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新传》 第一章 残霞满天,绚烂夺目,这情景,正好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两句诗词来形容。 黄天朗疾步在这条处于云贵交界的山路上,由于一路上走得太急,加上天气燠热,故此,他一额是汗,背上的底衫也湿了一大片。 望一眼那前面耸立着的鸡爪山,双眼被那落在山头上的夕阳眩耀得眯成一条缝,举袖抹一下额上淌流下来的汗水,衔步丝毫不慢,反而更加快了。 “要是在天黑之前,翻不过鸡爪山,那么,就要露宿街头了。” 心中暗自思忖着,不禁焦急起来,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过眼前那形如鸡爪,山石嶙峋的鸡爪山。 头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吱吱喳喳”的鸟鸣声,他抬头向上望一眼,一群野鸟,振翅飞向山脚下的那片野树林,连雀鸟也投林歇宿了,这更增他心中的焦急。 偏是这一带连一座破庙也没有,否则,他也不用心中这般焦急,在这个时候赶路了,虽然,在他来说,露宿算不上是一同事,但若是能够找到投宿的地方,总好过露宿,他所以赶得这样急,正是希望能够在翻过鸡爪山后,找到投宿的地方。 他登上鸡爪山头时,那一轮落日,经已完全沉没在地干线上,满眼一片苍茫暮霭,山风过处,遍体生凉,但也带来一阵凄寂的感觉。 放眼朝山下那边望去,却看不到什么地方有炊烟升起,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这时候正是晚炊的时候,但放眼望去,却不见一丝炊烟,那岂不是表示,目光所及之处,根本就没有人家? 他不由长吁口气,反正是找不到人家借宿的了,那还急着赶下山去干么?幸好他的身带备了干粮,倒不至于挨饿。 既然露宿是免不上的,而山上又凉风习习,那何不在山头上歇一下,凉快凉快才下山呢。 在夜色迷离中,黄天朗终于下了山,在山脚下找到一条山沟,他在沟边找了一块石坐下来,然后俯下身,伸手掬水洗了把脸,只觉整个人清爽舒畅不已,可惜这条沟只有尺许宽,水深不过膝,否则,他真想脱掉衣服,在沟中痛痛快快地洗个澡,那有多舒服啊。 喝着清凉的沟水,他大口大口地啃起干粮来,待到他吃罢干粮,不经意间抬头望一下,只见那边的一片疏树林的梢头上,已挂了一弯新月。 夜,经已真真正正的降临了。 他怔怔地望着那一弯新月,他的思绪一下子又飞回到他那久别了的家乡,还有那高堂白发,以及聪明伶俐的唯一妹子上面。 故乡该无恙,年迈的母亲,应还健在吧?还有,妹子不知嫁了没有? 蓦然间,他的眼前,忽然映现出一张端庄秀丽含羞的脸庞来。 “秀姑……” 他的嘴里嘟喃一声,双眼随之发出热切的光芒来,死死地盯着眼前幻现的那张脸影。 “呱——” 蓦地一声夜鸟惊鸣,陡然间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一眨眼,眼前的那张脸影,便自消散无形,原先挂在梢头——的那弯新月,升高了。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不由嘟喃自语起来:“五年,足足五年长,秀姑也应该嫁人了。” 心头一阵绞痛,脸上也满是落寞痛苦之色,翕动着的嘴唇又吐出语声来。 “唉,就算秀姑愿意等我,她的娘也不答应啊。” 说到这里,心头绞痛更甚,嗒然将头垂下来。 一忽,甩甩脑袋,他又自己开解自己。 “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母亲与妹子平安无小,一家团聚,那便上上大吉了。” 这样想寸,心中舒展了很多,不过,却仍然有点耿耿于怀的,眼前,不山又幻现出秀姑那张讨人喜欢的脸影来。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他竟然倒在那块石上睡着了,直到他被一声极之尖锐诡秘的怪声惊醒,才知道自己因为疲困,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一骨碌从石上爬起身来,抬头望一下夜空,这才发现,那弯新月经已挂在中天,而夜色也更加深沉了,这时候,应该有二更天了。 “刚才将自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怪异叫声,不大系野兽的嗥叫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叫声?” 他眨着眼,在思忖着,一双目光却四下扫视着。 “不会是山妖鬼魅吧?” 一念及此,他心头马上涌上一股寒意,但随即又哑然失笑起来。 “凭我如今的一身修为,又何惧什么山妖鬼魅,何况,那只是传说而已,活了这么大,又几曾见过什么鬼怪来?” 想到这里,他一颗心随之定下来,自嘲地笑笑,正想躺回石上再睡,岂料,一声尖锐诡怪的怪叫声又划空传来,这一次较之在睡梦中听得更真切,而他浑身的汗毛,也不由得根根倒竖起来,只觉遍体生寒。 而这一次,他也听出,那叫声是从那片树林子的后面传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恐怖的叫声,难道真的是山魅鬼怪发出来的!” 一念及此,他不自禁机伶伶打了个冷颤,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那片树林子。 好一会,没有再听到那怪声了,但他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决定绕到那片林子后面,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叫声。 口口口 一挺身从石上跳起来,身形一晃便向那片树林子的侧面掠去。 单看他那种飞掠之势,便足以显出,他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几个起落,他已掠至林角前,只要一转出去,便可以看到林子后面的情形。 但他却反而将身形放缓下来,脸上也现出一片讶异之色。 就在掠近林角的刹那,他听到一声劲风劈空声,也所以,他才没有冒失地一下子掠出林角。 凭他的武功修为,他从那一下劲风劈空声中,听出发出劈空掌劲的人,内功有相当火候,这不就显示出,林子的后面有人在打斗么? 人念及此,他的好奇心更炽,心中也定了很多,身形微微一伏,窜到林边一棵树后,悄然探头向外张望。 这时候夜色虽然深沉,但挂在中天的那弯新月,却发出淡淡的幽光来,夜色迷离中,凭着他那双锐利的目光,足以看清楚林子这面的情形。 林子这面的空地上,果然有人在打斗,而他也听到一阵急过一阵的隐隐铃声,吐出一口大气,定眼看清楚那打斗中的两人,不禁令到他全身泛起一阵寒颤,汗毛直竖,脸上满是骇异之色,差一点没有张口失声叫出声。 你道他为何会如此惊骇,原来,打斗中的两人之一,竟然不是一个活人。 在幽淡的月色下,迷离的夜包中,那不是活人的“人”,看上去更形恐怖,那皮包骨,形如骷髅的脸上,长满了茸茸的绿毛,深陷的眼眶内,是一双死鱼眼般,但却发出幽光来的眼珠子,身上穿了一件长及脚的灰黑色寿衣,从那双衣袖中硬直地伸出来,指甲足有三寸长,其上也长满了绿毛的怪手,以及那硬直的腰身,蹦跳的势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僵尸。 一想到“僵尸”这两个字,他的心底没来由的,猛然升起一股寒气,只觉双脚发软,头皮发炸,要不是急忙吸口气,将心中的恐骇之意压了下去,他真会转身撒腿就跑了。 关于僵尸之说,早在他孩童懂事起,便听故乡的父老说及,并且对于僵尸之可怕,说得绘形绘声的,一只成了“精”的“僵尸”,据说是因为吸收了月之精华而成的,每夜月升时,例必破棺而出,吸食人血,日出前返回棺墓之中,吸食的人血越多,则“道行”越高,甚至成了精怪,那时候,为祸更烈,就算是道行稍差的修道之士,也没法降服得了。 这就是僵尸! 而一直以来,那只是一种传说,想不到,今晚竟让他看到了,怎不教他心底生寒。 因为,这种成了“气候”的僵尸,非人力所能歼除得了的。 传说中,这种成了形的僵尸,恍似铜皮铁骨,刀砍不入.而且是打不“死”的,你说,可怕不可怕? 而与那只形貌恐怖的僵尸激斗的,正是一名中年道士,手上执着一柄青铜长剑,背插着一支拂尘,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道袍,头上那顶道冠经已不见了,大概是被那只僵尸抓掉了吧,发髻散乱,白着一张脸,左手不时劈空发出一团青惨惨的火焰,朝那只僵尸飞击过,但那只僵尸似乎气候已成,竟然一跳一跳的,便自避过那道士发出的火 每一次那道士掌上发出一团青焰,便响起“哧”的一下疾响,那柄青铜长剑闪刺挥劈,不是那只僵尸避过,便是被他的双臂挡住,发了铿然声响,却就是伤不了它分毫。 就算刺斩在它的身上,也只是弄破了那件寿衣而已,根本就伤不了它,你说,与这样恐怖的精怪打斗,惊不惊怕! 而那只僵尸显然是受到那一阵隐隐传米的急促之铃声所控制操纵的,别看它全身僵硬,不能屈曲,但在那急促的铃声操纵下,却跳跃如飞,灵活异常,每每能够在刹那间,避过道士左掌发出的掌焰。 那双指甲足有三寸长的鬼手,更如十支利剑般,蹈隙觅机地,抓插向那道士的身上,令到那中年道士忙着应付。 这种人“尸”大战,黄天朗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心中惊骇,但也大开眼界。 口口口 “嘶”地一声,那中年道士一个闪避不及,被那僵尸的右手利甲抓下一片衣袖来,裸露的臂侧上,现出三道血痕来。 那僵尸嗅到血腥味。双眼中幽光大盛,呲牙咧嘴的,露出一嘴森森的白牙来,一副噬人的恶相,口中发出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吱吱叫声,纵扑闪跳之势更急更猛! 看样子,这只精怪在嗅到血腥味后,已凶性大发,急欲噬血。 而那位中年道人的道行可能尚浅,只能发出令到僵尸畏惧的掌焰,要是道行高深之士,举手投足之间,轻易便可以将这只精怪歼除掉。 那急骡的铃声也更急了,匿在树后窥看的黄天朗;虽然看不到那摇铃人,但却从铃声传来的方向,听出那摇铃人就藏匿在林子另一边的其中一棵树上。 因为铃声是从那面的空中传来的,所以,他才会如此猜想。 那人竟然能够操纵僵尸这种精怪,肯定是一个邪恶之人。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居然具有如此高明的邪法,操纵得了那种怪魅,黄天朗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见识一下这个人。 就这一瞬之间,那中年道人在那只僵尸的一轮凶猛挟击之下,显得甚为狼狈,左胸肋下的衣衫,也被撕破了,血渍殷然,那僵尸“吱吱”连声,更加凶猛可怖。 黄天朗看着,不知怎的,想到与那僵尸激斗的人是自己,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寒颤,心中一阵发毛。 因为这种成了气候的精怪,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歼除得了的,纵使自己有一身武功,也无法与之对抗,这怎么不叫他心中生寒! 那中年道士似乎豁了出去,只见他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面剑掌齐施,抵拒那僵尸的凶猛扑击,蓦地,闪身跃退一步,陡然张口喷出-道血箭来,疾射向那妖魅的心胸。 那妖魅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怪声,挟击的身子急急向横蹦跳开去。 可是,那里能避得过那中年道士这拼命的一击,只听“噗”的一声,那股血箭射在那个妖魅的左胸侧上,随即便“蓬”然一下炸响,火光闪冒,在那妖魅的身上烧了起来。 这道士竟然不惜耗损自己的本命真元,施展出道家的血光神火功,冀图歼除那只妖魅。 不过,这一来,他的元神大损之下,其功行起码折损大半,而气衰力歇。 果然,只见他一张本已发白的脸,此刻更如白纸般,脚步不稳,身子摇晃,几乎连手上那柄剑也握不牢,忙以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黄天朗几时瞧过如此神奇的情影,一个人的口中,居然能够含出一道血箭来,而血箭着体,竟又化成火焰燃烧,这实在匪夷所思,瞧得他不禁目瞪口呆,既兴奋又紧张。 回头再说那只僵尸,在中了那道士的血光神火后,在身上燃烧起来,只烧得“滋滋”响,越烧越旺,那妖魅狂乱地蹦跳着,却兀自扑灭不了(传说僵尸的手脚是僵硬如石的,不能屈曲,故此,僵尸不能行走而只能蹦跳着走,而他的手。只能向前直伸,而双手十指只能曲抓或直插,故此,不能像人一样,可以用手来扑打身上着火的地方),那深陷的眼眶中,发出狂乱的闪闪幽光来,口中“吱吱” 厉叫不已,几乎忘了向那中年道士扑击! 而一阵中人欲呕的腥臭之气,自那妖魅的身上散发出来,几乎将黄天朗薰得呕吐出来,连忙闭住了呼吸。 那火在那妖魅的身上越烧越猛,转眼间,已蔓延上那妖魅的肩头上,而那阵阵腥臭之气更浓浊,令到黄天朗再也憋不住,张口干呕起来。 那只妖魅在火光中厉叫狂眺,那狰狞的脸相,更形恐怖骇人。 也就在这刹那,一声尖厉怪异,令人毛骨耸然的怪啸声自铃声传来处响起。 啸声入耳,就连黄天朗也禁不住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而那中年道人更就是脸色倏地惨变,一个身子剧晃了一下,差一点一跤栽倒在地上。 只见那只妖魅在怪啸声响起的刹那,本已狰狞可怕的神情,倏地变得更加可怕骇人,蹦跳着身子一下子就像装上了弹簧般,一跳丈高,接着身形凌空一个急旋,带着一身火焰,怪叫连声中,凌空飞扑向那中年道士。 这种情形,不用说,也是那位暗中操纵了那妖魅的家伙,利用一种邪法,驱使那妖魅奋起凶威,扑杀那中年道人! 那中年道人根本上几乎连站也站不稳,虽然眼见那妖魅凌空扑来,但却已有心无力,只是睁首一双惊恐的目光,瞪视着那扑临身上的妖魅。 纵使他拼尽本身残存的气劲,也抗拒不了那妖魅的凌厉扑击。 所以,他可说是眼睁睁等着被那妖魅扑击倒地,身受那吸血之厄。 匿在树后的黄天朗可再也看不下去,也忍不住了,虽然与那中年道人素昧生平,但身为侠义道中人,又焉能眼看着一个力抗妖魅的人,在身遭扑噬之情形下,而不挺身扑救。 虽然,对于那妖魅他是心生寒怖,但是在这生死关头,他也不知道那来的勇气,口中叱喝一声: “何方妖孽,胆敢作祟害人!” 喝声中,他已由树后扑射而出,人未到,凌空劈出一掌,同时,亦亮出了他的独门兵刃捆龙鞭。 他那一掌虽然是凌空发出,但却最少施展出八成功力,他自信就算那妖魅是一块顽石,在他那浑厚刚猛的劲劈击之下,也势非被劈裂开来。 但怪事却发生了,他劈出的那股浑厚刚猛的掌劲,由于那妖魅全身僵硬,而且又是被有催迫才飞扑过来的,根本就不懂得怎样去闪避——根本就不会闪避,所以他那一掌结结实实地击在那妖魅的身上。 可是,那妖魅却没有碎裂开来,“吱”地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厉叫,扑临邓中年道人的身子,凌空被击得倒飞回去,“-”的一声,直直地飞摔在地上,却起不了身,兀自发出“吱吱”的叫声,而它身上烧着的火,已经蔓延上它的头脸,那形相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更形可怖,若是胆子小一点的人,只怕已早吓得昏死过去。 就连飞身落在那中年道人身旁的黄天朗,目睹之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一发的凶险场面,但像这种恐怖妖异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而且,与之动手的,居然不是人,而是闻之令人色变心寒的妖魅——僵尸,那怎不教他心中发毛。再看一眼那中年道人,却已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黄天朗刚才只是基于一时之义勇,才奋不顾身地飞身扑掠出来,出手抢救那中年道人,如今锐气一过,他可不想再留下来了,但又不能掉下那中年道人不顾,那岂不是有违初衷,他只好手急脚快地俯身伸手,欲将那中年道士扶起来,飞身急掠而去,鼻子中嗅到一阵阵自那妖魅身子发出来的腥腋恶臭之气味,一阵恶心,张口干呕起来。 就在他一手扶起那中年道人的刹那,一声厉啸从那面的树角内传出来,紧接着,一条人形有如一支激矢般飞掠出来,挟着一片令人心神悸动的铃声,紧随着如飞般,蹦跳出三条僵直的身影来。 “那来的野汉子,胆敢伸手管本神君的闲事,嘿嘿……嘎嘎,大概是吃了豹胆熊心,本神君倒要看一下,你这野汉子,是否三头六臂,法力无边!” 人随声现,飒的一声,就在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半截身子经已被熊熊的火光燃烧着的那妖魅旁边射落,接着朝那僵尸着火的身上吹了一口气,说也奇怪,那么猛烈的火势,被他那一口气吹熄了。 接着嘴唇一阵蠕动,朝那妖魅疾喝一声:“疾!”只见那妖魅整个身子直直地蹦弹起来,就像一根树干般,站在那人的身旁。 这可就透着邪门了,也显出那人是精擅驱鬼魅妖物的邪法的。 黄天朗看着,整个人惊怖心悸得呆庄了。 口口口 “吱吱”忙叫声中,就在那自林角内射出来的那人身后,品字形排列着三具僵硬的魅影,不用说,那亦是已成气侯的僵尸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黄天朗总算将心头那股寒意压了下去,定下神来,仔细地打量一下那精擅邪法的家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是一个年纪四十上下,脸目阴阴冷冷,恍似从倌材中走出来的一个死人般,死眉死眼的,高高瘦瘦的个子,却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袍子,要不是他那双眼珠子偶尔会转动一下,并发出两道慑人心神的碧惨幽光,黄天朗真会以为,那是一个死人——古老相传的那种走尸! (作者按:所谓走尸,据古老相传,一种是被通晓驱尸法的赶尸客驱赶的;另一种就是暴尸荒野,却受到天地交接的一股阴电所殛,因此“活”了过来,自动走跳,但阴尽阳生——日出之时,便会自动躺倒下来,回复一具尸体。) 此人头上散发乱披,左手执着一个铜铃,右手拿着一面三角小幡,其上写满了符咒,肩头上斜插一柄松纹长剑,那双发出森森幽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黄天朗。 黄天朗在乍见此人时,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以为又遇上了走尸,及至看清楚了,再听到那人发出语声,才知道是一个活人,一个浑身沾满了阴邪之气的人! 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心情稍松,反而更加骇悸了。 因为,他亦已看清楚,那品字形排列在那人身后的三具硬直身形,根本就不是活人,原来是三只妖魅——僵尸!皆作出扑噬之状,那深陷的眼窝中,各各射出两道绿幽幽的磷光来。 一只僵尸已如此难对付,何况是三只?今晚撞了什么邪,竟然会遇上这种妖魅,他越看越心寒,头皮一阵阵发炸。 “喂!野汉子,为何不答木神君之话?你不是被本神君的这三具阴将吓破胆了吧!” 黄天朗虽然心中发毛,但被那邪人这一说,所谓佛也有火,何况,他年纪才不过三十出头,正是精壮之年,血气旺盛,并且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当下气血翻涌,胆气陡壮,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睁目喝道: “何方妖人,胆敢驱妖役鬼杀人,今晚既然让黄某遇上了,管教你这妖人从此不能驱妖役鬼作恶!” 说着,“呼”的一声,挥手舞了一个鞭花,以壮声势。 那活死人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炸的“嘎嘎咕咕”的笑声,目中幽光森森地注视着黄天朗,厉声道: “野汉子,别说大话自壮声势了,本神君倒要看一下,你有什么能耐,能够对抗得了神君手下这三名阴将!” 说着,作势便欲摇动手上的铜铃。 “慢着!”黄天朗疾声道: “你还未向我报上名号,说出这位道长与你的恩怨,请说个明白才动手不迟!” “嘎嘎咭咭……”那妖人笑了几声。“野汉子,说得冠冕堂皇的,好听得很,实则,你是想拖延时间,不安好心,嘎吱,本神君不会上当的!” 话声才落,便摇动手中铜铃,发出一阵令人神摇魂荡的急促铃声来。 接口中一阵翕动,倏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啸,右手那面三角幡一招接向黄天朗一指,只听“吱吱”声中,排列在他身后的那三只妖魅,目中绿幽幽的磷火大盛,硬直的身形一跳,蹦跳如飞地扑向黄天朗那边。 黄天朗确是想利用说话来拖延时间,因为他偷眼瞥到,那弯新月经已斜坠,而他亦蓦然记起,村中父老曾说过,那种妖魅虽然可怕,但只要鸣啼声起,天色透白,便非要躺回它的棺墓不可,否则,只要被一缕日光照射到,便会气候大损,瘫到在地,不能“行走”,那时,只要用火烧之,便会化作烟灰,形消骨灭。 他大约估算一下,离天亮不到一个更次,只要拖延下去,那么,那三只妖魅便不足惧了。 可是,却被那妖人看破了自己的心意,并已驱使那三只妖魅向自己扑击,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头升起,连忙强吸一口气,脑中灵光一闪,暗自忖道: “那些妖魅一跳一跳的,虽然跳得飞快,但是快不过自己的轻功,既然连这位道长也敌不过,自己虽有武功,斗下去肯定吃亏,那么,三十六着,走为上着,总不信,那几个妖魅追得上我!” 思忖之间,那三只妖魅经已一跳一跳地,扑到离他身前不足丈远,也更加清楚地看到那三只妖魅骇人心胆,令人毛发悚然的狞怖鬼样,他吸口气,心中暗道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念动,脚下却一弹,挟着那中年道人,倒纵出去。 “哪里走!” 只听那妖人暴喝一声,手中三角幡疾展,黄天朗一纵二丈过外,正欲展开身形,急掠而去,哪知道头上“呼呼”连响,接“嗖嗖嗖”接连四下飘掠声,说出来,真是令人难以相信,那三只僵尸居然凌空飞扑而下,成品字形将降黄天朗困在当中,而那妖人,比那三只妖魅还要快,先一步落在黄天朗的身前,将他的去路堵住! 这简直匪夷所思,自己的轻功,竟然快不过那妖人与三只妖魅,那刹那,他仿佛掉落了一个冰窖中般,心胆俱寒,鼻中嗅到从那三只妖魅身上发出来的尸臭之气,只觉肠翻肚转,几乎将昨晚吃的干粮,吐了出来。 “嘎嘎咭咭。” 那妖人阴阳怪气地瞧着黄天朗笑了几声。“野汉子,你还是认命吧,那个叫你强出头,还是乖乖地躺倒在地,与那臭道士供本神君这三只阴将饱吃一顿吧!” 黄天朗虽然心中骇怕,但焉肯就此束手就死,特别是想到自己会被那三只妖魅扑倒在地,噬破喉管,吸尽体内精血的情形,心中虽然忍不住颤栗了一下,但一股求生之意,亦油然而生。 当下强吸一口气,振奋精神,敞声道: “别发你的大头梦了,黄某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会束手待毙,任由你那些妖魅饱吃,今晚,黄某人就是死,也,要将你与这三只妖物除去!” 一声微呻,也就在黄天朗语一落的刹那,自那中年道人的口中发出,同时,身躯也挣动了一下。 中年道人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 黄天朗连忙将挟在胁下的中年道人放下来,惊喜地道: “道长,你没有什么事吧?” 那中年道人双眼微睁,吐出一口气来,挣扎着要站起来,黄天朗连忙伸手挽扶他。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妖人铜铃急摇,口中喃喃有词,三角幡一展一指,那三只僵尸口中发出一声“吱”的尖叫声,猛地一跳,跳扑向黄天朗! 黄天朗疾喝一声:“道长小心!”手中捆龙鞭倏地一扫! 在他的想像中,那三只妖魅既然只能蹦跳前扑,动作僵硬笨拙,那么,肯定避不过自己那一鞭,只要将那三只妖魅绊倒在地,那便有机会突困逃掠了。 他却忘记了那三只妖魅是受那妖人的邪法驱使的,虽然动作笨拙,但在那妖人的驱役下,行动却绝不慢,先前,那中年道人与那只受了重伤的妖魅交手时,便已显示出来,可惜,他在心惶意乱之下,一时想不起来。 他一鞭狂扫之下,施展的正是秋风扫落叶一招,只见鞭影有如狂飙扫落叶,疾卷向那三只妖魅的下盘,那里知蹲那三只妖魅在那妖人的驱役之下,就像会武功一样,那刹那向上急蹦,一跳到五六尺高,只好避过黄天朗那一鞭。 那位中年道人虽然醒了过来,但对于黄天朗却一点帮助也没有,当他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势,他更是惊骇得几乎一跤跌倒在地上,也明白到,自己刚才之所以没有死,正是身旁这位汉子救了他的,只可惜,自己道行不够,一只僵尸尚且应付不了,何况是三只,看来,今晚是有死无生的了,一念及此,他不由豁了出去,强提一口气,疾声道: “这位兄台,那些异物非人力所能对付得了,你别管贫道,快走吧,这时候走还来得及,待贫道替你挡上一挡。” 这就说话之间,黄天朗已一手挟着那中年道人闪数尺,避过了一只妖魅自侧后的扑出。同时挥掌逼退另一只妖魅的扑噬,捆龙鞭“啪”地一声,抽在第三只妖魅的身上,却只是抽裂了它的衣袍,对那异物根本不能造成损伤,只是将那异物击得摇晃着跄退开去,几乎一跤倒在地上,要是换了平常人,只怕受伤不轻,甚或一命呜呼。 他一边掌劈鞭挥,一边朝那道人道: “道长,黄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黄某若是这时候丢下你一走了之,又何必伸手救你,黄某不是那种不忠不义之人!” 就这一会之间,那三只异物在那妖人的邪法驱使之下,扑击之势更急,令到黄天朗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那道人发急地道: “黄兄,你赶快走啊,贫道怎么忍心看着你被那些异物所噬,再说,你不走,那只会徒自成为那些异物的采捕之物,贫道与兄台若是死了,这件事便无人知晓,若是被那妖人修练之邪法大成,那些异物气候一成,那时,只怕张天师再世,也降伏不了,那时候,就会造成无穷祸害了。” 道人这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令到黄天朗心动了。 确实,自己死也是白死,于事无补,但若如道人所说,若是那妖人邪法练成,而那些异物亦成气候的话,那么,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将有不少人受其茶毒。 “对!为了不致让那些妖魅异物为害人间,自己确是不能死!” 黄天朗主意一定,奋力劈出一掌,右手捆龙鞭施展出一招极厉害的杀着——天风四合! 这一招若是用来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可说绰有余裕,但用来对付那些妖魅,根本产生不了阻吓的效果,只见那些妖魅在那样凌厉迅猛严密的鞭影中,纵跳闪避。 “啪啪”声中,虽然各自着鞭,却只是衣衫破裂,身形歪侧烦退了一下,便又“吱吱”怪叫着,凶猛地扑向黄天朗。 黄天朗这一次可说是寒透了心,顾着护住那中年道人,一个不小心,肩头上一阵剧痛,“嘶”地一声,被抓下一块衣布来,留下三道血痕。 这时候,黄天朗的长鞭根本施展不开,因为那三只妖魅已凶猛地扑到他的身前不足五尺之处,那种尸臭之气,更加浓烈,几乎将黄天朗薰得闭过气去,只能够仗着身形灵巧迅捷,带着那中年道人闪跳腾挪,再发出掌劲,将那些妖魅的扑击之势阻遏一下及逼退开去。 “黄兄,再下去,便没有机会了,快走吧,别理贫道!” 那中年道士眼见情势危急,发急地大叫起来,并挣动身子,企图将黄天朗抓着他的手挣开。 黄天朗却死抓着那中年道人不放,他不是不想走,而是不忍心走,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授业恩师,就是赏识他这种仁义之心,才破格取录了他的。 若要他丢下那中年道人一走子之,那他是怎么也做不出的。 一个挣动,一个紧抓,稍一失神之下,被那三只异物乘隙扑出,黄天朗的左手臂上,又被抓下一块皮肉来,鲜血淋漓,痛得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中年道人的背上也挨了一抓,痛得他忍不住张口发出一声痛叫,猛地一挣,竟然被他挣脱了黄天朗抓住他的手,口里大喝一声: “黄兄快走!” 接张口喷出一道血箭,直喷向一只眦牙咧嘴,形像狰狞,利爪如剑,猛扑过来的僵尸身上。 那三只妖魅嗅到血腥味,形相更加狰狞,扑击之势更凶,那种恶形恶相的形相,不要说是与之动手了,就是吓,也被吓死过去。 就在这刹那之间,黄天朗的腰上又被抓了一块皮肉,奇痛之下,为了避过另一只个尸直挥过来的双手十指,他只好一顿足,整个人直拔起来!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就在那刹那响起。 黄天朗急忙闪眼望去,只见那中年道人肋下已被一只妖魅尖利如刃的五指直插进去,背心也被插中,血箭狂射,而那只妖魅则露出森森白牙,张口向那中年人的头上噬去! 如此恐怖的情景,只看得黄天朗毛骨悚然,心悸魂飞,干呕了一声,心想就算这时拼掉一命,也救不了那中年道人,而他亦早已心寒神悸了,凌空的身子猛一折一展,便斜惊出去,直扑向树林子。 只要一掠入树林子,凭他的轻功身法,加上那些树木的阻碍,而那些妖魅的行动又是那样笨拙,他相信可以轻易溜之大吉。 这时,那中年道士经已被那只妖魅一口噬在颈上,而另一只僵尸,亦一口咬住他的喉头,吮吸起来,只有那只被中年道人一口血光神火喷射的妖魅,闪跳开去,来不及扑上去分一杯羹。 可怜那中年道人除妖不成,这时已气绝身亡,还要被那些妖魅降体内的精血吸尽。而他那一口血光神火要不是因为元气大损之下,加上道行不深,喷射之势不够猛,因而被那妖魅避过,否则,就算不能将那只妖魅当场烧死,也必将之烧伤。 回头再说黄天朗,他的身形才斜掠出去,蓦地,只觉斜刺里有一股炙热刚猛的气劲疾撞而至,心中惊惶之下,他猛地想起,自己一时情急之下,忘了还有那个驱役那些妖魅的妖人同立一侧,这一股气劲,肯定是那家伙发出的,以图阻止自己掠入林中。 他惊惶心悸之下,正想将身形往下急坠,以避过那一股气劲。 那知道另一股有如寒冰般的掌风自下斜击上来,他这一坠,无异是将自己送向那股斜击上来的掌风!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刚下坠的身形急忙拧腰横身,冀图能够避过那股寒冰般的掌风。 可惜,人家是算准了再出掌猝击的。而他却是在仓促惶急的情形下欲避,在这情形之下,就算是身手比他高的人,也避让不过。 结果,他的腰背上被那股寒冰般的掌风击中,那刹那,他只觉腰痛一阵冰寒,继之一阵僵麻,身不由主的,蓬然一声,直摔落地上。 这一摔,只摔得他心胆俱裂,因为他刚想挺腰弹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腰背僵硬有如一块石头般,根本就挺不起腰来,而就这一霎之间,腥臭之风急袭而至,一只妖魅,猛地扑噬而至,直朝他的身上扑落,张开一张利齿森森的嘴巴,一口噬落他的喉头上。 黄天朗就算胆比瓦缸还大,此情此景之下,也禁受不了,眼一翻,昏死过去。 那妖魅一口噬落黄天朗的咽喉,猛地,就像遇到什么禁制般,“吱”地厉叫一声,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那具僵尸的身子倒蹦了起来,连连后退,口中厉叫不已。 再看一看黄天朗的脖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符咒之类的东西,只是在顶下挂了一块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的韦陀玉像。 看样子,是那个韦陀玉佛将那妖魅吓退,暂时救了他一命! 那妖人看到这种情形,他是什么人,一眼便猜到,必是黄天朗的身上,佩带着什么具有阻吓之力的符之类的佛道两家的物件,当下狞笑一声,大步上前,考察一下黄天朗的身上,到底佩戴了什么具有“法力”的东西。 那知就在那刹那,当空之中,霹雳一声,猝然响了一个震天价响般的焦雷,只震得那只异物怪叫一声,恍似受到什么撞击一般,倒跌在地上。 而那妖人也被震得心神俱颤,血气翻涌,脚下打了个踉跄,心中正自奇怪,随之心头一动,马上想到是什么一回事,口中翕动,念起咒语来。 可是,却慢了。 就在他念动咒语的刹那,倏地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呼啸之声大作,那情景,恍似天地浑沌未开一般。 那妖人正自在狂风飞沙中兀立不动,倏地口中疾喝一声: “疾!” 喝声出口,刹时风止沙息,天清气朗,一切又回复先前的情景。 但地上的黄天朗,却离奇地不见了,仿佛钻入了地下,又或是化成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妖人那双森森的目光一扫,脸色一变,大喝一声: “何方妖人,胆敢在本神座面前班门弄斧,本神倒要看看你还走得了!” 喝声出口,扬掌朝西南面发出一掌。 只听“轰”的一响,一团绿火自他的掌心发出,飞射出去。 那团绿火一射数十丈,“蓬”地一声,撞在一棵树上,邓棵树立刻便被那团绿火罩住,燃烧起来。 观诸这妖人的这一出手,其“道行”法力颇深。 眼看发出的邪火竟然射不中那暗中弄鬼救了黄夭朗的人,那妖人气得咬牙切齿的,手中铜铃急摇,那被震倒的三只异物,马上吱地叫了一声,硬蹦蹦地跳了起来,神态间似有点迷惘。 那妖人手中的三角幡朝那三只异物一指,那三只异物马上又“吱”地叫了一声,双臂下垂,一蹦一跳地来到那妖人的身后,僵直地站立着。 此刻,地上那具中年道人的尸体,血肉狼藉,惨不忍睹,那种惨酷的情形,令人忍不住想呕吐。 那妖人沉哼了一声,手中铜铃一摇一摇的,发出极有节奏的铃声,那异物身形一动,一跳一跳地,排成一列,朝那只站立在数丈外,头脸几乎被烧焦了的同类“走”去。 那妖人则一边摇着铃,一边跟着走,来到那只受伤的异物跟前,铃声一停,那三只异物停了下来,妖人则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纸,其上写满了符咒,张口朝那张黄纸吹口气,随即贴在那只异物几乎被烧焦的胸上,手中铜铃再响,那三只异物便又向前跳着走,而那只受伤的异物,亦跟着尾随蹦跳而去。 那妖人则押后走着,铃声不断,渐去渐杳,转眼之间,便走得无形无踪。 这时,那一弯月儿,经已斜挂在西边的树梢上,不用多久,天便会亮了。 口口口 黄天朗醒过来的时候,只觉满眼金黄,几乎被照得睁不开眼来。 跟着,他便发现自己赤裸着身躯,下身只穿一件牛犊短裤,这一望,真是非同小可,连忙翻身坐起来,想找回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 同时,他也奇怪自己怎会躺在这里的,而且,还活着。 那知他的腰身才一挺起来,便痛得他一下子重重地躺倒下去,忍不住哼了一声。 “哼”声才出。 马上,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且迅速朝这边走来,他不由惊异地睁大眼睛,朝脚步声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这一来,他才看清楚,自己原来置身于一间明亮的竹屋中,他躺着的那张竹床对面,开了一面大窗子,璨亮的阳光,自那个窗子中射进来,洒满在他的头脸上,怪不得一睁眼,便觉满眼金黄了。 而脚步声响起的方向,正是门口,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门前一暗,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具婀娜的身影,接着,他便瞧到那人的脸相。 那是一个秀发披肩,眉目清秀的少女,嘴角挂着一抹惹人喜爱的笑意,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衫,但却一点也掩不住她那婀娜动人的身段,反更显得她超俗出尘。 那少女才走入屋子,那双水灵灵的大眼,便关切地向黄天朗的身上瞧去,及至一眼看到黄天朗正睁着一双眼望过来,她却一点羞涩之色也没有,脸现喜色,欢呼一声:“你醒过来了。” 脚步急急地朝床前走过来。 黄天朗却尴尬得红了脸,伸手遮掩着自己赤裸的上身。 在一个姑娘家面前,赤身露体的,那总是一种失礼,而且不雅得很,饶是他是个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也噪红了一张脸。 那少女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走到床前,看一眼黄天朗,脆声道: “好了,你终于醒来了,你觉得怎样?” 黄天朗在那少女澄澈的眼神注视下,简直臊得恨不得地下有一个洞,好让自己钻入去,呐呐着道: “姑娘,在下怎会起不了身的?” 那少女嘴角的那抹动人笑意马上消失了,微蹙着又眉,看一眼黄天朗,道: “你难道真的忘记了,你昨夜曾中了一记寒阴掌?” 黄天朗的目光不敢与那少女的目光相触。 “姑娘,原来在下昨晚腰背上中的是寒阴掌,难道中了寒阴掌,便会起不了身的么?” “那倒不是!”少女正容道: “寒阴掌是一种极寒极阴的邪门掌功,只要被其击中,中掌之处,便会冰寒僵麻,而你中掌的地方,是腰背之处,所以,你的腰背便恍似被冰封了,僵直麻硬,不能弯挺,故此,你便起不了身。” 黄天朗听得心中惊骇不已,照这少女这样说来,自己岂不是永远瘫了,只能躺在床上? 当下惊急地问道: “姑娘,在下岂不要……” 那少女已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他想说什么,当下展颜一笑,说道: “你不用惊恐不安,幸好你遇上我师父,被她老人家救了,她老人家在救你回来时,已喂你吃了一颗离火丹,将你腰背上凝结的阴寒之气,化解了大半,你不是觉得,腰背之上,没有中掌时那么冰寒了么?” 黄天朗听得一颗心稍为定下来,点点头道: “姑娘说得不错,在下的腰背处确是不再感到冰寒难耐,只是……” “别担心。” 少女嫣然一笑,这一笑,给黄天朗极大的信心,而少女也仿佛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我师父她老人家正在研究一种九阳神火膏,只要在中掌之处敷上十二个时辰,那么,残留在你腰背上的阴寒之气,便会消散尽净,那时,你便一点事也没有了。” 黄天朗听到这里,一颗心才完全放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正想说话,却被那少女抢先说了。 “你怎么会惹上那妖人的,你没有成为那妖人手上那些异物的美食,算你够运了!” 黄天朗眨眨眼,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姑娘,可否将在下的衣衫拿来,让在下……” 那少女眼眸一转,似乎这才看到黄天朗是赤身露体的,脸上微现忸怩之色,将目光移开,说道: “我师父快配制好那贴九阳神火膏了,你这时候要穿回衣服,等一会岂不是又要脱下来,那多麻烦?师父她老人在救你回来后,为了查看你的身上究竟是什么地方中了那妖人的寒阴掌,才不避嫌疑,将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的。” 黄天朗听着,心中感激之意油然而生,那种尴尬不安的感觉,随之一扫而空,当下忙歉然道: “姑娘,倒是在下亵渎了令师与姑娘了,很对不起。” 一顿,不等那少女说话,便又道: “是了,在下实在太失礼了,还未请教令师与姑娘怎样称呼。” 少女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嘴角又露出那抹逗人喜爱的笑意来,大方地道: “我师父人称阳山神姥,至于我嘛——” 说到这里,有点赧然地闪了黄天朗一眼。“我叫米天香。” 黄天朗听到少女米天香说出她师父的名字,想了一下,却想不出在武林中,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当下抱抱拳道; “米姑娘,令师一定是位隐世高人了,令师相救之恩,在下永生不忘。” 米天香抿嘴笑了一下,说道: “你呢,你又怎样称呼?” 黄天朗忙道: “在下黄天朗。” 米天香听他说出自己的姓名,眼珠转了一下,双眉轻蹙道: “黄天朗,我倒是第一次听闻你的大名!” 瞧她说话如此直率,可想而知,她是一个不大懂世故,而又天真无邪,没有心机的女孩子。 黄天朗也不以为忤,问道: “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米天香道: “这里就是阳山,你不会不知吧?” 黄天朗点点头,道: “米姑娘,原来这里就是阳山,在下的家乡,就在阳山东面约三十里的三坪村。” “啊,这么说,咱们也可说是邻乡了。” 米天香直直地望着黄天朗。“半年前,我曾到过三坪村一次。” “米姑娘,那里没有什么变化吧?” 近乡情浓,黄天朗心中一阵激动,急切地问。 “那一次我到贵村,可兴旺得很。” 米天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闪烁了一下,有点吞吐地道:“只是……只是……”下面的话,就如喉头鲠了一块骨头般,说不下去了。 黄天朗岂有看不出的道理,心头跳动了一下,焦急地道: “米姑娘,只是怎样了?” 米天香迟疑了一下,才闪烁其词地呐呐着道: “听说……听说近来发生了一些事故,死了一些人,详细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 黄天朗一听,急得猛地一挺腰,想坐起来,下床穿上鞋子,就要告辞赶回家中看一下,他却忘了,自己的腰背因为中了那妖人的寒阴掌,腰背僵麻硬直,根本不可能弯腰挺身坐起来,痛叫一声,直直地扳起来的身子,重重地倒回床上! 米天香见他痛得蹙着眉头的,不由失声道: “咦,你怎么哪,很痛么?” 黄天朗咬着牙,摇摇头,微哼一声道: “没什么。米姑娘,在下恨不得立刻赶回去看一下,因为在下还有娘亲与妹子的啊!不知她们会不会有什么事。” 米天香听得心中感动不已,忙安慰他道: “急也急不来的,今堂与令妹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且放心忍耐一下吧。” “米姑娘,未知村子中发生了什么事,死了多少人?” 黄天朗着急地追问。 米天香支吾着道: “我也不大清楚,我也是听人说的。” 瞥一眼黄天朗,见他口齿欲动,忙又说道: “你且躺一会吧,待我去看一下,师父她老人家配制好了那贴九阳神膏没有。” 口中说着,已移动脚步,急急向外走去,来到门前,蓦地站停下来,回身道: “瞧我,真是昏了脑袋,忘了你还未有吃东西,而现在经已近午了,我这就顺便将吃的端来给你。” 说完,一拧腰肢,走了出去,一闪,便在黄天朗的视线内消失了。 黄天朗大睁着双眼,呆呆地望着屋顶,心中却思潮起伏,尽想着娘亲与妹子不知怎样了。 口口口 米天香重新走回屋子时,手上果然端着一个竹制的盘子,上面有一大碗白米饭,还有两样小菜。 而她也带来了一个看样子年纪在四十许五十左右的老妇人来。 不用说,那一定是米天香的师父——阳山神姥了。 黄天朗是被米天香与那老妇的脚步声,将他从如潮的思绪中拉回来的,而他也猜测到,那老妇必是米天香的师父,出于对那老妇人的一种感激之意;他挣扎着想挺坐起来,但是却力不从心,哪里坐得起来! 米天香一见,首先娇嚷道: “唏,你就躺着别动吧,我师父不会怪你的。” 那老妇人也开口了。 “你这么大声嚷嚷的,不怕人家难为情么?你就是不像一个丫头!” 黄天朗被米天香一语说中他的心事,的确是有点讪汕的,既然起不了身,但却礼不可失,只好躺着朝那老妇人抱拳说道: “神姥前辈,在下失礼了,请您不要见怪。” 那妇人——阳山神姥,倒是挺随和的,一点架子也没有,笑笑道: “倒是你太多礼了,老婆子说不定会见怪的。” 阳山神姥这一说,听得米天香“咭咭”笑了起来。 “师父,您是怎么哪,俗语有谓,礼多人不怪,师父您却那有怪人家多礼的!” “丫头,你就是贫嘴!” 阳山神姥骂一声,瞪了米天香一眼。 米天香忙缩缩脑袋,吐吐舌头,朝阳山神姥扮了一个鬼脸。 黄天朗瞧到这师徒两人如此亲呢不拘礼的,被她们师徒两人的滑稽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失笑起来。 而气氛,也随之轻松起来,自然的,心情也轻松了。 “师父,是先让他吃饭,还是先替他敷上膏药?” 米天香一边说一边将那个盘子放在床头边的一张竹桌上。 “丫头,当然是先敷药了,若是膏药凉了,药力便没有那样猛。” 阳山神姥说着,已经将手上拿着的一贴热气腾腾的膏药,放在黄天朗脚边的床上,一边捋起衣袖道: “丫头,来帮手将他的身子扳转过来。” 黄天朗瞧着这师徒两人,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大男人而有所避忌,感动得眼中湿湿的,说不出话来。 而米天香虽然是个大姑娘,却不避男女之嫌,微微挽起衣袖,帮着乃师将黄天朗的身子扳转过来。 黄天朗在阳山神姥师徒的扳弄下,就像一根木头般,直直地翻转过来,伏卧在床上。 跟着,他只觉腰背上一阵炙热,却透肌渗骨的,生出一种难耐的酥痒感觉,令到他浑身起了一阵轻微的抖颤。 而阳山神姥经已替他包扎,并轻声道: “忍耐,一定要忍着,待会,药力完全散发时,那种酥痒之感更加厉害,你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用手去抓,若是你忍不住伸手将膏药揭去,那么,你那条腰背,便永远硬直如石,没法医了!” 一顿,沉声道: “你都听到了么?” 黄天朗这时候已咬着牙,忍受那越来越强烈的酥痒感觉,从齿缝中应了一声道: “前辈,晚辈听到了,晚辈会忍受得了的!” 阳山神姥替他包扎好,直起身来,吁口气,望一眼米天香,说道: “丫头,咱们出去吧,别打扰他,以免他分神,因而抵受不住,那就害了他。” 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米天香应了一声,看一眼牙龈紧咬的黄天朗,才跟着退出去。 “丫头,将门关上。” 外面传来阳山神姥的语声。 米天香应声将竹门带上。 室内,就只剩下黄天朗一个人,而这时,他的神情也变得难看极了,双手紧紧抓着竹床的边沿,额上青筋突现,暴沁出一颗颗汗珠来,而他的身子,抖颤得越来越厉害,不难看出,他是极力忍受着那种搔不得,也搔不着的强烈酥痒,其痛苦可想而知。 大概阳山神姥猜到黄天朗在那种酥痒入骨的煎熬下,为了忍受,会做出不雅的动作来,故此,她才要米天香退出去。 毕竟,她们师徒皆是女人,虽然不像一般的世人那样,太过拘泥于男女之间,但在那种情形下,难免有点尴尬。 口口口 半个时辰过后,阳山神姥才推门走进去。 这一次,她没有叫米天香进去,那是因为她不知黄天朗在忍受那股酥痒入骨的煎熬下,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连身上那条牛犊短裤也脱落下来,而米天香还是一个大闺女,那种不雅的情形,自然不便让她见到,那会令她很难堪的。 本来,她也不便进去的,无奈这里只有她师徒两人,连一个男人也没有,幸好她年纪经已这么大,足以做黄天朗的娘亲,又是过来人,也就顾不得那样多了,总要有一个人去看一下的啊。 幸好,黄天朗虽然昏迷过去,但那种样子还不算什么太难看,最少,他唯一可以蔽体的牛犊短裤,仍然穿在身上! 但看他那种大汗淋漓,牙关紧咬,抓住床沿的双手指节发白,脸容仍然扭曲的样子,便可以看出,他在那半个时辰之内,所受的煎熬是何等的难受了。 “也真难为他了。” 阳山姥姥看着他的那种样子,也替他难受,喟叹一声,从身上抽出一块布巾,先替他将头脸身上的汗水抹干,然后,才从墙角的一个竹柜中,取出他的衣衫来,替他穿上。 一切弄妥当之后,她才开门走了出去。 “师父,他忍受得了么?” 阳山神姥才跨出门去,米天香便急不及待地迎上前问。 阳山神姥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脸上绽开一丝笑容,伸手点一下徒儿的额角,笑说道: “丫头,看你紧张的样子,你不会自己进去看一下么?” 米天香一撅嘴。“师父,他的样子难看么?我才不进去!”“放心吧。” 阳山神姥笑骂。 “为师已替他穿好了衣衫,你进去看一下,他是否醒过来吧。” 米天香这才笑应道: “师父,你老人家去歇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徒儿才去叫你。” 说着,已蹦跳着走进房内。 阳山神姥瞧着徒儿的背影,摇摇头,喃喃自语出声: “看样子,这丫头动了凡心了!” 口口口 说起来就有这么巧,米天香才进去,昏迷过去的黄大朗,恰好悠悠醒转过来。 米天香不由发出一声欢呼,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床前,放轻了语声道: “喂,你醒过来了吧,觉得怎样?” 黄天朗微微张开眼来,看到米天香那张带笑的娇靥,不禁精神一振,语声有点虚弱地道: “米姑娘,在下感到好多了,在下先前是不是昏死过去了?” 米天香咬着唇,轻点螓着。 “听师父说,你是昏晕了过去。不过,你捱得过来,该没有什么事的了。” 说时,她的眼睛中露出佩服之色,而不知怎的,她对黄天朗生出一股好感来,只觉他越看越顺眼。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黄天朗由衷地道: “米姑娘,在下不知怎样,才能报答得了令师与姑娘的恩德了。” 他这一番确是由衷之言,因为,他已发觉到自己腰背上的僵麻硬直之感,已消失,而自己的身上,亦衣着整齐,不用说,定是这师徒两人中的一个,不避男女之嫌替自己穿上的,这种恩德,令他感动得喉头哽塞,几乎说不出话来。 米天香抿嘴,说道: “你又说客气话了,我师父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家说客气话。” “米姑娘,在下说的是由衷之言!”黄天朗恳切地表白。 “好了,咱们别说这些了。” 米天香急切地道: “快下床走动一下,看看怎样!” 黄天朗也心急想知道自己是否会好了,当下真的就像一个听活的小孩子般,半身一转,双脚着地,小心地站了起来,很轻松的,一点也不困难,那颗提起的心刹时放下,抬脚走出了第一步。 “你没事了,一点事也没有了!” 米天香兴奋得拍着掌,欢叫起来。 “你走得很好啊。” 黄天朗轻快地在屋内走动起来,忽然间,身躯摇晃了一下,吓得米天香脸上变色,抢上前去,一把将他扶住,担心地问: “你没有什么事吧?” 甩甩脑袋,黄天朗吁口气道: “没事,只是饿得有点发昏吧了!” “原来是这样。” 米天香舒口气,自责地道: “我怎么想不起,你已大半天没吃过东西,加上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就算是铁打的,也捱不住了,你快坐下来,待我将饭菜拿到床前,让你吃个饱。” 说着,已急急扶着黄天朗,坐回床前,接着快手快脚地将放在床头灯桌上的饭菜,拿到他的跟前,就放在他的膝上,方便他吃。 黄天朗也真的是饿透了,也不客气什么,自竹盘中拿起那碗白米饭,扒了一大口,也不挟菜,直着喉咙就往下猛咽。 瞧着黄天朗那种狼吞虎咽的猴急样子,米天香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但马上,她又伸手将嘴巴掩住,以免黄天朗觉得难堪。 黄天朗被米天香那一笑,也为自己的猴急样子感到不好意思而脸红起来,忙吸口气,慢慢地咀嚼起来。 米天香见黄天朗那种局促的样子,眼珠转了一下,笑笑道: “你慢慢吃吧,我忘了还有件事要做,失陪了。” 说着,已像一阵风般,走了出去。 黄天朗见米天香走了出去,马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简直有如风卷残云般,只不过两三下,便已将一大碗白米饭吃个精光。 黄天朗还想吃,但不好意思出去唤米天香,看看还有没有饭,门口人影一闪,米天香手上端了一碗白米饭进来,笑着走到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一定还想再吃,我也真是糊涂,只给你盛了一豌饭,那怎吃得饱。” 一顿,又道: “你吃吧,不够,还有,我出去了。” 黄天朗一面接过那碗饭,一面感激地道: “米姑娘,你真好,谢谢你。” 没来由地,米天香感到脸上一热,幸好,她已经走了出去,还没有被黄天朗看到。 黄天朗吃着饭,不知怎的,由米天香想到了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位姑娘来,在心中将两人比较着。 第二章 “前辈,救命治伤之大恩大德,在下不知怎样才能报答,请受在下一礼。” 黄天朗诚敬地朝阳山神姥大礼叩拜。 阳山神姥慌忙闪身离座,摇手道: “快别这样,折杀老身了,丫头,还不快扶黄少侠起来。” 黄天朗却固执地道:“前辈若不受在下此礼,在下跪着不起来。” 直直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米天香上前欲扶他起来,也被他拒绝了。 阳山神姥见他心诚意真的,知道若不受他一礼,他真的会跪着不起来,只好道: “好吧,老身厚颜受你一礼。” 说着,坐回椅上。 黄天朗恭敬地叩拜下去。 阳山神姥忙道: “好了,老身生受了一礼,你起来吧。” 黄天朗这才站起来,垂手站着。 米天香见他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丫头,你笑什么?” 阳山神姥明知她是笑黄天朗,仍然装模作样地瞪眼笑骂一声。 米天香抿嘴忍笑道: “师父,他那个样子,谁看了也会忍俊不禁,除非是天生不会笑的人!” “丫头,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阳山神姥语气虽然严厉,但眼中却尽是笑意。 米天香伸了一下舌头,苦着脸道: “师父……” “丫头,你不说话,为师不会说你是哑巴的!” 阳山神姥轻叱一声,继之转对脸上有点讪汕的对黄天朗道: “黄少侠,那丫头口没遮拦的,你不要见怪,快请坐下,才好说话。” 黄天朗谦谢一声,才坐下来。 阳山神姥脸容一正,目注黄天朗道: “黄少侠,你怎会惹上那妖人的?” 黄天朗被阳山神姥这一问,想起昨晚那可怕诡异情景,不禁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忙吸口气,说道:“在下只是不忍看到那位经已遇难的道长被那些异物所害,故此忍不住出手救助……” 将昨晚在睡梦中,被怪啸声惊醒,好奇之下,循声往看,发现那中年道人与那妖魅在恶斗……及至自己险遇那妖魅噬咬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阳山神姥师徒说了一遍。 阳山神姥听完黄天朗的述说,舒口气道: “原来是这样的,少侠仁心侠胆实在是值得钦佩。” 黄天朗忙谦道: “前辈谬赞了,在下虽然顽劣,但恩师的教诲不敢忘记,在下只是遵照恩师的教诲去做吧。” 阳山神姥听得暗暗点头,忖道:“此子天性仁厚忠孝,也不枉我冒险救他一命。” 心中对他顿生好感。 “少侠,不知令师是那位高人?” 黄天朗肃容恭声道: “前辈,在下恩师黄山……” “莫非是黄山侠隐闻仲谦?” 阳山神姥脱口截道。 黄天朗讶然道: “正是家师,前辈莫非与家师有旧?” “说不上。” 阳山神姥笑道:“说起来,不过在三十年前,于泰山观日峰上,与令师有一面之缘。” 一顿,喟叹一声,感触地道: “一晃眼,便是三十个寒暑,日子过得真快啊,令师好么?” 黄天朗忙恭声道: “前辈有心了,家师安泰如昔。” “咱们都老了,也不中用了。” 阳山神姥叹息一声。 “令师好眼光,收了你这么一个好徒弟。” 黄天朗想谦说几句,却被米天香抢着顿足道: “师父,你老人家这样说,岂不是说,香儿不好么?” 米天香这一撒娇,可将阳山神姥与黄天朗都逗得笑了,阳山神姥笑骂道: “好丫头,你就是会强词夺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为师可没有说你不好啊。” 米天香不依地道: “师父,你老人家不疼惜香儿了……” 阳山神姥疼惜地道: “丫头,为师只得你这一个徒儿,不疼惜你,疼惜谁? 你再不好,也是为师的徒儿啊。” “师父,你老人家这不是亲口说徒儿不好么?” 米天香狡黠地顿着脚道,眼中却尽是笑意。 “丫头,你就是会使刁,好了,为师说不过你了?” 阳山神姥无奈地道,接着脸色一正。“丫头,闹够了,现在该说正经的!” 米天香伸伸舌头,立刻闭上嘴巴。 黄天朗开声道: “前辈,那位妖人到底是什么人,前辈可识其人?” 阳山神姥被黄天朗一问,神色立刻沉凝起来。 “黄少侠,老身要是不识其人,也不会插手冒险将你救出来了,不怕对你说,此人法力之高,老身也难望其项背,老身昨晚能够安然无事救你出来,可说是意想不到。” 黄天朗听得心中悚然,疾声道: “前辈,可否赐告此人之大名及来历?” 阳山神姥道: “此人姓曹,名法唐,自号阴灵神君,出身于凉山僵尸门,精擅驱妖役鬼法,一身邪法,已有小成,老身还是在半年前,才知悉此人隐居于野狼岗,本欲将之除去,无奈在动手之下,才知此人法力犹在老身之上,那一次要不是老身见机得快,借风遁而走,只怕便脱不了身,丧生在他的磷火赤毒掌之下。” 黄天朗听阳山神姥不动声色地道来,他却联想到昨晚之诡怖妖异,由此而想到,阳山神姥那一次与那阴灵神君之战,一定是非常凶险,惊心动魄的了,因之,他的心底禁不住升起一阵阵寒意与失望。 因为,在他的想像中,阳山神姥既然能够将他从那妖人的手中救走,那么,她的“法力”也一定不错,而且身手很高,那就有希望将那妖人歼除,令到这一带太平无事。 如今听阳山神姥这一说,那岂不是任由那妖人肆虐,一旦待他所练之邪法大成,而他手下的异物亦大成气候,那岂不是无人制服得了,为害更烈? 阳山神姥似乎看出黄天朗心中所想的,叹口气道: “目前来说,这一带确是没有什么人能够克制得了那妖人,老身这数月来,也为这件事而忧心忡忡,要是让那妖人所修练之邪法大成,那时,相信天下间,没有什么人可以制服得了他,除非张天师再出。” “师父,那妖人修练的邪法,真的那样厉害?” 米天香毕竟是初生之犊,加上从未涉足江湖,故此,她有点不信。 阳山神姥正色道: “丫头,这可不是为师危言耸听,须知道凉山僵尸门是一个极之神秘邪恶的门派,放眼当今天下,就数这僵尸门的邪法最厉害了。据说,僵尸门中最厉害的邪法是摄魂催魄大法,以及僵尸食鬼神法,只要练成这两种极厉害的邪法,那时,不用动手,只要作法念咒,便可将对方魂魄摄走,心神摧毁,令到对方死于魄丧魂飞,无迹可寻,再加上僵尸养鬼为辅,黄少侠,昨晚你也见过那人驱使僵尸杀人的厉害了,这还是那妖人驱尸之法初成,要是让他练至大成,那时候,那些异物也成了气候,行动自如,只要他念咒一唱,那些异物便听命行事,不用像昨晚那样,要念咒摇铃,还要手执镇魂幡,才能驱役那些异物,试想一下,若到那地步。天下间,还有什么人能够克制得了。” 一顿,目注黄天朗道: “你也见识过的了,那根本不是武功可以抗衡得了的,就算是当世武功最高之人,也奈何不了他们,反会被他所害,偏偏,在这数十年来,修道练法之士寥寥可数,倒是在武功一道上,大放异彩,真是令人感叹不已。” “说起来,这都是世俗之见所害,说什么驱鬼祛妖,乃诈骗钱财的伎俩,近世之人,就是受了这种偏见之惑,而卑视练法之士,由是令到修练法术之道,日渐式微。” 阳山神姥无限感慨地喟叹着说。 黄天朗被阳山神姥这一番话说得心头沉重,如压铅块,本来,自己这一次能够侥幸逃脱尸噬,大可以撒手一走,不再理会,因为那根本就与自己无关,但他生性仁义忠信,对于那道人之死,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若不替那道人报仇,便不能释怀,也因此,他将自己卷入这次事件当中,令自己不能脱身。 “师父,难道天下间,真的没有人道行法力比那妖人高的人么?” 米天香不服气嘟着嘴说。 “那当然有!” 阳山神姥说道: “只是,据为师所知,这方圆百里之内,便没有,再说,那些道法高明之士,皆隐于大泽深山潜修默练,一时之间,又到那里找呢?” “师父,那岂不是由得那妖人坐大?” 米天香也忧心忡仲起来。 “丫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阳山神姥叹口气,但随即昂然道: “不过,为了地方上的百姓,为师说不得拼掉这条老命,也要令他不能顺利将邪法练成!” 黄天朗不由敬佩地道: “前辈侠胆仁心,晚辈佩服,前辈若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万死不辞!” 阳山神姥道: “黄少侠,老身知道你是一位仁义之人,否则,你也不会奋不颐身,出手救助那道长了,但你一点法力也不会,纵有一身武功,也帮不了老身的忙,你这番心意,老身心领了。” “师父,话可不是这样说。” 米天香不以为然地道: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他虽然只懂武功,但听师父你说,不也与那些异物周旋了不少时候么,这可见,他虽然不懂法力,但也不至于束手待毙的啊!” 黄天朗急不迭附和道: “前辈,米姑娘说得对,晚辈再不济,也不会负累前辈的。” 阳山神姥脸容一沉,朝米天香叱道:“丫头,你就是多说话!” 语声一顿,叹口气道: “少侠,香儿说得未尝没有道理,但是老身之意,是想将你拖下这趟浑水中。” “前辈,晚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黄天朗感动地道:“再说,晚辈的家乡就在野狼岗附近,为了晚辈的亲人乡里,晚辈也不能袖手旁观不理!” 阳山神姥“哦”了一声,道: “原来少侠是这附近的人,未知少侠是那一乡的人呢?” 黄天朗道: “三坪乡,前辈不会不知道吧?” 阳山神姥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颉首道: “到过,那一次,香儿也有去。” 接问道: “少侠这一次可是反乡探望亲人?” 黄天朗点头道: “正是,晚辈家中还有一个娘亲与妹子。” 一顿,忽然改变了话题。 “前辈,不知那位惨死在那些异物噬咬之下的道长,又是什么人,前辈可认识?” 阳山神姥黯然说道: “当然认识,那位道长就是山脚下的那座三圣宫中的主持师弟法净,不知怎的,他会与那妖人冲突起来,可惜他道法低微,不幸死于尸噬,若是被法光道兄知悉了,一定不会与那妖人干休。” 米天香拍掌道: “师父,只怕法净道长之死,法光主持不知道,咱们何不到三圣宫中相告,那便多了一份力量了!” “丫头,这一次算你提议得好!” 阳山神姥笑道:“事不宜迟,为师这就下山到三圣宫去见法光道兄,你且陪黄少侠在山上解闷,却不许到处乱跑。” “谨遵师命!” 米天香一本正经地说,但那长长的眼睫毛眨着,那样子,逗得阳山神姥与黄天朗不由笑了起来,她自己也再忍不下去,“噗嗤”一声,咭咭地笑起来。 “鬼丫头!” 阳山神姥笑骂一声。 “为师这就下山。” 接又转对黄天朗道: “你腰背上的掌伤初愈,不宜走动,还是躺在床上,歇一会,最好是运用师门内功心法,运功调息一番,那会对你大有裨益。” 说完,便自起身向外行去。 米天香忙跟着送出门外。 而黄天朗自然也跟着相送阳山神姥下山。 口口口 三圣宫就在阳山脚下,规模不大,只有两进殿房,却是这方圆数十里内,最大的一座庙宇,也是香火最鼎盛的。 无他,因为三圣宫内的道人,皆会一点法术,譬如驱鬼降妖辟邪,祈雨消灾什么的,还会用符咒治病,故此,善男信女如云。 不过,最主要的是,法术颇灵。 阳山神姥来到三圣宫之时,已近黄昏了。 主持法光道长听说阳山神姥到访,连忙从云房中赶出来相迎,将神姥迎进云房中。 在蒲团上坐下后,法光道长单手打个问讯道: “云施主忽然到访,未知有什么指教?” 阳山神姥忙稽首道: “道长好说,老身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来,实是有个坏消息相告。” 法光道长听得脸露讶异之色,诧然道: “云施主,敝宫好好的,未知施主说的是什么坏消息。” 阳山神姥一听法光道长这样说,便猜到,他一定还未知道法净道长遇害的死讯,当下不答反问,道: “道兄,令师弟法净道长是否外出未归?” 法光道长双眼一睁,讶异地道: “施主怎会知道敝师弟外出未返呢?” 阳山神姥神色一黯,叹口气道: “因为老身曾见过令师弟……” 法光道长不是个笨人,但就算是白痴,这时候,也应该猜到,阳山神姥无端端提起法净,而神色又显得哀戚,那必然是他出了事,当下焦急地问道: “云施主,莫非敝师弟出了什么事不成?” 阳山神姥又叹口气,说道: “不错,令师弟已遇害身亡!” 法光听得心神一震,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双眼倏睁,疾声道: “云施主,敝师弟死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在什么地方?谁人下的手?” 他在惊急之下,一口气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阳山神姥吁口气,戚然说道: “道兄,令师弟是在昨晚三更时分遇害的,遇害的地方,就在鸡爪山脚下的那片疏树林之前。” “他怎会在那里出现的?” 法光道长惑然不解地嘟喃一声,随之又急切地目注阳山神姥道: “云施主,敝师弟到底是被什么人加害致死的?知道么?” 阳山神姥沉声说道: “道兄还记得老身曾对你提过的那位隐居野狼岗上的妖人么?” 法光道长一听,霍然变色道: “莫非是那妖人杀害敝师弟的么?” “猜对了!”阳山神姥脸色凝重地道: “正是那妖人驱使那些略成气候的僵尸,扑杀今师弟,并噬吸其精血!” 法光道长霍然从蒲团上挺起身来,但马上便警觉到自己失态了;复又坐回下去,脸上肌肉一阵颤动,好一会,才长吸一口气,对阳山神姥道: “就是那位自号阴灵神君的妖人?” 阳山神姥点头道: “不是那妖人,还有谁!” “云施主,是你亲眼所见?” “今师弟被那妖人邪法驱役的妖魅扑噬吸血的惨怖情形,老身亲眼所见。道兄,请恕老身冒昧,令师弟怎会惹上那妖人的?” 法光道长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摇摇头道: “这一点,贫道也是茫然不知究竟,也从未听敝师弟提起过,而且,敝师弟昨天午后出宫,是到牛屎坪作法驱邪,不知怎的,他竟然会与那妖人冲突,说起来,牛屎坪离鸡爪山颇远,而且根本不需要从那里回宫,不过,那妖人不知弄什么妖法杀死敝师弟,贫道决不能坐视不理!” 接着稽首朝阳山神姥道: “多谢云施主专诚相告敝师弟被害之恩。” 阳山神姥忙道: “道兄,些微之事,何须挂齿,不怕对道兄直说,老身这一次来,是想探一下道兄之口风,因为老身也想对付那妖人,以免他邪法大成之后,危害地方,肆虐乡民。” 一顿续道: “如今道兄为了令师弟之死,也要对付那妖人,那就好了,咱们可以联手对付那妖人,不至人单势孤,彼此也有个照应。” “云施主,你我要说是同仇敌慨了。” 法光道长双眉耸动了一下。 “不过,听说那妖人邪法颇高,还是凉山僵尸门的人呢!” 阳山神姥正色道: “一点不错!看来道兄知道得不少,是位有心人!” 法光道长: “既然与‘狼’为伍,那总要加以防范的啊,若不知道得多一点,万一发生冲突时,也好知所应付,这就叫知己知彼啊!” 一顿,叹口气道: “本来,贫道自听闻那妖人居住野狼岗,便欲将他除去,以免让他成了气候,那时使为其所害了。可是,贫道暗中潜往野狼岗探查过一次后,便知道不是那妖人的敌手,若是不自量力,与那妖人顽抗,那只会白白送死,所以贫道一直隐忍着,没有贸然去找那妖人动手。” 阳山神姥深以为然地说道: “道兄所说极是,老身何尝不是因为自忖不是那妖人的对手。否则,早已动手歼除了那妖人了!” “云施主,你怎会半夜出现在鸡爪山下,恰好看到敝师弟被那妖人所害的?” 法光道长将话题扯回到先前的说话上面。 阳山神姥道: “说起来,也是事有凑巧,老身因有事走了一趟蜈蚣岭,因为不放心小徒一个人留在山上,便夤夜赶回去路经鸡爪山下时,听到夜空中传来厉啸声,一时好奇之下,加上又听出啸声传来处,相距不远,便循声赶去看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半夜发啸,是否发生了什么小。及至赶到那片疏林子前,正好看到令师弟惨遭尸噬,而一个叫黄天朗的汉子,因不忍眼见令师弟惨遭尸噬,出手相救,其身手虽然不俗,无奈又怎敌得过那些受邪法驱役的妖魅,眼看着他亦将遭尸噬,老身一时不忍,先是冷不防发出一记五行神雷,将那些妖魅震得倒在地上,而那妖人亦被震得呆了一呆,老身就乘那刹那之际,施展神风诀,借那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之机,乘机挟起那年青人,因利乘便利用风遁而逃,那妖人也真厉害,还发一记赤磷阴光掌,要不是老身遁走得快,还不能全身而遁呢!” 说时,脸上微露惊怯之色,并将黄天朗向她述说,她没有看到经过情形,向法光道长详细地说了一遍。 法光道长听着,也动容不已,暗暗心惊,待阳山神姥说完,吐口长气道: “这妖人果然厉害,若不早将他剔除,待他邪法大成之后,只怕天下之大,没有什么人可以克制得了他,那时候,其为祸将更烈!” 说时,脸上露出忧虑之态。 阳山神姥深以为然。“然则道兄有什么好主意,对付那妖人?” 法光道长沉吟有顷,说道: “那妖人得到那几只妖魅受他驱策,可说如虎添翼,而若是让那些妖魅成了气候的话,只怕就凭贫道与施主的能耐,也克制不了那些成了精的妖魅,所以,为今之计,是先将那妖人驱役的异物剔除,然后,再全力对付那妖人,这样,就不致在对付那妖人时,受到那些异物的掣肘,云施主意下如何呢?” 阳山神姥同意道: “道兄这个主意不错,先剪除那妖人的羽翼,剩下那妖人,那就好对付得多了!” 一顿,阳山神姥问道: “未知道兄计将安出?” 法光道人道: “这就要与云施主从长计议了!” 口口口 望着西天边那像火烧般的灿烂的晚霞,黄天朗几乎看痴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在不知不觉中,信口低吟出声。 “喂,你喃喃自语的,不是这么快,就从我师父那里,学到了什么法术吧?” 这突如其来的语声,把黄天朗吓了一跳。 不过,他立刻就听出,那是米天香的语声,而且,凭他敏锐的感觉,已发觉她就在自己的身后。 这时候,他是在屋前那块只有磨盘大的山石上,独坐着,欣赏一下山上及附近的景色以解枯闷。 因为在他运功调息完毕,感到神清气朗后,却找不到米天香,不知她到了那里,而自己是客人,不便到处乱走,在无聊之下,他便走出屋子,来到崖前这块大石上坐下来,欣赏景色解闷。 “米姑娘,在下没说什么啊,更不是在学念什么经咒。” 黄天朗边说,边转过身来。 身后石边,果然站着米天香,正含着捉狭的笑意看着他。 “那你说的是什么?” 米天香追问下去。 黄天朗从来没有遇上一个像米天香这般不避男女之嫌,落落大方而又天真无邪的姑娘,在她的面前,他反而感到有点拘束,在米天香的诘问下,他只好道: “米姑娘,在下真的没有说什么啊……” 米天香看他那一脸发急的样子,不禁“噗嗤”笑道: “咭咭,看你那样紧张,分明……” 黄天朗急口辩白道: “米姑娘,在下只不过一时触景生情,想到古人说的那句诗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信口吟了起来。” 米天香听得咭咕直笑,几乎笑弯了腰。 “想不到你还这般感触多多的,真是十足的一个老夫子!” 黄天朗被她笑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讪讪地道: “米姑娘,这很好笑么?” 米天香止笑道: “你别认真,我只是跟你闹着玩吧了,你不会生气吧?” 黄天朗瞧着她那种纯真无邪的样子,又怎生她的气呢,于是讪讪一笑道: “米姑娘,在下怎会生气呢。是了,令师回来了么?” 米天香抬眼望一下天色,秀眉轻蹙,说道: “师父她老人家应该回来的啊,天也快黑了,可能师父她老人家正赶着回来呢。” 黄天朗道: “米姑娘,方才你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你。” 米天香抿嘴一笑,睨了黄天朗一眼, “找到后山那边,打两只野兔给你加菜,你不是找我有事吧?” 黄天朗听得心中一热,不由看一眼米天香,却恰好与她的目光相触,米天香倒没有什么,他却心头剧跳了一下脸上发热,急不迭将目光移开,说道: “米姑娘,你真好,多谢你。” 米天香却纯真地道: “我很好么?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好,我师父从来没有说过我好,我好高兴。是了,你怎么忽然问多谢我了?” 黄天朗听米天香那一番毫无心机的说话,瞧着她无邪的脸容,不禁在心中暗自责备自己太多心了,当下也就坦然地道: “米姑娘,我是多谢你特别为我去后山打兔子做菜。” 米天香眨眨眼,慧黠的笑道: “不用谢,说真话,我还要谢你呢。” “你谢我什么?” 黄天朗有点摸不着头脑地望着米天香。 米天香睨他一眼,说道: “要不是你,我怎找到借口,到后山打兔子加菜,尝一下兔肉的鲜美之味,不怕对你说吧,我师父平时是不许我打点野味,弄多一点菜的。” 黄天朗听她这样说,才恍然明白过来,但也不禁被她的狡黠弄得对她更喜欢了,这么一个聪慧大方而又狡黠的姑娘,怎不教人喜欢呢。 “你师父平时是不是吃素的!” 黄天朗试探着问。 “可以这样说。” 米天香颔首道: “不过,偶尔她老人家也开开荤的。” 本来,黄天朗那样问她,是想从她的答话中,猜出阳山神姥是否修道之人,从而猜测她的门派,如今听米天香这样说,可就无从猜测了。 米天香见他听了自己的话,默然不语,便歪着头,睨着他道: “喂,我师父吃不吃素,与你有何相干?” 黄天朗被她那样一问,一时间不知怎样说才好,眨眨眼,只好实说道: “在下,只不过从中猜测一下,你师父是否一个修道之人。” “我师父怎会是一个修道之人?” 米天香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忽然用手拍一下自己的膝头。转了口气道: “我也不知怎么说好,说不是,又像是,总之,我师父除了懂武功之外,也修练法力。” “那么,令师有没有对你说,属于何门何派?”黄天朗好奇地问。 “我师父说,咱祖师是天遁门的创派祖师。” “这样说来,你是天遁门的弟子了。” 黄天朗嘴上说着,心中却迅速地想了一遍,却就是想不出,武林中有这么一个门派。 “若在下猜测得不错,你师父应该就是天遁门的掌门人了。” 米天香颔首道: “不错,但你猜得到,本门有多少人么?” “这那猜得到。” 黄天朗想想道: “不过,贵门总不会只有令师与姑娘你两个人吧?” “嘻,你猜对了。” 米天香笑着道: “本门确实只有师父与我两人。” 闪一眼黄天朗,抿抿嘴道: “你一定奇怪,本门为何如此人丁单薄吧?” 黄天朗确是感到有点奇怪,一个门派,居然只有师徒两人,而看样子,他们是大可以广收门人的,当下直问道: “姑娘,在下确的是有点奇怪,莫非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你猜对了。” 米天香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不怕你说,本门一直以来,皆是一脉单传,每一代的掌门人,只可以收一个门人,换言之,每一位门人,也就是未来的掌门人!” 顿了一下,说下去道: “至于为什么每一代只准收一位门人,据师父她老人家说,那是祖传下来的法规,任何一位掌门人不可违背。 至于祖师为何会传下那道法规,连师父也不知道,而我更就不知道了。” “这个门派不但名称怪,连门规也怪!” 黄天朗在心中思忖着,“武林中任何门派,从来只有想方设法,光大门户,增强实力,以便牢固地位立足武林,甚而称雄武林,那有不求进取,连掌门人带徒弟,只有两个人的,江湖上的事,真是离奇怪涎,不可思议。” 心中这样想,口里却开玩笑地道: “米姑娘,这么说来,你亦是一位未来的掌门人了!” 米天香笑道:“想不到你也会调侃人的,真看不出。” 说完,咭咭直笑。 黄天朗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地道: “米姑娘,这么说来,你将在下看做一根木头了?” 米天香笑声更甚,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看样子你已开窃了,怎么猜到我心中想的!” 黄天朗被米天香那种纯真无邪的可笑样子,逗起了他的童真之心,伸手捉住米天香的双手,笑着责备道: “好啊,你居然将在下看做一根木头,看在下不揍你的屁股!” 说着,作势便要揍下去,米天香笑弯了腰,拧着身子躲闪,喘气道: “我不来了,你欺侮我,我不依!” 黄天朗被米天香这一说,霍然回过神来,醒觉到自己已不是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大男人,而对方也是一个大姑娘了,也惊异于自己何以会这般失态,逾越了礼教的规范,由不住脸热心跳起来,慌忙放开了抓住米天香的手,有点不安地道: “米姑娘,请恕在下一时失态,冒渎之处,万请原谅。” 米天香见他忽然不再笑闹了,正自一怔,再听他那样说,不由诧讶莫名地道: “你那里冒渎了我,为什么要我原谅?” 黄天朗瞧到米天香那种白璧无瑕的纯真样子,一颗心才放下来,忙岔开话题道: “米姑娘,令师这个时候还不回来,要不要下山到三圣宫看一下?” 米天香被黄天朗这一说,忙抬眼望一下天色,只见天边残霞消褪,暮色苍茫,远山迷蒙。已是傍黑时候,照说,师父也该回来了,少不免有点心急起来。 “三圣宫就在山脚下,以师父的脚程,不消一顿饭功夫,便可以赶回来,这个时候,应该回来的了,会不会有什么事?” 黄天朗刹时紧张起来。 “米姑娘,待在下跑一趟三圣宫,看看你师父……” 下面的话,却被一把语声截庄了。 “黄少侠,你真有心了,老身这不是回来了么?” 黄天朗与米天香一听,马上便听出,那是阳山神姥的语声,两人同时心头一松,一个脱口叫: “师父,你回来了,害徒儿白担心一场!” “前辈,你终于回来了。” 随着闪现出来的身形,那不是阳山神姥还有谁?只听她边行过来,边笑骂道: “丫头,怎么了?听你的语气,好像不高兴为师安然回来的,难道你想为师有什么事么?” 米天香撅着嘴,撒娇道: “师父,那只是你自己说的,徒儿想也没有那样想过呢!” 看来,阳山神姥平时对这位爱徒是宠坏了,见她撒娇,忙笑道: “好了,丫头,算为师错怪你了,该消气了吧。” 米天香这才转嗔为喜。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一去这么久?” 阳山神姥舒口气道: “法光道长已答应与为师联手对付那妖人,为师要与法光道长商议对付那妖人的办法,所以,便迟了返回山上。” 米天香色喜道: “师父,想到什么好法子?” 阳山神姥挥挥手道: “待会再说吧,快去烧饭弄菜,这是什么时候了,黄少侠一定肚饿了。” 黄天朗连忙道: “前辈,在下还不太饿。” 米天香立刻有了话说,但她才张口,便被阳山神姥瞪了一眼,佯怒喝道: “丫头,还不快去,黄少侠客气,所以才那样说!” 米天香伸伸舌头,立刻闭上嘴巴,转身像一阵风般,走开了。 口口口 饭后,一切收拾妥当后,米天香再也憋不住了,马上开口问道: “师父,快将您到三圣宫见法光道长,共商对策的事,说来听听。” 黄天朗一直也很想知道,只是,他碍于身份,不便询问,只好憋在心中,如今见米天香询问,他也眼巴巴地瞧着阳山神姥。 阳山神姥笑骂道: “丫头,你就是心急,不知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心急呢!” 一句话,可将个纯朴无瑕的姑娘说得脸红了,扭着腰肢,跺着脚,羞涩地道: “师父,您老人家乱说,徒儿没有说要嫁,这一辈子也不嫁,陪着师父您!” 阳山神姥听得心头舒坦极了,疼爱地道: “傻丫头,又说傻话了,丫头大了,当然要嫁人的啊,为师又怎忍心要你相陪,牺牲了幸福。” 米天香却娇羞地道: “师父,徒儿就是不嫁,徒儿怎舍得离开您老人家!” 阳山神姥被米天香说得眼中湿湿的,忙道: “好了,丫头,不要再说傻话了,你不是想知道为师与法光道长商议出什么好办法,对付那妖人么?为师这就说给你听。” 黄天朗在一旁看到这师徒两人感人的话语,心中感动不已,因此而想起了自己多年不见的白发高堂,以及勤快可人的妹子,那刹那,他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回家中与娘亲妹子相对欢乐。 “黄少侠,你在想些什么?” 阳山神姥这一问,才将黄天朗从遐想中惊醒过来,定了定神,忙道: “前辈,晚辈忽然问想起了家中的高堂以及我那妹子。” 阳山神姥道: “黄少侠,既然你还有白发高堂要侍奉,又有还未出阁的妹子要照顾,依老身看来,你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吧。何况,对付那妖人,不是单凭武功便应付得了的。” 黄天朗却昂然道: “前辈关顾之情,在下很明白,也很感激,但在下这条命,是前辈所救,撇开这一点不说,为了道义,在下也岂能坐视而袖手,再说,咱们合力对付那妖人,也未必落败的,纵使九死一生,在下也是义无反顾,请前辈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阳山神姥嘉赏地看着神情昂然的黄天朗,微喟一声,说道: “少侠,那么老身便不说了。言归正传,还是说说老身与法光道长商量好对付那妖人的办法吧。” 米天香催促道: “师父,徒儿也憋不住了,请您老人家快点说吧!” “你这丫头就是性急!” 阳山神姥骂一声,随即神色一正,说道: “办法的第一步,是先设法将那妖人视为羽翼的妖魅歼除……” “呜……吱——” 蓦地,空寂的夜空中,响起一声令人毛发悚然的尖厉怪啸声,将阳山神姥的话声打断了。 屋内的三人,啸声入耳之下,俱是神色遽变,阳山神姥第一个从椅上霍然而起,疾声道:“不好,看样子那妖人找上来了!” 米天香一副初生之犊不怕虎的样子,挺挺胸脯道: “师父,他既然送上门来,那正好趁这机会,将那妖人歼除,为地方除害!” “丫头,说得可轻松啊!” 阳山神姥神色凝重地叱道: “那妖人若是轻易对付得了的话,为师与法光道长早已找上他了,又岂容他坐大以成气候。听着,等一会若真是那妖人找来,千万不可妄动,你与黄少侠都要听老身的吩咐行事。” 黄天朗由于在昨晚经已领教那妖人,以及那些妖魅的厉害,如今想起来,还禁不住机伶伶打个寒颤,自然不会充英雄强自出头,连声称: “是。” 米天香虽然也口中应“是”,但瞧她脸上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态,那是心服口不服。 这时,又一声怪异刺耳的厉啸声传来,只听那倏忽划空而至的啸声,便可以听出,发啸之人,已“飞”临了山头之上。 阳山神姥神色再变,低声对米、黄两人沉声喝道: “丫头,你与黄少侠先别出去,待为师出去看一下再说。” 话声中,身形一闪,已掠了出去。 米天香娇躯一拧,便欲跟着掠山去,却给黄天朗伸手拦阻住了。 “米姑娘,还是听你师父的吩咐,暂时待在屋内吧,以免你师父分心。” 米天香瞪了黄天朗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若是害怕,你便留下来吧,我怎能眼看着师父只身面对那妖人而不颐!” 说着,伸手拂开黄天朗的手臂,娇躯一闪,便自掠出屋外。 黄天朗只好也跟着晃身掠了出去。 口口口 夜色虽黑,但天上有星有月,发出幽淡的光,令到夜色凄迷幽清,山上夜风颇劲,振人衣袂,也令到树影摇业,平添了一份神秘的色调。 黄天朗与米天香才掠出屋外,一眼便看到,在下山那条山路前的那块空地上,幽清的夜色下,悄然寂立着一条高瘦的人影,那件长及地上的宽大袍子,被夜风吹得鼓荡飞扬不已,那煞白的脸上,要不是那只死鱼眼般的瞳孔中,发出森森可怖的幽绿光芒来,真会以为,那是一具死人的尸体! 黄天朗一眼便认出那是谁来,脚下一快,掠至米天香的身旁,悄声说道: “米姑娘,那就是自号阴灵神君的妖人!” 米天香虽然曾听师父提起过这位阴灵神君,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人,虽然她任性口硬,但当看清楚那妖人的死人相貌后,毕竟是女孩儿家,胆量极小,只看得她心头骇异,几乎叫出声来,连忙将目光垂下,不敢再看那妖人。 阳山神姥这时就站在那妖人对面约二丈许的地方,发觉到米天香两人竟然不听她的话,走了出来,不由生气地扭头对两人道: “丫头,你怎么不听为师的话?” 米天香怯怯地道: “师父,徒儿不放心您老人家,所以擅自出来看一下,也好有个照顾。” “算了,若是再要你回去,你一定不愿意的了。” 阳山神姥语气稍缓。 “你就与黄少侠一起站在为师的身后,切不可擅自妄动!” 米天香见师父不再责备她,而且准她留下,自是不迭声地称“是”。 黄天朗也“喏喏”连声。 米天香趁师父说话时,大着胆子,抬起目光再打量一下对才面那妖人。 这一次定神细看之下,看得更清楚,也发觉到,那妖人的身后一字排着三个“人”,有如三根木一样,又僵又直,身上穿着的,却是死人入殓时穿的寿衣,最恐怖的,还是那颗脑袋,皮包骨的,形如骷髅,又干又缩的嘴巴,露出两排森森的白牙,深陷的眼眶中,发出两点绿幽幽的异光来,只见得米天香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中寒意陡生,有一种想呕的感觉,要不是她连忙伸手将嘴巴掩住,她真会发出尖叫声来。 这也难怪她如此骇怖恶心,她长了这么大,还未见过比死人还难看及恐怖可怕的“人”,而她也弄明白了,那三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三具已成妖魅之类的僵尸! 而僵尸,在传说中,是一种夜间出动,噬吸人血,可怕可怖,成精成怪的异物,如今乍见之下,怎不教她惊怖失色,心胆皆颤。 口口口 “老妖妇,你以为昨晚不露形迹的,救了那野汉子,本神君便猜不到你出的手么?” 那自号“阴灵神君”的妖人,语声“嘎嘎吱吱”的,极之难看,那双发出森森幽芒的双眼,直直地射在阳山神姥的身上,不要说动手了,单是他那种无常吊客般的那副脸相,若是胆小一点的人,只怕会被吓得手脚发软,逞论动手了! 阳山神姥本来是还想加以否认的,但如今黄天朗已然露了相,若是矢口否认,那岂不是白费唇舌,当下坦然地说道: “不错,人确是老身救的!你这妖人,要待怎的?” 阴灵神君“嘿嘿”地冷笑一声,耸眉睁眼的,脸容更加狰狞。 “老妖妇,本神君的事,你也敢管,上一次你与本神君的过节,本神君已撇过了,这-次,本神君若不给点厉害你见识一下,还以为本神君怕了你这老妖妇!” 站在阳山神姥身后的黄天朗,听得不禁血气陡涌,挺身大喝道: “你这妖人,有本领的,就冲着我来,事情恨本与神姥师徒无关。” 阳山神姥想阻止,经已来不及,只好待黄天朗说完,才扭头对他道: “黄少侠,这种妖人不会与你讲什么道理的,你还是省口气吧。” 接回顾阴灵神君,冷冷道: “阴灵妖人,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老身知道,你这一次只不过终于找到了借口来对付老身,既然你已找上来了,那正好作个解决!” “好!”阴灵神君眼中幽光一闪。 “本神君今晚就让你这老妖妇见识一下我的法力,也教你这老妖妇死得瞑目!” 说着,他陡然撮唇发出一声尖锐诡异的怪啸声。 同时,他手中的铜铃一阵急摇。 “吱吱吱”三声鬼叫,站在他身后的三只僵尸身形一动,齐齐向前蹦跳了一大步,垂下的双臂,亦倏然平伸向前,作出扑噬之状。 米天香看着,一阵恶心,惊骇得不敢再看,忙拧身望向别处。 “丫头,黄少侠,退后一点,没有我的吩咐,千万不可擅自出手!” 阳山神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沉肃起来,同时长长地吸了口气,凝神注视着那妖人的动静。 那妖人口中喃喃有词,倏地张口疾喝一声: “疾!” 跟着手中的三角幡一招,“吱吱”两声,便有两只妖魅纵跳如飞地扑向阳山神姥。 阳山神姥却不言不动,但神色一片凝肃,双眼中神光隐现。 那两只妖魅虽然只能蹦跳着走,但却蹦跳如飞,神色狞怖,还未扑至,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腥膻尸臭之气味,便直薰过来,中人欲呕。 米天香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黄天朗勉强还能够忍受得住,忙悄声道: “米姑娘,你若是忍受不住了,再退开一些吧,让在下在此接应令师。” 米天香只觉得五内翻倒,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呕着,而这刹那,阳山神姥忽然张口发出一声高吭的啸声来。 这一声长啸,宛如电裂长空,在这静寂的山头上,迅速地传了开去。 而那两只已扑噬至阳山神姥面前的异物,被那啸声震得慌张地倒退后跳了一步,现出畏怕之色,踯躇地不敢再跳扑前去。 那妖人睹状,口中疾喝一声,也不知他喝的是什么话,黄天朗根本就听不明白,猜想可能是凉山一带的苗语,随即见那妖人将手中的铜铃摇得急如雨打芭蕉,说来真怪,那两只踯躇不前的异物,马上发出一声厉叫,形相凶猛地扑向阳山神姥! “妖人,老身今晚说不得为了地方安宁着想,出手歼除!” 阳山神姥喝声出口,双掌一抬,劈向那两只妖魅。 只见她的掌心中,“哧”地发出两团拳大的赤红焰火来,直射向那两只异物的当胸! 那两只异物似知道厉害,发出“吱”的一声惊叫,慌忙闪跳开去。 但哪里避得过阳山神姥修练多年的庚金赤焰掌,两只异物虽然闪跳得快,但那两团赤红闪金的焰火,疾射之势更快,那两只异物才闪跳开去,那两团焰火已经“噗”的一声,射在那两只异物的左右胸之上! 那两只异物似乎已具灵性,知道那两团焰火非比等闲,脸上现出惊怖之色,厉叫连声,乱蹦乱跳起来。 而阳山神姥的庚金赤焰掌所发的焰火,确是厉害,才射在那两只异物的身上,霎时便“轰”然一声,炸了开来,只炸得那两只异物肢离破碎,翻跌在地,那熊熊的火势,独自在燃烧着。 看来,那两只异物,已被阳山神姥的庚金赤焰掌所毁了! 那两只僵尸确实是被毁了,残肢剩骸被那燃烧的火焰烧得吱吱作响,散发出浓烈的腥膻恶臭的气味来,这一次,连黄天朗也无法忍受得了,也呕吐起来,米天香更是连黄胆水也吐了出来,几乎被薰得闭气昏了过去。 黄天朗连忙扶着米天香,退到一旁的上风头处,才好受了一点,连忙大口大口地吸起气来。 而这变化,发生得很快,快到阴灵神君根本就来不及出手抢救,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花了不少心血,才搜觅降服得了,听从自己调遣驱役的异物,那真比割了他身上的肉还令他心痛。 只见他狂吼一声,右手三角幡往腰上一插,翻掌劈向阳山神姥! 霎时,从他的掌心中,射出一团绿幽幽的磷火来,比海碗还要大。 阳山神姥不敢怠慢,马上亦扬掌发出一团赤红闪金的焰火,只是,那团焰火比之阴灵神君发出的那团磷火,却小多了,只有拳大。 两团焰火在空中相击,发出“吱”的一声炸响,只见绿焰粉飞,眩人眼目,而阳山神姥发出的那团焰火,刹那被击散坠没,但阴灵神君的那团绿火,虽然也被击得炸散开来,并且闪射散坠,但其中一股焰火,却其势不过遏,飞射向阳山神姥! 阳山神姥脸色微变,张口朝那股焰火“呼”的吹了口气,那股焰火霎时像火落冰窟中,消灭得无影无踪。 但阳山神姥却脚下微退了半步。 这情形,不用说,是那妖人发出的那团九幽阴磷火比阳山神姥发出的焰火厉害了,也即是说,那妖人的法力比阳山神姥高明。 黄天朗与米天香先是看到阳山神姥轻易便毁了对方两只令人感到骇怕的异物,都高兴不已,也增加了信心,但这时看到阳山神姥的法力似乎不敌那妖人,不禁又暗暗担心起来,要不是黄天朗拦阻着,米天香便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出手相助师父了。 “老妖妇,想不到你已练成了五行真气,怪不得敢与奉神君作对了。” 那阴灵神君可说是颠倒黑白之至,明明自己是邪恶的妖人,却一口一声自称神君,却硬说别人是“老妖妇”,真是令人气恼。 阳山神姥却一点也不动气,恍似没有听到,吸口气,调运一下气息,沉着地道: “阴灵妖人,你有什么手段,只管施展出来,老身一一接着便是!” 阴灵神君“嘿”地叫了一声,凶厉地叫道: “老妖妇,本神君今晚若不将你挫骨扬灰,形神俱灭,便一头撞死在你这老妖妇面前!” “别穷吼鬼叫了,要动手,那就快点吧。” 阳山神姥虽然在口气上毫不示弱,实则,她是没有多大信心,可以抵抗得了阴灵神君的,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道行”根本就不及对方,而动上了手,那可是半点也假不了的,其间绝没有半点侥幸可言,强存弱亡,那是改变不了的,除非有奇迹出现。 所谓奇迹,就是忽然间,杀出一位法力还要比阴灵神君高强的高人出后相助,对于这一点,阳山神姥是一点也不存幻想的,因为据她所知,这百里之内,根本就没有法力比阴灵神君高的人,眼前,她唯一希望的是,刚才她发出的那一声长啸,三圣宫的主持法光道长能够听到,并及时赶来相助,希冀合两人之力,能够抗衡得了阴灵神君的邪法! 而她在动手前发出的那一声啸声,正是她在三圣宫会晤法光道长时,约定的救急讯号,双方不论是那一方在何时何地听到,均要火速赶往接应。 口口口 “老妖妇,教你见识本神君的手段!” 阴灵神君喝声中,抖手发出一道阴惨惨的光华来,有如电光乍闪般,飞击向阳山神姥的前胸。 阳山神姥双眼倏睁,急忙扬掌发出一记五行神雷,只听霹雳一声,阴灵神君发出那道阴惨惨的电光,在闪射到阳山神姥胸前不到三尺寸,便被阳山神姥那一记五行神雷震散了。 而阳山神姥的身形却摇晃了一下。 接下-,阳山神姥接连发出几记五行神雷,只听霹雳连声,轰击向阴灵神君。 阴灵神君当然不肯示弱,变发出混元幽冥雷,与之相抗,一时之间,只听霹雳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山顶,仿佛也震动起来。 黄天朗几曾见识过如此奇异神怪的打斗场面,一时之间,只看得他目眩神摇,眼花撩乱,几疑自在梦幻之中。 从来,江湖上皆是拳来脚往,动刀动枪,那有如此神奇怪异,不可思议的动手场面,这一次,他可算开了眼界。 两人互发掌心雷,待到两人停手时,阳山神姥显然不敌,被震退了一大步。 “阴灵妖人,老身与你拼了!” 阳山神姥真的已生出拼命之心,因为她已看出,自己根本就不是阴灵神君之敌,而除了豁出外,已别无他法了。 她希望在拼命之下,纵使不能拼个两败俱亡,也希望能够将对方弄至受伤,从而得以保存米天香与黄天朗两人,否则,凭阴灵神君之阴毒凶残,肯定不会放过米、黄两人。 阳山神姥喝声出口,陡地张口吐出一道莹白的光华来,匹练也似地,飞击向阴灵神君! 米天香一见,大惊失色,脱口惊叫道: “师父连以本命真元修练的碧玉如意簪也施展出来,万一……师父便休矣!” 黄天朗睁着双眼,果然看清楚了,那道碧玉光华中,包藏着一支发出莹莹碧光来的玉簪,大约只有三寸左右长短,但就这眨眼间,便已涨大了数倍,足有尺许长,光华大盛,电掣般凌空飞向阴灵神君的天灵! 阳山神姥出到以修练法力之人生命交修,以本命真无修练的法宝,这已经表明了,她是豁了出去,以生命相拼! 因为她施展到以本命真元修练的法宝,要是一击不敌,真元神便会大受伤损,轻则重伤,重则形神俱灭。 难怪米天香如此大惊失色了。 黄天朗虽然不识其中厉害,但看到米天香那种神色,也猜到,阳山神姥必是已施展出压箱底的本领来,要与阴灵神君拼命了。 这刹那,他也禁不住心头一阵震颤。 再看阴灵神君,自阳山神姥发出那以本命真元修练的碧玉如意簪的刹那,他的神情也一下子变得沉肃起来,双眼中森森的幽光霎那大盛,定定地注视阳山神姥那道凌空天捷飞掣而至的莹莹光华,倏地,他亦张口吐出一道幽幽暗绿光芒来,飞迎向阳山神姥的那道莹莹如玉的光芒。 而那道暗绿光芒中,现出一个眉眼耸动,啮牙咧嘴,似欲择人而噬的骷髅头来,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迎击过去。 黄天朗只看得双眼大瞪,几疑置身在梦幻之中。 莹莹如玉的光华中的那支玉簪,一下子使与那飞迎而至的绿芒中的骷髅头相击在一起,那刹那,真是蔚为奇观,激烈地拼击起来,最令人骇异的是,那个骷髅头竟然会发出吱吱的怪叫声来,不断地张口欲噬住那支玉簪。 而且,那骷髅头自阴灵神君的口中吐出来,只有小孩子的拳头大小,但眨眼之间,便涨大得有如人头,再经过这一番激斗,越涨越大,就这一会功夫,已涨得有如车轮般,硬是怪异极了。 阳山神姥的碧玉如意簪,也在剧斗中越变越大,但涨大到三尺左右时,便不再涨大了。 反观阴灵神君的那个骷髅头,这时又已比车轮涨大了将近一倍,而且绿芒更盛,着着进逼,盛气凌人。 而两人的神色,皆全神贯注在自己的法宝上面。 这时候,两人可说到了生命交关之际,并已将全副心神,贯注到自己的法宝上,以本命真元,催动自己的法宝,两人皆是心无旁骛的,这时候,若是有人向两人出手偷袭,那么,只怕两人就是不死,也必重伤。 可惜米天香与黄天朗全被眼前那奇幻怪异,惊心动魄的恶斗,吸引了全副心神,根本就想不到趁这时候,出手偷袭阴灵神君,否则,阳山神姥就不会死,以后也不会生出那样多的事来。 口口口 阳山神姥那道莹如玉的光华,及光华中的那支玉簪,在阴灵神君那个比车轮还大的骷髅头的凶猛进逼之下,渐渐退缩,但犹在奋力闪击。 蓦地,那个耸毛睁眼,掀唇露齿,凶猛狞恶的骷髅头,倏然一口咬住了那根玉簪。 那刹那,阳山神姥恍似身受般,脸容惨变,身子一阵摇晃,但仍勉力支撑着。 而那根玉簪亦在那骷髅头的噬咬下,“左冲右突”的,企图脱出其噬咬,刹那间争持得异常激烈。 “砰”地一下脆响,那支玉簪竟被那骷髅头那口森森利齿噬断,阳山神姥随之身躯猛震了一下,神色颓败如死,张口喷出一口血箭来,一头栽倒在地上! 而那道莹莹的光芒刹那被那骷髅头张口一吸,有如长鲸吸水般,吸了个干干净净,那半截被咬断的玉簪,则一下子缩小回只有寸许长,疾坠落地上。 那个骷髅头眨眼眨眉的,更加神气活现,耀武扬威! “师父!” 米天香眼见师父落败,吐血倒地,只惊得心胆俱碎,嘶叫一声,飞身扑了过去。 黄天朗刹那间亦不禁心神大震,大叫一声:“神姥前辈!” 亦飞扑前去。 阴灵神君眼见自己击败了阳山神姥,正自得意地狞笑一声,准备将与自己本命元神合一的法宝收回,岂料就在这刹那间,自他身后的那条山道上,飞掠上一条修长的人影来,闷声不响的,一掌劈向阴灵神君的后心! 阴灵神君心神全在那与本命壳神合一的法宝上,自然没有像平时那样,感觉敏锐,何况,又正借他收回元神法宝之紧要关头,根本就察觉不到有人飞掠上来向他发掌,待到掌风临身,蓦然警觉时,真是心胆俱裂,要是这一掌被击实在背心上,只怕他无法禁受得了,就算不当场身死,也必重伤到地,任人宰割。 在这生死关头,也是他恰好将本命元神法宝收回的刹那,他拼命将身形斜抢出去。 也是他命不该绝,他元神回体之后,行动自然敏捷了很多,被他那一闪,闪过了背心要害,那一记沉实的掌劲,只击在他的左背上,并被他卸去了一部分掌劲! 只是,那一记掌劲可不是寻常的掌劲,而是道家极厉害的一种掌功——太极一元掌,掌劲虽然阴柔,但却绵实柔韧,而且蕴含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暗劲,只见阴灵神君大叫一声,身形斜斜抢扑飞出,喷出一口血箭来,猛回着狞视了那人影一眼,嗥叫道: “杂毛老道,这一掌本神君受落了!” 厉嗥声中,身形斜冲而起,带起一串摄人心魄的急激急铃声,曳空没入夜色之中。 剩下来的那只幸存异物,在铃声响起后,如响斯应,“吱”地尖叫一声,身形蹦跳起来,居然凌空飞掠出去,一掠数丈,欲追着那隐隐传来的铃声,向山下逃去了。 那忽然从山路上飞掠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法光道长,他是在听到阳山神姥的啸声后,从三圣宫中火速赶上山来,可惜,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致他来迟一步,救不了阳山神姥,只能够伤了那妖人。 他正自惋惜来迟一步,不能将那妖人毙在掌下,一眼瞥到那异物欲逃,自然不肯放过那妖魅逃逸,以免为虎作伥。 “妖孽,还想走!” 喝声中,袍袖疾翻,自袖中飞出一道黑亮的光来,矫若游龙般,飞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已具灵性,飞跳的身形猛地往侧斜跳开去,欲避那道黑亮光华。 而那道光华亦似具灵性,在那人的操控之下,飞射的势子有如游龙飞腾般,倏地一个急拐,划了个半弧,“刷”地一声,光华过后,那只僵尸身首异处。 随即,那道光华便飞回法光道人的袍袖之内。 黄天朗在法光道长飞掠上来,一掌击伤阴灵神君时,便已发觉有人来救援了,而在法光道人从袖中发出那道黑亮光华,飞斩那僵尸时,他亦看出,那道光华实是一柄形状古朴,通体墨黑透亮的长剑发出来的,换言之,法光道人已练成了传说中的飞剑,这又令他开了眼界,看得他几乎傻了眼。 这一日一夜之间所发生的事情,简直前所未见,而且离奇怪异,匪夷所思,要不是亲自目睹,他才不会相信,世上竟真的有法术通神的能人异士。 他虽然不认识法光道人,但一看,便猜出一定是他来,因为他听阳山神姥说过这位全真道长。 何况,他的装束与法净一样,只是年纪比法净稍大,若是这也猜不出来,那就是一个蠢人了。 口口口 法光道人走到米天香的身边,关切地问道: “小施主,云施主怎样了?” 米天香一直抱着阳山神姥的身躯在悲泣不止,这时强忍悲泣道: “老道长,师父她老人家业已元神损丧身亡了。” 法光道长低喧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连连稽首不已,脸现悲容,又道:“贫道来迟一步,致令云施主丧生在那妖人之手,罪过,罪过!” 米天香又已垂头悲泣起来,悲悲切切道: “师父,你老人家丢下徒儿去了,教徒儿一个人怎么办哪!” “米姑娘,那当是替令师报仇了!” 黄天朗虽然心中悲痛不已,但听了米天香那凄惨惨无主的说话,不由沉声说出那句话来。 法光道人听得大为激赏,不禁深深地打量了黄天朗一眼,亦沉声道: “米少施主,这位施主说得对,少施主是云施主的唯一传人,那自然要与令师报仇了!” 米天香听了两人的话,原本惶恐悲伤的心情,一下子就踏实起来,止泣仰脸道: “黄大哥,老道长,多谢你们提醒了我,你们说得对,我与那妖人誓不罢休,纵使挫骨扬灰,也要杀了那妖人,代师父报仇!” 法光道人听得连连点头道: “少施主说得好,贫道也放心了。少施主请节哀顺变,目前,还是先办理了令师的身后事再说吧。” “米姑娘,令师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说什么也要为令师报仇,姑娘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黄天朗激昂地说。 “这位施主,想来你一定是那位昨晚仗义出手,救援敝师弟的黄少侠了。” 法光道人忽然对黄天朗说。 黄天朗忙抱拳道: “在下正是黄天朗,道长莫非就是三圣宫主持法光道长?” 法光道人忙还礼道: “贫道正是法光,黄少侠,我们先动手,将云施主的遗体,抬回屋子内停放,以便办理后事。” 黄天朗点头道:“道长说得有理。” 转对饮泣的米天香道:“米姑娘,在下与你将令师的遗体抬入屋吧。” 米天香默然点头,于是,两人便动手将阳山神姥的尸体,抬入屋内,摆放在一张竹床上。 法光道长则因简就陋,为阳山神姥作起法事来。 翌日,在中午之前,依着法光道人的主意,草草将阳山神姥葬了,米天香跪在乃师的坟前,默默地垂着泪,不肯离去,那种悲凄之情,看了令人鼻酸。 后来,还是法光道人温言劝慰之下,她才肯起身离去。 回到屋子中,法光道人瞧了两人一眼,说道: “两位施主,依贫道之见,还是暂时随贫道回敝观吧,彼此也好有个照顾,以免为那妖人所乘。” 一顿,又道: “贫道虽然一掌打伤了那妖人,但却不知那妖人伤得怎样,若是那妖人身受重伤,那自是自顾不暇,短时期内,因行动不便而不能对付你们,但万一他只是受了轻伤。那么,以他的道行,很快便可复原,而他生性凶残暴戾,不但不会放过贫道,也不会放过两位,说不定他在含恨之下,今晚就来找上两位,那两位就危殆了,所以,为安全起见,还是到敝观暂住一时吧。” 米天香从未经过变故,这次骤遭剧变,早已没有了主意,黄天朗想一下,觉得法光道人所说极是,连阳山神姥也丧生在那妖人的手下,自己是不用说了,米天香也肯定不是那妖人的对手,万一那妖人果如法光道人所说,只是受了轻伤,含恨之下,来个斩草除根,那自己与米天香确是有死无生,于是,他赞同道: “道长说得有理,为了安全起见,米姑娘,咱们还是随道长回观吧。” 米天香这时已将黄天朗视作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也将他当作了唯一的亲人,见他这样说,她自然不反对,于是,稍为收拾了一些东西,随身带走师门的几件要紧东西,便与黄天朗随同法光道人下山。 第三章 法光道人回到观中,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马上传命观中的弟子,到附近的村子中,将所有的黑狗买回来,第二件事是在观中四处布下了三重禁制,以防那妖人随时会来偷袭! 办好了这两件事,他才亲自安排了黄天朗与米天香的宿处。 为了便于照应,他将两人的宿处,安排在他隔壁的静室中,那么,一有什么动静,他便可以及时救援两人。 两人对于法光道人的安排,表示了衷心的感激。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见两人一夜未睡,便叫他两人各自返室歇息一下,调养精神。 两人也真的又困又疲累了,返回各自的宿处,才倒在床上,便进入了梦乡中。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黄天朗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醒来后,睁眼一看,只觉房中一片昏暗,连忙翻身爬起-,开门一看,原来敲门的是一位小道童,他认出,正是侍候法光道人的。 “小道长,有什么事?” 他朝那小道童笑笑说。 那小道童有礼地道: “施主,主持命小道来请施主与隔壁的那位女施主,到食堂中用膳。” 黄天朗道: “小道长,在下就去。” 说时,望下天色,原来是傍黑时分。 那小道童道: “请施主稍待工会,待小道去叫醒那位女施主,才带两位到食堂去。” 说完,躬躬身子,转身朝隔壁米天香庄的静室走去。 黄天朗略为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房外的时候,正看到米天香将房门打开,与那小道童说话,忙走过打个招呼。 “米姑娘,你起来了么,这位小道长请咱们去用晚膳啊。” 米天香骤遭变故之后,容颜有点憔悴,黄天朗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米天香掠掠有点散乱的秀发,点点头道: “黄大哥,我这就来。” 用过晚膳后,那小道童将两人带到法光道长的云房中,法光正自在云房中打坐,忙起身请两人坐下,打量了两人一眼,道: “两位施主的精神好多了。” 黄天朗道: “只是打扰了贵观。” 法光摇手道: “施主说这话就太客气了,咱们现在可说是同仇敌忾,还望施主今后不要那样客气才好。” 一顿,接又道: “施主救援敝师弟之恩,贫道还未向施主相谢。” 黄天朗道: “道长,你方才还要在下不要客气,怎么你却客气起来!” 一句话,说得法光道人不由莞尔道: “施主说得是,是贫道不是!” 米天香听着,也不由笑了起来。 黄天朗正想说话,外面忽然走入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道人来,朝法光道人恭谨地道: “师父,购买回来的十二头黑狗,经已全部宰杀了,弟子特来请示师父,那些狗血如何处置?” 法光道人道: “清虚,那些竹筒准备妥了么?” 清虚道: “准备妥当了。” “好,待为师亲自去看一下。”法光道人接转对黄天朗两人道: “两位施主请稍待一下,贫道去去就来,再陪两位施主叙话。” 说着,便从蒲团上站起来。 黄天朗两人忙亦站起来,朝法光道人道: “道长请了。” 法光道人随同弟子清虚走出云房后,黄天朗目注米天香道: “米姑娘,听说黑狗之血,可以辟邪驱妖,法光道长要门下准备了那样多的黑狗血,莫非是用来对付那妖人的么?” 米天香颔首道: “黑狗之血,确是可以辟邪驱妖,专破阵法,大概法光道长准备那些黑狗血,是用来对付那妖人和那些妖魅异物,那是很有用的。” 黄天朗眨了眨眼睛,忽然道: “米姑娘,令师的法力这样高明,也敌不过那妖人,那妖人岂不是很厉害,难怪法光道长如此紧张了。” 米天香叹口气道: “你说得不错,那妖人的法力确是很高强,只怕就是我师父与法光道长联手对付他,也未必是他的敌手!可惜我学到的,还不到我师父的一半,要报仇,真是谈何容易!” 米天香说时,脸上露出悲愤无奈之神色。 黄天朗听着,心中一阵黯然,便随却他又振作地,说道: “米姑娘,所谓邪不胜正,就算那妖人法力再高,只要咱们不畏生死,誓与他拼到底,那妖人终会败亡的。就算咱们杀不了他,天下也不容他作恶的!” 米天香听他那样说,不由也振奋起来。 “黄大哥,你说得对,只要咱们报仇之志不渝,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我师父以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精减所至,金石为开!’既然连金石也能劈开,那么,还有什么事做不到的呢!” 黄天朗方才说的那番话,就是想米天香不致因为报不了师仇而心灰意冷,令她振作起来,如今米天香这样说,自是替她高兴。 “米姑娘,你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好了,希望你坚持不渝!” “黄大哥,你真好!” 米天香感激地望着黄天朗,忽然,微现忸怩之态地垂下头来。 黄天朗看她忽现忸怩之态,心中也跳了一下,只觉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 一时之间,两人皆静默下来。 黄天朗想说话,打破这种尴尬的情形,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喉干舌燥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幸好,云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衔步声,随即,法光道人便出现在门前,两人几乎同时嘘了口气,抬眼望向法光道人。 法光道人边走进来,边朝两人稽首道: “令两位施主久候了,罪过,罪过。” 黄天朗忙道: “道长,办正事要紧,咱们等一下又何妨。” 米天香也道: “道长,一切皆布置好了么?” 法光道人坐下来,微吁口气道: “一切都布置好了,虽然说不上固若金汤,但那妖人若是贸然来犯,管教他吃些苦头不可。” 一顿,又苦笑一下,有点无奈地道: “可惜贫道法力低微,不是那妖人的敌手,那些布置还是阻拦不了那妖人。不过,总不致于让那妖人长驱直进,而咱们在闻警之后,也有时间准备一下,不致仓促慌乱。” 黄天朗慨然道: “道长,在下虽然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但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在下万死不辞!” “好!” 法光道长赞赏地道: “就凭施主这句话,贫道也誓必与那妖人周旋到底!” “道长,我虽然所学不及我师父一半,但我替师父报仇之志不渝,若是那妖人来犯,请道长一定要让我出手,对付那妖人!” 米天香一副令人不能拒绝的表情。 法光道长不得不道: “少施主,贫道一定让你得偿所愿的!” 一顿,肃容道: “不过,到时候两位请听贫道的指示去做,以免乱了阵脚。” 他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不忍拒绝两人——特别是米天香的请求,另一方面,他实是不想两人出手,免招无谓的伤亡,这是他的一番心意。 黄天朗与米天香自然猜不透法光道长心中所想的是甚么,齐应道: “道长放心,你是前辈,咱们做晚辈的,自然听从道长的吩咐!” “好,有你们这句话,贫道就放心了!” 法光道长放心地看了两人一眼。 “道长,那妖人的邪法这样厉害,观中准备的黑狗血,真的可以克制他的妖法么?” 米天香忽然问。 “以那妖人法力之高强,就连贫道也未必克制得了他,更何况是那些黑狗血!” 法光道人语气有点沉重地说。 “那道长准备那些狗血,又有什么用?”黄天朗忍不住插口问。 “是用来对付他那些妖魅的!” 法光道人道: “观中人手不多,贫道是为防万一,那妖人还豢养有僵尸等异物,驱之来犯本观,那些黑狗血正好派上用场,专门对付那些异物,以免首尾不能兼顾,阵脚一乱之下,为那人所乘!” 两人听了法光道人这番话,不禁对法光道人布置之周密,感到佩服。 “道长,难道咱们就这样等那妖人来犯么?” 黄天朗提出了憋在他心中的问题。 “万一那妖人真的身受重伤,行动不便,那咱们岂不是白白放过了乘机奸除妖人的大好机会?” “问得好!” 法光道人赞赏地道: “这个问题,贫道早已想到了,并在回观后,立刻派了贫道的大弟子清莲潜往野狼岗,窥探那妖人的情形,一有回报,贫道便会根据情况,作出决定!” “原来道长已想到了,倒是在下多此一问了!”黄天朗心悦诚服地道。 法光笑笑道: “施主能够想及这一点,不也表示施主聪明过人么?” 米天香道: “道长布置得这般周密,我们都放心了。” 法光道人扫了两人一眼,关切地道: “时候经已不早,两位施主午后只歇了两个时辰左右,精神还未完全复原的,两位施主还是回房早点歇息吧,有什么事,贫道自然会着人去通知两位的。” 两人听法光道人这样说,猜想他必然还有事情要办,当下齐齐起身道: “那么,在下两人不打扰道长,告退了。” 法光道人站起身来,将两人送出房外,才返身走回云房内。 黄天朗两人则各自回房歇息。 口口口 两人虽然很疲累,但由于恐怕今晚会有事发生,所以,两人皆睡得不大安宁,时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尚幸,一夜无事。 翌日。 吃罢早饭后,黄天朗两人正在云房中与法光道人在说着活,忽然,一个年纪轻轻的道人,扶着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壮年道人走来。 “师伯,清莲大师兄受了伤。” 三人一听,同时脸现惊容,法光道人霍地从蒲团上站起来,疾声道: “清尘,清莲伤得重么?” 那年轻的道人清尘正欲答话,那受了伤的清莲已嘶哑着语声道: “师父,弟子只是脚衔上受了一点伤,不碍事的!” 话未说完,经已连喘两口气,脸上也苍白一片,任何人也看得出,他受的伤不轻。 法光道人忙道: “清尘,快扶清莲到云床上躺下。” 说着,他经已上前帮着扶清莲走向云床。 黄天朗亦起身上前帮忙。 将清莲道人放在云床上,清莲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 法光连忙检视清莲腿上的伤势,发觉他的左腿脚上一片血渍,将裤管染红了一大片,可见流了很多血,米天香看到那一片触目的腥红,不忍再看下去,忙将头别过一边。 法光动手将清莲的裤管撕开,忍不住吸了口气,只见清莲的腿上,血肉模糊,他小心地用手在伤口四周围按抚了一下,吁口气道: “清莲,是否那妖人用什么兵刃,击断了你的左脚?” 法光这一说,无异己检查出,清莲的左脚又岂是受了一点点伤那样简单,原来左脚经已断了。 不等清莲说话,法光经已对清尘道: “清尘,快将紫金丹取来。” 清尘答应一声,就在云房一角的一个摆满书册及瓶子的架子上,将一个青玉瓶取下来,急急递到法光的手中。 法光一边接过,一边对掀唇欲语的清莲道: “别说话,忍着一点,待为师先替你敷上药,那时再说未迟。” 说着,已自拔开瓶塞,倒出三颗药丸来。 “先吞下这三颗紫金丹。” 清莲依言张开嘴巴,法光将掌中的三颗丹丸,放入清莲的口中。 一旁,清尘已倒了一碗水来,喂清莲喝下去。 “清玄,快将架子上那瓶玉露驳骨散拿来!” 法光头也不回地叫。 那小道童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进来了,急应一声,快步走到那个架子前,取下一个白瓷瓶来,交给法光。 法光于是将那白瓷瓶中的宝露驳骨散倒在清莲左脚的伤口上,接用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嘘口气,法光朝清尘及清玄道: “没事了,出去吧。” 清尘与清玄齐应了一声,躬躬身,退了出去。 黄天朗与米天香正想开口,法光道人却说道: “两位请留下来,听听敝徒怎样说。” 两人本就极想知道清莲这一次潜上野狼岗,窥探那妖人的动静,到底窥探到一些什么,当下也就留了下来。 清莲经过包扎之后,脸上已恢复了血色,人也精神多了,看来,那些紫金丹不是寻常丹丸,定有补气活血之奇效。 “师父,弟子无用……” 清莲自责地说。 但却给法光摇手阻止他说下去。 “清莲,不用自责,为师也没有责你的意思,说一下你窥探野狼岗的情形吧。” 清莲应了一声: “是,师父。” 接轻咳一声,清清嗓子,说道: “由于白天很易显露痕迹,所以,弟子在天黑后才偷偷潜登野狼岗,不知怎的,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弟子才猛然发现,走来走去,仍然在岗脚下面的乱树丛中,也才知道,那妖人一定在岗脚下,布置了阵法禁制,当下徒儿施展出师父传授的心光大法,马上便看破了,弟子果然陷在那妖人布下的九转迷魂阵中,于是,弟子轻易便破阵而出,一路小心,连破那妖人布下的三道禁制,花了大约两个时辰,才潜登至岗上,但却无法潜入那妖人布置在巢穴四周的那重禁制,急得弟子不知如何是好,后来把心一横,为了不负师之托,便取出师父传给弟子的干元珠,投入那道禁制之内,希望能够将那重禁制破去,只要那道禁制一破,必然会惊动那妖人,那妖人若是受伤不重,警觉有人来犯,必然会出来察看的,若是伤重不能行动,那自然会龟缩不出,那弟子,就可以探测到那妖人的情形了……” 说到这里,喘口气,才再说下去。 “岂料,弟子将那颗干元珠投入那重禁制中,只听‘轰’的一下炸响,异光乱闪中,那颗干元珠光芒顿敛,有如一颗殒石般,直坠下去,弟子心中大惊,慌忙默念口诀,收回干元珠,却发觉那颗干元珠已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往下扯,幸好弟子见机得快,险险将干元珠收回,但却累得力竭神颓,却就在这刹那,异光暴涨中响起一阵海啸之声,跟着,天摇地动,土翻石飞,弟子知道那道禁制已被干元珠触发了,弟子自忖道行尚浅,无法破得了那道禁制,于是,便施展分光遁,欲遁下岗去,那知脚上不知怎的,竟然站立不稳,一下子被抛了起来,跟着有一块巨石飞砸向弟子的脑袋,弟子心胆俱裂之下,急忙运劲向下一沉,同时发出一股太清罡劲,硬是将那块巨石砸飞粉碎,猛地脚上一阵椎心般的剧痛,弟子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清莲这一番描述,只听得黄天朗米天香两人魄动心惊,神为之夺,都替清莲捏了一把汗。 法光道人毕竟道行颇深,见多识广,倒还能沉得庄气,脸上毫无变化的,清莲语声一顿,歇口气的刹那,他叹口气道; “清莲,你能够捡回一条命,只断了一腿,已是托祖师爷的荫庇了,凭你那一点道行,便妄想用干元珠破去那妖人借以保命存身的那重禁制,那简直是不自量力!不是为师长他人志气,就算是为师,也不敢托大,能够破得了他那一重禁制。清莲,后来怎样了?” 清莲这时的脸上,犹露惊悸之色,想来,当时的情形确是骇人极了。 “师父,弟子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躺在岗脚下的一个坟堆后,天色经已大亮,弟子怕那妖人会找到来,于是,忍着伤痛,急忙赶回来了。” “清莲,这么说,你是没有见过那妖人了?” 法光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清莲。 清莲在法光那两道炯炯的目光注视之下,几乎不敢与之对视。 “师父,弟子自始至终,就不曾见到那妖人的影子!” 法光广听,双眼中星光连闪,默然了一下,才道: “清莲,以你猜测,那妖人一直没有露面,会不会是因为伤重的关系,行动不便,所以没有露面?” 清莲连连颔首道: “师父,弟子在回来的路上,也是这样猜想的。再说,那妖人生性凶残暴戾,睚眦必报,他若是能够行动的话,断不会不下山搜查一下闯岗的人到底是谁,加以诛杀的,而且,弟子连破他四道禁制,他必然感应得到,断不会任由弟子直闯上去,就算他不亲自查察,也会派出他豢养的异物,阻拦弟子登岗,因此,弟子猜想,那妖人极可能伤得很重,行动不便,才没有露面。” “说得好!”法光目中露出兴奋之色来,转对黄天朗两人道: “两位施主认为敝徒猜测得对不对?” 黄天朗首先道: “道长,在下觉得,清莲道长所说,极有道理!” 米天香接口道: “道长,我与黄大哥一样看法。” 法光道人听得连连点头,压抑不住心中的那股兴奋,朝黄天朗两人道: “贫道的想法,与两位施主相同,既然咱们四人皆认为那妖人伤重不能行动,那么,机会难逢,就趁此良机,由贫道亲自到野狼岗,打落水狗,将那妖人一举歼除,为地方除害!” “道长,别忘了我一份。” 米天香急急插口道,生恐法光道人不让她去。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 黄天朗也道: “道长,除妖卫道,在下义不容辞!” 法光道人口齿启动,想说什么,但看到两人坚定的目光注在自己的脸上,只好道: “好吧。贫道若是不答允让两位去,两位一定不答应的了。” 两人听法光道人允许他们跟着去,高兴得连声道: “多谢道长。” 法光却摇摇手道: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事儿,两位怎么多谢起贫道来了!” 一顿,郑重地对两人道: “两位施主,此行将会凶险异常,说不定不但歼除不了那妖人,反会丧生在那妖人的毒手之下,望两位三思!” 两人却决然道: “道长,就算是刀山火海,在下两人也绝不退缩!” “还有一点。” 法光道人目注两人道: “这一次行动,两位必须一切听从贫道的调遣。” 两人想了不想就答道: “但凭道长吩咐。” 法光道长这才满意地吐了口气,口齿一动,正想说话,米天香已急不及待地道: “道长,咱们什么时候去野狼岗?” 法光道长微一沉吟。 “打铁趁热,而且白天比较黑夜在行动上较方便,何况,咱们这一次是摆明了找他算帐的,那就不用怕露了行踪,依贫道之见,午饭之后,咱们就赶往野狼岗!” 一顿,目注两人道: “两位施主意下如何?” 米天香不等黄天朗说话,已抢着道: “好啊,我第一个赞成!” 黄天朗接口道: “在下已说过,一切听从道长的吩咐,道长既然说午饭后就去,在下绝无异议!” “好!”法光道人道: “两位回房去准备一下,贫道也要准备一下。” 黄天朗两人于是别过法光道长,各自回房去准备随身要携带的兵刃与物件。 口口口 法光与黄天朗、米天香赶到野狼岗下时,日头已渐渐挂在西边天上,距黄昏大约还有一个寸辰左右。 此刻,他们置身的地方,是一片乱葬岗下,这里,不论日间晚上,皆有野狼出没,也因此,这里一向是很少人的地方,除非是死了人,不得不将棺木抬来,否则,这里只有杂乱的坟堆,被野狼扒开了的坟穴,以及白骨及破裂枯散的破棺木。 如此荒凉恐怖的地方,就算是白天,也会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心生寒意,不敢久留的。 野狼岗不算高,大约只有数十丈高,形状就像一头伺伏作势扑噬的恶狼,其名也就是因此而来的。 由岗脚到岗顶,石多泥少,到处怪石嶙峋,长着疏落的矮树,一眼可以望到岗顶。 但却没有看到岗上那妖人的巢穴。 三人站着打量了一会,法光道人两道目光有如电光般,打量着山岗上的形势。 米天香却忍不住道: “道长,岗脚至岗顶,看不出有什么禁制,莫非昨晚那些禁制,被今徒破去后,那妖人伤重之下,不能再加设置?” 说时,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极有可能!”法光道人目光闪闪地道: “要是那妖人能够行动的话,断不会不再设置禁制的!” “道长,那咱们决上去吧!” 黄天朗说着,已纵身向岗上掠去。 “施主不可大意,小心一点。” 法光道人说着,亦飞身纵掠上去,只一晃,便已越过黄天朗的身形,当先向岗上掠去。 法光道人绝不是有意在黄天朗的面前炫耀自己的身法,而是不想他有什么失闪,所以,他才抢在前面,以应付随时会发生的变故。 因为,那妖人毕竟不是好对付的。 米天香娇躯一晃,便已追上了黄天朗,与他并肩向上掠去。 至此,黄天朗可说领教到这些身怀异术的能人的高明了,本来,他一向以为,以自己的身手,放眼天下武林,也可称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了,但如今与法光及米天香一比,那就差得远了! 不过,他却有自卑之感。因为他明白到,像他们那种身怀异术之人,又岂是普通的武林高手,所能比拟的。 他并且庆幸自己有幸开了眼界!能够结识到这些异人? 法光道人其势如矢般,一眨眼,便已掠至岗腰,蓦然间,他的身影骤然窒停下来,并且晃了一下,那样子,就像一头撞在一堵墙上般! 但黄天朗却看不到,在法光道人的身上,有甚么东西阻挡着他,但他因为已见识过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奇异怪诞的现象,所以,他一点也不再感到惊诧,反而心中震悚了一下。 绝无疑问,法光道人一定是遇上了连他也看不出来的无形禁制,这怎不教他惊诧不已。 “道长,看出那是甚么禁制么?” 米天香毕竟跟随阳山神姥修练多年,所以,她马上便猜到,法光道人遇上了极厉害的无形禁制。 法光道人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退了几步,扭头道: “两位施主,那妖人确实布下了极厉害的无形禁制,连贫道也察觉不出来,两位请小心!” 就这说话间,两人已先后掠到法光的身前,米天香双眼四下打量着,诧异地道: “道长,令徒不是说,已破去了那妖人布下的四重禁制,直登上岗顶么?怎么又会发现这里有一重无形禁制的?” “道长,米姑娘,咱们可能中了那妖人诡计。” 黄天朗脸色骤变,脱口失声叫出来。 法光道人马上明白黄天朗的话意,不禁脸色遽变,疾声道: “施主说得不错,咱们确是中了那妖人‘引蛇出洞’之妖计,那妖人所受的掌伤,根本不重,他昨晚不露面,并放过敝徒,就是要让咱们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伤重不能行动,于是认为不可错失良机,自动找上这里,却踏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一阵“嘎嘎”的怪笑声突然就在他们身旁数丈许的地方响起,三人闻声急忙循望过去,赫然发现,那原本空空如也的犬牙交错般的怪石堆上,就站着那妖人——阴灵神君! 法光与米天香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神奇的隐形遁迹之法,那简直比东瀛的忍术还要玄奇,而武林中以潜踪隐迹扬名江湖的司空世家,简直望尘莫及! “法光老道你现在才知道中了本神君的妙计,不觉得太迟了么?嘎嘎,你们经已陷在本神君布下的罗网中,你们还是束手受死吧!” 阴灵神君那死人般的脸相,在白天中,看得更加清楚,也令人感到他更像一个死人! “阴灵妖人,你好狡猾。” 法光道人简直是又惊又怒,瞪目直怒视着那阴灵神君。 阴灵神君阴恻恻地笑道: “老道,本神君若是不降计就计,想出那样的妙计来,又怎骗得你们相信本神君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令你们以为可以捡个便宜,引得你们从那破道观中,走了出来,踏入本神君布下的天网地网中,好让本神君报那一掌之仇,并来个斩草除根!” “妖人!你放——” 下面那个“屁”字,被米天香硬生生咽回肚中,没有说出来。毕竟,她是一个姑娘家,那实在太粗俗了一点,还好她警觉得快,才没有说出来。 “你杀我师父,我今日就算挫骨扬灰,也要杀了你,为我师父报仇!”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米天香怒火中烧之下,也不顾根本就不是那妖人的敌手,咬牙切齿地,便欲扑上前去,与那妖人拼命! 黄天朗眼急手快,伸手一把执住米天香的一条手臂,疾声道: “米姑娘,这时候不是拼命的时候。别忘了,咱们要听道长的话。” 法光道长也急声道: “小施主,请稍安毋燥,等一会,贫道自会让你动手,手刃那妖人,以报师仇。” 米天香被两人这一说,高烧的怒火才稍熄,但犹自愤恨地怒视着阴灵神君。 “老道,你也不掂一下你自己有多少份量,竟然大放厥词,你以为本神君挨了你那一掌,便元气大伤么?老实对你说,本神君是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也不会设计将你们引出来了!” 法光道人自阴灵神君现身后,便已料到,这一次只怕不能全身而退,而他亦早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黄天朗两人陷在这里,自己纵使九死一生,也要将两人救脱这险境,因为,他已将报仇的希望,寄托在两人的身上。 因为自己年近六十,没有多少年命了,而就算自己再苦修潜练二十年,也未必是那妖人的敌手,何况,自古人生七十古来稀,能不能活到七十岁,尚是未知数,但黄天朗与米天香还年轻,加上米天香又是此道中人,只要假以时日,说不定,巧获奇缘之下,法力道行大增,足以克制那妖人也说不定,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主意打定了,他反而心定了很多。 这时听了阴灵神君那番咄咄逼人的说话,他根本就不动怒,反而心平气和地说道: “阴灵妖人,废话少说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相信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阴灵神君仰天打了个“哈哈”,趾高气扬地道: “糟老道,你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了,看在这一点之上,本神君就让你先出手吧。” 法光道人却摇摇手道: “且慢,在动手之前,贫道有一件事情要向你问个明白的!” 阴灵神君先是怔了一下,继之“嘎”地干笑一声道: “若是本神君猜得不错,老道士你一定是要向本神君问清楚,你那草包师弟是怎会与本神君冲突,因而被本神君杀死的吧?” 法光强忍着悲怒,冷静地答道:“不错!” 阴灵神君那张死人脸拉长了,阴狠地道: “本神君是实话实说,你那草包师弟竟然不自量力,多管闲事,那晚本神君正驱赶那些费了一番心血,才降服了的阴将(僵尸)往附近的村庄,看看有甚么倒楣鬼成为本神君属下那些阴将的祭品,你那位草包师弟不知怎的,竟然撞上来,本神君便驱策那些阴将向那草包扑噬……结果,终不免成了奉神君麾下那些阴将的美食!” 法光道人听他轻描淡写的道来,不禁气炸了肺,不过他毕竟修练功深,涵养极好,深吸一口气,便将翻涌的怒气强压下去。 “好了,贫道今日是与你势不两立,动手吧!” 米天香刚张口叫了一声:“道长——”便被法光道人摇手截住了她的话声。 “小施主,别急,该你动手的时候,贫道自动让你动手。现在且与黄施主退站开去,待贫道先领教一下他的手段!” 说时,朝两人打了个眼色。 两人见他那样说,又误会他另有甚么安排,于是,便退站开去,注视着法光与那妖人的动静。 而米天香更暗中扣住了师门一件异宝!准备在法光有甚么不对的时候,便出手相助! 口口口 “老道,本神君说过,让你先动手的,本神君是言而无信之人,你动手吧!” 阴灵神君一副倨傲轻视的样子,斜睨着法光道人。 法光道人长长地吸了口气,那张满月般的脸上,骤然泛起一层清莹莹的神光来,米天香一看,便看出,法光道人已运起了护体神气,将本身保护起来。 这说非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兼且修练得法,是无法练成这种护体神功的。 这就像练武之人,功力已臻化境后,遇敌之时便会浑身遍布罡气一样,拳掌刀剑,皆伤不了一样,只是,这种修练之人所练的护体神气,自又比练武之人所练的护体罡气,神妙得多了。 “妖人,就让你见识一下贫道的厉害吧!” 法光道人朗喝一声。袍袖一扬,自他的袖中,飞出一道金光来,其形如梭,疾射向阴灵神君的天灵要害! 阴灵神君咧嘴阴笑一下,手一指,自他的指尖中,便自射出两道绞剪般的暗赤光华来,有如两条恶蛟般,摇头摆尾,疾迎向那道梭形金光! 金光与那两暗赤光华在半空中迎上,刹那便自交缠在一起,闪击电砸起来,发出一连串急击的交呜之声。 而法光与阴灵神君两人,皆是神情肃然。在全神催动自己的法宝,冀图击败对方。 黄天朗虽然昨晚已见识过阳山神姥与那妖人的交手,但如今在大白天看来,却另有一番动人心魄处,全副心神,皆被在空中交缠闪击,难分难解的两道光华吸引庄了! 米天香的神情比法光道人更紧张,双眼瞬也不瞬地。 注视着空中三道恍似蛟龙腾搏的激烈情景。 蓦地,激斗中的三道光华,其中那道金光被两道暗赤光华绞住了,兀自在左冲右突,却就是冲突不出,恍似困兽一般,犹自在拚命挣扎着。 而法光道人的脸色,也变得有如异血般,涨红起来。 “铮铮”的一连串激响,那道梭形金光终于被那道暗赤光华绞碎了,有如流光四溅般飞散下来。那道金光便自倏然消散,而法光道人恍似挨了一下重击般,浑身震颤了一下,嘴角边溢出一缕鲜血来。 法光道人果然已受创,因为,那道梭形金光,乃是他以本身法力及真元驱策的,而那梭形金光,实则就是他多年练化而成的一种法宝——太清神梭,已练至与本身意念合一,只要他的意念一动,那太清神梭便会自动从袖中飞射出来,如今神梭神毁,他的真元也因此而受了创伤。 一直注视着的米天香看得不禁娇靥微变,失声惊叫出声,正欲扬手发出她早已扣在掌中的师门异宝——天遁剑,那知道,情形又起了急剧的变化,令到她暗舒一口气,意念急收,没有将天遁剑发出。 口口口 情形确是起了急剧的变化。 就在法光道人嘴角溢血的刹那,那边的阴灵神君狞笑一声,眼中幽光暴盛,伸手向前一指,那两道暗赤光华在他的意念催动之下,其势不衰,反而更矫捷地向法光道人的身上腾射过去! 那势道,就如两条恶蛟般,张牙舞爪地向人扑噬! 岂料,已受创的法光道人,倏地猛吸一口气,右手疾翻,扬掌发出一记无极先天神雷,只听“波”地一下轻爆,一团淡莹莹的光华电击向那两道腾射而来的暗赤光华! “轰”地一响,两下里在空中相击在一起,只见那团淡莹莹的光华亦被震散开来,霎眼间烟云般幻灭! 再看那阴灵神君,那刹那身形急晃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几乎站立不稳,一跤倒栽下来。 这突然的变化,自然看得黄天朗与米天香那颗提起来的心,倏然落回到原位,长长地嘘了口气。 因为,法光道长也扳回了一局,同样挫伤了阴灵神君的真元。 第一个回合,两人可说不分胜负。 但严格说起来,法光道人还是稍落下风。 不过,法光道人扳回一局后,其信心不由大增。 “老杂毛,想不到你果然有一手!”阴灵神君稳住身形,那张死人脸霎时间布满了杀气。 法光道人忙用衣袖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渍,再吸口气,才沉声道: “妖人,你也不过尔尔!” “老杂毛,你别得意,本神君管教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阴灵神君阴则则地嘎声厉叫,随之飞身猛扑向法光道人。 法光道人睹状,脸色微变了一下,亦自飞身扑了起来,迎向阴灵神君。 两下里的势道异常快疾,晃眼间,两人便在空中迎上了,两人也各自出手猛击对方。 不过,两人却不是像普通的武林人那样,拳掌交加的,硬碰硬,两人虽然也有出掌,但却不是交击在一起,而是互相虚空发掌,每一掌发出,皆发出雷电之声光,一时间,只见电光有如金蛇乱舞,霹雳之声不绝于耳,只震得黄天朗耳鼓嗡嗡鸣响,眼花缭乱。 米天香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对于两人互于真元发出的掌心雷,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到两人的身形在空中闪避腾射,互不退让,兀自激斗不休! 米天香忽然紧张地悄声对黄天朗道: “黄大哥,你看出什么来么?” 黄天朗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双眼被那两人的有如龙飞凤舞的身形,“轰轰”不绝的炸响弄得目眩神摇。 “米姑娘,你看出什么不对么?” 米天香紧张地道: “我看出法光道长迟早必败!” 黄天朗闻言之下,吃惊地道: “那怎办?” 米天香一咬牙,恨恨地道: “对付这种妖人,不用讲什么规矩,我想暗中出手相助法光道长!” 黄天朗迟疑道: “米姑娘,这……这……” “是不是有欠光明磊落?”米天香抢着道,双眼瞪着黄天朗。 “难道眼睁睁看着道长丧生在那妖人的手下。那时咱们亦势必逃不过那妖人的毒手,那才够光明磊落么?” 米天香这一番话,立时说得黄天朗哑口无言。 “黄大哥,不管你怎样想,为了道长,也为了咱们,我可要出手了!” 米天香话声出口,扬手发出了她早已扣在掌中的天遁剑! 只见一道青莹莹的光华,矫天如龙,骇电裂空般,闪射向在空中与法光道长激斗的阴灵神君!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只听空中响起了一声炸响,其中夹杂着法光道人的一声惨叫。 黄天朗疾忙睁眼望去,只见法光道人身形有如断线风筝般,翻滚着直飞出去。 他不由大惊失色,纵身飞掠而起,直扑过去,企图将法光道长的身形接下来。 米天香这时正以意念驱驭那道剑光飞击阴灵神君。 虽然她也看到法光道人受创于那妖人的邪法阴雷掌之下,但她这时可不敢分神,以免功亏一篑! 那道剑光在她的全神驭使之下,其势若电,却不是笔直朝那妖人射去,而是闪回绕掣,令人不可捉摸。 而阴灵神君那时正与法光道人激斗得难分难解,注意力全在法光道人的身上,恰好,那刹那又是他以阴雷掌击飞炸伤法光道人,心头自不免一阵暗喜,心神稍疏之下,猛觉一道青莹莹的剑光腰斩而至,那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仓促间已来不及发出邪门法宝截挡,加上他本身受了伤,真元受损,再加上与法光拼斗了那一阵,亦耗损了他不少真元之力,身法自不免稍欠灵活,一个闪避稍慢,只觉左臂上一凉一痛,忍不庄大叫一声,一头翻坠下去,一只断手,亦飞出老远,落在地上! 米天香一击得手,大喜过望,手一指,那道青莹莹的天遁剑光,其势一回一沉,追击向阴灵神君。 阴灵神君可说是阴沟里翻船,一个疏神之下,伤在了一个女娃子的手下,他却不知道,那柄天遁剑乃是天遁门历代流传下来的镇派神物,本身已具灵性,而且出则必见血如回,要不是阳山神姥早已将此剑赠与米天香,否则那晚由她驱驭与之拼斗,只怕阴灵神君就算杀得了神姥,也必伤在那柄天遁剑之下! 阴灵神君双脚还未站稳,眼角便瞥到那道令他断了左手的矫活灵捷的剑光,却尾追击下来,他既已领教其厉害,自然不敢再掉以轻心,更不敢怠慢,咬牙忍痛,也顾不了先止住如泉般喷涌出来的鲜血,猛一张口,将他以本命元神合练的法宝——元灵骷髅头放了出来,疾迎向那道剑光! 那被一团绿惨惨的光团包着的骷髅头,甫自他的口中飞出来,便涨大起来,眨眼间,便有盆子般大小,待到与米天香的天遁剑遇上,便足以车轮大小,与那道剑光激斗起来! 可惜米天香本身的道行尚浅,法力也自然不高,那柄天遁剑虽是镇派神物,并已通灵,但又怎敢敌得过那妖人的本命元神合练的元灵骷髅头,在空中激斗了一会,那骷髅头是越战越勇,凶猛异常,但米天香已有力不人心的感觉,那道剑光虽然矫活,却已渐渐退缩,似已不敌。 那骷髅头却紧逼不放,咄咄逼人,而米天香的头上,也暴沁出汗水来,可见,她是在尽全力支持着。 说起来,要不是那柄天遁剑已具灵性,本身已具法力,只怕米天香支持不到现在。 那支天遁剑在骷髅头的压迫之下,虽然犹自苦战,但已越来越迟滞了。 就这眨眼的功夫已退缩至米天香的面前。 米天香的身形开始急剧地晃起来,若是她再支持不下去,天遁剑被那骷髅头噬住或是击落,乘势噬击之下,以她的法力,肯定是阻挡不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严重的话,她的元神会被那骷髅头噬吸以至形神俱灭,永世也不超生了,好一点的话,她也逃不过——死一厄! 而这个时候,根本就无人可以救得了她! 因为法光道人显然已受了很重的创伤,正自被黄天朗抱在怀中,身上血肉模糊的,气息奄奄,如何救得了她? 黄天朗虽然武功不俗。 但这种情形下,简直一无用处,派不上用场,那自是无法出手救她了。 那么,目前来说,她只有自救之一途了。 而她也真的施展出自救之术! 猛可里她张口喷出一道晶莹如玉的气煞来,直射在那道已呈不支的剑光之上! 这刹那,那道剑光在那道气煞的催动之下,霎时气势大盛,威猛矫活异常,简直有如一条神龙,扑击过去。 两下里在空中展开了一轮激烈无比的刚斗,各不相让,煞是精彩! “哇”的一声有若婴啼的叫声自那骷髅的口中发出,原来,那骷髅头的左颊之上,挨了米天香的一剑,现出一道血痕来,但这时那道剑光亦有如强弩之末,一个不留神,被那骷髅头一口噬注了! 但那道剑光却犹自挣扎不已,那骷髅头在受创之下(由于是与阴灵神君的本命元神合练的,所以,他的元神也受了创损),元神受损,自然也影响到那骷髅头的功力,一个把持不住,竟被那天遁剑挣脱出来,再在它的眼上刺了一剑! 那骷髅头的眼眶内,马上标射出一蓬暗赤带绿的血来,“呱”地厉叫一声,急往回飞! 而米天香已支持不住,娇躯一软,栽倒在地上。 那道剑光真的通灵,势衰力竭之下,本来是直坠落地的,却摇摇欲坠地,折飞回米天香的衣袖之内! 米天香栽倒在地上,脸白如纸,似乎已经没了气息,其实,她只是昏厥过去吧了。 不过,她的元气已在损,刚才,她正是运起本身的真元气煞。 作孤注之一掷,希望就算是死,也不致形神俱灭! 只是,这一来,她的真元已几乎耗损净尽,她虽然没有死,但也离死不远了。 再看一下阴灵神君,他也颇为狼狈,一臂已断,再加上以本命元神合练的元灵骷髅又受了重创,令到他的元神亦受损不轻,也所以,他才会急急收回那元灵骷髅头,米天香不致形神俱灭惨死! 说起来,连阳山神姥也丧生在他的元灵骷髅之下,法光道人也伤在他的手下,万万想不到,他却会受创于一个功行不深的姑娘手下,那确是令人意想不到,也令人难以相信! 不过,这也是不难解释的,要不是他先是昨晚受了法光道人一掌,虽然伤得不重,但也受了创,令到他的法力因而不能纵心所欲地十足十发挥出来,再加上他刚才又与法光道人激斗,损耗了不少真元气煞,而米天香是以偷袭断去他的一臂的,那绝无疑问是有点取巧,他在连番受创之下,饶是他邪法高强,也不得不吃了一个闷亏! 他连番受创之下,虽然恨不得将在三人挫骨扬灰,生吃其肉,但他还是强忍着,先将断臂上的伤口止了血,再调息一下再动手不迟。 因为,他自信法光三人根本就逃不了,那就不用急于一时了。 说穿了,是法光等三人已陷在他布下的无形禁制之中,别说是两个身受重伤,一个根本不懂这种玄奇之术,就算法光与米天香一点没有受损,他自信他们也闯不出他设下的这一重极之厉害的无形禁制! 这时,他经已跌坐在地上,而臂上的伤口,亦已止了血,正自运起他僵尸门的独门秘法,调养起元气来。 口口口 那边厢,黄天朗可说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放下法光道人不理跑去看一下米天香又不是,不去看一下,他又放心不下,正自委决不下的时候,被他抱着的法光忽然悠悠醒了过来,睁眼望一下黄天朗,语声沙哑的道: “黄施主,米施主呢?” 黄天朗骤见法光道人醒过来,不禁一喜,急声道: “道长,米姑娘在你被击伤昏厥过去后,便出手与那妖人拼斗起来。可惜……道行不够,虽然斩断了那妖人一条左臂,她也受伤不轻,昏死过去,在下本想过去看一下她的,但又不能丢下道长你……” 法光吸了口长气,精神似乎振作了一点。 “施主,贫道现在好多了,你快去过去看一下米施主吧。” 黄天朗迟疑了一下,在法光的目光催促之下,只好扶他坐下来,走去看一下米天香到底如何了。 但走了几步,他便停下来,回身对法光道: “道长,那妖人正在打坐调息,似乎受伤不轻,待在下先上去,一掌将他劈死,再去看米姑娘!” 原来,他看到阴灵神君坐在那边的地上,闭目调息,认为有机可乘,而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令他改变了以前迂腐的看法:认为偷袭有欠光明,想趁这大好时机,一掌送阴灵神君归西! 法光道人却连连摇手,说道: “黄施主,千万不可。别看他状似入定,但你若走到他身前十步之前,他便会感应到,而他的身前四周,亦早已布起了一身护体气煞,寻常的掌力,根本击不破那道气煞,反会被反震之劲,将你震伤,他再一出手的话,你便非死即伤。可怜贫道一身法力,被他的阴雷掌震损了十之六七,加上又伤了腿脚及手。无法出手,就算能够出手,也伤不了他。看来,那妖人是命不该绝了!” 一顿,接催促黄天朗道: “施主,不要多想了,还是快去看一下米施主吧。” 黄天朗被他这一说,有如兜头淋了一盆冷水,当下只好打消了偷袭之意,走向米天香那里。 法光忍着痛,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来,咬开塞子,就着瓶口,倒了三颗丹丸在口中,然后闭目吸纳起来。 黄天朗走到米天香身前,蹲下来,也顾不了男女之嫌,先将她抱起来,然后才探视一下她的气息。 还好,气息虽然微弱,但总算还活着,他不由嘘出一口气来,一颗心放下不少,但随之,他又皱起了双眉。 因为他不知怎样才能救醒米天香。 而他也知道,那绝不是以一般的武功手法,所能救得醒她的,所以,一时之间,他没有主意。 但他马上就想到了法光道人。 于是,他忙将米天香抱起来,走向法光那边。 来到法光的身前,法光已然张开眼来,看到他抱了米天香来,睁眼道: “米施主怎样了?” 黄天朗忙说道: “道长,米姑娘的气息很微弱,昏迷不醒,在下不知该怎样才能将她救醒,所以,将她抱来给道长看一下!” “施主,将米施主放下来让贫道看一下!”法光的精神,又比方才好了一些。 黄天朗忙将米天香放在法光身前的地上,然后,转过身来,注视着阴灵神君的动静。 法光看了一下米天香的脸色,再看一下她全身上下,看不到有何损伤,于是便执起她的一双手,把脉听起来。 他的双眉随即皱了起来。 随即,他便放下米天香那双手,将放在地上的那个玉瓶拿起来,抬头朝黄天朗道: “黄施主,烦劳你将米施主的牙关捏开。” 黄天朗应声转身,蹲下来,伸手捏开米天香的牙关。 法光马上将瓶中的丹丸,一古脑儿倒在米天香的口内。 “黄施主,米施主真元气煞,几乎损耗殆尽,情形危殆得很,贫道已喂她吃下三清玉露丸,相信可保住她的一条命。施主,你且将她抱起来,站到贫道身后!” 黄天朗依言抱起米天香,站到法光的身后。 法光立时又闭起双眼,调息起来。 黄天朗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仍然闭目打坐的阴灵神君! 口口口 阴灵神君终了张开双眼,缓缓地站了起来。 只见他的那张死人脸,更加白了,白得透出一层青气来,更形妖怖了。 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随即将两道森森的幽冷诡异的目光投射在法光道人的身上。 黄天朗一见那妖人睁眼站起来,神色马上紧张起来,但又不敢开口惊动法光,心中直在打鼓,也准备豁了出去,就算是死,也要拼一拼! “杂毛老道,想不到你还未死!” 阴灵神君终于开口了。 法光也就在这刹那霍地睁开双眼,两道目光有如冷电般,直射在阴灵神君的脸上。 “阴灵妖人,你也好不到那里去!” 阴灵神君那刹那脸上现出一片狞恶的神色,怨毒阴狠地说道: “杂毛老道,本神君虽然阴沟里翻船,不过,本神君必会十倍讨还,将尔等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妖人,你以为贫道是无知小童么?别说大话唬人了,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 法光道人冷笑一声。 阴灵神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杂毛老道,死到临头,你还口舌不饶人,本神君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说着,他的口中念念有词起来,骤然间,一蓬绿烟在他的脚下腾冒起来,迅即淹没了他的全身! 紧接着,那蓬绿烟倏化一道彩虹,直射向天上! 而阴灵神君亦顿时消失无踪! 法光道人即时神色骤变,一个身子霍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但他却咬牙忍受着,疾声对黄天朗道: “黄施主,请抱紧了米施主。”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一阵海啸般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随之是一阵狂风,天地刹寸一黯,整座山岗竟然动摇震抖起来,顿时树折石裂,声势骇人极了! 法光道人的身子急晃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悸之色来,疾声道: “不好,那妖人已发动了禁制,黄施主,快闭上双眼,抱紧米施主,无论怎样也不要将双眼睁开,待贫道将两位送出去!” 黄天朗却道: “道长,你不走么?” “贫道走不了!” 法光道人黯然道。 “道长,你若不走,在下也不走!” 黄天朗固执地叫道。 “黄施主,别执拗了,你纵使不走,也于事无补,只是白送一条命,连累米施主也没命,咱们三个人死在这里,想找那妖人报仇也不可能了,施主,听贫道的话,快闭上双眼,否则,便来不及了!” 就这说话之间,那海啸般的厉吼声更厉害,狂风吹刮得几乎令黄天朗站不稳,天昏地黯的,飞沙走石,地底传来一阵“隆隆”的轰响声,整个山岗猛烈地摇晃起来,脚下的地皮裂开一道道深沟,看样子,这整个山岗像要倒塌翻转过来一样。 黄天朗被法光那样一说,心念一转,不再固执下去,连忙将双眼闭起来,紧紧地抱着米天香。 法光这时已跌坐回地,只见他口中一阵翕动,随之仰头张口长长地吸了口气,整个人刹那涨大起来,又掌接连向上劈出七八掌,只见从他的掌心中,发出一团团青芒来,疾击向空中,但射起十数丈后,便像遇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般,“波波”连声,炸响不已,却就是射不出去! 法光道人再吸一口气,掌发不停,一连又是七八掌,一团团青芒集中射击在天上那堵无形墙壁的一点上,“波波”作响,终于,最后的一团青芒,破空直射了出去。 黄天朗闭上双眼,看不到,但法光却知道,终于击破了那妖人布下的无形气幕,自己的一番功夫,没有白费! 他不敢怠慢,双掌一翻,接按向自己的天灵之上。 一道青气,刹那从他的天灵窍中,冲射出来,接一折一绕,迅疾地将黄天朗一绕,便将两人罩没起来,有如一条神龙腾空般,直射向那个“破洞”! 刹那间真是比眨眼还快,随着法光的肉身“波”地一声炸了开来,那道青气去势更疾,“嗖”地一声,便破“洞”而出,直射入空中,转眼不见。 一阵天崩地裂般地巨响声震天裂地地响起,整座山岗果然崩塌裂陷,那情形恍似浑沌初开,天地倒转一般! 口口口 当天的晚上,二更未到,三圣宫的上空忽然间电光交闪,霹雳连声,接着天上不是下雨,而是下“火”,只不过眨眼间,整座三圣宫便被大火掩没吞噬了,火光中,只见人影奔窜,呼号声声,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从观中逃得出来,被那一场“天火”连同整座三圣宫,烧成灰烬! 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便这样离奇地毁于一旦。 口口口 黄天朗悠悠醒转时,就像发了一场梦般,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他睁眼四颐一下,却发现自己是置身在一处山脚下的疏树林中,身边,就躺着米天香。 他也顾不了自己身上是否受了损伤,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察看一下米天香是死是活。 伸手探一下米天香的鼻息,均匀徐缓,他才松了口气,忙着察看一下自己的身上是否受了损伤。 意外地,他发现自己身上一点损伤也没有,这不由令他怔住了。 因为他这时已记起,自己是在空中飞坠下去,在落地之时,由于受到一阵剧震,因此而昏晕过去的。 跟着,他又想起了法光道人,也想起自己被奇异的力量摄了起来,只觉整个人在空中飞行,身边风声呼呼,本来,他是想好奇地睁开眼看一下,自己是否在空中飞行,但一想到法光道人的一再叮嘱,他便忍着没有睁开眼。 一阵不祥的感觉也忽然袭上了他的心头,法光道人既然不在此,而他在山腰上说的那番话,亦涌上他的心头,绝无疑问,法光道人一定是为了救自己与米天香而丧生在野狼岗上了。 一时间,他悲恨得紧紧握住了两拳,在心中发誓: “法光道长,在下不会让你白死的,在下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为你报仇!” 肚子忽然间一阵“咕咕”直响,他才省觉到,肚子饿了,而且饿得很厉害。 因为他感到饥肠辘辘。 他想走出林子上看看,以便察看分辨一下,自己置身在什么地方,但随之转念-想,万一自己出林后,米天香有什么闪失的话,怎么办? 于是,他决定待米天香醒转过来再说。 咽下一口口水,他强忍难受的饥饿。 坐在一棵树下,他无聊地呆望着犹自昏睡着的米天香,不知怎的,竟然看得痴了。 他从未看过少女的睡姿,米天香是第一个,虽是躺卧在地上,但那种安详与宁静,那微微起伏有致的胸脯,那偶尔会颤动一下的睫毛,那挺巧的鼻子,略呈弧形的嘴唇,此刻在他的眼中,无一不美,这怎不教他痴了。 而另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影,忽然间幻现在他的眼前,他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声“巧儿。” 那张脸影在他叫声出口的刹那,霍然幻灭了,他也霍然回过神来,耳中却时听到一声嘤咛。 他马上站起身来,走近米天香。 因为他看到,那声嘤咛是从米天香的口中发出来的,并且娇躯动了一下,看样子是醒过来了。 果然,米天香那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接着又眨了眨,跟着便张开眼来,茫然地回顾一下。 黄天朗惊喜地朝米天香轻声叫道: “米姑娘,你终于醒过来了。” 米天香那微开的双眼忽然大睁开来,循声望向黄天朗那边,双眼即时发出光亮来,嘴唇翕动了一下,吐出哑涩的语声来。 “黄……大哥,是你……” 黄天朗透口长气,高兴地道: “米姑娘,你醒过来,那真好!” 米天香撑起身子,诧异地道: “黄大哥,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米姑娘,难道你不知道,你起码已昏迷了一夜半日。” 黄天朗这样说,是因为他早已看到从树梢枝叶间斜斜竺身下来的点点阳光,这时候,应该是早上,且快近晌午。 “黄大哥,我怎会昏迷了这么久的?” 米天香有点迷茫地拿眼瞧着黄天朗。 黄天朗苦笑道: “米姑娘,也难怪你这样说的,因为你当时昏死过去后,只有一丝气息,要不是法光道人喂你吃下那些丹丸,只怕你已……” “是了,怎么不见了法光道长?” 米天香省觉地问,同时左右张望起来。 黄天朗被米天香这一问,不禁一阵悲苦: “米姑娘,法光道长为了救咱们脱去那妖人布下的无形禁制,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米天香听得娇躯抖颤了一下,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身躯晃了一晃,几乎瘫回地上,幸好她身边就有一棵树,忙抻手一把抓住,才没有跌下去: “黄大哥,莫非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正是,”黄天朗道:“那妖人发动了禁制,借遁光飞走了,剩下法光道长与你我三人,法光道长当时大惊失色,要在下紧……抱住你,闭上双眼……而在下只觉得山崩海啸般,地动山摇,恍似乾坤倒转,忽然间,在下觉得全身被一道东西裹住,离地直飞上去……醒来后,便发觉姑娘躺在这林子中,在下也不过比姑娘早醒一刻。” 就他所知的,一一对米天香说了出来。 米天香听得神色连变,动容不已,只觉魄动心惊,心中一阵悲痛。 她虽然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但就是听黄天朗的那一番述说,她亦已想系列,当时的情形是如何险恶危急,绝无疑问,自己两人得脱险境,全仗法光道人舍命相救,而她亦已猜到,法光道人九成九是施展出道家的元神解体大法,将苦练了数十年的本命元神,自天灵窍中解脱出来,生生将自己与黄天朗,冲破禁制,救出他们,而他的一点元神,也得以保存,免遭形神俱灭之厄! “但愿法光道长的那一点元神,找到依归,不免四处飘流游荡。” 她在心中暗暗祝祷。 她之所以知道道家有这种元神解体大法,乃是听她的师父——阳山神姥说的,而道家元神解体大法,乃是一种在危急中,不致形神俱灭,保存一点元神的自戕这法,但也极之厉害,因为元神出窍时,挟带了本身的元气,因此具有强大的法力,不但可以杀人,也能够冲破一般的禁制,脱困而去,得保一点元神。 由法光道人想到了自己的师父——阳山神姥,米天香不禁一阵悲痛从心底直涌上来,双眼一湿,忍不住掉下泪来。 黄天朗看着,也不禁一阵黯然神伤。 “米姑娘,你觉得好多了么?”黄天朗为免米天香过份悲伤,以免有伤身子,故意岔开话题。 米天香举袖拭去泪水,感激地道: “黄大哥,我觉得好多了,法光道长的丹丸救了我一命!” “那就好了。”黄天朗透口气道: “米姑娘,咱们如今怎办?” 米天香想一下,道: “黄大哥,你定肚饿了吧?” 黄天朗被她这一问,本已遗忘了的肚饿,马上又饥肠辘辘起来,一阵难受,当下苦笑道:“饿瘪了,要不是姑娘你提起,在下已忘记了。” 米天香道: “我也饿了,只自们现在首先去找点吃的,吃饱了,才能办事。” 黄天朗急不迭道: “说得有理,米姑娘,要不要在下扶你出林?”他确是饿瘪了。 米天香没来由地脸上热了起来(莫非她经过接连的骤变及危难后,长大了么)?目光一垂,微现忸怩地道: “黄大哥,不用了,我还能行。” 说着,她已放开抓着树干的手,缓缓向林外走去。 黄天朗却没有注意到米天香的那种变化,他那样说,一点也没有别的意思的,既然米天香那样说,他便跟着向林外走去。 林外是一片荒野,看不到有人家,但却看到,林子右边处,升起一缕炊烟来,黄天朗看得精神一振,兴奋地对米天香说道: “米姑娘,你看,那边有炊烟升起,大概是在做午饭了,咱们快往那边走。” 米天香也看到了,微微点点头,脚步加快了。 黄天朗却不敢走得太快,以免她支持不住。 口口口 走出那户好心的人家,黄天朗精神抖擞地对米天香道: “米姑娘,现在咱们到那里了?” 米天香似乎早已想好了。接口道: “先回三圣宫看一下,万一法光道长死里逃生……又或是真的惨遭不幸,咱们在情在理,也应该到三圣宫去报讯。” “嗯,与在下想的一样。”黄天朗冲口接道: “那咱们这就快赶去吧!” 说着,便向三圣宫方向走去。 米天香却反而停了下来,嗔道: “黄大哥,你既然心中早有主意,还问我干甚么?” 黄天朗闻言愕然停下脚步,扭转身,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道: “米姑娘,你怎么哪,在下虽然早已想到,但不知你的意思如何,所以,在下才问你。” 米天香听他那样说,马上回嗔作喜,瞟了黄天朗一眼,抿嘴笑道: “没什么啊,还不快走!” 黄天朗见她乍嗔乍喜的,他可是从来没有与女孩子亲近过,自然捉摸不到米天香那种微妙的心理,但见她回嗔作喜,心头仿似放下了一块大石,伸手摸摸后脑,憨笑道: “米姑娘,在下还以为说错了话,令你生气了……你没什么事……那咱们快走吧。” 说完,却没有立刻走,待米天香走上来,才举步与她一齐往前走。 米天香不由朝他甜甜地一笑。 黄天朗只觉比喝了蜜糖还甜,也朝米天香傻傻一笑。 这却令到米天香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笑得他脸上一阵燥热,呐呐地道: “米姑娘,你笑什么啊?” 米天香仍是笑个不停。 “黄大哥,我不说。” 黄天朗见她这样说,更想知道。 “米姑娘,你说啊!” 米天香这才忍笑道: “你真的要我说么?” 黄天朗发急地道: “当然啊!” “好吧——”米天香故意地,停了好一会才道: “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你知道么,你刚才的样子,就像——就像——”就像什么,她却故意不说出来。 “哦?就像什么?” 黄天朗急不及待地间。 米天香故意瞧着他,上下打量着,那种神情,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黄天朗被她瞧得浑身不舒服的,直往自己的身上左瞧瞧右看看,看看自己身上有何不妥,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自己有何不妥,不禁抓耳摸头起来。 这一来,更令米天香笑弯了腰,几乎连眼泪水也笑了出来,好一会,她才能忍住笑。 “黄大哥,你就是你啊,刚才,我只不过逗你一下吧了。” 黄天朗这才恍然知道,自己刚才被米天香作弄了,脸上下禁胀红起来,强笑道: “米姑娘,好了,快赶路吧!” 说着,他便移步向前走去。 米天香见他脸上有不豫之色,知道自己刚才有点过份了,心中不由忐忑起来,急步走上前去,怯怯地道: “黄大哥,你生气了么?都是我……” 黄天朗听她说得楚楚可怜的,心中那点不满,刹时消散得干干净净,忙扭头道: “米姑娘,在下没有生气啊,在下又怎会生姑娘的气呢!” 说着,朝她露出一笑。 这一笑,才令到米天香那颗心定下来,但仍不放心地说道: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黄天朗停下来,转对她正色道: “米姑娘,你看在下是那种说话口不对心的人么?” 米天香听他这样说,一颗心才完全放下,欣喜地道: “黄大哥,你真好!” “好了,咱们若是这样走走停停的,只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到三圣宫。” 黄天朗抬头着一下日色。 “米姑娘,这里离阳山只有三数十里,走快一点,才能在天黑前赶到去。” 米天香朝他嫣然一笑道: “黄大哥,你闭上眼睛,我包保你在睁开眼时,便赶到三圣宫。” 黄天朗对她这说话,是信到十足,因为他已见识过阳山神姥等人的奇异能耐,要是在未见识之前,他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的! “米姑娘,你施什么法术?” 黄天朗好奇地问。 “千里虹飞大法!” 米天香说来一点也不当作是一回事的。 “那在下倒要见识一下了!” 黄天朗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那还不快闭上眼?” 米天香催促道。 “不闭上眼睛不可以么?” 黄天朗实在想看一下,这“千里虹飞大法”到底怎样神妙,米天香又是怎样带着自己“飞行”的。 米天香却坚持道: “不成,你一定要闭上双眼,否则,我便无法施法。” 黄天朗见她那样说,只好将双眼闭上了。 只觉腰上一紧,他知道自己已被米天香搂住了,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忽然间,他骤觉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重量般,“飞”了起来,那种感觉,真是无法说得出来,也是前所未有的。 但他的耳边,却听不到有呼呼的风声,也没有扑面振衣的疾风扑面掠过,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正想偷偷睁眼看一下自己到底是怎样“飞”的,耳边却听到米天香娇呼一声: “黄大哥;你可以睁开眼了!” 但接着,又听到米天香发出一声惊诧的叫声。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睁开眼一看,却发现自己与米天香已站在地上,而米天香却惊诧地微张着口,大睁着双眼,直望着前面。 他不禁目光一抬,亦往那边望去。 这一望,他几乎忍不住叫出声,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诧神色,直直地望着眼前那堆废墟。 而这时,他也明白了,米天香何以会发出惊叫声来。 因为就算是他,也几乎不相信,眼前的废墟,就是昨天还完好无缺地屹立着的三圣宫,但这却又是真真实实的。 眼前耸立的阳山,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他这时已忘记了问米天香施展的千里虹飞法是怎样将他在一眨眼间,便送到这里来的,因为他此刻心中的那份震骇,可说无以复加! 随之,他的身心又被愤怒所填充了,干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的,肯定就是阴灵神君那妖人,这真是凶残无道,不但将道观毁了,连那些无辜的人也不放过,他的双手因为愤怒而紧紧地拳握起来,身躯也起了一阵颤抖。 那颓败焦黑的废墟中,可见一具具形状恐怖的焦尸,根本已分辨不出面目来,想一下那种被活活烧死的惨酷情形,他不由机伶伶颤悚了一下。 “黄大哥,一定是那妖人干的!” 米天香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脸上没有一丝悲容,有的,是深切的愤怒! “我一定要手刃那妖人,替死去的所有人报仇!” “米姑娘,血债一定要用血来偿的!” 黄天朗是从牙齿缝中吐出这几个字来的。 “咱们还是先动手,将那些尸体埋葬了吧!” 米天香道: “黄大哥,我这时只想将那妖人斩成肉酱,才能消心中愤恨之意。” “米姑娘,你这个心愿,一定可以实现的!” 黄天朗说着,已走向废墟! 第四章 黄天朗与米天香将那些尸体埋葬了后,夕阳已沉没有西边的云山之下。 薄薄的暮霭就像一层轻纱般,悄然披掩下来,景物逐渐变得苍茫起来,除了向晚投林的飞鸟偶尔传来呜叫声外,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显得有点幽凄! 站在那座新坟前,黄天朗与米天香皆默然站着。 因为,此刻他们的心头,皆沉沉的。 “呱”地一声鸦叫,终于将两人自沉默中惊转过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黄天朗望着米天香道: “米姑娘,咱们现在何去何从?” 米天香叹口气道: “这时候,还有什么地方好去?还是先回山上去吧。” 黄天朗却道: “米姑娘,只怕山上不安全,万一那妖人算准了,咱们看到三圣宫被毁后,在无处可去的情形下,只好回到山上,那妖人因此匿伏在山上等咱们,那咱们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了?” 米天香想想,深觉黄天朗所说不无可能,但举目茫然,实在不知到那里去好,不禁凄然道: “黄大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黄天朗想一下,忽然拍拍脑袋道: “米姑娘,若不嫌弃,到在下家中如何?在下正好可以探望一下娘亲与妹子。” 米天香被他这一说,才想起,他这一次是回乡看望白发高堂与妹子的,而且家乡就在附近,只是被扯入这淌浑水中,令他不能赶回去。而目前,也确是只有他的家乡可以落脚了,于是点头道: “好啊,我也可以顺便问候一下伯母与大妹子,天快黑了,咱们快动身吧!” 黄天朗却不慌不急地道: “米姑娘,不用心急……” “黄大哥,你的家乡离这里很近的么?” 米天香问。 “大概二三十里吧。” 黄天朗说。 “二三十里,那可不近啊。” 米天香焦急地道: “还不快动身赶去。” “二三十里路,在你那种‘千里虹飞’神法来说,算得了什么?” 黄天朗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米天香这才恍然明白,他为何不着急赶路了,当下啐道: “我又不知道你的家乡在那一个方向,如何施展千里虹飞神行法?” 黄天朗却记性很好, “你不是曾对在下说过,曾经到过在下那个村子么?” 米天香眨眨眼,失笑道: “我怎么就想不起来?” 接催促道: “快闭上眼睛,大概还赶得上吃晚饭的。” 黄天朗没有再说什么,立刻闭上双眼…… 口口口 近乡情更怯。 这句话一点不错,黄天朗此刻的心情,确是怯怯的,而且患得患失的。 那全是由于那种乍惊乍喜的心情引起的,既然很快便见到亲人,但又不知亲人是否无恙,在刹那的心情,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娘亲身体安泰么?妹子是否已出嫁了?” 黄天朗怀着这种乍惊乍喜,起伏不定的心情,与米天香一同走入村子。 米天香千里虹飞法确是神奇,就在黄天朗心念才动——想偷偷睁廾眼睛看一下到底是如何“飞行”的,那知耳边便响起米天香的语声: “到了,睁开眼吧。” 果然,一睁眼,便看到满眼尽是熟悉亲切的景物,正是自己生长的家乡,当然,他仍然弄不清楚米天香的神行法是如何施展的。 而他的心神,亦被乡情与亲情所填满了,那里还想到向米天香问个清楚明白。 夜色渐浓中,整条村子显得份外静谧,听不到一声犬吠,也不闻猪嚎鸡鸣,这情形,有点异乎寻常。 在他的记忆中,这时候应该是村子中最热闹的时候,劳作了一天的乡亲,全已返村,村子里满是人的,孩童在跑叫追逐,惊得那些狗慌走吠叫,老婆婆则在喂鸡,男子汉这时最清闲了,叨着旱烟杆,坐在堂屋或是门槛前,滋巴滋巴地吸着烟,妇女则在灶房中忙着烧火煮饭弄菜,稍大的孩子则在喂猪,家家的烟囱皆冒出缕缕炊烟来,这种情景,闭上眼睛,便可以想像出来。 可是,如今却冷冷清清的,看不出有一丝生气! 一念及此,他的心头惊震了一下,一颗心也乱了起来,恨不得一步跨入家中,看一下娘亲与妹子是否无恙! 这寸,米天香也察觉到有点不对了,双眼张望着,她有点不安地道: “黄大哥,怎么这样静的?” 黄天朗被她这一问,心中陡地生出一股恐慌来。 “米姑娘,或许村子内的人,到附近村子去喝喜酒,或是看社戏什么的,所以,村子才会这样静。” 黄天朗这样说,是在安慰自己,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因为,这时节根本不是看社戏的时候,喝喜酒,也不会整条村子的人都去的,他未离开家乡前,就从未遇上过。 “黄大哥,进去看一下,不就清楚了么?” 米天香没来由地,心中生出一丝不祥之感来。 黄天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快步向村口走去。 两人走入村口,一直往内走,却一个人也看不到,经过的人家,乌灯黑火的,一点声息也没有,门户紧闭,村道上,连鸡犬也不见一只,越往内走,黄天朗的一颗心,便越加往下沉,那种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黄大哥,村子内的人似乎跑光了的?” 米天香心中一阵难过,那是替黄天朗感到难过的。 黄天朗没有说话,紧抿着双唇,一直往自己的家走 此刻,他的一颗心,全在娘亲与妹子的身上。 老远便望到家门前的那棵老槐树,怎么不见了那条大黑狗,黄天朗只觉心中乱麻麻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娘亲,你在家么?妹子,怎么不点灯啊!他在心中直喊,衔步也由快步变成了疾奔。 到了,也看清楚了,那棵槐树仍然生气勃勃,那一条大黑狗却不见了,而家门亦紧闭起来,还加了一把锁,这刹那,黄天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身子,张口大叫一声: “娘——” 可是,却听不到娘那慈祥的应答声,那刹那,他感到胸前像是被击了一拳般,一阵闷窒。 “青妹——” 他像头负了伤的野兽般,嘶叫声。 依然没有回应。 他的身子剧晃了一下,一下扑在门板上,双拳一阵乱捶,口中不断地呼喊着: “娘亲——青妹——” 叫声在寂静的村子中回荡着,格外凄惶,令人闻之心酸。 米天香瞧到黄天朗那种心碎神伤的样子,她也感到一阵心酸,眼中湿湿的,忙上前道: “黄大哥,你冷静一点,不要这样。” “娘亲,青妹,你们去了哪里,怎么不在家啊!” 黄天朗兀自在嘶叫。 “黄大哥,何不进屋去看一下啊!” 米天香伸手轻抚着黄天朗的肩背。 黄天朗似乎被她那句话从极度的迷乱狂惘中惊醒过来,浑身震了一下,嘟喃一声: “对啊,怎不进去看一下!” 双拳发力一推,那把铜锁被他那一推,生生震脱开来,“呛啷”一声,两扇门板应声被震了开来。 这时候,天已全黑了,屋子内由于没有灯火,所以,黑黝黝的,只能够依稀看到一些抬椅之物。 黄天朗却一头便冲了进去,大叫: “娘亲——青妹——” 米天香连忙跟了进去,并从身上摸出一筒千里火来,将之晃亮,黑暗的屋子内,刹时光亮起来。 她拿着那筒千里火,跟着黄天朗走遍了屋子各处,只见蛛网尘封,就是不见一个人影。 黄天朗颓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整个人就像痴呆了一般,口中翕动不停,却听不到他说些什么。 米天香瞧到他那种样子,不禁又急又慌,伸手摇摇黄天朗,带哭道: “黄大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黄天朗却听而不闻。 “黄大哥,不要这样啊,你想一下,门是锁着的,说不定伯母与大妹子去了什么地方啊!”米天香哭着在黄天朗的耳边大叫。 这-次,黄天朗终于有了反应,浑身震悚了一下,霍然抬眼望着米天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声道: “你说什么,娘亲与妹子去了别处?对,娘亲与妹子一定是去了别处!” 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来。 但随之他又颓然道: “但娘亲与妹子去了什么地方呢?” 米天香见他神智回复过来,心中寻喜,急急说道: “黄大哥,或许村子内还有人,何不到村子找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黄天朗听米天香这样说,神智完全清醒过来,虎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急不及待地道: “说得对啊,怎么我就想不到,快去找一下。” 话未说完,经已像一阵风般,奔了出去。 “黄大哥,等等我!” 米天香边叫,边跟着奔了出去。 口口口 两人终于在村中一间低矮但却异常牢固的屋子中,找到一位老人。 那还是从屋子内透出来的一丝灯光,发现了那间屋子内有人的。 那老人年纪已有七十了,须发花白,但却精神瞿铄,腰不弯,背不驼,正在吃饭。 乍然看到有两个人闯进来,那老人着实吃了一惊,霍然伸手抓起在桌上的一柄形状古怪的锈剑,睁着一双老眼不花的牛眼,作出拼命的样子。 但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惊恐之色,却让人一眼便看出,他的心中是很恐惧的。 但黄天朗一眼便认出那老人是谁来。 “三伯公,是我啊,你老还认得我么?” 那被黄天朗称作三伯公的老人却一点也不放松,转着眼珠,打量着黄天朗,好一会,才迟疑着道: “你……你……是大毛?” 大毛正是黄天朗的乳名,天朗这个名字,还是他从师习艺后,其师为他取的,他见那老人认出他来,高兴地道: “三伯公,我正是大毛啊!” “大毛,你真的就是大毛!” 老人那刹那激动得身子起了一阵颤抖,将手上的锈剑放下来,抖着嘴唇,蹒跚地走上前,目光却一直注视在黄天朗的身上。 黄天朗忙走上前去,伸手扶住老人。 “三伯公,见到你身子这么硬朗,我好高兴。” 老人定定地注视了黄天朗一会,终于咧开只剩几枚牙齿的嘴巴,连声道: “你果然是大毛,你变了很多,我差一点认不出来,幸好我记得你眉梢有一点红痣,才认出你来!” 黄天朗忙扶他坐下来,老人已指着米天香道: “大毛,这位……可是你的媳妇儿?” 老人这一句“可是你的媳妇儿”,将两人说得“刷”地红了脸,米天香更是羞臊得连耳根也红透了,垂下头来,不敢见人。 黄天朗尴尬地道: “三伯公,我还未娶媳妇儿,这一位是米姑娘,是我在路上认识的。” 三伯公这才“哦”了一声,摇头摆脑地道: “这位姑娘,请恕老汉刚才说错了话……” 米天香连忙抬起头来,羞涩地道: “老人家,我不会介意的,何况,你又不是故意说的。” 实则,她的心却喜孜孜甜蜜蜜的,恨不得自己真的成了黄天朗的媳妇儿。 因为,她已经喜欢上他了。 男女之间的感情,确是奇妙,也是不可捉摸的,要来的,真是赶也赶不走,也所以才会有一见钟情这回事。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转对黄天朗道: “大毛,你怎会忽然回来的?” 黄天朗忙道: “三伯公,我是专程回来看我娘与小青的。” 一顿,迫不及待地道: “三伯公,怎么村子里的人都不见了,我与米姑娘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老人家,我娘与妹子去了那里?” 三伯公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的是阴沉与恐惧,闭着嘴巴,不说话。 黄天朗心急地道: “三伯公,你怎么不说话啊?” 三伯公忽然挥手道: “大毛,你与米姑娘走吧,立刻就走,什么也不要再问,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头,走啊!快走啊!” 黄天朗与米天香见老人忽然改变了态度,要赶他们走,不由愕住了,弄不清老人何以忽然这样,两人当然不肯离去,黄天朗急急道: “三伯公,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要咱们离开,你还未答我的问话啊!” 米天香在一旁也说道: “老人家,你不是……” 她下面的话还未说完,老人已连连挥手道: “不要问,我也不会说,快走吧,我是为你们好啊!” 黄天朗听他这样说,已猜到事出有因,自然更不会离开了。 “三伯公,就算是死,我也要知道,我娘与小青去了哪里,是生还是死!” 老人听得神情微震了一下,忽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大毛啊,你不怕死,难道也不为这位姑娘想一下么?” 米天香忙道: “老人家,我与黄大哥一样,不怕死!” 老人神色变动了一下,露出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样子,朝两人道: “大毛,你们既然一定要知道村子的人及你娘与妹子去了那里,那快坐下来再说。” 黄天朗听老人答应说了,忙应了一声,扯了米天香一把,示意她坐下来,他自己也拉过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老人还未吃饭的,当下说道: “三伯公,您请吃完饭再说吧。” 三伯公“哦”了一声,也想起两人可能未吃饭,于是道: “大毛,你们还未吃饭吧,那么快到灶下淘米生火,弄点腌菜什么的,将就吃一顿吧,吃饱了,我才慢慢对你们说。” 黄天朗也确实饿了,也不客气,站起身来。 “三伯公,那就老实不客气了。” 说着,便向灶下走去。 米天香却抢先站了起来: “黄大哥,还是让我来吧。” 两人便向灶下走去, 对着那盏如豆般的灯火,三个人围在桌前,黄天朗与米天香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也只好按捺着,静等老人开口。 老人那瘪瘪的嘴巴紧紧地抿着,神色是沉肃的,但眼中却转变不定,显示出他的内心颇不平静。 足有一袋烟功夫,老人才语调低低地道: “大毛,你知道我为何在你们忽然闯进来时,那样惊恐紧张么?” 一顿,接又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柄锈剑,道: “你知道这柄剑是杀不了人的,但我却拿起了它,为什么?” 黄天朗没有出声,只是看着老人,因为他知道老人必会自动解答那些问题的,而且他亦看出,那柄剑是用铜钱串叠相连而成的,根本就没有刀口,而且锈迹斑斑,不要说是杀人了,连杀鸡也不成! 米天香也是个聪明人,见黄天朗不说话,她也紧闭着嘴巴,等老人说话。 老人果然说下去: “这柄剑虽然不能杀人,但却可以辟邪驱妖……” 米天香再也忍不住了,插口问道: “是不是村中出现了妖魅鬼怪的异物?” 老人带点讶异的望了米天香一眼。 “米姑娘,你猜对了,村子内的人,确是因为近来出现了妖异之物,而离开了村子,到别的地方谋生去了。” 黄天朗急忙问道: “三伯公,我娘与小青是否也随乡亲们到了别处地方?” 老人那刹那脸上露出骇怖悲伤的神色来,嗫嚅着道: “大毛,你妹子小青已嫁人,但你娘……你娘……” “我娘怎样了?” 黄天朗看到老人的神色与语气,顿感不妙,心头乱跳起来,慌急地向老人问。 老人悲沉地道: “大毛,你娘……你娘是被那妖魅吓死,并……并噬破喉头,吸血……血……” 老人说着,语声因了惊怖而颤抖起来,脸上满是骇怖的神色。 黄天朗只觉“轰”地一声,眼前发黑,大叫一声:“娘!你死得好惨啊!” 身躯一软,便向前仆倒。 幸好米天香眼急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并伸手在他的背心上拍了一掌。 黄天朗即时张口吐出一口痰来,眼泪从他的眼中涌流出来,嘶声叫道: “娘啊,你怎么不等孩儿回来啊……” 米天香听得眼中也流下泪来,安慰他道: “黄大哥,你不要那样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啊,你这样子,伯母也不能复生的啊!” 黄天朗这才稍抑悲伤,含泪对老人道: “三伯公,请您老人家将我娘亲遭害的详情述说一遍好么?” 老人沉沉地点点头,说道: “大毛,你娘亲是在月前的一个晚上,大约二更左右时,大概是被什么声音惊动了,起床出去看一下,就在屋子侧面的猪栏前,被那妖魅吓晕过去,附近的二栓子等人听到你娘那一声惊怖的骇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起床出来察看,当时你妹子已嫁到五十里外的张桥镇,二栓子他们在猪栏前,看到有一个人正扑在你娘的身上,还以为是盗贼,呼喝着向前扑上去,岂料那‘人’一下子蹦跳起来,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朝二栓子等人扑去,二栓子等人这才看清了,那‘人’双眼发出幽幽绿光,指甲足有三寸长,脸上长满了寸许长的绿毛,身穿寿衣,满嘴鲜血,身上散发出一股腥膻的恶臭气味,中人欲呕,才知道那是僵尸来村中作祟,当场便有人被吓晕过去,二栓子等人惊叫骇呼着四散逃避,村子里的人都被惊醒了……后来,各人明火执仗的,并从村头的关帝庙中将关圣帝君及张冀德的法身请了出来,再拿了马桶等秽物,再到你家猪栏,那异物竟然还未走,正伏在被吓晕过去的大根那浑家的身上……后来,亏得关圣帝与张冀德的法身,将那异物吓走……事后,却发现你娘与大根的浑家喉头被噬破,被那异物吸干了体内的血!” 老人说到这里,脸上又泛起了惊怖的神色来,可见当时的情形,是何等惊怖诡异了。 黄天朗听得紧紧咬着牙关,双手也拳握起来,老人说完好一会,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悲沉地道: “那一定是那妖人豢养的妖魅!三伯公,我娘葬在那里?” 老人叹息着道: “你妹子接到噩耗后,与她的汉子一齐赶来,将你娘的后事办理了。你娘就葬在村后那片填岗上你家的祖坟旁边!” “三伯公,我妹子的夫家姓什么?” 黄天朗强抑制悲痛问。 “你妹子夫家姓张。” 老人庆幸道: “你妹子可是嫁了一头好人家,听你娘生前说,你妹子的汉子是开骡马行的,就叫张全记骡马行,很容易找的。” “老人家,后来那妖异有没有再到村中作案?” 米天香问。 “怎么没有!” 老人才回复的神态又变了。 “此后,村子中不时有鸡猪等的牲畜被发现吸干血死去,并且再有几个乡亲被那妖魅噬杀吸血,乡亲们大起恐慌,特地到十多里外的大圣庙请来两位道长,作法驱妖,那知道,那两位道长在第一次与那妖魅交手时,确是将之驱退,但却降服不了,翌晚,那妖魅又来了,不知怎的,竟然厉害非常,而且还带来了一只同伴,结果,那两位道长不但降服不了,反而惨遭那两只妖魅扑噬而亡,身上的血,也被吸光了。” 老人顿了一下,续道: “此后,也还再请过法力高强的道人及僧人回来降妖驱邪,但是都死在那两只异物的爪下,从此,没有人再敢来驱邪降妖,乡亲们眼见如此,深恐成了那妖魅的采练之物,于是纷纷搬离村子,投亲靠友的,到别处谋生去了。” “三伯公,你为何不走?” 黄天朗替老人担心起来。 “大毛,你以为我不想走?” 老人喟叹一声。 “只是,我无亲无故的,往那里走?还不是死?何况,我已七十多岁了,不算短寿,死了也就算了,只好留下来,幸好祖上留下这把铜钱剑,据说可以驱邪治鬼降妖,我便取了出来,每到晚上,便放在身边,也不知是此剑真的可以驱邪降妖,这些日子以来,皆不再见那妖魅来作案,平平安安的,老汉正准备再过一些日子,仍然没有动静的话,便到二十里外的莲花坪,要等到他们回来,然后陆续知会别的乡亲。” 一顿,接深沉地道: “说真格的,他乡虽好,却那有故乡亲,乡亲们都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啊,他们哪一个不希望,有回来的一日!” 黄天朗听着老人充满感情的话语,心中也翻涌起一片激情。 “三伯公,为了替我娘亲报仇,也为了乡亲们能重回家园,安居乐业,我就算死了,也要将那些妖魅除去!” 老人赞许地望着黄天朗。 “大毛,你不愧是咱村子的人,只是,那妖魅可不是寻常之物,你又不懂法术,如何降服得了呢?” “老人家,你不用担忧,我有本领驱除得了那些异物的。” 米天香插口说。 “姑娘懂得降妖除魔之术?” 老人有点不大相信地讶然望着米天香。 米天香只是笑了,没有说话,黄天郎却道: “三伯公,米姑娘的法力很高强,我亲眼目睹,不瞒你老人家,我在鸡爪山下,要不是米姑娘的师父出手相救,在下早已死在那妖异的扑噬之下!” 接将那晚的惊险经历,向老人述说了一遍。 老人听得骇然动容不已。 “你这么说来,那些妖异之物,是被那什么妖人豢养驱策的了,那什么妖人真可恶,姑娘本领这么高强,可要为地方除害啊,老汉先在此代乡亲们向你叩谢!” 他可是说到就做,真的就要跪下来,向米天香叩头! 米天香如何敢受他这般大礼,慌忙站起来,伸手一把托起老人。 “老人家,快不要这样,我当受不起啊!” 黄天朗也上前将老人扶坐回椅上,“三伯公,米姑娘……一定会帮咱们除去男陛妖魅及歼杀那妖人的!” 老人仍然感激地对米天香道: “米姑娘,老汉与乡亲们都不会忘记你的,待你除妖降邪之后,乡亲们回来,老汉要乡亲们为姑娘你建一座长生祠。” 米天香被老人那种恳切崇戴的说话感动得眼中湿湿的,心中也下了决心,纵使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也要竭尽所能,歼妖除怪,以报答老人那一份盛意! “三伯公,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老人家也该歇息了,我与米姑娘回家打扫一下,你老人家千万小心,,有什么不对,大声呼叫,我与米姑娘自会起来。” 黄天朗说着已站起来。 米天香也站起来。 对老人道: “老人家,多谢你那一顿饭。” “米姑娘,一顿饭算得了什么。” 老人客气地道: “倒是慢待你了。” 说着,将两人送出门外。 口口口 米天香黄天朗两人辞别老人后,却没有立刻回返家中,在林子中走了一遍,再在林外绕了一圈,发觉不到有什么异样的事情,才返回家中,点上一盏油灯,动手将屋子打扫了一下,两人也确实太累了,屋内有两个房间,于是,两人各自睡一间房,躺在床上,黄天朗却怎么也睡不着,睁着双眼,望着屋顶直发呆。 连娘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为人子者,那是何等的憾事,何况,娘亲这是死于非命!想到这里,他霍地从床上挺坐起来,胸膛一阵起伏。 “黄大哥,你怎么哪?” 隔壁传来米天香关切的语声,大概是他从床上挺坐起来时,那一阵“吱吱”的床板声,惊动了她。 这么说,米天香也未入睡。 黄天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才说道: “米姑娘,没有什么,你请睡吧。” 米天香“嗯”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天色快亮的时候,黄天朗才困极朦胧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黄大哥,你起床了么?” 原来是米天香。 黄天朗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睡眼惺松地道: “是米姑娘么,在下这就起床了。” 说着,揉揉眼睛,下地穿了鞋子,走前去将房门打开。 米天香就站在房门前,已整整齐齐的,看样子已起床好一会了。 米天香看一眼黄天朗,不好意思地道: “黄大哥,你昨晚一定睡不着了,吵醒你,真不好意思。” 黄天朗望一眼外面,发觉已日上三竿,倒是他不好意思了。 “米姑娘,在下贪睡,要你叫醒,真不好意思。” 米天香朝他抿嘴笑笑。 “快去洗把脸吧,我已煮了一锅粥,就等你吃。” 黄天朗听她那样说,更加不好意思,心头一热,脱口道: “米姑娘,辛苦你了,你真好!” 米天香没来由地脸上一红,白了黄天朗一眼,一转身,怩声道: “别说了,快去洗脸吧,我去盛粥。” 说着,已向灶下走去。 黄天朗瞧着米天香那婀娜的背影,目光不禁有点痴了。 吃罢米粥,黄天朗对米天香道: “米姑娘,在下想到先母的坟上拜祭一番。” 米天香道: “我陪你去吧,顺便以拜祭伯母。” 黄天朗点点头,在屋内找到一些香烛元宝,便与米天香向林后那座小小的山岗走去。 走在路上,望着一块块荒芜了的田地,黄天朗不由又想起,自己未从师习艺之前,这时候,应该是满眼翠绿,禾浪翻波的时节,处处可见的乡亲们在田中除草,那半大不小的小子则在田边放牛,那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看得人心头一阵舒坦,也充满了喜悦。 如今,简直不堪入目,不自禁地,他紧张地将双手拳握起来,在心里呼喊: “除去妖人,纵使下地狱,落火海,我也要将你歼除,好让乡亲们有好日子过!” 上到山上,看到坟旁边,母亲那座新坟经已长出短短的绿草来,想到母亲之慈爱,临行那句句的叮咛,还有那一针一线密密缝的衣衫,他的眼中不由一片模糊,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那种哀痛,“哇”地一声,跪倒在坟前,泪水也顺颊流了下来。“娘,孩儿来看你老人家。”语声哽咽得几不成声。 米天香看到黄天朗那种悲痛欲绝的神情,不由也想起自己的师父来,不禁悲从中来,陪着黄天朗流下泪来,默默地将带来的香烛取出来,一会,才含泪道: “黄大哥,请给伯母上香吧。” 黄天朗这才稍抑悲伤,擦着火石,点上香烛,恭恭敬敬地插在坟前地上,叩拜起来。 米天香也点上了一柱香插上,拜了三拜。 口口口 坐在坟旁的石上,两人皆默然不语。 足有顿饭时光,米天香才开声道: “黄大哥,别太过悲伤了,伯母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子,也会心痛的。” 黄天朗感激地瞥了米天香一眼。 “米姑娘,在下在想,咱们虽然敌不过那妖人,但那妖人那日也受伤不轻,否则,他决不会放过咱们,必会四出搜寻咱们的下落,好斩草除根,但是这两天来却不见他有什么动静,说不定是在伤重之下,找地方躲起来养伤,咱们何不趁这时机,偷偷找上他,看看有没有机会下手,歼杀那妖人!” 米天香却眨贬睫毛,犹豫地道: “黄大哥,不知那妖人会不会故技重施,诱咱们踏入他布下的陷阱中?” 黄天朗报仇心切。 “米姑娘,那妖道断去一臂,流了不少的血,其精元一定大损,这是假不了的,纵使他再施奸计,在下也要与他拼上一拼的,否则,待到他伤势痊愈之后,只怕连与他一拼的机会也没有,便死在他的手下!” 米天香见他一副豁出去的神态,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若不趁他受伤精元大损之下,与他一拼,待他伤好之后,那真是连拼的机会也没有。连师父阳山神姥及法光道长也不是那妖人的对手,更别说自己与黄天朗了,当下胆气陡壮,说道: “黄大哥,你说得有道理,趁他受伤精元大损,与他一拼,还有些微希望,可以歼杀那妖人!就这样决定吧。” 黄天朗又摇摇头道: “米姑娘,在下不能与他硬拼。” 米天香听得不由一怔,诧道: “黄大哥,你不是改变了主意吧?” 黄天朗深沉地道: “米姑娘,在下只是说不与那妖人硬拼,你明白在下的意思么?” 米天香不是个笨人,眼珠一转,便恍然明白了。 “黄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智取?” 黄天朗颔首道: “不错,凭咱们两人的本领,纵使那妖人受伤不轻,但是硬拼之下,肯定不是他的敌手,只有智取之一途!” 米天香佩服地道: “黄大哥,还是你想得到。” 黄天朗道: “米姑娘,黑狗血是不是真的能够破除邪法的?” 米天香点头道: “不错,否则法光道长也不会搜集黑狗血了!” “除了黑狗血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破除邪法的?” “粪溺之类的秽物,也可以的。” “好,在下想到一个办法,说给你听听,看看可不可以实行。” 黄天朗那刹那眼中闪射出光芒来。 “黄大哥,快说吧。” 米天香一听他想到一个好办法,兴奋得急声催促黄天朗。 黄天朗于是将他的办法,详细地向米天香说出来。 米天香静静地听着,眼中也渐渐神采闪射,待黄天朗说完,她不由拍掌道: “黄大哥,这个办法好啊,你是怎样想出来的?” 黄天朗笑笑道: “逼着想出来的。” “我不懂……” 米天香侧望着黄天朗,那种娇憨之态,看得黄天朗的心头一荡。 “在下一心只想报仇,便这样想出来的。” 黄天朗瞧着米天香的目光,竟然舍不得移开去。 米天香也察觉到他的目光有异,心头刚跳了一下,脸上发臊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的,忙垂下头来。 “米姑娘,你在想些什么呢?” 黄天朗见米天香垂头不语,还以为她在想着什么事情。 米天香自然不会直说,目光一抬,掩饰地道: “黄大哥,我在想,怎样才能找到那妖人,又令他上当。” 黄天朗被她一言提醒,伸手拍拍膝头道: “是啊,若是无法找到那妖人,办法再好,也是白费!” 凝眸想了一下,陡地目光一亮。 “米姑娘,有办法了!” 米天香喜道: “快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黄天朗道: “那妖人豢养的妖异,可能已被你师父与法光道长歼除殆尽了,他必会再豢养一些的,而那些异物是要吸血才能练成气候的,所以,他必会驱策那些异物到附近的乡村中作案害人吸血,咱们只要到附近的乡村去打听一下,那处地方发现有异物出没,咱们便到那里伺伏……那不是就可以从中查出那妖人的藏匿之处么?” “对啊!” 米天香佩服地道: “还有,野狼岗是他的老巢,咱们可以偷偷到那里去找一下,说不定,他还匿在老巢也说不定!” “还有。” 黄天朗又接上道: “说不定,他就匿在阳山上,那可是出人意料的啊。” “黄大哥,就这样决定吧。”米天香道: “咱们先到野狼山及阳山去看一下,若是找不到那妖人,才到附近一带的乡村去打听。” “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黄天朗说着站起身来,吁出一口气来。 “米姑娘,咱们回去吧!” 口口口 翌日,黄天朗与米天香辞别了老人——三伯公,便向野狼岗走去。 仍然是米天香施展出千里虹飞神行法,来到了野狼岗下! 两人望着眼前的情景,不由互相望了一眼,咋舌不已。 眼前,令到他们几乎不相信,那倾塌崩裂,形貌全改的地方,就是野狼岗! 因为,整个野狼岗已变成一片乱七八糟的大土堆,现出一道道裂坑来,仿佛浑沌初开,天地初绽一般。 两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异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天若非法光道人舍命相救,只怕这时已灰飞烟灭,化作泥尘,怎不心颤神悸! “米姑娘,想不到那妖人的法力这般厉害,设下的禁制发动之后,具有如此大的威力,令到山崩地裂,真是令人魄动心惊!” 黄天朗说着不由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来。 米天香却道: “黄大哥,这还不算厉害,听我师父说,要是修至法力通神的地步,可以移山填海,千里杀人!” 黄天朗可是闻所未闻,听得咋舌不已。 “米姑娘,那岂不是传说中的飞仙剑侠之流了么?” 米天香认真地道: “不错,修道之士若是功行完满,便能够白日飞升,登道成仙,这亦是每一个修道之士,最终向往的大成之道!” 黄天朗听得神往不已,好奇地问: “米姑娘,这么说来,你最终也会白日飞升,登道成仙的了。” 说时,脸上露出一丝惆怅失望之色。 米天香娇怯地道: “黄大哥,不是每一个修练之士皆能登道成仙的,那要看一个人的资智及际遇,还有修练之法是否得法……像我,只是初入门,离登道成仙还远,根本还未登堂入室,说不定我根本就练不到登道成仙的境界,你担心什么?” 最后那句话出口,不但她自己脸红,连黄天朗的那张脸,也红了起来。 一时间,两人皆感到心头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谁也没有说话,都在体味着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声兽嗥将两人惊醒过来,忙往嗥声传来处望过去,原来不知在什么,有五六只饿狼悄然掩迫至两人的身前不到二丈的地方,虎视着两人,作出随时扑噬之势。 米天香乍见之下,被那几头凶猛样子惊得心头悸动了一下,慌叫一声,一头偎入黄天朗的怀中。 黄天朗很自然地伸手将她轻搂住,安慰道: “不要怕,只是几头野狼,待在下打发了他们!” 说着,发出一声烈啸。 那几头野狼被那声烈啸惊得慌张地扭回身四散奔窜,眨眼间,便消失在坟堆野草间; 米天香一直偎在黄天朗的身上,那样子,与其说是惊怕,倒不如说是陶醉。 黄天朗待那些野狼奔窜得无影无踪后,才放轻了语声道: “米姑娘,没事了,那些野狼走得无影无踪了。” 米天香却没应他,依旧依偎在他的怀中。 “米姑娘,你怎么哪?” 黄天朗还以为米天香有什么事,慌忙低头看一下。 这才发觉,米天香什么事也没有,只见她双眼微闭着,脸上泛起一种甜蜜陶醉的神色。 这刹那,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才发觉到,原来自己一直搂着米天香的娇躯,他想放开又舍不得,不放开,又有点那个,一颗心蹦蹦直跳,整个人也觉得燥热起来,结果,他还是舍不得松开,搂着米天香的手反而一紧,搂得更紧了。 两人便那样无言搂抱着,相偎在一起,两颗心也串在一起了…… 口口口 “天朗哥,几时到附近的村庄去探听那妖人的踪迹?” 米天香自经过在野狼岗下的亲近后,连称呼也改了,亲昵地称黄大哥为天朗哥。 而两人也自野狼岗赶到阳山找寻了一遍,却发现不到阴灵神君的踪迹,两人只好回到村子中,以便有个栖身的地方,同时,也希望能够从三伯公的口中,探听一下,这几天来,是否又发现了那妖魅的踪迹。 三伯公却对两人说,这几晚毫无异样,平静得很。 两人自然又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那种异物看样子已不再到村子里来作祟了,大概是知道村子内的人都走了吧;着急的是,仍然找不到那妖人的踪迹,再拖延下去,那只会对那妖人越有利,两人怎会不着急?恨不得立刻就找到那妖人。 “香妹,现在已快天黑了,明天一早才去吧。” 黄天朗也改了称呼,呢称米天香为香妹。 米天香朝他甜甜一笑。 “那好吧,我去淘米烧饭。” 说着便向灶下走去。 黄天朗连忙说道: “香妹,我帮你生火。” 米天香却笑着阻止道:“不用了,这种事是我们女子干的,你还是坐着歇一下吧。” 那种神态,那种语气,十足是一位贤淑的妻子在对丈夫说话。 黄天朗听得心头热乎乎的。 “香妹,辛苦你了。” 米天香朝他嫣然一笑,便走入灶间,动手烧饭。 黑夜过去,便是天明,这是千古不易的规律。 翌日天才亮,两人便离开村子,先赶到最近的虎头坪去探听一下。 结果,令两人很失望,据村民说,在日前,也曾出现过异物作祟杀害人畜,并将血吸干的事,令到村民也恐慌得想离开村子,到别的地方谋生,幸好,这十天半月来,却又平安无事了,村民也就不打算搬到别处了,他乡那有故乡好。 黄天朗两人只好赶往另一个乡村,结果,又是让他们失望。 一连探访了十多个乡村,都打听不到那妖人的丝毫踪迹,两人几乎连腿也走断了,黄昏的时候,他们来到一条僻处于一处山脚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 两人这时已不抱什么希望,走入村子后,却看到家家户户闭门关窗的,只有几头狗与一些鸡只,在树道上走着,要不是看到那些鸡狗,两人真以为村子内的人,走了个精光。 这自然令两人感到奇怪,对望了一眼,两人脚步不停,一直往村内走去。 终于,两人看到一间屋子是开着门的,而且,隐隐有哭声传出来,最触目的是,门前挂了一对白纸蓝字灯笼,不用说,那户人家有人死了。 两人也不怕触上霉气,见那户人家有人,正好去问一下,为何家家户户皆关门闭户的,现在才不过黄昏啊,正是弄晚饭的时候。 两人走到那户人家的门前,探头往内看一眼。 屋内,就是堂屋,正中放了一张板床,床上躺着的人被一幅白布遮盖着,床前脚下,点了一盏油灯,而床前对开的地上,铺了一张席子,跪了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显得凄凄惨惨的,让人感到鼻酸。 黄天朗看到这种情形,便想退回去,他实在不忍去打扰人家了。 但跪着的男女中,已有人惊觉他们的出现,其中一个年纪大约有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哭得眼肿鼻涕流的,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 黄天朗只好朝那小伙子点点头,但却不知道怎样开口才是,便僵在那里。 那小伙子却诧异地打量两人,米天香灵机一触,朝那小伙子招招手。 那小伙子狐疑地看着两人,却终于站了起来,走了出来。 黄天朗与米天香忙退到门旁墙边,待那小伙子走出来,黄天朗歉然对那小伙子道: “小兄弟……” 下面的话还未说出来,那小伙子已抢着问: “你们是什么人?” 黄天朗只好道: “小兄弟,我是三坪乡的人,这位是我妹子……” 岂料那小伙子不等他说下去,又打断了他的活头,问道: “你们来这里要干什么?” 米天香只好道: “咱们是来打探一件事的!” 那小伙子又打量了两人一眼,才道:“什么事?” 黄天朗与米天香对望了一眼,才由米天香道: “是这样的,咱村子里最近有人被那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妖魅作祟害死了,接连死了不少人畜,都是被吸干了血!咱们想找那异物,将之除去了,但这十天半月,却不见它再到村子来,咱们猜它必是到了别的地方去作祟,所以,便来你们村子探问一下。” 那小伙子听着,一张脸全变了,脱口说道: “原来你们村子也出现了妖异作祟,我娘亲就是昨天晚上,被那妖魅害死了的!” 说着,呜咽起来,眼中也流下泪来,黄天朗听得心头跳动了一下——这一次终于找到线索了!急声问: “小兄弟,看到那是什么样的妖魅么?” 小伙子的脸上现出惊怖的神色来,吸口气,才颤着声道:“是僵尸!” 两人一听,几乎同时问: “那妖魅是什么时候在你们村子出现的?” 小伙子道:“前天晚上!” 一顿,又道: “前天晚上一头猪死了,喉头被噬破,吸干了血…… 想不到。昨天晚上,我娘亲便……”下面的话,他呜咽得说不下去了,直流泪。 至此,两人明白了,为何村子内的人家家闭户关门,大概是怕那妖异今晚又来害人,故此,天未黑,便躲在家中,大概也提早吃了晚饭,以为这样,便可安全了。 黄天朗同情地道: “小兄弟,别伤心,我娘亲也是被妖魅害死的,所以,我才到处找那妖魅,誓要将它歼除!” 小伙子诧异地望着黄天朗,止哭道: “请问这位大哥,你懂得降妖除魔的法术么?” 黄天朗指指米天香道: “不,是我这位妹子会!” 小伙子的眼睁得更大了,直直地望着米天香。 “这位姐姐,你真的会么?” 米天香肃然点点头道: “小兄弟,我们骗你干么?” 小伙子倏地跪了下来。 “这位姐姐,求你替我娘报仇!” 米天香被他那一跪,可慌了手脚,幸好黄天朗手急眼快,一把将那小伙子拉起来。 “小兄弟,别这样,那妖魅四处害人,咱叮既然知道它在此出没,自然不会放过它,你放心吧,咱们一定会为你娘报仇的!” 小伙子感激得又想跪下去,但被黄天朗拉着,就是跪不下去,只好连声道: “多谢两位,两位快请进屋坐。” 口口口 今晚巧得很,天色黑沉沉的,月亮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有疏落的星星,在深邃幽黑的夜空中,闪烁着。 时候大概是二更过后,快近三更了。 那条小小的山村,深深地被夜色所笼罩,寂谧得连虫鸣声也没有,恍似死域一样。 忽然间,从村后那片野地中,闪跳出一条魅影来,一跳一跳地,直向村子内飞跳。 那明明是一条人影,但却不是家人般走动的,却是一跳一跳的,在这死域似的地方,黑沉沉地夜晚出现,给人一种妖异恐怖的感觉。 是人,根本不会那样走的,只有一种异物——僵尸,才会那样走动。 不用说,那魅影一定是僵尸无疑了! 那个尸在快接近林子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似有所觉般,那两道绿幽幽的目光四下乱射着,跟着一跳,转了个身,朝左边如飞跳去。 一阵飞跳,那异物终于来到林子侧面的一个草棚前,“吱”地怪叫一声,状甚欢愉般,一跃扑入那草棚内。 而草棚之内,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来。 这就怪不得那妖魅朝这边飞跳而来了,原来,它是嗅到了血腥味! 岂料,就在那异物扑近草棚的刹那,从棚子的侧面闪现出两条人影来,其中一人叱喝一声: “妖孽,还不受死!” 那妖孽似乎已有点怯,闻喝身形一停,那两道绿幽幽的目光,直射向那两条人影,并“吱”地厉叫了一声。 那两条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黄天朗与米天香,他们两人在天黑前,着那小伙子与他的家人宰了几只鸡,将鸡血盛起来,天黑之后,便将鸡血放在草棚内,两人则匿在棚子侧面的草堆后,利用血腥味来诱那妖魅朝这边飞跳过来,省了一番找寻的功夫。 那妖魅对于血腥味有一种异常灵敏的感觉,老远便嗅到了,它本是靠人畜的精血来“养”成气候的,嗅到血喔味,那自然是不肯放过了。 “这孽障看来已颇具气候,不知那妖人是从那里搜觅到的,天朗哥,你要小心啊?”米天香斜斜踏前一步,半挡在黄天朗的身前。 而她的手上,早已暗中扣住了那柄天遁剑! 果然,那妖魅似颇具气候,显得比以前那几只妖魅来得灵活,手臂居然可以屈曲,长满了绿毛的脸上,形相也比以前那几只妖物凶猛狞怖,那只鸟爪也似的十指,指甲只有五寸长,但身上的尸臭,却反而比较淡,啮着牙,现出扑噬之状! 黄天朗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仍然忍不住打了个抖颤,一阵恶心。 那妖魅却没有真的扑上去,却忽然张口朝两人喷了一口气! 幸好米天香眼明手快,知道厉害,一掌劈出的同时,伸手一把将黄天朗向横推了开去,疾喝一声: “快闭庄呼吸!” 只见一道淡淡莹莹的光华,从她的掌心中射出来,飞村向那妖魅的身上! 那妖魅也似乎懂得厉害,厉叫一声,霍地斜跳开去,居然让它避过那道莹光。 而且,不但没有将之吓退,反而将它的凶性激发了,只见它张牙舞爪的,“吱吱”怪叫连声,猛扑向米天香! 米天香似乎也料不到这异物这般灵活,愕了一愕,瞥见那妖魅不知死活地跳扑过来,打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扣在手中的天遁剑,终于发出了。 剑化一道青莹的光华,电掣星飞般,闪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竟然识得厉害,一见剑光闪耀,便显得仓惶惊恐,“吱”地厉叫一声,身形倏地向横一跳,接向上一纵,居然伸手欲抓飞射而至的天遁剑! 米天香双眼倏睁,嘴里发出一声冷叱:“好大胆的孽障!” 意念转动间?那柄与她心意相通的天遁剑便猝然在空中划了个半弧,电掣向那妖魅伸出的手臂! 那妖魅一抓落空,那道光华便向它的手臂上闪削而过,一条断臂,连着一截衣袖,便自空中飞落下来,居然洒下一片血肉来。 可想而知,这妖魅“道行”已深,快成气候,而且,不知吸了多少人畜的精血,才“滋养”出血肉来。 那妖魅受创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那狞恶的形态顿敛,身形一坠回地,眺着急转身子,落荒飞眺而去! 这时候,米天香欲斩杀那妖魅可说易如反掌,只要她意念一转,仍在空中闪掠的天遁剑便会回飞追击那妖魅,将它绞成粉碎! 就在刚才,她也可以轻易地杀了那妖魅,只是,她与黄天朗早有安排,所以,才暂时放过那妖魅! 她不但没有御剑斩杀那妖魅,反而将天遁剑收回,朝黄天朗道: “咱们快追下去。” 黄天朗忙纵身一掠,落在米天香的身边,仲手拉注她的手,两人便飞掠着追在那妖魅的后面! 刚才,黄天朗要不是被米天香及时一掌推开去,只怕他便会中了那妖魅以本身的尸毒练成的毒气,就算死不了,也会让米天香一阵手忙脚乱,被那妖魅乘机逃去,白忙一场。 口口口 那妖魅一路落荒而逃,来到一处两山对峙的狭窄谷口前,忽然发出一声尖厉的怪叫。 刹寸,山谷中响起一声怪异的啸声! 对于那声怪啸声,两人可说熟悉极了。 “天朗哥,原来那妖人就匿在这山谷中!” 米天香活声出口,已扬手发出了天遁剑! 剑在一道莹莹的光华,矫天神龙般,飞射向那妖魅! 那妖魅马上警觉,怪叫连声,左纵右跳的,企图闪避那道剑光。 但天遁剑似通灵神物,加上在米天香的意念操控之下恍似神龙飞舞,矫活疾捷异常,剑光飞绕之下,只一闪,便将那妖魅绞成粉碎! 一条人影,也就在这刹那飞落在谷口前的地上,恰好看到天遁剑将那妖魅绞成粉碎。 “女娃子,原来是你!” 那人影厉喝一声,扬手发出一团绿芒,打向米天香! 那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阴灵神君那妖人。 米天香睹状,连忙也发出一记掌雷,击向那团绿芒。 两下里一击,发出“轰”的一下炸响,那团绿芒被炸碎开来,绿莹般四散殒灭,但米天香却妖躯一震,跄退了一大步! 黄天朗大惊失色,忙抢扑过去,一把将米天香扶住。 米天香的嘴角溢出血来! “嘎嘿!”那妖人左袖半截空荡荡的,那张死人脸阴沉得吓人,那双绿幽幽冷森森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米天香的身上,咬牙切齿地道: “好啊,还有那野汉子,本神君不去找你们,你们竟然找到来了,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撞进来,省了本神君日后花功夫去找你们,本神君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到幽冥地狱去见那老妖婆与杂毛老道吧!” 说着,作势欲动! 黄天朗忽然像疯了般,朝阴灵神君大骂道: “阴灵妖人,你这邪恶的凶人,驱妖杀我娘亲,我与你誓不两立,我要杀你,替我娘亲报仇!” 喝骂声中,便不顾生死地扑向阴灵神君! 阴灵神君看着,嘴边泛起一抹狞恶阴冷的笑意,等着黄天朗扑上来,好出手击杀他! 但米天香却及时伸手拉住了黄天朗,慌急急地道: “天朗哥,你这是去送死,正好遂了那妖人斩草除恨之愿,听我说,别干傻事,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 黄天朗果然被她说得清醒过来,但仍然怒视着阴灵神君! 阴灵神君对米天香简直恨之入骨,阴狠地道: “女娃子,别作梦了,你以为你与那野汉子,还能生离此地?” 米天香冷哼一声:“要是没有把握,咱们又怎会找上这里来!” 一顿,忽然伸手一指: “清立道长,还不动手!” 阴灵神君不知有诈,急忙循声往米天香手指处望去,却那里有什么人,才知道上了当,怒吼一声,正欲出手,那知道米天香已乘那刹那,发出一颗天雷珠,激射过去,同时,一拉黄天朗,施展千里虹飞神行法,但见一道白虹罩住了两人,化作一道飞虹,划空飞射而去! 阴灵神君急忙发出一记阴雷,与那颗天雷珠在空中相击,霹雳一声,震天动地,要是常人,不被当声震昏过去才怪,饶是阴灵神君法力高强,也被那震得耳鼓作鸣,当下更加愤怒,恨不得生吃了米天香,厉啸一声。 “本神君看你们逃得到那里!” 身形一纵,化作一道绿芒掠空追去! 口口口 黄天朗与米天香身形才落在草棚内,一口气才喘过,眼前绿芒闪坠,现出阴灵神君的身形来,狞厉地望着两人,“嘎”着声道: “女娃子,今晚要是让你与那野汉子逃脱出本神君的手掌,本神君便放过你们!” 黄天朗却睁目怒喝道: “妖人,我不杀你,誓不罢休!” 阴灵神君阴侧侧地道: “野汉子,怎么不动手啊!” 米天香脚下一顿,疾喝一声:“走!” 身形向下一沉,与萤天朗“刷”地一声,没入地下! 阴灵神君睹状之下,厉喝一声:“还走得了!” 身形电疾而起,掠扑入草棚之内。 岂料阴灵神君的身形才扑入去,那座草棚便整座塌了下来,洒下一天的腥臭之物! 阴灵神君在草棚倒下时,虽然吃了一惊,却不以为意,及至那洒下的腥臭之物落在身上头上,他才惊觉到不好,心中骇惊之下,正欲施展鬼幻魅溟邪法,遁出棚外,却骤感到一身法力顿失,一个身子重如铅坠,直向下坠,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知道自己着了道儿,一身法力已被破解,身形下坠的刹那,还存侥念,希望着地之后,只要将身上沾了秽物的衣衫脱去,再抹去身上的秽物,那时候,法力恢复之下,便…… 岂料,念头未完,一个身形刷地一声,撞破一层草铺,直向下坠,紧接着“噗通”一声,整个人坠落下一池臭薰薰、粘糊糊的物事中。 在那时,他惊悸得魄散魂飞,知道自己已经掉落了一个粪池之中,一身邪法,已全被破去,口鼻一窒之下,不由张口欲叫,那知却灌了一口的粪溺,连叫也叫不出声来,霎时肠翻胃倒,脑袋一阵迷糊,但仍拼命地挣扎着,双手乱抓,希望能爬上去! 池子上面忽然灯火明亮的,人声喧哨,一下子涌出数十名村民来,其中就有那小伙子,有的执锄,有的持叉,有更多的人手上拿着大石,而沉没在地上的黄天朗与米天香,早已从粪池边的那个地洞中飞身掠了起来,在灯光照射下,看到阴灵神君就像一条蛆虫般,在粪池中挣扎着,忙喝叫道:“乡亲们,快动手打杀那妖人,那些妖魅异物,正是他豢养的!” 那些村民一呼百应,呼喝轰应声中,乱石如雨,掷落池中,连叉子锄头,也飞掷落去,“通通通”乱响声中,响起阴灵神君的几声沉闷的惨嚎声,跟着,便沉寂了。 “好了,可以停手了!” 黄天朗看到阴灵神君的尸体浮在粪面,一动不动,便喝叫村民停止掷石。 那些村民发出了一片欢呼之声。 因为他们停手后,也看到浮在粪里的阴灵神君那头额破裂,肚穿手断的躯体,绝无疑问的,已经死了! 这个凶邪恶毒的妖人,就这样死在米天香与黄天朗设下的陷阱中,只怕他死也不瞑目。 原来,黄天朗米天香两人,自知不是阴灵神君妖人的敌手,便依照黄天朗那天在坟前想出来的办法,因地制宜,发现那草棚中有一个粪池,便决定利用来布下一个陷阱,诱那阴灵神君跌下去。 事先,他们为了诱那妖人上当,便在粪池旁边,挖了一个坑洞,然后用竹枝稻草将粪池与坑洞遮盖起来,米天香不在那妖魅循味找到草棚前杀了它,只断它了臂,正是想让它带他们找到阴灵神君,而在阴灵神君现身时,斩杀那妖魅,却是要激起阴灵神君的怒火,继之一个要拼命,一个说留得命在,总有报仇的机会,是进一步激发起阴灵神君斩草除根的恶念,从而诱使他不顾一切地去杀他们——结果,阴灵神君果然上当,说真的,他们的戏也演得够逼真,在草棚内,两人装出要逃遁的样子,坠破那层草铺,落在坑洞内,正是要诱阴灵神君扑入来,而棚顶上,却预先放置了一盆盆的黑狗血与粪溺,草棚的柱子也早已做了手脚——每根皆锯断了大半,却用绳子绑着每根柱子断口稍高的地方,连到那个坑洞口,打了个死结,其上铺以稻草,在黑暗中,根本看不出破绽来,而这一切,皆是那小伙子招集了村民干的,黄天朗两人身形坠落草铺向下沉落,便将那些绳子扯动,将那些柱子扯断,整座删子便倒塌下来,那些黑狗血与粪溺亦倾洒复泻而下……就这样,将阴灵神君歼除了! 口口口 “香妹,咱们几时成亲?” 黄天朗终于鼓起勇气来,向米天香说。 这还是在三伯公的多番怂恿之下,又在隔壁二婆的催促之下,加上他又看到,青梅竹马长大的秀姑,已嫁了给村子中的来福,他想一下,自己也应该成家立室了,才敢鼓起勇气,向米天香求亲。 自那妖人死后,乡亲们在闻讯后,已陆续返回村子中,霎时间,村子又显得生气勃勃,热闹兴旺起来了。 米天香羞答答的,一颗心怦怦直跳,那张娇靥比大红布还要红,简直不敢抬起头来,臊得她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可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 黄天朗见她垂头不语,又急又窘,胀红了一张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幸好屋子内只有他俩,否则,他真想一头钻入地缝中。 鼓足了勇气,他嗫嚅着问: “香妹,你……是不是不……答应……你……你说呀!” “傻蛋,叫我怎么说出口啊!” 米天香忽然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吐出一句话,又羞赧难禁地将头垂下! “你……你答应嫁给我了,呵呵,你答应嫁给我了!” 黄天朗刹时高兴得心花怒放,忘形地笑着叫着,忽然一下子将米天香抱了起来…… 第五章 这里叫金兰村,离九江不过二三十里地,是一个人气开通的小村落。 太阳已经偏西了,就要落下对山的山脊,这时冷落的村道上来了一位年轻少妇,身前带着一对小儿女,那对小儿女年约五六岁,长得聪明伶俐,可爱极了。 那少妇脸上的风霜掩不住她明媚的眸子和清丽的风姿,当她碰到村子第一个人,问出这村干就叫做金兰村时,她吁出了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 显然这金兰村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她吁完那口长气之后,脸上没有一点激动的表情,只冷静而世故地扬起秀目向四周望去。 她的目光落在一家客栈的招牌上,莲步一点,携着一对小儿女进了客栈。 那少妇穿着普通,气质却是不俗,有着见过大世面的风度。 金兰村由于距离九江近,小地方的店小二,也就有了几分眼力,迎着那少妇堆上笑脸道: “夫人好眼力,小地方就是小号的房间最大最好,夫人是先看房间呢?还是先吃点东西。” 那少妇含笑点头道: “我要最好的上房。” 店小二欠身一礼,道: “夫人,这厢请!” 那少妇跟着店小二走向后院,当她背影渐渐消失的时候,同时却有一双眼睛直着收不回来。 “老黄,你在看什么?” 这岂不叫明知故间,那问话的人,不过刚刚收回目光,现在倒调侃他同泮老黄米。 老黄身边的汉子叫老李,两人都只有二十多岁,算是金兰村的小地头蛇,过去他们的家世都不坏,现在却是当地人眼中,败家子,不务正业,只好游乐,靠父兄的老面子,在地面上混。 老黄叫黄中干,老李叫李仰山。 老李不但调侃老黄,手也搭到了老黄的肩头上,随后又加上一句话道: “走吧!我们办正事去吧。” 老黄眼前失去了倩影,脸上那股子失魂落魄的丑相,却一点没有消失,回头淡淡地道: “办正事,我们要办的正事就在这里。” 他们有什么正事可办,老李一怔之后,明白了老黄的意思,皱了一皱眉头道: “人家孤儿寡妇的,就放他们一马吧!” 老黄一瞪眼大声道: “你怎样知道他们是孤儿寡妇?莫非你认识他们?” 老李惊色道: “小声点,我要是认识他们就好了。” 老黄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倒真希望他们是孤儿寡妇,你忘了,我们好久没捞到油水了。” 老李道: “喂!我不想仿这种缺德的事。” 老黄笑道: “你还有什么德可缺……嘻!嘻……咱家替他们找个家,不但不缺德,还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哩!” 话没说完,店小二已皱着眉头从内院走了出来,皱眉头,显然是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 老黄一步向前,横身挡住店小二道: “二狗子,那小娘子们姓什么?来金兰村干什么?” 店小二摇头道: “黄二少,她什么话都没说,只吩咐了要水要吃的。”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说?”真还看那小子不出,五指一收,居然还有几分指力,扣得店小二一裂嘴,“啊!”的叫了一声。 “你说不说,你再不说,莫怪本少爷对你不客气了。” 老黄脸上青筋直冒,一副强横姿态。 店小二二狗子苦笑着脸道: “二少,她真的什么都还没有说……” 老李接口道: “老黄,人家没有说,二狗子答不上话,应是实情,别难为他了,要他慢慢打听就是。” 有唱红脸的,就有唱黑脸的,这二搭挡倒是配合得很不错。 老黄一笑收手道: “老李,好像只有你明白事理似的,我不过先给二狗子一点颜色看看而已。” 接着又在店小二二狗子脸上摸了一把,道: “二狗子,这次你要坏了我们的事,可就别怪我们不认人了。” 店小二二狗子哈着腰道: “二狗子不敢!二狗子不敢!” 老黄把二狗子一送道: “给我们弄几样菜来,我们边吃边等你的回话,你快替我们打听去!” 店小二别的话不敢说,但却一挺腰道: “这次你们得付酒饭钱啊!” 老黄嘴巴一开,闭口要骂,老李先伸手递出一小块银子,抢在前头道: “这次先付帐,有多的就是你的,你看够不够意思。” 店小二二狗子接过银子,打着笑脸,伸着舌头道: “还是你李五少……” 老黄双眉一扬,喝道: “滚!还不快办事去!” 店小二二狗子的话,不过点到为止,要他说出来,他还真不敢说,得罪了黄二少,可不是好受的,只有一埋头转身就跑开了。 店小二二狗子先稳住了老黄老李,然后才提了一壶水到后院去,这一来,耽搁的时间不少,那少妇有点不高兴了,冷笑一声,道: “小二哥,你真忙呀!” 店小二二狗子陪着笑脸道: “大娘,请原谅小的手脚慢,做小不俐落,同时又被人耽搁一下……” 下面的话,有点吞吞吐吐了。 那少妇目光一闪道:“小二哥,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人家的眼睛可亮得很,什么事看不出来。 店小二二狗子声音一低道: “刚才有人注意上大娘了。” 那少妇“啊!”了-声,道: “那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店小二二狗子道: “大娘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就请明天一早上路吧!” 那少妇一笑道: “小二哥,你的好意心领了,不巧得很,我正有要紧的事,要在金兰村多停留二天。” 店小二二狗子道: “今天时光还早,大娘的事能不能赶紧办好,大娘如有所命,小的愿意替许大娘跑跑腿。” 那少妇微微一笑道: “小二哥,你倒是一个好心人。” 店小二二狗子道: “他们就是榜样,小的还不敢学他们的样。” 那少妇脸上做现赞许之色,点点头道: “我要在金兰村找一户人家。” 店小二二狗子道: “金兰村是小地方,总共不过二三百户,有名有姓的,小的差不多都知道,大娘要找那一家,小的就替您去找。” 那少妇道: “贵村可有一位姓罗,名字叫做兆南的人?” 店小二二狗子一震,瞪着双目道: “你来找罗大爷!” 那少妇道: “你知道他家?” 店小二二狗子道: “罗大爷是金兰村的首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唉!您却找不到罗大爷了。” 那少妇愕然道: “难道他们搬家了,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见店小二二狗子长叹一声,说道: “罗大爷家绝了户,一把天火烧得罗大爷家片瓦无存,罗大爷老夫妇也同时命丧火窟了。” 那少妇急口道: “他家还有其他的人没有?” 店小二二狗子道: “树倒彻狒散,其他的人死的死,没死的也都散了。” 那少妇脸上掠过一道失望的神色,轻叹一声,又问道:“你知还能不能找到一二位他家的故人……” 伸手取出一小锭银子,塞给店小二二狗子,又道: “小二哥,有劳你,请你帮我找一找吧。” 店小二二狗子算得上是个好人,但没有到见了银子不动心的程度,当然,高高兴兴地接了银子,刚刚道一句: “小的……” “二狗子,快出来,黄二少爷要发脾气了。” 店小二二狗子抛下那少妇道: “大娘,小的去一去,就回来。” 黄二少爷瞪着急急而来的二狗子,冷笑一声,道: “二狗子,看来你是要讨揍了。” 店小二二狗子理直气壮的道: “二少,我二狗子又什么地方不对?” 黄中干道:“你为什么老不出来,你在搅什么鬼?” 店小二二狗子道: “我在替你们打听消息呀!总得费点唇舌呀!我可不能向你们一样来硬的。” 黄中干被顶撞得吹胡子瞪眼,口中却发作不出来。 李仰山接口道: “她说不说?” 店小二二狗子道: “可不就快说了,你们自己把话打断了,怎能怪我。” 李仰山道:“快回去吧。” 店小二二狗子摇头道: “不行,这样直来直往,人家一定会起疑心。” 黄中干急性地道: “过一盏热茶寸光,你去给我问过明白出来。” 店小二轻“哼!”一声,道: “不行,她吩咐过,不能再去打扰他们了。” 黄中干眼睛冒火,鼻孔里生烟的一拍桌子道: “二狗子,你是诚心和我们打马虎眼,去,现在就去,说我二少爷有话问她,叫她给我滚出来。” 店小二二狗子倒也是一个实心人,有心维护他们母子三人,急得一脸通红,居然改变态度,向黄中干打拱作揖地道: “二少,您就行行好吧,慢慢来,二狗子一定尽心尽力替你打听清楚就是。” “不,我现在就要知个明白。”黄中干性子一扭,现在是八条牛都拉不同头。 店小二二狗子心里真有点害怕,瞪着眼睛下不了台。 原先那股子勇气看来有点支持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黄中干突然眼睛一直,脸上的怒容顿时化成一片笑意,人也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黄二少的改变,简直成了奇迹,店小二二狗子随着黄中干的眼光猛然转头望去,他却不禁长叹出声,叫起苦来。 他想尽办法维护少妇都来不及,而那少妇居然自己走了出来,岂不等于自找麻烦。 店小二二狗子身形疾转,跨步横身,挡在那少妇面前,硬着头皮道: “大娘,你有什么吩咐,呼唤小的一声就是……” 那少妇微微一笑,摇着头道:“没有你的事。” 人却直向黄中干走去- 人家大大方方的走来,别看黄中干那副凶像,居然显出了发窘的样子,口中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少妇走到黄中干面前,脸上还带了笑容,欠身道: “你这位大爷贵姓?” 黄中干定了定神,结结巴巴的说道: “在下黄中干,不敢有劳动问,夫人你请坐。” 那少妇就在黄中对面位子坐了下去,轻柔的道: “原来是黄爷,失敬了,小妇人姓蔡,黄爷有什么吩咐,请当面赐教,小妇人洗耳恭听。” 黄中干可以在乡下小地方横行无忌,可还其没有见过这样镇静胆大的人,愣了一愣,费尽了气力,才把自己吃惊的心情稳定下米,先干咳了一声,壮着胆子,讪讪地说道: “这位李五爷,是在下的好朋友。” 蔡大娘欠了一欠身,道: “李五爷,久仰!” 李仰山木然地道:“大娘,你好!”既非素识,这句话就说得有问题,显然也是泄了气。 蔡大娘望着他们直笑,只等他们开口说话,可是,他们两人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希望对方打开话题,等了半天,两人都打不开僵局。 蔡大娘笑了一笑,站起身形,道: “两位既然不愿赐教,小妇人就告退了。” 黄中干李仰山二人瞪眼望着蔡大娘走得不见了影子,就没有放出半个屁来。 店小二二狗子却笑着说话; “二位少爷为什么不问话呀,以后可不关我二狗子的事了。” 黄中干回过神来,又活神活现的大声叫道: “二狗子,事情没有弄清楚,还是你的事。” 店小二二狗子耸肩一笑道: “今晚我二狗子可交不了差啊!” 黄中干苦笑道: “好吧!我们明天等你的消息,老李,我们走。” 店小二二狗子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放了下来,转身走进了蔡大娘的房中,吁着长气,道: “他们二个人走了。” 蔡大娘微微一笑,说道: “你很怕他们?” 店小二二狗子道: “我们村子里,就数他们二人最坏,真是丢人现眼,对不起大娘之处,小的替本村向大娘道歉。” 蔡大娘说道: “这种人到处都有,我也已见得多了,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倒是我要找罗家故人的事,小二哥,你有办法没有?” 店小二二狗子犹豫地说道:“这……这……” 蔡大娘一笑道: “小二哥,我知道你有办法,今晚就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这是一点小意思,请不要见笑。” 一锭金锞子送到了二狗子手中,二狗子有一份人心,蔡大娘的话也说得很客气,没有拿金子压人的意味。 店小二二狗子紧握着金锞子,口中还是: “这……这……这……” 蔡大姑诧异地道: “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店小二二狗子道: “有是有这样一个人,只不知道他肯不肯和你谈。” 蔡大娘道: “你的意思是要先问一问他。” 店小二二狗子道: “大娘真是见多识广的人……”随手又将那小金锞退还给蔡大娘: “这……小的……” 蔡大娘一笑道: “这已经是你的了,不管人家见不见我,这都是你的。” 店小二二狗子乐着谢了蔡大娘。 蔡大娘接着又说道: “你告诉他,我带的这两个小孩子就姓罗,我也不是什么大娘……” 店小二二狗子张着大眼晴道: “这两个小孩姓罗,你说他们就是……” 蔡大娘不是大娘,当然是姑娘了,两个小孩既然姓罗,二狗子心里有了数了。 蔡姑娘截口道: “别的话,你就不要多问了,快去连络吧,最好,今晚就能见到他。” 店小二二狗子忽然神情一怔,道: “冲着小少爷和少小姐的面子,不用问了,打烊后小的就带您去见人。” 蔡姑娘没有追问,只点头一笑,道: “谢谢你,小二哥。” 小地方的生意,做到天黑就打烊了,客栈虽然生意不一样,如果情形不特殊,天黑后也很少客人上门。 初更寸分,小兄妹睡后,店小二二狗子领蔡姑娘去见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这妇人敢情就是二狗子的娘——罗大娘。 敢情,二狗子也姓罗。 罗大娘与二狗子母子二人相倚为命,罗大娘原是罗兆南家的帮佣,二狗干就是跑腿小厮。 见面之下,罗大娘就急急地问道: “蔡姑娘,你带来的二个小孩子姓罗,难道就是罗大爷失落的少爷小姐?” 蔡姑娘点头承认,道: “大娘,你说对了,他们就是罗大爷的儿女。” 罗大娘大喜过望,口中念着佛道: “那真太好了,蔡姑娘,真谢谢您。”蔡姑娘轻叹一声,道: “听说罗大爷全家遭了奇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娘可完全知道?” 罗大娘道: “如说罗大爷这种的好人,会遭到这种奇祸,真是苍天无眼,叫人难以相信。” 蔡姑娘道: “可是事情却已经发生了啊。” 罗大娘道: “这件事是怎样发生的,我也不大清楚。” 蔡姑娘秀眉一皱,方待发话追问,罗大娘又接着加以解释道: “事情就那么巧,那天二狗子的外婆去世了,我正带着二狗子去奔丧,所以,当时发生事故的情形并不十分清楚,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母子才逃过这一劫。” 蔡姑娘讶然道: “一劫,您怎么这样说?” 罗大娘道: “姑娘,您有所不知,当天留在罗家的人,全被烧死了,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我们母子算是罗家唯一生还的人。” 蔡姑娘道: “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这不显得太奇怪了么?” 罗大娘道: “大家也都觉得很奇怪,但谁又有闲情来过问这件事,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后来也没有人打听这件事。” 蔡姑娘多见多闻,当下心中一动,暗暗忖道: “莫非是江湖人物下的手……” 一念未了,罗大娘又道: “我总觉得这件事是有人在害他们。” 蔡姑娘大奇道: “你怎么也有这种想法?” 罗大娘道: “事情未发生前,罗大爷就显得心绪不宁,好像预知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蔡姑娘问道: “罗大爷从前是做什么的?” 罗大娘道: “嗯……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 蔡姑娘道: “难道他不是本乡本土的人?” 罗大娘道: “他倒是本乡本土的人,可是他发财在外乡,衣锦还乡后,就没有做什么事情了,罗大爷倒真是个好人,村中有什么事,出钱出力,他总是站在最前面,平时,又最知惜苦怜贫,村子里受过他的好处的人不知有多少。” 罗大爷是个好人,蔡姑娘已有所了解,不管他是不是江湖人物,他们家全的死,一定另有内情。 罗大娘忽然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道: “罗少爷罗小姐失落时,罗大爷也请过朋友帮忙寻找,好像找到了眉目,却不幸出了事。” 话说到这里,很叫蔡姑娘踌躇,低头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忽然冒问一句道: “你在罗家做了多少年事?” 罗大娘道: “他回乡后,我就在他家了,算来也有八九年了。” 蔡姑娘问道: “那是老人了,他们家中,平常有些什么客人,你心里有数没有呢?” 罗木娘道: “他们家中平时很少外客来访,来来往往的都是本村人。” 蔡姑娘道: “罗少爷罗小姐失落时,也没有外客来?” 罗大娘“啊!”了一声道: “是了,那时确实来过一位外客,他好像是一个镖头。” 蔡姑娘接问道: “你记不记得他的姓名?” 罗大姐说道: “这个我倒不知道,大爷只管叫他做二哥……他好像是从武昌来的。” 蔡姑娘心中忖道: “有这条线索,就不难找出一个眉目来了。” 谈话到此,似乎已问不出更多的活了,蔡姑娘正要告计时,罗大娘忽然道: “罗大爷所有的家财都烧光了,但是还有好几百亩田地,够小少爷和小姐重整家园的了。” 蔡姑娘微微一笑道: “这些田地现在由谁来经管?” 罗大娘道: “现在由族里留作公地,如今少爷小姐回来了,他们自会归还。” 蔡姑娘含笑说道: “现在谈这个,太早了……我想去看看罗家的旧地,方不方便?” 罗大娘道:“天这么黑了,姑娘不怕么?” 蔡姑娘道: “不要紧,有小二哥陪我就行了。” 罗家的旧宅地,在村子东方外侧,背后有青山,前面有小河,的确是一片非常雅静的地方,只是这时的宅第成了一片瓦砾,瓦砾中长满了杂草。 这样幽静的地方,怪不得全家人死光了,别人竟一无所知。 蔡姑娘仔细察看了一遍,皱着秀眉回了客栈。 蔡姑娘回到房中,发现罗氏兄妹不见了。 当时二狗子吓得变颤变色,手足无措的道:“我……我……” 蔡姑娘秀眉一挑,冷笑了一声,道: “不要怕,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去告诉你们掌柜一声,不要声张,本姑娘自有办法对付他们那些跳梁小丑。” 口口口 罗文辉罗文佩虽然只有五六岁,人却聪明到了极点,加上这年多来随着蔡姑娘跑遍了半个江南,才找到他们记忆里金兰村,他们小小年纪,可说历尽风霜,见过不少世面,长了不少见识,一经醒来,发现自己被二个大人抱出了客栈,一点不害怕惊慌,反而扬头望着那抱住他的生面人,问道: “叔叔,你要带我们到那里去?蔡阿姨知不知道?” 他这一问,真吓了抱着他的那人一跳,喝道: “不准说话,你要多嘴,我就打死你。” 罗文辉道: “凶什么,说说话有什么关系。” 那二人正是黄中干和李仰山,黄中干抱着罗文辉,李仰山抱着罗文佩。 这时,罗文佩也醒来了,睁着大眼睛望着李仰山,也是一点都不害怕。 黄中干把罗文辉向地上一放,道: “累死人了,你自己走吧。” 罗文辉道: “我可走得慢啊!你不怕蔡阿姨迫上来?” 黄中干道: “她要追上来,正合我们的意思。” 罗文辉一笑道: “看来你是不知道蔡阿姨的厉害。” 李仰山接口道: “她很厉害?” 罗文辉道: “可不是,前天有一个大男人欺侮我们,蔡阿姨只出了一个指头,就把他打倒了。” 李仰山脸色大变道: “老黄,小孩子不会唬人,我们还是快走。”说着脚步加快,先跑了出去。 黄中干悻悻的骂了一声,只有抱起罗文辉追了上去。 两人这一加快脚步,可累得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跑到地头,已是累得成了一条成狗,放下罗氏兄妹,就躺在地上了。 这里是一座破庙,破庙里有个老道士,闻声走出来,道: “是什么人呀!” 黄中干长长地吸了口气道:“道爷,是我们。”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似乎熟悉得很。 老道士又道:“人带来了么?” 这话一说,他们简直就是同伙了哩! 李仰山道: “人是带来了,可也把我们累死了。” 老道士提着一盏“气死风灯”,打开山门,让他们进入破庙。 李仰山急着又道: “小家伙说,那女的厉害得很,一根指头能戮死一个人,道爷,这可有点麻烦。” 老道士道: “她发现了你们没有?” 黄中干道: “她倒是还没有发现我们,不过,她不难想到我们。” 老道士一笑,道: “就算是她认定是你们干的,也不一定知道你们来了这里,怕什么!何况,有我老道士在,她能讨得了好么。” 黄中干点头道: “道爷,您的能耐我们是自信得过,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让她发现的好,否则,我们就不好出面了。” 那道士点头道: “说得也是,你们带着小的随老道士来。” 走到地头,黄中干和李仰山都不免一怔,他们都不知道这破庙里,还有一间地下室。放下小孩,关上三道铁门,里面再哭再闹,外面也听下到半点声音。 奇怪的是那二个小东西居然不哭不闹,像没事人似的。 出了地下室,老道士便催他们道: “你们快回去吧,见机行事。” 黄中干与李仰山回到村中,不过半夜时分,又赶了一场赌博,弄了几个零花的钱,一大早就上了二狗子那店,吃起早点来。 赌完吃早点,是他们的习惯,大家见怪不怪,谁也没注意他们。 店见的一切,像往常一样的平静,尤其里面的那位姑娘,更是没有一点动静,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反常得叫人心悸。 黄中干与李仰山口中嚼着美味的早点,心中却涌上了无比的烦燥和不宁。 正当他们疑神疑鬼的时候…… 忽然,那蔡姑娘带着一脸和易舒畅的微笑走了出来,叫道: “小二哥,给我算帐,是多少银子?” 二狗子迎面道: “姑娘,你要走了,那两位小宝宝呢?” 二狗子替黄中干与李仰山说出了最想问的话,他们二人立时拉起了耳朵,凝神听去。 蔡姑娘淡淡的一笑道: “昨晚我把他们送到他们亲戚家去了。” 二狗子“啊!”了一声,表示有点出乎意外,不过他没有追问下去,接着屈着手指头计算着道: “姑娘,您的房饭钱,共是二钱五分银子。” 蔡姑娘给了三钱银子,长长的吁了口气,道: “总算是了了一番心意,算得对得起朋友了。” 转脸又向黄中干李仰山点头笑了一笑,举步向店外走去。 黄中干和李仰山可做梦也想不到失去了孩子的人,会平静得像没事人一般,拍拍手就走了。 黄中干张了口欲叫,被李仰山伸手按住道: “叫不得,别忘了我们做的事见不得光。” 黄中干轻声道: “她这一走,我们留下孩子有屁用。” 李仰山道: “你快去请教老道士,我想办法拖住她的行程。” 李仰山追上蔡姑娘时,蔡姑娘快要走出村外了,李仰山只有硬着头皮叫道: “姑娘,请留步,在下有事相告。” 蔡姑娘停下步子,转身道: “原来是李五爷,有何见教?” 李仰山做出一副矮人姿态,哈着腰道: “姑娘请那边坐坐,慢慢谈如何?” 村子外面就是官道,官道旁有二家茶铺,李仰山请蔡姑娘茶铺中坐下,一股劲的张罗茶点。 蔡姑娘望着他左忙右忙,也不说半句客气活,默默含笑而已。 李仰山张罗了一阵,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坐回桌旁,打着笑脸道: “姑娘,有件事,在下不知当说不当说?” 蔡姑娘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却冷冷的道: “那你就看着办吧。” 李仰山讪汕的笑着道: “我看,我还是说了的好。” 蔡姑娘不再答话,李仰山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 “姑娘,有人把你告到官里去了。” 蔡姑娘扬了一下秀眉,道:“是真的么?” 李仰山道: “当然是真的,村公所已经派人在半路上等着姑娘了。” 蔡姑娘道:“他们为什么不在村子里抓我?” 李仰山道: “听说,好像是怕扰乱村于里的宁静生活,他们逮住姑娘之后,也不会回村,直送姑娘去九江。” 蔡姑娘面无惊色,还笑哈哈的道: “他们告我什么罪?” 李仰山说道: “好像是拐带人口什么的……至于详细情形,在下倒是不十分清楚。” 蔡姑娘一笑道:“胡说八道!” 李仰山顺着蔡姑娘的话,道: “事情也许正如姑娘所说,完全无中生有,胡说八道,不过公门中事,有错拿的,没有错放的,姑娘一旦身入公门,就是得还清白,只怕也要脱一身皮,姑娘可使不得性子,大意不得,小心为上。” 蔡姑娘脸上神色依然故我,口角上的笑纹反而增添了几分,显然,没有被吓住。 李仰山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词,暗暗一笑,又说道: “最头痛的是,他们掌了人证……” 蔡姑娘秀眉一凝,脸上现出了异色,有点不安了,语气落力地道: “是什么人证?” 李仰山道: “那对小兄妹呀!他们已供出,姑娘与他们毫无关系……” 接着哈哈一笑道: “好镇静的姑娘,你可知罗网以张,你溜不脱身了。” 蔡姑娘再也沉不住气,脸色大变,喝道;“小声……” 目光溜转,望了望四方,声音一顿道:“李五爷,你可有意相助?” 李仰山点点头道;“姑娘真是聪明绝顶。” 蔡姑娘道:“我们素不想识,你为什么要帮小妹的忙?” 称呼上先改了口,显得她是有点害怕了。 李仰山道:“当然不是没有理由。” 蔡姑娘道:“请见告。” 李仰山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 蔡姑娘神态一松,道: “要多少?” 李仰山伸指头比了一比道: “一百两纹银。”小地方,小手笔,一百两纹银就满足了。 蔡姑娘想笑而没有笑,伸手取出十两黄金递给李仰山:“银子太重,黄金如何?” 十两黄金的价值,足足抵得过一百伍拾两银子。 李仰山怕不把张嘴都裂开了,忙道: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蔡姑娘又说道: “五爷能保得小妹完全脱困之后,另有十两奉送,请教避祸之法?” 李仰山听说还有十两黄金在后面,心中不免一动、暗暗忖道: “二十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我何不独吞下,把地真的送走……好,就这样办!” 打定主意,李仰山一面站起来,一面道: “在下引导姑娘绕道而行,他们就无所施其伎俩了。” 蔡姑娘欣然道: “知者不难,这办法不错。” 李仰山一面起步,一面道: “姑娘随在下五六丈之后而来。” 李仰山先走出去,心中好不高兴,看来女人到底还是女人,别看她外貌精明,其实内心中还是脆弱得很,经不起二三句话一唬,就没了主张。 他倒是真心想送走蔡姑娘,领着蔡姑娘从一条近路走去,真不巧,只见黄中干一路飞奔而来…… 李仰山暗叹了一口气,打消原来计划,没精打彩的道:“蔡姑娘看得起我们兄弟,请我们帮忙送她到九江去。” 少不得又是打眼色,又是挤眉毛。 黄中干一笑道: “我还替你着急哩?这就好了。” 李仰山又告诉蔡姑娘道:“前面路上有一座齐天宫,翻过齐天宫就是九江城,我们先到齐天宫,观望一下风色,再定行止如何?” 这话似乎有些变了。 蔡姑娘似乎是完全信任了他们,怎样说都行,点头道: “五爷看着办就是。” 一路行来,不久见到了一座破庙,破庙在一道山坡之中,走到庙前,蔡姑娘皱起了眉头,说道: “这庙莫非好久没有香火了。” 李仰山道: “这庙风水不好,菩萨也不灵,盖好之后就没兴旺过,大家都说是一座倒霉的庙。” 黄中干举步向前道: “我先进去知会老道士一声,别叫他瞎起疑心。” 黄中干走后,李仰山又道: “人家还说,到过这里的人,都要倒霉,所以鬼都不进庙了。” 蔡姑娘一笑,道: “看来这话倒是一点不错。” 这时,老道士和黄中干一同现身出来,黄中干接口道: “姑娘可是例外,你可鸿运当头,马上就要大发特发了。” 任谁到了这时候,难免要心中犯疑,蔡姑娘却没有,还是坦然地道: “全靠各位相助,小妹少不得自有一份心。” 进入庙中,老道士送上一只饭碗,饭碗代作茶杯,几片浮云似的茶叶,在碗中半浮半沉的有如游鱼。 黄中干摆手道: “姑娘,请用茶。” 这寸,蔡姑娘不慌不忙的扣起一种指花,搭在茶碗上,眼睛却向老道士,道: “道长,请把小孩子交出来。” 蔡姑娘玉手这样向破碗上一搭,可不是套什么交情,而是摆出了最厉害的警告,在江湖上跑的人,对这种手式非先学学不可。 黄中干与李仰山只是地方的小混混,这些江湖门道,还真是一窍不通,不过,蔡姑娘的语气,却使他们大大吃了一惊,敢情,这位蔡姑娘在将计就计。 老道士自然也是吃惊,先瞪了黄中干和李仰山一眼,装作无知的说道: “姑娘说的什么呀?什么小孩呀?老道士一点不懂。” 蔡姑娘脸色一寒道: “不教而诛谓之虐,本姑娘现在把话说明,好好将小孩交出来,过往之事,概不追究,否则,莫怪本姑娘出手不留情了。” 姑娘好一片仁心,可是点不醒正在做着发财大梦的人,黄中干李仰山仗着老道士作靠山,当然也不甘心就此罢手。 其实他们也不想想,老道士算是什么东西,也要真是个人物,就不会在这种小地方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唬人过日子,既安于这种小地方,他的身份可想而知。 蔡姑娘看穿了他,也吃定了他。 老道士这种脚色也活到今天,自然有他生存之道,那就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 当然,也不能完全空口说白话,总得见点真章。 老道士先是张口结舌一愣,接着便摇摇头道: “姑娘,你实在是错怪我们,我们……” 蔡姑娘冷哼一声,道: “你们两个人说,你们把人藏在那里?” 黄中干和李仰山见老道士一直没有动手,心中也怕了,不免颤声道: “我……我……” 蔡姑娘“哼!”的一声,道: “这里是荒山破庙,人踪难现,本姑娘就是杀了你们,只怕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知道,妤吧,本姑娘也懒得再问了,就先杀了你们再找人也不迟。” 活声刚落,只见她一抬手,一挺雪亮的刀子,疾挥向老道士。 她原是空着双手,这把刀子也不知是那里来的,就凭这一刀,就叫人心胆皆寒了。 老道可见到了真章,知道当此强手,自己没戏可唱,当下大叫一声道: “姑娘手下留情,小道实话实说就是。” 蔡姑娘收回刀子,冷笑道: “那就快说吧。” 黄中干接口道: “在我们一个朋友手中。” 蔡姑娘嗤笑一声,道: “姓黄的,你还这样说,就太不上路了。老道士,你说吧。” 老道士知道害怕,实说道: “在地下室里。” 蔡姑娘不再多问,径自向后面走去。 她好粗心大意,留下老道士和黄中干他们在外,也没制住他们穴道。 黄中干笑了起来道: “老道,我们快溜走吧。” 老道士道: “你能跑到那里去?” 黄中干道: “找地方躲起来呀。” 老道士长叹一声道: “省省心吧,人家已经留了我们一马,要再不知趣,那是自寻死路了。” 黄中干惊愕得结口结舌地道: “她真的比你厉害么?” 老道士道: “人贵自知,在她面前,我老道绝不敢叫字号。” 李仰山忡忡地说道: “那……我们怎样办?” 老道士道: “人家处处留有分寸,也许不会过份难为我们。” 黄中干道: “万一料错了呢?” “我们就只有认命了。” 就这几句话时间,蔡姑娘不但回来了,而且两个小孩子也带出来了。 黄中干不禁大声叫道: “姑娘,你是怎样找到他们的?” 蔡姑娘微微一笑道: “这样一间地下室,只能瞒瞒乡愚。” 接着又点了一点头,说道: “你们很知机,没有妄自逃走,老道,是你的主张吧。” 她说的话,有如亲眼看到一样,黄中干与李仰山心中无不暗暗叹息,自己这点点见识,在姑娘眼前真是差得太远,难怪处处不对劲。 老道士欠身道: “姑娘慈心仁侠,小道不敢一错再错。” 盘姑娘点了一点头,道: “道长,你到金兰村有多久了?” 老道士道: “三年多了。” 蔡姑娘道: “道长在江湖上是如何称呼?” 老道士老脸一红道: “小道江湖末流,早年在江湖上匪号叫金光道士。” 蔡姑娘微微一笑道: “你原来就是金光道士。” 金光道士听得一怔道: “姑娘知道小道?” 蔡姑娘接又说道: “听说金光道士早年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人物,道长的武功好像……” 金光道士低首赤容,道: “小道武功半废,落得如今这般景况。” 蔡姑娘收回目光,指着罗氏兄妹道: “你们认不认得这对小兄弟?” 大众闻言,都双目向罗小兄妹望去,这时黄中干与李仰山的脸色忽然一下子变得惨白,忙不迭的摇头同声道:“没见过,不认得。” 他们虽然昨天傍晚寸分见过罗小兄妹一次,那只是匆匆一瞥,印象不清,晚上抱他们上山时,当然更是看不清楚,这时注目看之下,他们的一颗心可就七上八落大为惊骇。 罗小兄妹离开金兰村,不过二年多一点,面貌虽有变化,但还没有变化到找不出痕迹来,这仔细一看,他们心里都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们硬着头皮,说着“不认识”三字,偏偏罗文辉马上就插口道: “蔡阿姨,小辉认得他,他就是黄二哥,就是他带我们离开金兰村的。” 罗文佩跟着也道: “李五哥,你真的不认得小佩了么?” 黄中干李仰山僵在那里,双腿直发抖,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马上钻了进去。 蔡姑娘目光扫向他们,却是微微一笑,道: “这可好了,不用费神,你们自己找上门来了。” 黄中干李仰山不知蔡姑娘将要怎样整治他们,只觉全身寒悚悚,不由自主的双膝一曲,跪向在上,嘶声叫道:“姑娘饶命……” 蔡姑娘笑笑地道: “不要害怕,没有那佯严重,谅你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不过你们却要把知道的和盘托出来。” 李仰山抢先道: “姑娘明察,在下知无不言。” 蔡姑娘轻叹一声,道: “你们先站起来吧。” 金光道士呐呐的道: “姑娘,其实他们两人都是受了小道的唆使,还是由小道说吧。” 蔡姑娘道: “请!” 金光道士沉思了片刻,轻叹一声,道: “小道有一个昔年道上的好友,忽然有一天找上了小道,说有一位江湖奇人,看上了罗氏兄妹的资质,有意将一身奇学传给他们兄妹,却又不愿让他们父母知道,要小道帮他骗出他们小兄妹,于是小道帮了他的忙。” 蔡姑娘冷笑声,道: “你就这样相信他的话?” 金光道士道: “当时,小道半信半疑,最大的原因还是他送给小道一粒‘玉清丸’……” 蔡姑娘点头道: “‘玉清丸’乃是当今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疗伤圣药,怪不得你任他指使了。” 金光道士道: “那时小道武功刚被人废掉,靠了那粒‘玉清丸’,小道才得有了现在这点武功。” 蔡姑娘道: “你朋友是什么人?” 金光道士道:“三尸屠夫冯杀。” 蔡姑娘随口又问道: “废你武功的人又是谁?” 金光道士惨笑一声,道: “不说也吧,小道罪有应得,已经不怪他了。” 蔡姑娘道: “怪不怪他,那是你的事,我想知道他是谁?” 金光道士长叹一声,道: “那人就是铁面剑客许无畏。” 蔡姑娘双眉微微一耸,沉思不语。 她这时心中有一个想法: 金光道士武功被废和三尸屠夫冯杀的利用他,是不是一条线下来的二个步骤,但仔细想想,又似不可能,因为,一个是黑道杀手,另一个却是白道铁汉,把他们两人连在一起,根本行不通。 蔡姑娘与罗文辉罗文佩小兄妹可说毫无关系,她不过是在一年之前,在偶然的机会下遇见了罗氏兄妹,而见义勇为的背上了这个包袱。 那时(一年前),蔡姑娘奉了师命去拜一位老前辈,事毕返山途中,又出了一点小事故,多绕了一段路程,在一处颇为隐秘的山谷,遇上了罗氏兄妹。 罗氏兄妹身前有一个身受重伤,气息微弱的半老徐娘,罗氏兄妹伏在那妇人身上悲声痛哭,直呼姑姑。 蔡姑娘用尽心力,也未能救回那妇人的生命,那妇人在回光返照时,只重托蔡姑娘把罗氏兄妹送回金兰村就一命归阴。 那妇人是谁?为什么被人打伤? 蔡姑娘是半点都没问出来,后来,从罗氏兄妹,口中才知道了一个大概。 原来,罗氏兄妹被人拐出来后,最初转到一个老婆婆手中,那老婆婆很爱护他们,带着他们在路上走不多久,忽然抛下他们,不见了踪影,这时,他们遇见了这死去的姑姑,就跟在姑姑身前生活了一年左右。 他们人长得聪明伶俐,见到他们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们,这位姑姑又是单身一人,住在山中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自然也是把他们视同己出,既教他们读书认字,又叫他们打坐练功,就是没有叫他们叫她师父,只准他们叫她姑姑。 这次是姑姑带他们去赶会,碰见一个女人,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姑姑受了重伤,那女人也自走了。 小小年纪,所知道的就是这么多,蔡姑娘也非常喜爱罗氏兄妹,于是一咬银牙,背上了这个包袱。 只是,罗氏兄妹只知道自己的家在金兰村,金兰村在何州何县,罗氏兄妹就不知道了。 罗氏兄妹小小年纪能知道“金兰村”,已是非常难能可贵,换了资质稍差的儿童,只怕连自己的姓名叫不出来。 没有大地方,只有小地名,这可苦了蔡姑娘,她带了罗氏兄妹足足找了一年,才能找到罗氏兄妹的家——金兰村。 现在金兰村是找到了,罗氏兄妹的家呢?目前的情况,真叫蔡姑娘进退维谷,好不作难。 而罗氏兄妹的被拐走和罗兆南的全家遇难,隐隐中似乎还有更大的文章,蔡姑娘的处境不但是作难,简直是难上加难。 蔡姑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望望罗氏兄妹,伸手摸着他们的头道: “小辉、小佩,你们这里已经没有家了,留下你们交给别人,阿姨又不放心,阿姨又不能留下来照顾你们,你们愿不愿意跟阿姨走,等长大之后再来重建家园。” 罗氏兄妹齐叫一声,抱住蔡姑娘道: “阿姨,我们要跟你去。” 金光道士一旁也道: “姑娘如果不能留下来,带他们去,是上上之策。” 黄中干忍不住插嘴道: “在下认为罗小兄妹该去先见他们罗家的族长,将来问来时,罗家便不会不认他们。” 李仰山道: “一见罗族长,罗族长准不会让罗氏兄妹走。” 黄中干道: “罗族长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李仰山冷笑一声,道: “这不是管闲事,留下罗氏兄妹,就有机会把罗家的田产化公为私,放着你我有这个机会,也不会放人。” 黄中干一瞪眼,没有话说了,李仰山的话没有说错,他听了好不心动。 金光道士望着李仰山道: “李五少,你难道没有这个想头?” 李仰山道: “我就是有这个想法,所以才说出来。” 黄中干道: “看不出,你是打算做好人了。” 李仰山点头一叹道: “蔡姑娘的义行,很令人感动,我们害过罗氏兄妹,蔡姑娘心地仁慈,不加罪我们,我们看看蔡姑娘,想想自己,如果再没有一点人心,我们还能算是人么?” 说着说着,目光落到了金光道长脸上,接着又道: “道长昔日在江湖上一定是个高人,今天碰上的要不是蔡姑娘,后果如何,能不令人心寒。何况,我们一无所能,再胡搅下去,怕不死无非身之地。” 黄中干全身一震,哑然道: “你……你……说得也是。” 金光道士点头道: “李五少,你说得对极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我老道士过去的坏事,是想吃懒饭,打错了主意,你们土生土长,陷溺不深,重头做人还有机会,就此散伙最好,我老道士也打算离开这里了。” 走了金光道士,黄中干与李仰山等于失去了靠山,就是想做坏事,只怕也成不了气候。 蔡姑娘一直静静的在听着,这时才点点头接口道: “道长,我看你也不用去,就在这里经营这座庙吧。” 金光道士苦笑道: “住在这破庙里,小道不做点坏事,那能活下去。” 蔡姑娘一笑道: “有这个行不行?” 伸手放了一张银票在桌上。 一张一千两纹银的银票,就那样出现在金光道士他们眼前,银票可不是假的,南昌五福银号的票子,简直比一锭一锭的真银还值钱。 金光道士脱口大叫道: “姑娘……你这……” 蔡姑娘摆手截口道: “你就住下来,替他们小兄妹积点福吧,将来他们小兄妹回来重建家园,也有个故旧。” 金光道士欠身一礼,说道: “小道遵命。” 蔡姑娘伸手牵起罗氏兄妹,道: “我们走了……” 一语未了,人也没有走得两步,门外飘进一声冷笑,道: “你还想走么?” 蔡姑娘身形一住,目光闪动,望了黄中干与李仰山一眼,心中大为不解。 第六章 李抑山一震之后,大叫道:“姑娘,不是我们……” 同时,门外摇摇摆摆走进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书生来,横身挡住了蔡姑娘去路。 蔡姑娘双手向后一带,先把罗氏兄妹带到身后,暗中吸了一口真气,叫足功劲,若无其事的,一笑道: “尊驾是对本姑娘说的么?” 那中年文士冷然道: “老夫在此已经等你半年了,你能就此一走么?” 蔡姑娘若有所悟的一笑,说道: “原来你就是始作俑者,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尊驾道个字号吧。” 那中年文士笑道: “小丫头,你口气不小,只是你不配知道老夫的姓名。” 此人貌似中年,自己却口口声声的“老夫”自诩,蔡姑娘不由心中一动,暗自忖道:“此人莫非就是江湖上阴狠出名的‘人面秀才’孙谋?”想起此人,心中不免冒起来股冷气。 人的“面”当然是人的“面貌”,那一个人不是长着一张人脸,而此人被称作“人面秀才”,无他,因为,他虽然有着一张人面,其实却没有人心。 “人面秀才”孙谋武功高强,尤其可怕的是他心机深沉,常能逢吉避凶,因此,在江湖上很少落败。 蔡姑娘震于他的恶名,心中确是有点担心,最头痛的就是两上小孩子,两个小孩子简直就是她的致命伤。 还有,那金光道士和黄中干李仰山是不是心口如一,真的一心想做好人么? 蔡姑娘心中有太多的顾虑,只有压住性子,暗自缓了一口气,语气也缓缓地道: “至少你是前辈错不了吧,前辈,你我素昧谋面,前辈等我做什么?” 这时,李仰山忽然插嘴道: “蔡姑娘,他就是罗族长家的西席老夫子,姓熊,熊老夫子。” “人面秀才”孙谋仲袖一挥,道:“讨打!”一股劲力疾卷而出。 蔡姑娘如果不出手,李仰山非伤即死,迫不得已,只有移动身形,翻掌接住了“人面秀才”孙谋的袖力。 也许是“人面秀才”孙谋的发劲不大,蔡姑娘没有受到多大的压力就接住了。 这一来,蔡姑娘倒是撤去了对李仰山他们的疑虑。 其实,“人面秀才”孙谋这样挥袖一击,足足用上了七成真力,那蔡姑娘仓促应战,居然没有被击倒,“人面秀才”孙谋暗中不免大吃一惊,登时小心起来。 “人面秀才”孙谋一小心,狂傲的态度也收敛了不少,脸上虽然还是带冷笑,语气就和缓多了: “看你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报出你的师门来历,留下两个孩子,老夫放你一条生路。” 蔡姑娘可不是毫无江湖经验的人,“人面秀才”孙谋的语气一缓,就知道,“人面秀才”孙谋有点顾忌自己,显见自己还有和他一拼的本钱。 蔡姑娘自行走江湖以来,虽然也和人动过几次手,只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实力,并无自知之明,一想“人面秀才”孙谋的名头,先自矮了一节气,这一对手之下,不免又兴起了“也不过如此”之感,立时胆气一壮。 微微一笑,蔡姑娘道: “前辈不预赐告上姓高名,我们就二免了吧。” “人面秀才”孙谋眉头一皱,说道: “李仰山刚才不是告诉姑娘,老夫姓熊的么。” 蔡姑娘摇着螓首道: “我要说就说真话,所以不愿听前辈的假名假姓。” “人面秀才”孙谋哈哈一笑道: “好一个冰雪般聪明的姑娘,怪不得你居然找到了金兰村,也罢,老夫今天就破例,你也不用交待什么,人送到了,你的心愿已了,你走吧。” 蔡姑娘一笑道: “难得,难得,前辈居然大发善心了,可是我刚才有一个决定,只怕前辈还不知道。” “人面秀才”孙谋问道: “是什么决定?” 蔡姑娘道: “罗氏兄妹父母双亡,留在金兰村无依无靠,甚是不妥……” “人面秀才”孙谋一笑,截口道: “罗氏兄妹今后的生息教养,自有罗家的族长罗老爷子安排,不劳姑娘操心远虑?” 蔡姑娘摇摇头道: “罗老爷子只怕心有无力,他管不了这事哩。” “人面秀才”孙谋道: “罗老爷子是罗家一族之长,他管不了罗氏兄妹的小,难道姑娘……” 蔡姑娘原本有一套说词,方待答话罗文辉已抢先自接口道: “阿姨已答应收我们兄妹为徒,师父带徒弟去学艺,罗大爷自是管不着。” 此话如果由蔡姑娘口中说出来,就是真话,“人面秀才”孙谋也有办法把它说成假话,现在由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来,就是假话,“人面秀才”孙谋却被说得哑口无言,驳不出一个字来。 蔡姑娘盈盈一笑道: “我说的可不是假话,对不起,我们要上路了。” 她话声方落,黄中干与李仰山应声道:“我们送你们一程。” 他们倒是立志自新,黄中干抱起了罗文辉,李仰山抱起了罗文佩。 金光道士接着也道:“小道无事,也送姑娘一程。” 迈前一步,挡在黄中干和李仰山身前,暗含护卫之意。 蔡姑娘心中大是感动,暗忖道: “临危不苟免,倒部是有血性之人。” 这时候,“人面秀才”孙谋可有点沉不庄气了,大喝一声,道: “你们都不要动。” 蔡姑娘一挥手道:“你们退到后面去。” 看来这一仗是逃不过了。 金光道士一推黄中干和李仰山,迅速的退到门边。 “人面秀才”孙谋可没把金光道士他们放在眼里,料他们也跑不到那里去,当下不声不响滑步向前,手中白折扇一指,直取蔡姑娘面门。 蔡姑娘不敢大意,一面指幻莲花,向来扇搭去,一面身形一旋,转了出去,同时口中冷笑一声,道: “前辈人物,说动手就动手,招呼都不打一声么?” 两人身形一错而过,“人面秀才”翻身而回,叫道: “好一招分花拂柳,敢情,你是万花门下……” 蔡姑娘道:“什么万花门下,你再看看这一招。” 这次她没让“人而秀才”孙谋先出手,左手出掌出力,向前一挥,掌影之下,右手屈指一弹,弹出一缕指风,直取“人面秀才”孙谋当胸大穴。 掌风中夹着指劲是姑娘师门中的三大奇门绝学之一,称之曰:“日月争辉”,一种掌力,一种指力,在同一瞬间发出,而且要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是一种难度很高的绝技,因为掌力与指功的运力行动心法各自有别,不但要一心二用,而且要殊途同归,大违武学常理,是以一经施展,出敌意表,最收奇效。 蔡姑娘是初度遇上这种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加以目前处境,不是个人胜败的荣辱,而是大小六人的生死关头,因为“人面秀才”孙谋的恶名太可怕丫,落在他手中,绝难幸免。 “人而秀才”孙谋还真没把蔡姑娘的掌力放在眼下,哈哈一笑,道声:“来得好……” 手中白折扇子一点而出,直取蔡姑娘玉腕穴,眼看白折扇即将点中姑娘时,只见他大叫一声:“你……你……” 连步后退,坐落地下。 他没有死,却是受了重伤。 以“人面秀才”孙谋的功力武学,居然没有在姑娘手下走出一招,在黄中干和李仰山眼中倒没有什么,可在金光道士的眼中就有惊天动地的震骇,不知当面这姑娘的功力到底有多高。 金光道士震骇归震骇,心念可是转得奇快,一想起姑娘的为人,准会替自己三人留下一条祸根,当下一声暴喝:“姑娘,此人留不得。” 一个箭步射到“人面秀才”身前,挥掌便向“人面秀才”孙谋天灵盖击落。 蔡姑娘急口喝道:“住手。” 金光道士收掌叫道:“姑娘……” 蔡姑娘道: “我有许多话要请教孙前辈,道长请先住手。” “人面秀才”孙谋愕然道: “你知道老夫姓孙?” 蔡姑娘笑笑地道: “我要不知道前辈的为人,也就不会先发制人了。” “人面秀才”孙谋黯然一叹,道: “你刚才击伤老人的可是不老婆婆的‘日月争辉’?” 蔡姑娘点头道: “见笑前辈!” “人面秀才”孙谋苦笑道: “老夫没想到你是不老婆婆的门下,否则你就不容易得手了。” 蔡姑娘道: “前辈没有说错,两军对阵,举手下让,还请前辈见谅。” “入面秀才”孙谋道: “聪明多智,将来定必扬名江湖,戚震武林。” 蔡姑娘见他虚言应付,心中一动,知道他在拖延时问,以求调息伤势,脸上一笑,道: “多谢前辈提示!” 移步向前,落指点了他三处穴道。 “人面秀才”孙谋愕然道: “姑娘,你好深沉的心机!” 蔡姑娘道: “家师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最忌的是心慈手软,当断不断,最后失去先机,为人所制。’尤其而对前辈,不得不特别小心。” “人丽秀才”孙谋一时哑口无言,低头不语。 金光道士却是暗暗点头,忖道: “这姑娘心慈手不软,机伶百出,因人而异,倒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后可又将有一番热闹了。” 蔡姑娘回头向金光道长说道: “清道长给孙前辈一个座位,我们还有长话要谈的。” 金光道长应声把“人面秀才”孙谋掺起来,扶在板凳上坐下。 “人面秀才”孙谋见这位姑娘处处谨慎小心,很难施展伎俩,摇头一叹道: “姑娘有何见教?” 蔡姑娘正了正面色,道: “孙前辈,首先请你明白一件事,以你的为人,今日事了之后,我们的后患定然无穷,为求消炎避祸,我们将会如何对付你,想必你也看得出来。” “人面秀才”孙谋急口摇头道: “姑娘,老夫对你已是心服口服,今后绝不再与你们为仇。” 蔡姑娘道:“你这话,只怕你自己都不会相信……” 话声一顿,接着又道:“你话虽不可相信,我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但凡能够给人留下一条退路,我绝不吝啬。” “人面秀才”孙谋道: “姑娘有此善心,老夫感激。” 蔡姑娘道: “这是我做人处事的原则,不用前辈感激。” “人面秀才”孙谋凝眉道: “姑娘的意思是……” 蔡姑娘道: “我们可以谈谈条件。” “人面秀才”孙谋道: “言犹在耳,姑娘相信老夫的承诺?” 蔡姑娘微微一笑,先转向金光道士道:“减少孙前辈杀人灭口的必要,请道长领大家退到内殿去。” 把话说明了,事实上也解除了“人面秀才”孙谋顾忌。 “人面秀才”孙谋这时候是很落槛,接口向金光道士道:“只要你们忘记今日之事,老夫答应蔡姑娘,今后绝不与你们为难。” 事实上,他也没有与他们为难的必要了,既然一无所知,杀他们何用,不说当面这个姑娘是个大大的顾忌,也许庸人自扰的后果,成为自己的败笔,他自然乐得马上答应。 金光道士见蔡姑娘不但顾虑周详,行事之间尤其四平八稳,消弭祸害于无形,那种感激佩服之情,那就不用说了,只见他含着泪水,匆匆退进后殿而去。 “人面秀才”孙谋长叹一声道: “姑娘年纪轻轻,行事处断,虽跑老了的江湖,亦不过如此,姑娘心智之高,老夫佩服之至。” 蔡姑娘微微一笑道: “家师当年行走江湖之日,感受极深,是以谆谆教诲我们,行走江湖,武功固然重要,心思尤不可不特别细密,一着之差,全盘皆没,不是武功不如人,是自己粗心大意,授人以柄,自己害了自己,怨得谁来,因此,家师把‘粗心大意’列为第一忌。” “人面秀才”孙谋点头道: “姑娘所言甚是。” 蔡姑娘举起秀目,仔细望了望“人面秀才”一眼,又道: “我对前辈倒有一个看法……” “人面秀才”孙谋道: “姑娘要骂老夫,就尽量骂吧,老夫不在意。” 蔡姑娘只笑了一笑,道: “前辈人称‘人面秀才’……” 一言未了,“人面秀才”悻悻的截口道: “人面兽心之谓也。” 蔡姑娘道: “我觉得前辈的绰号有点言过其实。” “人面秀才”孙谋一怔道: “你说言过其实?” 蔡姑娘道: “是的,而且,也不十分公正。” “人面秀才”孙谋道: “姑娘这话倒是别具新声,愿闻高沦。” 蔡姑娘道: “你是一个高智慧的人,料敌处事,常着先鞭,因此在一般头脑简单之人眼中,你的料敌先机成了阴谋诡计,你的行事周密成了心黑手辣,我这种看法,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人面秀才”孙谋叹道: “姑娘透视人生,如目观火,老夫得遇姑娘,此生无憾矣。” 蔡姑娘话声一转道: “前辈之落得被人难以谅解,前辈自己亦有自取之道。” “人面秀才”孙谋听了蔡姑娘的话,大生知遇之感,心诚意恳的道: “老夫洗耳恭听。” 蔡姑娘道: “前辈最大的失算,便是只看有我,不知有人,霹雳手段之中少了一份菩萨心肠,一朝得理,便不饶人,形成赶尽杀绝,不留余地之弊,因果相传,于是前辈被人称‘人面秀才’。” “人面秀才”孙谋脸上肌肉不不止一阵跳动,心中已是感激莫名,颤声道: “蔡姑娘一语道破梦中人,老夫身受之余,谨此致谢。” 旭忘了自己穴道被制,作势欲起,却没能站起来。 蔡姑娘察言观色看出“人面秀才”孙谋为自己言词所感动,看来此人很可能改恶向善,暗暗吁了一口气,伸手拍开了“人面秀才”孙谋被制穴道,道: “小女子信口开河,前辈万万不可如此说。” “人面秀才”孙谋说道: “姑娘苦口婆心,发人深省,老夫他日,如有寸得,都是姑娘所赐,大恩难报,老夫不多表态了。” 蔡姑娘展容一笑道: “闲话已过,有关罗家一切,尚请前辈见告一二。” “人面秀才”孙谋微一沉吟道: “幕后主使之人,对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不便相告,尚请见谅。” 蔡姑娘道: “这是你为友的基本道义,前辈无需明告。” “人面秀才”孙谋道: “姑娘可知罗兆南的出身发迹?” 蔡姑娘摇首道: “确情不知,但据理推沦,他可能是武林出身。” “人面秀才”孙谋道: “不错,他不但出身武林,而且大大有名,不知姑娘可知风尘双侠其人?” 蔡姑娘回答道: “风尘双侠罗玄李萍风评不恶,急流勇退,息影林泉,难能可贵。” “人面秀才”孙谋说道: “风尘双侠与老夫那救命恩人结怨成仇,誓不并存,起先设计劫去罗氏两兄妹,不意罗氏兄妹中途被人截去,后来发动夜袭,又无功而退……” 蔡姑娘一抬手道: “且慢,罗家死尽杀绝,何得谓无功而退?” “人面秀才”孙谋道: “风尘双侠有惊无险,受伤而逃,至今音讯皆无,敝友反而弄巧成拙,寝食难安。” 蔡姑娘道: “前辈之来金兰村卧底,是有图于风尘双侠了。” “人面秀才”孙谋道: “老夫来此,目的乃是姑娘。” 蔡姑娘道: “你们早知道我了?” “人面秀才”孙谋道: “姑娘救走罗氏兄妹时,我们就知道姑娘了。” 蔡姑娘点点头道: “那杀死那无名妇人的也是你们了。” “人面秀才”孙谋道: “那妇人隐世不出,对敝友构成了极大的不便。” 蔡姑娘一笑道: “罗氏兄妹落到我手中之后,因为我是送他们前来金兰村,一则我是自行报到;再则可引出风尘双侠,所以,你们不动声色,让我一路招摇而来,哈哈!一石二鸟,好如意的算盘。” “人面秀才”孙谋道: “人算不如天算,风尘双侠没有引出来,老夫也在姑娘手下一败涂地,看来敝友只有抱恨终生了。” 蔡姑娘蛾眉双蹙,时而摇首,时而点头,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 “人面秀才”孙谋没敢打扰蔡姑娘,静静的坐着不动。 蔡姑娘忽然摇起头来道: “奇怪,风尘双侠怎会不现身出面,看顾这对可爱的瞵儿?” “人面秀才”孙谋道: “据敝友所知,风尘双侠虽然身受重伤,但不致丧命,弃双小不顾,应是天下最忍心之人。” 蔡姑娘道: “天下没有这样忍心的父母,唯一的可能就是埋首深山勤练武功,不知罗氏兄妹之事。” “人面秀才”孙谋道: “骨肉难舍,如是老夫定必委托知义尔友寻访照拂。” 蔡姑娘忽然话题一转,问道: “前辈可知风尘从侠与令友结仇的内情?” “人面秀才”孙谋道: “老夫志在酬情,无意深入探询。” 蔡姑娘喃喃自语道: “不简单,不简单,其中只怕另有隐情,究竟如何,只有等待来日了。” 忽然,拍起螓首道: “前辈,今后动向如何?” “人面秀才”孙谋道: “老夫得聆姑娘高论,愚昧初开,我想就此离开,觅地深思。” 蔡姑娘道: “觅地何如仍寄身罗家,如蒙不弃,尚望前辈时赐教言。” 话中之活,已把“人面秀才”当成了朋友。 “人面秀才”孙谋双目陡然一亮,凝视着蔡姑娘道: “姑娘这样看得起老夫,老夫无上荣幸。” 蔡姑娘一笑道: “我们也该去看看他们了。” 他们走进后殿,目光所及,只见金光道士与黄中干李仰山三人,形同泥塑木雕,被人制庄了穴道。而罗氏兄妹却不见了踪影。 “人面秀才”孙谋迈步向前,伸手解金光道士的穴道,却没有解开,心中不免一阵难过。 蔡姑娘道: “前辈伤势未愈,待我来好了。” 起初一掌竟也未能解开金光道士的穴道。 这不是普通的点穴手法,蔡姑娘沉思了很久,终于还是被她达到了目的。 金光道士吁出一口长气后,摇头苦笑道: “老道士惭愧,连报警的能力都没有。” 蔡姑娘道: “这不能怪道长,他们只不过是偷袭得手。” 轻轻一句话,说得金光道士心情一松。 “人面秀才”孙谋道: “快说,有多少时候了。” 金光道士道: “来不及追赶了,足有一盏热茶久时光了。” “人面秀才”孙谋道:“我出去看一看。” 身形一晃,飞出庙去。 金光道士叫了一声“姑娘”,说道: “来人是一对青年男女,他们点倒我们之后,说了几句不当的话,不知姑娘愿不愿听。” 蔡姑娘一笑道: “好话坏话都该听,你请直说。” 金光道士道: “他们说姑娘为人,狡猾机智,心性百变,不能为人师长,所以他们要把罗氏兄妹带走。” 蔡姑娘苦笑一声,道:“好坏不分,全在一念之间,笑骂由他笑骂,但求无愧于心就够了。” 她刚才还和“人面秀才”讨论这个问题,想不到问题马上就落到自己身上了,令她有哭笑不得之感。 黄中干大吼一声,说道: “他们在胡说。” 金光道士道: “姑娘,现在有何打算呢?” 蔡姑娘道: “事情未了,我是不会放手,现在我却要走了。” 金光道士道: “姑娘不等老夫子回来么?” 蔡姑娘说道: “不等了,他追不到人的。” 蔡姑娘走出破庙,也没有去九江,翻着小山路走了。 这时,她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多来的仆仆风尘,只落得人家口中那种风评,想想心中真是有气,气极之后,忽然又笑了起来,暗自忖道: “刚才我自己说得可真好,为什么又自苦起来,还是去追他们去吧。” 刚才她解金光道士穴道时,已看出了那人的独门手法,她是落一叶而知秋,那两人会走什么方向脱离金兰村,她心里早就有了数。 第一天没有见到人影,蔡姑娘心里一点不着急,第二天,她的脸上就堆了笑容。 她已发现了那带着罗氏兄妹的少年男女,那男的大约二十四五左右,长得剑眉高飞,英气勃勃,算得上当今武林青年才后,那女的二十左右,身材娇小,一脸聪明像,说起话来,声如黄莺,好听极了。 他们是师兄妹,男的叫林俊雄,女的叫萧玲,是当代武林世家单手撑天林长青的门人子弟。 他们带着罗氏兄妹离开金兰村已是第二天了,第一天,他们一直点着罗氏兄妹的哑穴,不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罗氏兄妹也乖乖的一点不让他们烦心,看着罗氏兄妹的乖模样,心中好不喜欢,第二天就解开了罗氏兄妹的哑穴。 那是用中饭的时候,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看来他们是存心讨好罗氏兄妹,叫了特别好吃的菜。 罗民兄妹二人对望了一眼,由罗文佩先发话道: “大叔大婶,你们带我们到那里去?” 这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听得林俊雄和萧玲二人的脸一下子红上了半边天。 林俊雄听了大叫一声,道: “不准胡叫。” 罗文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道: “大叔……大叔……” 这阵哭声,这阵叫,可把全店客人的目光都招过来了。 林俊雉一时慌了手衔,又叫了一声道: “不准哭!” 罗文佩可不理他那套,哭声反而更大更凶。 萧玲连忙夹了一片肉,送向罗文佩口边道: “小妹妹,这块肉好好吃啊,快别哭了。” 罗文辉一脸正经的道: “哭!哭!哭!你就是好哭,自己叫错了人,还好意思哭。” 罗文辉的话有效,罗文佩马上停住哭声,破泪为笑,挑着小眉儿道: “他们不是大叔大婶是什么?” 哭得快,收得更快,好可爱,引得射来的目光都加了一分暖意。 罗文辉道: “这个都不知道,他们年纪轻轻的,当然该叫大哥大嫂!” 罗文佩仰着小脸蛋向萧玲道: “大嫂!我哥哥没说错吧?” 萧玲的秀脸更红了,又不敢大声说她不对,只有轻轻的道: “你们叫我姐姐吧。” 罗文佩道:“大嫂,你这样大,我们怎能叫你姐姐,要给阿姨知道了,会骂人的。” 听她这样说来,显然,什么是大嫂,什么是姐姐,根本就分不清楚,这可作难了。 萧玲只好道: “先吃饭,回头姐姐再慢慢告诉你。” 罗文佩道: “哥哥说是大嫂,我听哥哥的。” 萧玲实在没有办法对付她,只有点头道: “好!好!好!快吃饭吧。” 罗文佩吃了二口饭,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大嫂,你和大哥成过亲没有?” “哈!哈!哈哈!” 可把四座的客人都逗得开怀大笑了起来。 萧玲脸上再也挂不住,轻叱一声,道:“你又胡说了!” 饭也不吃了,抱起罗文佩飞身跑了出去。 林俊雄掏了一块银子丢在桌上,也抱着罗文辉追去。 罗文辉忽然仰头道: “大哥,你们怕什么?” 林俊雄狠狠的瞪了罗文辉一眼,没有答理他。 罗文辉偏偏又问道: “大哥,你要带我们到那里去?” 林俊雄还是不理他,一直跑出市集,赶上萧玲,才把步子缓下来。 路旁有一棵大树,大树下摆了几块石头,正是歇脚的地方。 萧玲一面向大树下走去,一面道: “我们商量商量再走吧。” 两人走到树下,放下罗氏兄妹,罗文佩轻轻的对罗文辉道: “哥哥,我肚子饿啊。” 罗文辉伸出小手,抚慰着罗文佩,道: “妹妹,别说,看来他们不是好人,会打人的。” 他的声音说得很小,细声细语,但落在林俊雄和萧玲耳中有如巨吼雷鸣,震得他们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久久,萧玲长叹一声,道: “这却如何是好?” 林俊雄那有什么办法,也只好叹着气道: “你和他们谈谈,我去替你们弄些吃的来。” 罗文佩听了笑哈哈的道: “我要吃包子。” 罗文辉也笑着道: “我要吃烧鸡。” 人家气都要气死了,他们倒成了没事人。 林俊雄冷“哼!”一声,顿脚回到大路上而去。 罗文辉伸了一下舌头,悻悻的道: “妹妹,他们要对我们不好了。” 罗文佩接着萧玲的手,仰着小脸也,可怜兮兮的道: “大嫂,这里没有人,你们不会打我们吧。” 萧玲望着罗文佩这副可怜像,心里一阵惭愧,忙又抱起罗文佩亲了一下,道: “不会,不会,你们这样可爱,谁舍得打你们。” 罗文辉说道: “那大哥的脸色好怕人啊。” 罗文佩道: “大嫂,我们做错了什么事?” 他们只是不懂事,可没有做错什么事,萧玲能怎样说哩,她只有苦笑一下,说道:“你们……你们没做错什么,是……是……” 现在她发现信口开河的话,真难说。 罗文辉眉梢一扬,道: “是不是蔡阿姨找上来了?” 萧玲摇了摇头,罗文佩又道: “大嫂,你们是不是也想收我们为徒儿?” 萧玲算是听到一句不难回答的话,一笑道: “你怎会这样想呢?” 罗文佩道: “我们都是老江湖了,这还看不出来。” 鬼大点孩子,居然以老江湖自诩,萧玲忍笑不住,格格笑了起来,道: “你有多大一点点……” 罗文辉截口道: “大嫂,你也别小看了我们,我们见得可多哩!不满大嫂你说,我们还学了不少武功,只是阿姨不准我们和人动手。” 越说越神气了,萧玲笑道: “你们真会武功么,练两套给我看看。” 罗文辉道: “不能练,被你学去了,蔡阿姨会骂人。” 萧玲秀眉一扬道: “蔡阿姨真这么凶么?” 罗文佩忙道:“蔡阿姨才不凶哩!比你们好多了。” 难听的话又来了。 萧玲不敢接口下去,忙乱以他语道: “蔡阿姨带着你们在江湖东跑西荡,连个家都没有,总不是个办法,别的人家的孩子,像你们这点点年纪住在大房子里,穿得好,吃得好,有得玩,又有得乐,该多好。” 罗文辉道: “我们回家后就好了。” 罗文佩甩开萧玲的手,气忿忿地道: “都是你们,又把我们抢了出来。” 他们只知就要回家了,可不知自己的家早已毁了。 萧玲倒抽了一口冷气,忖道: “这倒好,一片好心好意,倒变成了驴肝肺,我们这是所为何来。” 忽然心中一动,眉头一计,道: “你们错怪我们了,我们是受了你父亲之托,来接你们回去团聚的。” 罗文佩跳起来道:“真的么?” 萧玲没想到这句谎话马上就使得罗文佩这等高兴,心中也是一乐,道: “当然是真的。” 罗文辉在一旁冷冷的说道:“只怕未必。”他年纪大一岁,不像罗文佩那样好骗。 萧玲只有硬着头皮道: “你们父亲早不住在金兰村了,托我们来接你们,又不愿太多的人知道……” 罗文辉截口问道: “为什么怕人知道呀!” 萧玲道: “知道你们父亲为什么搬离金兰村?” 罗文辉摇头道:“不知道。” 萧玲道: “躲避仇家呀,所以不让别人知道。” 罗文辉道: “蔡姑娘不知我们的仇人,为什么你不告诉她?” 萧玲道: “你父亲吩咐过,不准让任何人知道,当然,也不能让你们蔡阿姨知道。” 罗文辉罗文佩相对默然半天,罗文佩道: “哥哥,大嫂说得也是。” 罗文辉点头道: “好吧,我们跟他们去。” 眼前人影一闪,林俊雄已笑哈哈的落在他们身前,手中捧着一大包食物,道: “你们等久了吧。” 萧玲向他使了一下眼色道: “可不是,快打开,吃饱了好赶路。” 吃饱了再上路,罗文辉和罗文佩也乖乖的自己走了,小兄妹嘻嘻哈哈顺着路,跑在他们前面。 林俊雄吁了一口气,轻声道: “你是怎么把他们收服的?” 萧玲摇着螓首道: “收服,别说得太早了,只是暂时把他们骗住了。” 林俊雄道: “这对小兄妹太聪明了,你看他们刚才是不是故意使坏?” 萧玲道: “不会吧。” 林俊雄道: “他们跟那姓蔡的女子很久,只怕学坏了。” 萧玲忧忧的道: “回家还有十几天啦!他们要诚心使坏,我可真受不了。” 林俊雄道: “一路上我想了半天,我倒想出来一个办法……” 萧玲迫不及等的道: “什么法子,快说!” 林俊雄道: “到前面官道上,我们买一辆漂亮的大车,不让他们下车……” 萧玲道: “不让他们下车,行吗?” 林俊雄道: “小孩子都爱听故事,那就看你如簧巧舌了。” 萧玲唉声叹气道: “我真是自找罪受。” 林俊雄道: “说不得了,谁叫我们爱管闲事……” 一语未了,只听前面路上传来罗文佩一声哭叫之声。 林俊雄和萧玲打住话声,抬头望去,只见罗文佩拉住一个中年花子不依不饶的不放手。 那中午花子被罗文佩死死拉住,又不敢用力挣脱,怕伤了她,只急得满头大汗,手足无措。 罗文辉站在一旁,望着那花子直笑,一点不着急。 林俊雄可就剑眉一轩,大喝一声,道: “好大胆的花子,讨打!” 身形疾射而到,举手一掌,击在那花子肩头上,打得那花子一连退了七八步。 那花子没有被一掌击倒,看来倒有点功力。 萧玲飞身向前,搂住罗文佩道: “怎么了?他对你怎么了?” 罗文佩哭丧道脸说道: “他摸了我的头。” 林俊雄一怔,为之绝倒,望着被打退的花子只有连连拱手,道歉道: “对不起,小弟鲁莽出手,还请原谅。” 那中年花子揉着肩头,瞪了林俊雄一眼,悻悻而去。 林俊雄心中是又蹩扭又生气,还不敢表示出来。 “哼!”了一声,独自走到前面去了。 罗文佩见打跑了中年花子,心中一乐,脸上又堆满了笑容。 转过一道山坡,山坡下横列着一列行树,林俊友找了一块石头先行坐下,等待萧玲和罗氏兄妹的来到。 坐在树荫下而,抬眼望着罗氏兄妹一路跳跃嘻笑而来,刚才的气恼,随之一扫而光。 眼看罗氏兄妹就要来到身前时,忽然有人在他身后轻咳一声,道: “好一对金童玉女,是兄台的么?” 来人声息全无,林俊雄吓得一跳而起,转头望去,原来是一个老年樵夫,背上背着一只篓子,手中握着一只柴钯。 这种身背背篓的樵夫,多半不带刀斧,因为他们不砍伐木材,只在别人山上捡上些枯枝落叶,所以只用竹钯。 而这类樵夫,多半是老人妇孺之辈。 人家可是一脸笑容,毫无恶意,林俊雄暗暗吁了一口气,说道: “是朋友的孩子。” 就这两句话问,罗氏兄妹已跑到了近前,那樵夫忽然放下背篓,随着微微的山风背篓之内透出阵阵幽香,令人精神一畅。 罗文佩先呼了声,道:“好香呀!是什么花?” 人也扑向那篓子。 罗文辉也不后人,抢了过去,道: “我也要看。” 老樵夫呵呵笑道:“老夫今天没有拾到柴,却拾到一朵奇花,慢慢来,别打翻篓子,压坏了老夫的花……” 双手一张,想缓住他们的势子。 那种篓子约有半人高,外面实在看不见里面有什么花,罗文佩一矮身越过那樵夫,樵夫双手一空,罗文辉又钻过去了。 罗氏兄妹跑到篓子前,老樵夫也转过身来,只见他哈哈一笑,以手齐出,把罗氏兄妹装入篓子之内,右手一带,篓子凌空飞起,扣在背上,双脚一点,人如飞燕,投入树林之中。 他出手动作其快如风,林俊雄就在不远处,就是来不及阻止他,当林俊雄暴喝声中扑去时,那老樵夫已是拔起身形,投入林中。 那老樵夫身法之快,有如鬼魅,一闪就失去踪影,林俊雄冲入林中,不免一怔,忖道: “向那里追呢?” “人向那里逃走的?”萧玲也已赶未了。 林梭雄脸上好不气忿,讪讪的道: “我没有看清楚。” 萧玲叹声道: “我们这次可丢到家了,两个活跳跳的孩子,居然让别人在眼前抢走了。” 林俊雄大喝一声道: “我们追。” 萧玲道:“向那里追?” 林俊雄道:“你东,我西,我们分头追。” 这倒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办法,两人身形一分,各认方向追了上去。 他们身形刚消失,一棵大树后闪身现出了那老樵夫,老樵夫哈哈一笑,迈开步子,就要向林俊雄他们来路上走去…… 忽然,又有一道声音飘过来,道: “孙前辈,可是你么?” 那樵夫一笑道: “正是老夫,可是蔡姑娘?” 蔡姑娘从另一棵树后走了出来,道: “快把孩子放出来,别闷坏了他们。” “人面秀才”孙谋笑道: “姑娘放心,老夫这篓子是特制的,睡在里面舒服得很。” 蔡姑娘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前辈背负他们一程。” “人面秀才”孙谋道: “咱们另走一条路,不要碰上他们。” 蔡姑娘说道: “我的意思正与前辈相反。” “人面秀才”孙谋一笑道: “姑娘想逗逗他们?” 蔡姑娘道: “前辈知道他们是谁?” “人面秀才”孙谋道: “不知道。” 蔡姑娘道: “他们是单手撑天林长青大侠的传人。” “人面秀才”孙谋道: “名家之后,难怪如此心高气傲。” 蔡姑娘一笑道: “这两个小家伙可也把他们整惨了。” “人面秀才”孙谋忍不住也笑道: “说不定这就是姑娘的杰作。” 蔡姑娘笑笑地道: “为了防范未然,我教了他们一套拖延之法,以便追寻,想不到他们别出心裁,使出来的花招,今人激赏。” “人面秀才”孙谋道: “我这一出手,倒是帮了他们师兄妹一个大忙。” 蔡姑娘道: “我想把罗氏兄妹还给他们,让他们带回红柳山庄去。” “人面秀才”孙谋道: “姑娘长年把他们带在身前,确是不方便,只是红柳山庄适不适合罗氏双小,姑娘倒要慎重考虑清楚。” 蔡姑娘点头道: “林大侠夫人玉手观音,性情和善,最是喜爱儿童,尤其,最近他幼女新丧,悲痛逾恒,有罗氏兄妹前往承欢,实乃两全其美之小……” “人面秀才”孙谋笑笑道: “姑娘不怕就此失去他们?” 蔡姑娘道: “当然,心中有所不舍,不过缘定在天,勉强不得。” “人面秀才”孙谋道: “老夫倒有一个想法,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蔡姑娘道: “前辈有什么更好的去处呢?” “人面秀才”孙谋道: “姑娘何不将他们送到令师之处?” 蔡姑娘道: “家师目前正坐关,乏人照料。” “人面秀才”孙谋惋惜地一叹,道: “这又益了林家夫妇。” 他们两人转过树林,抄捷径,向前站赶去。 话说林俊雄与萧玲各自追寻了一程,垂头丧气的回到原处,会合一起,两人的豪情壮气再也提不起来,商量了一阵,决定回家去。 一阵折腾,他们早早的就投了宿。 第二天,无精打采的出了客栈门,只见客栈门口停了一辆豪华轿车,林俊雄与萧玲触景生情,不由想起原先安置罗氏兄妹的计划,现在一切皆成泡影,那辆豪华轿车此时此地出现,叫人见了好不伤感情。 他们摇摇头,走过豪华轿车…… 蓦地,轿车里发出一声欢呼,叫道: “大哥!大嫂!我们在这里!” 那不正是罗氏兄妹的呼声,一回头,罗氏兄妹的可爱面孔正从车帘之下伸了出来,还一面向他们招着手。 林俊雄与萧玲大喜过望,跑到车前,望着罗氏兄妹竟说不出话来。 “姑娘,你请上车,小伙子,你套马,你赶车,回你们的红柳山庄去罢。” 又是那个老樵夫,手中牵着一匹骏马走了过来。 林俊雄与萧玲面对着那老樵夫说不出的是该怒还是该喜,一怔神之下,那老樵夫已将马匹缰绳塞到林俊雄手中,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大嫂,上车呀!” 一路上,罗氏兄妹乖得不得了,不但乖得不得了,而且规规矩矩,好有礼貌,简直完全变了一个人。 单手撑天林长青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林俊豪,二子林俊杰,三子林俊雄,四女秀秀。 萧玲是单手撑天林长青的内侄女,也就是林俊雄的表妹,他们两人表梅竹马,最是要好,已是大家心目中的一对小夫妇,这次他们联袂行走江湖,巧中遇上了蔡姑娘与罗氏兄妹,看出他们既非母子,亦非师徒,只不过是普通关系,因此起了爱才之心,想把罗氏兄妹带回红柳山庄,请父母教养,为武林中增一新秀。 只是,现在罗氏兄妹虽然到了手,可是他们心中再无那股激动的狂喜。 因为,他们觉得这次的所行所为,不但说不上光彩,简直就是丢人。 他们这种心理上的失常,是一直在顺境中长大,受不得半点挫折而产生的。 好在,罗氏兄妹天真活泼、聪明过人,一言一笑,莫不惹人怜爱,几天同车下来,倒消除了他们不少自我的苦恼。 等到他们愁结尽除,脸是恢复了笑容时,红柳山庄山遥遥在望了。 庄里一切依旧。门内练武场上,大哥林俊豪、二哥林俊杰正在场上较功对打,老父则在——旁捋须含笑+ 好一幅天伦行乐图! 马车直向广场中驶去,颇为令人吃惊,当看出来驶车人是老三林俊雄时,老二林俊杰先自笑声,喝道: “老三,你在弄什么鬼?” 车子一停,却跳下来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罗氏兄妹,罗氏兄妹身后才慢慢步出萧玲。 大家瞪眼望着车门,猜想车内是什么贵客,能叫红柳山庄的三少爷亲自赶车。 车内贵客还没有出现,萧玲已牵着罗氏兄妹花蝴蝶般飞到老庄主林长青面前,行着礼笑吟吟的道: “姑父,您看,玲儿和三哥替红柳山庄迎回来二位贵宾。” 接着又身罗氏兄妹吩咐道: “文辉文佩,快,见过爷爷。” 罗文辉忽然回头望着萧玲说道: “大嫂,你不是叫老爷子姑父么,这称呼不对吧。” 罗文辉罗文佩一路上什么都好,就是只叫她大嫂,而不叫他大姐,令她私心难释。 林长青倒没有注意罗文辉对萧玲的称呼,却对罗文辉那副俨然大人物的口吻和理由十足的言词,大为惊讶,怔了一下,轩眉道: “玲儿,这是怎样一回事?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老辈人物,对事稳健,可不像他们年轻人,毛毛燥燥,所以,面对罗文辉这小孩子,还是称之为小哥,先站稳敬心自重的脚步。 萧玲在红柳山庄显然极被宠爱,却没有因庄主林长青的严肃而收敛,依然笑着,道: “姑父,别吓着孩子,容玲儿到内堂后详禀吧。” 林俊雄当着老父的面,一句话也没敢说,只向萧玲做了一个鬼脸。 进入内堂,多了老夫人和大嫂二嫂,大嫂二嫂都还没有小孩,不过二嫂却挺起了大肚子。 老夫人一见罗氏兄妹先自乐了,笑哈哈唤过罗氏兄妹两人,道: “好可爱的小客人,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罗氏兄妹走到老人面前,文文静静的行了一礼:“晚辈罗文辉罗文佩叩见老夫人。” 总算还好没有顶撞老夫人,那表现的风度,使人一见就知他们两兄妹定是名门之后。 老夫人也没计较他们的称呼,一把拉住罗文佩笑道:“小孩子家,别再作古认真了。” 接着,把罗文佩抱着坐在膝上。 老夫人真高兴,转头又向萧玲道: “这是那一家的少爷小姐?” 萧玲笑道: “我们家的呀!” 罗文辉接口道: “大嫂,我们可没答应做你们的儿女啊!” 真不给面子,只羞得萧玲白瞪眼。 庄主林长青轻咳一声,道: “夫人先问清楚来由再说吧。” 老夫人惑然望向老三林俊雄道:“老三,这是怎么一回事?” 萧玲正在羞着哩,所以老夫人没有直接问她。 林俊雄有父亲在旁,可就结了舌,讪讪地道: “娘,你还是问玲妹吧,她说得最清楚。” 老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和对侄女儿,可有着两种不同的心态,对儿子扳得起面孔,对侄女儿就只有笑容,含着笑问道: “玲儿,罗少爷刚才好像称的大嫂甚么似的,你……” 萧玲大叫道: “姑妈,他们甚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怎么说,他们就是分不清‘大嫂’和‘大姐’。” 老夫人格格笑道: “这倒奇怪了。” 罗文佩仰起小脸蛋道: “老夫人,我们分得清‘大嫂’和‘大姐’。” 老夫人笑哈哈的道: “你怎么分得清,说给老身听听。” 罗文佩作古认真的道: “大姐是没有丈夫的人,大嫂就是有了丈夫的人,玲大嫂有俊雄大哥,当然是大嫂了。” “哄!”的一声,招来了满堂大笑。 大家笑了一阵,老夫人抚着罗文佩的秀发道: “文佩,玲姐姐还没有和俊雄哥拜堂成亲,所以还不能称大嫂,只能称玲姐姐。” 罗文佩兄妹似懂非懂的点头道: “是,夫人,以后我们叫他玲姐姐就是。” 老夫人开始发现这对可爱的金童玉女不好应付,摇了一摇头,道: “玲儿,现在该你说话了。” 萧玲于是把发现蔡姑娘带着罗氏兄妹,一路鬼鬼祟祟前往金兰村的事说了出来。 “那位蔡姑娘可真鬼,我们跟了她十来天,被她甩脱过三次,最后在金兰村追上他们,才发现那位蔡姑娘只是送他们兄妹回返家门……” 大嫂截口道: “那蔡姑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了。” 萧玲道: “可以算她是个好人。” 二嫂一旁道: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回家?” 萧玲苦笑道: “我们不是不让他们回家,是他们已经无家可归…… 他们家被人家烧光死光了。” 老夫人道: “于是那蔡姑娘就把他们交给你们了。” 罗文辉道: “不是,玲姐姐把我们抢过来的。” 庄主林长青轻“哼!”一声,摇头道: “胡闹!太胡闹了。” 萧玲讪讪的解说道: “那蔡姑娘发现罗氏兄妹无家可归之后,罗家的仇家也出现了,我们见罗家兄妹聪明可爱让他们跟着那蔡姑娘整天在仇家的追杀之下过日子,太是可怜,同时,又想到姑妈你老人家,自秀妹仙去之后,终日闷闷不乐,因此,想到把他们兄妹带回来,一则,可以使他们兄妹避仇远祸,再则,也可以慰藉你老人家的愁怀,玲儿……玲儿……” 庄主林长青长叹一声,道: “玲儿,你的出发点都很好,可是,你想到他们的仇家和蔡姑娘么?他们会就此不再追查的么?” 萧玲可没想到这一点,她只想到红柳山庄的事,谁敢前来找碴生事。 庄主林长青不但是老江湖,且自己知道自己的实力,虽是名震一方,但还算不上是江湖上绝顶高人,也没有承担任何风险的能耐。 他这是江湖越走越老,胆子也越走越小。 老夫人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她的胆子向来就比老庄主大,笑了起来道: “老伴,我们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人已经回来了,想放手也来不及了。” 这时,罗文辉忽然从内衣中摸索起来,摸了半天,摸山一封信柬,双手送给老夫人,道:“蔡阿姨有书信一封,请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接过书信,抽出信笺看了一眼,吁声一笑,道: “老伴,别担心了,有人替我们挡住。” 随手收起了书信,又转向萧玲道: “玲儿,你说那蔡姑娘是一个怎样的人?” 萧玲可不是一个笨头笨脑的人,一见那封信是蔡姑娘捎来的,可不敢说她的坏话了,只就她的长像方面,说道: “蔡姑娘长得清秀脱尘,穿了一身少妇装,年约二十一二岁,江湖经验丰富,很不好对付的。” 老夫人笑吟吟道: “你们带着罗氏兄妹,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萧玲秀目猛然一张,道: “姑妈,你怎样知道?” 老夫人一笑道: “蔡晓梅要不看出你是老身的人,你们拼了命也无能把他们带回来。” 罗文佩笑嘻嘻的道:“蔡阿姨要我们乖,我们才乖乖的,没捣乱。” 到底是小孩子,心里藏不住秘密。 老夫人道: “蔡晓梅从小就古怪精灵,别说是你们,就你们爹都吃过她的苦头呢。” 老庄主林长青可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道: “夫人,别说老夫,你还不是被她整得啼笑皆非,末了连‘青蛾剑’都被她要走了。” 老夫人翻着白眼道: “我们送给她那一把‘青蛾剑’,可没吃亏,到头得好处的还不是我们。” 两老翻起旧帐来,可没完没了。 萧玲插嘴,道: “姑妈,蔡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物的呀?” 老夫人这才回转话头,道: “蔡晓梅说起辈份,你们得称一声小师姑,年纪不是二十一二岁,而是二十五六岁,是不老婆婆的唯一传人,她虽然艺出不老婆婆,由于她聪颖过人,天资奇佳,许多武林奇人都喜欢她,因此学了不少别门别派的功夫,加上心思又灵活,一般人要讨她便宜,可说非常不容易。倒是最怪的,许多功夫比她高强的人,遇上了她竟然也照样服她的气,听她的使唤。” 萧玲讪讪的一笑道: “以后见了面,真难为情。” 罗文辉笑道: “玲姐姐,我们有办法对付蔡阿姨,你要不要学?” 萧玲道: “你有什么办法?” 罗文辉道: “她怕哭,尤其是女孩子的哭,她就最怕我妹妹的哭。” 罗文佩嗤笑一声,道: “我才不哭了,蔡阿姨说:没有出息的人,才爱哭。” 罗文辉忽然“啊!”了一声,道: “老夫人,辉儿兄妹,到底该怎样称呼二老呢?” 萧玲道: “听说你们已拜了蔡姑娘为师……” 罗文辉接口道: “那不是真的,那是骗那大坏人的。” 老夫人沉吟了一阵,道: “你们兄妹现在是我们的小客人,你们兄妹就称我们夫人老前辈吧,至于他们,你们就称哥哥、嫂嫂、姐姐吧。” 罗文佩从林夫人膝上跳了下来,并同罗文辉重新向庄主夫人行了礼,又重新见了哥哥嫂嫂,中规中矩,煞有介事的。 这是小孩子的教养,老夫妇也正正经经的受了他们的礼。 罗氏兄妹在红柳山庄客居了下来,算是暂时有了一个家。 单手撑天林长青的红柳山庄红枫和柳树都是少不了的,而且占地极广,只是红枫柳树都不能疗饿止渴,真正能养活红柳山庄的,是一大片茶山和大片竹山,红柳山庄的茶山不是做茶叶的那种茶树,而是开白花结硬果榨茶油的那种茶树,全面积所产的茶油,足在三千担之上,收入非常可观;竹山的收入也不恶,毛竹可以造纸,成竹有成竹的用途。 所以说,红柳山庄在武林中虽然是响当当的,但所赚的钱,没有一分一毫是血腥钱,全是一滴汗一滴汗的收入。 因此,红柳山庄也用了不少人,茶山有茶山管理,竹山有竹山管理,每一部门也有十几二十个人,不过他们没有集中住在红柳山庄,分二处住在各自的产地上。 红柳山庄本庄除老夫妇和儿子儿媳外,只用了四女六男十人个。 六男之中还有一个老陂子,跛着一条腿,做不了什么事情,只能修修花,洒洒水,大家叫他丁跛子。 偏偏罗氏兄妹就和丁陂子特别投缘,还管他叫丁伯伯。 当然,除了丁跛子外,全庄大小,就没有一个人不喜欢罗氏兄妹的,罗氏兄妹的来,把个红柳山庄活泼了起来,人人都像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庄主老夫妇对罗氏兄妹并不溺爱,特别为他们请了一个老夫子教他们读书写字,每天上午读书一个时辰,下午就练武一个时辰,练的武功是老夫妇亲自教,也不是红柳山庄的那一套,是些新点子新练法,很能吸引小孩子的兴趣,使他们越学越想学。 可是,庄主夫妇绝不多教,每天只教一点点,急得罗氏兄妹天天想学。 除了读书习武的二个时辰之外,其他的时间,庄主夫妇不再拘束他们,由他们自由玩乐。 话虽是说他们可以尽情自由玩乐,可是红柳山庄的大人,各有各的事要做,就林氏兄弟和玲姐姐,也有他们必做的事和固定的功课,他们可没有罗氏兄妹那样轻松,可以整天的玩。 玩乐也要伴,只有丁跛子的空闲时间最多,罗氏兄妹为了要丁跛子陪他们玩乐,少不得要帮丁跛子的忙,帮丁跛子修花浇水。 要帮丁跛子修花烧水可也不容易,完全要照丁跛子的方法做,否则,他还不要他们兄妹帮忙。人就是这样怪,你不要他帮忙,他就偏要帮忙,罗氏兄妹就是这样,非帮丁跛子的忙不可。 丁跛子修花浇水的方法还特别怪,有一定的姿式,一定的手法,姿式不对,手法不对,都是丁跛子拒绝帮忙的理由,最可气的是,他的姿式还天天变,刚熟悉一种姿式,第二天又变了,简直不胜其烦。 不过,虽然这样难侍候,罗氏兄妹还是乐于受这种罪,因为,一片梨膏糖和两个故事,再加些逗乐的小手法,就够罗氏兄妹乐而忘苦了。 丁跛子的梨膏糖真好吃,也不知他在那里买来的,那种味道吃过之后,就叫人念念不忘,天天想吃。 丁跛子梨膏糖又特别小气,要他多给一片,他都不能,气得罗氏兄妹狠下心来,非偷他一个精光不可,可是他们想尽办法,也别想偷到一片,他们那些鬼聪明,在丁跛子身上全用不上,这就叫罗氏兄妹对丁跛子不得不服气,而只有完全听丁跛子的了。 晃眼间,罗氏兄妹来到红柳山庄已是三个多月了,他们也常常想起蔡阿姨,因为,蔡阿姨向他们说过,她会到红柳山庄来看他们的,为什么还不来呢? 蔡晓梅何当不想到红柳山庄去探望罗氏兄妹,只是这时她那里抽得出空来。 那天,蔡晓梅暗中送走岁氏兄妹之后,见了“人面秀才”孙谋,孙谋道: “老夫抱歉得很,不能出卖朋友,把他的真名实姓说出来。” 蔡晓梅道: “前辈说那里话,我虽然要多花点时间去发掘真情,也不能为了怕难而陷前辈于不义。” “人面秀才”孙谋长叹一声,道: “那么你准备从何着手。” 蔡晓梅道: “我是在桐柏山遇到罗氏兄妹的,我想到桐柏山去看看。” “人面秀才”孙谋点点头道: “皇天不负苦心人,老夫预见姑娘拨云见日。” “人面秀才”孙谋没有表示什么意见,仔细深意,他是非常赞成蔡晓梅到桐柏山之行。 蔡晓梅会心地一笑道: “事过境远,前辈似乎已没有再留金兰村的必要了。” “人面秀才”孙谋道: “姑娘去找敝友的线索,老夫想去找找风尘双侠,万一如愿,也可替姑娘稍尽心力,略灭知情不报的内疚。” 蔡晓梅道: “有关贵友之事前辈万万不要放在心上,其实,他们双方,谁是谁非,言之尚早,我只是爱管闲事,希望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一点人事而已。” “人面秀才”孙谋一叹道:“姑娘古道热肠,令人可敬可佩,老夫汗颜,请!” 从拳一抱,就待飘身而去…… 蔡晓梅忽然扬声,说道: “前辈请留步。” “人面秀才”孙谋身形一住,道: “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蔡晓梅暗忖道:此人有心向善,只怕积习难改,我何不如此如此,助他一臂之力,主意打定,讪讪的一笑,道:“小妹今后仰仗前辈之处尚多,小妹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前辈俯允。” 仔细听去,她自称之间已改了“小妹”字样,这倒是前所未有之事。 “人面秀才”孙谋也是一个细心无比的人,闻言之下,不免一怔,说道: “姑娘……” 蔡晓梅截口道: “小妹想事前辈为‘老哥哥’,不知前辈可愿请我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妹。” 蔡晓梅认“人面秀才”孙谋为“老哥哥”,真是用心良苦,舍己为人。 试想,以她清清白白的江湖声誉,去认一个人人皆曰可杀的江湖败类为兄,没有极大的善念,平常人如何有此勇气。 “人面秀才”孙谋当然看得出蔡晓梅的苦心,因其能看出蔡晓梅的苦心,那所受的感动更是深刻,但觉得全身热血沸腾,激动得满面通红,颤声道: “这……这……老哥哥如何领受得起……” 蔡晓梅扬声一笑,大声道:“老哥哥,咱们是后会有期。” 话声未了,一个翻身,人已远去了十几丈,再一个起落,便消失了身形。 “人面秀才”孙谋望着蔡晓梅的身影,紧握双拳,暗自起誓道: “小妹,你这老哥哥一定要在江湖上做几件光彩的事情,叫大家看看小妹你的眼光远大!” 他的誓言,蔡晓梅当然听不到,蔡晓梅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人,她这时的心早飞到桐柏山去了。 由九江去桐柏山,不是一天二天的路程,好在蔡晓梅到过桐柏山,又是只身一人,一路之上,甚是快速,这天,她已到了桐柏山下的一处村落,她先落了店,准备明天一早入山。 那妇人在山中的住处,蔡晓梅早从罗氏兄妹的口中知道了一个大概,无须向人打听,早早的就睡了。 山村小店,难得有几个客人住店,今天人更少,就只有蔡晓梅一个客人。 正当蔡晓梅睡得甜美的时候,一阵打斗呼叫之声把她从梦中惊醒。 第七章 店内来了一群投宿的客人,听那嘈杂的人声,人数总在七八十来个,其中有一个声音,横强的道:“店东,我们公爷要住那间上房,去,把那妞儿移走。” 只听,店东一阵求情之声,而那人却是一拍桌子道:“店家,少罗嗦,快去办好。” 店家的脚步声到了房门之外,他却犹豫没有马上叩门,住店有住店的规矩,只有先来后到,那有后到的人赶先到的房客之理。 没有理的事情,那位店东实在难于启齿…… 蔡晓梅没待那店东叩门,先自打开了房门,问道:“要我让房子,是不是?” 店东哈腰作揖说道:“实在对不起姑娘,只因那批老客人住过姑娘这间房子,小的……小的无法推搪,还是请姑娘方便则个……” 蔡晓梅道:“你就这样怕他们么?” 店东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些人个个有身上好的功夫,小的被他们打怕了。” 蔡晓梅一笑道:“啊,原来这回事,我亲自去和他们理论去。” 店东伸手拦住蔡晓梅道:“姑娘,何必和他们争气,小的请姑娘住到里面小的内宅去,一定比这间房好……” 蔡晓梅知道店东怕事,绝不会让她出去,只好一矮身从店东肩下穿了过去。 这间店子原就不大,八九个汉子错错落落的一站,全间店子就只见人,没有插足的余地了。 蔡晓梅走到他们面前一站,笑哈哈的道:“是那位要本姑娘让房子,请和本姑娘谈一谈。” 蔡晓梅这一现身说话,那些七嘴八舌的汉子陡然眼睛一亮,自惭形污的静寂了下来。 他们一共九个人,其中有一位穿着最好,人也长得还算整齐,他大约就是大家口中的公子了。 那公子身旁,有一个大汉,身材特别高大,双目神光炯炯,太阳穴也隆得最高,数身手,他应是最高的一位了。 蔡晓梅正眼也没有看他一下,直向那公子面前走去,笑哈哈的道:“请教公子贵姓?” 那公子还来不及说话,他身旁大汉双目一瞪道:“我家公子姓杨,来自罗山杨家堡。” 罗山杨家堡江湖上名气不小,蔡晓梅自是久有耳闻,秀眉微微一皱,道:“原来是杨少堡主,久仰,久仰。” 一个单身美女郎能说出这种话来,足见她多少有点见识,不是一般妇女。 任谁在这种情形之下,也得多动头脑想一想,可是,那杨小堡主没有多想,那四肢发达的大汉更是想不到,只大喝一声,道: “知道就好,快让房子吧。” 杨少堡主忽然冷喝一声,道: “铁牛,在美人面前,不得大声大嚷,失了我们杨家堡的风度。” 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杨少堡主显然心中起了邪念。 蔡晓梅冷笑一声,暗忖道: “你今天碰上姑娘,我可要教训你了。” 杨少堡主呵呵一笑道: “小美人,我们既然相识,便是有缘,你的房子不用搬了。” 蔡晓梅道了声:“多谢少堡主。” 转过身形,就要离去。 杨少堡主抢前一步,横身挡住蔡晓梅,笑道: “小美人,本少堡主不让你搬房子,可是天大的面子,你且陪少堡主喝二杯,再回房不迟。” 蔡晓梅柳眉轻扬,道:“多谢,恕不奉陪。” 右手一挥,内劲暗吐,一道指风已点在他志堂穴上。 先发制人,反发制于人,蔡晓梅可不愿意和他们在这店里拼死拼活,所以争取主动,先出了手。 她出手制住了杨少堡主,声色不动,转回自己房中。 那叫铁牛的大汉,眼看蔡晓梅转身而去,还不知杨少堡主已经失去了自由,哈哈一笑道: “少堡主,你今天为什么这样好说话?” 杨少堡主没有答理他,还是纹风不动的站在那里。 铁手纵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这时也看出情形不大对劲,伸手一拉杨少堡主,道: “少堡主……” 他粗手粗脚,用力不小,拉得杨少堡主立脚不稳,身子向前冲去。 他们一行六人,也许别人的功力没有他高,但比他有头脑的人却多,早有人一把托庄杨少堡主,叫道: “铁牛,少堡主中了那丫头的暗算了。” 铁牛大吼一声,道:“老子去劈了她。” 一个虎扑,便向蔡姑娘房中冲去。 蔡晓梅突然现身房前,冷喝一声道: “莽汉,你还要误人误己么?” 这句话当然喝不住铁牛,但在喝声中另有一道其利如锋刃的指风直向他涌泉穴袭来。 铁牛练了一身横练的工夫,全身肌肉,硬如钢铁,刀枪不入,只有“涌泉穴”是他全身最弱的一点,也就是说,那是他的罩门,所谓罩门也就是他最最不能受击的部位,轻轻一击,重则立时身亡,轻也非受伤不可! 奇怪,这“涌泉穴”的罩门,她怎样看出来? 铁牛虽蛮虽横,对于自己的生死,还是非常重视。 他心中骇然猛震,那前扑的势子,倏的一收,愕然道: “你……你……怎样知道我的罩门?” 蔡晓梅一笑道: “本姑娘自有本姑娘的本事,能告诉你么?” 铁牛点头道:“说得也是。” 浑人本质,显露无遗。 蔡晓梅道: “你再和本姑娘胡缠,本姑娘已知你的罩门,你是有败无胜,再要惹恼了本姑娘,你们少堡主就死定了。” 少堡主的生死,吓得铁牛脸色都白了,急忙道: “你用什么方法暗算了我们少堡主?” 蔡晓梅回答道: “你们不会自己去看么?” 铁牛想起少堡主的生死,也不找蔡晓梅了,回身向外厅走去。 蔡晓梅望着铁牛走向外厅的背影,不由笑了一笑,暗忖道: “这个倒是实心眼的人,虽横虽蛮,倒也横蛮得可爱,本性不恶,可惜!可惜!” 退回房内,关上了房门。 片刻之后,铁牛回到房门外叫道: “姑娘,姑娘,我们救不了少堡主啦!” 蔡姑娘道: “你们当然不成。” 铁牛道: “姑娘发发善心吧。” 蔡晓梅道: “他现在死不了,现在本姑娘要休息,明天替他医吧。” 铁牛又叫了一声:“姑娘!” 蔡晓梅截口道: “你再说半个字,本姑娘明早也不替他医了。” 铁牛那敢多嘴,闷声不响的走了。 铁牛回去了后,全店也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他们可不敢招惹这姑娘了。 一宿无语,蔡晓梅用早点的时候,铁牛欲言又止的来看了她三次。 当蔡晓梅用完早点,铁年才开口相求,道: “请姑娘高抬贵手,相救我们少堡主则个。” 蔡晓梅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是明知故问,藉此对他增加一份了解。 铁牛道: “我叫胡铁牛,是我们少堡主的大护卫。” 蔡晓梅道: “你们打尖住店,就这样欺负别人的么?” 胡铁牛道: “在武林中行走当然是强者为大。” 蔡晓梅道: “现在你们在本姑娘面前哩?” 胡铁牛道: “当然,姑娘是强,听姑娘的。” 蔡晓梅道: “好,本姑娘看胡铁牛你的面子,这次放过你们少堡主。” 胡铁牛道: “姑娘这次放过我们少堡主,下次我胡铁牛也放过姑娘一次。” 蔡晓梅笑了又笑,前去解了他们少堡主杨少华的穴道,及待杨少华完全恢复功力,就离开了他们。 蔡晓梅花了整个白天的时光,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向阳的地势,背后是一座悬崖,悬崖下面盖了三间竹屋,竹屋前面种了许多花草,丈远之外,还有一片菜园,当然是早年间事,现在花圃菜园之中都已长满了杂草,无复旧观,只能从臆测中,想像当年的景色。 竹屋门扉还反扣的样子,显见这里面那妇人丧命之后,再无他人来过。 那知这想法完全错了,蔡晓梅打开竹扉之后,迎面桌上便有人留了一张字条。 只见,那字条上写道: “春熙道右,顷间趋访,适值驾去,未晤为怅,刻因要事待办,未克久候,容当有暇再谒。 弟玄萍拜年月日。” 看时日,那是八九个月以前的事,玄萍何人,蔡晓梅脑中毫无印象,捉摸不出,倒是“春熙”的名字,在蔡晓梅脑中只那么一转,蔡晓梅便不免脱口吁道: “春熙……春熙……丁春熙,她莫不就是无双女丁春熙?” 无双女丁春熙在前辈人物中,文武双全,冷艳照人,在蔡晓梅心目中颇有份量,蔡晓梅心震之下,闪身穿过外面的草堂,里面原来是一间书房,人一进入书房,略加检视,处处可见丁春熙的签署,这屋主之为无双女丁春熙已无疑议。 想不到义救罗氏兄妹,又为罗兄妹而死的无名妇人,就是名满江湖的无双女丁春熙,想不到人生遭遇,一致如此,能不令人唏嘘而长叹。 无双女丁春熙藏书上千种,其中不乏善本秘笈,蔡晓梅睹物思人,不能去怀者久久。 不知不觉间,眼前一片朦胧,已是夜色初临了。 屋中虽久无人住,但有竹屋通风良好,又无闲人进入,各物依依然放置得井井有条,打石取火,占燃了原有的油灯,是有柴有火,只是没有菜肴。 蔡晓梅为无双女丁春熙藏书所吸引,也懒不找菜肴,就用缸中粮,炙了一些稀饭,用以疗饥。 其余的时间,蔡晓梅就在这书房之内东翻西阅,找寻想像中的资料。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无双女丁春熙留下了一本“春熙鸿爪”,上面记载了她许多经历,其中就提到救助罗氏兄妹的事,而且,也提出了一些疑点,蔡晓梅大喜过望,先把那本“春熙鸿爪”揣在怀中,又在春熙藏书之中找了十几本特别心爱的书籍,收入行囊之中。 这是蔡晓梅行走江湖的守则,一切事情,先做好准备,然后,再作息养,以免事出意外,措手不及。 当然,粗心大意的人,是不会注意这些小处,些许之别,贤愚立判。 蔡晓梅打坐调息一夜过去,神清气爽,清啸一声,步出户外,面对着朝旭,身心皆畅。 蓦地,蔡晓梅蛾眉双轩,娇叱声道: “什么人?” “哈哈!小妞,你还是被本少堡主找到了。” 说话的声音是杨家堡少堡主,但是飞身先落到蔡晓梅身前的是二个半百老人。 那二个半百老人现身之后,杨少堡主才领着他的原班人马,随后而来。 蔡晓梅见那二个半百老人身穿行商短装,一人手中握着一根旱烟袋,另一个两手空空,未带兵刃。 旱烟袋是那人的标帜,蔡晓梅心中有数,一笑欠身,道: “原来是桐柏二友戴梁两位前辈,晚辈蔡晓梅有礼。” 桐柏二人戴南山和梁丕中,名气不小,架子也不小,戴南山抽了一口旱袋,用旱烟袋指着蔡晓梅,哼哼哈哈地道: “蔡晓梅,老夫没听说过,你的师父是谁,教出你这阴手伤人的黑心丫头来。” 蔡晓梅薄怒微生,秀眉轻扬,道: “前辈名大人大,家师山野之人,说出来前辈也不会知道,不说也罢。” 梁丕中冷笑一声道: “打狗看主人,不说也好,免得顾忌多端。” 蔡晓梅道: “两位莫非是来找晚辈,晚辈可没有招惹两位呀!” 戴南山道: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蔡晓梅道: “桐柏山。” 效南山道: “你在桐柏山中,招蜂惹蝶,为害行旅,难道还不算是招惹我们桐柏二老!” 蔡晓梅瞪了杨少华一眼,冷笑一声,道: “这是二位前辈找晚辈的理由,二位可曾问过杨少堡主?” 梁丕中道: “问什么,话就是杨少堡说的。” 蔡晓梅道: “二位就这样完全相信他的话?” 戴南山: “他们都说是你不对,那还假得了。” 蔡晓梅啊了一声道: “他们都是这样说的!这就是二位前来找晚辈的理由。” 戴南山道: “你要是识相,就随老夫走,老夫也就过份为难你。” 蔡晓梅道: “二位要晚辈去那里?” 效南山道: “随老夫去向杨堡主陪礼,老夫念在你年幼无知,自会向杨堡主说项,放你一条生路。” 蔡晓梅一笑,道: “晚辈如果不愿意去呢?” 戴南山道: “只怕由不得你不去。” 蔡晓梅秀目扫视一遍,嗤笑一声,道: “为了晚辈一人,如此劳师动众,真也难为前辈了。” 讽而激之,看他们受不受得了。 凭她单身一人,桐柏二友真还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戴南山哈哈一笑,道: “好一个诡计多端的丫头,你就不使激将之法,难道老夫还会两打一么。” 蔡晓梅笑笑道: “以前辈们的声望,当然不会对一个后生晚辈两打一,不过,晚辈却有句话要说在前面……” 微微一顿,静待戴南山答话。 戴南山果然问道: “有什么话,你说吧。” 蔡晓梅: “晚辈身为妇人女子,修为日短,内力有限,不耐久战,一旦动起手来,晚辈可是全力施为,那时候,前辈可不能说晚辈心黑手辣。” 戴南山一笑道: “哈!你能有多大的气候。” 蔡晓梅道: “晚辈不愿去杨家堡,只有硬着头皮一搏前辈的巧打十八翻了。” 戴南山的巧打十八翻乃是他的成名绝技,年轻人能在他手底下闯过去的,可说是绝无仅有,凭她,那是妄想。 蔡晓梅道: “晚辈久闻前辈的巧打十八翻,同兼擒拿点穴之长,手中旱袋,更是不可缺少的兵刃,而晚辈目前身无寸铁,不知前辈可容晚辈回转屋内,向屋主人借剑一用?” 戴南山脸色微微一怔,点头道: “好,老夫给你这个机会。” “给她这个机会”那倒是说得一点不错,动手过招,那有让你回去取兵刃之理,谁叫你不将兵刃带在身旁。 其实,蔡晓梅不惜婆婆妈妈扯东话西,她有她的深意,她想知道桐柏二友知不知这位屋主人的身份和她的死,这一点,她的目的达到了,戴南山脸上神色的变化,给了她明确答复,他们是知道内情的,其次,戴南山能让她回房去取兵刃,足见此人,还有几分人性。 蔡晓梅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把长剑,这把剑原是丁春熙的佩剑,知道丁春熙的人,也就知道这把剑,剑不名贵,却有名气——它叫春花剑。 蔡晓梅故意挥动春花剑,泛出朵朵剑花,叫人见了心中极是不舒服。 戴南山果然心中甚是不耐,大喝一声,道: “丫头,看招。” 手中旱烟袋带着满烟锅的火星,疾点蔡晓梅“肩井穴”。 蔡晓梅挥动长剑闪电般穿入戴南山身形之中。 她出手的快疾,简直令人叹为观止,逼得戴南山收招之后,便发出第二招,逼不得已一连退了三步。 蔡晓梅得理不让人,出手抢得先机,身手更是加快了,人似飘云,剑如风雷,嗖!嗖!嗖!一十三式边环快剑,喷射而出。 其攻势之强,一剑快过一剑,其威力之强,一剑强过一剑…… 戴南山手中旱烟袋,第一招递出之后,就没有还手之力,只见人东让西挡,挡一剑让一步,手忙衔乱,一下子退子八九步…… 而蔡晓梅手中快剑还没有使满十招,蔡晓梅一鼓作气,嗖!嗖!嗖!剑式更快,威力更强,忽然清喝一声: “着!” 剑光一闪,人影两静。 蔡晓梅手中长剑也刺在戴南山咽喉之上…… 蔡晓梅剑光点在戴南山咽喉之上,居然没有刺破他的咽喉,这份恰到好处,又准又稳的功力,比一剑把戴南山的咽喉刺个对穿还要叫戴南山震骇。 戴南山一脸寡白,双衔软得几乎要向地上坐了下去。 蔡晓梅长剑一收,欠身道: “晚辈无礼之处,尚请前辈见谅。” 戴南山见蔡晓梅收回剑锋,长长吁了口气道: “姑娘,为何不可多送一分?” 蔡晓梅一笑,道: “我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多送那一分呢?” 梁丕中冷笑一声,道: “姑娘既然知道彼此无怨无仇,便不应该如此折辱我们桐柏二友。” 蔡晓梅微微一笑,道: “依前辈之见,晚辈该如何自处?是随同二位前辈前往杨家堡呢?还是哀求前辈一番,前辈便会放过晚辈?” 梁丕中道: “至少你也要手下留情,在相搏百招之后,再行取胜,这才是你做晚辈的道理。” 蔡晓梅一叹道:“晚辈虽有此心,却无此能,其奈晚辈身为女儿之身,久战之下,身疲力乏,非败不可,是以,晚辈除非不动手则已,一旦动上手,必全力以赴,非晚辈心狠手辣,实非如此不可。” 梁丕中冷“哼”一声,道: “狡狯之辈……” 戴南山这时已定下心神,轻喝一声,道: “梁兄,不要为小弟理论了,蔡姑娘可是胜得光明正大,兄弟心服口服。” 梁丕中道: “我不服,你只不过是上手失去先机,一着之错,以至失手。” 蔡晓梅道: “梁前辈法眼高明,晚辈确是仗此领先。” 梁丕中道: “戴兄,你且让开一步,待兄弟会会她这阴险女子。” 蔡晓梅道: “前辈先出招看吧。” 梁丕中两手空空,双手一抬之下,两手青筋直冒,形同秃鹰利爪,口中发出阵阵抽风之声,双脚一点,跳起半丈多高张臂攫了过来,他这一出手,可是效施蔡晓梅故技,以雷霆万钧之力,对付蔡晓梅身形,不让她有出手的机会。 蔡晓梅脚下一滑,倒踩七星,身形柔软得似一条鱼,连剑都没出,就脱出梁丕中迎头盖脸的无边压力圈外。她人一脱身出来,可就再不客让,剑势一振,倒掷星河,一圈一圈的剑气,如惊涛般圈向梁丕中。 梁丕中但觉身形一滞,爪力未出,剑势先败身欲避,去路早断,完全失去了先机,弄得手足失措,毫无章法 一旁戴南山大叫一声,道: “姑娘,请手下留情!” 蔡晓梅应声退出丈远开外,望着梁丕中没有说话,而对梁丕中这种严于责人,宽以待己的人,以不说话最为得体,否则,一开口又是不对。 梁丕中冷笑一声,道: “桐柏二友都不是你的敌手,现在你可露脸了,哼……” 扭转身形,飞驰而去。 戴南山双拳一抱,道:“姑娘,后会有期!” 点足而起,随后追去。 再看杨少堡主他们时,他们不知在什么日候,早已逃之夭夭。 蔡晓梅本来有心向戴南山请教丁春熙的情形,看来又得另待机缘,只有摇头发出一声苦笑,回转竹屋之内。 蔡晓梅又仔细查视了竹屋一遍,觉得再无特别重要之物,留下这竹屋和她一些遗物,与其将来被人取走,流落江湖,倒不如放把火烧去,反而干净。 放火烧屋时,蔡晓梅又怕火势蔓延,损及附近森林走兽,少不得一直留在附近,监视火势,直到火势将熄,再尢后虚时,才在长叹声中,举步离去…… “杀了人,放了火,想就此一走了么!哼!” 话声阴森森的,穿着一身黑衣,戴着一顶黑帽子,遮住了半边脸庞,给人觉得对方既神秘又可怕。 蔡晓梅眉头一皱,脱口说道: “黑寡妇!” 黑寡妇司徒无霜是个见钱卖命的无情杀手,双手血腥,杀人无数,自她出道江湖以来,就没有过失手的记录,谁见了她,都有点头痛。 黑寡妇司徒无霜冷然道: “你能知道本姑娘,算是还有点见识。” 蔡晓梅道: “你是来杀本姑娘的?”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 “废话,看剑!” 剑光一闪,穿心直刺了过去。 蔡晓梅也是以出手快速见长,想不到黑寡妇司徒无霜的出手比她还快,一时来不及拔剑还击,只有闪身急让。 “嘶!” 剑锋划过蔡晓梅蔡晓梅的前胸,划开了她的胸衣,也在她胸肌上划了一道口子。这是,蔡晓梅出道以来第一次受伤。 也是,黑寡妇司徒无霜第一次失手。 两人同时都是一怔,对眼望着没有马上相拼。 黑寡妇司徒无霜望了蔡晓梅一阵,宝剑一收,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蔡晓梅身形疾飞而出,挡住黑寡妇司徒无霜冷喝一声,道: “站住。” 黑寡妇司徒无霜冷然道: “你要想死,待下次机会,本姑娘这次倒不发第二次剑。” 蔡晓梅道: “发不发第二剑,那是你的事,你刺本姑娘一剑,本姑娘可不可以找你算算这笔帐?” 黑寡妇司徒无霜说道: “你真不知死活。” 蔡晓梅道: “你第一剑杀不死本姑娘,你还会有第二次机会么?” 这话说话得黑寡妇司徒无霜大为震惊,皆因黑寡司徒无霜一身黑衣打扮,看去双手空空,普无任任何兵刃在手,但出手之时,突然出一柄长剑,完全出人意料之外,加上剑势奇快,心惊之余,更是防不胜防,是以常常一击得手。 她得手要诀,是“奇”、“快”两字。 只因知道她这要诀的人,已经死在她剑下了,故而他人不知。 蔡晓梅这一句话,等于道破了她的秘密。 黑寡妇司徒无霜暗暗吃惊,再次打量了蔡晓梅一眼,冷冷的道: “幸运不会有第二次。” 蔡晓梅道: “这也是本姑娘要向你说的话。”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 “你要和本姑娘一分胜负。” 蔡晓梅道: “那也不一定。”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 “那么,你要待如何?” 黑寡妇司徒无霜一向无往不利,固然,剑上工夫到家,但脑子会拐弯,也是主要原因之一,一个成功的人,绝不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 蔡晓梅道: “你刺了我一剑,我可以不记仇,也可以不放在心上。”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 “恩怨全消。” 蔡晓梅道: “是,但你要回答我一件事。”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 “你想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 “这不算过分吧。”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 “照规矩不能告诉你。” 蔡晓梅道: “人家给你多少钱?” 黑寡妇司徒无霜回答道: “五千两纹银。” 蔡晓梅一笑道: “我请你回报他一剑,你要多少银子?”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 “你要他死呢?还是要他活?” 蔡晓梅说道: “我不想随便置人于死地。” 黑寡妇司徒无霜点头道: “成交,十两银子。” 蔡晓梅一怔,说道: “你只要十两银子?”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 “这是规矩。”; 蔡晓梅惑然道: “这也是规矩?” 黑寡妇司徒无霜答道: “他骗了本姑娘。” 蔡晓梅知道凡是受雇杀人的人,自有一套自待奉行的规矩,规矩不足为外人道,却自律甚严。 当下,双拳二抱,道: “请。” 黑寡妇司徒无霜又注视了蔡晓梅片刻,点点头,顿足长身而去。 蔡晓梅这次桐柏之行,收获不少,同时也增添了满腹疑怀,居然还有人出钱要她的命,岂不可笑之至。 原路下山,走到半途,迎面走来一个青年汉子,那青年汉子风尘仆仆,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 两人原是擦身而过,那汉子忽然惊“咦!”一声,止步回身,叫道: “姑娘,请留步。” 蔡晓梅其实在他惊讶之声出口时已停住了身形,微微一怔,问道: “台兄有何见教?” 那汉子年约卅左右,外貌甚是精明干练,同时也非常礼貌,先笑一笑,抱拳道: “在下马武,请问姑娘身上佩的可是‘春花剑’?” 蔡晓梅点头道: “不错,正是‘春花剑’。” 马武道: “在下正欲前往拜见丁老前辈,可否请姑娘指引——” 蔡晓梅轻叹一声,道: “马兄,丁前辈早已去世,你见不着她了。” 马武脸色一惨,道: “丁姨死了,在下却是毫不知情,请教姑娘贵姓?” 蔡晓梅回答道: “小妹蔡晓梅,马兄是……” 马武说道: “丁阿姨乃是家母小妹,在下是奉了家母之命,有事前来拜见丁阿姨,想不到丁阿姨已作古,在下好不伤痛。” 无双女丁春熙有没有姐妹,江湖上倒是不知道,不过,这种情形并不足为奇,为了怕自己的行为累及亲友,常有密而不宣之事。 蔡晓梅虽然听说丁春熙没有什么亲人,但也不敢认定她就没有亲人。 蔡晓梅问道: “令堂是……” 马武道: “家父母隐居遁世,外人鲜知,未便奉告。” 话声微微一顿,又道: “姑娘,可知丁阿姨因何而死。” 蔡晓梅道: “被人杀死亡身。” 马武大声道: “被何人所杀?” 蔡晓梅道: “这个小妹就不知道了,小妹正为此事追查凶手中。” 马武道: “姑娘与敝姨是何关系?” 蔡晓梅道: “前辈风范,小妹甚是心仪。” 马武说道: “姑娘可是说敝姨早已去世?” 蔡晓梅道: “死于一年之前。” 马武忽然话声一冷道: “姑娘,怎么知道?” 蔡晓梅将前情说了一遍,接着说道: “小妹也曾将丁前辈遗体妥为安葬,难得今日遇见马兄,正好领马兄前往拜祭一番了。” 马武道: “小弟正有此意,姑娘,请吧。” 无双女丁春熙埋骨之处,就在桐柏山中,前去不过十余里地,以他们脚程,要不了半个时辰。 蔡晓梅领着马武来到丁春熙埋骨之处,蔡晓梅却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原来,这里一切景物依旧,就是不见了无双女丁春熙的那座坟墓。 那座坟墓虽是土堆的,但蔡晓梅却在坟前放了一块石头,土堆也许慢慢变平,但那块石头,应该还在原处才是。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见了,弄得蔡晓梅好不尴尬。 马武不由得冷笑地声,道: “蔡姑娘,你不就是杀死敝姨的凶手吧?” 蔡晓梅忙道: “马兄,请不要误会,其中必有原因,我们再找找看。” 马武道: “找什么?一具骸骨又能证明什么?你想怎么说,还不任由你怎么说,蔡姑娘,你也太轻视我马武了。” 蔡晓梅不停的摇着手道: “马兄,先别激动,我们慢慢来谈,自会谈出真相来,千万不可一念出错,反而让真凶逍遥自在。” 马武道: “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可谈的。” 蔡晓梅双眉紧皱道: “那你是认定我是杀手了?” 马武斩钉截铁的道: “不错,你就是凶手,要不丁阿姨的‘春花剑’也不会在你手中。” 提起春花剑,蔡晓梅倒是不好怎样说,因为。这是她自取的,如果说出来,面对着这个已有成见的人,不但说不清,可能更增加他的误会。 蔡晓梅退无可退,只有改退为进,也冷笑一声,道: “你这人不理喻,你待怎的。” 摆明了一副要打架的姿态。 马武赫赫大笑道: “你露出马脚来了吧,走,同在下去见家母去。” 蔡晓梅回答道: “好,去见见令堂也好。” 马武道:“你随我来。” 转身欲待举步,忽的身形一住,惊叫一声,道:“你要干什么?” 一个黑衣人冷冷的挡住了马武,马武的喝声显然含了无比震骇。 黑衣人就是黑寡妇司徒无霜,她只说了三个字: “你骗我!” 话声一落,马武在惊叫中一边退了三步,脸上双颊之上,各被划了一道口子。 黑寡妇司徒无霜来得突然,去得更快,马武惊叫之声刚起,当前便不见了她的影子。 蔡晓梅愕然忖道: “这马武是谁?他为什么要买凶杀我?” 真大出意料之外。 黑寡妇司徒无霜实行了她的承诺,而且还是当着蔡晓梅的面交货的。 黑寡妇司徒无霜这个冷血杀手,这样做,又安的是什么心? 别想得太远,当面这马武既然能事先买凶杀她,现在的一切行为,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蔡晓梅的动作,可一点也不犹豫,冷笑声中,春花剑已经抵在马武胸口之前,喝道: “你到底是谁?敢冒充丁前辈的姨侄。” 马武被黑寡妇司徒无霜两剑杀得惊魂未定,蔡晓梅的剑锋又到了胸口,他连思考的意念都没有,只有张口结舌的打着颤声: “你……你……” 蔡晓梅道: “我问你是谁,打着丁前辈姨侄的旗号来蒙骗本姑娘。” 她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的人,一旦出手,意志声威极是骇人。 马武倒也不是等闲之人,微一歇神之下,便定下心来,大叫一声,道: “谁说,我是假冒的。” 蔡晓梅道: “本姑娘说的。” 马武道: “是真是假,你见了家母自有交待。” 蔡晓梅道: “少来,你安排的那陷阱,本姑娘早就看出来了。” 马武喝道: “家母手无缚难之力,岂能害你。” 蔡晓梅一笑,道: “朋友,你大概还不知道本姑娘的为人。” 马武忍不住顺着问道: “你的为人如何?” 蔡晓梅道: “不做英雄,更不做狗熊,遇文王请礼义,逢纣桀动干戈,也许上当一时,绝不会糊涂得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银子,朋友,你懂了吧。” 马武长叹一声,道: “好,算你狠,你下手吧。” 蔡晓梅长剑一收,道: “本姑娘没有说要杀你。” 马武说道: “你总不会就此放我离去吧。” 蔡晓梅点头道: “有何不可,只要你回答两个问题。” 马武道:“你说。” 蔡晓梅道: “无双女丁春熙是何人所杀?” 马武道:“就是刚才现身的黑衣人所杀。”黑衣人是谁? 他留了一手,没说出来。 蔡晓梅暗自一笑,道: “你为什么要计算本姑娘。” 马武道: “你管的闲事太多。” 蔡晓梅道: “你有身后一定还有主使之人,谁?” 马武道: “你有完没有,在下已经回答过你二个问题了。” 蔡晓梅一笑,说道: “说得是,你请吧。” 马武不敢相信的道: “你真的就此放在下离去?” 蔡晓梅说道: “不相信你就别走好了。” 你不走,我走,蔡晓梅自己走了,倒把马武愣在那里,最后,马武带着一脸迷惑之色而去。 蔡晓梅这时反不急于下山了,她找了一处幽静的地方,仔细思索起来。接着取出无双女丁春熙下留下的那本“春熙鸿爪”,把她有关救助罗氏兄妹的记载,详细看了一遍,丁春熙对于这什事,说了一句话“莫非与某堡有关”,没有说明是那一堡,也可能是任何一堡,但,这里离杨家堡最近,某堡,已是呼之欲出。 思前想后,蔡晓梅决定到杨家堡去看一看,要去,就光明正大的去,还准备了一份拜帖,选了一个杨家堡客人最多的时候递了进去。 蔡晓梅的名声虽然不大,拜帖可是正正式式的,依礼来访,杨家堡也不能不正式接待,真出乎意料之外,接见蔡晓梅的居然是老堡主杨东兴。 座中还有武当天鹤子;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千山红裳花无极等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人。 杨堡主笑脸相迎道: “蔡姑娘初现江湖,便已威名远播,老夫何幸,得蒙姑娘驾临,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蔡晓梅欠身道: “晚辈来得鲁莽,有求堡主一施援手,尚望堡主勿却是幸。” 开门见山,道出了来意。 杨老堡主哈哈一笑,道: “姑娘如此看得起敝堡,老夫定当略尽棉力,相助姑娘,姑娘何事,但请见告。” 蔡晓梅道: “家师故友,无双女丁春熙丁老辈隐居桐柏山中,忽然失去踪迹,至今生死不明,不知老前辈能否赐助一查究竟。” 杨老堡主愕然道: “姑娘说无双女丁春熙就隐居于侗柏山?” 居然现出了不知的表情。 当然,既是隐居,自是不愿让人知道,装得不无理由。 蔡晓梅道:“正是。” 杨老堡主道: “桐柏山离奉堡不远,老夫原效微劳,但不知姑娘今师上下如何称呼?” 蔡晓梅没有见不得人之事,当然是照实道: “家师已久不行走江湖,她老人家被江湖前辈称之为不老婆婆。” 不老婆婆可是江湖闻人,杨老堡主肃然起敬道: “姑娘原是不老婆婆高足,老夫失敬了。” 武当天鹤子;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也一齐改容相向,向她点头含笑。 只有千山红裳花无极反而寡着脸,连连冷哼。 蔡晓梅起身道: “晚辈告辞,改口再来候信。” 杨老堡主道: “姑娘现住何处?” 蔡晓梅道:“目前无定见。” 杨老堡主道: “敝堡余房甚多,姑娘如无别的要小,就在敝堡作客如何?打听无双女丁女侠的消息极快,不会耽搁姑娘多少时日的。” 蔡晓梅是固所原也,不敢请耳,她故意当着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之面前来投帖,等于替自己留一了条退路,料想杨堡主多少会有点顾忌。 蔡晓梅起身谢道: “老前辈盛情难却,晚辈敢不遵命。” 杨家堡待客之道极是热诚,后花圃里并列着两栋红楼,一座称之曰“桂宫”属男宾,一座称之曰“兰宫”属女宾,“桂宫”,“兰宫”遥遥相对,人在其中,都有宾至如归之感。 “桂宫”进进出出,男宾约有七八人之多,“兰宫”就只住了千山红裳花无极与蔡晓梅两人。 当晚,初更过后,千山红裳花无极叩开蔡晓梅的房门,冷笑一声,道: “去,我们到外面说话去。” 蔡晓梅心理早有准备,知道这位千山红裳迟早要来找麻烦,当下微微一笑道: “前辈有何赐教?” 干山红裳花无极道: “到了外面,你自会知道。” 蔡晓梅显得特别大方,空着双手就随之出去,她是怕者不来,来者不怕,一切都在算中。 千山红裳花无极领着蔡晓梅来到一座凉亭之前,气势汹汹的道:“你师父躲在什么地方快快告诉老身知道。”好像是吃定了蔡晓梅; 蔡晓梅对这位千山红裳花无极过去虽未见过面,却知之甚详,她早年钟情不老婆婆一位远房堂弟,那位男士却不喜欢千山红裳花无极,千山红裳花无极累次请不老婆婆从中说合,都被不老婆婆所拒,后来,那位男士成家立业,大展鸿图,更气死干山红裳花无极,花无效把一口怨气完全出在不老婆婆身上,常常找不老婆婆麻烦,不老婆婆怜她失恋之苦,只有去而避之,不与她照面,她以为不老婆婆怕了她,气焰更是高烧,找不到不老婆婆,就找与不老婆婆有关系的人的麻烦,不知多少人受了不老婆婆的连累,而受了千山红的亏。 蔡晓梅摇头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丫” 千山红裳花无极道: “她欠了老身的债,老身要问她讨债。” 蔡晓梅道: “常言道父债子还,师父的债徒弟给,家师欠了前辈什么债,前辈请说。” 千山红裳花无极道: “她欠老身一条舌头,你可还得起?” 蔡晓梅朗然说道: “还得起,只要前辈说得出道理来,晚辈绝不爱惜自己的舌头。” 干山红裳花无极道: “老身不和你花言巧语骗人,老身要和你在功力修为上一分高下,使你败在老身手下,割下你的舌头。” 蔡晓梅笑了一笑,道: “老前辈要和晚辈动手,不怕弱了前辈的声誉。” 千山红裳花无极大笑道: “老身能打败你师父自傲的‘闪电十三式’、‘日月争辉手’和‘零丁步’三大绝学,老身只有名动江湖,那有什么损伤。” 蔡晓梅回答道: “前辈太看得起晚辈了。” 干山红裳花无极冷然道: “不打你小的,你师父也不会出来,任你伶牙俐齿,也别想逃过老身‘千山飞影,红裳断肠’的绝学。” 蔡晓梅当然知道“千山飞影,红裳断肠”的历害,事到如今,已是势所难免,当下,便不再谦让,秀眉微微一扬道: “如果晚辈侥幸领先稍许时,又当如何?” 干山红裳花无汲道: “前帐后帐,一笔勾销。” 蔡晓梅螓首一转,向树影中,含笑招呼道: “看热闹的前辈们,请出来作个见证吧。” “哈!哈!哈哈!” 一行人影,次第走了出来。 其中当然少不了杨老堡主,杨老堡主笑呵呵的道: “盛会难再,绝学难逢,来,来,来!大家请到演武厅去!” 看来是安排好了的情势。 这座演武厅不仅大,而且设备非常的周详,演武的人处身在一处极大的石池之中,池壁高有四五丈,观赏的人就高高在上,坐在池壁的上面,居高临下。既看得真切,又无虞被比武人失手波及。 真是设想周密,匠心独运。 要进入比武池,池下另有甬道,别有出入门户。 当然,从池上跳下跳上也可以,不过四五丈的高度摆在那里,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蔡晓梅一看这种设备,心弦一紧,暗暗耽起心来。 千山红裳花无极有意卖弄,就在池顶之上,双臂倏地一张,身形平展,打了一个盘旋,像展翅大鹏一般,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蔡晓梅没敢凌空飞落,舍近求远,从甬道中走了进去。 池中摆着现成的各种兵刃,蔡晓梅不敢大意,就兵器架上取了一把长剑。 她的动作显得有点迟缓,她的精神显得有点萎靡,她的态度显得有点畏缩,未战先败,她是毫无希望了。 千山红裳花无极朗声大笑道: “蔡晓梅,你出道江湖以来,目空一切,处处惹事生非,今天也叫你自己尝尝自己种的苦果吧!” 蔡晓梅振作一下,道: “前辈的‘千山飞影’身法,‘红裳断肠’暗器,久震江湖,晚辈这点点气候,岂是前辈敌手,还望前辈手下留情。” 千山红裳花无极一笑道:“怎么,你怕了?” 蔡晓梅道: “是的,晚辈心中甚是害怕,不知回去如何向家师交待。” 干山红裳花无极回答道: “你回去不了。” 蔡晓梅道: “不!前辈会错了晚辈之意了。” 干山红裳花无极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蔡晓梅道: “晚辈万一失手伤了前辈,晚辈以下犯上,家师绝不宽待。” 千山红裳花无极才会过意来,原来,蔡晓梅根本没把她放在眼中,不免勃然大怒,气得脸色发白,全身皆颤,指着蔡晓梅道: “死丫头,你敢调侃老身,老身要叫你身受百刀而死。” 蔡晓梅缓缓道: “心浮气燥,乃是武家大忌,前辈万万要冷静。” 她说得一点错,“心浮气燥,乃是武家大忌”,凡是学过两天武功的人,谁不知道,但她这时说了出来,无如火上加油,千山红裳花无极想不生气都不成,只气得暴吼如雷,大叫一声道: “老身先撕了你这张嘴。” 千山飞影身法可真快,只见红影一闪,已罩向蔡晓梅,红影中探手向蔡晓梅身上抓去。 这一招虽然够快够狠,但不是致命一击,在这种赌命的场合里,就显得轻重失衡,授人以柄。 看台上杨堡主与武当天鹤了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乃是并而从坐,杨堡主皱起了眉头,轻叹一声,说道: “花姑娘久经大敌……” 只见,蔡晓梅脚下不丁不八,身形微转,避过了千山红裳花无极那一抓,人却转到了千山红裳身后。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道: “花姑娘完了。” 人转千山红裳身后,这是最难得的机会,以不老婆婆的闪电十三快剑,要取千山红裳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武当天鹤了摇了一摇头,道: “蔡姑娘到底经验稍欠,失去了这大好良机。” 敢情,蔡晓悔与干山红裳错身而过之后,蔡晓梅说话了: “前辈身形之快,好不叫晚辈佩服,虽然是个极好的机会,晚辈却是无能把握。” 千山红裳花无极心中好不撇扭,暗骂道:“死丫头,你要有出手的机会,会不出手,天知道。”要是她自己,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慨叹道: “蔡姑娘深得攻心三昧,智愚之别已判,花姑娘胜算已少。” 这时,千山红裳花无极与蔡晓梅已经又交了手,原是空着双手的千山红裳花无极,手中多了一对奇形兵刃,她兵刃又形同月牙,月牙上有倒钩,贴在手臂之上,运转之下,泛起一圈圈的红光,红裳映红光,场中一片红色。 这是一场以快打快的决斗,千山红裳花无极的身法,风起云涌,弥满了全场,蔡晓梅就像是池中的游鱼般,在汹涛骇浪中进退自如,手中长剑却是守多攻少,未见出色。 蔡晓梅与人对敌,向以闪电快速见长,三下五除二,胜负立分。 但,这个千山红裳花无极与别人大是不同,一则,她深悉蔡晓梅的师门绝学,难收奇袭之效,再则,千山红裳花无极,“千山飞影”身法,其快无比,一经展开,不可方物。 两人这一动手,晃眼就是二三十招,千山红裳花无极见连连抢攻,都被蔡晓梅安然渡过,凭她的身份,居然不能很快收拾蔡晓梅,脸上实是无光,心中一恼,快速的身形更是加快了。 她手中那对奇形兵刃,已离开手臂竖了起来。原有的光轮加大了一倍不止。 蔡晓梅冷静的态度,沉练的剑法,突然快了起来,剑式连动,立即从被动取得了主动,主动一得,快剑疾转如轮,嗖!嗖!嗖!连环十三剑如天倒泻,一倾而下。 饶是千山红裳花无极身形其快如风,一被蔡晓梅剑光罩定,便觉得缚手缚脚,施展不开了。 千山红裳花无极心头骇然,身法立变,突然原地旋转了起来。 她这一旋转,全身的衣裳也鼓胀了起来。 蔡晓悔轻笑一声,道:“前辈,对不起晚辈要下手了。” 好快剑法,剑出处,千山红裳片片纷飞,不多时地上落了一地衣襟。 不过那落在地上的衣襟,只是外衣的衣碎,千山红裳花无极外衣之内还有一套紫色衣裳却是丝毫无损,因此,千山红裳花无极不致赤身露体。 千山红裳花无极被削,立时,脸色大变,退出开外,惨然呼道: “你……你……你……” 蔡晓梅道: “前辈知道家师的三绝学,家师又何尝不知道前辈的断肠暗器附在红裳之内,红裳一起,蚀骨断肠,欲胜前辈先破红裳,好在胜负未分,前辈可以放手了吧。” 其实,她快剑一起,干山红裳花无极先就没命了,她没了命,那身红裳还有什么用。 千山红裳花无极只想到红裳被毁,心中懊恼不已,却不曾想到蔡晓梅对她手下留情,口口发出一阵惨嗥,向一条甬道飞掠而去。 蔡晓梅把手中宝剑放回兵器架上,缓步向甬道口走去,甬道口没有被关闭,她颇为意外但眉头一皱,对这位杨堡主又增加了一份戒心。 杨堡主迎着她哈哈大笑,道: “姑娘,心智武功两高,好不叫老夫佩服。”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接口道: “姑娘智勇双全,眼看江湖后浪推前浪,武林之中又有一番新气象了。” 蔡晓悔玉面微红,欠身道: “前辈过奖,晚辈愧不敢当。” 场堡主一笑道: “一番折腾,姑娘想必饿了,老夫为姑娘贺。” 转头一挥手,吩咐道:“摆酒。” 这是一份情,也是对胜利者的敬意,蔡晓梅不能推辞,加以有武当天鹤子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相陪,杨堡主必有顾忌,谅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酒菜之间,宾主联欢,交谈甚乐,也没有什么异状发生。 回到房中,蔡晓梅依然不敢大意,关好门窗,才入定调息。 凭蔡晓梅的警觉之心,只要门窗稍有响动,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应变了。 功行九转,蔡晓梅进放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门窗没有响动之声,却有一股凉意直逼中府大穴。 蔡晓梅悚然一惊,但她还是慢了一步,穴道一麻,她失去了反抗之能, 一声破空之声,穿窗而入,那暗算她的人,突然向地上倒了下去。 接着飞进来一条人影,一手拍开了蔡晓梅穴道,喝声: “随我快走!” 蔡晓梅片刻之间,历经生死关头,惊魂未定,随身跟在那人身后而得,那人领着蔡晓梅一路行来,如入无人之境,几个转折,翻过高墙,就出了杨家堡。 出得杨家堡,那领路之人反而更为小心,身形加快,一阵争奔,奔出二十多里地,才停下身来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姑娘你运气不坏,我们安全了。” 蔡晓梅在星光之下第一次看到人真面目,蔡晓梅一见此人不由心中一阵跳动,玉面绯红,赶忙垂下双目,暗暗吸了一长气,把心头那股激潮压了下去。 那是一个说粗壮不粗壮,说文弱不文弱,年纪三十左右,挺拔的身材上是一张充满了活力与坚韧的面孔,英气勃勃,神光十足的,正是江湖佳人梦寐难遇的白马王子。 蔡晓梅心潮一阵激荡过去,恢复常态,微微欠身一礼,脸带春花地道: “小妹多承救难,请问兄台上姓高名?” 她问话之后,却不见那人答话,抬目望去,只见那人正痴痴的望着自己,失冲落魄地。 蔡晓梅脸上更是红云满布,轻“咳!”一声,话声中略注内力,道: “小妹有礼,谢过兄台。” 那人一震回过神来,讪讪的笑道: “在下古季玉,失态汗颜,见笑姑娘。” 羞涩不安之情,溢于言表,不失谦让君子之态。 蔡晓梅暗暗忖道:“这古季玉虽然一时失态,却不轻浮,倒是光明方正之士。” 心中微生嗔恼之念,立扫而光,态度也就自然了。 那个少男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怀春。 蔡晓梅还有更多的理由去原谅古季玉的失态。 古季玉一时失态,显得非常拘谨,正眼也不敢再望蔡晓梅一眼,口中呐呐,只道: “姑娘……姑娘……”两声,就没有了下文。 倒是蔡晓梅显得较为洒脱,微微一笑,道: “古兄有什么话要说,小妹洗耳恭听。” 古季玉嗫嗫地道: “姑娘到杨家堡,不会无因吧,不知可否见告。” 蔡晓梅点点头道: “小妹确是有为而去。” 古季玉道: “姑娘不知道杨家堡对姑娘早有不良之心?姑娘此番前往杨家堡,何异自行投到。” 蔡晓梅道: “小妹小心已极,想不到还是着了道儿。” 古季玉道: “杨家堡的客房,都有巧妙装置,如存心计算,实是防不胜防。” 蔡晓梅笑问道: “古兄很是了解杨家堡?” 古季玉一笑道: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就是杨家堡之人。”态度轻松起,来了。 这是一句令人大为吃惊的话,可是蔡晓梅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救她的是古季玉,古季玉虽是杨家堡的人,定有他救的道理。 蔡晓梅抬起秀目,嫣然一笑,道: “古兄,你为什么要救我?” 古季玉笑了笑,腼腆地道: “说不上什么理由。” 一定是爱苗暗生,这理由确实难以出口。 蔡晓梅心中有感,笑了一笑道: “杨家堡今后只怕容不得你了。” 古季玉双手一摊道: “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杨家堡不容人,在下早有去意了。” 蔡晓梅问道: “古兄对杨家堡有何不满?” 古季玉道: “照说杨堡主对在下甚是厚爱,每月束修银子高达一百两,平日生活起居奉为上宾,只是堡中种种设施,令人有日困苦狱,如履薄冰之感。” 蔡晓梅“啊!”了一声,再次抱拳,道: “原来,古兄是西席先生,文武全才,失敬!失敬!” 古季玉一笑道:“骗骗人,混饭吃而已,倒见笑姑娘了。” 蔡晓梅含笑道: “古兄武功不弱,文才一定更高,屈居人下,岂是混吃混喝之辈,骗骗人倒颇近事实。” 古季玉双目凝注蔡晓梅有顷,一笑道: “姑娘明察秋毫,古季玉无所遁形,杨堡主倒是不知在下略懂武功,侥幸逃过他的利眼。姑娘高眼,在下敬服。” 蔡晓梅道: “古兄,如不以小妹交浅言深,小妹极想向古兄见教。” 古季玉道: “不瞒姑娘说,在下进入杨家堡是想追两位武林前辈的下落?” 蔡晓梅歉然道: “为了小妹,竟使古兄前功尽弃,小妹不胜……” 古季玉摇手道: “感激抱歉的话,请别来了,好不好……其实,在下已有所获,并未白费工夫。” 蔡晓梅轻吁一声道: “这样小妹寸心稍安了,但不知古兄追查的是哪两位武林前辈,小妹可得闻与?” 古季玉说道: “姑娘可知风尘双侠其人?” 蔡晓梅大为激动道: “啊,你是寻找风尘双侠!” 古季玉道:“难道姑娘……” 蔡晓梅道: “小妹知道风尘双侠其人,但不知古兄为什么找风尘双侠?”古季玉道: “在下师门与风尘双伙有旧,年前风尘双侠致书家师叔,说有急求,但后来却音讯杳然,此事大是不寻常,因此在下奉命追查,追踪他们到过一次桐伯山,他们到过桐柏山之后,失踪了,因此,在下进了杨家堡。” 蔡晓梅道: “找到了他们没有?” 古季玉说道: “在下进入杨家堡原是无心插柳的,想不到居然发现了他们的所在。” 蔡晓梅接道: “他们就在杨家堡?” 古季玉点头道: “不错,他们就在杨家堡,不过不是座上客,而是阶下囚。” 蔡晓梅道: “你见过他们没有?” 古季玉一叹道: “可惜无法见到,他们被囚禁之后,警禁森严,简直无法接近。” 蔡晓梅道: “古兄,你能确定就是他们吗?” 古季玉道: “这个在下倒不敢这样说,不过,有七八成的可靠性。” 蔡晓梅道: “真想不到,我们是目标一致。” 古季玉一笑道: “怪不得杨家堡对姑娘甚是仇视,原来,姑娘是为风尘双侠而来,我们既是目标相同,搭救风尘双侠就大有希望了。” 蔡晓梅道: “古兄,你可识得风尘双侠?” 古季玉回答道: “仅闻其名,未谋其面。” 蔡晓梅道: “小妹也未见过风尘双陕,杨堡主心机深沉,诡计多端,他如果移花接木,李代桃僵,来十诱兵之计,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古季玉脸色一变,愕然道: “姑娘深谋远虑,说得甚是,在下粗心大意,没有想到这一点,惭愧!惭愧!” 蔡晓梅道: “古兄,风尘双侠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古季玉道: “姑娘可是有意先查明属实之后,再行动手。” 蔡晓梅点头道: “小妹正有此意。” 古季玉道: “在下本欲传讯师门派人前来相助,现在有姑娘同道,在下颇有迫不及待之感。” 蔡晓梅道: “欲速则不达,多算乃胜,一击不成,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古季玉赞口道: “人道姑娘智计过人,今日有幸,得聆教言,果不虚言,在下万分景仰佩服之至。” 蔡晓梅玉面生辉,娇态毕现,呢声道: “你又来了,小妹……” 蔡晓梅下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这时古季王一步向前,握住了蔡晓梅一双玉手,柔声道:“梅妹,我是真的仰慕你。” 接着,另一双手已压上蔡晓梅肩头轻轻的抚不停。 蔡晓梅但觉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和身罩来,心潮一阵翻腾,四肢无力,就要倒了下去…… 蓦地,蔡晓梅本能一惊: “我……我……怎样了?” 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吸了一口气,稳住心中那股激荡的情火,冷静了下去。 不过,她没有马上脱身出来,也没有责怪古季玉之意,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男女间的至情至性,无可厚非,自己刚才不就情迷意乱,几乎倒入他怀中。 少女情怀,自己虽然冷静了下来,她还顾及古季玉的自尊心,没有立时反抗,轻启明眸偷偷的向古季玉窥去。 她似乎看到古季玉脸上过一道淡淡的怪异笑容,同寸,双目之中射出来的是二道冷焰。 她何等机警计智之人,心中一动,警戒之念立时同兴起,她警念一起,又发现古季玉握在自己手上的那双手,冷冷冰冰,不像自己一样有过异常的温度,这不表示他外表热情,心潮未动。 “他……” 蔡晓梅暗暗叹息了一声,扭动着娇躯,羞涩的吐着: “不!不!” 慢慢的退了二步。 古季玉也颇有心机,不再进逼,只痴痴的叫了一声: “梅妹……” 欲前又止的停在原处。 蔡晓梅初尝温柔味,但对方虚情假意,由于她江湖经验不差,心有定见,倒也不嗔不恼,轻轻的叫一声:“玉哥哥……” 接着,仰了一仰螓首:“我们搭救风尘双侠要紧啊!” 一声“玉哥”叫出了她柔情蜜意的心怀,再一句“我们搭救风尘侠要紧啊”,虽有推拒之意,那是少女的羞态和她的矜持。 古季玉朗声一笑道: “梅妹说得是,我们办正事要紧。” 蔡晓梅神情一肃,完全收拾起少女情怀,道: “玉哥哥,我们出其不意的回到杨家堡去。” 古季玉叫道: “梅妹,你疯了,这时杨家堡怕不闹翻了天,如何可以回去。” 蔡晓梅道: “玉哥哥,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办法,使我们无声无息的回去?” 古季玉道:“当然有。” 蔡晓梅道: “他们既然无能发现我们,那有什么可怕的。” 古季玉道: “话是不错,可是也救不了风尘双侠,只有打草惊蛇,暴露了我们的企图。” 蔡晓梅道: “依玉哥哥你之见呢?” 古季玉道: “我看最好是先找一处隐秘的地方藏起身来,让杨家堡以为我们逃走了,当他们防范之心消除后,我们再从事救人也不迟。” 蔡晓梅脑念边转,想了很多问题暗暗决定道: “不,不能闲下来。闲下来的日子问题多,很难应付,还是要动。” 嫣然一笑,道: “小妹只是去相相风尘双侠被囚禁之处,看看他们在这时的应变能力如何?” 古季玉被她笑得只有点头,道: “其实,风尘双侠并不是囚禁在堡内。” 蔡晓梅道: “杨堡主老奸巨滑,这一着非常出人意料之外,如非玉哥你来得早,等得久,只怕小妹找破了头,也找不出蛛丝马迹来。” 第八章 囚禁“风尘双侠”的地方,在杨家堡后山,约五里处。 那里是一道死谷,谷口形成瓶颈,要想能通过瓶颈不被人发现,势比登天还难。 古季玉微微一笑,却领蔡晓梅绕过一座悬崖之上,从草丛中取出一根早有准备的长绳,两人吊绳而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入死谷。 蔡晓梅笑道:“玉哥哥,真是有心人,小妹好不敬服。” 古季玉笑道:“小兄来此数月,连这点准备都没有,岂叫梅妹你笑话。” 身形落地后,古季玉领着蔡晓梅来到一处悬崖之下,下有一个高不过二尺多的洞口,洞口被一道石门关得死死的。 蔡晓梅长叹道:“看来要想入内,势比登天还难。” 一面四下张望,可是夜色沉沉,看不见四周景物。 古季玉道:“小兄想了很久,只有使用火药一法炸开洞口,然后强行救人。” 蔡晓梅道:“你懂使用地雷火药!” 古季玉摇了一摇头道:“我不懂,但,我有朋友,一请即可前来相助。” 蔡晓梅道:“得手之后,如果风尘双侠身受重伤,不能行动,我们又如何分身去敌?” 占手玉点头道:“梅妹,你深谋远虑,说得甚是,就你我两,人手实感不足,我们再去邀些友好来。准备之后才能动手。” 蔡晓梅沉吟了半天,没有任何表示,古季玉微现不耐之色,道:“梅妹……你在想什么?” 蔡晓梅道:“小妹甚是怀疑这石洞之中关得有人。” 古季玉一怔道:“梅妹,你为何有这种想法?” 蔡晓梅望了古季玉一眼道:“玉哥哥,你看洞口石门紧闭得密不透风,里面如果有人岂不要被活活闷死!” 说得一点不错。 古季玉迷惑的道:“可是小兄曾在此处守候经夜,确曾见到有人进入洞内,这就怪了。” 蔡晓梅道:“莫非另有通风孔道?” 古季玉说道:“照说非有通风孔道不可。” 蔡晓梅道:“我们找一找。” 闪身开始找寻起来。 这座死谷,地形非常险要,除了谷口瓶颈地带驻有高手把守之外,谷内却无其他的守卫。 事实上也没有使用其他守卫人的必要,进谷就不容易,纵然费尽气力闯进谷来,要找到这洞口也非易事,就算找到了这洞口,洞口石门紧封,要想打进去谈何容易,怕不一个夜晚就白白的过去了,那时,杨家堡之人闻讯赶来,谷口一封,来人就成了瓷中之鳖,显而易见非降即死。 他们在谷内一番搜查之下,没有找到任何可供通气的了山道。 眼看时近四更光景,西人只好借助绳索,翻上悬崖,出了死谷,暂时退出杨家堡附近。 这次,古季玉领着蔡晓梅来到一处猎户人家,这户人家只有母子二人,母亲只有五十左右,看似半老徐娘,儿子二十四五,是个非常壮硕汉子,他正出门去打猎。 古季玉早已和他们认识,他和那儿子点了点头,便领着蔡晓梅起进屋内,屋内共足干净清爽,给人的感受是舒畅温馨。 古季玉称那妇人为马大娘,蔡晓梅也跟着叫马大娘。 马大娘热情好客,先准备洗脸水和早点,接着又替蔡晓梅准备了一处休息的房间,好不感人。 古季玉拍拍蔡晓悔香肩,道:“折腾一夜,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去,小兄去看看动静去。” 蔡晓梅默默含情的点头进入房内,盘膝坐定,闭目垂脸调息起来。 一息调罢,蔡晓悔已是精神抖擞,疲惫尽消。 马大娘适时走进房来,请她出去用午餐,古季玉还没有回来,菜肴甚是可口,蔡晓梅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马大娘又替她泡了一壶香茗,一面闲话家常。 蔡晓梅这才知道,马大娘母子是猎户人家,在武林之中也跑过几年,后来,马大叔因祸去世,马大娘才带着儿子在此打猎为生。 马大娘母子是数月初才认识古季玉的,古季玉与她的儿子马鹏飞交上朋友,就常常来住了。 至于,古季玉的身世背景,马大娘就不大清楚了解。 蔡晓梅与马大娘一番交谈下来,甚是投缘,不知不觉一谈就是半天。 占季玉还没有回来,又到用晚饭的时候了。 蔡晓梅帮着马大娘做了晚饭,马大娘取了一小瓶“竹叶青”笑道:“难姑娘谈得甚是投机,老身今天要和姑娘喝二杯,以助雅兴。” 蔡晓梅行走江湖有年,有时为了驱寒去风,偶而也喝上一二杯,她虽然不嗜酒,却也勉强能够奉陪。 常言有道:“酒逢知己干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马大娘能言善道,待客态意热情,蔡晓梅情不可支,边饮边谈,不知不觉一瓶“竹叶青”已喝得点酒无存。 马大娘笑呵呵道:“姑娘醉了,老身扶姑娘进房休息吧。” 仲手挽扶蔡晓梅之际,有心无意的碰了蔡晓梅的“腰眼穴”一下。 蔡晓梅醉态可掬,瞟了马大娘一眼,任由马大娘送入房中睡下。 马大娘可没小看蔡晓梅,蔡晓梅一眼望来,很叫马大娘暗暗吃惊,待得蔡晓梅怡然入睡这才吁了一口气,退出了房来。 房外不但她的儿子走了出来,古季玉也同时现身出来,古季玉忙问道:“如何了?” 马大娘道:“再精明的人,遇上我马大娘,也要叫她吃我的洗脚水,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半生半熟的半调子,岂能逃得过我马大娘的手心。” 古季王一笑道:“谢了,我进房去看看!” 马大娘伸手拦住古手玉道:“去不得,药力尚未完全得开,她会不到其中妙趣,你得不到她的心,这样不但误事,也计她事后还会杀了你。” 古季玉咬着牙齿苦笑道:“这等待的时光,却是叫人好不难耐。” 马大娘笑道:“一盏热茶时光,再难耐也要等一盏热茶时光,否则,出了差错,你只有自己负责了。” 马鹏飞嘻嘻笑着插嘴道:“桃花运可好走的啊,小心一点,大娘,我们走吧,这场戏我可看不下去了。” 从这种语气中不难看到,马鹏飞那里会是马大娘的儿子。 马大娘与马飞鹏走后,古季玉真不敢妄自行动,先逞欲念,只有咬紧牙并,苦苦的等了一盏热茶时光,晃身射入房内。 蔡晓梅横陈在床上,脸上纵放着深红色的花朵,看得古季玉好不心荡神迷,口中轻轻的叫着:“好妹子,玉哥马上就给你……” 给什么? 突然没有了下文,古季玉笑哈哈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原来,忽然有一道冰凉的剑气,正抵在他背心穴上,只要那剑气一送,他永没戏可唱了,人到这时候,谁还笑得出来。 “剑下留人!” 谁能相信叫这话的人居然是蔡晓梅,而且,翻身坐了起来。 古季玉头一低,恨不得有个地洞,好钻了下去,同时邪念又起,暗忖道:“莫非这妞儿,真被我钓上了?” 他身后响起了一道冷冷的声音,道:“对不起,破坏了你们的好事,我是来讨你十两子欠帐的,姑娘欠了我十两银子,还记得不?” 是黑寡妇司徒无霜。 蔡晓梅道:“记得,不过小妹要赖帐了。” 黑寡妇司徒无霜哼一声,道:“我司徒无霜的帐你敢赖!” 蔡晓梅道:“罚你多管闲事。” 黑寡妇司徒无霜哈哈大笑道:“我司徒无霜成了多管闲事的人了。” “唉,看来真的白担心了!” 声音来自门外,随之寂然,并没有人进来。 黑寡妇司徒无霜喝声道:“喂!什么人?” 蔡晓梅道:“人家早已走了,大姐,你可不能走,小妹还有帐和你算。” 脸一正,转向古季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说出你的真名实姓来。” 古季玉装出可怜兮兮的姿态,吞吞吐吐的叫道:“梅妹……” “拍”! 脸上挨了一下,黑寡妇司徒无霜对这事管上了瘾。 古季玉叫了一声,忙又改口道:“在下……在下……” 黑寡妇司徒无霜冷冷的道:“我知道他叫空心浪子花少青,和这种人有什么可罗嗦的,一剑杀了最好。” 蔡晓梅一笑道:“废物尚且有用,何况一个活生生人。” 黑寡妇怀徒无霜一怔,道:“姑娘,你……” 蔡晓梅道:“如蒙不弃,最好叫小妹一声妹子。” 黑寡妇司徒无霜讪讪的一笑,道:“妹子这两个字,大姐我平生还未叫过哩,妹子,你可是真的喜欢上这小子子?” 看蔡晓梅这种态度,谁能不这样想。 蔡晓梅一笑,道:“小妹要这样没有眼光,就不配你大姐叫的这一声‘妹子’了。” 黑寡妇司徒无霜哈哈大笑,道:“开心,开心,大姐没看错你。” 蔡晓梅笑道:“他们的鬼心思,小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下一步计划,却被大姐破坏了。” 黑寡妇司徒无霜哑然失笑道:“看来大姐只能干杀人的行当。” 蔡晓梅道:“能不杀人,还是不杀人的好。”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妹子说得也是,大姐以后要多想想……刚才,你说我破坏了你的计划……” 蔡晓梅一笑道:“一计不成,小妹还有第二计。” 黑寡妇司徒无霜吁了口气,道:“这就好,否则,大姐不知要多么抱歉了。” 蔡晓梅道:“咱们来问问这位花大少……” 头一转,转向空心浪子花少青,道:“花兄,你道小妹为什么请司徒大姐留下来?” 空心浪子花少青一怔,不知蔡晓梅用心何在,也答不上话来。 蔡晓梅接着说道:“司徒大姐杀人像杀鸡一样的轻松,希望你不要惹恼了司徒大姐。” 黑寡妇司徒无霜杀人不眨眼,谁见了不头痛,空心浪子花少青悚然道:“姑娘有什么话,但请吩咐,在下知无不言。” 蔡晓梅道:“请说说你们这次的安心何在?” 空心浪子花少青道:“掌握姑娘,把罗氏兄妹交出来。” 蔡晓梅道:“这样说来,你们还没有找到风尘双侠,要以他们的一对儿女为饵了?” 空心浪子花少青道:“风尘双侠已落到了杨堡主手中,但是他们死不就范,所以想到利用他们儿女。” 蔡晓梅道:“风尘双侠可是就关在那山洞之内?”空心浪子道:“是不是真的关在那石洞之内,在下不敢确定,在下到还不是他们的近身心腹。” 蔡晓梅道:“如果,我想见到他们有办法吗?” 空心浪子花少青说道:“姑娘如果中了计,被杨堡主收为心腹,由姑娘向杨堡主开口,应该有此可能。” 蔡晓梅点头道:“好,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去见见杨堡主……” 黑寡妇司徒无霜大叫一声,截口道:“妹子,不可。” 蔡晓梅讶然道:“大姐有何高见。”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女孩子清白要紧,岂可落人口实。” 蔡晓梅一笑道:“想不到大姐也没看开,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小妹有此为证。怕什么?”挽起袖子,在黑寡妇司徒无霜眼前亮了下手臂上的“守宫砂”。 江湖儿女,闯荡江湖,可不是在家中做大姑娘,接触广泛,不让须眉,为示清白,多在玉臂之点上“守宫砂”,一则以自勉,再则以示信。 黑寡妇司徒无霜依然摇着头道:“人言可畏,妹子!尤其是对你,这大不妥当了?” 蔡晓梅道:“小妹也是常人,大姐别把小妹拍得太高了,如果将来的他,不能体谅小妹的作为,也就不值得小妹付托终身了。” 黑寡妇司徒无霜摇头笑道:“人道大姐我是个怪女人,想不到你妹子比我更怪,怪不得大姐我一见你之下,就有相惜之感。” 蔡晓梅道:“你我身为妇人女子,行走江湖,原就吃亏太多,如果再放不开怀,处处缚手缚唧,求全反辱,那就不如回家去做大小姐的好。” 黑寡妇司徒无霜的胸心豁然而开,敞声大笑着道:“与妹子一夕话,胜读百年书……” 蔡晓梅笑语道:“十年书!” 黑寡妇司徒无霜道:“管他几年书,反正你说得痛快,大姐听得痛快就是,你放心去干,有大姐我替你作证。” 蔡晓梅笑道:“大姐你不作证也就罢了,你要一作证,小妹可就更糟了。” 黑寡妇司徒无霜“啊,啊……”一连“啊!”了好几声,才把蔡晓梅话中之话明白过来,讪讪的道:“做了你的大姐,不能再叫你面上无光,走看着,大姐一定叫人人刮目相待。” 虽是玩笑之言,仍有潜移默化之功,蔡晓侮也没想到黑寡妇司徒无霜是如此坦诚的性情中人,肃然说道:“小妹为大姐贺。” 黑寡妇司徒无霜一挥手,道:“我走了。” 黑寡妇司徒无霜走了,蔡晓梅向空心浪子花少青伸手让道:“花兄,请坐下来,好谈话。” 空心浪子花少青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想不到蔡晓梅心胸之宽广,大出他意料之外,不但不呵斥他,反而和颜悦色,礼貌相加,愕了一愕,道:“在下……在下。” 蔡晓梅道:“花兄,能否相助小妹,但凭一言。” 空心浪子花少青长叹出声,道:“在下与杨堡主过去原无深厚交情,不过是利之所在,互相利用吧了,刚才听了姑娘的话,在下愿意听命,以赎前愆。” 蔡晓梅欠身道:“小妹谢过花兄。” 空心浪子花少青非常不好意思,连连还礼,道:“在下惭愧……”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之声…… 蔡晓梅轻声道:“花兄,你仍是古季玉。” 这时,来人脚步之声已经进入了前堂,只听一声哈哈大笑扬了起来:“古老弟,蔡姑娘!你们好啊!” 敢情,杨堡主也赶来了。 蔡晓梅一推古季玉,古季玉急步迎了出去,蔡晓梅却躲在房内没有出动。这时,羞答答的,那能见人,做得情真意真,杨堡主更是装得知情识趣的又发一声笑声,道:“两位新婚大喜,老夫设宴为两位贺,老弟,别忘了时间,老夫先回堡去了。” 外面走了杨堡主,门口出现了马大娘,笑哈哈的道:“姑娘大喜!” 就要去收拾床上的被单。 床上被单原已被蔡晓梅掩了起,可经不起最后的考验,好在这不是正正当当的行为,蔡晓梅藉着不正常的羞涩,一把抢起被单,羞羞的道:“不……我自己来……” 抱着被单,跑到后面,自己清洗。 马大娘精明一辈子,只想到凭蔡晓梅的身份,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既要面子,又害羞,把被单抢去,自是非常自然,她却没想到全不是那回事。 马大娘望着跑出去的蔡晓梅,还轻轻的“啐!”了一口,道:“呸!谁要洗你那骚水。” 蔡晓梅洗好被单,人总是羞答答,不愿多说话。 马大娘看了,心中只是好笑,暗骂道:“臭丫头,再过几天,老娘还有你好受的。” 古季玉为打破这尴尬的场面,嚷着道:“梅妹,杨堡主亲自来请,盛情难却,我们这就到杨家堡去吧。” 马大娘道:“新娘子不好走路,还不去叫辆车去。” 蔡晓梅一拉古季玉跑出去,身后还传来马大娘的呼声道:“姑娘好实在的身子,当年我可三天起不了床哩!” 跑出老远,蔡晓梅放开古季玉,古季玉惶恐的道:“姑娘,在下真想回头去杀了她。” 蔡晓梅一笑,道:“五毒娘子人毒,心毒,嘴更毒,用不着生她的气。” 古季玉一怔道:“姑娘知道她是五毒娘子!” 蔡晓梅道:“要少吃亏,只有多留心,小妹早知道她这个人不说,一进屋就看出地是用毒行家,一经推想,不难猜出她是谁了。” 古季玉“啊!”了一声,口中呐呐,欲言又止。 蔡晓梅道:“古兄,你有什么话,请说?” 只见古季玉嗫嚅地说道:“在下……在下……” 蔡晓梅道:“古兄,你有话但说无妨。” 古季玉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口:“姑娘又是怎样看出在下……” 意思到了,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蔡晓梅道:“诚于内形之于外,眼中有色,心中无情,岂是守礼君子的行径,古兄,小妹不嗜杀,要是遇上别人,古兄难逃一死。” 古季玉悚然道:“多得不义必自毙,此番得遇姑娘,在下知罪矣。” 一路上,古季玉面对玉人,自羞自惭之感,总是抹之不去,言谈举止,又显得拘谨无措,那里像个大乐中的得意之人。 蔡晓梅扬一扬柳眉,道:“古兄,这样可不行。变了一个人似的,可要坏了小妹。” 古季玉道:“不知姑娘的胸心皎洁倒也吧了,现在在下如何放肆起来?” 蔡晓梅道:“胸怀坦荡,但问无愧我心,古兄能不着像,便能天马得空,得其所得,止其所止。” 古季玉原是极恶之人,初萌善念,这时听了蔡晓梅的这番话,更是敬服感佩,是暗自责自勉。 杨家堡杨堡主显然存心张扬古季玉和蔡晓梅的喜事,堡前居然悬灯结彩,派有吹鼓手在堡前吹吹打打迎接他们。 堡内布置了一个喜堂,喜堂上摆了十二桌酒席。 这原是师出无名的事,总算杨堡主找到一点,说古季玉是他的干儿子,他替干儿子与蔡晓梅举行文定之礼,算是名正言顺了。 座上贵宾,除了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外,又增加了许多附近的武林人物,确也相当热闹风光。 堡主杨东兴厚着面皮,耍古季玉和蔡晓梅行了见面之礼,蔡晓梅居然处之泰然,行礼如仪。 堡主杨东兴心中大乐,暗忖道:“任你蔡晓梅如何历害,你也逃不过老夫的如来佛掌吧。” 蔡晓梅游目之间,却发现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都有一脸迷惑之色,不由心中暗自忖道:“他们两人现出如此神色,可见他们并非与杨同流合污,不知什么原因,巧在杨家堡了,如果能把他们二人引为臂助,那就太好了。” 同时,蔡晓梅远发现了“人面秀才”孙谋,“人面秀才”孙谋远暗暗向她递了一个暗号,心中更是大定。 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都算是比较重要的贵宾,虽不是和古季玉与蔡晓梅坐在一桌,也坐在极为临近的临桌上。 蔡晓梅借着敬酒的机会,行碰了武当天鹤子一下,接着又碰了衡山刘无我一下,这只是一种暗示,他们能不能领悟,就看他们了。 可是,她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万一看走了眼,他们也不能指说什么,这是蔡晓梅心思细密之处,先站稳脚跟,然后求发展。 酒宴散后,像送新娘入洞房一样,他们被送进了一间华丽的洞房,只缺少了闹洞房的热闹。 洞房中留下了蔡晓梅与古季玉,古季玉说不出的歉疚地道:“真想不到他会来这一手,真是对不起姑娘。” 蔡晓梅笑了一笑,道:“他用故意夸张的手法,来堵我的嘴,加强对我的控制,接下来,他就想把我们引为心腹了,我虽然牺牲很大,相反的,所收到的效果也是非常可观。” 古季玉愧疚难容的说道:“这样……这样对姑娘,在下总觉得姑娘是太过于牺牲自己了,姑娘……姑娘……” 蔡晓梅苦笑一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远做什么?” 忽然,有人在门外敲了三下,接着又敲了二下…… 古季玉走去打开房门一见来人不认识,不免一震。 道:“你是谁?” 蔡晓梅道:“孙老哥,快请进来。” 接着又向古季玉介绍道:“孙老哥就是‘人面秀才’不知古兄可耳闻?” “人面秀才”孙谋的名声可比古季玉大得多,古季玉心中一怔,抱拳道:“原来是孙大侠,久仰……” “人面秀才”孙谋双目一瞪,道:“小子,算你运气好,要不是蔡姑娘一片仁慈之心,老夫非叫你身遭百刀而死不可。” 蔡晓梅笑道:“老哥哥,别数说古兄了,古兄已答应帮小妹的忙了。” “人面秀才”孙谋眉头皱得老高道:“小妹子,你的花样也真多,几乎把老夫急死了。” 蔡晓梅一笑,道:“小妹因为知道有老哥哥在暗中护法,纵然危险也不会有问题的。” 暗护之情,一言表过。 “人面秀才”孙谋苦笑道:“老夫真是服了你了,像今天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不但前无古人,只怕将来也不会再有来者,大妹子,你这是何苦来,其他的办法还多得很哩!” 蔡晓梅道:“老哥哥,你和杨保主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但你又知道他多少?” “人面秀才”孙谋道:“老夫恶名在外,杨堡主多少有点顾忌,所以,老夫能升堂,却不能入室,他的真正用心,老夫真还弄不清楚。” 蔡晓梅一笑。道:“这就是了,不是小妹夸口,此后小妹必为杨堡主心腹大将之一。” “人面秀才”孙谋点头道:“大妹子智臣过人,杨东兴自投罗网,这一点,老夫完全相信。” 蔡晓梅道:“杨东兴也不是简单人物,要不是这将计就计的苦肉计,只怕很难获得他的信任。” “人面秀才”孙谋道:“大妹子说得也是,只是……” 蔡晓梅笑道:“老哥哥,事已至此,别的话就不要多说了。” “人面秀才”孙谋慨叹了一声,说道:“风尘双侠也不知前辈子积了多少德,能够得大妹子你这样不计一切的去维护他们。” 蔡晓梅道:“老哥哥此时而来,不会无因吧?” “人面秀才”孙谋道:“原是有些话想和你说,现在老哥改变了主意,不想说了。” 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蔡晓梅没有追问下去,只道:“老哥哥,小妹想和天鹤子与铁剑先生谈一谈,不知老哥哥有何不着痕迹的妙法?” “人面秀才”孙谋道:“此事万万不可。” “为什么?” “人面秀才”孙谋道:“目前,你一言一行都在杨东兴严密监视之下,等取到杨东兴的信任之后,再言其他的吧。” 蔡晓梅沉思了片刻,点头道:“老哥哥说得是。” “人面秀才”孙谋道:“好了,老夫要走了。” “人面秀才”孙谋走后,古季玉讪讪的道:“他可靠么?” 蔡晓梅点头道:“他很可靠,你知不知道,昨天要是黑寡妇不出手,他也会出手的。” 古季玉倒抽一口冷气,说道:“呀!好险……” 门外又有人前来叩门,叩门声方起,来人便大笑一声,问道:“玉儿,梅儿,老夫此时前来,没有打扰你们吧。” 蔡晓梅一面示意古季玉去开门,一面自己把头发弄乱。低头坐在床沿,不胜娇羞之至。 杨堡主身后带了一个婢女,婢女手中托着一双托盘,托般上盖着一块红绫缎,遮住了盘中之物。 杨堡主望着蔡晓梅一笑,道:“老夫一时疏忽,忘了替你准备见面礼,现在补送过来,梅儿,你不会见怪吧?” 蔡晓梅盈盈一礼道:“干爹如此厚待梅儿,梅儿感激不尽。” 杨堡主亲手自婢女手中接过托盘,拉开红绫,道:“梅儿,你闪电十三式,快绝人寰,老夫默察你快剑之强,强在速而险,剑之取用,在短而不在长,你看看这把剑如何?能否尽展你快剑之长。” 凭他这一番话,一针见血,在武功上的成就,不言可知,他不但不简单,简直太不简单了。 蔡晓梅震撼之余,举目向托盘之中望去,只见托盘中放的一把短剑,长约一尺二寸左右,剑锷形同月牙,外套绿色鲨皮剑鞘,剑柄也是绿包的,此外别无纹饰,看不出名贵之处。 蔡晓梅双手接过短剑手按卡簧一拔剑,只见一道绿色光泛眼生辉,冷气逼人。 身泛绿色之光的宝剑,世间绝无仅有,那是五百年前由治剑名家飞云子所铸,虽不如干将莫邪名动天下,其锋利之处,截金断五,一如古之名剑干将莫邪,因其身泛绿色,锷如月形,被称之为“绿月”。 蔡晓梅眉间一跳,大叫一声道:“绿月!” 杨堡主哈哈大笑道:“梅儿,能知道此剑为‘绿月’,确是此剑主人,名剑配美人,可喜可贺。” 蔡晓梅心中大喜之下,大礼谢道:“多谢干爹厚赐,梅儿粉身难报。” 杨堡主听了蔡晓梅的话,心中的快乐比蔡晓梅更胜,哈哈大笑之声,不绝于耳:“我们已是自己一家人,何报之有,但愿你从今天后,能彼此同心,做出一番事业就好了。” 蔡晓梅道:“干爹之言,正是梅儿之意,梅儿虽是女流之辈,雄心壮志,不让须眉,不瞒干爹说,梅儿这次前来杨家堡,不无扬名立万之意。” 杨堡主朗笑的声音更大了:“好呀,你原来想踏着杨家堡的血迹向上爬。” 蔡晓梅在杨堡主连连笑声影响之下,神情态度愈见轻松一放,笑哈哈的说道:“不找名气的杨堡垫脚,还有什么人好找。” 杨堡主说道:“你是有心找老夫的碴了。” 蔡晓梅欠身道:“以后不敢了。” 杨堡主一笑道:“其实,你真找对了,要不我们怎会成为一家人,让老夫得到你这可爱的助手。” 蔡晓梅说道:“干爹,你太抬举梅儿了。” 杨堡主道:“老夫不是抬举你,放眼当今武林,能以弱敌强,屡战屡胜的人,舍你梅儿,实为少见。” 蔡晓梅含笑道:“梅儿不过小心眼儿多些罢了。” 杨堡主道:“将在谋而不在勇,一勇之夫,车载斗量,又有几人能睥睨江湖,雄视天下。” 蔡晓梅笑道:“如此说来,梅儿这小聪明尚有可取之处。” 杨堡主道:“何只可取,简直大为可取。” 蔡晓梅精神大振,秀目一睨古季玉道:“玉哥哥,有劳你去弄些酒菜来,今晚小妹要向干爹敬酒三杯,畅论天下英雄。” 人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现在是越说越投机,颇有相识恨晚之慨。 杨堡主挥手止住古季玉,转向他带来的婢女道:“银花,你去备酒,以后,你就留在梅少奶奶房中,服侍梅少奶奶。” 银花欠身向蔡晓梅行了一礼后,就要转身出去,蔡晓梅还是向古季玉示意,道:“你不是有一道美味杰作么,何不去露一手,孝敬孝敬干爹。” 古季玉当然应命而去,蔡晓梅待得古季玉走出房外之后,自言自语道:“玉哥哥有其所长,亦有其所短,会享受却无大志,这些谈话,怕不把他憋死了。” 杨堡主暗忖道:“此女心思周密,公私分明,如能确实掌握了她,必可担当大任。” 酒菜送来后,古季玉没有回来,银花说,他见外面月色甚佳,到花园中赏月去了。 细饮漫谈,蔡晓梅的话中之意显出了非常强烈的野心,听在杨堡主之耳除了受用之外,更生知己之感哈哈笑道:“梅儿,你要早来老夫杨家堡几年就好了。” 蔡晓梅道:“现在也不迟呀!” 杨堡主道:“你要早来,风尘双侠的事,就不会费这么大的周折了。” 蔡晓梅说道:“干爹与风尘双侠之间,到底有些什么过节,梅儿至今还是不大清楚。” 杨堡主道:“过节是谈不上,他们握有老夫一件关系重大之物,老夫非得到手不可。” 蔡晓梅脱口问道:“是什么东西?” 话声出口,又自知失言,忙又道歉道:“对不起,梅儿多话。” 杨堡主道:“老夫既然提起此事,本就要告诉你,何多问之有。” 接着轻叹一声,道:“说起来,那也不是件了不起的东西,一根‘蜂王刺’而已。” 蔡晓梅一笑,说道:“绝毒暗器‘蜂王刺’并非难找之物,家师处就有得此物。” 杨堡主道:“此刺非是那绝毒暗器,乃是真正的蜂王刺,此刺乃长于天山一种‘铁骨金蜂’身上,‘铁骨金蜂’原本就极为罕见,要找蜂王的百年的‘铁骨金蜂’更是难上加难,风尘双侠手中便握有一根百年‘铁骨金蜂’蜂王的刺,老夫软硬兼施,用尽方法,风尘双侠就是不放手,好不令老夫气恼。” 蔡晓梅:“哦!这刺对他们很重要么?” 杨堡主道:“老夫想不出对他们有何重要之处,不过在老夫而言,确是非常重要。” 蔡晓梅轻“啊!”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再问下去,就有探人隐私之嫌了。 她沉吟了一下,道:“梅儿想见他们,看看有没有办法想。” 汤堡主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一听有办法,马上就点头,想那“蜂王刺”真是想疯了。 风尘双侠确实是关在那死谷的石洞之内。 洞口虽小,入洞之后,里面却其是宽大,前后共有三道石门之多,每道石门之间,各有二十位死士把守,要想过关而入,谈何容易。 蔡晓梅随着杨堡主前往,自是一路顺畅,通过三道石门,在一间石室之内见到了风尘双侠。 照时间计算,风尘双侠落到杨堡主手中,为时并不太久,可是眼前的风尘双侠,他们身上已找不出半点英风侠骨的影子,只是一对落难的老夫妇而已。 由此,不难想像,他们身受之苦,非比寻常。 杨堡主没有现身,只由蔡晓梅与他们见面。 蔡晓梅开门见山的道:“晚辈蔡晓梅见过两位前辈,不知两位前辈是否知道晚辈?” 风尘双侠两人眼中同时掠过一道神光,却摇着头没答话。 蔡晓梅一笑道:“照说,两位应该是见过晚辈的。” 罗玄(兆南)冷冷的道:“我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 蔡晓梅道:“晚辈护送令郎令媛,千里迢迢远走金兰村,难道两位真狠得下心,没有暗中一窥令郎令嫒?” 李萍说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懂。” 蔡晓梅长声一叹,道:“如此说来,你们应该不是风尘双侠了。倒白费了我一番心机,告辞。”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李萍先就忍不住,喝了一声道:“站住。” 蔡晓梅说道:“疑心生暗鬼,何必多谈。” 李萍说道:“不错,我们在暗中见过你,” 罗玄道:“你是怎么找来的?” 李萍接着又问道:“我们的儿女怎样了?” 蔡晓梅道:“现在我不能告诉你们什么,倒要你们证实一下你们的身份。” 罗玄道:“我们要不是真的风尘双侠,杨老也不会如此对待我们了。” 蔡晓梅道:“你们知不知道,杨堡主为甚么囚禁你们?” 罗玄说:“还不是为了什么‘蜂王刺’。” 蔡晓梅道:“说实话,你们有没有‘蜂王刺’?” 李萍道:“没有,我们不知道什么是‘蜂王刺’。” 蔡晓梅道:“一根‘蜂王刺’对你们并没有什么用途,两位狠心舍弃儿女,不知用心何在?” 李萍道:“我们的儿女现在那里?” 蔡晓梅道:“我已收他们两人为徒,他们健康快乐,前程如花似锦。” 李萍忽然泣叫道:“大哥……” 罗玄长叹一声,道:“罢了,不错,我们是有一根‘蜂王刺’。” 蔡晓梅道:“‘蜂王刺’现在何处?”不用问,想也想得到,“蜂王刺”一定不在他们身上,要在身上,怕不早被杨堡主搜了出来。 罗玄道:“你们得‘蜂王刺’,我们要安全团聚。” 蔡晓梅说道:“好,我去替你们安排吧。” 一句话,离开了风尘双侠,杨堡主接着大乐道:“梅儿,真有你的,三言两语,你就把这个死结解开了。” 蔡晓梅皱了一皱双眉道:“我很怀疑,他们手中还有‘蜂王刺’,要不他们能不早就交了出来。” 杨堡主点头道:“言之有理。” 蔡晓梅道:“梅儿想多和他们多谈几话,不难测知他们真正心意。” “好,老夫吩咐他们,任你出入。” 回堡路上,蔡晓梅忽然问道:“梅儿好像见到‘人面秀才’在堡中出现。” 杨堡主道:“他是老夫故交。” 蔡晓梅说道:“梅儿和他交过一次手,此人才智非凡,如非侥幸,梅儿几乎落败。” 杨堡主一笑道:“孙谋如果知道你对他的看法,定兴知遇之感。” 蔡晓梅道:“梅儿想用他这个人。” 杨堡主笑:“好呀!你们两个人如果能合作无间,大事可成也。” 杨堡主暗中顾忌“人面秀才”孙谋的阴毒,不敢把他引为心腹死党,但对他的才智也为器重,尤其,一点可以放心的是“人面秀才”的令誉,注定了他做不出好事来。 由他监视蔡晓梅,自己更可大放宽心,高枕无忧了。 杨堡主再狠再毒,又怎样想得到如今的“人面秀才” 已不是从前的“人面秀才”了。 第二天,杨堡主正式介绍蔡晓梅与“人面秀才”孙谋见了面,还拍着“人面秀才”孙谋的肩关笑着:“孙兄,晓梅已经不是外人,过去的事,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人面秀才”孙谋,点头之下,只差没有笑破肚皮,任你杨堡主如何精明历害,做梦也想不到“人面秀才”孙谋与蔡晓梅早就成了朋友。 这一来“人面秀才”孙谋与蔡晓梅经常在一起交头接耳,也成了正当公事,不为杨堡主所疑心猜忌了。 有了“人面秀才”的掩护,蔡晓梅窥定了一个时机,直接闯进了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房中。 这时,武当天鹤子也正在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房中,研究着蔡晓梅突然改变了态度的事。 蔡晓梅的闯入,事先可没有叩门求见,一推门六双眼睛就对上了。 蔡晓梅先表示来意,欠身一躬,便道:“晚辈冒昧前来打扰二位,是想告诉二位一件事,二位很想知道的事。” 有了“人面秀才”孙谋做内应,蔡晓梅只要动动嘴,就能打听出很多消息。 原来,由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主无我的逗留在杨家堡,是为了向杨堡主取回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杨堡主曾经答应过他们,但一直借口没有交出来,所以,他们就一直留在杨家堡等待。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请姑娘落座说道:“蔡姑娘是前来传达杨堡主的意思,有什么话请你直说吧,我们不会见怪的。” 蔡晓梅一笑,道:“晚辈之来,与杨堡主无关,乃是耳有所闻,特来报与二位前辈知道。” 武当天鹤子道:“姑娘,可是有关敝派的一本秘笈和刘大侠的剑谱之事。” 蔡晓梅道:“正是此物之事。”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道:“杨堡主原订月之十五,就可取来还给我们,莫非……莫非……” 本来想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话到口边又忍住了。 蔡晓梅点头道:“前辈猜对了,他又变卦了,而且,不准备还给二位了。” 武当天鹤子忿然道:“岂有此理,贫道决不与他干休。” 蔡晓梅道:“前辈可没有找他的理由,他只是中间人的身份,他只须说胡麻子骗了他,前辈如何与他争执?”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道:“道长,蔡姑娘的话说得不错,偷我们东西的人是胡麻子,杨堡主只是从中帮忙我们找回失物,他要找不回来,他,我们怎奈他何。” 蔡晓梅道:“据晚辈所知两位之物,早在杨堡主手中。” 武当天鹤道:“那他为什么不还给我们?” 蔡晓梅一笑道:“他为什么要还给两位?”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道:“事情是他通知我们来的,否则,我们也不知道他能替我们找回失物。” 蔡晓梅说道:“他的目的是在利用二位。” 武当天鹤子一怔,道:“利用我们什么,贫道可不会任其所使。” 蔡晓梅道:“其实,他已利用过二位一次了。”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愕然道:“我们已被利用了一次?” 蔡晓梅道:“晚辈与古季玉之事,两位可不是亲目所见,亲耳所闻,足为天下人作征,以二位在江湖上一言九鼎的身份,晚辈纵是掏尽三江之水,也洗不净我的清白。” 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不由得大吃一惊,道:“什么!你是受了他们的挟持?” 蔡晓梅道:“我是自愿的。” 武当天鹤子鼻中冷“哼!”了一声,厌恶之情,一下子就挂到了脸上。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愕然道:“姑娘的活,老夫听不明白。” 蔡晓梅于是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接着又道:“尚幸晚辈这条将计就计的苦肉计,被杨堡主接受了,晚辈再下一点工夫,将来不难成为他心腹之人。” 武当天鹤子立时换上了一副肃然之色,口中连连宣诵不已:“无量佛……无量佛……”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赞叹之余,不免又摇头叹息:“姑娘如此委屈自己,与杨堡主可有什么深仇大恨?” 蔡晓梅摇首说道:“晚辈与杨堡主既无私仇,亦无私怨,只是为了风尘双侠之故。” 少不得又作了一番必要的说明。 蔡晓梅说完了之后,只听得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二人的眼睛都傻了,他们在江湖上跑了大半辈子,可没有见过这样牲牺自己,只为了帮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蔡晓梅可没让有任何表示,就在他们发愣的,接着说道:“晚辈刻已发现了风尘双侠的囚禁之处,特来相请两位前辈,拔刀相助。” 武当天鹤子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姑娘用得到贫道时,但请随时知会。”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道:“姑娘人手单薄,老夫另外还带了几个人隐身在百里外附近,都可随时听候姑娘派遣。” 蔡晓梅大喜:“这就太好了,多谢前辈。”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道:“不知姑娘还要邀集什么人手?老夫门下可传信奔走。” 蔡晓梅道:“目前事情的发展,尚以预料,晚辈利在速战速决,惊动的朋友太多,反而横生枝节,似非所宜。”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慨叹一声,道:“姑娘……” 忽然间,“人面秀才”孙谋在外面叫道:“事情完了没有,杨堡主来了。” 蔡晓梅轻声道:“两位小心应答!” 脚步声到了门口,蔡晓梅把房门打开,欠身说道:“梅儿与两位前辈正在打一个赌,干爹来得正好,替我们做一个公证人。” 杨堡主笑道:“你们在什么赌?” 蔡晓梅道:“武当七星剑法,冠绝天下,梅儿想领教几招七星剑法,故而我和天鹤道长打了一个赌,赌梅儿闪电十三式足可与七星剑法并驾齐驱。” 杨堡主暗暗忖道:“这丫头有了‘绿月宝剑’,想出一出风头,找老道士来了。” 当下一笑,道:“你们赌的什么东道?” 蔡晓梅道:“赌干爹答应了替他们找寻的东西,如果梅儿能侥幸不败,那二件东西就是梅儿的了。” 杨堡主一笑道:“要是你败了呢?” 蔡晓梅一笑道:“梅儿有把握不会败的。” 杨堡主道:“你好大的口气,武当七星剑法的历害不说,就天鹤道长的一身功力,更比你深厚太多,我看你还是不赌的好……何况,你赌的那二件东西,就不恰当。” 蔡晓梅娇声呼道:“有什么不对?” 杨堡主道:“你难道不怕江湖上说我们巧取豪寻么?” 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齐声一笑道:“堡主言重了,我等岂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 杨堡主笑笑地道:“人言可畏,不可不慎,两位请看,兄弟幸不辱命,已把二位的秘笈和剑谱取来。” 说话之间,从袖中亮出二本秘笈,分别递给天鹤子及铁剑先生刘无我二人。 他们二人各自收回自己的秘笈之后,各得举目望了蔡晓梅一眼,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了。 蔡晓梅娇笑一声,道:“干爹,你好坏,你要赔梅儿二本武功秘笈来。” 杨堡主笑呵呵的说道:“有!有!有!莫说二本,你再多要二本,老夫也赔得起。” 蔡晓梅道:“我现在就要。” 杨堡主道:“好,老夫现在就给你,走,别再向二位前辈胡缠了。” 人就是这样,胡缠瞎闹,有时反而能够拉近彼此间的距离,把一件严肃的事情,变得轻松起来。 此时堡主忽然现身出来,做出那种出人意料之外的对说,可有点尴尬不安,只有这一撒娇,才算掩盖过去。 人家既然把二本秘笈送回,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总不能不言不语的再在杨家堡待了下去,他们二人相视一点头,由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说话,说道:“堡主一诺千金,高义无双,无鹤道兄与老弟,不胜感激之至,请就此向堡主告辞……” 蔡晓梅笑道:“二位前辈现在可走不得,晚辈还没领教高招绝学哩!” 杨堡主笑着道:“二位来到敝堡,老夫待慢之处甚多,请多留一天,容老夫设宴与二位送行。稍谢招待欠周之罪。” 天鹤子稽首道:“堡主盛情,贫道等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蔡晓梅截口笑着道:“那就多留一天吧。” 天鹤子与铁剑先生刘无我只有齐皆点头说道:“尊敬不如从命,我们厚颜恭领了。” 蔡晓梅随着杨堡主别过天鹤子他们二人,一路上不免暗自忖道:“此人老奸巨滑,莫非他已看破了我的用心,这却如何是好……” 内心之中,难免掀起了一份忧心。 这时,杨堡主忽然笑着道:“梅儿,你要试‘绿月’宝剑,随便找什么人都可以,为什么要去找他们二人,扫了他们的面皮,却是不智之至。” 原来,是为了这回事,蔡晓梅放下心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杨堡主领着蔡晓梅与“人面秀才”孙谋到了他内书房,一指书架说道:“梅儿,你自己看吧,你喜欢什么,你就自己取吧。” 蔡晓梅秀目一览而过,只见书架之上,收藏得各或各样的武功秘笈怕没有四五十之多,武当秘笈与铁剑先生的剑谱赫亦在其中。 蔡晓梅先把武当秘笈与刘无我的剑谱取到手中,尚未翻阅,杨堡主已在一旁笑道:“这二本和他们的原本完全一样,你又何必费尽心机去要他们的原本。” 蔡晓梅悄然一笑道:“姜还是老的辣,梅儿就一时计不及此,干爹,梅儿就先看这二本可好?” 杨堡主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二本还不够。” 蔡晓梅道:“这可是你老人家刚刚说过的啊。” 杨堡主道:“好吧,你爱看多少,就看多少,不过老夫要提醒你一句,博学不如专精。” 蔡晓梅欠身道:“谨受教益。” “孙兄,你也不能身入宝山空手而口,老夫也送你一本,你自己看着取吧。”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人面秀才”孙谋不能拒绝,又不能令杨堡主心痛,笑着闭上眼睛道:“多谢堡主厚赐,小弟就碰碰运气吧。”伸手在书回上取了一本,睁目一看,原来是一本轻功秘笈,这不是什么奇绝之书,笑着谢了杨堡主。 杨堡主笑着拍着“人面秀才”孙谋的肩头道:“三十六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孙兄,你真是求云得云,求雨得雨啊!” 蔡晓梅与“人面秀才”孙谋告辞出来,蔡晓梅皱了一下秀眉道:“老哥哥,情形看来有点不对,杨堡主太深沉了,久恐生变,小妹想速战速决。” “人面秀才”孙谋道:“不能快,你一快,就落到他套中,他正在步向你施加压力,你只要渡过这一关,他就会松懈下来,然后伺机一击,定可成功。” 蔡晓梅沉思了一阵,说道:“小妹到底年轻,养气工夫不够,仔细一想,老哥哥所见甚是,暂时,我们只能够按兵不动了。” “人面秀才”孙谋道:“按兵不动也欠妥当,有件事请你非积极进行不可。” “找‘蜂王刺’!”蔡晓梅点头道:“对!我们现在就见见风尘双侠。” 这次没有杨堡主同行,说话方便多了,蔡晓梅轻声地说道:“罗前辈,这次杨堡主没有来,晚辈要告诉你一句话,晚辈是特意来救你们的,希望你们相信晚辈。” 罗玄仔细的打量了,道:“令师是那位高人?” 蔡晓梅道:“家师不老婆婆。” 李萍道:“不老婆婆就是令师,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罗玄轻喝一声,道:“萍妹……” 李萍道:“大哥,别忘了,儿女就在蔡姑娘手中,蔡姑娘要对付我们,她有的是手段,何必好言相向。” 罗玄一叹道:“蔡姑娘,内人说得是,我们相信你了。” 蔡晓梅道:“请告诉晚辈,你们不原交出‘蜂王刺’其中必有原因,其原因何在?” 罗玄道:“姑娘可知杨老贼要取‘蜂王刺’何用?” 蔡晓梅道:“晚辈尚无所知。” 罗玄道:“姑娘可知杨老贼功力奇高,今武林之中,已不作第二人之想,他野心奇大,将来危害武林无疑,只因没有这根‘蜂王刺’,才逼得他有翅难飞,消弭了一场江湖浩劫。” 蔡晓梅听得神情大震,肃然起敬,道:“两位前辈如此仁心,可敬可佩,晚辈年轻识浅,竟不知这‘蜂王刺’与武林中关系如此重大,倒是始料不及……” 微微一顿,接着又说:“这‘蜂王刺’莫非与他的功力有关?” 罗玄道:“杨老贼曾经身中寒冰阴气之毒,毒入骨髓,功力仅剩十之四五,如果有四五年下去,他的全身功力,就将全毁,此毒除了‘蜂王刺’之外,无药可医,所以他非得到‘蜂王刺’不可。” 蔡晓梅点头道:“这样说来,这蜂王刺,真不能给他了……” 皱了一皱眉头,脑念一动道:“前辈为何知道杨堡主身中剧毒之事。” 罗玄道:“内子李萍与杨夫人原是同门师姐妹,老夫又是知医理,在未知他心性为人时,老夫与他相交亦厚,而这‘蜂王刺’也是专为他而深入险地而取得,这时,他的夫人发现了他的阴谋,竟然被他害死,幸好他夫人早有预见,将他的恶行阴谋暗中作了安排,送到内人的手中,老夫这才偷偷离开他,逃回金兰村,想不到还是没有逃过他的毒手,唉!难!难!难!难!老夫晚年得子……” 难!难!难!风尘双侠的处境,实在难! 蔡晓梅道:“杨东兴有了‘蜂王刺’,多少时日可以完全恢复功力。” 罗玄道:“蜂王刺只能除毒,恢复功力之要看他自己的修为了,不过最快也要七七四十九天,最慢就要三百六十天了。” 蔡晓梅脑中连连闪动,道:“蜂王刺的功效,有无减低之法?” 罗玄听得“啊!”了一声,道:“有!有!有!老夫竟然没有想到这简单的法子。” 蔡晓梅道:“当局者迷,晚辈只是胡猜想。” 罗玄道:“普天之下任何药物,如果保管不得法,药性没有不被逃逸的,蜂王刺亦不例外。” 蔡晓梅道:“过去前辈何以未将蜂王刺毁去?” 罗玄道:“蜂王刺乃是天材地宝,老夫不忍毁去,何况此物还有其他妙用,老夫常人也,岂能无私。” 蔡晓梅道:“如果现在请前辈减去蜂王刺之效,前辈可愿行之?” 罗玄道:“可惜!可惜!最好不要暴殄天物。” 蔡晓梅道:“如不交出蜂王刺,你们绝逃不出杨东兴毒手,两害取其轻,我们只有先闪出蜂王刺,然后,徐徐图之,以除此武林公害。” 罗玄一摊双手道:“可惜,蜂王刺不在手中。” 蔡晓梅道:“请前辈见告消减蜂王刺药力之法。”罗玄道:“放入胡萝卜中三日,药力减半。” 蔡晓梅转向李萍一笑道:“前辈头上玉钗极是别致,可否借与晚辈一观。” 李萍不假思索的将玉钗递给蔡晓梅,蔡晓梅检视了玉钗一番,微微一笑道:“蜂王刺可是就藏在这玉钗之中?” 罗玄李萍无不大惊失色,罗玄一叹道:“姑娘你高明的法眼。” 蔡晓梅道:“晚辈胡猜幸中而已。”随手将玉钗插在自己头发之上。 接着又问罗玄夫妇道:“二位穴道可是已被制住?” 罗玄点头道:“正是如此。” 蔡晓梅道:“晚辈且先替二位前辈解穴道,二位前辈暗中调息,恢复功力,随时准备应变。” 点穴手法,怪异而功力不深,蔡晓梅幸而能解,正要离去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问道:“此处深处内洞,前辈可曾发现进出气孔?” 罗玄及李萍显然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都只有摇头的分儿。 蔡晓梅招呼“人面秀才”孙谋出了石洞,这时可是大白天,谷内情景一目了然,看不出任何气孔的存在,说来,这是非常不合理之事,“人面秀才”孙谋道:“大妹子,你就不要操心这件事了,交给老哥哥我来办。” 回到堡内,蔡晓梅先找来一个胡萝卜,取出蜂王刺放入胡萝卜之内,藏好胡萝卜,便不再做其他的事,专心研究武当秘笈中的七星剑和铁剑先生的剑谱。 一连了十来天,蔡晓梅也曾去看过风尘双侠二三次,这仅是虚应故事,掩人耳目而已! “人面秀才”孙谋找了十几天的时光,终于找到了那口洞的秘密。 原来,那石洞乃穿山而过,山那边的洞口隐藏在一片荒草之中,极难被人发现。 目前输送人石洞的深度,仅及全洞深度的十之一二,中间用一块大石头,把他洞一隔为二,但却有空气流通的孔道,因为掩饰得好,极不容易发现。 “人面秀才”孙谋凭其想像智慧,先找到了另一个洞口,深入其中,才发现其中隐秘的。 因为,那算是一条暗道,暗道利在隐蔽,所以也没有人看守。 只是,中间那块石头太大了,有点伤脑筋。 蔡晓梅摇着手中的短剑道:“有这把短剑如何?” “人面秀才”孙谋要过短剑,道:“这都是老哥哥我的事。”转身走了。 蔡晓梅有一个问题摆在脑中,一直没能作最后的决定,现在,她得好好的想一想了。 蜂王刺该不该给杨堡主? 敢情,她把蜂王刺弄到手之后,多了许多顾忌,竟然,拖着没有送给杨东兴。 现在,有了打救风尘双侠的暗道,似乎再没有理由把蜂王刺给杨东兴了。 可是,救人除害,要除害不是要利用蜂王刺,是不是该这个时候除去杨东兴,还是让杨东兴阴魂不散的永远纠缠不清。 不,被追杀的滋味可不好受,只有破釜沉舟干了。 蔡晓梅下定决心,带着蜂王刺去见杨堡主,在门外,她就叫开了:“干爹,梅儿有个好消息向您报告……” 这里是一座宁静的别院,为杨东兴个人所使用,院里经常有人守护,但蔡晓梅享有不经通报就可进入的特权,这特权正面意义不说,至少表面上蔡晓梅能有此特权,在杨家堡中,是个令人侧目的人物了。 蔡晓梅一头冲进花厅之内,厅内无人,再转进书房,书房里也是没有人,再进去,就是杨东兴的卧室了。 蔡晓梅经常在这里进进出出,可就没有进过杨东兴的卧室,这时,她当然也不好意思直闯进去,先在外面叫了一声:“干爹……” 室内没有答话,却传来一声呻吟之声,那是一声显得非常痛苦的呻吟之声,蔡晓梅再无忌惮,矮肩穿廉射了进去。 这是一间很华丽的卧室,蔡晓梅无暇打量全室,只见卧床之上正躺着杨东兴,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如雨,他身颤栗之中发出阵阵呻吟之声。 这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换了任何一个人只要一举手一落指,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蔡晓梅不是乘人之危的人,就是施展心机手段,也要对方败在她心机手段之下,却不捡这种不劳而获的便宜。 所以,蔡晓梅心目之中,只把人当做一个需要帮助人,别无他念。首先她伸手搭在杨兴脉腕之上,察看了一下脉息情形,然后伸手点了他三处神静气平脉舒经的穴道,在后,翻过他的身子,一手落在他背心穴上,将一股真力度了过去。 片刻之间,杨东兴便恢复正常,人也清醒了过来。 蔡晓梅轻吁一声,道:“干爹,你怎样呢,吓死人了。” 杨东兴坐起身形,讪讪的笔道:“没有什么,这是老毛病,你放心!很快的就会好的。” 杨东兴坐息了片刻,果然,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蔡晓梅这才取下头上玉钗,在杨东兴眼前摇晃着道:“干爹,可见过这支玉钗?” 杨东兴皱着眉头,沉思有顷,方侍答话…… 只听另一个声音道:“梅儿,让老夫来看。” 蔡晓梅一转头,只见门口又出现了一个杨东兴,方一愣,只见原来生病的那杨东兴,已长身一起,走到门口那杨东兴之前,欠身道:“属下见过堡主。” 敢情,他是一个替身,一个假货,蔡晓梅为之骇然,暗中出了一身冷汗。 杨东兴一挥手,斥退那人,望着心神未定的蔡晓梅笑了一笑,道:“梅儿,不是老夫有心戏弄你,实是老夫太爱你的才华,有心培植你将来接替老夫的事业,不得不考察考察你。” 蔡晓梅一脸不高兴的道:“你现在满意了没有?” 杨东兴笑而不答,伸手接着蔡晓梅手中玉钗看了一眼道:“这是李萍头上的玉钗。” 蔡晓梅道:“凭这玉钗,梅儿可要向干爹讨一个大赏。” 杨东兴点头道:“凭你刚才那看护病人的心意,你就可以得一个大赏了。” 蔡晓梅道:“那算得了什么,这个大赏,梅儿可要狮大开口了……” 杨东兴也是反应极快的人,双眉一飞,举起玉钗兴奋的叫道:“你是说,这……这……玉钗之内……”简直太兴奋了,一时控制不了自己。 蔡晓梅点点头道:“不错,蜂王刺就在这玉钗之内。” 杨东兴大叫一声,道:“老夫好笨,怎么就想不到这玉钗身上。” 蔡晓梅心中一动,又有了主意,说道:“梅儿也没有想到,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 杨东兴道:“他们有什么条件?” 蔡晓梅道:“重建金兰村宅第,干爹与他们之间,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杨东兴说:“这只是小事一件,只是……” 蔡晓梅接口道:“梅儿也向他们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说他们离开杨家堡之日起,他们应该忘记过去一切,从今以后,绝口不提过去一言半语。” 杨东兴哈哈大笑道:“梅儿,你真是深知我心,有你办事,老夫无忧矣。” 蔡晓梅道:“干爹答应了?” 杨东兴道:“且慢,看过蜂王刺之后,明天再作决定。” 蔡晓梅道:“理当如此,加被他们骗了,我这个人,可丢不起。” 第二天,杨东兴点头放走了风尘双侠,这表示那根蜂王刺只真不假,“人面秀才”挖了半天洞,算是白挖了。 从这天起,蔡晓梅在杨家堡的地位,一下子登了天,只要她一句话,老堡主杨东兴从不打回票,说了就算,那能不人见人敬,人见人怕。 同时,老堡主杨东兴宣布坐关三个月,堡中大小小务,悉由蔡晓梅指挥行事。 蔡晓梅大权在握,她有她的一套,她的管理杨家堡,一改过去的作风,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概。 当时,老堡主杨东兴身边过去的红人,对她可说没有一个人满意,可是他们不满意又怎样,他们根本就见不到老堡主杨东兴一面,其奈蔡晓梅何。 三个月之后,杨堡主发出了庆祝的请帖。 庆祝的主题,是:一、杨堡主坐关期满之庆。 二、蔡晓梅二十五岁生日之庆? 被请的贵宾,黑白两道的人物都有。 红柳山庄也接到了清帖,这份请帖震动了红柳山,也迷惑了红柳山庄,想不到蔡晓梅居然成了杨家堡的人。 日子过得飞快,杨家堡吉庆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三天前,杨家堡就有来客前来道贺,杨家堡高有宾馆,极尽招待之诚。 只有一点,令人奇怪而迷惑不解,既然是办喜事,却没有悬灯结彩,只在广场之上搭了一座高台。 正点时间到了,蔡晓梅孤零零的坐在高台西边,留着东方主位虚位以待堡主杨东兴。 老堡主杨东兴终于神采飞扬的出现了,看他的表情,心中不知有多高兴。 当他站上高台,见了蔡晓梅的神情,不由一怔,道:“梅儿……” 一声未了,蔡晓梅却脸色一正,截口道:“晚辈蔡晓梅,请堡主自重,尊晚辈一声姑娘。” “轰!” 台上杨东兴楞住了,全体宾客也振动了。 杨堡主定住心神,沉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蔡晓梅肃然道:“堡主坐闭三月,功力想必恢复不少,晚辈想请堡主指教一二,并请堡主还给晚辈一个公道。” 完全一张挑战寻仇的面孔。 杨堡主明白了过来。哈哈大笑,说道:“蔡晓梅你原来想夺老夫的杨家堡,不惜牺牲色相!”蔡晓梅冷静的道:“什么牺牲色相,各位请看,我蔡晓梅可是牺牲色相之人!” 其臂高高举起,衣袖褪下,一粒殷红色的守宫砂,赫然留在右臂之上。 大胆而有效的反击,胜过干言万语,全场肃然,再也没人敢贱视她了。 杨堡主杨东兴脸色惨变,大怒喝道:“花少青何在?” 花少青就是古季玉的原名,他的绰号“空心浪子”。 “晚辈在!” 空心浪子花少青,居然大胆的走了出来,不过他是出来在台下,杨堡主就是想杀人,也奈何不了他。 杨堡主杨东兴气得跺衔道:“好小子,你敢骗老夫。” 空心子花少青款款而道:“堡主,这不能怪在下,五毒娘子马大娘在蔡姑娘身上下毒无效,在下落在蔡姑娘手中,蔡姑娘宽宏大量,不予见罪,在下能不感恩图报,为蔡姑娘稍尽棉力。” 杨堡主在声喝道:“来人呀!给老夫杀了这个小子。” 他是白叫了,没有人出手。 蔡晓梅冷冷的道:“前辈不用生气,在目前情形之下,也不会有人替前辈妄施杀手。” 杨堡主杨东兴那里相信,大吼道:“难道他们敢造反。” 蔡晓梅道:“他们不是造反,只是恢复了一部份良知,动手杀人之前,会想一想了。” 杨堡主杨东兴道:“你好恶毒,好阴险啊!” 蔡晓梅笑了一笑,说道:“战之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叫阴险么? 你可知道这样一来,要减多少杀伤多少损失,这是阴险么!但不知前辈为了一己之私,巧取豪寻,视人命如草芥,又当如何说呢?” 杨堡主杨东兴冷哼一声道:“你还不谋夺老夫的杨家堡。” 蔡晓梅一笑道:“晚辈如果有心要杨家堡,前辈,你就有一千条命,也必死在晚辈手中,此话你可相信?” 问得好,杨堡主杨东兴竟然无法否认,蔡晓梅脸色一正,道:“前辈功力通神,只可惜身中奇毒,原有功力只剩下四成左右,晚辈要取你的性命,亦易如反掌,晚辈舍此不为,前辈可知为了什么?” 杨堡主杨东兴冷笑道:“你诡计多端,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蔡晓梅道:“晚辈送你蜂王刺,让你功力恢复到七成,你此时功力与晚辈功力,应是不相上下,晚辈要和你来个公平的较量,你要是胜了,晚辈抖袖就走,今后任你所为。” 杨主杨东兴忍不住道:“要是老夫败了呢?” 蔡晓梅道:“杨家堡还是你的,只是不准你再过问堡中之小,同时我要收回蜂王刺,不能让你的完全恢复,用之为恶。” 杨堡主杨东兴放声大笑道“你好狂的口气,你以为你能挡住老夫七成功力一击么?” 蔡晓梅道:“挡不挡得住前辈七成功力一击,那是晚辈的事,前辈可愿与晚辈放手一分高下?” 杨堡主杨东兴口中虽是话硬,心中也暗暗吃惊,别的不说,蔡晓梅能一口道破他的功力只恢复七成这一点,就叫他惊讶不止了。 “莫非这丫头在蜂王刺上又弄了鬼?” 杨堡主杨东兴想到这一点,双目怒光猛射,齐向蔡晓梅罩去。 蔡晓梅笑笑的道:“你明白过来了,可惜迟了。” 又说中了他的心意。 杨堡主杨东兴大吼一声,道:“老夫今天要不把你化骨扬灰,难割老夫心头之恨。” 蔡晓梅道:“晓梅个人对前辈并无仇恨之心,只有争胜之心,前辈要用什么兵刃,可以吩咐下去了。” 杨堡主杨东兴用什么兵刀,很少人知道,因为他在杨家堡从没人见他使用过兵刃。 饧堡主杨东兴的目光射到蔡晓梅身佩的“绿月”宝剑之上,蔡晓梅微微一笑道:“前辈可要小心‘绿月’宝剑的绝世锋芒。” 杨东兴冷笑一声,道:“取老夫龙光宝剑来!” 他能把“绿月”宝剑送人,自己当然还有更好的宝剑,龙光宝剑在当今江湖上的名气,就比“绿月”大得多。 他这声吩咐非常有效,立即有人应声将龙光宝剑送了上来。 杨堡主杨东兴一剑在手,双目之中凶光陡射,大喝一声,道:“看剑!” 他真是恨极了蔡晓梅,这时候也不讲什么身份,什么礼貌,当胸一剑,直刺而入。 杨东兴的这一剑,看似简单直入,其实至为奇猛,真有满江倒海,惊天动地之威。 蔡晓梅轻喝一声,道:“来得好!” 手腕一翻,绿芒陡盛,已挚出“绿月”宝剑迎战对方。 杨堡主杨东兴知道蔡晓梅的快剑,威力奇大,一时失去先机,落于被动,便处处受制,极难发挥所长,所以,长剑一出,便不稍懈,着着如风,力争先机。 蔡晓梅暗暗吁了一口气,平静心潮,展出零丁步法,身形飘忽,揉合闪电十三式快剑,与对方互争先机。 二人都是以快打快的手法,一经展开,便莫辨人影,只能看到二圈旋转光圈而已。 蔡晓梅真没说错,杨堡主的七成功力,和她只是半斤八两之间,这一交手下来,只打得功力悉敌,难分上下。 杨堡主这些日子以来,以为对蔡晓梅的零丁步法和闪电十三式,有了相当的了解,那知道这丫头居然也藏了私,变化之奇,威力之大,大异往昔。 不过,杨保主的功力虽然只恢复七成,凭他的武功造诣,自亦有其非凡之处,手中宝剑也是招招诡异,式式威猛,便得蔡晓梅一时无以得手。 以杨堡主前辈人物的身手,居然只能和蔡晓梅打个平手,在他来说,已够他羞忿、怒恼、恨怨的了。 照说,以蔡晓梅的闪电十三式快剑,要想和杨堡主的一身所知所能互争长短,实是还有一距离,蔡晓梅也颇有自知之明,所以,这几个月来,她利用杨堡主收藏的武功秘笈,专心致力剑道上的精进突破。 譬如,武当的七星剑法,就给了她极大的启示和好处,使她原有过于猛的快剑之中,注入了生生不息,刚中有柔的生命,便她闪电十三式快剑有了改观的变化,威力增进了一倍不止。 这只是指其一得而已,其他方面的领悟,更是不胜枚举,换言之,蔡晓梅目前剑道上的,已进入了另一个境界,这是蔡晓梅始料未及的,动上手,她才知道,现在的自己,已不是吴下阿蒙,连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此一发现,蔡晓梅在大喜之下,倒不急急于想马上胜过杨堡主,而心意扫一的借助杨堡主的猛攻强打,来印证自己修为上的领悟和心得。 原来,以快打快的局面,由于蔡晓梅的心意的转变,杨堡主一连快攻了十几剑,蔡晓梅的剑势忽然缓慢了下来,她的剑势虽然是缓慢了下来,杨堡主迅如奔马的快攻,却是失去了攻击重点,找不出蔡晓梅身法剑式上破绽,而不得不也慢了下来。 原是最好速战速决蔡晓梅,居然,一口气和杨堡主打了将近三百多招,而未见败象。 她不仅毫无落败的迹象,反而越打越是沉练,越打越是洒脱…… 场外,武当天鹤子与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亦在座中,他们看到蔡晓梅这时的剑上工夫,不由齐皆惊讶不止,不知她怎能达到这般境界的。 武当天鹤子剑道上,不下将近五年工夫,乃是当代有灵敏剑术大家之一,更是惊叹地道:“此女悟性惊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判若两人,将来前途未可限量。” 衡山铁剑先生刘无我道:“这杨堡主之强,亦大大出人意料之外,此人深藏不露,我们倒是看走眼了。” 如果他知道杨堡主此时只有七成功力,将更要吃惊了。 三百招未分胜负,这时的杨堡主是说不出的惊奇,怯惧和无奈,知道今日之战是很难除去这心腹之患之了。 杨堡主久战无功,立时兴起了拼命之心,想与蔡晓梅偕亡,同归于尽。 同时,蔡晓梅也有了结束此战之意,只见她剑式一变,嗖!嗖!嗖!一连三快剑,快过闪电,更胜于闪电,杀得杨堡主连连后退。 杨堡主猛然钢牙一咬,长剑脱手飞了出去,直刺蔡晓梅,嗖!长剑就到了蔡晓梅胸前。 这手脱手飞剑工夫,乃是杨堡主秘而未宣的拼命绝学,一经施展,对主绝难幸免。 当然,这一剑乃他注足全身功力而发,剑发之后,自己也必脱力,难有再战之力? 不过,这并不要紧,对方既已死去,也不必再战了。 这拼命的一招,大出蔡晓梅意料之外,不禁大惊失色。 但她临危不乱,显出了她零丁步的奇幻玄妙,陡然挫步飘身,身形一阵快旋,间不容发的让过那雷霆万钧的一剑。 嗤!的一声,剑锋穿过她衣襟射入台这上,齐柄而没。 蔡晓梅柳眉一挑而起,大喝了一声:“你……” 目光过去,只见杨堡主这时脸上一片苍白,无半点血色。 同时,杨堡主见一剑未能伤得了蔡晓梅,不待蔡晓梅追逼,已然反手一掌,击向自己天霆盖…… 天霆盖没被击碎,他人却已倒了下去。 敢情,他用力耗尽,想死都死不了,只是昏死了过去,当此情景,蔡晓梅什么话都是多余了。 蔡晓梅移步向前,一探杨堡主鼻息,眉头一皱是暗叹息一声,暗暗忖道:“他这一掌虽未立时毙命,脑部却是受震不轻,今后只怕很难恢复正常了。” 接着,伸手杨堡主怀中,收回了“蜂王刺”,随即回身向台站立,抱着为礼道:“杨堡主自绝未死,只是暂时昏迷而已,晓梅与杨堡主原无什么恩怨,但愿杨堡主经此一役之后,能自觉前非,则杨堡主幸甚武林幸甚。” 语声一落,人已飘身下了高台,向杨家堡外走去。 同时间,只见数条人影,向她疾飞去。 其中有罗文辉罗文佩清脆的呼叫之声:“师父!师父!等一等我们。” 蔡晓梅回身拉住罗氏兄妹,笑哈哈道:“是,我带你们去看你们的父母去!” 第九章 “唏,你到底想怎样?”黑暗中有人发出恐惧的询问声。 这是一间破屋子,由于天色太黑,就是在外面,也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何况是在屋内,大概发出语声的人出于一种无法知道自己落在什么人的手上,又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中,故此,生出恐惧之感,希望能够因此而得到答案,就算不能,起码,能够听到声音,心中也踏实一点。 “你想我将你怎样?” 黑暗中响起另一个人的语声——低沉而冷冰。 “我当然……想你放了我。” 先前那说话的人嗫嚅地说。 从这人的说话,不难看到,他是被人捉到这间破屋来的,而答话的人,应该就是制住了那人的人。 “放了你?” 第二个人冷冷一笑:“我费了一番心血才能制服你,带到这里,若是放了你,我岂不是没事找事干,真是笑话。” “那……那你想怎样了?” 第一个人抖着声问。 “放了你也可以……” 岂料第二个人忽然说:“不过——” 下面的话,他故意拖长了语声说下去。 那第一个人显然是一个聪明人,马上争声道: “只要你肯放我去,你要我怎样也成。” “嗯,冲着你这句话,我答应若是你能够令我满意的话,我放你走!” 第二个人满意地说,语声也没有先前那样冷冰冰的了。 “我一定会令你感到满意的,”第一个人也巴结地说。 “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会尽力而为。” “若我要你死,你也尽力而为么?”第二个语声又冰冷起来。 “这……这……” 第一个人立刻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哼哼,怎么了?”第二个人冷哼着。 “你不再迭声答应了吧?” 第一个马上闷声不吭。 “哈哈,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不怕死的人,想不到原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第二个人轻蔑地冷嘲。 第一个人依然闷声不吭,事实上,他也想不出怎样答话才是。 “好了。” 第二个人又说话:“再说下去,只怕会将你吓死,老实对你说吧,我若是要杀你,早在将你制服时便杀了你,又何必白费心机将你带来这里。” 语声一顿,紧接下去说道: “但若你不合作的话,我还是会杀你的!” “阁下想要我怎样,请你快说出来吧。” 第一个人哀求地说了:“我真的受不了。” “连这一点活罪也受不了,还替别人卖命,真亏你有颜面拿人钱财,替人挡灾呢。” “阁下,每一个人活着都要吃喝的啊,而我只会几手功夫,为了混饭吃,只好拍胸膛说大话了。” 第一个人无奈地说。 “嗯,还算你老实。” 第二个语声又不再那样冰冷。 “说了那样多的闲话,也说够了,言归正传吧。” 第一个没有吭声,大概是在等第二个人说下去。 果然,第二个人在停顿了一会后,便又说道:“听着,你要老老实实地答我所问,否则——我不想再多说,相信你也明白的了。” “明白!”第一个人急接口叹道: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据实相告。” “好,你不但聪明,也识时务。” 第二人说道:“怪不得你这种三脚猫的身手,能够混得这样久而安然无恙了!” 第一人自然昕出第二人说的是挖苦他的话,所以,他没有吭声。 “听着,朱义除了雇请了像你这种人作护院外,还请了一些什么高人?” 第二人终于提出问题。 “听说还有神斧开山丁力,鬼镖秦无影,钝剑金一重,快刀蒋策。” 第一个人脱口说出来。 “嗯,想不到朱义能够请来这四个,他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第二人语声沉沉的。 “听说每一个人的酬金是三千两!” 第一个巴结地急急说。 “好大的本事!”第二人冷哼一声: “怪不得那四个家伙肯替他卖命了!” 哈哈一笑,接又说道: “不过,比起他那条命来,万二两银子根本算不了什么!” “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什么更历害的人?” 第二人发了二问。 “有!” 第一人说道:“他还秘密请来了两位高手,听说是以一万两银子请来的。” “既然是秘密请来的,你怎么会知道?” 第一人冷声问。 “因为他的一位心腹随从是位好赌贪色之人,而我……也……是……是他在酒后悄悄告诉我的。” “那么,知道那两位高人的姓名来历么?” “这一点,他没有告诉我。而我也曾问过他,他却说连他也不知道。却叫我不可乱对人说。” “除了那两位高人外,没有了么?” “这……我不大清楚,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在宅院的四周,有没有设置了埋伏?” “有的,除了明桩之外,在每个隐蔽的地方,皆有暗桩,每一个都配备了涂有剧毒的匣弩,听说连一双雀也飞不进去。” “他的居室是否就在宅院当中的那座八角小楼?” “是。” 第一个说道:“我从来没有进入那八角小楼,只有他的亲信才能进入,至于小楼的内外有什么装置埋伏,我一点也不知道。” “听着,你若是有半句假话,我也不会放过你,”第二人语声又冷道:“就算你从今后龟缩在朱义的大宅院内,我也有法子杀了你!” “阁下,我说的句句真实,像咱们这种每月只领五十两银子的小角色,才不会为那一点银子替他卖命!” “嗯,我现在走了……” “你不是答应带我走的吗?”第一人发急地叫: “你怎么还不替我解开身上被封的穴道……” “你发什么慌,我说过不会杀你,便不杀你,你放心地躺着吧,半个时辰之后,你的穴道便自动解开。” 语声却是从屋外传出来的,不用说,第二人已走了。 口口口 朔风怒号,卷刮起漫天尘土,令到天色混昏昏的一片灰黄。 这种风沙满天的情形,在这位处大同府以西约三干多里外的黄砂镇来说,每年在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两次的,所以,镇上的人可说是见怪不怪,照常忙碌着,各干各的活儿。 只不过,镇上的那些店钝,遇上这种天气,都会在门前扯下一张布帘子,以免让风砂吹入店内。 这时候虽然已经过了晌午,饭市已过,但兴隆居内,依然有七成座。 遇上这种天气,与其在外面吃风砂,不如在兴隆居内喝两杯老酒,一直以来,凡是遇上这种天气,兴隆居都会比平时生意兴隆的。 店门外的布帘一掀,随着一阵吹刮进来的风,走进来一个年纪只有二十多岁的汉子。 这名年纪很轻的汉了身材颀长,身上的衣衫沾满尘土,连头发眉毛也黄蒙蒙的,那双眼异常灵活锐利,高耸的鼻梁,配上那一张紧抿着的嘴,与人一种冷静沉着的感觉。 这年轻的汉子目光四下一扫,便走回店堂左手边靠墙的一副座位,边走边拍打身上尘土。 他这一拍打之下,身上的尘土自然簌簌飞落在地上,但也有一些飞扬到身侧那副座上的食客身上及桌面上,那一桌坐了三个汉子,其中一人瞪眼正欲发狠,却看到那年轻汉子的身上佩了一把式样古拙,鲨鱼皮鞘已有点破的长好,到口的话马上凝住在唇边,连忙垂下眼皮,向两名同伴施了个眼色,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与那些汉子同桌的两名汉子自然看到同伙打的眼色,斜眼着瞥一眼那年轻的汉子,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拿着杯子来喝酒。 那名年轻汉子却没有发觉到那三名汉子神色有异,迳自走到那副座头坐下来,伸展了一下手脚,正想招手叫伙计过来。一名跑堂的已堆着笑,手拿抹布,急步走过来。 不等那跑堂的开口,那年轻汉子已开声道: “小二哥,先来两壶酒,两碟下酒菜,要快!” 跑堂的一迭声应着,一边抹桌面,并摆放杯筷,跟着,便急急脚走去拿了两壶酒来: “客官先喝杯酒,小的这就马上去拿酒菜来。” 说着,急急走开去。 那年轻汉子却没有理会小二哥说什么,一见酒来,马上执起一壶,倒了一杯,一口喝干。 如是接连干尽五杯,才放下酒壶,颇为舒畅地长长舒了口气。 小二正好也捧来了两碟下酒菜——一碟酱牛肉与一碟卤猪头。 那年轻汉子却没有动筷,那双灵活的眼下在店内来回扫了几眼,这才拿起筷子,挟一块酱牛肉在嘴内,慢慢咀起来。 那三名汉子也就在这时候结账离开走了。 年轻汉子只是不经意地看一眼那三名汉子,兀自自斟自饮,慢咽细嚼着。 不过,他的一双眼却不时闪身店门那边,对于每个走进来的人客,皆留意地看两眼。 瞧他这种样子,不是在等人,就是留意什么人,说不定,他是被人追踪,所以,在吃喝时,也留意进来的人是否就是追踪的人追到来。 两壶酒及两碟下酒菜很快便吃喝完了,吐口气,年轻汉子招来伙计,吩咐来一盘馒头,再来一碗卤肉面。 那跑堂的诧异地看了一眼那年轻汉子,大概惊异这位客人的食量之大吧,不过却没有说什么,答应了一声,便到厨下吩咐。 未几,跑堂送上了一盘馒头及一大碗卤肉面,那年轻汉子恍似十天没有吃过东西般,呼噜呼噜地吃起来。只不过眨眼间,便将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 只看得那跑堂的暗暗咋舌不已。 但那年轻汉子却没有动那盘馒头,招手叫来那跑堂,吩咐结账,并要那跑堂的拿两块荷叶来,将那盘馒头包起来。 跑堂的这才知道,那年轻汉子并不是食量惊人,那盘馒头是要来当作干粮的。 算好账,那跑掌的拿荷叶将馒头包好,那年轻汉子将之放入背上带着的一个布包后,便到柜面结子账,掀开布帘子,往店外走去。 岂料他一脚才踏出店门外,马上便缩了回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风砂已停,却下起雹子来。 “劈劈啪啪”地砸在地上,大的只有拳头大小,小的也有拇指般大,街上的行人一个也不见,大概是避入街上那些店铺中躲避了。 天上下着雹子,不是不能行走,但只怕会砸破脑袋。 那年轻汉子略为犹疑了一下,皱着眉头退回店堂内,在靠门口的一副座头上坐下来。神色焦急地望外面。 看样子,他是急于赶路,但却被这一阵雹子阻住了。 那跑堂的看年轻汉了退回来,以为有生意可做,忙赶上前去,殷勤地道: “客官,外面下着雹子,要赶路也不能的了,小店后面有上好干净的客房,客官何不在敝店住宿一宵,明早才起程呢?” 那年轻的汉子不耐烦地道: “雹子一会便会停的,我还要赶路,我不会在贵店住宿的。” 话口未完,外面的冰雹果然停止了。 (这时候由于风砂已停,另一名跑常的早已将门口垂下的布帘子半掀起来,所以能够看到外面的情形。) 年轻汉子皱起的眉头立时一舒,起身便向外走去。 岂料远远地传来一声雷鸣,跟着,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那年轻子不禁在店门前呆住了,口里喃喃地低声骂了一句甚么,直着双眼望着外面如梳的雨丝。 这雨说大不大,但却肯定会淋湿衣服,要是赶路的话,那真是讨厌,只怕趟不出一里路,全身便已湿透。 那跑堂的看到那汉子被外面的雨所阻,不死心地上前道: “客官,这种雨一时三刻是不会停的,看样子客官也赶了不少路,也该歇歇了,还是在小店住宿一宵吧。” 那年轻汉子没好气地瞪一眼那跑堂的,哼了一声,仍然望着外面。 那跑堂的被那年轻汉子那一眼瞪得禁不住心头打了个寒颤,伸伸舌头,慌忙退回店堂内,不敢再说话。 看样子,这个年轻汉子仍想雨了便赶路。 岂料,雨却越下越大,只不过一时功夫,外面雨水有如泼水般下着,由雨梳变成了雨雾,街上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到对街的店铺。 那年轻汉子看着外面檐前有如雨幕般的雨水,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好转身走回店堂内。一眼看到那名跑堂的看到他走回来正躲避开去,不禁莞尔一笑,招手朝那跑堂叫道: “小二哥,你过来一下!” 那跑堂却看不到那年轻人莞尔而笑,还以为他因为大雨不能上道而迁怒于他,畏缩地眨着眼,慢慢走前去陪着小心道: “客宫,小的……” 年轻汉子看到跑堂的那种可怜样子,心中不忍,露齿笑道: “小二哥,既然贵店有干净上房,那么我就在贵店住宿一宵吧。” 跑堂的听他这样一说,那颗提起的心放下来,马上堆笑迭声道: “客官,请随小的来,小的这就带你去后面的上房。” 说着,急急转身,在前带路,往后面走去。 那年轻汉子扭头看一眼外面,外面仍然下着倾盆大雨,这才跟着那跑堂向后面走去。 口口口 那间上房果然干净,年轻汉子颇为满意,便将背上的布包解下来放在床上。 那跑堂的识趣地对那年轻汉子道: “客官要是满意的话,小的这就告退。” 说着,已退向门口。 那年轻汉子却直起身来,叫道: “小二哥,我有话对你说。” “客官有甚么事只管吩咐。”跑堂的在门前停下来。 “褐石庄是否就在这镇集附近?”年轻汉子转身问。 跑堂的忙答道: “褐石庄就在镇南约十里外的那座褐石岗下,客官……” 下面的话,他猛然省觉到不该再问,猛然打住,但是一双目光却奇怪地闪了那年轻汉子一眼。 那年轻汉子看到跑堂的欲言又止,不由问道: “小二哥,你有甚么话,只管说吧。” “没有。” 跑堂的忙摆手道:“小的想问一下客官,晚上那顿是到外面吃,还是在房内吃。” 汉子眼珠一转,马上道: “我有点累,晚饭在房里吃。” “那小的待晚饭分再来看看客宫要吃些甚么吧。” 小二说着躬躬身,退出房外。 天井对面却有人向他招呼: “小二哥,过来这里,姑娘有话对你说。” “来了!” 跑堂迭声应着,急急向天井那边走去。 天井那边的一间房门口前,站着一位年约二十左右的妙龄女郎,穿一身淡紫衣裙,眉目如画,娇柔中透出一股英气来,一双眼正透过雨幕,往天井对面那年轻汉子住的房门望过去。 但隔着雨幕,却看不清对面那间上房的情形,因为雨仍然下得很大,虽然对面的门还未关上。 “楚姑娘,有甚么吩咐小的?” 跑堂的走到那紫衣女郎的身前,殷勤地问。 “小二哥,请拿一壶酒,并请大师傅弄两个菜,送到我的房中。” 紫衣女郎眼珠一转,瞟了跑堂的一眼。 听话的顿时感到全身一酥,飘飘然的,连忙谄笑着迭声道: “小的这就立刻去吩咐厨下,楚姑娘还有吩咐么?” “没有了。”紫衣女郎嫣然一笑,转身往房内走去。 跑堂的灵魂几乎出了窍,衬着那女郎身姿袅娜地走回房内,忍不住咽了口水,这才颠着脚步,往外,往外面店堂走去。 那女郎返身走入房,马上就关上房门。 房内,原来还有一个人——一个年纪大约三十过外的汉子。 那汉子长相俊朗,不过神色却显得有点冷,而且眉眼带煞,看到那女郎进来,站起身来道: “红萼……” “嘘!” 那女郎忙竖起一根手按在唇上,示意那汉子不要说话,接着返身将门掩上,这才道: “表哥,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 那汉子坐回椅上,才道: “红萼,你看到那位向小二打听褐石庄在甚幺地方的人是甚么样子幺?” 听那汉子这样称呼,被小二称呼楚姑娘的人,她的姓名应该是楚红萼,而且,与那位汉子是表妹关系。 楚红萼摇摇头道: “看不到,我出去时,那人已在房内,外面的雨下得这样大,虽然是隔着一个天井,我也无法看清楚对面的情形。” 那汉子急声道: “那你怎不向小二打听一下他是怎样的人么?” “表哥,你就是性急。” 楚红萼白了那汉子眼。 “若是在外面那样问那小二,相隔一个天井,难保不会被那人听到,在敌友未分的情形下,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红萼,还是你想得周到。” 那汉子伸手折一下脑袋。 “那人向小二打听褐石庄有关连的人,最好是能够将朱义暗中请来的高手逐个铲除掉,那样,咱们才好下手对付朱义那老家伙。” “表哥,你说得对。” 楚红萼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我叫小二送一壶酒,二碟菜来,就是想乘机向他打听一下对面那人的来路,在房中说话,那才不会被对面客房那人听到。” “红萼,还是你想得周到。” 楚红萼却避开了那汉子热切的目光,抿抿嘴道: “表哥,若不是你性子急一点,只怕你想得比我还周到。” “红萼,你就是会……” 那汉子说到这里,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他的话也咽庄了。 “楚姑娘,你要的酒菜送来了。” 是那跑堂的声音。 楚红萼听了,急忙起身走到门前来,将门拉开来,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那位跑堂的,手上正端着一个托盘,盘内有酒菜与杯筷。 那跑堂一见楚红萼,连忙躬躬身道: “楚姑娘,小的送酒菜来了。” 楚红萼闪身一让,说道: “好,进来吧。” 那跑堂的迭声应着,捧着酒菜走了进去,将盘子放在窗前的一张桌子上,摆放好后,便欲退出去。 那汉子在楚红萼的示意下,立即从袖子中摸出一块足有二两重的碎银,塞入那跑堂的手中。 “小意思,小意思,快收起来。” 那跑堂将那银子抓在手中,刹那间喜笑颜开,心花怒放,连连向那汉子及楚红萼弯腰躬身说道: “多谢楚公子楚姑娘厚赐,有甚么用得着小二的地方,只管吩咐。” 一面说,一面生恐那汉子会收回那块银子般,急急塞入怀中。 原来,那汉子与楚红萼在投栈时,是以兄妹相称的,所以,那跑堂的才会称他楚公子,实则,他是姓姜的。 楚红萼正要听他那样说,当下露齿一笑道: “小二哥,小意思别放在心上,……我有一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跑堂的听了如奉圣旨一般,马上迭声对楚红萼说道: “楚姑娘打听甚么事?只要是小的知道的,小的一定会据实相告。” “其实也不是甚么要紧事,我不过时想向你打听一下天井对面那间上房的人,是甚么样的人。” 楚红萼目光在那跑堂的身上溜了一转。 “不瞒小二哥你,我们正在躲避一位恶人,所以,才会向你打听那人的来路……” 那跑堂的被楚红萼那眸在身上一溜,仿佛触了电般,整个人觉得晕陶陶的,那管你是仇人恶人,只是想讨好巴结她,当下急不迭地说道: “楚姑娘原来想打听那位客官的来路,小的将知道的告诉你吧。” 说着,舔舔嘴唇,才说下去: “楚姑娘楚公子,那位客官看样子不是一个恶人,虽然他的身上带着一把刀……” “他身上带着刀?” 那汉子与楚红萼一听,几乎同时失声叫声来。 “看样子,他可能是用来装装样子吓唬人的!” 那跑堂的却没有留意到两人的神色有异,自顾自说下去。 “那是一把又破又旧的刀,说不定,刀锋锈蚀得连豆腐也切,他的年纪很轻,大概二十五六吧。” 那汉子与楚红萼听着,两人相顾一眼,那汉子忍住又说道: “知道他的姓名么?” 跑堂的听那这样一问,张口“啊”了一声,拍拍后脑勺道: “小的忘记了问他,他也没有对小的说。” 语声一顿,不好意思地看一眼楚红萼,看到楚红萼秀眉轻蹙,慌忙道: “楚公子楚姑娘,小的这就过去那客官的房间问问他姓名……” 说着,便要返身走出房外。 楚红萼忙摇摇手道: “小二哥,不用了,你这样去问他,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会起疑的。” 跑堂的听楚红萼那样说,想想也是,忙停下脚步,敲敲脑袋道: “小的真愚笨,连这一点也想不到。” “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么?” 那汉子目注着他问。 “小的不知道,小的没有问他。” 跑堂的满脸歉意地扫了两人一眼,战战兢兢说道: “不过小的从他满身尘土的样子,猜测他一定是从老远的地方赶来这里的,还有,他急着要赶到甚么地方去,要不是天上又下冰雹又下雨的,他还不会在小店住下来呢。” 那与楚红萼听那跑堂的这样说,不由互相看了一眼,会意地眨动了一下眼睛。 “小二哥,听你这样说,那位客人可能不是来找我兄妹的恶人。” 楚红萼口气。朝那跑掌的嫣然一笑。 “不过,小二哥,这件事你不可对人说,特别是那位客人,以免无事生非。” 那跑堂的满口答应,退了出去。 表兄妹两人等那跑堂的出去后,关上房门在桌前坐下来,那汉子斟了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一口喝干,咂咂嘴唇,才看着楚红萼道: “红萼你认为对面房间那位客人有没有可疑?” 楚红萼浅浅地呷了口酒,眼珠灵活地转动了一下,这才说道: “若照小二说来,此人连姓名也不说出来,便透着神秘了,而他身带着刀,那不用说,是武林中人了,而他又急着赶路,并向小二打听褐石庄的所在,综合这几点,不由不令人怀疑他是跑去褐石庄,相助朱老贼的!” “对!”那汉子轻轻拍一下大腿。 “说不定,那人就是朱老贼秘密请来的高手之一,要不是天上又下雨又下冰的,他!已赶到褐石庄了。哈哈哈,这真是天助咱们啊!” 楚红萼说道: “表哥,现在你准备怎样……” “自然是干掉他了!” 那汉子手掌向下一切,作了个杀的手势。 “决不能让他赶到褐石庄!” “嗯——” 楚红萼忽然眨眨眼,有点犹豫地道: “表哥,这只是咱们猜测之词,还没证实的啊,万一那人不是朱老贼清来的高手,而是与咱们一样,也是去找朱老贼算账的,那岂不是……” “这……不会这么巧吧?” 那汉子呆了一呆,不以为然地道:“朱老贼的仇家虽然多,但别忘记,他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他不是早已一一斩草除根了么?要不,咱们也不会邀不到,曾惨遭朱老贼杀害过的那些人的后人或亲属来找他报仇了,依我看! 那人决不会是来找朱老贼算账的!” 楚红萼不由微微颔首,道: “表哥,你所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咱们还是暗中再去查证一下,才动手吧。” “红萼,小心一点不是不好。” 那汉子道:“不过,因此而惊动了那人,或是让他找到褐石庄,那时,要想除去他,只怕没有那样容易了。” “这也是。”楚红萼点点头道: “但万一杀错了人话,那……” “红萼,这样吧,咱们暗中监视着他,他若是明天一早离此他往,不是去褐石庄,那便作罢,若他赶往褐石庄,那咱们便在途中将他截杀!”那汉子决断地说,同时,拿起杯子,一口将酒喝干。 楚红萼相视一下,才颔首道: “表哥,就这样办吧。” “既然这样决定了,那咱们不要喝酒了,以免误事。” 那汉子说完便站起来:“红萼,我这就回房监视了,晚饭后再由你监视。” 楚红萼起身道: “表哥,有劳你了,你对我这样好,我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才好。” 那汉子的眼中闪射出炽烈的光芒,一把伸手抓住了楚红萼的手,激动地道: “红萼,我不要你报答,我只要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楚红萼险上微红,轻轻抽回被抓住的手,垂下眼说道: “表哥,……你不要说了,在未诛杀那老贼之前,我没有心情说这些……” “红萼,我很明白你此刻的心情……” 那汉子闪烁了一下。“我回房了。” 说着,便走向房门那边。 楚红萼脸上泛起一抹痛苦之色,但随即便消散了,抬起头来,关切地道: “表哥,一切小心,不要被那人发现我们在监视他。” 那汉子回首一笑道: “红萼,你少担心,我虽然不是老江湖,但也不会笨手笨脚的被那人发现我在监视他的。” 说着已拉开房门,一脚走了出去,但随即扭头道: “红萼你这时候歇息一下,养养神吧。” 说完,才走了出去,并随手将门带上。 楚红萼“嗯”了一声,看着那关上的房门,脸上的神色接连变化不定,就像此刻她的心情一样,既微妙,又复杂。 说真的,她这位表兄与她可说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了,一直对她很好,而要不是这位表兄在她全家惨遭朱老贼杀害前,邀她一起邀游黄山,她一定不能幸免,与她的父母及下人等惨遭杀害,在惊悉噩耗后,要不是这位表兄百般安慰,并替她办理安葬事宜,她就算不因抵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而伤心欲绝,相信也会病倒,事后,也是这位表兄恐防她有意外,将她送到一处佛门之地——飞云庵,才因此得以被庵主静虚师太收为记名弟子,她真不知何去何从,说不定,已惨遭朱老贼的追杀。 还有,要不是他全力追查,也不可能这么快(说起来也追查了二年),便查出杀害自己全家的主凶,就是褐石庄的庄主支手遮天朱义。 而一直以来,她当然知道表哥对她好,可是却没有想到那是有别兄妹之情的好,而事实上,她一直以来,天真无邪地视这位表兄为兄,在她的心中,只有兄妹之情而没有男女之情,直至与他遨游黄山时,才从他的言行中,知道他对自己的爱。 当时,她真是震惊得不知所措,因为这太令她意外了,他没有进一步的表示,这才令她喘过一口气来,从而思想出应付之法——那就是每当这位表兄在言行中有所表示时,也便顾左右而言他,避开正面相对,才不至令到两人有所尴尬。 因为她实在说不出自己对表兄那哪一种感情,便在直觉上,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兄妹之情,而她可从来没有对他生出男女相悦的那种情愫,所以,在骤然知悉表兄对她暗生情愫后,一时之间,她真的无法接受。 这就令她烦恼不已。 她也曾试着让自己喜欢他,可是,不知怎的,就是不能够,也因此,令到很为难也很苦恼。 甩甩脑袋,无奈地干笑一声,她决定不想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收拾心情,往床前走去,好歇息一下,以便应付对那位可疑客人的行动。 走过窗前的她不由自主地往窗外望了一眼。 外面,雨还在下着,不过小多了,檐前的雨沥沥浙浙的响个不停,透过雨丝可以望到天井对面那间客房房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没有。 掠一下-边的秀发,心绪忽然间又起来,大概是被外面的雨丝撩起来吧,倚躺在床上,就是没有办法合上双眼。 口口口 这场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虽然越下越小,便直到掌灯时分,仍然飘飘洒洒地下着,看着叫人讨厌。 这种雨,若是在那些文人雅士的眼中,真够诗情画意,但在平常人看来,特别是那些需要赶路的眼中,那就讨厌了。 与楚红萼隔一个天井的那间客房中的年轻汉子,这时候正站在窗前,看着天井中飘飘洒洒下着的雨丝,心烦得一双眉头深深地皱拢起来。 由于心烦的关系,结果,他也懒得到外面的店堂去吃饭,叫小二将饭菜送入房中,特别吩咐,那位小二送两斤汾阳大曲来。 看他的样子,是想喝酒解闷。 而楚红萼以及她的表兄为免引起那年轻汉子的思疑,也吩咐小二将晚饭送到房中。 那年轻的汉子果然是借酒解闷,一直喝到二更天,才醉醺醺地往床上一躺。 那一边的楚红萼一直在房内窗旁暗中监视着那年轻汉子的动静,没有一刻放松过。 而雨也一直不停的下着。 口口口 半夜时分,雨势终于停歇了。 这时候地轮到楚红萼的表兄负责监视那年轻汉子的动静。 第一声鸡鸣声才响起,年轻汉子那边已经有了动静,伏在窗前监视的楚红萼的表兄精神一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的动静。 一条人影从那年轻汉子居住的客房内闪了出来。这正是天色将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以,楚红萼的表兄虽然运足了目力,也无法看清楚那闪出来的人影的样貌。 不过,那房中只住了那年轻的汉子一个,不用说,那闪出来的人影应该就是那人了。 那人影果然就是那年轻的汉子,他闪出房间后,目光略为一扫,便掠出天井,足下一点,飞身掠上了后院墙,身形在院墙上一晃,自墙头上掠了山去。 楚红萼那位表兄马上将窗子一推,身形紧接身窗内跃了出来,一闪身便已窜到隔邻楚红萼的房门前,曲指敲了两下,同时压着声急疾地道: “红萼,快出来,那人有动静了!” 说道,他已一个纵掠,落在天井上。 楚红萼那房间的房门一开,一条婀哪的身形穿窗而山射落在天井上,正是楚红萼。 那汉子道:“快随我来!” 足下一点,斜掠向后院墙头。 楚红萼紧接纵掠而起。 两人一前一后掠出墙外,一阵飞纵急掠,倏地那汉子飞掠的身形微缓,手指前面远处说道: “红萼,你看到前面那人影么?” 楚红萼这刹那已经与她的表兄成并排之势,闻言顺着他手指处往前望去,果然看到在前面远处,有一条淡淡的人影在飞掠,当下颌首答道: “表哥,就是那人么?” “不错!” 那汉子点点头、 “我的猜测没有错,他果然是赶往褐石庄!” “表哥,那咱们怎办?” 楚红萼拿不定主意地道。 “当然是要将他截下来了!” 那汉子说时,脚跟一点,全力向前面奔掠。 “决不能让他进入褐石庄,让那老贼增添援手!” “一定要杀了他?” 楚红萼不安地问,飞掠之势也加快了。 “一定要杀了他!”那汉子绝断地道:“咱们若不杀了他,说不将来他会杀咱们!” 楚红萼听表兄这么说,觉得有理,抿着嘴不再说话,陡地身形“嗖”地飞纵起来,一下子便越过了那汉子,眨眼间,便有如虹飞电射般,向前飞掠出数丈,将那汉子抛下。 那汉子看着,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楚红萼施展的轻功身法,正是那位飞云庵静虚师太传授给她的绝世轻功——飞云掠影身法。 飞云掠影身法乃是飞云庵的三大秘技之一,据说生今武林各家各派,甚至连轻功见长的天山七禽门驰誉武林的飞灵身法,也稍逊一筹。 观诸楚红萼这寸的身法,确是名不虚传,一点也没有夸大,只不过就这霎眼之间,她的身形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口口口 若照那年轻汉子飞掠的方向看来,确是往褐石庄的。 那年轻汉子一路上纵掠如飞,身法极之迅疾,楚红萼那位表兄怎样加速飞掠,也追不上那人,一直在那人的身后约十丈左右缀着,再也追近不了。 那年轻汉子似乎没有发觉到后面有人跟踪,毫不停留地向前飞掠,只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已奔掠了五六里路,远处有一座黑忽忽的黑影在天边若隐呈现,那正是褐石岗。 蓦地,“嗖”地一下急响,自道旁窜掠出一条婀娜的身影来,落在那年轻汉子身前约五丈外的地上,阻截住那汉子的奔掠之势! 那年轻汉子冷不防面前路旁有人窜掠出来,截住他的去路,吃惊之下,要不是他反应够快,动作敏捷,怕不一头撞上那窜出来的人影身上。 饶是他收势够快,也只能够堪堪在那截住去路的人影身前约丈上之处停下来。 也幸好窜掠出来截住他去路的人没有乘机出手,否则,他虽然还来得出手对挡或者是闪避,便也势非是灰头土脸不可。 微喘口气,定下神,那年轻汉子带怒地叱道: “阁下蓦然现身挡道,是什么意思?” 由于天色太黑,一时他看不清在身前的人影是男是女。 但那人影一开声,便听出是个女的人。 “阁下是否要赶往褐石庄?” 她不答反问。 从语声中不难听出,那截住年轻汉子去路的人影,正是楚红萼。 她能够在落后十数丈的情形下,不但追上那年轻汉子,并且越过他老远才现身将他截下,可见她的轻功身法——飞云掠影身法是如何的神速惊人了。 那年轻汉子这时也看清了面前挡道的人影是个女的(只是从身形语声分辨出来,仍然无法看清楚红萼的面目)。本已搭在刀把上的右手不由放松。 “你是谁?”年轻汉子极力想看清楚挡道的人——楚红萼的面目,针锋相对地不答反问。 楚红萼同样看不清楚对方的面目,见他不答反问,不禁有气,当下气怒地微哼一声,娇喝道: “你不要管我是什么人,先答我所问!” 年轻汉子听得双眉一掀,冷笑着说道: “好霸道啊,到底是谁先发问的?你不答我,我为什么要答你?” “红萼,不要与他费唇舌了,他即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他吧!” 声随人现,原来是那汉子自后追掠上来,双掌左拍右抓,疾取那年轻身后的背颈要害部位! 那年轻汉子闻声知警,心中怦然一惊之下,为免前后受敌,身形往大道旁斜窜开去,以间发之间,避过那汉子一掌一抓。 “红萼,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那汉子掌抓落生之下身形随着前扑之势,斜抢上去,左抓右拳,分取年轻汉子的胸腹要害。 楚红萼听表兄那样一说,再加上对方年轻汉子在言语间与她计锋相对,毫不退让,心中生气之下,也不管对方是否真的赶往褐石庄,一咬牙,娇躯一晃,右手五指有如分花拂柳般,疾往对方的头面上挥去。 千万别小看了她这轻描淡写的一挥,其实这乃是飞云庵主静虚师太独创的摩云手指法中的一招“拨云逐蝶”。 其中暗含了九个变化,而九个变化中,每一个变化又可生化出九个妙式,故此,她这一招之中,暗含有九变八十一式,无忙对方闪避或是出招封挡,皆要应付她那一招中的九变八十一式! 那年轻的汉子似乎没有看出楚红萼那一招的历害,只是随手怕出一掌,企图封挡楚红萼那一招。 而同时间,他的身形一转,便已巧妙地脱出了那汉子的一抓一拳的攻击。 而他腰间的刀还未拨出来。 可是,他马上便惊觉到楚红萼那一招不简单了。 因为就在他一掌挥拍向楚红萼那挥出的纤手时,楚红萼那双纤手忽然间幻化成一片手影,从不同角度向他全身上下罩袭而至。 这刹那的神奇变化,惊得他心头震动了一下,挥出的右掌势式骤变,一圈一抖,掌影在全身上下绕划而过,只听啪啪啪连串响,接着是“嘶”的一下裂帛声,那年轻汉子身形往后掠出丈外,脸上满惊异之色,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楚红萼! 楚红萼也满脸惊诧地看着那个轻汉子,在她的右手上,抓一截衣袖。 而那年轻汉子的右手衣袖却少了一截,不用说,是被楚红萼适才撕下来了。 “你们到底什么人?”那年轻汉子惊疑不定地注视着楚红萼。 “这位姑娘施展的又什么手法?” “少说废话,纳命来吧!” 那汉子两击落空,脸上已挂不住了,疾喝一声,扑击向那年轻汉子。 年轻汉子这一次不再闪避,疾出一掌,迎向那汉子猛击向他胸肩间的一拳。 “啪”一声,拳掌相击,那年轻汉子身形纹风不动,那汉子却被震得身形晃了一下,才能站得住脚。 “红萼,你还不动手杀了这家伙!” 那汉子一招受挫,气怒地喝叫。 楚红萼看到表兄受挫,恐防那年轻汉子乘机向表兄出手攻击,不等那汉子喝叫,她已身形急欺而上,衣袖一指,依然向那年轻汉子攻出那一招“拨云逐蝶”。 那年轻汉子闷哼一声,这一次不敢掉以轻心,左脚微退半步,身形侧晃间,右手食中二指一并,如斩似刺地迎着楚红萼那挥出的右手腕脉截击过去。 楚红萼脸色也微变了一下,娇叱一声,那挥出的左手招式倏变,改拂为戳。 那汉子的目光一闪,并挺的食中二指一缩,化为掌力,截斩向楚红萼的右手。 两人在刹那间接连变换着招式,而变招换式之快,变连楚红萼那位表兄也看不清楚,可见两人变招换式之快了。 而在变招换式之间,两人招式变化也极尽变化之神妙,只不过眨眼间,两人已互相攻出二十八招,各不相让。 楚红萼越打越心惊,也佩服对方招式之神妙奇变,原来生出一丝轻敌之心,也随之荡然消散,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那年轻汉子的攻击。 对于对方,她是刮目相看。 那年轻汉了也不敢稍存轻敌之心,因为楚红萼施展出来的那一套摩云拈花指法确是神奇诡幻极尽变化之能,要不是他身怀绝学,只怕也应付不来,如何还敢轻敌大意。 那汉子看着楚红萼与年轻汉子缠斗着,心念一转,这时候还不趁机出手攻击,还等什么时候,意念一动,他马上出手攻击那年轻汉子。 这一次,他不再出声,而是绕到那人的后,右掌疾挥向对方的背心,左手却中指挺竖,悄没声地戳向那人的颈侧大穴,那汉子这一着可谓够毒辣了。 那年轻汉子的反应好快,由于要全力应付楚红萼的攻击,而闪避亦已来不及,他在危急之下,也够绝,居然以左手拔刀,但见寒芒有如骇电乍闪般自刀鞘中飞闪而起,有如神龙矢矫般闪绕飞划,以不可思议的势式,疾斩向那汉子挥戳向他背颈的掌指! 那汉子料不到对方在情形下仍能以匪所思的手法,并以左手拔刀,以怪异的手法,翻腕反削向后,在大惊之下,吓得他缩手不迭,身形暴退开去。 年轻汉子将那汉子一刀逼退后,亦与楚红萼硬碰了一掌,身形微退了半步,但却乘机横掠出,以免腹背受敌。 楚红萼退了一大步,她虽然指法精奇诡变,毕竟在内力上及不上那汉子。 原来,楚红萼那位表兄也不是省油灯,无奈对手太强,他在被逼开去后,含愤之下,也亮出了他的兵器——一柄以细铁精而成的软剑。 “嗡”然呜响声中,那柄软剑被他抖得笔也似直,叱喝一声,便挺剑刺向那牛轻汉子。 那年轻汉子目光一闪,忽然暴喝一声: “且慢动手,我与你们素未谋面,相信亦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非要杀我不可!” 这一声虽然不似惊雷乍响,但也震得楚红萼那位表兄冲刺的势力一窒,停了下来,怒视着对方。 楚红萼却被对方的高明身手惊诧得呆住了,心中的那股气亦消了,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年轻汉子。 而这时天色透出一片茫茫的白光来,再有一刻,天便开始亮了。 “哼!咱们虽与你素未谋面,便你却去褐石庄,那便是咱们的敌人,非杀不可!”楚红萼的表兄瞪目喝道。 “莫非你们是褐石庄的人?” 那年轻的汉子诧然地扫了两人一眼,“这就怪不得了。” “你胡说什么!”楚红萼大声叫道: “你才是去投靠褐石庄那老贼的!” “姑娘,你在说什么!” 那年轻汉子讶然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褐石庄内的人,我为什么要去投靠他们?” “别装蒜了!” 楚红萼的表兄愤然喝道:“你骗不了咱们的,那老贼花了多少银子请你到褐石庄替他卖命?” 那年轻汉子听得莫名其妙,闪了两人一眼,诧声道: “我根本就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不怕老实对你们说,我这一次到褐石庄去,只是想……” “哼,你终于直认不讳了!” 楚红萼那位表兄不等那年轻汉子说下去就自作聪明地抢着接上说: “你一定是听说那老贼出厚酬雇请高手,所以去投效吧!” “这位兄台,这只是你想当然耳的猜度之词,你还是听我说下去,才下判断好么?” 那年轻汉子有点气恼地瞪了楚红萼那表兄一眼。“老实付你们说,我是因为身上缺少盘缠,所以,才打算到褐石庄……弄……点盘缠。” 年轻汉子说时,有点不好意思地将目光垂下来。 “什么地方不好去,怎么偏偏找上褐石庄?” 楚红萼那位表兄似乎非要将对方说成是去投效褐石庄的才甘心。 “你……” 年轻汉子怒喝一声,但他马上强忍住了。 “我之所以找上褐石庄,是在路上打听到,褐石庄乃是这一带的地头虫,俨然一方之霸,庄主朱义收积了不少不义之财,所以,我才会去弄几文盘缠!” 楚红萼听到这终于弄明白,这是一场误会,幸好双方皆没有什么损伤,否则,这一场就打得冤枉了,当下微带歉意地道: “这位兄台,是咱们鲁莽,误将冯京作马凉,幸好没有伤及兄台,方才得罪之处,我在此向兄台你至歉。” 说着,抱起拳朝那年轻汉子一拱。 她那位表兄听她这样说,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因为他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更不是一个分不清是与非的人,那年轻汉子那样说,就是再笨的人,也听明白,他根本就不投效褐石庄,自然更不是朱义以重金聘请的高手之一,正如楚红萼所说,这是一场误会,只不过他一向心高气傲,自出道以来,还未栽过像今晚这样的跟斗,所以感到丢脸,才不肯认错。 那年轻子却表现得颇为大量,听了楚红萼的道歉后,那双明亮的目光闪了一说道: “姑娘,这不能全怪你们,也怪我在姑娘向我询问时,不马上加以说明,才会引起这一场误会,说起来,我也有点不是。” 接转对楚红萼那位表兄抱拳道: “这位兄台适才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人家既然表现得谦谦有礼,自己总有能失礼的,楚红萼的表兄只好亦抱拳还礼,道: “兄台,要道歉的是我才是,兄台不但不怪我冒犯了你,反而向我致歉,真叫我汗颜。 ‘好了,客气话已说完,咱们这可是不打不相识啊!’ 楚红萼虽然是女儿家,但却有男儿气概。” “姑娘说得好,真是不打不相识。” 那年轻汉子不由对楚红萼油然生出好感来。 “请怒我冒昧,请问姑娘与那位兄台怎样称呼” 楚红萼爽快地道:“小妹楚红萼,那位是小妹表兄姜镇龙。” “原来是楚姑娘。” 那年轻汉子先向楚红萼抱拳一礼,才转对姜镇龙抱拳道:“姜兄的大名,在下闻名久已,今日能够结识姜兄,可说是在下的荣幸。” 原来,姜镇龙虽然出道江湖不到十年,却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武林中人称之为绝剑镇龙。 而他手中那柄细铁软剑确是够绝也够狠,自他出道以来,凡是动手,而又令到他亮剑的人,莫非死即伤,所以,才会得了绝剑这个外号。 而他的身手在年轻一辈中,可说是佼佼者,再加上他够幸运,出道以来,没有遇上过顶尖高手,所以,未尝一败,却因此而令到他心高气傲起来。以为凭着手中一柄剑,纵然不是无敌天下,也可以天下任闯荡了。 听那年轻汉子那样一说,姜镇龙心中颇为受用,心中那股气也消了,当下连忙抱拳,还礼道: “兄台太抬举兄弟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年轻汉子忙道: “在下陆若博。” “原来是陆兄。” 姜镇龙抱举一拱。 他之所以不说久仰大名,乃是因为他没有听闻过陆若博的大名,所以才不说久仰大名,这也是他直率之处。 “陆兄,天已快亮了,看来你是去不成褐石庄的了。” 楚红萼带着歉意地开口说。 确实,天已开始亮了,远处的天边,已现出鱼肚白,淡白的晨光驱走了黑暗,三人已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面貌。 陆若博一眼看清楚红萼的面貌,目光为之一亮,但他连忙将目光移开,笑笑道: “楚姑娘,不去也罢,不怕对两位说,在下从未干过鼠窜狗偷之勾当,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干一次,如今干不成,在下反而感到轻松。” “陆兄,请怒我冒昧动问,陆兄怎会弄得如此狼狈的?” 楚红萼好奇地问。 “这……” 陆若博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楚红萼是位心思灵巧的姑娘,眼见耳听,便知道对方有什么隐衷,当下岔开话题道: “陆兄,你一定很想知道,咱们为何会误认你去投效褐石庄,便动手杀你的原因吧?” 陆若博感激地看了楚红萼一眼,点点头道: “姑娘真是心思玲珑,在下确是很想知道,不过,若是楚姑娘与姜兄不方便说的话,在下不敢勉强。” “陆兄,咱们半途截庄你的去路与你动手。以致耽误了你去褐石庄的行动,咱们若是不对你说明原委。那怎对得起你。” 楚红萼正容道:“陆兄是聪明人,相信已经猜到八九了,不过,我仍要向你说明原委。” 一顿,按说下去: “老实说,咱们之所以将你截住,并欲杀你,是误以为你是那老贼以重金请的杀手之一,而我与那老贼有血海深仇,誓欲手刃此老贼,但咱们却人单势孤,只好采了这种见一个杀一个的办法,以削弱那老贼实力,达到报仇的目的!” “听姑娘这样说,那位褐石庄主一定是位大奸大恶之辈了。” 陆若博同情地看着楚红萼。 “在下虽然在路上也曾听闻褐石庄主朱义乃一方之霸,积聚了不少不义钱财,却想不到他还是一位手沾血腥的奸恶之徒。” “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啊!” 突然,一把阴侧恻的声音起自他们站立之处身后约三丈外的路旁。 三人一听,同时霍然吃了一惊,循声往那边望过去了。 晨曦中,三人同时看到那边的路旁一丛齐膝高的野草之后。正冒起了一条人影来。 那是一个年纪在五十开外的老者,穿一件大袖宽的褐黄长衫,身材不高不矮,生就一张黄中透白的脸庞,唇上颔下一根胡子也没有,光溜溜的,就像妇人的下巴那样滑腻,细眼疏眉,却生了一个鹰鼻,双唇很薄,双眼转动之间,显得有点阴怪气的。 楚红萼与姜镇龙却不认识这个人,但陆若博显然认识,因为他在看到那人时,脸色微变了一下,一双锐利的目光直射在那人的脸上,右手不觉间紧按在腰间的刀把上。 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清冷的晨风吹在人身上,有如刀割般寒冷,幸好这四人皆是身怀武功之人,还能够抵受得了。 “姓陆的,你到底跟不跟老夫回去?” 那阴阳怪气的人语声尖尖柔柔的,直如妇人女子在说话,听着人怪不舒服的。 楚红萼听着,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姜镇龙却感到一阵恶心,直想呕吐。 只有陆若博若无其事,大概他是见惯不怪吧。 说真的,一个年纪已五十多的老人,说话的声音像妇人女人那样,确是令人感到怪怪的有点吃不消。 “前辈,在下不知说了多少次了,在下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陆若博沉声说。 “姓陆的,你这可是何苦来哉?” 那阴怪气的老人语声好似母鸡叫一样。 “老夫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何况,又不是要你去死,而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别的人可是想也想不来的啊,你不是要像老夫一样,天生——所以,对这种妙事儿不感兴吧?” 这男身女声的老妖说话时,暖昧地看了楚红萼一眼。 楚红萼听得毛管直竖,讨厌地将目光移开。 姜镇龙已从那阴阳怪气的老人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端儿来,也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思疑,走前两步,悄声对楚红萼道: “红萼,那老家伙怪声怪气的,原来是一个阉……人,怪不得声音像母鸡叫了!” 楚红萼听得脸上微红,啐了一口,嗔道: “表哥,我不要听这种话。” 姜镇龙这才省起,确是不便在楚红萼的面前说这种话的,连忙道: “红萼,我一时忍不住,说……” 下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反听那边的陆若博说道: “前辈,好事怎能强人所难,这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啊,主下可从没有表示过有意思,何况,在下在一开始时便反对,你们为何还咄咄迫人,不肯罢手?” 那阴阳怪气的老人“咯咯”一笑: “小伙子,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能够被我们小主人看上,那真是几生修到的福气,要是换上老夫,早巳没口答应了。” 一顿,眉梢一沉嘎着声道: “小伙子,不管你愿意与否,老夫也要将你带回去的,你为何要老夫等人为难呢?何不和老夫等人回去,当面与主人及小主人说清楚,那不是好么?” 陆若博却坚决地道: “在下决不跟你们回去,请前辈复贵主及……就算是杀了在下,在下也决不答应!” “小伙子,你真是固执,既然老夫说尽了好话,你也不肯跟老夫回去,那么,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话声出口,也不见他怎样作势,身形一晃,便前欺到陆若博的身前,右手五指箕张,如抓似戳,疾向陆若博的右肩头上递过去。 陆若博目光倏闪,身形急偏横闪,同时拍出一掌,企图将那阴阳怪气的老者逼退开去。 可是,那阴阳怪气老者显然身手异常高明,递出的手在陆若博的身形偏闪的刹那,势式倏一变,曲肘沉腕,改勾抓向他的右手腕,左手迅疾无伦地戳向他的丹田要害! 楚红萼一眼看到,脸色微变,张口微“啊”了一声,身形一动,就要揍上去。 姜镇龙却及时伸手一把抓住了楚红萼的衣袖,同时压着声道: “红萼,别出手,陆兄能够应付得来的。” 姜镇龙确实目光锐利,说得没有错,陆若博果然能够应付得来。 只见他拍出的一掌猝然横肘下截,臂肘旁向那老妖怪的右手腕臂,掌截斩击肘方那点向丹田的左手,刹时化解了那老怪的诡辣攻势。 “好身手!” 那老妖怪令人心头作呕地尖一声: “怪不得一直不能将你带回去了,难怪小主人要生要死的,只要你!” 口中说着话,他的动作却绝不慢,而且迅疾无伦,就这说话之间,已向陆若博攻出八掌十一抓。 姜镇龙与楚红萼若不是目光锐利,本身修为不俗,差一点便看不清那老妖的出手。 陆若博口中轻喝地声,身形变换之间,双手招出如风,一一接下那老怪物的一轮疾攻。 不过他却被逼得退了两步。 但他仍未亮出他的长刀来。 楚红萼看到陆若被逼退,忍不住又要闪身冲上去出手相助,但又给镇龙阻住了。 “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红萼跺脚嗔道: “在情在理,咱们也在帮他的啊,要不是咱们误打瞎缠的,人家不会被那老妖怪追截到的啊!” 姜镇龙忙道: “红萼,我怎会不让你帮他呢,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以为那老妖怪是一个人的么,等一会你就知道了,那时候你才出手也不迟啊!你瞧瞧陆兄不是又应付了那老妖怪的一轮急攻了么?” 楚红萼闻言连忙向缠斗着的两人望过去,只见就这眨眼间,陆若博又被那老妖怪逼退了数尺,但却没有露出不支迹象,仍然神态从容! 那老妖怪却得势不饶人,双手执出如电,迅幻诡奇,紧逼着陆若博。 陆若博虽然应付从容,也全是守势,看样子没有还击之力。 “这老妖怪到底是什么来路?”姜镇龙神色凝重地注视着缠斗中的两人。 “观诸他的身手,应该是大有来历的人物,怎么却不但从未见过此人,也没有听闻过在江湖上,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楚红萼疑惑地道: “表哥,那老妖怪的武功路数怪异诡奇,变化多端,看不去不似中原门派的武功路数,会不会来自异域?” “有可能!” 姜镇龙脱口一声:“否则,以他们的身手,在中原武林中,不会没有听闻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的!” “表哥,表哥,快看!” 楚红萼忽然叫道。 姜镇龙不用楚红萼叫,已经看到缠斗中的两人,起了急刚的变化,脸色微变之下,他已暗中作好了准备。 原来,陆若博已被那老妖怪逼到了道旁的一棵树前,那老妖怪“咯咯”一笑,双手十指如拳似抓,疾向陆若博的双肩如抓似击地递过去。 陆若博双掌一盘,掌影幻布,护住了胸前各处,那知道那老妖怪的招式倏变,只指影错落缤纷,恍似骤雨打芭蕉,飞击向那一片掌影,嗤然一声,居然被其数点拽影寻隙抵罅,突破那片掌影,击向陆若博身上响前的四处大穴! 那老妖怪这一手真是高明透顶,居然连陆若博仗之与楚红萼那极历害的摩云拈花指法应付过去的这套佛门群魔大散手,也封挡不了他那奇幻迅厉的一招,确是神乎其技,怪不得他口口声声要陆若博跟他走了。 楚红萼一眼看到,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叫,飞身抢扑上去。 姜镇龙也是脸色遽变,脚下一蹬,急射过去。 第十章 陆若博就算反应再快,手法再奇奥迅疾,在这种情形下,应该没有办法来得及闪避开或是封拒得了那老妖怪突破掌影射向他身上响前四处大穴的几点指影! 但世间事有时候往往会出现令人匪夷所思,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眼前就是一例! “笃笃笃笃”一连四下急响,那本来点射在陆若博胸前四大穴的指影,却射在他身后那棵树身上,而陆若博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那老妖怪指劲点射在树身上地皮不破树不裂,连一点痕迹也没有,这却并不表示他的指劲平常,完全是因为他只发出了微微的指劲,他只是想点封陆若博身上的穴道,将他制住,而不是要杀死他,所以,他发出的指劲才会连树皮也击不破。 指劲点射在树身上的刹那,他忽然发出一声怪叫,那就像母鸡被人一把抓住住颈脖提起来,挣扎时发出的呜叫声那样,身形陡然一躬,飞退开去。 而树前的地上,紧接着弹起一条身形来,正是陆若博! 原来,陆若博在避无可避,封挡也不及的情形下,情急智生,猝然贴着树身“唰”地疾滑坐在地上,说险真是险到了极点,老妖怪有一指就擦着他的发髻点过,惊出他一身冷汗来。 但他瞬即飞起一衔,踢向那老妖怪的小腹要害,同时左脚也扫向对方足踝。 那妖怪四指点空,即时发觉不妙,马上躬身暴退开去,总算他反应够快,否则,就算小腹不被踢中,脚踝也必被扫中。 那老妖怪这一退,恰好迎上了飞扑过来的楚红萼。 楚红萼在情急之下,嘴里娇叱一声,细掌一挥,拂向那老妖怪的背心。 那老妖怪果然身手极之高明,反应也够快,那刹那身形暴退,左掌一封,右手疾抓向楚红萼的手腕。 楚红萼那么奇幻神妙的一招飞云出岫,却被那老妖怪的左掌那么一封,便封拒住了,楚红萼在吃惊之下,细手一幻,便已脱出了对方那一抓,正欲变招,对方却方却已身形半为旋转,横移开去,恰好避过自侧面飞射而至姜镇龙呼地向他肩下捣出的一拳! 老妖怪那一旋飘,直飘出丈外,身形一定,光洁如妇人女子的脸色一沉历视着楚、姜两人,语声尖厉地道: “你们两个娃儿好大的胆子,竟敢插手管老夫的闲事!” “老……” 楚红萼语声一噎,硬是将“妖怪”两个字咽回喉咙,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脸皮也嫩,就是骂不出口。 “俗谓天下事天下人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份所应为之事,何况,陆兄乃是咱们的……朋友,咱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怎说是多管闲事!” 那老妖被楚红萼这一轮快嘴快舌的话说得呆楞了一下,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好“咯咯咯”干笑连声,扫一眼楚红萼,又溜一眼陆若博,忽然尖声纵笑起来,好一会,才暧昧地道: “姓陆的小伙子,现在老夫明白了,你之所以辜负老夫小主人的一番美意,原来……咯咯咯,原来是为了这位丫头!这就怪不得了!” 老妖怪这么一说顿时令到楚红萼与陆若博臊红了一张脸,楚红萼嗔怒地叱道: “老……妖怪,你胡说什么……我……只过与他…… 才相识的啊!” 姜镇龙的神色却颇不自然的,眼中闪过一眼嫉妒之色,狠狠地瞪了那老怪物一眼。 陆若博目露歉意地看一眼楚红萼,才沉声对那老妖怪道: “前辈,请你不要乱说,以免有损楚姑娘的芳誉!” “咯咯,要老夫不说也成!” 那老妖怪听到楚红萼叫他老妖怪时,脸上的肌肉搐动了-一下,那双阴鸷的双眼中,闪射出一抹杀机来,但他随即便按捺住了。 “小伙子,那你乖乖地跟着老夫走吧!” “前辈,在下已说过,决不会跟你走的,请前辈不要逼人太甚!” “小伙子,你说什么?老夫已经对你够客气的了!” 那老妖怪翻着那双细眼。 “要不是你是小主人看中的人,老夫早已将你毙在掌下!” “这么说,前辈是不将在下带走,誓不甘休的了?” 陆若博目光倏凝。 “废话!” 老妖怪道: “要不,老夫为何数百里追踪,在这大冷天喝西北风,追到这里来。” “那好!” 陆若博说时一手搭在刀把上。 “动手吧!” 一顿接道: “这一次,在下不会对前辈客气的了!” “咯咯,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能够在老夫的手下脱得了身!” 老妖怪说着已迈步逼了上去。 陆若博忽然抱拳朝楚、姜两道: “楚姑娘、姜兄,这件事乃是在下与这位前辈的事,请两位不要插手,在下不想将两位牵扯进这件事中。” 楚红萼口齿欲动,便却让镇龙轻扯一下衣袖,使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她只好将嘴巴闭上。 “红萼,别强出头,陆兄那样话,丝毫没有看轻咱们之心,他是一番好意,咱们且退开一些吧,待陆兄真的不敌时,咱们才出手相助!” 姜镇龙在楚红萼的耳边悄声说,并朝后退开几步。 说实在的,他对陆若博确是有了点妒意,不过,他毕竟出身正道,而且也不是心胸狭窄的阴险小人,所以,他没有因此而因妒成恨。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眼前的陆若博虽然风尘满身,脸上长满了胡须荏子,但仍然掩不住他那飞扬的神采,特别是那-双明锐如星光的眸子,闪射出带有磁性的光芒来,只要与他的目光相接,便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这样一个具有魅力的年轻汉子,自然很容易吸引住那些女孩子,起码,楚红萼在看清楚了他的容貌后,便目光陡亮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不幸,却被姜镇龙看到了,要知道,他一直喜欢这位表妹,自然的,便一厢情愿地将楚红萼视为自己的禁脔,如今却出现了这么一位具有将女孩子吸引的魅力的年轻人,怎不教他心中生出妒意来? 口口口 楚红萼跟着也退开去,陆若博也就在这时拔出了他的佩刀。 一声慑人心神的吟响,一道晶亮的白芒从陆若博那残旧的鲨皮刀鞘中飞闪了出来。 “好刀!” 老妖怪双眼一眯,脱口叫出来:“小伙子,你要动刀。” 那确是一柄好刀,刀身狭长,晶亮无瑕,刀锋有如一泓秋水,闪泛出寒人眼目的冷芒来,这样的一柄刀,就算是不识货的人,也看出是一柄好刀,何况是视兵器有如生命般的武林人。 “好锋利的一柄刀!” 姜镇龙也赞叹地低声道: “能够拥有这样一柄好刀的人,刀上的造诣一定很高明了。” “表哥,你知道那一柄是什么刀么?” 楚红萼目光闪闪地望着姜镇龙。 “红萼,请恕我孤陋寡闻,不知道那柄刀的来历。” 姜镇龙有点难为情的看了楚红萼一眼,忽然发现她微翘着唇在笑,心头一动,急声道: “莫非你知道?” “算你聪明。” 楚红萼抿抿嘴,俏皮地说。 “红萼,你说出来听听。” 姜镇龙催道。 “听着,那柄刀名‘破鲨’,是我师傅告诉我的。” 楚红萼说着眯起双眼,打量着陆若博手上那柄刀。 “原来是‘破鲨’刀,怎会落在他的手上的?” 姜镇龙显然也听说过“破鲨”刀的来历,目中闪出奇界的光芒来。 “传闻这柄破鲨刀是昔年一位有七海龙王之称的异人以海底寒铁,加上火焰山的钢精合冶精炼而成的,锋利无比,那位七海龙王前辈异人在刀成后,曾在东海以这柄刀大破黑鲨王的百鲨大阵,一口气屠六十八条巨鲨,刀锋却丝毫无损,杀得黑鲨王弃械投降,当时这柄刀没有名称,那位前辈异人便命名为破鲨刀。红萼,我说得有没有错?” “说得一点不错。” 楚红萼道: “师傅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话未说完,她忽然发出“啊”的一声娇呼。 姜镇龙目光一闪,立刻移日往陆若博那边望过去。 口口口 原来,陆若博已经与那老妖怪动上了手! 那老妖怪不知是自恃艺高,还是练就了什么不惧刀剑的邪门内功,亦是不知道陆若博那柄刀的来历,居然以双手对付那柄锋利无比的破鲨刀。 只见他探身疾欺向陆若博的同时,右手如抓似攫,递向陆若博的那柄破鲨刀,右手直取对方的双目。 陆若博沉喝一声,身形一偏,左脚斜踏出一步,同时间,执刀的右手时一沉,手腕一拧,寒芒暴烂,晶芒倒卷,削斩向那老妖怪折手臂。 那老妖发出一声如母鸡下蛋时发出的鸣叫,欺扑的身形居然不退再进,递向陆若博右手刀长的右手忽然怪异地疾缩倏拍,拍落陆若博那柄破鲨刀上。 同时间,他的左手亦势式不变,飞插陆若博的双眼! 陆若博同样没有闪避,只是拧腕斜削向上的刀锋一偏,迎向那老妖怪的手掌,便逼得他疾忙化掌为拳,食中二指暴弹向刀身上。 但他那插向陆若博双目的左手,却被陆若博暴击向他心胸要害的左掌逼得暴缩不迭,回护前胸。 忽然间他张口发出一声惊叫有如一双受惊的母鸡般,斜掠开去。 原来,陆若博的长刀在他的右手食中两指堪堪弹击在他的刀身上的刹那,在倏地一沉,斜削向他的下盘,逼得他只好斜跳开去,闪避那一刀。 陆若博口中清叱一声,身形斜欺,斜削向下的刀势随欺进的身形及翻扬的手臂刹那倒扬起来,刺斩向那老妖怪的胸腹要害。 那老妖怪脸色微变,身形倒飞起来,堪堪避过那一刀,而他的身形怒时一个风车疾翻,左掌右抓,抓向陆若博的头顶及右肩头。 陆若博身形猛地一矮,刀光在头上闪电般疾绕了一匝! 那老妖怪疾忙缩手不迭,但却在身形翻转至陆若博背后的刹那,倏地一脚踹向他的背心。 陆若博上身向前一倾,刀势不变,手臂扫斩向后面。 那老怪怪叫一声,一拳打在刀身上,硬是将陆若博的攻势击散。 同时间,他觑准了部位,左手暴探,抓落陆若博的后颈上。 两人的动作快逾电掣虹飞,有如兔起鹘落,共势之快,连姜、楚两人也感到有点目不暇接。 尤其是那老妖怪的出拳采爪,更是拿捏得恰好处,也以毫巅,否则,姜、楚两人在乍睹他探爪抓向陆若博的后颈,不会脸色骤变,惊叫出声,同时双双抢扑出去了。 因为两人自觉换转是自己,根本就无法避得开那老妖怪的一抓!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更出乎那老妖怪的意料之外,陆若博居然不但避过那老妖怪那一抓,并且,不乘势反击。 只见陆若博在老妖怪的左手五指堪堪抓上他后颈的刹那,前倾的身形猝然斜斜抡扑在地上,接着猛然一个翻滚,随着他翻滚之势,那柄破鲨刀顺势挥斩上去。 老怪一抓抓空,心中一惊,便知不妙,正欲缩手向上翻滚,以避过陆若博那向上挥斩的一刀,而他的反应及动作不可谓不快的了,但刀光挥闪之下,他总算免去断臂之厄,但却留下了两截手指! 那是无名指与中指,各被削斩去了半截。 有如被宰的母鸡般惨叫一声,血点飞洒中,他翻滚起的身形凌空再一个猛翻,!接身形一展,有如一头灰鸟般,斜掠出丈许过外,才飘落在地上。 只见他的左手断指处滴着血,那两道疏眉不停地颤动着,那双细眼凝成一条线后,脸肉搐动着,死死地盯着从地上弹起来的陆若博。 陆若博却没有半丝喜悦之色,微带歉意地那边的老妖怪看了一眼,正想说话,这时,楚、姜两人先后抢扑到他的身前,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陆兄,你没事吧了。” 四道目光关切地在他的身上溜转着。 陆若博感激地忙朝两人的抱拳一礼,吁口气,说道: “两位有心了,在下没有事。” 他虽然说得轻松,实则,刚才那刹那的险况,他那心至今还“卟卟”直跳,也惊出一身汗来。 因为他实在惊怕避不过老妖怪那一抓,以及那一刀将对方斩杀了。 老妖怪咄咄迫人,毕竟与他没有深仇大恨,故此,他不想杀他。 但那一刀由于势道迅猛,根本就是有去无回的一刀,只是削斩下老妖怪的二截指头,但也令到他心中不安起来。 楚、姜两听陆若博这样说,再看到他身上确是没有损伤,这才松了口气。 “陆兄,你没事就好了。” 楚红萼朝陆若博一笑。 这一笑,弄到陆若博心头没来由地跳动了一下,他连忙避开楚红萼的目光,朝姜镇龙道: “姜兄,在下非常之感激你与楚姑娘对在下的那份心意。” 说完,不等姜、楚两人说话,便转对那边的老妖忙道: “前辈,在下一时收手不及,误伤了你,在下心中不安得很,还望前辈不要记恨在心。” 老妖怪这时已将血止住了,紧咬着牙,双眼缝中射出恶毒的目光,恨恨地道: “姓陆的娃儿,老夫真想不到,人无害虎心,虎加有伤人意,老夫记着了,咱们走着瞧。” 话声未落,身形已倒射出去,两三个起落便已掠射出十数丈外,眨眼间,便已消失在来路那个方向。 陆若博张口欲言,眼看着老妖怪说走就走,不由张口呆目,怔怔看着那老妖怪飞纵而去的身形,愣住了。 “陆兄,你怎么哪?” 楚红萼看到陆若博张口呆目的样子,娇声叫道。 陆若博这才眨眨眼,吸口气,道: “楚姑娘,在下没有什么,是……你与姜兄怎么还不走?” 楚红萼眨动一下长长的眼睫毛。 “陆兄,若不是看到你没有什么事,咱们怎能不顾而去。” 一顿接又道: “陆兄,方才你的刀法真历害,令小妹大开眼界了,小妹方才还真的怕你被那老妖怪抓住了,看到你化险为夷,并打跑了那个老妖怪,小妹高兴得很。” 说时,一双明亮如秋水的眼睛,直看着陆若博。 陆若博却不敢与她的目光相触,故意将目光看着姜镇龙,但他一眼看到姜镇龙脸上表露出不豫之色,他马上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当下忙说道: “姜兄、楚姑娘,咱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弄清楚了。两位,在下就此别过了,要是有缘的话,后会有期。” 说完,他向两人抱拳一揖,朝前路急步奔去。 姜镇龙适才眼见楚红萼对陆若博又说又笑的心,心中确是不大舒服,脸上露出不豫之色,如今见陆若博识趣地离去,他才像拔去了心头刺般,妒意全消,为了不失礼,他忙亦抱拳对陆若博道: “陆兄好走,请……” 楚红萼一听陆若博要走,脸上顿时微露失望之色,而她的心中在那刹那确实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但彼此萍水相逢,就算是自己真的喜欢他,自己身为女孩子家,总不能贸然向对方表露的啊,何况,一时之间,还未弄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他,眼见他说走就走,她可不敢说出留的话来,只好怅然抱拳还礼: “陆兄,后会有期。” 怅怅然地看着陆若博急奔远去的身形,心中不知怎的有点怅怅然的,眼看着陆若博的身形已转入前面那个岔道口左手那条支路,一双目光仍然不肯收回。 姜镇龙看着,心中不免又有点酸溜溜的,心中暗道一声:“还说什么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才真……” 不由干咳一声,道: “红萼,咱们也该回客栈了。” 楚红萼这才慢慢将目光收来,点一下头,姜镇龙催道: “红萼,走吧?”转身便朝来路走去。 楚红萼闷应一声,娇躯一拧,正欲移步,忽然双眼一睁,发急地叫道: “糟了,咱们忘了陆兄身上缺少盘缠,才会到褐石庄盗取一些银两的,他被咱们那一阻,如今天色已大亮,自然不能再去的褐石庄打朱老贼的主意了,而且,他转入去的那条岔路,也不是到褐石庄的,他这一路赶下去,身上没有盘缠,拿什么吃饭住店?表哥,你说,若不是咱们那一阻截,说不定他已在褐石庄弄到,在情在理,咱们也应该立刻追下去,送些银两给他作盘缠。” 话未说完,也不理姜镇龙是否同意便返身朝前路飞掠。 姜镇龙怔得一怔,见楚红萼已飞掠出老远,虽然心头懊恼,但也只好跟着追下去。 口口口 一阵急驰,直奔驰出五六里外,陆若博才将身形放慢下来。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自觉地,他扭头往后望去。 他倒不是恐怕老妖怪的人会追踪下来,而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他在这一路奔驰时,不知怎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楚红萼那娇俏的动人俏影,尤其是她那双明亮的眼眸。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楚红萼念念不忘的。 毕竟,他们只是相识不久,而且,在不打不相识的情况下相识的。 不由自主地,他从楚红萼想到了另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的容貌只怕是比楚红萼还要艳丽几分,是他在济南府游玩西湖的时候,偶然邂逅结识的,可是,麻烦也跟着来了。 要不是她,他也不会千里逃避,弄得如此狼狈了。 想到这里,他蓦然省起,自己的身上只有几钱碎银,而前路茫茫,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他的身上是有上千两银票的,可是,却在一次仓惶觅路脱身逃走时,不慎掉下一条湍急的溪流中,也幸亏掉落那条溪流,才摆脱了那些人的追逐,但他身上的银票也让溪水冲了,只剩下几两散碎的银子。 唐朝的开国功臣秦叔宝尚且因为盘缠用尽而病倒客途,差一点便客死异乡,可见,不论你是大英雄大豪杰,若是身上没有钱,一样寸步难行。正所谓:“一钱迫死英雄。” 想到这里,他不由停下脚来,围恼地皱起了双眉—— 必须要想一个办法解决才成,他心中兀自想着。 “唉,要不是楚姑娘与姓姜的误将冯京做马凉,在路上将我截住便动手打起来,只怕已在褐石庄中弄到一些银两这时候就不用发愁了。” 他在心中叹口气,脸上微微发热起来。 对于鼠窜狗偷之道,他一向是不耽于为的。这一次之所以起意要去褐石庄,乃是为势所迫(他身上盘缠短缺,又要逃避追逐,只好出此下策,要他拦路打劫,他是说什么也不干的了),说不得硬着头皮干一次了。 至于他掠上了褐石庄,那是他在路上,在一家客栈投宿,无意中听到隔邻有两位客人于深夜时喝酒交谈,其中一人带着酒意,愤然咒骂褐石庄主朱义支手遮天,表面上是一方英雄,实则却干着见不得光的勾当,积聚了不少不义之财,当时,他正为身上的钱快用光而烦恼,无意中听到那些话,起初,他也不以为意,后来忽然心头一动思忖,那朱义既然积聚了大批不义之财,那何不到那里弄些盘缠,也可解燃眉之急,再说,既是不义之财,那就取之无愧了! 这就是他赶去黄砂镇的原因。 想不到,被楚、姜两人那一阻,令到他不能依照计划,在天亮前赶到褐石庄,反而被一路上紧紧追缠着的那帮人追上了,只怕再想摆脱那些追缠不舍的那些人,又要费一番手脚了。 “身上既然没有盘缠,要走也走不到那里,何不照原来的意思,今晚到褐石庄弄些银子呢?何况,说不定那些人想不到我就藏在这附近,一直追下去。那我不是可以摆脱了他们的追缠,喘口气,再思量到什么不易被他们找到的地方。” 他心中意念一转,不禁暗自叫好起来。决定马上走到褐石庄附近探查一下,以便今晚行动。 他是想到就做,马上停下脚步,判断一下方向,便离开了那条路,朝远处那座褐灰色的山岗奔去。 那座山岗就是褐石岗,整座山岗光秃秃的,整座山皆是褐灰色的岩石,而褐石庄就在这岗下,这是陆若博在昨晚叫小二将饭菜遂到房时,顺便向小二打听清楚的。 而附近一带,除了那座褐灰色的山岗外,三数里之内连一个土丘也没有,是以,很容易便望到及认出来。 望着那座山岗,陆若博一路急奔,眨眼间便已奔去了里许过外,而-路之上,他也留上了心,因为他猜测,褐石庄既非善地,那么,一定严加防范外人接近,必然派出人手在庄子的附近巡逻,要不小心被发现,只怕又有麻烦,并且很难入褐石庄了。 他虽然一路小心,但要来的,终于来了。 冷不防地,在前面数丈外的草树丛中,闪现出数人影来,一字排开,挡住他的去路。 “嗖嗖”两声,背后也现出两人来,将他的退路堵死了! 这种阵仗,虽然他曾遭遇过不少次,但这一次他不能不加了小心。 因为他从背后两人的现身时所表现出来的高明身法——居然不带一点响声,要不是两在现身时脚下故意弄出声响来,他根本就惊觉不到身后那两人的出现。 而前面那四名汉子看来也不是好相与的。 从四人锐厉的眼神,以及所携带的兵器上,便能够判断出来。 那四人不但气度沉稳,所携带的兵器都是外门兵刃,能够使用外门兵刃的,其人必不是庸手,必有相当的造诣,因为寻常的武林人物,大多不会使用外门兵刃的,这主要是难练。 面前那四条汉子年纪都在三十许四十左右,穿一式的灰褐紧身衣靠。 八道锐厉的目光一齐射在陆若博的身上,有如八道尖刀! 陆若博虽然加了小心,神色却很从容,两道锐视的目光在打量着那四个人。 但他却看不出那四名汉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因为他从来未见过那四名汉子。 不过,他还不大将那四名汉子看在眼内,说实话,他对于背后那两人,有如芒刺在背那样,而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背后那两人的身上。 他凭直觉感觉到,背后那两人,才是劲敌。 前面四名汉子自现身始,直到这时,仍然像哑巴一样,闷声不吭,只是盯着陆若博。 陆若博一来很想拧身,见识一下背后那两人到底是什么人物,但经验告诉他,这会给予前面四条汉子出手攻击的机会。所以,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他相信,背后的那两人总会开口说话的。 而动手也是免不了的了,那时,自然可以一睹那两人的庐山真面目。 口口口 果然,首先说话的不是前面那四人,而是背后那两人的其中之一。 “朋友请亮出名堂。” 陆若博马上便听出,说话的是站在他背后左边的一人。 陆若博沉着地道: “朋友这是什么意思了?”他始终没有动一下身形,仍然面对那四名汉子。 “没有什么意思,只想知道朋友是友还是敌。” 仍是那人说话。 “哼,瞧你们这样阵仗,简直已将我当作敌人对待,阁下那样说,大概不是由衷之言吧!”陆若博一点也不示弱。 “朋友,别给脸还不要脸!”这一次,说话的是陆若博身后右边那人。 “老子们只是不想斩杀无名之辈。” 这人说话的口气好大,也狠! 陆若博冷笑一声,强捺住心中的怒气。 “阁下这么说,若是在下不将姓名说出来,你们便不会杀我这位无名之辈了?” 一顿,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 “那么,在下不与你们瞎缠了。” 语声落,脚步动,抬脚朝侧面踏出一步。 面前那四条人影马上动了,嗖嗖声中,向形闪掠如,电。堵住了陆若博的去路。 而陆若博在抬脚踏出一步的刹那,陡然感到自背后袭逼向身上的两肌凌历气,心中-凛的刹那,身形乘势一个偏侧,不但卸开那逼袭向身上两股无形却有质的杀气(实则是劲气),同时,也摆脱了腹背受敌的险恶情势。 “朋友,你若不将姓名来意道出来,休想走得了。” 说话的,仍是最先说话的那一个。 陆若博这一跨步偏身,便已看到说话的那人是什么模样,但另一个因为站在位置仍在他身后的缘故,所以看不到。 说话那人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穿一身褐黄色的长衣,额上的皱纹刀刻似的,又深又宽,但须发却漆黑发亮,生就-双水泡眼,海口狮鼻,显得有点猛恶。 陆若博一眼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心头微微震动了一下,他虽然未见过那人,但却听闻过其人的大名及样貌,他果然猜料不错,那人确是位扎手人物。 “这位老丈,若是在下没有认错,老丈的大名叫石不坚,外号金手指,是么?” 陆若博一直斜眼打量着那老者。 那老者闻盲目露诧异之色,-双凌厉的目光不住地上下打量着陆若博,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出陆若博是自己相识之人,当下颔首道: “不错,老夫就是石不坚,小伙子,你怎会认得老夫的?老夫自信从来未见过你。” 陆若博-听,暗中吸口气,故作轻松地笑笑道: “老丈,在下也不认识你,在下是曾听闻过老丈的大名,所以,认出来的。” 那老者——石不坚听陆若博那样说,再打量了他两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小伙子,快说出你的姓名来历,老夫或许还会看在你认出老夫是谁的份上,放你走。” 听他这样说,不难看出,这位金手指石不坚,是一个好名自大的人。 陆若博听他自认就是金手指石不坚,知道这一次若是一个应付不好,便有一场恶斗,当下顺着石不坚的语气道: “老丈,在下只是无名小卒,相信老丈不会听闻过在下的名字。” 一顿,才将自己的姓名说出来。 “在下陆若博。” 金手指石不坚着眼珠一转,接着眼望向一在陆若博身后右边,不让他看到的那人脸上。 一个年纪在石不坚小上几岁的中年人,生就一张细皮白颜面,不但头上的发丝稀稀疏疏的不到一寸长,又细又黄,就像初生儿的乳毛那样,嘴唇下巴的的胡须,也只有疏疏散散那么几根,让人看着忍不住会发笑,若是听了他的大名,再看看他头上及嘴辱下巴上的毛发,相信就是再古板,不苟言笑的人,也会忍俊不禁,失笑山声的。 因为他的大名就叫毛初生。 他头上用嘴唇下巴上的毛发,确是就像初生的那样,际说,听其名而观其人,是不是会令人发笑。 毛初生朝着石不坚微微摇了摇头。 这表示他也没有听说过陆若博的“大名”,自然不认识他了。 石不坚马上松口气,目光转回陆若博的身上。 “小伙子,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陆若博早已在石不坚他们现身时,便猜测他们可能是褐石庄的人,因为这附近一带看不到有别的庄院或是村落,而据他估计,这里离褐石庄大约一里路左右,那么,除了褐石庄之外,不会是别的地方的人了。 “老丈,在下是从济南来的!”陆若博据实答。 “要到什么地方去?” 石不坚紧接问道。 “这——在下也不知道。” 陆若博一时间想不出自己要到什么地方去,而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他只是要逃避老妖怪那些人的迫缠,他又不惯说谎话的,所以,便直说出来。 “小伙子,你说的是真话?” 石不坚紧紧地盯视着陆若博,脸上露出思疑的神色来。 陆若博有点生气道: “在下干么要骗你?” “嗯。” 石不坚目光一闪,“你往里走,不是要去褐石岗吧?” 石不坚不说去褐石庄,而说褐石岗,这正是他老奸巨滑地方,这样,不会一下子使自己的身份表露出来,令到陆若博马上提高警觉。 “老丈,在下不是说过,在下也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么?”陆若博这一次很机警。“在下初到贵地。根本就不知那里是褐石岗,在下去褐石岗干么?至于在下走到这里来,在下只是瞎奔,来到这里的。” “小子,你这话骗得了谁?” 一直站在陆若博身后,不让他看到的毛初生,忽然开了口。 这是他第二次说话。 但说出来的话,却犀利无比。 那堵在陆若博前面的四条汉子,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哑巴一样, 不过,陆若博却看出,那四条汉子是受石不坚与毛初生指挥的。 陆若傅被毛初生那句话说得不由呆了一下,心头打鼓,慌忙说道: “在下说的句句是实,那位阁下不相信在下也无话可说。” 他这样委曲求全,并不是他怕了石不坚等人,而只是想与他们动手,以免令到自己的计划不能实行。同进被缠着,万一老妖怪那些人追寻下来,便很容易发现他,那时,他又麻烦了,若是一个弄不好,被老妖怪那些人制住,那后果他真的不敢想像下去。 所以,他现在只求脱身。 “小伙子,你真的不是到褐石岗去?” 石不坚似乎相信了陆若博的说话。 “老丈,你要在下怎样说才相信?” 陆若博摊摊手道。 “思,老夫姑且相信你一次!” 石不坚朝陆若博挥挥手。 “你走吧!” 陆若博一听大喜,急不迭抱拳一礼道: “老丈,在下告辞了。” 说着,便转身朝来路那边走去。 “听着,只此一次,若是再让老夫遇上你,那你便只有死!” 石不坚沉声对陆若博说。 陆若博一面急步从毛初生的身边走过(在乍见毛初生那毛发稀疏幼细有如初生儿地毛发时,被他那怪样子逗得几乎忍不住失声笑出来。幸好他即时强忍住),一边朝石不坚道; “老丈,在下还未活腻,在下谨记老丈之言。” 说着,已-步从毛初生的身边走过。 “站住!” 毛初生蓦然发出了一声疾喝。 陆若博闻喝声心头微微-震,右手不由自主便往腰间刀把上按去,但他马上警觉地控制住了自己,右手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脚下一窒,站着不动。 “阁下有什么话要说?” 毛初生阴狠地盯了陆若博一眼,目光一转,落在石不坚的身上。 “石兄,你不会没有听说过汉朝一代枭雄曹孟德说过的那句话吧?” 石不坚闻言一愕,摸不清头脑地看着毛初生,诧声说道: “毛老弟,曹孟德昔年曾说过一句什么话?石某一时间可想不起来。” “‘宁可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毛初生一字字说。 “毛老弟,石某不明白你的意思!” 石坚脸上微露不悦之色。 “石弟,兄弟的意思很简单,只是在曹孟德那句话中,改易几个字吧了。” 毛初生仍然不急不燥地说。 “毛老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石不坚显得有点耐烦地说。 “石兄,兄弟这就说了。” 毛初生目光落在陆若博的身上。 “‘宁可杀错万人,也不放过一个’!石兄,现在你明白了吧?” 石不坚双眼一睁,惊疑地道: “毛兄,你是说……不能放他走!” 毛初生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对!” 一顿,紧接又道: “石兄,不是兄弟故作紧张,若是放了他,要是有什么事故发生,到时不要说兄弟不提醒你啊!” 石不坚淡然道: “毛兄,石某多谢你的好意,有什么事,石某一肩负起就是,决不会连累你毛兄的!” 接转对陆若博道: “小伙子,你可以走了!” 毛初生脸上露也不豫之色,张口欲言,但却被石不坚以眼色制止了。 陆若博却没有看到石不坚对毛初生打眼色,因此,他在扭头说了一声: “老丈,在下很感激你放我走。”便急步朝前走去。 直等陆若博走出数十丈远,石不坚才向那四名汉子子呶呶嘴,压着声道:“韦达、孙风,快跟下去,行踪不要被那小子发现!” 四名汉子中的两人闪身抢前一步,抱拳应了一声,身形闪动间,便隐没在附近那些一丛丛的草树之间。 毛初生见到石不坚那样安排,马上便明白了石不坚的意思,脸上露出佩服之色,拇指一竖,说道: “石兄高明,兄弟愧不如。” 石不坚笑了-笑,说道: “毛兄,方才石某真怕你硬要将那小子留下来,不是石某危言耸听,若是动手来,只怕合咱们六人之力,也杀不了那小子,所以,石某才一意孤行,放那小子离去,以免造成死伤。” 一顿,又道: “毛兄,你看出那小于身上那柄长刀的出处来历么?” 毛初手摇摇头道: “石兄,兄弟-直站在那小子的右边,看不清楚那小子腰闻的长刀,莫非那小子的长刀大有来历不成?” “不错!” 石不坚凝重地道:“若是石某没有看走眼,那小子身上那柄长刀,就是昔年有七海大王之称的东海异人仗以大破百鲨阵的破鲨刀!” 一顿,看着毛初生道: “毛兄东海异人七海大王昔年大破百鲨阵的传说,你不会没有听闻吧?” 毛初生脸容耸动了下,失声道: “那小子身上的佩刀原来就是破鲨刀!那神话般的传说,兄弟怎会没有听闻!” “毛兄昔年七龙王这位前辈异人的宝刀——破鲨刀竟然落在那小子的手上,不用说,那小子一定是位大有来历的人,所以,石某根本不相信他方才所说的话,石某怀疑他这-次是冲着褐石庄来的,只是,他还很嫩,石某派韦达、孙风暗中跟踪他,相信不难探查出他的真正意图,以及是还有其他的同伙!。” 嘿嘿阴笑了两声,才说下去:“只要他是冲着褐石庄来的,他就飞不出咱们的手指隙缝,他若是还有同伙的话,到时候就可以将之-网打尽!” 毛初生听得连连点头不已,由衷地道: “石兄,你真是老谋深算,兄弟不及万一。” “毛兄,你过奖了。” 石不坚哈哈笑起来。 毛初生也跟着笑起来。 只有另外两名汉子仍然毫无表情挺站着。 口口口 陆若博生恐石不坚暗中派人跟着他,看他是不是真的离去,所以,他不敢回头,一口气奔掠出里许,来到道旁才将脚步放慢下来。 他却-直没有发觉到有人暗中跟踪着他。 也难怪他丝毫察不到的,因为那两个汉子似乎精于追踪之术,不是暗蹑其后,而是远远地绕了开去,“从旁” 暗蹑,而且身形掩蔽得异常巧妙,简直与草石树木混为一体,试问,陆若博在不敢回头的情形下,又怎会发现到那两个汉子的追蹑。 “如今到那里去才是呢?” 心中想着,他的衔步不由停住了,目光茫然地四下看了一眼。 “咦,那不是陆兄么?” 忽然来路那边有人欢叫一声。 陆若博听闻之下,不禁怔一下,急忙将目光移身来路那边。 那边正有两个人如飞一向掠来,看清楚了,当先飞掠而来的,正是楚红萼,正朝他招手呢,紧接着的,不是姜镇龙还有谁。 在不知何去何从的情形下,看到楚、姜两人,那刹那,他感到有如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急忙扬手呼叫道: “楚姑娘,姜兄,你们赶来这里干吗?” “找你啊!”楚红萼欣喜地叫。 “想不到在这里追上你?” 姜镇龙虽然心头感以有些耿耿不乐,但为了不让楚、陆两人看出来,亦自叫道: “陆兄,咱们还怕追不上你,现在可好了。” 陆若博听说两人是来追赶自己的,心中不由暗自思忖道: “不知他们赶上来找我有什么事干?”他想到就说: “姜兄、楚姑娘,两位这么急赶上来,不知有何贵干?” 就在这说话间,楚、姜两已奔掠到他的身前,停下来,楚红萼喘口气才道: “陆兄,咱们想起了一件事,所以急急赶上来找你。” “楚姑娘,到底是什么事?” 陆若博有点诧讶地看着楚红萼。 楚红萼正好也看着他,两人目光相触之下,她没来由地脸上一热,忙垂下目光,说道: “咱们想起你身上盘缠短缺,所以便急迫上来,咱们身上带有不少银子……朋友有通财之义,咱们也可说是朋友了,所以……请你不要拒绝咱们的一点心。” “是啊,”姜镇龙也插口道:“要不是咱们阻误了你赶去褐石庄……故此,咱们在情在理,也应该帮忙你的,你不要再客气了,你要是的拒绝的话,咱们的心中会不安的。” 陆若博听说两人这么巴巴的急赶上来,就是要赠银与自己,心中刹时感动不已,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姜兄、楚姑娘,你们的一番心意,在下感激得很,但……在下怎能接受你们的银子,这万万使不得。” 说时,连连摇着双手。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 楚红萼着急着说道:“陆兄,你这样说,莫非你仍怪咱们,不将咱们当作朋友?” “楚姑娘,在下绝没有这意思,在下——” 陆若博发急地辩说。 “既然不是,那就请陆兄笑纳。” 姜镇龙只是想将陆若博快点打发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硬是塞入陆若博的手中。 陆若博欲待塞还给姜镇龙,他已闪了开去,口中嚷嚷道: “陆兄,你若是不收,就是看不起姜某!” 姜镇龙这句话说得很重,陆若博知道若是再不接受,便显得矫情,当下只好感激地道: “两位隆情高义,在下永铭心中,在下愧受了。” “陆兄,这才是啊!” 楚红萼见陆若博收了银票,高兴得拍起掌来,忽然,她定定地望着陆若博。 “陆兄,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陆若博苦笑一下,茫然地摇摇头,道:“两位,实不相瞒,就连在下也不知该到那里去。” “陆兄,怎会这样的?” 姜镇龙有点疑讶地看着陆若博。 陆若博又苦笑一声,说道: “两位应该没有忘记先前被在下打跑的那位……吧?” 姜、楚两人同时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 “陆兄,莫非你……与那老怪有关?” “正是!” 陆若博又夺笑一声。 “在下要不是被那些人苦缠瞎追,也不会弄得这样狼狈,慌不择路,见路就走,连自己也不知道要往那里了。” “陆兄,原来老妖怪不是一个人的!” 楚红萼睁着一双明亮如秋水的眸子,讶异地看着陆若博。 “那老妖怪他们为何会对你追缠不舍的?” “唉,说来话长。” 陆若博又苦笑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镇龙看在眼内,马上道: “陆兄若是难言之隐,或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就请当红萼刚才没有说过。” 陆若博确是有点不便启齿,便人家一片盛情,自己若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的话,那非交友之道,何况,两人也不像是奸诈之人,难得在自己这样狼狈的时候,有人肯与自己交朋友,再说,自己也实在需要向人倾诉一下心中的烦恼,那何不向他们诉说出来呢,自己的心中总会舒畅一点的,而姜镇龙那样说,自己若是再支支吾吾的,那便显得不够豪爽了,是以,他急忙道: “姜兄,你言重了,在下只是不想将两位牵扯在麻烦之中,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 一顿,接又说道: “不过,两位既然把在下当作朋友看待,在下若是不领两位盛情高义话,在下就不是人了,两位若是不嫌罗嗦的话,在下这就向两位倾诉一番。” 楚红萼听他那样说,脸上立时绽开笑容。 “陆兄,你既然将咱们当作朋友,那么,你的麻烦就是咱们的麻烦,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话,好么?” “姑娘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到什么地方呢?” 陆若博避开楚红萼的目光,看着姜镇龙。 “姜兄你有什么好主意!” 姜镇龙还未说话,楚红萼已抢着道: “这附近的数里内,就只有黄砂镇还算是个大地方,我说,咱们还是回镇上那家兴隆客栈,要些酒菜边吃边谈吧。” “这……”陆若博迟疑着,看了两人一眼,才呐地道: “好是好,但在下恐怕……会遇上……那些人……又被……缠住。” “陆兄,不会这样巧的。” 楚红萼急急道:“咱们可以绕路回镇的啊,那便不会遇上老妖怪他们了。” 语声一顿,看一眼姜镇龙:“表哥,你说是不是?” 姜镇龙虽然心中一百个不同意,此刻也只好连声说道: “是,红萼,你说得有道理。” “陆兄,表哥也赞成我的办法啊,你就放心吧。” 楚红萼道:“再说,你要是返回镇上,那可是令到老妖怪意料不到的啊,他们一定以为你已走得老远的了,只会追下去,那么,你返回镇上反而安全得多了!” 陆若博听她这样说,想想也有道理,便颔首道: “好吧,在下就跟两位返回镇上。” 于是,三人便绕路向镇上飞掠而去。 口口口 “两位,可知道那位被我削断了两截手指的前辈,是何许人物?” 陆若博喝了口酒,抬眼看一下楚、姜两人。 楚、姜两人同时摇摇头,没有说话,等着陆若博说下去。 这时,他们已经返回镇上,在兴隆楼后面的客房中边吃喝边谈说着。 因为这时候已近晌午了。 “那位前辈姓许,名叫一剪,外号金童子,两位大概听闻过此人的名字吧?” 陆若博扫了两人一眼。 楚红萼茫然地摇摇头,姜镇龙的脸色遽变,吸口气,疾声道: “什么,他就是金童子许一剪?” 金童子许一剪这个人,在江湖上知晓他的名头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知晓他名头的人,都知道他有一身很高明的武功,而且为人颇为怪异喜怒无常,那大概是由于天生阉人的关系吧,所以,样子也是阴阳怪气的,自小便苦练九转童子功,据说,在二十年前,他已练至第五转,这时候只怕已练至第八转,若是练至第九转,全身坚如铁古,刀枪不入,恍如金刚不坏之身,全身上下,根本上就找不到可以制他于死地的地方,可以说是一个打不死的人。 但天生万物,相克相生,武功一道,也是如此,否则,他练至第九转后,岂不是天下无敌,无人制服得了他? 据说,只有玄阴十极功,才能克制九转童子功。 许一剪之所以被称为金童子,就是因他修练的是九转童子功而得此外号的。 姜镇龙虽然出道江湖不到十年,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听闻两位前辈高人谈说起此人,因此他得听闻他的大名。 至于许一剪为何会被陆若博削去两指,那确是令人费解,据说就算是练至第八转,功行全身后,也不畏刀枪的,除非是神兵宝刃,或是专破内家罡气的兵刃,根本伤不了他分毫,这样看来,他可许还未练至第八转,又或是陆若博那柄破鲨刀具有专破内家罡气的功能,才能伤了他! 而破鲨刀既能令前辈异人七海龙王仗大破白鲨阵,那么,此刀不但锋利异常,且是有异常之功能。 陆若博看了姜、楚两人一眼,说道: “姜兄,你也听闻过此人之大名,可知道他已投在谁人之下?” “陆兄,这一点姜某却没有听闻。”姜镇龙目露讶异之色。 “听说此人生性怪异孤僻,一向不喜合群,他怎会受人节制的?” “姜兄,你有没有听闻牡丹岛主其人?” 陆若博目注着姜镇龙。 “听闻过。” 姜镇龙目露异色,“听说此人是天下间唯一练成玄阴十极功的第一人。” “姜兄的见闻好广博啊。” 陆若博含笑道:“那么,姜兄也一定知道,那位牡丹岛主的出身来历了?” “那倒不大清楚。” 姜镇龙摇摇头,接说道:“姜某只知道,牡丹岛在海南中,听说岛上盛开牡丹,而那位牡丹岛主在十年前曾到中原一游,打败了不少武林高手,自那一次之后,便没有涉足中原了,是么?” “姜兄对这位牡丹岛所知也不少啊!” 陆若博道: “姜兄,楚姑娘,那位金童子许一剪,正是投效了牡丹岛主!” “陆兄,大概那位金童子许一剪之所以投效牡丹岛主,依姜某猜测,极可能是被牡丹岛主收服了吧?” “说对了!” 陆若博道: “据在下听闻,许一剪是在牡丹岛主那一次到中原游历时,以本身所练的玄阴十极功,制服了许一剪,许一剪在感其没有破去他的九转童子功,加他也想找个地方避居,以免受到中原武林道的鄙笑及怪异的目光,便投效了牡丹岛主。跟牡丹岛岛主返回牡丹岛居住。” “陆兄,听说那位牡丹岛主也是个性格阴沉冷僻,界于正邪之间的人物。” 姜镇龙道。 “在下也听闻他是那样的一个人。” 陆若博舒口气,带点感慨地道: “这大概是因为修练玄阴十极功的缘故吧,据说,玄阴十极功正是至阴至寒之功,修练的人,会因此而改变性情的。” 楚红萼听着两人的说话,感到新奇有趣,因为她还是第一次涉足江湖,对于牡丹岛主及她视为老妖怪的金童子许一剪的其人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闻,自然事情很新鲜有趣了。 “陆兄,那老——许一剪既然不惜投靠牡丹岛主,隐居牡丹岛,怎么他这一次又来到中原?” 楚红萼好奇发问。 “这一点,在下可以告诉你。” 陆若博苦笑一声,说道: “他这一次重覆中原,听说是牡岛主因为他熟悉中原的风物名胜,特派他随侍那位少岛主游历中原各地来的。” 一顿,正欲说话,楚红萼已抢着说: “莫非陆兄得罪了那位少岛主,因此惹下了摆脱不掉的麻烦了。” 陆若博又是一声苦笑,忽然拿起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迟疑了一下,才叹口气道: “楚姑娘,你只猜对了一半,在下与牡丹岛的人从无瓜葛,试问,在下又怎会无端惹上他们呢?” “那到底是怎么因事?” 姜镇龙满有兴趣地问。 他虽则有点妒嫉楚红萼对陆若博一见如故的熟络表现,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这时,他早已将那一点妒意忘掉了,只是感到好奇。 陆若博又喝了杯酒,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呐呐着道: “不瞒两位,那是因为那位少岛主看上了在下,才惹下这摆脱不掉的麻烦的。” 说时,苦笑连声。 楚红萼与姜镇龙听得同时-愕,也更感兴趣了,楚红萼口快,讶然地道: “陆兄,怎会那样的……莫非那位少岛主有——有——” 下面的话,她红着脸没有勇气说出来,因为,对于一个女孩来说,那是很难说出口的。 姜镇龙也是与楚红萼一般想法,正想开口,陆若博已红着脸,急急说道: “两位误会了,只怪在下先前没有说清楚,那是牡丹岛的少岛主,不是男的,而是一个与楚姑娘年纪相若的少女!” “啊!” 楚、姜两人一听,同时恍然叫出声来:“原来牡丹岛那位少岛主,是位妙龄少女。” “陆兄,恭喜你啊!” 姜镇龙顿然轻松起来,打趣地笑着望着陆若博说:“陆兄一表人材,难怪那位少岛主对你一见钟情了。” 陆若博却被姜镇龙说得一张脸臊得发热,急急道: “姜兄说笑了——” “那位少岛主一定是位非常美丽的姑娘了,是么?” 楚红萼虽然俏皮的瞟着陆若博,但不知怎的心中恍似插着一根刺般不舒服。 陆若博苦笑连声道: “两位,请别说笑了,老实说,那位少岛主确是当得上美丽两字,听说,牡岛主膝下就只有那位千金。” “陆兄,难得美人垂青,你不会不解温柔,拒绝那位少岛主的一片情意吧?” 姜镇龙心情轻松,说话也风趣起来! 陆若博苦恼地甩甩脑袋,像是要甩掉好摆脱不了的烦恼般,无奈地道: “两位,男女相悦,应该两厢情愿的啊……怎能一厢情愿,强迫别人也喜欢她的!” 说到这里,他有些难为情地看了楚红萼一眼,却发现楚红萼正睁着一双明澈如秋水的眼眸看着他,慌忙将目光垂下。 “陆兄,这么说来,你是不喜欢那位牡丹岛少岛主了?” 姜镇龙不知怎的,有点紧张起来。 “姜兄,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啊!” 陆若博摊摊双手。 “在下只不过在济南瘦西湖与她邂逅,根本连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岂料,她却一直跟着在下,先是派人请在下喝酒,在下婉拒,却不死心,继之亲自来请,在下无奈之下,不忍令太难堪,勉强答应了,岂料从此便被缠上了,在下到什么地方,她便跟到什么地方,并且还搬到在下那家客栈,与在下相邻,在下先是还极力忍耐着。…… 后来终于无法忍受……实在吃不消了,便离开了济南,准备到金陵一游,希望能够摆脱她的纠缠,岂料,在下离开济南,她已带着人,坐着马车紧跟下来了,并坚邀在下共乘马车,在下欲发作,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啊,怎能翻脸,只好闷着一肚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摆脱了他们,唯恐他们会追到在下,金陵也不去了,胡乱地见路就走,本以为可以摆脱他们的了,那知道……” 说到这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朝两人苦笑一声,拿起酒杯,一口喝光了。 楚、姜两有兴趣地听着,两人的心情却各异,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陆若博,等他说下去。 看了两人一眼,陆若博再说下去: “那知道仍然被他们追踪跟了上来,在下这一次动了气,叱责他们,但他们却一点也不生气,令到在下无法发作,在下实在拿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动手,但只是点到了他们紧蹑在在下身后的三名汉子,岂料,他们也向在下动手却不敢伤在下毫毛,只是想用硬的手段将在下带回那位少岛主的身边,就这样,在下一路逃避,他们却紧迫不舍了……在数日前,在下为摆脱他们的追缠,急不择路地见路便走了,不小心掉下一条湍急的溪流之中,尚幸在下还懂得水性,但身上带着的银票却被溪流冲走了,只剩下几块碎银……才会弄得如此狼狈。” 一顿,吁口气,才说道: “今天的事情,两位已经知道了,在下也不赘说了。” 楚、姜两人听完陆若博的说话后,才明白事情的本末,两人互看一眼,楚红萼开口道: “陆兄,真对不起,要不是我们误将你认成褐石庄聘请的高手,贸然将你拦截下来,说不定你便不会被那老……许一剪追上,可能已摆脱了他们的追缠。” “楚姑娘,那件事情请两位别放在心上,老实说,就算你们没有将在下截停下来,相信在下也摆脱不了他们的追缠,在下曾苦思他们究竟用什么方法可以追查到在下的行踪,但却想不出来,在下在逃避他们时,曾用几种说得上是高明的手法了,但不知怎的,仍然被他们追查出在下的行踪,摆脱不掉他们的追缠。” “陆兄,听你这样说来,那位少岛主是喜欢你的了,必欲得你而后甘心,而陆兄你又说好位少岛主很美丽,俗谓英雄爱美人,陆兄,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到你远而避之呢?” 姜镇龙含笑看一眼陆若博,接着含有深意地转顾一眼楚红萼。 “要是姜某有陆兄的一半福气,能得美人青睐,怕不受宠若惊。” “表哥,那你试看着毛遂自荐,看看那位少岛主对你会不会青睐有加!” 楚红萼白了姜镇龙一眼。 姜镇龙慌不迭道: “红萼,我只是说说吧了。你——我又怎会喜欢别的女孩子呢?” 说时,满含情意地看着楚红萼。 楚红萼似嗔非嗔地轻哼一声: “我才不管你喜欢什么的女孩子啊!” 陆若博看看,不知怎的,心头有点怏怏的,忙吸口气,暗自道: “我这是怎么了,一件麻烦还未解决,又想惹上另一椿烦恼?” 微微甩甩脑袋,笑看着两人。 楚红萼首先发觉到陆若博那含笑的目光,不由脸上微红,不敢抬起眼光,不再理会姜镇龙,解窘地说道: “陆兄,你还没说为什么不喜欢那样美丽的牡丹岛少岛主啊!” 陆若博被她那样一说,不由难为情地不知怎样说才好,过了好一会才呐呐道: “在下一时间,也不知怎样说……那要讲一个缘字吧……不知怎的,在下……就是不喜欢……她,大概,她……那种一厢情愿……硬要别人接受她的……还有,那种苦缠不舍……实在令人吃不消,又或许在下不懂温柔吧……还有,她对下人的那种颐指气使,同高高在上的气派,也令在下实在看不惯……总之,在下就是不喜欢她!” 语声一顿,他急欲想转过话题,以免越说越令到自己尴尬,不等姜、楚两人说话,他已急急道: “两位若是没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可否说一下,两位为什么要截杀褐石庄的人?” 本来,他是不想问的,但是一时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冒昧一问了。 姜、楚两闻言之下,相对一眼,楚红萼眨动一下眼眸,抢先说道: “陆兄既然能够将本身的事情坦言相告,我们若是支支吾吾的,那便不够朋友了。” “红萼说得对。” 姜镇龙紧接道:“朋友相交以诚,咱们的事情,自然要坦诚相告了。” 他这所以对陆若博如此信任,那是他从陆若博的举止的言谈,看出他不是一个奸诈之人,还有,他曾听闻过,那柄破鲨刀自七海龙王这位前辈异人于六十年前物故后,便辗转落在好几位高人的手上,直到三十前,却不落不明,便在十年前,却传说落在五台山龙虎上人的手中,而龙虎上人乃是一位半僧半俗的隐世高人,传说他的一身修为已至返璞扫真的境界,武功深不可测,虽然江湖上有不少人欲想得到破鲨刀,但惧于龙虎上人的名头,没有人敢上五台山找这位异人寻刀,因为龙虎上人修练的龙虎金刚神功,已至炉火纯青之境界,已炼成金刚不坏之身,而他创研的龙虎百变身法以及龙虎擒拿手法,不但精妙奇幻迅猛,传说还未有人能够破解得了他那套龙虎擒拿手法。而陆若博居然身怀破鲨刀,若是传闻是真的话,那陆若博必然又与龙虎上人有极密切渊源,说不定就是龙虎上人的传人。 而龙虎上人一向被武林中人视为武林中的“圣人”,那么,就算陆若博不是龙虎上人的传人,也必大有关系,那他怎么不会是黑道中人,应该可以信赖。 陆若博见两人毫不支吾答应他所问的话加以解答,自是感到高兴。 “姜兄、楚姑娘,难得两位这样信任在下,在下感激得很!” “陆兄,你太客气了。” 姜镇龙忙道: “还是由红萼来说吧。” 楚红萼眨一下长而美丽的睫毛,抿着嘴,似乎在思想着怎样说才是,陆若博虽然充满了好奇,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等着楚红萼开口。 因为他知道,楚红萼必会说出来的。 第十一章 “陆兄,咱们之所以要截杀与褐石庄有关连的人,乃是因为我与那位褐石庄主朱老贼有不共戴天之仇!” 楚红萼神色悲愤,用力地咬着下唇,由于太激动,本来还想说话的,但却说不下去了。 姜镇龙一双拳头也是握得紧紧的,忽然一手拿起酒杯,就往口里倒。 陆若博看到两人那仲激愤难抑的样子,心中立时微感不安,忙逞着歉意说道: “楚姑娘,在下无意勾起你的伤心事,在下……” 楚红萼叹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悲愤之情,打断了陆若博的说话。 “陆兄,这不关你的事,每当一想起朱老贼杀我全家,我便情难自禁,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之情。” 陆若博微带歉意地说道: “楚姑娘,你为了报仇,所以,便要截杀与褐石庄的有关连的人。” 楚红萼点了点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陆兄,你想一下,咱有两个人,人单势孤,而朱老贼乃一方之霸,人手众多,若是贸然找上门去,无异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我和表哥只好出此下策,以削弱朱老贼的人手,并弄到他人心惶惶的,希望能够乘隙而入,手刃那老贼,以报血海深仇!” 陆若博扭拳道: “楚姑娘,在下在路上,也曾听闻褐石庄主朱义明是一方之雄,实则暗中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积聚了不光不义之财,想不到他还干出伤天害理之事,楚姑娘,有道是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在下既然知悉……朱义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为免有更多的人受害,在下说不得助姑娘一臂之力,以除此巨獠。” 姜镇龙一听,正中下怀,色然而喜,急不迭道: “陆兄见义勇为,姜某佩服不已。” 楚红萼听说陆若博愿意想助,自然心中欣喜,说实在的,凭她与姜镇龙两人,真不知何时才能报得了大仇,能得到像陆若博这样的高手相助,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她却想到陆若博正有麻烦在身,再说,她也不想将陆若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冒险犯难,是以,她忙道: “陆兄,你的隆情高义,我很感激,只是,我不想你因此而冒险犯难,再说,你还要躲避那位少岛主的纠缠,万一你因此而摆脱不了她的纠缠,我……” “楚姑娘,别说了,在下决定的事情,从不会改变主意的,这件事在下是管定了!” 陆若博截断楚红萼的说话。 “楚姑娘,你不要说了!” 姜镇龙也道: “红萼,难得陆兄肯拔刀相助,说不定咱们得陆兄之助,能够手刃那老贼!至于牡丹岛那些人,有可能已追了下去,万一他们找上陆兄,咱们也可以助他应付他们啊!” 陆若博恐怕楚红萼还有话说,忙接口道: “对,姜兄说得对极了。” 楚红萼心中极想陆若博相助的,他的身手,她已见识过,实在高明得很,能够得这样一位高手相助,自然是求之不得说不定因他之助,能顺利地报却大仇,既然他坚要相助自己,若是再加拒绝,那未免有点矫情,所以,她感激地看一眼陆若博,盈盈站起身来,抱拳朝陆若博道: “陆兄仗义相助,小妹不知怎样才能报答陆兄的大恩。 请陆兄受小妹一拜。” 说着,便要拜下去。 陆若博慌忙起身,伸手欲扶住楚红萼不要拜下去但一想不妥,有谓男女授授不亲,急忙缩回手,手忙脚乱地闪开身子,口中发急地道: “楚……姑娘,这……这使不得……在下……姜兄,请你快将楚姑娘扶起来。” 但楚红萼已拜了下去。 姜镇龙却道: “陆兄,你就受红萼一拜吧。” 陆若博急得脸红耳热的,只差一点没有跳脚,双手乱摇道: “楚姑娘,请你,快起来,这……这叫在下……” 说到这里,他忽然也躬身抱拳,深深地还了一礼。 姜镇龙看得冷冷笑道: “好了,你们别只顾施礼了,酒菜都已凉了,来,姜某敬陆兄一杯。”说着,斟了两杯酒,朝陆若博举不一敬。 陆若博连忙走回席前,拿起那杯酒,亦向姜镇龙一敬。 “姜兄,在下也敬你一杯。” 两人一仰而尽。 楚红萼了也敬了陆若博一杯。 陆若博也还敬了两人。 吃喝了一会后,姜镇龙道: “红萼,咱们来到这镇上已有十数日了,数天之前我在褐石庄外偷偷制服了一名护院,挟到镇外那间屋中。从他的口中逼问出庄内的情形,看来那老贼由于干了坏事太多,一直在提防着有人来找他算账,不但防守严密,而且不断聘请高手保护他那条老命,据那家伙说,那老贼秘密聘请了两位极厉害的高手相助,咱们必须赶在那两位高手赶到褐石庄前动手。否则,只怕难动得了老贼分毫。” 听他这样说来,原来那晚在那破屋内问褐石庄那家伙的人,就是他。 楚红萼咬着唇,悲急地道: “但咱们只有三个人,而褐石庄的多势众,就算咱们是铁打的,也撼不动那老贼啊。” 姜镇龙忙安慰她道: “红萼,别发急,咱们再动动脑筋,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楚红萼道: “那老贼将一座庄子防守得几乎连飞鸟也飞不进去。 咱们有什么办法潜入庄内找那老贼算帐?” “那老贼总不会一辈子龟缩在庄子内吧?” 姜镇龙道:“咱们可以在那老贼出庄时,出手袭杀他!” “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楚红萼咬着唇,一副急不及待的样子。 “若是他十天半月也不出庄,那岂不是咱们要巴巴地守候下去,说不定,咱们还未动那老贼,那老贼的手下已查出了咱们的来历,被他先下手擒杀咱们了。” 姜镇龙搔搔头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 目光忽然一转,落在陆若博的身上。 “陆兄,你有什么好主意?”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听着的陆若博。 闻言摇摇头道: “姜兄,对于褐石庄,在下所知不多,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楚红萼对姜镇龙道: “表哥,你就将咱们连日来探查褐石庄所查悉的情形,特别是从那褐石庄护院口中逼问出来的庄内情形,向陆若博详细地说一遍。” “陆兄,由于那老贼将庄子防守像个铁桶也似的,所以,咱们一直不敢冒险潜进庄内查探,一来,以免打草惊蛇,二来,我们也怕因此而陷落在庄内的埋伏中,落在那老贼的手上,那时,不但报不了大仇,并且含恨终生!” 陆若博听完后,凝眸了一下。 好-会才道:“两位,有谓百密终有一疏,鸡蛋那么密也能够孵出鸡儿来。依在下之见,褐石庄就算防守再严密,也未必没有漏洞缺口的。因此,在下有一个提议,咱们今晚偷偷潜到褐石庄外面,抓一个巡更的再仔细地查问一下,说不定,能从那巡更的口中,查探出褐石庄内防守最弱的地方,咱们就从那里下手,潜进去!” 一顿,又补充道: “在下之所以要抓一个巡更的,是因为负责巡更的人,就算会武功未必很高。而巡更的由于要在庄内外各处巡视,那必然对庄内的情形了如指掌。是以,在下才会有这提议,不知两位以为如何?” 楚红萼首先道: “这个主意不错。” 姜镇龙接说道: “陆兄,还是你行,一下子就想出这么一个好主意,咱们今晚什么时候去褐石庄?” 陆若博谦笑道: “姜兄太过奖了,至于今晚什么时候行动,还是由两位来决定吧。” 楚红萼望一眼姜镇龙,说道: “表哥,我可是一点经验也没有,还是由你与陆兄决定吧。” 姜镇龙不想陆若博在楚红萼面前抢尽风头(那是自己以为的),抢着说道: “依我看,咱们今晚三更动身,四更时相信可以赶到褐石庄的了,而那时候那些巡更的人必然又困又累,提不起精神,咱们下手就比较容易。” 一顿,望着陆若博。 “陆兄,你说是么?” 陆若博不想太过显露锋芒,而且,他也认为姜镇龙说的颇为有理,便点点头道: “姜兄江湖经验丰富,在下可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姜兄既然认为那个时候行动比较方便,在下没有异议。” “既然陆兄不反对,那便这样决定了。” 姜镇龙道。 忽然,他拿眼望着楚红萼,说道: “不过,有一点我差点忘记了,红萼,今天晚上的行动你不要参与,我与陆兄去便成了。” “为什么?” 楚红萼微愕了一下,接娇嗔地白了姜镇龙一眼。 姜镇龙忙解说道: “红萼,咱们今晚不是去找那老贼算帐,只是去捉一个人这种事不宜人多,以免被朱老贼的手下惊觉,那时,恐怕不但捉不到人,可能脱不了身,所以,你还是留下来,让我与陆兄去便成了。” 楚红萼不依地说道: “表哥,我就是要……” 陆若博及时开口截住了楚红萼的说话。 “楚姑娘,姜兄说得极是,这种事人越少越不易被对方发觉,你还是听姜兄的话,留在客栈中吧。” 姜镇龙见陆若博也同意他的说话,颇为高兴,心中那点芥蒂消散。 “红萼,陆兄也赞同你留下来,你就不要去了。” 楚红萼虽然不愿,但姜镇龙说的确是有道理,只好道: “表哥,我不去就是,你们今晚可要小心啊!” “红萼,你少担心吧,我与陆兄自会小心的了。” 姜镇龙目中流露出异样的神色,直视着楚红萼。 楚红萼立刻察觉出来,有点不自然地垂下了目光,心绪不由乱了起来。 陆若博看出两人神色有异,识相地站起身来,对两人道: “两位,昨晚一夜未睡,这时候也该歇息一下了,在下先回房歇息一下。” 说着,不等两人说话,已朝房外走去。 楚红萼嘴唇嗡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声来,瞟了姜镇龙一眼,伸手掠掠-边的发丝,微露慵倦的道: “表哥,我也要回房歇息一下了。” 说着,便向房外走去。 口口口 月黑风高,陆若博与姜镇龙在四更前,偷偷潜近了褐石庄。 在漆黑的夜色之中,褐石庄后那座褐石岗,恍似一头作势扑噬的怪兽般,十分可怖。 岗脚下的那座褐石庄,黑压压的一片,庄内只有几点灯火隐约可见,整座庄子寂静得恍似鬼域般,令人心中生出一股恐惧之意来,不敢太过接近。 陆、姜两人同样有那种感觉,只不过他们不是一般的人,虽然已隐然感觉到那座庄子内隐藏着无边的危机,但两人却一点也不惧怕。 庄中传来了四下郴子声及四下沉闷的铜锣声。 是四更天了。 隐伏在庄外的姜、陆两人立刻向更鼓来的方向,窜掠向庄子侧后那边。 因为更鼓声是从那边传来。 而他们这一次摸来褐石庄,正是偷偷制服一名巡更的更夫,从他的口中逼问出褐石庄防守最弱的地方,以便从那里摸入庄子内。 两人由于知道褐石庄不是善地,步步隐伏危机,故此两的行动异常小心,暗中戒备着,以应付突如其来的危机。 但出乎两人意料,两人非常顺利地掩掠到庄子的侧后,那高耸的庄墙下,少说点也有两丈高下,两人点身在庄下,凝神颐听了一下,耳中只听到呼啸不息的夜风声,以及有一下没一下,但却非常有了奏的郴子声,两人相顾一眼,同时施展出壁度游墙功有如两支大壁虎般,游到墙头上。 两人不敢马上翻身掠入墙内,先探出头朝墙内扫视了一下,却发现墙内竟然有一排房子,其中一间的屋顶上伸出一支烟囱来,而那排房子的左边尽头处,有一口井,不用说,那是这座庄子内的厨房所在了。 两人看清楚后,仍没有贸然翻掠入去,姜镇龙忽然捏着声发两声猫叫。 里面依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两人相对一眼,正欲翻身掠下去的刹那,蓦然间墙内寻排房子的其中一间忽然亮起一点灯火,接有人声传了出来: “喂,渴睡猪,快起床啊。” 跟着是一个人在睡意蒙胧中发出的咕噜声,含混不清的,听不清说什么。 姜、陆两人在人声响起时,已将及脑袋缩回,以免房内有人走出来时,被看到,但却双耳凝神倾听着。 “赫!死肥猪,你再不起床,若是赶不急弄好早点,及供庄主四夫人早到娘娘庙上香用的糕点供品,那你等着挨板子吧!” 先前那个声音在大声说。 “我的妈啊,二更天才睡下床,这时候便要起身,简直不把咱们当人看待!” 那被称作死肥猪的满肚子气嚷叫起来。 “咱要是知道这么辛苦,当初就不来这里讨口饭吃了!” “嘘,你小声一点好么?” 先前那声音急忙压着声说:“我可不想关在石牢中。 每天只能够吃一碗残菜剩饭,受那活罪!” “老曹,说真的,咱实在是挨不下去了。” “挨不下去也要挨。” 先前好个声音——老曹叹口气说道:“你要想离开? 别妄想了。” “咱当初可不是卖身进来的,难道不干也不成?” 那被称为死肥猪的又提高了语调。 “你小声一点成不成?” 那老曹生气地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任意离开,浑小子,我老曹明白的告诉你吧,除非你不想活了,否则,你就别想离开这里。” “这……这……这……” 肥猪这不下去了。 “别这个那个的了。” 老曹不耐烦地道:“还不是快起采,哼,你以为这里的银子是好拿的么! 以后要挨的日子还长呢,不怕告诉你,明晚这个时候,也要起床弄早点!” “我的奶奶啊,又是那一位夫人要去上香啊!”那肥猪呻吟般叫嚷起来。 “不是那一位夫人去上香,而是庄主要到离庄址十里外的勒马岗亲迎两位客人。” 老曹没气地说:“庄主五更便起身,天亮便离庄,你说,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起床?” “他奶奶的,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要劳动庄主天未亮便起身,离庄亲迎,害得咱要摸黑起床,没觉好睡!” “听那位甚得庄主宠信的韩二爷说,那两位客人乃是庄主以重金礼聘,将任庄中正副总护院之职的极历害人物,在江湖上名头很响呢,庄主为示敬重,所以亲到勒马岗迎接。” “他奶奶的,咱发誓来生要做像庄主的豪雄人物,那就不用像如今这样挨生挨死,受人指使!” “发你娘的清秋大梦,别再大放你祖宗的臭狗屁了,也不瞧瞧你那猪头猪脑的样子,真是异想天开,只怕你来生变成一头肥猪也说不定!” 老曹笑骂道:“别磨磨蹭蹭的,快到隔壁唤醒阿秋他们,我这就下厨去准备一下。” 跟着,便是开门声,以及“踢沓踢沓”的脚步声。 陆、姜两人凝神听着,听得一清二楚,两人仿佛心意相通,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齐从墙上滑落在地上,身形一窜,便隐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方才,两人自那两名厨子的口中,窃听到支手遮天的朱义在明天会到十里外的勒马岗,这无非是一个下手的绝佳机会,所以,两人立即打消了挟制一名巡更,逼问庄内各处的地形及防守的情形,以便猜度从那一处可以踏隙入庄内,如今无意中窃听到这个消息,他们自然不再冒险大费手脚了。 口口口 “表哥,陆兄,这是个好机会,居然被你们两人在无意中探悉那老贼离庄到勒马岗!” 楚红萼在听完姜、陆两人的叙说后,兴奋得双眼中发出闪亮的光芒来。 “大概是他作恶多端,恶惯满盈,天教你们无意中探悉到杀那老贼的行蹿!”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残杀那老贼的大好机会,可以说是天助咱们!” 姜镇龙也显得颇为兴奋,“咱们万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否则,只怕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一顿又道: “陆兄,你以为如何?” 陆若博点头道: “这确是一个一下手的好机会,在路上袭击那老贼,总好过潜入庄中下手容易得多,危险性较少,而且,成功的机会也较大,就算不能得手,要脱身也较易。” “这一次我一定要手刃那老贼!” 楚红萼咬着辱道:“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楚姑娘,在下很明白你的心情。” 陆若博道:“不过,楚姑娘不会没有听说过:‘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这句话吧?” “红萼,陆兄说得对。” 姜镇龙也道:“只要人在,一次杀不了那老贼,还可以再来二次,三次,总有一天杀了那老贼的!” 楚红萼压抑下激动的情绪,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陆兄,表哥,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一番好意,你们说得对,刚才,我实在太冲动了。” “你冷静下来就好了。” 姜镇龙吐出一口气。 “咱们现在好好地商量一下明天的行动吧。” “表哥、陆兄,依我看,咱们必须在那老贼未到勒马岗与那高手会合之前,下手杀他!” 楚红萼第一个提出她的主意。 “这一点相信陆兄也同意吧?” 姜镇龙看了一眼陆若博。 “少了那两个高手在场,当然比较容易下手,成功的机会也比较高,我同意红萼的主意。” “这一点,在下也无异议。” 陆若博道:“不过,咱最好亲自到从褐石庄到勒马岗。 的那条路察看一下,选择一个适合的地点下手,这样,成功的机会就大得多了。” “好主意,”姜镇龙赞道: “姜某也正有此意,陆兄,天亮之后,咱们到那里去一趟。” “这一次,我一定要去。” 楚红萼唯恐两人不让她去。急急说道:“留在客栈内,闷死人了!” “咱们可没有说过不让你去啊!”姜镇龙打趣地说。 接着正容道:“咱们趁这时候歇息一下吧,至于其他细节,待察勘过那条路的地形,并选好了下手的地点后,回来再从长计议吧,好么?” 楚、陆两人点头,于是三人便各自回房歇息。 鸡啼声中,天边露出曙光。 口口口 经过一番勘察,他们选定了距勒马岗约三里左右的一处地点下手。 那地点是一个拐弯处,两处是一片野地,但却长满了低矮的柴树丛草。 只要稍加掩蔽,便可以将身形掩蔽起来,而他们也相信朱老贼就算再小心,也不会提防到,有人选择在那种地方向他下手的。因为那里地势平坦宽广,虽然长满草树,但却只有腿肚高矮,不容易埋伏,遇到袭击时,也可从容,大有回避的余的地,那是一般人不选择作下手的地方的,唯其这样,他们才选作下手的地方。因为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那成功的机会就高很多了! 他们仔细地在那地方勘察了一遍,便暂回客栈中,商议下手时的各种细节! 计划越来越周密,成功机会也较高,他们都希望能一击得手,让楚红萼得报大仇。 口口口 今日的天气不错,虽然与昨天一样冷,但却风和日丽,这种天气,对于出门的人来说,是最合意的了。 旭日才知起在褐石庄功边不远的寻座绿树林子的梢头上,庄门忽然打开,走出一行人来。 数一下,人数足有二十人。 头前走着四名长刀的壮健大汉,一个个目光炯炯,左历扫视着两边,一副随时动手的戒备神色。 距那前走着的四名汉子约二丈许远的后面,一行走着十二人,当先走着的是一名年约六旬左右,但却须发黑亮,满脸红光,圆脸上透出一份威严来的老者。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有支手遮天之称的褐石庄庄主朱义。 在他身侧左右走丰的,是两名年龄与他相若的老者。 只看那两名老者那双精芒隐现的眼睛,便可以看出,那两位老者必然具有一身深厚的功力。 两位老者的左右两边路旁,各走着三名精壮汉子,每个皆目光炯炯,一副戒备的神色。 在支手遮天朱义的身后约丈远并排着两行六个汉子,再后一点,一名年约四旬开外的中年汉子押后。 这种阵仗,相信连当今武林盟主裴笪信出外,也没有如此严密的保护。 单看他这个如临在敌的阵仗,不难猜到,他是时刻皆防范有人对他不利。 从而也不难猜到,他的仇家必定不少,而且,要不是千得亏心事太多,又何用时刻提防有人对他不利。 这一行人走得很快,脚步如飞,大约盏花时分,便已走出了四五里路,远远的隐约可以看到前面那一段弯路。 而那段弯路的前面右边,紧傍着路军,是一座压压的密林。 眨眼之间,头前四人已飞快地来到那座林子前,四名汉子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四支手紧按在刀把上,八道目光直朝林子那边搜视。 看得出,四名汉子是恐防林子有埋伏。 朱义却一点也不在意,轻松地走着,边走边与左右两旁的老者谈笑自若。 说起来,那两名老者乃是朱义的两名得力手下,跟随.了朱义足有三十年,左边那名脸膛带黑的老者,名叫冷旭,外号紫面神;右手那位长相颇为儒稚的老者,名叫赵乐亭,外号贾书生,那是他年轻时的外号,因为他看似一名饱学儒士,实则大字识一筐,是一位心狠手辣的人物,是以,当年武林同道送给他贾书生这外号。 冷旭与赵乐亭跟随了朱义这么多年,在庄中的地位,仅次于朱义,乃是朱义最尽腹的哼哈二将。 很快,那四名领前走着的汉子已走到要边,四人握刀的手一紧,全神视着那座林子的动静。 瞧他们那种一触即发的神态,只要林子中什么风吹草动,皆逃不过四人的耳目。 林中却一点异动也没有。 一行人很快便走过那座林子,这时,领前及左右与押后的汉子才松了口气。 只有朱义与两位哼哈二将,一直神态轻松地走着,绝对没有露出一点紧张的神色。 在这样严密和保护之下,相信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人,也会从容自若。 走过那座林子,前面不远便是那段弯路,地势开阔平坦,视野极阔,一览无遗,这样的地势,应该可以放心走了,领前走着的四名汉子的神情不但轻松起来,按在刀把的手也放了下来。 转眼间,一行人已走到那段弯路的拐弯处。 蓦地,前面十数丈的野地中,传了一阵闷窒的哑叫声及掐扎声。 领前走着的四名汉子刹时神色一紧,脚步一窒,停了下来,四支手随按在刀把上,八道目光一齐射向发出声响的那片野地。 随后走着的朱义及冷旭赵乐亭马上停下脚步,冷静举手一摆,押后的七人也停了下来。 左右两边走丰的六名汉子也停了下来,虽然没有将手搭在刀把便却左右一转,面朝路子的两边外面,戒备地扫视着这开阔的野地。 朱义与冷旭赵乐亭一点也不紧张,不在意地朝前面那四人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 前头四名汉子的一个拧转身抱拳躬身道: “禀庄主,前面左边那片野地中,有声音响起。” “小心一点,前去看一下。” 朱义抬手挥了挥。 “是,庄主。” 那汉子恭应一声,拧转身,招呼与他并排走在最前的另一名汉子走向那征发生叫声的野地。 另两名汉子则站在原地,紧紧就视着两名同伴走向前面那片野地,只要前面有什么事发生就会抢上去接应! 这时,朱义与冷旭赵乐亭也留意地向前望着。 那两名汉子很快便走到发生声响的那片野地前,而他们亦已将长刀拔了出来,才走出路边,脚步便放缓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向发出叫声的地方。 一阵闷窒的叫声即时又自那草丛中响起。 而这时候那两名汉子已看到,发生叫的草丛中,一个女子被绑着手,躺在地上,由于那女是倒躺着背对那两名汉子,所以,两名汉子看不到那女子的面目,但从那女子的身段年来,年纪不曾很大。 因为那女子的衣衫山破损了几处,肩头破损睡,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来。 那两名汉子松口气,互相看了一眼,却没有放松了戒备,那名回话的汉子停下脚步,示意另一名汉子上前去看个清楚。 那名汉子小心地走了妇女身前,停下衔步,定眼瞧看着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已听到有人走近来,掐动着身子,想转过身子,同时口中发出“唔唔”的闷叫声。 身子猛一转,那女子终于转过身来,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向那汉子。 而那汉子也看到,那女子的口中原来塞了一团布,但却被她吐出一寸许,所以才能够发出闷窒的叫声来。 那汉子看清楚了那女子的脸面,不禁目光一亮。 因为那女脸面,虽然被泥土弄污了,仍然可以看出她的样貌很美。 那女子一眼看清楚那汉子后,眼中惊恐之色稍减,哀求地望着那汉子,口中“唔唔”连声,似是哀求那汉子解救她。 那汉干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那女子,特别在那女子挺秀的胸脯多看了两眼,才以手中长刀,挑断那女子手脚上绳索。 同时,他以左手后面那个汉子打了个手势。 后面那汉子立刻走前去。 那女子手脚上的绳索松断开来,手脚挥动了一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伸手拔出寒在口中的布团,一边感激地看着那汉子。 那汉子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了戒备,盯着那女子,沉声问道: “姑娘,你是什么人?” 后面那汉子已走了上来,双眼直在那女子的身上打量着。 那女子一听那汉子问她,刹进悲苦地哭泣起来,咽声道: “这位大哥,小女子乃是黄砂镇人氏,妾身姓李,我爹在镇西开了一家卖杂货的小铺子……” “你怎会被人捆绑扔在这里的?”那汉子紧按问。 那女子立时放声哭了起来。 两名汉子被那女子一哭,不由皱起了眉头,互相看了一眼: “姑娘,别哭了,你不没说你是怎会被人摆绑在这里的啊!” 仍是那汉子开口,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那女子强抑悲苦,抽抽泣泣地道: “小女子与娘亲天才破晓,便坐着牛车,赶去娘娘庙上香许愿……小因我娘在月前忽怀恶疾,求医无效,小女子日前到娘娘庙上香许愿,求娘娘菩萨显灵,保佑我娘病体早愈……娘娘菩萨真灵,我娘的病不知怎的,有了起色,居然不药而愈,我娘为了感谢娘娘菩萨的恩德,所以便……” “喂,你别说废话,拈要紧的说啊!” 那名汉子不耐烦地打断那女子的说话。 那女子袖泣了一下,有点惊怯地看一眼那汉子,才说下去: “我爹赶着牛车,走到前面那个土丘下的那条路时,忽然间从路边的石后,窜出一名恶汉来,二话不说,一刀就杀……杀死……我爹……” 说到这里,那女子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那两名汉子被那女子这一哭,皆厌烦地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女子,一时间不知怎样才好。 忽然间,身后有人急奔前来,两名汉子连忙转着望过去,看到停在路上的那两名汉子中的一个,急奔过来,挥手朝两人道: “老蒋老丁,庄主命你们将那女子带过去。” 那两名汉子应了一声,不敢怠慢,赶紧对那女子道: “姑娘,别哭了,快跟咱们过去见庄主吧!” 那女赶忙止住哭声,举袖抹抹眼泪,挣扎着站起身来,跟在那两名汉子的身后,一跛一跛蹒跚地走向路上。 原来,朱义等人已离远看到那女子,并且有点不耐烦地走前去,站在路边,那边看着。 口口口 那两名汉子将那女子带到朱义的面前,那个回话的汉了躬身向朱义禀道: “禀庄主,这女子被人捆绑了手脚,并以布团塞着嘴巴,躺在那时,据她说,是黄砂镇人氏,姓李,父亲是在镇上开杂货铺子的……早今与爹娘从牛车到娘娘庙上香还愿……” 将那女子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朱义虽然在听着,一双眼却不停地在那女子身上打量着,等那汉子说完才朝那女子道: “姑娘,听你这样说,你爹是否被那恶贼……刀杀死了?” 那女子刹时又悲悲切切地哀哭起来,点头咽声道: “庄主老爷,那恶贼确是杀了小女子的爹娘,抢起了小女子爹娘身上带的银两……那恶贼原本也想一刀杀死小女子的,但……忽然间他收起了刀子,意欲……对小女子……施……暴,小女小……不从,拼死反抗……那贼子恼怒异常,将小女了的手脚捆了起来,正欲……忽然间来路那边传来一阵呼喝牲口的吆喝声,那贼子脸色一变,挟起小女子便走,小女子张口大叫,却被那贼子一手捂住,接着撕下小女子的一块衣衫,将小女子嘴巴塞庄,朝这边飞奔,忽然间,他将小女子扔在那地上,独自逃窜而去,未几,小女子,便听到脚步声,小女子心中又惊又喜,拼命挣扎着要将布团吐出来……幸得庄主老爷的人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没齿难忘,庄主老爷,请受小女子一拜。”说着,深深地拜了下去。 朱义虽然已年届六十,但好色之心一点不减当年,一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女子的身上,见那女子拜了下去,连忙道: “姑娘起来,老夫怎能生受你这般大礼。” 说着,便弯身伸手砍扶起那女子。 蓦然间,路旁两过的野地上的草树中激射飞溅开来,两条汉子恍似破土而出般,飞射起来,左右飞扑向路中的朱义。 守护在路旁两边的六名汉子马上警觉,发出一声呼喝,身形纵掠而起,拦截向那名飞射疾扑过来的汉子。 左右两边傍着朱义的冷旭赵乐亭亦即时警觉,半身向外一转,挡护着朱义。 同时间,前后那十一名汉子两边一抄,团团将朱义围在核心。 朱义在刹那脸色微变,目光一抬,左右撇视一眼,欲看清楚左右扑击过来的两人是什么样的人。 拜倒在地上的那名女子就在朱义受惊分神瞥视的霎间,忽地抬头睁眼,双扯一翻一扬,左手疾拍向朱义的面门,右手寒芒暴现,疾挥向朱义的小腹要害! 也就在朱义受惊分神之际,那女子猝然出手袭击朱义的刹那,只听得空中响起一连串激越的金铁交击之声,以及三声惨嗥声,人影翻闪间,随着当当两声疾堕落地的两断刀,“叭叭叭”地三声,先后摔堕下三条血光飞油的身躯来,紧接着,是三名被震得凌空翻飞出去的汉子狼狈地飘堕落地,踉跄歪退了几卡,才能够稳住身形。 那左右飞射暴扑起来的两条人影,虽然一击杀了三名朱义的手下,但两人也被阻截住,凌空翻堕左中两边的路旁。 看清楚了,那两人原来是陆若博与姜镇龙。 两人身形才落地,没有再扑击过去,四道目光却一齐向被围在当中的朱义望过去。 那一看,令到两人脸色大变,心头惊颤辱撼不已。 因为那女子已被朱义一把扣住了双手脉门,手中那柄短匕脱手松堕在地上。 而那朱义制住的女不是别人,正是楚红萼! 难怪两人这么惊震失措了。 口口口 楚红萼万万料不到,就在她的短匕堪堪刺入朱义的小腹,眼看得报大仇的刹那,朱义的身子忽然向后一躬,同时小腹暴缩,双手上下一攫,便扣住了她的双手腕脉。 楚红萼双手一麻,力道顿消,连短匕也握不住,松脱落地。 朱义忽然朝楚红萼阴阴一笑。 楚红萼那刹那惊震得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自己仿佛一下子沉落入地狱般。 因为朱义那一笑,已令到她顿然明白她已踏入了朱义布下的陷阱中。 否则,以他们如此周密的计划,配合得如此紧密的行动,又是在猝然及如此近的距离下出手刺杀,朱义就算身手再高,反应再快,也断不可能避过她那疾如电闪的一击,更何况还能够出手制住她。 绝无疑问,朱义一早已悉破了的身份。及知悉他们的计划,暗中一直在戒备着,而在陆若博与姜镇龙从野地中飞射扑击过来的刹那,受惊分神,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诱惑楚红萼上当出手,他好乘机出手制住她。 楚红萼与陆、姜两人的计划是,由她装成被人摁绑扔在野地,是被朱义的发现,便一定会救起她,她便有机会接近未义,而陆、姜两人埋伏在道路两旁的地中,觑准了朱义最接近楚红萼时,便暴然现身扑击,目的只是引开朱义及他的手下的注意,好让楚红萼有机会去刺杀朱义。 本来,他们这个计划是非常之妙的,而他们也相信。 只要楚红萼能够接近朱义,在他们的配合下,应该有九成的把握刺杀得了朱义,就算有意料不到的骤变,能得手,她也能够脱身,岂料,事情的变化却大大地出乎他们的意料。 口口口 陆若博与姜镇龙在震惊之下,只是失措了一刹那,马上便挥刀仗剑,冲扑向朱义。 姜镇龙更是像疯了般,狂吼着,不要命一般,向防护在朱义向前的汉子挥剑过去。 他此刻只有一个意念,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将楚红萼自朱义的手中救出来。决不让她受到伤害。 那些防护在朱义身前的汉子后退了一步,将朱义与冷旭赵乐亭围护得更加紧密,左手自袖中暴翻出来,每一个人的手上,赫然执着一具可连珠发射十二支弩箭的箭匣,对准了陆、姜两人! 而朱义则厉喝一声: “快停下来,否则老夫一掌劈了她!”喝声中,左手倏松,一掌按在楚红萼的顶门上!姜镇龙着双眼,狂吼道: “朱老贼,你若敢拈一根发丝,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将你千刀万剐!” 陆若博虽然心中着急,但却颇为冷静,一直在转着念头,看有什么法子可以将楚红萼从朱义的手中救出来? 支手遮天朱义呵呵一笑,朝身旁的冷旭一使眼色,冷旭便出手如风,一连点了楚红萼身上数处大穴,朱义才放开扣着她右手腕的手,左右看了姜、陆两人一眼,捋须笑道: “你这小子发什么狠,老夫杀这丫头易如反掌,而你想杀老夫,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不算你们通天遁地之能,也逃不过老夫这些手下手中一发十二支的连弩匣的攒射,不怕告诉你们,老夫手下所持的连弩匣,是淬了剧毒的!” 姜、陆两人听,脸色骤变,目光不由在那此汉子手持的连弩匣上。 楚红萼虽然动弹不得,口却能言,听闻之下,发力地大叫道: “表哥,陆兄,你们快走吧,不要为了我,连你们死在这里,你们不是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姜镇龙一听楚红萼那样说,又激动起来,嘶声叫道: “红萼,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扔下你,要死,咱们死在一起!” 说着,不顾一切地狂冲向那些手执连弩匣的汉子c 陆若博在对面看到,想阻止他,却又不能,急得他大声叫道: “姜兄,快停下来!” 楚红萼也尖叫道: “表哥,你别这样,快走啊!” 但姜镇龙却充耳不闻,发狂般猛撞向前。 “射!” 站在那面的赵乐亭突然猛喝一声。 “嗖嗖”两声,面对姜镇五名汉子按动迁弩匣的机簧,嗖嗖之声大作,弩箭有如飞蝗一样,攒射向姜镇龙的全身上下。 姜镇龙挥动软剑,舞得密不通风,只见一大团晶芒有如一堵墙一般,幻现在他的身前,那些激射的弩箭顿时像射在一堵铁壁上一般,叮叮之声大作,四下折堕落地。 便姜镇龙也被逼得前进不得,并且还连连后退。 因为那些弩箭有如飞蝗般向他攒射过去,他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射中,开头的刹那,他还能从容应付,但接下来,他便感到有点应付不来了,所以,他只好不进反退因为只要一被那些驽箭沾上,那便有死无生,他没有忘记,那些弩箭是淬了剧毒的。 而朱义所说的,也非恫吓之词,那些折堕落地的弩简便有些落在草树上,那些草树叶立刻枯萎发黑。 姜镇龙一连退也丈许过外,显得有点狼狈地斜扑落地上,才算避过最后激射向他的十数支弩箭。 那是因为人也没有把握全部拨击落那最后射来的弩箭,所以,他也顾不了狼狈难看,斜扑落地。 也幸好朱义没有喝令其余的汉子再发射弩箭,否则,只怕姜镇龙这一次再也躲避不了。 陆若博一颗心一直紧悬着,直到看到姜镇龙一跃从地上跃起来,那颗心才放下,喘口气,发觉自己的掌心满是汗水。 楚红萼也一真惊急得恨不得肩生双翅,飞过去,替姜镇龙遮挡住那些激射的弩箭,看到姜镇龙巡然无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要不是被点封下身上几大穴,动弹不得她真会由于紧张过度而虚脱,软倒在地上。 刚才的情形,正是令她紧张得几乎停止了心跳与呼吸。 姜镇龙的样子确是有点狼狈,身上及头发沾了不少干拈的草屑及泥尘,喘了几口,他不再乱来了。 经过刚才死里逃生的惊险情关,他已明白到,他就算是死,这样强来,也救不了楚红萼,而他不是一个固执的人,虽然他不怕死,特别是为了楚红萼,但他不想白白死去,作那所谓的牺牲,因为他明白到,匹夫之勇,根本不可逞! “姜兄,你没有什么事吧?”陆若博忍不住高声呼叫。 喘了口气,姜镇龙地高声回应道: “陆兄,姜某没有事!” “姓姜的,这一次老夫是不想杀你,你才会没有事,要是老夫下令全力射杀你,相信你现在已像一支刺猬般,倒在地上,不能站起来了!” 朱义揶揄地望着姜镇龙。 姜镇龙顿时恼羞得胀红了一张脸,说真的,他自出道以来,还未如此狼狈及受人羞辱,要不是他已明白到匹夫之勇不可逞,他真会不顾一切地又冲上去。 发出一声怒哼,他却不某示弱,怒声道: “朱老贼,我不会领你这份情的,你根本就杀不了我,才假惺惺说不想杀我,要是相信你的话,那实在是大傻瓜!” “姓姜的,别逞口舌之利了,你何不转身看一下后面!” 朱义话才落,便振吭发出一声厉啸。 啸声才起只听背后十数二十数远的野地中,“嗖嗖嗖” 地帘山-卜数名手执连弩匣的灰衣汉子来,只不过眨眼间,便已扑掠至姜镇龙背后二二丈许的距离,手上的连弩匣一齐对准了他的背心,那边的陆若博由于面对姜镇龙那边,所以,那些青衣汉子才自地上窜冒起来,他一眼便看到,脸上神色骤变,暗吸了一口冷气。 而他的背后,刹那问感到一阵冰凉,浑身不舒服起来。 因为他感觉到背后也有不少人纵掠到他的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用看,他也猜到,扑掠至他身后的那些人,必然也象横掠到姜镇龙身后的那些青衣汉子一样,手执连弩匣,对准了他身后! 他虽然看不到。但感觉及听是到,同时,他从姜镇龙脸上骤变的神色,已确切地知道,他的感觉没有错。 姜镇龙确是看到忽然间从地上窜冒起来,眨眼间扑掠到陆若博背后的十数名青衣汉子,手执连弩匣,对准了陆若博的身后,才骤然变色的! 他同样猛吸了一口冷气。 他已相信,刚才朱义若是要杀他,只要发出讯号,埋伏在身后的那些青衣人闪扑上来,发射弩箭的活,就算他有三头六臂,身手再高,只怕也挡避不了那些如蝗虫般密集连续射来的弩箭,已经变成一个死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机伶伶打了冷颤,全身一阵冰凉。 从未义在这里埋伏下那些连弩手看来,他是早有准备的了,而设非他事先知悉了他们的这一次行动,他断不会作山这种安排,布下圈套等他们踩下去的! “到底那朱老贼怎会知悉咱们今次的行动及计划的?” 姜镇龙满腹疑惑地暗自思量着,双眼望向对面的陆若博。 “会不会他是朱老贼的人?” 他是绝不会将行动的秘密泄漏出去的,那只有陆若博最值得怀疑了。 因为陆若博是外人,有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他与楚红萼根本就不能查证陆陆若博的确实身份,说不定,陆若博那番话只是杜撰出来骗取他们相信的……总之,最可疑的人要算他了。 陆若博不知道姜镇龙对他疑心,同样的,他对于朱义能够事先知悉他们这一次的行动大惑不解。 两人能够想到的,楚红萼也想到,不过,她却没思疑陆若博,她只是想不通,朱义是怎样获悉他们这一次的秘密行动。 第十二章 支手遮天朱义似乎看透了他们心中所想的,一手轻捋着颔下的长髯,得意见地扫了三人一眼,哈哈笑道: “丫头,还有那两名小子,你们一定在苦思着,老夫怎会知悉你们这一次行动的秘密吧?” 说完,又自得地扫视了三人一眼,目光猥亵地在楚红萼的脸上溜转着。 楚红萼感到一阵恶心,要不是动弹不得,她真会扑过去,将他那两颗贼溜溜的眼珠子挖出来,再狠狠地在他的身上咬上几口! 陆若博虽然极想知道,但是他却很能沉得住气,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直视朱义。 姜镇龙却沉不住气,因为他极想知道他们这次的行动怎会让朱义知悉的,所以他气恨恨地道: “咱们当然想知道,否则,死不瞑目!” “好,只要你们说出姓名来历,以及为何要刺杀老夫,老夫就让你们死得瞑目!” 朱义目光一转,扫了三人一眼。 楚红萼自忖这一次不但报不了血海深仇,并且难逃一死,心中那股怒愤气无御可以发泄,悲愤得整个人似欲爆炸般,胸脯急促起伏不已,陡地张口向朱义一吐,吐得他满脸口水,杏眼圆睁,切齿嘶声道: “朱老贼,姑奶奶我叫楚红萼,我虽然不能手刃你这老贼,生啖你血肉,死后也要变为厉鬼,向你索命!” 朱义冷不防被楚红萼喷得一脸唾沫星子,心中恼怒不已,但他是个阴险深沉的人,喜怒不现于形色,强按下心中的恼怒,反而嘻嘻一笑,边举袖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边不怀好意地道: “丫头,难得你赏老夫一脸香沫,老夫真是受宠若惊,为了报答美人恩,老夫不会让你未尝滋味便死的,老夫必会鞠躬尽瘁,以你尝一下欲仙欲死的滋味!” 楚红萼悲愤怒得浑身颤抖着,眼中似欲喷出火来,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姜镇龙听到朱义向楚红萼说出那样下流淫亵的话,气怒得浑身抖个不停,睁目大喝道: “朱老贼,你简直不是人,连狗也不如,我只要死不了,一定会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 陆若博也愤怒地看着朱义。 直到现在,他仍然动着脑筋,希望能够想出一个办法,自朱义的手中将楚红萼救出来,所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努力今到自己能够冷静下来,以便尽快想到办法。 他知道,朱义是决不会放过他们的。 “姓姜的,你发什么狠?瞧你那样子,这丫头一定是你的心上人吧?” 朱义冷冷地看着姜镇龙,嘴角噙着一抹嘲蔑的笑容。 姜镇龙呼吸一阵急促,双拳紧握,手背上血管有如蚯蚓般根根怒突起来,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与朱义拼个死活,但他知道那只是奢望,他根本无法近得了朱义的身,只怕他一动,他便已无法挡避得了密集攒射过来的弩箭,是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那股熊熊怒火,咬着牙道: “朱老贼,咱们走着瞧吧!” 朱义轻侮地冷冷一笑,不屑地道: “你已经算是个死人,要算帐的话,待老夫百年之后,到阎王老子那里去算吧!” 冷哼一声,又道: “姓姜的,报上名来!” 姜镇龙怒声道: “老贼,你听着了,你老子我姜镇龙!” 朱义听姜镇龙自称是他老子,气怒得脸上的肌肉一阵搐动,眼中杀机暴射,但瞬即,他便阴阴地道: “姓姜的,稍待老夫必要你死得惨酷无比!” 接目光一转,落在陆若博的脸上。 “你又姓甚名谁?” 陆若博毫不动气,淡淡地道: “区区陆若博!” 朱义眉头轻蹙着,嘴时喃喃自语了一会,倏地眉头一展,扫了三人一眼,困惑地道: “你们这三个丫头小子,老夫怎也想不出,与你们有什么过节,你们为何要杀老人?” 说着,两道目光不在三人的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要从三人的脸上,找到答案。 楚红萼张口又“呸”地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这一次,朱义早有防备,是以偏身仰头,避过了。 “老贼,你作恶多端,杀无数,自然记不起你干过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事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死也不会忘记!” 楚红萼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啖其肉。 “怎么!老夫原来与你有仇?” 朱义目光在楚红萼脸上一直溜转着,口中喃喃自语似是思索着楚红萼是否他以前杀过的甚么人的后代。 忽然,站在他左边的冷旭双眼一睁,失声叫道: “庄主,属下想起来了,这丫头不是姓楚么?庄主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咱们在汾河东岸干的……” “冷老弟,老夫被这一说,省起来了!” 朱义突然疾声打断了冷旭的说话,接目注着楚红萼: “丫头,你爹是不是叫楚谦?” 楚红萼眼中忽然泪水暴涌,悲愤地怒视着朱义,历声道: “老贼,你终于想起来了!” 一顿,切齿恨道: “老贼,你为了攫取我爹无意中得到一本武功秘笈,竟然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率众夜袭我家,将我爹娘及下人合共一十三口杀个清光,但你却一无所获,要不是我爹在咽气时,在地上写了一个朱字,再在上面按了一个血手印,我与表哥根本无从追查出,杀我全家的凶手,就是你这恶贼!但这费了我与表哥不知多少心思,再加上师傅老人家的从中启示,才领悟出那支血手掌就是他代表你的外号——支手遮天,那个朱字就是朱义你这老贼,但咱们还不敢断定就是你,后来经过我表哥暗中的一番查探,发现你在暗中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一年前,天风镖局于大同府东五十里那处叫青龙头被劫价值二十万两银子,护镖的镖头及趟子手脚祭等合共三十一人被杀,就是你的手下干的……还有,你为了要斩草除根,暗中派出手下,杀死了不少仇家的后人,哼……你以为干的勾当,直是神不知……” “够了!” 未久越听不是滋味,因为楚红萼说的是事实,当年,他为了一本武功秘笈而杀了楚红萼一家,但却一无所获,因为搜遍了楚家,几乎连地皮也翻转过一也找不到那本秘笈,气得他一口斩杀了八名楚家下人,才稍消心头之怒,本来,他想一把火烧了楚家的,却被一名下人在临死前,发出一声惨叫,他恐防惊动楚家的人,闻声前去察看,行迹败露,是以,来不及放火,匆匆忙忙遁走,在他以为,楚家已无活口,而他们干得干净俐落,不留一丝痕迹,不怕会从死人的身上追查到的身上,那知道,楚谦临死前,却留下了线索! 而他也查悉楚谦有一女,便却不知已外出游玩,那晚杀了楚谦夫妇及下人,才发现不见楚家千金。但也不以为意,他认为一个女儿家不足为患,但事后也派手下暗中到楚家附近查探楚红萼的下落,可惜去渺无消息,渐渐的,他也淡忘了那件事,想不到,却下了一条祸根,如今,被楚红萼当面数说出他的恶行来,这确是他意料不到的。 因为,他一直以为,他干的那件恶行,是无从追查到他的身上的。 如今听楚红萼这样一说,他真后悔,当年不一把火将楚家烧为废墟,那就无从追查了。 “丫头,老夫轻估了你,也轻估了你父亲!”朱义干笑两声。 “当年,你父亲将那本秘笈收藏在什么地方,令到老夫屡搜不获?” “老贼,我爹根本就没有将那本秘笈收藏在什幺地方,而是收藏在心中!” 楚红萼这时已稍抑悲愤。 “丫头,你不是在说笑吧?一本武功秘笈,怎能藏在心中?” 朱义难以相信地摇摇头。 “怎么不能?” 楚红萼自傲地道: “我爹爹在得那本秘笈后,便想到,终有一日,会有那些贪婪之辈,在获悉我爹爹得到秘笈的消息后,生出觊觎之心,图谋篡寻,因此,我爹爹在得那本秘笈后,便将那本秘笈上记录的内功心示记在心中,然后一把火烧掉了那本秘笈,老贼,你说我爹是不是已将那本秘笈上收藏在心中?” “好智计!” 朱义听完后,不由-赞了一声。 “难怪老夫搜不出来。” 一顿,他又叹息般道: “不过,你父亲虽然灵活,但却想不出一条保命的妙计来。” “老贼,你死有余辜,我今日杀不了你,莫非天无眼乎!” 楚红萼说到最后那句话时,一时悲愤难抑,仰天嘶号起来。 姜、陆两人听闻,心中有如刀割般难受! 朱义却揶榆地笑道: “丫头,你鬼叫什么,留点气力,在老夫床上叫吧!你不闻:‘天若有情天亦老’这句话么?” 接不再理会楚红萼,目光先后扫视了陆、姜两人一眼,轻蔑地道: “你两个小子不是与老夫也有血海深仇吧?” 姜镇龙瞪目怒骂道: “朱老贼,像你这种死有余辜的恶贼,人人得而诛之。你老子我与陆兄虽然与你没有血海深仇,便为了替武林除去你这恶贼,咱们相助红萼诛杀你这恶贼。” “好,好一副侠骨义胆!” 朱义忽然震声狂笑起来: “老夫今日就成全你们,让你们知道好管闲事的代价有多大!” 笑声倏止,目中杀机涌现,阴狠地目丁了两人一眼,捋着长髯道: “你们是求仁得仁,应该感激老夫才是啊!” 跟着转对楚红萼,邪笑道: “至于这丫头么,老夫也不让她失望的,老夫虽然不能让她取去项上的人间,但何妨让她一口吞掉老夫的亿万子孙呢!” 说完,得意地狂笑起来。 冷旭待他笑声稍歇,才道: “庄主,是时候杀那两个小子,以免发生意料。” 朱义双眼倏睁,但随即一欣,颔首道: “说得对,下令射杀那两个小子吧!” 冷旭应了一声是,正喝令动手、而陆若博与姜镇自忖不能束手待毙,就算是天罗地网,也要冲破罗网,否则,那只有死路一条,再别指望报仇了。是以,他们在冷旭与朱义低语时,不约而同地,暗中蓄劲以待,准备随时发难,早死一拼,希望能杀出一条生路。 而楚红萼在朱义对她说出那种不堪入耳的话后,已打定主意,要是陆、姜两人丧生在弩箭之下,她马上嚼舌自尽,决不让自己清白之躯,被那老贼玷污。 而她之所以不马上自尽地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天降奇迹,她与姜、陆两能够逃脱出朱义的天罗地网,那就还有报仇的机会,况且,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或许是天真的有眼吧,就在冷旭张口欲喝令那些汉子动手射杀姜、陆两人的刹那,奇迹出现了! 口口口 那两上在姜镇龙与陆若博身后,手执连弩厍,对准两人的灰衣汉子,忽然间,莫名其妙地惨叫连声,接二连三,栽倒在地上! 这猝然的惊变,令到朱义及冷旭赵乐亭不禁震惊得微愕了一下。 那些面对姜、陆两人的汉子,看得真切,理会是震骇莫名,惊愕得直了眼。 陆若博与姜镇龙由于是面对面,所以,看得更加真切,互相看到各自背后的灰衣汉子惨叫倒地,而两人的反应真是快绝无伦,就在第一声惨叫响起,一眼瞥到对方身后那些灰衣汉子栽倒落地的刹那,有如一头豹子般,纵扑向面前的那些汉子。 也在这一刹那间,冷旭暴喝一声: “射!” 但已经慢了那么刹那。 就在冷旭暴喝声的霎间,姜、陆两人已疾扑到那些手执连弩匣的汉子面前,刀芒剑虹疾掷暴飞中,接连响起数声惨烈的呼叫声,首当其冲的四五名汉子,不是被腰斩,便是被断肢断颈,血雨飞喷中,当场丧命! 其余的汉了纷纷闪退不迭,被两人那凶悍的扑击吓得心胆俱裂,欲发射连弩,但又恐误伤了朱义与冷旭赵乐亭等自己人,故此犹豫着不敢发射连弩。 因为陆若博与姜镇龙已扑杀入他们的“阵”中。 他们这一闪退犹豫之下,皆莫名其妙地跌进了鬼门关,不知怎的,一个个惨叫连声,纷纷栽倒在地。 这实在怪极了。就连朱义等人也弄不清楚,那些手下是怎样着了道儿的。 但有一点是绝无疑议的了,那就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姜、陆两人脱出天罗地网! 朱义三人眼见那些手下在一眨眼间,便死个清光,只剩下那名押尾的中年汉子够机警,在骤变发生时,已猛扑向姜、陆两人,大概那出手暗算的人恐怕误伤了两人,所以没有向他出手,他才得以幸免。 而朱义在惊、怒、震骇这下,却没有忘记将楚红萼一把扣住手中,作为他的护身符。 冷、赵两人厉叱声中,分别同姜、陆两人。 两人一心只想将楚红萼自朱义的手中救出来,是以,全力扑击。 那名中年汉子掠扑到陆若博的身侧,早已亮出来的一柄吴钩剑拦腰便挥向陆若博。 在他以为,起码也可以逼得陆若博非闪避或挡他这势道凌厉的一剑不可,那他就可以死命缠住对方,好让冷、赵两全全力对姜镇龙,只要解决了姜镇龙,合他们三人之力,应该不难解决陆若博。 可惜,他低估了陆若博,所以打错如意算盘。 因为他不知道陆若博那刀,乃是昔年前辈异人——七海龙王冶的破鲨刀,曾仗此刀大破黑鲨王的百鲨大阵,乃是一把极锋利的宝刀! 陆若博没有闪避,却身形一个疾旋,随着他疾旋之势,破鲨刀绕体电掷,寒芒飞闪中,只听“呛”的一声,那中年汉子手中的跨钩剑竟然一折为二,他惊觉得不谓不快,胆落魂飞中,身形欲退,但那里来得及,猛觉胸肩之间一寒,还来不及分辨是怎么回事,他的上半身已斜飞而起,下半身却向后一倒,直到上半身“啪哒”一声飞摔落丈外的地上,被斜斩成两截的尸体断口,才喷射出大股血泉来。 他可是连死也死得不清不楚,不过,却死得一点痛苦也没有。 因为他被挥斩为两截时,根本还不知道自己已死了。 陆若博一刀斩杀了那中年汉了,身形疾旋中,迎上扑米的冷旭,左掌暴控,硬接了冷旭一掌。 由于他仓促发掌,加上冷旭功力深厚,所以,他被震得退了一大步。 冷旭一掌击退陆若博,心中大喜,他以为陆若博也不过如此,但对他那柄刀却心存顾忌。在为他看到陆若博一刀斩断了那名中年汉了的吴钩剑,顺势将之斩为两截,他见识广博,知道陆若博手中的刀是一把削金断玉的利器,所以,他不敢让陆若博有出刀的机会,身形猛欺,左掌封拍身陆若博的长刀,右掌一切,斩向他的喉头要害! 岂料陆若博的反应及动作比他想还要快,他的双掌才出,陆若博已身形斜滑出数丈,嗖地一刀斩向他的双手臂肘。 冷旭心中一凛,双掌暴缩疾翻,左掌拍向刀身,右掌抓向陆若博的腰眼! 陆若博倏地朗喝一声,长刀一收即斩,“嗖嗖嗖”一连斩出十七八刀,妙的是刀刀角度不同,而每一刀像是一齐斩至那样,那刹那,恍似有十七八把刀一齐向他全身上下斩落那样,令到他手忙脚乱,施展出平生绝学,双掌飞拍封截,身形却被逼得退了几步,“削”地一声,右手衣袖被下一截来。 他虽然应付了陆若博那迅疾无伦的址七八刀快攻,但却惊出一身冷汗来,适才,要不是他在双掌上浸淫了四十多年,只怕凭一双肉掌,连一刀也应付不了,别忘记,陆若博那一把是削铁如泥的破鲨刀,一双肉掌,就算功力再深厚,也硬了一刀! 微喘过一口气,他正欲展开反击,冀能是逼得陆若博不能施那把破鲨刀,岂料,陆若博在十七八发后,看似刀势一歇的刹那,第十九刀有如天外飞来向,寒星飞掣,斩向他的右肩胸! 冷旭那刹那骇得胆落魂飞,要是手中有后器,也未必封执法得了那一刀,何况是一双肉掌,生死存亡之间,他身形一塌,斜窜出去。 只有这样,才可能避得过陆若博那一刀。 因为那一刀实在太快了,快得匪夷所思,而那一刀就令他意想不到,转换是第二个身手及经验稍逊些许的人,只怕已丧生在那一刀之下。 饶是他躲避得快,但也不能完全幸免,“刷”地一声,他避过了肩胸要害,却避不过断臂之厄,刀光血影中,他的一条右臂被丰肩膀处,斜斩下来! 他痛得狂吼一声,身形斜跄歪跌七八步,一个身子因为刚烈的疼痛而颤抖起来。那张紫黑脸膛扭曲得五官变了形。 陆若博没有再理会冷旭,身形一拧,抢扑向那边的赵乐亭。 口口口 赵乐亭本来一下子便截住了有如一股风般逼向朱义的姜镇龙,但他被对方一轮不要命的狂攻,逼得他不敢攫其锋锐,闪退开去,拼出一个两败俱伤之局来。 虽然这时候他们那一方已处于劣势,但他仍不认输,更不想因此而将一条命扔在这里,所以,他避免与姜镇拼命。 因为他只想杀姜镇龙。 姜镇龙却没有丝毫杀意,他的心中只一个意念——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将楚红萼从朱义的手中救出来! 故此,他毫无顾忌地,就像一头疯虎般,狂攻猛打,不管阻路的是什么东西,也要将之拼杀以除阻力。 赵乐亭才闪退一去,便后悔了,因为他已看出,姜镇龙如此拼命,目的就是要解救楚红萼,在这种情形之下,朱义的身手虽然比他高,只怕也无法阻挡得了姜镇龙这种不要命的拼死打法,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 而优势陡失的情形下,楚红萼可说是他们手上的一张皇牌,万一劣势更堪时,还可以利用之要胁姜、陆两人停手就范,若是连手上那张皇牌也失去的话,后果就不堪想像了。 想到这一点,他悚然一惊,厉叩一声,才闪退的身形斜抢而去,双掌飞劈向往前狂冲的姜镇龙,企图将之截下来。并缠住他。 那知道镇龙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身形,手中剑一招天地交泰,剑光暴闪,斩截向赵乐亭的双掌肘臂,身形依然有发疯的狂飙般,冲向朱义。 赵乐亭虽然功力深,掌法精奇,但遇上像姜镇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令到他无所施其技,毕竟他的双掌不是铁打的,而他看出,姜镇龙那柄软剑虽然非神兵宝刃,但也锋利异常,凭他的修为,还未能够以一双肉掌硬接下对方,身形一闪从他的身旁急掠过去。 在他的心目中,凡是阻挡他冲过去解救楚红萼的,不管那是一个人还一座山,他也会以一往无前的拼命气势,将之踢开! 赵乐亭双掌才撤,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掌暴吐,猛劈向姜镇龙的右胁一侧。 姜镇龙竟然不闪避,也不收剑截(他肯定来得及那样做),狂冲向朱义那边。“啪”地一声疾响,赵乐亭那一掌劈在姜镇龙的背侧上,直劈得他往前冲扑的身形一歪,闷吼一声,张口喷出一口血雨来。 而他的身形也有如激矢一般,向前歪射。 他虽然挨了赵乐亭那一掌,但由于他是向前冲的,而赵乐亭那操作是自侧后击在他的背侧上,故些,卸去了一部份掌劲,若是赵乐亭那一掌用上八成功力的话,那么,他实受的只有五成掌劲左右。 因此,他虽然挨了一掌,但受的伤也不太重,要是赵乐亭那一掌是正面或面劈中他,只怕他就算是铁打的,也挨不了,被击飞倒地,起不了身! 事情说起来也真巧,恰在他一掌劈在姜镇龙背侧上的刹那间,一直扣着楚红萼右手腕脉的朱义,看到姜镇龙有如一头疯虎狂冲了上来,他不禁为姜镇龙那种不要命的气势所慑,心中凛骇,急不迭身形向左边闪掠开去,以避其锋锐。 那知道赵乐亭那一掌恰好劈在姜镇龙的右背侧上,可说是无意中帮了姜镇龙一个大忙,他本来往前猛扑的身形,因此而往左歪射,其势更疾,恰好射掠向朱义! 更妙的是,姜镇龙张口喷出的那一口血箭,不偏不倚地,正正射向朱义的头脸身上。 这一点,不但朱义意料不到,就连赵乐亭想不到,那一掌虽然伤了姜镇龙,便也帮了他一个忙! 朱义虽然身手再高,因为那喷射而来的不是刀枪或是箭雨暗器,而是血,所以,很难加以拨挡,故此,他在吃惊之上,只好慌不迭扣着楚红萼的手腕,纵横闪掠开去,以避过那蓬血箭。 姜镇龙一心只在救人,其他的根本不去理会,故此,他虽然受伤不轻,但去毫不理会,一眼瞥到朱义身形掠开去,而他也刚好射掠到,左掌急抓向朱义的左肩头,右手软剑往前一挥,疾斩向对方扣着楚红萼手腕的右手臂! 而他虽然已警觉到自侧后抢扑上来,一掌已劈向他背心要害的赵乐亭那一掌已堪堪印击在他的背上,他却毫不理会。 他一心只想将楚红萼自朱义的手中救出来,而他自信那一剑肯定可以将朱义扣着楚红萼右腕的“爪子”逼得非松开不可,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他毫不理会赵乐亭那一掌! 而赵乐亭那一掌若是击实在姜镇龙的背上,那他就是算是铁打的,也非死不可。 在他来说,只要能够从朱义的手中将楚红萼解出来,他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这可就显出他对楚红萼那一份爱是怎样深的了。 楚红萼自然也看到姜镇龙奋不顾身地抢扑过来解救她的情形,更看到他毫不理会赵乐亭自侧后抢扑上前,猛击向他背心的那一掌堪堪就要击实在他的背上,那刹那间,她是既感动又惊骇欲绝,张口尖声呼道: “表哥,你不要理会我,小心背后!” 姜镇龙却充耳不闻,不闪不避。 而那刹那,朱义的左掌经已电掣般,迎上了姜镇龙那抓向他的那支左手。 姜镇龙只好变爪为掌,与朱义硬拼一掌。 因为他若不是这样,便只有撤爪闪避一途,那就没法逼朱义松开扣着楚红萼手腕的右手了。 是以,姜镇龙在明知与朱义硬拼一掌,吃亏必然是他,他敢不肯放过这个解救楚红萼的大好机会,咬牙硬拚! “砰”的一声,两掌相击,姜镇龙上身往后一晃,口喷鲜血,被震得向后飞跌出去。 但他那一剑亦在两掌相接的刹那,斩了下去,逼得朱义慌不迭松开扣着楚红萼的右手。 姜镇龙被朱义一掌震退,正好撞上了堪堪印在上他背心要害的赵乐亭那一掌,只要被赵乐亭那一掌印上了,他是非死不可了。 而他根本就无可能避得开赵乐亭那一掌,除非在那刹那他整个能在空气中消散不见。 眼看着他便要丧生在赵乐亭的掌下,蓦然间,赵乐亭那已印上姜镇龙背心的右掌,连腕带臂,被一道有如惊虹乍展般的刀光飞斩断开。 他的内劲也因为臂肘猝断而陡然一散,但仍然震得姜镇龙向前倾跌了一步。 “叭哒”一声中,他那支断手堕落在地,一条人影即时有如激矢般,飞掠而至,恰好落在姜镇龙与赵乐亭之间,挥手一掌,怕在赵乐亭的右胸之上。 赵乐亭兀自惊骇不已地瞪着双眼,看着那条猝然断去截手肘的右手断口,一副不相信的神色,对于那条飞掠而至的身形拍向他左胸的那一掌,根本连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以,他应掌发了一吼叫,整个人飞跌出去。 那刹那,他的右手断口处,才喷油出大股血泉来,剧痛难当,他才会发出那声吼叫。 那飞掠而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若博! 他是在情急之下,眼看来不及抢救得了姜镇龙,急切问脱手掷出他手中那柄破鲨刀,还好,及时飞斩断赵乐亭印了姜镇龙背心的那条右手,总算解救了姜镇龙的丧命之危! 姜镇龙虽然逃过一劫,但再也抵受不了,口中鲜血狂喷,倾跌在地上,错了过去。 陆若博也顾不了捡拾回飞堕落地的破鲨刀,身形半转,旋扑向那边的楚红萼。 但他一眼瞥到楚红萼已被一名女子扯退出数丈外,抢扑的身形便猝然窒停下来,目光注视着抱腕仓惶疾退的朱义! 朱义在姜镇龙一剑斩下,右手暴缩,避开那一剑后,才暴缩的右手便疾抓向楚红萼的右手腕! 这是他找的如意算盘,不但可以一掌击伤姜镇龙,同时可以避免断臂之危,又可以在那间重新将楚红萼控制在手中,他是一切算计好后,才那样做的,可是,他千算万算,那算不到有人正暗伺着向他出手,就在他寻暴探的右手堪堪抓住楚红萼的右腕时,他的右手陡地向上震动了一下,腕上明晃晃的插着一要迹近透明,状似鱼骨般的利剑,将他的手腕刺了个对穿,是他忍不住发了一声痛叫,目露恐骇这色,慌乱地四下地一扫,一眼看到一名妙龄少女从前面那地上的草树上中窜掠出来,身法如风,猛扑过来。 他吸口冷气,本来,他还可以用左手将楚红萼扣住的,便他已领教过那窜掠过来的少女那种暗器的神奇及厉害,他不想再领教。以免双手不能动,故此,他慌忙抱腕急退。 他已暗中打定主意,溜之乎也! 因为他在那刹那,已看清楚了,情势对他极之不利,他带来的手下,已死伤殆尽,就连一向倚之为左右手的冷旭及赵乐亭,亦身受重伤,根本已不能动手,在这种情形下,他若不溜,难道在等死不成? 但他却溜不了。 因为陆若博在身形一窒,停下的刹那,随即又纵掠起来,恍似天马行空般,一下子便自朱义的头顶上空飞掠而过,在他的身后,阻住了他的退路。 朱久右腕受创,等于被废去了支右手,如今退路又被阻截了,那刹那,他心头骇恐不已目光乱转,在盘算着怎样才能脱困而出,保得一命。 口口口 那出手解救了楚红萼的少女,这时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那边的陆若博,神情极之复杂,有爱也有恨,这不难从她的目光看出来。 陆若博却连正眼也不敢瞧那位少女一眼。 那是因为那少女不是别人,是那位对他情深一片,追缠不舍听南海牡丹岛少岛主! 看样子陆若博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位牡岛少岛主似乎精擅追踪之术,不论陆若博走到那里,她也能够及时找到他,不过,这一次要不是这位少岛主及时找到来,只怕陆若博他们这时已横尸在地,楚红萼也成了朱义的泄欲对象了,说真的,这一次真在要感谢这位牡丹岛少岛主! 他虽然极之厌烦牡丹岛少岛主的纠缠,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心中感激不已。 他为了阻截朱义的溜走,他连柄飞堕落地的破鲨刀,仍未捡拾回。 对朱义这种奸恶淫邪的老狐狸,他极之痛恨,他已在心中发誓,决不让那老逃脱,并帮楚红萼得报大仇。 所谓丑妇终须要见家翁,如今既然与那位少岛主面对面,那是避也避不了的,犹豫了一会,他终于开口朝好少岛主道: “冯姑娘,请看在在下的面上,放开楚姑娘并解开她身上被封的穴道,好么?” 原来,那位牡丹岛少岛主姓冯,芳名丽丹。 牡丹岛少岛主——冯丽丹那双妙目一转,落在身前楚红萼的身上,似妒仍嗔地道: “陆公子,我不但解救了你们之危,也从那老匹夫的手上,解救了这位姑娘,你居然连一个谢字也不肯说,哼,我凭什么要放走了她,她又是你的什么人?你如此关心她?” 陆若博料不到在这个,还纠缠不清,当下心烦地苦笑一声: “冯姑娘,在下怎会不感谢你及时出手解救之恩,是在下疏忽,忘了向你道谢……至于那位楚姑娘,在下与只是刚刚相识……在下是出于义愤,不耻那朱老贼之所为,才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哼,看你那样关心她,别是喜欢了她,不敢说出来吧?” 冯丽丹冷笑一声,话语中的妒意更浓。 要是现在只有他与冯丽两人,他真会生气地拂袖而去,而他之所以下喜欢这位壮岛的少岛主,有一部份的原因就是因为小心眼,刁蛮任性,不顾大局。 其实,这位牡丹岛的少岛主,论样貌风姿,比楚红萼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却缺了楚红萼那份娇柔婉顺,像她那种女孩子,那是大多男人都吃不消的脾性吧。 陆若博被冯丽丹说得又羞又恼又气,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他真会怒声呢责她,但目前有求于她,只好强忍下一口气,说道: “冯姑娘,这是关系到楚姑娘声誉及清白的事,请你不要乱说。” 楚红萼虽然动弹不得,但却能说话,听闻冯丽丹那样说,她可是又羞又窘又气又急,而亦已猜出对方是谁,羞红着一张脸,气急地道: “这位姐姐,小妹很感激你从那老贼的手上,将小妹解救出来,但却请你说活最好慎重一点,小妹与陆兄确是刚刚相识,也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小妹与陆兄绝没有半点儿女私情!” 话才说完,她顿感懊悔,因为那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在心底确是有点喜欢陆若博,若说是情深一片,却未到那地步,她那样说,是一时气急之下才说出来的。 冯丽丹听两人那样说,心中的妒意顿消,马上转嗔为喜。 “陆公子,我解救了你们之厄,难道一个谢字,便够了么?” 陆若博听着,心中一阵反感——挟恩求报,这算什么?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但在目前的情形下,却不便表露出来,只好强忍着,话声有点冷淡地道: “冯姑娘,那要在下怎样一个谢法?” 冯丽丹抿嘴一笑,乘机道: “陆公子,我一时之间想不出来,待我想出来时,再告诉你,你一定要依从的啊!” 陆若博无可奈何地道: “冯姑娘,在下言出如山,只要不是强在下所难,在下一定依从!” 一顿,接说道: “现在你可以解开楚姑娘被封的穴道了吧?” 冯丽丹高兴得眼中闪烁出兴奋光芒来。 “陆公子,我这就将楚姑娘被封的穴道解开!” 说着,含笑询问楚红萼被点封了那一处穴道。 楚红萼一一说出来,冯丽丹依言一一为她解开。 在陆若博与冯丽丹说话时,朱义一直在转着念头,思量着怎样才能脱身,但也就是想不出一个法子,能够从陆若博的阻截之下,逃脱得了。 因为他已在那段时间,察看清楚了四周的情形,身前身后要是保有冯丽丹与陆若博,他还不大在意,最令他顾忌的是,大约数丈外,团团围站着十数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每一个汉子的左手中,皆握着一支不到一尺长的铜制细管子,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暗器,但却说不定,自己右手腕上被刺了个对穿的那根近乎透明状似鱼刺的东西,就是从那根铜管子内射出来的,像这种几乎令人看不到的暗器,若是从那一根根铜管子中向他身过来,他自信没有把握闪避或是拨挡得了。 因为那是肉眼很难察觉得到的暗器,否则,他右手腕上,就不会着了道儿,等于如废了一样。 口口口 楚红萼穴道解开,长长地呼息了一口气,抱拳朝冯丽丹道: “这位姐姐,救命之恩,小妹不敢或忘,请受小妹一礼。” 说着,深深地拜了下去。 冯丽丹居然大刺剌地受了楚红萼那一礼。 “楚姑娘,本姑娘生受了,快请起来吧。” 陆若博看着,心中大不以为然,冯丽丹那样子实在有点太托大了,连一点自谦之道也不懂,也显出了她的浅薄。 楚红萼挺起身子来,这才转过身子,面对着神色阴沉,目光闪烁不定的朱义,圆睁一双眼睛,切齿仇恨地怒声道: “朱义老贼,我今天日若不手刃你这个恶贼,誓不罢休!” 说着,一步步逼向朱义。 朱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可以脱身的办法,当下把心一横,狞笑着道: “臭丫头,你想杀老夫?还未够资格,老夫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垫背!” 说时,他的双眼中射闪出恶毒如蛇的光芒。 陆若博担心楚红萼一个人杀不了朱义,反被朱义所杀,急急开声道: “楚姑娘,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那边的冯丽丹却吃醋地尖叫道: “陆公子,那是楚姑娘与朱老头之间的恩怨,你插手干么?哼,还说对她没有意思?……那你……” 楚红萼不想听冯丽丹说出难听的话来。急忙截住她的话,朝陆若博感激地道: “陆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是我与那老贼之间的恩怨,我不希望有人插手,更不想那老贼死在别人的手上,我一定要手刃那老贼,替我惨死在那老贼手下的父母及家人报仇!陆兄,请你谅解小妹的苦衷,不要插手。” 一顿,目光转在那边昏倒在地上的姜镇龙身上,焦急地道: “陆兄,请你去看一下我表哥是生是死,若是昏晕过去,请你帮忙救活照顾他,小妹感激不尽。” 说着,向陆若博施一礼。 陆若博忙还礼不迭。 “楚姑娘,别客气,你既然这样说,在下遵命,不过,你千万要小心,不可逞强,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当,那老贼虽然受了伤,一身功力还在,你请小心了。” 说完,身形一闪,绕掠向倒在地上,死活不知的姜镇龙。 冯丽丹看到两人互相关顾,不禁醋意陡生,正想大发娇嗔,楚红萼已满怀仇恨地飞身扑向朱义,同时间自袖中亮出另一柄短匕来,探臂疾刺向朱义的心窝。 冯丽丹只好将到口的话,酸酸地咽回肚子内。 朱义虽然右手受伤,不能动,便还有左手,何况,他的一身功力丝毫无损,因此,他根本就不将楚红放在心上,他自信单凭他一身深厚的功力,便足以对付楚红萼! 而他亦早以打定了主意,不让楚红萼近身,那便奈何不了他。是以,他不等楚红萼扑至近前,便猛吸一口气,运起一身功劲,左掌一挥,劈向楚红萼。 楚红萼陡感一股重如山岳的飙劲直撞过来,她有自知之明,不敢硬接,疾扑的身形斜刺里猝掠开去,堪堪避过了那股直撞过来,重如山岳的气功。 而她的身形才斜掠出去,便马上身形半旋,重又飞扑向朱义! 朱义一见这一招见效,果然将楚红萼的攻势阻截住,心中暗喜,身形微转,朝着猛扑过来的楚红萼又劈出一掌。 楚红萼只好又斜闪开开去。避开那股飙劲,接身形半转,又扑向朱义。 朱义依样画葫芦,随着楚红萼斜闪开去的身形侧转过去,又劈出一掌! 就这样,楚红萼绕着朱义的身子闪扑了圈,依然扑掠不到朱义的身前,被他发出的那一股股掌劲逼阻在丈许距离之外! 楚红萼大概心切报仇,心思与心智全被沽满了,一时间想不出办法能欺近朱义的身前,只是咬着牙,继续绕着朱义的身子闪扑。 朱义照样招式,随着楚红萼闪纵扑击的身形连环发掌,利用强劲如山的掌劲,硬是将楚红萼的扑击之势阻窒在丈外,一点也奈何不了他。 冯丽虽然对楚红萼含有妒意,但她瞧到楚红萼根本近不了朱义的身前,奈何不了他,不禁也替着急起来,但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今楚红萼能够突破朱义的掌劲所形成的一堵“墙”,欺近得了朱义的身前,所以,她只好干着急地看着。 那边,陆若博已将地上的姜镇龙扶了起来(已查察出姜镇龙伤重昏迷过去,还有气息),并将真气注放对方的体内,不一会,姜镇龙的气息便粗重起来,接着,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来。 他从昏迷中醒转过来了。 陆若博看到姜镇龙醒转过来,不禁吁了口气,放开抵在他背心大穴的手掌,长长地吁口气,急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子来,拔开塞子,倾出两颗赤红如火的丹丸来,压声对靠在他身上的姜镇龙道: “姜兄,请张开嘴,吃下这两颗丹丸,待会,你就会感到好很多的了。” 姜镇龙虽然醒转过但由于受的内伤很重,故此,身体非常虚弱,神智还未完全清醒过来,闻言,有点茫然微微转动一下眼珠子,略为张开了嘴巴。 陆若博立刻将两颗丹丸投放他的口内。 “姜兄,你快闭目凋息一会。” 姜镇龙似乎完全清醒了,缓缓扭颈,无神地看了陆若博一眼,嘴巴嗡动着,发出暗哑的语声: “陆……兄,红萼……她怎样……了……” 陆若博被他一问,这才想起楚红萼正与朱义作生死之斗,刚才他为了救活姜镇龙,不敢分神,所以一直没有朝那边瞧着,如今被姜镇龙一问,他这才闪眼往那边瞧着,同时安慰他道: “姜兄,你放心调息吧,楚姑娘已脱出了朱老贼的掌握,这时……” 下面他正想说“正与朱老贼动手”,但他惊蓦然想到,若是说出来,姜镇龙一定不肯凋息,必会强自挣扎着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相助楚红萼一臂,故此,他连忙改口道: “楚姑娘一点损伤也没有,你且放心调息吧。” 姜镇龙听说后,似乎放下心来,喘了口气,闭眼皮上陆若博的扶持下,坐直了身子,运气调息起来。 陆若博这时已瞧看清楚楚红萼与朱义动手的情形,看到楚红萼一味绕着朱义的身子闪扑,却被朱义发出的如山掌劲阻窒在丈外的距离,无法突入欺近的身前,一双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暗自替楚红萼着急。 到底是旁观者清,瞧看了一会,他心头突地一动,脱口叫道: “楚姑娘,你那样只是徒费气力与时间,根本奈何不了朱老贼,你怎不施展数天前,与在下动手时的那种身法?” 楚红萼果然是当局者迷(或许是被仇恨蒙蔽了灵智),如今被陆若博那一喝,刹时有如当头棒喝般,灵智一醒,闪扑的身形随之倏变。 她即时施展出师门秘传身法——飞云蝶舞身法。 那刹那,只见她的身形倏绕在闪,似左还右,有如飞云变幻蝶舞花间,就分不清她的身形是进是退,是左抑右,看得朱义眼花缭乱,很难捉摸到她的意向。 朱义只好狂乱地发掌劈击,身形时而右转,时而右转,或是暴退,猝而横闪,神态再也没有先前那样从容,显得有点狼狈! 而楚红萼的身形闪挪进退之间,更如变幻难测,就连在一旁看着的冯丽丹,也看得眼花缭乱,无法分辨捉摸以楚红萼的身形是从左闪还是掠向右边。 陆若博看着,由不住长长地吐山一口气来。 因为他看出,朱义迟早会窘于应付,着了楚红萼的道儿的。 果然,不大一会,朱义便已越来越狂乱狼狈,那支左掌只是无目的地挥劈着,根本已阻截不住,也捉摸不到楚红萼身形之所在。 而他吃亏在右手不能挥动,否则,凭他的一身功力,加上他身手之高明,若是双手能动的话,只怕楚红萼施的飞云蝶舞身法,也奈何不了他。 朱义能够成为一方之雄,若没有什么斤两,别说称雄了,只怕连站也站不稳。 本来,他一直想脱身突围而遁的,像他这种人,几经艰辛,花了不少心机才建起一片基业,自然不肯就此撒手不要,到阎王老子那里报到,若不是他对于那些围站在四周,手执一细细管子的汉子有所顾忌,他早已在与楚红萼动上手时,便乘机溜之乎也。 这时,他在明知再勉力应付下去的情形下,必然会栽在楚红萼的手上,他暗中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决定冒险冲突出去,希望能够逃得一命! 心念已决之下,他马上定下心神来,暗自提聚起全身功劲,一掌横撞出去。 劲风尖啸中,掌势过处,有如狂飙疾扫,扫掠而过,楚红萼的身形若是在他的掌势范围之内,那肯定会被他的掌劲扫中,被扫击开去! 而他在一掌扫出的刹那,身形乘势掠出去。 那知道就在他一掌扫出的刹那,眼前闪挪穿掠,捉摸不定的缤纷如蝶身形倏然消散,他的身形才动,右腰眼处蓦地一痛,他的身形亦猛然急停下来,身子猛地一搐一挺,忍不住张口发出一声嘶吼,随着一条身形的往后闪退,自他的腰眼处缥射出一股血箭来。 而闪退开去的身形倏退暴进,就在朱义猛然扭转身表,自然是楚红萼了。 朱义的身形在短匕插入他背心内的刹那,整个人顿时僵住了,满脸狞恶之色,厉睁着双眼,张口喷出一大口血,接身形一歪,栽跌在地上,咽了气! 楚红萼要不是退得快,准会被朱义强口喷出来的那口血箭射在身上。 看着歪倒在地上,死后仍然狞恶如猛兽般的朱义,楚红萼有那么刹那的惊怔,大瞪着一双眼睛,脸上满上难以压抑的激动神色,刹那之后,抬脸向天,嘴里喃喃自语着,似是内苍天祷告般。 口口口 陆若博是看着楚红萼刺杀朱义的那刹那,他感到一阵痛快,同时也替楚红萼得报大仇而高兴。 冯丽丹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大,在朱义倒地后,她已毫不放地注视着陆若博,生恐他会突然离去那样,紧紧地盯着他。 姜镇龙在听到朱义那声惨叫后,再也调息不下去,霍然睁开眼来,看到朱义像一条死狗般,歪躺在地上,刹寸眼中闪射出兴奋的光芒来,挣扎着站起来,也顾不了抹去嘴角的血渍,脚步踉跄地走向楚红萼那边,连陆若博叫他不要那样激动也不听。 “红萼,你终于杀了那老贼,你……没有什么……伤吧?” 姜镇龙边走向楚红萼,边语声急促地说。 楚红萼看到姜镇龙在身受重伤之下,仍然那样关心自己,心中大是感动,忙拧身急迎上去,扶住了他,激动地道: “表哥,我终于杀了那老贼!报了大仇!表哥,你伤得重么,我一点损伤也没有。” 姜镇龙听楚红萼那样说,宽慰地咧嘴笑了一下,嘘口气,说道: “红萼,你没有事就好了,我的伤不太重,你不要担心,你能够杀死那老贼,得报大仇,我就是因此而死去,也无憾矣!” 楚红萼听得感动莫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执扶着姜镇龙的双手。 姜镇龙的目光则定定地注视着楚红萼那张娇面。 那边的陆若博看到楚、姜两人那种因激动而变得亲密的样子,不知怎的,既高兴又有点耿耿的,呆望着两人。 “陆公子,别发呆了,尽看着人家干么?” 冯丽丹语声突如其来,人也突如其来地来到了陆若博的身前,一双俏目直盯在陆若博的脸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陆若博心头惊跳了一下,连忙收回目光,虽然心中对于冯丽丹那样说颇为反感,但他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道: “冯少岛主,你那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请你说话时检点一些。” 冯丽丹就算再浅薄,也听出了陆若博语气中的不悦,当下妙目一转,抿嘴一笑,道: “陆公子,你是怎么了?不是被我说中吧?” 一顿,微哼一声,负气地道: “你别忘记,你曾答应我一个要求!” 陆若博虽然对冯丽丹毫无好感,而他又不是一个寡情绝义,轻诺毁信之人,毕竟,冯丽丹确是救了他们三人,而他也承诺过对方一个要求,只好无可奈何地道: “冯少岛主,不错在下曾承诺你的一个要求,但别忘记,在下也曾有言在先;在下只答应在力所能为,又不强人所难的情形下,答应你提出一个要求,希望你别忘记。” 冯丽丹那双俏目毫不羞怯地在陆若博的脸上转来溜去,闻言思了一声,说道: “陆公子,你放心,我没有忘记!” 一顿,朝陆若博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说道: “你听着了,我这就说了。” 一停,紧接说下去: “我只要你陪我游玩十日!” 陆若博一听,有点不相信地睁眼望着冯丽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尖声道: “你只要在下陪你游玩十天?” “怎么?你不是不答应吧?” 冯丽丹现出一股暖昧的神色,瞄了陆若博一眼。 说真的,冯丽丹提出的这个要求,确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在他的想像中,她提出来的要求,必定很苛刻,甚至会要他跟她回牡丹岛,那料到,只要求他陪她游玩十天,这根本算不上是要求,因为就算是朋友之间,要是投机的话,不要是十天半月了,就算是把臂同游一年半载,也是等闲事。 “冯少岛主,在下言出必践,怎会反悔。” 陆若博急急的道:“何况,你这个要求绝不过份,在下怎会不答应!” “嗯,既然你答应了,那就马上跟我走吧!” 冯丽丹说完,那些手执细铜管子的汉子挥了一下手。 那些汉了即时两边一拢,撤回冯丽丹原先站着的地方。 而在那里,金童子许一剪不知在什么时候,现身站在那里,另外还有三名年纪在五十至六十之间的老者,不用说,那三位老者都是牡岛的高手。 陆若博看一眼那边的姜、楚两人,对转身许一剪那边走去的冯丽丹道: “冯少岛主,请等一下,让在下与姜兄他们说一声。” 冯丽丹脚步一停,扭转身道: “快去吧,相信你也感到肚子饿了。” 陆若博没有理睬冯丽丹,迳自向姜、楚两人边走去。 姜镇龙与与楚红萼这时已平复下来,而皆有点赧然地松开了互握着的手,正自看着走过来的陆若博。 而两人早已听到陆若博与冯丽丹所说的话,姜镇龙因为在冯丽丹与手下现身时,已昏迷过去,所以,不知道陆若博在冯丽的胁求下,答应了她的要求,故此还不显得怎样,但楚红萼却心情激动不已,因为她知道,陆若博是为她,才答应冯丽丹的要求,故此,她的心情异常激动。 “陆兄,要你为了小妹而不得不答应与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小妹不知怎样答谢你的恩德,要不是你,小妹大仇不但不能报,只怕要死在那老贼的手下。” 楚红萼满怀感激地向陆若博施礼拜了下去。 陆若博急忙闪身让开,急声道: “楚姑娘,你清快起来!姜兄,请你替在下将楚姑娘扶起来。” 待姜镇龙将楚红萼扶起来,他才道: “楚姑娘,在下与两位一见投缘,只要你能够得报大仇,在下陪她游玩几日,又有什么要紧。” 姜镇龙也不由被陆若博那种见义勇为,舍己为人的胸襟气度所感动,肃然起敬地道: “陆兄,姜某能够结识你这襟怀磊落侠义的朋友,实乃姜某之幸!” 陆若博忙拱手谦道: “姜兄,太过奖了,在下也很高兴结识了像姜兄这种为义不惜一死的朋友!” “陆兄,你真的要跟那位冯少岛主去么?”楚红萼语声微带不舍地说道。 陆若博正容道: “楚姑娘,在下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楚姑娘你既然已得报大仇,在下也替你高兴,姜兄,在下希望能够与两位再见!” 姜镇龙诚意地道: “陆兄,姜某也这样希望。” “陆兄,咱们一定能够再见的!” 楚红萼说进神色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陆若博朝两人抱拳道: “两位,在下就此别过,希望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便转身朝冯丽丹那边走去。 姜镇龙与楚红萼被陆若博那句话说得脸上一阵臊热,心头跳,一时间羞得说不出话来。 楚红萼那心情复杂极了,双眼一直视着陆若博的身形往前移。 姜镇龙的心情很快便平复下来,满怀喜悦地抬眼望一下楚红萼,欢声道: “红萼……” 楚红萼却听如不闻,只是发呆地望着远去的陆若博,恍似痴了般,姜镇龙不是个木头人,眼见她这样,心头马上凉了半截,下面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 陆若博没有转身朝楚、姜两人望了一眼,那不是他不想,而是强自压欲抑着,因为他不想因此而令到楚、姜两人燕尔分飞。 虽则,他的心中也有一股依依不舍之情——那是对楚红萼的。 冯丽丹看到陆若博来,满怀高兴地瞟了他一眼,娇声道: “陆公子,咱们走吧。” 陆若博也没有问要到那里,只是点了点头,跟着冯丽丹走了。 眨眼间,冯丽丹一行人与陆若博便消失在楚红萼与姜镇龙的视线之外。 口口口 楚红萼好一会,才若有所失地收回目光,这才发觉到姜镇龙木无表情地垂着头,呆望着地上,她才发觉到,自己刚才那样子,一定令他心中耿耿不乐了,可惜,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当下有点愧疚地道: “表哥,咱们也回镇上去吧。” 姜镇龙默然点一下头,便自向镇上那面走去。 楚红萼也没有说什么,默然跟着走。 “红萼,我走了,我知道你喜欢的陆兄。我昨晚想了一整晚,我已想通想透,知道强摘的果子甜,而我不想勉强你,也不想令到你与我因此而痛苦下去,以前,我实在是太一厢情愿了,不错,我确是一直深爱着你,无奈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在昨日你送别陆兄时,我已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如今你大仇已报,我若是再缠下去,那只会令到你憎厌我,故此,我决定走了,而我的心也死,临别匆匆,在此,我借用陆兄那句话,祝你与陆兄有情人终成眷属!” 楚红萼展阅完姜镇龙留在客栈房中的那封留信,心情激动异常,眼眶中已满是泪水。 泪水沿着她的脸庞流下来,淌流至她那颤抖嗡动的唇角边。 “表哥,你太好了,也太傻了,不错,我确是喜欢陆兄,但我已从陆兄昨天离别时的神态,看出他不会接受我那番情意,昨晚,我何尝不是辗转反侧,蓦然惊觉到,我欠你太多,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你为何那样傻,如今,教我到那里去找你?” 泪水自她的嘴角淌流到下巴,再滴落在衣襟上,楚红萼没有去抹,喃喃道: “表哥,不论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举袖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返回自己的房内,拿起自己那个布包,离开客栈,踏上了找寻姜镇龙的路途。 “但愿陆兄能摆脱那位冯少岛主的纠缠,祝愿他找到一位好姑娘……” 楚红萼走在路上,心中暗自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