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潮》 第一章 萧墙生变 初夏,这一天的傍晚 斜阳的余辉,在天上照映出五色彩霞,也照亮了沿着信阳官道放辔徐行的一老一少,父子二人脸上的笑容。 父亲,年约六十开外,长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伟岸的身躯,骑在一匹千中难见其一的高头大马之上,更见精神抖擞,威猛不凡。 儿子,看去年纪只有十七八岁,骑在一匹雪白骏驹之上,剑眉斜飞,腰干挺直,仪态轩昂,白晰的面孔上。隐隐透出一股英俊挺拔之气,令人不敢小视。 父子二人,一路上都是笑口常开,满怀兴奋。 这时,他们已来到信阳近郊,只见那老者遥指数里外一座占地极广的庄院,含笑朗声道:“龙儿,你朝夕梦想一见的三位叔叔,就住在前面那座三义庄内,你可知道为父这次带你参加我们十年一聚之会的用心么?” 那英俊少年笑吟吟地道:“中原四皓名震天下,二叔金风叟柯正雄三十六式金背刀法,宇内无敌;三叔流霞叟邱永信七十二招流霞剑法,号称武林快剑之首,四叔飞云叟李守义一十八手飞云落花散手,神鬼莫测,奥妙无方,爸爸之意,莫非是要孩儿向他们有所请益?” 那老者捋须而笑道:“你三位叔叔一身功夫,各有专精,你有这个拜谒的机会,自然少不得要向他们请求教益,只是这并不是为父带你跋涉千里而来的主要原因……” 那英俊少年截口笑道:“中原四皓,以爸爸日月叟功力最高,掌中铁剑中原独步,冠冕群伦,孩儿得传爸爸一身绝学,只要精益求精,练到火候,自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何庸外求……” 这少年人从来没有出门走过江湖,心目中只知自己爸爸乃是天下第一高人,目空四海,高傲幼稚得既可爱又可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父亲笑骂着打断了。 只见那老者含笑喝骂道:“无知蠢才!凭为父这点点武功算得什么;为父不是常常对你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话么!这两句名言,在练武的人来说,尤其是不移的至理,普天之下,几曾出过真正天下无敌的人?”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你这目中无人的脾气,要是不改,将来行道江湖时有的苦头吃哩!” 那俊朗少年笑道:“爸爸,照您这样说来,难道你们四位老人家,号称‘中原四皓’,都是浪得虚名的了!”他们父子之间,平日就极为随便,更因老者太珍爱这晚年得来的独子,以致亲情之中,似乎还有些友情的成份,养成了这少年人,有话就敢说的习惯。 那老者被自己爱子一句话,激得豪情勃发,朗声大笑道:“中原四皓,出生入死,岂是盗名欺世者流,为父掌中铁剑,三十年前,力挫七大门派掌门,又岂是偶然之事!” 少年俊目一朗道:“孩儿就是这个意思,决心将来要凭家传绝学,与天下群英,一争雄长!” 老者见自己这个独生爱子,不知天高地厚,狂得又可爱又可笑,正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化身,内心之中,不禁深以有此一克家令子为慰,但为期爱子有成,却不得不抑制爱子的骄狂之气,使他有所警惕,力争上游,于是,脸色一正道:“少年人立志不患其大,做人则应力戒其狂,你有这种志气,为父自是高兴得很,不过你要随时记住‘满则招损’的名训,不但在武功方面,要抱着‘人外有人’的态度,力求精进;在为人处事方面,更要把基础打在立信,立义,修德,修性之上。”老人略为吸了一口气,又道:“为父带你来见三位叔叔,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你学学他们英雄肝胆,侠义胸怀和君子风度,再配合你一身所学,将来闯行江湖为父便可放心了。” 少年见父亲说得严正,神色一肃道:“孩儿谨受教诲,待会一定认真体会三位叔叔的品德风范,绝不使你老人家失望就是!” 老者喜欢就喜欢这孩子人虽狂傲,却非常明理识体,心中大是高兴,又是一声大笑道: “人龙,你看?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我们快走吧!”言罢,双腿一夹,座下赤兔追风宝马,立时扬起一片沙尘,风驰电掣般向前奔去。 少年也连忙催动跨下银五飞霜龙驹,衔尾疾追。 这条官道,既平且直,二骑急奔之下,不过片刻时间,便已到达三义庄门前,落鞍下马。 看门的庄汉一见来人是中原四皓之首的日月叟骆一飞,慌得三脚并作二步迎了上来,一面回首向庄内扬声报道:“黄山骆老爷子驾到!” 一面已跑到日月叟骆一飞面前,行礼道:“柯发叩见骆老爷子!”礼毕,伸手接过二人手中丝缰。 日月叟骆一飞满面含笑道:“柯发,十年不见,你也长得像个人物了,哈哈!哈哈!”骆老对人半点架子也没有,人与相对,倍觉亲切。 这时,庄门内已经传出一阵步履之声,接着,使见三个年约六十左右的老人,飞步迎了出来,晃眼间就到了日月叟面前,异口同声道:“小弟们参见大哥!”就要下跪。 日月叟骆一飞顾盼之下,见三位拜弟要对他行参见之礼,连忙双袖齐挥,发出一股暗劲,阻住三老下拜之势,爽朗地笑道:“各位贤弟!我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免了这些俗礼吧!” 三老身子被暗劲阻住,拜不下去,借势退至两旁肃立,眼光却落到骆人龙身上。 日月叟一脸得色地向三老道:“这是你们侄儿人龙,心仪三位贤弟的气概风范,缠着愚兄,非跟来瞻仰请益不可,愚兄拿他没法,只好把他带来了。” 三老闻言,又打量了骆人龙一眼,又互望了一瞥,脸上微显错愕之色。 日月叟骆一飞在高兴头上,也没注意三位数十年深交的拜弟神色有异。 这时,骆人龙不待老父招呼,已自抢前一步,拜了下去道:“小侄骆人龙,叩见三位叔叔,以后还请三位叔叔多多教诲。” 飞云叟李守义一把搀起骆人龙笑道:“贤侄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不用客气了?” 骆人龙道了一声谢,跟在四老之后,入庄进入客厅,略事休息,便有庄丁摆上一桌盛宴,三老请日月叟坐了首席,骆人龙则坐在飞云叟李守义下手。 日月叟骆一飞向四下环顾一眼,忽然问道:“弟妹们和各位小侄儿呢? 原来,自日月叟骆一飞进入庄院,就未见三老的眷属,象以往一样,前来相见问好,这时,又见厅中,只是冷清清的五个人,故而有此一问。 三老似乎料不及此,神情微愕,答不上话来。 日月叟骆一飞不疑有它,只以为弟媳侄儿们正有事在里面忙着,遂不再问,却转对骆人龙道:“人龙,等会饭后,你应到内宅去叩见三位婶婶,她们都是当年巾帼英雄,对你一定有很多指教。” 三老这才暗中吁了一口气,金风叟柯正雄接口道:“大哥明察,她们都因事出门去了,大约明天就可以回来,到时候,再叫她们向大哥请罪吧!” 日月叟骆一飞朗声豪笑道:“请罪?大哥又不是外人!有什么罪可请!哈哈!哈哈!” 三老于是乘机各敬了日月叟骆一飞一杯酒。 酒后,三老更显得有些神不守舍,落寂寂地很少开口说话。 日月叟骆一飞长眉一蹙,道:“各位贤弟!你们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向大哥说好了,大哥别的没有,一腔热血,还是可以像往常一样,随时可洒的!” 金风叟柯正雄迅疾应了一声:“小弟们没有什么需要大哥烦心之事!” 飞云叟李守义神情间显得非常不自然,看他那样子,似是要说什么话。可是没有等到他开口,流霞叟邱永信已是先他一步,离座而起笑道:“大哥,小弟最近把流霞剑法,从七十二招,化繁为简,精改为四十九手,现在即席演练二遍,请大哥教正!” 日月叟骆一飞笑顾骆人龙道:“人龙,你三叔叔的流霞剑法,原有神鬼莫测之机,再经改进,自必更加非凡,你要注意着看了!” 流霞叟邱永信笑道:“小弟的流霞剑法,乃是小乘之学,难登大雅之堂,那能及得上大哥朝阳剑法的开阔磅礴,具有君临天下之威,允为剑法中之正宗绝艺。” 日月叟骆一飞捋须笑道:“贤弟,废话少说!你人龙侄儿等着见识你的流霞剑法哩!” 流霞叟邱永信就在客厅壁上,取下一柄斑斓古剑,只见他右手一按卡簧,“呛!”的一声轻响,一柄霞光万道的宝剑,已自出鞘,在灯照耀之二f,光芒闪射,眩人眼目。 骆氏父子出身剑术世家,自是识货之人,不由同声喝了一声:“好剑!” 流霞叟也就在这“好剑”二字声中,,展开了他精研改进的流霞剑法,只见一团霞光,在厅内滚来滚去,那里还看得清人影,真是轻灵巧妙到了极点。 日月叟骆一飞大声赞道:“三弟,愚兄看了你流霞剑法的新作,可真为我的朝阳剑法耽心哩!” 话声甫落,忽见流霞骤涌,流霞叟已带着剑光滚到近前,剑势一展,竟将剑锋抵在日月叟骆一飞的胸口,颤声道:“大哥,你不觉得今日之会,有点鸿门宴的味道么!” 日月叟骆一飞先是一怔,旋即放声大笑道:“三弟,你什么么时候也学会了开玩笑!” 流霞叟邱永信声色俱厉道:“大哥,小弟不是开什么玩笑,而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不得不预着先鞭!” 日月叟骆一飞神色坦然,开口发出一声:“啊-一” 显然有话接着要说,可是“啊”声未了,流霞叟右腕一震,手中青锋,已是穿心而入,日月叟骆一飞双目一翻,登时气绝。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太快,骆人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三位盟叔,会用这种暗杀的手段,对付自己的老父,所以当时竟惊讶得神智全失,忘了出手抢救父亲。 其实,骆人龙真要扑救,也一定不会成功,因为坐在他身侧的飞云叟李守义正全神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那会让他有施展的余地。 大厅中像死一般地窒息了片刻。 摹地,骆人龙双目尽赤,大吼一声:“恶贼!小爷和你拼了!”双手一按桌面,人如飞箭般向流霞叟邱永信扑去。 流霞叟邱永信猛回头,厉声道:“人龙,你想找死不成!” 只一弹指,便点了骆人龙的穴道,骆人龙空有一身不俗的工夫,却因骤遭惨变,心神失常,一招都没有用上,便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这时,他除了大骂哭号之外,恐怕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排除心中的愤怒和悲痛了。 但是,这时的骆人龙,却有超人的气概,他并没有哭,只是不言不语地把满腔的愤怒和哀痛,由双目之中,化成二道寒芒,死死地盯在三老身上。 三老的目光和骆人龙愤怒的目光一接,不由都是全身一凛,打了一个冷噤,不敢再和他正眼相对。 流霞叟邱永信心惊肉跳地问金风叟道:“二哥,对这孩子我们怎么办?” 金风叟柯正雄正色道:“我们此举,是对事不对人,孺子无知,是没有罪的,我们不能伤害他!” 骆人龙恨声道:“你们今天要不杀了我,我纵是敌不过你们,也要用尽各种手段讨还这笔血债!” 三老听了,不由寒到了心底,骆人龙能够这样镇静地说话,可见这个孩子有着非凡的心志和毅力,委实令人可怕。 三老无言沉默了半天,金风叟柯正雄忽然发出一声豪笑道:“孩子,叔叔们要是因为怕你复仇,做出那斩草除根的事,那里还配列身侠义道,为万人所景仰?现在,你好好的走罢,我们等着那一天就是了!”伸手解开了骆人龙被制的穴道。 骆人龙真不愧是人中之龙,小小年纪,就有超人的定力,忍得住人所不能忍的哀伤,冷静地看清了当前的事实,以及要报仇必须化悲愤为坚忍的道理,打消了与三老拼命的念头,厉声道:“你们这些伪君子,可敢把暗算我爸爸的原因说出来?” 金风叟柯正雄一叹道:“这事我们不能对你说,就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这里写给你三个武林奇人的住址,你可以去去找他们,让他们告诉你吧!” 说罢当下取来纸笔写了一张字条,甩手丢给骆人龙,骆人龙接住字条,冷哼一声,道: “什么武林奇人!不过是与你们串通好了的一丘之貉罢了!”看也不看地把那字条放入怀中。 接着,他以坚定而凌厉怨毒的眼光,向三老脸上一扫,恨声道:“小爷去了,你们不要以为我今天是贪生怕死.不敢和你们舍命一拼,等到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必会揭示你们今天此举的罪恶,使你们这批伪君子羞愧得无地自容,然后再泄小爷心头之恨!” 骆人龙对自己的父亲,有着不可摇撼的信心,所以敢说这种硬话和狠话。他说完大步走到日月叟骆一飞尸前,拜泣道:“爸爸!你一生为人正直,可是没有知人之明,才落得今日失陷小人之手的下场!” 泣毕起身,抱起亡父的尸体,回头又向三老瞪了一眼,含恨出门而去。 得!得!得!得! 一辆白马素帏的灵车,正沿着大别山区边缘,由西北向东南,扬尘急驰。 赶车的,是一个又瘦又黑的小老头子,宽边草帽低低地压到眉额下,遮住了他大半截面孔。 灵车后缘上,系着一匹神骏尽失的空鞍赤兔马,那匹赤兔马随在灵车之后,不时发出阵阵低鸣哀嘶。 再后面,又分匹白马,马上骑着一个身穿重孝,剑眉深锁,面容含戚的俊秀少年,-他就是骤遭惨变、痛失慈父的骆尬。 骆人龙为人至孝,虽已把为父雪耻复仇,作为今后一生努力的目标,却认为护送慈父遗体归葬祖坟,乃是当前应尽的孝道。所以,他暂抑满腔悲愤,决定先扶柩归里,然后再专心报仇。 他自安置父亲的灵车,上路以后,便极少开口说话,甚至连那赶车的小老头子有着一双精光炯炯的巨目,他都没有留心到。他只是低头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到底想了些什么,他自己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 就在他们人车将要进入一片丛林起伏地带时,蓦地,前面不远处;骤起一阵人喊马嘶之声。 一忽儿,便见有一马驮着一位精壮背剑汉子,象一阵风般地绕过灵车,飞越到前面。 那汉子经过灵车时,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向车内黑漆大棺材死死地盯了一眼;这些情形,都没有引起骆人龙的注意。 骆人龙毫无江湖经验,即使他看到了这精壮汉子的举态有异,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对。 倒是那前面赶车的小老头子,冲着那超越而前的精壮汉子背影,“呸!”了一声,低声骂道:“这算是什么名门大派!” 他突然将灵车速度缓了下来,转身向骆人龙叫道:“少爷,你的心事想完了么?” 骆人龙正想得痴痴呆呆,闻呼一怔道:“老丈,有什么事?”催动银玉飞霜龙驹,赶上前来。 那车夫待骆人龙拢近了些,猛将宽边草帽向上-掀,露出两道精光逼射的眸子,望着骆人龙脸上道:“赶车的有一句话相问,请你直言告知!” 骆人龙一触那车夫有如冷电的眼神,暗道一声惭愧:“我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他竟是-位高人。”他因不知道车夫存的什么心?答话之前未免犹豫了-下。 那车夫声音一扬道:“请少爷相信,赶车的绝无恶意!” 骆人龙虽无江湖经验,却不是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的人,人家既然降身来当自己的车夫,必是有因而来,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时面容一肃道:“老丈有什么话,请问吧!” 那赶车的毫不浪费话语,直统统问道:“这棺材之内,除了令尊遗体外还有什么东西?” 骆人龙以为这赶车的人存心要中途劫掠,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发泄,不由冷笑道:“只要你胜得小爷掌中铁剑,还怕所有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何必多问!”呛的一声,长剑出鞘,作势以对。那车夫见骆人龙会错了意,摇头苦笑道:“少爷不要心生猜忌,赶车的不是欺孤凌寡之人,你快快实言相告,以便合力应付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骆人龙见他不象说假话,还剑归鞘,道:“棺中除先父遗体外,别无他物。” 那车夫一阵沉思道:“你身上可带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骆人龙道:“有五十两黄金。” 那车夫加问一句道:“你再想想看,是否还有别的东西?” 骆人龙大声道:“再有就是在下的一条命!” 那车夫“呵!”一声,道:“可能人家要的,就是你的命!” 骆人龙一怔道:“老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车夫唉声道:“少爷,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么?”却不再多说,长鞭一扬,“嘟!” 的一声,灵车又恢复了原先的速度,向那丛林之内驰去。 骆人龙纵骑紧随车后,心中一片茫然,如果说中原四皓中的三老要他的命,他早就没有命了,此外,他再也想不出还就会饶不过他。 转念之间,人车进入那片小丛林。 茂密的树木,把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正是拦路劫掠的理想所在。 那车夫冷笑了一声,停住灵车,棱芒四扫道:“老夫接了的生意,谁敢出来惹是生非!” 话声甫落,飕!飕!飕!一连纵出八个蒙面大汉,一字排开,挡在灵车前面。 站在最左的一个汉子,似是八人之首,昂然道:“今天这件事,你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快少在少侠面前卖狂!” 那车夫把宽边草帽一掀,露出整个颜面来,嘿嘿笑道:“无知之徒,就是你们堡主亲自见了老夫,也不敢如此狂傲无礼,还不给老夫让开!”就用手中赶马的鞭子,向阻在前面的八人抡去。 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只见那八个蒙面大汉,被他鞭梢一卷,竟象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凌空飞起,跌回他们原来藏身的地方。 他又哈哈一笑道:“我逆天翁专爱逆天行事,藏在后面的老的,为什么还不出采,难道还要老夫亲自相请么?” 逆天翁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怪物,一生行事正邪不分,专门爱管一些别人认为难管的事,其实他并不知道骆一飞被杀的事,只因骆人龙雇了他的车,又对了他的胃口,于是他就不问情由地插上了一手。 骆人龙从老父口中知道逆天翁这号人物。乃在逆天翁报出名号,丛林之内尚无反应的时候,催骑走到车前,就马上抱拳一揖,道:“晚辈骆人龙有眼不识泰山,多谢老前辈赐助!” 逆天翁露齿一笑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和三堡中的舒家堡结上了梁子?” 骆人龙一时不愿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号,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一语刚了,树林深处,又走出一群人来,为首是三个老年之人,刚才被扔回去的八个汉子,也跟在这三个老人身后。 个过这时他们八个人,都取下了蒙面手巾,现出了本来面目,竟都是仪表不俗,气慨非凡的年轻小伙子。 骆人龙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不由一阵纳闷,暗自奇怪。 那三个老人,移步间,眨眼便到了灵车前面,打量了逆天翁一眼,中间那个老人哈哈大笑道:“怪不得目中无人,原来是逆天翁任兄!小弟舒伦现在出来了,不知任兄有何赐教!” 逆天翁任性嘿嘿笑道:“原来是舒家堡的二堡主大驾亲征!不知我老头子有讲个情的面于没有?” 二堡主舒伦笑道:“以任兄的名头,舒家堡敢不买帐,只是这次的事情,舒家堡仅是三堡四派的代表人,不便擅专,尚请任兄见谅。” 逆天翁闻言一惊,暗忖道:“这小子连三堡四派都惹上了,那这个子会是什么样的人物?”正思忖间,忽见二堡主舒伦一指车中棺木道:“任兄可知棺中死者是谁?” 逆天翁任性一愕道:“小老儿做事,从来没有耐心去调查人家的根底!” 二堡主舒伦道:“这么说起来,任兄是不知道棺中的人是谁了!” 逆天翁不悦地道:“难道会是小老儿的仇人不成!” 二堡主舒伦哈哈大笑道:“不错!棺中之人便是中原四皓之首的日月叟骆老儿,任兄,你与他该不会有过命的交情吧!” 逆天翁愕了一愕,忽然仰天大笑道:“骆老儿呀!骆老儿!想不到我任性反而成了你护灵之人!岂不可笑得很!”他自艾自叹一阵,忽然,面色一正道:“人死不记仇,老头儿与他恩仇了了,现在我是受骆小友之雇赶车的,吃人之禄,忠人之事,一切就事论事,小老儿的脾气就是这样,这件事还是管定了!”果然不愧逆天翁之名,脾气真怪,人家只说他正邪不分,现在似乎连敌友也不分了。 二堡主舒伦苦笑道:“那么小弟兄好得罪任兄了!”。 逆天翁任性忽然长眉一扬,大声道:“老夫先问你一句话,再动手也不迟!” 二堡主舒伦道:“任兄有什么话只管请问,在动手之前,小弟都会好好答覆。” 逆天翁任性道:“日月叟骆老儿在世之时,你们奉承他唯恐不及,为什么人刚刚一死,你们就反脸不认人了?这难道就是你们正大门派的作风么?” 二堡主舒伦被说得脸一红,道:“此事说来话长,百日之后,自有三堡四派共同出面公布此事的内情,目前恕小弟不便奉告!” 逆天翁冷笑道:“你们大概是还没有想出十分有利的说法,难以自圆其说,不说也罢!”说到这里,朗目一扫,又道:“今天的事,你们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群上?” 二堡主舒伦道:“本堡主身受三堡四派重托,志在必得,非一般江湖过节可比,各凭手段好了!” 逆天翁任性狂笑道:“好一个各凭手段!照打!”他看清对方人多势众,如果不先下煞手,自己功力再高,也难讨得好去,好在他是天下出名的任性逆天之人,素来不在乎人家对。他的好恶批评,所以一抓着机会,就毫不客气的先下手为强。”身形一挫,向二堡主舒伦斜斜劈出一掌。 二堡主舒伦真没想到逆天翁说打就打,仓促间使出一招“顺风掠翼”,迎向逆天翁的掌势,无奈逆天翁是存心要一招却敌,用上了十二成真力。二堡主舒伦的功力,原非逆天翁之敌,这样一来,自然更不是逆天翁的对手。双方掌力一接,一声暴响起处,二堡主舒伦顿时被震得退了五步,只觉一阵血气翻涌,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脏腑已经受了不重不轻的内伤。 就在二堡主舒伦受伤的同时,另两个老人,已是左右同上,向逆天翁扑去。 这两个老人,功力不弱于二堡主舒伦,逆天翁任性虽有先下手为强的打算,可是一经动手起来,便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是失败定了。因为,这两个老人功力之高,凭他个人之力,至多也只能战个平手,那里还抽得出去帮助骆人龙?他关心之下,掠目望去,果见骆人龙已和两个精壮汉子动上了手。 另外又有一个汉子,纵身跃上灵车,扬鞭打马,驾着灵车如飞而去。 逆天翁任性被两个老人缠住脱身不得,眼看日月叟骆一飞的灵车被人劫去,只有暗中着急而无可奈何。 倒是骆人龙一见父亲灵车被劫,奋起神勇,一连三剑,逼退了与他动手的两个汉子,纵身向那灵车追去。 这时,忽起一片暴喝之声,骆人龙不过才追出三四丈远,便被由林中窜出的数人阻住,动起手来。 骆人龙家传绝学原极不俗,只因年纪太轻,火候不足,又加和他动手的人,都是舒家堡挑选出来的好手,他一对二能够打成平手,已足可在年轻一辈中称雄露脸。可是在一敌三四之下,走不了十个回合,他便有点力不从心,败象毕露。时间一久,更是手忙脚乱,完全处于被动了。 突然,一声金铁交鸣起处,一个汉子猛喝一声:“撒手!” 只见一道寒芒,从骆人龙手中飞出,他手中的长剑,已在那汉子的长剑一绞一震之下,飞上了半空之中。 骆人龙形同疯狗,长剑脱手,不退反进,双掌一搓,向那汉子腰部劈去。 那汉子一剑震脱骆人龙长剑,正满心高兴,那料到骆人龙会奋不顾身,不退反进地劈上一掌,一时闪身不及,“唉哟!”一声,被震出五步之外。 同时,骆人龙也是一声厉叫,仰身栽倒。 原来,另一个汉子,由左侧一剑刺来,刺中了骆人龙的大腿,再一掌,把他打倒地上。 第三个汉子,反手一剑,疾向骆人龙心口扎下。 这时的骆人龙已是痛得昏死过去,根本不知闪让退避,眼看这一剑就要刺入他的心口。 蓦地有人大喝一声:“剑下留情。” 一道青光,直向那即将刺入骆人龙心口的剑锋射去,把剑身撞得一斜,余势未衰,插入骆人龙身侧地面几约五寸有零。从树林外面,一连飞入三条人影,一人扑向骆人龙这边。 另两人却向二堡主舒伦身前纵去。 那围攻骆人龙的两个汉子,原是满脸不愉之色,及至看清了来人的面貌,霍的肃容而立,道:“呵!原来是李老前辈!” 来人微一点头,单手抱起骆人龙,斜身垫步,也飘身到二堡主舒伦面前,将骆人龙放下,给他服下一颗药丸,并出指点了他几处穴道,这才和先到的两个老人并肩而立。 这三个老人不是别人,原来是中原四皓中的老二、老三和老四。 把骆人龙救过来的,是老四飞云叟李守义。 老二金凤叟柯正雄气色凌历地道:“舒老二,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二堡主舒伦在中原四皓面前,倒是非常的客气,不顾自身的伤势,带笑为礼道:“小弟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金凤叟柯正雄道:“是你们大堡主的意思?” 二堡主舒伦道:“舒家堡不敢作此主张,这乃是出于三堡四派的公决!”’飞云叟李守义道:“你们三堡四派避开我们兄弟,又决定了一些什么事?” 二堡主舒伦道:“话不是这样说,三堡四派并无避开三老的意思,只是顾虑到三老和死者的关系,为免你们作难,未敢惊动你们罢了。” 流霞叟邱永信叹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可知我们三兄弟为武林正义作了多大的牺牲?” 金凤叟柯正雄皱眉道:“舒兄,你们到底有了什么新的决定?” 二堡主舒伦道:“昨晚在本堡,经三堡四派代表公议,认为:日月叟骆一飞既敢不遵江湖公约,偷练《天魔宝录》蓄意制造武林祸乱,罪大恶极,为做他人效尤,决定把他的尸体葬于行旅必经的通衢大道,立碑示众,以为野心者戒,至于其子骆人龙,虽然年幼无知,罪不至死,但为防患于未来,亦议由本堡负责监禁终身,永绝后患。” 三老闻言之下,不由黯然神伤,互对了一眼,都不以为然。 金凤叟柯正雄愤然抗议道:“老夫认为这种处置,未免有失正道武林中的恕道。” 二堡主舒伦道:“小弟与三老也有同感,只是此事既经公议决定,尚请三老深体三堡四派维保武林公约与武林正义的苦心,勉于同意了吧!” 金风叟柯正雄凄然道:“不知舒兄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们三堡四派掌门人,枉驾造访敝庄时的情形?” 二堡主舒伦点头道:“小弟有幸,得随各掌门人拜访三老,甚感荣幸,当日之事自是记得十分清楚。” 金凤叟柯正雄道:“当时你们三堡四派掌门人,以大义相责愚兄弟三人,并指出我们大哥以《天魔宝录》中武功,杀死三堡四派弟子的事实,当时我们兄弟三人因知我们大哥确实藏有《天魔宝录》一书,乃答应协助三堡四派秉公调查。” 二堡主舒伦道:可是,当时终南掌门人提出一封骆老儿连络一干隐世老魔,预备造恶江湖的亲笔信件作证明时,贤昆仲更毅然以苍生为念,答应协助各大门派。” 金凤叟柯正雄凄然道:“同时,各位掌门人又请求我们兄弟,以暗算手段对付我们大哥。” 二堡主舒伦道:“那是因为大家鉴于凡是修习《天魔宝录》有了相当成就之后的人,必然心性大变,不可理喻之故,你们三位与骆老儿纵有数十年结义之情,如果事先走漏了风声,再要制住他,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三位为了整个武林劫运着想,这种不得已而为的事,于情于理都无愧怍,小弟觉得三位不必为此事自苦于心。” 流霞叟邱永信大声道:“人是我杀的,我至今还忘不了骆大哥那种在一惊之后的坦然神色,这种精神上的负担,你们又怎能领会得到!。” 金凤叟柯正雄接口道:“所以今天我们反过来请求舒兄,将我们区区愚忱,转到贵三堡四派,念在我们兄弟为武林公约牺牲惨重的份上,将我们大哥遗体发还其子,而且今后,莫再为难他的后人,便感激不尽了。” 二堡主舒伦面有难色,似乎一时想不出婉拒的措辞,讷讷地道:“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也未说出一句具体的话来。 三老见舒伦如此不痛快,脸上都有了不愉之色。 飞云叟李守义愤然道:“愚兄弟对武林公约,已作了最大的牺牲,这点点请求,你们如果再不答应,老夫……老夫甚感遗憾!”他本是想说:“老夫就要不客气了。”话到口边,临时又改了比较和缓的语气,但他那不愤的神情,已是表露无遗。 二堡主舒伦微惊地双手齐摇道:“李老,李老,话不是这样说,实因小弟人微言轻……” 金凤叟柯正雄截口道:“舒兄你的难处,愚兄弟也非常明白,那么这样好了,孩子请你把他放行,我们大哥的遗体,就暂时停放贵堡,待我们取得《天魔宝录》以后,再亲自去向各位掌门人陈情,现在只请舒兄代为先容便了。” 事情到这地步,已不容二堡主舒伦不理三老的意见,因为真要逼急了,三老一翻脸,骆人龙照样留不住,舒伦只好点头答应了。 金凤叟柯正雄向流霞叟邱永信一颌首道:“三弟,你去制止逆天翁和吴杨二兄的拼斗,并请他过来一叙。” 流霞叟邱久信与此刻拼斗的双方雅素识,有他出面,很快便制止了逆天翁和那两个老人的拼斗,并且和逆天翁一同走了过来。 逆天翁任性过来勉强站住脚步,便哇哇大叫道:“你们大哥的遗体被舒老儿劫走,不去追回来,反而制止老夫向他们要人,真是可笑得很!” 敢情,三老与舒伦刚才的一番谈话,逆天翁并未留心听到金风叟柯正雄苦笑为礼道: “愚兄弟多谢任翁不念旧恶,维护人龙贤侄之德,现有一不情之请,还请任老慨允赐助。” 真正说起来,逆天翁与中原四皓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只是彼此平日言语不投机,又加上逆天翁的怪异行为,难免不时发生冲突,时间久了,误会日深,于是便成了已出名的仇人。这时三老低声下气地相求,逆天翁那能再把旧恨记在心上,当时哈哈大笑道:“金兄少礼,你们有什么指派,尽管说吧!老夫和人龙小友倒是非常投缘,只要是有关他的事,无不从命。” 金凤叟柯正雄道:“龙侄受伤不轻,拟请任老护送他回到黄山去!” 逆天翁任性闻言大是不解,讶然暗想道:“这娃儿是你们的盟侄,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跑一趟黄山呢?”他原要把这意思提出来责问金凤叟,金凤叟柯正雄却似乎已看穿了他的心事,乃即解释道:“龙侄对我们三兄弟误会甚深,诸多不便,是以要麻烦任老。” 江湖人物,全凭血性交友,甚少查人隐私。三老含糊其词,逆天翁任性除了拒绝以外,实在没有追问的理由,何况他素以任性著称,只要他认为愿意做的事,原就不分是非的。 当下他出语如金地道:“好!老夫答应你们三人了!” 飞云叟李守义索过骆人龙的银玉飞霜龙驹,逆天翁抱起骆人龙,飞身上了马背,疾驰而去。 逆天翁任性抱着骆人龙纵马飞驰,来到了市集上,买了一辆马车,给骆人龙坐卧养伤。 这逆天翁果然人如其名,怪僻得紧,他因见三老似有难言之隐,一路上也就绝口不提那场打斗的事,也不向骆人龙追问内情,只与他说些江湖见闻,以解旅途寂寥。 骆人龙虽对自己父亲的死,有着满腹的伤感和疑念,却因父亲乃是死在自己三位盟叔手中,有点不好意思答出来,因此也尽量避免谈及。同时,他在丛林受伤以后,被飞云叟李守义点了穴道,不但不知自己一条命是三老救的,就连三老和舒伦的那番谈话,也没有听到。 骆人龙和逆天翁任性的友情,随着时间的过去,一天一天地增厚。 逆天翁对于骆人龙的事,嘴上虽不问,但心中却有了一个打算,决心要查一查这件事情的始末,暗中帮这个颇为投契的小友一点忙。所以,当他们到了黄山天都峰下,已可看到了络人龙的家门之时,逆天翁便不再行进,拍了拍骆人龙的肩头道:“小友,老头子就此止步不送了!”骆人龙“呵!”了一声,正要出言挽留,逆天翁已一纵数丈,转眼到了山下。 骆人龙无限依依地望着逆天翁下山的方向,连叫了三四声:“任老!任老!……”这才无精打采地牵着银玉飞霜,拖着沉重步子,向自己家中走去。 一路赶回来的时候,骆人龙恨不得马上见到慈亲,扑到她怀中大哭一场。可是,现在他马上就可见到慈亲了,他心里反而产生了一种踌躇不前,怕与慈亲相见的感觉。他在屋外徘徊了半天,都没有勇气踏进自己的家门。他一则惭愧自已真太没有用了,连护送严父遗体回家的能力都没有,再则也怕慈母听到不幸的消息后,痛不欲生…。那知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牵在手中的银玉飞霜龙驹,忽然发出一声嘶叫,甩头猛跃,向门前奔去。 骆人龙方自一愕,屋内已传出一声慈和的询问:“是人龙回来丁么?” 这叫声就像具有无形的吸引力,再也由不得骆人龙另打主意,他的身子和-只脚,已是不听他的指挥,一路跌跌撞撞地叫着:“妈!妈!”向屋中奔去。 骆人龙事亲至孝,这时纵然有人把刀子架在他的颈上,也挡不住他的奔势。 穿过草芦前面一片小小的花圃,只见柴扉开处,门前出现了一位满面笑容的中年美妇人。 骆人龙一见慈母含笑相迎,更是抑止不住心中的感情,低低叫了一声:“妈!”人更像脱弦快箭般扑向慈母怀中。 骆人龙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不谙武功,见骆人龙这样冒冒失失地冲来,只吓得死死抓住门扉,花容失色地笑道:“孩子!你可不要把为娘撞倒了!” 这种熟悉的欢愉情景,更勾起了骆人龙的伤感,他双目泪落如雨,哭声道:“妈!孩儿回来了!”扑身跪在慈母膝下,痛哭不止。 骆母见爱子痛哭,这才看出情形不对,心慌意乱地道:“人龙!人龙!有话好好说!你爸呢?” 骆人龙仰起泪痕斑斑舶俊面,哽咽说道:“爸,他老人家被害了!” 骆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毁了,两腿发软,人便向后倾倒,已是昏死过去了。 骆人龙一惊之下,立止悲泣,双臂猛探,托住慈母的身子,把慈母抱回屋中,平放床上,泡了一碗姜汤,给她灌下,在她耳边不住地轻呼:“妈!妈!……”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时间,骆母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苏醒过来:人是醒转过来了,可是,却半天不言不语,神情呆呆的比刚才昏厥时更是吓人。 骆人龙急得哭声呼道:“妈!妈!你怎样了?你听得到龙儿的声音么?”不住地摇撼着母亲的肩头。 蓦地,只见骆母眼神一凝,撑身坐了起来,脸上平静而坚定,再无悲痛之色,显然,她在这醒转过来的瞬间,已作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代替了穿心的哀痛。 骆人龙就怕慈母过份伤心,这时见.慈母脸色平静,也就略为宽松,自己更不敢再挑动慈母的忧伤,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静等慈母问话。 骆母沉默了一会,语声出奇地柔和,道:“孩子!你把当日寸情形详细地说给为娘听。” 骆人龙忍泪含悲,把经过的详情,一丝不漏地说了出来。 骆母沉思了半天又道:“你再把你三叔刺杀你爸时所说的话说一遍!” 骆人龙蹙眉仿着流霞叟邱永信当时的语气声调道:“大哥,小弟不是开什么玩笑,而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不得不顶着先鞭!”接着,他反问母亲道:“妈!您认为爸爸会做出什么危害武林的事么?” 骆母肯定地摇头道:“不!你爸爸是武林冲的君子,岂会做出危害武林之事。何况,他自与为娘结缡,隐居黄山二十多年以来,下山一共只过三次,其他的日子,我们寸步未离。 孩子,你想,他有机会做出危害武林的事而不让为娘知道么!” 骆人龙不由顺着慈母的话问道:“爸只下过三次山?” 骆母眼圈一红道:“正是,连这一去不回的最后一次,总共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二十年前;第二次,是在十年前!” 骆人龙喃喃地道:“想必都是到三义庄去,赴三位盟叔的约会的!” 骆母点头道:“不错,你爸爸极是重视与你三位盟叔的十年一会之约,他别的江湖恩怨都丢开了,就只对你三位盟叔,四十年如一日,总是不放心他们,要他不下山,那是不可能的事。” 骆人龙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叔给了我一张字条,说是要知道他们杀害爸爸的原因,可以按照字条上的住址,去请教三位武林中的正直奇人。” 骆母虽然未习武功,也非江湖人物,但自嫁给日月叟骆一飞后,耳濡目染,对江湖中事并非完全无知,忙道:“那三位武林奇人?” 骆人龙从衣袋中取出字条,念道:“少林苦行大师,武当一心道长,王屋铁指先生柳去非。” 他念完三人姓名,自己心中也不禁有点惶惑起来,因为这三个人,都是江湖中的长者,声名久著,三位盟叔,竟敢把这三人提出来,那就令人莫释了。 骆母听了三人姓名以后,脑中电光一闪,“呵!”了一声,道:“为娘记起一件事来了,十年之前,你爸爸赴你三位盟叔之约归来,好像提起过这三个人的名字,而且还带回一包东西,自那时起,你爸爸神色间总是显得有些不安,一直过了一年多,才逐渐好转,恢复了泰然宁静。” 骆人龙跳起来道:“妈!你知道那包东西的藏处么?我们快拿出来看看,或能找出一些端倪也说不定。” 骆母带着骆人龙走进日月叟骆一飞的书房,叫骆人龙搬开书桌,撬起四块青砖,挖下去五寸左右,底下有三块青砖,取出青砖,现出一只水缸口内放着一只木盒。 骆人龙取出木盒,打开来,只见木盒里面,分上下两层,上层平放一只红纸信封,上面写着:骆一飞遗嘱”四个字。 日月叟骆一飞预立遗嘱,这才武林中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武林人物,过的是刀头喋血生活,随时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年纪老迈,或是心中有所牵挂的人,都有预立遗嘱的风尚。 骆氏母子,目的不在遗嘱,所以取出遗嘱后,并未马上拆开展阅。 骆人龙揭开上层底端活盖,底下果然有一包东西,那是用一条青色手帕包着的。 骆母不待骆人龙取出那包东西,已先开口惊叫道:“是了!是了!就是这包东西!” 骆人龙提出那只布包,但觉沉沉地颇有些重量。这时他也没有耐心去解那布结,指力微运,撕开了外面包布,现出一只斑斑驳驳的铁盒,看那样子,至少也是逾百年以上之物。铁盒没有加锁,盒盖一掀而开,里面是一本手抄绢册,封面已是残破不全,但隐约间还可看出“天魔宝录”四字的形痕。 《天魔宝录》到底是什么武学秘笈,骆氏母子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首页,原以为内中字迹,也一定模糊不清了,那知触目之下,母子二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呵!是你爸的字迹!” 骆人龙不等慈母吩咐,已先念了出采,道: “余与三位贤弟晤面畅叙痛饮后,乘兴同游桐柏山,途中巧遇苦行,一心、去非僧道俗三友,寻幽览胜,盘桓竟日,临别之际,余因救一落涧幼儿无意中巧获此古代铁盒,盒内所藏,赫然竟是传说中的《天魔宝录》。 “天魔宝录”武功别走蹊径,修之固可天下无敌,却也能使人心性皆变,视善为恶,视恶为善,故数百年来,为武林公约所禁习,目为邪恶之首。 余本有毁书绝祸之意,爰以三友及三弟咸认此书乃前贤心血结晶,毁之可惜,促余携归,研究其变性之说,原因何在,如能针对其弊,去其阴毒,革其邪恶,弃其糟糠,摄其精义,未始不可转化为有用之学。 时余亦为之心动,认为武学一道,原无正邪之别,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自信心如朗日,诚可格天,只要把持得住,有何惧哉,遂将《天魔宝录》携之以返。’披阅之下,怅然若失,皆因本书原分剑术,掌式,指力,计谋,内功五篇,其中内功篇业已全缺,计谋篇亦仅存其半,不得窥其全貌矣! 而剑术,掌式,指力以及计谋篇残余部份,俱皆偏激诡诈,虽有所长,却与余一生习性相去甚远,格格难入,不能卒读,只好掩卷而叹,封存如故。拟俟异日约集三友及三弟,共验而毁之。 日月叟骆-飞志x年x月x日 计算日期,正是十年之前所写的。 骆母凄容微开,长叹出声,道:“龙儿,你看会不会就是这东西种下了你爸今日横死的恶因?” 骆人龙愤然道:“想必是三位无耻盟叔觊觎《天魔宝录》,不顾四十年结盟之义,以莫须有的口实加害于爸爸!” 骆母沉吟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三位盟叔,如果确有此种卑劣居心,则他们在未得到《天魔宝录》之前,是绝不会放过我母子的了。” 骆人龙恍然道:“难怪他们三个老东西,明明有杀我之力,而不取我之命,原来其心可诛,没有存着好意。”随之语声一厉道:“孩儿誓必把他们个个诛绝,以雪心头之恨!”说到后面,语声忽然一低,无限忧虑地道:“只是妈,孩儿……孩儿……”显然是对母亲的安全甚是放心不下。 骆母凄然一笑道:“妈的安全你不要担心,妈可以另外找一处最安静的地方定居下来,你尽可一心一意地去为你爸爸报仇雪恨。” 骆人龙点头道:“妈这个主意很好,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起来,孩儿可以请郑昆服侍你老人家,待将来大仇得报之后,孩儿再好好的奉养他,以报代劳之恩。”忽然语声一顿,“呵!”了一声道:“郑昆那里去了?”郑昆是日月叟骆一飞收用了二三十年的老佣人,虽是下人身份,但骆家待他有如亲属,骆人龙平日对他亦甚是敬重,当着他的面,都以郑伯伯呼之。 骆母悲戚戚地道:“我计算你们父子也快回来了,所以叫他下山去采办一些东西,好替你们接风,那知……那知……”说着,说着,似乎再也保持不住平静了。 骆人龙怕慈母伤心,忙把话头又转回到三老身上道:“妈!如果三位盟叔真来向我们索取《天魔宝录》,我们怎办,孩儿又打不过他们!” 骆母断然道:“将《天魔宝录》交给他们!” 骆人龙道:“如此将《天魔宝录》交蛤他们,孩儿心有不甘,我们现不现在就把《天魔宝录》毁了,也叫他们白费一场心机!” 骆母坚决地道:“不!交给他们!为娘要你看看他们读了你父的记述以后,到底作何感触,看看他们是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骆人龙道:“他们害死爸爸,是我亲眼目睹,难道这还不够么!” 骆母道:“孩子,你父一生为人,信义为本,-待人以诚,我们如果不先把真象弄明,在可能范围内给三位盟叔一个回头的机会,纵使能把他们三人杀了,只怕也非你父在九泉之下的本意!”随之目色一正,又道:“这种做人的态度,不仅对你三位盟叔要这样,就是对任何人也应该如此,才符合你父的素行准则,不致流于偏激。 骆人龙想起严父一生为人的高风亮节和慈母的忠恕心肠,不由肃然道:“妈的话,孩儿永守不渝!” 骆母脸上透出一丝夸奖之色道:“这才是你爸爸的好孩子!”接着,打了一个呵欠,道:“孩子,妈累了!你先出去坐坐,让妈休息休息。” 骆人龙取了一条薄被给慈母盖好,退出房外。 他退出的时候,骆母黯然看着他的背影流下了两行清泪。 骆人龙在草堂上静静沉思了片刻,一时百感交集,但觉前途茫茫,颇有无所适从之感。 凭他现在武功,不论是查明真相,还是直接报仇,能有什么作为呢! 百思无计,忽然,脑中曙光一现,掏出了《天魔宝录》,轻轻地抚摸着道:“我为什么不修习《天魔宝录》上的武功呢?” 另一个意念也即升起,“不!不能学《天魔宝录》上的武功!爸厌恶的武功,我怎能学来替他老人家报仇,这岂不是大大的忤逆不孝么?” 想到这里,他又把《天魔宝录》放回怀里。但不久,他又转而想到:“学不学是另一回事,我现在看看总可以吧!”于是,他又取出《天魔宝录》,翻开了首页。 他回想到严父的无辜,不由又从头复读严父的那篇记事,刚读了不到二三行,蓦地,厅中有人带着笑声道:“人龙,你是在看《天魔宝录》么?” 骆人龙闻声一震,举目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三位盟叔竟已站在草堂中央。 以三老的功力,骆人龙在失神之下,不能事先发现,并不足奇,但他们居然明目张胆地现身前来,倒使骆人龙暗抽了一口冷气,恨声道:“你们果然不是好东西!” 金风叟柯正雄道:“龙儿,你对长辈怎可这样无礼!” 骆人龙冷笑道:“天下那有这样可笑的事情,对杀父的仇人,也要讲礼貌。” 三老愕然相对,做声不得。 骆人龙嗤笑道:“三位大驾光临,是后悔当场没有铲草除限,还是意图做得更彻底一点?” 金风叟柯正雄叹道:“人龙,叔叔们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骆人龙哼声道:“好漂亮的甜言蜜语!”猛地大喝一声,道:“你们还有脸走进我骆家的大门么?” 金风叟柯正雄池讪地道:“令堂可在家中?” 骆人龙怒哼道:“你们还想见她老人家?” 三老默然无语,一脸戚色。 骆人龙似乎不屑与他们相对,怒瞪一眼,闪身退回内室,刚进入内室,便发出连声呛呼:“妈!妈!……”在一声重物倒地之声传出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三老在厅中,连叫了几声:“人龙!人龙! 内室毫无回应。 金风叟柯正雄略一思索,吩咐飞云叟李守义道:“里面或许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们不可再拘泥礼数,四弟,你进去看看!” 飞云叟李守义应声快步冲进内室! 片刻之后,就见他抱着骆人龙走了出来,骆人龙双目紧闭,手中还死死地拼着一张素笺。 金风叟柯正雄急急问道:“四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飞云叟李守义把骆人龙放在椅子上坐好,一面运气给骆人龙缓气,一面戚着脸容摇头叹道:“大嫂自尽死了,人龙大约是在骤惊之下,急昏了过去。二哥!三哥!我……我们……真做得对么?”、 金风叟柯正雄也是满面凄容地道:“但愿我们没有做错!”由于骆母的死,他的信心,也有些动摇起来了,他伸手抽出骆人龙手中的素笺,一看之下,泪水顿如滚珠般落了下来,悲声道:“大嫂!你这又何必哩!我们誓死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呵!” 流霞叟邱永信道:“大嫂写了些什么?” 金风叟柯正雄感情已失去平衡,一时无法开口说话,只将那素笺送到流霞叟邱永信手中。 流霞叟邱永信接过骆母写的素笺,看到飞云叟李守义投来渴望知道的眼神,于是便朗读道:“‘龙儿,报仇不是一件简单的大事情,你不能冲动,不能鲁莽,更不能气馁,因为你的对手,既能欺骗你父四十年,可见不是容易对付的!你要切切记住! 有妈在,会使你分心顾虑,不能集中意志放手去做,所以妈妈为了不拖累你,走这条路乃是应该和必然的,希望你把悲伤化作坚忍不拔的毅力,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从现在起,你不能哭!你要一哭,我和你父在一起听了,也会心乱的,孩子!妈一定会保佑!你 尽管挺起胸膛来!罪母绝笔”’ 流霞、叟邱永信念完了骆母的遗书,心情沉重无比,那还能说得出任何话来。 这时,正好骆人龙经飞云叟李守义运功推拿,回醒过来。 他像是梦呓般地说道:“妈!从现在起孩儿纵有眼泪,也要把它吞回去,再不哭了!”霍地从靠椅上跳起,扳着面孔,利箭般的眼光,向三老脸上一扫,冷冷地道:“你们不必再见家母了,你们的来意在下已经知道,你们要的东西,也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你们拿去吧!” 摸出《天魔宝录》.甩手抛给金风叟柯正雄,又厉声道:“你们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 有你们后悔的!”连正眼也不看三老一下,现出十足的厌恶表情,留下三老,又向内室走去。 金风叟柯正雄急喊道:“人龙,慢走一步,二叔有话要说!” 骆人龙既不回头也不理睬,只顾自己走自己的。 金风叟柯正雄叹道:“人龙,叔叔们不是你心中想象的那种人,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骆人龙人已走进了内室,但甩出一句话道:“不必等到将来了!我现在就已知道你们不是我心中想像的那种人!”同样的一句话,所含的意思,却是完全相反。 三老再有多少话要说,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金风叟柯正雄将取自骆人龙手中的素笺,放在桌上,用一只茶杯压好,以免飘失,旋又招呼流霞叟邱永信与飞云叟李守义,就草堂中,向内室拜了三拜,默祷道:“大嫂!兄弟们三人的心,可对日月,只恨我们来迟一步,以致失去向你表白的机会,你阴灵有知,望你和大哥,都能原谅兄弟们的苦心!” 他们拜罢,也不及翻阅“天魔宝录”,唏嘘着出屋离去。 骆人龙明知他们离去,也未予置理,翻箱倒柜地找出几套新衣服,给慈母换上,便痴痴地守在慈母身边发呆。这时,他脑中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能想。当他略微恢复正常时,忽听似乎有人走进了草堂。他哑声叫道:“是郑伯伯回来了么?”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那知举目看到的,却又是他不愿再见的流霞叟邱永信。 这时,邱永信的神情,和刚才比起来,已是完全不相同了。 我们可以这样说:片刻之前,邱远信在骆人龙百般顶撞之下,所表现的沮丧之态,完全是修养工夫深厚,力作容让的结果,在气质上,仍然有其不可轻视的威严。可是现在的他,可有些使人不敢相信,人站在厅中,面上再也没有丝毫光彩,垂头丧气,一脸惶愧之色,只差还有一口气,精神却早就涣散了,与行尸走肉无异。 原来,三老取得《天魔宝录》以后,受不住骆人龙的冷言冷语,只好离开了骆家。他们急着要去找三堡四派的人,请求发还日月叟骆一飞的遗体,所以一路上都各尽所能的展开功力,向山下奔驰。 正奔行间,金风叟柯正雄倏然停住身形。 老三老四同声问道:“二哥,什么事?” 金风叟柯正雄道:“我们这大的年纪,做起事来,怎么越来越粗心大意了!” 老三老四一怔,礼貌地说道:“二哥说得是!”到底为了什么?他们并未会过意来。 金风叟柯正雄道:“这《天魔宝录》得来太容易了,如果被人龙那孩子弄了什么手脚,我们这个人岂不丢大了!” 金风叟柯正雄一边说着,一边已取出了《天魔宝录》,翻开来检视。 老三老四也引颈向金风叟柯正雄手中望来。 翻开封面,第一页,就是日月叟骆一飞写的那篇记事文。 顷刻间,只见三老的脸色越变越白,就后完全没有了人色,尤其金风叟柯正雄与流霞叟邱永信更是抱头痛哭起来,豪伤地呼道:“大哥!大哥!我们该死,我们……我们怎会这样愚昧啊!” 接着形同疯狂,乱跳乱蹦不已。 飞云叟李守义因为不是主持和下手杀害日月叟骆一飞的人,虽然也是又悔又恨,痛不欲生,但毕竟要比老二老三轻易控制。当时,他含着眼泪,只好出手点了金风叟柯正雄和流霞叟邱永信的穴道,使他们暂时平静下来。 过了片刻,飞云叟李守义才又解开柯邱二老的穴道,安慰他们道:“二哥、三哥,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我们纵是马上一死,以谢罪大哥,也已无补于事了,人龙这孩子,年纪轻轻的,也需要我们的扶持,同时,我们被三堡四派借武林正义为口实,恶意利用,杀害了大哥,这个仇也不能不报。二哥、三哥,你们得平心想一想呵!” 金风叟柯正雄和流霞叟邱永信忘形失态,只是负疚太深,短时间的激动,经过飞云叟适时点了他们的穴道,并出言慰解,情绪也就稳定下来。 金风叟柯正雄沉重地点点头道:“四弟,你的话说得对,我们要为大哥洗刷,并帮助人龙复仇!” 飞云叟李守义道:“只怕人龙不会相信我们,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 金风叟柯正雄戚然一叹道:“我们也太使人龙伤心了!” 流霞叟邱永信原低头站在一边,独自沉思,这时接话道:“我要去说服人龙,把事实真象告诉他,我是出手杀害大哥的凶手,我良心上再也承受不住了。” 金风叟柯正雄道:“四弟说的不错,人龙是一个有见地有主张的孩子,他这时恨我们正深,要他马上改变看法,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流霞叟邱永信然道:“正因为这样,小弟才要亲自去向他表白。不过以后的事情,就只有偏劳二哥和四弟了。”言下已经表示他有了某种决心。 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是何等人物,那有听不出之理。 飞云叟李守义大惊道:“三哥,你不能打糊涂主意!” 流霞叟邱永信张开自己的双手,道:“四弟,你看我满手都是大哥的鲜血,我实在支持不下去了,让我为我们自己表白尽一点力吧!” 金风叟柯正雄沉吟了半天,面色一正,道:“三弟,二哥的感受和你相同,二哥了解你的心情,事实上,要改变人龙的看法,要为我们聊作表白,除了用自己的鲜血才是捷径外,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何况夜长梦多,现在不说明,只怕将来连说明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所以,二哥不愿阻止你。” 飞云叟李守义叫了一声:“二哥……” 话未出口,就被金风叟柯正雄截断道:“四弟,我们都是待罪之身,先死后死都是一样,缓死者的责任,只有比三弟更重,你看清了这一点没有?” 飞云叟李守义惨然道:“大哥的血仇待报,人龙正须扶持,我们怎能自灭实力?” 金风叟柯正雄道:“三弟的心已经碎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他纵是活着,也帮不了人龙的忙,不如让他壮壮烈烈地去吧!也叫江湖同道知道我们中原四皓,既急于公义,更重于友情,勇于认错改过,不是盗名欺世之人!” 流霞叟邱永信毅然朝金风叟柯正雄与飞云叟李守义一揖道:“二哥,四弟,大哥的清白,人龙的大仇,全靠你们二位丁!我去了!”霍地反纵而起,向天都峰上奔去。 金风叟柯正雄黯然低头,忽又抬头叫住流霞叟邱永信道;“三弟,缓走一步,为兄还有话说。” 飞云叟李守义脸上泛起一丝喜色道:“二哥,你是不是要劝三哥从长计议?” 金风叟柯正雄看了飞云叟李守义一眼,只是摇了一摇头,没有说什么,飞身追上流霞叟邱永信,取出《天魔宝录》,撕下首页日月叟骆一飞那篇记事,将《天魔宝录》交给流霞叟,道:“三弟,此书残缺内功篇,已无变性之虞,你把它带回交还人龙,以便他习成其中武功,对付三堡四派吧!” 流霞叟邱永信接过《天魔宝录》,硬起心肠,继续向峰顶纵去。 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纵身登上一株大树,直到望不见了流霞叟的身影,才凄然带泪,奔下了黄山。 这种见死不阻,以及壮烈赴义的行为,若非中原四皓,谁又能够坦然出之。 流霞叟抱着以死自白的决心,再次踏进骆家的草堂时,骆人龙正在内室失神发呆。 他等了不少时候,仍不见骆人龙出来,最后,只好弄出一些音响,这才惊动了骆人龙,走出内室。 骆人龙想不到流霞叟邱永信会去而复回,流霞叟邱永信也因心中有着大事,反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二人四日交投,互视了半天。 流霞叟邱永信终于僵硬的一笑,道:“人龙,你想不到三叔会回来吧!”说着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同时,又指着另一张椅子,对骆人龙道:“龙儿,你也坐下,我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他此刻气度雍和,直叫骆人龙骂不出口,何况骆人龙本来就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这时,他只好依言坐定,但脸上的神色,却仍是冷冷的,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流霞叟邱永信取出《天魔宝录》,还给骆人龙道:“你二叔要我把《天魔宝录》带还给你,同时,我有些话要向你说明一下。” 骆人龙收回《天魔宝录》,翻开首页,不见了严父的那篇记叙,心中一动,想起慈母最后的话,不由一叹道:“你有什么话,说吧!不过我告诉你,你的话再好听,也别想指望我相信你。“他显然已准备恪守母训,留给三老一条自新的路了。 越是这样,流霞叟邱永信越有说不出的难过、惭愧和哀伤,他低着头,悲声道:“我们发现,我们错杀了你父亲!” 先认错,这是最易取信于人的。 骆人龙果然为之一怔,道:“错杀?什么叫错杀?你们做事难道不先想一想么?” 流霞叟邱永信道:“我们上了人家的当!” 骆人龙冷笑道:“你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孩童,轻易会上人家的当?” 流霞叟邱永信苦笑道:“‘武林正义’四个字,被别人假借,毁了我们中原四皓!” 骆人龙见他说得郑重,心想大约不是假话,可是他不肯马上相信,恨声道:“你是说,有人认为先父有危害武林的行为,于是你们便实行大义灭亲,用我爸爸的鲜血,染红你们主持正义的名声?” 流霞叟邱永信一怔道:“人龙,你后面一段话,说得叔叔们太没有人性了,我们要真是那种人,第一,先必杀了你;第二,我也不会回来向你表白了。” 骆人龙实在找不出理由驳斥流霞叟邱永信,只好闷声不响。 流霞叟邱永信见骆人龙处事沉静,不浮不躁,私心窃慰大哥有后,看来自己一片苦心不致白费,当下精神一振道:“近半年来,有人用《天魔宝录》上的功力,伤了三堡七派不少弟子,于是各堡各派怀疑到你父亲身上,七派中的四派以及三堡的掌门人,找上了愚叔三人,要我们为武林伸张正义,我们一时不察,中了他们三堡四派的圈套,犯下了杀兄大罪。” 骆人龙仍是不完全相信地道:“你们凭了人家一句话,就糊里糊涂地把先父害了,我年纪虽轻,却不会因为你这么一说,就放过你们,转把三堡四派当做杀父仇人!” 第二章 血的事实 流霞叟邱永信被骆人龙说得老脸发烧,非常难过,一时接不上话。 骆人龙又是一叹道:“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向先父问一问,把事情弄清楚,难道你们心中,就没有四十多年的结义之情么?”这话更说得流霞叟邱永信又悔又恨,却也给了他解释的灵机。 只见他疾首痛心地道:“我们没有坚持先向大哥问明,这正是我们万死莫赎的大错,我们不应该听信三堡四派掌门人的主张,认为大哥习了《天魔宝录》以后,一定变了性情,不可理喻,如果不先下手,等到说不清,抓破了脸,大哥恶性一发,虽不能说无人可制,但武林中受害的人势将更多了。如今想起来,他们三堡四派掌门人不让我们先问清楚,原来是心怀叵测,早有预谋的了。” 骆人龙蹙眉道:“你说三堡四派居心叵测,早有预谋,有具体的证明么?” 流霞叟邱永信肯定地道:“当然有!” “什么证明?” 流霞叟邱永信扬眉道:“舒家堡为什么要劳师动众,劫夺你父的遗体?” 骆人龙不由一怔,默然无语。 流霞叟邱永信道:“三堡四派不但指使我们害死你父,而且还要把你父遗体,埋在通衢大道的热闹地点,用以警戒其他意修习《天魔宝录》的人。” 骆人龙一跳而起道:“有这种事?” 流霞叟邱永信道:“你二叔四叔为了此事,已找三堡四派关说去了,不过以我的看法,只怕成功的希望很少。” 骆人龙咬牙切齿道:“如果三堡四派真做出这种绝事来,我骆人龙不把他们弄得瓦解冰消,誓不为人!” 流霞叟邱永信道:“我宁愿你不相信我的话,但愿三堡四派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骆人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道:“三堡四派中的四派,是七大门派中的那四派?” 流霞叟邱永信道:“七大门派中,除了少林,武当,崆峒三派外,其他终南,王屋,青城,罗浮四派,都是这次事件的主持者。” 骆人龙默默的记住,又道:“他们三堡四派,一向都以正大门派自居,为何做起事来如此乖张?” 流霞叟邱永信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现在我想起来了,你父被害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曾得罪了三堡四派的人,和名头过于响亮,盖过了他们的威望!” 骆人龙道:“先父得罪了三堡四派一些什么人?” 流霞叟邱永信道:“舒家堡主舒正干,高阳堡现任堡主的三叔高占非,落星堡二堡主田畴,王屋派掌门师弟铁镜先生袁宏道,终南派长老李敬吾,青城派习真道长,罗浮伍…。” “伍”字刚出口,忽见流霞叟邱永信身子一前一栽,伏倒于地,背上露出半截刀柄,兀自晃动不止。 骆人龙大吼一声:“恶贼!那里走!”跃身向屋外奔去。 屋外,日影西斜,山风习习,哪里有什么人影!骆人龙恨得一顿脚,便待扩大搜索,却忽闻屋内传出流霞叟邱永信软弱的呼声,道:“人龙……人龙……。” 骆人龙这时已是完全相信了流霞叟邱永信的话,流霞叟邱永信如果有不尽不实的言词,决不致有人杀他灭口,此念一生,立时对三老的仇视之心便消除了大半,而闻声回到屋中时,对流霞叟的称呼也改了,他一面扶起流霞叟,一面轻轻呼道:“三叔,三叔,人龙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流霞叟邱永信无力地吐出一句话道:“快!快!用内力……激……激发我的真元余力。” 骆人龙早就该这样做了,只因经验不足,一时没有想起,这时听了,连忙一掌贴在流霞叟邱永信丹田穴上,度过一股内力。 流霞叟邱永信缓过气,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人龙!你相信了我的话么?” 骆人龙点点头。 流霞叟邱永信又道:“你原谅我了么?” 骆人龙对于这句话,没有马上表示态度,正犹豫间,一眼看到流霞叟邱永信那急切企盼的目色,不由心肠一软,又点了一点头。 流霞叟邱永信脸上浮起一丝笑容道:“我原打算把话说明以后,即自绝以谢你父,现在,这样更好,这许多话都已有人用我的生命证实了……”头一垂,口中喷出一股热血,就此死了。 骆人龙摇撼着流霞叟邱永信的身子,急急地道:“三叔!三叔!还有罗浮的伍……伍什么?你没有说明呵!”但任由骆人龙叫破了喉咙,流霞叟邱永信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蓦地,屋外传来一阵步履之声。 骆人龙放开流霞叟邱永信的手,顺手摘下壁间铁剑,一个劲地猛向屋外冲出,口中喝道:“恶贼!恶贼!纳命来!” 大门外站着一个干瘦的老苍头,肩上挑着一付担子,莫明其妙地惊叫道:“少爷!你疯了么?我是郑昆!” 骆人龙闻声知人,急射的身子,收势不住,只得一弓一弹,打了一个空心筋斗,从老苍头郑昆头上翻了过去。 他身子落地,一个箭步,又回到老苍头郑昆身前,忍不住悲声道:“郑伯伯!我们骆家整个的完了!” 老苍头郑昆斜肩放下担子,愕愕地道:“什么?有这种事?” 骆人龙带泣带诉地把发生的一切,向老苍头说了。 老苍头郑昆听了唏嘘了半天,脸色一厉道:“三堡四派,造谣栽脏,阴谋陷害,一举把中原四皓全毁了,如此无耻行为,我郑昆第一个就饶不过他们!”接着,又安慰骆人龙道: 事已至此,死者已入土为安,我们先把主母和三爷的后事料理了,再从长计议以后的事吧!” 有老苍头主持,骆母和流霞叟邱永信的丧事,倒是处理得周周到到。 不日间,天都峰麓新添了二座大坟。 主仆二人依礼祭奠了一番,回到那冷冷清清的草芦人龙想起一事,入室取出一块手掌大小、上面刻满了花纹的六角形紫铜片。 老苍头郑昆一见那紫铜片,双目奇光陡射,显然有些把不住,讪讪地道:“少爷,你这紫铜片是那里来的?” 骆人龙将那紫铜片递给老苍头郑昆,摇头道:“这是家父特别指定送给你的遗物,至于它的来历,我一点也不知道。” 老苍头郑昆惊喜地双手接过紫铜片,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并不大相信地道:“少爷!.这是老爷指定送给我的?” 骆人龙取出父亲日月叟骆一飞预立的遗嘱,指给老苍头郑昆看道:“家父为酬谢你在我们骆家数十年的辛劳,特别指定将这紫铜片送给你,留作纪念,唉!说起来这东西实在是太菲薄了,可是,我又没有更好的东西送你,请你不要见笑吧!” 老苍头郑昆忽然大声道:“菲薄!少爷,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少不更事,你可知道这块紫铜片在三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引起了多大的纠纷,我就是为了这块紫铜片,当年几乎就丧了命,要不是老爷救了我,那里还有今天的郑昆,想不到老爷救了我的命不说,如今又把这紫铜片送给我。”声音一变,哽咽道:“老爷!老爷!你对我郑昆一真是恩比天高,永生永世也报答不完的啊!” 骆人龙“呵”了一声,道:“原来是郑伯伯的故物,现在原壁归赵,可喜!可贺!” 老苍头郑昆瞑目轻轻地摸着那六角紫铜片,嘴里泛着微笑,沉缅在一种快乐的幻境里,约有半顿饭时光,忽然脸上又现出凄然的神色,叹道:“老了!老了!余日无多,我要这西又有什么用!少爷,我还是还给你吧!” 骆人龙摇头相拒道:“郑伯伯,这是先父送给你的,人龙不敢领受。“老苍头郑昆脸色一正道:“你可知道这紫铜片的珍贵?” 骆人龙正色道:“人龙志切亲仇,身外之物,纵是价值万金,也不感兴趣。” 老苍头郑昆扬声道:“这紫铜片正是一处埋藏亿万珠宝贵金的藏宝秘图,得之便可成为天下首富!” 骆人龙毫不为动地道:“先父得了这紫铜片,数十年来,隐而未言,亦未凭以寻宝,可见他老人家,当年只是志在消弭江湖上那股寻宝热潮,减少杀劫,自己并无贪财之意,人龙纵或不肖,也不敢有违先人此志o” 老苍头郑昆心中暗赞骆人龙一丝不苟,欲言又止,忽然摇头一叹,收起了那块紫铜片。 骆人龙又道:“这紫铜片数十年不出江湖,武林人物或许早已淡忘了它,郑伯伯你这时前往寻宝,正是最好的时机,你快快去吧!人龙父仇在身,也要走了!” 老苍头郑昆忽然义形于色道:“老汉也不要这什子了,老汉要陪少爷一同为老爷复仇去!” 骆人龙摇手道:“不可,先父将这紫铜片还给你,想必一定含有深意的,父仇子报,古有名训,人龙心领你老的盛情。” 老苍头郑昆思量了半天,霍地推金山倒玉柱向骆人龙拜下道:“老爷,少爷,对我之恩德,天高地厚,我也知道,对老爷的仇,帮不上忙,只好就遵丛少爷的意旨,就此别过了!” 骆人龙一怔,慌忙一旁回拜道:“郑伯伯,郑伯伯,快不要这样,人龙愧不能奉养你的天年,但愿你这番能达到数十年的心愿!” 老苍头郑昆拜罢起来,又嘱咐了骆人龙许多话,这才摇着头,流着泪,离开了寄住了数十年的骆家。 原来,这老苍头郑昆,早年在江湖上,也是黑道中有名的阎罗煞星,心狠手辣,加上功力极高,被人称为“人鬼愁”。 三千年前,他从一个孤寡老婆子手中,得到了这块紫铜片,不慎风声外泄,引起了黑白两道无数高手的争夺,结果,人鬼愁郑昆自己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那紫铜片也被更厉害的人物抢去。 幸得巧遇日月叟骆一飞救了他的命,从此以后,他也心性立变,洗手收山,随同日月叟骆一飞隐居起来。 那紫铜片之祸,在江湖上一直延续了数年之久,才逐渐烟消云散,谁也想不到紫铜片竟是被日月叟收藏了起来。 郑昆身受日月叟骆一飞救命大恩,论理怎样也不该离去的,他之所以突然决定硬起心肠离去,乃是另有打算。 骆人龙望着,郑昆蹒跚而去的背影,想到十几年相处之情,不禁黯然而叹。 这时,骆人龙抱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决心,目前自己没有报仇的能力,便决不轻言报仇。同时,想到名师难求,奇遇不可得,也就只好准备采取实事求是的做法,接受三位盟叔还《天魔宝录》的至意,决心钻研《天魔宝录》上的绝艺,以备将来向三堡四派寻仇。 这个想法一生,骆人龙钢牙猛挫,立即放了一把火,把自己一家住了十几年的草芦付之一炬。一时但见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四周的黑暗,也照红了骆人龙坚毅不拔的面容。骆人龙不忍再看父母一生心血,一炬成灰,顿足转身,便待离去- 就在这时,气阵破空之声起处,两条人影飞踪而来。 借着火光瞧去,只见来人是一道一俗- 那道者身穿玄色道袍,肩上斜背长剑,白面无须,年约三十左右。 那俗装汉子,穿着-袭蓝衣长袍,年纪虽也仅三十左右,一部山羊胡子,垂在颔下,看去却有点老气横秋的样子,背后也是插着一把长剑。 二人落身在骆人龙七八尺外。 那俗装,汉子,见骆入龙有离去之意,出声招呼道:“少侠慢走,老夫有事请教。” 骆人龙双目如炬,脸上带着不高兴的神气道:“二位有何吩咐?” 那道人朗声道:“贫道青城玄鹤,这位长者便是落星堡的田七田大侠。请问这里可是日月叟骆一飞骆大侠隐居之地?” 骆人龙一听他们便是三堡四派中人,不由地无名火起,语意不善地道:“失敬,失敬! 不知二位查问寒舍,是何意图?” 道俗二人点头互视一笑,象是说:“找对地方,没有错了。” 落星堡田七摸了一下山手胡子,一字一吐道:“少侠可是姓骆,台甫人龙?” 骆人龙见他问话的语气,极不好听,便也没好气地答道:“姓骆有什么不对?” 落星堡田七改了一副面孔,带着微笑道:“尊府是无意失火?还是有意焚烧?” 骆人龙冷冷地道:“我烧自己的房子,与二位有什么相干!” 落星堡田七哈哈一笑道:“这样说来,少侠是有意远飚了尚幸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骆人龙已经意会到,他们是特为我找麻烦的,他因为吃过舒家堡的亏,不禁略为紧张地握了一握腰间长剑。 落星堡田七摇手道:“我们不会骤然出手的,要动手也让本人把话说完了如何?” 骆人龙发现自己的举止,实在是太嫩了,俊面为之一红,沉声道:“有话快说,本少侠另有要事,不便久待。” 落星堡田七正色道:“我们是来请骆少侠交出《天魔宝录》,以维护武林公约的!” 骆人龙一听他们要索取《天魔宝录》,立即愤然道:“凭什么要把《天魔宝录》交给你你们” 青城玄鹤一笑道:“令尊偷习《天魔宝录》受到制裁之事,近日来已是传遍天下,难免有那不肖之徒,仍对《天魔宝录》存着凯觎之心,前来抢夺,危害到少侠的生命,少侠如把《天魔宝录》交出后,便不会遭到任何骚扰了。” 骆人龙冷笑道:“这样说来,你们还是一片好心!” 落星堡田七不耐地道:“禁习《天魔宝录》乃是武林公意,希望骆少侠不要自误!” 骆人龙冷冷一笑道:“二位说的话,倒是十分好听,只不知二位是否心口如一?” 落星堡田七怒道:“骆少侠,请你把这话说得清楚些!”。 骆人龙沉声道:“好鼓不用重捶……” 青城玄鹤朗声截口道:“骆少侠是信不过落星堡和敝派在江湖上的信誉!”骆人龙嗤鼻道:“不仅如此!” 落星堡田七年纪虽然较大.修养似乎还没有青城玄鹤好,已是忍耐不住,吼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道长,我们不必白费精神,对牛弹琴了!”口发一声清越龙吟,摇肩拔出背上的宝剑,剑锋出鞘,明如秋水,光芒四射,伸缩跳跃不已。 骆人龙平生之中,只在这次护送乃父遗体回家途中,和舒家堡的人作过一次生死搏斗,虽说以一敌四,败得还不丢人,却因不知那四人的身份,无法据以衡量自己武功艺业的深浅,这时倒有与二人一斗的心理,当时,也把日月叟-生用以威震江湖的普通青铜长剑拔到手中,剑诀一捏道:“二位请!” 青城玄鹤一笑道:“骆少侠豪气干云,可惜落星堡与敝派不惯以多为胜,贫道与七堡主任由少侠择一赐教好了!” 骆人龙转注落星堡田七道:“你拔剑在先,我就先领教你们落星堡的繁星剑法!” 落星堡田七见骆人龙先选他作对手,意念间,以为骆人龙看不起他,不由气得“嘿嘿” 笑道:“你认为落星堡的繁星剑法不快么?那你就上来试一试吧!’’脚下-滑,已欺到骆人龙身前不及二尺处。 骆人龙究竟是年轻气盛之人,火气一被挑了起来,那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当时举手一剑,直刺过去,口中大声喝道:“你不要拿年纪大来吓唬人,也叫你看看朝阳剑法的历害。” 他武功本已不弱,在年轻一辈中,已算得上是佼佼者,此刻恨对方上门欺人,刺出的一剑特别强劲,剑风带起轻啸之声。 落星堡七堡主田七见他出丰剑势,威力之猛,竟超过了他这种年龄正常情形下应有的程度,顿时不敢再轻视他,暗道:“怪不得日月叟骆-飞盛名数十年不衰,就凭他这个儿子的成就,也就有其过人之处。” 右手剑化繁星点点,虚实兼用的还了一招。 骆入龙大喝一声,长剑一柱擎天,手腕一振之间,透过田七剑光,剑尖幻出五朵剑花,分取田七五处大穴。 田七冷笑声中,剑式一变,举剑盘空一旋,也洒出一片金芒,和骆人龙的剑光,交织一处。 三十招过后,田七不由心烦,暗自忖道:“以我三四十年的剑术修为,对你一个年轻娃娃,竟讨不得一点便宜,岂不叫青城派的玄鹤见了笑话,弱了落星堡繁星剑法的名头。” 其实骆人龙久战田七不下,心何尝没有相同的想法,自己学了一身家传绝学,连一个区区落星堡的七堡主都对付不了,将来还谈什么报仇之事!他哪里知道,田七的一手繁星剑法,在落星堡中,已算得上是前五名好手。他能和田七打成平手,传到江湖中去,已足令人刮目相看了。 二人心目中各有想法,手底招式,也一招跟着一招的渐转凌厉。 大约又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兀自分不出胜败来。 但在形势上看去,落星堡七堡主田七,由于虚名在外,生怕败骆人龙手中,无面目见人,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作崇下,采取了守多于攻的打法,牺牲了不少可以取胜的机会。 反观骆人龙,并不过份介意这一战的胜负,一意只在衡量自己的功力水准和出一口屈辱之气,朝阳剑法运转挥洒,反而使得得心应手,倍见威猛。 象这样下去,时候一久,田七不见得就能保得不败。 青城玄鹤当然不能眼看着田七在阴沟里翻船,既是同道出来,荣辱与共,当时长剑一挥,带着一道白光,投入两人缠绕交织的剑光中,口中发话道:“七堡主请暂退一步,待贫道也领教领教骆少侠的家传朝阳剑法!” 田七趁机退出丈外,喘息吁吁地道:“道兄小心了!这小子确实还有两手。” 骆人龙眼看就要战胜田七,这时玄鹤插手上来,心头大是恼怒道:“本少侠有言在先,连你们同上都不在乎,那里会怕你们的车轮战法?”手腕一振,先发制人,幻起朵朵剑花,剑光闪动,疾向玄鹤猛然刺出一剑。 玄鹤被骆人龙说得不好意思,到底玄门中人,涵养工夫比较深厚,飘身退开七尺,让过骆人龙一剑,淡淡一笑道:“骆少侠不要作恼,你且先略作调息,我们再比这一阵好了。” 骆人龙年纪虽轻,眼光却是犀利非常,单看玄鹤道人这份气度,便知他的剑术造诣,必较落星堡七堡主田七高明得多。当时,心中一凛,马上收摄心神,狂妄之态尽敛,剑势一收,道:“看起来,你倒甚是通情达理!只可惜……。” 玄鹤怕骆人龙说出不好听的话,忙截口道:“骆少侠,你现在可以运功调息了!” 骆人龙硬生生把到口的话忍住不发,突然由浮躁中冷静下来,席地坐下,闭目调息,不过片刻时光,脸上便现出一片肃穆之色。 玄鹤见了,不住的暗赞道:“此子年纪轻轻,遇事却能自我克制,看来我们三堡四派,将要遭到一个不易对付的对手了!”他虽然是这样想着,却没有出手害人的凶心,倒颇有正大门派的气度胸襟。 骆人龙调息了片刻,霍的神清气朗地站起来,脸上平静得有如平湖秋月,微微泛起笑容道:“道长请。”横剑当胸,凝目平视,宁静中自有气概。 玄鹤道人笑道:“贫道痴长几岁,还是骆少侠先请!” 骆人龙道了一声:“有僭了!”左手一捏剑诀,右手长剑缓缓劈出,一反刚才和落星堡七堡主田七相斗时的猛烈急攻之势,劈出之剑,看去慢慢的,其实沉稳有若泰山。 骆人龙一点不敢轻视玄鹤,已施出朝阳剑法的精奥之处。 要知朝阳剑法之威力,并不在猛攻相拼,而全在能按朝阳逢勃,阳光普照之辉宏气势,作大开大阖的运转施为。 想不到骆人龙在这方面,竟也有了六七分火候,怪不得他有时要自傲一点。 玄鹤默然点头,忖道:“这才是朝阳剑法的精髓了!”当下,右臂探处,也缓缓刺出一剑。 这一剑来势飘忽,如浮云掠月,看似劲力不足,却是青城青冥剑法中的精微之学,一招之间,含蕴着无穷变化,令人虚实莫测。 骆人龙剑式沉稳,以不变应万变,式演“日正中天”,隐挟风雷之声,挺剑直逼而上。 玄鹤叫了一声:“来得好!”剑势又变,绕身疾旋,把骆人龙圈在一片剑光之中。 二人这一动上手,风云变色,打到二十回合后,人剑浑为一体,剑气如波涛汹涌,四周游漫,逼得落星堡七堡主田七退出十数步外。 将近百招之际,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双剑相触,骆人龙大喝出声,内力潮涌而出,想把玄鹤的长剑震脱出手。 谁知,玄鹤的内力比他深厚得多,一股反弹之力应势而生,骆人龙反被震得右臂麻木,手中铁剑,再也把握不住,脱手飞出二丈开外,插在一株古树之上,人也踉跄退出五六大步。 玄鹤剑势一收,态度安祥地这“承让了《天魔宝录》可以交出来了吧!” 骆人龙看看空着的双手,这才真的体会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句话的深意,对于自己将来复仇的艰巨,又多了一层认识,长叹了一声道:“罢了!”伸手怀中,去掏《天魔宝录》。 玄鹤见骆人龙如此沮丧,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不忍之意,笑道:“骆少侠,你年纪轻轻,能在青城玄鹤手中走上百招始才落败,已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要知足才对。” 骆人龙这时满肚子怨气,那里听得进玄鹤的话,手中已搁出《天魔宝录》,只在思忖着该不该交了出去。 他想到自己这身艺业,连清城派一个玄鹤都斗不过,如果没有这《天魔宝录》,将来要想找三堡四派算账,岂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懊丧之下,不禁大喝一声:“谁也莫想再得到《天魔宝录》了!”突然扬手,将《天魔宝录》向烈焰冲天的火海中投去。 对方二人料不到骆人龙会有此出奇的举动,玄鹤急得顿脚道:“你……你……” 蓦地,只见一条人影,从斜刺里掠空射到,“大鹏展翅”,在火苗中一起一落,手一探,已将《天魔宝录》抓在手中。再一腾身,转向暗影中掠去。 “那里走!”玄鹤和落星堡田七同声大喝,扑身追了下去。” 骆人龙经此一战,沮丧之余,对现实环境也认认得更清楚了。他坚定的自誓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就给你们十年耀武扬威的岁月吧!”他长身纵起,从那古树上拔回自己的长剑,消失在黑暗的林影中。 骆人龙奔往的方向,不是黄山脚下,而是天都峰上-处极为隐密的所在。那处隐密所在,是他在五年前狞猎时发现的一个秘密,因为那里非常隐避,正是他逃避日课,独坐幻想的好去处,所以他自发现这地方之后,甚至在父母面前,都没有提起过。 想不到,他今天竟要把这地方用作理首苦练家传绝学的避秦之地了。 他在黑暗中奔行了半顿饭时光,来到一条山溪边缘。那条小溪,宽不过三尺,是从一座悬崖里钻出来的。 他顺着山溪,走到源头,毫不考虑地跳入水中,因为溪水不深,说不上游泳和潜,他只是闭住气,隐在一个半在水面下仅可伏身而入的崖洞而已。 说起来,’这崖洞的深度,不过五丈左右,有如一间极为宽大整洁的石室,那条流过中间低陷处的溪水来自石洞的里端。因为里端黑暗无光,骆人龙也没有进去过,不知到底还有多深多远。但是,外面这间石室;已是相当宽敞足够他起坐息的了。 洞顶天生地有着三团发光的怪石,把全洞照得通明。顶壁离地面不过两个半人高,倒吊下来许多半透明的钟孔怪石,长的插入地下?有如支柱,短的不过数寸,象是怪兽的獠牙,长长短短,把整个石洞都挤满了,只有靠东边角上,还有一块方圆两丈左右的空地。那半透明的钟乳石,被洞顶上的怪光一照,发出一种不蓝不红的颜色,极为绚丽美观,启人幻想。 过去,骆人龙便曾在这钟乳石林之内,穿行为戏。因为这石林的构成非常奇妙,有的地方必须侧身而过,有的地方,又得挨着地面爬行过去,有的地方又必须攀到洞顶,才通得过去,这种变化多端的阻隔,正迎合了一个少年好奇的心性。可以说,骆人龙不少宝贵的童年时光,都消磨在这里。但今天他决定隐居到这石洞里来的心情,却是完全两样,再也没有玩乐的成份,而是抱着艰苦卓绝,磨砺以须的苦痛。 从这一天起,他便加倍用功地练家传绝学,把一天时间,当做三四天来用,不眠不休,日夜钻研。 平时除-了必须出洞找寻食物以外,也绝不出洞-步,甚至把晚上睡眠的时间,都用在勤练内功之上。 日月叟骆一飞一身武学,在近世江湖上,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骆人龙这一专心苦练下来,其成就之大,自非等闲,不过骆人龙自己还不觉得罢了。 骆人龙在石洞之内,住了将近一年。一天夜晚,正当他略作休息的时候,忽有十只小白兔,从他身边一闪窜了过去。 他这时,正感觉到肚中有些饥饿,而猎取回来的兽肉,因为放置太久,已有些变味,打不起兴趣去取食,这时见到了这只小白兔,不由食欲大动,立即纵身去捕捉,小白兔被赶得无处可逃,便在钟乳石林里,穿来穿去地乱窜。 骆人龙也就展开一身功力,紧追不舍。 骆人龙这次进入此洞,由于心情沉重,从未重温过童年时候在石林中穿行的游戏,如今年纪长大,身子长得又高又大,虽说工夫高了,但穿行起来,却没有往年那般利落和快速。在这种情形下,追逐小白兔,自是十分吃力,只追得精疲力竭,也没有摸着那小白兔一根毫毛。 最后,他只好一叹作罢,仍以那不新鲜的兽肉果腹。但吃着没有味的死肉,那小白兔肥嫩的身子,更对他发出,诱惑,使他馋涎欲滴,他一发狠心,决意非把它捉到不可。于是一待精神恢复过来,立即又追捕起那小白兔来- 为要增加速度,自然必须不时调整改善穿行石林的步法,和转身的动作。 反覆运用几遍之后,骆人龙忽然停止了追逐,站在洞中央发起呆来。 最后,他霍的跳身而起,象疯子一般向那小白兔连连作揖,喃喃地道:“呵!小白兔,多谢你的激发成全,使我领悟出一种神奇的身法,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那小白兔却不知骆人龙在发什么神经病,吓得又是一阵乱窜,惊慌已极。 从这一天起,骆人龙又多了一项练习身法的功课,同时也多了一份为小白兔准备饲料的工作。 时间久了,他和小白兔已相处出了感情,烦了的时候,便和小白兔在石林中追逐为戏。 又是一天的下午,骆人龙走出洞外,去猎取自己的食物,在他猎得一只梅花鹿回到山洞的时候,忽然发现小溪旁边,伏卧着一个汉子,把一颗蓬头乱发的脑袋伸在溪水之内,一动也不动。 起初,骆人龙以为这人是渴到了极点,所以把头伸到溪中去喝水。 但隔了许久,.仍不见那汉子站起身来,这才觉得有些不平常。 再看他左臂下面,流了一滩鲜血,快要变成黑色了。 骆人龙立即意识到,这人可能是死了,于是上前把那人翻转过来,果然,脸色发青,已经死了多时。 这人年纪约在五六十左右,左臂被人一剑削下半截,身上也受了不少伤,想必是流血过多而致死的6 骆人龙摇着头,在溪边挖了一个土坑,回头轻探双臂,捧起那老人死尸,走到坑边,正待放入坑中,忽听一声轻响,一块三角形银牌,由户身衣内掉了下来。 同时,更瞥见那尸身怀中露出了半截书册,看那颜色,极是眼熟,于是顺手取了出来,放在一边,先把尸体埋好,然后才拾起那三角银牌和那本书册细看。.-看之-下,骆人龙的眼光,有些发直了,这本书册,不就是自己失去了的《天魔宝录》么!马上,骆人龙脑中又泛起了一幅景象,不管这死去的老人,是第一次的得主,或是换了二三次手以后的得主,想必风声传了出去,这半年来,就未曾逃出黄山地区,结果仍然被人围攻丢了老命,而最后鬼使神差地,竟又将《天魔宝录》送回到自己手中来。 骆人龙想到这里忽然暗叫了一声:“不好!我不能留下痕迹,让人怀疑到这附近住有人。” 于是,他又重新把那坟头铲平,在上面种了几颗小树,掩去新土,回到溪边,望着那滩血痕,本想用水洗去,后来又改变主意,觉得没有洗去的必要,让那血迹保持原状,至多只会使人认为那老人曾到过这里而已。 如果用水冲洗,血水流入溪中,反而不美。 因此最后,他就决定不理那些血迹,返身回洞。 当他走到入洞的溪头时,却又有一个问题困惑着他。 他入洞,是要经过一条一丈五六尺长的水道的,这叫他有什么办法,不把《天魔宝录》弄湿呢? 想了很久,他才想出了。一个办法,先采了几片大的树叶,把《天魔宝录》包起来,然后,外面又包上层微湿的泥土,再外面又包上一些阔树叶,用草藤绑好,系在腰间,带着那打来的死鹿,和那块银牌,向水中跳去。 但他身子刚刚跳起,尚未落入水中,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道:“妈!那边有个疯子投水了!” 既然被人发现,骆人龙也不敢钻到洞中去,免得泄漏自己的住所,只好站在水中等待,准备先打发了来人再说。 一条纤小的人影,首先射了过来,好快的身法,一闪身就到了溪边,直着又发出一声惊叫道:“啊呀!原来是个水鬼!” 原来,骆人龙在洞中一住经年,头发已有尺来长,倒覆下来,盖住了大半边脸;同时,因为受了洞中那怪异光线的照射,使他那原本白晰的面孔,变成了紫酱色,加之衣服又穿了一年多,度过春夏秋冬四季,已是破烂不堪。 骆人龙自己不觉得,这怪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叫他一声水鬼,已算客气的了。 骆人龙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尤其听出这声音是发自一个少女之口,心理上所受的威胁更大,也不敢抬头去瞧她,跳上岸就逃。 但才奔出不过二三丈远,忽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身穿紫红色的中年美妇,已挡在面前。 骆人龙慌得顿足定住身形,正想说几句话支吾过去,那美妇已是非常和霭地先开了口道:“你这位小哥不要惊慌,我们不曾有恶意的!” 骆人龙并不是怕了她们,只因自己的功力还没有达得预定的目标,不愿招惹麻烦,所以才想先到别处绕一个圈子,再偷空回到洞中。 现在既然被人家挡住,也只好豁开了,定住心神,文质彬彬地行了一礼,道:“小子有礼了!” 行礼的动作,不但娴熟,而且有一种自然的洒脱之气流露出来。 这种洒脱之气,会在一个这样的丑鬼身上出现,真大大出乎那中年美妇意料之外,她不免为之一楞,忘了回礼。 这时,那最先发现骆人龙的少女,也已闪身过来,站在中年美妇身边。 骆人龙这才看清了那少女的衣着面貌。 她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已是出落得美丽极了,大红披蓬,绿色短装,束着一条水红色的腰带,更显得娇艳动人。 她抬起稚气未脱的秀容,叫了一声“妈!”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人倒还知礼得很嘛!” 也不让她妈答话,接着,像似有了一个极大的发现,惊叫一声,又道:“妈!你看,他肤色虽然难看,人倒长得非常端正英俊的哩!” 中年美妇显然对自己这个爱女,没有多大的管束能力,尽管口中喝叫着:“菁儿,文静一点!”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菁儿也不管慈母的喝叫,只顾任性地盘问骆人龙道:“喂!小子,你年纪轻轻的,为什么就活得不耐烦,跳水自杀,要不是我眼快,叫住了你,你岂不完了,还不向姑娘道谢一声。” 骆人龙见她装着大人的样子,说着娃娃的话,真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总算他身经大难,克制工夫也还不错,强忍住笑,道:“在下……在下姓马,草字恨生。”他边想边说,胡取了个姓名,随即又道:“多谢姑娘……唉!其实我并不是投水的!” 那叫菁儿的少女秀眉一挑道:“你不承我的情也就罢了,你明明是投水,为什么偏说不是的?” 骆人龙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我是下去洗澡的!” 菁儿自信心特别强,灵眸转了一转,嗤鼻道:”骗人!天下再怪的人,也不会穿着衣服洗澡!哼!哼!” 骆人龙不惯说谎,自己认为蛮有理的事,竟经不起人家随便一挑,就挑出了毛病,却不甘马上服输,强辩道:“我是见有人来了,不好意思脱衣服。” 菁儿娇笑道:“你这话更没有理由,你要是真懂得礼貌,就不该急在上时,你不会等一等再洗么?”停了一停,一翅小嘴唇道:“你有勇气寻死,为什么不敢说真话呢?” 骆人龙被弄得啼笑皆非,用起破袖子,正准备作揖认错了事。 那中年美妇却及时解除了他的尴尬处境,笑向菁儿骂道:“菁儿,不要胡闹了,为娘有话要问马少侠哩!” 菁儿“噗嗤!”一笑,向骆人龙做了一个鬼脸,意似说:“这遭便宜你了,” 骆人龙道:“大娘有何指教?” 那中年美妇道:“你在这附近可曾碰到一个年老之人?”接着又如此这般,把那老人的衣着形貌,形容了一番。她说的,正是骆人龙掩埋了的那个老者。 骆人龙心头怦怦而跳,有点心虚地道:“不,不曾见到这样的老人,我因打了一只鹿,所以跑到此处来洗鹿。”后面这句话原是多余的。骆人龙说完以后,就发现有些不对,正自提心吊胆,那青儿果然就抓住这个语病,笑得花枝招展地道:“早说是洗鹿,岂不就得了么!” 骆人龙道:“姑娘也认为在下是投水的了?” 菁儿道:“当然知道你不是投水的,天下那有投水的人会舍不得一只死鹿的,我就是看不惯你说话吞吞吐吐,像有满肚子秘密似的,所以才逼你一逼。”随之,又一指骆人龙左手中那个包着《天魔宝录》的叶包道:“这包是什么东西?’’骆人龙领教过她的难缠,于是改变说话的方式,以进为退道:“你猜也可以,打开看也可,免得我说了半天你又不相信。”说着,并把那叶包递了过去。” 菁儿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掂了广掂,沈吟了一下,道:“里面一定是一只野鹅,你把泥土包起来,预准烧花子鸡吃的?” 骆人龙暗暗舒了一口气,索性大方地道:“姑娘要不要打开看一看?” 菁儿摇摇头道:“不用打开了,包好了又打开,会走失鲜味儿。”接着脸上笑得春花般地又道:“你舍不舍得请客?我和我妈都有点饿了,我去找柴火来烧,烧好了大家吃好不好?”也不管骆人龙同意不同意,提着那叶包就向溪边跑了过去,因为那里正有一株枯了的老树,可以取枝生火。 骆人龙大惊,叫道:“不行,不行!快把东西还给我!”闪身追上前去。 菁儿跑到溪边,蓦地叫起来道:“妈:快来看,这里有一大滩血。” 那中年美妇一晃身间,竟比骆人龙后发先至地到了菁儿身边,正好把骆人龙挡在身后。 骆人龙又耽上了一份心,一时也顾不得去抢《天魔宝录》了,心中打定主意,决定暂时静以观变。 那中年美妇人在那血迹附近来回探查,骆人龙随着那中年美妇人的眼光看去,连自己都在原认为掩饰得很好的地方发现了不少毛病,心中立即更是紧张起来。 那中年妇人果真算得上是观察入微的老江湖,猛地回转身来,两道棱芒向骆人龙脸上一落,语气变得冷冷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马少侠,他老人家可是你把他掩埋了的?” 骆人龙一见情形不对,出其不意地闪身抢回了《天魔宝录》正要纵身逃走,那知腕间一紧,已被那中年美妇扣住,但觉逆血回窜,劲力顿失,到手的《天魔宝录》,又被菁儿抢了回去,而且还轻啐了’一声:“小气鬼!” 那中年美妇大约料定骆人龙跑不了,旋即又放开了骆人龙的手腕,脸色一正道:“马少侠,不要多心,小妇人决没有恶意,只要你把事实告诉我们!” 菁儿在旁边冷言冷语道:“大丈夫敢作敢为,你这样畏首畏尾的,实在教人见了生气。” 骆人龙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是在下一时不忍见老人暴尸露骨,将他埋了。” 中年美妇一指那埋尸之处,道;“是不是就埋在那几棵小树之下?”’骆人龙点了点头,大奇道:“你怎会知道的?” 菁儿起初:也没有看出来,这时一经母亲指出,很快便悟出了其中道理,卖弄聪明地道:“连这个都不懂,还跑什么江湖?” 骆人龙因为要打破这个疑团,只好受了,等着她接下去说明。 菁儿见骆人龙这次没有回嘴,认定他是服了她了,大为得意,笑道:“你不要看一株小小的树木,它们的躯干枝叶却都有向阳向。阴的习性,你粗心大意,把它们种反了方向,细心人那有看不出来之理?” 这话不由骆人龙不衷心佩服,自认不如道:“姑娘真是聪明!现在才晓得我太笨。” 青儿见骆人龙称赞她,更是高兴,连那叶包也不要了,还给骆人龙道:“唉!这鸡太小了,就我一个人吃都不够,还给了你罢,不过你分给我们一只鹿腿行不行?” 骆人龙要回《天魔宝录》,暗中吁了一口大气,忙接口道:“一只鹿腿,没问题,投问题,在下礼当奉送。” 菁儿“噗嗤!”一笑,道:“你现在为什么大方了,怕我妈找你麻烦,是不是?” 骆人龙想起刚才抢夺《天魔宝录》的情形,怕她们母女心中存疑,利用这机会解释: “家母病中想吃花子鸡,所以……所以……。” 菁儿笑着截口道:“呵!你原来还是一个孝子,真是多多得罪了!” 骆人龙心中感到一阵惭愧,红着脸默认了,好在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紫酱色,纵是发红,别人也看不出来,否则,菁儿又不知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那中年美妇蹙了一蹙柳眉,似是深怪菁儿把活扯得太远了,但又不忍责她。 菁儿也真灵巧,笑道:“青儿话多,耽误了妈的正事,妈,你先说吧!” 那中年美妇这才又向骆人龙道:“马少侠,请你把埋葬那老人的事,说得详细些。”她似是想从骆人龙话中听出什么端倪来。 骆人龙这时也豁开了,除了瞒住《天魔宝录》的事没有说以外,什么话都说了,最后,还掏出那块三角形的银牌道:“在下还捡到这块银牌,是从那老人身子掉下来的,请大娘过目。” 那中年美妇一见银牌,立即点头道:“这就是了,有这银牌为证,他老人家一定是我们的大伯了!小妇人多谢少侠埋骨之德了。”向骆人龙福了一福。 骆人龙忙还礼道:“那位老人家既是大娘亲属,这块银牌还请大娘收回!” 中年美妇人伸出手来,正预准接取银牌,忽然心中生起一个念头,又缩回手去,正色道:“承少侠好意埋葬我们大伯,无以为报,就请少侠收下这块银牌吧!将来少侠行道江湖时,也好叫本门弟子有所识别。” 骆人龙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语言也变得生硬地道:“三堡四派之物,在下不敢领受!”用手将银牌丢给中年美妇。 那中年美妇怔了一怔,恍然笑道:“请少侠不要误会,小妇人不属于三堡四派中人,这块银牌还是请你收下吧!”硬又把银牌塞给骆人龙。 骆人龙仍欲拒绝,那中年美妇正色道:“如果少侠与三堡四派有仇,就更可以放心收下这块银牌,我们大伯可能就是死在他们手中!”这话已经说得够明显,骆人龙再也没有理由不收了。 那中年美妇人待骆人龙收了银牌,招呼青儿道:“菁儿,我们也该走了。 菁儿还记着骆人龙答应的鹿腿,不大想走地道:“妈!还有鹿腿哩!” 那中年美妇拉住她笑骂道:“什么鹿腿!你真好意思要人家的!”双足一点,带着菁儿出去了丈远。 菁儿还回转头来,做了一个鬼脸,嗤道:“小气鬼!将来你到红柳庄,看本姑娘大大的请你一次客。” 两母女再次腾身,便投入丛林中,消失不见。 她们始终没有提起《天魔宝录》的事,想必是不知道那老人会独得过《天魔宝录》。 骆人龙抹去头上的冷汗,这才真的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钻回自己的洞中。 从此以后,骆人龙一连好几天都不敢走出洞外,生怕惹上无谓的麻烦。可是眼看鹿肉又吃完了,总不成老守在洞中挨饿呀,迫不得已,只好又冒险向洞外钻出。 这次,他多留了一份心,人未站起,就先把头伸出水面倾听。 他这样做还真做对了,头才伸出水面,便听得那边有人叫了一声道:“七堡主!快过来,这里有一滩血!” 骆人龙不敢再往下听,倏地退了回去,对于三堡四派为了一本《天魔宝录》,竟在黄山搜查经年的精神,也暗感惊佩。 骆人龙回到洞里,发现就在他不过离开了一忽儿的时间内,那只小白兔竟遭到了恶运,只见一只黄黄的东西,正在吮着小白兔的鲜血。 骆人龙气得拔出长剑,猛刺过去,那只黄虎虎的东西,却早已先他一步,松开小白兔,溯着洞中溪水,飞快地跑到里面去了。 小白兔死了。骆人龙却不忍吃他的肉,硬在洞内饿了三天。 三天过去,骆人龙还是不敢出洞,以前不知道三堡四派中人在黄山搜查之事,走出洞去虽然冒险,却不怎样,如今既然知道了麻烦的事情就在眼前,如何还敢出去招惹? 骆人龙苦心狐诣,志切亲仇,在羽毛未丰之前,怎能不事事谨慎。 他只得放弃出洞的打算,而将脑筋转到那咬死小白兔的黄虎虎的东西身上。明明看着它朝洞内跑进去的,当然极叮能仍在洞内。 同时,更不难推想到,里洞既能跑出一只黄虎虎的野兽,另外一定还有通路。 这一想,那当初小白兔出现到洞中的谜,也一起解开骆人龙于是试探着溯着溪水向里面走去,越向里面走,越是黑暗。最后,索性用剑开路,象瞎子一样摸索而行。 有-次,偶然不小心,跌倒小溪里去了。 于是,他更连宝剑都不用了,就涉着溪水向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多少时间?’ 总之,连他这样的身体,都觉得有些疲乏了。 继续走下去,他忽然发现前面可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像。越向前走,影像就越清楚,最后,竟然看见了雪亮的光线。 走到有光亮的地方,只见又是一座石洞,洞中的情形,和前洞差不多,满是倒垂的钟乳石。 洞顶上,也有发光的怪石,不过发出的光线,却是雪白的。 洞中央,有一口清澈见底的水池,那条小溪,直达水池,溪水便是从水池内流出来的。 凝视池中,看不出水源的出处,想必是由地下慢慢渗出来的水。他也懒得多想,转身去找寻出入的洞口。 找了半天,终于给他寻到一个一尺左右方圆的洞口,洞外吹进一阵阵的新鲜空气,间或还夹有花草的香味。 骆人龙俯身就洞口向外望去,只见老远有一团雪白的亮光,知道那就是外面的天光。 不用说,那小白兔和那黄虎虎的野兽,也一定是从这洞口闯进来的了。 骆人龙找寻食物的希望,至此已完全落空。他觉得腹中饥火如焚,口也渴得很。正好身边有一支倒悬的钟乳石,尖端半天半天才滴下一滴水珠,在地上积了一小泓清水,他便俯身把那泓水喝了。 只觉这水入口生香,沁入脾胃,有一股阳和之气散发全身,马上腹中便不觉得饥饿了。 骆人龙出身武林世家,虽然说不出这水的名称来历,但从这疗饥解渴的功能上,已知道此水的不凡。 全洞像这种钟乳滴水,多得很,但骆人龙好奇地试了许多,却再也没有发现相同的水质。 骆人龙现在不饥不渴了,由于前洞的钟乳石,曾给他悟出了一套奇绝玄妙的身法,所以,对于后洞钟乳石的排列位置,也特别留上了意。 起先,他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试着穿行了两次,也未觉出有何玄妙之处。 从任何一点看来,要想从这些钟乳上探求武功方面的奥秘,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骆人龙对此并不气恼,这里既然可以解决饥渴的问题,他已心满意足了。、他按照自己家传心法,练了一回内功,发觉一股阳和之气,起自心肺间,功力竟是较前精进了不少。 他挨次练完了自订的日课,最后又打开《天魔宝录》来研究。 骆人龙手中的《禾魔宝录》,原是一册残本,其中缺少了一篇内功和半篇计谋,只剩下剑、掌、指三篇和计谋半篇。 不论剑术、掌式、指法,统以“天魔”名之。 天魔剑、天魔掌、天魇指,每一种都只有八招。 全书图文并茂,解说得甚是精辟,一看就懂,绝无一般武学秘笈艰深难解之弊。 骆人龙聪明绝顶,大致看了一遍,便已默记不忘,他兴冲冲地拔出家传铁剑,照着心中所记,舞动起来。 他在没有实练之前,原认为这天魔剑法,极易学习,等到长剑一领,才发觉第一个招式,就比划不出来。 那剑式蹩扭到了极点,尽管心中明白了,全身四肢的姿势,却没有法子摆成那种架式。 不是手扭不过来,就是脚弯不下去。 有时,手的式子做对了,脚的方位又不能保持正确。 总而言之,这天魔剑法的招式,除非一个人的骨头都能软化扭屈,否则就莫想学得成功- 骆人龙学剑不成,改学掌法,所遭遇的困难,完全相同。 再看指法,指法的招式也是一学就会,可是等到吐劲发力的时候,才晓得这指法也练不成,因为用他自己的提劲运功方法,空有架子,却发不出半分力道来。 骆人龙这才明白,要学《天魔宝录》上的武功,如果不会天魔内功心法,先改变自己的本质,使自己的身子能够适合天魔武功的扭曲需要,那是根本无法练成天魔武功的。 由此,更可证明,他父亲当初就是想学天魔武功,也不可能练成。 骆人龙空忙了半天,只累出满身大汗.天魔武功是一点门径都没有摸出来。 出了汗,他便想洗澡,在石洞之内,因为无虞有人进来,他经常是不穿衣服的,所以心念一动,便跳到那池中去了。 那条小溪,他曾经常在其中游进游出,当然想不到这池中的水,会与溪中之水,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是,当他跳入池中之后,却惊讶得连呼叫都来不及出口,人便冻得失去了知觉。 等到他醒来以后,倒不以池水的寒冷为苦了。 原来,这池中之水,竟是奇冷澈骨,与流到溪中后的水完全不同。 幸好他事先巧饮了“灵石钟乳”,否则,那里还有他的命在? 这是因为他体内的“灵石钟乳”,被体外的寒泉酷冷,引发了相反的抗力之故。 时候一久,骆人龙反而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恨不得整天浸在这池水之内,永远不再起来。 但是,骆人龙不是安于逸乐的人,这些奇怪的事情,够他探索查究的了。 他先移身到池边,伸手摸了一摸溪中的水,觉得溪中水温比池中高得太多了。 这即是说,同样的水,在池中是奇寒澈骨,一流入溪中就变得不冷了。 骆人龙一时想不出个中道理,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接着,骆人龙忽又感到有点受不了溪中的奇寒,慌得跳出池外,犹自冷得难受,他于是想到那钟乳石下的滴水,饮了有一种阳和之力产生的经验,便又跑去饮了几口。饮后,果然就又不觉得寒冷了。 由于这现象,骆人龙试出了那奇怪的钟乳滴水,有祛除池水奇寒的功效。 几次试验之后,骆人龙更发现,泡在池中的时候,他的身体便象是泡软了的面筋,可以弯曲向任何一个方向。 大喜之下,他就在池中练起天魔剑和天魔掌来。 就这样,他还是练了半年,才练熟那些招式。 但使人泄气的是,那些招式,他只能在池中练,一离开池水,身子便不能随心所欲,完成剑招掌式的姿势。 还有一点,骆人龙在水中所熟练的剑招掌式,照样也是发不出内劲,徒具形式。 所以归根结底一句话,关键都在天魔内功心法之上。 骆人龙是一个不甘认命,而且有毅力,肯用脑子去思想的人。 《天魔宝录》终究是由人研创出来的,人家能够有这种悟性,创出这种武功,自己也是人,而且已经有了半部《天魔宝录》,已是讨了不少便宜,难道竟笨得连这些现成的剑术掌法都学不成功么? 骆人龙也是个死心眼的人,有了这种想法,便把全付精神用于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上。他在池中练习天魔剑式掌招的时候,便试着变化体内的气血运行,循外形的招式,反其道而行,去发掘适合这些招式的内功心法的奥秘。 有时练得烦了,想得苦了,就在钟乳石林之中,游荡穿行。 穿行次数多了,那钟乳石林间的经纬,便深深的印入了他的脑中,他就是闭着眼睛,疾步而行,也不会碰上任何一根石-了。 时练,时辍,时行,时想,时间象流水般溜过去。 终于骆人龙脑中忽然电光一闪,渐渐觉出,他在石林间穿行的路线,就等于是人身经络脉道的分布运行,只是和他家传的内功心法,有几处运行脉道不同罢了。 同时,他又联想到,前洞的钟乳石林之中,既隐含着-种极为玄奥的身法步法,这内洞的钟乳石林,也可能是一种极高内功心法的模型。 自己能碰到这石洞中来,过去又何尝不可能有人碰到这石洞中来。 如果过去来的那人,是一位武林奇人,那么前后洞的钟乳石林,就可能是他费过一番心血加以人工布置的绝学了。 骆人龙想到就试,先照体会出来的运功脉道经络路线,试行练了一会内功,这一试之下,立即发觉这种运行气血的方法,所收的效果,比他原来的内功心法,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顷刻之间,便进入了物我两忘,天与人会的境界。 骆人龙大喜之下,便又跳入池中,用这种调气心法,试练天魔掌剑。 最初,虽然仍有发不出劲道的感觉,但经过几次修正以后,已能运剑生风,出掌有声了。 骆人龙在池中练得得心应手了,又试着移到池外练习。 这种内功心法果然神奇得很,就是离开了池水,也一样可以将《天魔武功》运转施为自如,毫无不适的感觉。 骆人龙当然不知道这种内功心法,乃是一位前古异人,受够了《天魔宝录》内天魔心法“反筋逆血”变性之苦,后来无意间,发现了这座山腹仙洞,用池中永寒之水,涤去了恶念名心,又饮服了“灵石钟乳”,恢复了人性天和,于是坐关数十年,揉合正邪二家之长,悟创出这种“天元心法”,为结善缘,就洞中钟乳石林,添减移置,把一生心血结晶“天元心法”蕴藏其中。 同时,又把一套深为自满的奇妙身法,留在前洞。 那异人,功力深厚,举手投足便有溶金化铁之威,所以,那钟乳石林,虽经过他人工修葺,如非绝顶高手,象骆人龙目前这点成就,是不易看出来的。 骆人龙一意自强不息,脚踏实地地苦干,不作那好高骛远的空想,却偏被他得到了这份奇遇。 假使骆人龙不遭逢逆境,励志上进,他纵是爱好这洞中的奇景,至多不过是时来过从,洗心涤性而已,那会得到这大的好处。 骆人龙就从这一天起,算是走上了他人生的康庄大道,在洞中,饥渴时可饮用“灵石钟乳”,根本就用不着再到外面去觅食。 难你洞外闹得天翻地覆,他是一概不闻不问,只专心苦修“天元心法”,和家传朝阳剑法并《天魔宝录》上的工夫。 《天魔宝录》上的工夫,剑术和掌法最难练,虽然两者合起来总共不过是十六招一百二十八式,因其奇奥乖巧,处处走的是出人想象之外的偏门,大违天道运行的常轨,所以学起来,艰苦困难倍于任何武学。 单只这两门工夫,差不多就耗费了骆人龙将近二年的时光,才练至精化之境。 至于指法,虽说也只八式,而真正用以却敌的,其实只有一招。其余七式,不过是激发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的手法,要诀领悟以后,倒是不难施展。 计谋篇,是心计之学,不比学习武功,须要苦练,只要领悟了它的精要,神髓,加上自己的心灵性巧,运用之间,自然圆妙,并没占去骆人龙多少时间。 骆人龙刻苦自励之下,过了三年无天无日的生活。 如今他在功力方面,虽说不上已然大成,但已是江湖上不可多得的高手了。 因为,他毕竟修习的时日太短,有许多别的因素,是要向经验中求取的。 就这样,也都得归功于“天元心法”和“灵石钟乳’’之神奇助力。 要没有天元心法,骆人龙练成“天魔宝录”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了,纵使他以绝顶的聪明,无边的毅力,以反逆的因果,悟出了“天魔内功”的练法,其结果,心性也一定全变,真的成了江湖上一大天魔,再也不能保有他纯真的本性了。 又如果没有“灵石钟乳”培元清心的神效,骆人龙要把“天元心法”练到今天的境界,纵使“天元心法”兼具正邪之长,有速成之利,至少,也得二十年的时光。 不过骆人龙就得了这大的好处,他已是非常满足了。 这座洞府神奇地造就了骆人龙,骆人龙全副心力都用在武功的研磨上,对于这神奇的洞府,懒得去了解,事实上,他也没有时间去求得了解。 就在入洞四年后的一天晚上,骆人龙抛下那神奇的洞府,在繁星皎月相迎之下,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 这时,骆人龙的衣服已经破烂得再不能披在身上了,只好赤着上体,在腰间围了一块鹿皮。 右手,握着他父亲日月叟骆一飞一生行侠常用的铁剑。 左手,握着夹有双亲遗嘱的《天魔宝录》和那块三角形他展开身形,长发飘飘地回到了故居之地。 慈母和三叔流霞叟邱永信的坟头上,已是杂草丛生,高过人头。 骆人龙心中-阵酸楚,拜倒慈母墓前,祷告道:“妈!孩儿就要下山去了,请您暗中佑护我吧!” 又转身向流霞叟邱永信的坟前,默祷道:“三叔!你看着,中原四皓中的人物,是不容许任何人轻侮的!” 最后拔出长剑,把二座坟头上的杂草扫光。 他接着又回到被自己烧了的草卢前面,断垣残瓦,劫迹犹存,他摇头叹息了一阵,忽然跳入遗址,用铁剑挖出一包东西,里面是慈母的首饰,和一小串金叶。 这正是骆人龙目前下山,所最需要的。 黄山地区,骆人龙非常熟悉,接着,他又来到一家猎户门前,趁屋中人梦中未醒的时候,取了他们一套衣服,留下一片金叶,作为代价。 当曙光初现之时,骆人龙已经踏上了山下的官道。 他一身猎人打扮,头上挽着一大把头发,紫色面孔上,长满了胡须,一个非常俊秀的人,成了不伦不类,恶形恶像,令人不敢接近的怪物,却又吸住所有行路人的视线。 骆人龙原是极爱整洁的人,见了人家对他敬而远之的样子,自己也觉好笑,于市集上,整了容,又换了一身衣服,除了脸上的紫色无法可想之外,在仪态上又是风度翩翩的了。 这个风度翩翩的人,很快便在武林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芜湖城北近郊,临江的地方,有一片瘠土,平日寸草不生,极是荒凉。 四年前,突然有人在这片瘠土上,建起了-座大坟,坟前立了一块大碑。但并不是墓碑。 一条笔直的大路,由官道直达坟前。 在那条大路与官道接衔的地方,耸立着一座石牌坊,牌坊横柱上,刻着“警世戒妄”四个大字,血红的颜色,令人触目惊心。 坟前那块碑石上,刀剑交叉的顶头处,也是刻着“警世戒妄”四个字。 碑上有序有文,大意是说,日月叟骆一飞不顾武林公约,擅练《天魔宝录》,为其盟弟金风叟柯正雄等三老站在公义立场,杀之除害。为儆傲尤,所以把日月叟骆-飞葬在这里,以为野心者殷鉴。 署名立碑的,是三堡四大门派。 由此可见,四年前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在发现日月叟骆一飞含冤受屈的事实后,并未能说服三堡四派,他们仍是一错再错地操纵着武林中的视听。 这天,夜暗之后,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俯伏坟前,恸哭了半个晚上,临去的时候,拂袖抹去了石碑上的字迹,用天魔指力,龙飞风舞地写了“是时候了!”四个大字。 同时,又用掌力震倒了横跨大路口的石碑坊。 这件事,立即震动了三堡四派,也波及整个江湖。 大家都已意识到,这是什么事情的前奏了! 三堡四派,原都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更没有想到,将要出现的人,其功力竟会有这样深厚! 于是,三堡四派高手四出,找寻他们想象中的人物。 舒家堡二堡主舒伦,落星堡七堡主田七,青城派玄鹤道长,以及舒家堡徒众中,过去曾见过骆人龙的人,都奉命负起了寻找骆人龙的任务。 另一方面,中原四皓中仍存的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也正展开了找寻骆人龙的工作。 可是,任由他们踏遍了天涯海角,却连骆人龙的气味都没有闻到一点。 一阵风过去,又平静了半年。 半年后的一天晚上,三堡四派中的重地,同时发现了一张白纸红字的贴示,上面写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血债血还!” 显见,这生事的人还有同党,否则,再高的轻功,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跑遍三堡四派。 三堡四派有些寝食不安了。 最使他们提心吊胆的,就是以他们三堡四派之力,至今都查不出骆人龙的一丝形迹。这对他们来说,多少有一点讽刺的意味。 骆人龙就象天际神龙,人未出面,已弄得三堡四派心神不宁了。 原来,骆人龙一下山,便听说父亲遗体被三堡四派葬在,芜湖城外,用作“警世戒妄”,-切都与流霞叟邱永信临终时所说的话相吻合。 这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他忍抑四年之久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猛然犯滥而暴发了。 于是,他直奔芜湖,毁去了石碑,击倒了牌坊,勉强出了心中第一口恶气。 当他悻悻地腾身欲行离去之际,突由斜刺里闪出一条人影,快疾如风,毫无声息地落在他的面前。 骆人龙功劲一提,俊目电射般落在来人身上。 只见这人脸上蒙着一条黑色手巾,看不出面貌,两道亮晶晶的棱芒,也是不住地向他打量。 双方都是不言不语的,相对互视着。 骆人龙始终沉住气,不言不动,掌力却已提得更精纯了,只要那人一有侵犯他的意图时,他是不惜出手,先发制人的。 最后,那人象是下了某种决心,先开口说话这“尊驾可是姓骆?” 骆人龙暗吃一惊,赶忙凝神镇静下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道:“尊驾为什么阻住我的道路?” 那人见骆人龙答非所问,似乎也不打算多问了,只冷哼一声,道:“尊驾可敢随在下前往一个地方?” 骆人龙心念疾转,要说这人是三堡四派中人吧,应该没有蒙住面孔的必要,而且如果要对付自己,也用不着另外找一处地方,目前,就已有足够的口实了。 要说他不是三堡四派中人,那么又会是谁呢? 谁?谁?谁?“呵!”他想起红柳庄的那个菁儿了,这人莫非是红柳庄来的? 但是红柳庄并不知道我姓骆呀!于是这个想法,马上就又被他自己推翻了。 那人见骆人龙久不开口,冷笑道:“我看你功力不弱,为什么胆子这样小!”派激将的轻蔑口吻。 骆人龙哈哈大笑道:“你既要请煞神上门,本侠只好照顾你了。”笑声一顿,沉声道: “前面带路!” 那蒙面人说了一句:“有种!” 回身向芜湖城中奔去!—— 第三章 老谋深算 那人功力奇高,走在前头,星飞丸射,快逾疾风,竟不回头一顾骆人龙是否跟了前来,好像是说:你如果怕事,便用不着跟来了。 骆人龙在喉底发出一声暗笑,点脚而起,紧贴在那人身后,亦步亦趋,声息俱无地卸尾飞驰,那人竟是毫无所觉。 那人登城而入,停在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宅第前面,这才回头张望,看骆人龙是否跟来了。 骆人龙见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有心显露一手,就在那人回身转头的瞬间,闪身避到他目视不及的死角。 那人不见骆人龙跟来,有些失望地一叹道:“但愿他不是大哥要找的人!” 随手取下蒙面手巾,现出一付老人的容貌,转身向那大宅第中走去。 这次骆人龙没有闪身避开,眼见那人老脸惊得一愣,忙抢在他开口说话之前,一笑说道:“这就到了么?” 那老人根本就不知骆人龙是如何跟来的,想想,莫非真的迎来了煞神! 这时,他的语气和态度马上转了一个大弯,变得有礼而谦恭地道:“少侠请!” 举手侧身,请骆人龙先行。 骆人龙不稍示弱,大步踏进了八字大门。.门内两厢,一边站着四个锦衣大汉,齐齐躬身道:“万老爷子回来了!” 骆人龙知道这是招呼他身后的老人的,但还是点头微笑示意,脚下也放,慢了些,随时都可以极优良的风度,停下身来……身后那老人仍无停身之意,边走边吩咐道:“时标,你先送这位少侠前往恨斋待茶,老夫请老员外去!” 行列中,一个汉子应了声:“是!”抢步向骆人龙躬身道:“请少侠这边走!”率先向右边拐了过去。 那老人,却由另一条路,走往别处。 骆人龙一路跟入,扫目四望,只见这座宅第真是大得可以,亭台阁分散在丛树之中,在这三更半夜里,犹是处处灯火辉煌,笙歌不息。 骆人龙一面走,一面暗忖道:“这家人家实在有钱,可能是芜湖的首富了。”行走间,又穿过一排翠竹,停步在一栋精美绝伦的精舍门前。 那叫时标的汉子不敢入内,只在门外扬声:“有贵客莅临,请二位姑娘出来迎宾!”说罢,向骆人龙行了一礼,告退走了。 精舍大门,很快就打开了,两名青衣少女分站两侧,微微福身,同时,口吐清音道: “秋蝉,紫娟,恭迎公子!” 骆人龙含笑点头,进入屋内,在一间非常雅致的小客厅内落座坐下。 二婢奉过香茗,都极有礼貌地退了下去,留下骆人龙一人独坐厅中。 骆人龙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懒得费脑筋去想目前的许多问题,垂睑含目,做起调息工夫来。 这是骆人龙数年来的习惯,只要一有空,便行功练气,以求增高自己的功力。 屋外未几,传来一阵步履之声,接着便见引他来此的老人走了进来。 骆人龙见只是那老人一人到来,并未带来什么老员外,脸上未免微现出疑容。 那老人看在眼里,含笑道:“有劳少侠久等了,敝东主适有远客过访,一时抽身不开,尚请少侠多多赐谅!” 骆人龙道:“哪里话,在下原也无事,等等无妨,只不知贵东主上下如何称呼?” 那老人摇头道:“有关敝东主的事,老朽都不便奉告。” 骆人龙碰了这个钉子,立即现出不愉之色,道:“在下只有告辞了!”起身向外走去。 那老汉笑着拦住骆人龙道:“少侠这样拂袖一走,叫老朽如何向敝东主交待?” 骆人龙冷然道:“你们请我来,到底安的什么心?”口中虽是这样说,终于还是坐回了原处。 那老汉叹声道:“老朽在骆公墓前守了将近二年,少侠已是被请回来的第五位贵宾了,老朽只知奉命行事,究竟目的何在,老朽也实在不知道。” 骆人龙道:“难道这二年以来,就只有五个人前往骆公墓前凭吊?” 那老汉摇头道:“这二年以来,前往骆公墓前游览的人,何止千千万万。” 骆人龙道:“这就叫我不懂了,去骆公墓的既然很多,你们为什么单单只看上五个人?” 那老汉道:“这个原因,老朽倒可说将出来!” 骆人龙迫切地道:“愿闻其详!” 那老汉道:“老朽受命只请那些对骆公心存不平的人回来!” 骆人龙剑眉一扬道:“你们不让天下对骆公表示同情,也未免做得太过份了,等会在下倒要请你们老员外说个明白!”忽然声音一沉道:“你们可是三堡四派,派在这里的走狗?” “骂得好!骂得好!老朽迟来一步,倒令少侠光火了,罪过!罪过!”门外有人答上了腔,接着走进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白胖老人。 骆人龙和来人目光一对,双方都是一怔,似乎有所发现,可是脸上这惊讶的神色,马上便消失不见了。 二人都觉对方非常眼熟,却又绝不相信对方就是心中所想的人。 原先那老汉向骆人龙介绍道:“这置就是敝东主。” 骆人龙抱拳一揖道:“承员外宠召,在下甚感荣幸!” 老员外笑道:“少侠请坐,老朽有很多事情要向少侠请教!”不待骆人龙表示可否,回头又对原先那老汉道:“请五弟斥退秋蝉紫娟二人,并去外面为愚兄守护,勿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那老汉应声退了出去。 老员外待屋中人退尽,这才满脸含戚地道:“少侠想必是满腹疑团,有什么话,尽请先问吧,老朽一定掏心见告,不过希望少侠也能以同等态度对待老朽.” 骆人龙冲口便道:“请教员外高姓大名?” 那员外道:“老朽现在姓吴,贱字天理。” 骆人龙眉头皱了一皱道:“既称现在,便有过去,敢问员外过去如何称呼?” 吴员外道:“少侠一定要知道这样多么?” 骆人龙道:“员外有何不便?” 吴员外道:“这关系到少侠本身的问题。” 骆人龙昂然道:“任何问题,本人均不在乎!” 吴员外沉声道:“我如果将过去姓名说了,少侠便只有生死二途可择!” 骆人龙岂是具怕威胁的人,当时朗声一笑道:“生路如何?死路又如何?” 王员外正色道:“生路是少侠终身为老朽的朋友,否则便埋骨此间。” 骆人龙傲然道:“假使员外行径为在下所不齿?难道也要在下与你终身为友不成……” 语音一顿,旋又接道:“生死之事,在下自有主张,员外只管把真实姓名见告好了!” 吴员外又慎重警告道:“请少侠莫自恃功力,纵是各大门派掌门之人在此,也莫想独力闯出老朽这弹丸之地。” 骆人龙暗忖道:“凭我神奇身法,即使打不过,脱身总该没有问题吧!”当下毫不紧张,淡淡一笑道:“谢老员外提示,在下知道了!” 吴员外摇头叹道:“老朽并不是心黑手辣之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尚望少侠多多谅解。” 骆人龙见他婆婆妈妈,微现不耐烦道:“员外现在可以见告了!” 吴员外犹豫了片刻,一昂头道:“老朽昔年人称黑煞手郑昆的便是!” 骆人龙星目陡然一亮,忽又黯了下来,道:“他没有这样白,也没有这么胖……” 吴员外截口道:“我要不养得白胖起来,怎会像有钱的人。” 骆人龙心中一动道:“员外可曾在黄山住过?” 吴员外道:“老朽离开黄山才不过四年左右。” 骆人龙再也提不出任何理由,来否定对方的身份,霍地离座而起,颤声道:“你真是人龙的郑伯伯么?!” 吴员外更是扑冲过来,一把抓住骆人龙双臂,老泪纵横地道:“少爷!少爷!你的脸为什么变成了紫色,伯伯真的不敢相认了!” 老少二人把臂唏嘘了一阵,骆人龙过去年幼,没有注意称呼上的小节,如今只觉得这“少爷”的称呼,极不自然,遂趁便坚请郑昆改口,郑昆原是不拘小节的黑道巨擘,当时也就一笑同意,二人这才又各自归座。 骆人龙知道郑昆关切自己特甚,同时,在他面前也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于是就将四年来的一番经历,统统说了。 郑昆接着也将他的遭遇告诉了骆人龙。 其实郑昆倒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遭遇,他自得到日月叟骆一飞遣赠给他的藏宝密图之后,正如骆人龙所说一样,由于大家都想不到这藏宝图会再出江湖,谁也没有注意他,故被他轻轻易易地得到了藏宝。 于是郑昆摇身一变,以巨富的身份,侧身官贾之间,成了吴员外。 他之取名吴天理,乃是因为他深为日月叟骆一飞的被害愤愤不平,隐寓无天理之意。二年前,郑昆在芜湖购置了大片产业,一面招集早年称雄黑道时的旧部,有所安排,一面又派人不分日夜守住骆公墓地,等待骆人龙出现。 他因为从小看着骆人龙长大,深知骆人龙的心性为人,事亲至孝,不出山则已,一出山没有不前来哭祭父墓的。 这一着,真还被他做对了,现在他是如愿以偿了。 黑煞手郑昆说到高兴之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道:“人龙,现在伯伯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你如果运用得当,对你报仇的事,必然大有帮助呢!”他在未得到宝藏之前,不惜冒险犯难,拚死迫来,如今心愿得偿,却又视如粪土,无意享用。 这在黑煞手郑昆来说,乃是因为觉得除了这样以外,不足以报答日月叟骆一飞对他的救命、维护、赐宝之恩。 但在骆人龙听了,却为之鼻头一酸,感动得差一点流下泪来,他自是不愿接受黑煞手郑昆这番好意,当时连连摇手直嚷道:“不行!不行!郑伯伯,这是你辛辛苦苦得来的收获,小侄不敢领受,同时小侄苦练了四年,自信这身艺业,足可和他们一较长短。”说时气势如虹,可吞全牛。 黑煞手郑昆点着头,走到骆人龙身边,拍着他的肩头道:“年轻人原该有此气概,可是对付人数众多的三堡四派,你却犯了极大的错误!”他口气直率,却具有一种使人非考虑不可的威力。 骆人龙一怔道:“郑伯伯,你是不相信小侄这四年来的成就了!”他有心用事实来改变黑煞手郑昆对他的看法,当下单指一立,向窗外三丈远的一株大槐树点去,指力破空作啸,立听树上有人闷哼了一声。 黑煞手郑昆为之一惊,道:“人龙,你怎可冒然出手,伤了伯伯的好友!” 骆人龙一笑道:“小侄只不过点了刚才那位万前辈的‘脊心穴’,力透半分,他只是暂失神智而已。”接着,又是一指弹出,道:“我现在再点他‘下廉穴’,使他恢复行动好了。” 语声一落,那株大树突然飞起一条人影,穿窗而入,正是那姓万的老人,他穴道被点被解,犹不知是谁出的手,但却惊于来人功力太高,是以飞身入屋,向黑煞手郑昆报告道: “院内发现了隐身高手,小弟……” 黑煞手郑昆大笑截口道:“万五弟,是不是有人先点了你的‘脊心穴’,然后又点了你‘下廉穴’?” 那万姓老人讶然道:“员外,你……你怎么知道的?” 黑煞手郑昆大笑道:“这是你带来的客人,有意显露一手功夫给愚兄我看的。” 那万姓老人惊容毕现道:“指力远达三丈开外,江湖上这种高人已是不可多见,而用力能恰到好处,若非高手中的高手,难臻如此化境,尤其在黑暗之中,认穴辨位准确,更非有超人夜视能力不可!最令人百思难解的,少侠第二次点的是“下廉穴”,但却解了“脊心穴”的禁制,这……这太不合气血运行之理了。” 骆人龙当然不会说出,这是《天魔宝录》中的乖僻武学,只是含笑不语。 黑煞手郑昆也觉奇怪,却未迫问,一笑而后,重新介绍骆人龙和那万姓老人作了进一步认识。但黑煞手含糊其词,只说骆人龙是他的故人,姓马名恨生。他不说出骆人龙的真实姓名,想必是觉得骆人龙目前尚不宜表明身份。 那万姓老人名子良,匪号望风捉影,乃是黑煞手郑昆驰骋黑道中时,手下的患难兄弟,虽无结义之盟,却不亚有手足之亲,所以要骆人龙叫他万五叔。 望风捉影万子良被骆人龙几声万五叔叫得好不高兴,大笑着又回到树上守护去了。 黑煞手郑昆目送望风捉影去后,叹道:“人龙,你这身功力,确然已具有与人一争长短的份量,只是匹夫之勇,智者所不能取,须知三堡四,派人多势众,极为团结,联手之下,无敌不克,等到你面对现实的时候,你便会知道仅凭武功的不可恃了。”语重心长,不由骆人龙不悚然动容,低头凝思起来。骆人龙原是极为明智之人,这些事情,虽可能由于经验不足,考虑欠缺周详,但是一经提示,他能闻一知十,心领神会,联想到严父之死,又何尝是因为武功难与人敌之故?当时心中便动了一动,谢了黑煞手郑昆的开导,答应今后复仇决不专凭血气行事。 尽管如此,他仍然希望有机会先和三堡四派较较手上的功夫。 黑煞手郑昆一笑,把话题转到三堡四,派谋害日月叟骆一飞的动机是否完全秉乎大公,出于正义立场的这个问题上。 关于这一点,事实上已足证明三堡四派是完全错了。 现在他们是进一步研究三堡四派的错,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 骆人龙只能提出一点理由,证实三堡四派用心不善,那是以日月叟骆-墓地的布置而论的,如果三堡四派害死他的父亲,是出于一时之错,便不应该把他父亲的遗体如此侮辱,因为盟叔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已把他父亲没有修习《天魔宝录》的亲笔记述提向三堡四派,要是没有私心,便不应该一错再错。 黑煞手郑昆则根据他近年来调查的所得,作了一番分析。 他把日月叟遇害的原因,分成远近两种: 远因:日月叟骆一飞过去得罪了三堡四派中不少高手,又复名头太高,盖过了三堡四派,以致难免树大招风,名大招忌。 近因:据三堡四派的说法,四年前,三堡四派中有许多高手,突然死于《天魔宝录》中的武功之下,同时又截获了日月叟骆一飞联络一些隐世魔头的亲笔书函,证明日月叟骆一飞已练成了《天魔宝录》上的武功,变性为恶了,所以站在公义立场,非把他除去不可。最后,黑煞手又进行推论:三堡四派死于《天魔宝录》中武功一事,值得怀疑,因为这只是三堡四派自己说的,并无外人目睹其事。 至于日月叟骆一飞的亲笔函一事,也可能是假的,因为落星堡八堡主田巧,是有名的圣手书生,如果三堡四派为了冤屈日月叟,要造几封假信,实在容易得很。 谈到这里,骆人龙心中一动道:“我们何不设法把圣手书生田巧擒来,令他当众吐露真情,先为家父洗刷冤枉,并正武林视听!” 黑煞手郑昆摇头道:“我原先也有这种意思,可是三堡四派早已有了防备。 骆人龙剑眉一挑道:“郑伯伯,我第一步就要办这件事!” 黑煞手郑昆苦笑道:“人家已躲得不见了人影!你到那里去找他?” 骆人龙听得一楞,半天叹了一口气。 蓦地,屋外万子良暴喝一声道:“谁?速即止步!” 只听得有人答道:“有客夜访,请万老爷子转请员外示下。” 骆人龙从窗口中看见望风捉影万子良纵身下树,向一个汉子问了一阵话,接着,便转身向精舍中奔来。 望风捉影万子良进入客厅,脸色十分难看,骆人龙见了不禁暗忖道:“莫非三堡四派已闻风追踪来了?” 黑煞手郑昆也觉得奇怪,急急问道:“万老五,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要来见我。” 望风捉影万子良苦笑道:“一个不得不见的客人。” 黑煞手郑昆道:“谁?爽快点说!” 望风捉影万子良只短短的吐了二个字:“雷超!” 黑煞手郑昆神色一惊,道:“是他!”不安地犹豫着,似乎不想接见来人。 望风捉影万子良提醒他道:“麻烦既然上了门,不见也不是办法。” 骆人龙道:“郑伯伯,小侄也跟你出去长长见识。”实在的用意,是在助拳。 黑煞手郑昆道:“恨生,在人前我是吴伯伯!”大跨步向精舍外面走去。 骆人龙和望风捉影万子良落后数步,并肩走在黑煞手身后。他轻声向望风捉影万子良道:“万五叔,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惹得你们这样紧张?”望风捉影万子良道:“员外过去行道江湖时的生死对头!”其他的,便不多说一个字。 但,有了这一句话,骆人龙已是非常满足,至少,他已明白了双方的关系,心理上有了准备了。 三人走进前厅,只见上面太师椅上,已经四平八稳地坐着一个铁塔般的黑面老人,黑脸上须眉俱白,另有一种威猛的气概。 两个过去黑道上互不心服的生死对头,在一阵震天大笑之后,把臂相视了半天,有如旧友骤遇一般,感慨万千。又似都有着英雄迟暮之感,相互摇头道:“老了!老了!三十多年不见,我们都老了!” 唏嘘间,分宾主坐下。 黑煞手郑昆怀着不安的心情,勉强一笑道:“雷当家的,别来无恙,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教?” 雷超朗爽地大笑道:“我们过去在江湖上互争雄长,相斗了数十年,谁也没有把谁压下去。三十年前,骤然失去了你这可爱的对手,小弟亦感兴味索然,厌卷江湖,金盆洗手,享了几十年清福,最近听说老友发了大财,而且有了新的事业,乃专程赶来致贺,不知老兄可肯接纳我这番诚意。” 黑煞手眉头一皱,忽然,打了一个哈哈道:“雷当家的,我们勾心斗角数十年,如今大家年纪都老了,小弟既已退出江湖,倒愿彼此化敌为友,好好的交一交,雷当家的,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了吧,一切小弟都懒得计较了。” 雷超似乎想不到黑煞手郑昆的脾气完全改了,怔了一怔,道:“郑兄,不,吴员外,你这话是真的?” 黑煞手郑昆拍着胸脯道:“雷兄,我们是老对手了,凡是我不愿意的事,几时输过口?” 雷超大笑道:“小弟要说出那不情之请了!” 黑煞手郑昆道:“小弟不会使雷兄失望的!” 雷超的眼光落到骆人龙身上,突然问道:“请教这位少侠尊姓大名?” 骆人龙抱拳为礼道:“晚辈马恨生,不知老前辈有何指教广雷超笑了一笑,转向黑煞手郑昆道:“员外,可允小弟带这位马少侠去一处地方?” 黑煞手郑昆匆匆和骆人龙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都是一团迷雾,不知这雷超打的什么主意,大厅中的空气,骤然之间,显得有些窒息起来。 黑煞手郑昆忍住怒气,语音生硬地道:“雷兄与这位马少侠……” 雷超截口道:“素未谋面。” 黑煞手郑昆道:“那你是替谁出面?” 雷超道:“答不答应,只要你一句话,何必多问?” 黑煞手郑.昆突然狂笑道:“小弟原有息事宁人之心,雷兄既不肯把话说明白,小弟只有勉力周旋了!” 雷超霍地站起身来,道:“老夫告辞了!”大步向门外走去。 黑煞手郑昆怒笑道:“雷当家的,你上门生事,那能说走就走!”幌身抢到门口,挡住了雷超的出路。 雷超虎目一瞪道:“你要留住老夫!” 雷煞手郑昆冷笑道:“小弟过去一向心黑手辣,你今天落了单,小弟岂会放弃这个机会!”他安心要留住雷超,逼问他为何人出头,因为这件事非常重要,不能丝毫大意,所以,只好不顾一切后果了。 雷超哈哈狂笑道:“只怕你没有留住老夫的手段!”拉开架式,呼地劈出一掌。 黑煞手郑昆正要出手回击,却见骆人龙身形一幌,落身二人之间,摇手道:“老前辈且慢动手,晚辈有话要说。” 雷超似是怕伤了骆人龙,当时掌力一收,道:“马少侠可是愿意随同老夫一行?” 骆人龙笑道:“晚辈要先问老前辈一句话,才能决定。” 雷超道:“你问吧!” 骆人龙面色一正,道:“老前辈你是以礼邀请晚辈前往?还是以威相胁?” 雷超一怔道:“这有什么分别?” 骆人龙道:“老前辈如果是以礼相邀,晚辈情不可却,敢不从命,要是老前辈看不起晚辈,以威相胁,晚辈就先领教高招绝学。” 雷超瞪目注视了骆人龙半天,忽然连连点头道:“好!好!凭你这份豪气就值得老夫说一个请字。” 骆人龙转身向黑煞手郑昆道:“我去去就回,请伯伯放心好了!” 黑煞手郑昆眉头一皱道:“这……这……”他因当着雷超的面,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一时之间,拙于措词,说不出话来。 骆人龙大大方方地道:“这正是小侄一个磨练的机会,小侄要是连这一关都应付不过去,将来的事情就更不用多谈了。” 黑煞手郑昆也已想到,雷超不是白道中人,不可能和三堡四派连成一气,骆人龙又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对方没有理由过份为难于他,心神略定,点头道:“一切你要小心了!” 闪身让开了出路。 雷超态度一变,抱拳为礼道:“员外,下次见面,小弟再行道谢吧。” 黑煞手郑昆也换上一付笑容道:“好说!好说!我们交朋友的日子还长哩!”乘间向望风捉影万子良使了一个眼色,望风捉影万子良立即从侧门退了出去。 雷超带着骆人龙离开了吴府,出了芜湖城,一口气赶了数十里路,来到江边,跳上一只快艇,放流而下。 骆人龙满腹怀疑,忍不住问道:“老前辈欲带晚辈前往何处?现在可以说了吧!” 雷超点头笑道:“老夫系受红柳庄之托,请少侠前往一晤。” 骆人龙一听红柳庄三字,立即想到在黄山遇到的那中年美妇和她的爱女菁儿,宽心一放,吁了口气道:“老前辈为什么不早说?” 雷超道:“那吴员外不是好应付的角色,这事不能让他知道。”他话声一停,凝目在骆人龙脸上注意了片刻,问道:“少侠怎会和那吴员外搭上关系的?老夫交浅言深,却不得不警告你一句,此人心狠手辣,你小心不要上了他的当。” 骆人龙暗笑雷超热心过度,却不知今天的黑煞手郑昆已不是早年的黑道枭雄,当时也不便说明,只含糊地答道:“无心巧遇,说不上深交。” 雷超道:“那就好了,此人埋名隐姓三十余年,突然再出江湖,又变了一种身份,想必定有甚么阴谋,你年纪轻轻.以后最好少和他接近,以免被他利用了而不自知。” 骆人龙越听越难答话,一时不知该怎样为黑煞手郑昆辩解才好,不过心中却是非常感激雷超的一番好意。 这时,他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许多疑问,譬如:“红柳庄”怎知他下了山?又怎知他到了芜湖?更奇怪的是雷超的现身约他,在时间上似乎快得没有理由,这些疑念一生,他不免陷于沉思,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雷超见了一笑道:“马少侠心中有什么话?尽可说了出来,老夫知无不言。” 骆人龙觉得雷超为人还不错,于是坦率的问道:“老前辈怎知晚辈落身吴府?” 雷超直言相告道:“这是红柳庄中人告诉老夫,请老夫出面的,至于他们怎样知道你的行踪,老夫当时也没有向他们过于详问。” 骆人龙试探地又问:“老前辈和红柳庄?……”他把“庄”字的声音施得很长,用意是要雷超自动说出和红柳庄的关系。 雷超道:“朋友关系,不过老夫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你……你尽可放心,既是老夫把你带来,绝不会让你吃半点亏就是。” 骆人龙口中谢着雷超,心中却在回想前情,觉得自己与菁儿母女只是萍水相逢,说不上什么交情,人家为什么要苦苦找寻自己呢? 就以他们能够在片刻之间查出自己落身吴府的事来说,可见他们对自己早就留上了心。 这……这……骆人龙忽然大悟,忖道:“啊!一定是为了《天魔宝录》的事,菁儿母女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的大伯得了《天魔宝录》,所以没有为难自己,一定是事后,他们知道了,于是就急急地找寻自己了。”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怀中的《天魔宝录》,不禁有点提心吊胆。 他很是担心,自己报仇的正事,还一点头绪没有,又引出了《天魔宝录》的麻烦,万一弄得不好,自己又成了武林公敌,那时要想报仇,岂不更是困难了。 他这时思潮如涌,也不知想了多少,忽觉船身一震,抬头望去。,快艇已靠在岸边一块便于上下的大石旁边了。 雷超朗声招呼他道:“马少侠,大约还有半天路程,我们就可以到达了。”言罢,身子一起,跳到了岸上。 骆人龙随之登岸后,那快艇便由船夫划走了。 雷超带着骆人龙,疾行了一程,忽然转入一处山谷,山谷之内,有一座极大的庄院,依山而筑,气势极是雄伟。 雷超指着那庄院道:“马少侠,那就是红柳庄了。” 他们看到了“红柳庄”,而“红柳庄”中的人,也早就看见了他们,只见从庄内扬起一片尘头,奔出五匹快马,五匹快马中,有两匹驮着空鞍。 顷刻间,五匹快马便到了他们面前,从马上跳下三位老者。 骆人龙向那三位老者望去,只见他们年纪都在五十至六十之间,都是老秀才打扮,面容也甚是清秀,从外貌上看,不容易看出他们是江湖人物。 那三位老者立身路旁,迎着雷超笑道:“劳动老当家的大驾,愚兄弟实是惭愧万分,迎接来迟,尚请宽恕。” 雷超见三位庄主亲自出庄来迎,高兴地哈哈大笑道:“幸不辱命,总算为三位庄主把马少侠请来了。”接着,便替双方介见。 骆人龙这才知道这三人乃是二庄主卓剑群,三庄主卓剑辉,四庄主卓剑平。 大家进入庄中,大厅内早已摆好筵席,请雷超坐了首席,骆人龙坐了次席,开怀痛饮起来。 骆人龙只想马上把心中的疑团揭开,几次想开口相问,都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只好陪着吃了一顿闷酒,不觉有了七八分醉意。 他原是不会喝酒的,所以比谁都醉得快。 散席之后,三位庄主请骆人龙与雷超转入一间静室,骆人龙意识到,疑团可能马上就要揭开了,心中不觉微微有点激动。 献过香茗,二庄主卓剑群打量了骆人龙一眼,抱拳道:“愚兄弟有一事请教马少侠,尚请直言见告。” 骆人龙笑着还礼道:“庄主太客气了,晚辈敢不从命。” 二庄主卓剑群单刀直入道:“《天魔宝录》的得主不知是不是马少侠?” 骆人龙剑眉一蹙道:“三位庄主莫非也有问鼎《天魔宝录》之意?” 二庄主卓剑群笑道:“少侠放心,愚兄弟绝无恶意,只不过想证明两件事情罢了。” 骆人龙回头望了雷超一眼,雷超倒是一个言而有信的热血汉子,立时接口道:“少侠不用多心,红柳庄虽说不上正道门派,但却是黑道君子,绝不会沽名钓誉,牺牲别人以立声威,如果有什么过份的地方,老夫一定站在你的一边。” 骆人龙哈哈一笑,随即面色一正道:“不知三位庄主要证明的是两件什么事情?” 二庄主卓剑群朗声道:“第一件,是要证明我们老大是否因《天魔宝录》而死,第二件事情,是要证明日月叟骆大侠是否受了冤屈的实情。” 骆人龙心中暗震,忖道: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是真心之言,这种朋友倒可以一交。 二庄主卓剑群又道:“愚兄妹不但无意染指《天魔宝录》,并且可向少侠保证,绝不将今日之事浅漏只字!”骆人龙见他说得如此恳切,纵有疑心,也不能不表现一些风度,当时毫不犹豫地朗声一笑,道:“晚辈甚是佩服二庄主的灼见!” 红柳庄三位庄主真想不到骆人龙答应得这么爽快,这原是他们极愿听的话,只因骆人龙说得太爽快,反而使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俱是一怔。 雷超出面邀请骆人龙,完全是凭的江湖义气与情面,事前不知道内容,这时,听他们谈到招忌惹祸的《天魔宝录》上,也不禁有点心神不安,同时又怕骆人龙年轻识浅,少年气盛,不知厉害,信口开河,当时提醒骆人龙道:“马少侠,请你注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骆人龙探怀取出《天魔宝录》,“拍”放在桌上道:“各位请看!这是什么东西!” 三位庄主见了《天魔宝录》,霍地离座站起,向骆人龙一揖,由二庄主代表说道:“少侠如此相信我们兄弟三人,实使我们既感荣幸又觉汗颜,从今天起,马少侠便是我们红柳庄的过命好友,日后,马少侠如果有用得上愚兄弟的时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请马少侠快把《天魔宝录》收起来,愚兄弟有话请教。” 骆人龙大方到底,并不马上收回《天魔宝录》,坦然道:“三位庄主不是要用《天魔宝录》证明两件事情吗!如须翻阅其中内容,尽可请便。” 二庄主卓剑群摇手笑道:“少侠乃是至诚君子,肝胆相照之人,有你一句话,便足够愚兄弟采证了,这《天魔宝录》,还是请少侠立即收起,以免万一落入别人眼中,另生枝节。” 骆人龙只得收起《天魔宝录》道:“三位庄主如此抬爱,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经此一来,双方都已建立了无比的信心,谈话的空气,便轻松得多了。 二庄主卓剑群笑道:“马少侠的《天魔宝录》,可是从我们大哥手中取得的?” 骆人龙在黄山时,曾听菁儿说过那被他收埋的老者,就是她的大伯,这位二庄主所说的大哥,指的当是同一个人,于是便把当时的情形,照直说了一遍。” 卓氏兄弟愤容毕现,同声道:“那我们大哥确是死在三堡四派手中的了!” 骆人龙并不知道当时争夺《天魔宝录》的情形,是以不便插口。 二庄主卓剑群接着又问骆人龙道:“请问马少侠,这《天魔宝录》是不是一册残本?” 骆人龙点了一下头,表示“是”,同时好奇地问道:“二位庄主如何知道得这样清楚?” 二庄主卓剑群道:“这是江湖上的传言,听说《天魔宝录》中缺了一篇半……”骆人龙一笑接口道:“一篇内功,半篇计谋!” 二庄主卓剑群点头道:“江湖传言,正和少侠所说的一样!由此可见日月叟骆大侠当初确未修习《天魔宝录》,完全是吃了名高见嫉的亏。” 骆人龙一面听,一面暗忖道:“这江湖传言,想必是两位盟叔不愤三堡四派一错再错,故意传播出来,先为我复仇争取同情的!”他心中是这样想着,口中却有意问道:“《天魔宝录》!共有五篇,仅缺了一篇半,似乎并不能证明骆大侠没有修习《天魔宝录》!” 二庄主笑道:“老夫从一本古籍记载上,得知《天魔宝录》的内功武学!别走蹊径,如不以内功为甚础,根本就不可能习成天魔武功,少侠是得过《天魔宝录》的人,当能证明老夫之言不虚。”语音微顿,接着又道:“从少侠神宁气和上看,也知少侠虽然得到了《天魔宝录》,却未习得《天魔宝录》上的武功!” 他说得肯定之至,倒惹得骆人龙为之暗笑道:“你看走了眼哩!”不过,由于“天元心法”并不为世人所知,骆人龙还很是佩服对方的见识的。 骆人龙又提问道:“三位庄主苦苦求证这件事情,想必是骆大侠的知心好友吧!” 二庄主卓剑群摇手道:“愚兄弟与骆大侠非亲非故,且因我们出道稍晚,与骆大侠谋面的机会都未曾有过,只是心仪其人,代抱不平而已。” 骆人龙亲耳听到黑道人中对自己父亲如此崇敬,心中有说不出的受用和舒畅,哈哈一笑道:“三位庄主有这种胸襟看法,晚辈至为钦佩,只不知三位庄主今后准备如何……” 二庄主卓剑群庄容正色道:“三堡四派做出这种掩尽天下人耳目之事,正派中人,竟无一人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愚兄弟不才,倒想利用这种机会为黑道中朋友一吐历来屈辱之气,也叫他们三堡四派看清事实,所谓“正义”二字,并不是自高身份的人包办的。” 雷超忽地一掌拍在桌上,跳起来,大声叫道:“好!好一个黑道君子,老夫决以就木之年,追随各位,为我黑道朋友吐气扬眉!” 骆人龙只听得热血奔腾,不可抑止,仰天狂笑道:“呵!呵!想不到江湖上并非完全都是瞎子!” 对骆人龙的失态,卓氏兄弟和雷超先是一怔,继之同声道:“原来马少侠也是有心之人,我们又多了一个同道了!” 骆人龙猛然一惊,这才知道一时失态,几乎泄出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当他进一步想到卓氏兄弟说的话,句句言出肺腑,没有故设圈套的企图,自己又为何不可坦诚相对,将来也可借助他们的大力,合斗三堡四派,报仇雪恨。此念一生,骆人龙也就平静下来,悠悠一叹道:“晚辈深受三堡四派之迫害,岂仅是同道之人!” 雷超忽地二把抓住骆人龙的双臂,大声道:“你到底是谁?” 骆人龙也不挣扎,正要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那知二庄主卓剑群已是一阵朗声大笑,道:“雷老,快快放手,不要惊扰了骆少侠!” 雷超缩手不迭,张口结舌道:“他……他是骆少侠?!你们,你们怎会知道的?” 骆人龙也是心头暗震,觉得红柳庄这三位庄主实在高深莫测,雷超的问话,也正是他想问的,遂静静地等待二庄主卓剑群说明。 二庄主卓剑群微微一笑道:“骆少侠从黄山下来,在骆公墓前痛哭失声,哀毁逾恒,后来又作了芜湖吴员外的上宾,这种种事实还不足以证明他是骆少侠了么!” 骆人龙更是惊懔,心想:这些行踪如果落在三堡四派眼中,那还了得,不觉有些忐忑不安。 二庄主卓剑群似是看出了骆人龙的不安,含笑道:“骆少侠尽可放心,三堡四派并未窥破你身份,是以也未派人监视你的行踪。” 骆人龙吁了一口气,道:“红柳庄确是有心之人了。” 二庄主卓剑群笑道:“本庄确实派有人守在黄山,守候的也确是骆少侠,不过当时未能肯定你是骆少侠,只知你是马少侠罢了。正式证实你是骆少侠,是在你到达芜湖以后的事。” 骆人龙肃然道:“佩服!佩服!” 雷超白眉一挑,大声问二庄主道:“你说黑煞手郑昆那恶贼,又和骆少侠有什么关系?” 二庄主卓剑群道:“这话请你问骆少侠好了。” 骆人龙接口道:“雷老前辈可知郑伯伯过去三十年在何处安身?” 雷超摇头道:“郑昆此人诡计好端,谁也不易摸透他的行踪。” 骆人龙笑道:“不瞒雷老前辈说,郑伯伯这三十年从未离开过寒舍一步。” 雷超愕然道:“你是说郑昆那老贼后来是追随令尊,改邪归正了!” 骆人龙道:“郑伯伯-心归隐,要不是先父遭到不幸,怕他今生今世也不会再出江湖了!” 雷超喟然叹道:“真是!我还骂他哩!原来他比老夫觉悟得更早,我真是把他看扁了,没得说,前恨一笔勾销,老夫真的和他交交了。” 骆人龙转向卓氏兄弟道:“老前辈如何对我郑伯伯知道得这样清楚?” 二庄主卓剑群笑道:“红柳庄虽然不成气候,但卧榻之旁,却也不容外人酣睡,要不是摸清了郑大侠的根底,怕不早就和他武力相见了。” 骆人龙“啊!”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却被雷超抢先道:“红柳庄崛起江湖,不过二十年左右,五位庄主如果没有过人的奇才异能,岂能有此成就,骆少侠,你要了解他们,不用问,慢慢地看,便会明白了。” 二庄主卓剑君呵呵笑道:“雷老言过其实,骆少侠不要听他胡吹瞎捧。” 骆人龙自进入红柳庄,冷眼旁观,只觉这座庄子,占地虽广,气势也够雄伟,但却是冷清清的,与其说是一方黑道雄主发号施令之地,不如说是奇人逸士韬光养晦之所。 而事实上,这里确是是藏龙卧虎之地,由此可见这红柳庄的布置之奇,和庄主们的御下之能,均过达于惊人的程度。 又如刚才交谈之际,始终由二庄主代表发言,其他二位庄主从不插嘴,这固然可以说是因为自己初来,他们怕言多有失,所以全由老二斟酌应付,但是,又何尝不说明了他们平日处事的讲求有计划有步骤呢!骆人龙乃是何等聪明之人,随便想想,也就已发现这红柳庄有许多不平凡的地方,当时朗声接道:“二庄主不用太自谦了,能把红柳庄治理到这等,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的妙境,岂是等闲做得到的?晚辈鲁率直言,尚乞勿怪。” 红柳庄三位庄主互视一眼,同声大笑道:“骆少侠人中龙凤,法眼如炬,佩服佩服!” 雷超虽是黑道高手,功力也有独到之处,却就是少念了几天书,听了他们这番含蓄的对答,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不由虎目一张,大声道:“你们这些假读书人,在笑什么?总不能把老夫撇开吧!” 因为这时正事谈过了,三庄主也就笑道:“骆少侠一眼就看出了我们五弟的障眼法!” 雪超讶声道:“你们有什么障眼法!” 骆人龙笑道:“晚辈是说红柳庄卧虎藏龙,九地之下,自有千万甲兵,但外表看起来却是静如处子,寂若空城,委实高明难测。” 雷超却又张目一怔道:“你说红柳庄有地下密室?藏有很多人?” “哈哈!哈哈”厅中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雷超虎目暴瞪,吼道:“有什么好笑的!” 最后,他自己也笑了,因为他到底是老江湖,终于明白过来了。 满堂哄笑中,外面传来一阵步履之声,二庄主止笑道:“五弟回来了!”’雷超哼道:“你怎知是五庄主回来了?难道不会是别人?” 骆人龙笑道:“若非五庄主,谁敢迳行闯入!” 雷超生来硬性子,强词夺理道:“如果是五夫人行不行!” 这话不能说没有理由,人没有出现之前,谁也不敢肯定。 大家的目光都向门口望去,人未出现,笑声已是先传了进来:“高宝莅止,蓬荜生辉,小弟夫妇迟来一步,罪甚!罪甚!” 雷超环目聆顾,哈哈大笑道:“老夫的话,也没说错吧!”一脸得意之色。 话声未落,门口已并肩走进一对神仙眷侣。 男的约四十左右,玉面修眉,中等身材,潇洒倜傥,满面笑容。 女的年约三十六七,貌美如花,正是骆人龙在黄山遇见的那个美妇人。 二人走入室内,先向雷超打了招呼,便齐向骆人龙为礼道:“小弟剑彬,这是内子伊淑华,你们在黄山已经见过了。” 骆人龙忙也一笑抱拳道:“晚辈年少无知,那时不知是五夫人芳驾,失礼之处,务祈谅宥!” 伊淑华含笑道:“失礼的原是我们母女,少侠这样说,更使我们汗颜了。” 红柳庄是以卓氏五兄弟为首,老大卓剑飞,便是死在黄山的那个老人,五兄弟中,以老五才华艺业最高,所以红柳庄的崛起江湖,是卓剑彬成年以后的事。 卓剑彬在兄弟间虽是排行老末,却是红柳庄全庄的灵魂。 他的夫人伊淑华,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巾帼之英,外号玉罗刹,果决多才,不让须眉。 大家重新落座,五庄主卓剑彬刚说得一句:“骆少侠……” 门外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入,绿影一闪,菁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大家一惊,卓剑彬喝道:“锦菁,什么事?” 菁儿已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人也长得美到极点,只是稚气未脱,想必是因为娇生惯养,从来没有伤过脑筋,不知人间有忧苦之事的缘故。这时她跑了出来,秀眉双蹙,星眸之内,泪珠滚滚的,似乎就要哭出来,娇声叫道:“好呀!朋友是我交的,你们反倒偷偷地把我撇开了!” 原来为的是这件事,大家白紧张了一场。 卓氏兄弟不把邀晤骆人龙之事告诉菁儿,是因为觉得她不谙世故,而且心直口快,不宜参加这种重要的商谈,不得不瞒住她。 那知她这鬼精灵,偏又及时跑来了。 这时一见她发了脾气,他的三位伯伯与父母双亲,一时都慌了手脚,没有了主意,谁叫他们五兄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丫头的呢! 骆人龙侧顾间,瞥见玉罗刹伊淑华向他使来-道眼色。他心莹如玉,立即明白玉罗刹伊淑华是要他出面呵住她宝贝女儿,这种似水亲情,使他想起自己原也是父母宝贝得要命的爱子,如今只落得孑然一身,相照之下,不觉一阵黯然。 骆人龙悲戚的思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像电光一样,-掠而过,脸上很快便又恢复了止水般的平静。 他这种克制的工夫,和坚忍的性格,当然逃不过卓氏兄弟的眼光,尤其是五庄主夫妇,已在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骆人龙故意发出一声朗笑,凝目落在卓锦青的秀脸上,似电的目光,立即看得这位不好说话的姑娘,有些惴惴不安。 接着,他抱拳一揖,道:“青姑娘,可还认得在下么!” 三年不见,骆人龙除了紫色面孔依然未改之外,已是长得英气勃勃,隐具一种泱泱的气慨。 青儿秀眉一挑,望着面前的骆人龙,回想起他过去那衣饰不全的叫化像,不由“噗哧” 一笑,道:“晤!你长得倒是蛮快,很像一个大人了! 骆人龙忍住笑道:“山野之人,虚有其表,那里及得上姑娘,智珠朗朗,与日俱增!” 青儿见骆人龙恭维自己,立时容色一整,道:“你也不错;说话也文雅多了!请坐!请坐!”挥手请骆人龙就座,自己也就靠在母亲身侧坐了下来。 她原是要装出大人的姿态,不料做得过了火,成了老气横秋。 雷超已是忍俊不住,大笑道:“丫头,你在出什么洋相!” 青儿柳眉一竖,正要不依,摹地,庄前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声。 青儿娇躯一拧,纵出室外,脆声叱道:“什么人?敢到红柳庄来撒野?” 青儿走了之后,卓氏兄弟谈笑自若,端然不动。 骆人龙因已看出这红柳庄,不是易与的地方,倒也沉得住气。 只有雷超火爆脾气,总是想离座而去,但眼见主人和骆人龙一派悠然的神色,又说不出口,那种神不守舍的样子,真叫人见了发笑。 接着,又传来第二响钟声。 卓氏兄弟脸色微微一震。 不久,第三响钟声又响了。 二庄主卓剑群霍地站起道:“来人不凡,我去看一看!” 五庄主卓剑彬笑道:“依小弟猜想,必是黑煞手郑大侠来了!” 雷超道:“他会有这等能耐?” 五庄主卓剑彬道:“郑大侠追随骆公三十余年,并没有浪费时间,何况近三年来,他又网罗了不少高手,已形成江湖上一股新兴势力,老当家的,你可别把他太小看了。” 骆人龙急急道:“既是郑伯伯来了,我们快快出去吧,免得双方发生误会。” 五庄主卓剑彬笑道:“骆少侠但请放心,红柳庄自有分寸。” 他这样一说,骆人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心中却仍是着急得很。 雷超犹自喋喋不休道:“我就不相信,郑老儿能造成甚么大气候,今天我去请骆少侠的时候,几乎吓破了他的胆。” 五庄主卓剑彬道:“雷当家的,你以为他是真的怕了你么?” 雷超道:“哼!要是吃不住他,他会低头么?” 五庄主卓剑彬道:“你知道郑大侠一切容忍,都是为了骆少侠么?” 雷超道:“他现在找到红柳庄来,难道就不怕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五庄主卓剑彬道:“这是因为他认为我们已经扣住了骆少侠,故才被迫拚命的。” 话声甫落,庄前又传来第四响钟声。 五庄主卓剑彬向骆人龙点头道:“郑大侠的实力不可轻估,他已然豁开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一行人来到前厅,已听到外面打斗之声,激烈异常,骆人龙恨不得马上解除双方的拚斗,错步间便先到了门口。 不想五庄主卓剑彬笑着叫住他道:“骆少侠,不用忙,我们且在暗中看看郑大侠到底网罗了一些什么奇才异能之士,也好作为将来运用的腹案。” 骆人龙不便异议,只好苦笑着退了回来。 这时二庄主卓剑君已在五庄主卓剑彬暗示之下,出厅向庄外广场走去。 骆人龙等人,便隐身屋内,朝庄外窥去。 庄外广场旁,黑煞手郑昆已经没有了员外的气派,-付劲装打扮,身后,挤着一群老老少少的草莽英雄, 场中,已经有十五对以上的人,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青儿站在庄门口,怒视着黑煞手郑昆,皱鼻冷哼。 红柳庄除了出战的高手外,便不见其他的人现身在外。这样,使得黑煞手郑昆弄不清红柳庄到底有多少高手隐在暗处,不敢放手全力进攻。 场中打得激烈,只是虚耗时间,黑煞手郑昆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 忽然,郑昆似乎急了,大袖一挥,从他身后一连抢出八个五旬以上的老人,向庄内扑来。 红柳庄方面,立即也从暗处,跳出同等的人数,截位八个老者,八个老者一个也没能进入庄中一步。 这时,二庄主卓剑群已站在门外台阶上,负手观战。 黑煞手郑昆双手齐挥,只见他身后的人,一批一批地向庄内抢扑,但却又都被红柳庄的人阻住,交起手来。 黑煞手郑昆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已只剩下四个二十岁左右的剑手,大约就是他的随从,不禁皱了一皱眉头,大声吼道:“老夫今天和你们红柳庄拚了!” 吼声中,带着仅剩的四个剑手,气势涛涛地冲了过来。 骆人龙见黑煞手郑昆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那还忍心再看下去,身形一幌,飞箭般落向场中,吐声如雷,道:“住手!住手!大家住手!” 黑煞手郑昆见出来的是骆人龙,大出意外,口中发出三声轻啸,他带来的人,眨眼间,便退了回去。 红柳庄方面的人,也退至场边,站成一排。 黑煞手郑昆上前抓住骆人龙双臂,在他身上打量着,不住地问道:“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快跟伯伯说,伯伯找他们算帐。”那种关切之情,直叫骆人龙为之心酸泪落。 二庄主卓剑群朗声笑着走上前去,向黑煞手郑昆一揖道:“小弟红柳庄卓剑群这厢陪礼了!” 黑煞手郑昆闻言一怔,忽见雷超一个箭步,纵身过来。 黑煞手郑昆冷笑一声;喝道:“老夫这次可放不过你了!”忽地甩袖,向雷超推出一掌。 雷超想不到黑煞手郑昆会向他下手,所以毫无防范,两下势子都急,想出手化解已然来不及,万难之下,他只有侧过肩头,准备硬挨黑煞手郑昆一掌。 这一-要真被击实了,雷超非废去一条手臂不可。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息之间,只见骆人龙身子一斜,正好挡在雷超前面,单掌一立,却不吐劲,只用掌心接了黑煞手郑昆一掌。 骆人龙目前的功力,与黑煞手郑昆比起来只高不低,却因他掌劲未吐,只是斜着身子,所以被黑煞手郑昆的掌力震得向雷超怀中倒来,其实他人并没有受伤,但却解了雷超的危难。同时,也吓破了黑煞手郑昆的胆。 雷超被骆人龙撞得向后退了三步,双眉直竖,大声道:“姓郑的,你真要与老夫拚命么?” 黑煞手郑昆这时一心只在骆人龙身上,那有时间与雷超答话,错步进身,一把抓住骆人龙的肩头,惶悚地道:“人龙,伯伯该死!你受伤了么?” 骆人龙笑道:“没有什么,我很好。” 黑煞手郑昆那肯相信,探怀掏出一颗药丸,硬塞到骆人龙嘴中,道:“你到后面调息去,这姓雷的也太无耻,伯伯今天跟他没得完了!” 骆人龙服下黑煞手郑昆的药丸,但觉满口清香,有说不出的舒畅,心想:这不知又是什么灵丹妙药,药力如此宏伟?自己如没有受伤,未免糟塌。转念之间,黑煞手郑昆又催促他道:“人龙,快到后面调息去!受伤的人服此‘九转金丹’,药力特别容易发挥,等会,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九转金丹”为江湖上增加功力,疗治重伤的圣药之一,骆人龙幼时曾听他父亲日月叟骆一飞说过,此药极为难得,江湖上早巳绝迹,据说只有皇宫内还藏有几颗,想不到会在黑煞手身上出现,而且,随随便便的就给自己服了一颗,当时不由摇头苦笑道:“郑伯伯,我根本没有受伤,你这样糟塌大材异宝真是太可惜了。” 黑煞手郑昆瞪目道:“这有什么可惜的!快听话到后面调息去!”说罢,幌肩作势,便待闪身越过骆人龙,去找雷超算帐。 骆人龙双臂一张,挡住黑煞手郑昆,道:“雷当家的不是坏人,郑伯伯不要误会!”’黑煞手郑昆大声道:“我和他勾心斗角了十几年,那会不及你清楚他的为人,你让开,我非教训教训他不可!” 雷超也大声吼道:“骆少侠你不要管我们的事,要打就打吧,这个朋友,我也不想高攀了!” 黑煞手郑昆既然是称雄黑道的老江湖,当然不会完全意气用事,这时他一听雷超的语气,显然对方并没有为难骆人龙,说不定彼此还交上了朋友,当时心气就消了一大半。象他们这类人物,一言不合,拚命到底,固是常事,一朝言语拿顺了,也极易改容相向。正好这时又听得骆人龙说道:“郑泊伯,红柳庄与雷当家的,都是小侄新交的朋友,你不可再误会下去了!” 黑煞手郑昆听了这话,再不犹豫,马上态度大变,打了一个哈哈,道:“是真的么?雷老哥,小弟这次又多多得罪你了!”” 骆人龙闪开身形,笑道:“二老亲近亲近吧!” 雷超大步走向黑煞手郑昆,朗朗笑道:“郑兄,这次原是小弟不对,小弟这厢先向你陪礼了!” “哈哈!哈哈!”两位相斗了数十年的老对头,又把臂在一起了。 接着,门大开,红柳庄的几位庄主,一起走了过来,齐向黑煞手郑昆抱拳为礼,二庄主卓剑群发话道:“一切都怪红柳庄处事鲁莽,尚请郑大侠原谅则个!” 黑煞手郑昆看了骆人龙一眼,骆人龙点了一点头,黑煞手郑昆这才放心地和红柳庄卓氏兄弟以礼相见,然后,吩咐身后部众道:“各位请在庄外稍候,小弟陪四位庄主谈谈,立即返回芜湖。” 二庄主卓剑群朗笑道:“敝庄主已备粗筵,务请各位赏脸稍饮几杯,算是愚兄弟向各位陪个不是!”言罢,立有红柳庄的人出来招待接引。 黑煞手郑昆无可推辞,只好率部入庄,领受人家这份人情。 主客一行入庄进入左边大厅,厅中已是摆好了几十桌酒席,显然是按照计划,早有准备。 骆人龙只是点头微笑,极为佩服五庄主卓剑彬的睿智多才。 黑煞手郑昆见了这种情形,心里也已有数,不由朗声赞道:“红柳庄威震江湖,老夫现在是口服心服了!” 五庄主卓剑彬谦笑道:“红柳庄江湖后进,我们大哥亦系被三堡四派所杀害,理应与骆大侠敌忾同仇,以后还望郑大侠多多关顾指教!” 席间,骆人龙又趁空把和红柳庄相交的经过,详细地向黑煞手郑昆说了一遍,黑煞手郑昆为骆人龙庆幸另得友援朋助,好不高兴,频频举杯,开怀痛饮。 饭后,黑煞手郑昆命望风捉影万子良率部返回芜湖。自己则留在红柳庄,与骆人龙等人作了一次长谈密议。 大家鉴于三堡四派声势浩大,又是武林中声誉极隆的名门大派,凭骆人龙一人及一庄一府之力,实在仍难为敌。 几经研商之下,乃采纳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意见,决定先给三堡四派一次精神上的威胁与打击,试探一下三堡四派的团结反应,再作进一步的打算。 当时,便由骆人龙写了七张“是时候了”的纸条,交由五庄主卓剑彬收存备用。 半年之后,三堡四派在一夜之间,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根本重地贴上了骆人龙所写的那些纸条。 这件事,不但使三堡四派惶然震惊,同时,也使整个江湖为之骚动了起来。 因为三堡四派在武林中地位非比寻常,这种事情的发生,不仅丢尽颜面,而且,也使他们意识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情势十分严重。 三堡四派之所以能够名重武林,历久不衰,除了独门武功高明和门下弟子众多外,另外一个原因,便是遇事果决,争取主动,不容危险的事情有发展恶化的机缘。 他们对付日月叟骆一飞的手法,就是基于这个先下手为强的原则。 过去,他们放过骆人龙,未作过份追究,一则,是为了表示名门正派的风度,再则,也是不相信在全体武林皆曰可杀的情形之下,还会有谁胆敢支持骆人龙出面生事,而单凭骆人龙一个人,他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事情演变的结果,骆人龙不但背后有支持的人,而且还可以想像得到这支持的人实力强大,不可轻侮。否则,决不可能于同一天的夜晚,同时向七处地方逞现威风。 三堡四派当天就各派快马专人交换了函件,约定了时日地点,共商对付骆人龙之策,同时,也更加强了全面的搜查,以期把骆人龙由暗中逼了出来。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红柳庄。 在五庄主卓剑彬策划之下,骆人龙第二天就首途奔向三堡四派议事的地点王屋山,红柳庄的几位庄主,与化名吴员外的郑昆也隐身随后赶了前去。 王屋山在山西省阳城西南,西入垣曲县,南跨河南济源县界。 这次骆人龙预拟的路线是经合肥,六安,商城,信阳,北上郾城,经临川,越洛阳,出济源,从南源直登王屋。 一路上,骆人龙发现不少三堡四派中人,往来梭巡不绝,他们似乎只注意年轻俊秀的哥儿,因为据他们过去见过骆人龙的人说,骆人龙是个唇红齿自的少年,所以他们对这个脸如紫酱的骆人龙,谁也没有加以注意,任由骆人龙长躯直入,一直奔到了临安。 临安到王屋,已经没有几天的路程了。 这天,骆人龙轻裘孤骑,出了临安,心中打着快意恩仇的如意算盘,想到得意的地方,不由沾沾自喜地发出一声长啸。 人马便在这声长啸之中,疾奔而下,一口气,赶了数十里地,才放缓脚步,缓缓驰行。 前行不远,看见前面有一条小溪,横过官道,把官道截成了两段,溪上有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潺潺,石桥两头,垂柳迎风,颇有小楼流水意味。 骆人龙不禁勒住坐骑,跳下马来,任由马儿自去喝水,自己则坐到石桥墩上,一面休息,一面观赏风景。 就在他神游物外,自我陶醉之际,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突然起于他的背后。他蓦地一惊,扭头望去,不知何时,竟有四个中年灰袍和尚,立于桥心。 骆人龙自诩功力不弱,想不到这四个和尚到了身后,自己犹自未觉,不禁暗惊地对那四个和尚多打量了几眼,最后站起身来,礼貌地说了一声:“四个禅师请了!” 那四个和尚同时合什为礼,也道了声:“小施主好!”竟是站在原地,不进不退。 骆人龙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四位禅师可是要在此处等什么人?” 四僧之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和尚,庄色道:“请问小施主尊姓大名?” 骆人龙自忖没有和尚朋友,料想人家不会是找他的,同时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姓名,于是牵过马匹,笑道:“小生有事须先行一步,恕不久陪了!”纵身上马,准备继续赶路。 那知那四个和尚一字排立桥上,竟是不肯让路。 那白白胖胖的和尚,又是当胸合什道:“小施主何其匆匆,今日相遇,便是有缘,何妨稍待片刻,大家谈谈!” 骆人龙实在不想和他们多说,但又不便纵马冲过去,皱起剑眉,不大高兴地道:“彼此素不相识,莫耽误了在下行程,请即让道如何?” 另一个瘦瘦长长的和尚,念了一声佛号,道:“尚请小施主见示名号!”大有骆人龙不说出姓名,便不让他通过之意。 骆人龙不禁心中微微起火,口气更不和善地道:“你们是什么和尚,怎可如此无礼!” 四个和尚,又同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仍是那白白胖胖的和尚说道:“不敢!贫僧少林悟通,悟理,悟明,悟善。”说着,分别指给骆人龙认了。 那白白胖胖的和尚就是悟通,那瘦瘦长长的名叫晤明,另外二个,便是悟理和悟善。 骆人龙久闻嵩山少林在武林中素有泰山北斗之称,门下弟子也极为方正,现在人家露出了身份,自己倒是不便发脾气了。 当下只好又跳下马来,抱拳道:“小生马恨生,不知禅师们有何见教?” 那四个和尚眼睛同时一亮,道:“马施主可是准备前往王屋山么?” 骆人龙这次的行动,极为隐密,想不到竟给少林和尚知道了,心中不免微吃一惊,忖道:“好!你们大约是替三堡四派出头找麻烦的了!”转念及此,立即剑眉一挑道:“四位禅师可是不准小生到王屋去!” 悟通和尚笑道:“岂敢!岂敢!小僧等只是奉了本派掌门师尊之命,拟请施主驾临嵩山敝寺一行!”—— 第四章 入人于罪 骆人龙一怔道:“小生与贵派掌门人,素未谋面,四位大师,莫要认错了人。” 悟通大师笑道:“只要马少施主是从芜湖来的,便不会有错。” 骆人龙心想自己此行,已是够秘密的了,谁知连少林寺都有了消息,那么三堡四派更不用说了,只不知少林派的用心何在?我何不问清实在原因,再作决定?于是,他又问道:“不知贵掌门人如何知道小生?叫小生前去,又有何事?” 少林四僧,只是奉命来请骆人龙,并不知道为了什么,甚至连骆人龙的真正身份他们都不知道,骆人龙这-问,顿使悟通为之一怔,作了半天难,最后只讪讪地一笑道:“贫僧等奉命行事,其他内情,未蒙掌门人见示。” 骆人龙因为从四僧口中问不出少林掌门人邀请他的用意何在,便怀疑到少林掌门人此举,可能出于三堡四派的授意,不由冷笑一声道:“如果小生无意接受贵派掌门人的邀请呢?” 悟通大师道:“马少施主不会是看不起本派吧?” 要知,少林派在武林中,素有秦山北斗之称,平时-般武林人物,能有缘见上少林掌门人一面,已是异数,足可在江湖上露脸,夸耀人前,所以,凡是少林派掌门人出面有所邀请,可以说是天大的面子,没有人不欣然应约的,就是任何一派掌门人,也不会例外,怪不得悟通大师要说出这句话来了。 这话骨子里的意思是,骆人龙要是不应约前往,便是对少林派大大的失礼! 骆人龙心中恼火,对于少林寺横插一脚进来,起了极大的反感,同时,他今天是干什么来的,那有心情到少林寺去浪费时间,当时发出一声朗笑声:“四位大师要是认为小生有看不起贵派的想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留待将来再向贵派请罪了。” 少林四僧见骆人龙说得十分坚决,但还是加问了一句道:“马少施主是一定不愿枉驾的了?” 骆人龙不愿和他们罗嘌,只好板起面孔道:“小生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四位大师不会听不懂吧!”言罢,飞身上马,向对岸冲去。 少林四僧请不动骆人龙,已是大为作难,无法回寺复命,这时又见骆人龙连话都不愿多说,便骑马冲了过来,脸上都有了下不了台的怒容。 悟通大师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大叫道:“少林派自立派以来,从未被人这样蔑视过,马少施主如此目中无人,莫怪贫僧等要得罪了。”语声一顿,向三位师弟喝道:“三位师弟回守桥头!说不得只有用霸王手段了!” 三僧霍地错步闪身退到岸上,让开桥面,好让悟通大师施展身手。 骆人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可是,要不这样,便摆脱不了少林四僧,于是也只好硬起心肠,接着冷笑一声道:“小生不是怕事的人,你们只要有手段留得住小生,小生自会随你们去见贵派掌门人 这时,骆人龙的坐骑已冲到了桥上,悟通大师叫了一声;“来得好!”单臂一操,扣住了马儿的笼头,那马儿前冲的势子硬被阻得停了下来,它前蹄掀了一掀,却未能立得起来,嘶叫了一声,威风尽失,动也不动了。 骆人龙想不到悟通大师真会出手阻拦,就在马背上沉吟道:“看来大师是真要动手了!” 悟通大师内力暗吐,轻轻一送,把骆人龙的坐骑推得退下小桥,道:“请马少施主三思而行!” 骆人龙翻身纵回桥上,作色道:“小生要无礼了!” 悟通大师双掌平举当胸道:“马少施主如果闯得过去,贫僧等自是不敢有所勉强了!” 骆人龙不再多说,叫一声:“大师看掌!”一招家传绝学“日出东山”,向悟通大师迎面劈了过去。 骆人龙自习成“天元神功”下山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人动手过招,同时又因慑于少林派的威名,生怕出手吃亏,所以不由提足了八成真力,只见他这一掌劈出之后,带起一阵呼呼风声。 悟通大师乃是少林寺少壮僧徒中的佼佼者,与随来的三位师弟,素有少林四小金刚之称,百步神拳也有了相当火候,他虽看出骆人龙掌势凌厉,由于骆人龙年岁太轻,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同时又怕真的伤了骆人龙,在掌门人面前无法交待,所以只用了六成真力,回击一拳。 但骆人龙在内功方面的成就,由于所习“天元心法’最易速成,根本是不可用年龄来估计的。 他的内力原就比少林四僧高了许多,加以双方用力的程度不同,相差的距离,也就更远,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只见双方拳掌一接,在轰然大响中?悟通大师的身子,被震得一连退了七八步,退到了小桥中央,并再也立脚不住,双膝一软,斜身倒向溪中。 骆人龙本无意伤人,只因把对方估计得太高,才无心地把悟通大师伤了,心中一阵歉然,不觉怔了一怔。 其他三僧齐吃一惊,想不到骆人龙如此厉害。 当时,悟理悟善二位大师,便暴喝一声,同时扑了过来。 悟明大师则跃入溪中,抢救受伤坠水的悟通大师。 骆人龙心中打定脱身为上的主意,啸声中一个箭步,向扑来的二僧迎去,他气势如虹,少林二僧鉴于悟通的受挫,未免有所顾忌,冲来的势子,自然的缓了一缓。 骆人龙就在他们一缓步之际,右手斜斜劈出一掌,击向左边的悟理大师,口中同时猛然大喝一声:“你也下去!” 悟理大师只要接不住骆人龙的掌力,就也有落溪的危险- 但这时悟理大师的想法,与刚才悟通大师对敌的想法正好相反,悟通大师是全力未出,他这次却使用了十二成真力,双掌一翻,迎了过来,喝声道:“不见得!” 他掌劲发出,满以为纵不能将对方击退,至少也可稍挫对方锋锐,却不料骆人龙在内力运用上已到收发中心的境界,早就将掌力一敛,收回双掌,悟理大师用力太猛,打了一个空,收势不住,向前扑了一步。 骆人龙脚下一错,展开奇妙身法,从悟理大师原来立身之处,一闪而过,穿过小桥到了对岸。’ 少林二僧方自一楞,骆人龙抱拳一礼道:“今天多多得罪四位大师,改日定当登门谢罪!”也不要马匹了,返身疾驰,转目b间,走得不见了人影。 悟通大师被悟明大师抱回岸上,服下本门疗伤丸药,调息了一阵,已是无碍。 少林四小金刚,在江湖上名头不小,想不到会在阴沟里翻船,心中的难过便不用说了。 正当他们四人八只眼睛互瞪无语之际,远处忽然象轻云一般,出现了一位枯瘦老僧,飘飘然而来,看似缓慢,其实快到了极点,一眨眼,就到了那四个羞愧交加的少林僧人面前,沉声道:“你们在这里发什么呆?” 听语气,看气派,这老僧的身份,似乎要比四小金刚高出不少。 四小金刚闻声一惊,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看清之下,四人神态立时一肃,惶悚悉谨地禀道:“弟子们无能,阻不住那位马少施主,被他走脱了。” 那老年僧人,乃是少林寺掌门人痛禅上人师弟之-的枯禅禅师,现掌少林罗汉堂,在少林寺中可说是有数的人物。 这时但见这位枯禅禅师,不怒而威地双目一睁,射出二道逼人的精光,仰视苍穹,久久-叹,道:“三堡四派这次的事情原就做得太过火了!”接着,又注目四僧,道:“你们不用回寺去了,且随本座另候差遣!” 少林四小金刚应了一声:“是!”随着枯禅禅师,朝骆人龙所行方向赶去。 其实少林寺对骆人龙倒是一片好心,奈何骆人龙不明就理,不顾而去,致平白遭受许多无渭麻烦。 且说骆人龙听了少林四僧所说这一带离少林寺太近,难免再碰到少林门人,徒增瓜葛,乃避开官道,落荒而行。 他赶了一天路,这时已是傍晚时分,幸好一路上,再也没有遇见少林寺中人。 他因路途不熟,不敢连夜赶程,怕走错了方向,正想找一个住宿之处,忽见前面林中微露一角剥落的红墙,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破庵。 庵门虚掩,里面静寂寂的,也不知住了人没有? 骆人龙就在门口试叫一声:“请问庵内有人么?” 竟是无人答应,显见庵内确是无人住居的了。 他推门进入庵内,庵内虽不清洁,却留有许多迹象,显示这儿经常有人进出,在此歇宿。 庵侧有-方水井,井旁还有一只破瓜瓢,弯下腰就可用瓜瓢舀到井水。 骆人龙舀了些井水,吃了一些干粮,回到殿内,找了一块比较干爽的地方,席地坐下,准备调息过夜。 那知就在这时候,庵外忽然传来一阵步履之声,接着踉跄跄冲进-人,刚冲到殿内,便一跤跌倒,再也爬不起来。 骆人龙不能再调息了,走过去扶起那人,目光在那人脸上略一扫视,不由大吃一惊,叫道:“任老,任老,你怎么了?” 同时右掌已点在对方“丹田”上,一股热流渡了过去。 原来,这人就是过去曾帮过骆人龙一次大忙的逆天翁任性.骆人龙对此老感念甚深,时刻未忘,是以虽已久别四年,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骆人龙乃是极重情义的人,自然不惜以内力来挽救逆天翁任性的生命了。 过了不少时间,逆天翁任性,终于吁出一口长气,只是仍未睁开双目。 骆人龙对于医道一窍不通,只知一味地渡过内力,这时见对方回过气来,便在他耳边细声叫道:“任老,任老,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淮?” 逆天翁任性缓缓睁开眼睛,在骆人龙脸上看了半天,挺身站立起来,先是“呵”了一声,继又-摇头道:“老夫不认得你!” 骆人龙笑道:“晚辈骆人龙,任老你竟不认识我了么?” 逆天翁任性神情一愕,死死地盯在骆文龙脸上,道:“你真是骆少侠?” 骆人龙知道因为自己脸孔变了紫色,所以对方不敢相认,于是一叹道:“任老只要在意念中撇开我脸上的紫色,视如不见,你便会觉得我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了。”逆天翁任性又在骆人龙脸上看了许久,突然一把抓住骆人龙双臂,“呵!呵!”连声,道:“不错,你果真是骆少侠,我正要找你,现在总算找到你了。” 骆人龙关心对方的伤势,问道:“你刚才是受了什么伤?” 逆天翁任性道:“我根本就没有受伤,只因好几天未进饮食,饿得脱了力罢了!” 骆人龙讶道:“你怎会潦倒至这个地步?”连忙掏出自己带来的干粮,又去舀了一瓢水,给逆天翁任性吃了。 逆天翁吃了一个半饱,精神略振,叹道:“我那里是没有钱买东西吃,实在是心中急着找你,忘了吃东西了!” 骆人龙知道逆天翁任性的古怪脾气,这事情在他身上是极可能发生的,心中一阵感激道:“任老,你怎知道我会来?又为了什么事情要找我?” 逆天翁任性道:“你以为你们的行动很秘密么?其实三堡四派早就知道了,不但他们知道了,凡是江湖上够得上身份的人,又那一个不知道……”-骆人龙一惊道:“有这等事?” 逆天翁任性叹道:“三堡四派从未-天放松过对你的注意,你没有下山之前,他们便监视住了芜湖的黑煞手郑昆,所以,你在芜湖的一切行动都被他们探知了,尤其你们这次劳师动众,网罗了无数的黑道高手前来,更是目标显著,瞒不了他们。 骆人龙心神紧张地道:“三堡四派有这样厉害?” 逆天翁任性道:“一帮一派,倘无过人之处和足够的条件,岂能兴盛得起来!就以红柳庄来说,声望不及三堡四派,但也费去了卓氏兄弟不少心血,才有今天这点规模。” 骆人龙先还有点感到失措,一想起严父慈母的死,立时又热血沸腾,剑眉一剔道:“我不怕他们,这笔血债非讨还不可。” 逆天翁任性道:“事在人为,你要报仇,当然不能畏惧艰难困苦,可是,你知道三堡四派这次要怎样对付你们么?” 骆人龙道:“不知道,任老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么?” 逆天翁任性道:“三堡四派决心要利用这次机会,一举消灭黑道势力,已暗中由各派调来不少高手,张网以待,专等你们自行投到,他们自称又要为正道武林立大功哩,” 骆人龙嗤鼻道:”沽名钓誉之辈,以为普天之下,只有他们才是正人君子!” 逆天翁任性笑道:“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他们只知道从一个角度去看人论事,从不从多方面观察,未免固执过分,有失中庸之道,你年纪轻轻的,这一点倒是可以引为殷鉴。” 此老性情中人,说出来的话,确是句句中肯,逆天翁的名号想必也是因为人家不了解他而被人误冠的。 骆人龙抱拳一揖道:“多谢任老一片热忱,晚辈这就回去与郑伯伯等人商量一下,以求出一个应付之道来。” 逆天翁任性也不留他,只道:“事关紧急,你现在回去商量一下也好,我也有一点事必须及时安排,来日王屋再见吧。”一幌身,便又走了。 骆人龙对逆天翁的高义十分感激,也自连夜赶回,去找郑昆和卓氏兄弟等商量对策。 话说少林五僧在附近百里之内,搜寻了数天,骆人龙却如石沉大海,再也莫想找到他一点影踪,眼看王屋三堡四派的会期,已经到了,而他们也差不多到了王屋山附近。 枯禅禅师奉有掌门师兄特别指示,找不得骆人龙,只有断然决定,迳上王屋参加集会。 三堡四派垄断武林公义,当初处置日月叟骆一飞的事,因恐少林提出异议,并未邀请少林参加,自然,这一次的集会,也没有少林的份。 少林五僧的到访,确实使他们猜不出少林寺的用心何在。 在礼不能拒绝,于是他们只好请少林五僧进入王屋重地。四小金刚由王屋弟子接待于宾馆,枯禅禅师地位崇高,被请进密室,会见了三堡四派的主要人物。 室中主位上,坐了王屋派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掌门人的师弟铁镜先生袁宏道。 宾泣上有: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伦。 高阳堡三堡主-轮明月高永泰。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 终南派掌门人师弟左手剑王克昭。 青城派智元道长。 罗浮派掌门人师叔三绝剑伍放原。 这些人物,都够身份代表各派掌门人决断行事。 枯禅禅师乃是不速之客,尽管大家在礼貌上表示欢迎,可是在神色上,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不悦表情。 高阳堡三堡主一轮明月高永泰,向枯禅禅师一欠身笑道:“贵派向来急公好义,维护武林正义最力,这次承蒙禅师不辞辛苦,前来声援,我们三堡四派无限感激。” 枯禅禅师慈目一闪,肃容道:“贫僧此来,只怕有负诸位雅望,言来尚请各位见宥。” 罗浮三绝剑五放原笑道:“禅师可是来替日月叟之子说情的?” 枯禅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不错,敝派掌门人有意请各位念在骆人龙年少无知,不要过份为难于他。”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长叹出声,道:“贵派掌门人痛禅上人与日月叟骆大侠方外知交,他一片维护骆少侠之至意,本座至为同情,只是骆子年来不知长进,竟与黑道恶贼为伍,打成一片,挑起黑白二道正邪之争,只怕站在武林公义立场,容不得我们存私哩。” 舒家堡二堡主舒伦冷笑一声,道:“我们要是没有容忍之心,早年只要略施辣手,也就不会为今日武林留下那条祸根了。”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马上也接口道:“骆人龙为父报仇,站在私情的立场来说,其情不仅可冷,其志更是可嘉,我们身为正义之士,除了抱着化解的态度以外,实在并不忍对他采取过份严厉的手段,怪只怪此子野心太大,存心要毁灭正道武林造成新的黑道势力,来奴役整个武林同道,这种情形,只怕贵派掌门人还不知道吧?” 骆人龙联合红柳庄等从事报仇之事,少林寺也得到了不少消息,只是他们的看法,与三堡四派的看法颇有出入。枯禅禅师之来,固然是有意保全骆人龙,更大的用意,还是想化解此一可能引起黑白二道全面冲突的序幕之争。 三堡四派这一阵高调,说得枯禅禅师没有开口的机会,使他心中好不作难。一则为他们这种矫枉过正,好大喜功的后果耽心,再则也更为骆人龙的安全着急。 正当枯禅禅师感到应付无方的时候,忽然,又有王屋弟子在室外禀道:“金风叟柯大侠,飞云叟李大侠在大厅请掌门人相见。” 座中诸人不由都是一怔,皱起了眉头。 枯禅禅师却是暗中吁了一口气。认为三堡四派总得买柯李二人一点面子了。 大家显然都怕和金风叟柯正雄与飞云叟李守义二人见面。 王屋掌门人柳去非叹道:“柯李二位大侠为了维护武林公义,曾作了很大的牺牲,他们过去所作许多请求,我们都碍于公约而加以婉却,他们这次前来,目的非常明白,不知各位有何对付高见。” 王屋派以地主身份,成了当然的三堡四派之首,不过铁指先生柳去非谦逊得从不擅出主意,有什么事,都请大家公决,一则表示他的谦让风度,再则他也不愿强自出面得罪人,免得将来给王屋派招来许多无谓的麻烦。 青城派智光道长道:“柯李二位大侠乃是方正讲理之人,他们每次提出请求,不是都被我们说服了么?我们尽可仍以武林大局为重的理由,请他们消除一己私见。” 高阳堡三堡主一轮明月高永泰沉声道:“以我的看法,柯李二位大侠过去之所以好说话,是因为骆少侠没有出山,在心理上缺乏凭藉,所以才不作过份坚持,如今只怕不会那样好说话了。” 青城智光道长道:“高堡主之论,确实高明,然而又该如何对付他们呢?” 舒家堡二堡主舒伦道:“咱们行得正,站得稳,他们识相便罢,否则不理他们,他们又能怎样!” 大家商量了很久,口口声声,都是武林公义的大帽子,总想用这个法宝去压住人家,同时自己也在这个法宝自欺之下,把自己看成了是天下第一个好人。 枯禅禅师冷眼旁观,不禁摇头叹息,暗暗忧虑不已。 大家当然不便请柯李二人进入密室,最后只有一起至大厅与二人相见。 金风叟柯正雄右手提着他的成名兵器金背砍山刀,飞云叟李守义是从来不用兵器的,也在腰间斜佩了一把宝剑,二人脸上虽是堆满了笑容,却仍掩不住那心情的沉重和不安。 见面之后,双方都运出一阵朗朗的大笑,笑声过后,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伦,以进为退地道:“二位大侠来得正好,这次正邪会斗,又得借重二位的大力了!” 金风叟柯正雄长眉一剔道:“愚兄弟二人爱莫能助,有负各位雅望了!” 高阳堡三堡主一轮明月高永泰道:“难道二位大侠为了骆人龙之事,竟要和我们翻脸了?” 飞云叟李守义哼声道:“我们的好话已经说尽了,一错不能再错,要翻脸,有什么了不得的!” 金风叟柯正雄轻叱道:“四弟,现在我们是来和各位一尽数十年朋友之义的,不可口出恶言!”接着又向大家一揖道:“各位老友请原谅我们四弟的浮躁,老朽想向柳掌门人叨扰几杯水酒,为我们过去协同无间的友谊共干一杯。” 王屋掌门人柳去非见柯李二人不谈骆人龙的事,心中略定,忙命人摆上酒席,款待柯李二人。 入席后,柯李二人分别向各人敬了酒,眼光落在少林枯禅禅师的身上。 枯禅禅师合什当胸道:“少林寺与中原四皓友谊长存!” 金风叟柯正雄道了一声“谢”,道:“请禅师归告贵派掌门人,中原四皓永远记着贵寺这份盛情!” 接着手中金背砍山刀一摆,截下一支桌角,正声道:“中原四皓与三堡四派的友谊,从此断绝,有如此桌。” 三堡四派在座代表却没想到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会来这一手,当时都不禁为之怔住,接不上话来。 金风叟柯正雄与飞云叟李守义在大家一怔之际,又是一拱手道:“愚兄弟在各位安排好了的后山屠场相候。”昂首阔步,走出了大厅。 直到金凤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走远了,大家方始如梦仞醒,同声叹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们是素来尊重二位大侠的呵。” 枯禅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柯李二位大侠所说后山屠场相候是什么意思?”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讪讪地一笑道:“这次王屋之会,原是我们三堡四派连谊性的集会,想不到红柳庄和骆少侠竟想利用我们这集会的机会,带来大批穷凶极恶的黑道魔头:要将我们一举消灭,是我们预先得到了消息,乃在后山广场上准备了一些酒宴,以便一尽地主之谊。” 枯禅禅师听了心中已自有数,不禁低头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伦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到后山去吧!” 于是,一行向后山行去,枯禅禅师也叫来少林四小金刚,随大家一同到了后山。 后山广场上,已经摆好了百数十桌酒席,分布在广场的东西两头。 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已端坐在客位的筵席上,对三堡四派诸人的进入,正眼都没有看一下。 三堡四派诸人眼见柯李二人如此态度,似乎都有说不出的难过和惋惜,因为在他们的眼中看来,柯李二人是日趋下流了。 这时,枯禅禅师忽然合什向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道:“请问柳掌门人,不知可曾准备参观的席位?”他的态度已表明出来,是谁也不帮,保守中立,并有作见证的意味在内。 三堡四派诸人向枯禅禅师瞪了一眼,心中都有说不出的忿怒,可是他们毕竟还是不敢得罪于他。 王屋掌门人柳去非勉强笑道:“禅师不提起来,我们倒是疏忽了,象这等武林盛会怎可不设一公证席位,现在就请禅师担任首席公证人吧。”说着吩咐在中央左侧加设了一席。 枯禅禅师合什道了谢,便与四小金刚在那孤零零的一席入了座。 接着,又见一连走来十几个老人,为首的人,竟是那逆天翁任性,一边走,一边大嚷道:“你们这里,可招待看热闹的人?” 王屋掌门人柳去非只好又吩咐为他们在枯禅禅师席位附近添了几席。 这公证席之设,对三堡四派来说,不啻是一种讽刺,使他们脸上极为难堪。 因为这表示着,对于他们三堡四派当初处置日月叟骆一飞的公案,还是有许多人,认为值得研究。 尤其,随逆天翁任性一同前来的那些老人,有大半数以上,都是江湖上极有声望的人。 三堡四派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平素开口闭口,都是以武林公义为依归,这次当着这多公证人,要不能说出一个道理来,对于他们的声望,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威胁。 现在,已可看出三堡四派诸人微现狼狈窘态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报道:“有位马公子驾到!” 一条人影在路口出现,大家抬目望去,原来是一位紫脸少年,除了逆天翁任性外,谁也不认识他是谁。 枯禅禅师细声问四小金刚道:“是他么?” 四小金刚点了一点头。 骆人龙走到场边,便有三堡四派的人迎了上去,问道:“请问马少侠,是今天这儿那一方的朋友?” 骆人龙举目向场中扫视了一眼,冷冷地对那接待的人道:“在下不是你们的朋友!” 大步走向金风叟柯正雄隔席坐下。 骆人龙因为皮肤变成了紫色,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自是都不认识他。 而骆人龙又不愿于这时显露自己的真正身份,所以也没有和柯李二人相认,但对于他们能在众目所视之下,坐在自己这一边,却是深为感动,完全原谅了他们了。 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以骆人龙盟叔的身份,却不能不对盟侄骆人龙的朋友略尽礼数,于是向骆人龙抱拳为礼道:“多谢马少侠仗义支持,柯正雄李守义谨代敝盟侄骆人龙有礼了!” 骆人龙含含糊糊的答了礼,便即端坐不动。 不久,红柳庄的卓氏兄弟和卓夫人母女也来了,柯正雄和李定义又过去致了谢,但卓氏一门却与骆人龙故作不识,也未打招呼。 最奇怪的是公证人席上,左来一个,右来一个,一下子增加到了二三十个人。 这样一来,似乎连公证人的人数都比骆人龙这边的人要多,更不要说与三堡四派的人数相比了,直到黑煞手郑昆最后带了七八个人进来,骆人龙这一边,才略见声势。 黑煞手郑昆记恨金风叟柯正雄与飞云叟李守义误听人言,做出杀兄之事,竟不和他们打招呼,冷冷地坐在骆人龙旁边,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倒是金风叟柯正雄了解黑煞手郑昆的心情,不但不怪他,反而先向他打招呼道:“老郑……。” 黑煞手郑昆巨目一横,截口道:“谁是老郑,请柯大侠自重些,我虽出身黑道,声名可并不弱于你们。”接着,又哼声道:“够身份叫我老郑的人,早就仙去了。”他说这话原是为了抢白金风叟柯正雄的,不意又触动了伤感之处,说到后来,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声音有点走样,带上了凄凉的意味。 金风叟柯正雄羞愧交加,只好改口道:“郑大侠,过去的事,我们知道错了,但愿我们尚有赎罪的机会,我们将竭尽所能……。” 黑煞手郑昆脸色稍霁道:“你们能够看得破,现在还不算太迟。” 只教训得金风叟柯正雄抬不起头,苦笑道:“我们带了兵器来,便是决心不让任何人损及人龙一毛一发。”掠目四望,不见骆人龙,关切地问道:“人龙什么时候可以到来?” 黑煞手郑昆看了骆人龙一眼,骆人龙摇了摇头,黑煞手郑昆便顺口地道:“他快要来了!” 原来,骆人龙与红柳庄卓氏兄弟早有计较,要处处给三堡四派心理上的打击,凡是能够利用上的机会,都尽可能加以利用,所以骆人龙脸色变了,就暂时不表明身份,甚至,始终不表明身份,以混淆对方的耳目。 金风叟柯正雄耽心地道:“三堡四派有将你们一网打尽之意,不知你们有没有准备?” 黑煞手郑昆道:“这个不劳烦心,你等着看好了!” 金风叟柯正雄见黑煞手郑昆的语气,始终是冷冷的,心里很是难过,可是,谁叫自己做错了事哩!实在怪不得人家,只好无趣的又扯了两三句,退回自己席位上坐下。 骆人龙看在眼中,有些不忍,暗中对黑煞手郑昆道:“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郑伯伯也犯不着再生他们二位老人家的气了。”骆人龙气度恢宏,真相一明,芥蒂一去,心中对几位盟叔仍是尊敬如昔。 黑煞手郑昆耳语笑道:“不气气他们,他们怎能看得破一点虚名?” 骆人龙轻声道:“他们不顾一切地坐在这一边,便足证他们看破一切了。” 黑煞手郑昆传音道:“他们要不坐到这边来,你就是大量放得过他们,我也非亲手杀了他们不可。”’ 骆人龙正想再说什么,忽见对面高家堡三堡主一轮明月高永泰走了过来,道:“郑大侠和红柳庄四位庄主,各位远道而来,敝堡等为尽地主之谊,聊备粗筵招待,请问要筹措多少桌酒菜备用?”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笑道:“多谢高堡主盛情,请就现有人数开席便了。” 一轮明月高永泰一愕道:“卓庄主的百数十位朋友呢?”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望着高永泰淡淡一笑道:“多谢高堡主记挂,他们的事情,在下不便置答。” “他们”到底是来?还是不来?这一点,对于三堡四派极为重要,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这一招,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使三堡四派的藉口,有如半空失足,没有了根据。一轮明月高永泰心慌意乱地打量了座中各人一眼,道:“骆少侠是……。”他因没见过骆人龙,所以想问那一位是骆少侠。 黑煞手郑昆截口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又给了高永泰一个闷葫芦。 一轮明月高永泰带了一肚子疑团和不安,走了回去,对面三堡四派人群中随着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他们大张旗鼓,原是想利用这个机会,一举消灭他们心目中的黑道人物,以为自己立下万世之名。 现在,大目标消失了,面对着红柳庄卓氏一家和金风叟等十来个人,他们三堡四派,动员了全部精英,对付的就是这十来个人,这事传到江湖上去,情何以堪? 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如今他们不仅是用的牛刀,且要杀的对象,根本连鸡都说不上,只能算是小蚂蚁,这种尴尬的事,能不叫三堡四派的英雄们,象浊了气的皮球一样,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么? 这时,他们最怕的,就是公证席上那些公证人的眼光,人家纵然只是无意地一瞥,他们也会有一种无地自容、毛骨悚然之感。 最讨厌的是逆天翁任性,说话的声音又粗又大不算,而且还怪象百出,似是专门跑来看三堡四派的笑话的。 这顿饭吃得十分冷落,三堡四派的其他高手,都不敢出面,广场上百数十张桌子,只有四五张开了酒席。 三堡四派那一边,只有几位首要人物,聊作点缀。 人数最多的,还是证人席上占压倒了双方的总人数。 骆人龙这边,用饭的时候,大家脸上都挂着含蓄的微笑,态度都那么轻松,在精神上,他们显然已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其中只有金风叟柯正雄与飞云叟李守义二人,神情间显得有些茫茫然。 忽然,飞云叟李守义拉了金风叟柯正雄一下,用“传音入密”神功道:“二哥,你仔细看看那位马少侠的举止动作,语态神情,有点象谁?” 金风叟柯正雄起先没有注意骆人龙,这时一经飞云叟李守义提起,便对骆人龙暗中特别注意起来。 骆人龙象貌变化极少,英俊潇洒如昔,只是更加成熟,更见气概了些,那紫色的面孔,其实只能瞒人一时,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不难从气质上辨认出来。 金风叟柯正雄注视之下,突然心中一热,向飞云叟李守义传音道:“是他,一点不错,他为什么不和我们相认呢?他还恨我们么?” 飞云叟李守义摇首传音道:“人龙这孩子天性至善,他要没有别的原因,不会不认我们的,我看他们必定是想好了对付三堡四派的计划了,二哥仅可放心地慢慢看吧!” 金风叟柯正雄对日月叟骆一飞之死,负疚最深,因为当时是他一口答应三堡四派的,所以他对骆人龙有一种特别的赎罪心情,这种心情,使得象他这种老诚持重的人,也忍耐不住要马上和骆人龙说几句话。 他要过飞云叟李守义腰间的宝剑,传音向李守义道:“我去把老三这把流霞宝剑,送给人龙,以免三堡四派发难时,他没有合手的兵器使用。” 飞云叟李守义知道二哥这些日子,也苦够了,想念骆人龙差不多要想得发狂了,其实他自己的心情,又何尝不是一样,当时只好提醒金风叟道:“二哥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让三堡四派中人听见了,以免破坏了人龙他们的预订计划。’’金风叟柯正雄点了点头,捧着流霞宝剑,走到骆人龙的面前。 骆人龙一见,连忙起身让坐道:“老前辈请坐!” 金风叟柯正雄“呵!呵!”笑着,坐了下去,将手中流霞宝剑,递给骆人龙道:“这把流霞宝剑,曾有过一次最不光荣的记录,马少侠或能为他恢复光彩,老朽谨以相赠。” 这话只有骆人龙懂得,因为这把流霞宝剑正是流霞叟邱永信刺杀他父亲的凶器,言外之意,自是要他用这把宝剑向三堡四派索还血债了。 他如果不是骆人龙便不会接受这把宝剑,他要是骆人龙,便不能不接受这把宝剑! 骆人龙一阵激动,双手接过流霞宝剑,低头呼了一声:“二叔!” 金风叟柯正雄大叫一声,道:“好孩子!”一掌拍在骆人龙肩头上,眼内泪水便如断线珍珠般滚了下来。 金风叟柯正雄这么大声一叫,惊得全场的人都是一怔,好在金风叟警觉极快,马上又补上一句道:“他真会如期赶到么?”又把大家的视听混乱了。 飞云叟李守义也走过来,和骆人龙说了几句伤感的话。 金风叟柯正雄又道:“人龙,你下山报仇,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什么不用真实姓名出现呢?”中原四皓的一贯作风,讲究的是明来明往,行止无亏,所以忍不住要这样问骆人龙了。 骆人龙笑道:“在目前这种情形之下,小侄不用真实姓名,原无什么必要,只是小侄下山以来,一直都是用的马恨生的化名,这次赶来王屋山,无意间倒避开了三堡四派的耳目,所以率性将计就计,以收攻心之效。” 金风叟柯正雄面色一正,道:“子报父仇,乃是名正言顺之事,愚叔待罪之人,还是希望你能堂堂出阵。”此老方正一生,在这个时候,仍然一丝不苟。 骆人龙神色一肃道:“小侄遵命!” 金风叟柯正雄叫了一声“好!”道:“三堡四派大大方方的招待了我们,我们也大大方方的领了他们的情,在江湖礼节上来说,双方可说都很够风度,现在我就替你出去找他们说话。”霍地站了起来,向广场中央走去。 金风叟柯正雄名列中原四皓之一,江湖身份极为尊崇,除了实力不及各堡各派掌门人外,论名头却是毫不稍让。 他这一站起身走出,大家的注意力,立时便集中到他身上,。只见他走到广场中央,四方一礼,道:“在下柯正雄,恭请王屋派掌门人答话。” 这时,三堡四派其他的掌门人都不在场,所以他只有找铁指先生柳去非说话了。 王屋派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应声起立道:“柯大侠有何指教?” 金风叟柯正雄道:“在下拟请柳掌门人,为在下作一言证。”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道:“当着证人席上各位武林耆宿在此,柯大侠要我说什么话,但请吩咐吧。” 金风叟柯正雄戚容道:“在下想请掌门人将在下盟兄日月叟骆大哥被害的始末,说了出来。”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道:“关于骆大侠那件公案,三堡四派任劳任怨,不计自身毁誉,替武林中消弥了一场天大祸,然而至今仍有许多武林先进,不悉内情,对三堡派时有闲言。”语音一顿;目光掠过公证席上诸公,似是意所指。 逆天翁任性适时冷笑了一声。 王屋掌门人柳去非接下去说道:“柯大侠乃是当事人之-是非曲直极为明悉,如果柯大侠能代为说明,三堡四派决无异词。”他言词犀利,几句话便把金风叟柯正雄扣住了。 金风叟柯正雄早已豁了出去,这时也无心计较小节,便照着事实,从日月叟骆一飞巧得《天魔宝录》起,到四年前三堡四派掌门人夜访三义庄,认定日月叟骆一飞已经习成《天魔宝录》,行将危害武林,要他们三兄弟,为武林公义作想,牺牲自我,设计刺杀日月叟骆一飞等等的过节,源源本本,说了一遍。 金风叟柯正雄原是极为正直的人,所以在叙说事实的时候,绝未加油加酱,为自己以后的说话预铺坦途,老实得使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大声赞道:“柯大侠义行可嘉,所说的话,句句实在,本座代表三堡四派完全承认。” 金风叟柯正雄冷笑一声,道:“可是事后,我你发现骆大哥死得太冤屈了!”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道:“骆大侠之死,如果确实有所冤屈,柯大侠你自己便难辞其咎,何况此事经我们三堡四派慎重研究结果,骆大侠死得一点也不冤枉,柯大侠只是由于结义手足情深,难免事后心理失常,是以无中生有地生出许多事来,关于这一点,三堡四派都很同情你。” 金风叟柯正雄怒道:“你能说我骆大侠留下的手书,不能够证明他的清白么?”扬手甩出-张纸片,笔直-毪向公证席上的枯稗禅师手中,道:“这篇记叙,便是我们骆大哥写在《天魔宝录》上的,请各位先进过目。” 枯禅禅师先看了那篇记叙,口中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同时将纸片传到另一人手中。 不久,公证席上诸公,都看过了纸片上的记叙,脸上都现出对三堡四派不以为然之色。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内心有点着慌,忙按照他们三堡四派过去研究的看法,反驳道:“各位都知道,凡人修习了《天魔宝录》,其为人心性便必然变得嗜杀如命,邪恶绝伦,这篇记叙,可能是骆大侠的真迹,但骆大侠习了《天魔宝录》以后,心性既变,所作文字,岂能作准?” 这话相当有理,骆一飞心性变了之后,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写篇把言不由衷的东西,实是极可能的事。 金风叟柯正雄咬牙道:《天魔宝录》明明缺了一篇半,其中没有了内功篇,我们骆大侠纵然有心修习《天魔宝录》,也是不可能习成的。” 王屋掌铁人铁指先生柳去非道:“可惜柯大侠当时没有把《天魔宝录》提出来作证,这却不能怪我们偏论偏断!” 金风叟柯正雄一时为之语塞,答不上话来,只急得椎胸自责不已。因为按三堡四派传出的风声,《天魔宝录》在三年前,还在黄山出现过,现在已经不知落到何人手中去了。 骆人龙失而复得《天魔宝录》的事,因为骆人龙始终未曾有时间向柯正雄谈及,所以柯正雄并不知《天魔宝录》仍在骆人龙手中。 骆人龙见三堡四派振振有词,只气得霍地站了起来,掏出《天魔宝录》,轻轻朝公证人席-推,道:“《天魔宝录》在此,请各位公证前辈过目,看看是不是少了一篇半。”只见那本《天魔宝录》缓缓平飞出六七丈,飞到公证席附近,劲力似是一失,端端正正地摆在枯禅禅师面前。力道,位置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骆人龙露了这一手,虽说不上出神入化,但却颇具功力火候,以他这种年龄来说,已可说绝无仅有,见到的人,莫不暗惊动容。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讶然喝道:“你到底是谁?” 骆人龙大步走到金风叟柯正雄身边,昂然冷冷地道:“本侠就是要向你们讨债的债主骆人龙!” “呵!”三堡四派和公证席上,都出呼意外地吃了一惊。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伦原是见过骆人龙的,想起骆人龙那白晰俊秀的面孔,怎会是这个样子,只怕又是红柳庄的诡计,乃暴喝出声道:“此人身份可疑,请各位特别注意,莫要上了他的大当。” 骆人龙嗤声笑道:“尊驾沉着一点,现在是请公证人检验《天魔宝录》的时候!” 琵琶手舒伦被损得脑门差不多要冒出火来,为了要矜持正大门派的身份,却只好恨在心里忍住气道:“马少侠,请恕老夫一时冲动。”倒是表现得颇有风度。 骆人龙“哼”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枯禅禅师迅捷地把《天魔宝录》翻看了一遍,道:“本书内容,确实欠缺了内功篇一篇,计谋篇半篇。” 言罢,将《天魔宝录》传给另外一人。 《天魔宝录》闻名宇内,凡是有机会看到的人,谁都想多翻一翻,以满足好奇的欲念,所以传阅时耽搁了不少时间。 最后,所有公证人都一致证实了枯禅禅师的话。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原不是能言善辩之人,见事实如此,不禁手足无措地憋了半天,终于垂首长叹,道:“这……” “这”字刚出口,一轮明月高永泰忽然闪身过来,打断他的话,道:“柳掌门人,请不要忘了,日月叟既是变了心性的人,何尝不会将《天魔宝录》自行毁去一篇半!”他声音说得很大,在场的人谁也不会听不到。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拍拍大腿道:“不错!若非高兄提示,本座几乎忘记了这一点。”接着又精神抖擞地,发出一阵朗朗大笑道:“不知各位认为高兄的说法如何?” 公证席上的数十个人,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的点头,有的叹息,显然,一轮明月高永泰的话,动摇了他们原来的意念。 骆人龙只气得双目赤红,愤愤地道:“这种信口雌黄之言,也算得武林公义么?你们说! 你们说!家父数十年光明正直的行为,都抵不过人家胡说八道的一片谎话么?” 公证人席上,有许多人,原是非常同情骆人龙的,但是提不出更有力的反证;否定三堡四派的立论。所以只好不说话了。 逆天翁任性霍地站了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盘乱跳,吼道:“老夫没有理由,就是不相信三堡四派自以为是的话,我也不当什么公证人了,我站在骆少侠一边!” 言罢,不管人家对他的议论如何,大步离开了公证席,走到骆人龙这一边来了。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伦冷言冷语地讥讽道:“任大侠率性而行,倒是血性汉子的典型,比那些巧言饰非的人,令人可敬得多了。” 逆天翁任性“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三堡四派就算由你舒伦说了一句良心话吧!” 骆人龙见三堡四派趾高气扬的气势,真恨不得把三堡四派的人,-一诛绝剑下,才泄得心头怨气。他想到恨极的时候,全身不由起了一阵猛烈的颤动,右手已经扣上了剑把。 金风叟柯正硼状大急,连忙伸手扣住骆人龙的手腕道:“人龙,人龙,你要冷静下来,你纵能泄忿一时,却只有把令尊的冤情,逾陷逾深,由有理变成了无理,失去了报仇的重大意义。” 骆人龙原就是非常理智的人,一经提醒,立时压下了怒火,但犹自恨恨地道:“这口气小侄实在咽不下去!”- 金风叟柯正雄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堡四派假借正义之名,行此恶邪之事,我们报仇,决不能让他们在维护正义的美名之下成仁,一定要戮穿他们的假面具,使他们身败名裂而亡。” 金风叟柯正雄也是恨极了三堡四派,所以才说出这话来。 骆人龙疾首击头道:“侄儿理会得!” 金风叟柯正雄加强语气道:“打落门牙和血吞,你要忍耐到底!” 骆人龙咬唇出血道:“忍!忍!忍!我的生命中,只有一个“仇”字,为了报仇,我什么都可以忍!二叔,你现在就是要我向他们磕头都行!” 金风叟柯正雄握了一下骆人龙的手臂道:“忍,不是要你不讲人格。你不能留下话柄,将来让别人笑话你,轻视你!” 骆人龙到现在,才算是真的了解了三位盟叔的为人,由衷地叫了一声:“二叔!人龙一切听凭您的安排了!” 金风叟柯正雄说了一句:“好!”以忍辱为重的心情,向公证人席位走了过去。 骆人龙忽然又叫了一声:“二叔!” 金风叟柯正雄止步回身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骆人龙道:“红柳庄与三堡四派,另有杀兄之仇,我们合力而来,理应先与他们取得协调。” 金风叟柯正雄“呵”了一声,道:“是的,你不提起,为叔的几乎疏忽了这一点,我们这就过去和他们商量一下!”于是,他们叔侄二人,一同走了回来。 红柳庄主卓剑彬不待他们开口,先就摇头叹道:“看情形,我们今天只怕讨不了好了!” 金风叟柯正雄先把自己准备忍气吞声暂时退出王屋的意思说出,问道:“五庄主有何高见?”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今天谁都可以平安退出王屋,有麻烦的就只有骆少侠一人!” 金风叟柯正雄不以为然地道:“三堡四派素以虚仁假义自欺欺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纵有铲草除根的恶念,只怕也放不下脸来。”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三堡四派另有留难骆少侠的借口。” 金风叟柯正雄一愕道:“他们还有什么下流借口提出来?”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叹道:“我们今天整个的失败,都失败在百密一疏之上。” 骆人龙接口道:“小侄也明白他们要找的将是什么借口了。” 金风叟柯正雄不安地道:“他们要找什么借口?你快快说出来,好想法子补救。” 骆人龙道:“三堡四派既然不肯承认《天魔宝录》缺少了一篇半的事实,一口咬定先父习了《天魔宝录》,而现在,《天魔宝录》又是从小侄手中出现,他们当然也会认为小侄修习了《天魔宝录》,成了变性之人,在防范武林浩劫的大帽子之下,他们正好趁机将小侄除去。” 金风叟柯正雄道:“这是不会的事,我可用我的人格担保证明在四年之前,这《天魔宝录》就缺少了一篇半。” 因为四年之前,金风叟等三兄弟,为追缴《天魔宝录》,曾一度从骆人龙手中取得《天魔宝录》,所以,他敢说这种硬话。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笑道-:“一面之词,三堡四派怎会相信。” 金风叟柯正雄作急道:“《天魔宝录》不全,人龙那有可能习成天魔武功!” 骆人龙接口道:“小侄已经练成《天魔宝录》上的武功了!” 在座诸人,除了黑煞手郑昆知道骆人龙练成了《天魔宝录》上的武功而不觉惊奇外,都不免同声一“啊”,道:“真的?”. 金风叟柯正雄想了一想,道:“你不要胡说!听说习了《天魔宝录》,血气倒流,心性全变,你现在正常得很,老夫第一个就不相信。” 黑煞手郑昆忽然冷冷地插上一句道:“你现在看得出来了,为什么在四年之前,对骆大侠就没有这种信心,一点也看不出来?” 金风叟柯正雄面容一戚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老夫终生难安的就是这一点。” 骆人龙用眼色止住黑煞手郑昆,请他不要再用言语刺激这个悔恨欲绝的可怜老人,同时,又一字一字说道:“小侄确然练成了《天魔宝录》,只是没有修习《天魔宝录》上的内功,所以心性未曾变易。”。 大家又是同声讶问道:“那怎样可能?”。 骆人龙只好从简地把习练“天元心法”之事,告诉了大家,大家因为已与骆人龙相处了不少日子,对于他的为人非常了解,所以没有一个人置疑的。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三堡四派中人,不会相信这些话的。” 骆人龙就昂然道:“谁要他们相信!”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叹道:“尽管你不在乎他相信不相信,但今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你安身之地了!” 骆人龙轩眉道:“我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岂怕他们诬陷,找我麻烦?” 逆天翁任性赞道:“对!力求表现,压倒他们的臭招牌也是报复之道。” 他们这边正在议论纷纷之际,那边三堡四派已由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为首,向枯禅禅师提出要求,希望将《天魔宝录》当场销毁,以绝后患。 这真叫枯禅禅师作难了,依理来说,三堡四派的要求,是以武林安危为出发点,谁也不能说他们要求得不合理。 依情来说,可又值得权衡了,因为《天魔宝录》是骆人龙自动交出来作证的,如不原物还给他,也实在说不过去。 这种两难的处境,使得公证人都觉得有点尴尬,无法马上作出决定。便有一个公证人走过来和金风叟柯正雄等人商量。 金风叟柯正雄先请那公证人回去,然后,才问骆人龙道:“人龙,你的意思怎样?” 骆人龙道:“《天魔宝录》的内容早就烂熟于小侄胸中,有没有《天魔宝录》可说都无所谓,但是从另外一方面着想,小侄认为不能放弃它。” 金风叟柯正雄道:“你另方面的设想是什么?” 骆人龙悲声道:“这本《天魔宝录》是先父含冤屈死的起因,小侄要保存着它,以备将来大仇得报时,当着天下英雄,作为洗刷先父奇耻的证物。” 金风叟柯正雄沉吟道:“可是你不放弃《天魔宝录》,今天这-关……”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接口道:“骆少侠纵是交出了《天魔宝录》,他们还是会另出花样留难骆少侠的,依小弟之见,不如取回《天魔宝录》,先发制人,合力冲下王屋山,再作以后的打算。” 大家想来想去,也只有五庄主卓剑彬这办法可行。 于是金风叟柯正雄便吩咐飞云叟李守义陪着骆人龙过去取回宝录,因为这时只要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了。 逆天翁任性也要一同跟着过去,却被大家劝阻住了,因恐引起三堡四派的注意,失去先机。 这次骆人龙走在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的前面。 他走到证人席前,身子一停,便向琵琶手舒伦冷冷地道:”你对于我的身份,还有什么怀疑?” 骆人龙开口不谈《天魔宝录》的事,却把话题扯到身份上去,大家都不知他用意何在? 不禁齐是一怔。 骆人龙就利用这瞬刻的良机,施出他在石洞中学得的奇幻身法,突然身子一闪,滑溜无比地就将《天魔宝录》取到手中: 接着,点脚腾身,扑向山下。 骆人龙这一举动,实在发动得太突然了,不但三堡四派,中人想不到,就是陪在他一起的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也事先毫未料到,不过,在他一发动之后,这二位老英雄却不由都暗竖大拇指,称赞不止。 因为在这种情形之下,话说得越多,越没有出手的机会。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伦大喝一声:“小贼,凭你这份德行老夫相信你是,姓骆了!” 琵琶手一甩而出,人已如风般追扑了过来。 飞云叟李守义横身迎上一掌,道:“有老夫在此,那有你嚣狂的份儿!” 同时,高阳堡一轮明月高永泰也是一拧身,向骆人龙赶来,并一面招呼道:“三堡四派的人注意,这次要让骆人龙逃了,今后江湖上,将永无宁日了。” 金风叟柯正雄一摆金背砍山刀,阻住一轮明月高永泰,喝道:“姓高的,你给老夫滚回去!” 金光一闪,刀风呼呼,逼得一轮明月高永泰闪身不迭,那里还能追赶骆人龙。 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阻住了二人,却阻不住其他向骆人龙追扑的人,就这样,骆人龙已经得了很大的便宜,冲出四五丈了。 这边骆人龙一举得手,那边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已扬手打出一串旗花,冲上半天。大伙儿,便从横里纵出,阻截对方追赶的人。 逆天翁任性也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一起,只见公证人席上,那十几个和他一同来的老人,突然间,纷纷扑向场中,口中叫着:“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爱惜自己的身份实则,左一掌,右一掌,也出手阻拦三堡四派的人。 广场中一时人影纷飞,乱成一片。 眼看骆人龙快要冲到场边了,只要一离开广场,进入林中,便将如龙归大海,脱困有望了。 骆人龙心中一阵暗喜,一错步,便到了场边。 不想刚到了场边,场边树林中一声“无量佛”,走出四个道士来。为首一人,向骆人龙稽首道:“骆少侠,别来无恙,可还识得贫道么?” 骆人龙倒抽了一口冷气,脱口道:“原来是玄鹤道长,在下今天没有时间和你叙旧了。” 他争取的是时间,所以在说话的同时,已然翻腕出剑,招走家传绝学“朝阳剑法”中的“日正当中”,向玄鹤刺了过去。 青城玄鹤道长四年前在黄山见识过骆人龙的朝阳剑法,那时骆人龙在他手下简直不是对手。 四年不见,玄鹤道长虽没有轻视骆人龙的心理,可是,也并没有把他看成了不起的对手。 眼看骆人龙的剑锋带着一股寒芒闪电般刺到,玄鹤道长微微一笑,道:“骆小侠四年不见,剑动风生,功力猛进,贫道怕不……。” 他带笑出剑,心情轻松,谁知双剑一接,只觉骆人龙剑势强劲绝伦,大非昔比,到口的谦逊之词,再也说不出来,因为不用全力,已是招架不住了。 骆人龙更不答话,动作迅快无比,一剑接着一剑,一口气疾攻三剑。 这三剑招招相逼,有如惊涛骇浪,滚滚而出,一派大开犬阖的气势,登时把玄鹤道长逼得连连后退。 玄鹤道长乃是青城四鹤之首,剑术造诣极为深厚,稍一大意,便被骆人龙一阵疾攻逼退,几乎伤在他的剑下,那里还敢丝毫托大,三剑一过,马上展开青城“青冥剑法”,挥剑反攻。 两人于是就展开了一场凶猛地剧斗。 骆人龙这一被阻,.迅刻之间,便有许多三堡四派中人围了上来。 他们虽然围住了骆人龙,却并没有实行围攻,只是等待骆人龙和玄鹤道长最后胜败的结果。 原来分别出手阻拦三堡四派中人的一干老英雄,也各自停住了手,纷纷向骆人龙和玄鹤道长相斗之处奔来,马上就集中到一起,占住了广场的一角。 当然,三堡四派的首脑人物也都赶了过来。 枯禅禅师除了口念“阿弥陀佛”之外,再也控制不了眼前这种恶化的形势。 武林中强者是王,枯禅禅师此刻人单势孤,人家需要他的时候,他是被人尊敬的公证人,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便只能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了。 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黑煞手郑昆和逆天翁任性等人,几次都要冲上去,帮助骆人龙出手。却都被红柳日五庄主卓剑彬出言制止了。 因为目前的形势,三堡四派的力量太大了,如果引起了混战,不但救不了骆人龙,反而会丧失了临急援救的机缘,所以,他只要大家凝重待敌,一到骆人龙确然要落到三堡四派手中的时候,再一拥而上,给骆人龙制造脱逃的机会。 这是非常合理的处置,大家也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轻举妄动的不利,于是大家只好心情紧张地张着嘴,睁着眼,全神凝注在斗场上。 骆人龙独战着青城玄鹤道长,二三十招下来,不但丝毫不见败象,而且越战越勇,时间一久,只怕玄鹤道长可能还要落败。 这时高阳堡三堡主一轮明月高永泰走到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身边低声道:“不能让青城玄鹤道长败在骆人龙手中,这对我们三堡四派的颜面大是难看。”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点了一点头,踱了出去,扬手喝道:“住手!本座有话要说!” 王屋掌门人目前因是地主的关系,俨然已是三堡四派之首,青城玄鹤道长闻声跳了开去。 骆入龙也只好停手,道:“事已至此,有什么话好说。”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显得非常和易地道:‘骆少侠,《天魔宝录》乃是惹祸的根源,你就是能把它带出王屋山去,也逃不了天下武林人物的追击,依本座之见,你不如把它交了出来,由我们当众毁去,绝了江湖后患,这不但对你,而且对大家都有好处,你仔细想想,再回答本座。”. 骆人龙毫不考虑地道:“不行,除非你们今天把我杀了,否则,莫想要我交出《天魔宝录》。” 舒家堡二堡主舒伦冷笑道:“我们如果有心杀你,今天哪里还有你的命在,只怕你早就死了几次了。” 骆人龙嘿嘿笑道:“你们满嘴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男盗文娼,以为骗得了天下人?”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伦大怒道:“你胡说八道,怕老夫不一掌劈了你!” 飞云叟李守义冷笑接口道:“舒伦,你不要在小辈面前充英雄,可敢和老夫再走几招看看!” 琵琶手舒伦回身吼道:“老夫难道怕你不成!”便要向飞云叟李守义扑去,却被落星堡二堡主田畔拉住,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轻声道:“你这样一来,正合了他们的意思。” 其实,舒伦也自知不是飞云叟李守义的敌手,以他的身份,只是一时忍不住气,既然有人相劝,便极其自然地收住.了势子。 这时,终南派左手剑王克昭凑在王屋掌门人柳去非耳边道:“骆人龙如果将《天魔宝录》交出来,柳掌门人是不是有意将他放走?”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点头道:“孺子无知,本座认为不必过份为难他,让他离开好了,也叫天下武林人物,对我们三堡四派的宽宏大度,有个了解。” 终南派左手剑王克昭轻笑道:“依小弟看,如此做法,我们只怕要落一个“妇人之仁” 和“姑息养奸”的骂名了!”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怔道:“大家的事,原应大家商量,王兄有何卓见,还请直言赐教。” 终南派左手剑王克昭沉吟道:“日月叟骆一飞的公案,已成定论,柳掌门人可曾想到,这骆人龙会不会也习成了《天魔宝录》?” 王屋派掌门人柳去非道:“骆人龙得回《天魔宝录》不过三年时间,只怕还没有练成,我们现在将《天魔宝录》毁去,他便无法再练,不足为害江湖了。” 终南派左手剑王克昭笑道:“他如果先将《天魔宝录》的文义背熟了,以后总有时间慢慢习练……”语音一顿,叹了一口气又道:“还有,刚才我们认定日月叟习成《天魔宝录》的说法,公证席上许多人并不完全相信,我们如果能逼使骆人龙使出《天魔宝录》上的武功,岂不就使大家心服口服了,而且,我们更有理由为武林除去这个后患了。 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真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一经左手剑王克昭提出,不住地点头道:“王兄的话大有道理,本座虑未及此,几乎成了武林罪人。”掠目间,霜眉一皱,道: “这个……。”他见青城玄鹤久战之下,不但胜不了骆人龙,而且反落了下风,要想由他迫使骆人龙使出《天魔宝录》上的武功,根本没有希望,而请别派出手,又恐扫了青城的颜面,所以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 正好,这时青城智光道长见玄鹤未能战胜骆人龙,总觉脸上无光,走过来向王屋掌门人柳去非道:“骆人龙强悍无礼,柳掌门人如果和他没有别的话说,贫道要吩咐本派四鹤用四绝剑阵对付他了。”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正苦于不好调度人手,见青城智光道长要吩咐青城四鹤使用四绝剑阵,等于把他的难题解决了,不由大喜道:“除恶即是务善,贵派奋勇当先,诚乃武林之幸,本座劝他不醒,已没有什么话说了,就请道兄吩咐用四绝剑出手吧!” 青城智光道长走到青城四鹤面前,沉声道:“用四绝剑阵擒下他!” 玄鹤咳了一声道:“三位师弟出剑!” 青鹤,白鹤,灰鹤同声应道:“是!”一阵寒光闪动,都拔出了背上长剑。 玄鹤又叫一声:“开!” 三鹤霍地一分,把骆人龙围在中央。 玄鹤向骆人龙苦笑道:“青城四鹤,奉命以“四绝剑阵”’再请骆少侠指教!”玄鹤道人对骆人龙颇有好感,因奉命而行,非出本意,所以在神情间,显得有些勉强。 智光道长叱道:“‘四绝剑阵’胜不了骆人龙,按派规重处。” 青城四鹤又是同声应道:“遵师叔法谕,弟子等全力以赴!” 骆人龙长笑道:“要打就打,何必摆这种臭排场!”挺剑扑跃,刷刷连声,寒光电掣,一连攻出四剑,剑势如排山倒海,凌厉绝伦。 青城四鹤闪身疾走,非常巧妙地让开了骆人龙四剑。 只见玄鹤在游走间,随意漫无目的地平滑刺出一剑。 接着,青鹤向左斜斜劈出一剑。 白鹤立也向右,使了一招与青鹤完全相同的剑式,所不同的,只是方向。 灰鹤却是横剑下削,使了一招“海底捞月。” 这四鹤分别出手的四剑,看上去俱都没有指向骆人龙。 但在身形转动之间,这四剑的指向,却把骆人龙全身三十六大穴,完全罩住了。 要知“四绝剑阵”,乃是青城派镇派绝艺,与少林罗汉阵,武当七星剑阵,并重江湖;四种不同的剑法,由四人同一时间出手,内含春,夏。秋,冬四序,相,生相克,第一招出手,便含有:立春木旺水绝;立夏火旺木绝;立秋金旺火绝;立冬水旺金绝等四招绝学,故名四绝剑,功力差一点的人,不要说胜过四绝剑阵,就是这第一招,都极不容易接住。 骆人龙如今功力大进,又加“朝阳剑法”也是武林一绝,尤其其中一招“阳光普照”,更是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骆人龙应变得快,及时使出了这一招“阳光普照”,总算险险地渡过了第一关,但是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智光大师看得大是高兴,朗朗笑道:“本派‘四绝剑阵’,第一招便有神鬼莫测之机,骆人龙纵是拚命,也接不住四四一十六招,便要被擒了。” 骆人龙心惊之余,激起了万丈豪情,叫了一声:“不见得!”咬牙挺剑,如狂风暴雨般,展开一轮急攻。 刹那间,只见人影如幻,剑影重重,剑风霍霍,里里外外,已不见了人影,只是-团剑气。 倏地,青城白鹤喝了一声:“着!”从剑风中飘出半截衣袖,骆人龙已袒露出了光光的左臂。 接着,不断的有人发出:“着!着!着!”的喝声,只见骆人龙身上的衣服,一块一块地裂开来,狼狈到了极点。 眼看骆人龙的“朝阳剑法”即将敌不过青城“四绝剑法”。 金风叟柯正雄急得满头大汗,大声提醒骆人龙,道:“人龙,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快放手使出绝招,冲出重围去再说吧!”—— 第五章 无独有偶 骆人龙被困在青城“四绝剑阵”内,形势非常险恶,岌岌可危,再有几招下去,非失手遭擒不可。 金风叟柯正雄急得满头大汗,大声提醒骆人龙道:“人龙,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有什么手段,就使什么手段,冲出重围去再说吧!” 说着,金背砍山刀一摆,身形化成一道金光,向“四绝剑阵”扑去。‘金风叟柯正雄一发动,立即就有好几个激射的人影,在暴喝声中,将他围住。 骆人龙为了整个复仇大计,平心而论,实在不想使出天魔武功,可是,目前的情势,却由不得他了。 他要再不使出天魔武功图逃,眼睁睁的便只有一条失败的路可走,在他的想像中,这次失败遭擒的结果,三堡四派纵然为了顾全假仁假义的虚名,贷与一死,但至少也会废去自己一身功力,功力-废,还有什么报仇的希望? 所以他不想使用天魔武功的意念已经动摇了,再听金风叟柯正雄如此情急而呼,更是坚决了他不顾一切的决心。 他口中发出-声凄厉的怒啸,脚下展开了那神奇的步法,身子像轻风般在“四绝剑阵” 中旋转起来,手中流霞宝剑,有如神助般,从各种不可能的角度,刷!刷!刷!连连刺出。 逼得青城四鹤的“四绝剑阵”阵脚一乱,紧接着,两声惨号,划破长空。 四鹤之中,青白二鹤的腰部,各中了骆人龙一剑,倒在地上。 骆人龙这几招剑法一露,罗浮派三绝剑伍放原第一个出口惊叫:“天魔剑法!天魔剑法!”引起了一片“天魔剑法!天魔剑法!”的呼声。 骆人龙却在这一片惊叫声中,蓦地身形似箭,一射而出,投入场外密林中。 密林之中,立时不断地传出惨号之声,那惨号之声,一路传了下去,想必是林中狙击骆人龙的人,都伤于骆人龙剑下。 这时场中的混乱,也自动停止了,不论是三堡四派或金风叟柯正雄等人,都循声追入林中,各人为各人的目的保护或追杀骆人龙。 这时的骆人龙就像一头疯了的野兽,没有人阻拦他则已,只要有人阻拦他出手就是一招怪异的天魔剑法,刺中对方的腰部,闯关过去。 骆人龙身法奇妙,剑法怪异,出手又快又准,三堡四派埋伏得人虽多,却因心里上没有准备,且又只见骆人龙一人冲了出来,粗心加大意,给了骆人龙更大的机会,被他闯出层层埋伏,脱出了重围。’ 追赶的人,竟一时失去了目标,不知骆人龙逃向了何处。 三堡四派当然不肯甘心,立即展开了广泛的搜索,但从几个首要们的脸上,可以看得出,他们并没存着多大的希望。 金风叟柯正雄等人在确知骆人龙逃出了重围之后,便不再理会三堡四派中人,寻道向山外走出。 三堡四派中人,因目的不在他们身上,也没有跟他们为难。 在离开王屋山的时候,这就看出了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为事的不凡了,也不知怎地,他的人竟也渗进了王屋山,只见他沿途发出讯号,召集潜伏各处的部众一同退出了王屋山,这情形,落在三堡四派眼中,惊讶不已尤在其次,一种油然而生的隐忧,使他们大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感慨。 金风叟柯正雄等人走出了王屋山,自有各人的去处,无须细说,且说骆人龙莫辩方向,闯出了三堡四派的重围,抬头打量山势,这才知道不但没有闯出王屋山,而且反进入了王屋山的深处。 王屋山系出中条山脉,骆人龙来时是由南面入山的,现在他奔行之方向却是正东,所谓王屋山的深处,深之极,也就离开了王屋山界,而进入了析城山。 丛山莽莽,峰峦相接,人处其中,如非熟习地形的人,任谁也弄不清自己的真正位置。 骆人龙急于远祸,当然也不在乎这些。 他奔行一阵,调息一阵,渴了饮些山泉,饿了就打些野味,好在他是在山里长大的,这些事难不倒他,也苦不了他。 更由于他是在山中长大,对于山势龙脉,具有过人的识别能力,当他进入析城山区,越过几座峰头之后,便看出取道东北方向,是出山的捷径。 因为王屋山是在西面,也不怕碰上三堡四派中人,于是决心向东北走去。 时间已近傍晚,山中不宜夜行,同时骆人龙也没有赶夜路的必要,正想找一个崖洞或盘枝大树容身之际,忽然瞥见-缕炊烟在不远处袅袅升起,骆人龙大喜过望,身形电闪,向那炊烟起处掠去。 穿过丛树,前面出现一排翠竹,翠竹后面,隐隐现出茅屋。 骆人龙近半年来,江湖经验大进,人未奔进翠竹,便缓住急冲之势,改以轻灵的身法,掩了过去。 屋前有一块小小的平地,平地边缘,有一块长条青石,青石上面坐着一个身穿粗布大褂的白发老人,右手捏着一根二尺来长的旱烟袋,左手捋须,脸上绽着微笑,凝神瞧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幼童,光着膀子在练武。 骆人龙一瞧之下,几乎惊讶的叫出声来、 原来那小童所练的剑法,竟然也是“天魔剑法”。 这时,那童子正展开架式,使了半招“含沙射影”。 白发老人忽然打了一个哈哈道:“麟儿,不要献丑了,有高人驾到,快去备茶吧!” 那小童撤招收剑,却未真的跑进屋内去备茶。 骆人龙自觉不好意思,正要现身出去,却只觉人影一闪,那白发老人已笑容可掬地到了他面前。 四目相对,双方都是一怔。 骆人龙是惊讶於对方的身法,竟快到使他看不清的程度。那白发老人更是万万没有料到,暗中掩来的人,会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因为他刚才从骆人龙接近时所显示的功力火候判断,认为来人的年纪,至少也在五十岁以上。 这白发老人在这僻静的地面,背人研究“天魔剑法”,最是怕人偷窥,脸上的笑容后面,满是愤怒和不安。 骆人龙误打误撞,窥破了人家的隐私,又何尝不是惶惑万分,正暗中叫了一声:“不好!” 那白发老翁已笑容一敛道:“少年人偷偷摸摸而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骆人龙暗忖道:“你不用找我的麻烦,我还放不过你哩!我父亲之死,只怕你就逃不了关系。”他心中虽是这样想,人却迈前一步,以应有的礼貌,拱手道:“小生深山迷途,误闯而来,有扰老先生清修,歉甚!歉甚!” 白发老翁面色一寒道:“你看见老夫立的警示牌没有?” 骆人龙可没有看到什么警示牌,闻言不禁微微一楞,觉得自己太疏忽了。 这时,那小童忽然幌身过来,笑道:“老公公,这却不能怪人家,人家又不是经由大路来的,自然看不见我们立的警示牌了!” 白发老人一挥袖,把那小童送出老远,道:“麟儿,你不知道利害,不用插嘴!” 骆人龙忍住气,笑道“老先生有什么忌禁?尚请面告,小生下次决不再犯就是。” 白发老人长眉一剔到:“你还想有下次么?” 骆人龙抗声道:“老先生未免有点不太讲理吧!” 白发老人似是意外地一怔道:“我有什么地方不讲理?” 骆人龙道:“欲入人与罪,也得叫人心服口服,老人家您有些什么禁忌,小生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就能如此见责?” 白发老人仰天大笑道:“好小于,你倒是嘴硬的很!”转面向那小童道:“麟儿去把那块木块取来,免得叫人说我们不讲理。” 那小童飞身奔出三十丈外,取回一块木牌,高举过顶。 骆人龙只见那木牌上写了:“有客来访,请先扬声;无告闯入,好友成仇。”木牌上端,画了一把小锄头,敢情就是那白发老翁的标记,骆人龙一时也想不起这老翁是谁来,心中自是不服气道:“小生没有见到这块木牌,算不得无礼!” 白发老人冷笑道:“凡是光明正大由正路而来的人,不会看不到木牌,你鬼鬼祟祟,偷偷掩掩,已是有欠光明,你说,这该怪你自己?还是怪老夫?” 真要以光明正大的帽子压人,骆人龙自是无话可说,可是骆人龙已发现对方教那小童学习“天魔剑法”,用心也可说不正,当时,也冷冷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老先生这样斤斤计较,莫非……” 白发老翁心中一震,暗忖道:“你要不识得‘天魔剑法’,我或许还可以放你过去,你要是识得‘天魔剑法’,我可就不能让你有活命的机会了。”不待骆人龙把话说完,截口厉声喝道:“老夫做了什么亏心事?” 骆人龙道;“‘此地无银三百两’,老人家做了什么事,自己应该明白。” 白发老翁又加问一句道:“你识得我们所练的剑法?” 骆人龙正色道:“小生正要请教老先生,你这‘天魔剑法’是从那里学来的?” 白发老翁哈哈大笑道:“如此我出手取你的性命,便不会心中抱愧了,你只能怪你自己不该知道的太多!”接着一招手道:“来来来!我们到前面动手去!”错步退回屋前空地上,看也不看骆人龙一眼,就像认定他逃不出似的。 骆人龙知道难以避免,多说也是徒费唇舌,也就昂首阔步地跟了出来。 二人当面站好,骆人龙先把流霞宝剑拔出,道:“小生要是败在老先生手下,自然无话可说,只是万一……。” 白发老人截口道:“你还做‘万一’之想么?” 须知,这老人如此口气并不算太狂,因为在日月叟骆一飞之前,他便已是有名的剑术大家了。 可是,骆人龙不知他的底细,其看法自然也就不同,他自试出“天魔剑法”的厉害以来,虽不敢说骄傲,但胆气却已是大非昔比,剑眉一挑道:“以老卖老,总不能不让人家说话吧!” 白发老人被说得一愕,道:“好!你这话有理由,你就说着高兴高兴好了!” 骆人龙正色道:“小生如果幸得占先一招半式;对老先生只有一个请求。” 白发老人皱眉道:“你有什么请求,且先说来听听看! 骆人龙道:“请老先生见告‘天魔剑法’的来处。 白发老翁随口道:“好,你先出手吧!” 骆人龙道:“老先生的兵器呢?” 白发老翁道:“我老人家以这枝烟袋代剑好了。” 骆人龙不再多说什么,流霞剑一领,挽了一朵剑花,以“旭日东升”式迎面刺去。 白发老人忽然脸上换上一付笑容道:“‘朝阳剑法’!你是骆一飞的后人了。”毛中烟袋微微一拨,立有一股极大的暗劲,从四面八方向骆人龙剑身卷来。 骆人龙忽觉缚手缚脚,“旭日东升”的招式,只使了一半,就被逼得缩手退后两步。但他人被逼退,却不忘答话道:“那是先父!小生骆人龙。”说着展开不知名的神奇身法,配合家传绝学,又刺出了一剑。 白发老翁脸色动了一动,忽然,右手往前一伸,旱烟袋笔直点出,一缕劲风,直向骆人龙“七坎穴”袭去。 骆人龙要想躲避,已是不及,虽然身法神妙,也只避开了穴道,胸肌上还是挨了一下,被撞得又退了一步。 骆人龙心里有数,这老人的功力实在太高,凭朝阳剑法只怕连三五招都走不完就要落败,当下一横心,暗忖道:“我反正已被人误解,还有什么顾忌的广于是口中发出一声清啸,身子打了一个旋转使一招“天魔剑法”中的“幻影移形”,已向白发老人罩去。 白发老人见骆人龙使出了“天魔剑法”,轻“咦!”了一声,一连变换了八个方位,才险险避开了骆人龙的这招“幻影移形”。不等骆人龙第二招出手,大喝一声道:“住手,老夫有话问你。” 骆人龙道:“你可是认败了?” 白发老人笑道:“凭你这点功力,在老夫眼中,还差得太远,,天魔剑法”由你使出来,岂能伤得了老夫!” 骆人龙猛然一怔,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忖道:“人家也懂‘天魔剑法”,我这不是班门弄斧么!因何早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大仇未报,可不能平白落入他的手中,还是及早抽身为上。”此念一生,便想找寻逃走的机会。正掠目四顾问,只听那白发老翁又道:“你不用想跑,老夫也改变了念头,不再为难你了。”顿了一顿,叹道:“老夫与令尊忘年论交,你纵是学会了‘天魔武功’,老夫也不歧视你。” 骆人龙深知学会了“天魔武功”的人,心性必然大变,言语行为,都不能以常理衡量,自然不会相信对方这一番假情假义的话,心中拿定义意决不上当,可是,表面上却不敢翻脸,生怕惹发了对方的凶心,只好陪笑敷衍道:“我们人不亲艺亲,以后还望老先生多多提携。”,白发老翁霜眉连蹙,似是想说什么,又怕骆人龙不相信,沉吟有顷,忽然道: “骆少侠,你学习‘天魔武功’有多久骆人龙道:“有三年时光了。” 白发老翁道:“你在运功提气的时候,心中烦恼不烦恼?” 骆人龙这已是第二次用“天魔武功”与人交手,根本就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摇了摇头道:“小生不知道。” 白发老翁自言自语道:“他习艺时日尚浅,看来心性尚未全变。”忽然双目神光电射,落在骆人龙脸上,正色道:“老夫有意和你合作,做一项试验,不知你愿不愿意?” 骆人龙道:“小生身有要事,不能在此耽搁太多的时间。” 白发老翁道:“十天之期如何?” 骆人龙想了想,自己报仇之事,并不争在十天八天,何不就暂时留下,也好摸清这老人“天魔武功”的来源,于是点点头道:“小生愿意,试试!” 白发老翁掏出一颗药丸,交给骆人龙道:“现在请你把这颗药丸服下。” 骆人龙接过药丸,正要纳入口中,忽然心中一动,起了一个念头,忖道:“如果这是一颗毒药,难道我也把他服了下去么?”一阵犹豫,道:“请老先生再给我一颗。” 白发老翁笑道:“这药丸调制不易,你不要糟蹋了它。”口中虽是这样说,但还是又给了骆人龙一颗。 骆人龙转身对那小童道:“小兄弟,你也吃一颗。” 那小童毫不作难的接过一颗药丸服下,骆人龙蓦又出手扣住那小童腕脉,然后,自己才把另一颗药丸服了下去。 他的用意非常明显,如果药丸出了问题,谁也讨不了好。 白发老翁看了直皱眉头道:“骆少侠,令尊对人从来不这样多疑!” 这时,骆人龙已觉服下去的药丸,发出一种清凉的药力,感觉上舒服极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答话道:“先父就是吃了过份相信人的亏,所以晚辈遇事就不敢大意了!”但却放开了那小童的腕脉。 白发老翁苦笑道:“骆少侠,你知道老夫是谁么?” 骆人龙摇头道:“小生正想请教。” 白发老翁道:“老夫姓杜名允中,老夫如果要害你,纵是仙草灵芝,在老夫手中也可瞬息变为穿肠毒药,你那能防得了这样多。” 骆人龙蓦地记起了这老翁是谁,道:“你老人家莫非是天下第一奇人三绝先生....”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有人扬声叫道:“晚辈王屋派袁宏道求见!” 骆人龙闻言微一疏神下,忽觉肋下一麻,已被三绝先生杜允中弹指发出一缕无声锐风,制住了穴道。 只气得骆人龙怒声骂道:“老狐狸,我终究还是上了你的当!…” 三绝先生柱允中又点一指,骆人龙想骂也骂不出声了。 三绝先生出手点倒骆人龙,吩咐那小童道:“麟儿,把他送到柴房里去。” 不要看那小童年纪不大,倒是有一把力气,单手一抄,就骆人龙轻如无物地提了起来,送进了柴房。 骆人龙身子被制,神智仍是清楚得很,心里恨透了三绝先生,却是无可奈何,只好任人摆。 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想必是铁镜先生袁宏道等人,得三绝先生传音招呼,走过来了。 人数似乎不少,总在六七人之多,但开口说话的只有铁镜先生袁宏道一人,不用猜,来人的身份,不会有超过袁宏道的。 只听铁镜先生袁宏道带着笑声道:”老先生幽居清修,想不到晚辈们会来打扰吧!” 三绝先生却是哼了一声,道:“你们之来,早在老夫意料之中!” 铁镜先生袁宏道道:“老前辈想必是见到骆人龙了!” 三绝先生道:“不错,老夫刚刚和他谈了很久的话。” 铁镜先生袁宏道发出欢愉的声音道:“那么老前辈-定已把他留下了!” 骆人龙听了这话,心里只发毛,生怕三绝先生把他交了出去。於是强运丹田内力,猛攻被制的穴道。 只听三绝先生语气肯定地道:“不错,只是骆少侠已经成了老夫的朋友。” 这“朋友”二字,似乎使铁镜先生袁宏道大大吃了一惊,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不大自然地道:“老前辈可知此子已经练成了《天魔宝录》上的功夫?” 三绝先生冷然道:“老夫知道!” 铁镜先生袁宏道道:-“老前辈可知凡是习练《天魔宝录》的人,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敌?” 三绝先生忽然发出一声大笑道:“这种事,老夫似乎要比你们早知道数十年。”接着笑声一敛,道:“你们可知老夫平生有什么嗜好?” 铁镜先生袁宏道讷讷地道:“老前辈以医、剑、指三绝名震天下,至于老前辈另有什么别的爱好,晚辈孤陋寡闻,实是不知。” 三绝先生又发出一声大笑道:“老夫既是懂得医理的人,当然爱研究一些有关心性奇奇怪怪的事。” 铁镜先生袁宏道道:“这与骆少侠又有什么关系?” 三绝先生的声音一正道:“听说凡是习练了《天魔宝录》的人,其心性一定变得非常恶毒,所以老夫想留住骆少侠,作一番医理上的探讨,袁大侠,你们不会认为老夫此举不对吧!” 铁镜先生袁宏道沉默了半天,才嗫嚅道:“这……这……” 三绝先生截口道:“什么‘这’‘这’的,人,老夫是留定了,你们难道不同意么?” 铁镜先生结结巴巴道:“这晚辈们不敢,只是万一被他逃出去,岂不造成天下武林的浩劫?” 三绝先生笑道:“你们放心,老夫对‘天魔武功’已有相当研究,如果在十天之内,医不好他的恶性反应,老夫便不管这件事了。”语声陡地一沉道:“可是,在这十天之内,你们不准踏入草芦百丈附近,否则,莫怪老夫目中无人,不给你们面子。” 铁镜先生袁宏道等人那敢招惹三绝先生,连声应道:“是!是!” 三绝先生笑道:“那么就麻烦你们在附近守护了,其实老夫也很担心怕被他逃出去的。”这话传到骆人龙耳中,不由为之啼笑皆非。 接着,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显然袁宏道等都离去了。 而骆人龙的穴道,也竟就被他莫明奇妙地冲开了。 要知,“天元心法”兼具正邪两家之长,骆人龙习而不知,这回在情急无知之下,才又发现了它另一种妙用。 三绝先生的声音又传过来道:“麟儿,把骆少侠提出来!” 那小童伸手来提骆人龙的时候,骆人龙原想把他制住,闯了出去,但结果他没有这样做,因为他已知这三绝先生暂时对他并无恶意,且要看看三绝先生究,竟把他怎样。 小童麟儿把骆人龙提到草堂上,三绝先生带笑走近道:“少侠,委屈你了!”伸手来解骆人龙的穴道。 骆人龙突然挺腰站起,笑道:“不劳老先生费心!” 三绝先生伸手退了五尺,怔怔地望着骆人龙,面现骇异之色。 小童麟儿“噗嗤!”一笑,道:“你这人真奇怪,自己会走,为什么要我白费力气,提你过来?” 三绝先生正容道:“少侠,你大约听见了老夫和王屋袁宏道的一番谈话了吧?” 骆人龙道:“老先生放心,小生言而有信,十日之内,绝不离开就是。”口气一转,又道:“不过,小生还有几个问题,要请老先生推诚相告。” 三绝先生道:“老夫也有此意,但望少侠也能以同样态度对待。” 骆人龙道:“咱们一言为定。” 三绝先生杜允中道:“好!少侠有什么话,就请先说罢。” 骆人龙提出第一个问题道:“老先生你自己懂得“天魔武功,,为什么还要向小生身上探研变性反应?” 三绝先生杜允中神色一正道:“老夫并不会,天魔武功’!” 骆人龙剑眉一扬道:“请老先生真人面前不要说假话,小生亲眼看见这位小兄弟演了一招‘含沙射影’,不知老先生对此作何解释?”。’三绝先生杜允中大笑道:“凭这个,如何就能认为老夫也会,天魔武功’?” 骆人龙剑眉一皱道:“老先生这话,有点令人莫测高深。” 三绝先生杜允中叹道:“其实麟儿所练的,只是一个架式,根本就发不出力道来,故并算不得‘天魔武功’。这一点,不知少侠相不相信?” 骆人龙是过来人,见三绝先生说得很内行,乃毫不考虑地点头道:“小生可以相信老先生的话!” 三绝先生讶然道:“少侠又凭什么相信老夫的话?” 骆人龙道:“小生自有道理,老先生是不是也有一本残缺不全的《天魔宝录》?是从那里得来的?” 三绝先生杜允中越听越惊道:“不错,老夫确有一册《天魔宝录》抄本,那是三年前,从黄山抄得的……”接着他就说出一番经过缘由来。 原来,三年前三绝先生杜允中听说《天魔宝录》在黄山出现,忽然也起了好奇之心,想研究一下“天魔内功”变性的道理,于是便也赶到黄山去,碰一碰运气。 他的运气好到了极点,一进入黄山便发现《天魔宝录》落到了红柳庄卓大庄主手中,于是他突然现身,制住了卓大庄主,取得了《天魔宝录》,翻阅之下,才知这本《天魔宝录》早已残缺不全,失望之下,逐将《天魔宝录》还给了卓大庄主,但却抄了一本副册带回析城山研究。 此老道通神,一身武功亦有超凡绝俗的造旨,可是对这半部残缺的《天魔宝录》,却不知从何着手,一点办法也没有。 后来,他也有了骆人龙初学《天魔宝录》时的同一想法,准备由外向内,从“天魔动功”的招式上,去体会“天魔内功”的运气程序。 然而,他自己年纪太大,根本就无法演习“天魔武功”上那些怪异的招式。当然更谈不上进一步的作研讨了。 他自己不成,于是异想天开,觅了一个资质绝佳,筋骨尚待发育,体型未定的幼童,来演练“天魔武功”上的招式,这幼童,就是小童徐少麟。 二年多的时光下来,徐少麟已能把“天魔武功”上的招式,使得头头是道,颇象那么一回事了。 只是有一点,发不出力道来。 三绝先生乃是武学大家,又是医中圣手,这几天,他已有了些微感触,正设想了一套运气之法,准备在徐少麟身上作一次大胆的试验,不料,却又发现了在“天魔武功”上已有相当成就的骆人龙。他自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而要对骆人龙有所借重了。 骆人龙早从他父亲日月叟骆一飞口中,得知这位三绝先生是一位江湖奇人,为人极为正派,这时又经对方把话说明,骆人龙对之已是肃然起敬,改了称呼道:“老前辈这种宏愿,只怕在晚辈身上得不到结果呢。” 三绝先生杜允中失望地道:“难道少侠不愿解开这个武学上的秘密么?” 骆人龙道:“不是晚辈不愿,而是晚辈也没有学过‘天魔内功’!” 三绝先生杜允中怔怔地在骆人龙脸上看了半天,道:“少侠放不放心,让我探探你的两手腕脉?” 骆人龙确然犹豫了一下,暗中一咬钢牙,暗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能处处都对人起疑心。”当时,朗朗一笑道:“晚辈遵命!” ’三绝先生杜允中微微一笑,伸手搭在骆人龙右腕寸、关、尺的部位,道:“请少侠运功一试。” 骆人龙依言提气,按照连他自己也莫知其名的“天元心法”,在体内运行了一周。 三绝先生杜允中换过他的左腕,又默察了半天,缩手道:“少侠六脉平和,功畅血顺,确实没有修习了‘天魔武功’而发出劲力的呢?” 骆人龙见三绝先生扣住了他的腕脉,都没有起恶念,对之已是十分放心,于是便把习练“天魔武功”的事,摘要地说了一遍。 三绝先生点头叹道:“老夫要不是探过你的脉象,也不会相信你的话,可是如今老夫不但不能再怀疑你,而且,对令尊之死,也觉得确是被冤枉了。” 骆人龙听了这话,直比夸赞他自己尤为使他感动,他差不多要流下了眼泪,道:“老前辈明察秋毫,今后尚请老前辈鼎言支持,俾先父的奇冤得以昭雪。” 三绝先生也是甚为伤感地道:“老夫既明真相,这自是义不容辞之事!” 忽然,骆人龙又想将从石洞中学来的“天元心法”告诉三绝先生,以酬答他的盛情,诚恳地道:“老前辈如果不弃,晚辈愿将那不知名的内功心法提出,以供老前辈作为继续研究‘天魔内功’之参考。” 三绝先生杜允中摇手笑道:“不用了,你那神奇内功,想必是前人为改良“天魔内功” 而研创出来的,现在问题既已有了结果,老夫何必还用庸人自扰。” 这话也有道理,三绝先生研究“天魔内功”的目的,只是想消除“天魔内功”那种逆血变性的不良反应,既然发现有人比他先做到了,他当然没有再多费心血的必要。何况武林人物,都有一种天生的傲性,要乞向一个年纪比他轻了几倍的少年人讨教。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骆人龙知道三绝先生的心情,遂也不再多说什么,默然相对了片刻,三绝先生杜允中双睛之内,忽然射出一道柔和的眼光,落在骆人龙脸上,笑道:“骆少侠,老夫有一个心愿,不知你肯不肯助我完成?” 骆人龙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定必效命。” 三绝先生杜允中慨然道:“老夫年将百岁,家师一身医道,只传老夫一人,老夫秘技自珍,至今犹未寻得传人,少侠如果有意,愿举以相赠。” 骆人龙哪会想到三绝先生这样看得起他,这自是求之不得的事,当时,扑地拜倒道: “徒儿多谢师父玉成!”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行了拜师之礼。 三绝先生杜允中比骆人龙更是高兴,扶起骆人龙,只是哈哈大笑。 骆人龙目光偶瞬,发现小童徐少麟脸上泛起了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 后来,骆人龙才知道,徐少麟与恩师并没有师徒名份,只能算是恩师研究“天魔武功” 的助手。 从这天起,三绝先生杜允中除了将一身医道传给骆人龙外,并将他的绝学“天罡剑法” 和“天罡指”也传给了他。 同时,也点拨了骆人龙本身武功的运用之道,骆人龙就好象是一块美玉,一经名匠琢磨,更发出了夺目的光彩,功力虽未能在短时日内急增,但在运用上,却又增加了倍计的幅度。 九天过去了,三绝先生杜允中绝口不谈明天与铁镜先生袁宏道相约之事。 骆人龙却是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明天怎样应付铁镜先生袁宏道他们呢?” 原来骆人龙忽然起了一个想法,不愿因为自己的关系,使师父正面与三堡四派为敌。 三绝先生杜允中笑道:“这九天以来,你差不多已尽传了找一身所学,只要不断地精益求精,自有大成的一天,至于明天的事,我早已有了安排,你今天就离去吧!” 骆人龙皱眉道:“师父明天怎样对他们交待?” 三绝先生杜允中笑道:“他们守在外面,不见了怎能怪我。同时,凭为师的身份,三堡四派中人也不敢把我怎样。”随又回到房中,取出一本“青囊秘笈”和两付人皮面具,其中一付的形貌,与徐少麟极为相似,三绝先生叫骆人龙戴上这付面具,又要他用缩骨法缩小了身形,笑道:“你现在就是大模大样的走出去,他们也不会阻拦你的。” 骆人龙收起“青囊秘笈”,拜别了三绝先生,又和徐少麟道了再见,向林外走去,果然毫无阻碍地通过了三堡四派的封锁线。 他走出重围之后,又放心不下三绝先生的处境,因此逗留在附近,并没有立即离去,准备等事情过去以后再说。 一宿易过,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骆人龙忽然听得三堡四派的人一片喧哗,沸沸腾腾,众口一词地道:“骆人龙杀死三绝先生逃跑了!” 骆人龙与三绝先生杜允中,虽说只相处了短短九天,可是,他们师徒间的感情,却是又自然,又真挚,已然很深。 骆人龙骤然听到恩师被害的话,几乎急得昏了过去,当下不顾-切的双足一蹬,身形象怒矢般往疏林中射去。 忽然,他心中一动,暗叫一声:“不好!我不能上了三堡四派诱人入伏的当!”凌空折腰,又轻飘飘地退回了原处。 要知,三绝先生杜允中以医、剑、指三绝,享誉天下,数十年盛名不衰,岂是偶然的事?设非真的身具真才实学,焉克至此? 骆人龙在这九天之中,已深深地认识了恩师一身绝学,有如翰海汪洋,深不可测,就凭他自己六七成火候的“天魔武功”,也莫想在恩师手中走上三五十招。 因此,骆人龙认为恩师被害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林中嚣杂之言,必是三堡四派的人在发现不见了自己之后,所作企图激使自己现身回去的一种骗局与手法。 有三绝先生在,骆人龙本不怕三堡四派留难他,只是他担心此刻赶了回去,会造成三绝先生尴尬的窘境,所以还是决心暂隐一旁,等三堡四派的人在失望之下退走后再回去-察实情。 骆人龙有了这些想法,立即心平气和,不再轻举妄动,庸人自扰了。 大约等了将近半天的时光,才见三堡四派调集的高手,撤离退去。 骆人龙仍怕三堡四派暗藏甚么祸心?直等到天色将晚,才隐身掩了回去。 静静的草芦沐浴在晚风中,一点声息也没有:“屋上即未升起炊烟,几次呼唤之下,也没了丝毫回应。 骆人龙但觉有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当时身形疾闪,向草芦内冲去,情急地又叫了几声:“师父!师父!” 不但没有了三绝先生杜允中的影子,甚至,连小童徐少麟也不见了。 骆人龙惶惑交集之下,又向草芦后面找去。 草芦后面添了一座新坟,这座新坟使骆人龙如凌空失足,头晌为之一阵昏眩。 坟前,草草的竖了一块石碑,所用的石头,就是取自屋前的石凳。碑上用金刚指力写着:一代奇侠三绝先生之墓王屋门下袁宏道敬立。 骆人龙悲呼了一声,道:“我不相信这会是事实!” 他乃是极有决断的人,既不相信这是事实,马上就要求得明确的证明。 他拔出流霞宝剑,挖掘坟土,很快便起出了一付用门板钉成的薄棺,打开棺盖,里面躺着的赫然竟真是恩师三绝先生。’ 骆人龙一恸几绝,过了很久,才勉强抑住心中的悲痛,对恩师三绝先生的遗体,作了一次详细的检查。 三绝先生面色平和,全身只有背后一道剑伤,看位置,正对左心房,显然是丧于宵小暗算之手。 骆人龙进一步分析推想,以恩师功力之高,如果有人要暗算他,也必须先设法转移恩师的注意力,使它疏神之下,才有得手的可能,否则,是决没有得手希望的。 他的结论,这又是三堡四派的杰作,只有三堡四派以伪善的面孔,才能使恩师毫不防范地着了道儿。 骆人龙认定了这一点之后,对三堡四派可就更加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了,他进力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对天发誓道:“我骆人龙要不把你们三堡四派,弄个冰消瓦解,誓不为人!” 骆人龙含泪盖好棺盖,正要加土覆埋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念了一声:“阿尔陀佛”道: “小施主杀人于先,盗棺于后,还有一点人性吗?” 一声“阿弥陀佛”,足以确定来人是和尚无疑,而能无声息的接近;使人毫无所觉,这份功力,也足以使人吃惊,骆人龙晃身飞了一丈,然后才扭头望去。 只见那和尚长得面如满月,庄严肃穆中,自有一种和霭可亲的气质流露出来,所以他的话虽说得严厉万分,但在看了他的面容后,便自然冲淡了其严重性了。 骆人龙原是满肚子火气,这时却再也发作不出来,尴尬地笑了笑道:“禅师有道高僧,也不讲究事实真相么?”骆人龙认为这和尚一定是已听了三堡四派的一面之词,所以如此反问一句。 那老和尚慈眉一挑,道:“少施主可是姓骆?” 骆人龙扬头道:“小生骆人龙!”语气中隐含我是骆人龙,有什么不对的意思。 那老和尚沉声道:“姑不论三绝先生是否系少施主所害,但少施主挖坟盗墓之举,却是老衲亲自所见,不知少施主还有什么巧妙的说词?” 骆人龙忿然道:“小生查究恩师的死因也有罪么?” 那老和尚讶然道:“据老衲所知,三绝先生尚无传人!” 骆人龙一时作难道:“先恩师已被三堡四派害死,不能为小生向禅师作证,禅师要是不相信,这就没办法了!” 那老和尚微一沉吟道:“三绝先生医、剑、指三种绝艺冠绝天下,少施主如能施展他的武功,老衲便至少可相信你一半的话了。” 骆人龙暗骂自己道:“该死!我自己为什么竟没有想到用这个法子证明自己呢?”当时点头道:“小生从师不过十日,先恩师一身绝学,浩翰如烟海,小生所学有限,请禅师不要把相试的题目出得太广太难。” 那老和尚笑道:“三绝先生的三种绝艺,你可是多少都知道一点了?”因为骆人龙从师只有十日,所以老和尚也不敢作很高估计。 骆人龙道:“先恩师三种绝艺,小生倒是均已蒙得传授。” 老和尚打量了骆人龙半天,道:“就请少施主一展三绝先生的“天罡三十六式’吧!” 骆人龙不再说话,拉开架式,展开身形,使开三十六式的“天罡剑法”,出剑生风,劲气弥漫,火候竟然已经相当不弱。 只看得老和尚点头赞道:“少施主‘天罡剑法’已得令师神髓,如非师亲自传授,无法臻此,老衲完全相信你是三绝先生的传人了。” 骆人龙道:“老禅师法眼如炬,多谢老禅师见信盛情。” 老和尚忽然道:“听说少施主练成了《天魔宝录》上的武功,可是真的?” 骆人龙心想,反正这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承认不承认都差不多,于是声音一扬道:“是又怎样?”显然心里不大愉快。 老和尚道:“这使老衲不能完全相信令师不是死于少施主之手。” 骆人龙当时产生了一种被侮辱之感,大声道:“要是人家这样不相信禅师你,不知禅师你将作何感想?” 老和尚道:“以事实去争取人家的相信!” 骆人龙要是心变了,可能这时就会把老和尚杀了,但是他心性并没有变,而且还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是以终能忍住怒火,一叹道:“好!禅师,你爱怎样办,就怎样么样办吧!” 老和尚道:“老衲要检视一下令师的遗体。” 骆人龙不再说话,自动开棺翻转三绝先生的遗体,露出他背上致命的剑伤,道:“请老禅师验看!” 老和尚伸出一只手道:“请少施主将宝剑给我!” 骆人龙冷笑道:“老禅师放心,小生不会暗算你的!”但还是把流霞剑交给了老和尚,而他自己却不得不提高警觉,加强戒备。 老和尚接过流霞剑宝剑,微微一笑,也没有再说别的话,全神贯彻的用流霞宝剑的剑锋比了一比三绝先生的伤口。 骆人龙这才明白.了老和尚的用心,长吁了一口气。 骆人龙吁声未了,只听老和尚叹道:“伤口与剑刃相符!” 骆人龙顿时冷了半截,心想:这次冤枉可背定了。 就在这时候,忽又见老和尚将流霞宝剑从三绝先生的伤口刺了进去。 骆人龙刚要出口喝止,老和尚已又将流霞宝剑抽了出来。 老和尚在流霞宝剑刺入三绝先生的口之内时,已用佛门无上禅功,探测了一下伤口内部的情形。 这次但见他面色一舒道:“老衲几乎误会少施主了!” 骆人龙闻言大出意料之外,犹恐自己听错了,紧张地道:“老禅师相信小生不是杀师之人了? 老和尚道:“少施主的流霞宝剑剑尖较凶器略锐,老衲要不细察,便发现不出这些微之差,几乎无面目与老友相见于地下……”这老和尚既识得流霞宝剑,其口中的“老友”当然是指骆人龙的父亲日月叟骆一飞了。 骆人龙连忙追问道:“请教禅师上下如何称呼?,禅栖何处?” 老和尚笑道:“老衲法号痛禅……” 骆人龙肃然躬身道:“原来是上人法驾,小生失敬了!”痛禅上人仍是少林寺掌门方丈,其禅栖之处,不问可知。 痛禅上人对骆人龙的态度已是大变,爱顾地道:“令尊在世之日,与老衲方外结交,不知少施主可曾听令尊说起过?”言下显然已有以父挚身份和骆人龙谈话之意。 骆人龙对这位少林现任掌门人痛禅上人与父亲有交的事,从父亲口中,倒是知道不少,这时听痛禅上人亲口说出,倍感亲切,不觉油然兴悲道:“先父时与晚辈道及上人,四年前且有携同晚辈叩谒之意,不幸先父……。”一时悲从中来,语不成声。 痛禅上人这世外高僧,也慈眉微敛,长叹出声,道:“令尊之事,老衲得讯稍迟,回天乏术,内愧于心,所幸如今少施主已有所成,故人有后,老衲寸心稍安。” 骆人龙越听越是感动,不禁仰脸道:“上人深信先父是被冤枉的么?” 痛禅上人点头道:“老衲从未对令尊怀疑过!”语音一顿,又道:“只是听说小施主练成了‘天魔武功’,使老衲十分担心。” 骆人龙道:“上人看晚辈是否象是变了心性之人?” 痛禅上人道:“少绝主天性朗朗,心气平和,老衲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接着又是一叹,道:“纵是少施主身受《天魔宝录》之害,老衲自信尚可为少施主一效微劳,恢复少施主的善良本性,不知少施主可愿随同老衲往敝寺一行?” 骆人龙道:“如此上人是专诚来接引晚辈的了?” 痛禅上人道:“枯禅师弟回寺,报告少施主在王屋与三堡四派冲突的经过,老衲动念之间,赶了前来,想不到果然在此见到了少施主。” 骆人龙真没有想到以少林掌门之尊的世外高人,竟会对自己这般关顾,感激之情如潮水汹涌,道:“上人高谊隆情,晚辈没齿难忘,只是晚辈身负血海冤仇,作对的又是三堡四派,这时前往贵寺,不但有诸多不便,而且易遭物议,方命之处,尚请上人赐谅。” 痛禅上人笑道:“少施主前往少林,三堡四派感激老衲都来不及,怎会有责怪之意。” 骆人龙一惊道:“上人难道要把晚辈……。” 痛禅上人摇手道:“少施主不要多心!”眼望着骆人龙恢复了平静,又道:“本寺七十二艺中,对于脱胎换骨有洗髓易筋之学,对于变化气质,消除邪性,也有一种净性明心的工夫,后者,因为修习不易,又极少实用的机会,所以在七十二艺中,不为本寺各代弟子所重视。四年前,令尊含冤受屈,‘天魔心法’行将为祸江湖的迹兆已起,老衲于是费了四年时光,练成了这种,‘净性明心’的工夫,只要少施主随老衲,前往敝寺,老衲愿以百日之功,为少施主涤除心中恶性,还你真茹,不知少施主信得过老衲否?” 骆人龙这才知道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的一片菩萨心肠,感动之下,据实道:“晚辈虽学会了‘天魔武功’,却并未修习天魔内功心法,变性之说,对晚辈实在已不适用。” 痛禅上人微讶道:“真的?” 骆人龙心感痛禅上人对他的热诚,遂把石洞学艺之事,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只是说不出“天元心法”的名称而已。 痛禅上人听了骆人龙的话,霜眉攒蹙,浩思不语。 骆人龙耽心痛禅上人不相信他的话,忍不住又道:“先恩师会细察晚辈脉象,证明晚辈所习内功,绝非‘天魔内功’,并未变易心性,这才将晚辈收列门墙,传以绝艺。” 痛禅上入神光朗朗地道:“老衲相信少施主的话,既然这样,老衲也不坚请少施主驾临敝寺了。”言罢,取出一支白色玉瓶,交给骆人龙道:“这里是一颗本寺的‘大还丹’,请少施主收下,备作不时之需。” 要知少林“大还丹”,乃是武林续命奇宝之一,就是少林寺僧众,除了历届掌门人,可以耗用一颗外,纵是寺中长老,也无法得到。 骆人龙知道,这是痛禅上人自己的一颗,那敢接受,不住地辞谢道:“上人对晚辈一片关顾之情,有胜雪中送炭,晚辈已是铭感五中,如何敢再接受此奇宝,请上人收回成命吧。” 痛禅上人正色道:“老衲但愿少施主在为骆老施主洗刷冤屈之时,遇事多加细察,不要任性而为,得饶人处且饶人,上体天心,少造杀孽,便是锡福,少施主如果认为老衲的话值得一听,即请收下此丹。” 这样一来,骆人龙除非表示认为对方的话说得不对,否则便再没有理由不接受痛禅上人的“大还丹”了。 痛禅上人待骆人龙收下了“大还丹”,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少施主好自为之,老衲拭目以待!”僧袍飘飘,晃眼间,便从山道小径上走得不见了人影。 骆人龙躬身相送,心中有着各种不同的感触,三堡四派的行为,固然使他悲愤欲绝,而近日来连续遇到的恩师三绝先生和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却又使他觉得公道自在人心,人情仍是温暖的。 骆人龙望着三绝先生苍白的面容,流了一阵眼泪,这才又重新把三绝先生葬好。单掌一挥,把王屋铁镜先生袁宏道所立墓碑上的字迹抹平,运使学自恩师三绝先生的“天罡指法” 写道: 恩师杜允中之墓, 受业骆人龙敬立 立好了墓碑,骆人龙又面向三绝先生的新坟行了大礼。转身到草庐之内,徒承师业,就三绝先生遗留可资纪念的遗物和炼制的灵丹妙药分别取了一些,打了一个包袱,然后放了一把火,把草庐焚去,以免其他江湖人物借住,扰了三绝先生的阴灵。 诸事完妥以后,骆人龙在怒啸声中,人如脱弦之箭,奔下了析城山。 到阳城,骆人龙购置了一只药箱,带上了一付人皮面具,以野药郎中的姿态,顺沁水而下,到了武陵。 沿途不时可见到不少三堡四派中人,但因骆人龙已化装成了野药郎中,故能瞒过他们的眼腈,没有发生甚么事故。 骆人龙此行的目的,是想回到芜湖,找黑煞手郑昆再议复仇之策。所以在武陵也没有停留,一直赶到黄河渡口,候船渡河。 骆人龙现在仍是以郎中的身份出现人前。 是郎中,当然就得为人家看病。 以骆人龙的绝顶聪明和天纵之才,虽说只跟三绝先生学了九天医道,但所知之广,所得之多,已不下普通人苦学十年。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有满肚子的医理学问,却没有半点临床治疗经验。 所以说,他这个郎中随时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遇上疑难杂症,看不出病情,被人当骗子看待,那才难堪下不了台哩。 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样的怪,你越是怕,事情偏偏就会找到你头上来。 过河的渡船已经靠了岸,骆人龙因不愿争先恐后,落在最后上船,他刚把一只脚踏到船上,另一只脚还没有提起的时候,忽然,由河边奔来一个汉子,一把拉住了他的药箱,道: “先生,先生,请你去看一个病人,好么?” 所谓:医者有割股之心,骆人龙纵是心里不愿,口里却说不出半个“不”字,只好暗叹一口气,回到岸上,问道:“有多远?” 那汉子道:“远得很哩!救人如救火,小的脚程快,就背着先生走吧!”不由分说,俯身便把骆人龙背到了背上,两手提着骆人龙的行李,沿着河边,飞奔而去。 骆人龙觉得奇怪,自己是过路郎中,这人特别赶到路口来请,岂不透着古怪,疑心一起,立即暗提功力,问道:“朋友,你是专程来请在下的么?” 那汉子边跑边答道:“凡是请得到的郎中,我们都请!” 骆人龙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苦笑道:“我们少庄主生了一个怪病,请了不少郎中,都医不好,附近有名有姓的郎中,差不多邪请遍了,群医束手;我们庄主爱子心切,便派了很多人,守着交通要道,专门请过路的郎中。小的请上了先生,不管先生医不医得好病,都可得到好处,我们庄主对人,真是慷慨得很呢。” 骆人龙暗叹一声:“倒霉!”散去功力,任由那汉子背着飞跑,跑了十来里路,进入一座大庄之内。 那汉子请骆人龙在客厅中稍坐,自己就向内院一路扬声嚷了进去,道:“快快报与庄主得知,我请到一位神医了,少庄主的病,一定有救了。”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啐道:“王老五你嚷什么!我看你已请了十几个神医了,少庄主的病还是没有医好,你的口袋倒是装得满满的了。” 只听那汉子求告道:“好姊姊,请你快去报告庄主,庄主的赏赐,我分你二成可好?” 那女的笑着进去了。 骆人龙听了也觉好笑,心想:这人背我跑了十几里路;得个几两银子的赏识,算不得白赚,倒是那丫头捡了便宜。 等了很久,主人仍没有出来,却见原先那汉子又走了出来,他怕骆人龙不乐,赶忙致嫌分说道:“先生,我们庄主正陪着另外一位先生在内室看病,马上就出来与先生相见了。” 骆人龙见有词可藉,忙道:“既有高明在座,在下告辞了!”站起身子,便要向外面走去。 那汉子好容易把他背来,赏钱还没有到手,怎肯让他离去,一把拉住他央求道:“先生走不得,你要走了,小的便没法向我们庄主交待了。” 骆人龙道:“在下急于赶路,没有时间多等,同时你们既已请了别的医生,或许就能把病医好了,-定还要留住在下干什么?” 那汉子急道:“先生不要多心,我们少庄主所生的怪病,谁也医不好,先生既然来了,拿几两银子做路费,岂不是好?”况着忽然想起“谁也医不好”这句话,一网打尽了所有的郎中,又怕骆人龙见怪,忙又加了几句道:“只有先生手段高明,一定可以医好少庄主的病,你要走了,岂不耽误了我们少庄主的性命么?” 骆人袭真想不到这粗壮的汉子,如此会说话,不禁笑道:“大哥在贵庄-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吧,在下还没请教贵姓?” 那汉子就怕骆人龙要走,所以有问必答道:“小的姓王,人家都叫我王婆嘴,可是我倒是一个实心人,因为我们庄子里最看重的是有工夫的人才,至于小的,算不得什么。”接着,叹了一口气,道:“说句不怕见笑的话,不得意得很!” 骆人龙顺口问道:“你们庄主是?……” 王婆嘴本在为自己的不被重用而抱屈,但这时一听问到,他们庄主,立时又精神陡长,大拇指一竖道:“我们庄主人称铁笔先生褚文章,是王屋派掌门人的大师兄,黄河两岸,谁不知道他老的名头!”说时神情之间,好不神气。 骆人龙却是听得一怔,剑眉双蹙,暗忖道:“这件事倒使』我大为作难了……?”当下便决心离开,一抱拳道:“原来褚老英雄府上,怪不得……” 语声未了,忽听厅外骤起一声勉强的大笑声:“先生可是怪老夫有意慢客么了?” 一个六十以上的高大老人,迈步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皱纹,就象是微风括过时的湖面,,错纵交叠,苍老已极。 按理说,一个武林健者那会这样衰迈,想必是因为忧心爱子的病而致如此的?” 骆人龙当然不好意思再走了,只好迎着铁笔先生褚文章拱手道:“在下马文玉,才疏学浅,只怕有负老先生雅望!” 铁笔先生褚文章强打欢容道:“请坐!请坐!马先生出口不俗,医道定必非凡,老夫总算为小儿找到救星了。” 骆人龙见铁笔先生这等武林高手,为了挽救爱子的沉疴,竟不惜自降身份,对一个江湖末流野药郎中,也阿谀起来,不由慷慨横生,义勇之念立起,不但暂时撇开了三堡四派和他的血海深仇,而且也祛除了内心那种初次行医的怯场病,朗朗一笑道:“另外那位先生可曾用过了药?” 铁笔先生褚文章摇头叹道:“那位先生未曾把脉,便告退了。唉!近两三天来,没有任何一位先生肯开方用药的。” 骆人龙道:“不知少庄主的病有些甚么病状?” 铁笔先生褚文章道:“病状平常,不过小便闭塞而已,却使群医束手,眼看便将身中尿毒而亡了。” 骆人龙道:“有多少日子了?” 铁笔先生褚文章道:“将近十二三天了。” 骆人龙惊道:“尿毒最为顽顸,非一般药物可解,时过十二三天,已是非常危险,现在就请老先生马上带在下同往探视一下吧。”几句话,即已显示出他医理精湛,不是庸手。 铁笔先生褚文章一代武学大家,对于医药方面,也颇具常识,不由额手称庆道:“今日得遇先生,真是小儿之幸,请恕老朽先行引路了。”他侧身先行半步,让骆人龙走在路中间,态度恭敬已极。 他们刚行得数步,尚未转入内院,门外忽然传进一个内劲极强的声音,道:“大师兄,侄儿病了,为什么不给王屋带个信去!”随着话音,走进一位风尘仆仆的老者。 骆人龙一听声音,即已知道来人是铁镜先生袁宏道,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当时便想发作,继之一想,暗忖道:“我现在就是把他杀了,也达不到我报仇的目的,弄不好又被人家加上一项罪名,此事万万行不得,我就让他多活几天吧!”转念间,怒气也就平了不少,只是头也不回,懒得与铁镜先生照面。 铁镜先生袁宏道一眼看到骆人龙的背影,和颈间发紫的皮肤,猛地扑身向前,大喝一声,道:“万恶之徒,竟又混到我大师兄庄上来了!” 原来,骆人龙一时大意,虽戴了人皮面具,却忘了用缩骨神功改变自己的体型,铁镜先生何等老辣的人物,从背后一眼就认出了他。 ,骆人龙原想息事宁人,暂时不找铁镜先生的麻烦,如今铁镜先生要找他,他当然满不在乎,心想:要干就干吧!当时非常镇静的扭转身形,朗目注定铁镜先生袁宏道不愉地道: “你……” 铁镜先生袁宏道一见了骆人龙的面貌,顿即大感失态,忙谢罪道:“对不起,老夫认错了人了!” 皆因,骆人龙这张人皮面具也是酱紫色,而又精细得肉眼难辨,看上去明明不是骆人龙,不由铁镜先生袁宏道不自责道歉了。 骆人龙也是精灵到了极点的人,眼见铁镜先生袁宏道变了态度,立即毫不露形迹地又改变了心意道:“在下马文玉,老先生一时看错人,请不用放在心上。” 铁笔先生褚文章急于要带骆人龙入内给儿子看病,笑对骆人龙道:“这是老夫的一位师弟,江湖上人称铁镜先生袁宏道,鲁鲁莽莽的,倒让马先生见笑了。”接着,又对铁镜先生道:“师弟,愚兄这时心情乱得很,有什么话,待马先生看过杰儿的病,我们再慢慢详谈吧!” 铁镜先生袁宏道的身份,在别人眼中可说非常了不起了,这时在师兄面前,却是听话得很,他道:“小弟也进去看看杰儿,决不妨碍马先生手脚就是。” 三人进入内院,立有一股药味冲鼻涌到。 病房不大,但很静雅。 病人很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布满了淡淡的黑气,按察色望气之理来说,这位少庄主已是不久于人世了。 骆人龙皱了一皱眉头,没有说什么话。 铁笔先生褚文章此刻最注意的就是骆人龙的言语神情,不禁大惊道:“先生,小儿的病……。” 骆人龙只好宽慰他道:“吉人天相,待在下看过脉象,再行奉告。” 这时,一个青衣童子走过来,非常熟练地垫起了少庄主的手腕,并搬了一张椅子给骆人龙在床边坐下。 骆人龙把脉’的时候,只觉少庄主的脉象,六脉见结,乃是气滞之象,似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症状,但隔了不久,忽又觉脉来如点雨,瞬刻过去,又恢复了原状,半个时辰左右,又循环而生。 骆人龙这一把脉,足足把了两个时辰,已是智珠在握,找出了病源所在。 但是这两个时辰,可把铁笔先生褚文章憋坏了,这十几天以来,他从未见过一个郎中把脉这样久的。 由于骆人龙把脉太久,使他猜疑骆人龙毫无把握,一见骆人龙三指一收,马上就忍不住急急问道:“先生,这孩子还有救么?”言时一脸企盼之色,只希望骆人龙点一点头。 骆人龙果然点了一点头道:“未下药之前,在下有几句话请问老庄主。” 铁笔先生褚文章欢喜得流下了一长串眼泪,连声道:“是!是!先生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一位武林高人,为了爱子一息生存,竟一点身份观念也没有了。 骆人龙道:“请老庄主把历来的药方一起取出来,待在下作一参详。” 铁笔先生褚文章道:“数十位先生诊视之后,出的同是一样的方子,老夫已能背诵如流。” 骆人龙道:“那就请老庄主念给在下听听。” 铁笔先生褚文章念道:“紫苑五钱,麦门冬三钱,北五味十粒,人参一钱,一共是四味药。” 骆人龙道:“在下也只能开这样的方子!”语声至此一顿。 就在骆人龙语声;一顿之际,铁笔先生已是大大失望地张口连声:“呵!呵!呵!……” 一脸死灰,呵到最后,更是“呵”不出声音了。 骆人龙声音一扬道:“不过服药之前,得请老庄主助我一臂之力!” 铁笔先生褚文章一听骆人龙口气有异,紧张地道:“先生是说这张方子可以医好小儿的病?” 骆人龙道:“令郎的病势原不厉害,问题只怕还是出在老庄主手上。” 铁笔先生褚文章茫然道:“我?我?……” 骆人龙笑道:“老庄主乃是武林高人,令郎发病之初,老庄主可曾点过他的督脉?” 铁笔先生褚文章恍然道:“难道点不得?” 骆人龙道:“闭尿之症,虽督脉所生,实乃冲任之病,老庄主点了令郎的督脉,固能刺激令郎抗病的能力,却也妨碍药力的散发,现在请老庄主即以三阴三阳的手法,疾点令郎“神庭”、“身柱”、“长强”三穴,再行服药,便无事了。” 铁笔先生褚文章乃是武学大家,经脉之理自是一点即透,他因只懂生理,而不明药,而致出了这个岔子,这时不待用药,仅凭骆人龙这番宏论,也已知爱子回春有望了。当时,亲自依照骆人龙的指示,点了爱子三处穴道,吩咐了几句话,便恭请骆人龙到他自用的书房中待茶。 骆人龙知道铁笔先生褚文章心悬用药的结果,人虽坐在那书房中,其实一颗心早就飞到爱子身边去了。 所以,骆人龙非常知礼的,不找他说话,只陪他等。 又是一顿饭时间过去 忽然从室内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声音,一个老婆子流着眼泪向书房这边冲了过来。 铁笔先生褚文章脸色一变,连忙迎上去搀住那老婆子问道:“夫人,杰儿怎样了?” 那老夫人道:“我要找那郎中先生!” 铁笔先生褚文章倒是一个认命的人,怕夫人失礼,闹出笑话,急道:“夫人有话好说!” 那老夫人这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道:“我要谢谢那郎中先生去!” 原来,老夫人喜欢得过了度,流出了欢喜的眼泪,却被人家误会少庄主已经归天。现在总算她把话说清楚了。 铁笔先生吁了一口气,道:“杰儿果真好了?” 老夫人道:“你为什么连我的话也不相信了?” 老夫妇俩眼睛同时转到骆人龙身上,准备向他道谢,却发现铁镜先生一只手正扣住了骆人龙的腕脉,另一只手,疾向骆人龙脸上抹去。 铁笔先生褚文章大喝一声道:“三师弟你疯了么?”—— 第六章 光明磊落 骆人龙医好了铁笔先生褚文章爱子的病,老夫妇二人正要向骆人龙道谢,却见铁镜先生袁宏道正用一只手扣住骆人龙的腕脉,另一只手,疾向骆人龙脸上抹去。 铁笔先生褚文章大喝一声,道:“三师弟,你疯了么?” 铁笔先生一声喝罢,铁镜先生已用极快的手法,在骆人龙脸上掠耳摸了一把,旋即哈哈一笑, 自找台阶道:“小弟一时性急,以为杰儿遭了不幸,”以致失态,真是难为情得很。” 忙又向骆人龙长揖为礼道:“老夫失礼之处,尚请先生谅宥!” 原来,铁镜先生越瞧越觉骆人龙身份可疑,以他见识之广,阅历之深,一开始就想到骆人龙可能有人皮面具,是以处心积虑地想找他的毛病。 那知骆人龙这付人皮面具,制作得特别精巧,铁镜先生不但用眼睛找不出什么毛病,最后,他利用机会,在骆人龙脸上摸了一把,也没摸出任何破绽来。 骆人龙因为看穿了铁镜先生的心事,依仗人皮面具的精巧,竟不作任何反抗,大大方方地任由铁镜先生摸了一下。 铁镜先生在骆人龙脸上摸不出什么毛病,心里感到不是味道,显得极为尴尬- 骆人龙却冷笑一声道:“袁大侠敢情有点言不由衷吧!以一个游方郎中与名动天下的袁大侠比起来,自是算不得什么! 不过再下却不甘受辱,请袁大侠把话说明白些!” 骆人龙心里恨透了铁镜先生袁宏道,有机会当然不放过他。这话只说得铁镜先生袁宏道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怔怔地,一时答不上话来。 铁笔先生褚文章夫妇因不知内情,只急得不住向骆人龙说好话道:“先生请不要生气,敝师弟因心切小儿安危,一时控制不住,激动起来,得罪先生的地方,请先生看在愚夫妇份上,免究了吧!愚夫妇这厢有礼了!并谢先生妙手回春,小儿的病势已是大有转机了!” 骆人龙回了铁笔先生夫妇的礼,也谦逊了几句,一双眼睛,却又盯到铁镜先生脸上,显然,有意要看铁镜先生袁宏道的相。 铁笔先生褚文章心想:三师弟这次确然冒失得很,江湖人物讲究的就是一口气,这样冒犯人家实在不当,不由得叫了一声:“三师弟……” 铁镜先生袁宏道一叹截口道:“马先生,老朽实不相瞒,刚才是因为误把你看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已自认是老眼昏花完全看错了。” 骆人龙暗笑道:“不知袁大侠把在下看成了什么人?” 铁镜先生袁宏道苦笑道:“老朽把马先生误认为江湖上一个新起的大魔头了。” 骆人龙故意一惊道:“什么?江湖上又有大乱子了,不知袁大侠说的大魔头,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铁镜先生袁宏道只好把王屋之会的情形说了一遍,接着叹道:“我们合三堡四派之力,都制不住他,被他逃出手去,将来他功力火候一深,普天之下,只怕就再也无人制得住他了。”言时一脸悲天悯人之色。 骆人龙也叹道:“要是在下能够与那位骆人龙见上一面就好了!” 铁镜先生袁宏道讶然道:“马先生可是有制住他的办法?” 骆人龙道:“哪里,在下是学医的,只是想细究一下他逆血变性的道理,如果能化解了他的恶性,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功德么?” 铁镜先生袁宏道连连摇手道:“马先生快不要作此天真的想法!” 铁笔先生褚文章道:“马先生一片仁心,可敬可佩,不知三师弟何以说出这话来?” 铁镜先生袁宏道长长一叹道:“三绝先生杜允中杜老前辈便因抱着马先生这种仁心,而被骆人龙暗中害死了。” 骆人龙暗骂道:“老匹夫自己做的好事还要血口喷人,我要不把你的心肝挖出来,致祭于先师灵前,便不叫骆人龙了!” 他这种悲愤的心情,由于人皮面具的细致精巧,毫无掩饰地表现了出来。 铁笔先生褚文章发现骆人龙神色有异,关心地问道:“马先生,你,你怎样了?” 骆人龙心头一凛,言不由衷道:“这样说来,在下与那骆人龙可说仇深似海了。” . 铁笔先生褚文章惑然道:“马先生与杜老前辈是……?” 骆人龙正色道:“他老人家就是在下的恩师!” 铁笔先生褚文章点头道:“马先生原来是杜老前辈的高足,这就怪不得着手回春,对小儿的病有此回天之力了。” 骆人龙为了解恩师被害实情,故意作急地向铁镜先道:“请袁大侠快说,先恩师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即请见他老人家遇害的详情。” 铁镜先生袁宏道讶然道:“马先生难道不知令师隐居之地?” 骆人龙一叹摇头道:“五年前,在下蒙先恩师收列门墙如今不见他老人家已有三年多了,后来听说他老人家隐居在这儿附近一带,乃急急赶来叩见,不料找遍了周围数百里地,也没找到他老人家,更料不到他老人家竟已遭了凶人毒手。” 铁笔先生褚文章道:“杜老前辈不至于会隐居在这附近吧?” 铁镜先生袁宏道道:“杜老前辈实在是隐居在析城山中小弟也是因追捕骆人龙,才于无意中遇见他老人家的。”随即就把为索取骆人龙而和三绝先生订约十日之事说了一遍,接着又道:“十日期满,小弟等再访三绝先生时,发现三绝先生已经被人刺死了。” 骆人龙剑眉一蹙道:“袁大侠怎知是骆人龙行凶的呢?不是听他老人家那随伺的小童说的?” 铁镜先生袁宏道道:“草屋中除了三绝先生的尸体外,骆人龙和那小童都不见了,经过调查,才知道骆人龙是化装那小童逃走的。” 骆人龙道:“何以见得?” 铁镜先生道:“后来大家一对证,才知道先后有两个小童,分途走出山区,都是一去不回,不难想象出其中必有一个是骆人龙所化装。” 骆人龙对铁镜先生成见甚深,认定他这些话都是诿罪之词,不但不预采信,反嘿嘿冷笑了两声。 铁镜先生因为刚才自己看走了眼,这时虽觉得骆人龙的冷笑有点不善,却是不便发作,并还含笑问道:“马先生想必有什么高见了?” 骆人龙道:“在下不敢,就此告辞,前往析城山看看。”骆人龙要去析城山的理由,不言可知,主人也未便挽留他。 铁笔先生向夫人耳语了几句,说了声:“马先生请少待!”匆匆向后院内走去。 褚夫人关心爱子病情,不免请教道:“马先生,小儿的病,是会再发生变化了吧?” 骆人龙笑道:“老夫人放心,令郎的病,照方服药十剂,便可完全康复了。” 铁笔先生褚文章从内院走出来,接话道:“马先生妙手回春,救了小儿一命,愚夫妇真是感激不尽。”说着,人已走到骆人龙面前。 骆人龙这才注意到铁笔先生褚文章手里捧着一只朱红色小漆盒子,知道这一定是准备送给他的谢礼,方自剑眉一蹙,铁笔先生褚文章已将那朱红木盒塞到他手中道:“不成敬意,请马先生晒纳。” 也不说出盒中装的是什么东西,这可使骆人龙有点作难了,收下吗?又怕盒中之物过于名贵,受之有愧,不收吗?又恐辜负了人家诚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铁镜先生袁宏道一旁笑道:“三绝先生杜前辈,乃是江湖奇人,马先生出身三绝先生门下,当为我辈中人物无疑,如今马先生救了我们大师兄独生爱子的性命,要不收下这份薄礼,叫我们大师兄如何得以安心?” 骆人龙也知道人家既已送出了礼,要叫人家收回去,是万万做不到了,推来推去,反显得小气,只得一笑收下道:“褚老先生的心是安了,可是在下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言罢,一 阵哈哈大笑,人已走出了客厅。 接引骆人龙来此的大汉,已提着骆人龙的行李药箱等在厅外,一见骆人龙走出厅来,笑道:“先生,这次小的可露了脸了,谁不说小庄主的命等于是小的救了回来的,嘻!嘻!嘻! 嘻!”神色间,真是高兴极了。 骆人龙笑道:“庄主的赏赐不少吧!” “这还用说!”裂开了大嘴巴。 这时,铁镜先生袁宏道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什么事,抢身超到骆人龙面前道:“马先生,老夫有一事相托,不知马先生可愿俯允?” 骆人龙道:“袁大侠有何吩咐?” 铁镜先生袁宏道道:“老夫有一好友身罹绝症,拟请马先生一施圣手。” 骆人龙道:“医者以救人为务,在下敢不从命。” 铁镜先生袁宏道道:“可是我那好友居地距此在千里以外,只怕马先生时间上不大方便。” 骆人龙沉吟了一下道:“请袁大侠示下贵友姓名住址,在下原是游方之人,倒不在乎路之远近。” 铁镜先生袁宏道道:“敝友姓田,乃是南阳落星堡八堡主。” 骆人龙与黑煞手郑昆原认定落星堡田巧,是查明父亲冤情的主要关键,正愁没有借口前去找他,这时得此机会,可说求之不得,不禁失态地“呵!”了一声。 袁宏道不疑有它,道:“马先生可是认识田八堡主?” 骆人龙道:“落星堡名动武林,在下虽然不识其人,却是响往得很,田八堡主的病,在下专程一定跑一趟就是了。” 铁镜先生袁宏道大喜道:“多谢马先生,田八堡主的病,如果得以痊愈,三堡四派都会感同恩受。”这话说得相当有份量,田八堡主再是了不起,也用不着三堡四派如此重视,这里面当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文章了。 骆人龙皱了一皱眉头道:“不知田八堡主患的是什么病?” 铁镜先生袁宏道闪烁其词道:“这个老夫却不知道,请马先生见谅!” 这真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骆人龙心中暗喜,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双手一拱,道了声:“后会有期!”便带着那汉子,快步走出了庄院。 骆人龙起初的步度,快得惊人,那大汉跑得气喘吁吁都还赶不上,但走了一程,脚下突然慢了下来,最后,更是站在路上一步也不走了,只见他一双剑眉皱成了一条直线,似乎心中有着什么极难决定的大事。 原来,骆人龙自王屋山一会之后,深切地认识了三堡四派势力的庞大和团结的紧密,要以红柳庄和黑煞手郑昆的力量为后援,去和三堡四派为敌,只怕永远也没有洗刷父亲冤情和复仇的一天,苦思之下,不由想起了《天魔宝录》中的末篇计谋篇一一力即不能敌,何不以智取之。 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已蕴酿了很久了,当他给铁笔先生褚文章爱子治病的时候,心中便曾动了一动,准备就借褚文章作为渗入三堡四派之阶梯。 结果,由于种种原因,又没有付之实行。 谁料,天从人愿,铁镜先生袁宏道又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机会,他高兴之下恨不得一步赶到南阳去,先从落星堡田巧身上着手。 这是骆人龙离开铁笔庄时的想法,在他急赶了一程之后,心里却越想越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就是要采这种手段,也应该先给对方一个警告,才不失大丈夫气概,才合乎光明磊落的行为。 由于这其间的利害得失,十分明显,所以他在下决定时颇费周章。 他停身,想了很久,终于,一顿脚,自言自语道:“我骆人龙顶天立地,纵有不得已的或,必须采取什么断然手段,也必须声明在先,我宁可失去这种机会,也不能损了骆家的清誉。” 那大汉刚刚喘过气来,一时也没有听懂骆人龙的话,睁着一双大眼睛:“先生,你说什么?” 骆人龙莞尔一笑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有几句话忘记向你们庄主说了!”身形一幌,人似飞鸟般,瞬刻不见踪影。 那大汉哪料到骆人龙有这等身手,想起刚才来时,背着骆人龙跑了半天,还自夸脚程快的事,不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骆人龙赶回铁笔庄,因为庄丁都认识他.早有人飞报进去,故他还未走进客厅,铁笔先生诸文章和铁镜先生袁宏道便已迎了出来。 铁笔先生褚文章高兴得朗声大笑道:“马先生,是不是对于小儿的病,还有什么嘱咐?” 骆人龙摇头笑道:“令朗的病已是万无一失,老先生尽可放心,在下这次回来,是有几句话要向袁大侠说明一下。” 铁镜先生袁宏道一怔,笑道:“老夫疏忽,一时忘了给先生信物,老夫这就拿给先生。”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面直径寸余的铁镜,递向骆人龙手中。 骆人龙摇手道:“袁大侠,这个在下认为没有必要。” 铁镜先生袁宏道一怔道:“马先生可是不愿到落星堡去了?” 骆人龙道:“落星堡在下一定要去,田八堡主的病,在下也一定会医,只是在下必须先交代袁大侠几句话,以便袁大侠通知落星堡事先有所准备。” ‘ 铁镜先生一笑收起铁镜道:“马先生之言有理,老夫必当设法通知落星堡恭候先生,不知先生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骆人龙声音一冷道:“袁大侠自信对在下已认识清楚了么?不怕推荐一个敌人进入落星堡么?” 这话问得太为突然,也太为惊人。 铁镜先生袁宏道这等江湖成名人物,也不禁为之一楞,答不上话来。 铁笔先生褚文章哈哈大笑道:“马先生真会开玩笑,莫非仍不释敝师弟刚才冒犯之事?” 骆人龙对铁笔先生褚文章没有丝毫恶感,当和他说话时,画色便和缓下来,道:“老庄主,你不知道令师弟的心中事,这话最好由他自己答复。” 铁笔先生褚文章望去铁镜先生袁宏道道:“三师弟……。” 铁镜先生袁宏道一抬头,目注骆人龙道:“马先生倒底有什么话要指示老夫?” 骆人龙一字一顿道:“区区就是骆人龙!你把我介绍到落星堡去,岂非给我渗入刺探的机会么!” 铁镜先生袁宏道猛然后退一步,怒声道:“你何不就利用这机会混进落星堡去试试?” 骆人龙冷笑道:“骆氏一门,行事向来堂堂正正,怎会做出不可告而诛之事,现在先告诉你,我骆人龙今后可要不择手段了,你们三堡四派准备着吧!” 一阵讽刺的大笑,接着又道:“我话已说完,告辞了了!”身形一幌间,人已退出丈外。 铁镜先生又惊又怒,大吼道:“你还想走么!”双掌-错,向骆人龙扑了过去。 骆人龙头也不回,反手点出一指,一股凌厉的指风疾射过去。 铁镜举掌欲劈,铁笔先生大喝道:“‘天罡指’!三师弟接不得!”横推一掌,把铁镜先生震开一步。 指风呼的一声,打在铺地麻石上,麻石被贯穿一个大洞。 而骆人龙早已如飞鸿般消失不见了。 铁镜先生惊魂甫定,叹道:“他怎会学到了‘天罡指’?” 铁笔先生忧心炽炽地道:“愚兄不赞成你们对骆大侠公案的作法,你们偏偏不听,你看,三绝先生连看家本传给了他,你还能说是他杀了三绝先生么?见事不明,莫此为甚。” . 铁镜先生气沮神丧,但仍倔强地道:“他心性已变,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 铁笔先生褚文章叹道:“依愚兄的看法,骆人龙根本是一个很正常的人,真是他要变了心性,怎肯出手医好杰儿的病?更不会回来警告你,说他以后要用各种手段对付三堡四派了,他不利用你们给他的机会,可见他心地光明磊落,决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人。” 铁镜先生袁宏道无言之久,最后也是一叹道:“他这样说明了再做,更是叫人可怕,小弟得通知大家一声去了。”言罢,匆匆地离了铁笔庄。 铁笔先生褚文章喟然摇头,仰望苍穹,似有无尽感慨。 骆人龙赶上在路旁等着他的汉子,取了行李,展开身形,片刻间,就赶到了渡口。 这里,最后一班渡船正要开出。 他在船头放好行李,坐在自己药箱上,随着船身的晃荡,默默地思索着。 落日余晖,斜斜照在他脸上,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冷峭。 他身边有一个古稀老人,以世故的眼光望着他。 忽然,骆人龙放声吁了一口气。 那古稀老人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话道:“少年人,有点后悔了,是不是?” 骆人龙随口答道:”谁后悔了?” 话一出口,蓦地回过神来,反手一把扣住了那古稀老翁腕脉,轻喝一声,道:“你是谁?” “老夫蔡功亮!”古稀老人任由骆人龙扣住腕脉,若无其,笑咪咪地瞧着惊魂不定的骆人龙。 骆人龙的手自动松开了,他觉得相形之下,自己显得太沉不住气了。 古稀老人蔡功亮似是非常赞许地点了一点头,又道:“老夫人称是非老人!” 骆人龙对这名号生疏得很,同时也不容他多想,只好礼貌地道:“在下姓马……” 是非老人蔡功亮摇手笑道:“真人面前莫说假话,老夫对你知道得很清楚,这时人多不便,你就不说也罢。” 骆人龙一愕之间,忽觉船身一震,原来已经到岸了。 二人匆匆下了渡船,是非老人蔡功亮问道:“骆少侠今晚准备住宿何处?” 骆人龙人生地疏,心中哪有定见,一时答不上来话来。 是非老人蔡功亮道:“老夫在此附近有一位朋友,骆少侠如果放心得过,便请同往借宿一宵如何?” 骆人龙对这是非老人蔡功亮早已起了满腹狐疑,少年人更经不起言语上的激挑,三堡四派都奈何不了他,他就不相信这是非老人能把他怎样,当时修眉一剔,昂然道:“只是打扰贵友,内心难安!”口里说着客气话,人已跟着是非老人蔡功亮沿着河堤向下游走去。 走了一程,转入一条小路,又穿过一丛矮树林,便见林后小山边,有一座三开间的小土屋,屋内有灯光透出屋外。 这时,一轮明月斜挂天边,二人疾走几步,便到了土屋门首。 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屋主人出外查看。欢声道:“呵!原来是蔡兄,请进!请进!” 屋主人,也是一个老头子,年龄不见得比是非老人蔡功亮大,脸上的皱纹却比蔡功亮多得很多。 是非老人蔡功亮先给骆人龙引见这老头道:“骆少侠,这位就是我们今晚的居停主人段武青,称雄黄河两岸已数十年,是有名的浊水渔夫。” 段武青望着骆人龙脸上发了半天怔,然后转脸向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蔡兄,你认为小弟准会欢迎这位骆少侠么?” 骆人龙闻言气怒已极,也不察言观色,一抱拳道:“在下告辞了!”转身疾步而行。 浊水渔夫段武青一幌身,阻住去路笑道:“骆少侠哪里去?” 骆人龙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是非老人蔡功亮哈哈大笑道:“段老儿,你这把年纪算是白活了,开玩笑也不看看对象,骆少侠!对!给他一个难堪,看他老脸往那里放?” 骆人龙这才明白,自己一时性躁,误会了人家,心里好不是味,苦笑道:“在下这厢谢罪了!”随着浊水渔夫段武青又走回到门前。 是非老人蔡功亮向黑沉沉的土屋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道:“外面凉快,月亮也升起来了,有什么吃的东西,干脆搬到外面来好啦。” 浊水渔夫段武青笑道:“做主人的就怕客人不好侍候!”说着走进屋内。 不久,桌子在场边架好,酒、肉、鱼、面竟是样样都有,摆满了一桌。 骆人龙一时那有心思吃喝,刚入座,便忍不住道:“蔡老前辈,请恕在下要接续渡船上未了之言语,请教几句话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老夫没有江湖人物的怪僻,你有话尽管问。 骆人龙道:“蔡老前辈怎知在下在铁笔庄的事情?” 是非老人蔡功亮道:“老夫一路跟你到铁笔庄,亲眼看到的。” 骆人龙心里暗惊,忖道:“自己察觉不出此老的跟踪,倒也罢了,而铁笔庄这等有名的地方,且在大白天,竟也任由此老长驱直入,此老一身艺业,不言可知了。”不由提高警惕地道:“那么老前辈对在下可以说是有心人!” 是非老人蔡功亮淡淡一笑道:“老夫被称为是非老人,即因平生专爱管些是是非非的事,少侠的事,震动天下武林,老夫要是不管,便不成其为是非老人了。” 骆人龙剑眉一挑道:“蔡老前辈可相信家父是无辜的?” 是非老人蔡功亮正声道:“令尊一生为人,高风亮节,老夫对令尊从未存丝毫怀疑。” 骆人龙叹道:“感谢老前辈能如此明辨是非。” 是非老人蔡功亮道:“老夫与令尊无恩无怨,看法自然超然物外。”言外之意,明明是指责三堡四派用心不洁,这正合了骆人龙对三堡四派的看法,使骆人龙对他产生了一种知已之感,而消除了不少戒心。 骆人龙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有礼貌地道:“老前辈要管晚辈的事,不怕得罪三堡四派么?” 是非老人蔡功亮哈哈大笑道:“怕得罪人,也就不配称为是非老人了?” 浊水渔夫段武青嘘声道:“蔡兄,说话小声些!” 是非老人蔡功亮大声如故道:“怕什么?” 浊水渔夫段武青道:“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蔡兄既要帮骆少侠的忙,便不应该给他多惹麻烦。” 骆人龙接口道:“晚辈并没有把三堡四派放在眼里!” 是非老人蔡功亮却点了点头道:“段兄之言有理!情形特殊,我们说话确应该谨慎小心些。误了骆少侠的事,便不是我们的本意了。”忽然又向骆人龙一笑道: “老夫与少侠萍水相逢,毛遂自荐,愿为令尊洗刷冤情,略效微劳,不知骆人龙能予见重否?” 骆人龙得过不少人的帮助,对于朋友帮助的好处,已有相当的体认,三堡四派的力量明明摆在他眼前,决非他一人之力可与抗衡,自是没有推辞这番好意的理由,当下一笑谢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是非老人蔡功亮一把握住骆人龙的手道:“咱们一言为定,老夫一向尊敬令尊为人,不敢妄自托大,我们忘年论交,老夫要称你一声小兄弟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豪迈得很,不容骆人龙分说,非逼着骆骆人改口称他老哥哥不可,骆人龙无奈,只好叫了他一声:“老哥哥!” 骆人龙结交了这位有点神秘性的老哥哥,心中很高兴,相与吃喝了满桌酒菜,也谈了许多对付三堡四派的办法,说来说去,只有暗斗一途,还有万一的希望。 于是,骆人龙便如此决定了今后的作法。 是非老人蔡功亮给了骆人龙一只狮头指环,要骆人龙戴往右手小指上,同时告诉骆人龙,他有十个过命交情的好朋友,分散在各地,随时都可帮骆人龙的忙。 而这狮头指环,便是取信于他们的证物。 接着,是非老人蔡功亮又把他十个好朋友的姓名住址详尽地告诉了骆人龙,要骆人龙牢牢地记在心中。 骆人龙的记忆力极强,微一运神,便完全记住了。 不过,这还是因为骆人龙没有仔细去想是非老人这十个朋友的分布地区,否则,他就更要感激是非老人对他的好意了- 宵过去,第二天,骆人龙又一个人上了路。 武林中的消息传得真快,骆人龙所化装的游方郎中,未几即被人家盯上了,大约由于好手尚未到齐,所以盯住骆人龙的人,并不敢招惹他。 骆人龙也够机警,不久便被他警觉了这种处境,于是就在无人之处,又改了一次装,由游方郎中,摇身一变而成了一个负笈游学的书生。 面具改戴了貌似徐少麟的那-付,因为这-付比较年轻,更适合他现在的身份。 骆人龙原没有什么江湖习气,这一改了装,还真象一个十十足足的读书人,果然就摆脱了那些不散阴魂。 骆人龙不是一个盲目从事和轻举妄动的人,对于三堡四派的策略,他在心中虽有了一个新的构想,同时并有是非老人于暗中协助,可是,他觉得还是有回到芜湖去和黑煞手郑昆、红柳庄的庄主们慎重计议一番的必要。 因为,黑煞手郑昆等人以他马首是胆,他的行动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了解。 所以,骆人龙便决定先回芜湖去,待各方连系好了以后,再开始对三堡四派实行无情的致命打击。 一路平安无事,这天到了商城。 由于一路平安无事,眼看不久就可回到芜湖去了,骆人龙紧张的心情,不由松懈了不少,他走进一家有名的酒楼,独据一隅,叫了四两白干,轻斟浅酌起来。 四两酒还只喝了一半,蓦地,一声大喝过后,由楼下传来:“要饭的,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种地方,你够资格进来么?” 一个昂扬的童音,不服气地道:“老子有钱,你能不让少爷进去么?” 伙计一声嗯,即再无下文,大约是被对方用银子睹住了嘴巴了。 接着一阵梯梯拖拖的声音到了楼门口,只见一个又脏又小的叫花子上得楼来,大摇大摆地一直走到骆人龙旁边一张空桌上一坐,跷起二郎腿,大嚷道:“拿酒来,少爷是先给了银子的。” 骆人龙觉得这声音似乎非常熟悉,凝眸向那小花子看去,却因那小花子脸上油泥太多,一时认不出他是谁来。 正纳闷间,忽觉眼前一花,筷子旁边已多了一个小纸团。 不用想,骆人龙也知道是小花子弹来的,想向那小花子打招呼,那小花子却根本不理他,把脸别向一边,望着一个大胖子只乐。 骆人龙只好展开纸团,用手压住,从指缝里看去。 只见那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我是少麟,半顿饭后,西城外土地庙见。 骆人龙知道徐少麟不愿与自己当面相见,必有原因,自已正有许多话要问他,于是便匆匆地算了帐,寻路出西门,费了不少时间,果然找到了一座没有屋顶的土地庙。 庙里面倒是不脏,想必是徐少麟预先打扫好的。 骆人龙刚刚挨着墙角坐了下去,一条人影已然闪了进来脱口叫了-声:“师兄……” 徐少麟并没有被三绝先生杜允中收归门下,只能算是三绝先生杜允中的应门童子,这声“师兄”叫得实在没有道理。 唯一的解释,只可说是徐少麟跟随了三绝先生三年之久感情深厚,存着一片想往列入三绝先生门墙之心。 骆人龙骤然间,真不知该怎样应付这尴尬的场面,要答应吗,三绝先生生前既未收对方为徒,自然有他的道理在,同时,江湖上也从未听说有代师收徒的这回事,要不答应吗,又觉得徐少麟这片天真的感情,实在可贵,而不忍予以峻拒,是以一时怔立着,答不上话来。 徐少麟一种自卑之感,油然而生,讪讪地道:“骆公子,老公公对我太好了,我时时想念他,所以,我……我……就叫你师兄了,你生气了么?” 骆人龙忽然灵机一动,一把握住徐少麟的脏手道:“麟弟你我情同骨肉,干脆叫我大哥好了!” 徐少麟失望的眼色忽然一亮,跳起来道:“大哥,你真的认我做弟弟?” 骆人龙笑道:“麟弟,你大哥都叫过了,难道还会是假的么!”接着语声变得伤感地道: “麟弟,你怎会落泊到如此地步?” 徐少麟笑遍“当小花子也不坏呀!” 骆人龙为之苦笑,摇了摇头,心里感到十分难过。 徐少麟接着又道“大哥,我告诉你,我现在有了一个师父了。” “是那位武林高人?” 徐少麟满面得色道:“家师就是穷家帮帮主!” 骆人龙这才高兴起来道:“铁臂鹏许老前辈,为丐帮历来十六位帮主中最出色的一位,贤弟能得他老人家垂青收录,可喜!可贺!”说着,忽然想起恩师被害的事,立即话题一转,问道:“麟弟,你是怎样离开析城山的?快快说与大哥知道” 徐少麟摇头道:“话太长了,现在没有时间说,以后再慢慢告诉大哥吧!” 骆人龙心念一动,道:“麟弟,你这样把我约了出来,像是见不得人似的,莫非还有什么要紧事?” 徐少麟眉毛一扬道:“大哥,你真的一点都没有觉察出来么? 骆人龙心思何等机灵,眼珠一转,马上就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行藏又泄漏了,大约三堡四派又要对自己有所不利了,剑眉一轩,道:“在这通都大邑之内,愚兄就不信三堡四派真敢无法无天地对我怎样!” 徐少麟道:“这次倒不是三堡四派那些人,而是,为你……” 语声未了,忽有一串阴冷的声音接道:“只可惜你这通风报讯的人,也迟了一步。” 一个身穿蓝色儒衫的中年书生现身出来,五官端正,除了脸色白得不大正常,和目光浮动不定外,倒确有一份儒雅之气,要既有听到他的笑声和所说的话,真还叫人不会马上认出他是恶人来。 他什么时候来的,庙中二人事先均毫无所觉,仅凭这一点。骆人龙便不敢对他小视,自己行藏既已败露,当然没有再做作的必要,于是,挺身而出道:“小生骆人龙,你大约是来找我的吧!小生已经得罪了三堡四派,倒不在乎多上一两个敌人。” 骆人龙这-摆威,那中年书生反而含笑摇手道:“轻声些,是友是敌,尚不知道,我们何不平心静气先谈谈。”接着,自己报出号道:“在下阴手书生邓平。” 阴手书生邓平是什么人物?骆人龙一点印象也没有,对方既然要谈,那不妨听听对方说些什么吧,于是,骆人龙就故作坦然地原地坐下道:“请坐!” 阴手书生邓平在骆人龙对面蹲下身子,道:“骆少侠,可知你目前处境的危险么?” 骆人龙淡淡地-笑道:“总不会超过日前王屋山之会吧阴手书生邓平嘿嘿冷笑道:“三堡四派再是心狠,也还得要顾正大门派的场面,可是这次要找你的人,就完全不同了。” 骆人龙冷然道:“反正大家已经知道小生习成了《天魔录》,实在逼紧了,小生就只有放手一干!” 阴手书生邓平道:“两败俱伤,你值得么?” 骆人龙道:“为生存而战,有什么值不值得的?” 阴手书生邓平道:“其实你并不必走极端。” 骆人龙道:“你们一定放不过我,难道叫我束手待毙成?” 阴手书生邓平道:“你知道这次找你的人,是为了什么目的?” 骆人龙道:“说得好听一点,是为武林除害,说得难听一点,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 阴手书生邓平笑道:“这是正大门派的想法,至于我们,可没有这些空洞的概念。” 骆人龙一时转不过弯来,脸上现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徐少麟插嘴道:“大哥,他们为的是你怀中的《天魔宝录入》。” 阴手书生邓平阴森森地道:“骆少侠,你已练成了《天魔宝录》上面的武功,《天魔宝录》对你来说,有没有都已无关紧要,你如果将《天魔宝录》交给在下,转移了他们的目标,你不是就安全了么?” 骆人龙暗中冷笑了-声,忖道:“你要我交出《天魔宝录》,真是白日做梦了。”口中却道:“小生如将《天魔宝录》交给你,岂不害你成了众矢之的?” 阴手书生邓平以为骆人龙年少识浅,被自己三言两语说动了,心内窃喜道:“在下平时最是佩服令尊为人,这次有机会为少侠分忧,乃是在下的荣幸,至于在下的安全,在下早有计较,不劳少侠担心。” 骆人龙忽然面色一正道:“如果小生不愿交出《天魔宝录》呢?” 阴手书生邓平阴阴地道:“只怕图谋你的人,不会为少侠想得太多。” 说着,一手插入怀中,同时吸了一口长气,做出要发出啸声的样子,一付威胁姿态。 骆人龙忙也功行双臂,天罡指力蓄劲待发。 阴手书生邓平忽又松了一口气,这“骆少侠,你应该慎重地想一想。” 蓦地,徐少麟幌身向门外跃去。 阴手书生邓平杀机隐现地叱道:“小花子,你要干什?”横身阻住徐少麟去路。 徐少麟吃惊地退了一步,道“我肚子痛,要出去方便一下。” 阴手书生邓平多心地道:“《天魔宝录》在不在你身上?” 徐少麟左手执着打狗棍,右手一摊道:“我懒得分说,反正我年纪轻,被人搜一下身子,也没有甚么耻辱的。” 阴手书生邓平以极快的手法,不顾身份的,果然在子徐少麟身上搜了一遍,挥手道: “去你的!” 小花子徐少麟这回慢吞吞地向门口走去,口中还不三不四地道:“自己不相信人家,人家又怎会相信你而把《天魔宝录》交给你?” 阴手书生邓平回头瞪了徐少麟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住,转回脸来又向骆人龙道: “骆少侠,你……” 他一语未了,已走到门口的小花子徐少麟突然拧身反扑,手中打狗棍化作一道白光,招走《天魔宝录》中的“含沙射影”向他背心刺来。 阴手书生邓平的功力,徐少麟那能是他的敌手,怕不一掌震死才怪哩! 谁料,事情怪得很,阴手书生邓平的掌劲,从小花子徐少麟身边斜掠而过,而他连变了几次身法,竟没躲开小花子徐少麟的一剑。 阴手书生邓平那里把小花子徐少麟放出眼中,口中轻喝了一声:“你是找死!”反手向后抡出一掌。同时身形连闪图躲开徐少麟在打狗棍中的柳叶长剑。 只听“噗嗤”-声,长剑直刺入他腰内半尺。 阴手书生邓平也真够狠的了,在厉号声中,硬把身子拔起空中,翻出土墙如飞遁去。 徐少麟一脸怅然之色,恨声道:“只可惜我个子太矮,剑式没够上部位,否则,他非躺下不可。” 骆人龙心中掠过一层险影,沉思了半天道:“麟弟,你是什么时候悟出施展这种剑招的内功心法的的” 徐少麟道:“大哥,你到析城山的第二天,我就突然发现了这种运气法了。” 骆人龙道:“你向我师父说过了?” 徐少麟摇头道:“没有!” 骆人龙微生怒意道:“你为什么不说?” 徐少麟见骆人龙生了气,眼睛挤了一挤,委委屈屈地道:“那时老公公一心一意地在教大哥武功和医道,我几次要开口向他说,都没有得着机会。” 骆人龙忽然仰天一叹道“这莫非是天数么?” 徐少麟见骆人龙似是有着满腹忧思,一时也敢打扰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显得可怜兮兮的。 骆人龙突然又问道“这套剑法你都学全了吗?” 徐少麟失望地道:“老公公只教了我这一招,差不多三年的时间,天天都是练这一招,真把我烦死了。”说话间,又恢复了活泼的神态。 骆人龙暗忖道:“他只会一招‘天魔剑法’,大约也为不了什么恶,我只要不再教他武功,等我大仇得报之后,再设法化除你的恶性好了!” 要知,骆人龙虽然巧获奇遇,悟出一种可以施展“天魔武功”的内功心法,但对于“天魔内功”的究竟,依然毫无 所知,同时也不知道他那种神奇内功与天魔内功的微妙关系否则,他只要将他自己所习的内功心法传给徐少麟,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他这时因恐徐少麟将来闯祸,而不敢传他武功,却不知就此一念之差,却造成了完全相反的后果。 骆人龙听说徐少麟没有学全“天魔剑法”,略为放心道:“麟弟,你以后不到生死存亡之时,绝不可使出这种剑法,须知这种剑法最招人忌,一个不小心,便要招致杀身之祸。” 徐少麟-脸诚恳的道:“大哥的话,小弟一定紧记在心骆人龙点点头,把装药的书囊递到徐少麟手中,叫徐少麟不要管他的事,先为他将这书囊送至芜湖黑煞手郑昆那里并在那里等他。 徐少麟虽不愿,却拗不过骆人龙的大哥架子,只好点头答应了。临走的时候,关心地问骆人龙道:“大哥,你的宝剑呢?”他是想将自己藏在打狗棍内的柳叶长剑交骆人龙使用,又怕骆人龙不肯接受,所以先出言探探他的口气。 骆人龙揭起衣襟一笑道:“麟弟,你看这是什么?” 原来,骆人龙那柄流霞宝剑可刚可柔,在必要的时候,以缠在腰间,只不及插在剑鞘中那样方便罢了。 骆人龙为避人耳目,甚至连原有的剑鞘都丢弃了,一直就这样缴在腰间裤腰之外。 徐少麟见了羡慕地道:“大哥,你这把剑真好!”言罢,依依不舍地向门外走去。 突然,骆人龙又轻喝一声道:“麟弟,回来!” 徐少麟返身奔回,大喜道:“大哥,你改变主意了!” 骆人龙道:“找我的人来了,你暂时在庵内隐伏不动,待我把他们引走之后,你再照我的话,赶往芜湖去。” 徐少麟叫了一声:“大哥……” 骆人龙那有时间听他多说,就在庙内发出一声长啸,身子拔空而起,带着啸声,向庙后山区方向逸去。 跟着,暴喝之声纷起,也驰向庙后山区,渐去渐远,慢慢听不见声音了。 徐少麟悄悄地离开了土地庙,自往芜湖找黑煞手郑昆不提。 且说,骆人龙为了不愿徐少麟受到牵累,故意发出一声长啸、引得一干心怀叵测的凶神恶煞向他追去。 这时向他身后追来的,一共是六个人,这六个人身法均极快速,显见功力之深厚,绝不在铁镜先生等人之下。 这时,天色已近傍晚。 骆人龙心想,只要及时进入森林之内,便不怕他们人多势众了。 骆人龙身法玄妙,速度快逾飞箭,身后那六人虽都是极有名气的魔头,竟是追不上他。 骆人龙奔往的方向,正是广布豫、皖、鄂边境的大别山。山势奇危,密林甚多,只可惜那些密林,并不在山缘地带。 所以,骆人龙虽已到达山下,一时仍是无法占取地利。 看看天色渐渐黑下来了,穿过-座起伏不大的小山坡,一片黑郁郁的大森林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骆人龙长啸连声,几个纵步,人便到了林边。 他吁了一口长气,回头望了-望数十丈外,六条疾驰而至的人影,展颜一笑,自言自语道:“等你们跑得近了,我才进入林中,非气死你们不可。” 突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起自林内,接口道:“如意算盘人人会打,但是真能打得通的,人生能有几回?” 骆人龙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从密林内一连走出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相互间隔一丈,分开同时出现,显然,暗含包围之势。 面对骆人龙说话的是-位老人,须长白面,貌如苍松古月,颇有几分道气左边的一位也是位老人,长得其丑无比,脸上有三条翻红的刀疤,红得鲜艳夺目,令人可怕。 右边的一位,却是一位年约廿八九岁的锦衣公子,脸色灰白,双目之中,神光里透着阴气活脱脱一付讨债相。 骆人龙倒抽了口冷气,呛的一声,探腰抽出了流霞宝剑。 同时,后面一路进米的六人,也已到了附近。只是,当他们见到林边的三人后,却又霍地退了三丈。似是有所戒畏。 左边的那个丑老人哈哈大笑道:“赶兔子的原来是是芒山六友,老夫真得谢谢你们了。” 六人中,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汉子,打拱作揖道:“好说!好说!晚辈们理应效此微劳。” 右边的那位锦衣公子冷哼一声,道“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六人面面相觑地楞了楞,最后,还是其中一位四十左右的汉子鼓着勇气道:“晚辈兄弟六人,久闻《天魔宝录》之名,并无染指之心,还请三爷给我一个见识的机会。” 那锦衣公子冷笑道:“本人言出如山,你们不要自误!” 芒山六友凛然变色,身形不转,缓缓倒退了丈把远,却又站住了。 骆人龙见他们暂时不找他的麻烦,舒了一口气,等待有利良机。 那锦衣公子见芒山六友,只退了丈把远就又停下来,灰白的脸色显得更白了,一阵冷笑后道:“不显点颜色,你们可能忘记我们太行三煞的厉害了!”言罢,左手一扬,但见一道银光:有如电芒,向芒山六友射去。 出手无声,显是轻巧暗器,迳取四丈开外目标,其腕劲之强,简直令人咋舌,怪不得如此目中无人。 芒山六友,一见银光射到,顿时顾不得颜面,滚的滚,跳的跳,亡命飞奔,转眼逃得无影无踪。 骆人龙眼见人家这种威势,心中确然有点发毛。他自忖凭“天魔武功”,在近身相搏的情形下,任令敌人武功多高,即使伤不了人,至少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在拳掌兵刃不能发挥威力的远距离,如果敌人以暗器招呼,他便没有应付的把握了。因为对暗器手法,从无研究,功力虽高,却没百这方面的经验。任何人也都一样,对于没有经验的事物,总是容易低估了自己的应付能力,骆人龙的攻敌心理,就在这种情形下产生了。 骆人龙心惧太行三煞使用暗器,便想及时进步欺身,使对方没有使用暗器的机会。 那知,他身形方动,太行三煞似乎就已看穿了他的心事。 只听中间那位道装老人,太行三煞的老大,黑心道士吴行大喝一声道:“站住!”扬手打出一把弹丸。骆人龙全身进扑的势子缓得一缓,却发现黑心道士吴行打出的弹丸,竟不是袭向自己身上,只落在附近地面。 一阵脆鞭过去,每一颗弹丸冒出一股淡淡的红烟,顷刻之间,那些红烟又消失不见了。 骆人龙疑讶之下,心头突亮,猜想那些红烟必是毒烟毒雾之类,当时冷笑了一声,闭住呼吸仍然向黑心道士吴行冲去。 就在这时,蓦地,有人喝道:“骆少侠,冒失不得,那老鬼的附身毒火,只要沾上少许,随时都会被引发制命。” 骆人龙闻声击步,掠眼看去,只见左后侧方多了一个脸色金黄,又高又瘦的黑衣人,眉宇之间,也是阴森森的。心想:这人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忖想间,忽觉察出一阵轻风掠体而过,这是黑心道士吴行趁他不备之际,轻摆袍袖所激动的一股气流,因为没有劲道,骆人龙还以为是偶然拂过的一阵山风,全未放在心上。 却不知道,黑心道士的附身毒火,已借这阵微风,送他身上了。 说起太行三煞的附身毒火,江湖上黑白二道,莫不闻名丧胆,不敢招惹。 因为,这种附身毒火,沾上人身之后,可以长存数月之久,洗之不去,当太行三煞有心引发时,中毒的人,便即起火焚烧裂体而死。 尤其可怕的是,毒火一被引燃,要想扑灭,除非使用三煞的特制药物,否则纵是跳入水中,埋入土内也是无用。 骆人龙不识厉害,中了人家的暗算,犹自朦-不知。 黑心道士吴行成竹在胸,向来人发出一声狞笑道:“阴魂不散阴不放,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犯得着这样做么?老夫劝你,最好识相第点,少管闲事,否则莫怪老夫附身毒火无情,不认老交情。”这道士口口声声自称“老夫”,可见他毫不看重身上穿的道装。 阴魂不散阴不放阴沉沉地笑道:“附身毒火能奈何得了老夫,只怕你早就出手了。”说着时,忽然又转向骆人龙招呼道:“骆少侠,你如果练有护身罡气,速即施为,以免被毒火沾上!” 只可惜,他提醒太晚了,毒火早已沾身,再运护身正气,还有甚么用呢? 太行三煞互相对看了一跟,他们心意久通,当时就交换了应付之策,只见黑心道士吴行态度忽变,发出一阵豪朗的笑声,道:“太行三煞是最重江湖义气的人,今天就看在你阴老哥的份上,放过骆少侠就是了!”猛地轻喝了-声:“二弟,三弟,咱们走!”袍袖一展,率先飞掠退去。 老二辣手天王冷义,老三无肠公子胡非二人,于退走之际,却藉着初起的暮色,暗中在地面草丛中留下了几颗附身毒火。 太行三煞退走得太没有理由,以阴魂不散阴不放的经验机灵,自是不能无疑,只见他望着太行三煞的背影,发出一阵轻蔑冷笑。骆人龙乃是通情达礼的人,心中虽对这阴魂不散阴不放没有好感,但自己这次能够逃脱附身毒火之危,终究是人家指点的,所以,他不得不同阴魂不散阴不放一拱手道:“多谢前辈提醒,容当后报,天时不早,在下告辞了!”他怕对方纠缠,礼貌过后,便快步向林中走去。 阴魂不散阴不放自是放不过他,身形凌空拔起,从地头上飞越而过,阻在他的面前道: “骆少侠,慢走一步,老夫有事相告。” 骆人龙无奈驻足道:“老前辈何以对在下如此关顾?” 阴魂不散阴不放料不到骆人龙会问出这句话来,不由为之一楞,最后,才打了一个哈哈,掩去局促之态,笑道:“骆少侠真是快人快语,实不相瞒,老夫当然也是有目的而来的。” 骆人龙手中长剑一摆道:“老前辈如也是要打在下《天魔宝录》的主意,就请免开尊口。” 阴魂不散阴不放脸色一变,顷刻,又恢复原状,摇手道:“老夫不愿与少侠动手,但却不否认,想得到少侠的《天魔宝录》。” 骆人龙道:“在下和《天魔宝录》存亡与共!只要在下有一口气在,谁也莫想得到它。” 阴魂不散阴不放略作沉吟道:“如果老夫在少侠必死之时,救回少侠的性命,那时再请你将《天魔宝录》相赠,应该不为过份吧!” 骆人龙道:“那得到时候再说!”幌身又向林中踪去。 阴魂不散阴不放精明得很,他因不知骆人龙的深浅,又慑于“天魔武功”的凶名,所以不敢用硬夺的手段,以免鹬蚌相争,结果反让别人得了好处,所以,他退一步着想,绝不与骆人龙正面为敌,要伺机做那得利的渔夫。这时,微微一笑,闪身让开,任由骆人龙进入林内,并提醒道:“骆少侠,好好保重,这次找你的人,不止是太行三煞,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哩!” 骆人龙口里不答,心中却是暗惊不已。 他进入林中,天色已是全黑,在幕色掩护之下,心理上倒是多了一份安全之感,他找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隐身其上,坐息了一阵,然后又跃身下来,偷偷潜出树林,向山中掩去。也不知越过多少溪涧,攀过多少峰峦,只知来到一处险峻的山崖时,天色已现曙光,曙色中,瞥眼看见前面有一座石洞。 骆人龙既不愿作无谓牺牲,自是尽量避免与三堡四派以外的人武力相见,这时看见一座石洞,正好作为白天容身之处,躲避群魔的纠缠,当下毫不犹豫的便飞身进入洞中。 洞内似乎经人打扫过,不仅干净,而且还有淡淡的幽香缭缭扑鼻。 骆人龙疑念立生,暗叫一声不好;“这里住有女人,我怎可随便进来!”原地一个旋身,便待在尚未被人发现前,退出洞外。 那知刚刚回过身,,忽见洞口红光耀眼,定神望去,原来是一个全身衣着红得发火的年轻女子阻住了洞口,两道秋水般的眼神,凝注着自己,不言不语。心中不禁有些发慌,讪讪地道:“对不起,在下误入仙居,请谅不知之罪。” 那红衣美女子格格一笑,道:“没关系,山居难得有人来,我也闷得发慌,你正好陪我谈谈。”柳腰-阵颠摆,走到骆人龙面前,又道:“阁下贵姓呀!总不能叫我做主人的,不知道客人的姓名吧!” 骆人龙那敢久留,双手一拱道:“在下这就告辞了,贱名不劳动问。”幌身到了洞口。 那红衣女轻轻一叹,自言自语道:“刚才有几个怪里怪气的人,在附近转来转去,我…… 我孤身一人,实是有点害怕!” 骆人龙心头一动,忖道:“这样说来,我倒是不宜马上出去了。”踏出洞外的前脚,又缩了回来,他因刚才说过要走,这时却不好意思说留下来的话。 那红衣少女聪明得很,一点不让骆人龙作难,就递过话来道:“少侠要是能够留下来,给小女子壮壮胆,小女子定当感激不尽。” 骆人龙退回洞内,苦笑道:“姑娘如果不嫌在下浅陋,在下就陪你谈谈吧!” 那红衣美女抿嘴一笑道:“少侠真是好人,小妹多谢了。”接着,轻轻地又道:“小妹姓殷,小字如云,你爱怎样称呼都可以。”显有攀交之意。 骆人龙也只好自报姓名道:“在下骆人龙!”他无心脱口说出自己姓名,待发觉不对时,已是话出如风,收不回来。 尚幸那红衣美女殷如云似乎没有听说过骆人龙的大名,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只笑着礼貌地道:“久仰!久仰!少侠请随便坐,小妹给你倒杯茶来!”说罢嫣然一笑,向左边一块大石后面走去。 骆人龙暗吁一口长气,方才略微放心。 少顷,殷如云端着一个红色托盘走了出来,盘中放着两只翠绿的茶杯,一股清香之气,老远就飘入骆人龙鼻中,骆人龙为之精神一爽。 殷如云莲步珊珊走近,递给骆人龙一杯,骆人龙接杯在手,心中一动,迟疑着却是不敢饮用。 红衣少女殷如云微微一笑道:“少侠不放心是不是?” 伸手端过骆人龙的茶杯,呷了一口,又将自己那杯给了骆人龙。 骆人龙仍是不敢大意,运用丹田真气,护住内脏,才轻轻地尝了一口,但觉这茶入口的香味,与鼻中所闻又自不同,尝了之后,禁不住口馋,又呷了一口。 红衣女殷如云见了笑道:“不知尚堪入口否?” 骆人龙试出茶中并无毛病,不住点头赞道:“好茶!好茶!” 红衣女殷如云道:“少侠既然喜欢,小妹再给泡一杯来好了。”又转身走入石后,端了一只较大的杯子出来。 骆人龙毕竟江湖经验不足,戒意一去,便宽心大放地把一杯香茗饮完。 忽然,那殷如云身形一幌,其疾无比地向他劈出一掌。 骆人龙叫惊道:“殷姑娘,你这是……” 红衣女掌势如风,连连攻出,口中娇笑道:“我要试试,看你有没有保护我的功力。” 骆人龙被逼得无奈,只好起身与她动手起来。 殷如云一掌重似一掌,功力十分不弱,骆人龙要想偷懒,也不可能。 二人闷声不响地打了半天,殷如云已是香汗淋淋,娇喘吁吁,骆人龙因为完全处于被动,人家既说明相试功力在先,他自是不好意思伤她,不伤她,又要保持不败,打来自然是吃力得很,所以他这时也已呼吸急促,血行加快了。 忽然,殷如云停手一笑道:“骆少侠果然功力精深,小妹不怕人欺侮了。” 骆人龙苦笑道:“殷姑娘过奖,在下……”忽觉情形不对,眼睛有点发花,满洞都是红光闪耀,急吼一声:“好丫头,本……” 急吼中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还听得殷如云说了一句:“我红衣罗刹的碧水青茗岂是好喝的!”便既坠入一种飘飘然,舒服到了极点,梦幻般的妙境之中。 说起碧水青茗,其实并不是什么有毒之物,而是世间一种稀有的珍物,碧水乃是北极万载玄冰所化,青茗则产于天山朝阳洞,禀天地至清之气而生,实为茶中之精。问题只出在用量多少的关键上,目前骆人龙的情形,只可说是用量稍多,因被红衣罗刹故意缠斗,加速了他血液的运行,以致茶精之力加剧,使他像醉一样的醉倒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见骆人龙醉倒了,好不高兴,俯身出指点了骆人龙的软麻穴,接着就伸手向骆人龙怀中摸去。 那料就在此时,一阵阴风吹来,红衣罗刹殷如云玉手一偏,摸了一个空,而不知怎地,骆人龙已被一个瘦长个子提在手中。 来人来手如风,红衣罗刹殷如云到手的《天魔宝录》竟又告失去了。直气得她娇躯乱颤,连骂都骂不出声了,咬着牙,向来人猛扑过去。 来人冷笑一声,道:“小妖精,我看你只好自认倒霉了!”根本就懒得和她动手,一阵风般窜出洞去,待得红衣罗刹殷如云赶到洞外,哪里还找得到他的影子。 她当然不肯死心,认定一个方向,向前追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走,蓦地,从一丛杂草里站起一人,夹着骆人龙又走进洞内,满面得色地道:“丫头,我把人留给你,《天魔宝录》可是我的了。” 搜出《天魔宝录》,带着一阵欢天喜地的大笑,飞身出洞而去。 这人走后不久,红衣罗刹殷如云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她一脚跨进洞内,眼睛一直,口中发出一声轻“呵”道:“在这里了!” 她真是高兴得过了头,也不想想骆人龙怎么又会回来的。 她扑到骆人龙身边,第一件事,就是翻骆人龙的口袋,摸他的全身,搜查《天魔宝录》。 搜了一会,猛然银牙一咬,掴了骆人龙一记耳光道:“死东西,你把《天魔宝录》藏到那里去了?” 打过了骆人龙,她才恍悟过来,苦笑道:“我真笨,《天魔宝录》还不早给那狗贼拿走了?哼,却留下这祸害给我!”接着,又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银牙再咬,玉掌猛抬,便向骆人龙天灵盖拍下,眼看掌力一吐,骆人龙便将一命归阴,再也没有为父雪耻报仇的机会了。 忽然,红衣罗刹殷如云一挫肘,又收回了掌力,自言自语道:“不!我不能杀他,我要杀了他,才真的上了那狗贼的当。”接着,沉思了片刻,柳眉一轩,道:“狗贼,我偏要救醒他,也让你不得安逸。” 红衣罗刹殷如雪先解了骆人龙的穴道,又取出一颗米粒大的白色药丸给骆人龙服下。 不久,骆人龙打了一个呵欠,口中犹存叫着:“好茶!好茶!”一个转身,坐了起来。 骆人龙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上当只会上一次,绝不会笨得永远不明白,他口称“好茶,好茶。”乃是故意做作。 当他一眼看到红衣罗刹殷如云就在身边时,左手一翻,便扣住了红衣罗刹殷如云的腕脉,五指微紧,只痛得红衣罗刹殷如云尖声叫道:“唉哟!死鬼,痛死我了,你还不放手!” 骆人龙俊目一瞪道:“放你可以,等我查点一下东西再说。” 右手疾点一指,使她身软如棉,无法运功,然后,才放开了左手,让她斜倚在洞壁上。 骆人龙正眼也不看她一下,伸手向怀中一摸,发现果然不见了《天魔宝录》,顿时气得疾声喝道:“快说!我的《天魔宝录》那里去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满肚子委屈,一时那里说得出话来,只由一双灵眸之内,流出串串珠泪,低泣不止。 骆人龙一见她哭了,不由慌了手脚,顿脚急道:“哭!哭!你只会哭!为什么不说话?” 红衣罗刹殷如云忽然止住哭泣,恨恨地道:“我真后悔刚才没有把你杀了!” 骆人龙道:“可是,你现在后悔也迟了,你只要告诉我你把《天魔宝录》藏在那里?我也不为已甚,一定给你一条自新之路。”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生几曾受过这种委屈,不由赌上了气道:“不知道!” 骆人龙一怔,道:“你真的不知道?” 红衣罗刹殷如云连声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说到最后,又落下泪来了。 骆人龙恨得咬牙道:“你要再不说实话,莫怪我要出手无情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内怯于心,溜口道:“你这样对待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真话?” 骆人龙心头一亮,忖道:“她要真的取了我的《天魔宝录》,纵不杀死我,也可一走了之,又何必要把我救醒过来,唉,我真是粗心了,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他也是面嫩之人,一想通了这个道理,觉得自己一时情急,做错了事,竟想不起善后之策来,只蹙着双眉,,沉吟不语。 红衣罗刹殷如云那里了解骆人龙的为人,见他沉吟不语,只道他真的动了杀心,不由暗中着急,忖道:“我真是弄巧反拙了,这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但又不肯在胁迫之下松口吐实,真是为难到了极点。 二人都是羞刀难于入鞘,一样的心情,一样的处境。蓦地,一阵脚步声从洞外传了进来。 红衣罗刹殷如云闻声以为是自己父亲天山神翁殷古侗回来了,脸上顿现喜色,睨视骆人龙冷笑道:“你不要发横,你的报应马上就到了!” 骆人龙当然不知红衣罗刹心里的想法,他根本就没有把红衣罗刹殷如云当作人物看待,没有把她当作荡妇淫娃看待,已是够客气了。 他那会想到她会有一个名震天下的爸爸,说起来而且和中原四皓还有极深的友谊哩! 骆人龙对这些既无所知,当时便被红衣罗刹殷如云激得惭愧之意尽去,好胜心立起,昂然道:“惹得我发起火来,看到底那一个遭报!”流霞宝剑闪电般现在手中,星目神光徒射,凝功等待来人。 脚步声并没有一直走进,只停在洞口扬声道:“殷老哥,小弟特来拜访您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听来人不是父亲,失望地垂下了螓首。 骆人龙却是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四叔!”如飞般向洞外迎去。 不久,一声朗朗大笑,走进-位宽袍老叟,骆人龙便跟在他的后面,直趋红衣罗刹殷如云身边,那老人笑问红衣罗刹道:“姑娘是天山神翁殷古侗的什么人?” 红衣罗刹殷如云羞容毕现地道:“他老人家就是家父。” 那宽袍老人回头望着骆人龙一叹,道:“人龙,你为什把世妹也得罪了?” 骆人龙不待飞云叟李守义再往下吩咐,便忙把红衣罗刹殷如云的穴道解了,并陪礼道: “在下不识殷姑娘,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红衣罗刹殷如云没好气地瞪了骆人龙一眼,转向飞云叟李守义一福道:“请问老人家上下如何称呼?” 飞云叟李守义瞧着姑娘含笑道:“老夫李守义,昨日与令尊在山中奇遇,得知贤父女远离天山前来中原,所以特来拜候,并有事相烦令尊鼎力赐助。” 红衣罗刹殷如云重新向飞云叟李守义行礼道:“原来是李伯伯,昨天家父谈起你老人家,想不到你老人家今天就来了,家父因为发现山中有一株奇草,前往采集去了,李伯伯有什么话,吩咐侄女也是一样。”飞云叟李守义笑指骆人龙道:“就是为了这位人龙贤侄的说起骆人龙,红衣罗刹殷如云不由内愧于心,不敢接话了。 飞云叟李守义来不及询问他们发生误会的原因,这时见红衣罗刹殷如云不说话了,只道她还在生骆人龙的气,遂又自动说到:“我们这位世侄,身怀《天魔宝录》,老朽无意间得知有不少人要对他不利,乃特来请令尊仗义援手,暗中维护,如今遇上人龙贤侄正好也在这里,更可省了不少事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这时真恨不得有一个地洞,可以钻了下去,她一生没有做过坏事,刚才外出适巧得到一点消息,回洞就碰上了骆人龙,不该对《天魔宝录》生了好奇之念,以致造成这尴尬的场面,这叫她多么难为情呵。 骆人龙接口叹道:“四叔,小侄的《天魔宝录》已经被人盗去了。”骆人龙本性淳厚,顾全姑娘颜面,没有直道经过缘由。 红衣罗刹殷如云对骆人龙生出了一种感激之情,灵眸传心声,致了歉意,含糊其词地道: “《天魔宝录》是被一个瘦长个子,身穿黑袍的人抢去的。” 骆人龙吁声一叹道:“唉!姑娘为什么不早说,我知道那人是阴魂不散阴不放,四叔,我们找他去!”身形一幌,出了石洞。 飞云叟李守义向红衣罗刹殷如云一挥手,留下一句话道:“令尊回来,请云姑娘代为致意!”也幌身出了石洞。 红衣罗刹殷如云急呼道:“找阴不放,也有我-份。”她也恨死了阴魂不散阴不放。 三人出了石洞,但觉峰岭重叠,云絮——,也不知向那个方向追寻才好。 骆人龙和红衣罗刹殷如云江湖经验都差,只有以飞云叟李守义马首是胆。 飞云叟李守义微一沉思道:“阴魂不散阴不放的老巢,在鸡公山一带,我们向西进。” 骆人龙抢步先行道:“小侄先行一步!”展开神奇身法,一闪便出去了数丈之远。 飞云叟李守义以飞云为号,其轻身功夫,自非等闲,加以年高功力深厚,点足如飞,跑了个不相上下。 这可苦了红衣罗刹殷如云,她功力既难望飞云叟项背,身法又比骆人龙不上,半盏热茶时间不到,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落后了很长一段距离。 飞云叟李守义不放心老友爱女,怕她在这群魔搜山之际,遭到意外,将来难以向天山神翁殷古侗交待。 于是,传音向骆人龙道:“殷姑娘落后太远,我得等她一等,人龙,你先走一步,发现了敌踪,万莫急切动手,先严密监视,等我们赶到后,再同时出手,以策万全。” 骆人龙应了一声:“是!”尽量展开功力,飞行速度又快疾了不少。 飞云叟李守义见了,这才知道骆人龙刚才是为了尊敬他,不敢过分占先,未将功力用足,不禁点头赞许,高兴不已。 骆人龙一阵急驰,足足跑了顿饭之久,忽发现前面山势中断,一条深谷横亘当前,宽达百数十丈,那能再前一步。 一时间,不由俯视深壑,发起呆来。 绝壑中云封雾锁,深不见底,骆人龙因地形不熟,一时竟打不定主意,应否冒险由壑底攀缘过去。 忽然“当!”的一声“报君知”转来,惊得骆人龙扭头回望,只见一个打扮斯文的算命瞎子,右手握着一根绿油油的打杖,左右敲出,探路而来,左手“报君知”,高举齐眉,走得几步,就敲一下,声声震耳,山谷回应? 深山里会有算命的瞎子,岂不奇怪? 明知深山林密,绝无人居,手中“报君知”偏要敲个不停,更是怪中之怪? 骆人龙江湖经验虽不足,可是这种不合情理的事,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当时便想到,这瞎子可能也是风闻《天魔宝录》而来找麻烦的人之一。 此念一生,便不动声色,屏息而立,倒要看看这瞎子有何举动。 那瞎子一路摸索,走得很是缓慢,看他那走路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瞎子或江湖人物。骆人龙对自己最初的看法,不禁有些动摇。 不过,骆人龙还是沉得住气,没开口招呼那算命的瞎子。 那瞎子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了悬崖,骆人龙真有点替他担心了。 那瞎子走到了崖边,青竹杖一点,敲在一株斜伸出崖外的松树上,既未敲空,当然有路,有路便可向前走去。 那瞎子右脚一抬,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正踏在悬崖外面,脚下一虚,那瞎子惊叫一声,身子就向前冲了出去。 骆人龙冷眼旁观,在这危机一发的时候,再也不能袖手不理了,只见他脚下一错,人便到了瞎子身边,单手一抄,便把那瞎子拉住。 但接着,他又把手一放,冷笑道:“你要死,就去死吧!” 原来,骆人龙伸手去拉那瞎子时,发现在瞎子的左脚,入石盈寸,分明是运功柱地,使了一招“夜临深池”,有意逗引他的。 难怪骆人龙要生气不理他了。 这还是骆人龙没有察出那瞎子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只怕他还要气得更厉害,甚至会对那瞎子出手讨点公道了。 骆人龙缩手退了一丈,那瞎子原姿不变,一只左脚支持了全身的重量,身子斜斜探出崖外,而且,还回过头来,裂齿一笑,道:“你竟当真见死不救,我只好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挺腰,身子拉得毕直,接着一个“云里飞鸿”,人便落到了骆人龙面前。 骆人龙处处被人岐视,这时,连一个五官不全的瞎子,也都找上了他的晦气,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蓦地冒起三丈,发出一声气极之笑道:“我骆人龙时乖命蹇,连你一个瞎子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我……”原想说非和那瞎子见个真章不可,但话到口边,又觉得和一个瞎子争长短,就是胜了也会落一个怕硬欺软的话柄。于是,顿了一顿,改口道:“我…… 我念在你瞎眼可怜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了。”竟然忍住怒火,斜里纵了出去,决心寻路下壑,攀渡过去,继续追寻阴魂不散阴不放。 那瞎子听声辨位,青竹杖一横,正好阻住骆人龙道:“你看不起我瞎子,是不是?”竹杖一起,疾如闪电,竟向骆人龙腰眼点来。 骆人龙真是气到了极点,当时展开身法,斜飘五丈,反手一摸腰际,就待抽出流霞宝剑和那瞎子动手,那知伸手摸处,腰间哪里还有流霞宝剑,一惊之下,瞎子的青竹杖已自拦腰扫到。 骆人龙被逼之下,猛吸了一口真气,疾出一指,点在青竹杖端头,一股劲力,震得青竹杖向下一沉,而那瞎子也觉手臂一麻,几乎握枝不住。 那瞎子蓦地退了五步,青竹杖一收:满面讶容道:“你真是骆人龙?” 骆人龙剑眉一轩道:“难道会有假的不成!” 那瞎子疑容更甚道:“你怎会‘天罡指’?” 骆人龙冷然道:“你既然识得“天罡指”,便该知道我的来历了。” 那瞎子急问道:“三绝先生是你……?” 骆人龙道:“先师!” 那瞎子一震道:“你称‘先师’,他老人家果真死了!” 骆人龙道:“是被王屋派暗中下手刺死的!” 那瞎子白眼珠忽然-翻,露出一对与常人无异的黑色瞳仁,精光电射的注定在骆人龙面上道:“为什么不说是你害死的?” 骆人龙见这假瞎子对自己师父如此关切,心想对方一定与恩师有着不寻常的感情,既是与恩师有关系,他当然就不能再存敌意,剑眉一蹙道:“你本来并不相信江湖传言先师被害之事,现在为什么又认定在下是杀师之人?” 那瞎子道:“因为你习成了《天魔宝录》,心性变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三绝先生被害之事,由你当事人口中说出来,自是可信。” 骆人龙苦笑道:“先师一代奇人,他老人家要是认为在下心性变了,怎会将在下收列门墙,传以师门绝艺,别的理由不说,就凭这一点,便足证在下是无辜的了。” 那瞎子似是被骆人龙说得有些相信了,不过想了一想,又道:“除此之外,可有甚么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骆人龙道:“少林掌门痛禅上人,和先师身前的应门小童徐少麟,都可为在下作证。” 那瞎子脸色一正,道:“好,我暂时相信你的话,不为难你,现在我就去找少林痛禅上人查问,如果发现你说了假话,莫怪我假瞎子要用最毒辣的手段来对付你。” 骆人龙点头道:“在下随时等着。” 那瞎子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剑,抖手抛给骆人龙道:“这把宝剑还给你!” 骆人龙接过剑来一看,不由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就是他自己的流霞宝剑,显然是这瞎子刚才在他身上做的手,脚。 别的东西犹可说,像这样一把长达三尺以上的利剑,要从他腰间取走委实不是容易的事,可是,这瞎子不但取去了,而且,还束到自己腰中,他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其手法的高明,真是匪夷所思了。 那瞎子一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忽然残眉一蹙道:“《天魔宝录》怎不在少侠身上了?”口称少侠,客气得了。”顿了一顿,接道:“我确也是为《天魔宝录》而来,但目的却与那些魔崽子完全不同。” 骆人龙含笑不语,显然不大相信他的话。 瞽目空空罗集大声道:“我只是要毁去《天魔宝录》,免得它流毒人间。”声浪锵然,正气凛凛,不由骆人龙不相信。 骆人龙一叹道:“《天魔宝录》,已被阴魂不散阴不放偷去了,在下就是追他而来。” 瞽目空空罗集作急道:“快!我陪你去找他去。” 骆人龙摇头道:“绝壑横阻,如何渡得过去?” 瞽目空空罗集简短地道:“少侠,随我来!”青竹杖一点,全身一斜,破空向右掠出五丈,再一曲腿,一个转折,全身笔直如箭,向崖下一棵孤松落去,人立孤松上,向骆人龙一招手,人又翻身向下落去,遂隐入云雾中不见。 骆人龙跟着飞身,落到孤松之上,这才隐隐看出,云雾之下,竟是怪石起伏,极易落脚,只因云雾弥漫,在崖上看不出罢了。 骆人龙不再犹豫,展开身形,疾逾流星,几个起落就赶上了瞽目空空罗集。 二人时左时右,时高时低,不过半顿饭久时光,便已到了壑底。 壑底遍布嶙峋怪石,色黑如漆,石丛间寸草不生,极目一片凄凉。 中间一条恶水,宽约二丈左右,滚滚翻腾,发出一阵阵炙人的热气,散布开来,竟使壑底闷热难当。 敢情,这条恶水乃是裂地而出的温汤汇成。 瞽目空空罗集对这壑底地形极为熟悉,带着骆人龙直往上游走去。 骆人龙心想,这条恶水,宽不过二丈左右,在武林人物眼中,跨步可越,何必绕路费事,乃忍不住问道:“罗大哥,我们何不越河而过?”他总觉叫瞽目空空罗瞎子,实在有点叫不出口,所以就以大哥呼之。 瞽目空空罗集回头向骆人龙笑了一笑,随手拾起一块石块,扬手向对岸打去,石块出手,发出一声破风尖啸,劲力竟是用得不小。 谁知,那石块飞越河面时,被那热腾腾的热气一冲,劲力顿泄,垂直落入河中,由于河水原本翻滚不停,石块落入河中,甚至连水花都未溅起。 无需再用言语解释,事实证明这条恶水相当古怪。 骆人龙又检起一块石头,用十二成真力向对岸打出,骆人龙的十二成真力,实非等闲,破空的啸声又尖又锐。 但当那石块飞临恶水上空时,照样越不过去,还是落在水中,不过较瞽目空空罗集所发的那块石子,射出稍远而已。 这时,瞽目空空罗集才边行边道:“这就是有名的太行炎水,飞鸟莫渡,更不用说是人了。” 骆人龙跟着瞽目空空罗集顺着河床向上游走了一程,发现面前有一道削壁,那条炎水,便从削壁下面裂石而出。 他们已经到了炎水的源头了,幸好峭壁不高,不过五丈左右,二人飞身而上,上了峭壁,骆人龙不觉心中又是一奇。 原来这峭壁上面,又是一块平原,与炎水流过的地区完全不同,不但绿草如茵,一片青翠,而且百花齐放,别有天地。 瞽目空空罗集和骆人龙不是寻幽觅胜而来,主要目的,是要越过炎水,好去追寻阴魂不散阴不放,追回《天魔宝录》,所以无心流览观赏,急急地向炎水对岸纵去。 蓦地,一阵阴侧恻的笑声从百花深处传来。 骆人龙心中一动道:“这声音好熟,必然就是阴魂不散阴不放了!”招呼了瞽目空空一声,发足朝那声音传出处寻去! 骆人龙穿过一片小松林,入目便见太行三煞和阴魂不散阴不放正在争吵。 骆人龙心念一动,忖道:“只要找到了阴魂不散的人,便不怕他再跑到天上去,但此时不宜多找麻烦,去招惹太行三煞。” 于是,他就把这意思向瞽目空空罗集说了,瞽目空空罗集同意了骆人龙的看法,点头道: “骆兄弟,好,我们就见机而行吧!”因为骆人龙呼他为大哥,所以他也就改口叫骆人龙骆兄弟了。 这时,只听阴魂不散阴不放气愤愤地道:“三位-路跟来,可是认为姓阴的人单势孤好惹么?” 太行三煞之首黑心道士吴行皮笑肉不笑地道:“好说!好说!谁不知阴魂不散的大名,只要招惹上了,便阴魂附体,没止没休。” 阴魂不散阴不放冷哼道:“你们知道就好!” 黑心道士吴行语声一扬道:“不过,从今天起,阴兄得改-改称号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哈哈狂笑,道:“凭你们太行三煞那点玩意儿,只怕还威胁不了我阴不放!”说完,便提功运劲,预备一搏。 黑心道士吴行摇手笑道:“阴兄不要会错了意,愚兄弟绝无那个意思。” 阴魂不散阴不放忿然道:“难道是我……”他一想这话说出口,来,对他的声望大大有损,是以只说了四个字就住口不说了,但他话虽未说完,心意却已完全表露出来了。 黑心道士吴行迅即接话道:“愚兄弟的意思是说,阴兄素有阴魂不散之称,对任何事当然是不达目的,绝不死心,这是阴兄对《天魔宝录》动念于先,却因何半途而废,悄然而退,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么?” 辣手天王迅即接口道:“这么说阴兄是已经得到《天魔宝录》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这才知道上了对方的当,脸一板道:“谁说我得到了《天魔宝录》?” 黑心道士吴行道:“阴兄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愚兄弟了,阴兄如果信得过愚兄弟,不妨我们四人携手合作,便不怕别人再打《天魔宝录》的主意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冷笑道:“要是小弟不愿哩?” 无肠公子胡非狞笑道:“愚兄弟只好用附身毒火和你周旋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昂然道:“只怕你们的附身毒火还奈何不了小弟!” 黑心道士吴行道:“要是事先已在阴兄身上做了手脚,那么情形就当完全不同了。”这话说得很明显,他们太行三煞的附毒毒火,早已种到他阴魂不散阴不放的身上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一阵沉吟,觉得自己每次和太行三煞见面,都运功戒备,防范得甚是严密,根本不可能中他们的暗算,所以他把黑心道士的话,当作恫吓之词,根本不肯相信那知一声轻蔑的笑声,刚刚出口。黑心道土吴行忽然扬手向空打出一粒白色弹丸,同时,口中招呼道:“空口说白话,自是难教阴兄相信,在下只好委屈阴兄尝尝附身毒火的味道了了”几句话说完,空中那粒白色弹丸,已自行炸裂,化为一朵红色火花,在空中飘荡不定,并不坠落下来。 阴魂不散阴不放忽党全身有些麻辣辣的,极是难过,暗叫了一声:“不好!我果然早就中了他们的附身毒火!”跃身而起,便欲在毒火被引发之前逃去,黑心道士吴行大声警告道: “毒火之母一发,虽远在百丈之外,附身毒火也必被引燃,你跑得了么?”语声甫落,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已果然发出 一阵轻轻的响声,同时有一层淡淡的绿火冒了起来朝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打出。 红色弹丸飞近阴魂不散身边,自行炸裂,冒出一团白雾包没了阴魂不散阴不放全身,阴魂不散阴不放但觉全身一凉,身上绿火顿熄。 原来,黑心道士吴行并无心烧死他,只是示示威而已。 阴魂不散阴不放心胆皆寒,哪里还敢妄动,转身而回,道:“罢了,老夫今天认栽了!” 太行三煞同声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谓之俊杰,只要阴兄肯让愚兄弟共同参研《天魔宝录入我们便是不打不成交,今后同是一家人了。” 你道太行三煞真的不忍心烧死阴魂不散阴不放么?要是这样想,便完全错了。 皆因《天魔宝录》还在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如果把阴魂不散阴不放烧死了,《天魔宝录》也就必然同归于尽了。 太行三煞无惜于阴魂不散阴不放的生命,但却不能让《天魔宝录》被毁,所以,又自动灭去了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的毒火。 阴魂不散阴不放总算因此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却另有一个遭了无妄之灾。 这人,就是骆人龙。 因为,骆人龙和太行三煞第一次相遇时,便被他们暗中下了附身毒火。 当太行.三煞发出毒火之母时,骆人龙亦在百丈距离之内,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的毒火,有太行三煞打出灭火弹为他灭去。但骆人龙身上的毒火被引发以后,由于人在暗中,就只好自己受了。 起初,骆人龙身上发出麻麻辣辣的感觉时,他还有点莫明其妙,直到看到自己身上发出绿火,才知也中了太行三煞的暗算。 这时,太行三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隐身暗处的骆人龙所遭遇的情形。 直到骆人龙在地上滚不息附身毒火,反而引燃了附近的树木,才惊动了太行三煞。 瞽目空空罗集虽急得要死,却丝毫帮不上忙。 因为这种附身毒火太毒了,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扑灭的。 骆人龙在地上滚不熄附身毒火,心急无奈之下,不由想到了水,一想到水,便飞身向炎水奔去。 这时,他竟没有想到,炎水滚烫烫的,照样可以把他煮成稀烂,这就好像一个人,口渴到了极点,明知是毒药,也非饮它几口止渴的道理一样。 骆人龙一跑出来,露出了目标,阴魂不散阴不放心机一动,立即大声道:“骆人龙!骆人龙!那是骆人龙《天魔宝录》还在他身上,追!快追!”人已第一个追了过来。 太行三煞原本认定《天魔宝录》在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这时,被阴魂不散阴不放胡乱一叫,不免在心理发生了一种错觉,虽未全信阴魂不散阴不放的话,却有点放心不下,于是,跟着阴魂不散阴不放一路追了下来。 骆人龙身形奇快,不要说阴魂不散和太行三煞等人追不上他,就是和他在一起的瞽目空空罗集,也被他甩落老远。 大家远远的,眼看骆人龙跑到崖边,跃身跳下了炎水。 瞽目空空罗集是最先赶到崖边,只见骆人龙在炎水内,一起一落,便没有了影子。 后面,阴魂不散阴不放和太行三煞亦已奔到。 瞽目空空罗集猛然翻身,从阴魂不散阴不放身边擦了过去,发出一声厉啸,飞纵而逝。 阴魂不散阴不放因为跑在太行三煞前面,他有心借此机会溜开,虽觉被一个瞎子碰了一碰,也没在意,跑到崖边,也问崖下纵了下去。 他当然不是投向炎水之内,而是仗着地形熟悉,知道崖下有一隐密处可以藏身,是以使了这着花招。 太行三煞恃仗附身毒火的厉害,认为阴魂不散阴不放万难逃出他们掌握,所以并不十分作急,竟落后了二三丈远。 及见阴魂不散阴不放跃身崖下,太行三煞才同时冷笑了一声,意思是说:“你逃得了么?” 三人身形速度陡然倍增,赶到崖边一看,哪里还有阴魂不散的人影。 崖下,中间一条翻翻滚滚的炎水,两岸尽是黝黑奇形的怪石,阴魂不散阴不放的可能藏身之地,只有在乱石之中—— 第七章 瞽目空空 太行三煞在崖边略一商量,便由黑心道士吴行扬手向炎水左岸打出一粒火母,无肠公子胡非向右岸打出一粒火母。 两粒火母炸开,炎水两岸百丈之内,凡是身中附身毒火之人,身上毒火必定会被引发。 而片刻之间,阴魂不散阴不放身法再快,也逃不出百丈之外,所以太行三煞打出火母之后,认为阴魂不散阴不放一定会被逼出来。 哪知,火母炸开后,竟是毫无反应。 太行三煞微微一愕,黑心道士吴行道:“莫非阴不放那东西,看出我们在《天魔宝录》到手后,仍然放不过他,所以f狠心投入炎水之中去了?” 无肠公子胡非道:“我不相信阴魂不散阴不放会有自投炎水的勇气,大哥,你在这里等着,待我和二哥下崖去搜寻一遍再说。 “好,三弟,你搜右岸,我搜左岸。” 言罢,纵落左岸而去。无肠公子胡非也纵身向右岸搜去。 二人身形都快,不久便见他们搜出百数十丈外,却都未发现阴魂不散阴不放何在,眼看再搜索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二人隔岸打了一个招呼,同时回到崖上,只好认定阴魂不散阴不放是畏怯附身毒火炼魂之苦,自投炎水而死了。 三煞惋惜了一阵,相与败兴而去。 就在三煞走后不久,从崖边一棵矮树后面,钻出了阴魂原来,那矮树后面有一个仅可容易的曲折小洞,洞口正好被矮树遮住,所以,如非预知此洞之人,万难发现。 同时,又由于洞内颇多曲折,三煞打出的火母,与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毒火的气机,被洞壁隔断,失了引发作用,阴魂不散阴不放因而得以安然无恙。 阴魂不散阴不放为恶一生,几时吃过这种大亏,对太行三煞的怨恨,自是不言可知。只见他望着太行三煞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顿脚骂道;“太行三煞,我阴视放总有一天 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忽然,背后骤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阴魂不散阴不放以为是太行三煞又回来了,只被惊得全身一阵抖惊,本能地向前飘出一丈,苍白着脸,旋转身形,举目望去。 只见来人原来是一个宽袍老叟和一位红衣女郎,这才暗中吁了一口大气。并马上变了一付凶霸霸的面孔,指着红衣罗刹殷如云,冷声道:“你可是不服气,又找别人来送死们红衣罗刹殷如云理都不理他,只向飞云云李守义道:”李伯伯,就是这人抢去了《天魔宝录》!” 阴魂不散阴不放不等飞云叟李守义开口,先自放声狞笑道:“是老夫又怎样?”他受了太行三煞一肚子怨气,很想在这一老一少身上发泄一下,所以一开口就是硬崩崩的。 飞云叟李守义长眉一轩,道:“请你将《天魔宝录》交还老夫。” 阴魂不散阴不放眼睛一翻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向我阴魂不散要东西。” 飞云叟李守义道:“老夫李守义,替盟侄骆人龙讨还《天魔宝录》,许不算是巧取豪夺吧!” 阴魂不散阴不放不禁一愕,真没想到当面这个老人,就是威震武林,名列中原四皓之一的飞云叟。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阴魂不散阴不放在黑道中虽然说得上是一位极有份量的人物,可是一旦要和中原四皓一比,无论武功身份,都差得太远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可不敢和中原四皓之一的飞云叟硬碰,眉头一动,换上了一付笑脸道: “原来是李大侠,在下阴不放久闻大名,今日有缘相遇,真是快慰平生,在下尚有一件事要 向李大侠陈明哩!” 谁也想不到,阴魂不散阴不放会有什么话要说,飞云叟李守义闻言一怔,道:“阴大侠有何见教?” 阴魂不散阴不放故意吊起眉毛,做出一脸悲戚之色,久久不发-言。 红衣罗刹殷如云冷哼一声道:“姓阴的,你有话就爽爽快快的说,用不着故作姿态!” 阴魂不散阴不放长声一叹,道:“只可惜二位来迟了一步!” 红衣刹罗殷如云道:“你是说《天魔宝录》被别人抢去了?鬼才相信呢!” 阴魂不散阴不放昂然道:“到了老夫手中的东西,谁能抢得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笑道:“《天魔宝录》既然还在你身上,你拿出来交给我们李伯伯不就得了,谁耐烦和你瞎三话四的胡扯。” 阴魂不散阴不放面色一正,道:“在下已将《天魔宝录》还给骆少侠了。” 飞云叟李守义惑然道:“真的,你……”他原本不相信阴魂不散阴不放的话,正要加以询问,却忽又有所感地倏而一顿,干咳了一声。 ,正好,这时红衣罗刹殷如云截口道:“李伯伯,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除非有骆少侠出来证明,否则非叫他交出《天魔宝录》不可。” 飞云叟李守义微微一笑,目注阴魂不散阴不放脸上,好象是说:“老夫确是相信不过你。” 阴魂不放阴不放成竹在胸,镇定地道:“老夫当然不是自愿将《天魔宝录》交还骆少侠的……”说着忽见红衣罗刹殷如云又有插嘴的意思,却被李守义用眼色止住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不禁暗笑。接着说道:“老夫在此地被骆少侠和一个瞎子赶上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嗤笑道:“有瞎子在一起?你这无懒明明:说假话么!”她这话里,包含着两点意思,其一,骆人龙根本没有与甚么瞎子同路走在一起,其二,既是瞎子,能在这险 峻的山地行动自如么? 飞云叟李守义的脸色也是一怔,道:“什么样的瞎子?”他显然知道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 阴魂不散阴不放随即将瞽目空空的形像和打扮说了一遍,因为这瞎子久已不在江湖,可是经他自己如此一形容起来,;卜由心中一动,立即想起了那瞎子是谁,当时脸上就变了 神色,偷偷伸手向怀中一摸。 天呀!那里还有什么《天魔宝录》! 阴魂不散阴不放这时可真把瞽目空空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飞云叟李守义一脸疑容,自言自语道:“人龙怎样和他走在一起的呢?” 皆因飞云叟李守义暗中得到消息,三堡四派为了要消灭《天魔宝录》,曾托了极大的人情,并用了一些手腕,请出了瞽目空空罗集,用以对付骆人龙,照说,瞽目空空罗集和骆人 龙本是处在敌对的立场,所以,飞云叟李守义有所疑惑。 阴魂不散阴不放何等阴险之人,一眼看出瞽目空空罗集和对方不是同路人,立即就用起心机来,冷笑道:“骆少侠是被瞽目空空罗集制住了穴道的。” 飞云叟李守义点头道:“这就是了,人龙江湖经验不足,自然要上那老狐狸的当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揄揶道:“这就是了,你倒成了好人了,竟舍得将《天魔宝录》还给骆少 侠!” 阴魂不散阴不放深沉得很,知道把话说得太痛快,而不转一点弯子,人家绝不会相信,于是吞吞吐吐地道:“老夫自认不是正人君子,岂会轻轻易易把《天魔宝录》交出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不屑地笑道:“你前言不对后语,我看你怎样自圆其说?” 阴魂不散阴不放道:“正当老夫要和瞽目空空动手时,忽然又来了三人。”又故意住嘴不说了。 飞云叟李守义道:“来的三人想必是太行三煞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道头道:“不错,正是太行三煞,他们一来便出手引发骆少侠和在下身上预放附身毒火,威胁在下《天魔宝录》交出。” 红衣罗刹殷如云冷笑道:“原来你是要借刀杀人,才把《天魔宝录》还给骆少的。” 阴魂不散阴不放神色如常地笑道:“老夫为人,一向如此我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红衣罗刹殷如云低声骂道:“恬不知耻。” 阴魂不散阴不放苦笑了一笑,道:“当老夫将《天魔宝录》还给骆少侠时,不料那瞽目空空罗集突然出手,抢了《天魔宝录》,飘身逸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太行三煞可是追赶瞽目空空去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道:“凭瞽目空空罗集的轻身功夫,太三煞有自知之明,倒是没有去追他,却反怒到骆少侠身上引发了骆少侠身上的毒火,骆少侠被烧得跳入炎水而亡。” 飞云叟李守义闻言身形一幌,出手扣住了阴魂不散阴不放的腕脉,颤声道:“真的?” 阴魂不散阴不放想不到飞云叟李守义会大违侠道常规不声不响地出手偷袭,所以连闪避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转,被飞云叟李守义制住了。他但觉全身一麻,惊呼出声道:“大侠,你……” 飞云叟李守义目中精光逼射地道:“我只问你骆人龙死的话,可是真的?” 阴魂不散阴不放点了一点头,他实在已痛得说不出话飞云叟李守义大叫一声,头脑一阵昏眩,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人昏了过去,当然,手上便没有了力气,阴魂不散阴不放象惊弓之鸟,那敢再讨便宜,身形一起,便逃得不见人影。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把抓住飞云叟李守义肩头,摇了半天,李守义才回过一口气来,只见他神色惨淡,仰天长号道:“大哥,小弟,小弟百死也赎不了这身罪孽了!”身子摇摇幌 幌,已是立脚不住,突然,双膝一软,轰然一声,跌坐地上。 红衣罗刹殷如云急得大骂阴魂不散阴不放道:“该死的东西,乱造谣言,他自己中了附身毒火,为什么没有被烧死?” 飞云叟李守义忽然一跳而起道:“贤侄女的话有道理,人龙要做的事正多,上天也不忍让他死的!” 红衣罗刹殷如云搀住飞云叟李守义道:“李伯伯,我们回去等我爸爸去吧!”二人的身形,蠕蠕地消失在云雾之中。 骆人龙被太行三煞的火母,引发了身上所中的附身毒火,那毒火真是厉害得很,任由他在地上滚来滚去,任由瞽目空空罗集一旁用泥土扑打,也莫想使之熄灭。 骆人龙只被烧得痛苦难当,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跃身炎水之内,以求解脱。 其实,这时骆人龙的神智已经昏迷,完全是一种潜在的总念,使他跃入崖下炎水中。 轰然一声,骆人龙但觉全身一震,人便昏死过去。 真是一物克一物,那样厉害的毒火,别的水浇不熄,但与滚烫的炎水一接触,不但火焰立灭,而且也中和了炎水和毒火两者的高温,这种从未被人发现的神秘物性,竟保全了骆人 龙一条小命。 骆人龙便这样糊里糊涂被炎水冲流下去二十几里路。 前面,是一道浅滩,滩宽水浅,骆人龙便被搁在了滩上二十几里路下来,炎水已是水温大减,使骆人龙感到;一点温温的舒服之感,而苏醒了过来。 这时,骆人龙不但衣服已被烧得精光,就是一身紫色的皮肤,也被烧得遍体鳞伤,不成了人形。 骆人龙神智一复,由于他已习得三绝先生医理绝学真传当时便明白了自己得以不死的缘由。暗中叫了一声:“好险一寸一移地慢慢爬上了河岸。 然后,又费了极大的力气,找了一些专治火伤的草药捣烂,将全身包了起来。 这时,他顾不得去找东西吃,其实,也没有力量去找西吃,一直饿了三天三夜,等到身上的火伤都结了疤,才勉强站起来走动。 现在的骆人龙要是被人看见了,不被人家当做鬼怪才哩? 因为他全身就没有广处好地方,草药和伤疤结在一起那里还有个人样子,他要不是直着腰干走路,以及还有一骨碌碌黑白分明的星眸,人家把他当作鬼怪,已是高抬了的身份了。 骆人龙不敢接近有人的地方,爬出绝谷,向深山之内去。他这时,任何目的也没有,只是逃避,逃避这个现实人世。 他盲目地,不知不觉在山中转来转去游荡了十来天。 身上的伤疤,有些地方,开始脱落了。落疤后的皮肤竟是晶莹如玉,这使骆人龙脸上现出了一丝喜色。 又是十几天过去,骆人龙全身伤疤都脱落了。 骆人龙除了不知脸上的情形外,对于脱疤后的全身,却是非常地满意。 不过,有一点使他非常难过,就是他发现头上没有长出头发,眼毛和眉毛也不见再生。 一个人没有头发,眼毛,眉毛,就是长得再英俊,也显不出气概来,骆人龙有自知之明,他得想办法找药,医好这个毛病。 好在骆人龙已是医中圣手,自然知道找什么药,只是这种药一时找寻不到,必须要他伤一番脑筋罢了。 现在,骆人龙又恢复了兽皮围腰的原始生活。 这一天,骆人龙无意间找到了一株颜色漆黑的九真藤,心中高兴得不得了。 原来,这种九真藤即是何首乌的藤茎,原分赤白二种,为山野自生的蔓草,处处有之,并不可贵。 只有这当藤变成漆黑色的九真藤之后,才是难得一见之物,因其年岁,至少也在千年以上了。 世人只知千年成形何首乌,服之可以驻颜不老,却不知这九真藤另有生发长毛之功效。 骆人龙解下腰中流霞宝剑,先不损伤九真藤蔓,挖开泥土,寻出一枚色白成形的何首乌。 单就这枚何首乌来说,已是不世的奇宝了。 可是,骆人龙志不在何首乌,他的目的是在恢复象征庄严的眼毛、眉毛和头发。所以他并不大重视这别人眼中的奇宝。 他握起何首乌后,也不切下来,就连着蔓藤,把那何首乌倒挂在一株大树之上。然后,找出蔓藤的尾端,一剑削开,便见蔓藤尾端流出一滴一滴的黑水,只要黑水流尽,颜色 转白如乳状,骆人龙用那乳汁搽在头上和眼眉之处,便可达到他的目的了。 哪知,就在这要紧关头,忽然山脊上传来一声虎吼,方向正是迎着骆人龙这边而来,骆人龙剑眉连皱,只好将蔓藤尾端向上提起,绑在一株小树上,人便挡在蔓藤前面,他绝不能 让猛虎冲断了蔓藤,否则,他将会前功尽弃。 一阵腥风,拥着一只跛脚黑色大虎,扑奔而来。.那黑色大虎,虽是后脚不便,但那威猛之,势,却不稍减,两三个飞跃,便到了骆人龙面前。 那黑色大虎,原是猛扑之势,不知怎的,忽然发出一声啸声,身子一侧,向斜里冲了出去,一个转身,又回到骆人龙面前。 但这次,它却是前脚并伏,对着骆人龙不住地轻啸。”骆人龙既惊于这黑色大虎扑击之势,颇合武学原理,又莫明这黑色大虎伏地轻啸的用意,不禁微微一楞。 那黑色大虎见骆人龙一脸茫然之色,就不住地用又长又粗的尾巴向左胯上敲出,好像要引起骆人龙的注意。 骆人龙恍然一笑,道:“畜生,你也看中了我的九真藤,是不是?” 那黑色大虎似是已通灵性,懂得人意,又是一声轻啸,转过了身子,抬起左胯,竟似要请骆人龙察看。 区区一只老虎,原就不在骆人龙眼中;再加上这只老虎态度非常温顺,骆人龙抱着有医无类的仁心,更不能袖手不顾, 于是拨开那黑虎左胯皮毛,只见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已经变成了黑色。 从那伤口推断,显然是被人用淬毒兵器所伤,如果不及早医治,这只黑虎,必将全身溃烂而死。 骆人龙笑道:“你倒是识货,知道千年以上的九真藤,另有解毒之功;真是难为你了。’’这原是骆人龙自言自语的话,谁知,那黑色大虎竟是完全懂得,不住地把虎头乱 点,而且,又发出了有似哀告的轻啸。 骆人龙现在已可确定这只黑色大虎是具有灵性的了,于是,又道:“我治好了你的毒伤,你以后可不准伤人!” 那黑虎又是一阵乱点头,竟是答应了。 这时,山风又带来了一阵人语之声。 骆人龙在那大黑虎身上拍了一掌,道:“有人来了!你先避开!” 那只黑虎对着来人方向怒视了几眼,才发出-声轻啸,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逸。骆人龙也将长剑收起,压在兽皮之下。 人声更近了,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大哥,我刚才似是听见那黑虎的啸声,我们快赶过去。” “飒!飒!”两声,纵来两条人影,落在骆人龙面前,却是一男一女,两人都是二十岁左右 年纪。 那男的一身劲装,紫黑脸膛,宽眉巨口,体形精壮,颇有几分豪壮的气概。 女的,则长发细眉,长圆脸,桃花面,红白相映,长得极为标致,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短装。 二人肩头,都插着一柄宝剑,那男的手中,还握着一张乌黑的铁胎硬弓,胯侧一囊飞羽长箭。 那女的神情原是极为高傲,但见了骆人龙之后,先是一惊,继之一愕,最后“噗嗤!” 捂嘴一笑,道:“大哥,这是个怪物!”天真里含有娇憨,弄得骆人龙啼笑皆非。 她的大哥面色一正,道:“小妹,不可胡言乱语!江湖奇人,岂是普通常人长相。”他怕无故得罪了人,不得不作这违心之语,其实他自己还不是也想笑。 那少女却不管这些,柳眉一挑,皱起瑶鼻,嗤声道:“奇人?我看只怕是一个怪人。” 骆人龙也是天生的傲骨,人家看不起他,比杀了他还要叫他难过,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一昂,眼睛从他们头顶上望了过去。 这意思是表示,他眼睛里也没有他们。 那女子,柳眉一扬,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眼看樱唇掀动了,不知她又要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那大哥一看情形不对,忙打岔道:“玉妹,别忘了,我们还有事。”下面的话,当然含有莫惹麻烦的意思,只是不便当着骆人龙的面说罢了。”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大哥既然不要我说话,为什么不问问这眼睛朝天的怪人。”她自己先看不起人家,现在却怪人家眼睛看着天上。 那大哥苦笑着抱拳一揖道:“请问……”他一看骆人龙一身细皮嫩肉,腰间仅围了一块兽皮,既不像读书人,又不像江湖中好汉,甚至,连打猎的猎户,打柴的樵夫都谈不上话到 口边,一时又不知该称呼什么好?不由顿了一顿,想换一种方式问话。 那知那少女终于忍不住,望着他那大哥一笑道:“大哥你真不行,还是由我来问他吧!”仰头向骆人龙一“喂”道:“你看见一只黑虎打这里经过没有?” 骆人龙见她这样不礼貌,原不想答理她,继之一想,自自己乃是男子汉大丈夫,和一个女子生这闲气,实在不值得,同时,又想到自己已答应为那黑虎医病,当然不能再让别人伤 害它,于是,念头一转,道: “在下确有一只黑虎,不知二位问它何事,它可是伤了人?” 那少年男女,闻言互望了一眼,显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那少女微微一怔之后,忽然道:“那只黑虎是你养的?” 骆人龙道:“你要证明也可以。” 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骆人龙一身功力,已超过一般人五六十年的修为,这声长啸发出来,声音虽不高,但那震耳的劲道,却使那少年男女惊悸不已。 他们都是识货的名家子弟,仅凭这啸声的功力,便知惹不起这人了。 骆人龙啸声甫落,一声虎吼传来,风声中,出现了黑虎。 那黑虎踪到骆人龙身边,望着那少年男女怒吼不止。 骆人龙轻喝一声,胡乱给那黑虎取了一个名字,道:“大黑,不得无礼,你的事,自有我为你作主。”话中颇有已知他们伤了黑虎,准备问罪之意。 那少年男女,果然脸上的神色都变了一变。 骆人龙故意大方一笑道:“大黑来了,二位有何指教?” 那少女忽然面上现出一种坚毅之色,向他大哥道:“大哥,我们非要这黑虎不可!” 那大哥急道:“玉妹,不可鲁莽!” 那少女笑道:“大哥,你放心,我不是完全不懂事。”接着,向骆人龙微微一笑道: “你这只黑虎卖不卖?”再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了。骆人龙原就抱着不和她一般见识,这时,见她态度和善了,也就带笑道:“大黑原是通灵神虎,在下不能卖它。” 那少女用软语攻势道:“你要多大的价钱都可以,只要你肯将大虎卖给我们。” 骆人龙仍是摇摇头,道:“在下与这大黑已经有了朋友感情,在下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那少女着急道:“那你将大黑送给我们,我们兄妹给你十年佣人,好不好?” 骆人龙见这少女这般情急,不由好奇心大起,同时,开始觉得到对方出此要求,必有不平凡的内情,于是,试探地道:“红颜易老,你给我帮佣十年,不怕误了你的青春么?” 那少年女子凄然一叹,道:“这是出于我的自愿,你有这种关心人家的好心,为什么不将黑虎给了我们呢?” 骆人龙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这黑虎?” 那少女幽幽一叹,正要说什么时,那黑虎忽然冲了骆人龙一下,引得骆人龙回头望去。 只见那九真藤的尾端的黑已经滴尽,变成了黄色的乳汁。 骆人龙也不知这黄色乳汁滴了好久,生怕马上就会流白色乳汁来,于是,幌身过去,察看藤端流汁情形。 这举动,立时把那少女也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欢呼一声,道:“君子不夺人之所爱,你的大黑我们不要了。” 骆人龙只顾察看藤端的乳汁,没有注意到那少女一双眸正发直地看着他的成形何首乌,随口说道:“二位既然放过大黑,我们各人有各人的事,二位请吧!” 那少女讪讪地道:“你这是不是千年成形的何首乌?” 骆人龙闻言一怔,暗忖道:“原来你是打上我何首乌的主意了。”他知道少不得又要耽搁不少时间,眉头一皱,抓起一把被黑汁滴湿了的泥土,敷在九真藤尾端,阻止乳汁下滴。 然后剑眉一扬道:“是何首乌又怎样?”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那少女道:“你改将何首乌卖给我们好不好?” 骆人龙苦笑道:“你们知道,这何首乌对我有多么的重要?” 那少女道:“总不会重过人命吧!” 骆人龙道:“何止重过人命!” 那少女道:“你要把它做什么用途?” 骆人龙只希望他们快快走开,顾不得难为情,一指自己光头道:“我要用它长出头发来。’- 那少女原来凄苦的面色,听了骆人龙的话,不由笑出声道:“你简直是糟蹋天材地宝,连药性都不懂,何首乌能使人白发变黑,返老还童,却不能无中生有,使你长出美发来,我 看你还是卖给我们吧,至于你生发的事,由我负责,包保代请天下名医,-为你治好。” 骆人龙不能批评那少女的不对,因为世人对何首乌的了解,只到那种程度,怎能与他这三绝先生的传人比,他也懒得和她多说,只是摇头简短地道:“不行!不行!请二位不要打扰 我。”. 那少女忽然向长兄打了一个眼色道:“不行也得行!”毫无预兆地忽然拔出背上长剑,向骆人龙刺来。 同时,她那大哥,也是身形奇快地向挂在树上的何首扑来。 在这情形之下,骆人龙一则毫无心理上的准备,再则这少女扑来的身形和刺出的剑式,也完全是亡命的打法。 再加,他们一男一女。是同时发动,骆人龙纵能一招退那少女,也不可能维护何首乌不被夺去。 只要那男子割断了何首乌上的藤茎,骆人龙纵是把他杀了,也已前功尽弃,非另找别的药物应用不可了。 所以,这时骆人龙胸中充满了怒火,出手就是“天罡指”,向那少女肩头点去,同时,“斜扯云旗”,口中发出一声啸,幌身向那男子扑去。 骆人龙两招一气呵成,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男子的剑锋,离开何首乌不过尺远了。 骆人龙出手虽有先后,在时间上来说,其相差是极为限的。 他点出“天罡指”后,不计后果,便转身向何首乌扑去而在他扑救何首乌不及的时候,他点出的“天罡指”却产了对他有利的效果。 只听那女子一声痛极的尖叫,惊得那男子顾不得再向首乌下手,剑势一收,改向那女子扑去。 一把抱起玉容惨变的少女,怒目相视骆人龙道: “你好狠的心肠,竟下起重手来。” 骆人龙乃是情急出手,这时,眼见那少女伤势甚重,,由甚是不安道:“在下情非得已,令妹的伤势,在下负责替医好就是。” 那汉子哼声道:“好一个情非得已,你要保护何首乌,尽可出手制住舍妹,也用不着下这样的重手,我就是抢到了你的何首乌,难道还能不顾及舍妹的生死,不将何首乌还给你 么?” 这时,那少女迷迷糊糊地道:“下!不!大哥,不可将何首乌还给他,你快跑,不要管我。” 那汉子神色一惨,道:“玉妹,妈要是知道你这样不知珍惜自己,我们就是得了手,只怕她老人家也不会服用的呢。” 那少女哟了一声,醒了-过来,想说什么话,却又哟了一声昏死过去。 骆人龙已隐隐约约听出,这一双男女,是为了医治母亲的病,才出此下策的,如此看来,他们乃是一双孝子。 骆人龙想起自己的父母,心里好不难过。 他推己及人,立时对这一双男女生出了极大的同情心,走到那男子面前,道:“在下深悔失手伤了令妹,可容在下略效微劳,以赎罪愆。” 骆人龙原是有很好教养的人,这时说话的态度,尤见诚恳,那少年男子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兄妹实在出手得太贸然/,也不能完全怪人家,再则,眼见自己妹妹十分痛苦的样十, 自己又不知如何为她疗伤,只好点头一叹,道:“凭武功,你如真要杀死我们兄妹,谅非难 事,你既不作赶尽杀绝之事,我只有相信你了。” 骆人龙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出手点了那少年女子身上七处大穴。’点这七处大穴,在那少年男子看来,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换一句话说,那根本不是特别疗伤的穴道。 他哪里知道,骆人龙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绝奥手法,便是三绝先生“天罡指”另一妙用呢。 那少年女子伤势极重,以别的药物和功力来救治,可能需要一段不少的时光,但以“天罡指”来医“天罡指”伤,便不同了,不过顿饭之久,那少年女子的伤势即已痊愈,无碍行 动了。 当然,如果要马上和人动手,仍难运用自如,非调-些日子不可。 骆人龙医好了那少年女子的伤势,那少年女子对他已是另眼相看,不敢轻视他了。不过心中对他有气,脸上神色,总是冷冰冰的。 ,这时,骆人龙已因对方少年男女的片孝心,而赶起了人类的同情,主动地笑问那少年男子道:“贤兄妹一表人才,高华绝俗,自非普通江湖豪强可比,但观二位刚才的行为,……莫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么?” 那少女幽幽一叹道:“你又不肯帮忙,对你说了还不是等于白说。” 骆人龙道:“如果是医病之类的事,在下尚有毛遂自荐的勇气。” 那少女明眸陡然一亮,道:“你这话,是真的?” 骆人龙道:“在下与贤兄妹萍水相逢,似乎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那少女天真的很,心中一点话也藏不住,道:“我怕你是打秋风的!” 骆人龙摸了一摸自己的光头,又瞧了一瞧自己这身打扮,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少年男子怕骆人龙生气,瞪了妹妹一眼,抱拳道:“既蒙兄台下问,在下敢不直言。”顿了一顿,又道:“只因家母早年行侠江湖,因劳成疾,患了心痛之病,数十年来, 请遍天下名医,药石罔效,拖延至今,病执日危。” 骆人龙插口道:“你们请过名满天下的三绝先生没有?” 那少年摇头道:“三绝先生行踪无定,极难遇合,虽有求他之心,终未如愿。 骆人龙道:“你们要我的黑虎,可就是想用它心头之血,医治令堂宿疾。” 骆人龙这句话,一针见血,完全猜对了,足见他在医道方面确有实学。 那少女一跳道:“不错!你怎样知道的?” 骆人龙笑道:“医理!医理!万病不离其理,在下不难想像出来。” 那少年男子接着说道:“是后来一位武林前辈,得来一纸秘方,说是黑虎心头血,能以治愈家母宿疾,同时又听说大别山近来出现了一只黑虎,愚兄妹乃就急急赶来,想不到这黑 虎竟是有主之物。” 那少女也道:“有了成形何首乌,我们倒不一定要杀这黑虎了。”她毫无世故,又加娇生惯养,对人对事,全无忌惮,奸像骆人龙一定会给她何首乌似的。 那少年男子也是一脸希翼之色,瞧着骆人龙,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骆人龙摇头点首之间。 骆人龙偏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用平和的口吻道:“成形何首乌确有治愈令堂宿疾之功,只是……只是……” 那少女插口道:“你还是舍不得是不是?” 骆人龙笑道:“我不是舍不得,我是说这只何首乌所蕴药性,目前已不足完全治愈令堂的 宿疾了。” 那少女翘起小鼻子道:“岂有此理?这何首乌不是好好的么!” 骆人龙只得又解释道:“我为了要医治我的秃头,已使这何首乌的精华流了一半到藤茎之中了。” 那少女道:“连藤茎一起给我们,还不是一样么?” 骆人龙道:“九真藤药性别有妙用,却不宜令堂服用。” 那少女这才没得话说了。 那少年男子道:“请问这药性不足的何首乌,对家母之疾是否仍有若干效力?” 骆人龙道:“成形何首乌服用得法,有补血驻颜长生之功效,就是一半药性,也足维护令堂二十年康安,但如要令堂宿疾永不再发,却需另找他药为辅才行。” 那少女道:“你可知道还要找什么药?” 骆人龙点了一点头。 那少女又道:“这一半药性的何首乌,你舍不舍得送给我们?” 骆人龙道:“我要是舍不得,便不会对你们说这么多的话了。” 那少女得寸进尺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也愿意为我们找药哩?” 骆人龙只觉这少女天真纯洁的可人,不由笑道:“如果贤兄妹相信在下,在下敢不尽心竭力。” 那少女一把抓住骆人龙,回头向那少年男子道:“大哥,你去把何首乌取下来,我们就请这位先生回家去。” 那少年男子一阵犹豫道:“玉妹,你忘了堡中近日的吩咐了……”到底是什么吩咐,却没有说出来。 那少女打量了骆人龙半天,道:“大哥,放心,你没听说骆人龙早就死了!” 骆人龙的心弦为之一震,星目中棱芒陡射,落在这一男一女身上,低沉地问道:“在下还没有请教二位如何称呼?” 那少女一指男子道:“我们姓舒,这是我们大哥,名叫震川,我……我小字玉珍,世居霍山。”舒玉珍说到自己的名字时候,也不知怎的,显得难以出口,有点害羞似的。 骆人龙眼睛一亮,心里别别跳个不止,忖道:“真是天从人愿,我骆人龙如此顺利地便抓住一个机会了。” 骆人龙心念动处,也不等舒氏兄妹问她的姓名,就自动造了一个假名道:“在下铁钰,这何首乌当然可以送给你们,不过舒兄暂时可动不得它,因为进入藤中的药力,既已收不回 来,莫不如就让在下先了一番心愿。” 舒震川连连点头道:“承蒙见赐何首乌,愚兄妹已是感激小尽,一切听凭吩咐。” 舒玉珍望着他的’光头笑道:“要不要我帮你的忙?” 骆人龙摇手笑道:“多谢了,就请贤兄妹替在下护法吧!” 舒氏兄妹便一人负责看守树上的何首乌,一人为骆人龙警戒。 舒玉珍想看骆人龙如何用药,所以要舒震川去守护何首乌,自己则寸步不离地跟着骆人龙。那只黑色大虎死死地盯住舒玉珍,只气得舒玉珍骂道:“死东西,你也敢不相信我!” 骆人龙向那黑虎一挥手道:“大黑,你到外面警戒去!” 黑虎真听话,一声轻啸,便纵往林外不见了。 舒玉珍啧啧称奇道:“它会懂得人言!” 骆人龙知道舒玉珍天真好奇,话又太多,不敢和她多扯,以免耽搁了正事,只点了一点头,即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舒玉珍见骆人龙没有答腔,嘟起了樱唇,满脸不高兴之色。 骆人龙暗笑中,剥去藤端的泥土,直到黄色乳汁变成了白色,这才盘膝坐下,运起“天元内功”,把一身气血,运聚于头部脑门之上。 这时,只见他一颗白玉般的脑袋,顿时变成了红色。 骆人龙用九真藤端流出来的白色乳汁,搽在头上和眉毛、眼毛之处。 那白色的乳汁搽了上去,只发出一阵白雾,马上就干了。 搽到第五次时,该长头发、眉毛、眼毛的地方,已经长出了软软的绒毛。 当他搽到第七次时,绒毛长粗,已成了二三分长的的头发和黑亮的眼毛、眉毛了。 这种神奇的事,直把舒氏兄妹看得呆了,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吁一下。 尤其是舒玉珍对骆人龙更有一个极大的发现,发现这个可笑的怪人,有了毛发以后,竟是英俊得使她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同时,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了,心也有些跳了。 最后,她只好闭起自己的眼睛,梦呓般地直呼:“天呀!我莫非是在做梦么?” 骆人龙当然不知道舒玉珍心里在想些什么心事,因为他对自己的新面貌,一点认识都还没有哩! 只有舒震川嘴角含着微笑,暗暗为妹妹的将来高兴。 骆人龙搽到第九次,便停止了。 然后;取下何首乌,指力微运,断去九真藤,将何首乌交给舒玉珍道:“舒姑娘,这何首乌请你收下了。” 原是活跳跳的舒玉珍,这时,竟似突然变了一个人,望着骆人龙便觉得脸红,那敢再伸手来接骆人龙送过去的何首乌。 她这种窘态,骆人龙起初并没看出来,又说了一句道:“舒姑娘,这何首乌请你收下了。” 再抬头,见舒玉珍那如痴如醉的样子,也不免俊面一红,心头发慌,忙转将何首乌交给了舒震川。 此后,骆人龙再也不敢和舒玉珍正目相视了。 这时,舒震川收好了何首乌,向骆人龙道:“铁兄,现在可以动身前往舍下一行了吧!” 骆人龙看了一看自己几乎赤裸的身子,不由又俊面一红道:”在下……在下……”他一时真不知该怎样措词,忽然想起一个藉口道:“在下还得为我那黑虎疗伤,请贤兄妹先行一 步,在下即日赶来就是。”心里已在想着,如何弄一套衣服来,才能出山与人相见。 舒震川“呵!”了一声,道:“真对不起,我这里有药,忘了拿给铁兄了。”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递了过去。 骆人龙这时无由地起了一种逞能的心理,谢了舒震川送过来的解药,道:“多谢舒兄,我这里有现成的解药,你的还是请收回吧!”随即口发一声轻呼,那-虎闻声纵了回来。 骆人龙截下一段九真藤,随手一合,便把那段九真藤压得稀烂,敷在黑虎左胯伤口上。 接着右掌一贴,运起内功,按九转归元妙谛,催动药性并激起黑虎生肌活肉的潜能,不过半顿饭时光,只听他猛喝一声,右手一抬,但见那黑虎左胯上的毒伤,竟是生肌复原了。 舒氏兄妹见了骆人龙这种医术,眼睛都发直了。 过了半天,舒震川始长吁一口气,道:“铁兄医道通神,想来华佗复生,亦不过如此,愚兄妹,能与铁兄相遇,幸何如之。现在就请铁兄移驾吧。” 这时,舒玉珍忽然附耳向舒震川说了几句话,舒震川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大哥真糊涂,为什么没有想到这点。”转而又对骆人龙道:“铁兄想必也有些私事待理,在下如此促 驾,实在不入情,愚兄妹明日此时此地,再来奉请,可好?” 骆人龙心下一宽道:“在下一定准时相候。” 舒玉珍忽然硬着头皮,轻轻说了一句话道:“我明天给你带来一套衣服来。” 话声一落,便羞得抬不起头来,拉着舒震川跑了—— 第八章 天香散人 骆人龙见了舒玉珍那种多情之态,心中骤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触,抬头仰望天上飘荡的白云,神色间显得有些踌躇犹豫了。 皆因骆人龙原是一个极有教养、心地光明正直的人。虽受情势逼迫,对付三堡四派,非化明争为暗斗,而莫想有为父亲日月叟骆一飞洗刷冤屈和复仇的一天。 且他这种被迫采取的手段,一般说来,对他个人的人格,也并无损伤。 可是,他自己却不完全这样想,内心中总因不能一刀一枪相对,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歉愧和难过。所以,当机会真的到来时,他的决心就又有些动摇了。这不是说骆人龙优柔寡断, 而实在因为骆人龙的本性太过善良之故。他要没有这种自咎的念头,更不成为骆人龙。 但是,当他想到父亲惨死的情形,进而想到三堡四派以堂堂正大门派,所使出来的手段,其卑下的程度,即使自己用更严厉的手段去对付他们,亦不为过时,这才又钢牙猛咬, 顿脚道:“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我就这样办吧!” 现在,他的目光,又坚定得令人心悸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腾身向前射出二丈,暴喝一声:“谁?” 谁?谁也没有,只是那只黑虎,望着他发出低啸,大尾巴摇来摇去,向他表达感激之意。 原来,骆人龙一时想得出神,竟忘了还有一只黑虎未曾离去,那黑虎因见他不言不语地呆立不动,乃向他身后走来,倒使他吃了一惊。 骆人龙一吁笑道:“大黑,原来是你!”接着又惊讶地问道:“有什么事?” 因为黑虎走到骆人龙面前后,便把它的身子直向骆人龙身上挨来,动作非常奇怪,是以骆人龙有此一问。 那黑虎又低啸了一声,忽然将前脚一屈,用它那又粗又有力的虎尾,不住地向背上点打。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是要骆人龙骑到它背上去。 骆人龙会意地笑道:“你要带我到那里去?你只顾前面带路,我跟着走好了!” 黑虎点头不止,尾巴仍是向背上点打,意思是坚持要骆人龙骑上去。 骆人龙笑道:“你有点看不起我的轻身工夫,是不是?”口中虽是这样说,终究还是跨步上了虎背。 那黑虎也真捉狭得很,不等骆人龙坐稳便发出一声震山撼岳的长啸,身子一躬,疾箭般射了出去。几乎把骆人龙甩下背来。 “你讨打是不是?” 人兽间洋溢着一片友情,人笑,虎吼,风声呼呼中,眨眼间,奔过了四五座山头,前面又来到一座峡谷。 谷内泛着一片淡淡的红色! 黑虎去势如风,直向谷内冲去。 骆人龙惊叫一声:“大黑,停步!前面是桃花障,触之难免麻烦。” 黑虎充耳不闻,势子一点不减。 骆人龙只好就虎背上凌空拔起,空中甩臂折腰,一个空心筋斗,落回地上,再向那黑虎看 去,只见黑虎也已停步在桃花障边缘。而且,前爪已在地上挖掘起来。 骆人龙见大黑并未冲入桃花障内,笑着走过去,道:“你真……”目光所及,不禁发出一声:“呵!……” 原来,黑虎前爪挖掘处,现出了一根粗如手臂,生满了红须的嫩根.骆人龙自获传三绝先生的医术绝学后,对于药物的识别.已有超人的能力,一眼就看出那根红须墩根正是桃花 障的克星:“无茎根”。 “无茎根”除了可以克制桃花障外,别无用途。 大凡有桃花障的地方,附近必有一根“无茎根”,只是,这”无茎根”,深藏土内,无枝无叶,要找寻它,却非容易之事,不知这黑虎是怎样发现出来的,骆人龙摘了一段须根含在口中,黑虎想必是平日吃得太多。有了障毒不侵之能,并末取用,随又将泥土盖好,滚身压平松土,使人看不出一点痕迹来,俯身又示意骆人龙骑到它背 上,向桃花障内纵去。 桃花障封住了谷口四五里的纵深,过了桃花障,但觉眼前-片光明,天清气爽,百花齐放,等于到了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使骆人龙心胸为之一畅,忖道:“这里隐居的,不知又 足一位怎样的武林奇人。”动念间,大黑已穿过了几丛花树,停在一座石洞门口,洞口老松 数株,树下极是阴凉,几条青石板凳,上面布满了青苔.显见这些石凳,已很久无人使用 黑虎引导骆人龙走入洞内,前洞是一大间,有石桌石椅,及一排书架,此外别无它物。 左边有一个小洞,堆满了山果之类的食用之物。 右边也有一个小洞,骆人龙刚走到小洞门口,便觉小洞内有一股异香透鼻而入。 进入小洞内,只见洞中央有一张石质云床,床上盘膝坐着一位身穿葛袍的长面老人。右手手心托着一把黑白短剑,剑长不过五寸,平凡得毫不打眼。左手托着一只和手掌等大的白 玉方盒,五盒上隐隐射出耀眼的白光。不论盒内所盛何物,单凭这玉盒也就不是凡品了。 洞顶上,倒吊着一盘盘香,香头一点红,还在燃烧着,那阵异香显然便是从这盘香上发出来的。 骆人龙打量丁一下,向云床上老人躬身一礼道:“晚辈骆人龙恭问老前辈道安。” 骆人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但云床上的老人,却理也不理他。 骆人龙以为老人打坐入了定,不敢打扰,又行了一礼道:“有扰清修,尚请见谅,晚辈暂且告退了!”回身退出。 谁知走到门口,却被大黑虎横身阻住,向他发出连声的轻啸。 骆人龙道:“大黑,你主人正在坐功调息,不可打扰了他老人家,让我出去吧。” 黑虎那里肯让,只是阻住骆人龙不放,而且,双脚前伏,做出跪拜之式,配合着轻啸,使骆人龙恍然而悟,道:“你是要我以跪拜大礼叩见他老人家?” 黑虎不住的点头,雀跃地跳了起来。 骆人龙思忖道:“他年纪比我大得太多,我就拜他一拜,也算是尊老敬贤之礼。”于是向黑虎道:“你要不提醒我,我几乎失礼了。”回身走到老人云床今前,推金山倒玉柱般拜 了下去,道:“老前辈请恕晚辈失礼之罪,受晚辈一拜!” 拜罢抬头,却发现了一件怪事,云床和他跪拜之处间的距离,竟陡然宽了许多。 骆人龙不免一阵错愕,再低头一看,只见原来停放云床的位置,现出一块青石板,石板上有用指力写的一行字迹:“既知敬老,便是有缘之人,可传吾技。” 骆人龙这才想到,这老人莫非已是死了,否则,有话为什么不当面明说,而要作这种巧妙安排。 骆人龙目下正面临着三堡四派的强敌,有机会增加艺业,自是求之不得的事。 尤其,骆人龙这次决心渗入三堡四派中去,已有的家传绝学,以及三绝先生的武功和《天魔宝录》上的武学,都不能使用,因为这三种武功,都有泄漏他本来面目惹人生疑的可 能,他必须另有一种新的武功,来配合他新的身份,才能做到天衣无缝,恰到好处的理想境 地。 照说.骆人龙理应马上拜师,接受奇技才是。 可是,骆人龙发了半天怔,忽然摇头一叹道:“恩师三绝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骆人龙顶天立地,怎可做那欺师灭祖.改投师门之事。” 于是他回身又欲走出洞外。 他刚刚旋转过身子,忽听身后传来一身微响,引得他又回头望去,只见那青石板突然变大了不少,石板上的字数也多了很多。 骆人龙不由好奇的走回原处.凝目望去。 只见石板上写道:“汝能不贸然拜师,足见心地光明嘉,有此一念,汝已逃过一劫矣!” 骆人龙看得心中一惊.暗叫了一声好险,麻着头皮看下去:“余无门户之见.传余技者,能师则师之,不能师忘年论交可也。” 骆人龙好不高兴,立即拜祷道:“老前辈殊恩,晚辈他日有成,均老前辈之赐也。”拜罢起来。又看下去:“洞顶万载沉香之精,足燃千年之久,如无有缘之人入洞,千年之后, 火熄尸沉.余技不传矣。传余技者,可先熄去香火,取下沉香,余尸自化,余尸化后,经剑 落地,始可领受,三宝既得,应速退出室外,不可逗留。天香散人年月日。”看日期, 天香散入仙去,距今不过七八十年左右。 但天香散人的英名,却盛传于二百年前,骆人龙曾听父亲说起过,这时不由更是肃然起敬,又拜了三拜。然后,依照留言,微微长身,取下万载沉香,熄去香火,骆人龙乃是三绝 先生医道传人,自然知道万载沉香的妙用,兼具僻毒神效和保尸之功。 这时。他双目注定天香散人遗体之上。只见天香散人在香味一敛之际,衣服肌肤立时尽化灰烬,只剩一付端坐的白骨,但经剑仍平托手中如故。 骆人龙正想不出这经剑如何才会落地之时,陡然间,见那白骨双手一扬,经剑被那一扬之 势,飞落洞口地上。 接着一阵隆隆之声,自地底响起。 待骆人龙拾起经剑,洞顶已是摇摇欲坠。 骆人龙闪身退出小洞,小洞内一声轰然,一块大石落下,整个小洞自行封闭。 骆人龙受惠之余,又朝小洞拜了三拜,才起身检视经剑二宝。 骆人龙先打开玉盒,盒内装着一本薄薄的绢册,封面上写着:“天香鸿爪”四字。这显然就是天香散人的一身绝学 “天香鸿爪”的内容,计分三篇。 首篇.剑法,总共只有五招.前四招属击搏之术,第一招”春风澹茵”;第二招“夏日炎炎”;第三招”秋高气爽”;第四招”冬寒地冻”。最后一招,乃是御剑之术,名曰“万 象更新”无不精微奥妙到了极点。 第二篇,是一套六十四招的掌法,名“天香掌”。 第三篇,是杂学,包括了各门各派的武学精髓,尽是各派不传之秘,也不知他是怎样得来的。 由于“天香鸿爪”剑术篇的说明.骆人龙这才知道那把毫不起眼,而沉甸甸的短剑,乃是寒铁钢母所铸,天香剑法,就是专为这把寒铁短剑精研而成。 因为明天,骆人龙就要和舒家堡的人相见,不得不临时抱佛脚,先练起天香武功来。 当然。天香武功乃是天香散人威震江湖的绝学,一天又那能学得会.不过,好在骆人龙人既聪明极顶,武功根底又极为深厚,一天下来,虽不能说已炼成了天香武功,但那架式已 足可唬唬人了。 与舒氏兄妹相见的时间快到了。 骆人龙忽然心中一动,临时又作了一个决定。为表示自己不是无根飘萍,不姑就装着是这山中的奇人如此实有接引舒氏兄妹,前来见识见识的必要。 于是,骆人龙写了一张邀请舒氏兄妹前来的便条,带同黑虎走到谷口,取了两根“无茎根”,就用便条纸包好,命黑虎送出去.迎接舒氏兄妹前来。 自己则又另外取了一些“无茎根”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回到谷内相候。 不久,一声虎啸,带进了二位贵宾。 贵宾之一,原应是舒震川的,却改了舒家堡二堡主舒伦。 舒家堡二堡主舒伦自是不认识骆人龙,但骆人龙仇人见面,却不由微微一怔。 骆人龙这种神情,在舒家叔侄眼中看来,乃是自然不过的事,因为由舒震川换了一个生人,原应出乎骆人龙意料之外,骆人龙要不惊奇.那才真不合情理了。 舒玉珍笑向骆人龙介绍道.“这是我们二叔。” 琵琶手舒伦抱拳道。‘小老儿舒伦,听玉儿说铁少侠身怀奇学,令人起敬,小老儿不揣冒昧,来得甚是突兀,尚望少使不要见怪。”接着,是一阵哈哈,握住骆人龙的手,摇曳着 道.‘幸会!幸会!” 骆人龙一阵恶心,但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和他周旋。 二人又互相说了一阵景仰的话,琵琶手舒伦才放开了骆人龙的手。 骆人龙暗中吁了一口气,回头笑问舒玉珍道:“令兄呢?” 舒玉珍正因骆人龙没有时间理她而感到无味,这时见他向自己问话,脸上立时有如百花齐放,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道:“铁少侠, 只怪你太小气了,仅在谷外留了二根僻毒灵药,我大哥进不来,当然只好在谷外喝西北风 了。 骆人龙笑道:“我不知你们是三人同来,对不起得很。”随即又取了一段“无茎根”交给黑虎,命它出去迎接舒震川进来。 肃客入洞,洞口无香茗,只有以清泉待客 舒玉珍将手中衣包交给骆人龙道:“旅途不便,只为少侠准备了一套粗布衣衫,请少侠不要见笑。” 骆人龙谢了舒玉珍,退入左边小洞,再出来时,全洞为之一亮,似乎已完全换了一个人。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在装。”骆人龙腰围兽皮的时候,至多不过显得皮肤白-,面目清秀而已。这时,一袭天蓝色的软缎儒衫,穿在他那雄伟的体躯上,潇洒秀逸中自然又流露 出一种勃勃换发的英气。只把舒家叔侄二人的眼睛,看得发了直。尤其是舒玉珍更觉心里暖 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身子有点微微发颤,毫无理由地,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 霞。 骆人龙见了他们这种神情,微微一笑,道;“在下好像不习惯得很!” 琵琶手舒伦擦了一下眼睛,吁声道;“人中龙凤铁少侠,你这一出山,怕不使天下少年侠士俱为失色!” 舒玉珍好久好久,才忸怩地笑道:“二叔,铁少侠是我发现的哩!””好不害羞,要不是我,只怕你连命都没有了。”随着话声,舒震川大步走了进来,眼光落在骆人龙身上,轻轻惊噫一声,道:“铁兄,小弟真要不认识你了。 二人把臂,相视而笑。 琵琶手舒伦打量了全洞-下,道:“少侠隐居在这人间仙境.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骆人龙正感为难,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舒玉珍“铁少侠,你要不便出口,就由我们自己来发现好了,这样你便不算是有违师命了。”言罢,走到书架面前,伸手抽出一本书,书 上赫然有“天香藏书”四字朱印。 舒玉珍一脸惊讶之色,嗫嚅地道:“天香,天香,我好象听人说到过这个名字。” 琵琶手舒伦接口道:“什么天香?”伸手要过舒玉珍手中的书。看了一眼,惊问骆人龙道:“天香散人,可是铁少侠……”他原想说:“天香散人可是铁少侠令师?”但一想,天 香散人成名于二百年前,要说骆人龙是他的弟子,z乃是不可能之事,于是话到口边,又忍 了回去。 骆人龙随机应变道:“先恩师正是上天下香!” 琵琶手舒伦简直惊讶得合不拢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骆人龙微微一笑道:“先恩思师五年前仙去,享寿二百三十八岁,实是人间少有的高龄。” 琵琶手舒伦费了极大的劲,才恢复了常态,笑道:“老前辈一代奇侠,功力通玄,二百多岁的高龄,并算不得什么奇绝之事,在下倒是非常羡慕少侠的福缘,能列身他老人家门 墙,准怪舍侄们要把少侠捧为天人了!”他慑于天香散人的威名和辈份,不敢再自称小老 儿,而改了了“在下”二字。 这时,舒玉珍忽然插嘴道:“铁少侠不知还有要安排的事没有?” 骆人龙道:“在下这就可以动身了。” 他装模做样地吩咐了黑虎一些话,便和舒家三人,下了大别山,向舒家堡而去。 舒家堡在霍山县城西郊,依山傍水,占地极厂,四周堡墙高筑,远远望去,既威严,又雄伟,隐有一方豪雄的气派。 骆人龙等一行人.抵达堡中时,正是华灯初上时分。 大堡主舒正乾有事外出,堡务是由二堡主舒伦掌理。 舒家堡这次接待骆人龙,可说纯属家庭式的,亲切而不铺张也没有惊动堡中其他高手,只在别院设了一席盛筵,由二堡主舒伦,三堡主舒佐,四堡主舒佑,五堡主舒侃和少堡 主舒震川舒玉珍寥寥数人相陪。 三堡主舒佐,四堡主舒佑,都是五十左右年纪的人,只有五堡主舒侃尚在三十上下英年,比哥哥们差了二十多岁。 五堡主舒侃为人极为精明强干,自然而然间,有一种骄狂之气流露出来。好在他不懂医道,故当舒氏小兄妹夸耀骆人龙的医道时,他尚能忍得下去。 但是,当二堡主舒伦提到骆人龙是天香散人的传人时,五堡上舒侃便跃跃欲试,很想一窥骆人龙的深浅。 但见他,嘴角掀起一丝淡笑,从侍者手中要过酒壶,面对骆人龙道“天香老前辈一代奇人,挥威二百年前,想不到铁少侠得列他老人家门下,幸会!幸会!在下敬少侠一杯水酒, 以示尊崇。” 语声一落,隔着桌子,略一作势,便有一道微黄的酒箭从壶口疾射而出。 骆人龙一欠身,端起酒杯,笑道:“多谢五堡主美意!” 酒箭来势.又急又猛,显见五堡主舒侃已注足了内力,骆人龙如果一个接不住,或是酒杯破了,都是丢人的事。 舒家兄弟叔侄,不由都皱起了眉头,觉得五堡主此举未免多事。 眼看酒越过了桌面,忽然-散,化作点点银星,四向飞-朝骆人龙,蒙头盖脸罩下。 这,已不但是内劲功力的较量,而且,多少含有一点给骆人龙下马威的味道.等于是是说:你不要恃仗先人余荫,自高身价,有本事就拿点真工夫出来。 骆人龙真想不到五堡主舒侃的功力,竟有这等深厚,起先倒确是微微吃丁一惊。 好在他自下山来,历与高人接触,切磋琢磨,火候与经验,俱皆猛进,已是武林中顶尖人物,再由于他曾在养性方面下了极深的工夫.头脑更是冷静异常。 人一冷静,应变自然快速。虽说他微微吃了一惊,其实心中半点不慌,甚至,连话都不说,只是静如山岳般地口角含笑,举杯相待,说也奇怪,那飞散的酒雨,忽然自动一束,又变为一条酒柱,向骆人龙酒杯中注入。 酒杯注满了,五堡主舒仍卜领酒壶,道:“铁少侠好高明的‘万水归源’!”手中内力猛吸,便待把多余的酒,吸了回来.以企稍微争回一点颜面。 那知,五堡主舒侃用足了十二成真力,也莫想将已出壶口的余酒收了回来,而且,连壶内的美酒也保留不住,反被骆人龙杯中所发出的吸力,将全壶美酒吸得一干二净。 这时.骆人龙酒杯中的美酒,已是高出杯口二尺以上,如柱直立,被灯光一照,反映出一片淡淡的金霞。 五堡主舒侃的脸色,却红透了半边天。 舒玉珍笑吟吟的叫了一声:“好!” 二堡主舒伦轻轻地哼了一声,吓得舒玉珍赶忙闭住了樱唇。 骆人龙忽然将酒杯虚虚一抬,道:“在下借花献佛,也敬各位一杯!” 话声甫落,便见高出酒杯口以上的酒柱,忽然化作数条酒箭,分向各人杯中投去,同时,也有一条酒箭,射向原酒壶的壶口,这是骆人龙算准了有多余的美酒,无法安置,只有送回酒壶之内。 五堡土舒侃丢了一次人,现在正有一个找回颜面的机会。 只要有任何一人用气封住杯口,不让骆人龙所敬的酒注入怀中,骆人龙敬不上酒,自然也是一件失面子的事。 如果舒家六人都存了这种心意,那便等于骆人龙以-对六了。 这种心意,也真的在舒家老少六人脑中同时产出了。 舒氏小兄妹心有余而力不足,自知功力相差太远,不敢自讨没趣,笑了一笑,自动打消了争胜的念头。 舒氏四老兄弟,互一对眼后,却是个个运起劲气,封住杯口。 在骆人龙来说,虽然同时向舒家六人杯中注酒,但由于座位有远近,酒箭到达他们杯中自然也有先后。 因此,骆人龙虽是以一对六,在时间上,却不是同一的瞬间,只要不是在同一的瞬间,即仍是一对一之局,并不增加他多大困难。 结果,果然舒氏四老兄弟在真气一震之下,都被骆人敬满了酒杯. 舒氏四老兄弟吁声一叹,正想向骆人龙奉承几句,也不知怎的,忽然,脸上又都泛起了一片希冀之色,一齐移目向那酒壶往去。 原来,骆人龙并没有完全成功,那回注酒壶的酒箭,竟是被阻于壶口之外,不得其门而入。 那酒箭在壶口冲刺许多,直至骆人龙口中发出一声低啸这才劲力猛增,一闪射入了壶内,但还是在壶边桌上,-了一些酒渍。 骆人龙忽然向窗外一拱手道“在下见笑方家,是那位前辈考教,何不现身一见?” 舒氏兄弟虽已意会到暗中来了高人,却未发现来人藏身之处,这时一听骆人龙之言,显得自已兄弟又差了一筹.是以都暗叹了一口气,脸上更加有些热热的。 窗外响起一阵苍劲的笑声,接着门口走进一位枯瘦矮小的老人。 那老人一现身,舒家堡的人都霍地站了起来,脸上都现出了无比尊敬之色。 舒玉珍更是跳了过去,娇笑道“郝爷爷,您为什么好久不来了?” 那老人一路带笑地,走到骆人龙面前,双眼精芒电射般落在骆人龙身上,瞧个不停,这时,骆人龙早已离席而起,让开首座,表现得非常有礼貌。对于老人的注视,不但毫无不耐 烦的神情,而且,还陪着一付笑脸,等待他的褒贬。 但凭这种风度,已使那老人为之折服,老人一点头,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少侠,你好深厚的内力!好俊逸的人品!好超脱的气质!”一连说了三种好处, 只听得舒玉珍心花怒放,比过去向老人学得一手绝招时还要高兴,可见这丫头的心中,已是 不单纯了。 骆人龙笑道:“老前辈过奖,在下实是不敢当呢,刚才要不是老前辈有意退让,在下纵是孤注一掷,也无法送酒归壶。” 骆人龙满口“在下”、“在下”,皆因他心鄙三堡四派盗名欺世,不愿以晚辈自称,甚至连三堡四派的朋友,也一体相待。 那老人见他如此,长眉扬了一扬,似是有感地一叹,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有说出口来。 他这种情当然瞒不过舒家兄弟,二堡主琵琶手舒伦误以为骆人龙是顾忌天香散人的江湖辈份,不能以晚辈自称,于是,一笑向那老人道“铁少侠乃是天香散人的唯一传人…… 那郝姓老人一惊,截口道;“天香散人还在人间?” 骆人龙只好硬起头皮,以天香散人的传人自居道:“先恩师是五年前证道飞升的。” 那郝姓老人疑容毕现地道:“天香老前辈去世时怕不有二百多岁?” 骆人龙道:“先恩师逗留凡尘,计二百三十八年。” 那郝姓老人面色稍霁道:“以天香前辈江湖身份,真要算起来,高出老夫不二辈以上,小侠自称在下,一点出不为过,倒是老夫虽然痴长了几岁,还是叨了光了。” 这时,二堡主舒伦又向骆人龙道:“郝伯父乃是在下先父生前好友.在江湖上人称矮昆仑铁掌……”说至此处,似是觉得以晚辈身份,不便当面对老人呼名道姓,改而收口顿住。 那老人却一笑接口道:“郝雄。” 矮昆仑铁掌郝雄早年声名卓著,也是江湖上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年纪只怕已有八九十岁了,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位其貌不扬的矮小老头子。 骆人龙曾从父亲日月叟口中,听说过此老一些英勇事迹这时不禁顺口应酬道:“郝老前辈五十年前,掌震河朔七雄,横扫天南三霸,造福武林至伟,在下心仪已久,以后还请多多 赐教。” 矮昆仑铁掌郝雄眼睛一亮道:“铁少快也知道老夫那些不值一笑的往事?” 骆人龙学了《天魔宝录》内半篇计谋之学,深知拢络人的道理,随口道:“先师时常以江湖事迹,开道在下,是以耳熟能详。” 矮昆仑铁掌郝雄加问了一句道:“天香老前辈也知道在下的为人了?”他心中确实高兴,改了“老夫”二字的自称,也称起在下来了。 要知天香散人成名于二百年前,其声望之高,近世之中简直无人可与可拟,像矮昆仑铁掌郝雄这等自视极高的老辈人物,普通人的赞语,那里看得入眼,但凭天香散人的身份,一 字之褒,也能使他忘却姓氏。正所谓一经品提,身价百倍。 骆人龙高帽子送到底,一脸正色道:“先恩师认为老前辈为近世江湖上最富正义感的人。” 矮昆仑铁掌郝雄一脸得色,环顾舒家兄弟,道:“天香老前辈最有识人之明,铁小兄弟能被他老人家看中收列门墙,今后武林天下怕不就是铁小兄弟的了,你们兄弟可要好好的多 和铁小兄弟亲近亲近!”他自得之余,不忘投桃报李,也对骆人龙恭维起来。 骆人龙原是一时信口胡说,那知无心插柳柳成阴,矮昆仑铁掌郝雄信以为真,后来帮了骆人龙许多大忙。 矮昆仑铁掌郝雄这时把骆人龙捧得高高的,甚至,首席都还要骆人龙继续坐下去,自己只肯一旁相陪。骆人龙自是抵死不依,非要矮昆仑铁掌郝雄坐上首席不可,这样一来,矮昆 仑铁掌郝雄频频点头,更加深了对骆人龙的好感。 酒过三巡,矮昆仑铁掌郝雄忽然一拍桌面道:“老夫心中高兴遇见铁小兄弟,几乎忘记了一件专程而来的大事了!” 此言一出,只惊得舒氏兄弟同是一愕道:“郝伯伯,有什么要紧的事?” 矮昆仑铁掌郝雄不马上回答,却反问了一句道:“你们老大呢?” 二堡主舒伦答道:“大哥带了堡中四位高手到高阳堡去了,大约十天左右就可以回来。”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你们堡中现在还有些什么高手?” 三堡主舒佐道:“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目前能算得上的,就只有我们兄弟四人了。”接着,急急问了一句道:”郝伯伯,是有人要向本堡生事么?”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何止生事!人家恨不得把你们舒家堡夷为平地!” 五堡主舒侃天大笑道:“郝伯伯,你不要吓唬人了,小侄不相信有那吃了豹子胆的人,敢来轻捋虎须,本堡纵是高手尽出,就是小侄四人,也不是好招惹的人物。”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普通江湖人物,当然不敢招惹你们舒家堡,但是要中原四皓,便又当别论了。” 一提起中原四皓,骆人龙不由竖起了一双耳朵,有点止不住紧张。 舒氏兄弟果然现出了不宁的神色,因为既中原四皓,事情就不简单了。 半天,二堡主琵琶手舒伦始长声一叹道;“真要说起来这也不能完全怪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二人!” 五堡主舒侃摇头道:“二哥,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当初处置日月叟乃是为了武林安全而采取的断然手段,金凤叟和飞云叟如果还顾及他们自己的声响,便不应该妄走极端。” 接 着,也是一叹道“风闻近半个月以来,金李二人,似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任性胡杀,已经有 不少正派人土,伤在他们手中,看来他们日趋下流,自取灭亡,这次竟又找到我们舒家堡头 上来,我们拚着自损实力,也非把他们拾下,为武林除去一害不可。”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据老夫估汁,金凤叟他们这次发动的人手,足可消灭此刻止实力空虚的贵堡。” 三堡主舒佐耽心地道:“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发动?”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明晚三更时分。” 三堡主舒佐皱起眉头道:“火急燃眉,要找帮手也已来不及,这却如何是好?” 五堡主舒侃大声道:“水来土掩,我们就和他们拚了好了。矮昆仑铁掌郝雄眼睛落在骆人龙身上,微笑不语。 二堡主舒伦游目瞥及,心中一动,但又不便直言向骆人龙开口,只好先向矮昆仑铁掌郝雄道:“郝伯伯,你老人家总不能不管我们的事吧?” 矮昆仑铁掌郝雄哈哈大笑道:“独木难支大厦,中原二皓联手之下,老夫也不是敌手,如果有人敌住飞云叟,老夫或许可能在百招之内制住金风叟。”说话之际,已用目光正式微 询骆人龙的意向了。 骆人龙却不马上答应,故意剑眉一蹙道;“听先恩师说,中原四皓乃是非常正直之人,怎会如此倒行逆施.实叫在下难以相信?”他要表示对江湖情形隔膜,才符合他隐居的身 份,同时,不满口答应,更显出他不是一个轻信苟诺的人。 矮昆仑铁掌郝雄对骆人龙有了好感,便觉得骆人龙一切的言行都是对的,而且,还怕舒氏兄弟不明白骆人龙这种不苟且的态度,特为点头许道:“小兄弟,你这种不盲从的态度, 不愧天香老前辈的传人,老哥哥第一个服了你了。”回头吩咐二堡主舒伦道:“伦侄,你把 这段公案,从头说给铁小兄弟听听。” 二堡主舒伦简要地把过去的事情说了出来。 骆人龙听了他的话,觉得倒是和别人所说的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出入,于是轩眉沉吟了半天,道:“这样说来,三堡四派当时的动机,完全是在消除武林杀劫了?” 二堡主舒伦点头道:“确然如此,不过……”至此忽顿,似有不便续言之隐。 骆人龙俊目一亮截口道:“不过什么?” 二堡主舒伦一叹道:“不过三堡四派有些措施,也未负激了些”,这话由三堡四派中人说出来,倒是不太等闲,至可以看出,有些想法,三堡四派并不一致。 骆人龙自然不肯放松,追问道:“二堡主认为有些什么情处理欠妥?” 矮昆仑铁掌郝雄也道:“铁小兄弟不是常人,你把话说越明白越好。” 二堡主舒伦道:“我觉得芜湖城外的骆坟,做得有些欠厚,同时,三堡四派对金风叟等也未尽履行诺言,使他们太小心了。” 三堡主舒佐也道:“自骆人龙的死讯传出江湖后,金凤等人,所受的打击更大了,他们连复仇的凭籍都没有了,怪不得他们愤而走上了极端,说起来也实在值得同情。” 骆人龙接口道:“各位能把是非分得清清楚楚,足见行光明公正,在下虽无意介入江湖恩怨之中,对这事可也不袖手旁观,只是到时候,在下却主张给他们一条自新反省路,莫作 赶尽杀绝之事。” 矮昆仑铁掌郝雄正色向舒氏兄弟道:“铁小兄弟这才真高明之论,到时候你们可要注意了,现在你们去布置准备敌之事吧!” 舒氏兄弟点头应是,正要告退出去,却忽有一个劲装大汉进来报道:“堡外有人投书,请堡主示下?” 五堡主舒侃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堡丁道:“是一个少年童子。” 二堡主舒伦道:“带他进来!” 那堡丁退出去不久,又单身回来道:“那下书少年非要堡主们出去迎接不可。” 五堡主舒侃气得狂笑道:“不得了,不得了,一个少年童子也敢欺侮到舒家堡头上来了,你出去告诉他,只怕他的身份有点不够。” 那堡丁道:“那少年童子也有几句话,要小的转告各位堡主。” 五堡主舒侃道:“他说什么话来?” 那堡丁道:“那少年童子说:他是代表金风叟柯老爷子而来的,等于柯老爷子亲临,希望舒家堡不要失了礼数。” 骆人龙暗忖道:“来人莫非是徐少麟?”口里却笑了一笑,道:“好刁钻的来人!” 二堡主舒伦道:“四弟:你出去看看。” 老四舒佑出去不久,即领进来一个乞丐打扮的少年童子,正是骆人龙猜想中的徐少麟。 分别不过月余时光,徐少麟虽是化子打扮,但那股剽悍相,却表现得更是强烈,只见他昂首阔步,一派大人作风,跨进厅来,扬目四顾,拱手道:“在下丐帮徐少麟,代表金风叟 柯老爷子,有事找舒大堡主说话。” 骆人龙见了他这付样子,差不多要笑出声来。 这时,二堡主舒伦道:“老夫二堡主舒伦,请问徐少侠代不代表丐帮?” 徐少麟道:“这是我私人行为,与丐帮无关,你们大堡主何在?” 二堡主舒伦道:“家兄不在堡中。” 徐少麟道:“你既是二堡主,大约也作得了主,我这封信只好交给你了。”摸了半天,掏出一封信,交到二堡主舒伦手中,又道:“立等回音。” 二堡主舒伦虽觉徐少麟言词间甚是无礼,但因他年纪太小,不便和他计较,只苦笑了笑道:“误不了少侠的事!”当众拆阅来信。 顷刻间,只见他脸上布满了怒容,连声:“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最后并将来信送到矮昆仑铁掌郝雄手中,道:“郝伯伯,金风叟柯正雄真是欺人太甚了!” 矮昆仑铁掌郝雄看了书信,脸色也是动了一动,把信传到骆人龙手中,骆人龙故意发出一声冷笑道:“金风叟柯正雄如此行为,却使人难于同情他们了!”看完随又将来书交回二 堡主琵琶手舒伦。 二堡主舒伦又将那封信传给兄弟们看了,一时间,怒气冲满了全室。 原来,那封来信是要舒家堡从速疏散全堡妇幼,准备于明晚三更作一生死之斗,如果舒家堡自甘认输,则就无需作疏散妇幼之举,尽可以妇孺生命作掩护,他们是不屑于来向舒家 堡动手的。 这封信与其说是战书,不如说是对舒家堡的一种侮辱,使舒家堡的处境非常尴尬,以舒家堡的声望,要说被金风叟柯正雄迫得疏散妇孺以对,那还成什么话? 可是,如果不疏散妇孺,人家已把话说在前面,这就表示自认不敌,甘心藏在妇孺后面,乞怜保命,这岂不照样把舒家堡的脸丢尽了。 总之,这封书信,非常不好处理,是对方有意借舒家堡向三堡四派示威的。不论明晚之战如何,舒家堡的人,是丢定了。 骆人龙心里有数,晓得这封信一定出于红柳庄卓老五的主意。 徐少麟在窒息的空气中,哼了一声道:“小花子没有时间久候了!” 五堡主舒侃大吼一声,道:“本堡主先毙了你再说!”扬掌向徐少麟扑来。 徐少麟满脸不屑之色,动也不动。 二堡主琵琶手舒伦错步伸臂,拦住五堡主舒侃道。“五弟,你不能不顾及本堡正大门派的声名。” 五堡主舒侃只气得气喘吁吁,作声不得。 徐少麟却得意洋洋地道:“这叫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过去对付日月叟骆老爷子的手段,又何尝见得人。” 舒氏兄弟保持身份,只有充耳不闻。 骆人龙轻笑一声,幌身来到徐少麟面前,伸手向徐少麟一指,徐少麟错步旋身,一连使了好几种身法,都没有躲开骆人龙的一指,只觉“天门穴”一麻,整条右臂就抬不起来了。 徐少麟厉笑道:“你们舒家堡就会欺软怕硬!” 骆人龙正色道:“我不是舒家堡的人,少侠不要误会了。” 徐少麟翻眼道:“反正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要怎样?” 骆人龙道:“在下姓铁名钰,要请你带一句话给金风叟柯正雄,就是他们与舒家堡明晚之约,由在下接下了。” 徐少麟嗤鼻道:“凭你接得下?” 骆人龙道:“在下接不接得下,届时自有柯大侠权衡重量,你只要把话带到就是了。” 一顿,又道:“你知道我刚才点了你 什么穴? 徐少麟道:“这问题难不倒三岁小童,谁不知道是‘天门穴’” 骆人龙道:“‘天门穴’乃是极为普通的穴道,在下手法特殊,只要你们有人解得了你的穴道,在下便不再承揽你们约斗之事。否则,在下希望你们能取消明晚三更之约。” 徐少麟嘿嘿笑了一声,转向二堡主舒伦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二堡主舒伦道:“只要你们能了解铁少侠所点的穴道,我们舒家堡……。” 忽然,五堡主舒侃截口叫了一声:“二哥……”意思非常明显,是要二堡主舒伦不可将舒家堡的命运轻易的寄托在骆人龙身上。 二堡主犹豫了一下,转望矮昆仑铁掌郝雄,见矮昆仑含笑点了一点头,于是二堡主舒伦才断然接下去说道:“舒家堡认败服输!” 徐少麟扬声道:“好!就这么说,小花子告退了!” 他“天门穴”被制,却是眉头也不皱地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四堡主舒佑跟上前去,道:“徐少侠,老夫送你一程。” 徐少麟和四堡主舒佑走出之后,二堡主舒伦一叹道:“要不是铁少侠挺身出面,我们舒家堡这次的人可就丢大了。” 矮昆仑铁掌郝雄笑道:“有铁小兄弟在座,老夫早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真不知你们怎能结识到这位武林奇葩的,看来你们舒家堡,时来运转,要在三堡四派中脱颖而出,独秀于 各门名派了!” .舒玉珍喜洋洋的抢着把结识骆人龙的事说了出来,接着又道:“郝爷爷,玉儿这次的功 劳不小吧!” 舒震川“噗嗤!”笑了一声,舒玉珍不等他开口,灵眸一瞪道:“大哥,你笑什么?” 舒震川那敢招惹这位娇纵惯了的妹妹,忙改口道:“没有什么,我是笑金风叟柯正雄也真倒霉,好容易凑上本堡空虚的机会,却又被你无巧下巧地请来铁少侠,看来他们要大失所 望了。” 舒玉珍更是高兴道:“这叫:善人天佑,洪福齐天!” 矮昆仑铁-郝雄忽然哈哈大笑道:“玉儿以后你得好好看住我这铁小兄弟,可别叫他跑了。”这话含意很深,舒玉珍高兴头上,不及细想,满口答应道:“我寸步不离,看他怎 么跑得了。” 引得大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舒玉珍正色道。“你们笑什么!”话说完,也会意过来,当时羞红着脸,跑了开去。 骆人龙也颇觉不是味,蓦地站起向矮昆仑铁-郝雄道:“老前辈可有兴趣到外面去走走?” 矮昆仑都雄先是一怔,旋即就明白了骆人龙的意思,知道他是要在事先打探一下金风叟柯正雄等的动向,当下推座而起道:“小兄弟有兴,在下奉陪!” 舒氏兄弟也是老江湖了,哪有看不出骆人龙意思的道理?却因骆人龙未邀请他们,不好意思自动要求参加。可是此行要不参加,又显得舒家堡不够人物,三兄弟对望了一眼二堡主 舒伦找了个借口道;“郝伯伯,四弟送那徐少侠马上就会回来了,由他带路,可减少你们寻 找的麻烦。” 骆人龙笑道“贵堡果然不凡,处处都留上心了。 二堡主舒伦道:“在江湖,言江湖,我们跟踪徐少侠乃是应有的措施。” 骆人龙道:“金风叟不是普通人物,他所派出的人,只怕不是任人跟踪的哩。” 话声甫落,果见四堡主舒佑垂头丧气而回,道:“那少年花子滑溜得很,竟被他逃脱了。”. 二堡主舒伦听了,默然不语,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凭舒家堡的名头,竟连一个少年花子都跟踪不住,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 矮昆仑铁掌郝雄朗声笑道:“老二,你陪我们走一趟吧,那地方我知道。” 二堡主舒伦带了那封信,三人出了舒家堡,由矮昆仑铁掌郝雄引导,不但找到了金风叟柯正雄等人隐身之地,而且也未遭到任何阻挠。 矮昆仑铁掌郝雄老脸生辉,大觉光彩,带着二人耀上一株虬枝苍松,指着东北方十丈外一座茅屋道:“那座茅屋,就是他们临时的发号施令之地。” 那茅屋刚好有一扇窗户正对虬松这边,更由于他们都是居高俯视,十丈远近,如同-尺,所以屋内情形看得甚是分明。再加默运神功,连屋内的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屋内共坐有四个人,那是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红柳庄五庄主和黑煞手郑昆。 矮昆仑铁掌郝雄不知道骆人龙认识他们,便一个一个指给骆人龙认了。 骆人龙暗中好笑,谢了矮昆仑铁掌郝雄的指点。 就在此时,只见一条人影,飞落在茅屋外面。 屋内金风叟柯正雄问了一句:“谁?” “晚辈徐少麟!”屋外人影垂着玉臂走进屋内。 原来,徐少麟为了摆脱舒家堡的跟踪,按照预先计议,多走了不少路,所以,他虽是先离开舒家堡,却反而落到了骆人龙等人后面。 徐少麟走进茅屋,屋内四人见了他的情形,不由异口同声问道:“少麟,遭到了什么事?” 徐少麟硬朗地道:“我被人点了“天门穴”,你们先把我的穴道解了再说。” 金风叟柯正叟道:“四弟,你快为少麟解开穴道。” 飞云叟李守义一掌拍在徐少麟“下廉”穴上,却只听徐少麟“哟!”了一声,痛得冒出了黄豆大的额汗。 这现象十分反常,飞云叟李守义一皱眉头道:“二哥,小弟解不了!” 黑煞手郑昆接口道:“有这种事?”出手一指,点在徐少麟“大腿穴”上。 徐少麟这次更惨了,只听他厉号一声,全身痛得只打颤却依然未能解开徐少麟被制的“天门穴。 要知“大渊穴”和“下廉穴”,都是解“天门穴”禁制的穴道,飞云叟李守义和黑煞手郑昆二人所用的手法虽有不同但都没有弄错。 如今,他们二人竟然都失败了。 红柳庄主一耸剑眉道:“让我也来试一试。” 徐少麟愁眉苦脸地一闪身道:“五庄主请先想一想,万莫轻易出手,我实在受不了。” 红柳庄五庄主原没有十分把握,点头道:“也罢!且让我先用内力搜一搜你被制的经脉。”拉起徐少麟被制的手臂,掌心对掌心,内力源源透入徐少麟体内。 过了半天,摇头道:“这种手法,我也解不了。” 金风叟柯正雄道:“你们都解不了,我也不用试了,少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少麟先咽了一口口水,清了一下嗓子,绘声绘影地把一番经过和骆人龙的话照实说了一遍。然后又道:“那年轻人厉害异常,我看明天晚上也用不着去自找没趣了。” 四人听了,都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事非常辣手。 黑煞手郑昆忽然道:“我们要放弃了这个机会,只怕这口恶气再也出不了了。我看还是和他拚了再说,反正我们已经失去了人龙,苟延残喘活下去也乏味得很。”其它之人,都是一脸戚容,显然心情都很沉重。 骆人龙遥遥看在眼中,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和愧歉。 但是,这时,他又不能把实情告诉他们,因为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实情,以后的戏便演不逼真了。 这是感情的负担,骆人龙心里的痛苦,又岂是笔墨所能形容的。 茅屋内诸人失望的心情,都显露在脸上。 过了许久,金风叟柯正雄才沉重地道:“五庄主,我们这次只有放过舒家堡了。” 红柳庄五庄主也是一叹道:“我们千虑一失,万万没有想到舒家堡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高人,看来也只有这样了,这次的事情在我来说,真是平生奇耻大辱,总有一天,我要斗斗那 位铁钰,才消得了今日心头之恨。” 徐少麟哭丧着脸道:“我的手臂怎样办哩?” 黑煞手郑昆喝斥道:“你要不怕给你死去的大哥丢人,尽可到舒家堡找铁钰去!” 徐少麟咬牙切齿道:“郑伯伯,你放心,在敌人面前,我是半滴眼泪也不会掉的,下次我 遇到那铁钰时,也非叫他残去一臂不可!”眼中射出了恨毒的棱芒,老远的距离,也看得骆 人龙暗中为之担心不已。 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而是为徐少麟悟出了“天魔内功”之事,深感不安。 这时,骆人龙向二堡主舒伦要了那封信,引吭发出一声清啸,人便象大鸟-般,带着啸声,一掠十丈,穿窗入了茅屋。 堡主舒伦跟着纵身欲起,矮昆仑铁掌郝雄却一把拉住他,轻声道:“铁小侠此举必有道理,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误了他的事!” 骆人龙鼓袖生风,人如飞天神龙,从天而降。 屋内案头桐油灯焰,被他所带出的劲风,压得向下一偃,等到火焰复扬时,他已站在金风叟等人面前朗声发话道:“在下铁钰,久闻四位老前辈盛名,特来拜访谢罪,并有几句不 堪入耳之言,奉告各位。” 他说话的声音锵然震耳,目的在使屋外的舒伦完全听到,以取得他的信任,而达成自己分化三堡四派的愿望。 其实这时骆人龙面里背外。二堡主舒伦他们根本就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他本可用眼色表露自己的身份,暗中与金风叟等相认,串通起来演一出瞒天过海的双簧。 这样一来,一则可以释解金风叟对他的怀念和感情上的负担,再则,更可得到人力上的支援。 可是,骆人龙却毫未考虑这样做,他知道一个很小的错误,都可能导致他整个计划的一败涂地,这样做,终究不免会露出破绽的。 所以,骆人龙宁可负担感情上歉疚,暗吞眼泪,也非假戏真做不可,不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决不透露实情。 骆人龙虽是气势滔滔地闯入茅屋之内,双目精芒毕露,死死地盯在金风叟柯正雄等四人脸上,可是,他内心又何尝不是痛苦到了万分,只是,这时没有人能够了解他的心情罢 了。 骆人龙的突然现身,确然使屋中众人大吃了一惊。 好在他们都是江湖上极有身份地位的人,惊而不乱,都未贸然出手。 只有徐少麟,到底年纪幼小,沉不住气,用那只没有被制的手臂,指着骆人龙道: “他,他就是点我穴道的人。” 就在这一句话之间,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黑煞手郑昆和红柳庄五庄主等四人,已经占好了有利的地势,而且,目光交适间已有了默契。 这些情形,都落到了骆人龙眼中,使骆人龙对他们处事的沉着,大是钦佩。 但骆人龙乃为有所表现而来,在气势上一点都不能落于下风,所以,他根本不让红柳庄五庄主有施展长才的机会,便抢先打了一个哈哈,俊目四顾,眼光落在徐少麟身上,笑道: “徐少侠你也是刚回来么,在下适才相托之言,少侠如未转告,便用不着再说了。”言罢, 一弹指,虚空点在徐少“大渊穴”上,徐少麟痛苦顿失,一条左臂又转动自如了。 黑煞手郑昆也曾在徐少麟“大渊穴”上点了一指,同样的一指,黑煞手郑昆解不开徐少麟被制的穴道,由此可见骆人龙这一指,别有奥妙。 接着,骆人龙大大方方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一点也未将金风叟他们的敌视态度放在心上,笑了一笑,反客为主地道:“各位老前辈也请坐!” 这样一来,四位江湖奇人,那还能不改容相向,否则,他们便要人批评不够气度了。 红柳庄五庄主拱手道:“铁少侠神威懔懔,好不令人景仰!”坐在骆人龙的左边。 金风叟柯正雄摇了摇头道:“老了,我们都老了!”坐在骆人龙的右边。 接着,飞云叟李守义和黑煞手郑昆也都各自坐下。 只有徐少麟,要坐时已经没有了椅子,只好站在一旁。 这时,屋外树上的矮昆仑铁掌郝雄低声对二堡主舒伦道:“铁少侠智勇兼具,对人德威亚济,真不愧是天香老前辈的传人,你们舒家堡如想光大发扬,便应好好交结他。” 二堡主舒伦这时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竟未回答矮昆仑铁掌郝雄的话。 矮昆仑铁掌郝雄声音一沉,叫了一声:“舒伦!” 二堡主舒伦一震道:“郝伯伯,什么事?” 矮昆仑铁掌郝雄见他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也懒得重复再说,只责问道:“你在想什么?” 二堡主舒伦皱眉道:“小侄在想,铁少侠处事有节有度,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人?” 矮昆仑铁掌郝雄眼睛一瞪道:“你怀疑他?”语气中充满了不快。 二堡主舒伦嚅嚅地道:“小侄确实有点怀疑他,可是又想不出充分的理由来作根据,天香老前辈隐居之地,小侄也去看过,更不容人不相信他不是天香老前辈的传人。” .矮昆仑铁掌郝雄对骆人龙已是深具好感,所以处处为骆人龙辩护,他道:“铁少侠乃是 一代奇才,又加天香老前辈不世奇人的教养,他的成就,自然不是我们用常理所可衡量的, 何况,他在大别山,也时时外出,难道他就不会在暗中学到一些世故么?我觉得你们真是杯 弓蛇影,想得太多了。”接着,停了一下,又补充一句道:“震川他们能遇见铁少侠,还不 就是在外出的时候。” 二堡主舒伦点头道:“郝伯伯,你的话自是不会错的,可是,据终南传来的消息,骆人龙因慑于我们三堡四派的人多势大,明知难敌,会声言要采用各种手段来对付我们,所以, 我们三堡四派对于新结交的人,都存有三分保留态度。” 矮昆仑铁掌郝雄笑道:“骆人龙明明在大别山死了,你们还有什么放不了心的?” 二堡主舒伦道:“可是,我们始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太行三煞的毒火加上滚热的炎水,如还能找到尸体,那简直是天下奇谈了,何况,骆人龙之死,是瞽目空空亲目所见,瞽目空空是你们三堡四派请出来的人 难道他还会骗你们不成?” 二堡主舒伦一叹道:“可是,大家都认为瞽目空空的态度有点暧昧,再则,他也未将《天魔宝录》交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得到《天魔宝录》?唉,总之千头万绪, 实在令人心烦。”- 矮昆仑铁掌郝雄笑道:“我觉得你们太多心了,近乎庸人自扰!” 二堡主舒伦一时缄默不再开口,也不知他是不是已被矮昆仑铁掌郝雄说服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骆人龙年轻气旺,不知自剑锋芒,操之过急,才惹得二堡主舒伦这老江湖动了疑心。 但有些地方,对骆人龙也着实有利,他预先服药,改变声音,这还是小问题,他最妙的一着棋,是请二堡主舒伦他们进入天香散人的隐居之地。那谷口的桃花障-,谷内的人间仙 境,以及大黑虎和洞中的一切,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使人无法否定他天香传人的身份。 外面树上二人这几句话说完,屋内谈话已经开始,立把矮昆仑铁掌郝雄和二堡主舒伦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这次先开口说话的,是红柳庄五庄主,只听他放声而笑道:“铁少侠不要给我们脸上贴金了,你的话已由少麟转达了,他的穴道,我们也解不开,只看少侠有什么吩咐了。” 红柳庄五庄主何等心智,不但看出骆人龙功力极高,并已猜出骆人龙必有同伙隐身在外。更且推出骆人龙的同伙就隐身在窗外不远处的那株苍松上。 由此,便不难想象得到,自己这边这次的安排,也早就落在人家算中了。红柳庄五庄主素以智谋著称,平日行事,都是谋定而动,如今,自己的计划既已出了毛病,当然便不会 再鲁莽行事了。 这件事,要没有红柳庄五庄主参与,单由金风叟、飞云叟和黑煞手三人主持,很可能会为了虚名,而不计后果。 但是,目前因为有红柳庄五庄’主在座,而金风叟等人又极为尊重他,所以,骆人龙料想,他们是不致走极端的了。 再一听红柳庄五庄主说的口气,大有“我们可以谈谈” 的意味,骆人龙更是大放宽心,不必虚假出手,给几位老人家难堪了。 骆人龙微微一笑,递还金风叟那封信函道:“这封信仍请柯老前辈考虑考虑?” 金风叟柯正雄一怔,正不知是否应收回那封信之际,红柳庄五庄主已伸手接了过去,道:“看在铁少侠的金面上,我们取消明日之约就是!”口气一转,又道:“不过,在下要 向铁少侠请教一二?” 骆人龙道:“在下洗耳恭听。” 红柳庄五庄主道:“请问铁少侠与舒家堡是何渊源?” 骆人龙道:“萍水相逢,偶然作客。” 红柳庄主道:“铁少侠对我们观感如何?”这句话问得使骆人龙很不好回答,他不禁颇为作难的沉吟了一下。 但也因为有此一问,激发了骆人龙的灵感,正好借此机会,让隐身暗中的舒伦,听听人家的想法,同时,也给自已铺好向舒家堡查问此事的道路,于是,正色道:“在下初出茅 庐,正因不明双方内情,特来有所请教。” 红柳庄五庄主道:“少侠如果知道了内情,只怕就不会再支持舒家堡了。” 骆人龙道:“这话卓庄主未免说得太早了,片面之词,在下从不轻易相信的。” 红柳庄五庄主一笑道:“在下也是局外之人,但却站在柯大侠一边,我相信柯大侠自会给少侠一个满意的说明的。” 骆人龙转向金风叟柯正雄道:“请柯老前辈不吝赐教。” 金风叟柯正雄苍容一戚,先长叹了一声,才把日月叟骆一飞被害之事,源源本本,不厌其烦地说了出来。 骆人龙乃是有心之人,当金风叟柯正雄将事实说完之后故意剑眉一轩,道:“就事论事,三堡四派当时的出发点,乃是本于武林公义,不能说不对,柯老前辈由于结义情深,所以事 后又后悔了。” 金风叟柯正雄痛心地狂笑道:“老夫一心公正,大义可以灭亲,并不是因为结义情深而后 悔,而是发现我们大哥是被三堡四派阴谋害死的,因为我们大哥根本就没有学过《天魔宝 录》上的武功,事后待我持着证据向三堡四派陈述,他们却是推三推四,不予理会。” 骆人龙道:“公义之事最是难办,我觉得柯老前辈应该体谅他们的苦心。” 金风叟柯正雄大声道:“他们假公济私,不外乎记恨私仇骆人龙道:“有这等事?” 金风叟柯正雄肯定地道:“他们三堡四派只手进入,私自成立了一个评审团,参加者,一 半以上都是曾经败在我们大哥手下的人,你说他们不会‘无私有弊’么?” 骆人龙道:“听说三堡四派持有骆老前辈邀约隐世凶人以为害武林的书信为证,这总假不了吧!” 金风叟柯正雄轻蔑地笑道:“他们有田巧那等伪造圣手,什么假东西做不出来!” 骆人龙觉得这些话,已足够他运用的了,于是一笑而起道:“多谢指教,在下告辞!? 他这突然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的意味。骆人龙更是大放宽心,不 必虚假出手,给几位老人家难堪了。 骆人龙微微一笑,递还金风叟那封信函道:“这封信仍请柯老前辈考虑考虑?” 金风叟柯正雄一怔,正不知是否应收回那封信之际,红柳庄五庄主已伸手接了过去,道:“看在铁少侠的金面上,我们取消明日之约就是!”口气一转,又道:“不过,在下要 向铁少侠请教一二?” 骆人龙道:“在下洗耳恭听。” 红柳庄五庄主道:“请问铁少侠与舒家堡是何渊源?” 骆人龙道:“萍水相逢,偶然作客。” 红柳庄主道:“铁少侠对我们观感如何?”这句话问得使骗人龙很不好回答,他不禁颇为作难的沉吟了一下。 但也因为有此一问,激发了骆人龙的灵感,正好借此机会,让隐身暗中的舒伦,听听人家的想法,同时,也给自己铺好向舒家堡查问此事的道路,于是,正色道:“在下初出茅 庐,正因不明双方内情,特来有所请教。” 红柳庄五庄主道:“少侠如果知道-了内情,只怕就不会再支持舒家堡了。” 骆人龙道:“这话卓庄主未免说得太早了,片面乏词,在下从不轻易相信的。” 红柳庄五庄主一笑道:“在下也是局外之人,但却站在柯大侠十边,我相信柯大侠自会给少侠一个满意的说明的。” 骆人龙转向金风叟柯正雄道:“请柯老前辈不吝赐教。” 金风叟柯正雄苍容一戚,先长叹了一声,才把日月叟骆飞云叟李守义闷闷地道:“难道这会是天意么?” 红柳庄五庄主蹙眉道:“这人出现得太奇怪,我们得好好摸一摸他的底,在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以前,我们暂时只好忍住这口气。” 这时,大家的心情,都是无比地沉重。 忽然,徐少麟没头没脑的“呵”了声道:“各位老前辈可曾发现这人的眼睛象谁?” 金风叟柯正雄一楞,道:“你是说他的眼睛似乎很象人龙!” 飞云叟李守义接口道:“一经提起来,我好象也有这种感觉。” 黑煞手郑昆沮丧地道:“眼睛象人龙有什么用,只可惜人龙已经死了!” 大家一时又都丧然若失—— 第九章 隔晚,骆人龙以一指之力,就消止了金凤叟柯正雄等人对舒家堡的寻衅,使金风叟他们自认这次计划胜算不大,而不战自退。 这并不是说骆人龙对舒家堡改变了看法,而是,骆人龙衡量利害得失,觉得金凤叟他们这次纵能捡到若干便宜,使舒家堡吃次大亏,但对于他目前进行的报仇策略,却是有百害而 无一利的。 反之,如果他把金凤叟他们发动的这次袭击阻遏住了,则他在舒家堡的声望,将更大大的增加,进而打入其他二堡四派,就比较容易了。 所以,他下狠心这样做了。 今天一早,他预期的效果果然就产生了。 骆人龙调息未毕,便发现门外不时有人前来视探,待他收功起身,“二三四五”四位堡主,立即肃容而入,向他正式表达谢意。_ 尤其那目中不大有人的五堡主舒侃,竟也狂态全敛,对骆人龙有了出自内心的敬服,更使骆人龙信心激增。 继四位堡主之后,矮昆仑铁掌郝雄也进来和他谈了一阵。 矮昆仑铁掌郝雄前脚方出门,舒玉珍接着又进来了。 舒玉珍因怕骆人龙听烦了应酬话,一进门,就笑道:“铁少侠你不要皱眉头,我不是来向你说恭维话的!” 骆人龙也笑道:“这样说来,姑娘是来骂在下的了。” 舒玉珍连声道:“岂敢!岂敢!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骂你呀。” 骆人龙道:“那么,姑娘的来意究竟是什么呢?” 舒玉珍笑道:“铁少侠,你难道忘了到本堡来的原意了么?” 骆人龙“哦”了一声道:“在下这就随同姑娘前往,为令堂检查病情就是” 舒玉珍忽地嫣然一笑道:“其实,看病倒不急在一时,家母只是想和铁少侠见见面,谈谈话。” 骆人龙奇道:“令堂这是什么意思?” 舒玉珍花容泛起一阵娇羞,轻启朱唇,垂首道:“这个,我不知道。”微微一顿,叫了一 声:“铁少侠!……”似是有话思说,却又好象感到难以启齿。 骆人龙道:“姑娘,有什么话?]请说无妨。” 舒玉珍费了极大的劲,才鼓起勇气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骆人龙道:“说什么商量,只要姑娘吩咐,在下无不尊命。” 舒玉珍玉面微红地道:“我想请你在见到我娘的时候,能矾以后辈之礼,莫再‘在下’,‘在下’的……” 骆人龙暗忖道:“糟了!要报仇,我只好忍下这口气了。”心是虽是决定了,表面上却不 马上答应,眉峰一蹙,故意沉吟道:“这个?这个?……” 舒玉珍“唉”了一声截口道:“我原也知道,以你天香老前辈弟子的身份,在目前武林中,江湖,辈份只怕已是无人可及,可是,可是,你如果要食古不化,重视这点空洞的辈 份,见了人都看成了你的晚辈,那还会有真正的朋友么?所以依我看,倒不如自居后辈,处 处还可得到人家的爱护,将来好处多得很哩!” 骆人龙心中一动,猜出了舒玉珍一半心意,不由得瞧着她脸上,暗中一叹忖道:“你真是作茧自缚,自找苦吃了!”心有所思,答话未免迟了一点,因为他的俊目盯在舒玉珍脸 上,舒玉珍被瞧得不好意思,啐了他一口,道:“你答不答嘛?” 骆人龙见了她这付神态,也觉得甚是有趣,不由逗她道:“我……不……”一字一顿,慢吞吞的。 舒玉珍急得打断他的话道:“什么?你不肯!” 骆人龙笑道:“姑娘,你莫会错了意,我是说,我不能不答应你。” 舒玉珍昵了骆人龙一眼,跺脚道:“你这人真坏!还不快走!” 二人走在路上,舒玉珍又偷偷的要骆人龙在背着人的时候,改叫她珍妹,而她则已先叫了骆人龙一声:“钰哥哥!” (各位读友请别忘了,骆人龙这次用的假名,是叫铁钰),骆人龙虽是满腹仇火,却硬不起心肠来拒绝这个美丽少女的绵绵情意,非常矛盾地点头答应了。 舒家堡因是武林世家,堡中来往的江湖人物极多,本来武林中人对于一般世俗礼禁,并不十分重视的。 可是,舒家堡因为争得了武林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少不得处处讲究起来,在居室方面,便有了内外之别。平时,普通江湖朋友,很不容易进入内院一步。 舒玉珍带着骆人龙穿过外院雄伟的建筑,来到一片高大的松林之前,穿过松林,回头便因松林的阻隔,见不着外面房屋了。 前面横着一堵红墙,由正中拱月门看进去,只见墙内花木扶疏,楼台亭阁,别有天地,拱门内,闲散的站着两个中年劲装汉子,他们明明是内院守护之人,但由于他们态度闲散, 看来却有似游客。 所以,给予人们的印象,并没有杀气腾腾的气息。 舒玉珍和骆人龙走到月门边,那两个汉子也有心无意地踱了过来。 舒玉珍向那两个汉子打招呼道:“二位大叔,这位就是铁少侠,来给我妈看病的。” 两个中年汉子脸上流露出无比尊敬之色,道:“铁少侠,请!”踱着步子走了开去。 舒玉珍笑向骆人龙道:“钰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已是舒家堡人人景仰的大人物了。” 这确是事实,骆人龙自己也已看了出来,这原是他苦心制造的结果,心里虽是高兴,但因是由舒玉珍口中说出来,他便不得谦让二句道:“这是贵堡看在家师份上,对我未免过份 偏爱了,我真汗颜得很。” 舒玉珍瞪了骆人龙一眼道:“钰哥哥,你说话这样生分,教人好不难过。”脚下用力,娇躯一拧,先进了拱月门。 骆人龙赶上一步道:“珍妹,你为什么生气了?” 舒玉珍自己也莫名其妙,哪里说得出理由来,而骆人龙的一声“珍妹”,更叫得她心里甜甜的,不禁自怨自艾,暗骂目已道:“我真是好没来由,他说两句客气话,我为什么就这 样小心眼哩。” 舒玉珍心中暗悔,脸上露出笑脸道:“真是!谁生气了,还不快走,妈在等着你哩!” 骆人龙一笑,跟在舒玉珍身后,穿过连片精舍,最后,来到一条两边翠竹夹道的羊肠石子小路上,石子小路上苍苔满布,前面尽头,却是一座普通平房。 骆人龙心里奇怪,舒玉珍为什么带自己到这里来,她莫非是有意捉弄自己的么?转念间,二人已经到了那平房的门口。 一进门是一间小厅堂,-怖置得清雅脱俗,骆人龙见了,不由得又马上改变了原来的想法。 舒玉珍先请骆人龙在厅堂内坐下,青衣丫环献过香茗后,舒玉珍道了一声:“少陪!” 便走到对间去了。 过了不久时间,舒玉珍走出来道:“妈请你卧室相见。” 骆人龙嗫嗫地道:“这……这……不太方便吧!” 舒玉珍耸鼻嗤声道:“你真迂腐,我妈是上了年纪的人,怕什么?” 骆人龙也觉得自己太拘礼了,既是为人家看病,就不能顾忌这样多,在必要的时候,就是-位大小姐的香闺,也是免不了要进去的,当下一笑道:“我又不对了!” 舒玉珍也笑道:“你不是说我太直率了吧?” 骆人龙说不过她,只好笑着不答话,跟她进入里间。 这间房间比外面的客厅还要大的多,更由于房中家俱很少,使人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靠北面床边,一张紫藤躺椅上半坐半卧的,坐着一位中年妇人,这中年妇人脸上轮廓很美,只因病得久了,肌肉消瘦,她真正的美,只能从想象中去揣测。不过她那慈祥的微笑, 却使骆人龙一见之下就知道她是一位仁慈的妇人。 舒玉珍叫了一声:“妈!”跑过去扶起了舒夫人。 骆人龙记得舒玉珍的话,长揖为礼道:“晚辈铁钰,叩见夫人!”作势要拜下去。 舒夫人笑道:“铁少侠免礼,病妇如何当此大礼,珍儿,快叫铁少侠不要客气。” 骆人龙原就不想真的拜下去,听了舒夫人的话,便尽量把动作放慢,同时,向舒玉珍望去,希望她来阻止自己,自己便可不向仇人之妻跪拜了。 可是,这时的舒玉珍却只是瞧着他微笑,毫无阻止他跪拜的意思。 骆人龙实在挨不下去,只好咬牙向舒夫人拜了一拜。 舒夫人又令舒玉珍搬来一张椅子,让骆人龙在她旁边坐下。 舒玉珍这倒是高高兴兴做了,而且,还亲自为骆人龙泡了一杯茶。 骆人龙只想早些为舒夫人看过病,告退出去,但几次提起看病的事,舒夫人却都不着急地笑着道:“几十年的老病了,急也不急在一时三刻,今天难得我感到高兴,我们还是先谈 谈吧!” 骆人龙无奈,就只好陪着她谈了。 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接着舒夫人便盘问起骆人龙的家世和师门来。 说到骆人龙的师门,骆人龙还是那一套老话,自认是天香散人的弟子。关于这一点,因为舒夫人早已由舒玉珍口中得知,所以舒夫人只是微笑地听着,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只有说到骆人龙的家世时,骆人龙便觉的情形有些不对,因为舒夫人问得太祥细了,真叫他在捏造姓铁的身世时,差一点露出马脚来。 骆人龙唯一的办法就是说,自己乃是一个孤儿,关于父母的事,都已记不大清楚了,可是,舒夫人却认为骆人龙既是天香散人之徒,以天香散人之能,决不会查不清骆人龙的身世 的,同时,也认为骆人龙自己那能这样糊涂,不作明白身世的打算。 于是她以各种话,来激发骆人龙回忆,骆人龙含糊地应付过去了。 最后,舒夫人又问骆人龙身上有没有什么可资追溯的纪,念物品。 骆人龙被逼急了,突然,想起慈母曾留给自己一只玉佩,一直就佩在项间,因为成了习惯,自己差不多都把它忘了。 同时,他觉得这只玉佩既是慈母之物,当不至泄露出他的身世来。 当下为免舒夫人的过份罗嗦,他只好将那玉佩取出,双手呈给舒夫人道:“晚辈想来想去,或许在这玉佩上,可以找出我的身世。” 舒玉珍“噗嗤!”一笑道:“什么想来想去,你原就心里有数,只是不愿说出来,要不是妈为人精细,真还就被你瞒过了呢?” 骆人龙看了她一眼,有口难言。 这时,舒夫人望着骆人龙微微一笑道:“铁少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不厌其烦地盘问你么?” 骆人龙一怔,摇头道:“晚辈愚鲁,不敢妄测。” 舒夫人长叹一声道:“我查问你的身世,一来,是为了我们这个淘气的丫头,二来,是因为我忽然发现你的脸型极象一个人。” 骆人龙一听舒夫人说他极象一个人,不由大为悬心,生怕因此出了毛病,顾得有点心慌意乱地道:“夫人觉得晚辈有点象谁?” 舒夫人笑了一笑,没有马上告诉他,却从舒玉珍手中要过骆人龙取下的玉佩,仔细端祥了起来。 骆人龙提心吊胆,偷偷地瞥过去。 只见舒夫人脸上的神色极为严肃,而且,非常明显地时时起着变化。 蓦地,舒夫人抬头向他问道:“这玉佩的左下角,可是你自己碰坏的?” 骆人龙不由自主地点了一点头。 舒夫人吩咐舒玉珍到她百宝盒里取来了另一块玉佩,比给骆入龙看道:“铁少侠,你这玉佩的左角在未损坏以前,是不足也有一条这样的横线?” 骆人龙见舒夫人那块玉佩与自己的玉佩形式虽完全不相同,但自己的玉佩左下角过去确曾有一条舒夫人那块玉佩相同的横线,只因在古洞练艺时,不小心在镗乳石上碰缺了。 这 时,骆人龙已意识到自己这块玉佩和舒夫人一定有着非常关系,开始本想编一套说法,-混 过去,但,继之一想,又觉得不大妥当,因为这位舒夫人委实太精明了,万一措词不当,可 能反而更糟。 同时,事实摆在面前,舒夫人要不把事情弄明白,也决不会中途放手。 要避免麻烦,只有坦直的承认了。 于是,骆人龙硬着头皮道:“夫人睿智,明察秋毫,我这玉佩在未损坏前,左下角确也有一条横线。不知夫人何以知道的?” 舒夫人苍白的脸上,泛起兴奋的光彩,道:“令堂可是姓牟?” 骆人龙道:“夫人可是认识家母?”这话当然是承认他母亲姓牟了。 舒夫人笑道:“我问完了话,自然会把实情告诉你,现在,你再把令堂的闺名告诉我吧!” 骆人龙恭声道:“先母讳慧娴。” 舒夫人脸容一惨道:“孩子,你可知道我是你什么人么?” 骆人龙凭舒夫人这一声孩子,已猜出舒夫人必是慈母的什么亲人,不禁更加耽心对方会从慈母而想到父亲,他一面筹思应付之策,一面摇头道:“晚辈从未听先母提起过夫人。” 舒夫人叹声道:“这也难怪,你娘原不知我和珍儿他爸结璃之事。”接着,又叹了一声,道:“唉!我又何尝知道你娘嫁给了令尊呢,我们已三十年没见面了。” 骆人龙听了这话,这才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不论以后的情形如何发展,自己的身份当不致暴露了。 他定了一定神,道:“夫人……” 舒夫人笑着截口道:“不,孩子,你该叫我姨妈!” 骆人龙一愕,只听舒夫人柔声又道:“我娘家姓陈,你妈是我姑母的独生爱女,我虽比你妈大四五岁,但我们做闺女时,却极是投缘,就好象亲姊妹一样。”停了一停,叫玉珍姑 娘给她倒来一杯茶,润了一下嗓子,又接道:“我们年轻时都有满肚子奇想,整天做着一厢 情愿的美梦,有一天,我爷爷,也就是你的老外公,给了我们一人一块玉佩,于是,我们在 分别的时候就各在玉佩上做了-个同样的记号,希望有一天,这两块玉佩……这两块玉佩 ……能带给我们某种快乐。” 说到最后,连停了,两次,明明有点言不由衷,不是真心话。 舒玉珍娇笑道:“娘!现在这两块玉佩碰头了,你高兴么?” 舒夫人轻轻地摸看骆人龙那块玉佩的缺角,瞧了一瞧骆人龙,又瞧了一瞧舒玉珍,似要说什么,忽地,“唉哟!”尖哼一声。 她的心气又痛起。来了。 舒夫人的心气痛,似乎比往常更厉害了。 舒玉珍只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妈!妈!你怎么了?” 骆人龙连忙点了舒夫人一处穴道,舒夫人这才稍稍缓过气来,口里含含糊糊地说道: “可惜!可惜!缺了一只角!” 骆人龙叫了一声“姨妈!”道:“你现在觉得怎样了?” 舒夫人戚然笑道:“你们放心,我只是老毛病发了,没有什么!”接着!又自言自语地道:“难道这是天意么?不,人力可以胜天,我不能对不起,慧妹!” 这话骆人龙和舒玉珍都听不懂,却又不敢多问。 骆人龙伸手搭在舒夫人腕脉上,静静的细察了片刻,道:“姨妈,你放心。待你一觉醒来,便会痛苦全失了。” 话声一落,又点了舒夫人睡穴,回顾舒玉珍道:“珍妹,你去把何首乌取来。”舒玉珍这时心里,真是忧喜参半,骆人龙以后真是她的钰哥哥了,可是母亲的病也更重了,也 不知骆人龙是否真有回天之力。 这时她再也没有心情放刁,乖乖地把何首乌取出来,交给骆人龙。 骆人龙身上带着万年沉香,就在房中点起,火头上昌起一缕灰白色的香烟。 骆人龙将香头移近舒夫人身边,一面用左手凌空发出指力,把那一缕香烟,逼向舒夫人鼻中,一面又用右手搭在舒夫人腕脉上,缓缓渡入一股热流,在她体内逡巡起来。 那缕香烟便在外压内吸之下,,穿行于舒夫人五藏六腑之间。 要知,万年沉香,有去邪通郁之功,骆人龙以其烟气游熏舒夫人五脏六腑,等于把舒夫人的五脏六腑作了一次洗涤 当然,这种洗涤之法,除非施为者有足够的功力,是很难收到效果的。 半顿饭时间过去,骆人龙独在行功不息,门外突然起了一阵脚步之声。 人数不止一个,已经到了房门口了。 舒玉珍怕来人打扰了骆人龙,飘身挡在门口,正要喝止猛抬头,却见来人竟是她的父亲舒正乾。背后站着的,是她的大哥舒震川,三姊舒玉英,五姊舒玉琪,六哥舒震沆发威不得,她只好低声叫道:“爸!钰哥哥正在为妈行功疗伤。” 舒正乾一皱眉道,走进房内。 大哥舒震川瞧着她笑了一笑。 六哥舒震沆比她大不了多少,向他做了一个鬼脸,用细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怪笑着道:“怪了.我们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钰哥哥了?” 舒玉珍立时羞得玉面绯红! 平时半点亏不吃的她,这时也只好自认倒霉,闷声不响地低下了头。里却在打着主意,非找机会向六哥报复一下不可。 舒正乾静静地看着骆人龙行动,看了半天,却看不出骆人龙用的什么方法,心想:天香散人的九转玄功不是这样的呀!当时嘴里没说,心里却是疑云重重。 还好,骆人龙这时施展的,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名称的“天元心法”,要是他使用日月叟骆一飞的内功心法,或三绝先生的内功心法,就逃不过舒正乾的眼睛了。 又过了不少时间,骆人龙才汗流夹背地收功而起。 舒玉珍指着父亲向骆人龙道:“钰哥哥,这是我爸爸,你该称他一声姨父!”她这几句话声音说得很大,尤其说到最后一句“你该称他一声姨父”时,更似乎把刚才的委屈,都叫 出来了。 哥哥姊姊的惊奇自不必说,她的父亲也忍不住眩惑地道:“珍儿,你说什么,铁少侠是为父的姨侄?” 舒玉珍一撇嘴道:“我不知道,等会妈会告诉你。” 骆人龙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这门亲戚,但是事实却不容他逃避,既然逃避不了,于是,他也就勉强凑趣,给舒正乾一揖道:“小侄儿见过姨父:”有意窘一窘对方。 舒正乾失措地干笑道:“不敢!不敢……铁……少……贤侄少礼!” 骆人龙又和舒氏兄弟姊妹见了礼,除了舒震川满面笑容外,三姊五姊和六哥,骤然之下,都不禁显得有点忸忸怩怩的,窘态毕现。 舒玉珍更不放松舒震沆,调侃道:“钰哥哥年纪比你大,你为什么不叫一声哥哥嘛?” 舒震沆红着脸,那里叫得出口。 骆人龙一笑,自去调理何首乌。 骆人龙有心卖弄,将何首乌合在掌中,内功微吐,只见何首乌外形未变,内中所含精汁,已尽射而出,足足注满了一茶杯,那何首乌已精干汁竭,只剩下了一只完整的形体了。 这一手“分质留形”的工夫,又看得大堡主舒正乾大是赞叹不已。 要知,这何首乌的精汁,原是含在果肉之内,骆人龙能使果肉无伤,分质留形地逼出精汁,这一手,若非有五十年以上的修为,莫想做到。 就是舒正乾自己,纵或能够照样学步,也不可能做到象骆人龙这般轻松愉快,看来毫不吃力。 骆人龙就在他们惊讶之中,亲自将那杯何首乌的精汁,喂给熟睡的舒夫人服了,含笑对大家道:“现在不宜打扰她,我们出去静待吧!”舒正乾道:“铁贤侄说的甚是,我们都到 外厅去。” 大家在外厅坐下,舒正乾又谢了骆人龙昨夜的仗义维护,但对于骆人龙和自己成为亲戚的事,却是猜疑不止,态度上显得有点拘束。 骆人龙原是找别扭而来的,见了舒正乾这个样子,倒是开心得很,左一句“姨父!”,右一句“姨父!”,叫得舒正乾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要知,大堡主舒正乾这个人,为人最是小心,由于迄今未找到骆人龙的尸体,故他对任何新面孔的人,都有点放心不下。又加骆人龙在铁笔庄所发的一番厥词,已由终南派告诉了 他,他怎能不特别小心哩! 当然,骆人龙也知道,自己要在舒家堡取得完全的信任,决不是一二件事就可如愿以偿的。 好在自己现在已经进了舒家堡的大门,伺时,又没有与金风叟他们暗中连络,甚至,连金风叟他们都想不出自己是淮÷当不致露出破绽。 所以,他心里倒是坦然得很,显得非常自然。 大家在外厅等候,由于各人心情不同,大堡主舒正乾只觉度日如年,而骆人龙却嫌时光过得太快了。好象只有霎那之间,内室便传出了舒夫人的叫声道:“珍儿,珍儿,你们那里 去了?” 舒玉珍抢先跳进房去,道:“妈,妈,你的病体好了么?” 其次,是大堡主舒正乾和他的儿女们一哄而入,骆人龙走在最后。 进得房内,只见舒夫人已是笑容满面地站在床前,向舒正乾道:“堡主,真难为了钰儿了,我数十年的老毛病,竟在他妙手之下,完全回春了。” 大堡主舒正乾顺着夫人的口气道:“是的,夫人,我们明天要好好地为钰侄接风,向他致谢。” 舒夫人高兴地道:“钰儿年纪还小,也不必过份铺张。”语声忽然一顿,讶然道:“堡主,你不是外出有事的么,怎么回来得这样快?”大堡主舒正乾含笑道:“我是风闻金风叟他们对堡中有所举动,特地赶回来的,同时,今天晚上还有许多朋友要赶来相助,却想 不到钰儿已先为我们将他们惊散了。”言下,多少有点惋惜,便宜了金风叟他们。 骆人龙听得暗叫了一声“好险!”忖道:“我还以为帮了舒家堡一个大忙,谁知阴差阳错,得到好处的还是自己这一边。” 舒夫人叹道:“堡主,钰儿年纪轻,你可不要怪责他。” 大堡主舒正乾笑道:“夫人那里话,钰儿又不知道我会赶回来,以当时的情势说,我们还应该多谢钰儿哩。” 舒夫人道:“这就好了!”忽又“呵!”了一声,向骆人龙招手道:“钰儿,你见过你姨父了!” 骆人龙从舒氏兄妹之间穿行过去,恭声道:“小侄已拜见过姨父了。只是,他老人家……” 大堡主舒正乾哈哈大笑着截口道:“这都是珍儿放刁,不肯把话说明,害得我一时不敢相认。夫人,钰儿他……” 舒夫人取出那对玉-,笑道:“钰儿就是我那慧妹妹的孩子,我不是早跟你提起过慧妹妹的事么!”接着,又把与骆人龙相认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时,大堡主舒正乾倒是完全相信了,他向骆人龙致歉道:“贤侄,你不怪你姨父么?” 骆人龙笑道:“小侄那敢对姨父不敬。” 大堡主舒正乾笑道:“天香老前辈在世时想必非常宠爱你吧?” 骆人龙道:“先师去世得早,小侄缺乏教导,倒叫姨父见笑了。” 大堡主舒正乾哈哈大笑道:“据说天香老前辈当年行道江湖时,最是玩世不恭,在这方面,贤侄一定也得到他老人家的真传了。” 这一句话,倒真启发了骆人龙,他知道今后对三堡四派中人,应该采取什么态度了。 这样也最合他的心意,因为他对于三堡四派,有的只是仇恨之心,并无半点宗敬之意,要他对仇人保持谦恭的态度那是多么别扭的事,如今有了“玩世不恭”这个借口与法宝,便 大可运用发挥了。 这时,他马上就露了一手,瞧着舒夫人含笑道:“姨妈,我想我们做晚辈的也该退出去了吧!” 大堡主舒正乾夫妇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小兄弟妹们,便在二老夫妇笑声中退了出来。 后院中小巧精致的房子很多,一路上,舒玉珍都一一指给骆人龙看,那一幢房子是那一个的,说得清清楚楚,只差她自己的没有说。 六哥舒震沆挑剔她道:“七妹,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房子指出来?钰表哥又不是外人。” 舒玉珍秀眉一挑道:“我正要请钰哥哥的客哩?”转首又向舒震川道:“大哥,你们都是陪客。” 舒震沆涎着脸道:“有没有我的份?” 舒玉琪笑道:“六弟,你不会跟着去么?” 舒震沆作了一个鬼脸道:“七妹最讨厌我,我怕她当着钰表哥的面,把我赶出来,那多难为情呀。” 舒玉珍:‘噗哧!”笑道:“六哥,你倒有自知之明。” 小兄妹几个,一路上闹着嘴,转了几个湾,只见一片小树林后面,有一口朱栏玉砌的碧水清池,池心有一座八角凉亭,池内有菱角也有荷花,靠东边岸旁,系着一条绿色小艇,顺 着小艇的方向望去,树丛中露出一角绿瓦,不用看那房子内部,就凭那周围环境,就知道那 是后院中最讲究的地方了。 六哥舒震沆笑对骆人龙道:“钰表哥,七妹是我们家里的凤凰,你看她所有的都是第一。” 舒玉珍笑叱道:“六哥,你这是说妈偏心么?” 这帽子太大了,吓得舒震沆吐舌分辨道:“我没有说什么!我没有说什么!七妹,你不要多心。” 舒玉珍不再理会舒震沆,沿着池边柳堤,蝴蝶般先飞走了。 等到骆人龙他们走到一座纯绿色的精舍前面时,舒玉珍已带了两个绿衣裳的清秀丫环在门道肃客了。 房子不大,但精巧得令人见了心里十分舒服。 六个人,差不多把小客厅坐满了。 大家都沾了骆人龙的光,确实扰了舒玉珍一番。 饭后,小兄妹商量给骆人龙也在后院找一个住处。 骆人龙却坚决地谢绝了,因为,他不是来享受的,住在后院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他不能不预先考虑到。结果,还是大哥舒震川出主意,就在前院为骆人龙准备一所僻静单独的房 子,骆人龙这才笑着接受了。 骆人龙搬到自己新的住处,趁没有人打扰之前,先调息了一阵,恢复了为舒夫人疗伤损耗的精力。 时间,已是黄昏时分了。 他整了一下衣襟,正想到前厅去看看其他门派来了一些什么人,人还没有走出门,门外已响起了舒玉珍银玲般的声音道:“钰哥哥,你没有出去么?” 香风飘来,舒玉珍已站在他面前了。 骆人龙见舒玉珍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大自然,不免问道:“珍妹,有什么事么?” 舒玉珍没头没脑的道:“妈发了爸的脾气了!” 骆人龙剑眉一轩道:“为了什么事?” 舒玉珍道:“还不是为了你?” 骆人龙微怔道:“为我?” 舒玉珍长叹一声,道:“爸也真是,他对你总是疑神疑鬼,怕你是骆人龙混到我们舒家堡来。” 骆人龙道:“骆人龙不是已经死了么?” 舒玉珍道:“因为没有找到骆人龙的尸体,所以大家仍是不放心。” 骆人龙道:“我那住的地方,你和你二叔都去过,我可能会是骆人龙么?” 舒玉珍道:“这些话我妈都对爸说过了,但是爸说,武林中诡秘太多,遇事就怕万一,所 以不能过分信任你。” 骆人龙微怒道:“既是这样,我还是留在府上做什么,请告令堂,我马上告辞了。” 舒玉珍道:“你到哪里去?” 骆人龙道:“我不是有自己的老住处么?” 舒玉珍道:“你走不得,你这-走岂不是显得无私有弊了么?” 骆人龙道:“你也不相信我了?” 舒玉珍灵眸转动间,泪水莹莹地道:“我要不相信你,也不会来告诉你了。” 骆人龙道:“你妈对我的态度如何?” 舒玉珍眼睛一亮,道:“妈说,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慧姨妈的儿子,人世间有她就会有你!” 骆人龙但觉胸中热血沸腾,一时间百感交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耳边又响起舒玉珍幽幽的声音,道:“我也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将来不伤害我的爸妈,我总是相信你的。” 骆人龙乃是铁铮铮的汉子,他委曲从事,只是为了洗刷父亲惨死的冤情和报复三堡四派的陷害,论其性格,纵是刀斧交加,他也不会畏缩,有所犹豫的。 但是,这种软语低诉,却使他产生了缚手缚脚和迷迷惘惘之感。 蓦地,他脑中映现出父亲被杀的惨状,这血淋淋的回忆,就象一把利刃,一下刺入他心窝里,使他一惊而醒,星目中泛起了坚定而冷峻的光芒,射在舒玉珍花容上,吓得舒玉珍打 了一个冷噤,道:“钰哥哥,你怎样了呢?”接着,又一叹道:“你是因为我爸怀疑你,心 里很难过,是吧?” 骆人龙点点头道:“俩老没有为了我的事,真的闹翻吧?” 舒玉珍道:“后来,爸答应妈,他决不主动出主意为难你,可是,他也不能替你说服其他门派中人,一切都得看你自己。” 骆人龙轩眉壮声道:“真金不怕火来烧,我下在乎他们对我疑心。” 舒玉珍道:“话不是这样说,你总不能让人家始终对你敬而远之呀,我觉得你应该主动向他们解释一下。” 骆人龙道:“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容易解释的事。” 舒玉珍道:“事情虽不简单,但是明天却有一个机会。” 骆人龙道:“什么机会?你说说看。” 舒玉珍道:“爸不是说明天要正式为你接风么!” 骆人龙道:“这怎么牵扯得上呢?” 舒玉珍道:“到时候,各派来人,当然也是座上贵宾。” 骆人龙“哼”了一声,道:“让他们一个个找题目来盘问我,是不是?” 舒玉珍笑道:“钰哥哥,你大约心里有气,所以灵明闭塞,才说出这种被动性的话来。” 骆人龙凛然启责道:“真的,我怎么一下失去了应有的镇静?”马上抑心气,默然用起脑筋来。 骆人龙接着道:“珍妹,依你的主意呢?” 舒玉珍见骆人龙忽然向她请教起来,芳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精神陡涨地在骆人龙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半天。 只见骆人龙点头道:“多谢你的高见,只是……。”只是什么呢?他几乎脱口说出,他的天香武功,实在还经不起考验。 可是,舒玉珍却会错了他的意思,笑道:“钰哥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不用客气了。”话一说完,娇躯凌空拔起翠油双挥,斜着飞出去,转眼不见了人影。 骆人龙仰首望着朗月初升的苍穹,久久,看永只有临时抱一下佛脚了!” 他回屋内,关起房门,取出天香散人的武功秘笈,从头向下翻去,准备找出一种代表性的武功,以便现买现卖。 他对这秘笈上的武功,原已作过一番浏览,奈因时日太短,说不上有什么心得,这时再翻开来,仍似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着手。 骆人龙面对秘笈一时呆住了,觉得名目很多,很难加以取舍。 他想了半天,最后决定,除非能够练成天香散人的御剑术,莫想震慑住对他怀疑的那些人。 要知,骆人龙不但天份极高,灵性聪颖,而且,更能吃苦耐劳,努力用功,可以说,先后天的成功条件,他都兼具齐备了。 骆人龙主意打定,便不再浪费时间,说干就干,举起黝铁短剑,走到户外,按照秘笈心法,苦练起来。 按说,御剑术乃是剑术中最上乘的境界,非剑术造诣识侯极深的人,简直不够资格研练。 就算剑术上已有极深火候,还得视研练之人,在内功方面是否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和是否有过人的悟性。否则,纵有名师指导,也莫望有成。所以,武林中具有御剑身手的人,古 往今来,真是寥寥可数,少得可怜。 骆人龙自在古洞中,练成了兼具正邪之长的“天元心法”,和饮服了“灵石钟乳”,任督二脉早在出洞之前,就已打过了。在剑术造诣方面,他更是身集“天魔剑法”,“朝阳剑 法”,“天罡剑法”三种路数各异的剑中绝学。现在,最最考验他的是悟性和时间两大因 素。 骆人龙按照练习御剑术的步骤,先练习发剑的手法。这发剑手法,自然也是奥妙到了极点。只要把这发剑手法练成了,即能使那又重又短的寒铁剑,在发出后凌空-旋,然后回到 自己手中。只是,这样用-旋手法发出铁剑,中途不能遇物阻挡,一旦遇上阻碍之物,劲力 立泄,不能再回到原处。至多具有暗器的作用而已。要想在伤人毁物之后,飞剑仍能回到手 中,那便要在剑身上另外附注真气真力了。 在剑身上附注真气真力,属御剑术的第二阶段。 至于要做到发出去的飞剑,能在空中纵横飞射,连续伤人,任意所止,则属于最后的第三阶段。 一般来说,能把御剑术练到第二阶段,已是难能可贵,足以领袖一时了。 骆人龙已是世间不可多见的奇才,但就这发剑的手法,也费去他一整晚的时间,才勉强练到差强人意的地步。如此成绩,在骆人龙来说,自是不能认为满意,深深自责不已。 他却没想到,平常人达到这个程度,单只发剑手法一项,就需二三年时光,如果加上提高内功修为,更非数十年的岁月不可。 但尽管骆人龙不满意自己的成绩,而天色已明,已由不得他再用功,于是,他只好暗暗一叹,回到房中,调息恢复疲劳了。 整夜用功,心力交瘁,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他疲惫尽去,睁目而起时,娇阳已到中天,已是晌午时分了。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银玲般的笑声,道:“钰哥哥,你昨晚大概是用了-夜的功吧?” 骆人龙以为她看到他夜间,临时抱佛脚的事,少不得为自己掩饰道:“昨夜月很好,同时又兴奋着今天可以会见许多高人,总是睡不着,所以在外面练了一夜的拳脚。” 舒玉珍道:“你练了些什么功夫?是准备今天一鸣惊人的吧?” 从这句话里,骆人龙才知自己是白担心了,她根本就不知自己昨晚临时抱佛脚的事,但话既然说出了口,只好硬起头皮挺下去道:“我想了一想,觉得普通武功难入名家法眼,于 是复习了一下御剑术,以免当场,失手丢人。”顿了一顿,他怕舒玉珍挑眼追问,又自动解 释道:“小兄功力火候不足,不得不多加一份小心。事前充分预习!” 那知,他说了半天,却不再听到舒玉珍答腔,不由奇怪的向舒玉珍脸上瞧去。 只见她一脸眩惑的神情,不知为了什么发起楞来了。 骆人龙一惊道:“珍妹,你怎样了?” 舒玉珍喃喃地道:“你……你……练成了御剑术!”敢情在她眼中,不知把那御剑术看成了一种多高的奇学,是以惊喜得失了常态。 骆人龙吁声道:“你真吓了我一跳,其实我火侯差得很,只怕要丢人现眼了。” 舒玉珍哪还能把骆人龙的话听到耳中去,只见她说了一句:“我去告诉妈去!”便又如飞般走得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幽香,伴着骆人龙那啼笑皆非的苦脸。 舒家堡为骆人龙接风的酒筵,在下午申牌时分摆开了。 宾主合起来,一共开了三席。 第一席是三堡四派的人物,由大堡主舒正乾亲自相陪第二席是舒家堡本堡有头有脸的高手,由二堡主舒伦坐了主位。 第三席是舒家的亲属,以舒夫人为首。 依大堡主舒正乾的意思,原想请骆人龙坐在第一席,大家好谈话,但舒夫人却怕骆人龙受到委曲,坚持骆人龙坐在第三席她的身边。 骆人龙是舒夫人的内亲,舒夫人的意思,占了情理两方面的优势,大堡主舒正乾自是无话可说。 这样,骆人龙便挨在舒夫人右手坐在第三席。 舒玉珍是舒家最小的女儿,最得父母叔叔兄姊妹们的宠爱,舒夫人原要她坐在她的左手边,舒玉珍却不愿母亲夹在她和骆人龙之间,硬要坐在骆人龙的右手边,舒夫人只好依了 她。 她坐在骆人龙身边,未待大堡主舒正乾为骆人龙正式介绍,便已把每一位客人指给骆人龙认了。 其实,第一席上的客人,不用舒玉珍指告,骆人龙就完全认识,除了矮昆仑铁掌郝雄是他的新交外,其他的人,可说都是他的老相识了。 那些人是,高阳堡三堡主一轮明月高永泰,落星堡主田畴,终南左手剑王克昭,青城智元道长,罗浮三绝剑伍放原,王屋铁镜先生袁宏道。 骆人龙在王屋已领教过他们一次了,想不到在舒家堡又遇上了他们这原班人马,这情形有点不大平常,骆人龙不由纳司了半天,悄悄地问舒玉珍道:“珍妹,他们之间看起来随便 得很,是经常在一起的么?” 舒玉珍先夸赞骆人龙道:“钰哥哥,你的观察力真厉害;他们确是经常都在一起的!” 骆人龙流露出一种想进一步知道的表情,舒玉珍不待他们问,又道:“我们三堡四派为维护武林正义……” 舒玉珍说到“武林正义”四字,瞥见骆人龙忽然皱起了剑眉,不由停口问道:“钰哥哥,你又在想什么?” 骆人龙一惊,暗自检讨道:“我以后得注意这一点,纵是心中不服,也不能表露出来。” 这时,骆人龙不好说什么,只好向舒玉珍歉疚的一笑,做出专心静听的样子。舒玉珍也没追问,回以一笑,接道:“我们组织了-个正义公社,这些老前辈便是代表各门派参加 正义公社的。年聚在一起,公私谊深,自然保持不住严肃的态度了,终骆人龙道:“你们的‘正义公社’设在甚么地方?” 舒玉珍道:“没有一定的地方……” 骆人龙截口道:“这话怎讲?” 舒玉珍笑道:“你心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骆人龙讪讪地道:“算我问得太快,你说吧!” 舒玉珍突然道:“你好象很关心‘正义公社’似的!” 骆人龙讪讪一笑,掩住自己心事,道:“小兄既然道,自然想做些侠义之事,所以也准备加入“正义公社”,为武林正义出点力量。”- 舒玉珍笑道:“他们是一门一派的代表人,算不得个人行为,你要加入“正义公社”,目前只怕有点困难。”语气一转道:“除非你也能创建出相当的基业!” 骆人龙装出满腔豪情道:“这算不了什么!总有一天,我要你们自动来请我参加。” 舒玉珍瞧着骆人龙的脸,鼓励道:“我希望你将来有那么一天!” 骆人龙一笑而止,转回话题道:“话莫扯远了,你刚才怎么说‘正义公社’没有固定的地址呢?” 舒玉珍解释道:“‘正义公社’的召-集人,按年轮由三堡四派的掌门人担任,当那一门派担任召集人时,‘正义公社’便设在那一门派之内。” 骆人龙道:“今年是那一派担任召集人?” 舒玉珍道:“台儿庄高阳堡。” “明年呢?” “轮到我们舒家堡了。” 骆人龙连“呵!”了两声,又在暗暗动脑筋了。 接着,舒玉珍又把第二席上的人物,指给骆人龙认了,这些人,都是舒家堡礼聘而来的江湖奇人,骆人龙还识得四年前抢他父亲灵柩的两个老人也在座中。 这两个老人,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淮阳双雄,大哥林中英,二弟林中雄。 其他的人,骆人龙听过便算了,毫未把他们放在心上。 人,慢慢地到齐了。 舒玉珍与骆人龙要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这时,大堡主舒正乾为骆人龙作了一次礼貌上的引见,说到骆人龙的师门来历,少不得又大大吹嘘了一番。 骆人龙听着那使人飘然舒服的赞扬,心里却是不住地冷笑,强烈的厌恶感,一直冲激着他的脑门,他要不是不断地自己警告着自己,怕不就要当面指着大堡主舒正乾的鼻子说他言 不由衷了。 大堡主舒正乾的话说完了。 骆人龙只好不大情愿地站了起来,拱了一拱手,道:“在下久仰各位大名了!” 矮昆仑铁掌郝雄举起酒杯倡导道:“老夫为铁老弟的出山行道,造福武林,预祝干杯!” “我们同为正道武林加添新军,共干一杯!” 骆人龙也不谦让,落拓大方地仰首干了杯中酒。 终南左手剑王克昭干咳了一声,看样子,大约要借题发挥了。舒玉珍与骆人龙早有默契,这时忽然抢先大声道:“妈!你见过天香老前辈的武功没有?” 舒夫人笑道:“傻孩子,天香老前辈近百年来,就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要不是钰儿说起来,谁会知道他老人家竟活到二百多岁。我想,当世之人,只怕没有人见过他老人家的武 功。” 舒玉珍道:“妈!你认为一个人可以活到二百多岁么?” 舒夫人道:“武功到了化境的人,活到二百多岁并不奇怪。” 舒玉珍又道:“我们请钰哥哥露一手天香老前辈的武功,给大家开开眼界可不可以?” 舒夫人笑道:“这话可问错了人了!” 舒玉珍于是回眸瞧着骆人龙道:“你肯赏脸么?” 骆人龙索性硬起头皮,大放厥词道:“先恩师一身武学浩瀚如烟海,除本门绝学之外,对于各门各派的武功绝学,莫不-若指掌,你要我表演那一门那一派的武功呢?” 座中都是武林中极有身份的高人,对于天香散人之能为,不是不知道,骆人龙这一目中无人,竟就把他们的气势压下去了。 舒玉珍秀目扫视了一下群雄被唬住的脸色,暗中得意地笑道:“这里有的是各门派的名家在座,你也不用班门弄斧了。” 骆人龙道:“本门武学也不简单呀!你出题吧!” 舒玉珍道:“听说天香老前辈的御剑术,曾一度称绝江湖,不知你学会了没有?” 骆人龙道:“略知皮毛而已,加以本身功力太浅,恐怕难入各位方家法眼。” “呵!”厅中轻轻地掀了一阵惊讶之声。 显然,座中诸人,都被“御剑术”三字唬住了。 要知对这御剑之术,他们也只是耳闻,从来不曾有人见过,就凭骆人龙这一句话,用不着骆人龙真的表演,大家对他的疑心,已是大大的减小了。 因为,练成御剑术非一朝一夕之功,料想骆人龙是不可能有此奇能的,所以,只要骆人龙能露出天香散人的御剑术,大家就不会怀疑他是骆人龙,而进一步与他论交,拢络他以增 强实力了。 骆人龙眼见他们脸上的神色,陡地有了很大的变化,不由心中暗笑,忖道:“这一关大概可以顺利通过的。”伸手取出寒铁短剑,拖在手中道:“各位识得此剑?” 铁镜先生袁宏道笑道:“天香老前辈的寒铁短剑,为江湖奇绝兵器之一,我们过去虽无缘见识过,却是早有耳闻,天香老前辈当年即是以此铁剑御气却敌。” 骆人龙点头笑道:“袁老说得一点不错,可惜在下尚未达到御剑伤人的火候,只怕要使各位失望了。”言罢,振腕将寒铁短剑向窗外甩了出去。 窗外是一块花圃草地,极是空旷,那铁剑在草坪上忽高忽低地打了三个圆圈,陡的剑身一斜,从窗口飞回骆人龙手中。 出乎骆人龙意料之外,这次竟是得心应手,超出他昨夜练习时的成绩多多。 骆人龙自然而然的,脸上泛起了二层得色。 座中各派高手,有的点头赞许,有的默然不语,这种不大热烈的反应,更是出乎骆人龙意料之外,他也不知什么地方出了毛病,脸上刚刚浮起-丝得色,立时僵住了,显得极不自 在。 舒玉珍的心里也是非常难过,不过她因旁观者清,倒是看出了骆人龙招致失败的原因,有心说给骆人龙知道故意向舒夫人道:“妈,你看钰哥哥的御剑之术,象不象崆峒派的迥翔 暗器手法?”这句话不但使骆人龙明白了结症所在,而且,也在提醒舒夫人,要她出面为骆 人龙辩解。 舒夫人对骆人龙何等关怀,其实不用舒玉珍着急,她也不会默缄的,不过,她因是一堡的主妇,在措词方面,不得不多加斟酌,以求得体,因之,不免稍微慢得-些,她这一慢, 却另外有人答上话了。 这发言维护骆人龙的人,原来就是矮昆仑铁掌郝雄,因为骆人龙前晚的-番应对和表现,使此老大是激赏,而把骆人龙视为平生知己,他对骆人龙是没有丝毫疑心的,所以,他 的看法是另有角度的。 矮昆仑郝雄在座中年纪最大,同时又是舒家堡极有渊源的长辈,一开口便老气横秋的道:“傻丫头,你这话岂不叫人识了笑掉大牙,也不想想,崆峒派的迥翔手法只使用在暗器 上,与铁少侠的御剑术岂可同日而语!” 舒玉珍暗里叫了一声:“谢天!谢地!郝爷爷,我真感激你。”表面上却装出不大信服地道:“这有什么不同!郝爷爷你好会唬人!” 矮昆仑铁掌郝雄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要不要试验一下?” 舒玉珍跳起来道:“那就请郝爷爷试给我们看吧!你老人家要什么东西?珍儿都给你办到。”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要是由我老人家亲自动手,岂不无私也有弊了。” 舒玉珍秀眉一颦道:“那请谁好呢?” 矮昆仑铁掌郝雄一指舒玉珍道:“你!” 舒玉珍惊喜道:“我?”接着螓首连摇道:“不成,在各位前辈面前,还轮不到我小丫头。”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我之所以要你动手试验,就因为看中了你最不成器。” 气得舒玉珍柳眉倒竖道:“谁说我最差劲?”杏目一扫,在座诸人,连同哥哥姊姊在内,自己心里有数,这句硬话说得太勉强,忽然,念头一转,暗叫道:“糊涂!真糊涂! 我 不是要帮钰哥哥的忙么?由我出手岂不正好?”当下一叹,道:“好!就由我来试验吧!” 最后 却仍死要面子,盯了哥哥姊姊们一眼道:“不过,我不承认我在这里是最差劲的人!” 矮昆仑铁掌郝雄笑道:“算你最强好了,快去取言张纸片,一块石头来。” 舒玉珍取来纸片和石块,交给矮昆仑铁掌郝雄,矮昆仑铁掌郝雄把那纸片摺成一个六角方块,六只角上各有一个小耳花,舒玉珍见了,“噗哧!”一笑道:“郝爷爷,你真是返老 还童了,竟做起连珍儿都久已不玩的纸碟游戏来了。” 矮昆仑铁掌郝雄摺好了纸碟,道:“你小时候玩这种纸碟时,放出去,收不收得回来?” .舒玉珍摇了摇头道:“但我可以使它在空中连打十个以上圆圈。”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我现在传给你一种手法,你用以放出这个纸碟,它就可在这厅内飞舞许久不坠,最后,还可以回到你手中。” 舒玉珍道:“要是不成,丢人的可是你老人家呵!” 矮昆仑铁掌郝雄笑着把那手法传给了舒玉珍,舒玉珍练了几遍之后,果然能得心应手的收发纸碟。 舒玉珍高兴地道:“郝爷爷,你这手法叫什么名称?”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这就是崆峒-翔翔手法。” 舒玉珍心中恍然已有所悟,笑道:“你老人家现在可是要我用这石块,试一试你老人家传授的-翔手法了?” 矮昆仑铁掌郝雄点头道:“你最好朝窗口扔去,免得伤了人”” 舒玉珍依照-翔手法的要领,扔出石块,石块带着一阵破空之声,在六七丈外碰在一棵桃树上,把树上桃花震落了一大片- 翔手法,竟是不能使石块在空中稍作翩翔,全座宝主,见了这种情形,差不多都已猜出,矮昆仑铁掌郝雄将要说些什么话了,他们一时疏忽,竟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未等矮昆仑铁掌郝雄开口,便都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 其实,在这些武林高手面前,矮昆仑铁掌郝雄本可不必再说什么,一笑了之了。 偏偏舒玉珍有心替骆人龙出气,硬又问道:“郝爷爷,你叫我懒了半天,总不成最后还是一个闷葫芦吧?” 矮昆仑铁掌郝雄盯了舒玉珍一眼道:“你真的还不懂么?” 舒玉珍道:“我要懂,又何必还要问你老人家?”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天香老前辈这把寒铁短剑,看上去只有五寸长短,可是寒铁钢母,其重非凡,据传说,它的重量,大约是三十二斤十四两吧!”说到这里,目光投向骆人 龙,意思是要骆人龙答话证实。 可怜骆人龙得到这柄寒铁短剑后,从来就没有注意它的重量,它到底有多重骆人龙连想都没想过,这时只好顺着矮昆仑铁掌郝雄的口气道:“先恩师这把寒铁剑正是三十二斤十四 两!” 矮昆仑铁掌郝雄由于骆人龙证明了他的见多识广,老脸生光,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松地道:“凭这寒铁短剑的重量,若非是御剑术,岂能收发由心,丫头,你现在可懂了吧!” 舒玉珍不但现在懂了,而且早就体会出来了,但她为了替骆人龙打抱不平,非把话点明不可,于是又道:“你老人家是说,崆峒派迥翔手法对这重达三十二斤十四两的寒铁短剑, 是无能为力的,是么?” 矮昆仑铁掌郝雄点头道:“对了!总算你现在明白了。”,矮昆仑铁掌郝雄以老卖老,他这句话不仅教训了舒玉珍,在座有许多人听了,都是说不出的难过。 经此一来,大家纵然还有盘查骆人龙的意思,却也不好开口了。 骆人龙暗中吁了一口长气,向走回座位的舒玉珍轻声谢道:“珍妹,多谢你了。” 舒玉珍嫣然一笑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钰哥哥,我服了你。”言外之意,把对骆人龙生疑念的人,统统都损上了。 席间,不调和的空气,维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三堡四派的代表们,由于一时大意走眼,被矮昆仑铁掌郝雄借题发挥地暗整了一顿,心里都有点不是味儿,是以,要他们马上变 得有说有笑,自是不太容易。 就在这空气极为沉闷的当儿,忽然,一个堡丁送进一张拜贴,交给了大堡主舒正乾。舒正乾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又复活了,连声道:“请!请!请!” 矮昆仑铁掌郝雄道:“是谁来了?” 大堡主舒正乾道:“天山神翁和他的令媛。” 矮昆仑铁掌郝雄推座而起道:“殷老儿来了,这是难得事,走!我们出去迎接他i门父女。” 因为有女客,所以舒夫人也一同迎了出去。 骆人龙没有见过天山神翁殷古侗,但是和他们爱女红衣罗刹殷如云却不陌生,这时,他的容貌改了,红衣罗刹殷如云,当然也不认识他了。 天山神翁身裁高大,白发童颜,嗓音嘹亮,一看就知他是一个朗爽的人,有着极为刚正的性格。 与他一见面,大家只觉满耳朵都充满了他的笑声。 回到厅内,天山神翁殷古侗因是不常来的外客,矮昆仑铁掌郝雄就把首席让给他坐了。 红衣罗刹殷古云也座上了舒夫人原来的席位,骆人龙于是便夹在红衣罗刹殷如云和舒玉珍二女之间了。 天山神翁殷古侗左盼右顾了一阵,哈哈大笑道:“舒老弟,贵堡今天有什么喜事,倒让小老儿碰上了。” 大堡主舒正乾忙招呼骆人龙过去,为他引见了天山神翁,笑道:“铁少侠艺出天香老前辈嫡传,前晚解了本堡之围,谈起来,竟是内子的姨侄,所以备了几杯水酒,为他洗尘接 风。” 骆人龙回天山神翁一揖道:“晚辈铁钰,初出江湖,以后还望老前辈多多提携。” 天山神翁殷古侗双目如炬地在骆人龙脸上打量了半天,哈哈一笑道:“老弟乃是天香老前辈的传人,这前辈之称,小老儿实是不敢当得。你我还是平辈论交吧!” 骆人龙揖让道:“尊老敬贤,乃是先恩师明训,晚辈不敢无礼。” 那边红衣罗刹殷如云不知何故,忽然隔席叫了一声:“爸……” 矮昆仑铁掌郝雄从旁道:“我看谁也不要客气,爱怎样称呼就怎样称呼,各随心意好了。” 天山神翁殷古侗大笑道:“好一个各随心意,毕竟郝老哥比我这山里人高明,好,以后我们就各随心意罢!” 骆人龙道了一声谢,回到自己座位上,舒玉珍扯了他一下道:“钰哥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不容骆人龙问第二句话,就把骆人龙拉到厅外,一直走到一棵大树下,才停住脚 步。 骆人龙问道:“这里有什么可看的?” 舒玉珍笑遭“我是藉口叫你出来谈话的。” 骆人龙一怔道:“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舒玉珍柳眉一扬遥“我要给你一个警告。” 骆人龙一惊道:“可是又有谁要找我麻烦了?’舒玉珍翘起小鼻子道:“你没有看出来?” 骆人龙莫名其妙地道:“珍妹,我实在什么也没看出舒玉珍忽然一叹道:“唉!你真是一个呆人,你就没有看出那个红衣罗刹对你丰常注意么?” 骆人龙笑道:“珍妹,你莫非有点神经过敏了?” 舒玉珍连连跺足道:“你是不信我的话,将来吃了亏,可不要怪我没有及早提醒你。” 骆人龙摇头道:“我与她人未谋面,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我?” 舒玉珍急道:“我不是说她一定会害你,而是……而是……”似乎觉得下面的话话实在不好出口,一叹便顿住了。 骆人龙道:“她既然不会害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舒玉珍玉面孔一红道:“真糊涂,你要是不听我今天的警告与她接近了,我就再不理你了。”说罢,一甩头,跑了开去。 骆人龙满头露水地怔了半天,忽然似乎想通了,一笑道: “呵!她原来是为的这个!” 背后,飘来一阵香风,骆人龙以为舒玉珍去而复回,刚叫了一声:“珍妹……” “我可不是你珍妹,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清脆脆的声音,起于她身后不远处。 骆人龙猛然回头望去,“啊!”了声,道:“原来是殷姑娘!” 红衣罗刹殷如云笑道:“厅里闷气得很,出来走走!” 骆人龙一揖道:“殷姑娘自便!在下先回去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笑道:“你这个半个主人,难道不能陪陪客人么?” 骆尬想起舒玉珍的话,正自作难,嚅嚅地道:“这……这……” 一语未了,只见舒玉珍红着睑已跑了过来,道:“钰哥哥,你今天是主客,总不能逃席呀!” 骆人龙暗笑,忖道:“刚才你把我叫出来,就没有关系了?” 三个人-阵风地又先后走回厅内。 舒玉珍偷偷地瞪了骆人龙一眼,意思好象是说:“你这个人呀,叫人-刻都放心不下—— 第十章 黄衣老人 接风宴之后,三堡四派中人,对骆人龙的猜忌之心,渐渐消除了,而且,骆人龙还和他们建立了相当深厚的友情。 这是由于骆人龙利用天香散人所遣秘笈上的武功,现买现卖,一有机会便尽量卖弄,使三堡四派中人,对他,产生了一种高深莫测的观感之故。 这种前途似锦的少年奇侠,三堡四派那能不倾心结纳以为奥援。 骆人龙打入三堡四派的计划的第一步,算是幸而成功了。 以后该怎样着手进行呢?他一时尚不能确定。 这时,骆人龙正为这个问题,独个儿,站在冷月清光之下,徘徊苦思。 蓦地,-声:“骆少侠!”的呼声传了过来。 骆人龙脱口应声道:“谁?” 这声“谁”,是骆人龙在下意识下不自觉而发出的,等到话声出口,骆人龙才悚然而惊,知道这下可能要露出马脚了,不由剑眉双挑,行功提劲,身形猛地拔起,向那呼声来处 扑去。 人起空中,便看出在树后面,站着一位罗衫飘曳的俏佳人,望着他威猛的来势,不避不让,面无惧色地嫣然一笑道:“骆少侠,你这样凶霸霸地飞来,可是想杀人灭口?” 骆人龙猛地云里翻身,施展千斤坠法,刹住势子,落下身形,苦涩地笑道:“谁是骆少侠?殷姑娘想必是看错人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星眸之内,射出两道棱芒,落在骆人龙脸上道:“愚父女乃是受人之托而来,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希望你能开诚一谈!” 骆人龙一阵作难,心口相商了一下,狠心道:“你们父女的行动,早就便人怀疑了,我刚才冒然应你一句,就是想知道你们的来意,我想贤父女,最好能在我未向他们检举之前, 离开这里。” 红衣罗刹殷如云显得有些茫然地一叹道:“你为什么不承认呢?难道你连你的盟叔们都不相信了?” 骆人龙自有他的主张,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盟叔们,相反的,而是想激起他们的反感,使盟叔们把他当作敌人,这样才更能赢得三堡四派的信任,于是面色一正道:“在下乃是铁 钰,姑娘,你不嫌你的话太多了么?”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怔道:“你……你果真不是骆少侠?” 骆人龙声音一冷道:“可要我拿出证明?”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什么证明?” 骆人龙厉声道:“这就是证明!”疾指向红衣罗刹殷如云点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惊叫道:“你……你……” “你”字出口,身形连番闪动,欲待躲开骆人龙这-指。 骆人龙出手如风,岂容她有闪避余地,红衣罗刹殷如云但觉“人迎”穴一麻,嗓子一紧,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骆人龙沉声道:“三日哑口之罪,用以示警,你现在可以走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恨恨地瞪了骆人龙一眼,自知远非敌弓若不相识,只有徒自取辱,跺足含恨而去。 骆人龙瞧着她身形消失过后,一脸歉愧之色,默声道:“殷姑娘,请你原凉我的狠心,我是不得已呵!” 一语刚了,骆人龙倏地旋身面向左后方一丛花树喝道:“是谁?” “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天山神翁竟是卧底来的,多谢少侠了。”从那花树后面,转出了落星堡二堡主田均。 骆人龙暗吃了一惊,暗忖:“好险!”脸上却装出一付笑脸对相迎道:“在下出手多事,倒叫二堡主笑话了。” 落星堡主田均笑道:“若非少侠明察秋毫,我们还把天山殷老儿当作好朋友哩!”语音一顿,微一吟思道:“在下原是事前来请教少侠的,不知少侠现在可有指教的心情?” 骆人龙笑道:“二堡主太客气了,有什么话?在下洗耳恭听。”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道:“在下有一位亲人,数年前突然失心疯狂,不知少侠对于这类病症有无研究?” 骆人龙道:“既是堡主亲人,在下不妨勉力一试。” 落星堡二堡主苦笑道:“只怕各派同盟反对,有负少侠仁心。” 骆人龙微怔道:“贵堡私事,与他人何涉?”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长叹一声,道:“这都是那骆人龙害惨了我们!” 骆人龙道:“这与骆人龙有什么关系呢?”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道:“只因骆人龙扬言要不择手段,向我们三堡四派报复,因此我们彼此相约,不得轻易引进外人。” 骆人龙冷笑道:“在下显然是自讨没趣了。”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忙解释道:“铁少侠请莫见怪,少侠既是舒家堡主内亲,原算不得外人,再加少侠今晚为我们发现了天山神翁的隐私之事,在下更好向各派朋友说话了,务必要 请他们同意少侠前往敝堡一行。” 骆人龙不愉地道:“不知二堡主还考虑到在下的心情否?”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叹道:“在下自知对少侠极为不敬,但我那亲人实在与三堡四派都有关系,并不是敝堡一堡之事。” 骆人龙剑眉一蹙道:“这话在下更是无从理解了。”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沉吟了片刻,一扬首道:“相请少侠前往敝堡之事,在下破除万难也势必行通,此事少侠迟早都会知道,在下就干脆直言奉闻了吧!” 骆人龙淡淡地一笑道:“如有不便,二堡主最好还是不要说。”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朗声笑道:“在下要再不说出来,岂不更显得落星堡不够朋友了!” 骆人龙一脸赞佩之色,含笑静等他继续说下去。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接道:“铁少侠可曾听说过舍弟田巧之事?” 骆人龙道:“令弟不是在四年之前失踪了么?”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摇头道:“其实令弟并未失踪,他实在是病了,在下拟烦少侠前往诊治的就是他。因他素有圣手书生之称,致使骆人龙怀疑他,有伪造文书陷害日月叟骆一飞之 嫌,大有杀他而后快之意,是以他的安危,牵连到三堡四派全体。” 骆人龙道:“骆人龙不是已死了么?贵堡等大可放心了/’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道:“金风叟柯正雄等人,怀恨我们三堡四派太深,自骆人龙死后,他们已正面和我们三堡四派为敌了,他对舍弟是绝不会放手的。” 骆人龙改容道:“内容如此复杂,在下倒是错怪二堡主了。”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摇手笑道:“铁少侠快不要这样说,只要您能原谅就好了。”接着又一拱手道:“在下这就向各派朋友交涉去,不再打扰少侠了了。” 骆人龙送走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后,一晚都兴奋得不能入睡,他原就急急地要找圣手书生田巧,想不到天从人愿,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在,他牵挂在心头的,就是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明天的消息了。 一夜易过,清早传到骆人龙耳中的消息,是天山神翁父女一早就匆匆地告辞走了。 这消息是舒玉珍跑来告诉骆人龙的,从舒玉珍开朗的笑声里,可以想到红衣罗刹殷如云之走,对她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 骆人龙对红衣罗刹殷如云有着说不出的歉仄,所以形之于外的,只是闷闷不乐的表情。 舒玉珍见了,更有一种胜利的得色,只在骆人龙身左身右卿卿喳喳说个不完。 骆人龙正当烦得不得了的时候,门外扬音走进了落星堡二堡主田均。 骆人龙从他的脸上,就知道一切障碍都没有了,当时笑道:“二堡主决定什么时候起程?”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一怔,道:“铁少侠,你莫非练成了天视地听之术么?事情一通过我就来了,我不相信珍姑娘会知道这个消息:” 骆人龙笑道:“这都是堡主自己的脸告诉我的。”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赞道:“少侠,在下真佩服你!”语气一转,又道:“此事-‘通过,在下便一刻也不愿耽搁了,如果少侠不介意,在下极愿马上动身。” 骆人龙点头道:“在下没有什么准备的,随时可以听命。” 舒玉珍听得莫名其妙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笑道:“铁少侠要离开你一段日子。” 舒玉珍大是着急道:“钰哥哥,你也要走了么?你跟妈说了没有?” 骆人龙道:“我不是离开,只是到落星堡为八堡主看病去,你不要着急,我们就向姨妈说去。” 二人别了落星堡二堡主田均,见了舒夫人,舒玉珍吵着也要跟去,舒夫人无奈,只好答应了她。而且,更是舒震川陪了去,好一路照拂骆人龙和舒玉珍。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他竟然还有随带的高手,浩浩荡荡,合起来共有十五六骑之多。 一路无话,不几日便到了唐河。唐河离南阳落星堡不过日里左右,走得快,明天中午就可赶到了。 平时落星堡来往的人,多半在唐河投店住宿。 唐河不是大地方,但有一家颇为有名气的富来安商客寓,这家客寓不但气派大,房间多,而且,招待特别周到,落星堡的生意,可说全被这家字号承揽了。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等人一到、店东便亲自把他们迎了去,安置在专为接待落星堡首要的精舍之内。 店东亲e来来往往地招待他们。显得非常热诚和亲切,这原是生意人接待大财东的手段,大家也就处之泰然,谁也没有看出那店东对骆人龙有着特殊的注意。 晚饭过后,时间还早,舒玉珍缠着骆人龙陪她到外面走一走,二人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可资观赏的事物,一一好在舒玉珍的目的只是想单独和骆人龙相处,其他的事情, 都不在她心上,所以还是玩到天黑以后,才无可奈何回到店中。 二人进门时,恰巧又遇那店东站在门口,含笑相迎。 骆人龙门目间,忽然发现那店东衔在口中的旱烟袋竟是无烟无火,不由心中一动,记起了一件事,便想支开舒玉珍向她道:“珍妹,你先进去,我突然想起唐河有一种特产名药, 带在身上大是有用,待我去采购一些备用。” 舒玉珍不加思索地道:“我陪你一同去!” 骆人龙故意皱起剑眉道:“你真把我看得太紧了!” 舒玉珍一声娇笑道:“好!好!我不碍你的眼就是了!”柳腰一摆,走得不见了人影。 骆人龙跟出数步,见舒玉珍确已回到房中去了,这才回到那店东面前,道:“掌柜的,你的烟袋忘了点火了。” 那店东扬起烟斗,瞧了一瞧,笑道:“呵!我连烟丝都没有上哩!”笨手笨脚地从一只熏黄了的烟包里面,掏出一撮烟丝,放进烟斗。 骆人龙猛吸了一口气,道:“你这烟丝真香,不知是那里买的?” 那店东笑道:“少侠真识货,我这烟丝可来得不太容易哩!” 骆人龙道:“不知掌柜的可愿送在下一些做药引子?” 那店东随手翻开那烟包道:“只可惜我也没有了!” 骆人龙一叹道:“真是太可惜了!”便要走了开去。 那店东忽然叫住骆人龙道:“少侠慢走!我前次送了一包这种烟丝给一个朋友,他的烟瘾 不大,抽得很少,或许还有剩下也不一定,少侠如果确实需要,我们不妨一齐去看看。” 骆人龙道:“这样麻烦掌柜的,在下实是不安。” 那店东笑道:“落星堡是敝店的老客,少侠就不用客气了,请少侠这就随小老儿一同走吧 !” 骆人龙跟着那店东转过几条街道,最后走进一条又狭又暗的巷子里,停身在一家破房子前面,那店东在门扉上轻轻的敲了七下,屋内之人也不查问,便开门让他走了进去。 走进屋内,是一间客厅,脏得很,到处摆满了东西,连客人坐的椅子都没有,显见这家人家景况非常困顿。 骆人龙一皱眉头忖道:“会是这种地方?”一念未了,只见从室内走出一个五旬左右的老人,向骆人龙一让道:“少侠请!”意思是请骆人龙走进内室去。 骆人龙回头瞧了那店东一瞧,这时,只见那店东态度全变,毕恭毕敬地道:“少侠请,小的在此相候把风。” 骆人龙又向那五旬老人一拱手道:“在下有僭了!”举步向内室走去。 骆人龙脚刚踏进室门,但觉身子一沉,连地带人蓦地落下了一丈多深,骆人龙大吃一惊,就待纵身跃出,忽听有人招呼道:“少侠莫慌,这是地下室,我们谈话方便些。”接着眼前一 亮,现出了一道门户,骆人龙举步走了前去。 这间地下室可就与上面所见的房子完全不同了,不但布置得富丽堂皇,而且,在富丽之中更有一种清雅的特色, 迎面是另外一个生面孔的黄袍老人,向他揖让道:“骆少侠请坐!” 骆人龙一愣道:“老丈怎知在下姓骆?” 那黄袍老人哈哈大笑声中,扬起左手,,右摇三摇,左摇三摇,掌心向外,掌背向内,当胸一立,只见那无名指戴着一只黄澄澄的金戒指,戒指上的花纹,与是非老人送给骆人龙 的那一只完全相同,所不同的是只是色泽和品资而已。 骆人龙一瞧见那黄金戒指,恍然而悟。自己改容化装以来,什么事都想到了,就只留下一个极大的漏洞,没有把是非老人送给自己的这只戒指藏起来,依然戴在手上,怪不得那店 东要和自己联络了。 什么都不必问了,自己戴了这只戒指,同时又晓得联络的暗语,人家要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才是真的怪事呢。 转念间,只听那黄袍老人肃容恭声道:“元字第八号,恭听少侠吩咐。” 骆人龙笑道:“老丈请不要如此态度,在下实在不敢当得,我们有话好好的说。并请教老丈尊姓大名,以便称呼。” 那黄袍老人恭身如故道:“少侠直称在下黄元八就是。” 骆人龙见他如此年高,觉得直呼其名,不但不是对人之道,而且,也显得自己缺少教养,不知尊老敬贤,忙摇手笑道:“不可,不可,在下怎可如此无礼,我还是称老丈一声黄 前辈好了。” 骆人龙因黄元八乃是是非老人之友,是暗中相助自己的朋友,非三堡四派中人可比,所以恢复了谦逊的本性。 那知此言一出,那黄元八吓得脸色瞬变道:“少侠千万不可如此相称,生分了与是非老人的交情,也显得存下以老卖老,不够朋友。” 骆人龙心念微动,觉得这黄元八的言词态度都有点不大正常,但仔细想来,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总之,他开始觉得是非老人不是一个平凡的人了。 骆人龙只得笑了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称老丈一声元八兄吧。” 黄元八见骆人龙心藏意诚,遂也没有再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这才分宾主坐下,黄元八欠身道:“少侠有何吩咐?” 骆人龙心想既已暴露了身份,不如就干脆把自己的遭遇,明白说了出来,于是道:“在下这次在大别山区……” 谁知,一语未了,黄元八却笑着打断他的话道:“我们相助少侠,旨在为世间吐一口不平之气,少侠有什么吩咐,我们尽力相帮就是,至于其他的话,我们不愿知道得太多,以免 无意间泄露出口,误了少侠的事,请少侠免言了吧!”微微一顿,又道:“少侠以后遇见是 非老人的朋友的机会甚多,在下不妨多言提醒一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少侠能够少说一句的 话,就少说一句,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就好了,同时,相对的,少侠也不必多问他们为你办事 的情形。” 骆人龙怔了一怔,笑道:“多谢元八兄指教。”心里并暗忖道:“三堡四派势力遍及天下,他们帮我的忙,已是担了极大的风险,当然事事力求隐密,他们这倒确是一片好心。” 骆人龙这次到落星堡去,一切机会都是自己制造的,原没有打算借助是非老人的力量,只因自己一时大意,忘了收起是非老人所送的指环,以致被那店东看了出来,递出暗号,自 己又不禁好奇,和他们取上了联络,一时要他具体地说出有何事相托,他真还一点准备都没 有哩! 就在骆人龙无以为词的时候,只听黄元八又道:“少侠这次进了落星堡,有什么需要在下相助的?譬如,在必要的时候,少侠要人帮忙或打听什么消息之事等等。” 骆人龙无可无不可地道:“为有备无患计,请元八兄告诉在下一个最好的联络方法,便足感盛情了。” 黄元八随即取出一把普通摺扇交给骆人龙道:“你的指环除了有数几人知道它是是非老人之物外,其他的朋友都是不知道的,这把纸扇请你收下,以后就以它为联络标记。” 骆人龙仔细检查了那纸扇一遍,觉得这扇子太普通了没有什么打眼的地方,不大相信地问道:“就是这把扇子?” 黄元八笑道:“它当然另外还有妙用。”马上又把用法告诉了骆人龙,又道:“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骆人龙摇首道:“现在一时想不出来,以后再麻烦黄兄吧。” 黄元八站起来,拱手道:“请恕在下不送了。” 骆人龙也不再客气,道了一声:“多谢指教。”便告辞出来,仍随那店东回到寓所,一路上,那店东绝口不再谈刚才的事只把骆人龙当做一个住店的客人相待。 骆人龙经过黄元八的说明,已知道了他们处事的态度,也就不以为怪了。 回到自己卧室里,又多了一层顾虑,生怕是非老人送给他的指环另外又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是非,便不敢再戴在手上,取下藏了起来。 他刚把戒指收起,舒玉珍便笑吟吟地走进来,道:“钰哥哥,你买的什么药物,买到了么?” 骆人龙真没想到信口说的一句话,还要兑现,只好信口胡扯道:“听说落星堡已有现成的,用不着买了,所以转了半天,只买一把扇子。”他晃了一下手中摺扇,转移了舒玉珍的 话题。 舒玉珍要过那把摺扇瞧了一瞧,皱起鼻子不屑地笑道:“钰哥哥,你真是山里人,也不想想你的身份,这种扇子哪里配得上你,走!我陪你上街另外买一把好的去。”双手微一用 力,便把那扇子折成两段,弃到窗外去了。 骆人龙欲待阻止,那里还来得及,只好苦笑道:“珍妹,我是一个穷小子,实在没有打肿面孔充胖子的必要。” 舒玉珍笑道:“可是你的相貌仪表,不象一个穷小子呀!” 骆人龙“唉”声道:“这都是令堂的关爱,才把我打扮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我真不知将来离开你们以后,还能不能再过吃苦的日子。” 舒玉珍柳眉一扬道:“有了我……”顿了一顿才接道:“有了我妈,你这一辈子用不着耽心了。”她原是要说:“有了我,你这一辈子也不愁了。”话到口边,发觉不对,于是临 时改成一个“妈”字。 骆人龙不自然地笑道:“你们的好意,我非常感谢,可是,我总不能这样没出息呀!” 舒玉珍柳眉微蹙,似觉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宽慰骆人龙,骆人龙见了她那样子,只是暗笑,有一种说不出的情趣在滋生着。 蓦地,只见舒玉珍展眉“噗哧”一声道:“你还说哩!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就是一座金山,有的是钱。” 骆人龙作色道:“珍妹,你不要挖苦我这穷小子!” 舒玉珍指着骆人龙的鼻子,笑得花枝招展道:“郎中是最行业,你有了看病的本事,还怕没有钱么?将来的事情不说,就拿这次落星堡之行来说吧,只要你医好了田巧病,怕不要 什么就有什么。” 骆人龙听得哈哈朗笑道:“照你这样一说,我的人格便半文都不值了!” 舒玉珍笑个不停道:“你知道就好,为什么还满口穷小子,穷小子的?” 骆人龙道:“你还笑哩!配不配的,可完全都是你说起来的?” 舒玉珍强嘴道:“我没有说错呀!” 骆人龙笑道:“你总是有办法自圆其说……” 舒玉珍轩眉道:“我当然没有说错……”伸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香茗,接道:“你且闭起眼睛想一想看,象你这样一位玉树临风的俊秀公子,手里却摇着一柄劣质纸扇,你说这 情形正不正常?” 骆人龙果真闭起了眼睛,摇头晃脑想了半天,道:“好象不大十分正常。” 舒玉珍又道:“又譬如,你满身油泥,褴褛不堪,手里摇着一柄经过名人品提过的紫竹泥金宝扇,你说那情形正不正常?” 骆人龙道:“当然不正常,穷得衣服都没有穿,那来那种名贵的扇子。” 舒玉珍笑道:“这就是了,不正常就是不相配,所以那把扇子配不上你,你不应配上那把扇子,总之……” 骆人龙笑着接口道:“总之,就是不配!” 舒玉珍拉着骆人龙就向外面跑,道:“好了!好了!我们去买一把门……”玉面绯红,说不下去,敢情她要说的是“门当户对”四字。 骆人龙调侃道:“门什么?” 舒玉珍杏目一翻道:“谁知道在那里有得买,我们不会问么?” 二人嘻嘻哈哈地城内走遍了大街小巷,没有买到新扇子,却在当铺里找到一把勉强看得上眼的旧扇子。 这把扇子样样都好,字画俱佳,就是断了一根扇骨,这唯一的缺点,也就是舒玉珍认为美中不足,尚待考虑的地方。 骆人龙原是无可无不可,因为送人情的是舒玉珍,他那好说什么话。 犹豫了半天,舒玉珍还是没有买,拉着骆人龙又跑了不少地方,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这才买下那把旧扇子送给骆人龙,嘴里只是抱歉不止,再三许愿,将来到大地方一定另买一把 送给骆人龙,这把扇子只是给骆人龙暂用。 骆人龙把那扇子只打开一半,掩去了断去的扇骨,摇着道:“珍妹,你看这不是很好么?” 舒玉珍觉得这只打开一半用扇姿态极是潇洒,同时又掩去了扇子的缺点,这才乐起来笑道:“钰哥哥真不错哩!” “掌柜的,这把扇子卖给老夫好了。”一个外乡口音的六旬老头子,双眼发直地望着骆人龙手中的扇子。 舒玉珍瞧了那老者一眼,没有答理他。” 那掌柜的却不能不说话,道:“对不起,这把扇子已经卖给这位公子了。” 那老者道:“卖了多少钱?” 掌柜的道:“扇子太旧了,只算了十个钱。” 那老者道:“我出你十两银子,你把扇子收回来,卖给我。” 天呀!十两银子足够穷苦人家过上三年,一把旧扇子能值这多钱,岂不成了奇闻。 那掌柜惊声道:“老先生,你说什么?”他怕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一双贪婪的眼睛,已是死死地盯在骆人龙手上的扇子。 那老者道:“十两银子!” 那掌柜的跳起来,向骆人龙道:“对不起,我的扇子不卖了。” 舒玉珍秀眉一扬道:“做生意有这种道理么?” 那掌柜之见舒玉珍和骆人龙气概非凡,知道也不是好惹的,本想算了,又抵不住十两银子的诱惑,乞怜地道:“小姐十两银子的东西,我只卖了十个钱,真是太吃亏了。” 舒玉珍争的是一口气,倒不在乎十两银子,当时,冷笑一声,道:“这个你可够了!” 拍的一声,掏出一只十两重的小金锭,放在柜台上。 那掌柜的,眼睛都要爆出来了,连声“呵!呵,”道:“小姐!小姐!……”他真不知该怎 样说了。 舒玉珍给过金子,拉了骆人龙一下道:“钰哥哥,我们走!” “且慢!”那老者掏出一颗拇指大的明珠,向柜台上一放道:“掌柜的,我的代价是一颗明珠。” 拇指大的一颗明珠,价值怕不在千两银子以上,和十两黄金比起来,简直不成比例,那掌柜的原是收了舒玉珍的金子,这时不免又暗骂自己,收入家的金子收得太快了。眼看亮 晶晶的明珠,他这时也顾不了颜面和商业道德,又起了悔心,道:“小姐,小姐,你看! 这 位先生出的是一颗明珠!” 只气得舒玉珍一抹脖子,解下一串二十四颗比大拇指还大的明珠,就要向柜台上放去,却被骆人龙拦住她道:“珍妹,你这样做没有道理。” 舒玉珍手势一缓道:“你舍不得这串身外之物?” 骆人龙道:“这把扇子又何尝不是身外之物。” 舒玉珍薄嗔道:“那你是要把这扇子还给他了?” 骆人龙笑道:“生意已经成交,这扇子原是我们的东西,我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舒玉珍一怔,不知骆人龙作何打算,一时答不上话来。 那竞买扇子的老者却答上话道:“你舍不得出钱,要强留人家的扇子,只怕有点欠理吧?” 骆人龙一笑道:“老先生,我要向掌柜的谈的,就是一个“理”字,不知银货两讫之后,这生意算不算是成交?”说话间,双目猛睁,两道棱芒直射在那掌柜的脸上,看得那掌 柜的再也抬不起头来。 要知,在古时候,纵是再蛮横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强不过“理”字,非向“理” 字低头不可。 这时,由于他们竞价之故,门外已是围拢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那掌柜的再贪婪,在自己屋檐底下,也不得不顾自己的面子,再撒赖下去。 所以,只有不说话了。 骆人龙接着又道:“同时,我要请教老先生的,是这把扇子有什么特殊价值?值得老先生如此争购。” 那老翁料不到骆人龙会问出这种开门见山的话,他自是知道这把扇子的价值,可是他却不敢说出来。 因为这把扇子的价值说了出来,不但增加了获得它的困难,而且就是获得了它,也将被武林人物追查不已,难有安枕之日 因此,他不得不另打主意,放过目前自己不太有理的场?合,朗声打了一个哈哈,笑道:“老夫只是心仪二位风范,和你们开一个玩笑而已,象这把破旧扇子那值得老夫一顾。” 言罢,在那掌柜的贪婪双目注视之下,收回了他的大明珠,穿过人群而去。 那掌柜这一下可凉了半截,不但大明珠那老翁取回了,并还耽心手中十两黄金会不会被骆人龙他们要了回去。 那知骆人龙和舒玉珍睬都不睬他,双双排众而出,他这才放落心头上一块石头,高高兴兴地关门打烊了。 骆人龙和舒玉珍匆匆走回店房中,舒玉珍要过骆人龙手中的扇子,仔细看了半天,道: “钰哥哥,那老人也真怪,被你一问就问跑了,可是,我却看不出这把扇子有什么特别的地 方。” 骆人龙笑道:“货卖识家,我们不识,当然看不出其中秘,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却惹上麻烦了。” 舒玉珍“哼”了一声道:“谁敢不开眼,找到我们头上来?” 骆人龙向舒玉珍打了一个眼色道:“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又说:“‘君子无罪怀壁其罪。’我们要避免日后的麻烦,只有一个办法。” 舒玉珍笑道:“你也卖起关子来了,为什么不爽快地把办法说出来。” 骆人龙笑道:“你猜猜看?” 舒玉珍摇头道:“你的心事比我们女孩子的还要难猜,我懒得费伤脑筋,反正这扇子已经送给你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就是把它烧了,我也不会叹息一声的。” 骆人龙笑道:“珍妹,我真想把它烧了,免得怀壁惹祸,就是怕你多心,说我不重视你送的东西。” 舒玉珍道:“你既然把话说明了,又当别论,我也赞成你的意思,我明天再买一把送给你好了。” 骆人龙笑道:“我真的把它烧了?”一面伸手把那扇子就近灯火,一面还注视着舒玉珍脸上的神色,要是她有点不愿意的样子,他随时可以收回来。 舒玉珍满不在乎地道:“你烧吧!” “烧不得!请听老夫一言。”嗖的一声,那和他们竞购扇子的老翁,从窗外飞身而入。 骆人龙哈哈一笑,收回手中摺扇道:“老先生请坐,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那老人-怔,道:“你算准了老夫会来?”大模大样地坐上了正中的椅子。 骆人龙道:“老先生要再不现身,在下只好真的把这摺扇付之一炬了。” 那老人被骆人龙点穿了心事,不由窘态毕现,只好勉强哈哈大笑,掩饰心中的不安,道:“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少侠料事如神,老夫佩服!佩服!”话头一转,又 道:“听少侠的口气,似是有意将这把扇子割爱,不知少侠有什么条件?” 舒玉珍嗤鼻笑道:“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就想要人家的东西。” 骆人龙喝声道:“珍妹,对年长之人,不可如此说话。” 那老人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舒姑娘的话说得一点不错,只是,老夫已把二位身份门第打听清楚了,想必可当别论了。” 舒玉珍道:“那你是谁?也得让我们知道呀!” 那老人嗫嚅道:“这个…这个…事情谈妥以后,老夫自然要告诉你们的。” 舒玉珍嗤道:“连自己的娃名都不敢说,其它的就不用谈了。” 那老人不理舒玉珍,转向骆人龙道:“铁少侠,你的意思如何?” 骆人龙瞄了舒玉珍一眼道:“只要老先生以诚对人,老先生是有机会获得这把扇子的。” 那老人一喜道:“少侠是说,这把扇子可以给老夫了?” 骆人龙道:“我只是说,老先生有获得的机会,而这机会得由我们谈话的结果来决定。” 那老人两手一摊道:“既来之则安之,少侠有什么话请说?” 骆人龙道:“在下还是请老先生先行见告大名。” 那老人苦笑道:“少侠如果真要问,老夫敢不奉告,其实说起来,老夫的姓名并无不可告人之处,只是不为世人所谅罢了。”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吐出真名实姓,显然,这老人生 怕说出真名实姓以后,骆人龙便不用和他谈那扇子的事了。由此可知,这老人绝不是正’派 中的高人。 骆人龙心灵性巧,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他别有用心,志在复仇雪耻,只要有可利用的机会,是绝不放手让它溜过去的。 因为这时他心中正有一个念头,想利用这把扇子为三堡四派找些麻烦,再则,他已察觉得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已闻声走过来了。 骆人龙默察落星堡二堡主田均人已到了门口,故意一笑,大声道:“只要老先生说出姓名,这把宝扇你就算有了一半了。” 那老人道:“真的?” 骆人龙眼睛看着门口,道:“在下……。” 门口人影一闪,落星堡二堡主田均走了进来,骆人龙倏然住口,不再说下去。 那老人一见,落星堡二堡主田均笑道:“中条七煞名震黑白两道,铁少侠,你不认识这位就是七煞中的老大九头狮子王俊大侠么?” 九头狮子王狻道:“中条七煞不黑不白,我行我素,铁少侠,对于扇子的事,你考虑一下吧。”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道:“铁少侠,什么扇子,可否容在下见识见识?” 骆人龙递过摺扇笑道:“堡主来得正好,在下原拟向王大侠问明这把扇子的来历后,便将它送给王大侠了。”暗中买好,却是安心给落星堡树敌。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接过那把扇子,脸上惊容毕现道:“这把扇子,原是武林中无价之珍,怎会到了少侠手中?” 舒玉珍兴冲冲地道:“是我刚才买来,送给钰哥哥的。”接着,又不愿其烦地把买得这扇子之后,和九头狮子王狻竞价之事告诉了田均。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听了,转脸向九头狮子王狻道:“王大侠,几时学会了欺蒙的手段?” 九头狮子王狻刚才由骆人龙的口气中,眼看这把扇子已是稳然到手了,及见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插了进来已知不妥,这时,再听田均说出这话,不由脑羞成怒道:“这扇子是铁少侠 的,用不着田二堡主强自出头。”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道:“铁少侠是本堡的贵客,本堡自有维护之责,王大侠,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九头狮子王狻冷笑道:“要我死心,得听铁少侠一句话。” 骆人龙先不答九头狮子王狻的话,却转问舒玉珍道:“珍妹,这扇子是你买来的,你有什么意见?” 舒玉珍道:“这扇子送给了你,便是你的,一切任由你作主,它再贵重,我也不稀罕。”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怕骆人龙糊里糊涂地把这扇子送给了九头狮子王狻,插嘴提醒骆人龙道:“铁少侠,这把扇子据说是百年前武林怪杰浮尘子的遗物,书中寓意极深,隐藏一套精 奥的武功,为武林人物梦寐难求的珍物,请少侠慎审考虑,莫使将来武林蒙其毒害,幸甚幸 甚!” 这话无异是说,如果将扇子送给了九头狮子王狻,便有遗祸武林之虞。 九头狮子王狻气得双眼发赤,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吃了,不过,他毕竟是年纪大了的人了,尚能克制住心中怒火,没有马上爆发出来。 骆人龙一叹道:“这样说来,倒叫在下作难了。” 舒玉珍道:“这有什么为难的,你不会留着自己参研么?” 骆人龙摇头道:“先恩师留下的武功就是勤练一生,也练之不完,我那有心事学人家东西,我既无心于此,又何必保有这劳什子,招惹无谓的麻烦,我看还是还给你吧!’粳要将 那扇子还给舒玉珍。 舒玉珍笑道:“你想害我吗?东西已送给了你,那有退还的道理?” 骆人龙故意沉思了顷刻道:“三堡四派谊属一家,平日主持公义,造福武林,为世所钦,珍妹你既不愿收回,那就由我转送“三堡四派,作为公有之物,共同享有吧!’’九头狮子王狻再也忍不住了,吼声道:“铁少侠,你怎可丢开了老夫?” 骆人龙道:“你本来可以得到它的,只怪你运气不好,可怨不得我!” 接着,便双手将那扇子递交田均道:“就请二堡主代表三堡四派,收了这把扇子,让在下多睡几天安稳觉吧。”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只怕这扇子落到九头狮子王狻手中,便老实不客气地收下那扇子。 少侠一片诚心,在下恭候敬不如从命,代表三堡四派领你了。” 九头狮子王狻眼看可能到手的东西,转眼落空,不由深恨落星堡二堡主田均破坏了他的好事,气得跳起来,指着田均鼻子骂道:“姓田的,你好!我们走着瞧吧!” 田均那甘示弱,冷笑道:“王大侠如果有兴,落星堡随时恭候大驾!” 九头狮子王狻“哼”声道:“落星堡吓不住中条七煞,你们等着好了,老夫要泄不了今日之恨,有如此桌!”言罢,手起掌落,一只桌子角,被如刀斧交加般,掉了下来。接着, 人影一闪,九头狮子便跳出窗外走了。 骆人龙送走了落星堡二堡主田均和舒玉珍,想起偶然得来的佳机,心中至为痛快,倒头睡了一晚非常舒适的大觉。 第二天中午时分,一行人就到了落星堡。 由于骆人龙将浮尘子的遗物摺扇,送给了三堡四派,交由落星堡保管,这份人情,在落星堡来说,已是大得不能再大了。所以,骆人龙得到了非常盛大的欢迎,和特别热忱的招 待。 自大堡主田畴,二堡主田均,三堡主田畋,四堡主田畛,五堡主田异,六堡主田峻,七堡主田七以下,对骆人龙莫不客客气气,礼敬有加。 舒玉珍被请到内宅去了,但白天的时间,多半随在骆人龙身边,舍不得和他隔离。一连五天下来,大家竟一直都没有提起给圣手书生田巧看病的事,最后骆人龙只好自动向二堡主 田均提起这件事来。他的理由,是希望看好田巧的病后,好赶回舒家堡去。 二堡主田均笑道:“舍弟目前不在堡中,已经派人接他去了,大约不久就可以回来了。” 骆人龙当然不好意思过份详细打听,问明要到什么地方把八堡主田巧接回来,只好慢慢等待。 不过骆人龙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等,他那能就此放过落星堡?于是,就在这等待的期间,他又在动脑筋找落星堡的麻烦了。 第一步,便是力求了解落星堡的情形。 从舒玉珍口里,知道落星堡八兄弟并不是一母所生。 老大、老二、老八、是大老夫人所生的。 老三、老五,老六、是二老夫人所生的。 老四、老七、则是三老夫人生的。 八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表面上同心合力地为着落星堡尽心出力,骨子里,互用心机,并不是没有可资利用的缝隙。 兄弟们的年纪,最轻的老八圣手书生田巧,也已在三十五岁以上。最大的,当然是老大田畴,已是六十开外了。 老大、老三、老四、不但夫妻齐眉有儿有女,而且,已有了孙子。: 老二结过婚,妻子死得早,没有留下儿女,他也无意续,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 老五、老六,虽有了老婆,却至今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老七、生性与女人无缘,始终就没有看上一个对象。 老八,听说三十岁时,有过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但他们正要谈婚嫁的时候,老八便突然病了,至今那女人还在等着他哩! 此外,堡中有一个总管家,四个管家,都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高手。 堡丁和留堡习艺的门下弟子,约在二三百口左右。 至于艺业已成,出了师的各代弟子,分散各地的,则不在千名以下。 落星堡便是这样兴起于武林的。 骆人龙在舒家堡的时候,所努力的目的,是和三堡四派建立友好关系,故对舒家堡并没有作积极的不利行为。 这也可以说是由于骆人龙发现舒夫人和他母亲的关系,一时不忍向他们下手,而把他们由第一位放到最后一位。 这一天,二堡主田均给骆人龙送来了一把派人谋购而来的精扇。 这把扇子,算得上是当代的极品了,扇骨和扇面的讲究不用说,就以扇面上的字画来论,也足以令人羡煞了。 一面是当代石锐的金碧山水,一面是当朝显要杨士奇题书的一首满庭芳,真是书画双绝,名贵极了。 骆人龙再仔细一看,只见两面书画都落了上款,而且,竟是自己的假名假姓铁钰,可见这把扇子的到手,落星堡是费了不少的心血和钱财的了。 由此,也可看出,落星堡对骆人龙是如何的诚敬了。 骆人龙瞧着这扇子不由深为感动,发了半天呆,然后吁声一叹,暗忖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也只好做一个狠心之人了。” 骆人龙心里的想法,田均自是无法知道,但骆人龙的神情和叹息,二堡主田均却是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他以为骆人龙对这把扇子仍不大满意,歉仄地道:“铁少侠,这把扇子乃 是仓促求来,原不成敬意,请少侠暂时把玩,日后……。” 骆人龙见他会错了意,索性又叹了一声,截口道:“二堡主请不要,会错了意,在下是深感贵堡知遇之恩之隆,我铁钰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了?” 二堡主田均宽心一放,哈哈大笑道:“铁少侠,你这样一说,敝堡只有更是汗颜了,这种扇子就是一千把,一万把,也比不上浮尘子老前辈遗物的万分之一啊。 骆人龙连连摇手道:“二堡主又错了,说起浮尘子老前辈遗物之事,在下原应向二堡主致谢才对呢!” 二堡主田均一愕道:“铁少侠,此话怎讲?” 骆人龙笑道:“那天在唐河,如果不是二堡主开导在下,在下几几乎将浮尘子老前辈遗下的扇子送给了九头狮子王狻,如果那王狻用扇上的武功,茶毒江湖,则在下的罪孽可就重 了,二堡主,你说在下不该谢你么?’’ 二堡主田均被骆人龙随手奉上一顶高帽子,只乐得哈哈大笑,谦逊道:“那里!那里!少侠聪明睿智,怎会上那王狻的当。” 骆人龙道:“当时在下确有将那宝扇送给王狻之意,那时他只要编一套假话,在下自认必然受骗,真要说起来,二堡主不但恩及在下,而且,全武林亦蒙二堡主之恩不浅呢。’’ 二堡主田均听得更是受用,对骆人龙的感情,又增进了一层,只是“’呵!呵!”笑道: “好说!好说!铁少侠真会说话,其实,那也只能算是碰巧,在下怎敢居功。” 骆人龙见他乐了,突然剑眉一皱道:“不过……”过字拖得很长,骆人龙是安心要田均接腔; 这“不过”二字,出口得太突然,可能引出许多泄气的话,是以吓得二堡主田均一惊,截口道:“铁少侠,你又看出了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骆人龙道:“不过,在下事后检讨,那王狻得不到浮尘子的遗物,对贵堡一定衔恨甚深,无异等于在下给贵堡惹了一个大麻烦,内心实在难安。”他是怕人怀疑他居心不良,所 以把话先说在前头了。 二堡主田均朗笑道:“少侠,你是想得太多了,敝堡岂是.怕事的人,纵令那宝扇最初就落在九头狮子王狻手中,只要敝堡知道了消息,敝堡也必为武林安全着想,从他手中追 出,以绝后患,这不算是麻烦,只能说是敝堡添为武林一分子,承担了一份责任而已。” 这 话说得豪气凌云,义容于色,倒使骆人龙一时弄不清楚是真是假。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之声,到了门外,提声道:“大堡主有请二堡主堂中议事。” 二堡主田均眉头一皱,道:“大堡主可曾说明是什么事?” 因为二堡主问了话,于是那禀话的堡丁,就进入了房中,向骆人龙和二堡主田均都行了礼,道:“大堡主没有说为了什么,但小的由侧面听来,似是回堡的八堡主被中条七煞缀上 了。”二堡主田均吃了一惊道:“在什么地方?” 那堡丁道:“小的不知道。” 二堡主田均向骆人龙苦笑道:“想不到中条七煞竟敢这般张狂,在下只好告退了。” 骆人龙道:“此事在下不能无咎,算上我一份。”不由二堡主田均分说,一路退了出去! 这次中条七煞拦劫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事,由于护送之人见机得早,一发现中条七煞的企图,便即飞书向堡中求援了。 加之已进入落星堡势力范围之内,求援信息的传递,有令人吃惊的快速,正当中条七煞要动手劫人的时候,落星堡的接应,已不差先后赶到了。由于落星堡高手尽出,人多势众,一场混战下来,中条七煞和带来的手下,几乎被落星堡一网打尽。 但是,也不知道暗中什么人帮了他们的忙,每到危难的时候,都万幸地渡了过去,中条七煞竟得以突出重围,逃脱一命。 就这样,中条七煞七人之中,已有三人受了重伤,未受伤的,也都疲惫不堪了。 他们逃到一座隐密的山洞之内,检查了一下老三,老五、老六三人的伤势,这才发现他们的伤势严重得很,如果不马上用内力为他们打通经脉,他们都有丧失一身武功的可能。 可是,这时的老大、老二、老四、老七四人,虽说没有受伤,而一身内力,差不多已是消耗殆尽,非有一二天休息的时间莫想复原。 故而现在都是有心无力,谁也救不了那受伤的三弟兄。 中条七煞虽是异姓手足,同时,杀起人来,也从不一皱眉头,但是,当恶运落在他们头上的时候,他们却发挥了高度的友情。 那精疲力竭的四个人,顾不得恢复自己的功力,立即采取了竭泽而渔的办法,由三人尽力将自己剩余的内力传输入伤者体内,以求阻遏伤势的变化。 余下来的老大,便决定不计利害地出洞去碰机会,找朋友来帮忙。 九头狮子王狻刚由洞内走到洞口,猛抬头便见洞门口静悄悄地站着一个黑巾蒙面的灰衣人。 那蒙面灰衣人望着九头狮子王狻冷笑道:“你们都躲在这洞中了?” 九头狮子王狻见自己的行踪已被人家发现,气怒之下,便什么也不顾了,朝那人扑过去,怒声道:“如此赶尽杀绝,亏你们还自称正大门派中人!老夫今天和你拚了。” 那蒙面人大袖一挥,把九头狮子王狻震得倒飞而回,一个立脚不稳,跌倒地上。 那蒙面人似是没想到九头狮子王狻会这般不济事,微惊道:“你们都精疲力尽了!” 九头狮子王狻咬紧牙关,一个鲤鱼打挺,又挡在那蒙面人面前,厉声道“尊驾到底是谁?”那蒙面人简短地道:“来救你们的!”九头狮子王狻疑惑地道:“你来救我们?” 那蒙面人道:“你不相信!其实,我已救过你们好几次了,要不是我,你们逃得出落星堡的重围么?” 中条七煞能逃出落星堡的重围,中条七煞心里有数,对方蒙面人能一口道出这个内情,蒙面人的身份,自是不容置疑的了。 九头狮子王狻闪身让道:“原来是恩公驾到,请!” 蒙面人举步走入洞内,瞧了瞧洞中情形,沉声道:“王老大,他们在做什么?”他不是看不出来,而是含有责备的意思。 九头狮子王狻老脸一红,道:“兄弟们手足情深,不免有点感情用事。” 蒙面人道:“你可以叫他们住手了,一切都有我哩!” 九头狮子王狻忙叫老二,老四,老七三人住手,并招呼他们过来与蒙面人相见。 蒙面人一摆手道:“你们自去调息吧!” 这蒙面人自现身出来,说话行事,都流露出极大的气派,竟把中条七煞这类江湖劣马,镇得连话都不敢多问。 这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堡四派的大仇人骆人龙。 骆人龙居心要给落星堡找些外患,自然不愿眼看着中条七煞还没发挥力量,就这样倒了下去。 所以,他要在暗中帮助中条七煞了。 骆人龙为了要隐秘身份,所以故意装模作样,怪里怪气,好叫中条七煞捉摸不出他到底是什么人。 老二,老四,老七都非常听话地到一旁调息去了。 骆人龙吩咐九头狮子王狻道:“你现在盘膝坐好,让我来助你恢复内力。” 九头狮子王狻瞧了一眼身受重伤的三位兄弟,摇头道:“小老儿多谢大侠关注,还是请大侠先救救我这三位兄弟吧。” 骆人龙生硬地道:“我先恢复你的功力,你不会自己去救他们么?” 九头狮子王狻走了几十年的江湖了,就没遇上一个这样难说话的人,不由怔了一怔哀告道:“大侠就是恢复了小老儿的内力,小老儿颇有自知之明,救一个人尚可勉强为力,可 是,可是,他们乃是三人之众,……大侠还是一举成全了愚兄吧,愚兄弟今生今世也不会忘 记大侠的好处的。”- 骆人龙沉声道:“你这样看不起自己,也配当中条七煞的老大!”接着,声音一扬又道:“同时,你也小看了本人的眼力,本人既要你亲自出手,你自然便能做得到!” 九头狮子王狻因有求于人,虽觉这蒙面人怪得离谱,也只有逆来顺受,心口不一地应了几声“是!是!是!”盘膝闭目而坐,倒要看着这人有多大的神通。 骆人龙乃是安心卖弄,有意使中条七煞对他产生敬服的心理,当九头狮子王狻人刚盘膝坐好,便运起一口真气,弹指间,以“飞元渡厄”之法,发出一缕内力,度入九头狮子王狻 体内,同时,又以振阳亢元手法,点了九头狮子王狻七处大穴,根本就不要九头狮子王狻入 定调息,便道:“好!你现在可以起来了。” 前后,不过半盏热茶时间,九头狮子王狻刚觉骆人龙点了他七处穴道,便听骆人龙说好了,他可不是三岁小孩子,也是武林中成了名的老江湖了,这叫他如何信得过,人自然是遵 照吩咐站了起来,但那不相信的神情,却在脸上表露无遗。 骆人龙见了心里实在想笑,口里却不得不保持他那一贯的严肃语气道:“你发什么呆? 为什么还不过去为他们疗伤?” 九头狮子王狻暗“哼!”了一声,忖道:“你这是自己找难堪了,我还怕丢人不成么?” 步子一迈,但觉落地有声,劲力十足,不由“咦!”了一声,再一移动身形,便发觉自己内 力不但恢复了,而且竟似增进了不少。 只喜得九头狮子王狻抖声说了一句:“多谢大侠!”便跑去为那三个兄弟疗伤去了。 疗伤的结果,正如骆人龙所说相同,九头狮子王狻竟创造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奇迹,一举之下,将三位受伤兄弟的经脉都打通了。 九头狮子王狻年近六十,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见过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事,但蒙面人这种神奇莫测的点穴手法,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然就对蒙面人骆人龙佩服得不得 了,也感激得不得了。 所以,行功一毕,也顾不得自己调息,起身第一句话,就道:“恩公大侠,中条七煞有生之年……”举目间,洞中除了他们中条七兄弟外,那里还有什么蒙面之人的影子,九头狮 子王狻话音一顿,闪身向洞外扑去。 接着,只听洞外响起了一片“恩公大侠!恩公大侠!”之声。 骆人龙离开了中条七煞,恢复了原来儒生装束,赶回原地时,落星堡大队人马仍未起程。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迎着骆人龙道:“铁少侠,你这一离队叫我们好不悬心,生怕你会上了中条七煞那批老狐狸的当。三弟四弟,他们都出去找你去了,你是追他们去的么?” 骆人龙谢了二堡主田均的关怀,点头笑道:“我确是追他们去了,我已经发现了他们藏身之处,二堡主可要派些人去,一网打尽他们?” 骆人龙这话,原是应付二堡主田均的,如果田均真要派人去消灭中条七煞,他少不得又有另一套说法。 二堡主田均摇头道:“本堡立堡以来,对于与本堡为仇之人,照例是给他三次反省的机会,中条七煞虽然可恶,我想还是一视同仁,饶过他们这次好了。” 骆人龙赞道:“贵堡如此光明磊落的胸襟气度,叫在下好不敬佩。” 二堡主田均笑道:“可是与少侠的侠肝义胆比起来,这就算不得什么了!”二人你捧我一句,我夸你一句,不由都笑起来了。 笑声中,骆人龙慢步走近了八堡主田巧所乘软轿前,一面去揭那软轿的轿帘,一面问道:“八堡主的近况可好?” 骆人龙伸向轿帘的手,忽然被二堡主田均一把抓住,急声道:“铁少侠,舍弟最是忌风,此地旷野风大,不宜揭开轿帘。” 骆人龙疑念一生,道:“没关系,在下正好试一试他。” 二堡主田均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道:“这个,这个!……” 大堡主田畴闻声走了过来,截口道:“二弟,什么事?” 二堡主田均道:“铁少侠想看看八弟,可是八弟经不起野外山风吹袭。” 大堡主田畴微一沉吟,忽然朗声笑道:“疾不忌医,我们既要请铁少侠妙手回春,怎能再顾虑到什么假面子?”随向骆人龙一拱手道:“铁少侠尽可自便,只是见了我们八弟的狼 狈情形,尚请多多海涵。” 二堡主田均不但松开了骆人龙的手,而且还替骆人龙打起了轿帘,腆颜跑道:“八弟的丑相,实叫在下兄弟感到汗颜。” 骆人龙一面答道:“疾病所磨,二堡主不应放在心上。”一面举目向轿内望去。 只见轿内另有一只铁笼子,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骨瘦如柴,衣衫褴褛地被锁在铁笼之内。 这时,只见他似是旅途疲顿,体力不支,昏昏地睡着。 骆人龙看清之后道:“我们不必打扰他了。”要二堡主田均放下轿帘,又道:“令弟患的可是疯癫之症?” 大堡主田畴道:“舍弟不但疯了,而且,还不时说些使人听了莫明其妙的胡言乱语。愚兄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又怕他那些胡言乱语流入外入耳中,惹出是非,所以只好把他送 到一个隐秘安静的地方,与世隔绝起来。”接着,又“唉!”了一声,凄然道:“这些年 来,也真苦了我们八弟了,这次能够请到少侠来,想来是我们八弟的难期该满了。” 骆人龙道:“不知令弟平时胡言乱些什么话?” 大堡主田畴浓眉一蹙道:“那些话,老夫……老夫也记不全了,将来铁少侠自会知道的。”他是不是记不全,还是不愿亲口转述,听话的人,一时也猜不透。 骆人龙原就是专为田巧而来,对于大堡主的一言一语,自是非常注意,这时,骆人龙虽有满腹疑团,却是不敢显露出来,只有淡淡的一笑道“既是堡主记不全了,那就以后再说 吧。”’ 不久,出去找寻骆人龙的田畋田畛回来了。 大队人马,这才起程回堡。 回到落星堡,骆人龙少不得又被舒玉珍埋怨了一阵。这也难怪舒玉珍,这样热闹的事,谁叫骆人龙不招呼她一声的哩! 骆人龙只好向她陪了半天小心,才消去了她心中的不快。 第二天,骆人龙由落星堡七位堡主陪同进入了一间地下室。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就被安置在这地下室内,他的手脚仍被铁链锁着,人却躺在一张舒服的软床上。 他原本平静的情绪,突因见到生人而激动了起来。 他似乎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认识了,只见他在床上挣吼叫道:“出去!出去!我不要你们,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哼!哼!我才不做你们的帮凶哩!” 大堡主田畴浓眉皱了一皱道:“二弟,你且点了八弟穴道,好让铁少侠诊视。” 二堡主田均应了一声:“是!”闪身床边,伸手向圣手书生田巧“太乙穴”点去。 骆人龙喝了一声:“且慢!” 二堡主田均闻声缩手,道:“铁少侠有何吩咐?” 骆人龙笑道:“二堡主,你这一下手,在下便无法察知令弟的病因了。” 二堡主田均道:“这些语无伦次的话,能帮助少侠研究病情么” 骆人龙道:“失心乱性疯狂之人,乃系内心抑郁无从发泄而起,令弟这些语无伦次的话,说不定就是他起病的原因。” 二堡主田均道:“多谢指教,就请少侠为舍弟诊视吧。” 骆人龙道:“且先等一等,看他还有一些什么话要说。” 一语刚了,只听圣手书生田巧又发出一阵急促的哀声道:“好;好!一切都听你们的,一切都听你们的!” 骆人龙对圣手书生田巧已是起了极大的疑心,觉得他这些话,决不是没有原因的,怪不得落星堡要把他藏起来了。 又等了很久,听来听去仍是那些说过的话,看情形大约不会有别的新鲜的话说出来了。 其实,就这几句话,已经足够了。 骆人龙已不难想象出,圣手书生田巧一定是被迫做了一件不愿做的事,而那件事,极可能就与他父亲之死有关。 骆人龙心里盘算了一下,想好了一个对策,向二堡主田均道:“二堡主,现在你可以点住令弟的穴道了。” 二堡主田均依言点了圣手书生田巧的穴道。 骆人龙走到床边,把圣手书生田巧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两只手同时搭在圣手书生田巧左右‘肩井穴’上。 过了不久,只见他现出了一脸惊疑之色,连声“呵!呵!”道:“怪了!怪了!” 大堡主田畴接口道:“少侠,有什么发现?” 骆人龙放开双手道:“令弟没有生病,他是中了人家的暗算。” 落星堡七兄弟齐齐惊声道:“中了什么暗算?” 骆人龙一时没有答话,只见剑眉皱得紧紧的。 大堡主田畴又重复问道:“舍弟中了什么暗算?” 骆人龙沉声道:“天魔指!” 落星堡七兄弟同时恨声道:“一定是骆一飞那老儿下的毒手!” 骆人龙听得心中好不恼火,语声一冷道:“令弟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第十一章 其罪在我 骆人龙诊断出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疯狂之病,乃是起于被人暗中用天魔指法点了穴道之故。 他刚把这个病因说出,便只听落星堡七兄弟同时恨声道:“一定是骆一飞那老儿下的毒手!”骆人龙心中好不恼火,语声一冷道:“令弟是什么时候发病的?”二堡主田均迅答道: “那日子好记得很,算起采正是五年前的端午节。”骆人龙回想五年前的端午节,他父亲日月叟骆一飞不是好好的正在黄山家中么!不但那时候他父亲在家中,简直可以说,他父亲在那几年,-根本就没有离开黄山一步。根据这种事实,任谁也已可以看得出,其中大有文章。 最使骆人龙悚然而惊的,是除他以外,武林中竟有了第二个会天魔武功的人。这人是谁? 是三堡四派中的人?抑或是另有隐身之人?目前,这两个问题,看来只有从圣手书生身上追查了。 动念间,骆人龙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又问道:“令弟未受伤之前,他的情绪正不正常?” 落星堡七位堡主,差不多一致道:“哪时,我们的心绪都不很宁静。”骆人龙道:“为什么?”二堡主田均解释道:“那时骆老儿连伤了三堡四派许多门下弟子,请想,我们的心情平静得了么?”骆人龙道:“令弟八堡主是不是更特别些?” 大堡主田畴忽然“呵!”一声,道:“呵!我想起来了,有一件颇不平凡的事,或许可供铁少侠参考。”“大哥,什么事?”未等骆人龙开口,他的兄弟们都已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抢先催促着。 大堡主田畴避“在那年端午节前三天晚上,我发现八弟老是在我房外走来走去,好象有什么话,想向我说似的。” 五堡主田异道:“大哥一定问过八弟了?” 大堡主田畴道:“愚兄当然问过他了,可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却黯然一叹,一句话也不说地走开了。”二堡主田均道:“大哥,你为什么不追问。” 大堡主田畴道:“我本想待第二天好好找八弟谈-谈,那知第二天一早便接到高阳堡的通知,邀约愚兄前往赴会,等到我回来,八弟已经出了事了!”骆人龙插嘴道:“不知在下可否问一句与令弟病情不相干的话。” 大堡主田畴笑道:“铁少侠本客气了,少侠有什么话,老夫无不乐于答复。”骆人龙道: “不知大堡主被邀从往高阳堡为了何事?” 大堡主田畴道:“高阳堡截获了几封骆老儿联络一干隐世老魔,预备造恶江湖的亲笔信件,特邀老夫前往共商对策。” 骆人龙沉思了片刻,道:“大堡主对于令弟八堡主发病后所发呓语,-到底作何看法?” 大堡主田畴道:“依常理而论,舍弟可能被迫做了-些自己不甘愿做的事。”顿了-顿,又非常有自信地道:“但是,那是不可能发生的,愚兄弟在武林中,虽说不上是什么人物,可也不是任人摆布之人。”骆人龙道:“在下就事论事,……不知大堡主曾否把令弟的疯言疯语,和出事前令弟失常的行为,作过一番联想?” 大堡主田畴一怔道:“老夫,老夫,倒是没有如此想过。” 骆人龙道:“在下认为这两件事,是极有关连的,不知大堡主以为然否?”大堡主田畴楞了半天,道:“老夫如今想起来,觉得少侠的话甚是有理,只怪老夫当时太迟钝了。”言下有说不尽的后悔。 二堡主田均道:“大哥,你也不用懊悔了,等铁少侠医好了八弟的病之后,我们再仔细研究并作补救吧!”’大堡主田畴起身向骆人龙一揖道:“承蒙少侠一语提醒梦中人,老夫内疚于心,片刻难忍,恳请少侠速展回天之术,拯救舍弟脱离苦海,愚兄弟感戴无涯。” 骆人龙剑眉双蹙还礼道:“大堡主言重了,在下敢不尽力而为,只是……只是……”二堡主田均接口道:“铁少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尚请直言见告。”他因深知道天魔指的厉害,生怕骆人龙功力火候不足,无法奏效,又怕骆人龙年轻面嫩;死要面子,不好意说出实情,勉力而为,结果,不但病医不好,反使八堡主田巧的病况发生了变化,增加以后医疗上的围难,所以如此说法。骆人龙道:“令弟伤势原就不轻,又加拖延日久,被制经穴发生硬化,要治愈他,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大家一听骆人龙所说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不由都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长吁一口气。 大堡主田畴道:“天魔指乃是一种绝毒的指法,只怕除了少侠以外,普天之下再也无人可治,老夫刚才虽免性急了一些,少侠不用放在心上。”骆人龙道:“此外还有两件事,须请大堡主俯允并赐助。” 大堡主田畴道:“少侠尽管吩咐,为了我们八弟的病,落星堡皆尽一切以赴。”骆人龙道:“第一件事,有几株难找的药物,大堡主必须要设法备齐应用。”犬堡主田,畴道: “什么药物,少侠只管开出来,我们马上照办。”骆人龙开了一张药方,交给大堡主,大堡主田畴看了看,眉头皱了半天,始将药方交给三堡主田畋道:“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备齐这些药物。” 三堡主田畋接过药单,退了出去。 骆人龙又道:“第二件事,每天上午,在下必须与令弟单独共处两个时辰,助他慢慢恢复萎缩了的筋络。”大堡主田畴沉吟一下道:“要不要愚兄弟为少侠护法?”话说得好听,其实却是不大放心骆人龙一个人留在地下室中。 骆人龙单刀直入道:“堡主放不放得下心,要是放不下心,只管明言好了。”大堡主田踌哈哈大笑道:“愚兄弟只是想在少侠身边听候差遣,现在少侠既然这样说,愚兄弟就乐得偷这个懒了。” 骆人龙也是一笑道:“各位请!在下这就要开始行动了。” 六位堡主,就这样被骆人龙请出了地下室。 骆人龙暗笑着关上室门,走回圣手书生田巧身边,伸指向他“玄机”穴上点去。只见他的指尖,陡然一阵急颤,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以深、浅、缓、急、轻、重各种不同的式势连点了七七四十九下,把指力射入圣手书生田巧体内。 圣手书生田巧的伤势很重,下手加害的人功力又极为深厚,骆人龙要不是所习的“天元心法”有克制“天魔内功”的特性,单凭功力,骆人龙纵是知道解穴奥秘,也不可能解开圣手书生田巧被制了四年以上的穴道。不过,骆人龙本身的内力,也就消耗得相当可观。 骆人龙由于自己内力消耗太多,解开圣手书生田巧的穴道后,不等对方恢复神智,便又出手点了对方的睡穴。自己则坐在圣手书生田巧身边,调息起来。 直到骆人龙自认内力恢复到足以应付圣手书生田巧清醒后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时,才收功而起,拍开了圣手书生田巧的睡穴。圣手书生田巧回醒之后,发了一阵呆,霍地跳起来向室外冲去。骆人龙幌身阻住圣手书生田巧道:“八堡主你要到那里去?” 圣手书生田巧怔然道:“你是谁?为什么阻住我的去路?” 骆人龙道:“我是为你医病的,你的病体还没有全好,现在不能出去。”圣手书生田巧冷冷地瞧了骆人龙一眼,道:“我不认识你!”接着双手-推,道:“让开,我有要紧的事情,非马上出去不可。”骆人龙双手疾出,粘住圣手书生由巧推出的掌心,向前一送,把圣手书生田巧震得倒退跌回床上,冷笑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先告诉我。” 圣手书生田巧又复跃起,仍向室外冲去这“你如果再阻止我,你便将成为武林罪人了。” 骆人龙冷笑道:“你要不把话说明白,莫想走出此处一步。”一招“擒龙手”,又把圣手书生田巧甩回床上,厉声道:“你久病初愈,内力未复,最好安份一点。”圣手书生田巧原就是心思灵巧之人,两次被骆人龙挡回,便已看出以目前情势,实在强不过骆人龙,伺时,他心中也生出了满腹狐疑,愕然道:“久病?我病了多久?”圣手书生神智被“天魔指”所制,疯癫了四五年,这四五年来的非人生活,在他记忆中只是一段空白,在他意念里,发疯的前一天,便是昨天,今天与昨天之间,能会有多久,怪不得他有此一问了。 骆人龙当然了解这个道理,遂简明地道:“你被人用‘天魔指’点伤了脑神经,过了将近五年的疯癫生活,刚才在下才解开你被制穴道,使你恢复了神智。”圣手书生田巧听得不由楞了半天,道:“你这话是真的?” 骆人龙道:“我没有骗你的理由,同时,你只须仔细看看这地下室中的情形,和你双手双脚被铁链长期锁铐的痕迹,难道你还不能明白么?”圣手书生田巧自己就是一个非常精细的人,只因神智初复,没有注意这些事实,这时,一经骆人龙提醒,掠目四望,双手抚摸了一阵被铁链锁过的创痕,忽然,仰头叹声道:“完了!完了!都是我犹豫不决,而致铸下了大错。”显然,他是完全相信了骆人龙的话了。骆人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圣书书生田巧道:“你先把近四五年来,江湖上的变动情形告诉我。”骆人龙道:“近年来,江湖上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从何说起,,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好了。” 圣手书生田巧第一句话便问道:“日月叟骆大侠的近况可好?”骆人龙心中不由一震,道:“你为什么如此关心骆大侠?” 圣手书生田巧深深一叹道:“我怕我们三堡四派害了骆大侠。”骆人龙促声道:“为什么?” 圣手书生田巧苦着脸道:“因为……因为……”骆人龙道:“因为什么?” 圣手书生田巧道:“因为有人暗中嫁祸骆大侠,策动三堡四派对骆大侠不利。”骆人龙心里悲呼一声:“爸爸呀!”默祷道:“孩儿总算证实了你老人家的冤情了。”接着沉声道: “三堡四派果然卑鄙无耻!那嫁祸之人是谁?快说!” 骆人龙显然太过激动,说话时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圣手书生田巧那有看不出之理,当时正声道:“你是谁?” 骆人龙嘿嘿笑道:“我要将姓名告诉了你,你只怕就不会说实话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劝,你还是少费心机吧!”圣手书生田巧摇头道:“你错了!目前我没有向你使用心机的必要,我只是不愿再做不明不白的事罢了。”骆人龙哼声道:“你倒说得漂亮!”圣手书生田巧道:“我不是说得漂亮,而是我内心确实如此,不管你是暗中害人的魔党也好,我都可以向你说实话。” 骆人龙-愕之间,只听圣手书生田巧又解释道:“因为,你如果是暗中害人的魔党,我要说的话,你早已知道了,再向你说一遍又有何妨,你如果是我们三堡四派的朋友,我更要向你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我们三堡四派做错了事,也好亡羊补牢,谋求挽救之道,你要是来向我们找麻烦的人,明白真相以后,或许会使你改变做法,所以,我没有不说实话的理由。” 骆人龙微一沉思,便下了决心道:“好!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接着警告地道:“不过我要警告你,我既然能够医好你的疯狂之病,一样也可以使你再丧失神智,甚至,用更厉害的手段加予你,希望你说话时多考虑考虑必然的后果。” 圣手书生田巧朗声一笑道:“我已经看出你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而我也不是受吓唬的对象。” 骆人龙对圣手书生田巧这番话,暗中也甚是折服,觉得他这人既识利害,又明是非,不是信口开河的小人,不妨就先相信他一次,于是,坦率地自认道:“在下姓骆,名人龙,先父便是日月叟骆一飞。”圣手书生田巧微吃一惊道:“令尊……令尊什么时候仙逝的?” 骆人龙恨声逍:“先父便是在四年之前,被你们三堡四派害死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圣手书生田巧凄厉地叫了一声:“天呀!我田巧真是百死莫赎了!”骆人龙冷笑道:“你现在准备怎样赎罪?”圣手书生田巧一脸愧怍之色,倏地扑向骆人龙拜倒,道:“我田巧誓以有生之年,听候少侠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骆人龙进入落星堡原是满怀复仇之火而来,尤其对圣手书生田巧,由于猜疑是他伪造书信,使自己父亲蒙冤,更有着说不出的痛恨,所以,用了一点心机把大家支开,就是预备用霹雳手段向他逼供,那知他竟是良知未泯内愧于心,早已立志赎罪了。骆人龙这时虽看不透圣手书生田巧的态度是否出于真情实意,可是以他为人心性,却再也硬不起心肠来对圣手书生田巧疾言厉色了。 他转念之间,便换了一付和颜,扶起圣手书生田巧,诚恳地道:“八堡主,你不必如此,在真象未白之前,在下实不敢接受八堡主这等抬爱之情。”这是老实话,要不是骆人龙,此时此地,只怕谁也说不出来。圣手书生田巧那种举动,倒不是虚情假意,一时冲动,也不是安有什么坏心眼,只因他是-个经验阅历都相当丰富的聪明人,又加他有他知道的秘密,虽说他和骆人龙只谈了几句话,外表看去,他那种举动,显得有些突然,其实,他是在对骆人龙作下了一番观察和判断后,才打定这个赎罪图报的决心的。只是有一点,他却没有量。 准骆人龙这时的心情,所以,他这片诚心,并未能为骆人龙所接受。 不过,骆人龙这句对人以诚的话,却在圣手书生田巧单纯的赎罪心情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作用,使圣手书生田巧对骆人龙在形式上的图报之外,更起了活的感情,和由衷的折服。 所以,圣手书生田巧不但不抱怨骆人龙不接受他的诚意,反而更赞佩骆人龙的君子行为,就势起立道:“君子相交以诚,少侠之言甚是,田巧愿意接受考验。”骆人龙道:“考验不敢,但愿我们能先开诚一谈。” 二人在室内相对坐下,骆人龙开门见山道:“请问八堡主,你可曾伪造先父的书信?” 圣手书生田巧一叹道:“在下就因伪造过令尊的书函,才内愧于心,落得深受人家的暗算。” 骆人龙听了,显然有点激动,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但最后,总算控制住了自己,又道: “你们三堡四派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先父?” 圣手书生田巧连连摇头,道:“不!不!三堡四派只是被人利用了的工具而已,其实,暗中另有主谋之人。” 这话大出骆人龙意外,不由愕然道:“有这种事?”一顿又道:“暗中主谋人是谁?”圣手书生田巧苦笑道:“那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骆人龙剑眉一轩道:“你这话令人有点难以相信。” 圣手书生田巧道:“我也不知道,这话很难使少侠相信,但,事实确是如此,我可以把当时的情形说出来让少侠衡度一下。”骆人龙点了一点头,道:“在下静听堡主解说。” 圣手书生田巧微一沉思;整理一下脑中记忆,长话短说道:“我就从五年以前说起吧! 五年前,平静的武林,突然被人用“天魔宝录”上的武功,掀起了恐怖的浪潮,首先遇害的是少林弟子,接着,武当王屋三派也有弟子遭了灾殃。 骆人龙马上联想到这三派都有人知道他父亲得了“天魔宝录”,忍不住截口道:“于是便有人猜想是先父下的手了。” 圣手书生田巧道“没有,首当其冲的三派,除了派人暗查以外,从未提起过令尊。” 骆人龙“哦”了一声,虽没有再说什么活,但圣手书生田巧却还是停了一停,才接下去道:“大约在三派弟子受害后的第四个月,三堡和其他四派的门下弟子也遭到了‘天魔武功’的伤害。”骆人龙道:“这时一定提起先父藏有“天魔宝录”的事了吧?”圣手书生田巧道:“令尊藏有“天魔宝录”之事,江湖上仍无传闻。”骆人龙暗忖道:“奇了,少林苦行大师、武当一心道长没有疑及我父亲,犹自可说,可什么王屋柳去非也忍得住不说的呢?” 骆人龙在王屋与柳去非打过交道,对铁指先生柳去非印象并不太好。 这时,只听圣手书生田巧继续道:“直到我糊里糊涂被人利用,伪造了令尊几封书信,被高阳堡截获了,王屋铁指先生才出面指证令尊藏有“天魔宝录”之事。”骆人龙道:“八堡主,你是怎样被人利用的?”圣手书生田巧道:“说起来真是汗颜,事情就发生在距此地不远的唐河,那天,我无意间在唐河酒楼上认识了一个年高奇人,两人谈得甚是投机,他约我第二天到他寓所去,我应约去了,一入门便被他出其不意地点了一指,接着,便要我替他伪造了四封令尊的信函,我也不知怎的,当时竟没有丝毫抗拒的意念,完全照他的意思做了,一个时辰之后,我才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重大的错事,我向他交涉,要求毁去那四封信,他不但不答应,而且,还威胁我,要我守口如瓶,如若走泄了风声,他便以更厉害的手段来对付我。”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唉!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透,我怎会糊里糊涂替他伪造那些信件的,这种事情有谁会相信呵!我想少侠一定也不会相信的。”骆人龙极自然地道:”我完全相信你的话!” 圣手书生田巧奇道:“你怎能相信这种连我自己都想不透的事?” 骆人龙道:“那老人会‘天魔武功’,他用天魔指力控制了你的神智,所以你无从反抗他。” 圣手书生田巧犹有不解道:“天魔指力既然这样厉害,他为什么不干脆用天魔指力直接去控制他要控制的人,又何必要转弯抹角,出之挑拨嫁祸之手段呢?” 骆人龙道:“天魔指力,用于控制-个人的意志思想,不是没有缺点。”圣手书生时巧道:“有什么缺点?” 骆人龙道:“它的缺点,就是控制时间不能维持太久,即使由功力到了极顶的人出手,也只能控制一个人到十二个时辰,同时,施展起来,也极是损耗真力,不宜常用。”圣手书生田巧领会地道:“难怪事后我的神智会自动清醒过来,天魔指力要没有这种缺点,天下武林可真不知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面目了。”圣手书生感慨了一阵,不等骆人龙催促,又自动叙述道:“我回堡之后,原想不顾一切厉害,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大哥,可是一时又怕我们大哥不肯相信,于是在犹豫之下,一拖就拖了不少的日子,直到我伪造的信件落到了高阳堡手中,而且,也开始计议对付令尊的时候,我才着了急。”说到这里,圣手书生田巧愧悔万分地,声音也变得哑了,继续道:“终于,我下定决心要说了,但当我走到我大哥房门口时,耳中却听得有人用‘传音入密’神功警告我道:‘你要向谁说,了,你便害了谁。’自然,我不能害了我们大哥,所以,‘我终义没有说,而最后;我便连要说的机会部没有了,那老人突然现身,又点了我一指,要不是少侠说起,我真不知道我已经过了四五年的非人生活哩。”一-影袭上了骆人龙的心头,他不能不相信这是事实,可是这件事实,却使他失去信心。 难道他对三堡四派所下的一番苦心,就这样白费了么? 骆人龙有些-徨和迷惑了。二人沉默了一阵,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又请求骆人龙告诉他这次江湖动乱的详细情形。骆人龙在叹惜中,把这些年来的情形择要地告诉了圣手书生田巧。圣手书生田巧叹道:“想不到我们三堡四派,竟糊涂到这种地步。不知少侠可相信我刚才所说的事实,和原谅我们三堡四派的愚昧无知?因为,这都是暗中阴谋者所造成的结果呵!” 骆人龙不是看不到这一层,但是,他能作此断然的承诺么?同时,三堡四派那些老顽固,会相信圣手书生的话么?有承认做错了事的胸襟么?这些问题在骆人龙脑中不断地打着圈圈。 就在骆人龙默默不语,苦苦考虑的时候,圣手生田巧的心情,可说是紧张到了极点,因为骆人龙的书点点头和一摇头,不但可以决定三堡四派的命运,而且,也是整个武林兴衰的关键。 骆人龙是不平凡的,圣手书生田巧对骆人龙深有认识,所以,他不能不耽心骆人龙的决定。 骆人龙脸上的神色,急速的在变化着,时而悲愤,时而忧戚,最后,云开雾散,顿然开朗,点头一叹道:“我不是拘于私仇的人,我既能原谅三位盟叔于先,自然,也能原谅你们三堡四派于后,不过一切都还待看事实的演变,才能作最后的决定。”骆人龙的胸襟气度,确非常人能及,这话原是圣手书生田巧切盼听到的,可是,在他听了这话之后,心里却难过了半天,觉得名动江湖的三堡四派,在骆人龙面前,真是显得太渺小了。 圣手书生田巧高兴得握住了骆人龙的双手,又感激,又惭愧地道:“谢谢你!谢谢你!你待我们真是太宽大了。” 骆人龙苦笑道:“八堡主,且慢谢我,你们三堡四派放不放得过我,还难说得很哩?” 圣手书生田巧皱眉扼腕道:“三堡四派人多口杂,意见分歧,要一举开导他们,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由我从内部发起,并非没有可能?怕只怕那暗中的魔鬼又暗中捣乱;那就很难说了。”骆人龙心中一动道:“八堡主,自先父蒙冤遇难以后,除了在下的复仇举动以外,江湖上一直没有别的事故发生;你能说出其中道理么?”圣手书生田巧凝思片刻,道:“我想先请问少侠一句话?” 骆人龙道:“八堡主请不用客气。” 圣手书生田巧道:“不知骆少侠自认对付我们三堡四派,有没有稳操胜算的信心?”骆人龙老实地道:“在下既已潜入你们三堡四派,相信不出半年,必能使你们三堡四派内部起变,再也团结不起来,最后的胜算在下已经掌握了八成。” 圣手书生田巧道:“如果那暗中之人,正是想利用少侠打击我们三堡四派,则他对少侠所作的努力,必已非常满意,根本用不着横生枝节,只须等待收获了。”骆人龙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在下也是这个想法。” 圣手书生田巧接道:“既是如此,则少侠寻仇三堡四派的计划,一点也不能放松和变更了。” 骆人龙道:“堡主的疯癫之病,也不应就此痊愈。”圣手书生田巧一怔后,哈哈大笑道:“在我大哥面前也不能透露口风么?”骆人笼点头道:“在下觉得未到时候,应该只看我们两人心里有数。”圣手书生田巧何等聪明巧慧之人,心领神会地道:“莫非少侠在敝堡有了什么发现不成?”骆人龙一笑道:“不必如此,反正你疯狂病已痊愈之事,不到诱出敌踪是不宜泄漏的。”圣手书生田巧叹道:“我们三堡四派这个罪可就受大了,还望少侠手下多多留情。”骆人龙道:“在下自有分寸。”接着,站起身来一揖道:“堡主好好调息休养,在下今天告退了。”圣手书生田巧忽然又一把握住骆人龙的手道:“少侠,你真的信得过我么?”骆人龙神色湛然地道:“堡主,在下不会盲从也不会猜疑,目前,在下还找不出不相信你的理由。”他打开室门,留下了惊喜交集的圣手书生田巧,走出了地下室。骆人龙回到自己房中,只见落星堡自大堡主以下的七位堡主都等在他房中了。舒氏兄妹,也杂在人群之中,从舒玉珍的脸色里,骆人龙知道她又在向自己抱怨撒娇了,骆人龙笑了一笑,表示了自己对她的歉疚,又向大家打了招呼,才落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上。 大堡主田畴迫不及待地问道:“少侠,舍弟萎缩的筋络,有恢复的可能么?骆人龙蹙眉道:“以今天的情形看,只要药物能够及时配齐,大致有希望复原。”说完打了一个呵欠,显出很疲倦的样子。有了骆人龙这句话,田氏兄弟们都放心了一大半。 大堡主田畴带领站了起来,向骆人龙揖道:“多谢少侠,愚兄弟告退了。”骆人龙送走了田氏兄弟,回顾舒氏兄妹,只见舒震川正劝说舒玉珍道:“钰弟疲倦了,我们也走,让他好好休息吧!” 舒玉珍微哼道:“多说几句话,不见得就累死了他,大哥,你要走,你先走好了。” 骆人龙笑着答腔道:“珍妹,你现在不关心我了?” 舒玉珍眼睛一热道:“你现在是落星堡的上宾了,才真的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哩!”骆人龙知道舒玉珍是因他没有邀她-同到地下室去看圣手书生田巧,而发了小性儿,这事要说也说不清,只好装聋作哑,故意脚下一踉跄,向前冲了两步,倚在墙壁上,显出真元内力消耗太多,支持不住之状这一招真灵!不用骆人龙再说什么话,舒玉珍已是急得花容变色,游身过来,扶住骆人龙柔声道:“钰哥哥,钰哥哥,你怎样了?” 骆人龙月里说着:“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脸上却又逼出一片苍白之色。舒玉珍心里好不难过,扶着骆人龙坐好道:“钰哥哥,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好好调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一把拉着舒震川道:“大哥我们快走,不可扰了钰哥哥。”悄悄地退了出去。 骆人龙见舒玉珍走了,长吁了一口气,站起来,清理了一下脑子,把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话,和自己所遭遇到的大小事情,重新作了一次检讨,经这一检讨,他觉得红柳庄,黑煞手郑昆和是非老人等三人,都有重大的嫌疑。 红柳庄和是非老人对他的复仇,表现得太热心,太过份。 黑煞手郑昆则似乎对流霞叟邱永信之死,不无关系。 过去,他从没有朝这方面去想,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疑云重重,值得怀疑的地方太多了。 想着,想着,最后他不觉自言自语地道:“唉!胡思乱想,徒乱心神,我还是脚踏实地的干吧!”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摇着纸扇,在落星堡四下转了四圈,回到房中,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这时,如果有人注意他,便会发现他手中摺扇的握法与一般不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顺眼。他回到房中以后,把那摺扇往书桌上一放。 那放扇的方位也特别怪异,既不是横放,也不是直放,而是把扇子倒过来,扇把朝内,扇页向外斜斜的放在桌角上,等于把一只桌角分成了相等的两份。骆人龙放好了扇子,人便坐在一边,抽出一本书观赏,掩饰住等待的心情。不久,二堡主田均来了,瞧着桌上的扇子,无意间把扇子移动了一个方向。骆人龙心里一紧,暗忖道:“原来是你!” 他一面和二堡主田均谈话,一面把扇子又移回原来的位置。等待二堡主田均下一个反应…… 那知,二堡主田均只顾和他谈话,再也没有注意那把扇子了。 骆人龙原来就不希望二堡主田均是他用扇子联络的人,见此情形,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二堡主田均和骆人龙天南地北地谈了一阵,随即辞出,辞出不久,接着,又走进来一个人,这人一进房,一双眼睛便死死地盯在骆人龙的扇子上。 就凭这神情,就不难看出,这人才是所要联络时人。 骆人龙瞧着来人,欠身笑道:“七堡主有何见教?” 七堡主田七就在骆人龙书桌旁边坐了下来,随手移动了一下桌上的扇子,道:“今天的天气,真是闷得很。”骆人龙顺手将扇子推回原来的位置于道:“七堡主,请用这扇子-一-,便会觉得舒服了。” 七堡主田七拿起扇子,打开三分之一,对着左边脸上-了三扇,换了一只手,对着右边脸上-了四扇,然后将扇子放回原处,道:“够了,谢谢少侠!” 骆人龙伸了一个懒腰,拿起扇子,双手向背后一背,用扇子在自己背心上轻轻地敲了七下道:“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也不礼让七堡主田七先行,便缓步走出房来。到这里为止,毫无疑问的,彼此已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可是,彼此之间,却都有着意外的感觉,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自己要联络的人。 二人一先一后,默默地走过了一条走廊,走入一座八角凉亭之内。这座亭子比四面的花草都高,可以看出很远而不怕被人掩近起来。 七堡主田七趋前一步,轻声道:“田七听候吩咐!”骆人龙不言不语地瞧了田七半天,只瞧得田七心里七上八下,脸上泛出了惶惑之色,这才缓缓地道:“浮尘子的宝扇,你有办法取到手么?”七堡主田七道:“少侠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田七便取出来,”骆人龙道: “你去仿照一把假扇,换出真扇,将真扇暗中送到王屋山去。”七堡主阻七道:“扇子交给王屋何人领收?” 骆人龙道:“不必交给任何人,要使王屋把它当作一件意外的收获。”七堡主田七应声走了,他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了显然,他对是非老人的差遣,是抱着盲目地服从的态度。 骆人龙眼看七堡圭竟不惜背叛自己的兄弟,听命于外人,不由暗自心惊,出了-身冷汗,觉得这个是非老人委实神通广大,如果他便是暗中主谋的人,那就太可怕了。当晚,骆人龙思来想去,杂念纷陈,一夜都宁静不下来,这些眼见的事实,使他第一次抛开了个人的恩怨,而为这个武林耽心起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终于合上了眼睛。 好像就在他刚合上眼睛不久,朦胧中,耳边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声音,道:“钰哥哥!,钰哥哥!快快醒来,不得了,不得了,落星堡出了事了!” 骆人龙一惊而起道:“什么事?什么事?”舒玉珍瞧着骆人龙抹嘴笑道:“一觉睡到晌午,你真能睡呀!”骆人龙一看天色,果然已是晌午时分,不由苦笑道:“我昨天太累了,在我的感觉上,似乎只睡了片刻时间哩!”接着,又紧张地道:“珍妹,快说!落星堡出了什么事?”舒玉珍“噗哧!”一笑,道:“谁说落星堡出了事,你莫非是做梦吧!”骆人龙“哦!”了声笑道:“原来你是捣鬼吓唬人,看我,饶……”’一语未了,房外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步声还远,便听得有人呼道:“铁少侠!铁少侠!家兄请你到地下室去一下!” 随着话声,门口冲进了二堡主田均。骆人龙提心吊胆地道:“八堡主出了什么事?” 二堡主田均道:“八弟看似不行了,请少侠快去看一看。” 骆人龙招呼了舒玉珍,三人匆匆奔进了地下室。 只见,圣手书生田巧口吐白沫,全身颤抖不止,看去似乎真的快要不行了。骆人龙三步两步,赶了过去,右手一伸,捏住了圣手书生田巧的腕脉,内力微注,圣手书生田巧情形如旧,但骆人龙脸上的神色,却马上发生了变化。他之所现出这种哭笑不得的表情,除了他自己心理知道外,别人是无从猜测的。只见他吁了口气,向惶急的大堡主田畴道:“大堡主请你放心,令弟没事,不过增加我一点麻烦罢了。” 大堡主田畴不放心地道:“舍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人龙道:“令弟的筋络,稍稍发生了一点变化,现在,请大家出去,我要为他行功了。” 田氏兄弟因与骆人龙有约在先,同时,又以为骆人龙秘技自珍,不愿旁人在侧窥视,是以非常识相地一句话不说,退出了地下室。 舒玉珍见大家都退了出去,自然也不好意思留下,张眼望着骆人龙,只盼骆人龙稍假词色,她便要找藉口不走了。 可是,骆人龙却对她做了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直气得她一跺莲足,跟在大家的后面走出房来。骆人龙闩好室门,回头只见圣手书生田巧已经翻身坐了起来,自己抹去了口角上的白沫,望着骆人龙笑道:“少侠,什么事缠住了你,没有按时进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哩!” 骆人龙笑道:“八堡主,你这唤人的法子,倒是妙得很,只是吓得在下有点心惊肉跳。” 接着,便把误时没有前来的原因,告诉了圣手书生田巧。 不过,骆人龙多少还是有点保留的,譬如,是非老人和七堡主田七暗通声息的事,他就没有说出来。 这并不是说骆人龙对圣手书生田巧不够坦诚,而是因为七堡主田七乃是圣手书生田巧的兄弟,同时,田七为善为恶,也难以一语断定,故骆人龙实在有疏不间亲的难言之苦。圣手书生田巧听完骆人龙的话,笑道:“昨晚,我也通宵未曾合眼,越想越是耽心,恨不得马上找你谈谈。” 骆人龙道:“这样说来,莫非八堡主心中已然有所得了?” 圣手书生田巧道:“我昨晚想到,我们三堡四派对付令尊的手段,严格说起来,实在有欠点正大门派光明磊落的作风,但是,主事的人为什么竟做出这种反常的事呢?究其原因,不外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浪,蛊惑众心?” 骆人龙一面细听圣手书生田巧的分析说明,一面暗忖道:“这话大有道理,他能说出这种话来,真是令人钦佩。”圣手书生继续说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推波助浪呢?进一步研究,可能有三种原因。”顿了一顿,见骆人龙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乃又接道:“第一种原因,可说是由于性情偏激,见事不明和盲目无知,第二种原因,则是由于假公济私,以泄私仇。”骆人龙截口道:“不错,在下同意堡主的第二种说法。”.圣手书生田巧瞧了骆人龙一眼,道:“少侠是不是以为三堡四派过去败在令尊手下之人,从中兴风作浪?”骆人龙道:“在下正是此意!”圣手书生田巧摇头道:“以在下的看法,三堡四派中败在令尊手下的人,屈指可数,因为以他们的身份地位,纵有济私之心,也说不出口,至多处之不闻不问而已,故这第二种原因,最为脆弱,很难成立。”骆人龙这时也懒得和他分辩,只催他道: “第三种原因呢?” 圣手书生田巧精神一振道:“第三种原因,就是有人被人收买,奉命而行!”骆人龙佩服得跳起来,道:“八堡主是说,三堡四派中有了奸细?” 圣手书生田巧道:“我认为此一原因的可能性最大,也最可怕,不知骆少侠以为然否?”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事实摆在骆人龙的眼前,七堡主田七不就是奸细之一么?循着这条路想去,是非老人蔡功亮的嫌疑,岂不是重大?骆人龙有感于心,不住点头遣:“高明!高明! 八堡主这样一说,在下如梦方醒,感激不尽。”接着剑眉一扬,又道:八堡主可还记得那逼你伪造书信之人的容貌?”圣手书生田巧恨声道:“在下至死也忘不了他。” 骆人龙道:“请八堡主将他状貌形容一下。” 圣手书生田巧虽说至死也忘不了那人,但真要他形容的时候,他却是闭目约摸了半天,才道:“那人身高八尺,年近古稀,须发如银,方面大耳,皮肤白里透红,一眼望去,令人肃然起敬。” 如此形容还是不能给人具体的印象。骆人龙蹙眉道:“那人五官面目,有什么特征?” 圣手书生用巧一拍大腿道:“是了,那人的左眼比右眼生得高出二分左右,不论如何化装易容,此一特征总是不易掩饰的。”骆人龙“哦!”了声,道:“果然是他!” 圣手书生田巧惊道:“少侠见过他?他是谁?”骆人龙道:“是非老人蔡功亮!不知堡主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号?”’圣手书生田巧摇首道:“只怕这名号是假的,在下从未听说过。” 骆人龙道:“不管他是真名假名,我有办法找到它。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他,然后再请八堡主加以指证,先父的冤情便可昭雪了。”圣手书生田巧道:“少侠可是准备马上去找这是非老人?” 骆人龙见他说时的神色微现不安,不由一怔道:“堡主认为这样不妥么?”圣手书生田巧道:“不知少侠的功力,是否一定胜得过他?”骆人龙几曾想过这个问题,当下一呆道: “这个……这个……”圣手书生田巧叹着截口道:“不论少侠的功力是否制得住他,但敌暗我明,你一举一动,莫不在他严密监视之下,只怕少侠一着手找他,他便先发制人,另出诡计,反置少侠于更险恶的境地了。”骆人龙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一经圣手书生田巧提起,立时联想到许罗可能发生的恶果,更令人担心的,就是对方是非老人会发觉他和圣手书生田巧的联合,而卞手除去圣手书生田巧,使他失去有力人证。目前,圣手书生田巧是他与三堡四派的中和剂,要没有了圣手书生,自己纵然放得过三堡四派,只怕三堡四派也不放过自己。结果,自己必然得两边受敌了。骆人龙忧心炽炽地道:“设若果如八堡主之言,则八堡主的处境,就百常危险了。”圣手书生田巧道:“在下个人生死,算不得什么,怕只怕因此误了少侠的大事,令人死不瞑目。”继之一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下认为我们必须预作准备,以防万一。” 骆人龙道:“不知八堡主要如何安排?”。 圣手书生田巧道:“我想写一份说明在下伪造令尊书信经过的文书,留由少侠保管,如此则在下倘遭了不幸,少侠便可用以作为凭证了。”骆人龙点点头:“八堡主设想万全,在下无限感激,只是,八堡主拘病之事,久为各堡各派所共知,他们不会怀疑在下是模仿堡主的笔迹么?” 圣手书生叮巧微一沉吟道:“看来只有请我们大哥,附署说明了。”骆人龙想了一想,也想不出更妥善的办法,只好点头道:“在下这就前去请大堡主来,书桌抽屉内有现成纸笔,请八堡主自行取用。”言罢,走出室外,反扣了室门。圣手书生田巧也就取出纸笔,埋首静思,疾书起来。 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未见骆人龙请来大堡主。而圣手书生田巧的文书,已经写好了。圣手书生田巧久等骆人龙不回,无聊地又把自己写的“田巧证言”,从头推敲起来。 偶而,并修改一两句话。 蓦地,室门轻轻地被人推了开来。接着,闪身进入一人。圣手书生田巧因全神贯注在修改自己的证言上,竟未发觉有人走到了他身后,而且,还在一个劲地摇头轻念。 那掩近之人,也因这意外的发现,显得有些激动兴奋,偷窥之际,不免疏忽,把上身俯得太近,虽未发出声息,而那呼吸的热气,却一口一口向圣手书生田巧脖子上吹去。圣手书生田巧被吹得霍然一惊,也忘了装疯,闪身扭头,连喝带打道:“谁?”右手一圈反手向身后那人腕脉扣去。 身后那人在措手不及之下,右手腕脉顿被圣手书生-把扣个正着。圣手书生田巧因不知来人深浅,出手便是全力施为,抓得那人闷哼一声,道:“是我!八弟!是我!” 七堡主田七怔怔地望着圣手书生田巧道:”八弟,你的病竟然好了?”明明已看出圣手书生田巧正常得很,但因为这事情太出他意料之外,所以忍不住,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圣手书生田巧要掩饰也无法掩饰了,何况田七是自已的手足兄弟了事已至此,只好硬起头皮承认道:“小弟的病确是好了。说来一言难尽,请七哥替小弟保守秘密,莫向任何何人道及。” 七堡主田七道;“其他的兄弟,也不让知道?” 圣手书生田巧点头道:“情非得已,暂时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一阵脚步声,又从门外传了进来。七堡主田七突然伸手攫住圣手书生田巧手中的文书,道:“有人来了,你快装疯吧,这东西暂时让山我替你收起。” 圣手书生田巧因事情既然被田七知道了,免不了要将详情告诉他,便不坚持的将手中文书松给了他,跳回床上,装起疯采。 七堡主田七刚把文书收好,门口便出现了骆人龙和大堡上田畴。原来,骆人龙去找大堡主田畴时,路上碰见了舒玉珍,费了不少时间才把她摆脱,是以回来的迟了。骆人龙回到室内,一眼看到七堡主田七在场,不由提心吊胆起来,及至移目望去,见圣手书生田巧正在床上装疯,这才又松了一口气。忙递过眼色,要圣手书生田巧继续装疯下去。圣手书生田巧见进来的是骆人龙和大哥田畴,正待终止装疯之意,忽见骆人龙眼色传来,乃又打消了原意。 此刻室内,骆人龙和七堡主田七,都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圣手书生田巧恢复了健康。七堡主田七虽与骆人龙有了联络,同时也接受了骆人龙的命令行事,可是,骆人龙并不是他的直接上司,按照是非老人单线节制下来的规定,他对骆人龙的服从,只限于骆人龙交办的事情,至于,非骆人龙直接交办之事,田七仍必须向他直接上司呈报,如果让非直接上司知道了,反而是他的失职,所以,田七没有把圣手书生病愈的秘密告诉骆人龙之意。在骆人龙的立场,当然,更是不愿让田七知道,他把大堡主田畴请了进来,原是想将圣手书生恢复了神智之事告诉人堡主田畴的,这时因有七堡主田七在场,他自是不能说出真情了。 骆人龙沉默不开口,大堡主时畴就忍不住问道:“铁少侠,您说有一好消息见告,七弟不是外人,您直说了吧!”大堡主田畴那知自己手足兄弟,心生外向,在他心中,七堡主田七自是十成十的可靠。骆人龙无奈之下,脑中一转,笑道:“大堡主可还记得在下为八堡主开的那张药方?”大堡主田畴点头道:“记得!记得!”接着一叹道:“其中那味‘续断青空’,只怕不容易获得!” 骆人龙笑道:“在下告诉大堡主的,就是有关这‘续断青空’之事。” 大堡主田畴惊喜道:“少侠莫非想出了代替之物?” 骆人龙道:“在下昨天与今天行功的结果,发现令弟天生异秉,筋络之强,出人想像之外,伤势竟然不太严重,已无须那准寻的‘续断青空’了。” 要知,骆人龙开那药方乃是故意作难,安心拖延时日,以达成他复仇的计划,现在,他只好用这话,来掩饰自己的困境了。 大堡主田畴高兴得不得了地道:“真的么!我原是耽心八弟的病,已没有痊愈的希望了,因为要找那‘续断青空’一点把握都没有,现在可好了,老夫也可放下心了。”大堡主田畴语声甫落,只见八堡主田巧一坐而起,走下床来,向大堡主田畴拱手一揖道:“小弟不肖,惹来横祸,这些年来,多累大哥操心,愧悔无已,现在,一切都好了,大哥也可以一舒愁肠了。”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这些举动,当场把三个人都愕住了。 骆人龙和七堡主田七,是暗骂圣手书生田巧,不该这时泄露康复的秘密。大堡主田畴则欢喜得昏了头,向前一步,握住了圣手书生田巧的双手,颤声道:“八弟!八弟!你…… 你……” 八堡主田巧凄然道:“小弟的病完全好了!”“呵!”兄弟俩拥抱在一起。室内一片静寂,大堡主田畴和八堡主田巧心中只有高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骆人龙和七堡主田七,则只觉脑中一片纷乱,各自寻思应付之策。久久,大堡主田畴与圣手书生田巧,才松开了拥抱,大堡主田畴的双手,却仍搭在圣手书生田巧肩上,兴奋地道:“八弟,你这病是怎样痊愈的?”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大哥,我们第一个先得谢谢骆少侠!”大堡主田畴一怔道:” 那一位骆少侠?”口中虽是这样说,人却转身向骆人龙望来。大堡主田畴身形刚转过来,便急口惊叫道:“铁少侠,你……你……” “你”字未了,只见七堡主田七已被骆人龙一指点了“笑腰穴”,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原来,骆人龙下了最大决心,认为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病愈之事,万万不能让七堡主田七传了出去,所以,乘七堡主不备之际,一指点倒了他。 以骆人龙的身手,七堡主田七自是无从闪避,大堡主田畴也救援不及,只有干着急,白瞪眼,口中喃喃地道:“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笑向骆人龙道:“骆少侠,在下病愈之事,一时不慎,刚才已被七哥知道了,七哥是我们手足兄弟,一定不会走泄风声的,请少侠放了他吧!”骆人龙摇头一叹道:“不行!”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讶道:“不行?” 骆人龙歉疚地道:“这话说来太长,七堡主他……”- 语未了,大堡主田畴截口大声道:“八弟,铁少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夫真给你们弄糊涂了。”此老经验老到,阅历丰富,虽觉骆人龙此事不近情理,倒是沉住气,要一步一步地弄清楚。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叫了一声:“大哥!”侧脸望向骆人龙,要看骆人龙的意思行事。骆人龙点头道:“八堡主,请你把你的事先说了吧!”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请二人坐下,大堡主田畴见自己八弟这般镇静,便不再说什么,等着听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叙述。自始至终,他就没有插一句嘴,只是静静地所着,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是时红时白地变化了好几次。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说完之后,大堡主田畴仍不言不动地呆坐了半天,显然心中在作着某种决定。 突然,大堡主田畴站起身来,羞惭满面地向骆人龙长揖道:“老夫真是惭愧极了,原来我们三堡四派竟是这样糊涂,以后少侠如有所命,老夫万死不辞。” ,骆人龙还礼道:“老前辈言重了,只要老前辈肯多多赐助,使晚辈得为先父洗刷冤屈,晚辈便感激不尽了。” 骆人龙原是谦恭识理之人,话已说明,也就不好意思,再在下在下的称呼了。大堡主田畴摇手道:“老前辈之称,,老夫实在不敢当,少侠乃天香老前辈之传人,江湖辈份,不知要高过老朽多少,少侠但称我一声田老大,已是抬举我了。”骆人龙苦笑道:“其实,天香老前辈并非晚辈之师,只是-时假托罢了,晚辈先恩师实在乃是姓杜讳允中。” 大堡主田畴忙又道:“就以三绝先生老前辈而言,少侠也要高出老夫一辈,这前辈之称,老夫仍是不敢当得,如果少侠看得起老夫,你就称我一声田畴兄好了。”骆人龙见他如此坚决,遂也只好与他们平辈相称。 当然,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照他自己的意思称呼的。 称呼的争执结束后,轮到骆人龙解释为什么点倒七堡主田七的原因了。骆人龙不等他们开口相伺,便先向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巧兄,你忘了贵堡有奸细之事了么?”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不大相信地道:“我七哥会是奸细?” 大堡主田畴也道:“少侠莫非误听了人言?” 骆人龙道:“这是千真万确之事,小弟昨晚就已和令弟接触过了。”他为了要证实自己的话,少不得又把有关是非老人的事,简要地说出。 田氏兄弟,只听得又惊又气,尤其大堡主田畴更不住地骂道:“混帐!混帐!”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少侠,可否容愚兄弟问七家兄几句话?” 骆人龙笑道:“这个当然可以!”伸手拍醒了七堡主田七。 骆人龙制穴手法巧妙,拍醒了田七,却并未全部解开他的穴道,是以田七能思能言,就是不能动弹分毫。大堡主田畴心中难过极了,不由大声喝道:“七弟,你背叛家族,还有什么话说?”七堡主田七睁开双目,恨恨地瞧了大堡主田畴一眼,理都不理他,又闭起了眼睛。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俯身叫了一声“七哥!”道:“你怎会上了人家的当,和自己兄弟作起对来的?” 七堡主田七冷哼了一声,仍是不答腔。 大堡主田畴吼声道:“如此不肖子弟,八弟把他劈了算了。” 七堡主田七冷笑出声,道:“你敢?” 大堡主田畴气无可出,巨灵之掌一扬,颤声道:“不敢!谁说我不敢?”田畴掌声一沉,便向七堡主田七脑门上劈下。 大堡主气极而发,已是横了心。就当他掌力将达七堡主田七脑门之际,骆人龙欺身伸手,托住了大堡主田畴手腕道:“堡主请暂息怒,七堡主身不由己,不能完全怪他。”大堡主田畴.凄然叹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种子弟,少侠,你教我如何-是好?我还乡脸面领导落星堡立足武林之中么?” 骆人龙劝慰大堡主田畴道:“据小弟猜测,各大门派中都有卧底之人,不独贵堡一堡为然,何况七堡主一入魔党,自拔无力,我们还是慢慢想办法吧!”大堡主田畴恨声道:“他连话都不说一句,你说可恨不可恨。” 骆人龙微一沉思道:“我想令弟不说话,或许是用心良苦也说不定,譬如,令弟知道,如果泄漏了魔党的秘密,其结果可能招致贵堡全堡的毁灭,在这种情形下,他自然不敢吐实,而只有牺牲自己,激怒大堡主把他杀了。”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大哥,小弟也相信有此可能。” 这时,只见七堡主田七脸上戾气尽去,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显然是被骆人龙说中了心事了。 大堡主田畴见了心头一酸,嗓子千哑道:“七弟,你这何苦来哩?八弟一念之差,害惨了骆大侠,现在是我们田家舍生赎罪的时候,你……你……这样想不开,我们田家历代祖宗,在九泉之下,也会蒙羞难安的呵。”八堡主田巧叫了一声“七哥!”道,“你刚才看完我写的那篇证言没有?”七堡主田巧摇了一摇头。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我把这件事的始末说给你听,好不好?”七堡主田七又点了一点头。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就把他当初经历的事实,重述了一道,最后道:“七哥,你,我,和骆少侠。都是身受其害的人,我们田家既已有了我这个反抗的人,你纵是不说,那魔头也一样放不过我们田家的,你有什么话,就告诉了我们吧!”七堡主田七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心里有些活络了。 骆人龙一笑,完全拍开了田七的穴道,把他扶坐在椅子上,道:“七兄,你想通了么?” 七堡主田七轻轻的道:“你们要我说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 大堡主田畴道:“那你怎会替人家做事的?” 七堡主田七苦笑道:“在五六年前,我无意间做错了一个事,被现在指使我的这人发现了,他以我的名誉相威胁,驱使我一连做了许多坏事,我无法自拔,就只好完全听命于他了。”顿了一顿,又长叹一声,道:“……我被指使煽动各门各派,害了骆大侠,事后,他们又威胁我,如我妄生异志,他们便把这事抖露出来,倘若如此我们田家堡还能立足江湖么?” 骆人龙笑道:“这种一石二鸟的连环巧计,看透了其实是半点作用也没有的,他们真要把你做的事抖露出来,岂不是和他们自己为难,暴露了他们自己的野心么?”这原是极易明白的道理,当事人由于恐惧过度,蒙蔽了灵智,竟然想不及此是以甘愿听任摆布而不敢反抗。 七堡主田七一经骆人龙点破,恍然大悟,精神一振道:“是的,我不怕他们了,我要自新,我要争回我的名誉,少侠,你有什么吩咐,田七粉身碎骨,在所不计。”大堡主田畴大声道:“七弟,你能迷途知返,愚兄不再计较你的过去了。”七堡主田七叫了一声:“大哥!”不由地又流下了两行辛酸之泪。 骆人龙剑眉双蹙,凝思了片刻,道:“小弟倒有一个反间之计,可使七堡主出得胸中怨气,不知七堡主可愿冒这生死大险?”七堡主田七一叠声答应道:“少侠,小弟刚才不是已经过粉身碎骨在所不计么!你有什么妙计,赶紧说来,小弟无骆人龙正要详加说明;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已插口道:“此计至妙,只可惜七哥不是工于心计之人。” 骆人龙道:“巧兄可是想与令兄易地而为?”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正声道:“小弟正是此意。” 骆人龙道:“可是巧兄与七兄容貌相差太远,只怕瞒不过对方。”大堡主田畴大笑道: “这个少侠不用耽心,易容之术,乃是我们八弟一绝,包你误不了事。”—— 第十二章 忍辱负重 骆人龙和落星堡大,七,八三位堡主在地下室中,计议七,八两位堡声易地而处的办法,由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化装七堡主田七的身份,与魔党接近,进行反间之计,而七堡主则代弟装疯,幽居地下室,以蔽人耳目。 骆人龙一听大堡主田畴指出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精通易容之术,化装之事,无须借助外力,进行此一反间之计,并无困难,不由大喜过望,笑道:“呵!这真是太好了!”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接着,骆人龙又想起那把浮尘摺扇之事,回顾七堡主田七道:“七堡主,不知那浮尘宝扇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七堡主田七伸手怀中,取出一把古色古香的摺扇,交给骆人龙道:“真扇已连夜由他们送去了,这把假扇是他们刚刚送来,我本待偷空放回原处,现在,请少侠过目之后,交给大哥吧!” 骆人龙展开假扇瞧了一瞧,倒是仿造得维妙维肖,足以乱真,便笑问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八堡主对这仿造之物,有何批评?”说着,将那把假扇交到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手中。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乃是个中能手,仿造之术,无人可及,微一注目,点头道“不错! 确有五六分功力。” 骆人龙笑道:“小弟却是看不出它的缺点何在,请指教一二如何?”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遂把所见缺点,一一向骆人龙说了。骆人龙默默记在心中。大堡主田畴自七堡主田七取出假扇,便觉得莫名其妙,这时,忍不住插嘴道:“这是怎样一回事,我真有点糊涂了,少侠有何机宜尚祈明示。” 骆人龙乃又把请七堡主所办之事,告诉了大堡主。 大堡主迷惘地道:“少侠此举,用心何在?” 八堡主圣手书生不待骆人龙答话,接口笑道:“大哥,你难道看不出,骆少侠是要利用这把扇子,造成三堡四派的分裂么?”大堡主恍然而悟,笑道:“老朽若非预知机谋,事情发生之后,真不知要如何的难过了!” 骆人龙拱手一揖道:“小弟为天下苍生请命,敢请大堡主忍辱负重,扮演一下使三堡四派分裂的大罪人!” 大堡主田畴先是一怔,继之肃容还礼道:“老朽但愿能为这次武林浩劫稍尽棉薄,个人毁誉,在所不计,少侠如有所命,义无反顾。” 骆人龙道:“小弟还想请教大堡主一事,以大堡主平日一贯作风,对这浮尘宝扇的保管之权将作如何安排处理?” 大堡主田畴不加考虑地道:“此扇承少侠赠与我们三堡四派共有,但获扇之原始人乃系舒家堡的玉珍姑娘,这保管之权,舒家堡理应享有优先。” 骆人龙点头道:“大堡主如此胸襟,小弟甚为钦佩,现在即请大堡主指派三堡主,携此假扇,随小弟前往舒家堡一行吧。” 大堡主一怔道:“少侠要走了?” 骆人龙道:“寸阴寸金,小弟不得不告辞了。” 八堡主田巧提醒骆人龙道:“少侠可曾想好了离开敝堡的藉口?” 骆人龙笑道:“多谢八堡主提示,小弟已经有了腹案。” 大堡主田畴忽然想到一事,道:“少侠这片苦心,可否让舍弟等预闻?”骆人龙摇首道: “小弟认为时机未成熟前,最好不让太多人知道我们这个计划,以免增加泄漏的危险。” 大堡主田畴不住地点头道:“少侠之言甚是,以后如无少侠许可,老朽绝不向任何人吐露只字。” 骆人龙笑着谢了,接着便请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当场一显易容绝技。 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请大堡主取来几样应用之物,转眼之间,就把自己装成了七堡主主,同时,又把七堡主化装成了自己的模样。(从现在起,作者笔下的七堡主田七,便是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所化装,而疯癫的八堡主则是不折不扣的七堡主田七,请各位读友不要忘了这一点。 骆人龙见了,自是赞口不绝,大为佩服。 接着,四人又交换了一些意见,才留下八堡主,相率走出地下室。这地下室的出口,乃是设在一座小客厅之内,客厅中常有四个堡中高手担任着守护之责。 三人出得密门,走出小客厅,只见舒玉珍一人痴痴地等在外面。 骆人龙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珍妹!” 舒玉珍幽幽地一叹道:“钰哥哥,我等了你们很久了,你现在才出来!” 说起骆人龙对舒玉珍,在过去,可说是利用多于真情,但自与落星堡八堡主研究出乃父被害的实情,明白了三堡四派同样作了人家的工具,并不是他的真正仇人之后,以他深明大义的性格,自是想得开看得透,当时就原谅了三堡四派,因之,现在他对舒玉珍也就有了真的感情了。 这时,他见舒玉珍这样深情地守在门外,不由想起过去一些日子对她的冷落,内心一阵歉疚,微笑道:“珍妹,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舒玉珍大眼睛一眨,道:“有什么好消息,值得我高兴。” 骆人龙道:“我们要回舒家堡去了!” 舒玉珍高兴得跳了起来道:“真的?”未待骆人龙回话,又怀疑地道:“你骗我的!八堡主的病没有医好,你怎能走得了?”骆人龙笑道:“就是为了八堡主的病,我们才要回舒家堡去。”舒玉珍愕然道:“钰哥哥,我不懂你的意思,请你把话说明白些。” 骆人龙道:“你们堡中可是存有二百年以上的‘陈年化世橘红’?” 舒玉珍讶然道:“你怎知道的?那是我妈的东西,你可不能帮着外人打主意。”骆人龙笑道:“姨妈曾命我鉴定过它的品质,我自然知道。”继之,剑眉一皱,苦脸道:“八堡主的病情有了新的发现,非增加“陈年化世橘红”这味主药不可,你妈看在我的面上,不会不给吧?”大堡主田畴和七堡主田七明白骆人龙的用心,于是一同走过来,由大堡主田畴笑着帮腔道:“铁少侠一片仁心,志在救治舍弟,尚请珍姑娘在令堂面前多多美言相助,叔叔们感激不尽。” 骆人龙也道:“珍妹,话是我答应的,你可不能让我丢脸,你一定得帮我的忙,说动姨妈。” 舒玉珍瞧着他们三人,笑道:“田伯伯,你们放心,如今钰哥哥是我妈妈的心肝宝贝,只要有他一句话,莫说是‘陈年化世橘红’,就是要我妈的心,她也会掏出来的!”田氏兄弟笑道:“珍姑娘,不管你怎样说,谁不知道你舒家堡的一颗明珠,在令堂面前,有你一句话,怕不比令尊要强过百倍:叔叔们全指望你了。” 舒玉珍见田畴这样说,心里好不高兴,没口地道:“伯伯放心,侄女尽力帮忙就是了!” 田氏兄弟又谢了舒玉珍,继而道:“我们告便一步,为你们准备送行的酒饭去。”骆人龙和舒玉珍齐声道:“你们这样费心,真是不敢当得很!”、目送大堡主田畴和七堡主田七走了开去。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大,自然也有别人听到,于是,骆人龙要走的消息,马上就传了开来。 当天下午,骆人龙就和舒氏兄妹在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陪同之下,踏上了回返舒家堡的道路。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浑然不知骆人龙所作的安排,谈笑之间,自是无比的真诚和恳挚,因此,任谁也看不出骆人龙此行别有用心。 一路上,舒玉珍的高兴,更是不用说。现在骆人龙又整天的伴着她了,至少,在路上这些日子,骆人龙的时间,全是她的。骆人龙也暂时放开了恩仇,忘去了忧患,陶陶然了。 舒震川看穿了乃妹的心事,同时,也实在喜欢这位出人头地的表弟,于是,在会心微笑之下,和田二堡主或前或后的,与骆人龙他们分成了二批。 欢愉的日子,过得最快,眼看再有两天路程,就可回到舒家堡了。 前面不远,商城城廓已然在望。商城这地方,因为临接大别山区,时有江湖人物出没,骆人龙上次经过此城时,为了“天魔宝录”,就曾被逼得逃入大别山,九死一生的才有今天,如今,旧地重游,不免心中多了一番感慨。 入了城,骆人龙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驱使着,不由自主地和舒玉珍走进那家他曾吃过半顿饭的酒楼。上得楼来,只见上次坐过的那付座头,正好空着无人,就好像一直等着他似的,于是,他就和舒玉珍坐了那付座如果,这时徐少麟出现了,那才真是天地间的巧事哩! 因为,上次他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遇见徐少麟的。这种心理,是没有理由解释的,但骆人龙却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那种意念。楼梯上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骆人龙抬头一看,“咦!”了一声,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来的,果然就是徐少麟!依然是花子装,依然是脏面孔,朝着骆人龙迎面走过来。 舒玉珍轻声道:“钰哥哥,你认识这小花子?” 骆人龙点了一点头,道:“这小花子是骆人龙一起的人,你忘了我初到贵堡那夜的事了?”一顿,又自动接话道:“我那晚,曾亲见他和金风叟柯正雄他们在一起。”话声甫落,小花子徐少麟已走到了他们桌子面前,呀了一声道:“铁大侠,久违了!”大刺刺地就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舒玉珍秀眉一蹩,正要不客气地赶他走,只见一个堂倌,已迅步走了过来,伸手抓向小花子徐少麟肩头,骂道:“小花子,你未免太过份了,还不滚出去!” 小花子徐少麟纹风不动,也不睬理那堂倌,只眨着白眼珠,望着骆人龙道:“铁大侠,你请不请客?” 骆人龙心里暗骂:“调皮鬼!你的胆子倒不小,如果我不是你的大哥,你岂不是麻烦了!” 口中却招呼那堂倌道:“这位少侠是我的客人,店家不得无礼!” 骆人龙这时一身极高雅的儒生装束,仪表非凡,带着一位比天仙还美的锦衣小姐,这种气派,早引起了全楼酒客的注意,正猜想他是什么大来头的人。 酒楼堂倌自是把骆人龙的身份估计得更高,他之所以过来赶走小花子,-原是怕小花子得罪了这种大客人。这时,见骆人龙如此招呼,不但马上松了手,而且还向小花子徐少麟陪礼道:“小的瞎了眼!小的瞎了眼!少侠请莫见怪!”打拱作揖的,一溜烟退了下去。 小花子徐少麟横了那堂倌的背影一眼,“呸!”声道:“狗眼看人低!”骆人龙一笑道: “店脚衙之类的人物,原就是这样的,少侠犯不着和他们生气,敢问少侠,可是有什么赐教?” 小花子徐少麟眼睛一翻道:“小花子要没有什么事,铁大侠就不预备请客了,是不是?” 骆人龙真没想到徐少麟会变得这般刁钻堆缠,当下被弄得尴尬之极地连声道:“少侠快人快语,请!请!我先敬少侠三杯。”一连敬了小花子徐少麟三杯酒,又吩咐跑堂的添了几样菜,小花子也不客气,酒到杯干,筷子像雨点般,带着口涎,疾收疾送,只瞧得舒玉珍柳眉不住地轻扬,心里嫌他脏得不得了,那里还敢再伸筷子。 小花子徐少麟视如不见,只顾大吃大喝。 顷刻间,一桌酒菜都被他一个人吃光了,脏袖子一抹嘴巴,拍着鼓胀如盆的大肚子,怪声怪气地道:“痛快!痛快!小花子难得一饱,今天真是交上了大宏运了。”接着,站了起来,“谢”字也不说一个,大摇大摆,向楼下走去。 舒玉珍气为之结,向骆人龙娇嗔地道:“小花子太无礼,钰哥哥你……”骆人龙应声道: “是的,小花子欺人太甚,珍妹,你先去找震川哥他们去,我跟小花子到无人之处,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言罢,也不待舒玉珍开口,幌身暗自而去。 舒玉珍也想跟去出一口气,无奈骆人龙走得太快,留下一桌酒菜的账,非她清理不可。 等到她甩出一绽价值超过酒账十倍以上的纹银,追下楼时,已经不见了小花子和骆人龙的踪影。 这时,正是华灯初上,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热闹之极,舒玉珍一连打听了好几个人,竟不得结果,只气得她恨声不绝地,循着暗号,去与大哥舒震川他们会合,这且不提。却说,小花子徐少麟一时恶作剧,仗着大庭广众之下,料想化名铁钰的骆人龙对他无可奈何,出了一口骆人龙过去在舒家堡整治他的恶气,心里好不高兴,正志得意满地走到-处僻静的地方,准备大睡一觉之时,忽闻身后有人沉声道:“小花子,你就想这样一走了之么?” 小花子徐少麟机警地幌身错开半丈,扭头望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原来骆人龙正站在他的背后,瞧着他只是冷笑。 小花子知道骆人龙的厉害,曾受过骆人龙一指之赐,在这无人之处,心里忽然有点慌乱,颤声地道:“你……你……真的这样小气么?”骆人龙见他吓成这样,不忍再和他开玩笑,朗朗一笑道:“少麟,你猜猜我是谁?”语气竟是出奇的温和。 徐少麟看出骆人龙已不会跟他为难了,心想:他一定是自惜身份,怕人笑话,不由胆气一壮,又目牛无人地冷笑道:“少麟,少麟,岂是你们这批伪君子叫的,快走,本侠没时候和你哕嗦,要休息了。”骆人龙眼见他这付神情,心里忍不住只乐,错步间,身子一幌,伸手向徐少麟手腕抓去,同时出声道:“要休息,只怕由不得你了!” 小花子徐少麟一退再退,只觉骆人龙如影-随形,那能让得开,腕脉一麻,便动也不能动了。 这一下,真吓得他心神皆悸,暗恨自己不该自找麻烦。 骆人龙忽然放手笑道:“少麟,你怕了!” 小花子徐少麟惊魂未定,但色厉内荏地道:“谁说我怕了,少神气,我们比比剑法。” 粗大的打狗棒一抡,现出了一柄修长的钢剑,安心要用“天魔剑法”了。骆人龙声音一沉道: “少麟,不得无礼,我是你人龙哥!” 徐少麟一怔之后,哈哈笑道:“人龙大哥早就死于,谁相信你的鬼话,我劝你少用心机了吧!看剑!”剑花一挽,招走“天魔剑法”中的“含沙射影”,向骆人龙腰际,闪电般刺来。 骆人龙剑眉一皱,五指如钩,扬手间,便抓住了徐少麟刺来的长剑,轻喝一声:“撒手!”手腕一震,徐少麟再也握剑不住,那把长剑就到了骆人龙手中。要知,“天魔剑法” 虽是怪异难测,普通武林人物,断非其敌,可是,对骆人龙又当别论,他不但会使“天魔剑法”,而且,精通整个的天魔武功,又加功力比徐少麟高得太多,徐少麟岂不是等于班门弄斧,那有他称英雄的余地,是以,出手一招,就失了长剑。这是徐少麟自认为唯以可以恃仗的剑法,现在,连这招剑法都不灵了,一时使他愕在当场,出声不得。 骆人龙一笑,将长剑交还他道:“你太鲁莽了;你纵然不相信我是你人龙大哥,也不应该出手就是杀着。我要真的不是你人龙大哥,你这样忘动无名,便要招致杀身之祸了。”徐少麟收回宝剑,怔怔地瞧了骆人龙半天,一摇头道:“你不可能是我人龙大哥,你不但脸肤很白,而且,手也是雪白,与人龙大哥完全不同。” 因为,骆人龙过去全身的颜色是紫色的,所以,难使徐少麟相信。骆人龙道:“我有了奇遇,改变了肤色,所以和过去完全不同了。”随就把自己炎河遇险之事,简略地说给徐少麟听。 徐少麟疑怀难释地道;“你容貌变了,难道声音也会跟着变?”骆人龙道:“我是故意吃药改变嗓音的,好叫人家认我不出。” 徐少麟依然摇头道:“故事人人会编,我说我是骆人龙,你相不相信?” 骆人龙被他说得一时答不上话来,呆住了。 徐少麟忽又自言自语地道:“我看你的跟神,倒有点象人龙大哥,待我想出几个问题来问问你,便知道你是真是假了。” 骆人龙-拍大腿道:“对!你这主意不错!” 徐少麟凝思了片刻道:“杜老先生与你相处的十日之中,一共换过几次服饰?”骆人龙不加思索地道:“换过一次。” “为什么理由换的?” 骆人龙回想当时情景,那是因为恩师三绝先生要在十日之内,将一身绝学,全部传给自己,以致在全心全意指点之时,竟被他自己的旱烟杆烧着了衣服,犹不知道,直到衣服烧了一半,方始警觉,这事留给骆人龙一个永远忘不了的印象,师恩如海,报答无门,骆人龙不由有些黯然伤神起来。 徐少麟晒笑道:“答不上来了吧!” 骆人龙俊目含泪伤感地道:“麟弟,恩师因倾心授我绝学,忘神烧着了自己的衣服。” 这是除了骆人龙和徐少麟以外,任谁也不知道的事实,徐少麟再没有理由不相信这自称铁钰的人,不是他的骆大哥了。 何况这时,骆人龙又探手腰间,解下流霞宝剑为证,又道:“麟弟,你还识得这把宝剑么?” 徐少麟跳过来,一把握住骆人龙的双手,高兴地道:“大哥,你想煞小弟了!”接着,又想起前情,:埋怨骆人龙道:“大哥,那次你在舒家堡,对我好不客气呀!”骆人龙苦笑道:“那是事不由己,麟弟,你得原谅我。” 徐少麟笑道:“你要不是我大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件事,此仇非报不可,可是,现在我只有自认倒霉了,只望你下次拿我当牺牲品时时,手下留情,点到为止,就足感盛情了。” 骆人龙俊面一红道:“麟弟,大哥当时也是很难过的呵!” 徐少麟见骆人龙自责之情,溢於言表,忙又宽慰骆人龙道:“大哥,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语意一转,义道:“大哥,你舍得丢下那漂亮妞儿,跟了出来,有什么事安-支使小弟的吗?” 骆人龙道:“柯叔叔现在是在红柳庄?还是在郑伯伯那里。” 徐少麟道:“柯老爷子就在这商城城里。”骆人龙剑眉一皱道:“那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偷懒?” 徐少麟苦笑道:“那还不是怪你!”“我有什么不对?” 徐少麟摸着自己的脏脸道:“你的酒害了我,柯老爷子不准我在外面随便喝酒,怕我惹事生非。” 骆人龙道:“走!带我去见他老人家!” 徐少麟脚下不动,仰起头道:我告诉你地点,你自已去好不好,我的脸现在还在发烧哩!” 骆人龙笑道:“怕什么?是大哥请你喝的哩!” 徐少麟“呵!呵!”道:“对,我能找回大哥,正是大功一件,柯老爷子一定会请我再喝-顿。”拉了骆人龙就走,拐弯抹角,不久采到一座道观门外,驻足道:“就在这道观里了,待我入内说明了,再出来请你,免得多生误会。” 言罢,也不叫门,越墙进入观内。 顷刻后,徐少麟又从墙上翻了出来,道:“大哥,你随我来。” 骆人龙随徐少麟翻墙而入,只见观内黑漆漆的,连灯光都没有。好在他内功深厚,目功特强,仍是瞧得非常清楚。 徐少麟带着他穿过正殿,从李老道君座下,进入一间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在他进入之后,嘭的一声,自动关上了。 室门关闭时,隐然可以听出锵然之声,显然必是钢铸成的了。 骆人龙暗忖道:“看来柯叔叔仍不相信我,想必难免又有一番相试了。”转念间,借着室内灯光,已见室内除一金风叟柯正雄外还有二人。 其中一人,是一个身穿鹤氅的清癯道长,年纪约在五十开外,六十不到。另一人,则是骆人龙的老朋友,鼎鼎大名的天下神偷,瞽目空空罗集。 金风叟柯正雄居中而立,双目精芒电射,直向骆人龙脸上射来。 骆人龙毕恭毕敬韵,走到金风叟柯正雄身前不远之处,躬身一礼道:“小侄骆人龙见过柯叔叔!” 金风叟柯正雄回了一礼道:“老夫满腹狐疑,请少侠先把话说清后,再相认不迟。” 骆人龙又向瞽目空空罗集招呼道:“罗大哥,想不到我们又重逢了。”然后,才又转向金风叟柯正雄道:“柯叔叔有什么吩咐,小侄无不遵命。”金风叟柯正雄叹声道:“但愿你是人龙,否则,我们四人今天只有同归于尽。”骆人龙回头瞧了一眼,原来徐少麟未曾进来,室内正好只有四人。他这时,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静待金风叟柯正雄的盘问。金风叟柯正雄腹间一阵起伏,显然,内心之中非常激动,但脸上,还是十分冷静,他问道:“流霞宝剑带来了么?” 骆人龙取出流霞宝剑,双手呈给金风叟道:“宝剑在此,请柯叔叔过目。”金风叟柯正雄双目棱光在流霞宝剑上微一凝注,便即点头道:“请你使一招‘日正中天’!”“日正中天”,乃是骆人龙之父日月叟骆一飞“朝阳剑法”中的绝招,不易剽窃,非经耳提面命,亲口传授,难以尽得神髓,不说别的,就那握剑之法,便别有技巧,无法仿效。金风叟柯正雄与日月叟骆一飞数十年金兰之交,对此自能-如指掌骆人龙略一凝神,右手五指向剑把上一搭,如龙探爪,似握非握,手腕和剑柄所成的角度,使人看了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金风叟柯正雄眼睛早就睁得大大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骆人龙的动作。骆人龙右手刚一接触剑把,他便点头道:“你改使一招‘天魔剑法’吧!”骆人龙含笑使了一招“天魔剑法”中的”魔由心生”,这招剑法,骆人龙前在王屋山曾用以突出青城派的“四绝剑阵”,他特别把它使了出来,自然是有着特别的用意的。金风叟柯正雄的苍目中,隐隐现出了泪光,但,他终于忍住,没有马上和骆人龙相认,却又要骆人龙详述别后的经过。 骆人龙晓得这位盟叔是因为做过一次错事,致使自己父亲遭了无妄之灾,故而处事格外小心,这种过份的小心,正显示出其内心的沉重之情,遂就把能够当着外人说的经过,都说了出来,尤其是在大别山和瞽目空空罗集相遇的事,更说得非常详细,甚至,把当时二人所说的话,都引用了一些。 骆人龙话声一落,未待金风叟柯正雄开口,瞽目空空罗集已确定这骆人龙不是假冒的。 抢先发话道:“柯老二,这一定是骆少侠无疑了。” 金风叟柯正雄咽呜地道:“人龙,这些日子来真苦了你了,愚叔无用,想来好不惭愧。” 骆人龙宽慰金风叟柯正雄道:“二叔,你不用难过,小侄要是没有这番惊险,也就无法混入三堡四派,遂行复仇的计划了。”金风叟柯正雄一听骆人龙对复仇大计,似乎已另有安排,不由心境一宽,舒容笑道:“你又作了什么复仇计划?” 骆人龙望了那老道人一眼,欲言又止的,顿了一顿。 金风叟柯正雄何等人物,当然看得出骆人龙因不识那个道人,有所顾忌,忙接口自责道: “老夫真是疏忽,只顾和人龙说话,忘了叫他拜见道长了。”随即吩咐骆人龙道,“人龙,快快见过武当远尘道长,道长与愚叔数十年道义相交,我们因怀疑你的身份,正准备一同对付你哩!”骆人龙闻言向远尘道长长揖道:“晚辈失礼,还请道长赐谅!” 远尘道长朗声一笑,一把抓住骆人龙双臂道:“少侠英风朗朗,俊逸出群,故人有后,好不叫贫道高兴!”接着,又眉峰微皱道:“此室暗藏火药,危机稳伏,不是谈话之地,来! 来!来!我们迁地为良,换一个地方长谈吧!” 说罢拉着的骆人龙,掀动机扭,打开钢门,与金凤叟等相率走出地下室,在一间清静雅室之内,重新落了座。 骆人龙暗中作了一番计较,觉得目前时机尚未成熟,为了掩人耳目,实不宜将发现三堡四派并非自己真正仇人之事说出,於是只把原来的计划说了出来道:“小侄自王屋一战,既恨三堡四派蛮不讲理,又凛於三堡四派团结之力非凡,在这种情形之下,要想向他们寻仇,势比登天还难,唯二的办法,只有设法分解他们的团结,然后,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 金风叟柯正雄冲口叫了一声“好!”道:“人龙,你这计划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骆人龙道: “我已经有了相当的怖署,正想找一个点火的人,不料就遇上了二叔。”金风叟柯正雄道: “你要怎样的人帮忙,快说出来,我们大家商量着设法物色。”骆人龙俊目落向瞽目空空罗集身上,道:“罗大哥,你愿意帮这个忙么?”瞽目空空罗集微现迟疑之色地道:“少侠,你知道老偷儿原是三堡四派请出采对付你的,马上要我撕破脸和他们正面为敌,只怕有点不妥吧?” 骆人龙笑道:“小弟不是要你和他们正面为敌,只是想利用你是他们朋友的身份,从中说几句话儿。” 瞽目空空罗集仍然作难地道:“少侠,你这计划能不能缓一步实施?” 骆人龙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瞽目空空罗集一叹道:“少侠,你不能多考虑一下么?” 骆人龙道:“如果罗大哥有困难,小弟另想办法好了。” 瞽目空空罗集沉思了半天,一咬钢牙道:“好!这事可以商量!” 骆人龙道:“请罗大哥立刻随小弟动身。” 金风叟柯正雄插嘴道:“人龙,你这就要走了?” 骆人龙道:“我正和落星堡田二堡主,舒家堡少堡主等同行,要不马上回去,容易启人疑窦。” 金风叟柯正雄黯然道:“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重晤?” 骆人龙深深知道金风叟柯正雄对他的关爱,和声地道:“二叔,你放心,小侄这次极有把握,你等着看三堡四派的没落吧!”金风叟柯正雄也发现自己一时关心过甚,大反自己英雄豪情,立自振作道:“现在我们怎样配合你的行动?” 骆人龙道:“请二叔转告卓庄主和郑伯伯他们,我们吐气扬眉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请他们目前犯不着和三堡四派发生无助大局的小冲突,保留全部力量,以备最后一战。”金风叟柯正雄点头答应了骆人龙。 骆人龙和瞽目空空罗集辞别出来,离开道观不远,瞽目空空罗集忽然道:“兄弟,你知道我来此正是为了寻找你的么?” 骆人龙因为想不出他找对方的理由,不免一惊道:“找我什么事?” 瞽目空空罗集道:“我到过少林寺了。”骆人龙心神一定道:“小弟过去所说的话,没有骗你吧!” 瞽目空空罗集“嗯!”了一声,道:“你的‘天魔宝录’,我也为你暂时存放在痛禅上人那里了。” 骆人龙道:“谢谢你替我在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取回了‘天魔宝录’。”瞽目空空罗集笑了一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倒是痛禅上人要我告诉你的几句话,非常重要。” 骆人龙道:“上人有什么指示?” 瞽目空空罗集道:“上人说三堡四派不是杀害令尊的仇人,其中另有隐情,要你不要对三堡四派太过决绝,他现在正多方设法探听真情,一有所得,-便会派人前来相告。”语声一顿,轻轻一叹,又道:“所以,老哥哥仍想为三堡四派请命,希望小兄弟暂莫妄动。”骆人龙微一沉吟,接着脸上神色一板,冷冷地道:“先父含冤而死,事实胜於雄辩,就是三堡四派也从未否认过,罗大哥不觉得上人之言多属臆测之辞?” 瞽目空空罗集委婉地道:“上人一代高僧,从不轻言,老哥哥认为他必有所见……”- 骆人龙愤然道:“上人要真有先见之明,当初又为何坐视先父为三堡四派所害?”’瞽目空空罗集竭力容忍道:“小兄弟不要错怪了上人,上人原本有意制止三堡四派妄为的,却因寺中突然发生了一件非常之事,延误了时机,以致未及阻止。”骆人龙微现讶容道:“当时少林发生了什么事?” 瞽目空空罗集摇头道:“这个,痛禅上人倒来提及。” 骆人龙脸色又是一寒道:“罗大哥,你倒是对任何人都能推心置腹!”语中极尽嘲讽意味。 瞽目空空罗集双眉微挑,显然心中也有了火气,但,他毕竟不是年轻之人,善於控制自己,当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叹道:“小兄弟,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太重了么?”骆人龙一点也不认错地道:“小兄弟不惯甜言蜜语!” 瞽目空空罗集道:“老偷儿若不是对小兄弟推心置腹,既应三堡四派之请,偷取你的‘天魔宝录’……” 骆人龙截口道:“‘天魔宝录’不是已经到了你的手中么?”瞽目空空罗集道:“可是,自从在大别山与你一席交谈之后,我已改变了心意,故将‘天魔宝录’送到少林寺去,并未将之交给三堡四派。” 骆人龙冷笑道:“罗大哥行事三心二意的,如今不是又帮三堡四派说话了么?”-瞽目空空罗集苦笑道:“小兄弟,,这不是老哥哥三心二意,而是因为老哥哥年纪大了,对事情的看法,比较稳重罢了。” 骆人龙道:“那么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了?” 瞽目空空罗集喟然道:“你不是完全不对,只是太过偏激了。” 骆人龙干笑了两声,道:“你这样说,显然是不赞成我现在的做法,那么我请你帮忙的事,你还做不做?” 瞽目空空罗集心中好不为难的犹豫了半天,道:“你一意孤行,我不愿助你胡来。”骆人龙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只怕由不得你了。” 瞽目空空罗集瞽目一瞪,白眼珠猛翻,道:“你……你要威胁老偷儿?” 骆人龙冷然道:“你还有反抗的余地么?” 瞽目空空罗集只气得狂笑道:“你真是夜郎自大,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骆人龙傲然道:“我身集祖传家学,‘天魔宝录’,三绝恩师,天香散人四家之长,不给你一点真功夫看看,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话声一落,右手一扬,发出一道乌光,在空中一阵疾转,蓦地向一棵大树卷去,一声轰然大响,那棵大树竟然齐腰折断,倒在地上。而那乌光一阵回旋后,又回到了骆人龙手中。 要知,骆人龙志切亲仇,暗中不分日夜地痛下苦功,已把天香散人御剑之术,练至目前这种出手伤物的火候。 当然,他这时的火候,仍只能算是第二阶段,真要用来对付一个身具深厚内功的高手,并不一定能够成功。 瞽目空空罗集自是不知道骆人龙的真正实力,目睹之下,不禁斗志全消,双手一背恨声道:“老夫认命了,不屑与你动手,你把我杀了吧!你要我皂白不分,助你妄为,却是万万办不到。” 骆人龙厉声道:“杀你!天下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瞽目空空罗集愤然道:“你还要怎的?” 骆人龙一字一顿道:“我要用天魔心法控制你,叫你做答应帮我做的事!”瞽目空空罗集悚然而惊,仰天而叹道“天呀!难道痛禅上人也错了么?”回手一掌,拍向自己脑门。骆人龙身形恍动间,出手如风,五指一翻,扣住了瞽目空空罗集的腕脉,内力微运,瞽目空空罗集只觉全身一麻,连求死之力都没有了。 可是,这时他耳边却听到骆人龙满含歉疚的声音遣:“罗大哥,罗大哥,你赤心义胆,小弟这厢向你陪罪了。” 瞽目空空罗集原是闭目自死,闻言骤然瞽目一睁,射出一道厉芒,落在骆人龙脸上,哀声道:“你难道真变了心性,放不过我么?” 骆人龙连陪不是道:“小弟是存心相试,请罗大哥鉴谅苦衷。”瞽目空空罗集一怔道: “你是相试於我?” 骆人龙道:“小弟因有机密大事与罗大哥输心相商,过份谨慎,乃是出於无奈,不得不然。” 瞽目空空罗集意犹未释地道:“我罗集虽非武林中正人君子,却从未做过口不应心之事称这……你这……唉!”不满之意,尽在不言中。 骆人龙惶悚地道:“罗大哥,罗大哥,你且先听我说。” 瞽目空空罗集淡淡地道:“你说吧广大有信与不信,我自有主张的意味。骆人龙苦笑着把进入落星堡为八堡主田巧疗伤,发现三堡四派当初亦是受了别人利用的内情说了出来,最后道:“那幕后元凶,居心险恶,害死先父只不过是意图挑起武林纷争,制造可乘之机,以逐其独尊武林的野心,由于他的同党隐身不露,使人防不胜防,所以我不得不加倍小心,得罪罗大哥之处,尚望看在武林大局份上,原谅了小弟才好!”瞽目空空罗集一把握住骆人龙双手,激动地道:“小兄弟,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事关武林劫运,这份小心原是应该有的,承你这样看重老偷儿,老偷儿这条命算是送给你了,你有什么吩咐,说罢,老哥哥再不说半个‘不’字了。” 骆人龙笑道:“罗大哥,你真的信得过我么?” 瞽目空空罗集一楞道:“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少林痛禅上人就曾说过,武林劫运已生,只有小兄弟才是今日救星,加上杜恩公也对小兄弟十分看重,难道他们二人都会走眼不成!” 骆人龙轻松地道:“你要是真的信得过小弟,我们就可商量一下了。” 瞽目空空罗集作急地道:“小兄弟,你难道要我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你看么?”骆人龙一笑之下,说出了计划。 接着,只听瞽日空空罗集没口地道:“小兄弟,你放心,这几件事包在我老偷儿身上,别的我老偷儿没有把握,但这几种事可是我的专长哩!” 继之,一声“珍重!”两人倏然分开,各奔一方。 骆人龙回到舒家堡时,正好各门派的代表,仍然逗留堡中,未曾离去。 除了这些高宾外,座中更多了一位瞽目空空罗集。 骆人龙与瞽目空空目光一对,暗中发出会心微笑,舒大堡主却把他们当作素未谋面之人,为他们介绍相见。 落座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起骆人龙这次到落星堡为田八堡主圣手书生医病的结果。 骆人龙在一片-关切的目光交集之下,把田八堡主圣手书生的病情,作了一番分析,然后,剑眉一皱道:“在下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要寻取一味主药。”话音忽然一停,向田二堡主丢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要田二堡主以当事人的身份出面相求。 落星堡田二堡主马上接口道:“小弟听说正乾兄家中藏有一盒二百年以上的‘陈年化世桔红’,不知可否割爱见赐些许?” 舒大堡主朗声一笑道:“咱们三堡四派情如手足,区区‘陈年化世桔红’……”听这语气,当然是一口答应了,落星堡田二堡主心中正自高兴,那知就在这时,厅门口忽然冲进一个人来,打断了舒大堡主的话头,叫了一声!”爸!……” 舒大堡主回顾来人道:“珍儿,什么事?” 舒玉珍道:“妈有话,请爸进去一下。”舒大堡主只好向大家一抱拳,告了罪,退入内室。 过了不久,便又见舒大堡主闷声不响地走了回来。 田二堡主见舒大堡主神色有异,捉摸了一下,暗忖道:“难道舒大嫂竟然不愿施药么?” 他也是老於世故的老江湖了,既猜出事情有了变化,便怕对方说出了“不”字之后,没了转圜的余地。当下眉头一皱,决定先表现一下自己落星堡的风度,以迫使舒家堡不好意思不取出“陈年化世桔红”来。他於是根本不提,“陈年化世桔红”之事,站起身来,缓缓地道: “小弟奉家兄之命,另有一事,就商於各位。”语声一顿,从袖中取一把古香古色的摺扇。 这把浮尘宝扇一出现,众人眼睛陡地二亮,沉闷的气氛,也为之一扫而光。高扬堡三堡主一轮明月高永泰“呵!呵!”叫道:“田二堡主,这把扇子,可是传言中的‘浮尘宝扇’?” 田二堡主点头道:“永泰兄眼力确实过人一等,不错,这正是浮尘子老前辈遗留人间的宝扇。”接着,又反问一句道:“各位可知这把宝扇是怎样落到敝堡手中的?”这话出了骆人龙外,别人自是不悉其中内情,答不上话了。 高扬堡三堡主笑道:“田老二,不要卖关子了,直说了口巴!” 田二堡主一指骆人龙道:“铁少侠就是这把扇子的原来主人……” 一阵惊讶的“呵!”声,盖过了田二堡主的话音,田二堡主只好等那阵惊“呵”声过了之后,才继续道:“钱少侠已把这把宝扇送给了我们三堡四派共有,敞堡不过代为领受而已。” 骆人龙笑着接口道:“真要说起来,这把宝扇原来的主人,应该是玉珍姑娘而非在下。” 大家更奇怪了,都想不到舒家堡保有这把宝扇,而三堡四派竟是无人得知。大家的眼光,不由地都转到舒大堡主身上去了。 舒大堡主更是满头雾水地呆了一阵,迟疑地道:“铁少侠,敝堡从未有过这把‘浮尘宝扇’呀!” 大家不由得又是一愕,都被弄得糊里糊涂了。 骆人龙微微一笑,把舒玉珍如何无意中购扇赠扇之事说了出来,大家这才恍然,其中原来有这样多的曲折。 田二堡主先发出一声朗笑,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面上露出得色地锵然说道:“家兄认为这把‘浮尘宝扇’,既是由舒姑娘出资购得,现在虽由铁少侠转送给我们三堡四派共有,但推本溯源,理应归由舒家堡负责保管才对,不知各位以为敝堡之见如何?”要知,武林人物对武林秘笈及有关事物的重视,胜于自己的生命,这保管之权,更是出人头地的无限光荣之事。 落星堡此议,不但表现了落星堡泱泱君子之风,同时,也使得舒家堡为之飘飘然,大是受用。 顺水推舟之事,各门派自是一口赞成,根本未容舒家堡有礼貌上谦让的机会,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浮尘宝扇”也由田二堡主手中,转交到舒大堡主手中了。 舒大堡主心中既高兴又苦涩,高兴的当然是为了这份保管“浮尘宝扇”的殊荣;苦涩的则是他入内室一转之后,碰到了一件烦恼事。 原来,舒玉珍一回到家中,便把骆人龙要讨取“陈年化世橘红”之事,向舒夫人说了,以舒夫人对骆人龙的偏爱,只要骆人龙的意思到了,那还有要他直接开口的道理,根本不等外面的请求传进来,就先开始准备,把她视为宝物的“陈年化世橘红”,从宝库中取出,预备分出一半来,给骆人龙光面子。 那知,打开盛装“陈年化世橘红”的锦盒一看,却把她们母女二人惊得发了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盒中的“陈年化世橘红”,已是不翼而飞,没有了影子了。母女二人无奈之下,只好把实情告诉了舒大堡主,以便他预为之计。 这种失窃之事,如果在落星堡未提出要求前发现了,说将出来,-虽有损舒家堡的威望,但却不会被人家误解舒家堡重宝轻义,不够交情。 可是现在,舒大堡主纵是说破唇舌,也不易邀得大家的谅解,所以,舒大堡主在高兴之余又有着一肚子的苦水。 他接过“浮尘宝扇”之后,很快也就明白了田二堡主的用心和手段了。就当他苦于应付之际,高阳堡三堡主一轮明月高永泰笑道:“久闻‘浮尘宝扇’中暗藏浮尘子老前辈一身绝学,我们现在虽谈不上‘参悟’二字,却不妨先观赏见识一下?”高阳堡对“浮尘宝扇” 有共享之权,这要求一点也不过份,其实,就是一轮明月高三堡主不提出这种请求,舒大堡主也应将“浮尘宝扇”给大家传观一番的。 舒大堡主现在最怕的,就是田二堡主再提起“陈年化世橘红”之事,除此以外,他没有不答应的,于是他将“浮尘宝扇”递给坐在他手边的骆人龙道:“高三堡主之言甚是,这就请铁少侠传阅过去了。” 骆人龙接过“浮尘宝扇”,按说他可以看也不看地随即传给第二人,不过即使他再加欣赏一次,别人当也不会有过敏的想法。因为,宝物毕竟是宝物,那有过手不多看一眼之理。 骆人龙非常自然地打开浮尘宝扇看了一眼,只见他剑眉微微的一皱,也没有说什么,便将宝扇交给他身边次一位的铁镜先生袁宏道了。 骆人龙这无言的一皱眉头,当然也落到了坐中诸人眼中,只是大家都猜不出其中道理,可是,人人心中似是有了某一个预感,觉得骆人龙的眉头皱得太出奇了。扇子在盲目地赞叹中,一个一个地传了下去。 现在,传到瞽目空空罗集的手中了。 瞽目空空罗集把那宝扇翻来覆去,比谁都看得仔细。他不但看得仔细,而且,还不时用鼻子去嗅那宝扇的气味,最后并用舌头去舔那宝扇的扇骨和扇面。 这举动无疑的告诉大家,他对这把宝扇的真伪发生了怀疑。 瞽目空空罗集偷窃之技,冠绝一时,对于各种宝物的识别,有过人之能。他这一做作,大家的心情立时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田二堡主,更比别人多了一份耽心。 最后,只见瞽目空空罗集喟然一叹道:“各位,这把扇子是伪造的假货!”落星堡实在丢不起,不由惶惑地问骆人龙道:“铁少侠,难道我们都上人家的当了么?” 骆人龙做出既怕得罪落星堡,又不能不说实话的表情,嗫嚅地道:“在下刚才就发现这把扇子被人掉了包了,田二堡主,不知你在路上可曾与什么可疑的人物接触过?”这几句话,有三种涵义,第一,这把扇子确是假的,第二,原来交给落星堡的不是这一把,第三,却给田二堡主留了余地,可能是他在路上不小心,被人弄了手脚呢?好人坏人,都给骆人龙做尽了。 田二堡主呆呆地发了半天愕,老实地道:“小弟不认为在路上被人弄了手脚,此事可容小弟回堡详细调查后,再行奉告各位,现在小弟就要告辞了。”一拱手,羞愧地便要立刻离去。 舒大堡主暗吁了一口气,只要田老二一走,自己拿不出“陈年化世橘红”的难关,就可渡过了,所以,他不敢作出任何挽留的表示,生怕田老二留下来难于应付,只淡淡地道: “此事太重要了,理应尽速查明真象,我们也不便挽留你了。” 田二堡主听了舒大堡主这种冷冷淡淡的话,心里更有说不出的恼火,他却不知道舒大堡主本身有着难题,只认为对方是不愿联盟之义,重宝轻友,舍不得“陈年化世橘红”,在羞愧之下,便生了介蒂,冷笑一声,连那假扇子也不取回,头也不回的,离开舒家堡而去。田二堡主离去之后,瞽目空空罗集向骆人龙说道:“铁少侠,你们离开落星堡有多少天了?” 骆人龙屈指一数道:“一路行来,不过七天左右。” 瞽目空空罗集又道:“你们是在甚么时候得到这把扇子的呢?” 骆人龙想了一想道:“那是在上个月的今天,算起来已整整一个月了。”瞽目空空罗集有感地叹道:“我敢担保,这把仿假摺扇制成的时间,最远不会超过半个月,最近也不会少于十日之前。”这话意思非常明白,已无异认定落星堡有意蒙骗大家,而独吞了“浮尘宝扇”了。罗浮三绝剑任放原脾气最是急躁,拍案大吼道:“混帐,落星堡这种行为大是可恶,要不是罗大侠有识宝之能,我们大家被骗了犹在其次,如果真为了这假扇子白花时间去参悟浮尘前辈的武功,那才冤枉哩!” 琵琶手舒二堡主哼声道:“好在今天就发现了落星堡的居心不良,要是等到将来再发现这扇子是假的,我们舒家堡不不被害苦了,那时你们各位谁能相信不是我们做了鬼,可耻! 可耻!真是世风日下,怪不得日月叟骆一飞那好的人,也会晚节不终。”青城智元道长念了一声“无量佛”道:“依贫道的看法,我们不可为了这点小事,伤了三堡四派结盟的和气,何况此事是否还有隐情,不得而知,各位何不平心静气,等待落星堡的反应,再下结论。” 王屋铁镜先生袁宏道也道:“小弟与智元道长之见相同,万万不可一时意气用事。”高阳堡一轮明月高永泰大声道:“朋友相交,以诚为贵,象落星堡这种行为,小弟下次是不敢领教的了。” 三堡四派的代表,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看法,而“是”与“否”之间,又因各人感情深浅而异,星星之火,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 一眨眼间,又是多少天过去了。 除了瞽目空空罗集因自有要事,离开了舒家堡外,其他之人,均仍留在舒家堡,等候落星堡对这“浮尘宝扇”事件的表白。 就中,有人在作努力,希望这件事情,不要扩大,伤了结盟的感情。当然,更有人愤愤不平地大骂落星堡,不够朋友,不值得再相交了。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落星堡既不派人前来解释,也没有一句场面话交待,显然是不再重视这份结盟之义,要独占“浮尘宝扇” 了。 高阳堡一轮明月高永泰愤愤难平地疾声道:“‘浮尘宝扇’既经铁少侠送给我们三堡四派共有,落星堡这种不顾道义的行为,小弟代表敝堡,认为此风不可长,必须予以制裁。” 此言一出,马上就得到罗浮,舒家堡和终南的附和,只有王屋和青城两派,力排众议,认为这样一来,未免做得太过火,同时也叫江湖笑话,三堡四派经不起考验,有损向衷诚合作,维护江湖正义的美誉。 依他们的看法,最好是派人到落星堡去交涉,要落星堡把“浮尘宝扇”交出来,以维持多年的团结合作。 青诚智元道长更自告奋勇,愿意负责从中斡旋,做和事既然青城派这样为友热忱,大家过激的情绪,也就稍微平息。 就在青城智元道长将要首途前往落星堡之际,落星堡却在这时候派人送来一封密函,受信人:是同盟值年的高家堡。 一轮明月高永泰以值年代表身份,拆开密函迅快地看了一遍,忽然眉头一皱,将那密函只清智元道长一人看了,就双掌一合,将密函震得粉碎。 在座之人,都是老江湖,一轮明月高永泰此举,等于是告诉大家,这封密函的内容不能公开,所以,他们虽想知道内容,却不便出口相询,只好闷在一旁,静观事态的发展了。只见智元道长看了那信,不住地摇头道:“不可信!不可信!贫道实在不敢相信!”一轮明月高永泰道:“世风不古,人欲横流,出人意表之事了比比皆是,可否请道长依信中之言,前往一试?”他以值年代表的身份,执行值年的权责了。 智元道长沉吟有顷,勉强地道:“贫道义不容辞,理应前往一试,但最好能另有一人同往,以为傍证。”王屋铁镜先生袁宏道道:“小弟奉陪如何?” 智元道长修眉一蹙,道:“这……这……”显然是不愿袁宏道随行,却又碍于情面,不便拒绝。一轮明月高永泰截口道:“不,依小弟之见,最好请-位不属我们三堡四派之人前往佐证。”这样一来,铁镜先生袁宏道也就无话可说了。 目前,座中具有这种身份的人,只有两位,除了矮昆仑铁掌郝雄,就只有骆人龙合格了。 骆人龙这些日子来,除了和舒玉珍谈情说爱之外,大部份的时间,都在努力不懈地勤修自己的武功。同时,暗中更和是非老人的爪牙,黄字第四号联络上了,知道了舒家堡的内奸是谁。 他这样做,是为了将来时机一到,一网打尽是非老人的耳目作准备。这时;骆人龙因是敬陪在座的局外人之一,闻言应声道:”在下极愿效劳,追随智元道长一行。”一轮明月高永泰道:“铁少侠愿意箱助厂那是最好不过,兄弟代表三堡四派先谢了。”-事情决定之后,智元道长和骆人龙就离开了舒家堡。 骆人龙乃是此事幕后的策动之人,当然知道此行目的地,但为了表示年轻人应有的好奇心,仍然明知故问道:“道长,此行目的还是落星堡么?”智元道长叹声中摇头道:“我们到王屋去!” 骆人龙讶然道:“王屋?这“浮尘宝扇”之事,怎样又扯上了王屋头上?”智元道长解释道:“据落星堡田老大来信说:那把‘浮尘宝扇’已落到王屋手中去了。” 骆人龙道:“只怕不可信吧?’落星堡既已知道‘浮尘宝扇’落到了王屋手中,为什么不去向王屋要回来?” 智元道长道:“据田老大来信说:他们落星堡最先并不知道‘浮尘宝扇’到了王屋手中,那是后来有一个朋友暗中告诉他们的。” 骆人龙道:“那搬弄是非之人是谁?要真有其事,他何不挺身出来当面向大家说明。” 智元道长道:“各人有各人的处境,那队和落星堡王屋双方部是朋友,不便出面,所以,只有要我们去现场证实了。” 骆人龙道:“王屋如果不承认,道长又有什么办法?” 智元道长道:“据说那扇子就收藏在柳去非的静室之内,我们只去看看有没有那把宝扇,要是没有的话,自然就无话可说!” 骆人龙“嗯!”了一声,表示对此不存多大的希望。 一路上,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这天,他们到了王屋,成了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的上宾。 骆人龙打着天香散人唯一传人的招牌,更是得到了铁指先生柳去非的另眼相看。智元道长与铁指先生柳去非,早就是老朋友了,用过酒饭,便老实不客气地向铁指先生柳去非道: “贫道有一要事与柳掌门人相商,请借贵掌门人静室一谈如何?”铁指先生柳去非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老朋友是有所为而来,故事不考虑地引着他们进入静室待茶。 智元道长和骆人龙走进铁指柳去非静室之后,智元道长的一双眼睛,什么也不看,只向书桌案头上-‘只古香古色的插瓶瞧去”。只见瓶中插着三把长短不一的摺扇,智元道长扯了一下骆人龙的衣角,骆人龙点了一下头,表示其中有一把扇子,正是“浮尘宝扇”。 智元道长被骆人龙这一表示,吓了一跳。因为他的本意,是不希望确有其事的,自己宁可白跑一趟,也不愿发现老朋友做出令人指摘的事。 可是,残酷的事实,却不容许他以私废公。 智元道长定了一定神,可:是说话时,声音仍不免显得有些生硬道:“柳掌门人,…… 唉……唉……这叫贫道如何说法呢?” 王屋掌门人柳去非也已看出了情形有异,一怔道:“道兄,有什么话,但请直言无妨。” 智元道长一叹道:“柳掌门人,你那插瓶之内,可是有一把‘浮尘宝扇’?”王屋掌门人柳去非神色微微一变,硬起头皮道:“道兄,那来的耳报神,怎知老夫新近得了一把‘浮尘宝扇’?” 智元道长道:“可就是插瓶当中那‘把,不知可否让贫道见识见识?”王屋掌门人柳去非没奈何,只好取出“浮尘宝扇”,交给智元道长,智元道长随手又交给了骆人龙。 骆人龙不得不若有其事地打开扇子,看了半天,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将扇子交还了王屋掌门人柳去非。 智元道长脸色非常难看地站起来道:“贫道告辞了!” 王屋掌门人柳去非见智元道长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阵子,一肚子不高兴,阻住智元道长,道:“道长,你到底是何居心,请把话说明再走。” 智元道长疾容道:“柳掌门人,请原谅贫道,按照三堡四派的盟约,贫道不能以私废公,表示什么意思,或擅作主张,多说无益的话,即使说了也只有徒乱人意,同时,更失了我的立场,请你闪身放行吧!” 王屋掌门人柳去非意外一惊,踌躇地道:“这把‘浮尘宝扇’是老夫无意中买来的,难道其中有代么蹊跷不成?” 智元道长苦笑道:“贫道不愿预闻个中原委,以免影响将来蚁事的看法。但请柳掌门人好好准备,将来向大家分说吧!”王屋掌门人柳去非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将智元道长和骆人龙送出王屋。下了王屋,骆人龙认为智元道长不把原-委说明的做法,有乖常情,不由问道:“道长,在下认为道长应该把此行始末,明白告诉柳掌门人,同时也听听他的解释。” 智元道长吁声叹道:“少侠,你不知道,我们三堡四派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呵!尤其近些年来,是是非非,谁都不得不多加一分小心。”言外之意,似有说不出的辛酸。骆人龙心中一动,想道:“这大概是是非老人布置的那些内奸所造成的分离作用了。可怕!可怕!那老家伙实在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念动心寒,对是非老人的认识,更加深入了一层这一天,骆人龙和智元道长一路行来,已经到了潢川,离开霍山舒家堡已不过只有二三天的路程了。智元道长心情结郁,打不起精神,虽然时间还早,竟就在潢川落了店了。因为这次王屋之行,在智元道长来说,等于是精神上的折磨,他已看出三堡四派之间的团结开始有了裂痕。 他追忆往昔,慨叹今朝的心情,一直无法开怀,离开舒家堡越近,他的心情也就越是沉重,因为离开三堡四派感情破裂的日子,也更接近了。 落店之后,智元道长即在房中静坐调息,懒得到外面走动,骆人龙却是心情完全不同,找了一家酒楼喝了四两白干当骆人龙微带酒意地回到房中时,却见智元道长手中拿着一包东西,神色沮丧地等着他了。 骆人龙微现惊容道:“道长,有什么事故发生了?” 智元道长歉然一笑,道:“贫道不准备再到舒家堡了。” 骆人龙剑眉一蹙道:“你不回去说明王屋之事,那怎么可以呢。” 智元道长道广贫道已经修好一封书信,请少侠带回舒家堡代表贫道覆命。”骆人龙道: “一路都好好的,道长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智元道长惨然长叹道:“贫道自己有了麻烦了。” 骆人龙道:“这话怎讲?” 智元道长将手中小包送到骆人龙面前,道:“少侠,你看看这包中是什么东西。”骆人龙接过小包打开,见了包中之物,不由惊叫道:“呀!这不是舒夫人的:陈年化世桔红’么? 怎会到了道长手中?” 智元道长苦脸道:“贫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是刚才无意中发现的,少侠,你看这叫贫道如何自处是好,所以贫道只好不到舒家堡去了,这盒‘陈年化世桔红’,就请少侠善为措词还给舒夫人吧。”接着,又是一叹道:“现在我才明白,当田老二向舒老大讨这‘陈年化世桔红’时,舒老大何以面有难色的缘故了。”骆人龙安慰他道:“道长,你能自动拿出这盒东西,足见你是被人陷害,何不到舒家堡去向大家说个明明白白,那样岂不更好。” 智元道长苦笑道:“三堡四派的事,一惹上是非,便不容易说清楚,唉!我常处在他们之中,有时也难免受了他们的感染,发了许多违心之论,现在,贫道也该回山去反省思过了。” 骆人龙感慨丛生地暗忖道:“自侮人侮,这道理一点不假,三堡四派就是没有这次的事件,也该到反省的时候了。”思潮泛涌,一时竟想得失了神。 智元道长见骆人龙沉入深思,也不打扰他,悄悄地引身而去。 骆人龙对智元道长之走,竟是一点也不知道,当他想到必须向智元道长表示一点自己内心的歉意时,抬起头来,已不见了智元道长的影子。 骆人龙又愧又惊地“唉!”声自语道:“我真是太疏忽了,像这样魂不守舍的,遇上了敌人可就惨了!” 自语甫落,门外突然闪身走进一人,朗笑道:“少侠,别来无恙?”骆人龙与来人一照面,心神陡地紧张了起来—— 第十三章 巧舌如簧 骆人龙抬起头来,不见了智元道长,不禁又惊又愧地“唉!”了一声,自责道:“我真是太疏忽了,像这样魂不守舍的,要是遇上敌人,可就惨了!” 自语甫落,门外忽然闪身走进一人,朗声笑道:“骆少侠,别来无恙?” 骆人龙蓦地一惊,抬眼望去,真想不到,来人竟是心目中猜想的老魔头是非老人蔡功亮。 这意想不到的相遇,使骆人龙在心理毫无准备之下,大是慌乱和不安。 幸好骆人龙久经忧患,已习惯于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微怔之下,立即神色不变地欢呼道:“啊!啊!原来是蔡老前辈,幸会!幸会!”侧身肃客,请是非老人蔡功亮坐了上首,并亲 自倒了一杯香茗奉上,装出一付感戴的样子。 是非老人蔡功亮凝目在骆人龙面上打量了半天,突然道:“骆少侠,你不奇怪老夫怎能一眼便认出你么?” 骆人龙笑笑道:“老前辈要认不出晚辈,晚辈才会觉得奇怪哩!” 要知,骆人龙既已与是非老人手下接触过,是非老人自无不知他变易形貌之理,所以说,是非老人能一眼认出他,应是当然之事。 是非老人“哈!哈!”大笑,道:“少侠如此机敏沉着,怪不得……”声调一落,变得细如蚊蚋,道:“三堡四派被少侠玩弄于股掌了!” 骆人龙谦逊道:“小子何能,还不都是老前辈与贵属下相助之功。” 是非老人被捧得心花怒放道:“少侠如此看重老夫,老夫实不敢当。” 二人客气了一番,是非老人蔡功亮忽然正色道:“三堡四派嫌隙已生,分裂瓦解之日可期,少侠,不知你对胜利的迎接,有何万全筹谋?” 骆人龙心中一动,暗忖道:“好呀!老魔你的第三步计划大概又要推出来了,我骆人龙要不叫你自吃其果,誓不为人,哼!你等着瞧吧!”他因知道这老魔大是厉害,尽管心中打着 主意,却是声色不动地双手一摊道: “晚辈有些什么力量,老前辈难道会不知道么!我当然只有尽起红柳庄和黑煞手郑伯伯二股大力,把三堡四派各个屈服,以雪心头之恨。” 是非老人蔡功亮摇头笑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以红柳庄与黑煞手郑昆之力,要各个溃败三堡不难,但要同时消灭四派却是希望太渺小了,而且,你这种做法,更有一个很大 的疏忽,你顾虑到没有?” 骆人龙剑眉一蹙,道:“老前辈高瞻远瞩,晚辈有何疏漏之处,尚请明白见示。” 是非老人蔡功亮接道:“三堡四派结盟多年,关系不浅,你应顾虑到,他们在大难临头时,仍有放弃成见,再复团结的可能,到那时少侠又当如何应付?” 骆人龙只听得心惊魄动,心想:这老魔头确属厉害,想得这么远,想得这么周到,一时答不上话来,只好默不作声。 是非老人蔡功亮以为他没有要自己表示意见的意思,缓了一口气,又自顾道:“打蛇打七寸,杀人刺心窝,除非少侠有一举击溃三堡四派的力量,否则,你还得多用点脑筋。” 骆人龙欣然受教,躬身一揖道:“如此说来,老前辈想必早已为晚辈有所筹谋了,何不一并赐教,晚辈感激不尽。” 是非老人原是要说动骆人龙,自行投入他的掌握之下,正好,骆人龙也别有用心,老魔头千虑一失,就没想到骆人龙早就看出了他的阴谋,反转头来,正在打他的主意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见骆人龙渐渐入壳,心里高兴,道:“你信得过老夫么?” 骆人龙道产晚辈要信不过老前辈,也不会求助于老前辈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我们论交以诚,肝胆相照,少侠既然信得过老夫,老夫岂能不竭智尽心,为少侠作一良图?” 骆人龙随口道:“老前辈如此垂爱,晚辈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是非老人蔡功亮摇手道:“少侠快不要这样说,江湖中事,我是非老人若是不管,那还成什么话!何况,为少侠筹谋,也就是为全江湖筹谋,只要少侠与老夫合作,老夫便心满意 足了。” 骆人龙讶然道:“为全江湖筹谋?这话晚辈还要请教。”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着解释道:“我们消灭三堡四派,在私而言,是为少侠复仇雪耻,但对整个武林来说,却是一件危害江湖的罪恶之事。” 骆人龙确实有点莫名其妙了,想不到是非老人会说出这种大公无私的话来,不禁迷惘地道:“晚辈更是不懂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见骆人龙一派天真本性,更是鼓动如簧之舌道:“三堡四派独霸江湖,妄断是非,言来固是可恶,但平心而论,我们却不得不承认三堡四派镇压江湖宵小,维持江 湖表面和平的功劳-旦三堡四派瓦解,江湖上失了均衡,宵小之辈没了管头,江湖势必纷 争又起,祸乱丛生,我们灭了三堡四派,岂不是等于做了一件罪恶之事。” 骆人龙满头雾水,不知这是非老人蔡功亮,倒底在耍什么花样。看样子,他倒说得堂堂正正,一片悲天悯人之心,使人听来几乎否定了原先对他的看法,不由讷讷地道:“老前辈 这样一讲,晚辈的仇似是不应该报的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大声道:“谁说不该报了?” 骆人龙摇头道:“晚辈实在不懂……”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马上你就会明白了。”接着,言归正题道: “你的仇自然要报,三堡四派作威作福,妄断是非,也该遭报了,我们只要在三堡四派消灭之后,找出一个可以取代三堡四派地位的人,以公正的态度,来管理江湖上的事务,平 静的江湖,便不会因失去了三堡四派,而有所损害了,这也就是老夫所要为全江湖筹谋的。”言下之意,呼之欲出,其真正用心已在转弯抹角之-下,透出来了。 骆人龙倒抽了一口冷气,恍然暗忖道:“说来说去,原来是你要取代三堡四派的地位,我要不是早有惊觉,怕不真被你甜言蜜语,说得心服口服了。”骆人龙越听越是害怕,真耽 心自己将来斗不了他,当然,他并不会因为是非老人难斗,而就气馁了,相反地,由于有了 这种认识,他更谨慎更小心了。 骆人龙试探地道:“老前辈可曾找到了可以取代三堡四派之人?” 是非老人哈哈大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骆人龙装出一脸诚恳之色,道:“在晚辈心目中,也只有老前辈可以当此大任,晚辈愿供驱使。” 是非老人更是笑个不停道:“少侠,你会错了老夫的意思了,老夫哪有这个资格!” 骆人龙举目四望,不见房中另有他人,愕然道:“老前辈的意思,可是指晚辈?晚辈……晚辈……怎成?”一脸惶恐之色。 是非老人蔡功亮站起身来,一掌搭在骆人龙肩上,正色道:“小兄弟,老夫找遍五湖四海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由少侠改称小兄弟,关系又深了一层了。 骆人龙受宠若惊地道:“老前辈,请你不要作弄晚辈,晚辈……晚辈莫非做梦么?” 骆人龙口中说着“莫非做梦”,脸上更现出惊喜的表情,是非老人看得大是满意,认为孺子可欺,不枉自己一番心血。 是非老人蔡功亮不让自己的高兴,形之于色,声音变得更是有力地道:“以后你叫我老哥哥!” “老前辈!” “叫我老哥哥!” 骆人龙只好改口,激动地道:“老哥哥,你这样抬举小弟,小弟实在惶恐得很。” 是非老人蔡功亮瞪眼瞧了骆人龙半天,得意地笑道:“老哥哥老眼不花,小兄弟确是今后武林中的盟主!”许多大事情,正等着你去做哩!你不要怕,老哥哥马上就会给你无比的信 心了。” 骆人龙静静地听着,是非老人摇头晃头地又道:“老哥哥先从你的家世说起,令尊日月叟誉满天下,武林人物无不敬仰,小兄弟子承父志,将来出主大局,谁敢不对你另眼相看。” 骆人龙截口道:“可是先父现在已是身败名裂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道:“小兄弟,你大仇得报之日,也就是三堡四派在令尊坟前自承毁辱令尊清誉之时,那时候,你还耽心令尊的名誉不能恢复么!” 骆人龙暗骂道:“你好毒的连环巧计,真把武林人物都当作玩偶了。”转念之间,只听是非老人又继续道: “以令尊过去的声望和交游,加上小兄弟为父报仇的壮举,江湖群雄刮目相看固不用说,就是少林、武当、崆峒和丐帮,还不同样会出来拥护你么!” 骆人龙真不得不佩服这是非老人蔡功亮的设想周到,计划细密,甚至连自己的背景和影响力都计算得丝毫不爽。 骆人龙为要探探他有多大的潜势力,故意双眉一蹙,叹声道:“只可惜红柳庄和郑伯伯的力量太单薄了,不足帮助小弟成此大事,这种美梦大约也只想来过过瘾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小兄弟想到哪里去了,老哥哥岂是空口说白话之人,你的力量不够,还有老哥哥哩!” 骆人龙大喜道:“真的?”是非老人蔡功亮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老哥哥难道会骗你不成,你要不信,老哥哥现在就带你去看一些朋友。” 骆人龙微作迟疑道:“不行,小弟现在要到舒家堡去。” 是非老人蔡功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先去舒家堡?” 骆人龙取出智元道长的那封信和那盒“陈年化世橘红”道:“我得把这两样东西送到舒家堡去,为此我曾费了不少的心机,不能半途而废。”也不等是非老人相问,就把智元道长 的留书内容说了出来,因为,这是分化三堡四派的一环,他原就是做给是非老人看的,自 然,非得告诉他,以表示自己对他的相信。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这点小事,交给老哥哥办就是了,你现在不回舒家堡去,不但无害,而且有益,你看老哥哥的好了。”言罢,接过骆人龙手中各物,出得房去,片刻之 间,便空着双手走回来,敢情已把东西传出去了。 骆人龙瞧了一眼窗外初升的新月,道:“老哥哥,我们立即就起程么?”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路途非近,不急在一时三刻,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来约你上路,现在我还有一点别的事,也不陪你多谈了。”与骆人龙打了一个招呼,出房飘 然而去。 骆人龙早已急着再见到这位是非老人,不意今天竟就遇上了,而且也证实了自己过去对他的猜疑,丝毫不爽。 他这时的心情,是兴奋中有着一点面临危崖般的惶悚宵时光,就在这思潮汹涌中渡了过去。 这天,骆人龙和是非老人蔡功亮到了黄山附近。 骆人龙一看到黄山的远影,便不由想起,二年多没有扫过慈母的坟墓了,他乃是纯孝之人,此念一生,立即就想去看看慈母的坟墓。 于是,停步问是非老人蔡功亮道:“老哥哥,我们还有多远的路?” 因为是非老人蔡功亮故意卖关子,含糊其词的没有先将此行目的地说明,所以,骆人龙一路之上等于是盲目随行。 是非老人蔡功亮照例地答道:“不远了!快到了!” 骆人龙道:“如果老哥哥不介意的话,小弟想顺路去看看先母的坟墓。” 是非老人蔡功亮满口答应道:“这是小兄弟的孝心,理应如此,说什么介不介意,老哥哥陪你去一趟就是。”于是,骆人龙和是非老人荠向黄山奔去。 熟习的山形,亲切的泥土气习,使骆人龙一时忘了身边的大魔头和恩怨之念,只见他身轻似燕,跃行如飞,转眼便已数里下去,再转过一个山头,他就可以看到他慈母的长眠,之 地了。 蓦地,他的身形在最后-个山头上陡然停步不前了。口中并喃喃地道:“奇怪,是谁占住了我家这片产业?” 原来,骆人龙为了矢志复仇,早已焚去了自己的故居,但这时,(却不知是谁在那遗址之上又建了一座房子,远远看去,那房子的式样,竟和他的故居一模一样。 身后的是非老人笑道:“何必用心思去想,走过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骆人龙满腹狐疑,一起向那房子走去。 来到屋前,忽然看见门内拥出-群人来。 骆人龙一眼看到这一群人,“呵!”了一声,猛地长身扑了过去。 原来,那一群人正是骆人龙日夜思念着的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黑煞手郑昆,红柳庄主卓剑彬等人。 这几个人对于骆人龙的出现,虽是兴奋到极点,可是,从他们表情上却看不出丝毫惊讶之色,就像是早已在等待骆人龙回来似的。 骆人龙和他们相见之下,只顾与他们话旧并致申他过去不与他们相认的歉意,却忘了招呼身后的是非老人。 直到金风叟柯正雄向是非老人走去,骆人龙这才想起没有为双方引见,他俊面微红,不好意思地道:“老哥哥……” 呼声刚出口,是非老人已然朗笑道:“小兄弟,不用你费心介绍了,我们都已是老朋友哩!” 同时,金风叟柯正雄也向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蔡兄,我们心急情切,迫不及待,昨天就来此相候你们了。” 骆人龙见他们这样熟络,也不知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深,心胸间,陡的增加了千万斤重量的负荷,和无比的凄凉,原以为可以以诚相见的朋友,现在却不得不加上一层戒心了。 骆人龙从金风叟柯正雄话中听出,是非老人要带他看看的,原来就是这里,立时心神一敛,打起精神,沉着应付,面现笑容道:“老哥哥,你一路上可把小弟骗惨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一指那座房子笑道:“老哥哥以这房子赎罪如何?” 骆人龙这才知道这房子;:原来也是是非老人重建的,正要说些什么话,只见是非老人已朝大家一拱手道:“请!请!各位请!”竟主人身份,肃客入内。骆人龙进入屋内,见屋内陈设,和各物摆设位置,亦莫不和过去完全相同,原来的那房子,要不是骆人龙亲手烧 去的,他决不相信这房子已经重建过。 这是很小的一点,骆人龙设非对是非老人有了真切的认识,就凭这种讨好的方式,只怕骆人龙真会对他死心塌地言听计从了。 是非老人陪着大家谈了一些应酬的客气话,又坐了一会,尽了礼教,便笑着向大家告辞道:“今天肘间已经不早,各位久别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老夫先行告退,明天再来奉 请各位往后山共商大计。” 众人送走了是非老人,发现骆人龙剑眉双蹙,脸上充满了疑讶之色。 他是怀疑是非老人何以如此放心他们。 金风叟柯正雄见骆人龙剑眉深锁,不知他在想什么心事,忍不住叫了一声:“人龙!” 骆人龙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是!”可是毫无接话的意思,仍然只顾想他自己韵心事。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含笑站起身来,走到骆人龙身边道:“骆少侠,听说我大哥的坟墓离此不远,你可愿带我去看看?” 骆人龙眉峰一挑道:“可以!可以!晚辈理应奉陪。”脸上阴霾之色尽消,和卓剑彬一同出屋而去。 二人走了一阵,尚未到达目的地,卓剑彬忽然止步不前,向骆人龙道:“小侠心中有什么疑虑?不知可否直言相告?” 骆人龙笑道:“敢不遵命!不过……! 五庄主卓剑彬截口道:“不过什么?” 骆人龙道:“晚辈要先得罪庄主了!” 语声未落,蓦地出手,一指点向卓剑彬后脑“脑空穴”。 五庄主与骆人龙贴身而立,万万想不到骆人龙会突然出手,而骆人龙又是出手如风,自然,毫无闪让的余地,便被骆人龙点住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身子一阵摇晃,接着面上神色一滞,便痴痴呆立不动了。 骆人龙抱起卓剑彬,身形急闪,把卓剑彬带入他习艺时的石洞中。 进入石洞,骆人龙并未马上解开他的穴道,又用天魔指测心法点了他的“风池”、“天柱”二穴。扶他靠着洞壁坐好,用深沉的声音道:“五庄主,我现在要问你的话了,在你答 话时,要真心实意,不许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只是痴痴的不置可否,但他眼中的神色,却显得驯服无比。 骆人龙这时的脸色,非常严肃,说话的声音,也含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道:“你过去和是非老人蔡功亮认不认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费力地道:“不认识!” 骆人龙接着问道:“你帮骆人龙雪耻复仇,有没有其他的异心?”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没有。” 骆人龙道:“好了!记着,以后如果有别人要用此测心之术或其他手法对付你时,你要用潜在的意识抵抗他,不可再受他的支使。”这是骆人龙顾虑周到之处,他想自己既能用测 心之术对付卓剑彬,难道是非老人将来就不会用测心之术对付他么?因此,心念一动之下, 便按先入为主的原理,给五庄主卓剑彬预先注入了反抗的意识,使他将来不致中了是非老人 的阴谋,泄了自己的机密。因为,他既测出五庄主卓剑彬不是是非老人的内奸,今后,便将 更密切地与他合作了。 骆人龙把五庄主卓剑彬又复移出洞外,以纯阳内力,逼干了卓剑彬和自己因出入密洞所弄湿了的衣服。这才夹起卓剑彬回到原来向他下手的地方,出手解去了他的穴道,卓剑彬吁 了一口气,回复了神智。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神智恢复后,对于刚才的遭遇,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只仿佛记得骆人龙曾突然出手向他袭击过。但以目前情形看来,那又不可能是事实,因为,自己现在仍是 好好的,而骆人龙的举止,也不见得有什么怪异,百思不解之下,不由剑眉轻蹙地问道: “骆少侠,请你明白告诉我,刚才出了什么事情?” 骆人龙带着歉意地道:“晚辈适才无状?对卓前辈作了一个情不得己的测验。”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一怔道:“少侠测验什么?” 骆人龙道:“晚辈只是想知道老前辈和是非老人蔡功亮的真正关系。”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起先只是有点好奇,这时一听骆人龙对他施行测验,大有对他怀疑的意味?不由心中便不大舒服,微怒地道:“少侠原来是不相信本人-片待友热枕了!” 骆人龙内愧于心,只好不住地陪礼道:“卓前辈,请息雷霆之怒,晚辈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前辈平心静气,且听晚辈一言。”惶悚之色,溢于言表。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原 不是任性的人,再则,他对骆人龙印象极好,同时,也知道骆人龙的为人,不是轻举妄动之 辈,立时神色一缓道:“少侠有什么话,请说好了。” 骆人龙既测出五庄主卓剑彬实是肝胆汉子,可以推心置腹,遂就把如何认识是非老人,如何从圣手书生田巧口中知道了是非老人嫁祸三堡四派,如何发现是非老人在五大门派之中 都派有奸细,以及是非老人如何拢络他以遂其奴役武林的野心等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红柳 庄五庄主卓剑彬。 听到末了,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慨叹出声道:“这就怪不得少侠了,以是非老人的包藏祸心,和用间之能,少侠不敢相信任何人,乃是必然的,刚才倒显得我不胜涵养,错怪了少 侠,甚觉汗颜。”接着,也把他们这次来到黄山的经过,告诉了骆人龙。 原来,金风叟柯正雄在药城和骆人龙相见之后,就把隐身三堡四派的铁钰就是骆人龙的事实,暗中告诉了几位主要的朋友。 大家听了这个消息,自然高兴到了极点,于是,便在芜湖吴府集合了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季守义,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黑煞手郑昆等人,共商大计。 会后,就在他们就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个自称是非老人的人登门求见并且指明要见他们四人。 由于来人是只身单人而来,大家自然不怕他出什么花样,因此就接见了他。 是非老人,当时那位登门求见者,三言两语就说明了他是骆人龙的朋友,同时,并告诉了他们骆人龙在三堡四派中的一些作为。 有许多事,是他们知道了的,有许多事,则是他们毫无所知的,由于是非老人口才极好,又有具体的事实为证,所以大家都相信他确是骆人龙的朋友了。 大家相处了一天,谈得甚是投机,更就成了朋友。 这次,就是这位是非老人特约他们来和骆人龙见面的,却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居心叵测的大魔头。 骆人龙听了,只是皱眉,不难想像出,在红柳庄、在黑煞手郑昆的身边,都有了内奸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最后心事重重地道:“说实在的,现在也不知道谁可靠,谁不可靠了。” 骆人龙道:“我明敌暗,这是我们最大的困难,而事实上,晚辈又不能对每一个新交的人使用测心之术以定去留。”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关于人事方面;我们可慢慢商量可行的办法处置,在目前,最要紧的是必须先查明柯,李、郑三位的可靠性,如此我们才能放心和是非老人周旋。” 骆人龙长叹道:“看来,我们也只有这样做了!”,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说干就干,我们不能放弃今天晚上的机会,过了今天,谁能料到明天又会发生一些什么变化哩!” 骆人龙虽觉此举对金风叟柯正雄等人是极大的不敬,但兹事体大,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为了整个武林大局,他也顾不得那样多了。 二人计议已毕,便一刻也不停留地回头向屋中走去。 这时,林间已沉沉的拉起了夜幕,屋内射出一缕灯光,光摇影动,勾起了骆人龙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居内的金风叟柯正雄等人。 只听金风叟柯正雄声音传出户外道:“是卓五庄主和人龙么?” 接着,又传出黑煞手郑昆的声音道:“人龙快来,你看是谁在等着你了?” 骆人龙闻声抢步奔进屋内,只见厅中已经摆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酒席,座上一位老人正双目精光炯炯地瞧着他,裂口笑道:“小兄弟,一听蔡老说你来了,我便再也等不及明天,跑 来看你了。” 骆人龙做梦也没想到这位非常关爱他的血性老人会是是非老人蔡功亮的手下,过份的出乎想像,使他脸上现出惊讶之色,答话也缓了一步。 逆天翁任性血性交友,最受不住别人的冷落,骆人龙这迟疑的表情,立时引起了他的不悦,冷笑一声,道:“可惜你离成功的路还远哩!”言外之意,当然是说:“你现在就不认 得老朋友么?” 接着,面孔一扳,再不理会骆人龙了 骆人龙想起此老的姜桂之性,和过去对自己的高深友情,再也顾不得多想那些烦人之事,当时心神一敛,幌身走到逆天翁任性面前,长揖陪笑道:“任老,我有什么不对,你尽 管指教好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逆天翁任性“哼!”了一声,道:“不敢当!不敢当!野老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肆,得罪衣食父母!” 骆人龙一愕;惶急地道:“任老,你这话我一点也不懂,谁是衣食父母?” 金风叟柯正雄从旁插嘴道:“任兄,人龙年纪轻,近来心事又多,如有不是之处,你得多多开导他才是。” 逆天翁任性见了骆人龙的惶然神情,也觉得自己的脾气发得太快了一点,于是长叹一声,道:“小兄弟,你把我们请来,在这山中一等就是半年,今天见了面,你却悠哉游哉, 不赶紧拿出办法来,老夫实在受不了。” 骆人龙大讶道:“是我把你们请来的?” 逆天翁任性大声道:“要不是你的面子,老夫那有这好的耐性,在这山中苦等半年。” 骆人龙又是-楞,道:“这……这……”这里面文章太多,他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此时,忽听屋外一声朗笑,是非老人蔡功亮大步走了进来,道:“任兄,你错怪了骆小兄弟了,这些事都是小弟一人替骆小兄弟安排的,还没有向骆小兄弟说明哩!” 逆天翁任性瞪目道:“骆小兄弟事先不知道,你怎可假借他的名义行事?”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事贵权宜,骆小兄弟,你不会以为老大不当吧!” 骆人龙笑道:“那里话,老哥哥一心为小弟筹谋,小弟感激不尽,只是,敢请老哥哥先把实情详细见告,免得大家明天见了面,小弟言语失当,得罪了朋友。” 是非老人蔡功亮点点头道:“老夫本想明天给小兄弟一个意外的高兴的,如今这事既被任兄说破了,老夫要是再不说明,只怕任兄第一个就不依哩。”接着,打一个哈哈道: “各 位位请坐!我们边吃边谈吧!” 据是非老人的说法,他是为了要协助骆人龙报仇立万,自得知骆人龙打入了三堡四派之内之后,衡量红柳庄和黑煞郑昆的实力,仍不足以一举消灭三堡四派,同时,黑煞手郑昆重 礼聘的一般高手,因黑道人物多于正道人物,在江湖上起不了领导作用,对骆人龙复仇以后 的发展,也没有多大的助力,乃就费尽心机,替骆人龙请来了三十六位素著盛名的江湖高 人。 这些高人,江湖声誉极好,而且,都是同情日月叟骆一飞的人。 现在,他们都被安置在这黄山之内,一旦事机成熟,便可出面为骆人龙出力了。 他这次把骆人龙找来,就是要骆人龙来和这些高人见见面,也叫大家明白骆人龙是怎样一个人,将来好死心塌地地帮助骆人龙。 说到那三十六位高人的姓名,骆人龙所知有限,倒不觉得怎样,但在金风叟柯正雄等见多识广的老辈人物来。则都认为是非老人能把这些人请了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 免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是非老人也深以能请动这三十六位江湖高人为傲,言谈之间,尽是得色。 说着,说着,大家已是酒醉饭饱,看看天色,差不多也已是二更时分了。 是非老人推座而起道:“这三十六位高人,各有怪僻,分居各处,我得回去看看,是不是都通知到了,任兄,你就在这里多陪陪骆小兄弟吧!” 一声“失陪”!又走得没有了影子。 金风叟柯正雄不住地赞叹道:“蔡兄真是一个热肠汉子,人龙,你要对他多多尊敬才是!” 骆人龙应了‘声“是”道:“二叔的话,小侄记住了。” 骆人龙说话之际,已和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交换了一下目光,只见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摇了一摇头,显出了迷惘的态度。 其实,骆人龙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们原以为明天将要见到的,是是非老人魔窟重地,和一批心腹魔头,如今听他的口气,似乎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怎不叫他们惊疑不止,而感到 惶惑了。 逆天翁任性自一见到骆人龙,就觉得骆人龙心事重重,不大开朗,起初还因此发了骆人龙一顿脾气,这时见他仍是这样,才知道他确实有所苦恼,忍不住大声道:“小兄弟,你倒 底有些什么心事,愁眉苦脸的,叫老夫见了好不自在,你看,在座的,哪一个不是你最亲近 的人,你要是不把困难说了出来,老夫自认交不上你,只有告辞了。” 骆人龙一脸苦笑,他心中的苦恼,怎敢说出来呢!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剑眉一皱,沉思了片刻,一笑道:“骆少侠的心事,在下倒猜出了八九分。” 逆天翁任性大声道:“你猜出了为什么不说?反要来调老夫的胃口。”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任兄,你要我说出不难,我有一个条件。” 逆天翁任性道:“卓老五,你心眼太多了,要不是冲着骆小兄弟的面子,我还真不愿交你这种朋友!”他实话实说,一点也不在乎得罪人。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也不动怒,只是大笑道:“你要不要知道?你要知道,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逆天翁任性瞪目道;“你说罢!什么条件?”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我要先点住你的穴道,然后才能告诉你。” 逆天翁任性吼声道:“这是什么话?岂有此理!”头一转,眼光落到骆人龙身上,道: “骆小兄弟,你如真的这样看不起人,我们只有割袍断义了!” 骆人龙硬起心肠道:“任老,你得体谅我的苦衷,请你不要逼我吧!” 逆天翁任性大叫一声,道:“好,谁叫我看你顺眼的哩!卓老五你动手吧!”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转面向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黑煞手郑昆道:“三位如果也想听,则在待遇上就也不能例外。” 金风叟柯正雄毫不犹豫地道:“卓老五,你此举必有深意,老朽当然遵命。” 飞云叟李守义也道:“有人龙在旁,就是要老夫的命也不在乎。” 黑煞手郑昆皱了一下眉头,道:“这是毫没有理由的事,但老夫却甘愿冒这个险。”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向骆人龙一点头道:“骆少侠,还是麻烦你罢!” 骆人龙身形电闪,出指如风,分别点了四人穴道。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骆少侠,我为你到屋外守护去,你快点问吧!”幌身走出屋外。 骆人龙又点子金风叟等四人几处穴道,正要按测心之术,查明他们是否中了是非老人的诱惑时。 蓦地,屋外响起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喝声道:“谁?”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喝问之声极大,显然,他是有意通知骆人龙外面有人来了,要骆人龙赶快行事。 骆人龙因时制宜,只好同时向金风叟柯正雄等四人简要地问两三句话,结果,四人都像自己一样清白,未受是非老人蔡功亮的利用,心中一宽,便伸手去解金风叟柯正雄的穴蓦 地,脑后生风,一道凌厉无匹的指劲直向他手肘袭来。 骆人龙缩手旋身,展开神奇身法,避过那道暗袭指风,同时意想到,来人能在片刻之间,通过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拦阻,其功力之高,不言可知。 于是,怀着制敌先机的想法,就在旋身避让之际,以十成真力,朝指风来处劈出一掌,同时,扭头望去。 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穿杏黄色宽袍,满头白发的枯瘦老人,看着自己,脸露不屑之色,哼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去你的!” 大袖一卷,一道劲风,迎向骆人龙的掌力,两股劲力中途-合,发出一声脆响,看上去双方掌力不过尔尔。 但,骆人龙却是退了一大步,而那黄袍老人也止不住身形-阵摇幌。 骆人龙一惊之下,猛吸了一口真气,察出自己并未受伤。 那老人脸色一苦,发着半天楞,干笑道:“好!好!好!年轻人,你能接住老朽八成功力的一击,算得上是位人物了,只可惜你心性太差了,老夫留你不得。” 也不让骆人龙分辩,右臂猛然一长,抓向骆人龙左肩。骆人龙猛一拧腰,右掌一扬,反切黄袍老人腕脉。 黄袍老人冷笑一声,顿时翻腕,疾扣骆人龙寸关部位。 转瞬间,掌来抓去,拳指交施,打成一片。 骆人龙内力比黄袍老人略逊,但身法奇妙,虽然没有展开“天魔武‘功”,用的只是三绝先生的独门绝学,却依然有守有攻,半点也不示弱。 不过,像这样下去,骆人龙要胜过那黄袍老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黄袍老人似是因久战不下一个年纪轻轻的骆人龙,心中又羞又怒,突然,身法一变,双袖齐舞,幻成一团黄影,左左右右向骆人龙逼来骆人龙剑眉一轩,也展开“天香掌”法,仍然保住了不败之局。 这时,突然门口悄悄掩来二人。 其中之一,便是红柳庄的卓剑彬,另外一位,也是一个黄袍老人,两个黄袍老人长像却差不多,但有一个极大的分别,就是后来的黄袍老人的头发是黑色的。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神色非常紧张,似是为骆人龙耽心到了极点,但在那黑发黄袍老人示意之下,又不敢呼出声来。 骆人龙与白发黄袍老人之战,在招术上虽然毫无逊色,但毕竟功力不及,时间一久,便渐呈不支之状了。 骆人龙与人动手,原是极不愿意使、用“天魔武功”的,这时被黄袍老人逼得落败在即,心中一横,就不得不使用“天魔武功”了。只见他突然一扭腰,从出人意想不到的 角度,击出一掌向黄袍老人右胯下印去。 这一掌像鬼魅一样,虚飘飘的,毫无破空之声,乃是“天魔掌”中的一招精髓招数,名叫“神鬼惊魂”,极是厉害。 那黄袍老人世正想使出一招绝学,制住骆人龙,讵料,一股如山暗劲,已然撞向了胯间,不由矍然一惊,暗叫了一声:“不好!”伏身一窜,斜斜射出一丈,堪堪让开了骆人龙 的一招“神鬼惊魂”。 骆人龙使出这一招,那黄袍老人虽是未曾受伤,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面现震讶之色。 骆人龙也因这样厉害的-招“天魔掌法”,都伤不了那黄袍老人,而为之怔住,心感到一片空虚,对自己功力的信心发生动摇了。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道这和他动手的黄袍老人是谁?假使他知道了这黄袍老人的身份,他就不会气馁了。 就在他们二人一分之际,那黑发黄袍老人发出一声清啸,缓步走了出来。 .骆人龙一见又来了一个黄袍老人,心头顿时一寒,暗忖道:“一个人我都胜不了,两 个人同时出手,看来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那白发黄袍老人却是精神一振道:“大哥,这人心狠手辣得很,我们万万不能让他逃出手去,为害江湖。” 白发老人称黑发老人做大哥,这倒是一件奇怪之事? 其实,说穿了却是一点也不奇怪。 原来,这一对黄袍老人乃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双包胎,长幼之分,只差了半个时辰。 老大心性缓和,最善养生之道,是以头发一根未白。 老二脾气急躁,遇事烦心,是以数十年前,就已是满头白发。 黑发老人含着微笑,慢吞吞地道:“兄弟,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白发老人一楞八道:“大哥,你难道忘了,我们不是来找骆人龙的么?” 黑发老人哈哈一笑,指着骆人龙道:“他不就是骆人龙么!” 白发老人又是一怔,道:“他……他……怎会是骆人龙?我明明看到他正要出手伤害柯正雄!” 黑发老人也是一楞,道:“卓庄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笑道:“老前辈一定是看错了,骆少侠只是要替他们解开穴道罢了!” 二位老人相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骆人龙糊里糊涂和那白寒老人打了半天,这时又见他如此高兴起来,一时真有点莫明其妙,啼笑皆非。 二位老人笑了一阵,那白-发老人向骆人龙一招手道:“孩子,你过来,你可真是一飞的儿子?”好大的口气,连日月叟骆一飞,都直呼其名。 骆人龙剑眉了挑,心里老大的不悦,蓦地,忽听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轻轻咳了一声,不断地向他打着眼色,骆人龙心中一动,暗忖道:“这两个黄袍老人一定大有来头,得罪不 得。”于是面色一整,恭恭敬敬地向白发老人走去。黑发老人瞧了白发老人一眼,笑道:“二弟,性急什么,还是先叫人龙解了他们的穴道,有话慢慢再说。” 白发老人一挥手道:“孩子,你大师叔祖的话对,你就先去解开他们的穴道。” 骆人龙恍然想起这二人是谁了,不禁又惊又喜,张口结舌地“呵!呵!”了半天,道: “我知道二位老人家是谁了!” 黑发老人笑道:“你先解了他们的穴道再谈吧!” 骆人龙应了一声:“是!”身形闪动间,已出手如风地解了金风叟柯正雄等四人的穴道。 黑发老人见了骆人龙的身法,脸现惊奇之色,瞧了白发老人一眼,白发老人点了点头道:“这身法确实有点眼熟!” 一语刚毕,只听逆天翁任性大声嚷道:“小兄弟,你到底弄的什么鬼?还不……” “不”字未了,一眼看到座上的二位黄袍老人,神情一怔,擦了一擦眼睛,惊声道: “呵!原来是你们二位老人家!” 这时金风叟等三人,也已认出了座上的二位黄袍老人,慌地都站起来向二位老人行礼。 尤其是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见了二位老人,更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内愧之心,咽呜地道:“晚辈真没面目与二位老人家相见了。” 白发老人轻“哼!”了一声,却被黑发老人抢先说道:“时也!命也!过去的事,不用再说了,今天能见到你们这样帮助人龙,老朽们已是欣慰得很了。” 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退到一边,只听逆天翁任性又大声道:“小兄弟,你有了这大的靠山,报仇的事,是指曰可待了,还不快快拜见二位老人家!” 黑发老人笑道:“就我们兄弟二人的力量,对人龙的事,只怕也帮不了多少忙。” 语声中,骆人龙已然抢前一步,以大礼拜见道:“徒侄孙骆人龙叩见二位师叔祖!” 原来,这二位黄袍老人,乃是骆人龙之父骆一飞的师叔,也就是早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白双仙,由于近数十年来,敛迹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大家都以为他们早已仙去了, 想不到他们二人依然健朗如昔,这次为了日月叟骆一飞的公案,竟然勘不破尘念,重出江 湖,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 老大黑发仙翁沈时俊,老二白发仙翁沈时杰,在骆人龙脑中并不陌生,在幼年时,他早就听乃父日月叟骆一飞说过,只因万万料不到二位老人家仍留人世,是以一时想不起来。 以关系来说,这二位老人可说是骆人龙最亲近的尊长,是以骆人龙在拜见二老之时,感慨万千,有着说不尽的孺慕之情。 黑白双仙二老,既是尘念难尽,看到眼前玉树临风般的骆人龙,自是矜持不住,乐得“呵!呵!”而笑,连声:“孩子!不用多礼了,快快起来吧!” 尤其,白发仙翁沈时杰生性坦荡,从不掩饰感情,双手一抬,便发出二股内劲,硬把骆人龙托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孩子!真了不起,你这身功力是怎么得来的?” 骆人龙想起刚才之战,自己那里是这位师叔祖的敌手,幸而未败,也完全仗恃于石洞中,得来的那套奇妙身法,不由俊面一红,道:“徒孙获奇遇,苦练多年,如今遇上师叔 祖,才知仍是差得太远了。”语声一顿,戚然又道:“孙儿这点点功力,只怕难达报仇愿 望。” 骆人龙自王屋一战后,就从未和人正式拚斗过,自己虽是埋头苦练,努力求进,但自己的功力到底成就如何,却是没有自知之明,这次和白发仙翁动手,用出了十成真力,甚至使 出了“天魔武功”,可说是已经尽其所能了,然而依然未曾占得上风,少年心性,自是难免 沮丧了。 白发仙翁沈时杰一怔,道:“你说你功力差了么?” 骆人龙认真地道:“徒孙一向夜郎自大,今天才知仍然不够。” 白发仙翁沈时杰笑道:“你可知道师叔祖我练了多少年的工夫了?” 骆人龙道:“根据先父所言,计算起来,师叔祖的功力,约在八十年开外。” 白发仙翁沈时杰道:“师叔祖八十年修为,用了八成功力,才和你打成平手,放眼武林之中,不要说你这点点年纪,就是和我同时代的人,只怕也数不出三五个人来,你已有了这 等成就,还能小视自己么?” 骆人龙-想,可不是!这才自卑之感立去,又雄心勃勃起来。 随之,骆人龙才将自己过去的-番遇合,详细地禀明二老……二老听了,不住地点头赞叹道:“人龙,你的遭遇虽惨,但你的福缘可也够深厚的了,你要惜福自珍,努力上进才 是。” 骆人龙唯唯受教。 白发仙翁沈时杰忽又一笑道,“人龙,你可知道你那巧中得来的内功心法和奇妙身法,叫 什么各称么?” 骆人龙讶然道:“你老人家一定是知道的了,尚请赐示,以增见闻。” 于是,白发仙翁沈时杰说出一番话来,骆人龙听了这才知道他那可以代替“天魔心法” 练成“天魔武功”的内功心法的名称叫“天元心法”,那套奇妙的身法叫“丸曲步”,是五 六百年以前,一位名叫辣手张良董建和的奇人留下来的。(关于“天元心法”与“九步曲” 的内容特点,已详述于本书上集,恕不再赘。) 听了这番话,大家也才知其中还有这多因果,啧啧称羡不止。 接着,大家谈到骆人龙第二天与三十六位武林奇人相见之事,问计于二老。 黑发仙翁沈时俊指示骆人龙道:“人龙,这是是非老人的一番好意,你对那些武林先进,只要待之以诚,敬之以礼,决不会吃亏的。” 骆人龙闻言一怔,就想将是非老人的阴谋说出,刚叫得一声:“二位师叔祖……。” 却被黑发仙翁沈时俊摇手止住道:“别的话,你也不用多说了,明白事了之后,你不妨代老朽二人向是非老人致意,将来你出掌武林重任之时,老朽二人也必全力支持。” 骆人龙生怕二位老人看错了是非老人,仍不甘心地又叫了一声:“二位师叔祖……” 黑发仙翁沈时俊又打断他的话道:“呵!还有一件事,你也应告诉是非老人,就说老朽有意带你回山小住数日,在你来下山之前,一切事务由金……”看了金风叟柯正雄一眼,忽 又改口道:“由红柳庄五庄主卓老弟代你处理。” 骆人龙见师叔祖两次打断了他的话,心中一动,料想师叔祖必有深意,同时,既然明天要跟他们回山,有什么话尽可待以后再说,于是,也就不再提是非老人之事,只恭声问道: “请师叔祖见示明日相会地点。” 黑发仙翁沈时俊道:“明日傍晚,我们在汉口太白居酒楼等你。”接着,转向白发仙翁招呼道:“老二,我们也得走了!” 白发仙翁沈时杰又嘱咐骆人龙道:“人龙,你可不要误了时刻,你要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就不容易学到你大师叔祖的一身绝学了。”此老真还非常喜欢骆人龙,生怕骆人龙大意 失去了机会。 骆人龙含着感激的眼泪,送走了二老。 大家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是非老人便亲自来请大家到后山去。 后山,并没有什么使人生疑的设置,只有一片广大的松林,三十六位武林奇人,便零零落落的散居在松林之后。 骆人龙也明白是非老人要他到后山的意思,是为了表示对三十六位武林奇人的尊敬,以后辈之礼来拜见他们,而不以将来武林盟主的身份,召见他们。 骆人龙由于事先已从逆天翁任性口中知道了这些武林奇人的底细,同时,又看不出是非老人假面日之后,安排这次会面的真正阴谋所在,自然也不便多事,只以恭敬的态度,得体 的谈吐,坦荡的胸怀,诚心诚意的和这些人周旋了半天。 就这半天的工夫,他已争得了这三十六位奇人的友情,并也博得了是非老人自我欣赏的称许。 当骆人龙把黑白双仙的意思告诉是非老人时,是非老人竟毫不加以阻止,反而催促骆人龙急急上路。 骆人龙一点也不耽误的赶到汉口,在太白居楼见到了黑白双仙。 黑白双仙已经叫好了现成的酒菜,待骆人龙吃了,便带着骆人龙匆匆地离开了汉口,向东而去。 骆人龙在汉口时,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一肚子话都无从说出,离开汉口之后,便滔滔不绝把对是非老人的怀疑都说了出来。 那知黑白双仙听了,毫不为奇地淡淡一笑道:“我们都已知道了!” 骆人龙惊讶得合不拢嘴道:“二位老人家都知道了?” 白发仙翁沈时杰笑道:“我们知道的,只有比你多,不会少,要不是这老魔头太难应付,我们也不会亲自下山来找你了。” 骆人龙沉吟了片刻道:“他自称是非老人蔡功亮,如果说他是大魔头,何以江湖上对他的名号又极生疏?他到底是谁呢?” 白发仙翁沈时杰道:“如果他用血影人魔莫降的名号,便不会有人不知道他了。” 骆人龙打了一个寒噤道:“是他?” 原来,骆人龙也知道血影人魔这个凶名。 血影人魔肆虐江湖于六十多年前,以心黑手辣,身法快捷如电著称。 因为他功力高绝,行踪诡密,平日为恶作案,从来无人得见他的真面目,至多见到一缕血红的人影而已,这是因为他每当行恶之时,最爱穿着一身红色衣服之故,所以便被称为血 影人魔。 他足足在江湖上骚扰了十年之久,各天门派费尽了心力,不要说消除他,就连他的长像如何都没有摸清楚。 因为,凡是有机会见到他的人,大多逃不过他的毒手,纵有极少数知道他本来面目的人,也莫不禁苦寒蝉,生怕一旦泄漏出去,惹来灭门惨祸。 后来,也不知怎的?血影人魔突然在江湖上消声敛迹了。 积威之下,六十年来,犹自令人谈虎色变。 骆人龙虽出生极晚,但从他父亲日月叟骆一飞口中,闻知不少江湖掌故,骤然听说此魔复出为恶,自是难免要惊呼出声了。 白发仙翁沈时杰道:“当然是他!” 骆人龙半信半疑地道:“六十年前都无人识得血影人魔面目,六十年后的今天,两位老人家又从何而知是非老人就是血影人魔的复活呢?” 黑白双仙起初是笑而不答,被问得急了,才漫应道:“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骆人龙无奈,只有空白纳闷。 这天,三人一行,来到西天目山。进入一座山洞。 骆人龙打量洞中情形,诸物简陋不说,而且,也不像是高人隐居之地,乃迷惑地问道: “二位老人家就隐居在这里么?” 白发仙翁沈时杰笑道:“你嫌这里不好,是不是?” 骆人龙苦笑道:“侄孙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觉得这里不像是有人长久居住的地方。” 白发仙翁哈哈大笑道:“不错,这里并不是我们隐居之地,而且老实告诉你,我们也没有 什么工夫可以传授给你的。” 骆人龙-愕.道:“二位老人家不是……” 黑发仙翁沈时俊截口道:“我们的工夫,就是全部传授给你,既比不上天香老前辈的天香绝学,也敌不过血影人魔化身的是非老人,你学了根本没有用。” 骆人龙听了丧然若失,觉得这二位老人家真会开玩笑,平日无故地把自己带到西天目山来。 白发仙翁沈时杰见骆人龙一脸失望的神色,便道:“孩子,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要你到西天日山来的,其中总会有点理由。” 骆人龙精神一振道:“不知二位老人家有何安排?” 白发仙翁笑道:“你将来能否胜得过是非老人,就在此行一举了。” 骆人龙只觉血行加速,有点紧张地道:“请二位老人家把事情直说了吧!” 黑发仙翁笑了笑道:“人龙,你知不知道血影人魔在六十年前,怎会突然消声敛迹的?” 骆人龙见黑发仙翁把话又扯开了,也不知他用意何在,只有苦笑道:“血影人魔六十年前突然敛迹的原因,侄孙从未听人说过,实在不知道。”接着又叹惜地补上一句道: “只怕 除了他本人以外……,突地,脑中灵光一闪,“呵!”了一声道:“二位老人家一定知道其 中原因吧!” 黑发仙翁点头道:“过去,只有一个人知道其中缘由,现在,算是多了我们兄弟二人。” 骆人龙笑道:“二位老人家今天告诉了侄孙,就算又多了一人知道血影人魔的底细了。”旋即问道:“但不知最初一人是谁?” 白发仙翁笑道:“就是六十年前使血影人魔消声敛迹之人骆人龙“呵!”了一声道:“原来血影人魔是被迫敛迹的。” 黑发仙翁感叹地道:“‘天魔武功’别走蹊径,如说天下无敌,固然言过其实,世间却仍有几种绝学,可与并驾颉抗,不分上下,但真正能克制它的,就老朽所知,恐怕只有六十 年前使血影人魔敛迹之人。” 骆人龙欣然道:“二位老人家知道那老前辈隐居之地么?” 黑发仙翁点头道:“老朽二人自是知道。”.骆人龙满心兴奋地道:“二位老人家可是要带侄孙去叩见那位老前辈?” 黑发仙翁摇头道:“那位前辈,二十年前就死了。”继之一叹,又道:“死在血影人魔手中!” 骆人龙但觉心头一落,脸上涌起了失望之色。 黑发仙翁不胜感慨地道:“那位老前辈制住了血影人魔之后,不该一念仁慈,允许血影人魔改过向善,积修善功,以赎前愆,以致三十年后,反而落在血影人魔算中,这血影人魔 心机之深,为人之险恶,由此可见一斑了。” 骆人龙道:“三十年岁月为时不短,难道那位老前辈就始终看不出血影人魔不可救药么?” 黑发仙翁道:“那位老前辈最后虽是知道了,无如为时已晚,已经中了血影人魔的暗算,无能为力了。” 骆人龙心中极为难过地道:“难道那位老前辈就此认命了不成?”黑发仙翁朗声道:“当然不!那位老前辈毕竟为后世武林留下了一条生路。” 骆人龙宽慰地吁了一口长气道:“总算还好!” 黑发仙翁向白发仙翁点了一点头,白发仙翁举掌向洞壁上一抓,洞壁上裂出一个小洞,从小洞中取出一只鲜红的瓷瓶,交给骆人龙道:“这瓷瓶之中,有那位老前辈的一封书信, 你看了之后,就知道我们找你到西天目山来的用心了。” 原来,那封书信是出自一位自称长恨生的前辈奇人之手,长恨生在这封书信中说,他制伏血影人魔之后,因为一念生仁,只把血影人魔禁闭在一座石室之内,自己便隐住在附近, 长期监视。 二十年悠长的岁月过去了,那血影人魔竟以无比的深心,表现出澈底悔过自新的诚意,请长恨生点死了他气海穴,破去他的天魔内功,以示再无异心。 大约又过了十余年,血影人魔才又请求长恨生准许他以待罪之身,出外积修善功,以赎前愆。 长恨生认为既然已经点散了他天魔内功,已不足为害江湖,于是,便让他以是非老人的新面目重入江湖,替天行道。 起初,长恨生还不大放心他,又在暗中考察了他数年,见他确实做了一些行侠仗义之事,认为他确已洗心革面,这才放松了对他的监视,安心回山隐居。 其后,血影人魔还一片虔诚地,常常回到山中,看望于他,有时,并一同共处几天,说些行侠江湖之事,以博取他的欢心。 一直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在一顿晚饭之后,血影人魔才忽然露出了魔鬼面目,当着长恨生的面,露了一手天魔绝学,这无异是说,他的天魔内功完全恢复了,而且,也不再把长 恨生放在眼中了。 长恨生一怒之下,便待和他动手,那知真气刚提,立即发觉使他抱恨终生的事已经发生。 原来,血影人魔早在若干年之前,即已乘他不备之际,对他暗中下了隐形之毒。因为毒性奇特,不经引发,纵是神仙也发觉不出来,等到一经引发,功力再高,也已无能为力了。 就这样,血影人魔反过来点了长恨生的穴道,把他囚禁于石室之内,每隔一段时日便回来折磨他一次,使他受尽了肉体的苦刑。 长恨生本可一死了之,可是想到血影人魔能再次造恶人间,都是因他一念之差而起,自己纵是百死,也赎不了遗害江湖的大害。 因此,他只有忍死待机。 他等待甚么呢?原来他虽是一念仁慈,估错了血影人魔的恶性,以致反被其害,但万幸的是,他那能够克制“天魔武功’的一册武功秘笈,却是藏到一处人迹罕到的隐密之处,没 有被血影人魔搜去。 只要那本武功秘笈被人发现,便不怕没有人来克制血影人魔了。 长恨生忍死等待的,就是想方设法使别人发现他那本武功秘笈。 终于有一天,他得到了一个说来非常渺茫,却聊胜于无的机缘。 一只小松鼠进入了那囚禁他的石室,他灵机一动,抱着万一的想法,画了一张草图,写了一封信,装在一只引人注目的红色瓷瓶中,绑在小松鼠身上,希望上天见怜,传到一个可 托之人手中。 那知一直到二十年后,那只瓷瓶才被黑白双仙得到。 骆人龙看了瓶中遗书,慨叹一声道:“不知二位老人家在什么地方发现这只瓷瓶的?” 白发仙翁笑道:“你是耽心那长恨生前辈么!” 骆人龙道:“侄孙猜想,二位老人家在获得这瓷瓶之后,-定已在附近山中找过那位长恨生老前辈了。” 黑发仙翁笑道:“孩子,你猜得不错,我们找过了;而且也找到了那囚禁长恨生老前辈之处,一座幽洞!几根白骨白骨旁边有用指力所刻的‘死有应得’四字,另外洞壁上留有计 年刻划,终断于二十年前,算时间,距离这书信发出的日期,只差了三天。这真是不幸之中 的大幸了。” 白发仙翁接着道:“这瓷瓶是我们听到你父亲被害的消息,下山调查真相,路经武夷山得到的,算来已有五年左右了。” 骆人龙道:“二位老人家想必已经取得那‘武功秘笈’了吧?” 黑发仙翁摇头道:“直到今天为止,那武功秘笈仍在原处未动。” 骆人龙道:“二位老人家为什么不取出来,以挽救江湖浩劫呢?” 黑发仙翁叹道:“当时我们下山,一则要调查事实真相,再则也要找寻于你,后来不怛没有找到你,三堡四派的所行所为,更使人见了生气,同时,又没有找到可以承受长恨生前 辈绝学的适当人选,以致-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今天,如果再找不到你,还不知要拖到哪年 哪月哩。” 骆人龙听得忍不住眼睛一热道:“侄孙知道,二位老人家一切都是为了侄孙,此恩此德,侄孙永世难忘。” 白发仙翁笑道:“为你也好,为天下武林劫运也好,你也用不着婆婆妈妈的了,现在我们就去把秘笈取出来,给你练好上面的工夫,你就可以对付是非老人了。”此老坦诚热情, 根本不让骆人龙多说,就带着他出洞向天目山深处行去。 走到一处树木稀疏,灰崖黑石地区,只见四周怪石怜峋,恶形恶像,要不是有图求,只怕谁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寻幽觅胜。 三人按图索骥,停身在一块形如卧虎的怪石之旁,黑发仙翁点头道:“就是这里了!” 白发仙翁跳上那形似虎头的突出石角上,盘膝坐下,运起八九十年修为的神功内力,作力下压,不久,地下传出一阵闷雷之声,距离那虎形怪石丈外的石壁上,突然裂开一条石 缝。 黑发仙翁道,“人龙,你可以进去了。” 骆人龙看出二位老人无心入洞,遂不多言,举步向石壁裂口中走去。 进入裂口,是一条拱形甬道,甬道深处有一间石室,室内石桌石凳之外,别无他物。石桌上玉匣一只,匣内果然放着长恨生所说的那本秘笈。 秘笈无名称,全书不过寥寥三页,总览全书,并无一招一式,只是-篇读来极不顺口的古文。 骆人龙看了一遍,脑中一片茫然,竟不知全文说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骆人龙不是心理上有了准备,说甚么他也想不到这篇东西会是“天魔武功”的克制之学。 也就因为骆人龙心中有了准备,虽是一时看不懂文中深义,却是不敢对之小看。 洞外传进白发仙翁的声音道:“人龙,你找到了那本秘笈了么丁” 骆人龙道:“找是找到了,只是文义艰涩,一时难明。” 黑发仙翁道:“夺天地造化之学,自是不易领悟,如果谁都看得懂,还称什么绝学,你且把他牢记心中就是了。” 骆人龙道:“我们不把它带走么?” 黑发仙翁道:“你能记在心中,岂不胜似把它取走,须知怀壁贻祸,何况,前贤绝学,应归有缘。” 骆人龙肃然受教道:“侄孙敬领教诲。” 于是骆人龙化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那篇文章熟记不忘。 以骆人龙的绝世才华,都化了如许时间,才能记住,可知那秘笈的艰深玄奥了。 待骆人龙记熟全篇秘笈,物归原处,走出石洞时,已是夜色茫茫了。 黑白双仙早巳在附近相好了一座干净的山洞,供作骆人龙参研秘笈之用,大有非悟彻其中道理,不让骆人龙下山之势。 骆人龙虽是惦念三堡四派的安危,可是,也能深体二位老人家的至意,只有努力不懈的全力以赴。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骆人龙差不多已把那篇秘笈背诵了几万遍了。 所谓熟能生巧,加上骆人龙的绝世聪明,终于,在第四十五天上,被他在灵机一动之下,悟出了全篇至理。 原来,这篇秘笈讲究的是:以平制奇,以正制反,以实制虚,是一种驾凌招术变化以上的武学原理,其精微之处,在于无形胜有形,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是一种超脱的境界,已进入形而上学的范畴了。 水涨船高,骆人龙的武学造诣,因此又迈进了一大步。 飞快的时光,眨眼又是数十天过去,骆人龙大功告成,以至,黑白双仙纵是联手合击,也已不是骆人龙的对手了—— 第十四章 不期而遇 骆人龙埋首深山,苦练绝学之际,江湖上三堡四派,也就在这些日子里,发生了骆人龙预期的变化,由钢铁般的团结,分化成了一盘散沙。 三堡四派起先是貌合神离,各自召回了驻会代表,继之,便彼此公然指摘攻讦,他们间的友情,已荡然无存了。 导致三堡四派分裂的原因,从表面看去,自是骆人龙一手所造成,但实际说来,要没有是非老魔潜伏在各堡各派的内奸,暗中推波助浪,和落星堡田大堡主在骆人龙授意之下大闹 其意气,以三堡四派数代的交情,当不致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往嵩山的官道上,安步当车地走着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文士。他秀眉倒卷,神情沮丧,一身近乎褴褛的灰色儒衫,’使人一见之下,不难想象出,他是一位龙门失意,阮囊羞涩的 落魄书生。 这书生不是别人,原来正是那位悲天悯人,化私仇为公愤的骆人龙少侠。 原来,骆人龙在西天目山艺成之后,黑白双仙留给他一付人皮面具,便即飘然而去。 黑白双仙何去何从?他们既没有说,骆人龙由于知道了他们的脾气,便也没有出口相问。 不但如此,就是骆人龙的行止,黑白双仙也没替他提出任何一个主意,大有考验他的意味。 骆人龙也意会到了黑白双仙一点心意,那就是他们给了骆人龙一个以深山学艺为口实的掩护,暂时可以脱离是非老人的监视,以另一种身份,去安排对付是非老人。 骆人龙自己也有他的计较,于是,出现在前往嵩山的大道上。 他为了怕引人注意,所以白天在路上走得极为缓慢,同时,也只出现半天的时间,留下半天时间,作为调息之用。到了晚上,才展开一身功力,加速赶路。 骆人龙这种方法赶路,在快到河南境内时,他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声:“真是差劲!我怎会想出这种欲盖弥彰的笨主意来!” 因为,他已经发现有人在暗中蹑上了他。 要知,骆人龙这种赶路之法,白天路上虽是走得缓慢,但是一夜奔驰后第二天出现的地点,其距离之远,总在四五百里以上。 最初,也许没有人注意到他,日子多了,难免就落在江湖人物眼中了。 三堡四派的分裂,已经引起了江湖上的风风雨雨。 行踪诡密的骆人龙,当然更使某些人疑神疑鬼。 骆人龙明白了自己弄巧反拙后,除了苦笑之外,便只有提高警觉,以不变应万变了。 这天晚上,骆人龙已经进入了河南境界,他展开身形,在那大树之下停了下来,正要作片刻休息,忽然一阵衣袂之声传来,路上又出现了两条人影。 骆人龙下意识地猜想那二人或许也会来这煳之-f休息,于是念头一转,纵身上树,隐住了身形。 果然,那二人经过煳旁边时,其中一人道:“我们这一路赶得够急的了,休息休息吧!” 另一人笑道:“我看你大约是烟瘾发了,要不让你抽一口烟,等会一定使不出功夫来,好!以一袋烟为限,时间长了,恕难奉陪。”二人走到树下,倚树而坐。 一道火光冒起,一个黑黑胖胖的和尚,燃起了手中旱烟管。 借着火光,骆人龙看出另一个人也是和尚,那和尚虽不抽烟,可是从他神情看上去,一样没有出家人的气质。 骆人龙看得眉头一皱,忖道:“少林寺怎会有这样的弟子?”一念甫了,只听那抽烟的和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笑道:“邬兄,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次一共出动了多少人?” 那姓邬的似是一怔道:“老芮,你竟敢妄论公事,难道不要命了么?” 那姓芮的不大愉快地道:“咱们是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了,随便谈谈有什么关系,何况这里就只我们二人” 那姓邬的声音一冷道:“你再胡言乱语,莫怪我姓邬的要对不起老朋友了。” 那姓芮的见姓邬的板起了面孔,显然,也有点怕了,忙央求道:“好!好!小弟错了,请邬兄看在三十年的交情份上,多多包涵,我再也不敢在背后议论公事了。” 那姓邬的语声一缓,叫了一声:“芮兄……忽然一顿,言未尽意的一声“唉!”道: “我们快走吧!” 二人一声不响地身形疾起,向着西北方向,奔了下去,霎时间,便看不见人影了。 骆人龙已经看出那二人明明不是和尚,必是有某种图谋,被自己撞上了,同时,更看出那二人身后,有极大的压力,使他们二人都不敢多说,不由引起了好奇心,决心跟了去一察 究竟,于是,便循着那二人所行方向,展开身法,电闪赶去。 大约走了十多里地,前面是一片黑压压的森林,骆人龙略一打量,便向森林之内掩入。 骆人龙身法原就非常奇妙,自悟通武道,功夫更上-层后,那身法之快速,更是不可思议,非功力绝高之人,就是从他身边掠过,也不易发现他。 别人看不见骆人龙,骆人龙却发现这密林之内,藏有不少僧道高手。 更怪的是,这些武林高手,似是都被人点了穴道,失去了知觉。 骆人龙不禁暗惊道:“是谁?能有这高的功力,制住这多武林高手。”脸上现出了迷惑之色。 蓦地,从密林深处,隐隐传来阵阵兵刃交接之声。 骆人龙不及多想,连忙循声赶去。 林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座禅院,月色正照在门匾上,现出“清源寺”三个金色大字,那交战之声,便是从禅院之内透了出透了出来。 骆人龙越墙而入,隐身暗处,只见院内广场上,人影闪动,混乱的打成一团,里面有和尚,有道士,也有俗装之人。 细细看去,又分不出到底是和尚对道士?还是道士对俗装之人? 因为,其中有和尚对和尚,道士对道士,道士对和尚,和尚对俗装之人,俗装之人又对道士,简直无法分出谁和谁是-边?谁和谁是敌人? 骆人龙这时就是想管这闲事,也有无从伸手之感。 就在骆人龙无所适从之际,只听大殿一声厉吼,接着,便见一个和尚从后殿内滚了出来,倒地死去。 敢情,大殿之内也有搏斗之人。 同时,殿内又传出一声:“阿弥陀佛”,道:“老僧要大开杀戒了!” 又有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老和尚,我看你还是认命吧!” 骆人龙暗叫了一声:“不好,那是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闪身入了大殿。 殿内,除了少林掌门人和一个白发老人打得难解难分外,还有两个老年道士和两个白发老人拚斗着。 此外,东边剑拔弩张的站了五道四僧,少林枯禅禅师便是其中四僧之一,可见这五道四僧是和少林寺二起的了,西边磨拳擦掌的一排站了高高矮矮的十个老人,那一定是外来的敌 人无疑。 这时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相斗中的一僧二道三老身上,谁也没有发觉骆人龙的掩入。 相斗中的三对,骆人龙也只认识其中的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素有泰山北斗之称,其掌门人的武学修养自是高手中的高手,非比等闲,但那白发老人 竟能和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出手拚斗得不相上下,其人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再看另外那两对相斗主人,又何尝不是功力绝高之士,简直和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不相上 下。 骆人龙默察全殿情势,拚斗的三对,要分出胜负来,当不是一时一刻之事,至于未动手的双方高手,一眼便能看出少林这一边,显然落定了下风,要不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也就不 会亲自和人先行动手了。 因为,首脑之人动上了手,在未分出上下时,双方弟子和属下,是绝不会擅自出手的,这样,也就等于保全自己的门下弟子。 现在,骆人龙开始考虑自己出手助阵的时机了。 他觉得要帮忙得马上出手,否则,殿内虽然一时分不出胜负,而殿外的少林弟子们,必定会遭到极大的伤亡。同时,来袭之人,是否另有后援,尚在不知之数,如果,等到他们后 援涌到,那就不堪没想了。 骆人龙当机立断,气纳丹田,以天震之声,发出一声玩世不恭的怪笑,道:“好呀!这场热闹可给小生赶上了!” 骆人龙这天震之声,乃是悟通武道之后,应合数家之长,所发而出,听去声音不大,但自有-种慑人心魄的威力。 大家心头都是一震,想不到殿中来了更厉害的高手。 但见那话声一停,跃出一个三十左右的穷秀才,摇摇摆摆,向着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的那一对走去。 因为双方都不认识他,故都以为他是对方的帮手。自然,都不容许他接近。 一边是枯禅禅师,另一边是-个秃首老人,两条人影一闪,同时奔向骆人龙。 骆人龙双手一分,朗目一瞪道:“你们要干什么?” 随着话声,劲力发出,一分为二,枯禅禅师和那秃首老人都不由地晃身退了一步。 骆人龙一声轻笑,人已游到了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和那相斗正酣的白发老人面前,猛然单掌“独劈华山”,向二人之间,直落而下,一股无与伦比的劲力,逼得少林掌门人痛禅上 人和那白发老人不遑相搏,各自退了五步。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修养功夫极深,退身之后,合什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即神色夷然,静中待变。 那白发老人功力虽高,但那修养方面和痛禅上人比起来,却是差得太远,当时巨目圆睁,怒声道:“那来的小子,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呼的一掌,向骆人龙一面推出。 骆人龙一身功力,在未悟通武道之前,即已有相当成就,不见得就怕了这白发老人,今非昔比,那白发老人岂是他的对手。 只见他单掌迎面一立,微微前送,便把白发老人劈来劲力,一分为二,由左右擦身而过,他自己则有似中流砥柱,连衣襟都未稍见飘动。 这一招“分功化力”,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却是武学中的上乘妙谛,全殿之人,无-不是武林中的武学大师,自是识得厉害,不由都是一怔,想不到来人年纪轻轻,功力竟是这般 高绝。 尤其那白发老人更是神色数变,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掩住了内心的惶悚,道:“小子,你是安心来替少林出头的了!” 骆人龙笑吟吟地道:“老丈不要会错了意,小生和谁也没有关系。” 他既不是少林寺的帮手,那白发老人神态一舒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骆人龙仍是笑容满面地道:“小生不该贪图月色夜景,迷失了方向,跑到这里来,原只是想找-个地方借宿一宵,无奈你们太吵闹了,不得不出来和你们做一个商量,不知你们可 愿看在小生读书人面上,要打明天再打,今晚让小生清清静静地睡它一觉如何?” 那白发老人被骆人龙态度,气得脸色一阵青白,狂笑道:“少年人,你的面子倒是不小呀!” 骆人龙-脸正经地道:“全仗各位赏脸!” 白发老人怒声道:“如果我不同意哩?” 骆人龙道:“谁不同意,就请谁把小生赶出去好了。”回头向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笑道:“老禅师可要把小生赶出去?” 骆人龙的出现,最初确也使少林寺这一方面吃了一惊,不知他的来意是善是恶。迄见他和那白发老人答上了话,姑不论其用心何在,但他要双方停止搏斗,终是不错的。 就只这一点,对少林方面来说,已是大大有利了。因为,老和尚也正在等待援兵哩!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什道:“佛门之地广纳十分,公子但请留宿就是。” 骆人龙谢了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转向那白发老人道:“做主人的已经答应了小生了,不知老丈尊意如何?” 那白发老人被逼得干笑道:“小子,你有心生事,老夫只有成全你了。” 话声未落,身形已动,右手五指箕张,直向骆人龙肩头抓去。 骆人龙身形不动产静立如山,左臂平平伸出,瞧着那白发老人微微含笑不语。 那白发老人攻招已发,见了骆人龙这架式,只觉自己这一抓,不论攻向骆人龙那一部位,都逃不过骆人龙反手一击之危,惊得他抽身不迭,退出五步。双眉一扬,身形再起,双 手齐出,又向骆人龙扑了过来。 骆人龙原势不变,只是转动了一下方向,便又惊得那白发老人凌空折身,退了回去,露出惊讶不安之色,觉得骆人龙守得无懈可击,那平凡的架式,有如张开的血盆大口,只等他 飞蛾扑火,自行投到。 他不要说和骆人龙拚斗了,简直连出手的信心都没有。 这就是骆人龙新近悟通了武道之后的成就,处处采取先手,把敌人的猛攻化于无形。 白发老人二招无功,全殿吃惊的不仅是他一个人,可以说是无人不被骆人龙这一手镇住了。 连那和二位道长动手的两个老人,也自动地停止了搏斗,把注意力集中到骆人龙身上来了。 那二位道长和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谈了两句话后,脸上尽是迷惘之色,猜不出骆人龙的来头。 骆人龙朝那刚刚停手的两个老人一抬手道:“你们二位,也来凑凑热闹吧!” 原先那白发老人狞笑道:“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的,怪不得老夫们以多为胜了,兄弟们,咱们以‘三星夺月”伤他!” 那两个老人旋身间,便配合原先那白发老人,把骆人龙围在中央。 骆人龙哪知道三个老人乃是隐世了数十年,功力绝高,凶名素著的雪山三鹰,所以心里毫无惧色。 可是,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却为骆人龙耽起心来了,他回顾了身侧的二位道长一眼,迈前-步,向那三个老人道:“三位原是冲着我们少林、武当,崆峒三派而来的,依老僧之 见,何不先了断了我们的事再说。”他一片慈心,生怕骆人龙吃亏,故尔挺身而出。 随之,另外那二位道长也上前一步,齐声道:“贫道等三人,愿继续领教雪山三鹰的绝世武功。” 骆人龙这才听出那二位道长,大约就是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和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了。 同时也想起了雪山三鹰的名头,红鹰宋忤忠,黄鹰庄逆义,蓝鹰丘不仁三个大魔头,在武林 中确是难缠难惹之人。 过去,骆人龙或许会怕了他们,但是,今天武道已然悟通的他,却正想用他们的凶名,来衡量自己的成就,所以,不等雪山三鹰答话,迅即发出一阵朗朗大笑,接话道:“雪山三 鹰在小生眼中,还算不得什么人物,三位掌门人似乎不该再来抢小生的彩头!” 雪山三鹰之首,红鹰宋忤忠(刚才和少林掌门人动手的那白发老人)嘿!嘿!干笑道: “小子,老夫看你还笑不笑得出口!” 语毕,袍袖一挥,三人霍地向后退开五步,反而把包围圈扩大了。 骆人龙不禁-怔,想不出他们退开的理由,正当他迷惑之际,只见雪山三鹰就在原地各自把身子急旋起来。 起初,还看得出他们旋转的面目,时间一久,便只听到阵阵尖锐的风声从他们旋转的身上发出来,便再也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只觉是三团黑影,猛地一缩,向骆人龙身前挤来。 既看不清人影,当然也看不出他们出手抢攻的部位,关心骆人龙的人,便不免都替他耽起心来。不知他将用什么招式来对付雪山三鹰这“三星夺月”? 骆人龙在三鹰急旋的中心,先只觉无与伦比的压力,向他身上挤来,继之,三团黑影,一阵急旋,也到了他身前。 骆人龙发出一阵怪啸,接着,使见他的身子也急速地旋了起来。一股旋力,不但抵消了三鹰三方向挤来的压力,而且,更把三鹰三团急旋的人影,带得随同他的旋转方向转起圈 来。 这样一来,骆人龙既然看不清三鹰的面目和他们将要出手取准的部位,但,三鹰也同样地看不清骆人龙的身形和骆人龙所采取的防御招式,失去了出手的目标。 除此而外,最使三鹰心惊胆颤的,便是他们开始觉出骆人龙身上有一股向外扩张的劲力,把他们向外推出去,他们纵是用尽了功力,也无法稳定自己的身形,他们不但任由骆人 龙所发的那外张之力,把他们向外甩出去,同时,就是想停止自己的自转和被骆人龙带动的 公转,也觉力不从心了。现在,三鹰是弄巧反拙,一切都成了被动,不要说向骆人龙动 手,只要能挣脱骆人龙的旋迥之力,他仃顶已心满意足了。 时间一久,他们看出要挣脱骆人龙的旋迥之力,已是绝无可能了。 蓦地,只见骆人龙身形猛然一刹,气不喘,色不变,神态安详地喝了一声:“停!” 只见三鹰三团人影象是突然失去凭藉,陡地,跌倒在地,滚作一堆。 三个老魔的面色已吓成苍白,汗湿重衫,狼狈不堪。 骆人龙正要说笑他们两句,不料那三个老魔连言语都不交待一句,一声厉啸,急箭般射出殿外而去。 三个老魔一逃,殿中另外十个老人,也纷纷作鸟兽散。 同时殿外搏斗之声,也顿时沉寂了下来。 他们撤退得真快,不等少林寺这边生出拦截他们的念头,便走得一千二净了。 三位掌门人一怔,同时慨叹了一声。 骆人龙也是-怔,道:“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他们到底是何来路?” “贫僧惭愧,无以奉告,我们也只知道那为首三老就是雪山三鹰而已。” 骆人龙忽然一转念道:“快!快看看外面是否有伤者遗下?” 枯禅禅师闪身跃向殿外,道:“大侠之言有理!待贫僧去找一个伤者来问话。”不久,只 见枯禅禅师无精打采地走了回来。 痛禅上人念了一声佛号,道:“他们可是将伤者统统带走了?” 枯禅禅师戚然道:“受伤的人,都让他们于临去之时,用绝毒暗器杀以灭口了。” 武当掌门人-尘道长叹道:“好狠的心,好辣的手段!” 全殿之中,顿时充满了悲切气氛。 大家也似乎忘了向骆人龙相谢拯救他们的大难之德。 骆人龙与少林寺掌门人痛禅上人,原是旧识,只因戴着人皮面具,未被少林寺掌门人看出本来面目,同时,他这次前往嵩山,便是专程前往访晤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的,想不到刚 入河南界境,便在这小寺院之内,不期而与痛禅上人巧遇了,他虽有许多话想与痛禅上人深 谈,但却又顾虑是非老人派在各门各派的暗谍,不敢当着大众与痛禅上人相认,脸上现出了 踌躇的神色。 这时,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也因想起了骆人龙解围大德,尚未向他请教,表示谢意,正好回过头来,见了骆人龙那付踌躇的样子,以为他心里不悦,慌地向他合什为礼道: “老衲 少林痛禅多谢大侠援手之德。” 骆人龙拱手答道:“原来是掌门上人,小生多多失敬了。”他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 接着,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也都上前和骆人龙相见,表示了谢意。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吩咐枯禅禅师转命寺中方丈处理善后,同时请骆人龙静室待茶- 起进入静室内的,还有三位掌门人。骆人龙仍有顾虑地道:“不知此屋可否用作密谈之 地?”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瞧了骆人龙一眼,便掀开一道暗门,引导骆人龙等三人进入地下室,道:“大侠有何吩咐,此室是最安全不过。” 骆人龙一抹脸上人皮面具笑道:“上人可还认得出晚辈是谁么?” 要知,骆人龙和痛禅上人相识之时的面貌,乃是未经火烧前的紫色容貌,这时,骆人龙虽是揭去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丰神俊朗的英姿,落入了痛禅上人眼中,痛禅上人却仍是无法 认出。顿时,脸上现出了迷惘之色,嚅嚅地道:“老衲眼拙,只是想不起什么地方和大侠见 过?” 骆人龙道:“晚辈曾托瞽目空空罗大侠转致禅师提防内奸,不知罗大侠是否说过晚辈历劫变容之事?” 骆人龙这话,不但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也提出了使人无可置疑的证明。因为瞽目空空罗集上次的使命,除了骆人龙之外,应无其他之人知道。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笑逐颜开地道:“呵,原来是骆少侠驾到,老衲竟是当面不相识了。”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一听这位功力奇高的少年侠士,就是他们心仪已久的骆人龙,都有说不出的高兴,以能与他相交为荣。 原来,他们从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口中,已经知道骆人龙改变了寻仇的对象,是以对他有着无比的敬佩。 寒喧过后,骆人龙笑道:“今天能够遇上三位老前辈,真是太巧不过了!”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道:“少侠有何见教?”骆人龙道:“晚辈拟请三位老前辈出面,邀约三堡四派掌门人相会一谈。”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念了一声佛号道:“少侠,你用计分裂三堡四派在先,如今又要约晤三堡四派掌门人,这就叫老僧百思莫解了?” 骆人龙含笑道:“晚辈心中有一‘将计就计’之计。”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插口道:“何谓‘将计就计’之计?”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也是精神一振,竖起双耳,静等骆入龙的解说。 骆人龙脸色一整,有条有理地道:“晚辈自王屋山一会,测知三堡四派团结之力,固若金汤,仅靠晚辈的少数朋友,实在难以为敌之后,即蓄志渗入三堡四派,设计破坏三堡四派 团结之力,然后各个击破。” 骆人龙一口气说到此处,语音微微一顿,换了一口气,正要继续说下去,少林掌门人截口道:“贫僧认为少侠既已查明三堡四派不是你的真正仇人,竟仍然如此对付三堡四派,似 乎有欠恕道。” 骆人龙微微一笑,道:“当晚辈查出杀父元凶,并非三堡四派,而另有其人时,这分裂三堡四派之计划,已是弦上之箭,不得不发了。”微顿之下,接着叹道:“因为,那暗中协 助晚辈破坏三堡四派之人,正是罪魁祸首,晚辈如中途缩手,便有被他怀疑之虞,所以,只 好按照原来的计划,使三堡四派吃点苦头了,此心耿耿,晚辈亦是难过得很。”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不等骆人龙说完,便恍然点头道:“原来少侠这‘将计就计’之计,便是要把三堡四派掌门人约来,说明真象,然后,以假分裂真团结,对付那隐身恶魔。” 骆人龙道:“晚辈正是此意。”忽然,又问道:“瞽目空空罗大侠没将晚辈此意转告上人么?”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摇头道:“罗大侠口风极紧,他只告诉贫僧寺中已有奸细暗鬼,要老衲严加防范,对于少侠进一步的计划,他却未曾相告。” 骆人龙道:“老前辈可已查出了贵派中的内奸?”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摇头道:“老僧尚无所获。” 武当、崆峒二派掌门人也道:“贫道等也是尚未查出那暗中奸人。” 骆人龙忽然话题一转道:“不知三位老前辈因何事故?在此会晤。”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苦笑道:“老衲也正在计议,如何约晤三堡四派掌门人,促请他们恢复团结,以便应付未来的武林浩劫。”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接口道:“只是我们的动机与少侠略有不同,但约晤三堡四派掌门人的安排,倒是暗合了少侠的巧计。” 骆人龙剑眉一锁,沉吟了半天,“呵!”了-声,道:“约晤三堡四派,促其恢复团结,正犯了晚辈与那魔头原计划的大忌,怪不得会有人来袭击你们了。”说到此处,骆人龙 忍不住笑道:“原来我刚才击败的,也可以说是我的属下了!” 接着,笑声一敛,现出一脸惊容,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那老魔头暗中还有这许多恶党,看来他那险恶的用心,更加使人可怕了!”言罢,忧心忡忡,摇头不已。骆人龙这语无伦次的话,三位掌门人哪里听得懂,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不禁合什问道:“贫僧等愿闻 其详。” 骆人龙慢慢的又把黄山所见,以及是非老人与他暗约之事,告诉了三位掌门人,三位掌门人听了,都是默默无语,神情非常凝重。 骆人龙又思索了片刻,道:“三位老前辈预计何时约会三堡四派掌门人?”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道:“预计在两个月之后。” 骆人龙道:“请帖可曾发出去了?” 少林掌门痛禅上人道:“幸好尚未发出!” 骆人龙道:“请老前辈仍按预定计划,将请帖发了出去。”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讶然道:“那老魔头既已知我们邀晤三堡四派掌门人之事,再将请帖发出,岂不自找麻烦。” 骆人龙笑道:“这倒不见得,如果我们将实际相晤日期提前,便可瞒过那老魔头了。”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连连点头赞道:“骆少侠此计太妙了,等到那老魔头闻讯赶来时,我们的约晤之事已经成了过去了。” 骆人龙正声补充道:“那时,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巧计,极有消灭那老魔头的希望了。”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道:“那么我们真正的约会日期,自是越早越好,上人,我们三派分别派人传信吧!” 骆人龙摇手道:“我们提前的约会,只许三堡四派掌门的人本人知道,暗中进行,传信之人更须慎重考虑,万一正好选派奸细当了传信之人,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室中顿时 沉寂了下来,三老都为未能及时查出内奸,感到抱歉和遗憾。 忽然,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看来只有我们亲自出马了。”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首先应口道:“贫道负责知会青城掌门人。”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道:“贫道就走一趟罗浮好了。” 少林痛禅上人道:“终南王屋二派由老衲负责,三堡就只有麻烦骆少侠了。” 骆人龙满口答应了。 接着,大家又决定了暗中会晤的适中地点和许多细节,由于骆人龙是化装前往通知,所以三位掌门人各人给了骆人龙一件信物,以利-信。 至于,其他各派,因系三位掌门人亲自前往之故,自然无须顾虑各派掌门人不相信了。 计议一毕,骆人龙便别了三位掌门人,先行上了路。 骆人龙负责的三堡都是顺路,所以办得最快,不到二十天,他就日夜兼程赶到了湖南岳阳。 骆人龙在岳阳集资买了一艘现成的大船,留下四个在那船上工作最久的船夫,在一个风高月黑的晚上,悄悄地驶离了岳阳,抛锚在远离水道的洞庭湖中。 原来,这艘抛锚在湖中的大船,就是骆人龙他们约晤三堡四派掌门人之地。 船在湖心,万顷碧波,一望无涯,确是一处最好的集会处所。骆人龙那艘大船,在湖中一直停到第五天晚上,他忽然出手点住了那四个船夫的穴道,把他们按置在后舱里。 然后,在船头上点起一盏绿色风灯,船尾上点了三盏黄色风灯。 骆人龙长身藏到桅杆之上,静静的等候。 时过三更,月影斜落到一边了。 远远的,有一艘小艇,冲波排浪而来,小艇将近大船,-条高大的人影,飞身上了大船,‘咦!”了一声,道:“想不到老夫竟是第一个到达。”弓身进了船舱。 他是舒家堡大堡主舒正乾。 第二艘小艇也是单人驶来,这人系好小艇,落身上船,哈哈一笑道:“舱中是那位掌门人,小弟田畴来了。” 落星堡与舒家堡闹得极不愉快,落星堡大堡主田畴在舱外-笑,便招来舒大堡主的一声冷哼道:“来了就来了,鬼叫什么?” 落星堡大堡主是三堡四派中,唯一知道整个内情之人,当时毫不生气地向舱内走去,舱中扬起了他带笑声音,道:“舒老大,我们见了面有什么话说不清的,你还生什么气?” 舒家堡大堡主冷然道,“老夫和你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舱中沉寂了半天,又听得落星堡田畴的声音,道:“舒老人,你知不知道少林、武当、崆峒三派掌门人约我们前来会谈的心意?” 舒大堡主粗声粗气道:“难道你知道?” 落星堡田大堡主甚是得意地道:“三堡四派之中,除了老夫,大约不会有第二人知道了。”舒大堡主更是气道:“你知道又怎样,可是老夫不屑与你交谈。”’一语刚了,船舱外面高阳堡堡主高永年接腔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们二位可只准动嘴,不准动手。” 高阳堡大堡主高永年走入舱内,一拱手道:“老夫先为你们二位说合说合,如何?” 舱外一声“阿弥陀佛”,走进了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终南派掌门人叶九洲,王屋派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 少林寺掌门人痛禅上人等三人尚未落座,舱外又走进了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和青城掌门人智通道长。 现在舱中已经有了八位掌门人了,只等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和罗浮掌门人邝英夫二人一到,人数便到齐了。 舱中气氛,由于三堡四派成见未除,所以显得非常不协调,冷言冷语,针锋相对,要不是有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在座,只怕又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低声向武当掌门人道:“道兄,依贫僧之见,我们不必等崆峒、罗浮二位掌门人了,可好?”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道:“好,那就偏劳上人了。”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于是朗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用佛们禅喝之力,震得各派掌门人灵智一清,舱中随即肃静下来。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停了片刻,才发话道:“贫僧现在要为各位掌门人引见一位武林之秀了!”接着,向舱外呼道:“请骆少侠现身相见!” 舱中各掌门人,除了落星堡田老大外,无不大吃一惊,不由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舱外应声走进一个三十左右的落魄文士,高阳堡主和舒家堡主不由惊呼出声,道:“原来, 就是你!” 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个约他们来的书生,就是骆人龙所化装。 骆人龙走入舱中,举手抹去脸上人皮面具,露出了英俊的本来面目,舒家堡舒大堡主第一个脸上变了颜色,道:“铁钰!你果真就是骆人龙!”他早先有这种疑心,是以,脱口而 出。 三堡四派中,有一堡四派的掌门人没有见过骆人龙,但对于铁钰之名,却是耳熟能详,这时,听舒大堡主说这骆人龙就是铁钰,于是,都沉不住气,霍地一起站起来了。 骆人龙朗朗-笑道:“各位掌门人无须惊慌,晚辈不是寻仇来的。” 各位掌门人齐声一吁,都有点莫名其妙。 骆人龙向落星堡田大堡主拱手道:“请大堡主替晚辈说几句话。” 落星堡大堡主田畴可以说是知悉内情最早的人,一脸光辉地笑道:“当然!当然!同时,我还得谢谢少侠给老夫这份荣耀。”他高兴得说话有些发音不清了。 他吸气镇静了一下,才把过去的事实,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大家。 各大掌门人脸上的神色,现在变得又羞又愧了。 骆人龙不但不怪罪他们,反而自责道:“晚辈过去见事不明,错怪了各位老前辈,并使三堡四派感情破裂,闹成水火不容之局,尚请各位老前辈体念晚辈意在挽救武林浩劫,惠予 谅解!” 骆人龙气度恢弘,语出至诚,只听得三堡四派掌门之人,无不对他肃然起敬,由衷感佩。 舒家堡舒大堡主想起自己和日月叟骆-飞相交了数十年,竟不知他乃是自己的内亲,不由悲从中来,声音也哑了,道:“人龙,姨父第一个对不起令尊,如今真相一明,我更是悔 愧无地了。” 骆人龙正想安慰舒正乾几句,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也悲切地道:“知道骆大侠怀有天魔宝录的,只有少林苦行大师,武当一心道长和老朽三人,少林武当对骆大侠信心如 一,只有老朽最是糊涂,轻率出言,以致害了骆大侠,说起来,王屋最是对不起骆大侠!”’ 王屋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的话声一落,接着高阳堡高大堡主也站了起来,想开口说话,却被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一声佛号,打断了他的话头,只见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双手合 什道:“各位掌门人,请听贫僧一言。”慈目闪动,慧光掠面,大家果然平静了下来,上人 这才缓声说下去道:“往者以已,逝者不可追,别的话各位也用不着说了,我们还是开始研 究那对付是非老魔头之策吧!” 各大门派掌门人初悉内情,一时之间,哪能提得出什么见解来,只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无人发言。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见大家都不说话,长眉一剔,道:“骆少侠知己知彼,对敌方情形了如指掌,依贫道之见,这应敌之策,就请骆少侠全盘策划如何?” 落星堡田大堡主大声道:“骆少侠人中龙凤,智计超人,我们何不就公举骆少侠为群雄之首,主谋祛魔,本堡誓为马前之卒,以供驱策。”王屋铁指先生柳去非抢先赞成道: “本派非常赞成田大堡主的高见!” 一唱百和,舱中八位掌门人,无不异口同声,希望骆人龙出面主盟。 骆人龙却是不断地双手齐摇,道:“使不得!使不得!晚辈年轻识浅,难当大任,还是请各位老前辈从长计议,改选-位德高望重乏人的好!”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道:“骆少施主,众望所归,请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落星堡用大堡主拉过骆人龙,推向上首,大声道:“请各位参见盟主!” 一片参见盟主之声,不容骆人龙推让,硬把他推上了盟主之位。 骆人龙见推,辞不得,只好谢了大家的雅爱,举手自誓道:“余骆人龙承各大门派掌门推爱主盟武林,今后誓以毕生心力,竭尽所能,为我武林主持公道,除暴安良,如有虚言, 天压之!天压之!” 骆人龙聪明绝世,深知这次各大门派公奉他为武林盟主,多半是因为过去做错了事,内愧于心,含有赎罪的心情,只是一种感情的作用,他为了要取得大家至诚拥戴,于是,先来 一手当众立下誓言,使各大门派掌门人另外产生一种由衷的尊敬之心。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与骆人龙之父日月叟骆一飞,乃是方外至交,对于骆人龙爱护倍至墓心中默许骆人龙应付得当,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率本派全体弟子拥戴骆盟主不渝,此 誓!”少林掌门人见过骆人龙的功力,知道他是有领袖武林之能,虽说含有感情成份,但却经过理智分析,倒不是出于一时激动。 武当掌门人厂尘道长接着道:“本派弟子,今后亦唯盟主之命是听,此誓!” 少林武当素有武林泰山北斗之称,这两派掌门人都立了誓言,其他三堡四派的掌门人,还有什么话说,自是一一的都立了誓。 既立了誓言,这就不能以感情用事视之了。 骆人龙随又向大家一揖道:“晚辈受任盟主之后,身份攸关,以后对各位老前辈称呼上如有欠礼之处,各位老前辈还得多多见谅。”他处处把话说在前面,将来大家便不能对他有 所微词了。 各大门派掌门人齐声应道:“盟主乃是武林至尊,原在各大门派之上,老朽等理会得,盟主尽可放心,任意调度就是。” 骆人龙道:“本座多谢各位了!” 接着,大家各抒己见,商量了半天,最后,又一个一个地驾舟离去了。 众人离去之后,骆人龙这才解开四个船夫穴道,启锚驶回岳阳。 骆人龙上岸之后,心中念着崆峒罗浮二位掌门人,耽心他们路上发生了可怕的事故,于是,决心前往罗浮一查究竟。’ 骆人龙兼程而行,不日就赶到了罗浮山,暗中进入了罗浮派重地,可是,他却发现罗浮派掌门人邝英夫竟未离开罗浮一步,显然,崆峒派掌门人宁静道长未及赶到罗浮,在半路上 就出了事。 从河南到广东,路程长达数千里,沿途可能出事的地方,不胜其数,这就叫骆人龙无从猜测了。 骆人龙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作那万一之想,不循来时原路,取道江西北返,希望从这条路上发现宁静道长出事的线索。 这天,骆人龙来到九宫山下-处名叫望来的小市集,这个市集人口不多,但有一条长长的大街,大白天人来人往,倒也颇不冷清。 骆人龙无心逗留,本待穿街而过即继续上路,却不料在经过一家饭店门首时,无意间瞥见食客丛中一点红,有一个支颐沉思的红裳女郎背影。他心中一动,暗忖道:“莫非是她?” 到底是不是她?她有什么理由在这穷乡小镇出现?她是不是有了困难?一连串的问题,使骆人龙改变了他赶路的原意,非停下来一查究竟不可。 骆人龙于是回身向那饭店中走去,招呼堂倌道:“有座位么?” 同时打量全店,别看这里地方不大,客人倒是满满的,除了那红衣女郎所占住的桌子就只她一人而外,其他的桌子,竟是座无虚席。 骆人龙不待店中伙计接待,便已朝那红衣女郎座位走去。 堂倌过来了,顺理成章的事,他除了带骆人龙和红衣女郎共席外,更无选择的余地。 那红衣女郎听到堂倌带了一个客人来和她并席,不由回头向骆人龙瞧来。 骆人龙一身身穷酸打扮,又戴了人皮面具,那红衣女郎自是认不出他。 可是,骆人龙却证实了她,就是他猜想中的红衣罗刹殷如云。 红衣罗刹殷如云这时正有心事,虽不乐意别人挤到她桌上来,因见骆人龙一个读书人,也就勉强地点头答应了。 骆人龙拱手道了一声:“打扰!”便在红衣罗刹对面坐下,吩咐堂倌送来二两白干,一碟花生米,一碟盐水豆,也没有叫别的菜,十足的穷酸样子,低头啜饮了起来。 而红衣罗刹殷如云面前,是鱼肉俱全,尽是美食,动也未动过。 骆人龙装出一付馋涎欲滴的形态,不住地望着那些鱼肉发楞和唉声叹气,细声道:“可惜!可惜!这些鱼肉真可惜!” 红衣罗刹殷如云起初理也不理骆人龙,只横了他一眼,便又想她自己的心事去了。 骆人龙猜不透有什么重大的事,能使这位艺业不俗的侠女愁眉苦脸,郁郁不开人家不答理他,他却不能不管她的事,于是故意寻机会搭讪,嚅嚅地道:“姑娘,你的菜快冷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话。 过了片刻,骆人龙又道:“姑娘,菜冷了就不好吃了!”红衣罗刹殷如云这次是连嗯都不嗯一声了。 骆人龙挨了不少时候,又道:“姑娘,叫了的菜,照规矩不吃也得付钱。” 红衣罗刹殷如云杉嵋跳了一跳,道:“你罗嗦什么!” 骆人龙道:“小生乃是一片好意,提醒姑娘一声,须知,物力维艰,当思来处不易,想小生早年还不也是浪费成性,纸醉金迷,花尽了先父留下的万贯家财,才落得如今这般凄 凉。”一顿一叹,“唉!”了一声又道:“姑娘……” 红衣罗刹殷如云柳眉一挑,怒声道:“你有个完没有?”玉臂轻抬,屈指欲弹,像是对骆人龙有了微施薄惩之意,她的手已然抬起来了,但她却忽然吁声一叹,又垂下了玉臂,冷 然道:“你说了半天话,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骆人龙吞吞吐吐地道:“小生,小生,是替姑娘可惜那些鱼肉!” 红衣罗刹殷如云原是愁肠百结,被骆人龙这副馋像引得“噗嗤!”一笑,将那些鱼肉推到骆人龙面前道:“你想吃,”何不爽爽快快地说。” 骆人龙连道:“是!是!是!小生一派斯文,说话那能不顾一点体面。” 红衣罗刹殷如云更加乐了,道:“先生想必是饿了,请用吧!” 骆人龙又叫堂倌添了二两白干,小饮大吃起来了。 未几店中众客尽散,只剩下一个柳眉深锁,愁肠百结的红衣罗刹殷如云,和另一个猜不透她心事的骆人龙。 堂倌走过来了,叫了一声:“姑娘!”意思大约是想要红衣罗刹付帐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直就魂不守舍,堂倌这一声:“姑娘”,竟使她猛吃了一惊,她道: “什么事?” 那堂佰当然不好意思直接说要酒莱钱,拐着弯子道:“姑娘可要再吃些什么?”’红衣罗刹女殷如云取出一锭纹银向桌上一摆道:“不用找了,本姑娘还得在这里坐一坐。” 那尚倌见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只乐得合不拢嘴道:“是!是!姑娘不嫌小惦招待不周,尽管在这里休息,小的去冲一壶上好井龙来给姑娘解渴。”言罢,便要起身退去。 骆人龙突然喝声道:“且慢!本公子的酒菜钱可是算在一起?” 那堂倌横了骆人龙一眼,自己白得了一两多银子,那好意思在红衣罗刹殷如云面前显得过份刻薄,当下露齿一笑道:“当然,当然在一起!” 骆人龙笑道:“堂倌,你真通情达理,以后本公子少不得经常来照顾你们。” 那堂倌笑着,心里骂着,三脚两步走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见骆人龙仍未离去,不免没好意的“哦!”了一声,道:“你为什么还不走!难道还想吃我一顿不成?” 骆人龙打蛇随棍子上,笑道:“姑娘既然有意请客,小生却之不恭,只有多谢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似是想不到骆人龙会这样缠人,不禁怔了一怔,掏出一块银子,交给骆人龙道:“先生,这点银子就算我请你喝酒的吧,你走开些,让我清净清净。” 骆人龙接过银子,却是坐着不动,仍无去意。 红衣罗刹殷如云柳眉一竖遍“你为什么还不走y” 骆人龙道:“得人钱财与人分忧,小生得了姑娘的钱财,更不能让姑娘-个人在这里苦恼,小生就在这里陪你谈谈解闷吧!” 红衣罗刹殷如云瞧了骆人龙几眼,心里想到:“看不出你还有一点良心。”于是,轻声一叹道:“你不是江湖人物,不懂江湖间事,不谈也罢!” 骆人龙笑道:“小生虽不是江湖中人,但长年流浪,四海为家,在见识方面,倒是比那些不出门的苦读秀才要强些,姑娘可不要小看了小生!”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真的么?” 骆人龙摇头晃脑道:“姑娘不信,尽可当面口试。” 红衣罗刹殷如云心念一动,道:“这样说,我就要问你一件事了。” 骆人龙暗叫了一声:“糟!”但却沉住气道:“小生不是吹牛的,姑娘一问就知道小生所言不假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我问你,这九宫山内,可有什么奇人奇事出现?” 骆人龙蹙眉道:“这个……这个……”这个问题,可真把他问住了- 幸亏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二人,接口道:“愚兄弟迟来一步,害得姑娘打听,真罪过!” 原来,这二人乃是夜袭河南少林支院清源寺中的众匪徒之二。骆人龙就因跟踪他们仁人,才碰巧解了少林、武当、崆峒三位掌门人之危。 骆人龙认识这两个匪徒,那两个却不认识骆人龙,因为,那夜见过骆人龙的只有大殿中的十三个高级匪首,余者都没有见到他。 骆人龙心里有数,所以,毫不在意的直瞧着他们。红衣罗刹殷如云望着来人道: “我们走吧!” 二人中,装过和尚的那个姓其其芮的黑胖子,这时恢复了俗装,短打扮,瞧了骆人龙一眼道:“你是干什么的?” 骆人龙支支吾吾地道:“小生是读书人,当然是读书的。” 那姓邬的高个子道:“管他干什么的,把他一起带走好了。” 骆人龙心中一乐暗,时道:“这可是你们自己找的,我正是求之不得。” 红衣罗刹殷如云她有她的想法,却不愿意那二人把骆人龙也带去,她是怕骆人龙文弱书生,在必要之时,碍了她的手脚,于是替骆人龙说项道:“这位先生走不过,岂不耽搁了我 们的行程,同时,他-个读书人,也发生不了什么作用。” 那姓邬的高个子道:“姑娘,你不懂,这是我们的规矩。”接着“哼!”了一声,又道:“读书人的嘴巴最靠不住!”红衣罗刹殷如云柳眉一皱道:“他那能赶得上我们的脚 程?” 姓芮的黑胖子道:“姑娘你放心,这由我姓芮的服侍他。”伸手-把抓住了骆人龙,向肩上一背,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上路吧!”大步走在前面。 姓邬的退出半步,让红衣罗刹殷如云走在中间,三人急步出了小市镇,背着九宫山奔了一程,转了几转,最后还是折转进入了九宫山。 他们这样不怕麻烦,显然是不愿有人看出他们的去向。 入山以后,三人脚步加快,转眼便越过了几座山峰,向着-处人迹罕到的僻静之处走去。 他们行走的方向,可说是全山最荒凉之处,树木不生,全是人高的茅草,三人便在茅草之中穿行前进。 穿过茅草地,又进入一处古木参天的密林之中,自进入密林起,便不时有人现身出来盘询,这都由姓邬的应付过去了。 三人又走了上程,前面是一道悬崖,那姓邬的随便说了一句,道:“下了悬崖,姑娘就可见到令尊了。” 骆人龙这才听出了端倪,想必是天山神翁殷古侗落到了他们手中,红衣罗刹殷如云只是为父着急,忍气吞声的,原来大有图谋。 这时,红衣罗刹殷如云从怀中掏出-条阔边锦带,先行拂了一拂身上的灰尘,又把脚上的泥土揩干净。 似是一心一意整理容颜,好与她父亲相见。 骆人龙心里一阵纳闷,不知她在捣什么鬼。 那姓邬的却笑道:“姑娘不必忙在-时,到了地头,自有丫环使女服侍姑娘,姑娘尽有时间打扮得好好的和令尊相见。”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真的么?”无意间,将那锦带-甩,带头便和灵蛇一般,绕上了那姓邬汉子的脖子,同时出手如风,又一手点了他的穴道。 那姓邬的汉子做梦也没有想到红衣罗刹殷如云会这样大胆,向他猛下杀手,所以心理上-点准备都没有,自然无从还手,一下就被红衣罗刹殷如云制住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制住了姓邬的汉子,锦带的另-端,也就甩到了姓芮的胖子颈项上,按时间来说,那姓芮的胖子,应有闪身的余裕,红衣罗刹殷如云也没打算能在-击之下,同时 制住二人。 她的意思,是认为那姓邬的汉子功力较高,先制住了他,便不怕这姓芮的胖子逃出手去。 那知,那姓芮的胖子见她甩来的锦带,竟是一让也不让,活像死人一般,被她缠个正着。 读友当然知道,这是骆人龙暗中使了手脚,可是,红衣罗刹殷如云当时却没有想到这一点,只以为那姓芮的胖子一时发了呆,是以被她轻易得了手。 红衣罗刹殷如云腕力一带,那姓芮的汉子立脚不住,向前一冲,红衣罗刹殷如云又一指点住了他。 姓芮的倒向地上,骆人龙也跟着摔了一跤。 骆人龙出口“哟!”了一声,招了红衣罗刹殷如云飞来-指,点向他的昏睡穴道:“我照顾不了你,你就在这里躺躺吧!” 以红衣罗刹殷如云的功力,那里制得住骆人龙,但骆人龙却装成被她点住了昏睡穴的样子,一动不动,任她摆布。 红衣罗刹殷如云点了骆人龙的穴道,提起骆人龙藏入一丛杂草之内,倒是一片好心,怕被别人发现了加害于他。 红衣罗刹殷如云走回来,把那姓芮的胖子拍醒,但仍制住他使他不能动弹。 然后,又当着那姓芮的胖子把那姓邬的-掌震死,冷冷问那姓芮的胖子道:“你是想话?还是想死?” 骆人龙暗中见了,虽觉这位红衣罗刹未免手段辣了一点,但就事论事,却也由衷地佩服她果决敢行,倒是一个乱世巾帼奇英。 红衣罗刹殷如云这一手,果然把那姓芮胖子镇住了。 只见那姓芮胖子打颤地道:“姑娘有话好说,小的有问必答。” 红衣罗刹殷如云沉声道:“你们的头儿是谁?” 芮姓胖子唯恐红衣罗刹殷如云会要他的命,爽爽快快地答道:“头儿到底是谁,小的实在不知道,只晓得这里是由雪山三鹰三位老人家主理一切。” 红衣罗刹殷如云迟疑了一下,最后,似是相信了芮胖子的话,又问道:“你们一起共有多少同党?” 芮胖子道:“大约有二三百人,确数小的却是说不出。” 红衣罗刹殷如云眉头一锁道:“家父可是被你们关起来了?” 芮胖子摆头道:“他们都很自由。” 红衣罗刹殷女坛心念-动,道:“他们?另外还有什么人和家父在一起?” 那芮胖子刚才显然是说漏了嘴,想不到红衣罗刹殷如云脑筋如此灵快,一下就抓住了话柄,逼问过来,他只好苦笑一声,道:“另外一位就是崆峒派掌门人。” 骆人龙暗中一吁,总算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有了下落。 红衣罗刹殷如云又道:“他们是怎样落到你们手中的?” 芮胖子道:“先是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被诱进入山中,令尊大约是跟踪而来的。” 红衣罗刹殷如云又问道:“下落悬崖,如何走法?” 芮胖子微一迟疑,未及马上答话,红衣罗刹殷如云立即提高了警惕,冷笑出声道:“我希望你实话实说,不要暗中弄鬼,万一我上了你的当,你也就没有再活的机会了。” 芮胖子脸上现出一抹疑云,显然是不大相信红衣罗刹的话。 红衣罗刹殷如云缓缓地道:“我们雪山有种生死都难的手法,你知不知道?” 芮胖子点头道:“小的久闻雪山‘生魂夺魄’手法,被制之后,较‘百蚁啃心’还要痛苦百倍。”’ 突然,他打了一个寒噤,惊声道:“姑娘你……” 红衣罗刹殷如云含笑点头道:“对不起,本姑娘已经在你身上做了手脚了,不过要等到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发作,我如果能活着回来,自会替你解开,否则,你不但没有活的机 会,而且,还要受尽折磨而死,可不能怪本姑娘言之不早。” 芮胖子脸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颤声道:“可是,可是,小的纵使不欺骗姑娘,姑娘就是下得谷去,只怕也没有出来的机会呀。” 红衣罗刹殷如云声音一沉道:“你如果要免去‘生魂夺魄’手法之苦,你便得想法子,让本姑娘能平平安安出来,现在,我也改变了主意,不问你问题了,你估量着自己说罢!” 这一手真比有问必答要厉害得多,那芮胖子如果要免‘生魂夺魄’之苦,便只有红衣罗刹 的生命筹谋,他是匪党中人,自然比外人所想像的要实际得多,由他自己出主意,这真是 再好没有了。 骆人龙在暗中为之激赏不已。 那芮胖子闭起了眼睛,许久未发一言。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事在必行,你多想一想罢!” 言罢,自去把那姓邬汉子的尸体处理了,再回来时,那芮胖子神色较为开朗地道: “小的想出一个笨法子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你说说看。” 芮胖子道:“谷底戒备极严,要想暗中偷入,那是万万不能,就以令尊的身手来说,还不是也失了手。”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哼!本姑娘决不中途缩手。” 芮胖子道:“小的不是要姑娘中途缩手,小的意思是要姑娘大模大样地进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本姑娘如何大模大样地进去?” 芮胖子道:“小的原是奉命出来接引姑娘的,有小的走作-路,姑娘不就可以进去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冷笑道:“然后,本姑娘就成了你们手中的待宰之囚了。” 芮胖子连连摇头道::“姑娘不要想错了,小的纵不为姑娘着想,也得为自己身上的‘生魂夺魄’隐忧着想。”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这样说来,你倒是真心为本姑娘设想了。” 芮胖子道:“姑娘只要入得谷底,然后再慢慢见机行事,才有希望。小的这身上的‘生魂夺魄’禁制……”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你是怕十二个时辰太急促了是不是?” 芮胖子道:“姑娘明鉴,小的正是这个意思。”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这个你放心,到时候本姑娘自会延缓发作时间。” 芮胖子道:“请姑娘解了小的普通穴道,我们现在就可以下谷去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解了芮胖子的穴道,“芮胖子活动了一下手脚,道:“请姑娘看清小的落脚之点。”长身欲起,便待向崖下跳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忽然叫了一声:“且慢!”芮胖子身形一顿,止住欲起之势,道: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红衣罗刹殷如云秀眉一颦道:“人家如果问起你那姓邬的同伴时,你如何回答?” 芮胖子显然疏忽了这一点,闻言不免一怔,道:“小的虑不及此,姑娘有何高见?” 红衣罗刹殷如云微-沉思道:“我看你只好说,那姓邬的在这崖边,被一个绝顶高手抓去了。 芮胖子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说法,只好点头道:“只有照姑娘的说法,走一步是-步了。” 于是,二人飞身向谷底落去。 骆人龙急起飘身,蹑在他们两人身后,只见那芮胖子所选定的落脚点,时远时近,步步踏在-种微带白斑的岩石上。 骆人龙心知别的地方-定设有厉害的埋伏,他虽不怕那些埋伏,可是此时此地,他却是不敢惹事,以免惊动了匪徒。 于是,老老实实地踏着他们的脚迹,落向谷底。 这时,约莫是初更时分。 谷口云絮——,壑底更是阴沉沉的目难及远。 下了谷底,经过-片辽阔的平地,只见芮胖子和红衣罗刹殷如云停身在-道削壁脚前。 骆人龙默察那削壁无异状,正思忖间,只见那芮胖子扬手打出七颗石块,击在石壁之上,发出七响金石交鸣之声。 由那响声听去,骆人龙才意识到,那石壁上大有机心,不是同党之人,怎能认清部位,击出金石交鸣之声来。 一念未了,只见石壁-丈高处,射出一道耀目的灯光,照到芮胖子和红衣罗刹殷如云二人身上。 同时,有声音自上飘下道:“龙城虎域?” 莴胖子应口答道:“天脊地骨! “甲辰?” “甲戌!” 交换过暗语,削壁上那灯光,忽然完全集中在红衣罗刹身上,有人问到:“她是谁?” 芮胖子答道:“雪山神翁殷古侗之千金,奉庚子丙午之命接迎而来。” 削壁上人声顿息,想必是查对那芮胖子的话去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显得有些不安,这样严密的联防,却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骆人龙脑中也是不停的在转着念头,用什么方法才能混进去呢? 这时,忽见在芮胖子和红衣罗刹立身前面岩壁上,现出一道门户,芮胖子带了红衣罗刹殷如云举步走了进去。 他们二人乃是并肩而行,人近洞口,那岩壁上的灯光,便射不到他们身上了,骆人龙心念一动,身形猛缩,闪电般疾射到芮胖子和红衣罗刹之间,藉着他们衣裳摆动的掩护,跟了 进去。 骆人龙运展缩骨神功,身似幼儿,又加功力高绝,快逾闪电,他夹在二人之间,不但岩上守护之人未能发觉,就那芮胖子和红衣罗刹也是丝毫不知。 进得洞门,迎面是一条向上渐升的甬道。 甬道内四壁燃有照明火炬,但却静寂的不见-个人影。骆人龙心想:“这里面的警戒,也未免太松懈了。” 一念甫了,只听身后轰然一声,洞门已经关上了。 继之,从甬道那头,射来一道强光,把全条甬道照得明如白昼。 骆人龙心中一惊,暗忖道:“这时要被他们发现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第十五章 自投罗网 骆人龙施展缩骨神功,缩小身形,利用芮胖子和红衣罗刹二人衣裳身形作掩蔽,跟进了石洞。身后,洞门轰然一声关闭了。 迎面,射来一道强烈的灯光,好在那灯光是来自一个方向,把全甬道照得如同白昼。凭骆人龙的身手,略事闪避,自不会被发现。 红衣罗刹殷如云鼻子“哼!”了一声,轻骂道:“讨厌!” 他们对着强光走了不足十步,强光一敛,甬道内恢复了原状。 上升的坡度,越走越陡,百十丈后夕前面又是一道石门。 红衣罗刹殷如云忍不住问道:“这就到了?” 芮胖子摇头道:“还早呢!我们才只过了一重天。” 红衣罗刹殷如云自言自语道:“天分九重,那这甬道是分作九段了。” 芮胖子点头未语,当他们走近石门时,那石门就自动打开了。 越过石门,石门随之又在他们身后自动关了,又是一道强光射来,查看了他们一遍。 红衣罗刹殷如云不屑地道:“这样不显得厌烦么?” 芮胖子用轻声道:“姑娘,你要多说话,便真是麻烦了。” 他们一连走过了九段甬道,现在,又停在一扇石门面前了。骆人龙和红衣罗刹殷如云猜想,这该是最后一道门了,事实上,这也确是最后一道门户。通过最后一道门,只觉一股清凉之气,迎面扑来,树影婆娑中,繁星在天,原来已经处身在一块平原之上了。 骆人龙身形闪动,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离开了芮胖子和红衣罗刹,躲到-丛矮树丛中。 平地中央,有一大片房屋,芮胖子带着红衣罗刹从正门走了进去。 骆人龙这时不忙着跟进去,他闪动身形把四周的地形暗查了一遍。 原来,这片平地,乃是一座平顶山峰,因这山峰上丰下锐,是以上下无路,非经过山腹内的甬道不可。 峰顶四周,树大林密,正好掩住了峰顶上的房屋,从外看去,很难发现。东边峰脚之下,有-条急水山溪,阔达数十丈。 其他三面,则为绝谷包围,把这山峰隔成了绝地。 由于这平顶山峰,地形特殊,上下无路,人畜难登,通过山腹甬道时,又经过九次严查,所以,在山顶上倒没有什么戒备。 骆人龙先看清了山顶形势,这才飘身上屋,去找寻红衣罗刹。 且说红衣罗刹跟着芮胖子进入屋内,直奔大厅。 这时,大厅上灯火辉煌,人影闪动,猜拳行令之声,闹成-片。他们刚走到大厅门口,就见一个汉子迎面走来,问芮胖子道:“芮福,为什么这时才回来?”他明明是问芮胖子的话,但芮胖子刚叫得一声:“回吴司理……”他却又一摇手道:“宋鹰主有话,你且送殷姑娘到贵宾室去与殷老相会,不用进去了。”芮胖子应了一声:“是!”便带着红衣罗刹穿过一条长廊,指着一排房舍中的第三间道:“令尊就在那第三间房中,恕小的不过去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本想与他约好如何见面,眼睛一抬,却见他一连使了几次眼色,只好道了一声:“多谢!”迳自向那第三间房走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想到老父身受折磨的惨状,便禁不住一阵激动,一颗心像是从口中跳了出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幌身到了门首,悲戚地叫了一声:“爸!”人便向房中冲了进去。房中正有一道一俗两位老人,-在品茗清谈,听到她这惊心动魄的一呼,蓦地抬起头来,正迎着跌跌冲冲一脸凄苦之色的红衣罗刹。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因为不认识红衣罗刹!神色微惊之后.便恢复了平静。只有雪山神翁殷古侗,父女连心,蓦睹爱女也步了自己后尘,被赚到了山中,又惊又急地叫了一声: “云儿……” 雪山神翁“云儿”二字出口,忽然发现红衣罗刹身形一顿,猛然退了一步,脸上那焦急的神情陡然消逝无痕,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雪山神翁殷古侗心中一窒,叫了“云儿” 二字之后,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呆呆地望着红衣罗刹,直皱眉头。红衣罗刹殷如云脑中原是充满了老父受苦的惨状,那知相见之下,却见老父和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不但毫未受苦,而且,还像是过神仙般的惬意生活。 这时,红衣罗刹殷如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老人家从贼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早年丧母,由雪山神翁从小当男孩子带大,跟着这正直的爸爸,耳濡目染,也养成了一副疾恶如仇的刚直性格。所以一见乃父的景况,心中便大大的不愿意,原是一肚子的悬念,顷刻间都化成了交织着的耻辱与屈辱,任性地冷哼一声,道:“好呀!早知道是这样,孩儿也用不着急于来找你老人家了!”心里恨着,说着话,眼泪也就跟着滚了下来。 所谓:知子莫若父,雪山神翁怔了怔,立即找出了爱女生气的原因,反而暗中心许,乐得哈哈一笑道:“孩子,你可冤枉了你爸爸了!”语音一顿,又微带责备的口吻道:“你一直跟着我长大,难道连为父的人格都相信不过么?唉……”显然,有些伤心了。红衣罗刹殷如云秀脸一红,承认了自己的急躁,猛然一抬头,冲到雪山神翁怀中,娇呼一声:“爸爸!” 抽泣着,又撒起娇来。雪山神翁瞧着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作了一个苦笑,抚摩着红衣罗刹的秀发,无限慈爱地和声道:“孩子!是爸爸不好!爸爸原没怪你,快不要哭了,这么大的人了,叫宁静老前辈见了多难为情啊!” 红衣罗刹痛哭之势,那能马上抑止,何况笑话早就落到老牛鼻子眼中去了,索性哭尽了胸中郁弦,才仰起带雨梨花般的秀脸,道:“爸!您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呀?”雪山神翁替爱女揩去脸上泪水,安置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叹道:“唉!说来一言难尽!”不仅是一言难尽,其实有许多话也不便在这魔窟之内相谈。 红衣罗刹水晶心眼儿,自是明白老父有着顾虑,于是,顺着他的口气,道:“那您就三言两语地告诉女儿吧!” 雪山神翁道:“为父无意间发现宁静道长被此间主人强自请来,于是也跟了来了,那知来了之后,发现此地乃是天生的绝境,插翅难飞,于是,跟着也做了此间主人的座上之客了。” 红衣罗刹道:“此间主人,未把你们囚禁起来,倒真是客气得很。” 宁静道长念了一声“无量佛”道:“殷姑娘,你住久了,便知道在这里没有囚禁的必要。” 红衣罗刹掠目四下扫视一遍道:“你们二位老人家的生活,过得不坏呀!”雪山神翁道: “或许此间主人还想和我们保持友谊吧!” 红衣罗刹“哼”声道:“多可笑的友谊?”’雪山神翁苦笑道:“有吃、有喝、不闻、不问、不放、不杀,孩子,你认为我们有马上跳崖自尽的必要么?” 红衣罗刹还有什么可说,二老现在不死,当然是想等待值得一死的机会,她想起控制在手中的芮胖子,微有得色地道:“事在人为,脱困的机会,不是绝对没有。”雪山神翁和宁静道长齐声一“咦!”道:“你?” 门外飘进一缕话音,道:“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芮胖子帮不了你们的忙了!”三人闻声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落魄书生,缓步走了进来。宁静道长脸色一喜,道:“呵!原来是大侠您!这就有了出困的希望了!”骆人龙笑道:“掌门人未免把小生看得太重了。” 红衣罗刹想不到来人会是骆人龙,而且,连崆峒掌门人都如此敬重他,不由一愕道: “好呀!原来是先生你!你是怎样进来的?又怎知芮胖子帮不了我们的忙?”一口气说出了她想知道的几个问题。骆人龙笑了笑,道:“小生进来的方法,不能泄漏,至于芮胖子的事,却是我亲眼瞧见他被推下悬崖送命的。” 红衣罗刹一叹道:“白费了我一番心思了!”忽然,灵眸一亮,又大喜道:“先生一定是从某处秘道上来的,既然有秘道,我们也用不着那芮胖子了。”骆人龙摇头道:“小生没有发现甚么秘道。” 红衣罗刹殷如云气势一沮道:“这就完了!”骆人龙含笑道:“事在人为,姑娘不可泄气。”红衣罗刹冷然道:“你难道能跳得下这百数十丈高的危峰?进一步说,即使你功力通天,下得了危峰,我们还不是一样出不了困。” 雪山神翁冷眼旁观,看出崆峒掌门人对来人有着无比的敬意,自不能让爱女任性,无端得得罪了骆人龙,当时,打了一个哈哈,接口道:“道兄,你为什么不为老夫引见引见这位大侠?”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笑道:“你难道不见贫道插不上嘴么?” 骆人龙哈哈一笑道:“晚辈文止戈,见过神翁老前辈!” 雪山神翁殷古侗一怔道:“文大侠如何识得老夫?老夫却是……”骆人龙笑道:“神翁威震江湖,暗中识得神翁之人,岂仅小生一人。”雪山神翁哈哈一笑,心头大是受用。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在旁微笑道:“其实,神翁对文大侠并不完全陌生。”雪山神翁又是一怔,道:“道长,你这话怎讲?”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含笑道:“神翁难道忘了贫道向你提起过的那位力挫三鹰的大侠了么?” 雪山神翁又惊又喜,“呵!呵!”连声,道:“大侠神威,久仰!久仰!请恕老夫失敬之罪!” 红衣罗刹殷如云突然道:“什么三鹰?”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老家后山隐居的那三个怪物,他们就叫雪山三鹰!”红衣罗刹脸色一变道:“是他们!”大有谈虎色变之概,显然,他早就知道他们的厉害。 雪山神翁继之一叹,道:“我们此刻的居停主人,就是那三鹰高邻!”红衣罗刹更是大惊道:“这却如何是好?” 这时,骆人龙忽然“嗤!”了一声,道:“有人来了!”飞身飘出窗外。 骆人龙示警之后,雪山神翁和宁静道长犹未发现有人接近,红衣罗刹更是不服地轻声哼道:“疑神疑鬼,真是……” 一语未了,门外已经有人发话道:“殷兄,令媛初来,愚兄弟谨代表骆人龙骆少侠,表示欢迎的诚意。” 雪山三鹰阔步含笑,走进房来。 房中老少三人,乍闻“代表骆人龙”之言,不由都是一楞。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是三人中唯一知道文止戈就是骆人龙之人,那心中的惊疑,更是不用说了,如非修养有素,怕不要当众叫了起来。 雪山神翁父女却是异口同声地讶然道:“骆人龙?三位是骆人龙的朋友?”从说话的语气中,可以看得出他们是非常的关切骆人龙。 隐身窗外的骆人龙,听得大是气恼,不知雪山三鹰这话从何说起?雪山三鹰宋忤忠笑道: “不错!骆少侠正是我们的朋友!” 雪山神翁殷古侗寿眉微蹙,道:“三位老兄为什么不早说?”雪山三鹰老大红鹰宋忤忠道:“殷兄,这也怪不得愚兄弟,过去我们不但不知道殷兄是骆少侠的朋友,而且,自己也不知道骆少侠是我们的朋友!”雪山神翁殷古侗放声大笑,道:“宋兄,笑话到此为止!” 笑声敛处,面色一寒道:“老夫既然落到了你们手中,你们有什么打算,干脆说吧!” 雪山三鹰老大红鹰宋忤忠正色道:“殷兄,你认为愚兄弟就交不上骆少挟那种册友么?” 雪山神翁拎哼了一声,真想骂他们一声:“不配”,话到口边,终以年高修养功深,未曾骂出口来。 红衣罗刹殷如云却是忍不住,冷笑道:“年老之人,说谎话也应该顾虑到事实!”老二黄鹰庄逆美吼声道:“谁说我们是说假话?” 红衣罗刹不屑地道:“骆少侠早就死了,这不明明是假话么?”老大红鹰宋忤忠笑道: “谁说骆人龙死了?” 红衣罗刹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本姑娘就是亲眼见他跳入炎水之中的证人!”她虽算不得真正目睹骆人龙跳入炎水的人,却是前后脚身临其地的人,半真半假的谎话,她说起来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老三蓝鹰丘不仁“嘿!嘿!”大笑道:“殷姑娘,你错了!骆少侠确是好好的仍在人间!” 红衣罗刹殷如云“哼!”声道:“谁相信你们的鬼话!” 老大红鹰宋忤忠道:“姑娘信与不信,老夫兄弟无法勉强,但请让老夫把话说完如何?”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云儿不要打岔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脸鄙夷的神色道:“你们说吧!” 红鹰宋忤忠干咳了一声,道:“就让老夫先说明愚兄弟与骆少侠的朋友关系。”略一停顿,又道:“正象殷兄你一样,因友及友,愚兄弟与骆少侠并无直接交情,是适才接获敝友传信,才拉上关系的。”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不知三位与骆少侠直接相交的朋友是谁?” 老大红鹰宋忤忠道:“敝友是非老人蔡功亮,不知殷兄是否识得其人?” 雪山神翁沉思了半天,摇旨道:“老夫孤陋寡闻,不识其人。” 红衣罗刹却是不客气地冷笑道:“无名小卒,谁记得那么多!”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接口道:“贫道却是知道其人,他与骆少侠相互,已把三堡四派弄得四分五裂了。” 雪山三鹰老大红鹰宋忤忠一惊道:“道长如何知道此事?”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道:“贫道不但知道此事,而且,还与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联名约请三堡四派掌门人有所说明,欲图化解他们的嫌隙。” 老大红鹰宋忤忠笑道:“道长与少林、武当出面化解三堡四派交恶之事,愚兄弟也早已知道了。” 雪山神翁讶然道:“道兄,你也知道骆人龙仍未身死?”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歉疚地道:“请殷兄原谅贫道,未曾言明此事,其实,身受其害的三堡四派,亦不知骆人龙复生之事,还正把他当成心腹好友哩!” 红衣罗刹脑筋转得飞快,迅即想起了在舒家堡所见的铁钰,存疑地道:“道长是说那化名铁钰之人,就是骆少侠?”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点头道:“贫道虽未见其人,但据说他就是骆人龙。”红衣罗刹恨恨地道:“好呀!原来果真是他!”勾起了他在舒家堡的往事,那能不心生怨恨。 雪山神翁抱拳向雪山三鹰道:“三位的话,老夫完全相信了,过去到是错怪了你们了。” 三鹰同声哈哈大笑,道:“殷兄,咱们都是雪山老邻居,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以后倒应好好交交才是!” 雪山神翁和雪山三鹰消解了误会,转头向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道:“道长,老夫有一不平之事,要向道长请教。”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道:“贫道洗耳恭听!” 雪山神翁沉声道:“骆少侠与贵派有仇?”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道:“无仇?” “有恨?” “无恨!” “乃父日月叟骆一飞有取死之道么?”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被雪山神翁紧紧逼问着,措词维艰,嚅嚅地道:“这……这……” 雪山神翁殷古侗厉声道:“贵派为什么要妨碍骆少侠的复仇计划?你们难道只知与三堡四派声气相应,狼狈为奸,毫不重视江湖公理么?”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没想到无心出口,惹来雪山神翁这顿教训,当着雪山三鹰之面,他又怎能说出骆人龙的苦心孤诣,只好苦笑道:“各人看法不同,其中道理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神翁……” 雪山神翁冷笑一声,截口道:“贵派如此势利,老夫今后却不敢高攀了。”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想不到雪山神翁对骆人龙如此义重,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一叹道:“贫道告退了!”回到隔壁自己房中去了。 雪山三鹰顺着雪山神翁的口气,又指摘了少林.武当,崆峒三大门派一阵,坐谈了不少时间,才怀着意想不到的收获退去。雪山神翁送走雪山三鹰,不胜感慨系之地叹道:“雪山三鹰一生为恶武林,想不到也有正义之感,这真是出乎老夫意料之外,各大门派可以从此休矣!”“神翁之见,贫道不敢苟同!”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又复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那落魄书生文止戈,一同走了进来。 雪山神翁虎目一瞪道:“老夫不愿与你说话!”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笑容满面地横开一步,骆人龙越过他身边,走到雪山神翁面前,抹下人皮面具,躬身道:“老前辈高义,晚辈心感无己,但,也请老前辈不要错怪了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 骆人龙抹去人皮面具,现出了俊朗的本来面目,雪山神翁霍地退了一步,指着他颤声道: “你……你……”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红衣罗刹殷如云接口道:“你,你是铁钰!” 骆人龙摇头道:“铁钰乃是假托之名,其实小弟就是骆人龙!”红衣罗刹殷如云秀眉深锁,-倏地双目凝光,寒电陡射,道:“你真是骆人龙么?须知本姑娘不是好欺骗的!”她心中早已对这位骆人龙有了八分相信,但想起骆人龙过去不与她相认的事情,不免有气,所以要找点小麻烦,争回一口怨气。 骆人龙苦笑道:“小弟确是实实在在的骆人龙,崆峒掌门人便可为小弟作证。”雪山神翁长声一吁道:“骆少侠,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快把全情说出,以释疑怀。” 骆人龙先戴回人皮面具,恭声道:“晚辈遵命!”于是,他又费了一番口舌,将前因后果,事实经纬,要言不繁地告诉了雪山神翁父女。 然后,又向红衣罗刹一揖道:“在舒家堡时,小弟未敢与姑娘相认,实乃情非得己,尚请姑娘海涵。” 骆人龙正式向红衣罗刹道了歉,红衣罗刹也就笑逐颜开地道:“这样看起来,你就真的是骆兄了!”满天云雾,至此尽散。 雪山神翁一声长叹,道:“唉,老夫真不该相信三鹰的话,和他们打上交道。”红衣罗刹殷如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明天不理他们就是了。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也蹙眉道:“都怪贫道多言惹事,看来殷兄只好暂时与他们虚与委蛇,徐图脱身之计了。” 骆人龙却笑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老前辈何不就利用这个机会,糊涂装到底,寄身下来,伺机而动。” 红衣罗刹反对道:“我和他们处不来,我不愿留下。” 骆人龙怂恿她道:“姑娘头脑冷静,应变有方,这一股匪徒势力的消长,决定在姑娘一人身上,姑娘要不帮忙小弟,小弟就不敢劳动令尊了。”红衣罗刹被戴了这顶高帽子,大是高兴,道:“如此说来,小妹倒不得不勉为其难了。”骆人龙忙又拱手道:“多谢姑娘鼎力相助!”.雪山神翁哈哈一笑道:“你们小的既然说好了,我老的更是义不容辞了。” 语意一转,道:“可是少侠与宁静道长又将何以自处?” 骆人龙笑道:“晚辈与道长随时均可离去,不劳老前辈悬红衣罗刹想了半晌道:“此峰高达数百十丈,除那甬道之外,别无途径可以进出,你难道真要凭功力打出去么?”骆人龙摇头道:“小弟无意打草惊蛇。”红衣罗刹随口道:“你难道要飞出去不成?” 骆人龙点头道:“小弟正是此意。”红衣罗刹惊声道:“数百丈的高峰,你竟要冒险跳下去,莫非疯了么?”骆人龙笑道:“小弟如无万全之策,那会冒此奇险,不过,却仍是少不了姑娘的相助。” 红衣罗刹疑容满面地道:“我能帮什么忙?” 骆人龙道:“小弟习有三式飘风身法,最宜顺风下降,平时下落百丈高峰,如履平地。” 红衣罗刹截口道:“少侠飘风身法虽妙,可是这山峰太高呀!” 骆人龙道:“小弟也就因为此峰过高,为策万全计,拟在手脚之上辅以布翼,如此山峰即使再高数倍,也可安全着地了。” 其实,以骆人龙今天的功力,展开飘风身法,莫说只有数百丈高,就是千丈以上的高峰,又何须另加布翼,还不是照样可以安全而下,只因崆峒掌门人难以比拟,为了顾全他的面子,骆人龙也不好意思过份逞能,只有以布翼相陪。 一提起布翼,红衣罗刹也懂了其中遭理,赞口不绝地道:“妙!妙!小妹真服了你了,你要我帮忙的,可是缝制几幅联肢布翼?” 骆人龙点头道:“小弟正有此请!”红衣罗刹满口答应道:“小妹自当效劳!”于是骆人龙就将飘风身法传给了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同时,也传给了雪山神翁父女,以备他们不时之需。 红衣罗刹也连夜缝好了两套连肢布翼的衣服,就在天色长明之前,骆人龙和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双双从山峰东边纵身飘过那条数十丈的急流,人不知鬼不觉地脱身而去。至于,山峰上失踪了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之事,因为雪山神翁曾当着三鹰的面和宁静道长翻了脸,三鹰也不疑他们弄了鬼,只以为宁静道长怕他们整治他,跳崖自杀了,这且不提。 却说骆人龙与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脱困之后,因为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已再无前往罗浮之必要,反正各大门派掌门人不悉内情的,仅只罗浮一派,暂时补救方法甚多,是以,他和骆人龙商量之下,便中途折返,自去与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会合,作下一步的准备去了。 骆人龙则因今后需要,决心先到芜湖去找红柳庄卓氏兄弟和黑煞手郑昆,于是取下人皮面具,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离开九公山当天,骆人龙便轻轻松松地走了三四百里路,到了九江。 这时天色还早,夕阳尚未下山,他浴着落日余晖,走进城中。 九江是一大水陆码头,商业繁盛,人物荟萃,市面极是热闹。落店,用过晚饭,骆人龙也有着一般旅客的心理,到一处地方,就想观光一处地方,于是他走出客店,一路欣赏过九江夜市,信步间不觉到了江边。 江上清风徐来,渔灯点点,在骆人龙感受上另有一种悦人的意境,他不觉完全沉缅于这夜景之中了。 蓦地,“当!当!”两声报君知在他身边响起。 骆人龙神情一凝,举目望去,只见-个算命的瞎老人,摸索走来。 骆人龙大喜道:“罗大哥,小弟在此!” 瞽目空空罗集向他微一招手,也未答腔,由他身边走过,上了一条旧蓬小船。骆人龙眼见小船渐渐向江心移去,这才长身而起,借着夜雾的掩护,飞鸟般落在那小船之上。 他功力高绝,瞽目空空罗集虽是有心等他,却是仍未发现他已上了船头,直到骆人龙又叫了一声:“罗大哥!”瞽目空空罗集才一惊道:“小兄弟,你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可喜! 可贺!” 说着把骆人龙让入舱内,相对盘膝坐下。 骆人龙打量了全船一眼,除了船尾有一个摆船的汉子外,别无他人,但他还是不放心地轻声问道:“说话方便么?” 瞽目空空罗集笑道:“那是小徒,为人很是可靠。” 这时,船已到了江心,于是,瞽目空空罗集便叫他那徒弟停橹,任小船顺流而下,进入舱内向骆人龙叩见。 骆人龙见瞽目空空这位徒弟,也快五十来岁了,长得又瘦又小,极是猥琐,以相格而论,应是瞽目空空罗集这一行的长才无疑。 那汉子以大礼向骆人龙参见道:“晚辈飞鸿无影吴隐叩见骆前辈!” 论年龄,骆人龙比他小了一半不止,论江湖阅历和经验,可能差得更远,他要不是因为恩师三绝先生辈份高,又是瞽目空空罹集念念不忘的恩人,只怕绝对享不到这份尊荣,至少,也只能和飞鸿无影吴隐平辈论交。 骆人龙有感於此,便不敢接受飞鸿无影吴隐的大礼,小船篷低,站不起身子,又无地可以避让,灵机一动,只好一面和他对拜,一面惶愧地道:“吴大侠,万万不可如此,小弟愧不敢当!”瞽目空空罹集瞽目一翻道:“小兄弟,你要不受小徒这叩见之礼,便不成体统了。”骆人龙哪里肯依,道:“罗大哥,我们只是道义之交,并无师门渊源,你莫管这件事,让我们各交各的好不好?” 瞽目空空罗集望了望骆人龙,又望了望自己的老徒弟,打了一个哈哈,朗笑道:“好一个各交各的,隐儿,你今天免了参见大礼,须知这是骆小兄弟待人淳厚之处,你可不能因此妄自称大,忘了自己的身份。” 飞鸿无影吴隐虽在师父口中久闻骆人龙之名,对骆人龙的为人风范,这次才是真的心悦诚服了。 他谢了骆人龙,又谢了恩师瞽目空空,便在一旁坐下,静候吩咐。骆人龙和瞽目空空转入正题道:“罗大哥,你的事情办得怎样了?”瞽目空空罗集道:“幸不辱命,老哥哥师徒二人,按照小兄的线索,大致查得差不多了。”言罢,掏出一张名单,交给了骆人龙。 骆人龙皱着眉头,对名单默记了两遍,把内容记住了,双掌微合,那张名单不仅成了纸屑,而且成了纸灰,张口微吹,便一丝不遗的飞出舱外,落入江水之中。他不是有心显露,但却看得瞽目空空和飞鸿无影吴隐大开眼界,敬服不已。 原来,骆人龙鉴于是非老人派入各大门派的奸细,实在可怕,又深虑各大门派掌门人暗查之时,难免感情用事,发现不出实情,这才利用是非老人从前告诉他分驻各处魔党的线索,请瞽目空空罗集施展追踪蹑形妙技,帮了他这个大忙。 瞽目空空罗集也真有一手,竟不辱使命,大有所获,他这份名单中,所写的就是是非老人在各大门派中隐伏的奸细。 骆人龙毁去名单之后,又向瞽目空空罗集道:“现在只有红柳庄和郑伯伯的手下两处了: 还得请罗大哥继续费神代为一查,可惜的是,小弟对这两处都提不出线索来。”瞽目空空罗集道:“小兄弟未吩咐之前,老哥哥早就注意上红柳庄和郑昆的手下了。”骆人龙感激地道: “不知罗大哥有没有发现?” 瞽目空空罗集道:“红柳庄尚无发现,郑昆手下,也因品流太杂,进行极缓,目前尚无可奉告。”一顿,忽又道:“但,我们却发现徐少侠是一个有问题的人物。”骆人龙又惊又讶道:“罗大哥,你是说徐少麟也是奸细?” 瞽目空空罗集点头道:“是的,老哥哥亲眼见他在无人之处,偷练“天魔剑法”!”骆人龙一吁道:“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瞽目空空罗集一怔道:“你早就知道了?”接着,又象是想通了,“啊!”了一声,道: “敢情他那‘天魔剑法’是小兄弟你传给他的。” 骆人龙摇头道:“小弟那有空闲时间传他‘天魔剑法’,那是先恩师在研究,天魔宝录’时,亲自指点他的。” 瞽目空空罗集“咦!”声道:“杜恩公也会‘天魔剑法’?” 骆人龙点头道:“是!”随又将三绝先生杜允中研究,天魔宝录’的本意,以及收留徐少麟时的用心告诉了瞽目空空罗集。 瞽目空空罗集听了半晌无语,似是并未因此消除疑念。 这时,飞鸿无影吴隐忽然插嘴道:“徒儿今天发现徐少侠也到了九江。”瞽目空空罗集瞽目一翻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飞鸿无影吴隐苦笑道:“恩师回来后,弟子不曾有说话的机会。” 骆人龙道:“你知不知道他落脚之处?”瞽目空空罗集不等飞鸿无影吴隐答话,便道: “不管他知不知道,我们都得去找找看。”回头瞪了飞鸿无影吴隐一眼,大声道:“你快把船驶回岸边,我们要赶回九江去。”瞽目空空罗集的处置,与骆人龙的心意不谋而合,所以骆人龙也不再追问飞鸿无影吴隐徐少麟到底落脚九江何处,反正到了九江,他自会带他们去找的。 船很快的就靠了岸,三人弃舟登陆,赶回九江,不过是初更时分。 飞鸿无影吴隐带了骆人龙和瞽目空空罗集,走到一处僻静所在,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破庙,他老远就指着那破庙道:“弟子见他从破庙之内走出来.想必这破庙就是他的落脚之处。” 骆人龙微一闪身,儒衫飘处,宛如巨鸟掠空广人已无声无息地入了破庙。庙内大殿神龛上,点着一盏豆油小灯,闪动的火焰,照在一支烧鸡、一大堆卤牛肉和一壶烈酒之上。此外,却是不见半个人影。 烧鸡和卤牛肉,都没有动用过的迹象,由此可见,徐少麟必是在将食用之时,突然离去。 骆人龙发出一声轻啸,召进瞽目空空罗集师徒二人。 瞽目空空罗集见了殿中情景,笑道:“小兄弟,你饿了没有,我可放不过这现成的酒菜!”伸手撕了-大块烧鸡,抓了一把牛肉,递给飞鸿无影吴隐道:“徐少麟以后的行动交由你监视了,他没有见过你,你最好别和他朝相,到外面去吃吧,免得他回来碰上,影响以后的追蹑。” 骆人龙笑道:“徐少麟随先恩师长大,不会有问题的,依小弟之见,罗大哥犯不着在他身上白费气力。” 瞽目空空罗集瞽目一翻,精芒电射,反问道:“徐少麟没有问题,谁有问题?”骆人龙嘿!嘿!了两声,一时竟无言可答。 瞽目空空罗集又道:“小兄弟,你既把侦查是非老人奸细的事交给老哥哥办了,这就是老哥哥的责任,请你不要过问,至于徐少麟有没有嫌疑?老哥哥总会给你交代。”骆人龙长揖谢过道:“罗大哥负责方正,小弟失言了。”转头回顾飞鸿无影吴隐道:“吴大侠,那就有劳你了。” 飞鸿无影吴隐应了一声:“是!”闪身退出庙外,隐伏到一旁去了。 骆人龙和瞽目空空罗集老实不客气的,把烧鸡和牛肉,吃得一精二光。东西吃完了,徐少麟也回来了。他骤睹骆人龙和瞽目空空罗集,似是大吃一惊,道:“呵!大哥和罗老前辈怎知晚辈在此?”瞽目空空罗集哈哈大笑道:“真巧!原来这些鸡呀肉呀的,都是你准备的,这真得多谢你了。” 徐少麟“呵!”声道:“原来老前辈和大哥是碰巧来此的。” 骆人龙点头道:“是的,真想不到你也来了九江。” 徐少麟道:“小弟是奉家师之命前来九江办一件事情的。” 骆人龙道:“事情办得如何了?可以跟我们一同上街去吗?” 徐少麟连连摇头道:“小弟的事情尚未办妥,只好请大哥先走一步了。”骆人龙道: “那么我们只好先走了。”招呼了瞽目空空罗集一声,二人便向庙外出去。徐少麟道:“大哥,你们还要赶夜路?” 骆人龙笑道:“我们是刚来,得去找一个住宿之处,比不得你可以随遇而安。”徐少麟似是恨不得骆人龙马上离去,于是,道:“小弟陪你们一道找店去。”人已跟着他们向外走出。 三人一同走到热闹地区,骆人龙他们住好了店,徐少麟借口退了出来,又到街上买了一大包食物和一大壶烈酒,带回破庙之内。 这时,庙内却多了一位老年之人…… 徐少麟见了那老人,欢呼一声道:“师父,你老人家来了。” 那老人也是满面笑容地道:“你刚才到那里去了?” 徐少麟道:“刚才骆大哥和罗瞎子冲了进来,把弟子为师父准备的东西都吃光了,弟子是上街去给你老买东西去的。” 随即将手中的酒菜摊好,请那老人食甩。 那老人笑道:“我吃过了,我没有多少时间停留,你现在快把‘天魔剑法’前五招练给我看看,也该传授你第六招了。”徐少麟奉命维谨的拔出打狗棍中暗藏的长剑,就在大殿之中,展开“天魔剑法”,一招一招地演练起来。 大殿之内,顿时寒芒涌现,鬼气森森,招式虽和骆人龙所练的完全相同,可是,却有一种迥然不同的气味,使人有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五招“天魔剑法”使完,徐少麟竟是面不红,气不涌,神态极为沉练,显示出相当深厚的火候。 那老人捋须含笑道:“不错!你还没有偷懒,总算未使为师失望。”於是,接着便将“天魔剑法”第六招传给了徐少麟。 那老人传完徐少麟第六招“天魔剑法”,又要徐少麟演练了二遍丐帮的武功。徐少麟练完丐帮武功之后,那老人看了只是皱眉头道:“丐帮的武功,你却是太差劲了。”徐少麟惶悚地道:“恩师,你老人家不是说徒儿拜许老儿为师,目的不在他的武功么?是以徒儿并未把心思用在丐帮武功之上。”那老人深沉地一笑道:“可是,你要当丐帮帮主,却非学好许志远的武功不可!”徐少麟摇头道:“徒儿志不在丐帮帮主。” 那老人厉声道:“为师却偏要你当上丐帮帮主!”徐少麟迷惑地道:“徒儿在许老儿门下,名列第五,入门年资既浅,年岁又小,这帮主之位,只怕落不到徒儿身上。”那老人忽然厉色尽去,哈哈一笑道:“只要你把许志远的武功练到足以装点门面,丐帮帮主之位,包在为师身上。而且,将来为师还要抬举你成为武林第一人,你的前途正光明得很艮哩!”徐少麟被说得雄心万丈,昂首扬眉道:“徒儿誓以全力以赴,决不有负恩师期望!”语声甫落,他忽又无由地叹了一声。 那老人讶然道:“麟儿,你想到什么事了,又泄气了?” 徐少麟嗫嚅地道广恩师,你老人家不是已经决定促成骆大哥为将来的武林盟主了么?”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认为他当了武林盟主,你就没了希望,是么?”一顿,沉声道: “你要知道,那只是布置你当武林盟主的一个桥梁。” 徐少麟泛起迷惑的眼色道:“徒儿愚昧,想不出其中道理,还请恩师开导。”那老人大是得意地道:“我先把武林形势分析给你听。”吸了一口长气,接道:“三堡四派妄断武林是非有年,积怨已深,这次对日月叟骆一飞的公案,不仅处置失当,而且,大失武林人心,骆人龙子荫父德,应运而起,寻仇三堡四派,名正言顺,气壮如虹,隐隐之中,已是万家积怨的寄托,以他首任武林盟主,实有收揽人心事半功倍之效。”一口气说到这里,徐少麟又已忍不住插嘴道,“既是众望所归,那武林盟主更没有徒儿的份了。”那老人含笑道:“余能成之,自能毁之,现在言之未免过÷早,你放心,为师一切包在身上就是。”徐少麟感激无比地道:“恩师这般待徒儿,徒儿粉身碎骨,都难报恩师大恩于万一。”那老人笑道:“你是我的徒儿,你当了武林盟主,为师脸上也有光彩,还要你报答什么,不过,你要记住,为师要你做的事,都是为你前途安排的,你必需认真去做,不可阳奉阴违,乱了为师的步调。” 徐少麟听得无限受用地道:“徒儿知道了,徒儿以后决不乱出主张,唯恩师之命是听。” 那老人叫徐少麟走近他身边,绽出一脸慈爱的笑容,拍了一拍他的肩头道:“你要取代骆人龙,以后便得特别注意他的言行,事无巨细,你都得好好记下,随时报与为师知道,为师才好替你筹谋。” 徐少麟连连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那老人忽然声音一低,向徐少麟作了一些指示,又问了许多话,因为二人说话声音太低,外人自是无从得悉。 那老人又勉励了徐少麟一番,才飘然而去。 徐少麟高兴的轻飘飘的,在大殿之中走来走去,被那名利之心,熏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这口蜜腹剑的老人,各位读友大约早已看出他就是是非老人了。 原来,徐少麟被三绝先生杜允中收留研练“天魔武功”不久之后,是非老人也就暗找上了他。 是非老人利用儿童心理弱点,以小恩小惠诱他拜了师,然后,就把“天魔内功”传给了他。因为“天魔内功”练习之初,功力不深,不致影响心性,又加三绝先生杜允中时时给徐少麟服用清心灵丹,是以,三绝先生杜允中竟未能察出徐少麟已经入了别人的圈套,受了别人的利用,糊里糊涂地死在徐少麟手上。 是非老人自有一套对人的手法,他心性险恶,却极少疾言厉色对人,明明支使人家去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却能甜言密语地使人自告奋勇为他卖命。 徐少麟最初年轻不懂事,自是盲目的听命与他。 后来,年岁大了,时日不久,习非成是,又加功力渐深,心性趋向,邪恶,他和是非老人也就有了臭味相投的感情,忠心不渝的成了是非老人的走狗。由于是非老人安排,徐少麟成了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的最小徒弟,又由于是非老人的示意,徐少麟成了骆人龙口头上的兄弟。 因为徐少麟年纪小,又有特殊关系,是以在红柳庄和黑煞手郑昆的吴府上,穿门入户,毫无禁忌,于是,红柳庄和黑煞手郑昆之间的大小事情,一言一行,无不落到了徐少麟眼中,也就是说,等于落到了是非老人眼中。 今后,徐少麟将要专责对付骆人龙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却说,飞鸿无影吴隐受命暗察徐少麟,真想不到马上就窥破了徐少麟的隐私,他眼见是非老人离开了破庙,便高高兴兴地现身出来,预备去向瞽目空空罗集报告所闻所见了。那知,他刚待抽身退去,蓦地,转身之际,只吓得他张口结舌,魂飞魄散,全身颤栗起来。 原来,是非老人早就站在他身后了。是非老人之能,他不是不知道,以他那点功力,不要说想逃,就是想死都由不得他了,在这情形之下,他那得不惊,那得不怕。是非老人见飞鸿无影吴隐那惊骇欲绝的样子,面上露出一片看似和霭实则阴毒无比的微笑,道:“尊驾在此站了半天,想必累了,何不到庙中坐坐,正好小徒备有酒菜,也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 飞鸿无影吴隐闯荡江湖半生,说起来也是当今江湖上盛名卓著的人物,那恐惧之心,自是极易克服,当时定了定神,朗声一笑,道:“老人家真是善心之人,过路人只好叨扰你一杯美酒了。”言罢,迈开大步,向破庙之内走了进来。 庙内徐少麟这时也已闻声走出道:“师父,是谁来了?” 说话之间,与飞鸿无影吴隐已是相遇于门口,他一见来人十分陌生,忽的剑眉一扬,伸手便向飞鸿无影抓去,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可不要怪小爷心黑手辣了。”飞鸿无影吴隐这时已是豁开了,反正自己是逃不了,拚着一死,便想趁这机会,把徐少麟毁了,以免以后骆人龙受制于他们,于是,不避不让,出指如风,向徐少麟胸前“七坎”大穴点来。 这是亡命的打法,徐少麟固然可以抓住他,但由于自已一时大意,自己一条小命也莫想留得下来。 电光石火,必然的结果,似是已不可避免。 以飞鸿无影吴隐逃无可逃的生命,去换取大有作为的徐少麟,当然,不是是非老人所能接受的,只听他叱责一声,道:“少麟不得无礼!得罪了为师的好朋友!”单掌一翻,向外轻推,发出一股无风劲力,把徐少麟托入庙内,险险救回了他一命。 飞鸿无影吴隐见舍命一击,伤不了徐少麟,以为是非老人-定要对他下毒手了,他心恐是非老人的心黑手辣,受那折磨的活罪,于是,第二个念头又在他脑中兴起了,回手一掌,疾向自己天灵盖落下,以图一死了之。 是非老人在一旁,怎会让他死得了,飞鸿无影只觉自己腕脉一紧,全身劲力顿失,是非老人已是牵住他哈哈大笑道:”朋友,你这就不是了,老夫以诚相待,你如此疑神疑鬼,那像-个江湖豪爽之人。”话声一落,便又放开了飞鸿无影的手,表示出一片真心。 飞鸿无影吴隐既知死不了,又无法逃出是非老人的掌握,只好一咬钢牙,昂首道: “老丈,你要如何对付我,直说了吧!”是非老人摇手道:“台端怎地如此想不开,老夫别无他意,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大家谈谈。”他始终一脸和颜悦色,倒把飞鸿无影吴隐弄得有点不相信自己原先对他的看法了。三杯美酒下肚,是非老人便已看出这不速之客,原来颇好杯中之物,心中暗笑道:“老夫要不能叫你自动说出实情根源,也不用再图武林霸业了。” 那知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人,笑道:“好香的酒呀!不知可容小生末座相陪否?”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落魄书生,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 是非老人心头猛震,注目凝神直向那落魄书生双睛望只见这书生目光晦暗,昏浊不明,不但与不习武功的普通人无异,而且,还显出读书用功过度的虚弱情形。是非老人暗“哼!” 一声,忖道:“你的功力明明已达反浑入明的上乘境界,还想瞒得过老夫么!”因为,以是非老人之能,在这种宁静的深夜,数十丈之内,落针可闻,而这书生的接近,他却事前毫未察觉,这书生不是功力高绝,他那会察觉不出,所以是非老人断定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是非老人心念电闪,猛然想起一人,据报就是这个样子,他乃是阴毒无比的笑面大魔头,怒在心中,脸上却更是笑得令人摸不清他的心意,只见他推座而起,连声肃容道:“欢迎欢迎!请坐!请坐!” 那落魄书生走到近前,瞧清了飞鸿无影吴隐的面貌,陡地面色-顿道:“酒鬼,原来是你,老东人正在派人四出找你还不快快回去!” 飞鸿无影吴隐虽不知道落魄书生是谁,但以他的江湖经验判断,这书生是有心为他解围,却是无可置疑的事,于是,一个错步,人便到了那书生身后,自怨自艾地道:“糟了我真把老东人交待的事弄忘了,对不起,我得先走一步了。”一抱手,闪身朝庙外逃去。是非老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便再也装不出笑脸了,暴喝一声道:“站住!你还想走么?”举手弹指,一道凌厉指风,直向飞鸿无影吴隐背心射去。 同时,徐少麟更是身形一起,手中泛起一道白光,疾向飞鸿无影吴隐飞扑去。两个人同时发动,却只见那落魄书生吓得神慌色变,手足乱舞道:“二位,这是怎么一回事?有话好好说,千万不可动刀动剑的伤了人。” 说也真怪,是非老人那高功力的一道指风,竟如泥牛入海,没有伤到飞鸿无影吴隐丝毫,而徐少麟的身形,更是倒飞而回,连变了三四次身法,才站住身形。飞鸿无影吴隐轻功卓绝,在这一拦阻之下,他早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这一来,是非老人的火气可就大了,阴森森发出一阵厉笑道:“小子,老夫正要找你,想不到你竟自行投到,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双掌一扬,猛地向那落魄书生推出一掌。 是非老人的功力何等深厚,这出手一掌,只打得那落魄书生一条身子;凌空摔出门外,连大气都未哼出一声,立即了帐。 是非老人出手震飞那落魄书生后,仰天发出,阵阵狞笑,道:“少麟,去把那小子的首级取来,让为师明天给少林、武当、崆峒三派送份礼物去。” 徐少麟飞身跃出门外,过了不久只听他在外面叫道:“师父快来,那书生的尸首,找不到了!” 是非老人一怔,道:“有这等事?”幌身出了破庙。 庙外一片漆黑,以是非老人的功力,运功逼目之下,能把十丈之内的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却硬是不见了那书生的尸体。 只在一块麻石之上,发现有用内功指力新书的两行字迹:“血影人魔不过尔尔! 独霸武林美梦,可以休矣!” 是非老人做梦都没想到,当世还有人知道他过去血影人魔的恶名,一阵错愕之后;惊怒交加的举掌虚印,把那块尺厚麻石,震成粉碎。要知,是非老人心恨那落魄书生横里插手,救走了那暗中窃听之人,出手一掌,不但掌力雄厚无匹,而且,更在掌力之中暗藏“绝灭阴手”,存心要一掌击毙对方。却不料那落魄书生竟是无伤而退,更妙的是,对方连他血影人魔的恶名都知道,这叫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怒!是非老人这些惊怒之下的举动,正好都落在徐少麟眼中,当下,他也顾不得再行搜索,飘身而回道:“师父,这是怎样一回事?”是非老人真不愧是天字第一号大魔头,马上就控制了自己情绪,苦笑道:“不用找了,落魄书生已经走了,走!你陪我找骆人龙去。”徐少麟见师父不说,也不便再问,应了一声:“是!” 于是,这一对大小二魔,便向骆人龙住宿的客店奔去,到了客,店门外,是非老人又吩咐了徐少麟一些话,带他进去,只问明了骆人龙所住的房间位置,便打发徐少麟走了,独自越屋而入。 是非老人鬼的很,却不马上与他们相见,蹑足屏息,暗暗倾听。 只听骆人龙道:“罗大哥,你说,这约会我该不该去?” 瞽目空空罗集瞽目连翻道:“这相约之人,无名无姓,鬼鬼祟祟,老瞎子认为你没有睬理的必要。” 骆人龙犹疑地道:“这留字之人,想必是有什么机密之事相告,怕泄露了身份,所以才不敢在纸条上留下自己姓名。” 是非老人正耽心那偷听他师徒谈话之人,把秘密传到骆人龙耳中,极自然的,便认为这字条一定是那人送来的了。 骆人龙他们既然谈的是这件情,他不仅没有偷听的必要,而且,非出面阻止不可,于是他退身出去,又重新带起一阵衣决飘风之声,落身窗外,表示他是刚从外面来的。其实,这全是骆人龙安排好了等他的。因为,那落魄书生就是骆人龙本人,由于已证实了徐少鳞的不可靠,却又不便立即揭开这个秘密,故不得不作出一个相应的对策。 是非老人初来之时,他就察出来了,当是非老人第二次再来时,骆人龙以对待一般江湖人物的惯用方式,扬手掮熄了房中灯火,以示逼真。 是非老人弹着窗扇道:“骆兄弟,是老夫我来了。” 骆人龙这才假装失惊地道:“呵!原来是老哥哥来了。” 房内灯火复明,骆人龙已是当门而立,请是非老人进入房内。是非老人和瞽目空空彼此间都只是心里有数,从未见过闻,这时相见之下,是非老人却不待骆人龙介绍,便先自问询道:“台端可是义助小弟的罗大侠?在下蔡功亮,尚请多多赐教。” 瞽目空空罗集惊喜地把住是非老人的臂膀,一阵摇曳道:“久仰!久仰!老瞎子总算有幸识荆了。” 二人略作寒喧,分别在骆人龙左右坐下。是非老人瞧了骆人龙,笑道:“小兄弟,恭喜你又学了不少绝学了,你是什么时候下山的?为什么不通知老哥哥一下。”骆人龙笑道: “小弟今天才下山,想不到老哥哥马上就知道了,佩服!佩服!”是非老人道:“你是从……” 骆人龙道:“小弟是随黑白双仙二位师叔祖进修武艺,二位师叔祖原就隐居在庐山五老峰。” 庐山离九江很近,他这谎话说得非常合理。 是非老人点了一点头,目光无意间落到桌上那张纸片上,因为那纸片是正面放的,纸上的字句,当然,完全落入了是非老人眼中,是非老人怪声念道:“有事相告,请明日三更,移玉城外仙人渚一晤。” 是非老人一连念了二遍,皱起眉头道:“这是谁留的?他约的是谁?” 骆人龙苦笑道:“小弟也弄不清,我刚才正和罗大哥商量,应否赴约,现在好了,请老哥哥给小弟出一个主意。” 是非老人不加思索地道:“不理他!” 骆人龙道:“不知老哥哥这不理他的理由何在?” 是非老人道:“我们没有时间理他。” 骆人龙道:“费不了多少时间呀!”是非老人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哩,你怎知费不了多少时间?须知,我们现在连一天时间都不能浪费哩。” 骆人龙微讶道:“这话怎讲?” 是非老人道:“你知不知道?少林、武当、崆峒已出面为三堡四派说和,并且,订期于下个月在嵩山少林寺举行一次联谊会谈……” 话未了,骆人龙便大惊截口道:“有这等事!那可不能让他们把这会开成了,我们得赶快设法阻止他们。” 是非老人笑道:“你还有没有时间去找那莫名其妙的麻烦?” 骆人龙惶悚地道:“老哥哥,不要调侃了,小弟现在只耽心三堡四派会恢复当初的友情。”是非老人哈哈大笑道:“这个老夫早有万全之计,小兄弟不用耽心。”骆人龙道: “老哥哥是不是计划沿途阻击三堡四派与会之人,使他们到不了嵩山?”是非老人瞧了瞽目空空罗集一眼,摇头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瞽目空空罗集见是非老人故作神秘,站起来一笑道:“事关骆小弟复仇成败,谨防隔墙有耳,在下给你们守护去,二位好好地谈谈吧!”便欲避嫌,向房外走去。是非老人搁住瞽目空空罗集道:“罗大侠过去帮了我们不少忙,乃是自己人,请不要见外,快坐下一同商谈如何?” 瞽目空空罗集见是非老人这样说法,也就坐回原处。 骆人龙笑向是非老人道:“依老哥哥之见呢?” 是非老人缓缓地道:“分途阻击,不但费神费事,而且也分散了我们的力量,依老夫愚见,不如张网以待,一网打尽各大门派掌门人,如此不但小兄弟你报了大仇,而且,天下武林也就尽在小兄弟手中了。”骆人龙心领神会地点头道:“小弟知道老哥哥的意思了!”接着剑眉一蹙,道:“对方加上少林、武当、崆峒三派之人,我们的力量够了么?” 是非老人笑道:“这个老夫自有安排,小兄弟只管放心。” 瞽目空空罗集也道:“各大门派掌门人齐集少林,并不是说各大门派酌全部力量都集中在一起,至多不过是随带几个首要人物参加而已,因方,他们不能放弃自己的家不管呀!” 骆人龙心头一宽道:“小弟这就放心了。” 是非老人忽又问骆人龙道:“小兄弟,你对你自己的行动有准备没有?”骆人龙道: “小弟听老哥哥的吩咐。” 是非老人笑道:“你现在有两种身份:铁钰是三堡四派之友,骆人龙是三堡四派之敌,不论以哪一种身份前往,各有利弊,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本意。” 骆人龙自从知道徐少麟是是非老人的传人后,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过,更有着难于处理的感情,沉思了片刻,道:“小弟认为还是以三堡四派友人的身份参加为宜。”他这样决定是为了避免徐少麟跟在他身边,做他的手脚。 是非老人毫不疑讶地笑道:“老夫早就猜中了你的心事了。” 骆人龙道:“我不相信?” 是非老人道:“要没有舒家那小妞儿,我就会作相反地猜测了。” 这当然不是骆人龙真正的理由,但骆人龙却不得不装出被他猜中了的那种忸怩神情,否认道:“岂有此理!毫无根据!”是非老人站起来,一掌搭在骆人龙肩上,哈哈大笑,道: “为了小兄弟将来闺房之乐,老哥哥可得用一番心思,特别保全你那准岳丈,免得伤了将来盟主的泰山大人,哈!哈!哈哈!” 笑声一落,人便穿窗而出,远远的还送来二句话道:“明晚的约会,老哥哥代你赴了。” 停了片刻,骆人龙长吁-声,道:“暂时算是瞒过他了,但明晚的约会该不该应付他一下呢?”瞽目空空罗集摇头道:“我着不必,让他疑神疑鬼去空着急好了!”骆人龙提出心中一个顾虑道:“落魄书生每次出现的地方,都与小弟所在的地方互相关连,次数多了,只怕那是非老人会生出疑心的。” 瞽目空空罗集点头道:“你顾虑得甚是,除非你以后不再以那落魄书生的面目出现,否则,你非冒这个险不可。” 骆人龙蹙眉苦思了半天,忽然,展颜一笑道:“有了办法了。”瞽目空空罗集也是精神一振道:“有了什么办法?” 骆人龙在瞽目空空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些话,只喜得瞽目空空点头不止。第二天,骆人龙和瞽目空空离开了九江。 目的地,是落星堡。 同时,飞鸿无影吴隐也在江湖上失了踪,他并未被是非老人抓到,而是,也躲到落星堡去了。 实际的情形是,飞鸿无影吴隐到落星堡代替了装病的七堡主田七,让七堡主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却化装成了骆人龙,而骆人龙,则放心的以落魄书生的身份,准备和是非老人周旋—— 第十六章 狡焉思逞 骆人龙以落魄书生文止戈的身份,乘着少林之会尚未届临之前,正值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大肆活动,专门找是非老人手下的麻烦。 他这种做法,是基于两点理由厂 其一、志在削减是非老人私植的实力。 其二、暗含扰乱性质,使是非老人不得不为了对付他,而分出一部分心人力,造成各大门派顺利完成妥善的准备与安排。 这天,骆人龙踏着漾漾的夜色,掠过舜耕山山麓边的一一座小村庄。 蓦地,其见前面闪出两条汉子,阻住他道:“朋友,对不起!请你改道而行。” 骆人龙打量了这两条汉子一眼,只见他们一身花子打扮,明明是丐帮中人物,当下不由暗忖道:“莫非丐帮在前面村落之中,有甚么要紧之事?” 丐帮江湖声誉不恶,这次也未卷入骆案是非之中,因此,骆人龙便不好意思硬行闯入,拱手笑道:“多谢指教!”人便转身,离开了那两个汉子,但是当他走了不到半箭地远近,他又忽然站了下来,起念道:“我何不暗中掩去看看。”好奇之念一生,便忽又展开身形,从斜刺里,向那村落掩去。村落正中央,有一座辉煌的大屋子,屋内大厅上坐满了七八十个老年花子,但却静得象无人似的。 骆人龙暗中守候了不少时候,仍不见有任何一人开口说话。 正猜疑伺,忽然听得大厅后面一阵辩论之声,隐隐传来。 骆人龙毫不犹豫地循着声音来处,翻墙越垣,寻了进去。 后来,发现在一间静室之内,有六个老年花子正各持己见地议论纷纷。 骆人龙藏好身形,屏息听去。 这才知道六个老年花子,就是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和丐帮五大长老:仁丐向志仁,义丐朱尊义,礼丐王好礼,智丐陈养智,信丐史培信。 他们议论的主题,正是针对这次少林之会,丐帮应采取的态度。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默坐当中,一言不发,专心听着正反两方的意见。 丐帮五老之中,仁、礼、信三丐帮助少林、武当、崆峒二派,化解三堡四派的嫌怨。 只有义丐和智丐主张暗助骆人龙,与金风叟他们联成一起,没有中立份子,显见这次武林风潮,丐帮也决心参与其事了。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见双方意见,各有一套理由,纵是说到明天,只怕谁也说不服对方,现在,该是他帮主一言而决的时候了。 于是他扫视了五位长老一眼,喟叹一声,道:“五位长老其实用不着再争论了,因用本帮的立场早就非常明显了。” 五老五丐齐齐转头,目光都集中在他脸上,等着他更明白地说出他的意思。 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接着微微一笑道:“徐少麟早就在金风叟左右,这不等于说明了本帮对这事件的立场。” 五老五丐齐声道:“帮主明智之举,弟子等放弃个人成见,遵行不渝。” 要知丐帮组织,虽以五老为辅,但帮主却有绝对的权威,五老有建议权,帮主更有不采纳任何建议的决定权。 所以,只要帮主一言,大家就没有自己的意见了。 当然,这只是就帮规而论,但在没有特殊原因时,帮主也很少不尊重长老们的意见的。 就以许帮主这次的决定来说,还不是等于采用义、智二长老的意见? 铁臂神鹰许志远离座站立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去,把这决定告诉舵弟兄们了!”举步率先向房外走去。 “许帮主缓行一步,老夫有事相商。” 房外迎面走进二人,前面一位正是那大魔头是非老人,他身后跟着的则是许志远的关门弟子徐少麟。 铁臂神鹰许志远虎步一收,望着是非老人道:“尊驾是淮?恕本座不敢相认。” 是非老人打了一个哈哈广回顾徐少麟道:“少麟,你替老夫回答令师的话吧!” 徐少麟闪身走到铁臂神鹰许志远面前,单膝一屈道:“弟子叩见恩师。” 铁臂神鹰许志远挥袖命徐少麟站起,指着是非老人道:“这位朋友到底是谁?” 徐少麟道:“他老人家乃是骆人龙大哥的口盟大哥……” 许臂神鹰许志远眉头一皱,忖道:“这孩子是怎样说话的?你自己是骆少侠的口盟兄弟,骆少侠的口盟大哥,何尝不就是你的兄弟辈,何以对他称呼的口气,竟似小了一辈?” 因为心里觉得徐少麟太欠思量,口中就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徐少麟被铁臂神鹰许志远这声轻哼,弄得顿了一顿,语气变得嚅嗫地道:“他老人家更是弟子启蒙恩师!人称是非老人,姓蔡,上字功,下字亮。” 铁臂神鹰许志远大吃一惊,一愕然道:“你原来已是另有师傅之人?” 要知按江湖规矩,叛师别投,那当事弟子固是被人瞧不起,但妄自收留他的人,在道理上,也有失察之过。如今当着徐少麟的启蒙师父,不问其来意如何,铁臂神鹰许志远身为一帮之主,这个处境,也就相当的尴尬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朗声大笑道:“许帮主不必把麟儿年轻不懂事的小过失放在心上,老夫之来,不是和你争徒儿的!哈!哈!哈哈!” 是非老人这么江湖落槛,铁臂神鹰许志远当着是非老人的面,也不好拿徐少麟怎样办,如果真要以欺师之罪处罚徐少麟,倒显得自己的气度比不上人家。他乃是一帮之主,自然不 能在任何人面前稍失身份,当时,只有还一阵朗笑道:“蔡兄当真不怪小弟抢了你的好徒儿 么?” 是非老人连连摇头道:“我蔡功亮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帮主尽可放心,如果帮主不信,小弟可以马上按照江湖规矩,将少麟转托帮主培植。”转托师门,如果是善意相让,这种情形,在江湖上说起来,倒是十分体面之事,尤其第二个师父,更有光彩。 是非老人有意戏弄铁臂神鹰许志远,而图遂行自己的阴谋,所以先给他一点甜头,让他高兴高兴。如果真这样做,铁臂神鹰许志远因疏忽而失去的面子,便完全挽回过来了。 铁臂神鹰许志远只觉是非老人通情达理,豪爽易交,心感之余,只乐得哈哈大笑,道: “蔡兄如此高义,今后你就是丐帮的上宾了。” 是非老人做作到底,忽将面色一整,吩咐徐少麟道:“麟儿,过来!向帮主跪下,老夫有话说。” 徐少麟剑眉扬了一扬,心里乐滋滋的,但装出一付惶恐的样子,翻身拜倒铁臂神鹰许志远脚前。’ 是非老人蔡功亮先向铁臂神鹰许志远长揖正声道:“小弟蔡功亮谨’以十二万分诚意,将小徒徐少麟转入帮主门下,如蒙收留,小弟不胜感激之至。” 铁臂神鹰许志远也是长揖为礼,道:“蔡兄以徒相托,小弟敢不遵命。” 继之,铁臂神鹰许志远又朗声道:“本帮主想收徐少麟为第五徒,请五位长老公证。” 丐帮五老齐齐抱拳道:“我等为证,徐少麟为本帮帮主第五徒。” 徐少麟以大礼参拜铁臂神鹰许志远谢了师恩,又拜了丐帮五老。 一个简简单单的转徒仪式,就这样完成了。 这时,铁臂神鹰许志远想起大厅上数十位待命的弟子,相候已久,于是,向是非老人歉疚地道:“帮中弟子在大厅上相候已久,请蔡兄稍坐,小弟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奉陪。”五老五丐左右一分,铁臂神鹰许志远举步欲行。 是非老人双手虚阻道:“帮主请缓行一步,小弟还有一件公事,请帮主裁决。” 铁臂神鹰许志远笑道:“本帮已经决定站在骆少侠÷边,不烦蔡兄再作说客了。” 是非老人拱手相谢道:“小弟代表骆小兄弟多谢帮主盛情,不过……?”故意一顿,使铁臂神鹰许志远心中自生疑问,不得不停下来,问道:“蔡兄还有什么指教?” 是非老人笑道:“这是骆少侠一个幼稚的主意,真要说出来,却是难以出口。” 铁臂神鹰许志远道:“蔡兄有话但说无妨,小弟虽与骆少侠缘悭一面,然以我与他父亲骆一飞过去的交情,难道还顾忌甚么?” 是非老人故意吞吞吐吐说道:“骆少侠有意在嵩山之会,报那大仇之后,主盟天下武林,特命小弟先容,到时尚请帮主全力声援。” 铁臂神鹰许志远浓眉一蹙,暗忖道:“这怎么可能呢?能报复得了杀父之仇,已是万幸,仇还没有报,就想当起武林盟主来,真是可笑!可笑!”一阵沉吟,当时没有回答是非老人的话。 暗中的骆人龙,却是毛骨悚然,不知这魔头假借他的名义,做了多少令人发指的恶事?,铁臂神鹰许志远的不答话,早在是非老人意中,是非老人也根本没有要他表示意见的意思。 这时是非老人发出一种异样的笑声道:“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我们都老了!” 铁臂神鹰许志远还是没有答腔,他何等经验阅历之人,开始意识到,这是非老人一定有惊人之语,即将出口了。 是非老人果然又摇了一阵头道:‘;荒唐!荒唐!真荒唐!骆少侠还有一点意见要小弟转告帮主。” 铁臂神鹰许志远不得不说话地道:“他还有甚么奇妙的想法?” 是非老人道:“骆少侠意欲以将来盟主的身份,保举令徒徐少侠替帮主代劳,接掌帮务。” 铁臂神鹰许志远瞪目道:“这真是骆人龙那小子说的?” 是非老人双手一摊,轻松地道:“令徒亲耳所闻,许兄如果不信,可以问他。” 铁臂神鹰许志远气得仰天大笑了一阵,喝声道:“向长老替本座拿下这逆徒!” 仁丐向志仁闻声出手,右臂一探,抓向徐少麟肩头道:“逆徒,还不束手受擒,听候帮规处分。” 徐少麟与是非老人早有默契,心中有备,身形微闪,退了一步,是非老人却以使人不可想象的速度,站到徐少麟的位置上。 仁丐向志仁出手一击,正落在是非老人肩头上,是非老人瞧着他一笑道:“你抓错人哩!” 仁丐向志仁只觉自己抓在是非老人肩上的五指,有如抓着一团面筋,入手满握,软绵绵的,一点力量也用不上。 是非老人那一句“你抓错人哩!”羞得他缩手不迭,可是,他那里还缩得回手来,五个指头竟被那软绵绵的面筋死死的吸住,摆脱不开! 丐帮五老功力不弱,仁丐向志仁五老之首,在丐帮中,一身成就除了帮主以外,就数他深厚。 这时,虽惊慑于是非老人的功力出神入化,却是临危不乱,右手抽不回来,左手却有运用的自由,骈指如戟,‘巧托洪云”,向是非老人腰部截去。 是非老人轻喝一声,道:“不知进退的东西,米粒之珠,也想在老夫面前放光,滚开!” 肩头微震,大袖轻拂,丐帮五老之首的仁丐向志仁,便被震得平飞出去,倒在墙角,踣地不起。 敢情,是非老人暗中还点了他的穴道。 此举,当然惹得铁臂神鹰许志远大怒,道:“姓蔡的,今天有你就没有丐帮了!”接着一声令下道:“布五行阵,本座领木位。” 是非老人嘴角含着阴笑,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任由他们把他和徐少麟围在五行阵中,然后,面色一正,道:“许兄,你们丐帮人物讲不讲理?”打了丐帮的人还说丐帮不讲理,这话也只有是非老人说得出。 铁臂神鹰许志远见五行阵已把是非老人围住,迟早都不怕他逃上天去,但以他丐帮帮主之尊,却不能落气个不讲理的罪名,冷冷地道:“本帮哪里不讲理了?” 是非老人一指徐少麟道:“请问许帮主,你有甚么理由要把徐少侠绳之以贵帮大法?” 铁臂神鹰许志远沉声道:“本座处置本帮弟子,有何不当?” 是非老人嗤笑道:“事有先后,物有本末,不知徐少侠犯了哪一条帮规?” 铁臂神鹰许志远大声道:“徐少麟怂恿外人,忘图帮主之位,罪该乱刀分尸而死。” 是非老人冷笑了两声,道:“老夫现在向帮主建议,请帮主将帮主大位让给义丐朱尊义兄,许帮主是否也将处死义丐朱尊义兄?” 是非老人词锋犀利,只这一问,便问得铁臂神鹰许志远无词以答。 是非老人不屑地哼声道:“骆少侠的建议当与不当,那骆少侠的事,与徐少侠何尤?帮主这等是非不分,迁怒于人的行为,老夫见了颇为冷齿。” 铁臂神鹰许志远被臊得老脸通红,一摆手道:“本座多承指教,请蔡大侠带着徐少侠走吧!” 是非老人道:“徐少侠现在是许帮主的正式弟子了,他既然没有触犯帮规,只怕你也没有理由把他逐出门墙。”一套歪理!咄咄逼人,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和四位列阵长老一脸惨然之色,知道遇上了难惹难缠的人物了。 是非老人仰头看看屋顶,又道:“贵帮的五行阵既然摆来了,就这样撤回,你们可以不顾面子,老夫却不甘受辱,现在有条件的情形之下,领教!领教!” 铁臂神鹰许志远只气得怒火贯目,忿然道:“你有甚么件,提出来吧!” 是非老人双掌一扬道:“老夫就以这双肉掌领教领教你们丐帮威震武林的五行阵,如果老夫败了,不但徐少侠任由你们处置,就是老夫也将这条老命一并奉送。”顿了一顿,掠目一视丐帮帮主等五人,又道:“万一老夫侥幸获胜,突出了贵帮五行阵,老夫也没有别的条件,只希望你们接受骆少侠的建议,奉徐少侠为丐帮新帮主,共为将来的武林盟主效力。” 是非老人刚才对付仁丐向志仁的那一手,虽然震慑了丐帮帮主和四老,但是以丐帮五行阵的威势,铁臂神鹰许志远就不相信,困不住他。 如果真的困不住他,丐帮也就不足在江湖上叫字号了,而且自己以及五丐老除了一死以谢历代祖师而外,也就没有颜面再活下去了。 铁臂神鹰许志远沉思有顷,徵询四老道:“四位长老有何异议?” 四位列阵长老齐声道:“弟子以帮主之命是听。” 铁臂神鹰许志远沉声道:“本帮如果答应了,生死荣辱,都在此一战。” 智丐陈尚智道:“我们有不答应的理由吗?弟子们有死而已。” 铁臂神鹰许志远正色向是非老人道:“本座代表本帮上下,接受你的条件!” 是非老人不在乎地道:“就在这斗室之内?” 铁臂神鹰许志远道:“本帮五行阵屋外候教!” 带同四位长老出了静室,就在屋外一小片空地上,占了五行方位。 是非老人和徐少麟-同跟出,是非老人要徐少麟站到一边,道:“这是老夫与贵帮的赌局,少侠不必入阵,你等着做帮主吧!”昂首阔步,一人走入五行阵内,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道:“你们的五行阵可以发动了,事完之后,老夫还要赶回去把这好消息报告骆小兄弟哩!” 铁臂神鹰许志远钢牙猛咬,喝声道:“本帮荣辱在此一举,四位长老……” “喂!你们是在做戏?还是在比武?为甚么这样-哕,小生实在等得不耐烦了。” 从暗影之中,走出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落魄书生。 是非老人巨目一瞪,凶芒暴射道:“好!你这是第三次和老夫作对了!” 骆人龙摇头晃脑笑道:“依小生的记忆,这该是第四次了。” 是非老人一怔,道:“第四次?” 骆人龙点头笑道:“本侠行道江湖,既不好大喜功,也不隐瞒事实,九宫山逃脱了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之事,不知你接到了报告没有?哈!哈!那笔账也应该记在区区文止戈身上,不知尊驾以为然否?” 是非老人狞笑道:“你倒是坦白得很,等下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好了!” 骆人龙长揖到地道:“多谢你血影人魔的大恩!”他这是有意泄是非老人的底,用来提高丐帮帮主等人的警觉! 血影人魔肆虐于数十年前,江湖人物谈虎色变,他的凶名,至今不衰,铁臂神鹰许志远出生也晚,虽没有见过血影人魔其人,对于他的为人却不生疏,他们听了骆人龙的话,不由都吓得变了颜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非老人“嘿嘿”厉笑道:“你对老夫倒是知道得很多!”骆人龙道:“只可惜知道你底细的人太少了!” 是非老人阴阴接口道:“同时也太迟了!”目光四掠,嘴上的阴笑更浓了。 骆人龙忽然大喝一声:“许帮主撤阵,老魔头要出手了!” 骆人龙身形电闪,晃身抢入五行阵内,与是非老人迎面而立,对目相视,脸上神情一片肃穆。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眼见这落魄书生,晃身入阵身法:高明到不可想象的程度,知道来了隐世绝顶高人,当时心无二念,直觉得依照骆人龙的话,挥手招呼四长老,喝声道: “撤阵!” 说罢,向四长老作了一个暗示,退到一边,监视住了徐少麟。 骆人龙晃身抢入丐帮五行阵内,其目的在制止是非老人突然发难,以免丐帮帮主和四位长老在狡不及防之下,为是非老人所乘。 他虽然承受了长恨生克制是非老人的绝学,但深知是非老人功力深厚,远远超过自己,丝毫不敢大意,暗中提聚真气,摆开一式“巧合阴阳”,严阵以待。 是非老人见骆人龙又来破坏他的大事,心中那种恼恨之情,自是不可言喻,脸上布满了毒恶的狞笑。 但是,当骆人龙拉开那“巧合阴阳”的架式后,他脸上的狞笑,却渐渐被迷惑之色代替了。 继之,那迷惑之色,又被一种惊悸的表情取代了。 骆人龙这一招“巧合阴阳”在任何人眼中,都不出奇,挟一句话说,简直是一个平凡极了的招式。 可是,偏偏在这绝顶大魔头眼中,被如此重视,宁非怪事。 不,一点也不怪! 因为,他这招“巧合阴阳”,乍看固然与太极门中的“巧合阴阳”无甚分别,但是在是非 老人看来却完全不同,问题就出在骆人龙左手那小指上。 一般“巧合阴阳”的左掌,都是五指并拢微曲,掌心向下。 而骆人龙左手五指,只并拢了四指,却翘起无名小指,有如一柱擎天般,就这个,使得是非老人骇然变色。 这一招“巧合阴阳”,给他的印象太了。 他为了这一招,被长恨生所制,蹉跎了大半生的岁月,几至一事无成,抱恨终天。 如今,再见到这招怪异的“巧合阴阳”,出现在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书生身上,怎不叫他神惊色变。 骆人龙神凝内蕴,态度安祥,对着是非老人默然含笑,当时一阵恻恻阴笑道:“你要死,还不容易得很! 身形横步游走,围着骆人龙走了一圈。 骆人龙这时有如一尊石像,竟是纹风不动,当是非老人转到他身前时,也毫不作理会,视如未见。 这种情形,真使一旁冷眼观战的丐帮帮主等人冷汗直冒,生怕是非老人在转到他背后时,蓦地出手,那就有死无生了。 可是,这是非老人却也奇怪得很,竟不在他背后出手,一直转完一圈,转到他正面才厉笑一声道:“小子!看掌!” 他这出掌的方式更怪,既不是平胸推出,也不是迎面劈下,乃是拦腰横切而出。 骆人龙丝毫无动于衷,仍然视如不见,静立如山,纹风不动,更没有避让还手之意。 丐帮帮主等人暗呼:糟了! 讵料,是非老人的掌势,将要接触到骆人龙的腰际时,只见是非老人倏地收掌,斜身退出了一丈远。 脸上神色一阵青白,胸腹之间更是起伏不定。 骆人龙瞧着他,晒笑一声,道:“你为什么手下留情了?” 是非老人闷不答腔,又围着骆人龙游走起来,走到他正面,又是开声出掌,原招不变的扫了出去。 怪的是,在同样情形之下,又缩掌倒飞退了出去。 如是,三进三退。 是非老人的脸色变得铁青,已是色厉内荏了。 骆人龙含笑如故,可是,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这种打法,大出丐帮帮主等人意料之外,看不出其中奥妙。 他们哪里知道,这时的骆人龙和是非老人已是惊险无比的,在生死线上来回散步了数次了。 要知,是非老人功力深厚,超出骆人龙太多,由于这种根本因素,是非老人虽说受制于骆人龙的奇学,但真要舍命相拚起来,其胜败之数,各占其半。 数次相接之下,骆人龙发现了这一点,是非老人更是看得非常明白。 是非老人何等老魔头,这种没有把握的仗,他岂会孤注一掷,是以屡屡下不了硬拚的决心,一到生死边缘,就又徘徊退却了。他尽有制这落魄书生于死地的办法,但却觉得无须冒这生死大险。 骆人龙这时心中也正思量盘算道:“只恨我功力不足,难以发挥制魔绝学,今天要像长恨生老前辈般制住他,那是万无可能,最多做到两败俱伤,同归于尽而已。可是,这样一来,我的大仇虽说是报了,但严父的冤屈终不能当众洗刷清楚,那么这个仇将报得有点莫名其妙,我的死,也就死得太没有价值了,看来,我今天还不能走极端,只有放过他,等到大会上,在天下英雄之前,再作并骨之战了。”想到此处,便打算给是非老人一个台阶,让他好好离开算了。.正当骆人龙意’念初定,尚来不及表示的时候,是非老人已是脸色一缓,根本就不要骆人龙给他甚么台阶,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道:“老夫承认你文大侠是我江湖上的唯一对手,所谓‘惺惺相惜’,老夫交了你这个朋友,卖你一个面子,放过丐帮一遭。” 随之向徐少麟喝声,道:“少麟,我们不要这丐帮的帮主了,跟我走!” 骆人龙这时也不过份给他难堪,点头道:“你我心中各自有数,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希望你下次不要碰到本侠,那时就莫怪我没有容人之量了。” 说着,转头对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道:“许帮主,你不会怪小生如此处置吧?”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既然知道了是非老人就是数十年前,不可一世的大魔头,莫说丐帮惹不起他,只怕除了当面这位文大侠,武林中再也无人惹得起他。 如今,文大侠给他一个天大的面子,他还有什么话说。何况,他这时对骆人龙解危救难之德,已是铭感五中,极是崇敬,知他必有用心。当下,抱拳答道:“悉听大侠吩咐!” 说罢,正色对徐少麟道:“从现在起,本座慎重宣布,你已被逐出本帮,不再是本帮弟子,希望你好自为之。” 徐少麟昂首扬目,冷笑道:“我要不是为了我们骆大哥,谁耐烦当你们的花子头,我看你少在本侠面前充人物了!”言罢,大步向是非老人身前走去。 丐帮四老勃然变色,欲待阻止徐少麟离去,却被铁臂鹰许志远挥手止住,道:“徐少侠已非本帮弟子,尔等不得无礼。” 丐帮四老神色一暗,应了一声:“是!”他们知道,今天哪有他们叫字号的余地,只有任由徐少麟冷笑连连的走到是非老人身边。 是非老人就像没事人一般,拱了拱手,道:“打扰!打扰!”带着徐少侠顿足飞身而去。 他这故作大方的态度,令人对他的阴险狠毒,有了更多的认识。 众人目送是非老人离去后,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及四位丐帮长老,便一齐向骆人龙围了过来,千感万谢的把骆人龙拥入室内。 这时,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才有时间去看仁丐向志仁的伤势。 仁丐向志仁的伤势并不太重,只是那被是非老人所制的穴道,铁臂神鹰许志远用了各种手法,都徒劳无功,解之不开,脸上已是心惊得变了颜色。 骆人龙朗然一笑道:“帮主宽心,他这天魔制穴手法,尚难不倒小生。” 说着便起身向仁丐向志仁走去。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闪身让开,以惊佩的眼光?瞧着骆人龙仅只在仁丐向志仁“气户”穴上,屈指一弹,仁丐向志仁便直腰站了起来。 他神智初复,形色间不免略现呆滞。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关心地道:“向长老,如何了?” 仁丐向志仁恭声道:“弟子伤势不重,略作调息即可复原,只是弟子无能,有辱本帮威誉,请帮主赐罚,以正帮规。”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凄然一笑,道:“长老何罪之有,今日要不是文大侠仗义出手,我们丐帮弟子,永沦魔掌了!” 仁丐向志仁讶然道:“那老魔头是谁?竟有这般厉害,难道连我们的五行阵也敌不过他?”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把刚才发生的事,向仁丐向志仁约略说了几句,道:“今日事出非常,我们原来决定声援骆人龙之议,似有从长计议的必要了,朱长老请即传命堂上待命弟子,暂行解散,候命集合。” 义丐朱尊义领命退了出去。 这里骆人龙刚被许帮主请回原座坐好,话还没有说得两句,便见义丐朱尊义脸色败坏的急步赶回道:“启禀帮主,本帮弟子全被那老魔头制住了。”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惨然向骆人龙道:“本帮一败涂地,仍请大侠施援手。” 骆人龙起身道:“帮主请稍待,小生随朱长老去去就回。”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对骆人龙心感无比,那能随便让一位长老相陪他,失了丐帮敬客之道,连忙道:“大侠请,我们大家都出去看看!”亲自引路,陪同骆人龙到了大堂之上。 只见,满堂丐帮弟子排坐井然,竟和骆人龙进来时的样子完全相同。 骆人龙这才知道,是非老人比他来得还早,自己一时疏忽,竟是不察,不由暗凛不已。 骆人龙说了一声:“现丑了!” 身形微飘,便落于丐帮弟子群中,只见他身如行云流水般,出手如风,简直快得令人不可思议,那六七十个人的穴道,竟不差先后的被解开,同时醒了过来。 大家还弄不清是怎样一回事,正错愕之间,蓦地,从外院传进一声“阿弥陀佛”道: “少林枯禅求见丐帮许帮主!”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怔道:“枯禅禅师乃是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以下的首席长老,他亲自来访,本座理当出迎。” 于是,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与骆人龙并肩而行,丐帮五老随行于后,迎了出去。 少林枯禅禅师极为尊重丐帮,身后带着少林四小金刚,伫候外阶下。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见了,回顾骆人龙道:“少林高僧最是守礼,老夫不能慢待他们,要先行一步了。”言罢,已是抢步迎了过去。 骆人龙也是暗中敬佩枯禅禅师这份雍和的气度,处处不失身份,处处令人起敬,所以,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方目一愕,已见枯禅禅师一招手,带着身后四小金刚,急步抢到骆 人龙身前,合什朗声,道:“少林枯禅率门下弟子参见盟主文大侠!” 骆人龙拱手还礼,含笑道:“枯禅如此多礼,小生愧不敢当。” 这些对话,只把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和丐帮五老看得莫名其妙,楞在当地,作声不得? 还是少林枯禅禅师看出了丐帮帮主和五老的尴尬神色,朗朗一笑,道:“各位大约还不知道文大侠的身份来历吧?”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迷茫地道:“文大侠刚才挽救了本帮覆帮之危,接着一连串事情下来,志远失礼,还未来得及请教文大侠,想不到禅师佛驾又来了。” 少林枯禅禅师道:“可是是非老人那魔头来过了?”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苦笑道:“禅师法眼如炬,本帮险险毁在那老魔头手中。” 少林枯禅禅师这才笑笑地介绍骆人龙道:“本派与武当、崆峒二派掌门人,也险险落在是非老人算中,也是文大侠出面解围,才得幸免于难,是以本派与武当、崆峒二派已奉文大 侠主盟对付那是非老人。”他因不知三堡四派也已尊奉骆人龙为盟主之事,是以,只提到了他们三派。 其实,他不但不知三堡四派对骆人龙的误会已经化解了,同时,他也不知道这文正戈就是骆人龙这是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因时机未到,未曾告诉他之故。 少林掌门人一代高僧,做事极为慎重,虽了解枯禅禅师的可靠,却不敢以私误公将全情预先告诉他,以防万一。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由于向知是非老人和骆人龙所共知的同伙,经过这次事件,对骆人龙哪里还有好感,原就不想支持他了。不过,他因念着过去与日月叟骆一飞的私交情感,可也不愿站到少林、武当、崆峒一边,去与骆人龙作对,只准备严守中立,不过问这次是非。几曾想到,这个拯救他们丐帮的文大侠,就是少林、武当、崆峒奉为盟主之人,这可叫他有点作难了。 他一时之间,无从抉择,也不能表明自己态度,只好打了两个哈哈,向骆人龙长揖道: “失敬了!失敬了!请!请!我们屋内详谈。” 枯禅禅师笑了一笑,没说什么,便被丐帮众人请进了后进帮主静室。 少林四小金刚留在外面客厅,自有丐帮弟子招待不提。 却说,骆人龙和少林枯禅禅师被丐帮请回静室,由于骆人龙乃是少林武当崆峒三派共同尊奉的盟主,所以还是坐了首位,枯禅禅师则坐了次位。 丐帮帮主与日月叟骆一飞道义之交,绝口避谈盟主之事,只询问枯禅禅师道:“禅师佛驾降临,不知有何见教?” 枯禅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老衲奉了掌门师兄之命,前来邀请帮主参加本派与武当、崆峒会同约集的调解大会。”顿了一顿,望了骆人龙一眼,笑道:“万望帮主以武林安危为重,惠允光临。”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脸作难之色,沉吟了半天,未曾答话。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想了半天,忽然摇头道:“请禅帅复掌门上人,本帮不拟介入这次是非之争。” 枯禅禅师一愕道:“帮主,帮主……”他原想指摘许志远不明江湖大义,但因他乃是有道高僧,修养火候极深,话到口边,又强行忍了回去,转脸向骆人龙望去。 骆人龙笑了笑道:“许帮主一代大侠,所见必有所由,请禅师回告上人,此议作罢算了。”一点也不使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为难。 如果骆人龙顺着枯禅禅师的口风,说一句促驾的话,只怕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纵是作难,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做梦也想不到骆人龙的态度,会是这般超然坦荡,一种自愧的心理,油然而生,当时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向骆人龙苦笑道:“大侠高义,老朽感激不尽,将木之人别有苦衷,尚请大侠赐谅,但大侠拯危之恩本帮不可不报,武林是非之念不可不存,请大侠稍待片刻,老朽必有以自处。”也不知他这时心理兴起了一个甚么念头? 骆人龙与少林枯禅禅师还在捉摸拟测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的话意,只见铁臂神鹰许志远已神色一肃,向仁丐向志仁道:“传各弟子大堂集合,本座有话宣布。” 仁丐向志仁去了之后,丐帮帮主又向义丐朱尊义传命道:“朱长老,请你去布设祖师神座,另设两个贵宾观礼席。” 设神座,设贵宾席这是干什么?义丐朱尊义一阵犹疑,叫了一声:“帮主,请帮主三思而行!弟子……”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挥手截’口道:“朱长老不必多言,速去准备!” 义丐朱尊义无可奈何,缓步走出房去,从他神情上看去,谁都看得出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其他三位长老,亦莫不以一种求助的眼光投向骆人龙和少林枯禅禅师。骆人龙和枯禅禅师虽不是丐帮中人,不能确切猜出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也看出许志远有着非常的举动了。 枯禅禅师和骆人龙对望一眼,都有了过问的意思,又都不知如何开口,显得有些尴尬。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又吩咐三位长老道:“取法器侍候!” 礼、智,信三丐三老倏地神色大变,似是欲作阻谏,-但见铁臂神鹰许志远神色庄厉,凛不可犯,又怕在外人之前,触怒了帮主,对丐帮声誉有碍,只好同声一叹,退了出去。 现在,房中只剩下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少林枯禅禅师和化装易名为文止戈的骆人龙三人了。 骆人龙和枯禅禅师满头纳闷,可是身为贵宾,又非知己之交,像这种人家门户中事,实有插不上嘴的禁忌,空白看着情形不对,一时也莫可奈何。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脸肃穆,大有凛然不可进言之势。 此举,正是他用来婉拒枯禅禅师和骆人龙插手的法宝,如果,他不这样,枯禅禅师和骆人龙真要追询起来,他也是极难应付的。 对骆人龙和枯禅禅师有利的时机,一溜就过去了,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去取法器的礼、智、信三丐三位长老,已是各捧一物,走进房来。‘礼丐王长老好礼,手中捧的是一件不大打眼的百补大袍。 智丐陈长老养智,手中捧的是一根尺来长的红漆短棍,两端里以黄绫。信丐史长老培信,手中捧着一只锦盒,盒内所装何物,却是看不出来。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严肃的向三位长老手中所捧的法器叩首拜了三拜.回身面南而立,道:“王长老进圣袍!” 礼丐王长老好礼一脸凄苦之色,竟然端立不动,默不受命。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一愕,大声又道“进圣袍!” 王长老好礼依然端立不动,而手捧红漆短棍的智丐陈长老养智,却肃然恭声道:“本座以监堂长老身份,请帮主向祖师回话!” 言罢,双手一抬,将那红漆短棍高举过头,便不言不动了。 原来,这红漆短棍,便是丐帮立帮以来,传帮接代的法杖,有代表祖师的尊严,帮生凭此以驭众,此外,便只有长老可以在法杖之下,向帮主质询规过,以尽言责。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与五老五丐,原是同参师兄弟,平日情谊极笃,他真没想到这位监堂师弟这时会扳起面孔,以帮规来和他抗衡。 可是,这监堂长老的职责,他虽为一帮之主,却也不敢有违帮规当即面对法杖,稽首而立,道:“弟子许志远恭领祖师法谕。” 智丐陈长老养智双手一落,横捧齐胸,恢复了原来姿式,同时,那庄穆的神情也是一变,变得无限歉愧地戚容道:“弟子事非得己,请帮主赐谅。” 铁臂神鹰许志远惨然苦笑道‘唉!本座去意已决,你们这又何必啊!’这时,正好仁丐向志仁,义丐朱尊义也相继回禀准备情形。 铁臂神鹰许志远便命五老一同坐下,预备说出自己的用心。 枯禅禅师和骆人龙不便与闻别人帮中大事,双双起立,意欲出房迥避。 铁臂神鹰许志远却坚请他们留下道:“禅师与文大侠名重武林,正好作一旁证,以明在下心迹,务请留下为感。” 骆人龙朗朗一笑道:“敢不如命。”立时答应了。 枯禅禅师见骆人龙答应了,便也合什称谢,打消了原意。 铁臂神鹰许志远久久又是一叹道:“各位长老想必已经看出本座有了让贤之意?”他虽是问话的语气,但并未等各长老表不意见,又问了一句道:“你们可知道本座为甚么突萌退志?” 智丐陈养智道:“请帮主明白见示。” 铁臂神鹰许志远道:“本座刚才做错了一件事!” 五丐五老同时垂下了头,他们大约已经知道铁臂神鹰许志远所说的是甚么事了,是以,都有愧对二位贵宾之感。 铁臂神鹰许志远自承其过道:“本座刚才拒绝枯禅禅师之请,原是大大的不应该……” 枯禅禅师见他旧事重提,而且有着说不尽的歉意,不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截口道: “贵帮采取中立已见盛情,请帮主无须介怀。” 铁臂神鹰许志远摇首道:“如果本帮帮主不是在下,这错误就不会存在了。” 智丐陈养智肃容道:“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知过能改,弟子等对帮主崇敬之心,永矢不移!” 铁臂神鹰许志远戚然道:“本座虽知其过,但是自问改不了,所以才想另立帮主,由新帮主领导本帮步入正途。” 听他的话意,好像是身不由己,但又不忍导致丐帮步入邪途,所以才采取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消极办法。 骆人龙对於铁臂神鹰许志远这种处事方法,不敢苟同,不由一笑道:“以帮主之明,知过而不能改,倒叫小生越听越糊涂了。” 铁臂神鹰许志远长吁一声,道:“事已至此,在下自当向文大侠和枯禅禅师剖腹相见。” 他既然有意说出内情,大家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等他继续说下去。 铁臂神鹰许志远停了一停,道:“主要关健,完全都在骆少侠骆人龙一人身上。” 骆人龙见他说到自己,不由奇道:“这与骆少侠有何关联?” 铁臂神鹰许志远叹道:“在下昔日与骆少侠之父日月叟骆一飞骆大侠知己论交,骆大侠身遭奇变,在下无能代为洗刷,已是愧对老友,寸心难安,如今要我反脸与骆少侠为敌,在下却是万万不能,身处公私两难之下,除了退位让贤之外,别无他法。” 说来说去,原来竟是一片为友全义之心,这份盛情与苦衷,却使骆人龙大为感动,当时离座立起道:“请帮主借一步说话。” 铁臂神鹰许志远不知骆人龙心意何在,当时怔了一怔,终于点头道:“文大侠请随我来。” 带着骆人龙转入另一间静室。 骆人龙抹去脸上人皮面具,直陈自己身份道:“小侄骆人龙叩见许帮主!”他心感许志远高义,故以晚辈之礼叩见这位帮主。 铁臂神鹰许志远一见之下,大感惶惑,扶起骆人龙道:“少侠,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可把我弄糊涂了。” 骆人龙少不得又费了一番唇舌,才把事情说明白。 铁臂神鹰许志远这一下可高兴了,一把抓住骆人龙的双臂,不住地摇曳道:“你……你真是骆少侠么?”他心里早相信了,却是仍忍不住要问了出来。 铁臂神鹰许志远舒颜笑道:“我真糊涂,少林痛禅上人与令尊交情不恶,他要不明内情,怎会作那对不起朋友之事,真是该死!该死!我早应想通才对。” 骆人龙道:“帮主如今知道了,犹未为晚,只望您打消退让之意,协助小侄消弭这场武林浩劫……。” 铁臂神鹰许志远连声道:“这个自然,本帮立即加盟,听候差遣。” 铁臂神鹰许志远心情开畅的回来和大家见了,也不作何解释,只吩咐五丐五老为他换穿了丐帮的圣袍,便带着骆人龙和枯禅禅师在五丐五老相护之下,升堂与众弟子相见。 五丐五老满腹狐疑,都想向骆人龙打听一点消息,骆人龙却是微笑不答。 但有一点使五老安心的,就是这刻铁臂神鹰许帮主的态度完全变了,脸上有了笑容,从那笑容之中,可以推测出,严里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步向神座之前,先向祖师神位大礼参拜,又默祷了半天,然后,回身受了全帮弟子的参拜。 接着,朗声宣布了刚才是非老人侵扰的经过情形,和少林枯禅禅师前来邀请加盟的至意,最后,红漆短棍一举,道:“本帮主决意加盟,并奉文大侠为盟主,希望本帮上下-体凛遵。” 这个变化大出五丐五老的想像了,他们知道,这不是他们帮主最初的原意,但他们帮主的这个改变,实是他们最最希望的。 于是,五丐五老首先发出由衷的响应。 随之是全体弟子轰起一阵震天欢呼,久久不绝。 盖因骆人龙化装的这位落魄书生文止戈,逐走是非老人,解救丐帮弟子受制穴道,乃是有目共睹之事,不说少林、武当、崆峒对他的推崇如何,就这眼前的事实,他也已是丐帮有史以来,最大的护法恩人。 以丐帮立帮规戒而论,他原该受到全帮无上的尊崇,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之下而已。 要知,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刚才的种种措施,原是在准备帮主逊位的隆重仪式,是以,五老和全帮执事弟,莫不忧形于色,生怕失去了这位素为全帮爱戴的帮主。 如今这种结果,不但帮主逊位的仪典变质,而且,在对一位全帮的大恩人来说,也恰当不过,至为得体。 要不是有此一转,铁臂神鹰许志远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非退位不足以维持他在帮中的声望了。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见群情如此欢欣激昂,心中固是有着无比的快慰,而这,对他,对骆人龙,也都是无上的光荣。 因此,铁臂神鹰许志远不禁暗暗捏了-把冷汗,满怀悬崖勒马的惶悚之感,他真的几乎做出一件大错事哩。 欢呼之声,像海上的浪涛,一阵过去,又掀起了另一阵,似是永无止息的时候。 铁臂神鹰许志远不愿也不忍制止这种全帮由衷的心声,只好请骆人龙步上厅台,在欢声中,完成丐帮加盟的仪式。 骆人龙身为天下武林盟主,由于情势关系,多少有点黑市味道,像丐帮这样狂热的拥戴,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 骆人龙先向丐帮历代祖师神位行了礼,然后面对丐帮狂热的帮众,双手高举,就在狂热的欢呼声中,真气暗凝,发出-阵清越的话声,声音不大,但却丝毫不受那欢呼声的混淆和掩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送入众人耳中。 在场的人,都是丐帮的精英,江湖上叫得响字号的人物,自是识货,知道骆人龙这手凝气传声的工夫,极为高绝,不可想像。 盟主既然说话了,大家也便慢慢的静了下来,倾耳静听。 只听骆人龙谦逊地道:“小弟辱承各位抬爱,无任铭感,千言万语,难表寸心,今后唯有与各位策励共勉之下,携手并进,扫荡魔氛,共乐太平,藉酬各位知己盛情。” 丐帮弟子又是一阵欢呼,觉得这位武林盟主把他们视作知己朋友,人人都有着无上的荣宠。 由於会期近了。 枯禅禅师表达少林、武当、崆峒三派掌门参的意思,需要骆人龙先到少林寺去主持大局。 骆人龙身为盟主,义不可辞,于是,他仅在丐帮驻足了半天,便又和少林五僧仆仆於征途了。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因帮务关系,不能一路同行,但却派了智丐陈长老养智带了二位帮中高手,先随骆人龙上路。 一行人数,一共是九人。 由于这一行人,包括了儒僧丐三种身份,行走在一起,不但不雅,而且也颇为打眼,使人注意。 于是,仅有的九个人,又分成了三批。儒、僧、丐,各成一路。 这天,骆人龙安步当车地到了许昌城外,当他刚要入城之时,忽然,从斜刺里掠出三条人影,向他奔来。 骆人龙抬目望去,剑眉一蹙,暗忖道:“原来,又是你们太行三煞!这次可不会再给你们便宜了。” 要知,太行三煞为了夺取骆人龙的“天魔宝录”,曾向骆人龙暗下附身毒火,几几乎将骆人龙烧死,是以骆人龙一见他们,便作了准备,在身外布起了一层护身罡,以免再中暗算。 太行三煞停身挡住骆人龙去路,老大黑心道士吴行打量了骆人龙一眼,竟出奇的未曾露出恶形恶像,拱手道:“请教先生,可是姓文?” 骆人龙微微一怔,坦然道:“不错,小生便是文止戈!不知吴当家的有何见教?” 黑心道士吴行哈哈一笑道:“文大侠好亮的照子,能够识得愚兄弟,幸甚!幸甚!” 骆人龙心恶太行三煞其人,淡淡地道:“彼此!彼此!吴当家的有甚么话?快请说吧!” 黑心道士吴行阴阴地一笑道:“愚兄弟奉了一位老前辈之命,恭请大侠前往一会。” 骆人龙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有时间耽搁自己前往少林的正事,於是摇头婉拒道: “对不起,小生前没有空,请三位代覆那位老前辈,就说小生改日前往拜会,今日却请多争赐谅。” 黑心道士吴行冷笑一声,道:“文大侠可是要前往少林?” 骆人龙道:“不错!这可与三位当家的有关?” 老三无肠公子胡非横里插嘴道:“关系大着哩!你要不去见那位老前辈,也就不用再去少林了。” 骆人龙打了一个哈哈,鄙夷地道:“凭三位当家的,只怕阻不住少林之行!”言罢,神色启若,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中,朝他们直逼过去。 太行三煞闪身退了寻丈,三人同时扬手,一阵弹雨,落在骆人龙四周。 顿时,在骆人龙四周泛起了股股淡淡的红烟,把骆人龙包在中间。 骆人龙昂然冷笑,道:“区区附身毒火,岂奈得本侠何!”双微飞,便见那淡淡的红烟,反向太行三煞卷去。 逼得太行三煞手忙脚乱地各自发出一颗白色雾弹,才中和了那附身毒火。骆人龙见了,哈哈大笑道:“本侠今日不为已甚,可是也希望你们识相一点,不要耽误了本侠正事。”掉头向前行去。 黑心道士吴行在骆人龙身后,阴阴地道:“文大侠功力高绝,愚兄弟自知不是对手,而那奉请大侠的那位老前辈也吩咐过愚兄弟,万万不可向大侠出手,只是要愚兄弟向大侠带一句口信……”甚么口信,他突然住口,不说了。 骆人龙忍不住驻足道:“他有什么口信带给本侠?” 黑心道士吴行道:“那位老前辈说,如果大侠拒绝邀请,少林僧众悉数死于附身毒火,骆人龙微一沉吟,冷笑道:“三位自信有向少林暗下附身毒火的本事?” 黑心道士吴行道:“愚兄弟虽无此能,但那位老前辈却向愚兄弟要去了不少附身毒火。” 骆人龙暗中吃了一惊,忖道:“如果少林真被人暗中下了附身毒火,一旦被人引发了,那倒真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也吧!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跟他们去一趟吧!”心念一决,当即问道:“那位老前辈姓甚名谁?” 黑心道士道:“那位老前辈隐世已久,愚兄弟未奉允许,不敢相告,你去见了他自然知道。” 骆人龙点头道:“好,麻烦三位带路了!” 语声刚了,来路上连续飞来五条人影,枯禅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文大侠意欲何往?” 骆人龙就枯禅禅师耳边低语了片刻,枯禅禅师一挥憎袍,老少五僧,便不多言,飘然而去。 待得五林五僧走后,骆人龙也就随着太行三煞从左边一条小路,绕城而去。 四人走了一程,到了河边。 太行三煞用暗号召来一艘小船,四人上了船,顺流而下。舟行约半个时辰,又奔舟上岸,又经过半个时辰的奔行,来至一所大宅之前。 太行三煞带着骆人龙进了宅第,迎面来了-个青衣少女,瞧着骆人龙向太行三煞道: “这位就是文大侠了?” 太行三煞对那青衣少女极是有礼地道:“是的,这位就是文大侠,请姑娘回禀娘娘知道。” 那青衣少女笑向骆人龙道:“娘娘等你很久了,你跟我进去吧!” 骆人龙剑眉-蹙,道:“文某就这样跟你进去么?” 那青衣少女娇笑道:“你不这样进去,难道要本姑娘抱你进去不成!” 骆人龙正色道:“你知道本座在武林中是甚么身份?” 那青衣少女“呵!”一声,道:“呵!你是要摆半个武林盟主的架子!”顿了一顿,又道: “可是,我们娘娘……” 一语未了,屋内传出一缕话声,道:“文大侠驾到,老身理应出迎!” 那话声飘飘忽忽,有如天际浮云,一字一字送到骆人龙耳中,清晰无比,内力之厚,使骆人龙那甘示弱,气纳丹田,以迥震天音,答话道:“不敢当!文某无礼之处,尚请赐谅。” 人家客气了,所以骆人龙也不再作计较,正待吩咐那青衣少女引路,已见前面大厅门口,出现了六位绛衣少女,簇拥着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婆婆走了出来。 那老婆子穿的也是绛色衣裳,只是在衫袖及裤脚口,均绣了层层赤红云边,这是她与那六位少女唯一不同的特点。 此外,看不出她像一位娘娘的样子。 骆人龙不免略现犹豫之色,就在这片刻间,那老婆婆已到了骆人龙面前,含笑道:“老身迎接来迟,请文大侠包涵骆人龙作梦也没想到以太行三煞那种人物的主人,会是这样一个和霭可亲的老妇人,微微一怔,还揖道:“晚辈辱承宠召,不知有何见示。” 那老婆婆肃容道:“请大侠客厅说话:” 进入客厅分宾主坐下,由青衣少女献过香茗,骆人龙忍不住又问道:“请老前辈见示宠召缘由!” 那老婆婆含笑道:“大侠既然来了,老身自然要把话说明,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这时,一个青衣少女走了进来,回禀道:“启禀娘娘,准备好了!” 那老婆婆站起道:“请大侠后园一行!” 骆人龙不知这老婆婆搞甚么鬼,见她屡问不答,自然不好意思再问,只好大大方方的朗声笑道;“文某奉陪就是!” 那老婆婆带着骆人龙穿过-条长廊,进入一座花木扶疏,风景如画的袖珍花园之内。 花园中央,有一口八角形的池塘,东西南北宽长均约五丈左右。 池内种了一些荷花,乍看疏疏落落,没有几片荷叶,显得颇为凋零,但仔细一看,却使骆人龙暗吃了一惊。 原来,那残荷生长的位置,竟是按九宫八卦方位,培植的。隐隐之中,更寓着极深奥的武学原理,不仅是奇门术数之学。 一行人走到池边,那老婆婆道:“少侠可识得这口池塘的奥秘?” 骆人龙不加思索地馗:“八卦为体,九宫为用,阴阳巧合,万象并包。” 那老婆婆点头道:“大侠既是识得此池奥秘,想必有胆量下池走走的了。”说话中有着激将的意味。 骆人龙一怔笑道:“老前辈可是要考较晚辈?” 那老婆婆飘身向那荷叶上落去,招手道:“你如果敌不过老身,也就不用再到少林寺去了。” 骆人龙心想:“是非老人也讨不了我的半点好去,我就不相信你会比那老魔头还要强些,当下发出一声长啸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前辈既然有心指教,晚辈却是却之不恭。”也飞身而起,三起三落地飘到荷叶之上- 那知当他身形将落未落之际,那老婆婆霍地扬手一掌,朝他劈来,道:“看掌!” 骆人龙剑眉一剔,只好以游蜂三戏蕊身法,提聚丹田内力,向来掌劲力上一捺,身子弹高三尺左右。 那老婆婆的掌劲,从他身下一掠而过。 骆人龙原式不变,还是落在原来那片荷叶之上。 那老婆婆根本不让骆人龙有喘息的机会,陡然一挫腰,左手一挥,又向骆人龙右胁撩至,其疾若毫,狠辣至极。 只听那老-婆婆叫了一声:“来得好!”右掌一扬,硬接来掌,左掌绕了一个圆圈,侧身探臂,掌缘到了骆人龙胸口。 她出手快疾,招式怪异,逼得骆人龙又暴退数步,才化解了她的进逼。 这时,骆人龙也不由得兴头大起,觉得这老婆婆诚心折辱于他,于是展开一身绝学,和那老婆婆在荷池之中,激斗起来。 二人力猛势沉,但在那荷叶之上,进退飘身,却又身轻如燕,毫不吃力。 二人斗到疾处,突闻那老婆婆口中发出一声长啸,骆人龙却觉脚下池水猛然上涨,顷刻之间,便高出了荷叶之上。 现在,他们只能利用水面涨力,来稳住身形.拚斗对掌了。 骆人龙和那老婆婆斗了半个时辰之久,竟是占不了丝毫上风。 起初,骆人龙尽量约束自己,用一般招术和那老婆婆动手,可是,那老婆婆实在太厉害了,不但普通招术应付不了她,就是天魔掌法,也讨不了好。 最后逼得他展开那武道中的至高绝学,才阻住了那老婆婆的攻势。 蓦地,只听那老婆婆喝了声:“住手!”纵身退回岸上。 骆人龙也一收势,飞身出了池塘。 这时,骆人龙已是有些气喘吁吁的了。偷看那老婆婆,虽比他好不了多少,但在他意念上,觉得对方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因为,一个是非老人已是难于应付,再加上这个老婆婆,前途实在困难重重。 那老婆婆向骆人龙一点头道:“你已经不错了,我们到里面去谈吧?” 骆人龙随那老婆婆回到另一间精巧的客厅,老婆婆摒退.了手下人众,开口便道:“文大侠,令师可是朱振宇?” 骆人龙从来不知朱振宇其人,摇了摇头道:“晚辈不识朱老前辈其人。” 那老婆婆双眉一蹙,道:“你不识朱振宇其人,怎会得到朱振宇一身绝学?” 骆人龙皱起眉峰,一时打不定主意,该不该把长恨生之事说厂出来。 这时.那老婆婆忽然幽幽地一叹道:“过去朱振宇打败过血影人魔莫泽一次,可是你功力还差,虽不致落败,想要制住血影人魔,却绝无可能。”听她语气,显然不是是非老人一路的人。 骆人龙心念一动道:“老前辈是说血影人魔只败在朱老前辈手中过?” 那老婆婆点头道:“以老身所知,朱振宇是血影人魔唯一害怕之人,数十年前,朱振宇收服血影人魔之后,便杳如黄鹤,失了踪迹,老身日前偶尔路经丐帮,发现你一身所学,似与朱振宇大有渊源,所以特别请你前来,加以印证,老身可以肯定地说,你与朱振宇必有关系,可是你竟不知朱振宇是谁,这岂不是令人百思莫解?” 骆人龙恍然而悟,原来自己早就落到了她眼中,但她到底是谁呢?她和朱振宇又有甚么系呢?不由反问道:“请教老前辈上下如何称呼?和朱老前辈可是故交?”—— 第十七章 绛衣云娘 那老婆婆吁声一叹道:“老身也姓朱,早年人称绛衣云娘的便是,说起来,朱振宇还是老身的堂兄啦!” 骆人龙瞿然失惊道:“呵?原来是朱老前辈,晚辈多多失敬了。”听他的语气,显虽对绛衣云娘的为人颇不陌生。 绛衣云娘朱紫霞见骆人龙语气之间,对她充满了敬意,霍然一笑道:“江湖上还记得老身这个人么?” 骆人龙肃然道:“老前辈用火绝艺名动天下,江湖上对老前辈,无不念念难忘。” 绛衣云娘朱紫霞怡然一笑道:“这只怕是文大侠个人给我老婆子的面子吧!”语声一顿,又接道:“但望文大侠再给老身一个面子,将得艺情形赐告,以释老身疑怀。” 这时,骆人龙大致已可确定那长恨生就是朱振宇了,于是,遂毫不保留地将获得长恨生绝学之事,据实以告,最后道:“莫非那长恨生老前辈就是朱老前辈?” 绛衣云娘朱紫霞黯然点头道:“妇人之仁,遗祸武林,长恨生!长恨生?他确应该抱恨终生!”言时一片戚然之色。 骆人龙本可借机向她游说,请她出手相助以灭是非老人,可是,骆人龙不是轻于向人求助的人,纵有天大的困难,也绝不逃脱,是以这种念头,在他脑中想都没有想起过,他这时 只是深深为绛衣云娘表示人类的同情。 绛衣云娘唏墟了一阵,忽然面色一正,道:“多谢大侠坦诚赐告,老身感激不尽,大侠有事待办,我也不多留大侠了。”有了送客之意。 骆人龙身受长恨生朱振宇传艺之恩,这次有机会对他多了解一点,心中也甚是高兴,正待辞退,忽然想起一事,道:”晚辈来时,据太行三煞相告,说老前辈在少林寺下了附身毒 火,不知老前辈可肯赐予薄面,为他们消去火毒?”,绛衣云娘朱紫霞摆头道:“那只是太行三煞赚骗大侠之词,其实并无其事,大侠放心回去好了。” 骆人龙释然道:“晚辈告辞了!”向绛衣云娘朱紫霞行了一礼,飘然举步,走到了门口,忽然,绛衣云娘朱紫霞唤了一声:“大侠请慢走一步!” 一阵风声,绛衣云娘朱紫霞手中托着一只绛色玉瓶,赶上骆人龙道:“是非老人诡计多端,与人相争,手段毒辣,老身这里有一瓶“绛宫冰硝”,请大侠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绛宫冰硝”,乃是天下万火的克星,是为江湖上一般用火名家所忌,有了它,便不怕是非老人对少林寺施行放火的毒计了,当下心中一动,便不推辞,接过“绛宫冰硝”,道了 一声:“多谢朱老前辈!”长揖而去。 骆人龙别了绛衣云娘朱紫霞,展开身形,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嵩山。 骆人龙这是第一次至到嵩山,他目前虽是身为盟主之尊,却是一点也不自大,心存敬人之念,到了嵩山山麓,便放缓了步度,从容向山上走去,以示对少林的礼敬。 骆人龙走了一程,沿途竟未遇见半个少林弟子,他知道少林寺的警戒,是采取外弛内张韵布置,是以,并不以未曾遇见少林弟子为奇。 眼看巍巍峨峨的少林古刹已然在望,顷刻间,骆人龙便立在少林寺山门之前了。 门口站着四个手执禅杖的高大僧人,脸上神色显得极不自然。 骆人龙向那四个和尚抱拳为礼道:“四位大师请了!” 四个和尚之中,为首一僧瞧了骆人龙一眼,悻悻然道:“施主不用多礼了,你要进去你就进去吧!入山门,逢拐右转,便可到你想到的地方了。” 骆人龙瞧了那答话僧人一眼,欲言又止的一阵纳闷,举步进入了山门,照着那僧人的话,逢弯右转,走了进去。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少林僧人,从他们神色上,虽看-出他们很紧张,却因未曾遇见一个相识之人,也不便开口相询。 转了七个弯,穿过了一片丛林,来到一处石室之前,石室的门是紧闭着的,门外站了不少僧俗人等,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事。 骆人龙走了过去,正想有所打听,忽然,一个僧人向他迎面走来,合什道:“施主,这边请!” 带着骆人龙绕过人群,走了不少路,也经过了许多少林僧人的警戒线,到了一座精舍之前,那僧人请骆人龙入了精舍,吩咐小沙弥奉上清茶,便合什退了出去。 骆人龙这时满头雾水,也不知少林寺发生了什么事?正胡思乱想中,忽闻一阵步履之声从外面传来。 骆人龙转头向门外望去。只见在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之后,枯禅禅师急步走了进来,歉容满脸地向骆人龙合什为礼,道:“盟主来得可快,敝寺疏于接待,尚请多多见 宥!” 骆人龙连道:“不敢!不敢!”说话之际,注目向枯禅禅师脸上瞧去,发现这位仅隔了两天不见的枯禅禅师,竟是苍老得多了,忍不住问道:“禅师,贵寺发生了什么事情?’’枯禅禅师脸上掠过一道不可言传的痛苦神色,叹声道:“敝掌门人私人方面发生了一些纠纷。” 骆人龙疑道:“什么私事?” 枯禅禅师苦笑道:“掌门人私人之事,请盟主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私事呢?枯禅禅师却是不再说下去。 按说,人家既已说明了是私人之事,骆人龙原不该再追问下去,但这时骆人龙心中一动,暗忖道:“有这样巧的事?当这大会即将举行的时候,上人会有了私人的纠纷,呵! 莫非 又是是非老人玩的把戏?”此念一生,骆人龙身为各派盟主,责任攸关,不由他不过问,于 是微一沉思,道:“禅师,在下有一不明之处,尚请禅师赐告。” 枯禅禅师合什道:“盟主有什么话,只要不涉及敝掌门人之事,贫僧知无不言。” 骆人龙道:“上人的私事,是否绝对与贵寺无关?” 枯禅禅师一愕,道:“目前与本寺无关,如果事情的发展,发生了意外,也可能影响到敝寺。” 骆人龙道:“我们凡事应作坏的打算,如果事情发展到影响贵寺时,会不会影响到各派共谋的大计?” 枯禅禅师想不到骆人龙有此一问,同时也觉出了这一点的严重性,当下极难措词,因而嗫嚅了牛天,才道:“敝掌门人定力极为深厚,贫僧相信他能渡过这一魔劫。” 骆人龙道:“上人如果渡不过呢?” 枯禅禅师哑然无语,合什当胸,一连念了七声:“阿弥陀佛”,显然,他也是不能自然。 骆人龙正色道:“贵掌门人私事的发展,既可能影响到整个武林,便不能视为私事了,在下身为盟主,更不能不管,请禅师三思而言。” 骆人龙话声甫落,门外有人接话道:“盟主之言甚是,贫道等也有同感。”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和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二人,并肩走了进来,向骆人龙稽首为礼,道:“盟王来得正好,对于上人之事,尚请盟主作一决定。” 骆人龙请大家坐了,道:“二位掌门人可知上人发生了什么事?”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道:“贫道等不便打听,虽微有所闻,却不能肯定,还是请禅师明白见告,我们大家也好商量应付之策。” 他们岂有不知之理,只因那事从他们口中说来,极为不便,所以,非请枯禅禅师亲自说明不可。 枯禅禅师沉默了半天,忽然仰天一叹,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事已至此,贫僧只好向盟主陈述了。” 原来,在三天之前,少林寺门外,忽然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白发如银的老婆婆,声言要见少林掌门人痛禅上那时,枯禅禅师尚未赶回少林寺,是由监堂大师静禅禅师报与痛 禅上人知道的。上人起先极不愿接见那老婆婆,后来,经不起那老婆婆提出一件信物,痛禅 上人只好答应与她相见于石室之内,共处四天,以消宿孽。 他们进入石室之内,便关上了石门,现在已是三个整天了。 从那老婆婆随行人的口中;才知道那老婆婆原来就是上人早年俗家的妻子,这次之来,乃是要上人还俗回家,共过夫妻生活。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岂不透着奇怪? 骆人龙剑眉一扬道:“禅师,你们看出这事情的蹊跷没有?” 枯禅禅师蹙眉道:“这事确是乖情悖理,但贫僧身为少林弟子,无掌门人令谕,不敢擅作主张。” 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和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也同声道:“贫道等也不便预干此事,唯望盟主相助上人脱劫。” 骆人龙点头道:“在下义不容辞,自当效劳。” 这时,枯禅禅师的脸色,也就开朗了不少。 夜幕低垂,月黑风高,正是非常适宜夜间行动的有利时机……这时,天候不过二更左右,骆人龙罩上一件遮头盖脸的黑色大披风,欺近了那间石室附近。 石室外面,右边站着一十二个少林弟子,左边站着一十二个俗装汉子,彼此监视着对方的行动,同时,也象征似地保护着石室内的人不受干扰。 骆人龙何等功力,身形一起,破空无声,竟在他们毫无感觉之下,掠到了石室的顶上。 这间石室,四面无窗,只在屋角傍边有四个通气的洞孔。 骆人龙便借着那气孔向石室之内瞧去。 石室之内,一片漆黑,但在骆人龙这等绝顶高人眼中,却仍然瞧得清晰无比。 只见石室正中央,盘膝坐着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则围着他打圈游走。 在她游走的时候,还不住地挥动双手,向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身上点去。 她点一指,就见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全身一颤,低哼一声,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 同时,还听见那白发老婆婆低声骂道:“死和尚,你答不答应投归是非老人门下?你要不答应,四天时间一满,也就是你正果归天的时辰了。” 听这口气,她不但不是在相劝痛禅上人还俗,简直就是在刑逼痛禅上人归附,由此可见,她根本就不是上人早年的妻子。正和骆人龙的猜想,完全吻合。 只不知道,痛禅上人怎会轻轻易易地中了她的圈套? 痛禅上人一阵剧痛过后,缓了一口气,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张檀樾,你知不知道,老衲明知你是冒名而来,却仍甘心来此石室之内,承受你折磨的原因?” 那白发老婆婆冷笑出声,道:“那是你自己找死,活得不耐烦了!” 痛禅上人连声“善哉!善哉!”,道:“佛门中有一种“苦行禅功”,不知张檀樾可曾听说过?” 那白发老婆婆一怔,道:“你……你……甘心受苦,竟是藉以修炼你的苦行禅功!” 痛禅上人道:“老衲‘苦行禅功’最后一个阶段,已经借助老檀樾九转换魂指法完成了。”言罢,霍地站了起来,向那白发老婆婆合什为礼道:“种因得因,种果得果,老衲现 在得为老檀樾消灾祛难了。” 那白发老婆婆想不到痛禅上人仍能全身无恙的活动自如,惊得她蓦地飘身退出五尺,怔怔地看了痛禅上人一眼,才想起自己怎会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先发制人,于是,凶心又起, 猛然,双手十指箕张,向痛禅上人胸前抓来。 痛禅上人幌身让过那白发老婆婆指劲,僧袍微拂,沉声道:“请老檀樾盘膝坐上,老僧要为你涤除心中邪恶了!”屈指一弹,点在那老婆婆“促精”穴上。只见那白发老婆婆双膝 一软,蹴倒地上。痛禅上人口中念念有词,现在是他围着她游走了。 骆人龙暗中吁了一口气,退身而回。 骆人龙回到少林寺为他准备的精舍时,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和枯禅禅师都迫不及待地异口同声问道:“怎样了?” 骆人龙莞尔笑道:“上人佛法无边,用不着我们庸人自扰,空自替他着急了。” 武当掌门人一尘遣长道:“愿闻其详!” 骆人龙于是将暗中窥见情形,告诉了大家。 枯禅禅师听了喜形于色,口宣佛号,道:“掌门师兄十年有成,他现在是本派历代十七位掌门人得以习成‘苦行禅功’的第三人了!” 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首先相贺道:“据闻贵派‘苦行禅功’,习而有成之后,心坚志苦,百邪不侵,贵掌门人有此成就,可喜!可贺!” 四人言来语去,无不为痛禅上人的成就高兴庆幸。 蓦地,一声凄厉的长号,从那石室所在之处,冲天而起,掠过长空,传入了正在高兴的四位奇侠耳中。 骆人龙首先叫了一声:“不好!”身形闪动,疾向那石室飞去。 接着,枯禅禅师,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和崆峒宁静道长三条人影,暴起于后。 当骆人龙赶到石室门口时,只见门外的十二个少林弟子,目瞪口呆地被人点住了穴道,象十二尊石象一样,兀立在晚风之中,一动也不动了。 至于,门外的俗装汉子,一个也不见了。 石室之门,洞然敞开着,漆黑中,透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骆人龙心头泛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悔恨,这后果,都是因为他离开得太快,疏忽所致。他要不走,怎会让这可怕的悲剧发生! 一声:“上人!”骆人龙冲入了石室之内,只见地上躺着痛禅上人和那白发老妇人。 门外,枯禅禅师惶急的声音,传进来道:“盟主!敝掌门人怎样了?” 事情的发生,原来是这样的: 骆人龙眼见痛禅上人制住了那白发婆婆,要用“净性明心”禅功,为那老婆婆清心洗性之际,认为再守下去,是多余的了。于是,抽身而去。那知,骆人龙离开不过片刻时光,忽然,另有一人,掩身而来,先制住了少林弟子,然后取代了骆人龙窥视的位置,把石 室之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这时,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一心一意,施展“净性明心”禅功,为那老婆婆驱除恶性,竟是不知一双魔眼已是死死地盯住了他。其实,来人功力比他高得太多,痛禅上人就是心无 二用,也一样无法察出来人的。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围着那白发老婆婆由缓而快,游走了九九八十一圈,在那白发老婆婆身外,激荡起一股气流,包围住了那老婆婆。那老婆婆经过那股急旋气流的洗涤,但觉心 头一凉,欲念之火,狞恶之性,随之减退了不少。紧绷绷的鸡皮老脸,渐渐松弛下来,有了 慈和的笑纹。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轻声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以“祛魔禅音”,化虚为实,向那白发老婆婆心弦发去,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那白发老婆婆顿时气静心和,智珠朗朗,就在旋流之中,含笑万福,道:“多谢上人,醒我迷津,老身知过矣!” 话声甫落,一阵阴森森的狞笑,绕室而生,由轻而大,令人毛发悚然,而不知那声音之所自来。 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以数十年修为内力,发出一声“狮子吼”道:“请施主现身答话!” 那屋顶人影,掌力一印,碎石如粉,若厚的石墙,立时现出了一个尺大圆洞。 那人身如幽灵一般,从那洞口之内,缩身飘落而下。瞧着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诡笑道: “老和尚,你这鬼名堂对老夫大为不利,老夫容不得你。”话落掌出,他是恨极了少林掌门 人这种“净性明心”的禅功,同时,也安心一掌就把他置于死地,所以,竟用了十二成真 力,击向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前胸。 这人掌力阴柔,劲道虽大,却是不见掌风气劲。致令少林掌门人起了和他一拚掌力的念头,不避不让,一声:“阿弥陀佛!”应声挥袖,佛门大般若禅功,迎着来掌电闪而出。 以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的功力修为来说,他这佛门大般若禅功之方,放眼目前江湖,真能接得住的,可说没有几人。 偏偏当面之人,就是极少数人中的顶尖角色,只听他冷笑一声,道:“你真是不知死活!” 掌力二催,两股劲道一接,连响声都没有发出,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便觉一股反震之力,逆卷而回,重重地击在他心口上,身子一震,便人事不知了。 来人一掌击倒少林掌门人,凶光熠熠地瞪着那白发老婆婆,厉声道:“随老夫闯出少林寺去!” 挥手一掌,震开了石室又重又厚的木门。 他人已闪身出了石室,回头却不见那白发老婆婆跟了出来。一声冷笑,折回室内,暴喝道:“你也不想活了?为什么还不走?” 谁知,那白发老婆婆自经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用“净性明心”禅功,唤回了人类的善良天性,竟是性情大变,瞧着那人平静地道:“昨非而今是,我不能再助纣为恶了!” 那人显然急于离开,只冷哼了一声,道:“老夫有的是人,不在乎少了你一个。”回手一掌,向那白发老婆婆击去。 那白发老婆婆可知道那人的厉害,不敢和他对掌,幌身向左跨开五步,心中以为让开了那人的掌力,那知那人回手一带,发出了的掌力,陡然一旋,硬生生地击在她背心之上,痛 得她发出一声震天厉号,却没有当时死去。 那人三招两式,解决了两个江湖高手,带着石室外面的一批汉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到骆人龙他们赶到石室时,只剩下劫后的惨况了。 骆人龙俯身一看痛禅上人心口,只觉触手冰凉,已无生理。 这时,正好门外枯禅禅师的声音传进来道:“盟主,敝掌门人怎样了?” 接着人影一闪,枯禅禅师已经落身在骆人龙身前,见了骆人龙双蹙的剑眉和依然搭在痛禅上人心口的手掌,哑声带泣又道:“敝掌门人怎样了?” 骆人龙这时除了摇头叹息外,还能说什么哩? 枯禅禅师神色大变,悲声道:“掌门师兄!”伸手搭在痛禅上人腕脉之上,他同门情深,明知骆人龙的判断不会有误,忍刁二住还要自己证实掌门师兄的生死。 讵知,枯禅禅师手指一搭上痛禅上人腕脉时,忽的脸色-喜,道:“敝掌门师兄死不了!” 骆人龙身负医道绝学,他认为已经死了的人,枯禅禅师竟说死不了,这岂不是大大的奇事,不由讶然道:“禅师,贵掌门人心口已凉,还活得了?” 枯禅禅师也不作什么解释,只道:“请盟主一验敝掌门人脉象。” 骆人龙心想:脉息而后心冷,心都冷了,还会有什么脉象?可是枯禅禅师既然这样说,他就出奇地也伸手搭到痛禅上人另一只手的腕脉上。 这一来,只把骆人龙惊讶得目瞪口呆了。 只因,痛禅上人的心口虽是冷了,而他的脉象,竟是细如游丝般跳动未绝,这不明明是说,痛禅上人并未身死! 骆人龙乃是三绝先生一身绝学的传人,医道之精,放眼目前江湖上,一时无俩,以他之所能,竟也未听说过心口已凉而脉象仍然不绝之事。 这岂不是有乖常情,不可想象! 骆人龙摸一摸痛禅上人的心口,又搭一搭痛禅上人的腕脉,一脸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我实在想不通了?” 枯禅禅师更是不懂骆人龙的.话意,道:“盟主,敝掌门人难道……?” 骆人龙道:“禅师,你摸一摸贵掌门人的心口看!” 枯禅禅师依言一试痛禅上人心口,也是疑讶得说不出话来。 骆人龙这时收敛心神,又细切了半天痛禅上人脉象,忽然一脸喜色地站了身来。 枯禅禅师却是真元内力一提,便待按一般度力疗伤之法,渡给痛禅上人一股真力,以激起他的生机。 骆人龙瞧在眼里,大惊道:“禅师,万万不可如此!” 枯禅禅师一缩手道:“盟主有何高见?” 骆人龙道:“上人维生之力,出人想象之外,禅师这种偃苗助长之举,非徒无益,实则有害。” 枯禅禅师犹豫难信地道:“这个……这个?” 骆人龙截口道:“禅师放心!我包你上人死不了!”要知,骆人龙医道非凡,起初虽为痛禅上人所显现的怪象所惑,略一沉思,便即想出了几种可能性,再加细切上人脉象, 发现是“万象回春”之象后,更是恍然大悟,豁然贯通了。 原来,痛禅上人习成了“苦行禅功”,虽说不上已达“金刚不坏法身”的境界,但那维生忘苦之力,却是大异常人,把全身生机,分寓心、脑、肾三大器官,也就是说把全身隔成 了三大部份,任何一部,都有维生之力,也有帮助另一部份恢复生机之力。 若非三大器官同时失去生机,单只损去一处器官,他那生命总能不绝如缕的。 这就是“苦行禅功”真正价值之所在,枯禅禅师虽是少林弟子,因未习“苦行禅功”,对“苦行禅功”的了解,也只是粗枝大叶,所以,反不如骆人龙从脉象上所了解得多。 当然,这时骆人龙也没肘间向他仔细解说,只好任由枯禅禅师自去苦思猜想,自己却又忙着去检视那白发老婆婆了。 这白发老婆婆却是真的没有救了。 骆人龙这才和枯禅禅师抬起痛禅上人,走出石室。 石室外久等的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和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见了重伤的痛禅上人,都非常耽心地向骆人龙道:“上人有救么?” 骆人龙满怀信心地道:“当然有救!” 这时,少林门下闻声而来的,已是不少,见了痛禅上人的情形,无不忧于心,戚形于色。 骆人龙和枯禅禅师顾不得开导他们,抬着痛禅上人回到掌门人禅房,放好痛禅上人又切起上人的脉来。 痛禅上人毕竟“苦行禅功”练成不久,功力未深,回生之力极为缓慢,这倒是一个使人烦心的问题。于是,骆人龙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枯禅禅师以为痛禅上人的伤势又起了变化,急得连声问道:“盟主,敝掌门师兄有什么不对了?” 骆人龙叹声道:“大问题是没有,只是他恢复得速度太慢了。”枯禅禅师道: “要多少时候,始可复原?” 骆人龙蹙眉道:“约需三个月!” 枯禅禅师道:“可不可以用药物相助?” 因为,枯禅禅师刚才欲用内力相助上人,为骆人龙制止,所以有此一问。 幸好有此一问,提醒了骆人龙。 骆人龙喜道:“禅师,快去把贵派“大还丹”取来,贵掌门人的伤势,明天就可以好了。” 枯禅禅师一声:“遵命!”飞身出了禅房, .可是,当枯禅禅师回来时,却是一脸苍白,沮丧地道:“完了,掌门师兄的大还丹不见 了。” 骆人龙心中一震,记起痛禅上人在析城山曾送过他一粒“大还丹”,心想:枯禅禅师所说不见了的,一定就是那颗大还丹,他这时无从说明,即使说了也等于白说,因为那颗“大 还丹”,现在并不在身上,那是他上次在路经商城时,有人要夺取他的“天魔宝录”,已连 同三绝先生的遗物,托交徐少麟一起带到芜湖黑煞手郑昆那里去了,后来一直不曾有机会去 取回来。也幸有那么一着,那颗“大还丹”才没有被太行三煞的附身毒火所毁。 骆人龙剑眉一蹙道:“禅师是说贵派的“大还丹”统统不见了?” 枯禅禅师道:“掌门师兄份内的一颗不见了。” 骆人龙不加思索地道:“请禅师另外取来一颗好了!” 枯禅禅师作难地道:“这……贫僧……” 骆人龙猛然忆起,少林寺对大还丹的严格管制,纵是掌门人一生之中,也只可耗用一颗,枯禅禅师这般吞吞吐吐,想必是格子寺规,不敢违犯门规之故,于是,略加说明道: “贵派掌门人的那颗‘大还丹’,原已送给-了我,可是目前并不在我身上,禅师,你先去 取-颗来,先给上人服用,来日我定将上人送我的那粒‘大还丹’奉还,禅师便不致有违贵 派门规了。” 枯禅禅师连连摇手道:“盟主,请不要会错了贫僧的意思,本派门规虽严,事到危急之时,不是不能变通从权,主要的是,本派的大还丹,除了掌门人而外,谁也不知道存放之 处,这叫贫僧如何应命?” 骆人龙剑眉一皱,暗中默计时日,忖道:“大会之期,算来仍有十天,以我现在的功力,如果全力施为,来回芜湖一趟,大约有六天也就够了,尚有四天多余的时间,量还误不 了事。” 他想了一想,于是,当机立断,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了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和枯禅禅师。 事难两全,大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检讨了一下准备情形,又预行拟定了几种应付紧急事变的办法,才让骆人龙又离了少林寺。 骆人龙离开了少林寺,志在取药救人,讲求的是速度,显不得惊世骇俗,展开身形,在第三天的夜晚,果然赶到了芜湖。 他目前的穿装打扮和身份,在表面上,就是骆人龙的敌人文止戈,所以,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去见黑煞手郑昆,以免是非老人的内奸窥破了内情,生出事故,影响大局,只有越墙而 入,暗中去找黑煞手郑昆。 好在,他功力既高,黑煞手郑昆的这吴府又是他熟习之地,所以,人不知鬼不觉地便到了郑昆的房外。 房内一片漆黑;又无呼吸之声,显然黑煞手郑昆并不在内。 他的目的在取药,黑煞手郑昆在不在内,其实都没有多少关系,只要能找到自己的东西,便达到了目的。 于是,他毫不考虑地掩身进入房内,房内虽黑,以骆人龙的功力,早具夜视之能,入房之后,当然不会看不清房内竟未发现他托徐少麟。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经过门口,又渐渐地走远了,没有走进房来,当然不是黑煞手郑昆,想必是巡夜之人。 不久,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次骆人龙可不能让他再离去了。 他闪身房门口,当那人经过门口的时候蓦地出手,一指点向那人“笑腰穴”,以骆人龙的功力,那人自是毫无反抗余地,便被他手到擒来。 当骆人龙把那人带回房内,看清那人的面目之后,不由微觉歉意的轻“咦!”了一声。 原来,那人竟是黑煞手郑昆的得力助手望风捉影万子良,骆人龙还叫过他一声万五叔哩! 可是,目前骆人龙无暇向他套什么交情。 因为,骆人龙这时就是取下人皮面具,现出本来面目,望风捉影万子良也不会认识他的。要知,他们相识的时候,骆人龙还没有恢复现在俊逸丰神,只是一个紫色面孔的少年。 所以,骆人龙考虑到就是向他解释,也有说不清的苦处,于是,就只有硬起心肠,向他逼问了。 骆人龙一掌拍开望风捉影万子良的穴道,以示心无恶意,但却一面警告他道:“你要乱叫乱嚷,便莫怪我心黑手辣了。” 望风捉影万子良身手不弱,在一般江湖人物中,也算得是高手一类的人物了,以他之能,竟会被人家一出手就制住,他当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人家差得太多,人家要整治 他,只怕不会有让他开口扬叫的时间。 可是,他原是黑道人物,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只是衡量轻重,不作那无济了事的冲动,同时,他还想摸清这向他下手之人的来历,以便事后找场。 所以,他竟是镇静如恒地冷笑一声,道:“朋友,老夫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也不是轻举妄动之辈,你要问什么话,估量着问吧!”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能说的不妨告诉你,如果不能说的,你就是杀了我,也莫想问出口风来。 骆人龙听了他这不卑不亢的答话,暗中赞了一声:“郑伯的朋友,到底有种。”当下,语气一缓道:“我问你,黑煞手郑昆那里去了?” 望风捉影万子良反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骆人龙一怔,想道:“你这一问,我倒成了被动了。”于是,苦笑道:“我要向他讨回一样东西。” 望风捉影万子良道:“你要讨回什么东西?向我说也是一样。” 骆人龙剑眉一皱道:“我要当面问他!” 望风捉影万子良道:“你敢一个人去见他?他们的人可多哩!” 骆人龙心中一动,想道:“莫非他到红柳庄去了?”他心中这样想,口中也这样问道: “他可是到红柳庄去了?” 望风捉影万子良一怔道:“你对我们员外的行动倒是很熟,可是,这次你却猜错了。” 顿了一顿,又道:“你如果敢一个人去见他,我可带你走一趟!” 他原是想把骆人龙赚去,由大家合力收拾他。 那知骆人龙成竹在胸,道:“好!请你带路。” 二人飞身出了芜湖,走了许多路,来到一处荒-墓地,掀起一座坟墓的墓碑,走了进去。 进了墓门,是一条狭长的甬道:里面传出徐少麟的一声厉笑道:“老鬼,原来你们另有阴谋,可怨不得小爷心黑手辣了!” 骆人龙一惊,同时背后,也暴起望风捉影万子良的吼声,道:“好恶贼!老夫也和你拚了!”十缕发啸指风,齐向骆人龙脑后射来。原来,望风捉影万子良听了徐少麟的话,以为骆人龙是来接应徐少麟的,不但自己的想法落空,而且,还引鬼上门,自找麻烦,他在 悔恨交集之下,只好和骆人龙以命相拚了。 其实,这时骆人龙的心情,又何尝不着急,他因为耽心墓中人的安全,也懒得理会望风捉影万子良袭来的指风,身形向前一飘,便避开了望风捉影万子良的指力,人也赶到了甬道 的尽端。 里面是一间青砖砌成的地下室,室内中央摆着一张长桌,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呆呆地坐在桌子的右边,黑煞手郑昆和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也是痴痴地坐在桌子的左边,他 们这种神情,显然是中了徐少麟的暗算,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徐少麟则站在长桌的一端,一手叉腰,一手骈指如戟,指着金风叟等四人,趾高气昂地冷笑道:“柯正雄!你要死还是要活?” 骆人龙冲到室口,见金风叟他们还是好好的,心念一动,便停住了身形,倒要看徐少麟到底有多黑的心肠。 骆人龙身形刚止,而望风捉影万子良也追到了身后。 望风捉影万子良恨不得把骆人龙置于死地而后甘心,一声怒吼,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头向骆人龙背心冲来。 望风捉影万子良的吼声,当然也惊动了意图逼问金风叟柯正雄的徐少麟,他必然的措施,自然也是向门口逃去。 骆人龙身形猛然一起,不但避开了望风捉影万子良的亡命攻击,甚至也没有让徐少麟发现他,便平贴在门楣之上了。 望风捉影万子良的势子,又猛又急,眼看着骆人龙提气贴上门楣,却是收势不住,直向门内冲去。 徐少麟冷笑一声,闪身扬手,天魔指一弹,向望风捉影子良“将台穴”点去。望风捉影万子良功力虽然不弱,但骤不及防之下,也无避让之能和还手之力,顿就被徐少麟指点倒 了。 望风捉影万子良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就人事不知,昏过去。 徐少麟点倒望风捉影万子良,身形一幌,飞射而出,出墓外,细察了一番,不见其他的人影,便以为望风捉影子良乃是巧中碰上,不疑有他,于是闭好墓碑,又复走回内,把刚才 问金风叟柯正雄的话,又重复问出:“柯正雄!要死还是要活?” 金风叟柯正雄脸上掠过一道凄凉悲愤的神色,惨笑道:“夫死有余辜,原就没想着活下去,这生死之事,你可威胁倒老夫。” 徐少麟一怔,转问飞云叟李守义道:“李守义……” 飞云叟李守义巨目一瞪,吼声道:“老夫有死而已!” 徐少麟眉头一皱,转向黑煞手郑昆。黑煞手郑昆双睛闭道:“老夫和你没有什么话说!” 徐少麟又转向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却是一笑道:“少麟,我们糊里糊被你制住了,现在又被你糊里糊涂逼着问话,到底是怎样回事,你也得说个明白呀!” 徐少麟阴笑道:“你想知道一些什么?”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站在那徐少麟冷笑道:“是非老人就是家师,你说我该是那一边?”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摇头道:“可是你今天这么做,并不算是帮令师的忙。” 徐少麟一怔道:“我亲耳听到你们要图谋家师,先发制人,难道不算是帮家师的忙?”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哈哈笑道:“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做,因为你这样一来,把事情揭开了,你师父便再也不能假借骆人龙的名义以遂私愿了。”话声一顿,瞧了徐少麟一 眼,又道:“你认为我的话,说得对么?” 徐少麟很聪明,可是不学无术,又兼经验不足,不免被卓剑彬三言两语说得犹豫起来,默然沉思-了半天,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话?” 红柳庄五庄主含蓄地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帮骆人龙的忙?” 徐少麟一怔道:“你们不是朋友么?”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笑道:“你和骆人龙也是朋友,为什么扯他的后腿?” 徐少麟摇头道:“我们算不得是朋友!”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改作惊声道:“你们这样深厚的关系,都算不得朋友,那么骆人龙的为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徐少麟发出一阵仰天大笑,道:“你们反正活不成了,我就告诉你一点实话也没关系,小爷也算得是骆人龙的仇人之一。”言下,满脸自得之色。 骆人龙暗中听了,一阵迷糊,要不是徐少麟亲口所说,他做梦也想不到徐少麟会是他的仇人之一,现在,即便听了徐少麟的话,他也是想不出年轻轻的徐少麟会与他有什么仇恨。 这时,只听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咦!”了一声,道:“这样说起来,我们早就应该合作了。” 徐少麟道:“你也是骆人龙的仇人?”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红柳庄不是骆人龙的仇人,但骆人龙却是红柳庄的仇人。” 徐少麟终了被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几句话,引起了兴趣,道:“你这话怎样讲?”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切齿道:“你不知道我们大哥在黄山被害的事?” 徐少麟道:“卓大庄主在黄山得了“天魔宝录”,结果死于三堡四派之手,这是人人都已知道的事。”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三堡四派为什么要害死我们大哥?” 徐少麟好奇心重,简直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干什么了,他的思路,已完全被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吸引住了,不自觉地道:“当然是为了争‘天魔宝录’!”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我们的大哥是死了,可是三堡四派得到了‘天魔宝录’没有?” 徐少麟道:“‘天魔宝录’却是落到了骆大……”“大”字出口,他猛然想起,再称骆人龙为大哥,实在岂有此礼,于是语声一顿,改口道:“‘天魔宝录’却是落到了骆人龙手 中!”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声音一沉道:“这使谁能相信,我们大哥是死在三堡四派手中?” 徐少麟点头大声道:“对了,你们大哥是死在骆人龙手中!” 骆人龙暗中不住地皱眉头,忖道:“原来红柳庄始终就没有相信过我的解释,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发出一阵厉笑,道:“所以,红柳庄饶不了骆人龙!”接着又一叹,道:“只可惜我们没有向他报仇的机会了。” 徐少麟一阵沉思,道:“其实,你报仇的愿望,依然还有实现的机会。”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面色一喜道:“徐少侠,你是说,你愿意留给我一个向骆人龙报仇的机会?”对徐少麟的称呼,马上就改为少侠了。 徐少麟道:“你可以向我争取这个机会!”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徐少侠,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红柳庄永愿为少侠不二之臣!” 徐少麟突然语声一冷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现在,我要看你眼前的表现。”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哈哈一笑,道:“只要你解了我的穴道,我可以马上把金风叟柯正雄他们三个人,亲手杀给你看!” 徐少麟阴笑道:“等会少不得要麻烦你,你如果真心和我们合作,现在你先把你们安排对付我师父的阴谋说给我听一听。”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满口答应道:“好!你就选你要知道的问罢!” 徐少麟,“哼!”声道:“你不会尽你所知的说出来么!”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干咳了一声,预备要说话了,急得金风叟柯正雄大惊叫道:“五庄主,你要看远一点啊!”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冷笑道:“我已经看得够远的了,否则怎会与你们虚与委蛇到现在。” 骆人龙剑眉一剔,就待现身出手,惩治他们,忽然,转念一转,忖道:“急什么哩!难道还怕他们逃出手去么!等们做到绝处,便怪不得我不仁不义了。”其实他是心存仁念,总 希望徐少麟他们不要做得太过火,便有藉口,饶过他们性命。 于是,骆人龙又摒住气,静静地观望下去。 而事态的发展,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竟可恶至把他所知道的全部实情,都告诉了徐少麟。 骆人龙暗中慨叹不已,真想不到卓剑彬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徐少麟听了,露齿一笑,道:“总算你说得差不多,我现在解开你右臂穴道,你去杀了金风叟柯正雄他们三人,我们就是真心真意的朋友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悻悻地苦笑道:“我诚心交你这个友,想不到你却是这样胆小。 哼!哼!……”多少露出了一些轻蔑的表情。 徐少麟聪慧的本质,加上是非老人后天的调理,已经具备了小魔头的狠毒心肠,唯一的缺点,就是还有点沉不住气,和受不得激,又加学会了“天魔武功”的自大和骄傲,如何忍 得下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这副神情,当时,一阵狂笑,道:“你也太把小大爷看小了,我 就解开你全身穴道,又有何妨!”扬手虚弹,竟然发指生啸,凌虚解开了卓剑彬的全身穴道。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倒也真被徐少麟这一手改变了他对他原先的估计。 徐少麟解开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穴道之后,身形一闪,转到了门口。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活动了一下手脚,取出一把黑骨摺扇,也朝门口方向退了过来。 徐少麟暴喝一声,这“卓剑彬你要找死么?”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扭头瞧着徐少麟一笑,道:“金风叟柯正雄他们有眼无珠,既看错了你少侠,又看错了我卓剑彬,我觉得他们应先尝尝失目之苦,然后,再取他们的狗命。” 说话之间,人已退到了徐少麟身前。 徐少麟一声冷笑道:“站住!”一道白光泛起,手中进剑已经抵在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背心穴。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身子是停住了,但神态却是镇静无比地道:“我练了一套新奇手法,想在三个老不死身上试一试,又怕少侠多生心疑,所以特为走过来,预料少侠一定会把 剑尖抵住我,这样便可消了少侠的疑心,我也就可以大胆施为了。” 这话说得徐少麟俊面一红,道:“废话少说,你要动手就动手吧!”抵在卓剑彬背心穴的剑尖,却依然抵在原处,并不因卓剑彬的说破,改变他的意思。由此也就看出徐少麟的心 性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手中黑骨摺扇一扬道:“徐少侠,我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黑煞手郑昆忽然发出一声长笑,道:“徐少麟你敢不敢回答老夫一句话?” 徐少麟剑尖一抵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且慢,让我问问那老匹夫,有什么话说。”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收回黑骨摺扇,道:“遵命!就让他们多活片刻好了!” 徐少麟个子矮,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又挡在他前面,他只好侧过身子,露出半个头瞧着黑煞手郑昆嘿嘿而笑道:”老匹夫,你有什么话要说?” 黑煞手郑昆只气得长眉一剔。厉声道:“你到底与骆人龙有什么冤仇?” 徐少麟狞笑道:“告诉你又有何妨!”接着声音一扬道:“老实告诉你,他的师父三绝先生杜允中,就是死在小爷爷手中!”继之,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了半天,又道: “可惜!可惜!你们再也没有机会,将这消息告诉骆人龙那小子了。” 此话一出,只听得骆人龙眼冒金星,头脑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昏了过去,他真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恩师竟是死在这恩将仇报的小畜生手中。 他这时怒火贯目,咬牙暗骂:“该死的东西!真是法网恢恢,让你得意忘形,自己吐出实情,我可饶不得你了!”心念一动,就待现身出手惩治徐少麟。 那知,却有别人的动作,更比他抢先了一步。 只见,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发出一声低叱道:“郑老鬼你现在可以死得瞑目了吧!” 借着话声,他的身形猛然向前一扑,明是扑向黑煞手郑昆,暗中却是反手挥扇,黑色扇骨泛起一片乌光,向着身后般,好不怕人。 这时,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已借势转过身来,同时也顺的徐少麟罩去。 原来,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以机智见称,眼看自己四人,被徐少麟在茶水之中,下了无色无味的昏药,被他制住了,如果象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黑煞手郑昆等三人-样 和他硬顶下去,其可悲的下场,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象这种没有价值的死,对-个有智慧的人而肓,是不大甘心,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脑筋一动,假意和徐少麟接近,以图得机制住他。 讵知,徐少麟却是精得很,始终对他不放心。逼得他只好铤而走险,送到徐少麟剑尖上去,准备来-个同归于尽。 当徐少麟说出三绝先生杜允中的死,就是他下的手时,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便意会到室中的五个人,谁也逃不出一死,都将被他杀以灭口。 时机稍纵即逝,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只好先下手为强,借着向前一冲之势,脱开了徐少麟的控制,随即以最厉害的手法,向徐少麟打出了三十六根乌竹扇骨。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发动,确也出乎徐少麟意料之外,错楞间,只见一蓬乌光离开身前已不过尺许左右了。 这样一来,迫得徐少麟顾不得去进扑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挽起一圈剑光,护住自己面门身形却是纹风不动的,站 一片银光乌芒绞处,袭向徐少麟面目上的黑色扇骨,都被徐少麟拨开了。 但,那些射向徐少麟身上的扇骨,却把他插得象刺——手摸出了一条金色软鞭,一甩鞭梢,指着徐少麟道:“小魔崽子,本庄主看你还能不能逞强得意下去!” 话声甫落,却见徐少麟发出一阵狂笑道:“区区乌竹扇骨岂能奈何得了小爷爷!” 但见徐少麟在狂笑中全身一抖,中在他身上的乌竹扇骨,纷纷震落地上。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大惊失色忖道:“松油乌竹扇骨,无坚不催,就是练有护身正气之人,在这近的距离,一经中上,也是抵挡不住,这徐少麟……?” 思忖未毕,只觉眼睛一花,徐少麟不知怎的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并且,他手中的长剑,也已指在他“七坎”大穴之上。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功力,在江湖上不是等闲之辈,却做梦也想不到徐少麟也学会了“天魔剑法”,以一招“天魔随形”,又逼上了他。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先慑于徐少麟能在身中他乌竹扇骨之情形下,而竟然无伤,现在,更震于他的剑法神奇了。 由于这两种关系,平空的不知把徐少麟的功夫,高估了多少倍。 处此绝境,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也只有喟然一叹,道:“我误了骆少侠的大事,百死莫赎,你就下手吧!”他的意思是说,不该错估了对方,把骆人龙联合三堡四派对抗是非老人 的事,作为钓饵,以致举事不成,偷鸡不着,反而失了一把米。 徐少麟现在是更得意了,先大笑了一阵,突然笑声一敛,冷冷地道:“你想死,哼,没有那么容易,小爷要不先叫你尝尝‘天魔蚀骨’的味道,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二 声狞笑,屈指向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身上弹去。 正当徐少麟指力欲发之际,突然,有一只手掌,轻轻地拍在他肩头上,沉重的语声,在他耳边响起道:“徐少麟,真想不到,你的心肠竟是这样狠毒!” 人家说他狠毒,他却也真是狠毒到了极点,在这种情形之下,他竟依然放不过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甚至连头也不回,右臂一振,长剑疾刺,存心要先把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杀死 再说。 他这措施,简直出乎一般常轨,他竟不计自身的利害,做出这种不近情理的事,必有所持! 若非现身拍他肩头的人是骆人龙,任你是谁,只怕也保不住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不伤于他的剑下了。 骆人龙手掌一搭徐少麟肩头,便觉情形不对,隐觉他内衣之内,有一种极轻微的弹力反弹而出。 他那弹力微弱到非骆人龙这种功力的人,发觉不出来。 骆人龙功力既高,反应也快,知道徐少麟身上穿了护身宝物之类的东西,心中一动,便怕徐少麟持仗护身宝物,先作伤害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企图。 骆人龙既然发现徐少麟持仗护身宝物,要想点他穴道,一时竟想不出适当的位置,好在骆人龙心思如电,反应之速,无与伦比,拍在徐少麟肩头上的右手,劲力潮涌而出,向侧里 一带,带得徐少麟的身子,一个踉跄,冲到室壁之上。 自然,徐少麟要刺杀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剑势也落了空。 这些过程说来话长,其实却是快如电光石火,幸与不幸,不过是毫发之差而已。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原是闭目等死,死神未到,却听到徐少麟冲到室壁上的轰然之声,睁开眼来,便看见室内多了一个中年书生。 这时,徐少麟也是一个翻身,回过脸来,口中还在骂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 当他看清室内来人、,章是连是非老人都伤不了的中年书生时,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口中再也骂不出了。 徐少麟口中停止了骂声,一双眼睛却溜向门外。 骆人龙一声冷笑,喝破他的心意,道:“你还想逃么?” 身形微幌,人便阻住了室门,那种快速的身法,使人只觉得骆人龙在原来立身之处,突然消失了,而在室门口,又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简直,看不清他移动的身形。 徐少麟见室门逃不出去,一双利眼,又向金风叟等人身上掠去。 骆人龙又先发制人道:“你不要打鬼主意了,他们的生与我毫无关系,我要找的就是你,何况,在本人眼前,你,不一定能够得手,到那时候,你的活罪就更有得受了。” 说完,骆人龙又来了一下示威动作,举掌虚按,只见面砖墙上,现出了一只寸来深的手印。 徐少麟处处落后一步,心胆已寒,不由气势-馁,搭讪地假笑道:“你找我干什么?” 骆人龙沉声道:“找你算帐!” 徐少麟-怔,道:“说来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也没有过节呀,有什么帐可算?”骆人龙道:“等一会,我自然会告诉你。” 接着,向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卓庄主,请你用三吞三吐之力,在三位老人家“府舍”-穴上,各拍三掌,他们的穴道,就可解开了。” 因为三老所坐的角度,使骆人龙凌空出手,力所难达,所以,只有请卓剑彬代为解开他们的穴道,他们有了自保之力,便不怕徐少麟再生什么毒念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依言一拍三老“府舍”穴,三老穴道,果然立解,当时便见他们怒喝一声,道:“为武林大局着想,这位大侠千万不可让这小魔逃出手去。”三人身形连闪, 一起围了过来。 骆人龙的这付形貌,他们都未见过,是以都不知骆人龙的真正身份。 骆人龙摇手止住他们道:“请各位退到一边去,在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金风叟柯正雄倒门当然知道骆人龙的用意,是怕他们碍手碍脚,所以一声不响地都退到门边去了,此举,更有堵塞徐少麟伺机逃脱之意。 徐少麟见了,纵是恨得心痒痒的,大敌当前,奈何。 这时,骆人龙正色向徐少麟道:“三绝先生杜老前辈对你行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要杀害他老人家?”这种问法,表示他已听到了徐少麟刚才得意忘形时说的话,徐少麟已没有否认 的余地。 徐少麟神色沮丧地道:“他老人家对我倒没有什么不好。” 骆人龙厉声道:“那你为什么要害他?”徐少麟道:“我奉命而为,身不由己。” 骆人龙道:“奉了谁的命?” 徐少麟道:“自然是我师父的命了!” 骆人龙道:“你那时已经拜在是非老人门下了?” 徐少麟点头道:‘杜老头要我练‘天魔武功’,但又不知道法门,一天到晚逼得我气都喘不过来,我正感受不了的时候,我师父就来收了我了。” 骆人龙道:“你是怎样杀死他老人家的?” 徐少麟道:“那天骆人龙逃走了,他一个人正在想什么心事,我走到他身后,叫了他三声,他没有答理我,于是,我从他背后,就这样一剑杀了他。” 他说到“就这样一剑杀了他”时,借机发剑,疾如灵蛇般,向骆人龙当胸刺了一剑。 他这一剑,发剑之初,全无一点迹象,骆人龙和他对立的距离又近,一伸手,剑刃就到了骆人龙心口。 骆人龙缩腹吸胸,身形不动,以分毫之差,避过徐少麟来剑,接着左手屈指一弹,弹在徐少麟剑身上,一震之力,震得徐少麟剑身跳起三尺多高。 同时,骆人龙一挫腰,绕身进步,右手一翻,搭住了徐少麟握剑的手腕,劲力-吐,喝声道:“撒剑!” 别看徐少麟对付起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来,出手之快,又狠又准,可是,轮到骆人龙对付他时,他又成了不堪一击了。 这就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的道理,如真以功力,骆人龙与徐少麟之间的相差,又何止万里之遥,徐少麟原就不堪一击。徐少麟诡计失败,腕脉被骆人龙扣住,但觉全身一麻,劲力尽失,五指一松,手中长剑,“当!”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骆人龙扣在徐少麟腕脉的右手无名指一竖,戳在徐少麟“大渊”穴上。制住了徐少麟,这才一推一甩,把徐少麟震倒墙角,动弹不得。 要知,徐少麟内穿护身宝衣,他如果不心怀恶念,给骆人龙可乘之机,骆人龙一时真还不容易一招之下擒住他。 骆人龙的迟迟不向他下手,也就是顾虑在他身上用不上力之故,现在可给他等到了机会了。 骆人龙甩开徐少麟看也不看他一眼,脚尖一钩,挑起徐少麟落在地上的长剑,挽手接住剑柄,仔细一察徐少麟的剑尖,顿又厉声道:“你就是用这把剑把我恩师杀了的!” 原来,徐少麟这把剑的剑尖,恰比骆人龙的流霞宝剑剑锋略宽,正是骆人龙念念不忘的凶器形状。 徐少麟这时简直是成了俎上之肉,心胆俱寒,再也横不起来,连连点头应道:“是!是! 我就是用这把剑杀了他的。”接着,“呵!”了一声,道:“你的恩师,你是……” 骆人龙一抹脸,露出本来面目,道:“你看看我是谁?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少麟惊叫出声,道:“你……你……是骆大哥!”他觉得他真的没有什话好说了。 同时,金风叟他们却是-声欢呼道:“呵!人龙,原来是你!” 骆人龙向大家见了礼,俯身拍开望风捉影万子良穴道,望风捉影万子良翻身起来,却只见徐少麟倒在墙角边,同时室内多了一位丰神玉貌的俊朗少年,但却不见了那逼他他带路而 来的中年书生,一阵迷惘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赚我前来的恶贼那里去了?” 黑煞手郑昆哈哈大笑,道:“万老五,要不是你带了那恶贼来,只怕我们都要死得不明不白了!” 望风捉影万子庭更是愕然,摸不着头脑。 骆人龙一笑,揖道:“万五叔,你难道不认识小侄骆人龙了!” 望风捉影万子良发了一阵楞,指着骆人龙道:“你真是骆少侠?” 骆人龙敬他一声五叔,那是骆人龙做人的道理,望风捉影万子良在骆人龙面前,却不敢自高自大,以长辈自居。 黑煞手郑昆拍了望风捉影万子良一下肩头,道:“万老五,别的话留下将来再说,现在先麻烦你到墓口去替我们守护一下。” 望风捉影万子良也觉得这守护之事,非常重要,不容推辞,应声退了出去。 骆人龙把徐少麟提到桌前放下,又请大家坐下,自己却站在徐少麟面前,请示金风叟柯正雄道:“二叔,我们应该把他怎样办?” 金风叟柯正雄一阵沉吟道:“此子杀害了三绝先生,又知道了我们的图谋,可能已将我们的秘密告诉了是非老人,可说罪大恶极,但……唉!听说各大门派,已推你为盟主,这事 还是的酌情处理吧!” 骆人龙回过头来,星目一寒,瞪着徐少麟道:“你还有什骆人龙截口哼道:“谁是你大哥?你还配叫我大哥么?” 说着,骆人龙想起当日与他兄弟相呼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再也不想看他,忽的把脸别了开去。 徐少麟心思灵敏,看出骆人龙对他仍有怜悯之情,如果说话得体;不是全无生路,当时,哀声道:“大哥!大哥!是的,我不配称你大哥,可是,你既然当过我的大哥,总也得为 我设身处地想一想呵!” 骆人龙恨恨地道:“你总有如簧之舌;也莫想打动我了。” 徐少麟越是毫不认命,大声道:“大哥!大哥!你对我未免太不公平了!” 骆人龙一怔,道:“你杀了我的恩师,又有危害武林的凶心,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我纵是把你碎尸万段,也没有什么不公平的。” 徐少麟见骆人龙真的恨他了,便也豁开了,道:“我说你不公平,你就是不公平!” 骆人龙冷笑道:“好!我就听你说说,我什么地方不公平?” 徐少麟扬声道:“三堡四派杀了骆伯伯,你不记他们的仇,偏偏只记我杀了你师父的仇,这不是不公平,是什么?” 骆人龙似是被问得-怔,道:“我……我……”他也觉得分说不下去。 徐少麟鼓起如簧之舌又道:“你可以说,三堡四派害死骆伯伯,是受了别人的利用,可是,你不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杀害杜公公?我还不是一样受了别人的利用!难道你就不能原谅 我么?一种情形,两种对人的态度,你这不是不公平,是什么?” 骆人龙虽明知他这话有点强词夺理,但不能说他完全没有道理,想他年纪轻轻的,心性未定,无心为恶,原应该比成年人得到更多的原谅,不禁被他说得答不上话来。 徐少麟人小鬼大,眼珠乱转,又动之以情,哀声道:“大哥!大哥!只怪我年纪轻,投错了师门,才致被人利用为恶,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我要好好做人,我要对得起大哥你, 你不记得杜公公在世之日,也非常喜欢我么!如果他能复活回来,我想他老人家也一定会不 念旧恶的!” 骆人龙的意志真被他说得有些活动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忽然轻轻地咳了一声。 骆人龙猛又想起徐少麟刚才对人的那种心狠手辣的情形,偷眼向徐少麟望去,又见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不住地溜来溜去。显见他所说的话,一点诚意也没有。 他说的话,虽不见得有诚意,但他指摘骆人龙不公平的事实,却令骆人龙难以释然。 骆人龙一时也打不定主意,到底应该如果处置徐少麟?—— 第十八章 吃软怕硬 骆人龙无巧不巧的碰见徐少麟正在向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黑煞手郑昆和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等四人,施威肆虐。 骆人龙只好出手制住了徐少麟,正当他要制裁徐少麟时,却被徐少麟指责他处事有欠公平,弄得骆人龙一时打不定主意,不知究竟应该如何处置他了。 骆人龙心性平和,通明事理,尤其能虚心检讨,这时只见他的脸色时暗时明,显然考虑得非常慎重。 最后,骆人龙幽幽一叹,道:“我这样做,想来恩师他老人家一定也会原谅我的。” ‘ 语落首扬,星目如电地射在徐少麟脸上,沉声道:“要我饶你不难,但你得答应我,从今以后,坚定心志,改恶向善。” 徐少麟点头如栽葱地连声应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我一定改过自新,我一定改过自新。” 骆人龙道:“你能这样,那就好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见骆人龙有意放过徐少麟,恐骆人龙顾虑不周,将来遗祸武林,连忙发话提醒骆人龙道:“骆少侠,请你注意,徐少麟是修习过‘天魔内功心法’的人,你有 改造他的把握么?” 骆人龙点头道:“我也想到过这一点,据晚辈所知,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业已练就“净性明心”禅功,或许能化解他的恶性。”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又道:“目前呢?” 骆人龙道:“目前我只有闭住他全身功力,请郑伯伯派人看顾他。”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渡恶即是行善,少侠明辨恩仇,不拘陈义,江湖幸甚!武林幸甚!” 骆人龙走到了徐少麟身边。 徐少麟现出满脸乞怜之色,希望骆人龙不要闭住他的功力。 骆人龙坚决地摇头道:“你不要不知足了,我封闭你的穴道,其实正是有意成全你,你要放明白一点。” 徐少麟莫可奈何地叫了一声:“大哥。” 骆人龙手掌连挥,一连拍了徐少麟七处穴道,每拍一处,徐少麟的身子便颤动一下,七处穴道拍完,徐少麟却翻身站了起来,身上并无任何的不适,只是再也提不起功劲。和普通 未练武功的人一样罢了。 处理过徐少麟的事,骆人龙这才说明自己来意。 于是,大家回到芜湖吴府,骆人龙不但取得了“大还丹”,同时,也带了一些应用的药物,连话都不及多说,又匆匆地走了。 金风叟柯正雄他们,到目前为止,表面上还是是非老人的同路人,他们的行止,有待是非老人的通知,才能够决定。所以,不能和骆人龙一同上路。 且说骆人龙取了“大还丹”,心里落实了一大半,加快脚程,无分日夜地赶向嵩山少林寺。 这天,天色又黑下来,正是他施展全身功力赶路的时候。 他在荒郊中横过一条干涸的河床,穿过一片树林,忽见前面有一座古寺,寺内透出闪烁不定的灯光,同时,不时飘出人喊马嘶的嘈杂声音。 寺院之中,传出人喊马嘶之声,原是非常不寻常之事,可是骆人龙志在赶路,尽量避免麻烦,竟是充耳不闻的斜掠而过,没起过问的念头。 但当他经过那寺院门首之际,却见从寺院之内,冒起一条人影,奔了出来。 接着便听见寺内发出一阵暴喝:“快快截住他,不能让他逃出手去!” 一连串的人影,从寺内赶了出来。 起先奔逃的那条人影,正好与骆人龙奔往相同的方向。 骆人龙侠肝义胆,见了这种情形,纵是再有要事,却也忍不住不一伸援手了,“他身形一顿,停了下来,正要向那奔来之人间个明白,那知那奔来之人,竟把骆人龙当作了敌人,- 个翻身,向侧方杂树群中窜去。 骆人龙心中一动,暗忖道:“好!我就替你引开那些追赶你的人吧!” 于是,以较慢的速度,仍然照着自己的方向奔了下去。 后面追来的人,果然,误把骆人龙当作原先逃出寺院之人,连声大喝:“站住!” 星飞丸跳,向骆人龙疾追而来。 骆人龙放缓身法,待得他们追近了,忽然又加快脚步,一直把他们引出了十数里路之外,这才猛然一刹身形,回身而立,冷笑道:“各位追赶在下何为?” 一路追赶而来之人,共是八位,见骆人龙停住了身形,当时便分散开来,把骆人龙围在中央。大家围住了骆人龙,这才发现情形有点不对,其中一人“咦!”了一声,道: “这人 怎的变了?” 敢情,他们现在才看出,追了半天,把人都追错了。 大家一愕间,骆人龙接上话道:“各位想必是看错人了,在下也不好意思责怪各位,各位请罢,我也要赶路了!”说着便欲继续上路。 挡在他前路的那人,身形一闪,也有意让骆人龙过去。 谁知骆人龙走了两步,背后却有人发出一阵嘿嘿笑声,喝道:“站住,事情不清楚,你就想走么?” 原先让路的汉子,错步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手中鬼头大刀一摆道:“回去!” 骆人龙转身回望,只见一个四十左右的大汉,手中握着一条软鞭,正向着他一甩一甩的,冷笑不止。 骆人龙面色一正,道:“朋友,你们追错了人,是你们自己的事,与在下何干?” 那大汉手中软鞭?啪!”的一声,在骆人龙头顶上空暴出一声脆响,先露了一手,瞪着骆人龙吼道:“你明明把我们引了开来,好让另外那人逃走,这还与你无关么?”接着,又干 笑了两声,道:“朋友,你承不承认这个事实?” 骆人龙倒真看不出这个粗汉,竟还有这种见识,当时,发出一阵朗朗大笑,道:“是又如何?” 他明知这不是言语上可以解释的事,迟早都要动手,既然要动手,自然是早完早好,自己也好早早上路,所以,直率的接了下来。 那大汉乐乐而笑道:“那后果,你就不必问了!”软鞭一甩,卷向骆人龙,同时,喝声道:“兄弟们,大家一起上。” 骆人龙单手一抄,那大汉的鞭梢,已然到了骆人龙手中,骆人龙无心伤人,只微微用了二成真力,便带得那大汉向前一个踉跄,冲了过来。 骆人龙左手一搭,扣住那大汉的腕脉,一旋一扭,把那大汉的身子扳了过来,喝声道: “大家不怕伤了这位朋友,尽可一齐上来!” 骆人龙已经看出这大汉似是众人之首,所以举手之间,就擒住了他,以骆人龙的功力,这种二流货色,自然没有还手余地。 骆人龙喝声之下,另外七个人,果然,都止步不前,不敢围了过来。 讵知,那大汉却是怒声喝道:“个人生死之事小,误了骆少侠的事大,兄弟们,用不着管我的生死,大家一起上呀!” 骆人龙晓得是怎样一回事了。暗忖道:“原来这又是是非老人骗来的人!” 他因看出这大汉,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误了整个的大事,看来倒是一个血性汉了,当时,心中又转了一个念头,连最低的苦头,也不想给他吃了,当下,真力微吐,把那汉子迎 着扑来的人推了出去。 那汉子因未受制,又加骆人龙推力不大,向前冲了四五步,便站住了身形,双手一摊,阻住了自己的兄弟,道:“且慢!” 回过身来,一脸疑容地瞧着骆人龙道:“朋友,你到底是谁?” 骆人龙道:“骆少侠的朋友!” 那大汉一楞,心中想道:“他明明可以制我于死地,却轻轻易易地放了我,莫非真是骆少侠的朋友?”一阵迷惘,尚未作出决定。 蓦地,远处冲起一串火花,首先看到的人,一声欢呼道:“李大哥,那逃走的人,已经抓回去了,召呼我们回去哩!” 那李姓大汉闻声抬头,正好瞧见那尚未熄灭的火花,神色一舒,向骆人龙拱手为礼道: “朋友,果然是误会了,在下甚原抱歉。” 那被抓回去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是和是非老人作对的,就可以说是自己一边的朋友,既然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自己便不能坐视不管了。 骆人龙既有伸手的意向,当然也想知道一点寺院之内的情形,当下绽出一脸微笑道: “没关系,都是自己人,不知骆少侠现在可在寺院之内?’’他是明知故问,除了自己不算,加上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真真假假,总共不过两个骆人龙,怎会再有第三个骆人龙和对方在一起。 那知那李姓大汉却是一点头道:“骆少侠正在寺院之内,大侠可是有意去见他?” 骆人龙一怔,道:“我还有别的要事待办,来不及去看骆少侠了,请你代为致意吧!” 骆人龙纵是要到寺院里去,也不能明日张胆去,说完话,便一拱手道:“对不起,在下先走一步了。”也不等那李姓汉子再有任何表示,长衫飘飘地朝着自己原先的方向走了开 去。 那李姓汉子也忘了询问骆人龙的姓名,直到骆人龙走得远了,这才想了起来,不禁自骂道:“湖涂!湖涂!不问明人家姓甚名谁,这怎能向骆少侠禀明。”一跺脚,却只好招呼同 伙,转头向寺院奔了回去。 骆人龙脱出那批人视线之后,忽然身形一起,以其快无比的速度,绕过那批人,赶在他们的前面,暗中掩入了那座寺院。 大殿之上,摆了二三十席酒菜,座上之客,尽是一些粗犷汉子,语声嘈杂,闹成一片。 骆人龙仔细逐个打量了一遍,既没有发现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装扮的另一个骆人龙,也没有几个称得上一流的人物。 正感奇异时,忽然,一声非常熟习的骂声,从后殿传了骆人龙循声掩了进去,在一间偏殿之内,找到了那骂声的来源。 骆人龙隐身瞧去,目光一触之下,不由的怒火冲上了眉梢。 原来,那偏殿之内,正中央太师椅上,果真四平八稳地坐着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装扮的他。 他的左右,另外还有六个六十开外的老人,个个都是精光电射,内外兼修的不世高手。 离开他对面一丈开外的地方,也摆着两张太师椅,太师椅上也有两个人,不过他们不是自由自在地坐在太师椅上,而是被人用牛筋绳绑在太师椅上。 那被绑在太师椅上的两人,不是别人,一个是舒家堡少堡主舒震川,另一个则更是和骆人龙感情非常好的舒玉珍。 姑不论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为什么要离开舒家堡,来到此地和是非老人的人搅在一起。但,把舒氏兄妹赚了出来,却是大大的不应该。这就是骆人龙看得心气难平,怒聚眉 梢的原因。 骆人龙几乎沉不住气,要出面质询圣手书生田巧了。 正当他吸了一口长气,提劲欲现身的时候,忽听舒震川冷笑了一声,骂道:“我不是瞎子,你只道我看不出你是假冒的铁钰么?” 太师椅上那骆人龙从容一笑,道:“你错了,只有我才是真的钱钰,其实,你府上的那位,才是假冒的哩!” 骆人龙听了,这才恍然明白了这是怎样一回事了。 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装扮的他,显然仍在舒家堡未曾离开,而太师椅上的这一位,一定是是非老人制造出来的假货。 是非老人此举作用何在?骆人龙顾不得去想它。 因为,这时舒玉珍轻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我们堡中的那一位,也不是真的,你又何尝是真的!” 这话只听得骆人龙大吃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没想到舒玉珍竟已发现了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李代桃僵之事。 这却不能让舒玉珍说得太多了,如果,她真把事情说穿了,那对于自己的计划必然大大的不利。 还好,目前还有弥补的余地,因为舒玉珍这话,可以有很多解释。 事到如今,骆人龙只有发出一声大笑,缓步走了出去,接话道:“不错!不错!舒姑娘的话,一点不错,把话说穿了,贵堡的那位虽然不是真的钱钰,但他却是货真价实的骆人龙!”接着,用手一指,大师椅上的那人,道:“只有这位,既不是铁钰,也不是骆人龙, 才是十十足足的假货!” 骆人龙的出现,已是使得全殿皆惊,那几个老年之人,早就霍地离座而起,分站了四方。 当骆人龙的话一说完,太师椅上的那假骆人龙却是厉喝一声,道:“你是谁?敢来胡言乱语!” 骆人龙打量了一下分站在四方的那几个老人,笑道:“各位大约知道在下是谁了!” 皆因,骆人龙以文止戈的身份,与是非老人的手下为难,已非一次,他这身打扮,在是非老人的得力手下眼中,应该不是陌生的。 骆人龙一现身,他就注意到那几个老人有了惊悸之色,所以,他可以断定,他们是知道他的。 果然,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老人,哈哈接话道:“文大侠英名远播,如雷贯耳,幸会! 幸会!” 太师椅上那骆人龙犹自茫然地道:“文大侠?他是文什么?” 那年纪最大的老人忽然朝着那太师椅上的骆人龙,瞪目怒声道:“文什么?文止戈文大侠你都不知道,你真也太不留心了,我看你这个玩笑也开得够了,真人面前,也用不着再说 假话,你还不与我滚了下去!:” 那假骆人龙一阵抖栗,连声:“是!是!是!”红着脸跑出去了。 舒玉珍带着讥讽的意味,哈哈大笑,道:“喂!铁少侠!骆人龙!你到底是什么少侠呀?” “哈!哈!哈!哈!”舒震川也发出难堪的嘲笑。 四方的六位老人,却是一脸铁青地瞧着舒氏兄妹,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 骆人龙横扫了他们一眼,寒着脸道:“各位有没有赐教的意思?” 六个老人交换了一阵眼色,依然是那年纪最大的老人发话道:“就我们个人的意思来说,能有机会领教大侠绝学,自是求之不得,乐于奉陪。” 骆人龙一声冷笑,道:“那就请各位不必客气了!” 那最老的老人语气一转,道:“可是,敝友是非老人有话吩咐在先,如果遇上了大侠,却是不准我们出手,因此,讨教的机会,只有留待来日了。” 话倒说得很好听,其实是自知不敌,不愿作那平白的牺牲。 骆人龙见他们竟能如此忍让,倒真能出乎意料之外,唯其如此,更使他惊凛是非老人的莫测心机。 但是,骆人龙乃是侠义之人,人家宁可受气也不和他动手,他便扳不起脸,向人家随便出手。 骆人龙的眼光,落到舒氏兄弟身上,-剑眉一轩,道:“这两个人,本人有意带走!” 立掌虚切,只见舒氏兄妹身上的牛筋绳,纷纷断开来。 舒氏兄妹,一齐跑到骆人龙身后来了。 那年纪最高的老人,依然笑哈哈地道:“我们和两位舒少侠本无恩怨可言,只是想和他们开一个玩笑,文大侠既然有意带他们走,尽可自便。哈!哈!哈!哈!两位舒少侠可不要把今 天的玩笑放在心上。” 三条迅快的人影,从那寺院之内,联袂飞射出来,一口气奔了二三十里路。 骆人龙叹了一声,停下身形,望着随他而来的舒氏兄妹,道:“二位何苦来哩!要不是碰到在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舒玉珍螓首一低,秀脸红了一红,随又娥眉一挑,正眼瞧着骆人龙道:“你到底是谁? 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好象是我们长辈似的!”小妮子精灵得很,一听骆人龙的语气不 对,就忍不住盘问起骆人龙来。 舒震川剑眉一皱,喝止舒玉珍道:“珍妹,你忘了我们刚才是被谁救出来的,怎可说话如此无礼。” 他喝住了舒玉珍,回身又向骆人龙拱手陪礼道:“舍妹出言无状,还请大侠多多见谅!” 骆人龙笑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少侠不用耽心在下会不高兴。”话声顿了一顿,笑容一敛正色道:“贤兄妹可愿告诉在下,你们不在堡中用功,跑到外面闯祸的原因?” 舒震川长叹了一声,瞧了舒玉珍一眼,道:“唉!说起来……” 舒玉珍忽地一跺脚截口道:“大哥,你不能说!”也不知是怎的,她的秀脸又涨红了。 舒震川一声苦笑,果然住口不说了。 骆人龙从他们神色上,已经猜出了七八喊,大约是舒玉珍发现了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所扮的自己是假冒的,她因为不知内情,就发了小性儿跑了出来,舒震川当然是跑出来 找她的。 这些猜测,不一定是事实,所以骆人龙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证实,于是,以惊人之语,道:“二位一定是偷跑出来的了!” 舒震川“咦!”了一声,虽没有说话,却已表示是完全承认了。 舒玉珍却是一惊道:“你倒底是谁?为什么……?” 骆人龙神秘地道:“我知道你们的事可多哩!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跑了出来。”指了一指舒玉珍又道:“你是为了一个人,跑出来的,对不对?” 舒玉珍一个大姑娘,怎好当着一个陌生人谈论自己的事,一扭头,不理他了。 舒震川却不能不理骆人龙,笑着接话道:“大侠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骆人龙百密一疏,请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到舒家堡去暂代自己,用以吸引是非老人的注意力,以免是非老人加害自己的朋友,当时,却没有考虑如何应付舒玉珍的事。 因为,舒玉珍与他有特别的感情,自然有许多地方圣手书生是无法代劳的,而舒玉珍又非常聪敏,怎会不被她发现出田巧的冒名顶替。 这时,他非常耽心舒玉珍在发现了田巧不是自己时,所闹事的情形,因为,这极可能成为是非老人推测己方虚实的资料。 他本想以真面目和他们相见,又怕舒玉珍守不住口,泄了秘密,落到是非老人眼线眼中。 骆人龙思潮如电,笑着回答舒震川道:“关于我的事,你们将来自会知道,现在请你告诉我,令妹在发现那假冒之人后,可曾闹得众人皆知?” 舒震川见骆人龙只知问他自己的话,对于人家想知道的,一句话也不说,剑眉皱了一皱,不禁对骆人龙起了疑心。 其实,骆人龙使人起疑的不仅是这一点,他在寺院之内,凭了两三句话,就把他们救了出来,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大大的不合情理。 这时,舒震川向乃妹舒玉珍打了一个眼色,他们兄妹二人,心意相通,一眼之下,就有了默契。 舒玉珍晃身走到骆人龙的左边,把骆人龙挟在中间,另一只手,并已经按到了剑把上,随时都可能向骆人龙出手。 骆人龙也够机警的,一见舒震川神色有异,又见舒玉珍绕到他的左边,知道他们对他有了戒心,说不定还会马上向他出手。 骆人龙当然不会怕舒氏兄妹的出手,可是问不出他们离开舒家堡时的当时情形,却使他不能释疑。 舒震川半天没有答骆人龙的话。 骆人龙硬起头皮,催问道:“舒少侠,可听清了在下的话?” 舒震川陡然哈哈一笑,道:“你不嫌问得太多了么?” 话声一落,舒玉珍手中长剑如虹,已向骆人龙腰眼一剑刺来。舒震川出手的迅速,与乃妹不相上下,他没有拔剑,却是一把向骆人龙肩头抓来。 骆人龙胸有成竹,不避不让,任由舒玉珍的长剑刺向他的腰部,舒震川的巨爪抓住他的肩头,笑嘻嘻地道:“二位怎的打起救命恩人来了?“舒玉珍但觉手中长剑刺在骆人龙腰部,象刺在烂冬瓜上一样,一剑而入,待要拔剑时,竟是拔之不出。 舒震川则只觉自己的手指抓在骆人龙肩头上,入手如棉,柔若无骨,-暗叫了一声: “不好!”要想缩手,却被骆人龙的肩头肌肉吸住,那能缩得回来。 舒玉珍惊得神色皆变,当机立断,知道纵是以另一只手偷袭,也不会占到便宜,索性松了手中长剑,晃身飘出丈远,同时,急急招呼乃兄道:“大哥,这人功力高得很,我们不是 敌手,快退!” 舒震川那能退得了,连声道:“珍妹,你快逃!大哥和他拚了!” 舒玉珍娇驱一拧,猛又扑了过来,道:“大哥,是我害了你,我们要死便死在一起!” 不顾厉害的指掌并用,向骆人龙身上击来。 舒震川急得跺脚道:“珍妹!你不怕死,难道不怕……” 舒玉珍心头猛震,一折腰又缩手飘了出去。 她,真的有些怕了! 舒震川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她也已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因为刚才寺院之内那骆人龙曾经逼着要和她成亲,使她不由联想到落到这人手中的后果。 因为他们这时已把骆人龙看成了那寺院中人的一伙,不过变着花样来欺诈他们罢了。 舒玉珍人是退出去了,但却是瞪着发火的大眼睛,瞧着骆人龙,无心远逃。 舒震川哀求地道:“珍妹,你快走呵!” 这种情景,真是骆人龙始料未及,他不由被他们兄妹之情,感动得内愧丛生,觉得自己做事,有的地方未免太理智了。 话虽是这样说,骆人龙却不能改变初衷,用真面目和舒玉珍他们相见,他顾虑到在舒玉珍气头上,可能他这个真骆人龙,也当成假骆人龙,不但得不到她的谅解,反而弄出更多的 事故来。 骆人龙只好内劲一泄,放开了舒震川,一声:“珍重!”和“对不起!” 身形一晃,在舒氏兄妹错愕间,飞身而逝。 舒氏兄妹发了一阵呆,舒震川走到舒玉珍面前,道:“珍妹,我们也该走了。” 舒玉珍茫然地道:“我们往哪里走?” 舒震川道:“爸可能到了少林寺,我们也到少林寺去吧!” 舒玉珍无限委屈地点了一点头,她心里原只想去找她的珏哥哥,但经过这些变故之后,她却不得不听大哥的话,暂时结束盲目地找寻了。 骆人龙在暗中-直护送他们进入了少林势力范围之内,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抄前赶回少林寺而去。 就这样,骆人龙已是耽搁了两天时间,枯禅禅师等人早就急得不得了,不知骆人龙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当他们,见到骆人龙时,那种溢于言表的欢欣,就非笔墨所能形容的了。 枯禅禅师迎着骆人龙,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盟主你可回来了!”出家之人,也欢喜得流下了眼泪。 骆人龙歉疚地道:“掌门人没有什么变化吧?” 枯禅禅师摇了一摇头,便陪骆人龙进入静室。 骆人龙连茶都没有喝,就复查了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的脉象,不住地点头道:“贵掌门人功力深厚,进境极速,照目前情形看来,即使不服用“大还丹”,也用不着三个月了。 今 再服下“大还丹”,会前当可复元无疑。” 枯禅禅师高兴得只是连念:“阿弥陀佛”,道:“盟主大德,本寺永志不忘”。 骆人龙给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服下“大还丹”,先自调息了一下,运纯了真力,然后一掌贴在少林掌门人“丹田穴”上,一股真力,不绝如缕,缓缓渡入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体 内,催动药力,配合痛禅上人本身神奇的自生潜力,巧夺造化的,硬在痛禅上人身上,造成 了奇迹。 “大还丹”,痛禅上人本身的“苦行禅功”,骆人龙的“天元心法”三者可遇不可求的偶合,一天过去,痛禅上人已是痊愈了七成以上。 这时的骆人龙却是面色苍白如纸,向后倒了下去。 枯禅禅师大惊之下,伸手去扶持骆人龙道:“盟主,盟主你怎样了?” 他虽明知骆人龙是真力消耗过甚所致,关切之下,也不免惊慌失措。 “不要动他,让他静静地休息一下就好了。”痛禅上人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旋又闭上了双目,不言不动了。 枯禅禅师见掌门人说话了,欣喜之情更是不言可喻,连忙平平放好骆人龙,道:“遵掌门人法谕!”知道他们用功正紧,不敢多说一句话,以免打扰了他们,轻身退出静室,就在 室外警戒护法。 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过去了。 静室之内,传出一声:“值日弟子何在?” 枯禅禅师摇手止住值日弟子,亲身走入室内,只见骆人龙和痛禅上人已是相对而坐,停止了运功。 枯禅禅师一股热泪夺眶而出,道:“掌门人和文大侠都康复了!” 骆人龙含笑点头道:“多谢禅师悬念,在下已是完全复元了,贵掌门人再有二日时间,也就足可使是非老人大吃一惊了。” 痛禅上人见枯禅欢喜得流下泪来,含笑道:“师弟,你又着相了。” 枯禅禅师破涕为笑,僧袖一挽,印去了脸上泪痕。 骆人龙见了默然而笑,欣赏着他们师兄弟之间的真情流露? 静室之内,沉静了片刻。 痛禅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本座痊愈之事,众弟子可曾知道?” 枯禅禅师合什道:“未得掌门人法谕,弟子不敢擅专。” 痛禅上人点头道:“这就很好,本座复元的消息暂时仍宜保密,接待各派掌门人之事,也只有偏劳师弟了。” 枯禅禅师一皱长眉道:“掌门人因故不能视事,自有二师兄定禅代理,弟子不敢僭越。”痛禅上人沉声道:“本座自有主张,师弟不必多言。” 枯禅禅师一脸作难之色,应了一声:“是!弟子谨遵掌门人法谕!” 痛禅上人忽然又一声长叹道:“你去把定禅师弟叫来,但事先不可告诉他本座业已痊愈之事。” 枯禅禅师正要领命退出房去,痛禅上人又叫住他道:“你既代理本座接待各门派掌门之人,本座室外护法之宝,可嘱静禅师弟率领悟通悟明悟理悟善四大弟子担任。” 枯禅禅师应命退了出去。 不久,静禅禅师率领四大弟子来到室外,独自入见掌门人痛禅上人。 痛禅上人吩咐静禅禅师,尔后不论任何人,非经请准,不得擅自进入静室。 静禅禅师刚领命出来,枯禅禅师和定禅禅师也就到了门外。 静禅禅师阻止二位禅师于室外,道:“二位师兄请在门外稍待,掌门人有谕,非经请准,不得入室。” 枯禅禅师倒没说什么,定禅禅师却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露出了一脸不屑之色。 静禅禅师禀告掌门人后的结果,只请定禅禅师一人进入静室。 定禅禅师进入室内,抬眼见掌门人痛禅上人好好地坐在禅床之上,脸色微变,似乎暗吃了一惊,合什参见道: “弟了定禅参见掌门师兄,想不到掌门师兄已是完全康痛禅上人一指骆人龙道: “本座之能化险为夷,提前恢复功力,完全是文大侠的厚赐。” 定禅禅师又谢了骆人龙,这才问道:“掌门师兄召见弟子,不知有何训示?” 痛禅上人沉吟了一下道:“说来话长,我们到另一处地方详谈吧!” 言罢,走下禅床,僧袍微拂,也不知他催动了何处机关,只见那长年使用的禅床,缓缓地向左移开五尺,墙根现出了个洞口。 痛禅上人向骆人龙一合什道: “文大侠如有兴,请随同入内如何?” 骆人龙欠身道:“在下理应奉陪。” 于是,痛禅上人先导,走入洞内,定禅禅师居中,骆人龙殿后,次第而入。 进入洞内,是一条极长的甬道,三人步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地势越走越高,走到尽头,痛禅上人大袖一拂,又现出了一个门户。 门户现处,一股清新的空气,排空灌了进来,三人但觉心胸一舒,步出门外,原来已经到了少林寺后山一处隐秘的地方。 三人走出甬道,门户随即在他们身后自动关闭。回头望去,只见一片杂草,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 定禅禅师摇摇头道:“弟子真想不到,本寺还有这样一条隐秘的甬道。” 痛禅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知他这声佛号的用意何在?只见他身形一起,越过一片怪石,走入一条羊肠小道。 定禅禅师一转入这条羊肠小道,骆人龙看出他的身子打了一个冷颤,显然是心里有了某种感触。 又走了一程,定禅禅师终于忍不住问道:“掌门师兄可是要到忏悔崖去?” 痛禅上人漫应道:“本座见事不明,正是要到忏悔崖去忏悔思过。” 定禅禅师脚下一缓,显然心中极是不安,低声道:“弟子……” 痛禅上人蓦地旋转过身来,用坚定的目光,射在定禅禅师脸上,沉声截口道:“师弟也有入崖忏悔的资格了!” 定禅禅师霍地退了五步,颤声道:“掌门师兄,这话怎讲?” 痛禅上人正色道:“本座自然会给你一个明白!” 定禅禅师又退了三步,背脊快要触到骆人龙身上了。 骆人龙轻声一笑,道:“禅师,再退就没有路了。” 定禅禅师一惊,错身斜飞出一丈。 痛禅上人和骆人龙却是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定禅禅师定了一定神,大声道:“弟子无罪可忏,遵照规定,不敢进入忏悔崖,请掌门师兄赐宥。” 痛禅上人忽地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他这声“阿弥陀佛”,是以佛门“狮子吼”禅功发出,入耳心惊,进入定禅禅师耳中,有如当头棒喝。 定禅禅师神色一沮,低下了头。 痛禅上人接着吁声一叹,道:“定禅师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悬崖勒马,犹未为晚,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甩袖抖出一张黄色纸片,向着定禅禅师飞去。 定禅禅师颤抖着手,接住那黄色纸片,全身猛的一震。 痛禅上人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道:“定禅师弟,你现在可以随本座进入忏悔崖了,这不但保全了你,同时也保全了本派在江湖上数百年的盛誉。” 定禅禅师一脸犹豫之色,渐渐的,那犹豫之色变得坚定起来,祗是那坚定的脸色中充满了戾气。 骆人龙适时发出一声清越长啸,啸声未落,人已到了定禅禅师身边,也不知怎的,定禅禅师竟是毫不反抗地让骆人龙牵住了手臂。 其实,定禅禅师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因为骆人龙的身法和出手太快了,快得使他无从反抗起了。 一股内力,透体而入,冲得定禅禅师暗中提聚的真力,消于无形。 他这才知道,这位文大侠真是比他高明得太多了。一切都完了,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能为力了。 这时,耳中又响起骆人龙的声音,道:“请禅师三思而行!” 定禅禅师垂首轻言道:“弟子遵掌门人法谕入崖就是!” 骆人龙松开了定禅禅师的手臂,退了一步,让定禅禅师回到痛禅上人身后位置,三人衣袂飘飘地,顷刻间,通过一座深邃的山洞,来到一处悬崖旁边。 这是一座高达千丈的峭壁,那洞口正在峭壁的中心处,上不能上,下不能下,除了来路山洞外,真是插翅难飞。 洞口凿壁成室,大小共是三间,中间一间最大,供了一尊达摩祖师立像,像前放着一只蒲团,此外,别无他物。 左边一间石室,不到正室的四分之一大,室内也仅摆着一张青石禅床,床头放着一张青石长桌,长桌上放着三匣佛经佛典。 右边的一间石室,大小和左边的相同,室内只有一只盛满了清水的石槽,离开槽口尺高左右处,有一只突出的石嘴,点点滴滴的清泉,正好滴在石槽里,另外一个角落里,堆满了 各式各样的坚实硬果。 痛禅上人走到达摩祖师立像前,口中念念有词地默祷了半天,然后,转身叫过定禅禅师。 定禅禅师先向达摩祖师立像行了参拜之礼,合什当胸,然站在痛禅上人面前,不发一语。 痛禅上人长声一叹后,正色道:“定禅师弟,你勾结外人,图谋同门,还有什么可说的?” 定禅禅师先望了骆人龙一眼,摇头道:“掌门师兄,你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弟子无话可说。”语气中,隐隐含着不甘不服的意味。 痛禅上人霜眉一挑,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师弟!”语声短促,凌厉有力。 但是,痛禅上人叫过一声“师弟”后,接着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语气一缓道: “师弟,本座着相了!” 定禅禅师见掌门师兄语气一缓,微感-怔,道:“弟子愿受本派门规制裁。” 痛禅上人语声低哑地道:“这也不能完全怪你!” 定禅禅师微讶道:“掌门师兄……”他想不到掌门师兄会以这样谦和的态度对他。 痛禅上人截口道:“是非老人最善蛊惑之术,身受其害的,仅师弟你一个人,师弟只能说是遭到了不幸而已。” 定禅禅师脸上泛起了一层自愧之色,低头不语。 痛禅上人接着一指骆人龙道:“骆少侠所受之惨,更为诸人之冠,他要不是天性过人,聪慧无匹,看出了是非老人的阴谋,还不和你一样,受着是非老人的利用。” 定禅禅师一愕道:“骆少侠?……他怎会是骆少侠?……他不是文大侠么?” 皆因骆人龙以文止戈的身份出现一事,除了各大门派掌门人外,知者极少,怪不得定禅禅师感到迷惘了。 骆人龙抹去面上人皮面具,躬身道:“晚辈骆人龙见过禅师!” 定禅禅师蹙眉道:“骆少侠,三堡四派难道不是你的杀父仇人?” 骆人龙道:“家父是死在是非老人,也就是血影人魔借刀杀人之手,三堡四派和禅师一样,只不过是一时上当而已。” 定禅禅师失惊道:“他就是血影人魔?” 血影人魔凶名卓著,历久不衰,定禅禅师乃是少林掌门人以下,四大高僧之一,哪有不知之理。 骆人龙肯定地道:“一点不错,他就是血影人魔!”接着,就其所知,把实情据要地告诉了定禅禅师,同时,又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个大概。 定禅禅师脸上的神色,起了急骤的变化,久久不发一言。 痛禅上人又是一叹道:“只可惜本座身受血影人魔击伤,至今全身劲力只恢复十之七八,不能替你马上施展‘净性明心’禅功驱除恶性,只有等待这次大会之后,再来为师弟恢 复‘佛性佛心’,目前只有留下师弟在此先行忏悔思过。 定禅禅师猛然一扬头道:“弟子不能留下!” 痛禅上人一怔道:“师弟,你难道要使本座为难么?” 骆人龙也从旁道:“禅师,请你三思而行!” 定禅禅师戚容道:“掌门师兄,骆少侠,请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 痛禅上人和骆人龙同声追问道:“你?……” 定禅禅师扬声截口道:“掌门人可知弟子怎样上那是非老人的当的?” ’痛禅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本座只望师弟你明辨是非,改过向善,不愿 再谈过往之事。” 定禅禅师知道这是痛禅上人爱护他,不愿知道得太多,因为知道得多了,如果发现了更大的情节,他以掌门人职责攸关,便无从维护他了。 可是,定禅禅师却不愿接受痛禅上人的这种好意,扬声道:“弟子为是非老人所蛊惑,原与掌门师兄有极大的关系!” 骆人龙一怔,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 痛禅上人也是一震,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既然如此!本座且听你从头说来!” 定禅禅师整理了一下思维直率地道:“宗弟子之与是非老人结交,缘由于不愤掌门师兄的所行所为。” 痛禅上人霜眉一颤,目射精光,炯炯的落在定禅禅师的脸上,发出一种难以自制的激动声音,道:“本座接掌本寺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自认尚能身体力行,无违祖训,师 弟之言,不知命意何在?”推掌门人与弟子,尤其弟子更受骆大侠数次救命之恩,而骆大侠 身遭三堡四派诬陷惨害之后,掌门师兄竟不闻不问,弟子心中不服,又经是非老人暗中相 约,誓为骆大侠复仇,这才和他打成一片,如今是非已明,弟子才知上了是非老人的当,所 以不愿留此忏悔,拟请掌门师兄准许弟子和是非老人一搏,以赎弟子不察之罪。” 痛禅上人吁了一口气,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师弟,你是误会本座了,其实本座并未忘记骆大侠的情谊,只因当时本座另有所见,不得不尔耳。” 骆人龙原以为定禅禅师要指摘痛禅上人什么奸妄之事,心中多少有点紧张,想不到说来还是为了他的父仇,这种情谊,直感动得骆人龙声泪俱下,长揖到地,道:“禅师古道热 肠,晚辈没齿难忘,至于上人当时的处境,也请禅师曲为谅解。” 定禅禅师合什还礼道:“骆少侠少年有为,目睹故人有后,老衲纵受门规惩处,也是毫无怨言。” 骆人龙转头叫了一声:“上人……”反过来意欲为定禅禅师缓颊了。 “定禅禅弟勾结外贼,情有可原,法理难恕,本座身为掌门之人,碍于门规尊严,不便从权。” 想不到痛禅上人忽然严正的,给骆人龙碰了一个钉子。 骆人龙大感意外地一怔,正想代定禅禅师再为分辩,忽然耳际响起痛禅上人的传音,道:“敝师弟秉性刚烈,如果放他出去,势必死在是非老人手中,为了保全他,不得不断然 处置。” 骆人龙恍然而悟,才知痛禅上人另有一番苦心。 定禅禅师听了痛禅上人的话,却是大急道:“弟子自知罪无可逭,但望掌门师兄给弟子一个机会,容弟子和那是非老人一拚生死存亡,再领门规惩罚。” 痛禅上人正色道:“师弟既然尊重门规,便应恪遵门规,不得因私乱法!” 定禅禅师哀声叫了一声:“掌门师兄!” 痛禅上人声音一沉道:“定禅听谕!” 定禅禅师脸上肌肉一阵颤动,挣了半天,才应声道:弟子定禅恭候掌门人法旨。” 痛禅上人肃容道:“自即日起,罚汝面壁三年,忏悔思过,并苦练‘净性明心’禅功,务必有成,此谕!” 定禅禅师脸上布满痛苦之色,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在掌门人疾言厉色之下,除了含泪恭领掌门人的法谕之外,他现在是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了。 因为,不遵法谕,便真的成了门中的大罪人了。 痛禅上人随即又授了定禅禅师修练“净性明心”禅功的口诀,这才面色一和,道:“师弟,你热性过人,易犯嗔念,但愿这‘净性明心’禅功,对你将来修为,有所补益。”” 定禅禅师也是一代高僧,明镜沾尘,为时也暂,痛禅上人最后的这句话,他那有听不懂其中 所含同门至情之理,恍然而悟掌门人对他的一番用心。 当时,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神态气度全变的盘坐在蒲团之上,不言不动了。 痛禅上人看了定禅禅师一眼,向骆人龙道:“骆檀樾,我们也该走了!” “三年过后,晚辈一定前来,恭迎禅师出关!” 定禅禅师善目微睁,欲言又止,只听痛禅上人猛喝道:”无我无念!定禅师弟,速静灵台,我等去也。” 定禅禅师垂帘合目,骆人龙随着痛禅上人退出石室,进入山洞。 身后一声“轰!”的巨响,洞顶堕下一块巨石,堵住了洞口,骆人龙回头望去,就像是天生成的甬道尽头,看不出丝毫痕迹。 骆人龙和痛禅上人疾行退入山洞,从暗道回到禅房,竟是无人知悉。 痛禅上人为了要完全恢复功力,以竟大功,回到禅房后,便自去坐禅用功不说。 且说骆人龙也略为调息了一两个时辰,觉得体力尽复,功行百骸,畅顺非凡,这才踱出禅房,协同枯禅禅师,接待各派来人。 少林寺为了接待各派来人,拨出了十处僧房,以供使用。 各派掌门人虽然暗中已有默契,但却并未向各自门下,透露内情,是以,各大门派门下,都含着敌视的态度,不相往来。 而少林寺的十处僧房,也正好把大家分散开了,尽量减少大家碰头的机会。 只有崆峒掌门人宁静道长,武当掌门人一尘道长,算是这次大会的发起人,对任何一派,都有着非常友好的交往。 这时,到了少林寺的各大门派,有:舒家堡大堡主舒正乾,二堡主舒伦,四堡主舒佑,五堡主舒侃和舒家堡的通家长辈矮昆仑铁掌郝雄;以及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化装的 假骆人龙,加上三十名堡中高手,占了一座大庭院。 落星堡大堡主田畴带来了二堡主田均,三堡主田畋,五堡主田异,六堡主田峻,和四十六名堡中高手。 王屋派掌门人铁指先生柳去非率领而来的有:铁镜先生袁宏道,和门下长幼三十七位高手。 青城派掌门人智通道长以下有:智元道长,青城四鹤,以及派中老少二十四位高手。 终南派掌门人叶九洲带了有:左手剑王克昭和门下高手三十六人。 尚未到的,仅只高阳堡和罗浮派两起人马。 此外,武当派调来了百十来位高手,崆峒派较远,只来了十六位道长,加上少林寺的全体高僧,总计起来,人数已是相当可观。 骆人龙和枯禅禅师由终南派访问起,依次青城派、王屋派、落星堡、最后到了舒家堡的住所外面,人未入内,已听见屋内传出阵阵嘈杂之声。 枯禅禅师长眉一皱,止步道:“盟主,我们这时进去,有所不便吧!” 骆人龙点头道:“禅师之言有理,我们先到别处去看看,回头再来如何?” 枯禅禅师和骆人龙折转身形,正要离开。 蓦地,从屋内传出一声尖锐清越的叫声道:“不能放他走!我还得和他算算帐!” 骆人龙剑眉一轩,暗叫一声:“不好,她这一吵,可能就会误了大事。”回头向枯禅禅师道:“禅师,请你马上调集贵派高手,暗中守住屋外,不得让舒家堡任何人走出屋来,如 有不听规矩硬行外闯之人,可先行拿下,听候发落。” 枯禅禅师长眉紧锁,犹豫地道:“这样有点不大礼貌吧?” 骆人龙坚决地道:“顾不得那样多了,请禅师立刻布置,我要先进屋去了。” 言罢,也不管枯禅禅师如何作难,迈步走进了舒家堡群雄所住的屋子内。 枯禅禅师发出一声轻啸,召来了附近的少林弟子,布置妥善后,也向屋内走了进去。 先说骆人龙进入屋内,只见大厅之上,齐集了舒家堡所有的高手,骆人龙从人缝中挤了进去,大家也未注意到他乃是外来之人。 大厅中,大堡主舒正乾铁青着面孔,带着惶急的神情,正在跺脚生气。 其他,二、四、五三位堡主和舒小兄妹,都是一脸忿慨之色,把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装扮的骆人龙团团地围在中央。 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扮装的骆人龙,更是又焦虑又狼狈,尴尬到了极点。 大堡主舒正乾大声吼道:“珍儿,我们在少林作客,不能让人家笑话我们,带了一个奸细进来,快快让他出去,大家守口不言算了。” 大堡主舒正乾是知道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的身份的,过去舒玉珍对田巧起了疑心,都被他压制了下去,没有生出事故来。但是,却逼得舒玉珍私自逃出舒家堡,吃了 不少苦头。 这次舒玉珍有大哥舒震川作证,有足够的理由,使大堡主舒正乾再也无法掩护圣手书生田巧,只有扳起面孔,以父亲的尊严,作硬性的偏袒了。 讵知,舒玉珍心灵性巧,又会撒娇,明着不敢反抗父亲的严命,但却拐弯抹角的想法子,留难圣手书生田巧,道:“爸,为了顾全我们舒家堡的面子,要放走这奸细,女儿不敢 反对,可是,他把钰哥哥弄到那里去了,总得有一个交待呀!” 同时,横里又插出一个人来,矮昆仑铁掌郝雄从不打眼的角落里走出来,道:“舒老大,我觉得你今天处起事来,不但任性,而且似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偏私,老夫是看着你长大 的,我觉得你不能太不顾情理了。” 大堡主舒正乾对这事件理屈,倒真发不起脾气来,蹙着一肚子苦水不说。还得打起笑容,道:“郝叔!” 矮昆仑铁掌郝雄问道:“你真愿听我的话?” 大堡主舒正乾硬起头皮,道:“郝叔,小侄怎会不听您的话!” 矮昆仑铁掌郝雄正声道:“你如果听我的话,就把这小子交给少林寺处理好了!” 大堡主舒正乾一阵作难道:“我们带了一个奸细到少林寺来,这对舒家堡的面子太难堪了,岂不叫其他门派看了笑话。这个……这个……” 矮昆仑铁掌郝雄截口道:“不用这个,那个的了,你怕失面子,就干脆把他杀了,用一口麻袋把他丢到山上去,任谁也不知道。”话声一顿,又道:“我不赞成平白无故地放走这 小子,除非……” 大堡主舒正乾接口道:“除非什么,郝叔,且说别的办法。” 矮昆仑铁掌郝雄大声道:“除非,你和这小子是一伙的,才有意维护他。” 大堡主舒正乾倒抽了一口冷气,说不上话来。 舒玉珍发出一声尖叫道:“爸爸!我知道你从开始就不喜欢钰哥哥,呵!呵……”不知她想到那里去了。 大堡主舒正乾心中有苦说不出,被父执兄弟儿女们挤得无地可容,正感无计之际,一眼瞥见骆人龙易容的文止戈,挤在人群之中,心中一宽,脱口“呵!”了一声。 他这一声“呵”,引得大家都向骆人龙瞧去,故作不识,蓦地,沉声道:“你是谁?怎会……” 舒玉珍“咦!”了一声,接口道:“爸!他就是拯救孩儿们脱险的文大侠!”闪身走到骆人龙面前,一福道:“文大侠,你来得正好,你也知道那小子……”一指圣手书生田巧,接 道:“不是原来的铁钰!” 她这时,也忘了猜忌骆人龙了,只希望他帮她指证圣手书生田巧是假铁钰。 骆人龙含笑道:“舒姑娘放心,在下理当效劳。”并移步向大堡主舒正乾走去。 这时,正巧枯禅禅师也走进来了,他念了一声佛号,赶在骆人龙前头,向大堡主舒正乾合什道:“舒堡主,贫僧给你介绍一位绝世高人。”转身一指骆人龙又道:“这位就是力败 雪山三鹰,救了武当、崆峒和本派三位掌门人的文止戈文大侠,文大侠最近又在丐帮挫退了 是非老人,使丐帮得以幸免覆帮之危。” 大堡主舒正乾和骆人龙互相道了久仰。 枯禅禅师一时疏忽,忘了未曾介绍矮昆仑铁掌郝雄。 矮昆仑铁掌郝雄发出一声冷笑道:“雪山三鹰算是什东西,是非老人又是什么人物!老夫相信,他们就是再厉害,也不是我们铁小兄弟的敌手。”头一昂,看也不看骆人龙一眼。 枯禅禅师眼中只有文止戈,才是唯一可以和是非老人抗衡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一个铁少侠,讶然道:“请问檀樾,铁少侠又是谁?” 矮昆仑铁掌郝雄“哼!”了声,道:“铁少侠就是天香老辈的嫡传高足!” 枯禅禅师一楞道:“贫僧却未听说其人。” 矮昆仑铁掌郝雄不屑地道:“真是孤陋寡闻之至!” 枯禅禅师乃是出家之人,不便反口相讥,只好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作为消极的抗议。 骆人龙见矮昆仑铁掌郝雄只是盲目地瞎捧他另一身份的场,身受之下,也觉此老古道热肠,盛情可感,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声。 讵知,矮昆仑铁掌郝雄人虽对着枯禅禅师说话,其实,却是丝毫未放松对骆人龙的注意,骆人龙这声极为隐晦的微叹一点也没有逃过矮昆仑铁掌郝雄的耳目。 矮昆仑铁掌郝雄一翻巨目道:“文大侠,你欲老夫信服你,你得先露二手给我们瞧瞧!” 骆人龙朗朗一笑道:“郝哥哥吩咐,小弟敢不遵命!”口气变了,语气也变了,顺手一抹脸,连面孔形貌也变了,数变之下,话也变了,道:“老哥哥,你认为小弟与那铁钰如 何?” 矮昆仑铁掌郝雄双睛一直,愕住了。 其他的人,甚至连枯禅禅师都包括在内,跟着都是一怔。 只有大堡主舒正乾和一直处了困境的圣手书生田巧,有着一种卸去千斤重担的舒适之感。 舒玉珍人小反应快,先从梦中惊醒,尖叫了一声:“钰哥哥,你真坏!”点脚向骆人龙扑来。 她情急之下,罔顾四周的人众,眼睛里只有骆人龙一个影子,所以跃身就向骆人龙扑来。 骆人龙要真被她扑上身,就有得被人说的了。 所以,骆人龙来了一个对策,声色一正,道:“在下真名实姓,乃是骆人龙!” 骆人龙乃是三堡四派的生死仇人,他这一报名,有如一记闷棍,把舒玉珍击得眼睛一花,打了一个千斤坠,消去前扑的势子,人一落地,失望得痴了。 骆人龙缓步走向舒玉珍,讪讪地笑道:“珍妹……” 舒玉珍杏眼一横,斥道:“谁是你的珍妹!你这种报仇的手段,太下流了!”身子一阵摇曳,伤心得欲哭无泪,向后倒去。 大堡主舒正乾错步扬臂扶住爱女,轻声道:“珍儿,你不要冤屈了人龙,苦了自己,我们三堡四派不是他的仇人,他也不是来向我们报仇的!” 这话比什么仙丹妙药都灵效,只见舒玉珍一挺柳腰,站得毕直,脸上泪痕未干,却绽开了微笑,道:“爸!这话是真的?” 大堡主舒正乾点了点头。 舒玉珍又道:“您早知道了?” 大堡主舒正乾又点了一点头。 舒玉珍柳眉一竖,瞪了骆人龙一眼,鼻子一酸,一怒一喜,莺咛一声,道:“好呀! 钰……龙哥哥!你们大家都串通了来欺负我!” 骆人龙嘻嘻地笑道:“珍妹,我们不是有意欺骗大家,是为了消弭武林浩劫呵!” 舒玉珍一怔,道:“你们要消弭什么武林浩劫?是谁要引起武林浩劫?” 骆人龙道:“就是前些日子欺负你的那些人。” 大厅中顿时掀起了交头接耳之声。 这时,憋了半天气的圣手书生田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大声道:“骆少侠,在下可以恢复本来面目了吧?” 骆人龙摇手道:“堡主,且慢!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得请你委屈几天。” 圣手书生田巧苦笑道:“经舒姑娘这样一闹,少侠,你还想瞒得住是非老人么?” 骆人龙道:“小弟已有万全之计,包管露不出风声。” 舒玉珍瞧着圣手书生田巧,恨恨地道:“你这帮凶,又是谁?” 圣手书生田巧笑道:“贤侄女,你这样对巧叔叔,未免大不礼貌了吧!” 舒玉珍余怒未息,哼声道:“你是谁的巧叔叔?” 圣手书生田巧一字一报道:“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就是我,小侄女,你说,你该不该对我礼貌些?”舒玉珍一惊一叫道:“枉你还是叔叔!”羞得拧腰别过脸去。 这时,大厅中的人,有的惊疑不置,有的糊里糊涂,有的脚下揩油,抽身向外溜了出去。 矮昆仑铁掌郝雄现在可想通了,不管他是文止戈也好,铁钰也好,骆人龙也好,只要这一个人是自己的小兄弟,他就开心了,笑嘻嘻地走到骆人龙身边,在他肩上一拍,大声道: “小兄弟,你还承不承认我这个老哥哥?” 骆人龙恭声道:“老哥哥,你知道小弟的为人,这又何必多问。” 矮昆仑铁掌郝雄哈哈乐道:“我怕你飞上高枝儿,不认得人了。” 说得骆人龙连连揖道:“小弟怎敢!小弟怎敢!” 大堡主舒正乾见骆人龙毫无顾忌的表明了身份,索性让大家高兴高兴,大声道:“郝叔,你知不知道,骆少侠已是各大门派公推的武林盟主了!” 大家一阵轰然,都重新向骆人龙打量起来。 舒玉珍乐得拍手跳道:“龙哥哥,恭喜你,恭喜你!” 矮昆仑铁掌郝雄捋须大声赞道:“小兄弟,我早就看出你大有出息,老哥哥得交上你这个朋友,真是不虚此生。”言罢,回头瞧着枯禅禅师道:“禅师,我说的铁少侠,不比你的 文大侠差到那里吧!哈!哈!哈!” 枯禅禅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十分弄清楚,见矮昆仑铁掌郝雄乐了,也只好礼貌地陪着笑了一笑。 骆人龙让大家吐尽了胸中的郁结之气,选出一张纸片,交给大堡主舒正乾道:“这是贵堡通敌人员的名单,因珍妹这一闹,只好请堡主提前整肃了。” 舒玉珍听骆人龙又提起她,忍不住嗔道:“谁叫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 大堡主舒正乾沉声叫了一声:“珍儿!” 舒玉珍知道情势不对,吓得伸了一下舌头,噤声不语了。 大堡主舒正乾见名单上三个名字,都是自己平日最亲的人,心中实在难过,寒着脸,冷声道:“朱成,李伟,谭裘,你们出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他发怒的声音,使人听来,大有胆颤心惊之感,怪不得他领导一堡,能够与各大门派分庭抗礼,确非偶然。 大堡主舒正乾威严的呼声,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应诺,大堡主舒正乾厉声道:“他们那里去了?” 有人应声道:“他们刚才都还在这里。” 大堡主舒正乾沉声道:“去把他们找来!” 语声刚了,从外急急走进一人,向大堡主舒正乾道:“禀堡主,少林无理,围住本堡的人,不准外出哩!” 大堡主舒正乾瞧了枯禅禅师一眼。 枯禅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堡主请不要误会这都是文大侠的安排。”他惯于以文大侠相称,所以,出口仍是文大侠。 大堡主舒正乾一听是骆人龙的安排,神色便缓和了下来。 骆人龙接口道:“小侄预料他们有此一着,所以先派人防止他们逃脱。” 大堡主舒正乾点头道:“少侠顾虑得甚是!”回头向那来报之人道:“被少林高僧阻止外出的,是些什么人?” 那人道:“是朱成、李伟、谭裘。” 大堡主舒正乾吁声一叹,真不好说什么话了 骆人龙知道大堡主舒正乾的心意,那朱成、李伟、谭裘三人虽是逆堡之人,如果被少林寺 人擒住了,于他面子上太是难看,可是,这时他又不便派人出去接手。因为这样,有失舒家 堡的风度。 目前,最好就是由他骆人龙出手了,于是,骆人龙招呼了舒震川和舒玉珍道:“我们出去看看!” 三条人影,幌身而去,片刻间,骆人龙手中提着朱成,舒震川手中提着李伟和谭裘走了回来,将人放在地上,三人穴道均被骆人龙所制,已是动弹不得了。 大堡主舒正乾瞧着朱成、李伟、谭裘三人,大发雷霆,马上就要逼问他们逆堡的理由。 骆人龙向大堡主舒正乾耳语了一阵,大堡主舒正乾长声一叹道:“把他们三人看管起来,容后再说!” 当时,便有舒家堡的门下,把三人抬走了。 骆人龙见诸事已了,便要和枯禅禅师一同离去。 矮昆仑铁掌郝雄留住骆人龙道:“小兄弟,你且慢走一步,先把整个的事情,向我们说明再走。” 骆人龙笑着摇头道:“老哥哥,对不起,事情开了端,青城、终南、王屋的奸细,也得提前整肃了,否则,我们便将前功尽弃了,老哥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是请大堡主说明吧!” 舒玉珍道:“龙哥哥,我跟你们去。” 骆人龙连连摇手道:“这次你可去不得,你不但去不得,目前我还是文大侠,不到时机,我们应该是不相识的人。” 语落人起,和枯禅禅师幌身而去。 只气得舒玉珍莲足乱跺,骂道:“你少神气,看我将来不收拾你,才怪哩!” “哈!哈!哈!”引得大家都笑起来了。 室内充满了笑声,陡地一声:“不得了!” 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象急矢般射出大厅,一晃就走得不见了人影—— 第十九章 自投罗网 舒家堡一干英豪在少林寺为他们安排的宾馆中,因舒玉珍娇憨地失口骂了骆人龙几句: “你少神气,看我将来不收拾你,才怪哩”的话引得满堂轻松愉快,俱都意味深长地发出哈 哈笑声。 陡地,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大叫一声:“不得了!”一长身,人像急矢般射出厅外,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少林寺。 少林众僧,因他是贵宾身份,所以,也无人阻拦他,任由他脱身而去。 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骆人龙耳中,最初骆人龙确也吃了一惊,但他智慧过人,不久就想通了圣手书生田巧非离开不可的原因,笑了一笑,也没有告诉大家。 且说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一口气奔出了少林寺,奔下了嵩山,正不知往何处去与是 非老人相见时,忽见路旁草丛里,搜!搜!纵出四个全身黑色的劲装大汉,拦住他的去路,喝 道:“此路不通!回去!” 圣手书生田巧脑中一转,不用猜,就知道这几人是是非老人的手下,却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而且,竟然明日张胆地封锁了嵩山的进出路。 圣手书生田巧随同舒家堡进入少林寺时,用的是铁珏的名字,现在要回到是非老人一起去,自然应该用铁珏的正身骆人龙的身份。 圣手书生田巧望着四个阻路大汉,笑了笑道:“各位想心不认识在下?” 其中一个汉子,似是四人之首,瞪目道:“任你是谁,这条路准进不准出!” 圣手书生田巧亮出自己身份,道:“在下骆人龙,不知应否受这限制?” 四个大汉同时一怔,“呵!”声道:“您是骆少侠?”显然有点不相信。 圣手书生田巧点头道:“正是,我正要找蔡大哥,你们带我去,便知我是不是骆人龙,你们没有见过我,当然这也不能怪你们。” 措词得体,风度好,又有胆量去见是非老人,不由那四个汉子不相信他就是骆人龙,四人神情都是一肃,为首那大汉恭声道:“请少侠少待,小的转报上去,马上就有人前来接引 少侠。” 言罢,取出一只芦笛,“呜!呜!”的吹了几个音节,此起彼落地,有人转传下去,只听一片“呜!呜!”之声,迅快地传出老远。 接着,便见一条人影,飞掠而来。 顷刻间,一位黑袍老人就到了圣手书生田巧立身之处,笑道:“少侠来得正好,蔡老正耽心着你哩!” 来人能认识骆人龙,圣手书生田巧这假冒的骆人龙,却不认识他,骆人龙虽然给过他详细地交待,因为有许多事情和人物,是无法一时想得周全的,当前这位的长像,骆人龙就没 有对他说过,自然,无从知道这位是谁,称呼上马上就发生了问题。 圣手书生田巧自有他的应变机智,要不,他也就不敢冒这大险了。 只见,他哈哈一笑,道:“蔡大哥也太小看在下了,在下要没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能在舒家堡混到现在么!唉!想不到功亏一篑,也不知是谁泄了我的底?” 那黑袍老人道:“这个,我们见了蔡老再说罢!”他怕圣手书生田巧向他提问题,答不答,都有作难的地方,身形一起,道:“小老儿有僭,先行带路了。” 圣手书生田巧跟着那黑袍老人,越过一片荒原,来到一处四向开阔,翠竹环绕的庄院前面停了下来。 圣手书生田巧随便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形,暗中确也佩服是非老人选上这处地方,独具慧眼,由于视界辽阔,再好的身手,也不容易接近。 翠竹丛中,隐隐可见戒备森严,可是,对于他们的进入,却是视若无睹,不闻不问。 进入庄中,所遇见的人,都是一律黄色劲装,别无杂色装束,但是当他进入大厅时,却又使他眼睛一花,只见厅内之人,穿的却是五颜六色,杂乱到了极点。 是非老人穿的是一身黄袍,坐在大厅的正中央。 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和黑煞手郑昆,穿的是紫袍,坐在是非老人的右边,他们的右边,接着是穿蓝袍的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 余外,有穿红袍的,白袍的,黑袍的,灰袍的,绿袍的,褐袍的,青袍的,共有十色之多,坐满了一厅。 一眼之下,圣手书生田巧就有了一个概念,知道是非老人是以十色分军,各负专责,设想得甚是周详。 这种观感,在圣手书生田巧脑中,原是一触而发,并未费什么时间。 因为圣手书生田巧刚在厅口现身,是非老人便已长笑起身迎了过来,道:“小兄弟,我真有点替你提心吊胆呢!” 圣手书生田巧拱手道:“多谢大哥悬念,小弟……” 是非老人呵!呵!笑着截口道:“小兄弟,有话慢慢的说,我先给你引见一些热心来帮忙的好朋友。”接着,转身张开双手,向上扬起,摆出一个要大家注意的姿式,大声道: “各 位好朋友,骆大侠的公子骆少侠,就是这位老弟,我们大家欢迎他脱险归来。” 说罢,是非老人首先鼓起掌来,引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其中还夹杂着:“欢迎骆少侠归来!欢迎骆少侠归来!”的呼声。 场面热烈而感人,几使圣手书生田巧忘其所以。 二人手携着手,从热烈的掌声,呼声,人潮中走进厅内。 这时,圣手书生田巧又忙着和金风叟等人见了礼,当他就坐的时候,是非老人又非把正中的座位让给他不可。 言语态度都诚恳得使圣手书生田巧没有推让的余地,结果,他只好坐了首位,是非老人则挨着他左手坐下。 热烈的掌声,因圣手书生田巧的就座,慢慢地停了下来。 圣手书生田巧站起来向大家表达了谢意,刚刚又复坐下,是非老人迅又站起来,以激动的声音道:“各位认为老夫这位骆小兄弟如何?” 厅中爆起一致的呼声,道:“武林慧星,人中龙凤,蔡老果然独具慧眼。” 是非老人乐呵呵地道:“那么各位是再无异议的了?” 厅中哄起一片呼声道:“完全同意,完全同意蔡老的抉择!” 是非老人发出一阵震天朗笑,他的笑声,盖过了一切的声音,继续下去,除了他的笑声之外,一切声音都没有了。 笑声倏地一敛,是非老人正声道:“请小兄弟起座,接受盟主大任!” 圣手书生田巧张皇失措地讷讷道:“老哥哥,你这……你这不是……” 是非老人微笑道:“这是大家早就决定好了的意思,你要再推辞,就难免叫大家心灰意冷了。” 圣手书生田巧喟然一叹,道:“唉!老哥哥你也真是!”没奈何的神态中,似乎带着感激的意味。 是非老人笑得更浓了,道:“小兄弟,拿出一点盟主的气概来,向前三步!” 圣手书生田巧挺起胸膛,向前走了三大步。 是非老人吩咐一声:“献袍!” 三个金袍老叟应声捧着一袭金袍走了过来,给圣手书生田巧加在身上,这件金袍最是别致,左右双袖,分镶着十色锦条,大约是暗含十年之主的意思吧。 待得圣手书生田巧穿好金袍,是非老人又道:“请盟主接受玉印和金符银令。”同时又在他耳边细声道:“请盟主回过身来。” 圣手书生田巧回身一看,只见他原来的座位,已被撤去,代之并肩而立的,是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和黑煞:郑昆。 金风叟柯正雄居中,双手捧着黄绫印绶。 飞云叟李守义站在金风叟右边,捧着一只红绫护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只金色小手,大不过二寸。 黑煞手郑昆站在金风叟左边,也是捧着一只红绫托盘,盘中放的却是一柄银色狮头短剑,剑长不过五寸,小巧玲珑。 圣手书生田巧见了这种场面,一时不敢造次,请教是非老人道:“现在小弟该如何受印?” 是非老人道:“向印信符令行以三跪九叩大礼,这三件行令天下的东西,便都是小兄弟你的了。” 圣手书生田巧依言行了大礼,他的座位,换上了一张特别高大的金交椅。 圣手书生田巧落座后,那三位手捧玉印令符银令的长辈便正好站在他的背后。 是非老人又道:“请盟主分阶受权!” 圣手书生田巧又待请教时,是非老人却已递给他一张长长的名单,主要的职司,都列在名单上面。 于是,圣手书生田巧按照名单上的安排,请金风叟柯正雄做了掌印护法,掌管盟主印信。 是非老人做了掌令护法,接掌银剑,统率群雄,行令天下。 金符,是盟主的信物,由圣手书生田巧自己带在身上备用。 其他人等,由圣手书生田巧按名单上安排,指派了二十四个护法,十方霸主,以及一些名位大而无实权的职司,因为太繁杂了,不及一一细述。 所有职司中,最有实力的,就是十方霸主,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和黑煞手郑昆都跻身于霸主之列。 是非老人当了掌令护法不说,还兼了黄旗霸主,是盟主之下,最有权威的人。 总之,圣手书生田巧在皆大欢喜之下,替骆人龙当上了是非老人安排的盟主,将要名正言顺地化私仇为公愤向各大门派兴起问罪之师了。 经过了一连串的庆贺和热闹之后,圣手书生田巧终于退回到盟主起居的精舍,卸去盛装,刚吁得一口长气,尚未得到休息,门外即有人报道:“柯护法,李护法,请见盟主。” 圣手书生田巧“呵!”了一声,“请”字尚未来得及出口,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的脚步声,已然到了门首。 圣手书生田巧恭迎二位入房坐定,金风叟柯正雄迫不及待地问道:“人龙,你为什么变了主意,跑出来干什么?” 听他们的语气,似乎还不知道圣手书生田巧化装骆人龙的事,圣手书生田巧也抱着任谁面前也不露口风的态度,一叹道:“事情起了变化,我们只有变更计划了。” 金风叟柯正雄讶然道:“什么变化?” 圣手书生由巧道:“舒玉珍知道了我不是铁钰,他……”语声一顿,用大姆指作了一个手 式,表示这个“他”指的就是是非老人,接道:“他也知道我的身份被舒玉珍知道了,我如 果不抽出身来,释去他的疑念,我们所有的欺敌作为,就等于白做了。” 金风叟柯正雄摇头道:“人龙,你错了,你这次来得太是失算了。 圣手书生田巧一愕道:“怎样失算了?” 金风叟柯正雄道:“其实,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图谋。 圣手书生田巧大惊道:“他怎会知道的?” 金风叟柯正雄道:“徐少麟被人劫走了,从徐少麟口中,他能不知道我们的图谋么?” 圣手书生田巧不知骆人龙擒住徐少麟的事,金风叟柯正雄说得非常明白的话,听在他耳中,却是摸不着边际,不免一怔,“呵!”了一声。 金风叟柯正雄又是一叹道:“我们也是到这里以后,才知道消息的,要不,我们也就不会和他们在一起了,如今,要抽身又来不及了。” 圣手书生田巧道:“红柳庄和郑伯伯手下的人呢?” 金风叟柯正雄道:“带来的人都编散了,他们二位霸主只是虚有其名,不能和其他的霸主相比。” 圣手书生田巧道:“卓五庄主他的看法如何?” 金风叟柯正雄道:“我们暗中约了他和郑昆,大约也就快来了。” 语声甫落,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禀报道:“蔡护法和卓、郑二位霸主请见盟主。” 是非老人的笑声跟着扬起道:“小兄弟,还没有睡么?” 卓剑彬郑昆和是非老人鱼贯而入,是非老人一眼看见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笑了笑道:“二位竟是先我们而到了,大战的前夕,我们正好开诚怖公地谈一谈。”这话似已 透露出许多火药气味了。 金风叟柯正雄发出一阵朗声大笑道:“蔡兄快人快语,你有什么话,就明白地说吧!” 是非老人向他们五人脸上扫目一过,缓缓地道:“自今天起,老夫派往少林寺作内应的各派的人,便没有消息送出来了,小兄弟,你可知是怎样一回事么?” 圣手书生田巧摇头道:“小弟离开嵩山之时,毫无所闻。” 是非老人声音一沉道:“我的人,都被他们一网打尽了。”接着,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所以,老夫也不能再给各位自由了。”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睨目而笑道:“可是你也不要想走出房去!” 是非老人冷哼一声,道:“你们真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们就是五人同时出手,在老夫手下,也走不满十招!” 金风叟柯正雄喝声道:“人龙,你就先给他点颜色看看!” 是非老人冷笑道:“只可惜他不是骆人龙!” 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黑煞手郑昆等四人,闻言都是一怔,道:“人龙,你……” 圣手书生田巧奋勇扑向是非老人,吼声道:“谁说我不是骆人龙,老匹夫看掌!” 人和掌,眼看已冲到了是非老人身上,是非老人却正眼也不瞧一下,袍袖一挥,震得来势凶猛的圣手书生田巧倒退而回,轰的一声,冲在墙壁之上。 金风叟柯正雄错步过去,一把扶起圣手书生田巧道:“人龙,你……?” 在他心目中,骆人龙那会这样无能,连是非老人的一招都接不住,目前的事实,真有点使他迷惑了。 圣手书生田巧张口吐了一口鲜血,缓回气来,道:“柯老,老匹夫说得不错,在下实在不是骆大侠。” 是非老人哈哈大笑道:“如何?老夫要没有这点把握,也就不会向你们五人叫阵了。” 话声一缓,又道:“可是,老夫却愿意仍然承认他就是骆人龙,只要……” 黑煞手郑昆不屑地道:“你这个如意算盘,只怕打不成了,我们不会为你利用的。” 是非老人嘿嘿笑道:“事到如今,只怕由不得你们了!”身身一晃,直向他们欺来。 金风叟柯正雄等人都是够身份的大侠,但是在是非老人的面前,竟是不堪一击,转眼间便全被是非老人制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是非老人出手制住了金风叟柯正雄等人,往座位上舒服地一靠,道:“你们好好地想想,再回答老夫的话。” 言罢,竟闭起了双目,养起精神来,显得满有把握似的。 过了半天,他打了一个呵欠道:“你们想好了没有?” 金风叟柯正雄道:“有死而已!” 是非老人点头道:“你是杀你大哥的元凶,原是该死的,你想一死了之,倒是一个洗刷污点的机会,这决定不错!” 金风叟柯正雄吼声道:“老匹夫,你敢侮辱老夫!” 是非老人道:“这是事实,谈不上‘侮辱’二字。”这种话真可使人气破肚皮,甚至把飞云叟李守义都弄得不敢开口,生怕遭到同样的没趣。 是非老人又打量了他们五人一眼,故意长声一叹道:“你们五个人的心意,可能都相同,老夫也极愿成全你们,只是你们死了,你们留在老夫手下的百数十位朋友,又该如何办 呢?也要老夫成全他们的友义么?”威胁的狰狞面目,开始现出来了。 金风叟柯正雄等人听了都是一楞,知道这老魔头说得到做得到,在他手中,杀五个人和百数十个人,原是同样的简单。 他们都有就死的勇气和决心,可是一想到百数十位怀有大志的血性朋友,将因他们的死,一同陪葬,却都不寒而栗。 他们都沮丧地垂下了头,显然是难以坚持下去了。 金风叟柯正雄先徵求卓郑等人的意见,道:“各位的意向如何?” 是非老人冷冷地插上一句道:“五个人我只要一个答覆,有一个人不同意,老夫另去想办法了。”他见威胁收效,态度更是强硬了起来。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昂首道:“红柳庄的人,视死如归!” 黑煞手郑昆也道:“小弟的朋友,柯老也可不必考虑。” 是非老人哈哈大笑道:“柯大侠,你这下可露脸了,你反正是杀人的凶手,又何妨多连累一些好朋友!” 金风叟柯正雄气得大吼一声,道:“老匹夫,你倒底要我们怎样做,干脆说了出来!” 是非老人笑笑道:“没有什么,我的条件简单得很,我只妥你们象过去一样,和我维持三个月的友情,三个月一过,敌反任便。”语声一顿,语意一转,又道:“不过,我们先小 人后君子,把话说在前面,在这三个月为友的期间,我要闭住各位一半功力,作为彼此交好 的保证。” 黑煞手郑昆哼了一声,讥讽地道:“好一个先小人后君子,你不怕人家笑掉了大牙么?” 是非老人满不在乎地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小人如何?君子又如何?干脆一句话,你们答应不答应?” 金风叟柯正雄喟然一叹,道:“姓蔡的,我们答应你了。” 是非老人毫不惊奇地点点头道:“有头脑的人,就不会不答应,老夫既然要利用你们,你们就是死了,老夫一样还是有办法加以利用,倒不如留得青山在,不十白没柴烧,是么?” 这老魔头真是太厉害了,谈笑之间,倍见阴毒。 金风叟柯正雄冷哼道:“你准备自食恶果吧,一有机会,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是非老人轻蔑地道:“老夫倒想看看你们翻筋斗的本事!”头一侧,转向另外四人道: “你们的意思如何?” “我们五人一条心,都以柯老的意见为意见。” 是非老人简短地道:“好!我们一言为定!”身形起处,掌翻手落,解开了五人的穴道,但也闭住了他们的一半武功,又一声:“对不起,老夫不奉陪了!”大步向门外走去。 圣手书生田巧因受伤到现在,一直未开口,这时却忽地叫了一声:“老魔,你怎知我不是骆少侠?” 是非老人哈哈大笑道:“你的功力和骆人龙比起来,何异天壤之别,老夫要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岂不太笑话了!” 圣手书生田巧丧然地低下了头,深悔自己不该自不量力,自投罗网。 是非老人得意之极,道:“你学乖了吧!” 圣手书生田巧猛地一扬头道:“老魔头,你可知道我是谁?”谁?” 是非老人不屑地道:“你这种角色,在老夫眼中还算不上人物,老夫何必知道你是谁!”话落人杳,是非老人懒得再理他,走出去了。 圣手书生田巧大叫一声:“气死我了!”昏了过去。 同时外面传进是非老人吩咐警卫的声音道:“宗盟主等五人正在参研一种武功,不容任何人前来干扰!” 这话当然是有意说给金风叟柯正雄他们听的,告诉他们不要乱打主意,目前他们是被软禁起来了。 金风叟柯正雄等人相视一叹,一时谁也想不出说什么话才好。 就在这时候,忽又听得是非老人“咦!”了一声,道:“莫非是骆人龙找来了!”顿时声音沉寂,是非老人想必是赶出去了。 这时,由窗口可以看到射入天空的信号火花,并隐隐传来嘈杂纷乱的人声。 金风叟他们迅快地挤到窗口,仰望着天空,心中升起了一种得救的期望。 正当他们心中这样希冀着时;忽觉身后风声飒然,惊得他们霍地回身望去。 只见房中凭空出现了一位绛色衣裳的老婆婆,金风叟柯正雄正要请教她是谁时,那老婆婆向他们一抬手道:“不要发问,我也没有时间和你们多说,你们有胆的,就跟老婆子来:” 老婆子说完话,回身就走,似乎没有多少时间等待他们作出决定。 金风叟柯正雄道:“我想不会再比落在是非老人手中更惨的了!”率先跟了出去。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点头道:“走!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于是,大家跟着那绛色衣裳的老婆子出了精舍。 当他们走出精舍时,只见精舍外的警卫都被人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这自然是那老婆子的杰作。 这老婆子能在无声无息中,一举制住功力不下他们的十几位高手,其身手的厉害可想而知。 只是这时,他们谁也想不出她是谁来。 那老婆子带着他们走到后园的一角,拍了三下手掌,见一个身形纤弱的绛衣少妇,从杂草里“嗖”地现身出来,道:“师父,成功了么?” 那老婆子道:“你快带他们出去,按预定计划行事,为师去接应骆少侠去。” 语落人杳,一幌身便失去了影踪。 这份功力,当时就把金风叟他们惊呆了,忘了移动脚步。 那绛衣少妇催促道:“各位,快跟小妇人出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金风叟等人随着那绛衣少妇通过了几处被制住了穴道的伏椿,迅速地穿过了广阔的荒原,竟没有被人发现,停身在一棵华盖般的大树之下。 那绛衣妇人一掠鬓脚,道:“时机稍纵即逝,小妇人也不及细述因缘,总之,我们是骆少侠的朋友,现在请各位相信小妇人,去做一件冒险的事,不知各位可有这份胆量?”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是非老人自命也是骆少侠的朋友,关于这一点……” 那绛衣妇人瞅了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一眼,微笑道:“卓庄主问得甚是!”顿了顿,又道:“家师与是非老人有杀兄之仇!” 金风叟柯正雄道:“这就是了,现在你说要我们冒什么险吧!” 绛衣妇人道:“各位可知是非老人全部党徒藏身之处?”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是非老人以下共分十霸,每霸约有高手一百五十人左右,黄旗霸主由是非老人自兼,就驻在盟主所在之地,其余各霸,则集中在十里外一处隐密之所。” 绛衣少妇道:“小妇人欲请各位陪同我到那九霸集中之地走走。” 黑煞手郑昆失声道:“就凭我们这六个人?” 那绛衣少妇道:“有六个人还不够么!”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如说暗中渗入原不在人数多少,只是我们武功都被是非老人闭住了五成,有力难使,这一点得请女侠事先明。” 那绛衣少妇笑道:“我们要堂堂正正而入,不必依靠武功……” 五人听了都是一楞,以为那绛衣少妇在开玩笑。 那绛衣少妇不待他们再问,先自说出自己的计划道:“骆少侠新任盟主,在二位护法二位霸主护卫之下,在大战将发之前,亲往驻扎地宣慰巡礼,这样做说不说得通?”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这是争取人心的做法,自是合情合理,名正言顺。” 那绛衣少妇点头道:“我们就去做一次宣慰工作吧!”盈盈举步,准备起程。 落星堡八堡主圣手书生田巧道:“如果是非老人先一步将我出逃的消息,传了出来,我们岂不成了羊入虎口了。” 那绛衣少妇道:“我想他有他的用心,即使发现了你们业已逃脱,恐怕也不会马上张扬开来,何况,家师和骆少侠正为我们争取时间哩!万一我们这计划出了毛病!我们也只好认命 了。” 金风叟柯正雄壮声道: “对,生死有命,我们就快走吧!” 那绛衣少妇反问道:“你们不问我们此行的目的究竟何在了?” 金风叟柯正雄道:“不用了,少知道少耽心!” 那绛衣少妇嫣然一笑道:“各位果真是铁铮铮的汉子,名不虚传!” 六条人影,顷刻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时间,回到圣手书生田巧离开少林寺的时候。 当圣手书生田巧离开少林寺的消息,传到骆人龙耳中时骆人龙因正忙于一鼓之下清除各大门派的内奸,没有时间向大家说明圣手书生田巧离去的用心,也没有详细考虑圣手书生田 巧此行的得失。 肃奸之事,骆人龙因为手中握有瞽目空空罗集费尽心血调查得来的资料,倒是进行得非常顺利,未曾逃脱一人。 当骆人龙协助各大门派肃清了内奸,向各大门派全体高手说明了整个事实,把各大门派的歧见消除之后,连气都未来得及缓一口,少林寺山门之外,就忽然出现了一老四少五位绛 衣妇人,要找他说话。 一提起绛衣妇人,骆人龙心里有数,立即率同各派掌门人飞步迎了出来。 少林寺本来有妇人女子不得入寺的规定,但为了应付这次武林浩劫,自是难免有正义妇女参加,所以少林寺把接待各大门派的宾馆,设于一隅,不经过正殿,妇女入内,也就勉强 通容了。 骆人龙迎至寺外,和绛衣云娘见了面,便请绛衣云娘朱紫霞至宾馆详谈。 绛衣云娘朱紫霞笑了一笑,摇头道:“不用跑来跑去客套了,我们就站着谈谈吧!” 骆人龙知道这类前辈奇侠,最是率性,遂也不再坚请,双手-揖道:“这样未免简慢老前辈了。” 绛衣云娘朱紫霞笑道:“将来到你府上的时候,你再开大门相迎补这份礼吧!现在,长话短说,老身且问你,你将怎样对付是非老人那批人?” 骆人龙因为知道绛衣云娘的底细,也希望多这样一位高手的帮助,遂毫不隐瞒地坦然道:“诱其入伏,合力围歼!” 绛衣云娘朱紫霞凝重地道:“你有这份把握吗?” 骆人龙道:“天时,地利,加上正义热血,晚辈自认有六成把握。”语声一顿,脑子一转,乘机扣上绛衣云娘道:“如得老前辈相助,晚辈估计可有八成胜算。” 绛衣云娘朱紫霞摇首道:“我不赞成打这种硬仗,同时在此佛门之地,杀得血流成河,也未免……” 枯禅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截口道:“本寺掌门人为了这事,也曾考虑再三,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消弭这次武林浩劫,本寺只有抱着先入地狱的精神 了。” 绛衣云娘朱紫霞皱了一皱霜眉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各位可曾想到这场正邪决战后的惨状?” 舒家堡大堡主舒正乾豪气干云地朗笑道:“义之所在,那能计较生死之事!”.落星堡大堡主田畴昂然道:“为正义而死,虽死何憾!” 骆人龙心念电闪,面上一亮,向绛衣云娘朱紫霞长揖到地,道:“老前辈如此苦口婆心,谆谆规劝,必有两全之策,尚请莫弃顽愚,赐告了吧!” 绛衣云娘朱紫霞笑道:“老身没有什么两全之计,但却发现了是非老人一个可乘之机,未始不可冒险一试,如果侥幸成功,那也只能算是武林的幸运。” 少林苦禅禅师闻言之下,先就喧了一声佛号,合什当胸道:“善哉,善哉!女菩萨此举,真是功德无量了!” 绛衣云娘朱紫霞向骆人龙道:“据报是非老人这时正为一位骆少侠受任盟主,大宴群魔,那位骆少侠可是少侠的化身?” 骆人龙点头道:“朱老前辈洞烛机先,猜得完全不错。” 绛衣云娘朱紫霞道:“那是何人所扮?他为人如何?” 落星堡大堡主田畴大是光彩地道:“那是舍弟圣手书生田巧!” 骆人龙也道:“八庄主身受是非老人切肤之害,恨之入骨。” 绛衣云娘朱紫霞道:“我看他今晚可能要出事!” 落星堡大堡主田畴一惊道:“是非老人看出了他的身份?” 绛衣云娘朱紫霞点头道:“冒充一个人,不仅言行举止要相像,在武林人物来说,一身武功也需有以假乱真的造诣,令弟的被是非老人一眼看破,毛病就出在功力差得太远这一点 上。” 骆人龙歉疚地道:“晚辈竟虑不及此。” 落星堡大堡主田畴接话道:“盟主,这不能怪你,谁叫老八自不量力,鲁莽行动。” 绛衣云娘朱紫霞笑道:“八庄主一着之失,其实正促成了我们的机会。” 落星堡大堡主田畴悲壮地一叹,道:“只要他死得有价值,落星堡也就无憾了。”- 绛衣云娘朱紫霞于是用传音神功,向骆人龙如此这般地说出她的构想,她因不知骆人龙已经清除了内奸,所以不让大家知道。 骆人龙听了,大声赞道:“老前辈之计大妙,兵贵得机,我们也用不着拘泥那正式会期了。” 一声令下,少林寺内掀起一阵波动。 而,骆人龙和绛衣云娘朱紫霞也成了二路,向是非老人发号施令的基地掩去。 绛衣云娘朱紫霞带领大弟子朱彩风,掩入盟主精舍,救了金风叟柯正雄等人,前文已经表过,暂且不提。 却说,骆人龙和绛衣云娘朱紫霞的二弟子郝纾莲,三弟子胡锦虹,四弟子罗素娥等三位绛衣少妇,则明日张胆,大摇大摆地通过那片旷野,一路上倒没有遭遇到什么阻拦,很顺利 地便到了是非老人发号施令的基地门首。 当他们在门首一现身,只见百千盏孔明灯,从四面八方,射出千道光炬,集中在他们身上。 骆人龙低低地说了一句:“三位姐姐,请自己注意自己。” 然后,朗声一笑,道:“在下文止戈特来拜会是非老人蔡功亮。” 骆人龙以文止戈的化身,找过是非老人手下不少麻烦,他这一通名,当时就惊得群魔乱舞,四个够身份的黄袍老魔,首先闻讯赶了出来。 这四个黄袍老魔见骆人龙一行,不过只是四个人,这时仗着人多,那里还把他们放在心上。 其中一个年约六旬左右,但在四人之中,却是最年轻的黄袍老叟,瞧了骆人龙半天,冷笑一声,道:“你真是文止戈?” 骆人龙冷笑道:“本侠是不是文止戈,蔡功亮出来见了面自见分晓,不烦台端操心,速与本侠通报就是!” 那黄袍老人哼声道:“蔡老乃是盟主以下的首席护法,岂是任人可以见得的,你如果意图幸进,冒名而来,岂不招惹蔡护法生气。” 骆人龙道:“依台端之见,又将如何?” 那黄袍老人仰首向天,道:“听说文止戈两手三脚猫的工夫,尚堪入目,你且练套工夫给老夫看看。”言下,狂傲之态毕现。 这种态度,不仅是轻蔑,而且,侮辱人到了极点。 骆人龙剑眉一挑,哈哈大笑,道:“台端有意学功夫,本侠就指教你一招好了!”接着,朗喝一声,道:“注意了!” 人影一闪,带起一阵和风,掠过那黄袍老人的面部。 那黄袍老人只好象眨了一下眼睛,当面的骆人龙一隐一现之间,竟似纹风未动,只不过这时背上了双手而已。 那黄袍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就算是出手了么?” 骆人龙一抬手,手中多了一把乱糟糟的毛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黄袍老人瞪目道:“管你什么东西,老夫又不是来看你变戏法的。” 骆人龙身侧的罗素娥笑得柳腰乱颤地道:“变戏法,那真是变戏法哩!有人项下不见了胡须啦!” 那黄袍老人一摸下颚,怪叫一声:“好小子,你敢戏弄老夫,那你真是不想活了。”身形腾空而起,十指如钩,象一朵黄云般,向骆人龙头顶扑来。 这黄袍老人,想必是气糊涂了,也不想想,骆人龙能在一晃身形之下,捏下他一把苍须,而使他毫无所觉,这等功力,岂是他所能望其项脊的。 他不自量力的施展“飞鹰身法”,眼看已经扑到了骆人龙头上,心中还在得意地骂道: “小子,飞鹰身法暗藏百变神爪,你就是天王老子,也莫想逃过老夫这凌厉的一击。” 谁料,骆人龙单掌向上微微一托,便有一股劲力冲天而起,把他下扑的身子向天空抛去。 这股劲力,大到了极点,那黄袍老人的身子,直被抛上二丈来高,才力尽下落。 但是,当他落至人高时,骆人龙掌力又发,又把他击回空中,一上一下,煞是好看。 顿时,吸引来了一大群人,只顾看那腾云驾雾的黄袍老人,就没想到向骆人龙围攻出手。 三位绛衣少妇只笑得花枝招展,娇吁喘喘。 蓦地,一声阴喝传来:“文大侠,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来也!” 声到人到,一条人影掠空而至,抓住那黄袍老人向外一抡,甩出骆人龙劲力范围之外,骂道:“不自量力的东西,还不给老夫滚开。”那黄袍老人直被甩出数丈之外,落在人群后 面,算是保全了他的颜面。 是非老人出手甩开那黄袍老人,人也飘身落在骆人龙面前,哼了两声,满脸铁青,一肚子火气,看似就要爆发开来了。 骆人龙面对是非老人,不敢大意,功凝百骇,蓄势以待。 三位绛衣少妇也霍地退出一丈,停了嘻笑。 就在这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却不料是非老人竟又打了一个哈哈,铁青的面孔,顿时换了一副颜色,满面春风地笑道:“老夫不惯在自己家里欺人,文大侠远来是客,请!请! 请 里面奉茶!” 这老魔头一见骆人龙总共来了不过四个人,言人数,言实力,都根本不够前来寻衅的条件,而,他竟然敢来,这就显得其中不太简单,不简单必有名堂,知己而不能知彼,老魔头 踌躇了。 老魔头能不粗心大意,这就是他狠到极点处的明证,先留住骆人龙再说,不怕他逃上天去。 因此,他马上改变了态度,同时,也暗中发出了指示,准备了必要的措施。 骆人龙更是有恃无恐,自然不甘示弱,微微一笑道:“叨扰了!” 昂首阔步,向大厅走去。 一路上,三位绛衣少妇故意作态,左顾右盼,指指点点,暗中施了不少手脚。 进入大堂,分宾主坐下,小童奉上香茗。 是非老人干咳了一声,正要慢慢探听骆人龙的来意时,忽然,外面又哄起了一阵嘈杂之声,接着,便见一位绛衣老太婆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是非老人的喝问,已经冲到了喉头,却见骆人龙和三位绛衣少妇都已站了起来,他那喝问的声音,也就改成了一阵笑声,道:“欢迎!欢迎!敢问这位老太太……” 绛衣云娘朱紫霞一直逼到是非老人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老身姓朱,是要账来的。” 是非老人一怔道:“姓朱?……” 绛衣云娘朱云霞一字一顿道:“长恨生就是老身堂兄!” 是非老人又是一怔道:“长恨生?谁是长恨生?老夫似是从未听说过。”是非老人倒不是不 敢承认他认识长恨生,事实上,他确是真的不知长恨生是谁。 皆因长恨生这个名字,乃是长恨生在悔恨识人不明,最后遭到是非老人这恶魔反噬后的自称,也只在他最后的遗书上如此自署过,是非老人自是不知。 但绛衣云娘朱紫霞却没有想到是非老人真的不知长恨生这名字的缘故,以为他有意装聋作哑,叱斥道:“你真的不知逼长恨生么?”接着,轻蔑地笑道:“你连承认认识一个死人 的胆量都没有,还谈什么武林霸业,哈!哈!哈!哈!……” 是非老人暴喝一声,道:“住口,你把话说明白一点,你说的长恨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绛衣云娘朱紫霞鄙薄地道:“你记不记得在武夷山悠长的二十多年中,与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了?” 是非老人心头猛震,“呵!”了声道:“呵!你说的原来就是那个该死的东西。”接着,神色一厉,狠毒地道:“老夫正打算大业一成之后,就要诛尽他的九族,才消得老夫心头之 恨,你现在来了正好,老夫就先拿你发个利市吧!” 他真是恨死了长恨生,话落人起,向绛衣云娘朱紫霞扑来。 骆人龙一个箭步,晃身挡住,口中发话道:“搏斗之事,暂由晚辈代劳如何?” 同时,圣手齐出,左手“断水分流”横扫是非老人右臂,右手“推窗望月”,硬接是非老人右掌。 骆人龙掌指将要和是非老人来掌相触之际,是非老人突然向后跃退五尺,厉声向一位形色慌张、匆匆跑来的黄袍老人喝道:“什么事?” 那黄袍老人道:“盟主和二位护法,二位霸主失踪了。” 是非老人气得面色发白向骆人龙狞笑道:“好呀!你们原来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哼!你们自信就走得了么?” 又向那黄袍老人一挥袖,道:“传七老八叟三十二雄应变黄袍老人飞身退了出去。 是非老人误以为骆人龙此行目的不过是在用调虎离山之计救人,到是心里踏了实,可以一心一意地来收拾他们了。 他挥退黄袍老人,冷然向骆人龙道:“厅内狭窄,要打我们到外面去打一个痛快!” 骆人龙昂然大笑道:“到外面去才好施展手脚,你先请吧!” 是非老人晃身出了大厅。 骆人龙和绛衣云娘朱紫霞以及三位绛衣少妇,也流星般地跟在是非老人身后,到了一块开阔的草地上。 骆人龙和是非老人居中对面而立。绛衣云娘朱紫霞与她的三个弟子,分别占住了两丈开外的四角。在她们的外围,是一大群黄袍老人。这种形势,既可说是绛衣云娘师徒四人,围 住了是非老人,更可说是是非老人的属下,把骆人龙和绛衣云娘师徒四人统统围住了。 这时,骆人龙和是非老人也再没有别的话说,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这一战,当然各有各的打算和目的。 是非老人是打算万一自己制不住骆人龙时,即不惜以群魔之力,除去这个心腹的大患。 骆人龙的目的则是存心要缠住是非老人,好让圣手书生田巧他们一行人,顺利地完成另一伟大的任务。 这时,圣手书生田巧等一行人,正走进了一座僻静的山谷,谷内有二三十家猎户,他们走到那些低矮的房子面前,只觉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不似藏龙卧虎之地。 朱彩凤首先起了疑心,叫了一声:“卓庄主,郑大侠……”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向她-摇手,止住她发话,然后带着大家,走到-座茅屋门前,在门上敲了七下。 门扉开处,只见茅屋之内灯火燥然,屋内坐了不少倚刀仗剑的豪士。 朱彩凤这才知道,他们这里的安排,别有经论,非外人昕能知悉。 众人进入屋内,门扉又关上了,从外面看去,依然又是漆黑一片,保持了俭朴猎户的外貌。 屋内,圣手书生田巧等人进入后,全体人众已是自动地肃然站了起来。因为,这屋内之人,都是卓剑’彬蓝旗霸中的主要头目,都曾参加过圣手书生田巧的就任盟主大典,是 以认得他。 圣手书生“唔!唔!”两声,点了一点头,算是回了他们的礼,然后,以盟主的派头,侧顾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道:“卓霸主,这时召集大家方便么?”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肃然道:“盟主初膺大任,就忘不了全体弟兄,亲来宣慰,大仁大义,令人感佩,全体兄弟知道了这个消息,真不知该如何感戴振奋哩!召集他们说几句话, 正是全体弟兄的殷望,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回过圣手书生田巧的话,随即吩咐屋内属下道:“速即传知各霸,盟主亲来慰问,希望和大家见面,叫他们齐集后谷恭候盟主大驾。” 屋内之人,纷纷领命而去,只剩下五个老人,这五个老人,都是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心腹亲信。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又细声嘱咐了他们一些话,他们打量了圣手书生田巧和朱彩凤几眼,连声应诺而去。 现在,屋内除了圣手书生田巧等人外,只有几个护卫的壮士,这几个壮士,可能并不完全都是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带来的武士,所以他暗中知照大家,不要随便说话,以免露出马 脚。 大家静静的,焦急的等待着全体魔党的集合。 这时,只要是非老人那边发出一个讯号,他们就将一败涂地,惨不可言了。 其实,等待的时间并没多久,可是,他们竟似等待了亿万年之久,才见一位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的属下,进入禀报:“请盟主起驾!” 圣手书生田巧以盟主身份,当仁不让地率先而行,在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黑煞手郑昆两位霸主和金吼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二大护法簇拥之下,转过一个山坳,便看见一群黑 压压的人影,排列有序地分群肃立,要不是有人指点,谁也不相信那会是人群。 由此可见,是非老人能将一批江湖豪士,隐世魔头,治理得如此伏贴,在当时实非有过人之能不可。 转瞬间,圣手书生田巧等一行人,已经走了过去。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传呼道:“各旗霸主与副霸主前来参见盟主。” 只见九堆人群之中,暴起了十六条人影,按照道理来说,霸主副霸主共应有十八人才对,只因卓霸主与郑霸主随侍在盟主身边的人,故只有十六人奔来,十六人飞身而来,参见 了盟主。 圣手书生田巧于是带着二位护法和十八位正副霸主,以及一位绛衣少妇,一霸一霸地巡视过去。 这时,圣手书生田巧装出一副带笑的面孔,遇人点头,“多谢!多谢!”时不离口,显得极其亲切。 暗中,朱彩凤则不知搞什么鬼,每经过一群人,她总有些小动作,不过这动作显得非常自然,所以,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和疑心。 九霸之中,已经巡视过八霸了,只剩下最后一霸,他们的大功便将告成了。 讵料,偏偏在巡视这最后一霸的时候,朱彩风的小动作被随在圣手书生田巧身后的黑衣霸主三寸丁皮伍大瞧见了。 这三寸丁皮伍大年约七十左右,又矮又瘦,穿一身黑色大袍,在黑夜之内,就象幽灵一般,使人防不胜防。 朱彩凤正要施展某种手法时,突觉曲池穴一麻,一条臂已然被五只强劲有力的钢指扣住了。 朱彩凤心惊不乱,厉声娇喝道:“是谁?胆敢无礼!” 此女乖巧得很,胆敢无礼四字,给了群魔一个错觉,以为有人向她毛手毛脚,只是心中好笑,齐齐投目向那黑衣霸主三寸丁皮伍大瞧奉。 圣手书生田巧却是一惊道:“什么事?” 三寸丁皮伍大嘿!嘿!嘿!阴笑道:“盟主,属下发现此女存心不良,暗中在散毒!” 说罢,腕力一旋,把朱彩凤娇躯带得一冲,踉跄数步,拖到圣手书生田巧面前,手指如钩,仍是扣住朱彩凤曲池穴不放。 圣手书生田巧皱一下眉头道:“你把她的手放了,本盟主要好好地问问她。” 三寸丁皮伍大抗声道:“盟主,此女可恶,放她不得。” 圣手书生田巧环顾四下,放声大笑道:“此女纵有通天澈地之能,也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伍霸主,你这话未免把我们在场的人都看得太没有用了。” 黑衣霸主三寸丁皮伍大冷笑中,放开了朱彩凤的玉臂,同时,也机警地发出了一个暗号。 只见所有的霸主副霸主有意无意之间便把圣手书生田巧等人圈在中间了。 要知这些霸主副霸主,除了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和黑煞手郑昆外,都是是非老人的死党,对于这位盟主,自然也只有表面上的尊敬,真要有了什么事情,他们自有是非老人交付 的一套应付办法。 一十六位正副霸主把圣手书生田巧等人,暗中围住了,而其他的贼党也有人暗中指挥,慢慢在移动。 圣手书生田巧看在眼中,心中暗惊,装出一副凛然的神色,厉声向朱彩凤道:“蔡护法命你随同本盟主前来,可是要你暗中来下毒的么?” 圣手书生田巧在三堡四派中,原是出了名的机智人物,所以,开口一句话就开脱了自己五人的关系,而且,还给是非老人扣上一着,意思是说:“人是是非老人指派跟着来的,纵 有什么问题,也该由是非老人负责。” 群魔听了圣手书生的话,不由都是一惊。 朱彩凤玲珑心肝,一听圣手书生田巧的语气,心中了然,知道他是要利用这机会,给是非老人找些麻烦,她为表示对是非老人的忠诚,当时矢口否认道:“启禀盟主,小妇人并未 下毒。” 圣手书生田巧冷笑一声道:“伍霸主,看看她手中握的是什么东西?” 三寸丁皮伍大一听朱彩凤是是非老人派来的人,微微一怔,深悔自己孟浪,多此一举,说不定还坏了是非老人的大事,心里正忐忑间,盟主已然吩咐下来。 三寸丁皮伍大甚感为难地顿得一顿 圣手书生田巧促声道:“捉贼捉赃,伍霸主小心她毁去毒物。” 三寸丁皮伍大正有这个心事,希望朱彩凤将不能见人的东西毁去,就是此刻圣手书生点破了,他还是忍不住向朱彩凤暗示,要她尽快设法消灭证物。所以,他领命之后,并未 再出手制住她,只冷冷地道:“伸出手来!” 朱彩凤置若罔闻,只不住地分辨道:“我手中没有什么东西!” 话虽是这样说,她的双手却握得紧紧的,明眼人一见,心中自是有数。 三寸丁皮伍大更是暗中着急,暗骂道:“快将手中东西弄掉,在这黑夜之内,有谁看得到。”表面上,他却不得不又厉声道:“伸出手来!” 这次朱彩凤却无可奈何的伸出了双掌,掌内赫然还握有不少黄色药末。 三寸丁皮伍大看得只皱头皮,故意大声道:“把手伸到老夫面前来!” 同时,借着说话,暗中吹出一口丹田劲气,将朱彩凤手中那些黄色药末,吹得杳无踪迹。 那些药末,正如朱彩凤的理想,飞入最后那一霸人群之内,完全达到了她未竟的目的,三寸丁皮伍大帮了是非老人的倒忙,犹自欣幸不已。 朱彩凤伸长玉掌,在三寸丁皮伍大眼前幌了-幌,道:我说没有东西么!伍霸主你看罢!” 三寸丁皮伍大不待朱彩凤玉掌伸过来,忙高声敷衍道:“这位姑娘手中并无毒物,是老夫错怪了好人。” 圣手书生田巧沉声道:“她果真没有暗中下毒?” 三寸丁皮伍大硬起头皮道:“是属下老眼昏花,看错了,冤枉了这位姑娘。” 圣手书生田巧道:“这就是了,本座也不相信蔡护法会随意指派不妥之人,随同本座前来。” 他暗中却捏了一把汗,想不到这黑旗霸主三寸丁皮伍大,竟被自己一唬,自己收了场。 圣手书生田巧随又向朱彩凤道了惊扰,表示歉意,这才完成了最后一霸的巡视。 巡视完毕,圣手书生田巧带着众霸主登上了一块后面靠山的高地,居高临下,群魔尽在眼底。 圣手书生田巧登临高地后,又吩咐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将一干大小群魔召集到高地之下,有所训示。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调集群魔之时,暗中又作了一番布置,把自己的亲信和黑煞手郑昆的亲信,留在外层。 安排妥善之后,圣手书生田巧又吩咐各正副霸主退下高地,高地上只留金风叟柯正雄、飞云叟李守义和朱彩凤相陪。 因为这块小高地,后面是一道高不可攀的千寻峭壁,左右两边,又无路可通,乃是一处插翅难飞的死地,所以,各霸霸主不疑有他,都退了下去,圣手书生田巧转向峭壁,用准备好了的药水,洗去脸上易容药物;回过脸来,向群魔道:“各位现在仔细看看,在下是谁?” 黑夜之中,众人自是看不清他的面貌,群魔正觉得他这话问得莫明其用意时,只见两道火光同时在圣手书生田巧左右亮起,把他的容颜照得清清楚楚。 “变了!变了!这人不是我们的盟主骆人龙!”每人脑中差不多都产生了这同样的念头。 三寸丁皮伍大更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怒,一声令下,带了手下四位功力极高的魔党,发出阵阵厉啸,便向小高地扑来。 五条人影,象急矢般,快要冲到小高地了。 倏地,只见朱彩凤娇躯轻摆,冲到小高地前面,口中娇喝一声:“来人退下,否则莫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那五条人影那里理会朱彩凤的劝止,劲力一加,扑来的身形更加快了。 尤其,那黑旗霸主三寸丁皮伍大,想起刚才被朱彩凤愚弄的事,更是怒火高涨,狞笑道:“老夫第一个就先放不过你。” 朱彩凤见五人来势凶猛,势非杀一敬百不可,当时花容一寒,冷声道:“姑娘警告在先,你们要找死,可就怨不得本姑娘了。” 蓦地只见她玉手一扬,五点寒星,疾向五条人影射去。 五个扑来的魔头,功力个个不凡,哪把朱彩凤发来的五点寒星放在眼内,有的闪身避让,有的卷袖来接,有的用掌力来震开,不论采取那一种方法,似乎都满有把握消解朱彩凤 发出的五点寒星。 但,事实却大谬不然,五点寒星根本就不待近身,便各自爆出一朵小小的火花,一闪而灭,也根本没有击中那五条人影。 可是那五条人影身上,跟着却发出一道淡淡的闪光,闪光起时,只听那五条人影,次第发出惨嚎,倒在地上哀号滚动不止。翻腾了半天,才全身焦黑,一命呜呼。死状之惨令人胆 战心寒。群魔见了,一阵大乱。 但也有自恃功力,不怕死的人,奋勇向小高地扑来。条人影,已然快扑近小高地了。 朱彩凤冷笑中喝道:“‘阴磷劫火’,化铁溶钢,不怕死的尽可前来受死!” 那三条人影一听“阴磷劫火”四字,那急射的身形,顿时一窒,猛使千斤坠法,停身下来,原来是三个年近古稀的青袍老人。 那三个古稀青袍老人停住身形,顾不得和小高地上的朱彩凤理论,急急回身,高举双手,阻止随后扑来的人影,大声喝道:“‘阴磷劫火’太厉害,快快停止攻击,不可鲁莽。” 群魔之中,有知道‘阴磷劫火’的厉害的,也有孤陋寡闻的,但那些知道的,莫不闻名色变,大声相戒道:“‘阴磷劫火”厉害,近她不得!近她不得!” 只听一片“阴磷劫火”之声,响彻云霄,群魔顿时止住了蠢动。 朱彩凤清越的声音,又在高地上响起道:“对不起!刚才本姑娘已经在各位身上撒下了‘阴磷劫火’,随时都有被我引发的可能,各位要不相信,刚才那五位就是各位的榜样。” 要知,这‘阴磷劫火’与太行三煞赖以成名的“附身毒火”,异曲同功,只有更见狠毒。 “附身毒火”中人之后,不被引发,数月之后,也会自动消失功效,威胁有限。 只有这“阴磷劫火”中人以后,如无解药消去毒性,终生被制,永远都有被引发的危机。换一句话说,一条生命永远都在人家控制之下,其对精神上的威胁,莫可言喻,谁也忍 受不了。 还有一点,身中“附身毒火”之人,在火母附近,谁也逃不过引发之危,骆人龙就曾因此遭过池鱼之殃,几乎被活活烧死。 而这“阴磷劫火”高明就高明在可以随心所欲,火母发出,要烧谁就烧谁,绝不会引发别人身上的“阴磷劫火”。 此种毒火,绝迹江湖已经数十年了,故非年长的老江湖,不知道它的厉害。 那三位青袍老人知道“阴磷劫火”的厉害,制止住群魔的蠢动,回转身来,面对朱彩凤,由一位年纪最老的老人代表发话道:“‘阴磷劫火’毒绝人寰,据说只有东海‘绛玄 宫’保有此物,乃是该宫镇宫之宝,姑娘……” 朱彩凤截口道:“不错,本姑娘就是东海绛玄宫来的!” 那青袍老人道:“你们宫主怎会让你随意使用这绝毒之物?” 朱彩凤哼声道:“本姑娘就是奉我们宫主之命行事,现在,你们该明白了吧!” 那青袍老人一阵疑讶道:“你们宫主也来了?” 朱彩凤道:“你问这些,敢情认识我们宫主不成?” 那青袍老人道:“老夫希望和贵宫主一见。” 朱彩凤道:“你要见我们宫主有什么事?” 那青袍老人道:“老夫的话只能向你们宫主说。” 朱彩风道:“那可以,你如果命长的话,等将来向我们宫主当面说吧!”语音一顿,扬声高叫道:“现在,你们大家且听我们金风叟柯大侠说几句话!”-那青袍老人长声一叹道:“柯正雄卖友求荣,他的话怎能相信,姑娘,你这次可能是上了当了。” 朱彩凤哂笑道:“听过柯大侠的话,你再批评吧!”不再理会那三个青袍老人,闪身一边,让金风叟柯正雄走到前面,她却是凝功提劲,准备随时应变。 金风叟柯正雄朗声道:“各位之中,有许多朋友,是冲着我们大哥的面子来助阵的,我现在就要向这些义薄云天的朋友宣布一件事,我们大哥的死,其实是……” 话声未毕,群魔中暴起一阵大叫道:“不要信他的鬼话,我们去找蔡护法去!” “对呀!那绛衣女郎的‘阴磷劫火’虽然可怕,无法接近,但要走,她还阻止得了么?” 于是,一倡百应,群魔又是一阵大乱,尤其那些是非老人的心腹,更是首先向外冲去。 外面一层,正是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和黑煞手郑昆二人的心腹朋友,早就蓄势以待,红柳庄五庄主和黑煞手郑昆越众而出,扬手发出一阵寒星,只见那些向外冲窜的魔党,发出一 阵厉号之声,当场又死了七八名,把蠢动的人潮,又遏阻住了。 原来,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等人身上,也带有引发“阴磷劫火”的火母,为了整个大局着想,他们也顾不得少数人的生死了。 站在小高地前面的那三位青袍老人,原未离开,见了此情,不由同声疾呼道:“姑娘,你难道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要大造杀孽么?” 朱彩凤从他们的态度上和话语之中,大致已可看出那三位老人与一般魔党有别,不是为非作恶之人,想必是是非老人巧言骗来的高手,不由面色一和道:“三位如果要免除杀孽, 便应使大家静下来,先听听柯大侠的话,再定是非。” 那三位青袍老人想了一想,觉得朱彩凤的话不无道理,于是回身向人丛中走去,要大家先静了下来再说。 激动慌乱的人群,慢慢地沉静下来了。 金风叟柯正雄继续他的宣布,在小高地上大声疾呼道“我们大哥的死,真正的仇人,并不是三堡四派,其实乃是死在凶名素著的,血影人魔的阴谋之下,而那血影人魔现在正是是 非老人的身份来欺骗各位。” 人群中有人大声扰乱道:“金风叟柯正雄卖友求荣,本身人格就有问题,他的话怎可相信?是非老人蔡功亮为人谦和有礼,帮助骆少侠向三堡四派寻仇,乃是为友尽义,象蔡老那 样的人,如果说他是血影人魔的化身,那才真是欺人之谈。” 你一言,我一句,静下来的人群又扰嚷不清了。 金风叟柯正雄误杀盟兄,内愧于心,人家指摘他,他有口说不清,他要想使人群静下来听他的分说,已是万万不能,正急得没办法的时候。 蓦地,只听场外响起一声爆雷似的吼声,道:“老花子也有几句话,要向各位说说。” 一群花子约有四十八人之多,拥着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走了进来。 群魔震慑于朱彩凤的“阴磷劫火”,只好让开一条人弄,让老花子穿过人群,走上小高地。 同时,守在外围的人影,也陡然增加了数倍,不用说,那是丐帮高手到了。 有意闹事的魔党,顿时收敛了不少气焰—— 第二十章 布义施仁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的来到,使金风叟柯正雄大大地吁了一口气,他向老花子拱手道:“帮主来得正好,就请你说几句话,开导开导大家,以免多造杀孽吧。”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朗声道:“老夫只有一句话,就是要他们安安分分地坐在地上,谁也不准动,谁要站起来走动,就请朱姑娘给他尝尝“阴磷劫火”的味道。至于开导他 们的事,有骆少侠一句话,可能比我们说得喉干舌苦,要有效得多,还是等他自己来说罢!” 金风叟柯正雄道:“许兄的话甚是,只是有许多心地光明的好朋友,未免要受到委屈了。” 丐帮帮主铁臂神鹰许志远道:“龙蛇混杂,忠奸难分,事非得已,咱们事后再陪礼就是。” 他们朗朗而谈,谈话之声,高出云表,人人都听得非常清楚:有些人不等宣布,先就席地坐了下去。 等到金风叟柯正雄再一高声宣布,连那倔强的死党,也怕”阴磷劫火”焚身之苦,只好乖乖的听话坐了下去。 金风叟柯正雄笑道:“到底一帮之主,驭众有力,你这主意-出,那些奸宄之徒,便无从兴风作浪了。” 语毕,转向飞云叟李守义道:“四弟,现在可以将信号发出去了。” 飞云叟李守义扬手发出一只响箭,尖锐的啸声一直响到六七丈高,然后,砰然一声,炸出一朵绿色火花,在空中随风飘荡,缓缓下落。 这里啸声一起,响箭火花凌空,接着,便见远处也有同样的啸声相继发出,同样的火花升空,一直传递下去,传到是非老人的大本营,只见那片房屋的四周处尖啸,阵阵火花,在 半空中结成一道光网,照亮了打得难分难解的是非老人和骆人龙。’这时,骆人龙和是非老人已经斗了三百多招。 骆人龙空有一身可以克制是非老人的武学,毕竟国为修为日浅,功力敌不过是非老人,以致不能尽量发挥所长,仅只和是非老人打成一个平手。 就这样,已是看得四下群魔心惊不已,想不到武林之中,竟还有人能和是非老人一较长短,无形中,把他们的那股骄狂之气压下去了不少。 当金风叟柯正雄等人大功告成的信号传来时,是非老人因事出非常,不明底细,亟待查明真象,相机应付,不耐久战,大吼一声,双掌连环劈出,一掌快似一掌,瞬息之间,一气 呵成之下,劈出了二十七掌。 骆人龙立被迫得向后退了九尺,才把二十七掌荡开。 是非老人这轮猛攻,原是安心逼退骆人龙后,跳出战斗,藉故暂停。 谁知,骆人龙看穿了他的心事,那还让他有开口的机会立时还以颜色,大展神威,身形电闪,人影幢幢,掌形翻花,配合着左右双脚连环踢出,刹那间连续劈出了九掌,踢出了十 八脚。 掌掌都是是非老人身上大穴要害,脚脚又是是非老人难以还手的部位。 这一轮反攻,招招间不容发,是非老人毫无喘息还手的余地,被迫得连滚带跳,才算勉强让开。 骆人龙见好就收,身形一静,掌息腿收,朗朗一笑道:“你听听,四面楚歌已起,你的末日已经到了。”双手一背,给了是非老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是非老人冷哼一声,瞥眼望见一个黄袍老人飞身而来,禀报道:“各大门派,尽出高手,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了。” 是非老人得意地一笑道:“世间总有那样多自不量力的人,这可怪不得老夫要大开杀戒了。”接着,神色一厉,道:“发信号,合九霸全力围歼,不得放走一人!” 那黄袍老人转身疾奔而去,不久便见天上冲起了一串黄色火花,那黄色火花虽也照亮了片刻,但,一声脆响后,又消失在黑暗的天空中了。 任何一丝反应也没有!是非老人的脸色怔了一怔!一串黄色火花,又冲天而起。一亮之后,又熄了,依然不见有任何反应。是非老人的脸色,有些惊愕了。三次、四次,……一共发出 了九次黄色火花。九次火花换来的是九次失望。 是非老人的脸色,由惊愕而变为忿怒,又由忿怒转变为沮丧,最后,代之而起的是满面杀 气和阵阵阴笑。 那黄袍老人气急败坏地又跑来道:“九霸失了联络,可能出了问题。” 骆人龙点头答腔笑道:“你为恶一生,想不到这次会的阴沟翻船吧!” 是非老人切齿道:“骆人龙!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是非老人虽然从徐少麟口中,知道这位文止戈就骆人龙,但因那九霸之中有许多高手,是利用骆人龙向三堡四派复仇的口实罗致而来的,为了要维系这些人的向心力,他只有装糊 涂,不敢叫破文止戈的身份。 这时,九霸的实力,不知骆人龙用甚么法子给瓦解了,剩下这黄旗霸原是他清-色的心腹魔党,无须顾虑,又在情急之下,不免脱口呼出了骆人龙的姓名。 骆人龙也乐得恢复本来面目,当时人皮面具一揭,露出了那一副俊朗英挺的容颜,-双眉带煞地冷声道:“蔡功亮!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是非老人狞笑道:“你胜不了老夫,但老夫的七老八叟却有置你于死地的杀手,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未免得意得太早了。”接着,一声大喝道:“七老八叟何在?” “有!”十五个黄袍老人齐应一声,就出现在是非老人身前了,那身法之快,就是骆人龙这高身手的人见了,也不得不叫声“好!” 七老八叟一十五人现身后,是非老人又沉声道:“今日之战,胜负之机,全在这骆人龙一人身上,各位当能知道老夫的意思了,现在把他交给你们,老夫要到外面看看去。” 七老八叟同声应道:“蔡老放心,你尽可先去收拾三堡四派那些跳梁小丑。”声起人动,便把骆人龙围在中央了。 骆人龙虽觉这七老八叟十五个老人难斗,但更耽心是非老人出去对付三堡四派,因为是非老人的功力太高了,三堡四派如何挡得住他的凶威,不由脱口招呼绛衣云娘朱紫霞道: “朱老前辈,我们不能让老魔头离开。” 绛衣云娘朱紫霞漫声道:“骆少侠,你放心,他走不远的。” 是非老人仰天狂笑道:“普天之下,只怕再也无人限制得了老夫的行动。” 绛衣云娘朱紫霞冷笑道:“你要不信,就走走看。” 是非老人除了对骆人龙略有忌惮外,那把绛衣云娘朱紫霞等师徒四人放在眼中,他用一种蔑视的目光,横扫了绛衣云娘朱紫霞师徒四人一眼,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屑于向三位绛衣 少妇所守的方向走去,身形一动,人便到了绛衣云娘朱紫霞面前,“嘿!嘿!”一声狞笑道: “老婆子,这是你自己惹火烧身,老夫只有成全你了。”袍袖拂动,打出一股强疾劲力,向 绛衣云娘朱紫霞卷去。 绛衣云娘朱紫霞能和骆人龙打成平手,功力自也不会输于是非老人,但她不愿使是非老人马上知道她的深浅,不和他硬拚硬打,旋身让了开去。 她能让开是非老人自认无人可挡的一袖,已使是非老人微生惊念,忖道:如若这一击不逞,只怕这老妇人又是一个难缠的人物了。 心中在想,口中也同时大喝一声,打出一记劈空掌力,这一记劈空掌,他已用上了十成真力,较原先那一袖,其威势之猛,更有天壤之别。 一股强猛的劲力,掀起了一阵旋流,罩住了绛衣云娘朱紫霞周围丈远之地,使绛衣云娘朱 紫霞避无可避,他是存心一掌速战速决,好去收拾三堡四派的人。 绛衣云娘朱紫霞目睹是非老人这等功力,心中暗生惊骇,奋起全身功力,双掌一合,扬声发力,击回一掌。 两股强劲无伦的掌力互接之下,发出一声轰然大响。 是非老人须眉皆张,面青耳红,心中血气,涌了一涌,但却屹立如山,纹风未动。 绛衣云娘朱紫霞毕竟是妇人家,先天较弱,硬拚硬打之下,到底比不过是非老人,身形一阵摇晃,退后了一步,显然在内力方面是逊了一筹。 就这样,是非老人也已大吃一惊,真想不到除了骆人龙外,还有这么一个可以与他颉颃的高手,他真是把这个老太婆看走眼了。 是非老人不能让绛衣云娘朱紫霞再有喘息的机会,猛喝一声,双掌互抡,又向绛衣云娘朱紫霞扑了过来。 绛衣云娘朱紫霞这次可不是和他硬打硬拚了,展开身形以轻巧的身法,予以还击。 双方立时展开了一场惨烈无比地搏斗。 这边大战方兴,骆人龙和七老八叟,也已动上了手。 七老八叟人人手中都掣着一根长不过一尺左右的乌铁短棍,在骆人龙四周不住游走,看似非常零乱,实则是一套集思精研而成的奇奥阵法。 骆人龙的流霞宝剑也取出来了,左手掌指并用,右手剑光霍霍,杀气腾上了九霄。 七老八叟这套阵法,始终是三人在前,五人居中,七人在后,移宫换位出手轮攻,前面三人三般兵器同时向骆人龙三个部位出手。骆人龙一人只有双手,除迎架两般兵器外,便得以奇妙身形,闪让第三人的杀手,这在他来说,是极为吃力的。 再则,七老八叟出手时,根本就不必顾及自身的安危,出手的招式又辣又狠,目的只在伤敌,有如自杀的打法一般。 其实,他们倒不是真正自杀的打法,因为他们攻敌之时,自有别的同伴替他们防御敌人反击。 因此,他们可以把力量,完全集中一点,死命向骆人龙招呼,无形之间,威势陡增数倍。 骆人龙这时展开了奇奥身法,在七老八叟包围圈内,被呼呼的拳风掌劲,逼得闪来闪去,一时之间,抢不到先机。 七老八叟转动不停,攻势生生不息,缠得骆人龙莫想有喘启、的机会,这样下去,他纵能自保,不伤于七老八叟手中,只怕累也得累死了。 骆人龙这种危机,当然,也被绛衣云娘朱紫霞瞥眼见到了,于是,她发出了一声长啸,只见绛衣三女,纷纷出手,向七老八叟弹出点点寒光,只听一阵惨叫之声,七老八叟滚满了 一地,身上的阴磷劫火都被引发了。 原来,绛衣三女奉命早在暗中做了手脚,撒下了‘阴磷动火”,这是正好毁去了是非老人认为天下无敌的七老八叟奇门大阵。 是非老人精灵无比,七老八叟奇门大阵一毁,他便看出这次的希望是完全幻灭了。以他的 经验阅历和见闻之广,当然,也看出了七老八叟致死的原因,更不难想象到自己身上也可能 中了“阴磷劫火”的暗算,也就是说,在人家的弹指之之下,自己也有立时身亡的危险。 危机当前,象是非老人这类老魔头的做法,自然是采取全身而退的上计,至于群魔的生死,他那会放在心上, 这时只见他厉啸连声,一轮急攻,把绛衣云娘朱紫霞逼得一连退了七八步,就在他攻势凌厉无匹之际,忽见他身形一斜,横飘而出,随之大袖一扬,冲霄而起,向外逃去。 绛衣云娘朱紫霞原被是非老人那轮急攻,打得上气不接下气,万万想不到这老魔头会在得势之下,安心逃遗,错愕之下,不免缓得一缓,才向他身后打出阴磷火母,可是,这时是 非老人的身形快似闪电,早已脱离了她火母感应的距离之外,绛衣云娘朱紫霞所发出的火 母,竟在他身上没有引起作用。 就在这时,只见骆人龙疾射而起,暴喝了一声:“老魔头哪里走!” 扬手发出一溜乌光,其疾无比地向是非老人卷去。 接着,只听是非老人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号,身形闪得两闪,终于还是逃脱了。 骆人龙发出的那道乌光,在空中旋了一圈,又回到了骆人龙手中。 地上,落下一条是非老人的手臂。 原来,骆人龙功力精进后,御剑之术也有了大成,这时施了出来,斩断是非老人一条左臂。 骆人龙手中托着寒铁短剑,觉得这次未能把是非老人除去,感到有说不出的懊丧和愧恨。 绛衣去娘朱紫霞也没想到使出了她绛玄宫镇宫之宝“阴磷劫火”,也因疏神之下,让是非老人逃出手去,有着无限的遗憾。绛衣三女,更是叹声不止。 这时,少林、武当、崆峒和三堡四派的高手,都已冲进了庄内,和是非老人的死党打得异常惨烈。 骆人龙静了一下心神,仰脸一声长啸,声如龙吟,震得双方高手全是一怔,接着耳边又响起了骆人龙声达四野的喝声道:“住手!” 他这一声震天大喝,果然都停下手来。 骆人龙继续用嘹亮的嗓音朗声道:“是非老人断臂而逃,七老八叟已死,各位又统统被绛玄宫朱老前辈高足在你们身上施放了“阴磷劫火”,火母一发,各位便有死无生,希望你 们快快放下兵刃,本侠保证循规过劝善的本意,对各位从轻发落,如再顽强不悟,执意反 抗,那就莫怪本侠要以杀止杀了。” 是非老人是群魔之首,七老八叟是群魔之胆,如今首去胆亡,大势已无可为,骆人龙既有打败是是非老人之能,要向他们下杀手,大约不会是虚声恫吓之言,事实如此,到底生命 要紧,群魔俯首听命了。 群魔集中在一起,自有各大门派弟子和绛衣三女看守。 骆人龙耽心金风叟柯正雄那边的事情,又怕是非老人过去生事,虽说有朱彩凤在那边,一样可以引发他身上的“阴磷劫火”,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以谨慎为是,于是,顾不得 和各大门派掌门人详谈,约同绛衣云娘朱紫霞向“九霸群魔”集中之地赶去。 当骆人龙等到达了九霸群魔所在之地时,天色已是大明了,一片欢呼之声,把骆人龙和绛衣云娘朱紫霞拥上了那块可以俯视群魔的小高地。 骆人龙在小高地上,星目精光炯炯地从群魔脸上扫掠一过,突然戚容一叹,回头向绛衣云娘朱紫霞请教道:“朱老前辈,贵宫“阴磷劫火”之毒,不知容易消除否?” 绛衣云娘朱紫霞微讶道:“少侠,可是想现在解除他们身上火毒?” 骆人龙点头道:“晚辈确有此意!”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是以字字落入群魔耳中,当即引起了各种反应,有的暗中称许骆人龙的胸怀似海,待人宽大,有的却以为这不过是骆人龙故示怀柔,存心拢络的手法。 金风叟柯正雄却是苍眉一锁,摇手道:“人龙,万万使不得,须知目前泾渭未分,忠奸难辨,贸然解去他们‘阴磷劫火’禁制,如果反噬起来,后果委实堪虑。” 骆人龙朗朗而言道:“小侄原先也是被是非老人利用过的人,事后才醒晤过来,我以过来人的心情,相信每个人都有是非之心,如果再对他们存着猜忌,便真对不起朋友们最初对 我骆家的高义了。” 绛衣云娘朱紫霞轻轻“哦!”了声,瞧着骆人龙微笑道:“少侠天生仁心,老婆子同意你的看法了。” 金风叟柯正雄长声一叹道:“或许我的看法错了也不一定。” 骆人龙笑哈哈地道:“有劳朱老前辈解去各位身上的‘阴磷劫火’了。” 绛衣云娘朱紫霞道:“解药原在少侠身上,少侠……” 骆人龙一笑接道:“老前辈是说那瓶随‘绛宫冰硝’,有解毒之能?” 绛衣云娘朱紫霞道:“‘绛宫冰硝’可解天下任何火毒,少侠只要取出少许,撒在空中,立奏奇效。” 骆人龙道了声:“多谢老前辈指教!”毫不考虑地取出不少“绛宫冰硝”,弹入空中,然后挥袖发出一股袖风,把“绛宫冰硝”,散布出去。 “绎宫冰硝”见气即化,片刻间人人肌肤上,都有一种清比沁心的感觉,想不到骆人龙真的毫无条件地给他们解去了身上的火毒。 当群魔又惊又喜之际,只听骆人龙简要地说了一说是非老人利用大家为恶的情形,最后又大声道:“是非老人断臂而逃,七老八叟丧命黄泉,黄旗霸全部冰硝瓦解,各位请自便 罢!”’甚至规过劝善的话,也没说一句,完全以尊重的态度相对,全场群魔都不由得楞在 当场,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见,群魔的头,一个个地垂了下去。全场静寂得落针可闻,这 时的空气,是严肃而微带紧张,只看最后反应了。 蓦地,只见群魔中暴起一声:“骆少侠大仁大义,我们誓不再为是非老人所利用了!” 接着,响起了一片如潮的语声道:“骆少侠今后如有所命,赴汤蹈火,方死不辞!” “从今以后,我们永不为恶!”等等的呼声,响成了一片,真是万众归心了。 骆人龙也是满心欢愉的,高揖过头道:“多谢各位!骆人龙多谢各位的爱护!” 金风叟柯正雄一把捉住骆人龙双臂,高兴得老泪纵横道: “人龙,叔叔们太惭愧了!”百感交集,这位老英雄不仅是感动,而且也想起了许多事情。 一阵武林情感道义的交流后,许多人都自愧地走了。 场中只留下了在黄山与骆人龙见过面的三十六位武林奇人、和十几位洗心革面的大魔头,雪山三鹰便是其中之一。 那三十六位武林奇人都是是非老人假借骆人龙的名义请来的,这时和骆人龙又见了面,自然有着说不尽的亲切和快慰。 其实,即使群魔要不改过自新,这些人也会不顾一切地揭起义旗,反倒群魔的。 雪山三鹰和骆人龙有过两次交往,两次骆人龙都是以文止戈的面貌出现,这时见了骆人龙的真面目,更是感佩不已。 骆人龙与众人周旋之间,忽然想起怎地不见雪山神翁殷古侗和红衣罗刹殷如云,心中一动,便问雪山三鹰道:“三位老前辈,雪山神翁殷前辈和他令媛殷姑娘怎地不见在场?” 红鹰宋忤忠道:“是非老人派一位徐少侠把他们父女带走了。” 骆人龙剑眉一蹙,道:“徐少麟他……?” 要知,骆人龙这时还不知道徐少麟被是非老人救走之事,是以不免觉得雪山三鹰的话多少有点问题。 金风叟柯正雄忙接话道:“少麟后来被是非老人救走了,可是他这次并没有随众前来,也不知道他躲到那里去了?” 骆人龙耽心地道:“小侄只怕他们落到是非老人手中,内甚是难安。” 红柳庄五庄主卓剑彬环视四顾道:“各位有谁知道是非老人的狡兔之窟?” 是非老人过去那些属下,心中无比难过的摇头不语。 红柳庄主卓剑彬长声一叹道:“在下这话原是问得得多余,他要能真诚相待各位,也就不配称为血影人魔了!”大家听了,又是一阵愧恨。 绛衣云娘朱紫霞大声道:“骆少侠,老身认为你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立即处理善后问题!”骆人龙心神一懔,肃然道:“老前辈指教得是,我们这就回去办理!” 他只好收拾起惆怅的心情,打起精神,和大家一同回到是非老人发号施令的大本营的那座大院落。 回到那所大院落,骆人龙又用同样宽大的胸怀,义释了是非老人最心腹的那些黄旗霸下的群魔。 群魔一散,剩下来的就是各大门派的高手,和一些对骆人龙有了新认识的江湖奇人,济济一堂了。 这时的骆人龙,被各大门派恭维得无以复加,竟使他有着坐立不安的感觉。 尤其三堡四派,想起过去对日月叟骆一飞的种种乖强行为,和感谢骆人龙对他们的谅解,以及消弭了这场武林浩劫的大功德,一致要尊奉骆人龙为天下武林盟主。 骆人龙原已是各大门派对抗是非老人的盟主,现在进而为天下武林盟主,自是一唱百和,顺水推舟。 当少林掌门人痛禅上人笑吟吟地要请骆人龙说几句话时,却发现骆人龙竟不知在甚么时候悄悄地离开了。 大家纷扰了一阵,也未找到骆人龙,于是公决:在日月叟骆一飞遇难的六周年忌日,由各大门派会同全体武林奇人,共集芜湖黑煞手郑昆府上,为日月叟骆一飞公祭改建铁墓,洗 去武林罪人的污点,奉为武林完人;同时,更为骆人龙举行盟土加冕大典。 因方,大家料定在那个日子,骆人龙是不会不到的。 事情决定了,大家也就散了。 这时,最难过的,莫过于舒玉珍了,她想不出骆人龙悄悄离开的理由,而怀疑到骆人龙对她有了不满,一片辛酸,一把眼泪,一个活活泼泼的少女,竟被自已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原来骆人龙一听大家要奉他为天下武林盟主,一种自愧的心理,油然而兴,是非老人受伤在逃,大恶为除,后患无穷,他抱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心情,只有拒绝 大家对他的好意了。 他趁大家高谈阔论之际,悄悄地退了出来。 他这时,原是没有一定的办法,何处去找寻是非老人,心中一点主意也没有,信步间,他走到和是非老人交手的地方,瞥眼看见是非老人断臂处一滩变成了紫黑色的血块,顺着是 非老人逃走的方向,不断的留有点点滴滴的血痕。 骆人龙心中一动,暗忖道:“我且循着这些血迹找他一找,他受伤甚重,或许一时未曾远扬,也未可料。” 于是,骆人龙循着血迹,一路追踪下去,不觉之间,走了十几里路,前面是一条横阻的河流,是非老人的血迹,到河边为止,再也找不到丝毫痕迹了。 骆人龙根据眼前形势判断,是非老人一定是从水路逃走了。 从水路逃走,有三个方式。 第一个方式,是踏波而渡,登岸而逃,仔细想来,这一个方式不大可能,因为尽非老人受伤不轻,月前需要白的不仅是赶路,而是更少不了息养,越水而过,只能达到一个目的, 实非上策。 第二个方式,是乘船溯流而上,逆水行舟,速度太慢,虽达到了息养的目的,却不能迅速脱离是非之地,仍非上策。 第三个方式,就是顺流而下,速度与息养两个目的都够条件,大有可能。 骆人龙点头启言自语道:“是了,就这样追下去!” 身形一起,顺着河道,向下流搜去。 却说是非老人蔡功亮一生计算人家,这次却没有想到在骆人龙手上翻了这样一个大筋斗,大事一败涂地不说,自己还因之断了一条手臂,真是有说不出的懊丧和恼恨。 当他逃到运河边时,正巧有一只顺流而下的羊皮划子,逐波而来。 是非老人功力高绝,断臂受伤之下,却仍能踏波而行,几个起落,便赶上了那轻巧快速的羊皮划子。 羊皮划子上,有两个劲装汉子,显然也是江湖人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是非老人到了他们羊皮划子后面,他们竟是毫未知觉。直到是非老人点波腾身,跳上羊皮划子, 才惊得他们失色欲逃。 因为他们是江湖人物,自是多少有点眼光,凭是非老人这身功力,他们心里有数,除了逃走一途而外,莫想充人物叫字号,自讨役趣。 这也就是一般江湖人物所说的,善观风色。 是非老人眼睛一翻,冷声道:“你们谁能逃得比老夫的指风快?” 挥手凌空弹出两道指风,那两个劲装大汉,但觉右耳轮-阵剧痛,伸手摸去,右耳轮已被是非老人的指风划开一道裂口。 两个劲装大汉曾见过凌空发力的高人,当时便吓得脸无人色,那里还敢再生逃走的念头,颤声道:“老先生,有话但请吩咐,小的王大李二无不遵命而行。” 是非老人道:“以最快的速度,把老夫送出二百里地,便没你们的事了。” 两个劲装大汉没口地应道:“遵命!遵命!”立即操桨划行起来。 是非老人见这两个江湖人物倒是非常识趣,冷笑了一声,撕下一片袍角,把伤口包扎好,坐在划子中央,闭目调息。 那两令劲装汉子见是非老人闭起眼睛,动也不动,认为有机可乘,又兴起了逃走的念头,两人互相打了一个眼色,身子刚动得一动。 忽见是非老人双目陡睁,两道电芒似的精光,向他们脸上一注,那两个劲装大汉被瞧得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意,打着哆嗦同声道:“老人家,我们只是有点腿麻了,略微动一动,您 老不要多心。” 是非老人用鼻子“嗯”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又闭上了眼睛。 经这样一来,两个大汉哪敢再生异心,只是拚命的用力,把羊皮划子划得更快,恨不得马上把他送到地头,离开这个可怕的老人。 羊皮划子,原就轻巧无比,顺水而下,速度奇快,再加两个劲装汉子的全力划动,更是快上加快,二百多里地,未到晌午时刻,就到了。 这一带两岸一片荒林,应该不是靠泊的地方,两个汉子犹豫地道:“老人-家,就是这里么?” 是非老人点了一点头道:“靠左岸!” 羊皮划子靠到了左岸,是非老人跃身上了岸边岩石,两个汉子慌不迭的就待把羊皮划子划开。 蓦地,只听是非老人暴喝一声道:“你们哪里去!” 吓得两个汉子面无人色道:“你老不是说过……说过……”他们当然不好直言是非老人的承诺。 是非老人面色一沉道:“我说过甚么?你们快把羊皮划子拉到岸上来。”是非老人更想都不想自己原先对他们的承诺。 两个汉子哪敢表示心中的不服,只好把羊皮划子的气放了,拖到岸上。 是非老人森森地道:“挖个坑把羊皮划子埋了!” 两个汉子鼓起勇气道:“老人家,这羊皮划子,小的们还有……” 是非老人截口道:“你们要命?还是要羊皮划子?” 事情是一步一步逼来,两个汉子只好挖了一个土坑,把羊皮划子放了进去,正待覆土掩埋,忽听是非老人发出一阵狞笑道:“这下没有你们的事了!” 两个汉子听了这话好不高兴,刚进出半声:“多谢……”接着,变成一声闷哼,被是非老人挥袖一拂,把他们打落入坑内。 是非老人扬袖再挥,平地卷起一阵旋风,把坑边的泥土尽行卷入坑中,举掌虚按,那高超的土堆,便被压得与地面相齐。 是非老人发出一声得意的大笑,自言自语道:“骆人龙,这样你还能找得出老夫的去向么?” 一阵大笑,身形电闪,穿过荒林,跃上一道山坡,顺着-丛竹林,走到一座小茅屋前面,压低嗓子叫道:“少麟!少麟!” 屋内应声窜出一条人影,原来正是徐少麟,当他一眼看到是非老人的狼狈情形时,不免失惊道:“师父,你怎样了?” 是非老人惨然一笑道:“百密一疏,这次失败得太冤枉了,我们只有另起炉灶了。” 徐少麟脸上迅快地变了一变,道:“弟子惭愧,未能替师父代劳分扰。” 是非老人一掌搭在徐少麟肩头上道:“你已经做了很多事了,譬如这次,你把殷氏父女弄来,便是一件非常大的功劳,有了他们父女二人,我们便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徐少麟被哄得喜洋洋地道:“师父,你这话是真的么?” 是非老人笑道:“当然是真的!”。 徐少麟剑眉微蹙道:“徒儿想不出他们父女二人对我们的东山再起,有多大的好处?” 是非老人一面向屋内走去,一面道:“你慢慢就会知道了,为师的现在就和他们谈谈去。” 徐少麟抢先走在前面,领着是非老人进入一间又小又黑的土砖房子,房子里草堆上,半卧半坐的躺着雪山神翁殷古侗和红衣罗刹殷如云父女二人,面容消瘦,景况极是凄惨,看见 是非老人和徐少麟进来,气得全身不住地颤动,虽是坐立不起来,和骂不出声来,但那愤恨 的表情,却尽现于双目之中。 是非老人故意瞪目徐少麟道:“少麟,我怎样吩咐你的,你为甚么这样对待殷兄和殷姑娘!” 徐少麟怔了一怔,恍然陪笑道:“师父,你老不知,殷老前辈多难侍候!” 是非老人喝声道:“你总有理由,还不快替他们解了穴道,陪个不是。” 徐少麟伸手解了殷氏父女二人穴道,莫可奈何地陪礼道:“殷老前辈,小子无知,冒犯了二位,请二位多多原谅则个。” 雪山神翁殷古侗没有答理他,红衣罗刹殷如云却出其不意地出手打了徐少麟一记耳光,骂道:“谁要你虚情假意地陪甚么礼!” 因为房子小,徐少麟又正躬身打着拱,红衣罗刹殷如云这一记耳光,倒是打了个正着,只打得徐少麟剑眉一扬,喝道:“丫头,你敢……”右掌一提,向殷如云肩头切去。 “少麟,不得无理!” 徐少麟但觉右臂一麻,尽力尽泄,身子被是非老人带得后退了五步。 是非老人哈哈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少麟这孩子太不听话了,正要姑娘这样的人,管教管教他!” 红衣罗刹殷如云的年纪比徐少麟大了五六岁,是非老人这话,也不知他用心何在?但却把红衣罗刹殷如云和徐少麟都窘住了,谁也不好意思再动手了。 是非老人左顾右盼,不住地哈哈大笑,声音越笑越大,真力也越用越纯,笑声绕缭,不仅慑人心情,而且化为丝丝透骨寒风,向雪山神翁殷古侗和红衣罗刹殷如云全身毛发渗入。 雪山神翁殷古侗和红衣罗刹殷如云闭目凝功,全身相抗,竟是越抗压力越大,一筹莫展,蚀骨奇寒中,脸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时间稍久,雪山神翁殷古侗和红衣罗刹殷妞云已是折腾得气喘如牛,颓然倒回草堆上。 是非老人笑声一敛,吩咐徐少麟搬来一张椅子,舒服地坐下,然后,又要徐少麟出手点了雪山神翁殷古侗和红衣罗刹殷如云父女二人的“人迎”“少府”二穴。 雪山神翁殷古侗和红衣罗刹殷如云父女二人,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但全身瘫痪如棉,一时仍是坐不起来。 雪山神翁一身修为,原不在各大门派掌门人之下,但落在是非老人手中,竟是不堪一击,是非老人这身功力,纵是受伤之下,仍是不可轻侮。 是非老人待得雪山神翁父女缓过一口气,又换上一副和悦的笑容道:“殷老弟,你觉得好些了么?” 雪山神翁殷古侗“哼!”声道:“不要假仁假义了,你功力虽高,老夫有死而已。” 是非老人摇头喟叹道:“殷老弟,老夫救了你们,你难道一点情都不领么?” “救了我们?”雪山神翁殷古侗一怔道:“你救了我们?你把老夫父女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是救了我们?” 是非老人点头道:“徐少麟功力未纯,擅自用闭经截脉手法点了你们的穴道,其实你们已经身受内伤阴寒入骨,时日一久,便是一个不治之症,老夫看出了这点,故才用以毒攻毒 之法,阴功震笑,拔出你们体内寒毒,这难道不能说是救了你们么?” 红衣罗刹殷如云尖声叫道:“鬼话,鬼话,谁相信你的鬼话!” 雪山神翁殷古侗忽然沉声道:“云儿,这一点,这老魔头倒没有说假话!” 是非老人笑道:“殷姑娘,你也运功试一试,就知道老夫是一片诚心待人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强嘴道:“我才不信哩!”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还是运功试了一试,低头不语了。 是非老人笑了一笑,也不再刺激她,大家心照不宣。 雪山神翁殷古侗冷言冷语道:“但老夫父女,还是不领你的情!” 是非老人怪笑道:“谁要你们领情来着,老夫行事,素来只问是非,不计利害。” 红衣罗刹殷如云耸鼻道:“好一个只问是非,不计利害!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暗害骆少侠的事么?” 是非老人脸上毫无惊容,只皱了皱眉头,苦笑了两声,道:“现在事实却证明老夫是被骆少侠误会了!”接着,又是一叹道:“其实,老夫也犯了同样的毛病,否则,也就不会委 曲二位了。” 他巧舌如簧,唱做俱佳,只是隐隐约约的两句话,便把雪山神翁这等高人的思维左右了,而顺着他的语气,讶然道:”这这话是怎样说的?” 是非老人暗喜道:“事情的经过,我不愿向你们解释,我就是说得再真诚,你们也不会相信我的,还是将来让骆少侠亲口向你们说吧!反正他大约明后天也就可以赶来会合了。” 他这是以退为进的说法,他的不愿说,却正引起了雪山伸翁父女欲明真像的急迫心情,同时,因为他说骆人龙会来,自然,也使雪山神翁父女,对他的话开始相信起来。 尤其,红衣罗刹殷如云更沉不住气,追问道:“信不信固然在我们自己,但你总可说个大概我们听听。”明明是信了,地却还要摆出不相信的姿态,倒是好笑得很。可是,是非老 人却不敢取笑她,一脸正经地道:“人家说老夫就是血影人魔,暗害了骆大侠,谁知真的血 影人魔却身在三堡四派身后,昨晚突然现身伤了老夫和骆少侠,这真象大白,消除了老夫与 骆少侠的误会。” 红衣罗刹殷如云微疑道:“真的血影人魔?” 是非老人纵声道:“凭老夫一身功力,和骆少侠最近的进境,要非血影人魔那等绝世凶魔,谁能断得了老夫的左臂,谁又能要得-了骆少侠一条右腿。”随之,一甩自己的断臂, 又道:“老夫纵是有意欺骗你们,也犯不着行这断臂的苦肉计罢。” 红衣罗刹殷如云娇躯一震道:“你这话是真的?” 是非老人正色道:“你要不相信,便不必问我,好在骆少侠自己会来,你等着问他好了。”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云儿,既然骆少侠会来,我们就等着问骆少侠吧!” 是非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等着两天以后,与你们化解误会,好好的重新交一交,现在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的休养吧!这些日子,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 站起身来,向雪山神翁挥了一挥剩下来的右手,退出房外。 雪山神翁穴道已解,功力尽复,是非老人既未再向他出手,大方得使他们对是非老人的话又多相信了几分。 雪山神翁殷古侗向爱女红衣罗刹殷如云道:“不管真象如何,我们先调息好了再说。” 言罢,便合目运功调息起来,不再开口。 红衣罗刹殷如云却自听了骆人龙断了一条右腿之后,心头更升起一种难过的情绪,一时之间,那能静得下心来运功调息。 室外传来一阵步履之声,停止在房门外面了。 只听徐少麟很有礼貌地道:“殷老前辈,晚辈可以进来么?” 这时,雪山神翁殷古侗已然入定,红衣罗刹殷如云当然不能让徐少麟入内打扰,而她自己反正心烦意乱地静不下心来,于是,闪身房外,冷冷地瞧了徐少麟一眼,道:“你好象忽 然之间懂得礼貌了。” 徐少麟长揖道:“殷姊姊,小弟过去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尚请殷姊姊赐谅!” 红衣罗刹殷如云嘲讽地笑道:“你现在就没有苦衷了?” 徐少麟不住地自辩道:“过去小弟对你们的态度,乃是为了取信于是非老人,出于不得已,小弟其实是受了人龙大哥的安排,故意拜在是非老人门下,以为内应的,以小弟和人龙 大哥的关系,殷姊姊应该相信得过小弟才是。” 徐少麟与骆人龙的关系,乃是众所周知之事,但徐少麟和是非老人的关系,就极少有人知道了。 徐少麟暴露身份被擒一事,由于许多顾虑,双方都是在暗中行事,雪山神翁父女因为和雪山三鹰在一起,自是一无所知。 所以才会被徐少麟骗来受了不少折磨,这时,徐少麟反过来又是一套说法,真把聪明慧黠的红衣罗刹殷如云听得一片愕然,莫名其妙。 红衣罗刹殷如云螓首低垂,脸上露出的是一片迷茫之色。 徐少麟晓得她多少有点动摇了,于是,不等她开口,又是一叹道:“殷姊姊,你真相信是非老人刚才所说的一套鬼话么?” 红衣罗刹殷如云柳眉儿一扬道:“他的话不可信,难道你的话就可信了?” 徐少麟苦笑道:“小弟和你说不清,但愿你能让小弟见见殷老前辈,小弟有心腹之话向殷老前辈奉禀。”神色慎重,说得非常认真。 红衣罗刹殷如云确实有点被他说动了,但因对他印象不佳,有意为难道:“我爸正在入定,这时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徐步麟忧形于色道:“殷姊姊‘,你可知道小弟这时是冒着多大的生命危险,来找殷老前辈的?” 红衣罗刹殷如云,心中一动,起了疑心道:“是非老人除非装聋作哑,以他的一身功力,我不相信他听不出你我之间的谈话,我看你这戏,不要演了吧!” 徐少麟一笑道:“呵!殷姊姊原来起了疑心,我不说明,姊姊也不会知道,是非老人心怀鬼胎,他另有秘密住处,距离这里至少有十里之遥,我所怕的,就是怕他偷偷跑来暗中窥 视。” 红衣罗刹殷如云面色一正,道:“你有甚么话要告诉我爹?” 徐少麟莫可奈何地叹声道:“最好是能见到殷老前辈,免得小弟一件事情分做二次来说,徒然增加危险。”意思当然是说:你如果非要我先说一遍,我也只有照办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微一凝思道:“好吧!你先说一个重点我听听。” 徐少麟道:“长话短说,我只问你一句重要的话,你你在雪山是不是得到了一条千年难遇的雪鳗?” 红衣罗刹殷如云张大了檀口,失惊道:“这事外人怎会知道?” 徐少麟道:“是非老人怎会知道这件事,小弟不得而知,但他在你们身上的用心,目的就是那条雪鳗,殷姊姊,你现在可以让我和殷老前辈一谈吧!” 红衣罗刹殷如云正要回房去禀报雪山神翁殷古侗,房内已传出雪山神翁殷古侗的声音道:“云儿,你让徐少麟进来好了!” 徐少麟一改狂傲的态度,入房恭恭敬敬地向雪山神翁行了礼,也不敢坐在椅子上,就靠着墙壁垂手而立,道:“晚辈和令嫒所谈的话,老前辈想必完全听到了?” 雪山神翁点了点头,道:“不错,老朽都听到了,但你怎知蔡功亮有此用心?” 徐少麟道:“这是他刚才告诉晚辈的。” 徐少麟说话时,瞥了雪山神翁一眼,见雪山神翁的眉头皱了皱,显然,对自己的话并不十分相信,他乖巧得很,根本不等雪山神翁发问,便一口气说了下去,道:“是非老人授意 晚辈查探此事,所以对晚辈略有说明。”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他还对你说了一些甚么话?” 徐少麟道:“他说:雪鳗性属阴寒,对于修习‘天魔武功’的人,有使功力净化,脱胎换骨的神效,他如果得到了雪鳗,便可将‘天魔武功’练到玄而化之的极致境界,真的无敌 于天下。”顿了一顿,又道:“同时,他还答应晚辈,如果雪鳗到手之后,可以与晚辈平分 享用。” 红衣罗刹殷如云冷冷地接道:“于是,你便受命而来了?” 徐少麟待欲分辩,雪山神翁殷古侗已自摇手说道:“徐少侠要真有分享之心,他就不会自己说出来了。” 徐少麟含笑道:“老前辈明察秋毫,知道晚辈一片诚心,晚辈更安心禀告下情了。”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他还说了一些甚么?” 徐少麟道:“他又说:那雪鳗如果配以某一种特殊药物,则任何人服了,都有增益功力的奇效,他还说:那种配药,老前辈至今仍没有找到,所以,尚未真正得到那雪鳗的补益。”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其实老夫已经得到了那种配药了徐少麟道:“是非老人说,老前辈在大别山得到的那本配药,年份不够,药力不足,老前辈自己也知道,所以没有使用它。” 红衣罗刹殷如云听得心惊肉跳,不免失口道:“他纵是知道得不少,可是,也莫想再得到那雪鳗了。” 徐少麟暗中阴阴的忖道:“死丫头我不叫你吓出一身冷汗也就算不得将来天下第一人了。”他心里虽是这样想着,脸上却是神色不变地接口道:“是非老人也曾猜想到那雪鳗可 能已被贤父女食用了,因为那雪鳗有一特性,如不能用天魔内功炼化,或用配药辅助,虽无 益于服用之人,却可永远保留在服用之人体内,一待时机到来,就可象新服一样,利用它 了。” 雪山神翁殷古侗长叹了一声,没有说甚么。 红衣罗刹殷如云却是螓首一昂道:“是的,雪鳗已被我们藏到腹中去了,是非老人又能把我们怎的?” 徐少麟道:“他要没有办法,就不会在你们身上动脑筋了。而晚辈之来,也就是要告诉老前辈,他那阴狠毒辣的手段。”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多谢你了,老夫却是想不出他还能有办法得回那已被我们消化了的雪鳗。” 徐少麟笑了笑道:“老前辈,请摸一摸你的腰际,看看甚么不平凡的现象?” 红衣罗刹殷如云已是被徐少麟说得心神无主,先就摸了一摸自己的柳腰,这一摸直惊得她发出一声尖叫,当时脸上就变了颜色。 雪山神翁殷古侗急口道:“云儿,你怎样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神情紧张地道:“爸,你注意到了没有?你腰上是不是肿起了一块?” 雪山神翁殷古侗一摸之下,也愕了半天,一叹道:“我知道他要用甚么手段对付我们了!”回头又问徐少麟道:“他刚才使用阴功震笑的真正目的,可就是为了这雪鳗之故?” 徐少麟点头道:“老前辈不该上他的当运气试了一试,那一试便把被他阴功震笑所激起的雪鳗灵汁,逼到腰间一处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听得花容失色道:“他难道想从我们身上把雪鳗灵汁挖了出来?” 徐少麟道:“除非我们能够先除了他,否则,谁也阻止不了他那毒辣的手段。” 红衣罗刹殷如云心焦地道:“他的功力那样高,我们有甚么办法可以除去他?” 徐少麟义形于色道:“老前辈可有甚么办法,晚辈愿意冒死相助。” 雪山神翁殷古侗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一扬眉道:“我们可以向他下毒!” 徐少麟道:“我们那里去找毒药?就是找得到毒药,只怕也不容易骗得过他。”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老夫手中有一种药物,无色无味,也无毒性,但是服用之后,如果再喝一口云儿的‘碧水青茗’,则两种无毒之物,马上相生相成,变成了奇绝天下的剧 毒,散去一身真气,失去了反抗之力。” 徐少麟拍手道:“好!好!好!晚辈愿意冒这奇险,为天下武林除去这阴狠恶魔。” 雪山神翁殷古侗从怀中取出一粒黄色药丸,交给徐少麟,红衣罗刹殷如云也斜了二三滴碧水,四五片清茗,交给徐少麟。 徐少麟现出一副不成功就成仁的慷慨样子,别过雪山神翁父女二人,一溜烟的走了。 徐少麟回到是非老人身边,向是非老人报告道:“师父,你说得一点不错,那雪鳗果然被他们吃到腹中去了。” 是非老人点头赞许道:“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明天我们分享雪鳗灵汁之后,我就把‘天魔武功’全部传授给你,将来的武林天下,就是我们师徒二人的了。” 徐少麟笑道:“取雪鳗灵汁要不要杀死他们?” 是非老人道:“杀死了他们,那灵汁就没有用了,不过,他们的活罪也就够受的了。” 接着取出一张纸条,交给徐少麟道:“应用之物,我已经开好了,配齐之后,带点吃的东西 回来,为师的也有点饿了。” 徐少麟接过纸条,飞也似地自去准备应用各物。 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包烧鸡烧鱼和卤牛肉,另外还带了一大坛白干,师徒二人有说有笑,吃喝得非常高兴。 因为东西是二人同时吃喝,是非老人这样深心的人,也没想到徐少麟会弄鬼。 饱餐之后,徐少麟泡来两杯碧绿的香茗,笑吟吟地道:“师父,你猜猜这是甚么茶叶?”他知道瞒不过是非老人,所以索性先叫了开来。 是非老人端起一杯茶闻了一闻,放下茶杯,笑道:“这不是那红衣罗刹的‘碧水青茗’么?” 徐少麟笑道:“师父,你甚么事情都知道,真是了不起!” 是非老人脸色动了一动道:“这种茶太香了,为师不爱喝。” 徐少麟暗中一惊,背脊上冷汗涔涔而下。 徐少麟真不愧是天生的小魔头,小小年纪,便能随机百变,这时他神色不变地装出一副顽皮的神态,笑道:“这异种香茗,来得不容易,师父,你不喝,徒儿可要两杯一并享受 了。” 是非老人棱芒一闪,掠过徐少麟的脸上,缓缓道:“为师不怪你就是。” 徐少麟端起茶杯,一口就喝光了一杯。 是非老人见他这般喝法,不由笑道:“品茶那能如此牛饮!” 徐少麟俊脸一红道:“喝茶难道还有甚么道理?” 是非老人笑骂道:“不学无术的东西!” 徐少麟又端起第二杯碧水青茗,学作斯文品茗的样子,抿了一抿,但这一抿,还是喝去了三分之一,啧啧嘴道:“嗯!不错!这样喝起来,真比大口大口地喝,另有一种味道,不 过,徒儿实在没有这种耐心!” 说罢,倾杯就向口中倒去。 是非老人突然笑道:“徒儿,你把为师的兴趣。也引起来了,我就尝一口这天下异种香茗的味道也好!” 徐少麟暗自得意地骂道:“老东西,-你这套手法玩得太多了,小爷爷岂有不先防你这一着之理。”当下恭敬地递过茶杯。 是非老人接过碧水青茗,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不住地点头道: “很好!很好!少麟记住弄倒那丫头之后,搜搜她身上这碧水青茗。” 徐少麟怕是非老人毒发的时候,拉他垫死,一面应着:“是!是!”一面向外走出道: “师父,您如果还想喝,我再去为你骗一点来!”三脚两步的离开了是非老人。 徐少麟在外面转了一圈,偷偷地掩回来,向房内窥去,只见是非老人垂帘合目,盘膝而坐,正在运功调息,一点也没有中毒的现象。 徐少麟耐住性子又等了一顿饭时间之久,仍不见是非老人有何异状,不由对雪山神翁殷古侗起了疑心,忘情一顿脚道:“可恶!可恶!……” 他这一出声,立即惊动了是非老人,气息虚弱地叫了一声:“少麟!……” 徐少麟哪敢答应,霍地退出数丈之远。 过了许久,未见有何动静,,徐少麟才又蹑脚走了回来,只听是非老人声音微弱地自言自语道:“不……不行了……这是……甚么道……理?”他至死还没有怀疑到徐少麟。 徐少麟放心地一笑,举步而入道:“师父,徒儿又给你了一些碧水青茗来了!” 他走到是非老人身前不远处,却不敢再走近去,故意失惊道:“啊!师父,你怎样了?” 是非老人断断续续地道:“不知……怎……的?我……真……真气……提聚……不…… 起来……了。” 徐少麟还是不敢大意,立在原处道:“师父,我……我怎样做才好呢?” 是非老人费尽了力气,进出一句话道:“点……快点…我……‘气门’穴。” 徐少麟眼看差不多了,放心地走了拢去,出手向是非老人“七坎”大穴点去。 陡的,只见是非老人右腕一翻,扣住了徐少麟伸出的腕脉,嘴唇一裂,刚说得一句: “你……”倏地五指一松,全身一阵颤抖,倒了下去。 徐少麟素知是非老人的不简单,他走近时,原是提足了功劲,可是当是非老人一下扣住他的腕脉,他却吓得惊魂失色,不敢出手还击。 是非老人这一松手自行倒了下去,徐少麟才算魂灵归窍,抹了一抹额头上的冷汗骂道: “老东西,你连死都不安份,还吓了小爷爷一跳。”出手如电,一连点了是非老人七大重 穴,然后,用掌力一摧是非老人心脉,把他震醒过来,嘿!嘿!笑道:“老东西,你看看小爷 爷是谁?” 是非老人张开眼睛瞧了徐少麟一眼,叹道:“行!你比老夫更行!将来你或许会成功。” 徐少麟暴喝道:“废话少说,‘天魔宝录’放在那里?快快说出来,小爷爷给你一个痛快!” 此时此地的是非老人倒是光棍的很,爽快地道:“贴身放着,解开衣服,你就可以得到它了。” 徐少麟i怕是非老人又有什么阴谋,不敢用手去解衣服,取出自己长剑,用剑尖划开是非老人的衣服,除了得到“天魔宝录”而外,还得到了-本小册子,小册子里面记截了是非 老人一生心血谋来的各种宝物的存放地点。 徐少麟大喜道:“看在这些宝物的份上,小爷爷给你一个痛快好了。”举起长剑,便待向是非老人心窝刺去。 是非老人急口道:“且慢,老夫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徐少麟一收长剑,嘲笑道:“你一生杀了不少的人,轮到你自己了,为什么这样不干脆。” 是非老人忍住气,道:“老夫希望知道你是用甚么药物向我下手?” 徐少麟道:“这个我不知道。” 是非老人脸上现出一种暗讽的神色道:“你不知道?” 徐少麟厉声道:“只要能够毒死你,我何必一定要知道那药名。” 是非老人迷茫地道:“你甚么时候给我服食的?” 徐少麟端过剩下来的几块熏鱼,得意地一片一片地指给是非老人看,道:“这片有毒,这片没有毒,你记清楚了没有,哈哈!哈哈!只可惜你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是非老人颔首一吁道:“老夫死得瞑目了!” 徐少麟瞪目道:“你不瞑目又能怎的!”长剑一挥,取下了是非老人的人头,高兴地一阵朗笑道:“雪鳗灵汁,该是小爷爷个人独享的了!”带了应用之物,得意洋洋的,向雪山 神翁殷古侗居住之地奔去。 徐少麟邪恶成性,又学了“天魔内功”,坏上加坏,他是安心在除去了是非老人之后,再图谋雪山神翁他们父女身上的雪鳗灵汁,供其个人独享,然后找个隐密之处一藏,十年八 年之后,出而称雄天下。 徐少麟跑到雪山神翁父女所住之处,老远就欢呼道:“老前辈,老前辈,我们大功告成了!” 把是非老人的人头提得高高的,向屋内奔去。 雪山神翁父女闻声奔了出来,见了是非老人的人头,对徐少麟还有甚么话说,自然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他了。 徐少麟眉头一挤,花样立即又来了,笑道:“老前辈,我另外给二位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不知二位愿不愿听?” 红衣罗刹殷如云接口道:“是不是骆少侠的消息?” 徐少麟摇了摇头道:“不对!” 雪山神翁殷古侗道:“徐少侠,我看你不用卖关子了,直说了吧!” 徐少麟笑向红衣罗刹殷如云道:“妹姊,你看我另外带来了一些什么东西?” 红衣罗刹殷如云上前检视了-下徐少麟带来的东西,道:“醋呀!酒呀j松香呀!艾绒呀! 有甚么希奇的?” 徐少麟嗤地笑道:“不希奇,要驱散你们腰间的雪鳗灵汁,便非这些东西不可!” 红衣罗刹殷如云高兴得跳起来道:“麟弟,你真好!你怎知道这种法子的?” 徐少麟道:“还不是从是非老人口中探出来的,姊姊,你先去烧好一大锅水,我好替你们用药。” 红衣罗刹殷如云毫不犹豫的,高高兴兴的烧水去了。 徐少麟移近雪山神翁,神秘地轻声叫了一声道:“老前辈……” 雪山神翁殷古侗见他这般神态,以为他是有什么难以启口的话要说,乃侧过身子低头就耳道:“你有甚么话,尽管告诉老夫,老夫一定会帮你的忙。” 徐少麟挨到雪山神翁身边,手腕一翻,一指点在雪山神翁章门穴上,指落一笑道:“没有甚么!” 雪山神翁那会想到徐少麟这般阴毒,是以连念头都没有转过来,就被徐少麟制住了,惊得尖叫道:“少麟!你……” 徐少麟那让他再说下去,又是一指点了他的哑穴。 门外,传来了红衣罗刹殷如云的声音道:“爸,甚什事?” 徐少麟伸手搀住雪山神翁道:“姊姊快来,老前辈不好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闪身而入,见徐少麟正扶住雪山神翁,忙也过来搀扶道:“爸,你怎样了?” 一语甫落,但觉纤腰一麻,也被徐少麟制住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惊叫道:“你……” 徐少麟阴阴地笑道:“我原是我,只怪你们看错了我!” 红衣罗刹殷如云大骂道:“你这丧心病狂的畜牲!” 徐少麟笑笑道:“畜牲也好,君子也好,我只要独享雪鳗灵汁,把我的天魔内功练到极致,以便将来独霸武林。” 红衣罗刹殷如云气势一沮道:“你要把我们父女怎么样?” 徐少麟道:“第一,先替你们父女洗一个热水澡。” 红衣罗刹殷如云花容失色,急道:“你敢!” 徐少麟摇手笑道:“姊姊,你放心,小弟立志成大事,目前还不想那回事,这只是取你们身上雪鳗灵汁的第一步骤。”顿了一顿,又道:“其次,在你们腰部雪鳗灵汁汇集之处, 敷上酒、醋、松香、.艾绒、点燃起来,大约有十二个对时也就差不多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想起那慢慢烧灼之苦,心胆皆寒,娇躯已是颤抖起来。 徐少麟还风凉地道:“事非得已,请姊姊赐谅成全,小弟要出去准备一下了。”几声喋喋大笑,摇摇摆摆走了出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望着连口都不能开的老父,大放悲声,道:“爸爸……” 徐少麟忽地飘身回房道:“我几乎忘了一件事,你们要是自己寻了死,岂不坏了小爷的大事。”指落掌拍,直至制得他们连寻死的能力都没有了,这才再次走出房门去。 徐少麟在外面看了一看水,又把松香、酒、醋、艾绒调好了,就要向雪山神翁殷古侗父女下手了。 蓦地,从外面传来一声叫声道:“小兄弟快来,那边有一座房子,我们过去看看。”声音粗壮而豪放。 徐少麟闻声色变,他反应极快,已经知道是甚么人来了,当时甚么也顾不得了,闪身便从后门溜走。 三条人影,迅快地来到门前。 那是骆人龙、瞽目空空罗集和逆天翁任性三人。 原来,骆人龙顺着河道追蹑下来,不意先后遇见了赶到少林去的逆天翁任性和瞽目空空罗集二人。 二人既知是非老人已败,自然再没有到少林去的必要,于是三人一路,展开了严密地搜索,误打误撞地来到此地。 三人到了门外,叫了两声,不见有人答应,进入室内,只见前厅桌子上摆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逆天翁任性,性子最急最躁,那颗人头正好最先落到他的眼中,这一下可把他高兴死了,闪身挡在桌子面前,回过脸来大笑道:“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小兄弟, 你猜我发现了甚么?” 骆人龙的脑筋也是够快的,接口道:“老哥哥可是发现这里正是是非老人的落脚之处?” 逆天翁任性一扬手,提出是非老人的人头道:“何止落脚之处!你看这是甚么东西!” 骆人龙和瞽目空空罗集二人的眼睛都直了,真想不到事情简单起来,就这样简单,竟然有人把是非老人杀了,在等着他们。 大家瞧着是非老人的人头,一阵唏嘘,嗟叹了一会。 骆人龙忽然说了一声:“内房有人!”幌身向雪山神翁殷古侗父女所在的房中闪入。 要知骆人龙何等功力,屋内呼吸之声,岂能瞒得过他,来时,只因逆天翁任性大嚷大叫,盖住了一切声音,是以未曾听出来卜继之,发现了是非老人的人头,又是一阵兴奋,所 以疏忽过去。 但最后还是给他发现了雪山神翁父女,当他解去雪山神翁父女大道之后,说起来才知道徐少麟的恶性天生,不可救药。 只可惜迟来子-步,被他逃脱了,致令日后,江湖上又兴起一阵腥风雪雨,这是后话,不属本书范围,恕不多说了。 至少,是非老人是恶有恶报的死了,大家也就不把徐少麟的再逃放在心上了。 初夏的阳光,给芜湖带来了从未有过的热闹。 五月初一,便是武林完人日月叟骆一飞的五周年忌日。 可说全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赶到芜湖来了。一座芜湖城,差不多快要给挤破了。 首先是城内黑煞手郑昆以吴员外身份购置的吴府,改成了骆府,门口那块金壁辉煌的大匾,就是由少林、武当、崆峒、丐帮、终南、青城、王屋、罗浮等一帮七派和舒家堡,落星 堡,高阳堡十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具名同贺的。 同时,城北近郊日月叟骆-飞那片荒凉墓地,也被美化得成了人间仙境,那林区花木之盛,楼台亭阁之美,简直不用说了。长达五里的大道,便已气势非凡,平、广、直,一时无 两。 转过官道,迎面新起了一座五门六柱的高大石牌坊,牌坊横柱上,由“警世戒妄”的四个血红大字,改成了“武林完人”的最高赞语。 路旁仲翁石马,一直排列到日月叟骆一飞的墓前。 墓前石碑也换了一块更大的,碑头上刻着同辉的日月,普照着并秀的山河。 洋洋大观的墓志,道尽日月叟骆一飞的一生行谊,德沛天地,武林共戴。 署名立碑的,除了一帮三堡七派的掌门人外,更有着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奇人异士,列名之多,比碑文长了数倍以上。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日期一到,各大门派和全体武林代表公祭过“完人-”之后,便请骆人龙主盟武林,号令天下。 等到五月一日的前一天,该到的人都到齐了,就只不见万众瞩目的骆人龙出现,这一来,可把大家都急慌了。 但是在五月一日清晨的时候,却发现武林完人骆公的墓前有人哭祭过之形迹,祭台上,摆着一颗石灰养护的人头是非老人蔡功亮(血影人魔)的人头。 祭台上同时压着一张二尺多长的大纸,上面写着: 心领敬谢 晚辈骆人龙顿首 原采,骆人龙过意不去迥避了。 接着,另一件惊人的消息传了出来;金风叟柯立雄,飞云叟李守义二位老英雄乘人不备的时候,在骆公墓前双双自杀殉义了。 赞美!欣羡!自咎!自责!感受各自不同,但这样事却从此给江湖上留下了一个劝善规过的实例。 一年过后,黄山办了一次喜事。 又一年过后,又办了一件喜事。 三年过去了,黄山一共办了三次喜事。 黄山那来这多喜事?连笔者也有些奇怪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