上出现了可怕的情形。 柳云飞和那假冒之人的恶斗,柳云飞虽然没有使出全力以求获胜,但却紧逼着那冒牌之人全力似赴,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 这原是非常理想的情势,但现在情形好像有点不对劲,柳云飞的战力没有变化,但他的脸色却有了非常可怕的变化,变得一脸血红,好不怕人。 颜春辉大惊失色,忍不住向王老夫子求救道:“老前辈,云飞的情形看来不妙,这却如何是好。” 王老夫子瞪大着眼睛,没有答话,却摇了一摇手,要颜春辉不要打岔。 颜春辉的心神更是不安,不由得又踱到梅雪华身旁,道:“雪华,你看云飞怎样了?” 梅雪华皱着秀眉道:“师伯,你看他是不是中了毒?”她直觉地想到了中毒的事。 颜美霞惊叫一声道:“他说得一点不假,他真在全庄下了毒,这如何是好?” 颜春辉狠狠地一顿脚道:“美霞,去替为父把‘过天星’取来。” 肮天星”是一种非常恶毒的暗器,颜春辉得自无意之中,因其恶毒,颜春辉压根儿就不准备用它,现在他可急了,准备什么都不顾了。 颜美霞心急柳云飞,要她的命都可以,莫说去取“过天星”,当下一点头,回身就走。 王老夫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过来了,伸手拦住颜美霞道:“不要轻举妄动,‘过天星’更使不得,否则,天虹山庄真要全庄皆亡了。” 颜美霞当然也认识王老夫子,只是她还没意会到王老夫子的真正身份,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老夫子,你懂什么,还是回去吟诗作对吧。”移形换步便要绕过王老夫子而去。 王老夫子微微一笑道:“颜姑娘,你要想你小师叔活下来,你就最好听老夫的话。”不见他怎样出手,他就挡住了颜美霞,不让颜美霞过去。 颜春辉只有轻喝一声,道:“美霞,听老夫子的话,不要去了。”颜美霞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爹……” 颜春辉道:“听老夫子的话,不会有错。” 转身向王老夫子一抱拳道:“老前辈,你看……” 王老夫子道:“颜庄主,老夫可以告诉你一句话,那假冒云飞的人,来头可大,就令师见了她,也只有退避三舍,你更是惹不起她了。” 颜春辉一震道:“老前辈,你知道他的来历?” 王老夫子道:“老夫是从他武功上看出他的来历的。” 颜春辉道:“他是什么来历?” 王老夫子不答他的问话,却话题一转道:“你们看,柳云飞的神色已稳定下来了。” 大家齐向柳云飞望去,只见柳云飞的脸色又由赤红渐渐恢复正常了。 大家不由齐声吁了一口长气,只见王老夫子点点头,一脸欣喜无比之色,道:“看来云飞这年来的成就,比令师当年的成就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颜春辉一脸疑惑之色道:“老前辈,晚辈愚昧,尚请明示。” 王老夫子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云飞中了他们的暗算。” 颜春辉道:“是不是中了毒?” 王老夫子道:“他是不是中了毒,老夫倒是不知道,老夫只知道他以本身的功力,一面消除身体上的困扰,一面与敌作战,居然能够兼顾并进,这一点看来,当知他已经有了过人的成就。” 颜美霞喜笑颜开地道:“这样说来,他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王老夫子点头道:“姑娘放心,他绝不会有什么危险。” 真的,柳云飞越打越是正常,脸色也由红而淡,由淡而恢复了本色。 王老夫子忽然向柳云飞传声,道:“拿下他来,结束了这场打斗吧。” 柳云飞在打斗中确实遭到了极大的困难,原来,当他功力运转到某种程度时,他忽然发现有二道经脉有滞涩受阻的现象,这种现象使他的功力只能发挥到某种程度,就无法加强运转,也就是说,他的功力已经被限制了,只能发挥到这种程度为止。 幸好柳云飞在“老梅坪”悟透了梅岭十二经的行功妙法,既能十二归一,自然也能一化十二,于是他一面与那假冒之人打斗,一面运功自通经脉,这才发生了那教人替他担心不已的现象。 当然,那假冒的人也看出了这一点,可是使尽了办法,就是制不住柳云飞,因此,使他暗中震骇到了极点。 眼看柳云飞就要恢复正常了,那假冒之人,暗中一咬钢牙,狠心忖道:“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看我的‘赤玉掌力’吧。”暗中运转功力,向双掌之上凝去,刚才是柳云飞的颜面变成了赤红色,现在他的手掌却变成赤红色了。 正好这时王老夫子也发话要柳云飞结束这场打斗,柳云飞功力一提,就要施出杀手,一分高下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沉声喝道:“都与老身住手。”喝声从空而到,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一股无比的震撼之力,尤其还在恶斗中的四人,都被这种劲力震得心神皆颤,功力为之一窒。 就在他们功力一窒之际,突然有一股奇大的力道,从上而下,向他们压到。 为了避让那力道,恶斗中的四人,各自晃身急退,场中的打斗也自停止了。 说来话长,其实只是一刹那之间,大家一怔之下,只见一位老夫人领着四个老婆婆直闯了进来。 那老人一路走来,只见她所经之地,所有之人被一股无形力道逼得纷纷向两旁退去。 来势汹汹,令人侧目。 那个假冒的人和梅少华都是面色一肃,垂手躬身,侍立相迎。 颜春辉冷笑了一声,就要挺身而出问话,却被王老夫子示意保持冷静,不可妄动。 那老夫人走到大厅上首之时,四位老太婆之一,已抢身而出,搬了一张太师椅放在正中央,老夫人伺太师椅上一坐,目光像闪电般一样,冷笑一声,道:“好大胆的天虹山庄,居然向老身的人下起手来了。” 柳云飞剑眉一扬,长笑了一声,截口道:“老前辈,何其苛于责人,昧于责己,你赤城山的人,不欺凌到天虹山庄来,天虹山庄何敢冒犯前辈的人。” 老夫人当然就是那自称赤城山主的人,柳云飞识得她,她却不识得柳云飞,因为现在的柳云飞已恢复了本来面目,不再是那又丑又脏的样子,她自是认不得他。 赤城山主怒笑一声道:“小子何人,你们天虹山庄有大人没有?” 柳云飞昂然道:“晚辈柳云飞,老前辈的作为不是正为晚辈而来么?” 柳云飞三个字,倒真使那老夫人愣了一下,目光正视了柳云飞一下,微微皱眉道:“你就是柳云飞?” 柳云飞道:“晚辈就是真真实实的柳云飞。” 赤城山主冷然道:“令师兄颜春辉呢?叫他出来见老身。”她对天虹山庄什么都知道,真是有心之人。 颜春辉一动身王老夫子已走在他前面,而且还打着哈哈笑道:“山主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小弟王某人。” 赤城山主脸上微现讶然之色,但仍然冷傲地一笑,道:“王硕如,又是你从中作梗。” 王老夫子王硕如只笑了一笑,也不加分辩,身形一侧,向颜春辉轻喝一声,道:“春辉,还不向前拜见你师……” 笆Α笔裁矗砍喑巧街髅蝗盟说下去,冷笑一声,道:“你就是颜春辉?” 颜春辉虽然还不大知道王老夫子的身份来历,但他也看得出这位王老夫子大有来头,再由王老夫子推想到这位老夫人,不言可知这粒老夫人更是难惹难缠的人物了。 颜春辉虽然不是长袖善舞一类人物,可也眼高眼低,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本身的修养加上一分做主人的道理,他倒是谦和有礼地道:“在下就是颜春辉,前辈有何见教?” 赤城山主一指那假冒柳云飞的年青人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也那里知道他是什么人,不由得愕然道:“他是什么人?” 赤城山主道:“他就是令师父半瓢道士的儿子,也就是天虹山庄真正的庄主,颜春辉,你鹊巢鸠占,也该把天虹山庄还给他了吧。” 天虹山庄最初确是半瓢道士的,那是他没有当道士以前的事,后来,半瓢道士收了颜春辉这个徒弟,也就把天虹山庄交给了他。 颜春辉当场一愣,他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更不是贪财好利的人,如说那人就是半瓢道士的儿子,他是除了拱手相让之外,别无半个“不”字可说。 颜春辉目光投向王老夫子,希望王老夫子能给他一个启示,因为,王老夫子既然认识这赤城山主,刚才又说了一个“师”字,显见王老夫子必知真情,是以,抱着凭他一言而决的企望,企望王老夫子说出一句有份量的话来。 王老夫子这时忽然犹豫了起来,吞吞吐吐,说不出半句话来。 颜春辉渴望地等着王老夫子的话,柳云飞却为王老夫子的态度大为不耐,向前一步,道:“老前辈,有什么话,但请直说无妨,敝师兄胸心广大,没有什么现实问题承受不住,老前辈无须顾虑了。” 王老夫子点头下定最大的决心,道:“这位赤城山主夫人一向以令师的夫人自居,可是令师并不承认,奇怪的是,他更没有否认过,至于,这位公子是否令师的公子,老朽就不大清楚了。” 赤城山主点了点头道:“王硕如算你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说的话很公道,你可知道半瓢老鬼为什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原因何在?” 王老夫子讪地一笑道:“老夫确实不知。” 赤城山主的目光转向颜春辉道:“春辉,老身托大,要直呼你的名字了,你不见怪吧。”脸上居然有了淡淡的微笑。 颜春辉听了王硕如的话,就作退一步的想法,这位赤城山主至少也是长辈身份,自己既是晚辈,就应有晚辈的礼数,因此欠身道:“礼当如此,老人家请吩咐。” 赤城山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这是几十年前的老公案了,老身为了云儿的身世,老身也只有老起脸皮旧事重提了。” 照赤城山主的说法,赤城山主与半瓢道士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之下,一见钟情,有了他们的孩子古非云,可是他们没有成礼完婚,半瓢道士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竟然弃她而去,做了个道士又不像道士的怪人。从此之后,一个追,一个逃,半瓢道士总是不与她见面,半瓢道士显然是不承认他们过去的关系,但事实俱在,他又不能昧着良心否认这个事实,因此造成了这种尴尬的局势。 后来,半瓢道士忽然在江湖上失了踪,她也就死了这条心,为了孩子守在赤城山,准备终老是乡。 前两年,她忽然得到一个讯息,知道半瓢道士仍在人世,这才又勾起了她的旧情,决心找到半瓢道士,把孩子交给他,他可以不要她,孩子总是他的,他总不能叫孩子永远做一个没有父亲的人吧。 赤城山主说这段话时,她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有些话她不便出口,但却听得大家无不为她的不幸付以极大的同情之心。 尤其颜春辉更是耸然动容,跨前一步,向赤城山主拜了下去道:“请恕晚辈不知之罪,前辈如有所命,但请吩咐,晚辈无不遵命。” 因为师父没有承认她的身份,所以,颜春辉也不能直称她为师娘,但他却肯定了这份情份,以大礼表示了他的诚意。 赤城山主含笑挥手道:“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 颜春辉起立垂手站在一旁。 赤城山主一挥手,向那古非云道:“非云,向前见过大师兄。” 古非云走向颜春辉一面说道:“小弟古非云叩见大师兄。”双膝一屈,就要拜了下去。 颜春辉拉住古非云一笑道:“贤弟少礼,见过就是了。” 古非云身子一沉,颜春辉那里还拉得住他,只有受了他一事。 颜春辉受完古非云一礼之后,便向柳云飞招手道:“云飞,你还不拜见古老前辈与二师兄。” 柳云飞眨着眼睛,脸上是一片疑讶之色,方待勉强向前之际,赤城山主喝声道:“且慢。” 柳云飞一震道:“老人家……” 赤城山主道:“你真是柳云飞么?” 柳云飞道:“老人家何以认为晚辈不是柳云飞?” 颜春辉一旁也道:“老人家,他实在就是柳云飞师弟。” 赤城山主道:“你柳云飞师弟有这样高的武功么?” 颜春辉一怔,忖道:“说得对呀,就算柳师弟遇见了师父,师父也不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之内,将他脱胎换骨改变成一个功力如此深厚的高手呀。” 想想实在有道理,不由得望了柳云飞一眼,不说话了。 人,心中就不能有猜疑之心,颜春辉猜疑之心一起,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给柳云飞的心理打击可就大了。 柳云飞剑眉一轩…… 忽然,颜美霞尖叫一声,抢身出来道:“不,我知道,他是小师叔柳云飞。” 赤城山主道:“霞儿,不要激动,老身说他不是柳云飞,还有人证哩!” 接着大喝一声,道:“来人,把秋娘带上来。” 秋娘被推进大厅之中来了,春她那样子,不知受尽多少折磨,人也不成了人形,但认识她的人,一定还认得出她绝对是秋娘。 秋娘精神萎靡,两眼无神,两人挟着她,她的双腿都站不直了,完全是拖了进来。 赤城山主得理之下,更表现了她的风度,示意让秋娘坐在地上,然后轻言细语地道:“秋娘,你说,你是怎样谋害柳云飞的?” 秋娘的意志好像完全崩溃了,赤城山主要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一句不假地把谋害柳云飞的经过情形说了出来。 听得柳云飞直皱眉头,因为她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句假话。 赤城山主长叹一声,道:“你说柳云飞被打落那悬岩之下,有无活命机会?” 秋娘道:“悬岩之下,深不可测,万无可活的机会。” 赤城山主直望了柳云飞一眼,没说他什么,但她的意思没有人不明白,那是肯定了柳云飞身份的可疑。 赤城山主接着又道:“你为什么要谋害柳云飞?” 秋娘说道:“我跟了梅家一辈子,临老一无所有,有人给我银子,所以我就下手了。” 赤城山主道:“银子不少吧!” 秋娘答道:“我一共得了二十万两银子。” 赤城山主道:“是谁要你谋害柳云飞的。” 秋娘道:“那人蒙面出现,其为何人不得而知。” 赤城山主一笑道:“老身知道……来人,带雷朋!” 雷朋带上来了,原来他就是梅庄的雷大叔。 赤城山主道:“雷朋,那暗中主谋要你买通秋娘杀死柳云飞的人是谁,你说给大家听听。” 雷朋狠狠地道:“他就是梅双清那老贼!” 安唬不是我爷爷,雷大叔,你说话要凭良心!”梅雪华尖声叫了起来。 赤城山主叹惜一声,道:“雪华,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不会为难你的,你是无辜的……唉,老身真不明白,以梅双清的一生清誉,为什么要谋害柳云飞?只可惜,他机警到极,闻风先跑了,没有找到他,难以知道他真正心意。” 古非云忽然接口道:“孩儿知道他的心意,因为父亲有一本武功秘籍存在他那里,他不愿交还秘籍,所以狠心谋害了柳云飞。” 一言一语,合情合理,丝丝入扣,除了柳云飞,没有人不相信她说的话,连王硕如的目光都蒙上了一层暗影。 柳云飞当然不相信她这一套,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死,由于他没有死,他就是活活的反证,证明赤城山主的话大有文章,只是他一时想不透其中玄机而已。 赤城山主点点头,目光向柳云飞身上一落,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柳云飞前来顶罪,老身不为已甚,又爱惜你这身工夫,只要你直盲道来,老身作主,放你安全离去。” 柳云飞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却忍不住大声叫道:“不,你说的不尽是事实,我就是实实在在的柳云飞。” 赤城山主一笑道:“有谁能证明你就是柳云飞?是你自己?” 蔡劲章大叫一声道:“晚辈可以证明他就是柳云飞。” 赤城山主冷眼一射,道:“你是什么人?” 王老夫子道:“他是老夫的徒儿蔡劲章。” 赤城山主道:“王老弟,你是不是也想出来搅局?啊!是了,你和梅双清的交情一向深厚,是不是不相信梅双清会做这种事?可是,你别忘了,你也是半瓢道士的朋友啊!你难道……”声音一哑,下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王老夫子说道:“就因为小弟是双方面的朋友,所以小弟才不敢说半句不实的话。” 赤城山主道:“照你说来,那他真是柳云飞了。” 王老夫子道:“老夫仔细想了一想,他确是柳云飞不假。” 赤城山主冷笑一声道:“那我问你,刚才我看他武功的修为不让你我,请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法子能在一年不到之内,把他造就得这般精进!” 柳云飞虽然与王老夫子作过一番长谈,柳云飞不愿过份显现自己,所以也没详谈武功精进的事?这倒难为王老夫子了,他摇了摇头道:“小弟无此能耐。” 赤城山主道:“谁有此能耐。” 王老夫子道:“半……”他本待把半瓢道士的名字提出来,话到口边,心中一动,马上改口道:“这就不知道了。” 赤城山主嘿嘿一笑道:“王硕如,料想你也去过梅家的老梅坪,如果你从那悬崖上跌落下去,你能生还么?” 王老夫子苦笑着回答道:“老夫不能生还。” 赤城山主道:“那么柳云飞又如何能够生还?” 梅雪华忽然接口道:“晚辈知道。” 赤城山主讶然道:“你知道!” 梅雪华可是聪明绝顶之人,她发现柳云飞绝口不提半瓢道士,想必其中必有原因,因此便挺身而出,乱说一通,道:“是的,晚辈知道,因为那悬岩之下,并非绝无生路。” 赤城山主道:“此话怎讲?” 梅雪华道:“因为那悬岩之下也有一排老梅,平日为云雾所掩,人目难见,如果下落之时,落在那些老梅之上,则大有绝处逢生之可能。” 赤城山主怒声道:“你怎么知道?” 梅雪华道:“因为晚辈就是大难不死之人。”她以身作证,虽是一片假话,却令人不能说绝无此事。 赤城山主怒目一横望向梅少华。 梅雪华,一笑道:“老前辈,你可不要怪我哥哥没有提起那事,因为那是我家一件秘密大事,晚辈若非亲身有此经历,也是不知道的。而且事后也被严加告戒,不得说与任何人知道。” 赤城山主一笑道:“既有告戒在先,你为什么说出来。” 梅雪华道:“柳云飞死里逃生,这便不再是机密了,外人迟早都会知道,自当此时说出,来,以释群疑。” 赤城山主忽然出口骂道:“胡说八道,老身不相信。” 梅雪华理直气壮地道:“老前辈不相信,尽可派人去一探,便知晚辈没有说假话。” 去查就要花时间,那时时移境变,谁知会发生多大的变故,不去查,你就绝不能说她不对,这一招倒确实高明,横蛮如赤城山主也被说得一愣,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她,只有横了梅雪华一眼,表示了她的恨意。 当然,事情并不能就此作罢,赤城山主想了一想,摇头道:“就算柳云飞没有死,但也不能证明他就是柳云飞。” 袄戏蛩邓就是柳云飞可成!”话是从半空中飘传而到,人却在话声进入大家耳中之后才慢慢走了进来的,而且进来的不只一个人,共有三人之多,一个清-长衫老人,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位文文静静的少女。 那正是梅双清和他的儿媳妇秦碧莲孙女儿梅霜华。 赤城山主哈哈一笑,道:“梅双清,你来得正好,你案子可发了。” 梅双清微微一笑道:“老夫有什么案子?” 赤城山主说道:“你谋害柳云飞的案子。” 梅双清一指柳云飞道:“柳云飞不是没有死么,那来谋害案子。” 赤城山主道:“他不是柳云飞,现在我才想通其中道理,这假柳云飞必是你安排出来的,用以掩饰你的罪行。” 梅双清笑笑地道:“说起罪行二字,老夫倒想起了一件事。” 赤城山主道:“什么事?” 梅双清道:“逸城仙子可好?你待她怎样了?” 赤城山主脸色一变道:“休提那贱人,老身把她宰了。” 梅双清道:“据老夫所知,你虽困住了逸城仙子,但你却对她毫无办法,更别说宰她了。” 赤城山主一怔道:“你怎样知道?……”她的脑子马上就想到了,目光一转,投向梅少华,那知梅少华这时早巳隐身到梅双清背后去了。 赤城山主气得大叫一声道:“梅少华你这小子过来!” 梅少华欠身一礼,道:“梅家的人岂是厚颜无耻之人,要说有错的话,那是错在老前辈的识人不明。” 赤城山主狠狠地道:“梅少华你别得意太早,老身要你死之时,任是谁也保不住你。” 梅少华毫不在乎地笑哈哈地道:“晚辈知道老前辈练成了三尸绝户掌,而且也在晚辈身上动了手脚,但偏偏晚辈身上有得这个东西,倒让老前辈白费心机了。”伸手怀中取出一只碧玉蟾蜍。 碧玉蟾蜍善解百毒,为武林奇宝之一,赤城山主差不多把嘴巴都气歪了,怒极狂笑道:“这样看来,老身倒是中了你们的诡计了,哈!哈!哈哈!当今之世,除了死道士之外,老身就不相信还有谁是我的敌手,你们这叫做寿星公上吊,自寻死路。” 梅双清的态度就是那样的中和,缓缓地道:“古大姐,你可知道我们这诡计叫什么名称?” 赤城山主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一惊之下,大叫道:“调虎离山之计。” 梅双清点点头道:“你说对了,只怕这时疯道士已经和逸城仙子会面了。” 赤城山主脸色大变道:“你说死道士没有死?” 梅双清道:“他要是死了,又有谁能把柳云飞造就得这样杰出。” 赤城山主这时已是心神大乱,语无伦次地道:“他真是柳云飞?” 梅双清道:“他不但是柳云飞,而且,他就是逸城仙子的儿子。” 赤城山主哈哈大笑道:“有他儿子在此,老身还不算失败,梅双清,你这老奸巨滑,也有失算的时候,竟然不顾利害把他的身份泄露出来了。” 梅双清道:“古大姐,我是有意告诉你的。” 赤城山主一怔道:“我不信。” 梅双清道:“老夫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诚如你所言,当今之世,除了疯道士外,再无制得住你的人,但疯道士念在旧情,不愿向你下手,只有这位少年人,他与你有囚母之恨,他是当今之世唯一能杀你的人。” 赤城山主哈哈狂笑道:“凭他,别做春秋大梦了。” 梅双清目光一转,落在柳云飞身上,道:“云飞,有些事情只怕你还不知道,老夫就此告诉你吧。” 柳云飞欠身道:“请老前辈指教。” 梅双清道:“首先老夫告诉你的是令堂逸城仙子仍在人世,现被她囚禁在赤城山区一处险地之内。” 柳云飞一听亲娘还在,立时热血沸腾,道:“晚辈这就去救她老人家去。” 梅双清道:“你这一走,把我们丢在这里,还要我们死在赤城山主掌下?” 柳云飞悚然道:“是,晚辈一时情急,计不及此。” 梅权清一望赤城山主道:“赤城山主与你娘本是表姊妹,说来你应该尊称她一声表姨。” 柳云飞倒是有礼貌地向赤城山主欠身叫了一声:“表姨。” 赤城山主一侧脸,报之以一声冷笑。 梅双清接着道:“照说,你父亲认识赤城山主在前,而认识令堂在后,但令尊不爱她,却爱令堂,于是她一气之下就把令堂用计囚禁起来了。” 赤城山主喝道:“胡说,他父亲不爱老身,他这儿子是那里来的。”这句话她指的是古非云,现在古非云随母姓。 梅双清一笑道:“这就要由疯道士自己解说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不错,半瓢道士确是认识赤城山主在先,但他之与赤城山主所发生结体之缘,那是赤城山主设下的圈套,中了她的迷药而造成的错误,本来,半瓢道士也就认了,那知赤城山主的丑事太多,终于被半瓢道士知道了,同时,也发现这儿子并不是他的儿子,这才一怒之下移情别恋,爱上了逸城仙子,逸城仙子中计被囚之后,半瓢道士用尽了心机只救出了柳云飞,这才一气之下,做了半瓢道士。 其实半瓢道士的身受暗伤,又何尝不是赤城山主所为,只是半瓢道士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已,当然,他练功不当,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没有赤城山主的暗算,他练功的缺点,不会发生这样快,这样严重。 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缭功的缺点不是发现得早,他也永无补救的一天,这又未尝不是“因祸得福”。 柳云飞现在可完全了解自己的身世,敢情,所谓师父者,其实就是自己父亲。 柳云飞听完梅双清之话后,肃然向赤城山主道:“云飞还是尊你一声表姨,本来长辈的事,晚辈不便置啄,不过有关家母被囚禁之事,为人子女者却不能不过问,现在晚辈请求表姨放了家母,不知表姨能否化干戈为玉帛,让我母子重获天伦之乐,而晚辈也不为已甚,愿意就此前嫌尽释,恭送表姨回府。” 梅双清哈哈一笑道:“好,柳云飞你有这片心,真不愧是柳长空的儿子。” 赤城山主冷笑着截口道:“你可知道我的想法?” 梅双清道:“但愿你能放下屠刀,图一个下半世的清福。” 赤城山主道:“柳云飞,说来你就叫老身母亲,也是应当的,现在老身就以你大娘的身份,吩咐你随老身转回赤城山去,你可听话。” 梅雪华急口大叫道:“柳大哥,她的话最是听不得,千万不要上她的当。” 赤城山主怒喝一声道:“丫头讨打!”扬手一掌,劈向梅雪华。 柳云飞错身而过,接住了赤城山主的掌力,救了梅雪华,正色道:“表姨,我们的话还没有谈完啦。” 赤城山主道:“那你是答应跟老身回赤城山去了。” 柳云飞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赤城山主道:“有话好好说出来,老身总会令你满意的。” 柳云飞道:“请你草木不惊地退出天虹山庄,然后我陪你回赤城山去。” 赤城山主道:“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你过来,让老身点住你三处穴道。” 柳云飞说道:“你为什么要点我的穴道?” 赤城山主道:“你嘴上无毛,怕你言而无信呀,万一在途中跑了哩!” 柳云飞道:“晚辈如果任你点住穴道之后,你言而无信,晚辈岂不是上了你的当。” 赤城山主大怒道:“云飞,你太无礼了,大娘可以骗任何人,总不会骗自己的儿子吧,你有这种想法,就是大大的不敬和不孝。” 梅雪华嗤笑一声,道:“这种话只能唬三岁小孩子。” 赤城山主怒喝道:“死丫头你少插嘴,否则,我要叫你们梅家死光杀绝。” 梅雪华笑道:“我想你早就有这种打算,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赤城山主冷笑道:“没有这种本事,你看吧,老身就叫你知道老身的厉害。”话声一落,接着,张口发出一种奇怪的啸声。 那啸声扬起在空中忽而低沉,忽而高拔,忽而尖锐,忽而柔细,就这样高高低低变化起来。 说实在的,那尖锐高拔的声音就像一把尖锐的刀锋插入了每个人的心弦,令人颤动激扬,呼吸急促,一颗心就要裂腹而出似的。 可是,那种难受的程度,也只到此为止,并未有人因此遭到人生的危险。 赤城山主的脸色变了,愤怒的目光投到了她自己的儿子古非云身上。 古非云全身一颤,不自觉地移步向后退…… 梅少华一挺胸说话了:“老前辈,你不能怪非云兄,非云兄都照你的话做了,只是晚辈不同意这种暗中下毒的做法,正巧手中又有这碧玉蟾蜍,于是,少不得又管了一管这件事……” 一语未了,赤城山主啸声立敛,大喝一声:“气死老身也,老身今天与你们梅家誓不两立。” 她可真是恨死了梅家,话声未了,人已从椅子上射了起来,直向梅双清扑去。 柳云飞大喝一声道:“要动手有晚辈奉陪。”身形斜飞而出,双掌一翻,接住了赤城山主的掌力。 柳云飞在赤城山吃过赤城山主的亏,这次可提高了警觉,但又不敢全力施为,生怕出手就打伤了她,也是不好,于是只在掌力上用了八成真力递了出去。 两掌相交,柳云飞但觉赤城山主的掌力确然相当深厚,硬拚之下虽然不一定怕她,但又顾忌她又出手暗算,手是一接而退,退了三步,守住门户。 在旁观之人看来,柳云飞是掌力不及,被震了回来。 但在赤城山主来说,却使她脸色一变,暗骂一声:“好狡猾的小子,这次他居然不把掌力接实,分明是怕我暗算于他,这小子不除,终成心腹大患,饶他不得。”心中恶念陡生,眼中冒出两道厉芒。 柳云飞与她目光一对,知道她已动了杀心,不由暗叹一声,忖道:“她杀心已动,只怕已非言语所能化解,我如果不全力施为,一个失手,就有被伤于她掌下之虞,如果全力施为,万一把她打成重伤,又违了父亲的素愿,这却如何是好。” 赤城山主如此这般横行霸道,半瓢道士始终忍让于她,显见半瓢道士是不愿伤害于她,也令柳云飞知道自己就是半瓢道士的儿子,他却一片孝思,上体亲心,不愿有违父亲心愿,有失仁道,所以他的顾虑就多了。 两个人各有所思,掌力一接之后,并没马上展开狂风暴雨般的恶斗,反而沉静了下来。 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征兆,王老夫子与梅双清对望了一眼,相与一点头,由梅双清喝了一声:“退!”一挥手指挥天虹山庄这方面的人退向一边,而梅双清与王老夫子两人却向前一横,站在众人之前,严阵以待剧变。 同时,梅霜华一晃肩,递给了梅双清一把古朴的宝剑。王老夫子一抬手,蔡劲章把自己手中的“无常错”送给了师父。 两老的戒备,使得全厅之人紧张起来,各自准备好了兵刃。 赤城山主方面又由古非云发出一声轻啸,召来二十多个好手,列阵相对。 赤城山主目光左右一转,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发出一声轻叹道:“柳云飞,你看到了没有,天虹山庄就要变成屠场了,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恻隐之心,硬要激怒老身,造成死伤累累的结果。”要杀人的原是她,这倒好,过错好像都是柳云飞造成的。 柳云飞既然不愿造成流血惨局,可是他更看得清楚,有时过份的忍让,反而更培养对方的恶念,终于自陷绝境而害了大家。 柳云飞心中打定主意,皱了一皱剑眉道:“老前辈的意思是?……” 赤城山主道:“照刚才说的,随我回赤城山去,老身也就不计较梅双清那一家子的卑劣可恶之事了。” 柳云飞说道:“还要不要点住我的穴道?” 赤城山主心中一动忖道:“我且把他骗出去,围攻于他,岂不更好。”当下故作思索之状,又作无限委屈之色道:“也罢,老身就不点你的穴道,但只准你一人随同老身同返赤城山。” 柳云飞想也不想地点头道:“好,晚辈遵命。” 话声才了,梅雪华就大叫一声,道:“柳大哥千万不可答应她,一个人独往,小心她没安着好心,群起而围攻你一个人,你就后悔莫及了。” 赤城山主冷笑一声,敬佩地道:“嘴上无毛,说话不牢,柳云飞老身念你年轻,准你三思再思,自食其盲也可以。” 柳云飞一笑遭:“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就人多围攻,晚辈又何怕之有。” 赤城山主哈哈一笑道:“年轻豪气干云,确实可爱,那就请吧。” 柳云飞大步向山庄之外走去。 梅雪华大叫道:“柳大哥,你真笨,我陪你一道去……” 梅双清伸手拦住梅雪华,道:“云飞有云飞的看法作法,不要干扰他,由他去吧。” 赤城山主丢下一句话道:“梅双清。老身很欣赏你这份气节,哈哈!哈哈!” 赤城山主一阵笑声,把带来的人完全带走了。 离开天虹山庄几里路之后,柳云飞忽然停了下来,道:“老前辈,你把晚辈骗出来了,晚辈也把前辈调出了天虹山庄,老前辈若要动手,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最好的地方了。” 赤城山主冷酷地道:“你很聪明,但你却也很笨,我们先杀了你,再回去血洗天虹山庄也是一样。” 柳云飞道:“问题是你杀不杀得了晚辈。” 赤城山主不再理会柳云飞,更不打算亲自和他动手,身形一晃,退出二丈开外,一挥手道:“四姥上,给老身把这小子宰了。” 那四个老太婆一涌而到,就把柳云飞圈在中央。 柳云飞道:“四位要动手,可防着点在下的‘九魁手’。” 熬趴手”名震天下,四姥闻言一震,柳云飞却在他们分神之际,身形云飘而出一双手一翻一印,四个不可一世的老太婆转念都来不及,便被柳云飞震伤了“气海穴”。 捌海穴”乃是人身真元内劲的总枢纽,“气海穴”一伤,真力不聚,那四个老太婆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废了一身功力。 这还是柳云飞心存仁念,不愿杀死她们,只破了她们“气海穴”,让她们得以善终天年。 这由个老太婆可是赤城山主以下四个最厉害的高手,赤城山主打着密底算盘,由她们四人久战柳云飞,打得柳云飞精疲力竭之后,自己再出手捡现成杀死他。 那知柳云飞只那么一转就把四个老太婆毁在当场,这可把赤城山主看得一震,道:“你用什么鬼蜮伎俩暗算了她们?”除了暗算之外,她还不相信柳云飞能这样轻松愉快地解决她手下的四大金刚。 柳云飞此举不但震惊了赤城山主,对其他的人更是有着无比的震撼内力,使人人心气上产生了惧意。 柳云飞扫视了大家一眼,心里已是有数,更表现一种威猛的姿势道:“‘九魁手’天下无敌,晚辈何屑于暗算她们,她们都已被晚辈破去了‘气海穴’,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助你横行霸道了。” 赤城山主道:“老身不信你练成了‘九魁手’,大家还不上,杀了这小子。” 在场之人人数虽然多,显然没有一人比得上那四个老太婆,生命是自己的,谁都有点害怕,因为,谁都不愿向前送死。 大家一犹豫之下,柳云飞已移形换位到了赤城山主面前道:“老前辈,他们都不是晚辈一招之敌,要杀晚辈,还是老前辈亲自动手吧。”话声微微一顿,接着语气一缓道:“如果老前辈愿上体天心,就此放过晚辈,晚辈也答应老前辈不提旧事,以前种种一笔勾销,但望老前辈三思。” 赤城山主狠狠地道:“老身已经练成‘三尸玄功’,岂怕你小子初学乍练的‘九魁手’,好,老身就亲手宰了你小子,以消我心头之恨。”一声厉啸,箕张着十指,形同厉鬼般,扑向柳云飞。 这一场生死之战,就这样狂风骤雨地展开了。 赤城山主的“三尸玄功”确有她过人之处,功力施展到极点之后,劲气悬空,腥风四溢,柳云飞要想不伤她性命而制服她已是不容易了。 柳云飞心存仁念,始终下不了杀手,久战之下,柳云飞耗费真元内力不少,自己反而被赤城山主的“三尸玄功”逼得落了下风。 一个失误,柳云飞左肩着了赤城山主一掌,左臂一垂,人也被震得倒退三步。 赤城山主得理不饶人,阴森森地一笑:“小子,你认命了吧!” 一招“尸骨无存”,又递了出来。 赤城山主真是高兴极了,过份的高兴,使她自己也露出了送命的破绽。 柳云飞也看到了她露出的破绽,只要全力出手,他就可死里逃生,反败为胜。 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要活,就得出手。柳云飞大喝一声,运掌击向赤城山主的破绽之处…… 赤城山主一惊,可是已来不及了。 霸品桑不得无礼!”话到人到,劲力也到,轻轻一托把赤城山主送了出去。 赤城山主死中得活,看清了来人,一怔道:“是你!” 那是个气度幽雅的老年人,那老年人身后随来一位中年以上的半百妇人,那妇人也是一样的清雅脱俗。 那老年人向赤城山主点了一点头道:“你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去吧。” 赤城山主大叫一声,转身狂奔而去,她的人也跟着一哄而逃。 柳云飞望着那老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他是什么人。 远处飞来两条人影,那正是梅双清和王老夫子。 梅双清哈哈大笑道:“老疯子,你怎样变了。” 柳云飞恍然大悟,喜极而泣地拜伏在地:“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