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早》 1、第一章 我和瑾瑜那会早恋的时候我还小,自认为风里来雨里去可以光明正大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却出了岔子了,而且这岔子其实出得有点无奈。 我跟瑾瑜认识得挺早的,大概四五六岁左右的样子,除去初中,我和瑾瑜是一块儿上的幼儿园,小学 ,高中。 然后再要上大学的时候,我却因为有事耽搁了,再然后,我们也就出了岔子。 最初很多人都会觉得我跟瑾瑜是青梅竹马,其实不是,我家城西,他家城东,从我家拐到他家,需要绕过一条长长的西临江,如果坐公车,需要将近两个小时,不比现在宽大的大街,那时候的铁榆大街还没有翻新,西临江边也还种着一排老榆树,上面凝聚着z市的城市文化,榆树的老树皮上写满了号码广告,比如一些办假照假证的电话,或是可以治疗某特殊疾病的权威专家热线。 z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像我和瑾瑜一个城西一个城东还能聚在一起上幼儿园,不能说不是缘分。 我们幼儿园是在城西上的,所以我就问瑾瑜,你一个城东人,干嘛跑到城西来,瑾瑜笑笑说,我妈一直认为城西的女娃比较好看,所以就把我放到城西来了。 我们小学是在城东上的,秦女士给我的答案是,我上小学那阵特别粘人,为了不耽误她那酒店生意就让我到城东住校了。 至于上初中,家长们开始注重我们的学习成绩而有了择校意识,为了孩子能上好个重点,砸钱砸血,花样百出。我那时候的学习成绩并不需要秦女士如何的操心,很顺利能进一个区重点,而瑾瑜他比我厉害,家里的人脉也比我家牛逼,轻轻松松进了省重点初中,在最牛逼的学校度过了他的初中三年。 然后是高中,当时z市什么都不多,就是考生数量惊人,尤其是在我们那届中考的时候,中考生达到了一个高峰,所以那时能考上z市最好的高中的困难程度不亚于考个重点大学。秦女士对于我能考上z中很意外,相反如果我只进一个普通的市重点,比如二中或附中,她更能接受点。 没有什么意外,我和瑾瑜高中又在一起了,还被分配到同一个班。 刚上幼儿园那会,我并不怎么搭理瑾瑜,相反,我老是觉得瑾瑜偷偷在关注我,甚至借故接近我,比如纸工课的时候喜欢跟我一组,玩游戏的时候选择跟我一边,中午午睡的时候还要挨我边上睡。 小孩子多少有点逆反心理,我尤其严重,所以可以想象,我那时候有多讨厌瑾瑜,不过幼儿园那会,我就深知为人之道,所以不管我多讨厌瑾瑜,在表面上,我对他依旧和和气气,吃午餐的时候还会夹给他我不喜欢的胡萝卜。 瑾瑜那会思想特简单,他是城东过来的,幼儿园里的孩子多半是城西的,所以那时他觉得我很照顾他,就愈发跟我好了。 因为瑾瑜长得好看,需要表演节目的时候,老师喜欢让他上台,比如念念儿歌,领舞什么来着。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六一庆典领舞的样子,黑色西装裤加白衬衫,一条大红色的丝绸在他脖颈处带了个蝴蝶结,细软的毛发打着香喷喷的ㄠ12褪俏逦迤椒郑钔飞戏交够烁龊斓恪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那时候自己不怎么搭理瑾瑜,想起他模样却是清晰的,相比对于我自己,除非看到小时候的照片,我都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什么模样。 而瑾瑜就应该对我小时候的样子印象深刻些,因为后来他老取笑我,明明以前挺好看的呀,现在是不是长歪了啊? 有没有长歪我不知道,不过我自认为自己长得不错,白皮肤大眼睛尖下巴,虽然算不上美女,但是连对长相挑剔的秦女士都认为我暂时还找不出需要整容的地方。哦,忘了说下,秦女士是我的妈妈,自称是z市女强人翘楚,不过秦白莲是爱夸张的主,虽然我也觉得一个单身女人能把一家普通小宾馆变成一家三星级小酒店是挺难的的,但是z市人才济济,秦白莲最多只能是个先进妇女模范,而秦白莲却说她的本事让她的酒店挂上了三星标志,而是把我养大了。 18岁之前,我不认同秦白莲这句话,我觉得自己挺好养的,学习成绩从来不需要她操心,该拿的奖一样没少,该走的路大致都走了,不该走的弯路,基本也没走。哦,除了,我跟瑾瑜早恋的事稍微有违校规校纪。 但是18岁之后呢,秦白莲说为了我那破事,头发都白了不少,虽然她现在已经把一头卷发染成了深棕色,但是秦白莲说的并不假。 幼儿园结束进入小学,我和瑾瑜的关系稍微疏远了点,我自认为那时候他存在装酷心理,爱理不理人的,明明身高不如我,头却抬得比我高,整个人感觉像是革命小战士一样。 瑾瑜虽然现在有一米八多的个子,但是小学三年级之前都是我比他高点儿,模样是瘦瘦小小的,衣服穿得很干净,左侧裤袋里还会放着一张小手帕。 幼儿园不算,一路到高中,瑾瑜的学习都比我好点,至于好多少,说不准,不过基本上数学都能比我多个几分,有时候我语文比他强点的时候,他的英语又超上来了。当然,前提是忽略一二年级那简易的满分卷,那个没比性。 我一直是挺傲气的,用秦白莲的话来说,心眼有点高了。所以对于瑾瑜在学习比我强这个事实,我是不服气的,他就是用功呗,如果按脑子评判,我肯定是比他强点的。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我俩都是二百五的主,可能我还更二百五点,夏白文说的对啊,没见过你那么傻帽的,你们家坟头是不是冒青烟啊,积多少福才能整出你这多奇葩啊。 夏白文是我高中同学,上学的时候还挺简单的一个姑娘,等出社会摸爬滚打几年后,立马修炼了一张毒蛇。 我和瑾瑜第一次牵手的时候是小学一年级上台带红领巾的时候,因为第一批,数量并不多,十几个孩子手拉手站在红旗飘飘的领奖台上。 高年段的学姐上来给我们佩戴红领巾,我瞅了眼给瑾瑜佩戴红领巾的学姐,长得比我这位要漂亮些,身段也不错。 我们站在领奖台上宣誓、行注目礼、唱国歌,瑾瑜就站在我身边,声音细细小小的,奶声奶气的童音绕在我耳边像录音机里面唱花鼓戏似的,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瑾瑜,真是怀念。 前几天跟小表妹聊天,她问我跟瑾瑜在小学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我摇头说没有,表妹一副可惜的表情,说我跟瑾瑜其实根本不算早恋,现在小学谈恋爱才算早,你跟他根本不算什么。 我小学那会是爱玩的,不爱做作业,整天疯来疯去,而秦白莲也不怎么管我,她认为孩子的自我成长非常重要,所以从小学到高中,她对我的管教都是宽松而纵容的,比如小学二年级热播《鹿鼎记》,我常常逃学回家,秦白莲知道这件事,认真教育我逃学是不对,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有正当的理由,所以当天她给我准备了一叠病假条,让我每天给老师一张直到《鹿鼎记》放完。 因为这件事,同班同学都认为我生了大病,关怀问候不断,连瑾瑜都认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开始对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千万别想歪了,瑾瑜对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绝对不是电视里放的那些生死离别的情话,那时他才多大啊,而且还是一副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跟我说啊,生了大病的人都会到一个不同的地方,而他姥姥就在那里,他的意思很明白,是让我带个信,说他很想姥姥。 多纯真的孩子,多纯真的话啊,想姥姥是吧,成啊,你咋不让你姥姥把你带走,把你带走呢? 小学五年级开了一堂新课程,叫生理教育,男女分开上,主要是跟体育课换,比如女生上体育课的时候,男生就上生理课,反正就是男女生把生理教育课和体育课换着上。 明明不算事的事,因为学校折腾得有点故作神秘,引发了学生的强烈好奇心,无论男女都想知道对方上什么课程。 而我就问过瑾瑜,你们上什么课啊,有意思吗? 瑾瑜说没意思,就是那样吧。 我又问:“就是那样是哪样啊?” 瑾瑜被我折腾烦了,一双初具模型的凤眼瞪了瞪我:“那你说,你们上什么了,不会上了什么见不得人了吧?” 我笑着说:“我们才不会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不信就跟我们女生一起上去啊。” 瑾瑜脸色变成了猪肝色,以后有阵子我让他帮我削下铅笔,他头都没有抬一下。 2、第二章 瑾瑜这人学什么会什么,而且都是顶好的,三年级的手工课有学绣花这手艺,他绣的东西都比我好看,至今他那时候绣得一面小红旗还在我那儿。 我绣的是一只猫,瑾瑜说是一只老虎,因为在他印象中是没有那么丑的猫的。 五年级,我们班来个一个转校生,叫何小景,女的,模样挺好,就是有点黑,瑾瑜那帮男生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黑子。 我跟何小景关系处得特别好,原因主要是她跳格子、踢毽子、玩牛皮筋的水平都很高,本来我也很擅长玩这些小游戏,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何小景来了之后,我这只井底之蛙才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对于何小景,我们之间没有周瑜诸葛的问题,相反是英雄惜英雄。 何小景读了半个学期后就走了,她家特别有钱,临走前给我们班都送了礼物,所以我们就更舍不得她了。 何小景给我的是一套熊猫牌的水粉笔,一共12支,里面有很洋气的明黄色。何小景送给瑾瑜的是一支钢笔,班里比较识货的大刚说是派克牌的,这货特别贵,他爸就有一支。 而何小景除了给瑾瑜一支派克钢笔外,还多送了一封信,粉色的信封外面贴了好几张当时流行的小贴画,好像是几张美少女战士,同一个人,不,同一只是兔子,叫月野兔。 那封信我没看过,后来我问过瑾瑜,那信到底写了什么啊? 瑾瑜一副想了很久的样子,然后说道:“也就是那样吧。” 小学发生的事情挺多的,有趣的也有,但是能记住的不多,而我跟瑾瑜也没能整出什么事,直到毕业那会写同学录,瑾瑜给我的留言是:“女孩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秦潮歌,希望我们有缘还能再相见。” 老实说,当时我并不满意瑾瑜给我的留言,什么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啊,他是在骂我不美丽还是讽刺我不可爱啊。 当场我就让瑾瑜把前面美丽可爱那句给划掉,但是他不同意,死活不干。 既然瑾瑜不给我划,我就打算等他让我写同学录的时候,我也写差点,比如就四字“好走不送”,不过瑾瑜没折腾同学录这玩意,还不屑地说太无聊了。 我以为他是因为没零花钱买不起,私底下还问过他:“是不是没钱买啊,要不我借你点,你把你那派克钢笔借我写几天?” 小学毕业后,我和瑾瑜就各自上初中了,他上他的省重点初中,我上我的区重点。 我的初中生活就有点凡善可陈了,基本上也没什么建树,相反秦白莲在我初中这几年大展手脚,筹钱送礼陪笑脸,不仅将一破宾馆改建成了颇具规模的小酒店,还申办成功了一个三星级。 秦白莲说她那酒店根本申请不了三星级,甚至连基本要求都没有达标,比如三星级酒店最少有50间客房吧,但是宾馆改建后最多只有30多个房间,何况亲白莲为了筹钱把家里房子卖了,然后我和她又要占掉酒店两个房间。 不过有钱不仅能使鬼推磨还能让墨推鬼啊,加上星评委员会里的人胃口也不大,所以申办三星级并不难,反正秦白莲也没有心思往五星或者更高的层次整。 初中之后,我和瑾瑜基本没什么机会见面了,不过初二暑假那年,他突然联系我请我到他家过生日。 我没拒绝,抱着忐忑的心情去了。 想想真是忐忑啊,忐忑得我在他家初潮了。 这件事说来真的尴尬,那年我去瑾瑜家真的是特别打扮了一下,白短袖绿裙子,嫩得跟刚上市的青葱似的。 除了我之外,瑾瑜请的朋友多半是他初中好友或者从小玩伴,总之是瞄了一圈,除了瑾瑜谁我也不认识。 我立在瑾瑜身边不走开:“我怕生,你别走开啊。” 那时的瑾瑜已经比我高出半多个头,骨架颀长,肤色不像之前那么白,眉目俊朗,整一个翩翩少年郎。 瑾瑜好笑地看着我:“行,我不走开,秦潮歌。” 瑾瑜通常是连名带姓地叫我,不比我瑾瑜瑾瑜地叫他。但是他声音细软清冽,连着念我名字的时候,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瑾瑜把我介绍给他的同学朋友,他们立马起哄问他我是跟他的关系。 瑾瑜说:“多乱想,就小学同学。” 我立在瑾瑜边上笑,笑得特腼腆。 切了蛋糕,瑾瑜带我参观他的房间,他估计是怕我跟他同学朋友玩不到一块去,所以就带我到处晃悠。 男孩子的房间多半没有什么好看的,瑾瑜家大概有几个钱,还给他房间外面陪了一间小客厅,我坐在沙发上看他给我的地理杂志,无聊地想回家。 瑾瑜问我学习成绩,口吻像极了当时我的老班。 我也没遮掩的回答说:“z中不敢说,不过二中附中还是没问题的。” 瑾瑜:“那就要考z中啊,有目标才是好的。” 我不大意地说:“没事,考哪我都无所谓。” 对我的不上进,瑾瑜有点挫败,站起身问我想喝点什么说要帮我去拿,我站起来说不用了,那么客气干什么。 而这时,瑾瑜的视线停滞在我身后某部位,震惊得像是在我屁股后面看到了寻宝图。 然后我“哎呀”了一声,脸色变成了番茄色。 瑾瑜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绯色,想要扭头就走,然后生生转回头问我:“第一次?” 我抛了一个专业词给他,也不知道哪来来的淡定劲儿,点点头说:“嗯,我好像是初潮了。” 真是尴尬啊,瑾瑜叫来她的妈妈,我第一初潮,指导我的不是秦白莲,而是瑾瑜妈妈,虽说这种事我也不需要多加指导,无师自通就可以,而且在学校我已经学习了相关理论知识,就差具体实践了。 瑾瑜送我回家已经是晚上8点,坐211公车,这时候的公车是最空的时候,以往被挤在中间缝里,现在却能一人占两个位子,即使躺着睡也没多大关系。 “哦,礼物”我突然想起还没有给瑾瑜生日礼物,连忙从袋里掏出一张游戏碟递给他。 “哦,谢谢。”瑾瑜接过游戏碟,“我很喜欢。” 我笑了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乱买了。”其实礼物是秦白莲给我准备的,她说送礼是讲究的事,处理不好就让人误会了,所以她给我准备了这张游戏卡,不贵、省钱、也没什么特别含义,用来送普通男同学最好不过了。 秦白莲加重了普通男同学的读音,笑得意味深长。 瑾瑜送我到家,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酒店招牌,不放心问我:“你住这啊?” 我:“是啊,家里房子卖了,只能住着了。”顿了下,“环境不错,有机会你也来住住,我给你打折。” 瑾瑜笑,笑容如春冰初融、绿意方生。“好啊。”他回答地很爽快,然后跟我挥手告别。 我那学校福利不错,每到节假日都会发一两张邮政贺卡,元旦的时候我给瑾瑜寄了一张,贺词写得很简单,大致是元旦快乐,祝他能考上如意高中。 很快,我收到了一封信,从瑾瑜学校寄过来的,不过写信人并不是瑾瑜,而是一个叫贺昂的男生。 贺昂,我有点印象,上次在瑾瑜指给我认识过,挺高的一个男生,长相英气,然后就没概念了。 贺昂的信是用英语写的,我英语不赖,难为这信语法错误太多,所以看的还是有些费劲。 总之这是一封神奇的信,用英语写的不说 ,而且如果信里有稍微难点的单词,写信的人就主动把中文意思写在后面,用小括号标注起来。 看完信我没多大感觉,不过可以看出贺昂是个体贴的人,生怕我英语不好看不懂信里内容。 我以为瑾瑜不会给我回复了,不过过了两个星期后,在我要期末考的时候,瑾瑜给我寄来了一封信,厚厚两张纸,我数了数字数,一共两千多字。 那时我们中考作文才要求600字,所以瑾瑜这封两千字的信让我心肝都激动起来,我颤抖着心跳看完这封信,发现其实这是一篇议论文。 开头瑾瑜告诉我他那么晚才给我回复是因为前阵子他踢足球摔伤了腿,导致很晚知道我给他寄的贺卡。 然后他就劝说我考z中,后面的大概1500内容就是正反举例法告诉我考上z中的好处,我感叹这是一篇很好的议论文,充分体现了议论文写作目的:分析事理,以理服人。 光阴如梭时光易逝,很快我就中考了,超长发挥,考进了z中,而瑾瑜是我们那届中考的前三甲,以3分输给了第一名那牛人。 成绩出来之后,瑾瑜给我打电话,座机的,他在电话里很兴奋,很开心我能考进z中。我也很兴奋,高兴他分数那么高。 瑾瑜说没什么,谦虚了一把告诉他本可以第一名的,但是考数学做最后一题时笔没油了,所以就放着没做。 我说:“你傻啊,没油不会告诉老师么?” 瑾瑜笑笑说没关系:“不差那么点,反正是能进的。” 由于我考进z中了,秦白莲准许我□□青岛到外婆家玩几天,我开心坏了,在外婆家玩了十几天才回来。 回来那天,秦白莲告诉我有个男孩来找过我。 我猜想是瑾瑜,结果晚上就拨打了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接通电话的是一个粗哑的声音,过了会,电话才转交到瑾瑜手里。 “刚刚是谁啊。”我就随便问问。 “家里请的阿姨,给我们做饭的。”瑾瑜也就随便回答。 然后我又问:“你是不是来我家找过我啊,我之前去了青岛外婆家。” 瑾瑜说是,我问他有什么事,他顿了会,说:“明晚有天狗食月,一起出来看吧。” 瑾瑜约我金和百货大楼,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早早站在立在防护栏边上,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加一条简单牛仔裤。 这是当时流行的打扮,如果还要潮流些,普通的牛仔裤换成紧身的喇叭型。不过瑾瑜不爱穿这类裤子,他老说难看,流里流气不正经。 流里流气不正经,如果一个男的说出这样的话,他多半是假正经,而事实不假。 3、第三章 瑾瑜带我上百货大楼的顶层,一路上我不停地烦他顶楼是封锁的,我们根本上不去。瑾瑜让我放心说他有办法。 我怕瑾瑜是想在我前面逞能,所以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他上去了。 而出我意料的是,瑾瑜真的有顶楼铁门的钥匙。 我惊讶不已:“你百货大楼你们家开的啊?” 瑾瑜摇摇头:“我姑姑家的,钥匙也从她那里来的。” 我了然的点点头,理解,非富即贵嘛。 楼顶的风有些大,凉风习习,吹散了全身的燥热。瑾瑜跑去折腾放在中间的天文望远镜,而我则是打量着楼顶的广告牌,在心里预计着需要多少广告费。 “过来。”瑾瑜冲我招手。 凉风把他的发型吹得乱糟糟,宽大的白衬衫穿在身上oo作响。 “可以看了吗?” 瑾瑜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据说是20点10分,还差5分钟。” 我对着目镜看向天际,只觉得星光璀璨,漂亮得不可思议。 “好看吗?”瑾瑜凑过脑袋,我和他距离顿时靠近,他温热的呼吸隐隐洒在我的左侧脸颊上,我觉得自己快乱了阵脚,心底发烫像是烧开了的水,扑哧扑哧地沸腾着。 “你来看吧……”我离开目镜,把位置腾给瑾瑜。 瑾瑜看了两眼,神情专注,过了会,他稍稍兴奋地招呼我赶紧看:“开始了。” 其实我对天狗食月兴趣不大,不比瑾瑜是一个天文热爱者,但是等我在影像中看到整个圆月慢慢消失,天际顿时变得黑色惨淡时,内心也是满满的激动。 楼顶天台地面干净,我和瑾瑜席地而坐,圆月很快就重新出来,投在某人脸颊一侧,分外柔和。 “秦潮歌。” “嗯。” “秦潮歌……” “在这呢。” “秦潮歌,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扭过头,心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破茧而出,我不敢去看瑾瑜的眼睛,所以视线就在他的衬衫领子上上下下移动。 “秦潮歌,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星星多余那夜晚的夜空,我想是荷尔蒙分泌导致眼花,所以就缭乱了吧。 “秦潮歌,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很多年后,我常常会想起那年夏天的某个夜晚,有个男孩告诉我他一直挺喜欢我的。 根本算不上什么动人情话,或许连情话也不是,总觉得真挚得让人动容。我想,那时候的瑾瑜确实是真心的。 那时候的我们的心都很柔软,信念简单,想要的不多,把唯一看的很死。后来我表妹说,这不是柔软,是好骗,她问我你不会就因为这句话跟他好上了吧? 我笑笑说是。 我和瑾瑜高中都申请了住校,秦白莲很高兴我能住校,她认为住校可以很好地锻炼我的自理能力。 开学那天,秦白莲开着她新买的吉利带我买了生活用品。 我关心了下秦白莲的个人问题:“如果寂寞就找个伴,我不介意的。” 秦白莲气得不轻,骂骂咧咧地把我甩下车:“白养你了,真是白养你了,吃里爬外的东西。” 我叹气下车,望着秦白莲绝尘而去的小吉利,不明白她到底在坚持什么,坚持那男人还会回到她身边,还是坚持有朝一日我能认祖归宗? 秦白莲告诉我其实我不应该姓秦,应该姓宋,宋潮歌。 秦白莲还告诉我,我这名字就是那男人取的,风生潮起,惊涛拍岸。 她还说,如果我有怨恨就恨她,当初执意要生下我的是她。 秦白莲一点都不对我隐瞒那男人的点点滴滴,但是我却不爱听,戏曲那么多,我最讨厌的就是陈世美的故事。 虽然在秦白莲的描述中,他是一只有苦衷的陈世美。 我想,我不是耶稣,为什么我妈却是圣母? z中的住宿环境不错,上下床位,一间寝室住八个人,阳台面积也挺大,站在阳台可以看到对面男生宿舍挂在晾衣架上的内裤,有白色、藏青色、也有条纹或者卡通的。 夏白文就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室友,她刚进宿舍就开骂了,然后我们从她开骂的内容才知道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由于学校公寓有限,男生数量多于女生,为了合理安排资源,将女生楼的空余床位折腾出来让男生住进。 当然,学校还是划分了下,总不能男女混杂居住,而是采取这样一个方案,宿舍有五层,一二层拨给男生使用,三四五依旧让女生居住。 很不幸的是,学校选中了2号女生楼,而我就住该楼的。 我把这事告诉瑾瑜,瑾瑜比我还气愤,把学校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之后,他说要申请住我们楼下去。 我骂:“你动歪心思了吧?” 瑾瑜在没人的地方拉了下我的手:“我是怕他们动歪心思。” 我:“放心吧,楼上那么多女生床铺,哪能挑中我啊,我没这运气。” 瑾瑜拍了下我的脑门:“说什么呢。”然后他就真的跑去去申请了。 我不知道宿管科的怎么会同意他这无赖申请,但是瑾瑜真的是办到了,他换寝室的下午我跑去帮忙了,帮他拿拿脸盆类似的轻物件。 室友们都觉得我跟瑾瑜过度亲热,夏白文还问我是不是瑾瑜的女朋友,我撒了谎,告诉他们我不是,我和他就是很好的朋友关系。 夏白文他们都信了,因为她们都认为像瑾瑜这类的好学生是不会早恋的。 刚进高中,我和瑾瑜就商量好,我们要保持地下恋情,虽然我和他胆子都不小,但是能把早恋这样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弄到台面上,还是有一定的困难度。 何况,秦白莲应该也不喜欢我早恋。我一边抱着对秦白莲的愧疚,一边享受着早恋给我带来的甜蜜体会。心情是矛盾的,是惴惴不安的,但是我却不想丢弃。 在这点上,我和瑾瑜都是自负的,就是过大高估自己能力。我们认为所谓早恋会影响学习成绩,这话是扯淡的,至少对于我和他来说是这样,我们觉得自己都有很好的自律能力,学习不是过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学习它是人生旅程,恋爱也是,两者之间并不矛盾,是可以同时进行的。 z中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比如第一天吃早饭排我前头的男生,第二天夏白文指给我看说他就是中考状元。 “以前跟我一个学校的,狂得要命。”夏白文并不好看这位状元郎,介绍起来的时候嗤之以鼻。 我看了几眼这个状元郎,他确实有资本狂。 一个男生,身高不错,长相不错,加上学习优异,运气好点还能考个状元,狂点也是自然的事情。 想到这,我就越中意瑾瑜了,瑾瑜不是不狂,但是他却狂得不让人反感,至少不会像这位状元郎一样,让人指着在背后议论。 瑾瑜要介绍一个男生给我认识,说是他从小玩大的哥们,当天我们就约在z中对面的兰州面馆见面。 结果我一进去就吓了一跳,瑾瑜要介绍给我的人正是贺昂。 “这就是贺昂。”瑾瑜对我说。 “你好。”我扯笑。 贺昂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我心里纳闷觉得贺昂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会写那种信的人。贺昂长相属于特别英气那种,不比瑾瑜俊雅的五官,贺昂轮廓鲜明,尤其英挺的鼻子,让他五官非常立体,我瞧着觉得他像混血儿。 之后瑾瑜告诉我,贺昂真的有四分之一的国外混血,他奶奶是秦国曼谷那边的人。 我说:“难怪他那么黑。” 贺昂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不喜欢说话,如果我们三个在一起,基本上都是我跟瑾瑜说着话,他在旁边听着。 我私底下偷偷问过瑾瑜:“你有没有觉得贺昂讨厌我?” 瑾瑜肯定地告诉我不是,还说贺昂在他我前面提过我,说我是个不错的女孩。 我叹气地说:“完了,那他肯定是喜欢上你了。” 瑾瑜:“也不可能。” 我:“别回答得那么肯定啊,凡事都有可能,你自己注意点啊。” 瑾瑜笑,凑到我耳边说:“贺昂他是行动派,如果他真对我有心思,早就下手了。” 4、第四章 因为楼下住着男生,所以二号女生楼是z中最热闹的公寓了,这种热闹尤其是在晚自习结束后得到了充分地体现,总之出了很多妙趣横生的事情。 而传奇事件往往引发传奇人物上。 搬进来的男生有一个叫陈齐的,别看他名字没多大特色,不过长相很有个人色彩,身高比我还矮些,只有160,体重却有200多磅,总之近看像个球,远看像是一个会移动的球。当然,陈齐身上特色不局限在他的身材上,他是一位爱打赤膊的纯爷们,在炎炎夏日时候,就喜欢穿着裤衩在长廊到处溜达。 所以女生上楼的时候常常可以看到这位仁兄在长廊上望月、散步、对着廊灯做一系列投篮动作。 女生刚开始很排斥有这样的生物存在宿舍楼里,但是时间久了,娇羞的少女心会日渐彪悍,有些胆子稍微大点的姑娘经过二楼看到陈奇还会打声招呼:“陈齐啊,你那裤衩都穿了三天了,什么时候换换啊。” 陈齐在z中是出了名的,即使是z中的古董老师在提到他的事件也是滔滔不绝,但是陈奇让人记住他的是多年以后他的公司居然上市了。 这就是牛人啊,当你以为他的存在是浪费社会口粮时翻身成为社会栋梁。 瑾瑜足球踢得很不错,他和贺昂两人一人前锋一人中场,配合得非常默契。高一课程任务还不多,所以我有时间就往球场上跑。 瑾瑜踢完球喜欢陪我在操场转几圈,这时候通常夜幕已经快降临,除了我和瑾瑜,也有几对校园情侣出来溜达。 如果大家彼此照面,都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继续各自花前月下。 z中有两个操场,一个在校园内,一个在校园外,我和瑾瑜的约会地点通常选择学校外面这个操场,这里周围是一圈郁郁葱葱的老槐树,操场外面是居民住宅区,在晚上可以听到小狗吠叫声。 操场上有石阶有六层,通常我们喜欢坐在最上面说着话,他告诉我他最喜欢的足球明星和他们的绯闻,然后我也有了喜欢的足球明星;我在这里向他抱怨英语老师的口音问题太大,瑾瑜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学着那老师的腔调说了着话,我笑得肚子一阵阵疼。 高一期中考试后,学校开始抓学生早恋问题,那时候我和瑾瑜的地下恋情也慢慢浮出了水面,但是由于我们防卫工作好,加上我和瑾瑜在学习上也争气,所以老师们也没有怀疑我们。不过班里的同学基本上知晓我和瑾瑜是一对儿,那些跟瑾瑜混熟的哥们,年龄比他大的开始叫我弟妹,比他小的叫我嫂子。 瑾瑜是招桃花的主,班里女生有不少偷偷喜欢他,不过知道他是有主的人,基本上也不会做塞情书抛媚眼的傻事,但是常常还有女生问他题目,无论是他擅长的数理化,还是政治地理,甚至热播剧《神雕》的剧情,也喜欢跟他探讨一下。 我的座位离瑾瑜有点远,相隔着四五个位子,从我这方向看向他那边,刚好要转45度角。瑾瑜这人对同学都挺好的,虽然表面上冷冷淡淡的,但是如果有人问他题目,他也是非常耐心的。后来他可能意识到点什么,就巧妙地推走了上来问题目的女生们。 “这题啊,我还没做过,你问下大胖吧,他估计做了。” “这题我刚给小白说过,你让小白跟你说说,顺便他也可以温故一下。” “……” 期中考试后,校运动会就开始了,z中为了体现自己是省重点的名牌中学,每年的运动会都会砸很多钱进去,总之场面非常大。 开幕式需要鲜花队,要在高一的班级里挑30多个女生,我们需要出两个名额,老班看我体态均匀,就把我名字给写上了。 瑾瑜并不想我进什么鲜花队,因为他觉得学校给鲜花队做裙子的布料过于节省,我深刻同意瑾瑜的观点,就以学习忙为由拒绝加入鲜花队。 老班对我没有半点集体荣誉感深感痛心,但是又对我的上进心感到欣慰。 之后,老班就让另外一个女生顶替了我,那女生叫朱丝利卡,纯正的z市本地人,听人说她本来是叫朱思丽来着,后来自己给自己改名为朱丝利卡。我对她印象不大,只觉得这闺女挺小资的,就跟她名字一样。 由于我们班女生数量少得可怜,运动会上基本每个女生都参加,我是班里的组织委员,带头报名了长跑3000米和100米女子跨栏。 3000米长跑时,由于我体力跟不上,得了一个倒数第二,至于倒数第一那个在中途就下场了。 瑾瑜早早就在终点那儿接我,他刚从跳高场地过来,穿着蓝白色运动服,挺拔俊秀。 待我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他一边扶住我,一边说:“早知道我和贺昂就晚点来了,在终点等了那么久,别人陆陆续续都把人接走了,结果我看到你还在200米处慢慢跑来。” 我抬头瞪瑾瑜,却看到一双深幽漆黑的眸子,我对贺昂扯了个笑:“谢谢你来接我啊。” “是我把贺昂拉过来的,结果让他看到你丢人的样儿了。”瑾瑜拍打了下我的脑袋,递给我一瓶水,上面瓶盖已经打开了。 下午100米女子跨栏,我信心十足,不比长跑3000米,100米跨栏是我擅长的体育项目,我觉得自己没有第一也有第二。而瑾瑜却不放心我,比赛前,他叮嘱我说:“等会别跑得太急,我们不为最先不耻最后,别摔着就好。” 我郑重地点点头:“你快到终点那边接我吧,等下准给你长脸。”瑾瑜笑,然后蹲下身子给我检查鞋带有没有松了。 我不好意思地推了下瑾瑜:“人多呢,老师同学都看着。” 瑾瑜仰着头看我:“反正他们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我:“老师不是还不知道吗?” 瑾瑜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低笑了下,他扯了扯我的鞋带,隽秀的手指将鞋带打了个死结。“好了,现在就不会散了。” 瑾瑜的笑而不语着实让我心忧了下,导致我在跨第八个栏的时候一条腿挂在横栏上方,一下重心不稳就磕在了跑道上。 真疼啊,尤其是磕在地面上的下巴像是烧了起来,火辣辣般疼。 班里同学上来扶起我,我睁开眼看到向我跑来的瑾瑜,他整张脸都黑掉了,看着挺吓人的。 瑾瑜背着我上校医务室,我因为觉得丢人,就闷着不说话,趴在他的肩头听他呼呼的气喘声,那天太阳真的很大,瑾瑜后背全是汗,他的运动汗衫想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贴着他的背,我当时就觉得这辈子就他好了,不换人了。 跨栏事故导致我下巴裂了一道口子,校医建议要缝针三针,我死活不愿意,瑾瑜本想让我缝针来着,觉得这样伤口不容易感染,但是最终拗不过我,只好让校医多给我开些消炎抗生之类的药。 跨栏摔了一跤这事我不敢跟秦白莲提,虽然我常常跟秦白莲顶嘴,但是心里明白她有多紧张我。 16岁那年,我曾在日记本上写过这样一句矫情话,秦潮歌最爱的两人,一人是秦白莲,一人是叶瑾瑜。 校运动会后,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叶瑾瑜有了女朋友,我猜想老师们多少都知道点,不过暂时没有老班还没有找我谈话,倒是瑾瑜常常被叫到办公室去。 我问瑾瑜老师说了什么。 瑾瑜轻轻在我手心捏了一下,歪头问我:“潮歌,你怕吗?” 我想了下:“如果哪天法律出来律例要禁止早恋,我可能会害怕,但是――”我顿了下,“现在没有这条法律,所以怕什么呢?” 瑾瑜摸摸我的头,不可抑制地笑出声,他笑起来真好看啊,露出一口佳洁士白牙。 “我跟老师说明白了,只要我监督你考进全校前50名,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瑾瑜对我坦白道。 全校前50,我掂量了下自己的能耐,觉得还是有希望的。“那你呢?”我不放心问,“老班有没有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瑾瑜叹了口气:“他让我超过那个讨厌的家伙。” “哪个讨厌的家伙?” “陈梓铭,八班的。”瑾瑜又加了一句,“就是那个比我多三分的状元郎。” 期末考试成绩在寒假第八天出来,我顺利冲进了全校前50名,瑾瑜总分虽然只比陈梓铭高4分,但是总是超过了他。 瑾瑜常跟我夸陈梓铭数学好,说他曾在数学老师那看到他的答卷,解题思路另类而巧妙。 我说:“我最讨厌不走寻常路的,拽得跟全国粮票似的。” 瑾瑜问我:“你怎么对陈梓铭意见那么大啊?” 我笑嘻嘻道:“他是你的竞争对手,我心眼小,就容不下他了。” 寒假漫漫,我跟瑾瑜几乎每天一个电话,秦白莲住我隔壁,为了怕她听到我半夜还在打电话,我就拉着长长的电话线把电话搬到被窝里。房间里的座机因为常常被我这样子折腾,一个寒假就坏了三条电话线。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瑾瑜告诉我一个消息,就是贺昂要去法国了,临走前,瑾瑜带着我参加他们给贺昂准备的送别会。 送别会是在贺昂家开的,我很奇怪那么大的房子居然就住他一个人。 贺昂在送别会上喝得特别多,一双眸子却越喝越清亮,英挺的鼻尖上冒着细细的汗液。 酒后三巡,几乎每个人都有点醉了,一个男生从怀里拿出一张碟片吵着说要看片子。 我挺想在瑾瑜朋友前面表现自己的贤良淑德,就主动过去帮他放。 不料我刚从那男生手里接过碟片,一双手猛地夺过我手里的片子,我受惊不小,看向贺昂结巴道:“我只是想帮他放……” 贺昂不说话,瞪了一眼那男生。 我从他们反应中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片子,视线往碟片上瞟了眼,果然这片子很有内容。 5、第五章 “这……”我挠头看向瑾瑜。 瑾瑜过来拉上我的手,说:“贺昂家里有几样宝贝不错,我带你瞧瞧去。”就这样,我被瑾瑜牵着去看贺昂家的宝贝,其实哪是看什么宝贝啊,从他家的主客厅绕到二楼的休息室,我才发现瑾瑜纯粹就是编个理由把我带离那是非之地。 休息间放着两沙发和一茶几,窗户是现在少见的百叶窗,初春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在暗色的实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的影子。 我立在窗边看了几眼外面的花草树木,然后扭过头来问瑾瑜:“那种片子,你看过了没?” 瑾瑜双颊闪过一丝微红:“以前和他们一起看过。” 我:“好看吗?” 瑾瑜:“也就是那样。” “也就是那样。”这是瑾瑜的口头禅,遇到他难以启齿或是不愿回答的问题,他就跟你玩这招,给一个大概然后让你自己揣测去。 我“哦”了声,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应该不应该,我已经把话脱口而出了。 “瑾瑜,我想跟你接吻。” 瑾瑜怔了下。 我双手放在身后,微微颤动,又问了句:“你会吗?” 瑾瑜慢半拍似的点点头:“应该会。”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走得越来越慢,瑾瑜离我只有一步远,我稍稍抬头就可以看见他眼角上方的一颗褐色的小痣。 瑾瑜过来捧住我的脑袋,他双手有些用力,手掌把我的耳际压得微微发疼。 我紧张得要命,还逞能问他:“叶瑾瑜,你到底会不会啊?” 瑾瑜黑脸,什么话也没说,就俯下头以疾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擒住我嘴巴。 一个吻就这样砸了下来,“砸”地我双唇一阵发疼,我倒吸了口冷气,张开嘴让瑾瑜的舌头进来。 这是我们的一个吻,没有任何技巧,凭着感觉和本能在摸索,幸好我们在这方面都有无师自通的本领,很快就能进入状态,除了稍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感觉怎么样?”瑾瑜问我,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像是心律失常了一样。 “有些疼。”我老实回答,我的上嘴唇应该被瑾瑜的牙齿咬破了皮,我用舌尖舔了下,果然有些破皮了。 瑾瑜眼里闪过一簇火,二话不说又俯下头咬我嘴巴了。 贺昂在送别会第二天就出国了,大伙送他到机场,大概有十来号人吧,脸上都有些依依不舍。 虽然我和贺昂认识还不久,心里边还是蛮感伤,感觉青春就像一场邂逅,彼此之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每个人都上去给贺昂一个拥抱,哥们之间握拳捶胸拍背。 轮到我了,我想了下,跟贺昂握拳不合适,也不能捶胸,所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路顺风。”我说。 贺昂微微愣了下,然后出于礼貌对我说了句场面话:“以后如果瑾瑜欺负你就跟我说。” 瑾瑜上来搂住我肩膀,笑着捶了下贺昂的胸膛:“我哪会欺负她啊。”顿了下,“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有机会飞到法国去看你。” 贺昂离去后,新学期也就开始了,我准备好行李要去学校时,秦白莲突然发话了:“小歌,这学期别寄宿了,回家住吧。” 我:“课程越来越忙了,我觉得还是寄宿好。” 秦白莲一双杏眼在我脸上打转,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说:“真的是忙于课程?” 我心虚地低下头,笑:“当然了,你没看到我成绩上来了吗?” 秦白莲冷笑,过了会,直接问我:“你跟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呀!”我本打算继续扯谎,但是看到秦白莲几乎什么都知晓的眼神,我回答说:“上学期。” 秦白莲拍了下她的办公桌,气急败坏说:“秦潮歌,真是反了啊,那么小年纪你就学会勾引男人了啊。” 我快哭出来:“妈,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秦白莲沉着脸不看我,在抽屉里取了一支烟点着。我从秦白莲手里夺过这支烟,低声劝说:“别吸了,不知道对身体不好吗?” 秦白莲扭过头瞪我:“你还管我啊,去管你的小男朋友吧,去吧去吧,去啊!还杵在这里干嘛,不知道自己碍眼啊。” “妈,你别生气,我这就去跟他分手,我这就去。”我的眼泪扑扑地往下坠,向秦白莲保证说。 过了良久,秦白莲沉沉的脸色才缓和过来。“我是为你好,现在的男孩心思特别多,你不懂……”她本打算再说点什么,最终对我挥挥手让我离开。 我当时还想跟秦白莲说瑾瑜他不是,就跟每个陷入恋爱的女孩一样,我们都对自己爱的那个男孩有一种过于自信的信任,这是一种执念,我执念我的瑾瑜是与众不同的,执念他不止是最好的那个,还是最懂我的那个。 我觉得自己眼光挺好,我相信爱情相信他,即使哪天不相信爱情了,我还相信他。 我既然答应了秦白莲要跟瑾瑜分手就不会再玩虚以委蛇的戏码,我当天就瑾瑜说了情况,意料之中,瑾瑜说那就分手吧,他等我。 我笑笑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不是浪费你青春了么?” 瑾瑜抱着我,双眸含笑,语气却带有几份庄重:“高中很快就会过去了,毕业后我们考同样的大学,然后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后来我想了想这话到底出错在哪里,原因应该在我,是我把他的情话当誓言给听了。 -- 我和瑾瑜真的不在一起了,至少在别人眼里我们已经分了,班里同学都有些唏嘘,感慨青春期的爱情不靠谱。 秦白莲知道我和瑾瑜分手后,就让我回学校住了,我怀疑她在我身边装了眼线,但是由于没根没据逮不着人。 室友们常问我跟瑾瑜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她们一直很好奇我跟瑾瑜怎么会分手,明明才过了一个寒假的时间。 “性格不合吧。”我编了个理由。 室友们担忧地问我:“潮歌,你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我想了下说:“刚开始总有点难过的,现在就好了啊,人总要向前看的。” 我的话让室友们觉得我豁达不已,在她们眼里,我成了失恋洒脱女性模范。 晚自习上课前有一段较长的休息时间,男生们通常在这时候在操场上打篮球。自从贺昂去了法国,瑾瑜就很少踢足球了,现在他更喜欢跟人一起玩篮球。 他篮球没足球玩得好,但是因为个子高投篮准这两大优点,他玩上篮球两个多月就养成了一批忠实的粉丝。 我们的这幢教学楼正对着篮球场,所以每当傍晚,除了刮风下雨时候,女生们都爱倚靠在外面的围栏看男生们打球,稍微胆子大点的姑娘,就直接跑到操场给男生们助威。 朱丝利卡知晓和我瑾瑜分手后,对瑾瑜的示好就更大胆起来,上次还听人说她已经跟瑾瑜表白了,不过瑾瑜以学习为由拒绝了。 有次丝利卡在瑾瑜课桌上放了瓶水,打算给打完篮球上来的瑾瑜享用的,瑾瑜打完篮球上来,看了看课桌上这瓶水,又看了看我,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然后打开瓶盖,噜咕噜咕地喝了半瓶。 我刚开始觉得挺好笑的,后来又有点生气,心里理解有女生喜欢他不能算他的错,但是又气他太招桃花了。 夜自习的时候老班找我谈话,把我叫到外边的走廊上。班主任两年前刚从师范毕业,姓于,因为年轻,我们都管他叫小于老师。我们是小于第一次带班,上课挺严肃的他私底下却跟我们打成一片。 小于笑着问我:“你跟叶瑾瑜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我:“分了。” 小于一副可惜的样子:“怎么就分了呢?” 我:“我们以前不懂事,现在都想通了,打算以学业为重。” 小于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我说话的真实性,然后他往窗户那边瞧了瞧,见瑾瑜那位子是空着的,又问我:“那小子哪里去了?” “小于老师,你真会开玩笑,我跟瑾瑜现在就是比陌生人还陌生人,他在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我顺着小于的视线看去,果然瑾瑜的座位上没有人。 小于不赞同我的话:“分了手后依然可以做朋友的。” 我摇摇头:“还做什么朋友啊,尴尬。” 小于笑笑,临走前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回教室。 教室空气糟糕,尤其是我那位子,一阵阵涌来的脚臭味一次次刷新我的承受能力。所以我并没有急着回教室,而是在走廊上享受难得的新鲜空气。 操场对面是物理实验楼,我无意往那边看了眼,一个身影正从大门走出来。 瑾瑜是我们班的物理课代表,学校的物理老师个个喜欢他不得了,以前我和瑾瑜交往的事被老师们知道,很多物理老师都认为我有点配不上瑾瑜。 而我语文挺好的,虽然不支持我们早恋,语文老师们还是认为我跟瑾瑜挺配的。 瑾瑜捧着一叠作业本经过操场,操场边上有个小花园,上面种着几株香樟树,瑾瑜经过香樟树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我。 有时候很奇怪,有了喜欢的人后就特别相信一些东西,比如心电感应什么来着的。而在瑾瑜抬起头那瞬间,我就有这种感觉。 瑾瑜对我笑了笑,因为是夜晚加上他那边的路灯有些暗,我看的有些模糊,但是我就觉得他当时的笑容明亮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夜自习下课,我跟夏白文一块儿吃了宵夜后,一个人偷偷去了操场,我拿着一小电筒踏上进了花园,来到香樟树边上,我蹲下身子在一个小小的树洞里面看到拿出一张纸条。 我打着电筒看纸条,心里满是甜蜜。 “虽然每天都能看见你,不过还是很想你,还有,不要老是跟你前方的章子讲话。” 我想着要不要给瑾瑜回点什么的时候,草坪突然传来一阵声,等我反应过来时,就已经惊慌失措地从草坪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了。 第二天我拖着一条腿去上课,我向章子抱怨学校操场的花园里有蛇,章子向我抱怨他物理作业本被人撕了一块。 我看了眼章子的物理作业本,发现上面缺的那块正和瑾瑜写给我的那纸条拼凑上。 6、第六章 我的左脚被蛇咬了一口,虽然不是毒蛇,但是也肿了好一阵,瑾瑜对于我被蛇咬这事特别愧疚,托人送了好几箱水果来我们寝室。 送水果的男孩外号叫小白,平时跟在瑾瑜身后哥长哥短地叫个不停。小白把水果扛进我们宿后趁人不注意偷偷在我耳边说了句:“嫂子,你跟哥的事我都知道了,放心,我小白是不会说不出的。” 多懂事的孩子,我欣慰地看了小白一眼:“来,拿几个梨子在路上吃。” 每个学期的期末往往来得悄无声息,明明你觉得还有好几个星期,但是紧张的期末复习已经开始了。而当我在准备紧密复习的时候,秦白莲梅开二度了,同样是悄无声息,等我知道的时候,她和那男人基本已经确立关系了。 秦白莲说那男人对她好,好到她除了以身相许外没有其他的报答方式了。 对于秦白莲的说辞,我保持怀疑态度,待我见到那个男人以及和他的儿子,我才明白过来秦白莲这半辈子都在自欺自人。 秦白莲这对象很像一个人,虽然那个人我也没见几次,但是在模糊印象中,这位陈叔叔长得真的很像宋黎明。 哦,忘记说了,宋黎明就是我那生我没养我的亲爹。 陈叔叔丧偶,拉扯着一间小规模公司和一个高材生儿子。他提到自己儿子时满脸都是骄傲,在知道我也在z中念书后,陈叔叔更加兴奋。 “z中的陈梓铭你应该认识吧,就他,我儿子。” “中考状元,大家的学习榜样,哪能不认识。” “哈哈。”陈叔叔拍拍我的肩膀,“听你妈妈说你成绩也不错,争取跟梓铭考一样的大学吧,以后你们兄妹两个也有个照应。” 我笑:“我会加油的,陈叔叔。” 我猜想陈梓铭就是秦白莲的眼线了,而事实不假。周一的晚自习下课我在化学老师办公室和陈梓铭遇上。他主动跟我打招呼:“听说你见到我爸了,感觉怎么样?” 我:“叔叔身材保养得真不错,看起来很年轻。” 陈梓铭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两下嘴角,主动提起一件事:“前几回你妈妈问我你在学校的情况,我就真实反映了一下。” 我:“你辛苦了。” 陈梓铭微微愣了下,然后又笑了下:“这没什么,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一点小事就不需要客气了,生分。” 高二分文理班,瑾瑜学理,我学文,忙起来的时候一天见不到一面,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虽然不常在一起,我和瑾瑜却是最有默契的,哪怕什么都不说。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学期,在高中阶段最后一个学期,我们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秦白莲跟陈郁林结婚后就搬到了陈家的别墅去住,我虽然没有搬到陈家,但是周末还是需要到那边吃饭。 陈梓铭那段时间似乎真把我当自家人了,每到周末放假就来我班门口等我一起回家,这样等着等着,就等出了绯闻来了。 绯闻八卦是能解压的精神良品,所以在高三最后冲刺阶段,我和陈梓铭的绯闻就传播得更闹腾了,尤其我之前还跟瑾瑜在一起过。 这样过不了多久,通信员小白就过来找我了。 小白倚靠在窗台上问我:“嫂子啊,你跟那陈梓铭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我跟那人根本没关系,你让瑾瑜他别多想。” 小白:“我懂了,陈梓铭在追你吧?” “怎么可能。”我想了会,回答说,“我家搬了,跟陈梓铭家近,所以有时候就顺道一起回去了。” 小白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成了邻居啊。”顿了会,“不过哥他还不放心呢,他说晚上在六号楼后面等你。” 末了,小白耸耸肩离去了。 晚上,我如约来到六号教学楼后面,但是瑾瑜却跟我玩起了放鸽子游戏,我在那边吹冷风吹得手脚发冷,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我捡起角落的半截粉笔在墙上画“正”,每多等瑾瑜一分钟,就画上一道。最后我对着墙上的七个“正”发了会呆,离去了。 第二天我感冒发烧了,虽然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但是一口气却可以连续打三个喷嚏。 陈梓铭知道我感冒了,扯着我到校医务室挂点滴,而巧的是,我没有在六号教学楼看到的人在这里瞧见了。 校医务室的输液室里,瑾瑜一只手挂着点滴,一只手翻着一本房地产杂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见我和陈梓铭进来,他先是惊愕,然后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手头杂志。 陈梓铭问:“最近是流感多发期吗,怎么那么多人感冒?” “鬼知道。”我挑了一块离瑾瑜最远的地方坐下,等护士过来帮忙扎针,过了会,我觉得陈梓铭立在眼前也挺碍眼的,就说,“谢谢你送我过来,你快回去上课吧,别浪费时间了。” 陈梓铭扫了眼我对面的瑾瑜,没说什么就走了。 “护士,我需要换瓶了。” 这是瑾瑜的声音,因为感冒,带着些病态的沙哑。 一护士拿着输液管进来帮我扎针,顺便看了看瑾瑜头顶的吊瓶,淡淡说道:“那么急干嘛,还要好一阵子。” 护士帮我扎好针就离去了,输液室里除了我和瑾瑜还要好几个女学生,我瞅着她们挂在胸前的校卡应该是高一学妹们。 我时而抬头看看天花板,时而望望玻璃窗外的路人,觉得挂点滴实在是耗时间的事情。 “怎么生病了?”瑾瑜看向我,终于开口问我,一双俊眸里有了些血丝,“昨晚没有过来,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 我猛地抬起头,问他:“昨晚你在哪里等我?” 瑾瑜:“六号实验楼。” 我冷哼了一声:“笨蛋。” 瑾瑜看了几眼我的吊瓶,应该也是明白过来了,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然后学着我的语气骂了句同样的话。 “笨蛋。” 瑾瑜以他那边阳光刺眼的理由要求护士换个位子,然后自己端着输液架来到我边上。 “我昨晚在6号教学楼等了你35分钟。” 瑾瑜笑笑。 我瞪了他一眼:“不信啊,我有证据的。”那墙上还写着“七”个正呢。 我又问:“你呢,等我多久?” 瑾瑜:“也没多久,不过比你久点。” 我:“……” 我的手被拉住,瑾瑜那只放在毛毯下方的左手悄悄拉上我的右手。我扭过头看他,瑾瑜冲我眨眨眼睛,然后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休息。 我动动手指,问他:“不换瓶了?” 瑾瑜:“别吵,还有一阵。” 高三下学期,不知道为什么,秦白莲的酒店生意越来越不好,经营开支情况开始入不敷出,秦白莲虽然和有钱的陈郁林结婚了,但是经济上却彼此独立。 我不敢跟秦白莲多要钱,所以在生活开销方面尽量能省就省。 一个多月没跟秦白莲要钱,结果秦白莲来学校找我了,那天她打扮着格外年轻漂亮,一双杏眼神采奕奕。 秦白莲塞了几百块钱到我袋里,然后指着我的额头说:“怎么不跟家里要钱了,是觉得我养不起你了还是不稀罕我的钱了?” 我:“现在忙着学习哪有时间花钱,你之前给的钱还没有花完呢。” 秦白莲扯扯嘴,然后问我:“你之前的小男朋友呢,我想看看长什么模样?” “真无聊。”我生气地看着秦白莲,转移话题说,“你的那辆吉利呢,怎么不见你开了?” “卖了。”秦白莲甩甩头:“不过没关系,以后再买辆好的。” 7、第七章 在离高考最近的一次模拟考中,我在z市文科生排名二十五,班主任告诉我,如果我能保持这个状态到高考,考取z大是没有问题的,他建议我考取北方学校,毕竟那边更人才济济。 我跟瑾瑜商量了下高考志愿问题,瑾瑜说随我,另外他也认为北方不错,稍有不足就是环境太干燥。 日子快起来的时候就像一阵风似的,呼啦啦地从耳边吹走。距离高考还有两天,瑾瑜约我在老地方见面。 初夏时节,学校外面操场上的槐树叶子鲜嫩葱绿,一串串白色的槐花镶嵌在丛丛绿叶里,大概昨天刮风下雨的关系,操场石阶上落满了一层槐花,浅黄色的橡胶底踩在上面,有着微妙的细软感。 瑾瑜在树下抱着我,我已经好久没有细细打量他,发现他的眉目又俊朗了几分。 “潮歌,我一直很想你。”瑾瑜在我耳边说。 “我也是蛮想你的。” “高考结束后一起出去玩吧,我有好几张旅行卷一直没有用掉。”瑾瑜建议说。 “好。”我心里特别开心,对于高考之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后来呢”表妹看了眼我脸上的神色,犹豫了下问我,“你们没有出去旅行吗?” 我摇摇头:“没有。” 有时候我都觉得,是不是自己一直都太顺利了,是不是自己对生活爱情的期待值高了,所以老天爷看我不顺眼了,开始反转我的人生。 高考结束后,瑾瑜的父母给他买了一套公寓作为毕业礼物,当天瑾瑜和他那群哥们搬了3箱青岛啤酒和1箱白酒到他的公寓里。 加上我自己,那天一共来了5个男孩,3个女孩,大伙一起到楼下的超市买菜和水果,然后男孩们在客厅里玩电动游戏,女孩们在厨房里忙着炒菜做饭。 我那时还不会做菜,秦白莲一直习惯带我下馆子,所以我夸张到在八岁之前我还不知道厨房是个什么概念。 我在厨房帮忙洗菜择菜,瑾瑜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发,我抬头瞪了他一眼:“别弄乱我的发型。”当时女孩流行剪刘海,我也趁着潮流剪了一个,我剪的是当时特别受女孩子喜欢的齐刘海,不过瑾瑜对我的新发型很不满意,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说:“傻里傻气的。” 瑾瑜蹲在我身边抱怨:“我挺委屈的。” 我:“哪里委屈了?” 瑾瑜笑了下:“张侃周元他们的媳妇都能下厨,就我家媳妇不会。” 我强词夺理说:“我不是在厨房里吗,等会你吃的菜都是我洗的呢。” 瑾瑜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烧饭给我吃,哪怕泡面也成。” “早说啊。”我说,“泡面不是容易么?你喜欢小鸡炖蘑菇还是红烧排骨?” 瑾瑜在我脑门轻轻拍打了下,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我怎么就要了你啊?” “后悔了啊?”我朝他吐吐舌头,“晚了。” 那天玩得相当开心,男生们喝酒讲笑话,女生们一边抱怨笑话太颜色了,一边听得噗噗笑。 瑾瑜虽然自己喝得多,却不让我喝,他跟他的那群兄弟说:“潮歌不是不喝,她是不会喝,这样吧,她的份也由我来。” 我在桌子底下拉他手,不明白瑾瑜为什么不让我喝,瑾瑜捏捏我手心,笑而不语。后来我知道瑾瑜那时的想法,他怕自己酒后把持不住做坏事,所以特意留我清醒。 不过他失策了,我们还是在那天做了坏事。 瑾瑜的哥们和他们的女友在晚上12点还吵着要唱k,瑾瑜摇摇头说自己去不了了,他的脑袋靠在我的肩膀,温度有些烫。 大伙了然地笑了笑:“行,那我们就留小歌照顾你,晚上注意点啊,别太生猛了。” “要温柔,记住了么。”张侃笑得特别猫腻,未了他朝我眨眨眼,搂着怀里的女友离去了。 他们离去后,我扳起瑾瑜的脑袋检测他的醉意。 我伸出三手指问他:“这是几?” 瑾瑜看了一眼:“二” 我还没有见过那么糊涂的瑾瑜,所以觉得这时候的瑾瑜特别好玩。我又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知道吗?” 瑾瑜不作答,突然沉默下来看我,他的眼里仿佛点着火,要烫到我心里去。 他将我的手指放入他嘴里细咬,我心猛地加快一拍,只觉得瑾瑜口里的温度仿佛要把我的手指融化了。 然后我们开始接吻,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其自然。 进入的时候,瑾瑜把头埋在我的胸间说爱我。 我说:“疼。” 瑾瑜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吻我,他眼里有心疼,有爱意,也有一丝后悔。 第二天清晨,我的小灵通震个不停,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白莲打来的。 “在哪里?”秦白莲开门见山问我。 “朋友家。” 秦白莲反常没有问我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只是催促我快点回来,顿了会,她又说:“不要去莲花酒店,还记得你7岁之前住的房子么,城西幼儿园后面那幢,我在那里等你。” 我悄悄起床穿衣,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瑾瑜,给他留了条便利贴,便先离去了。 我很庆幸自己醒来的时候瑾瑜还在熟睡。 常常我们在干坏事前是凭着一股脑热,但是等真的做了坏事,等脑热过去,大脑就开始正常运作了,它会尴尬,会不安。 来到这幢十年没有翻新过的老房子,我心里油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我的第六感它很奇怪,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敲了敲这扇掉漆的铁门。 “谁。”屋里传来秦白莲警惕的声音。 “是我。” 很快门便开了,秦白莲看了眼门外,然后一把将我拉进屋里。 “妈,发生什么事了?” 秦白莲面色如灰,她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跟我说,过了良久,她随便交代了下:“我欠了高利贷,没法还了,晚上我带你离开z市。 “不可能。”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不可能欠高利贷的,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秦白莲打断我的话,“那个女人恨不得我死,她设局让我跳,现在我摔得粉身碎骨了,她应该高兴了。” 那个女人是谁,我知道,宋黎明现在的妻子,做百货生意的。 “妈,告诉我,一共欠了多少?”我拉住秦白莲的手,发现我和她的手心都已经冒出了汗液,我稳稳心神,说:“陈叔叔不是有钱么,我们找他先借点,你们是夫妻,他一定会同意的……” 秦白莲“呸”了一声,她眼里满是嘲弄,然后她点了根烟,幽幽说道:“我偷拿了他公司的钱还债,他已经报警了。” 我没有问秦白莲拿了陈叔叔多少钱,不用想,数目肯定是吓人的,秦白莲经历的小风小浪经历也不少,现在她的惊慌失措足足能证明了事情的糟糕。 明明是盛夏时候,我却手脚冰冷,胸口就像进了一股风,我听见了呼啸而入的风声。 我说:“我可不可以不离开z市,我还想上大学呢,通知书上的地址是这里,我怕会收不到。” “留这?”秦白莲甩了我一巴掌,“秦潮歌,你想我坐牢吗?” 我和秦白莲是晚上八点离开z市的,上火车的时候我的小灵通响个不停,我知道是瑾瑜打来的,但是我不敢接。 秦白莲拿过我的小灵通,她看了眼上面的号码,然后将小灵通甩进了垃圾桶。 “不能用了。”秦白莲说。 我低下头:“我知道。” 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我们来到了西北部的一个小县城,我从没有坐过那么久的火车,下车的时候趴在垃圾桶吐得翻江倒海。 秦白莲递水给我:“好点了吗?” 我漱了漱口:“其实我们可以去青岛找外婆。” “真傻。”秦白莲打量了眼来来往往的人群,扭过头来看我,“秦白莲是从哪里来的,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秦潮歌,那么简单的问题你会想不到?” 我闭上嘴巴,抬头看了眼天,很意外这个小县城的天空蓝得如此纯净。 旁边的火车慢慢行驶而去,我想哭,眼泪却掉不下来,心里想可能是来到一个缺水城市的关系。 8、第八章 秦白莲这里租了一套老房子,独立的两层小楼房,房子翻新很多次,虽然外墙面留下了斑驳的岁月痕迹,却不影响房间的舒适和整洁。 房子在这县城的郊区,虽然地理位置不够好,但是胜在环境清雅。 客厅里的沙发有些旧了,秦白莲立马去商场买了一套回来,我本阻止她说:“反正家里不会来客人,沙发还是省了吧。” 秦白莲却不肯了,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现在是潜逃出城,她却当旅游似的。 秦白莲对自己是极好的,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一点,像秦白莲这样善待自己的女人,当年宋黎明不要她时她怎么还会选择生下我呢? 秦白莲买了一套米白色的布艺沙发,配合她之前换上的浅黄色的窗帘,整个客厅被布置得温馨简单。 秦白莲向我抱怨说:“这小地方买不到好东西,连名牌货都没有。” 我在阳台上翻阅着牛津词典说:“z市有,你回去买吧。” 秦白莲的视线扫了眼我手中的词典,突然问:“潮歌,你在怨我吧。” “没有。”我说。 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怨她,她是我的母亲,即使错了,我也能给她找个“情有可原”。 秦白莲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转移话题说:“晚上想吃什么?妈妈去买菜。” 我狐疑地抬头:“你会做菜?” 秦白莲玩弄着她一双白玉般的手,悠悠说道:“当然,而且味道很棒。” 我是挑嘴的人,吃惯了z市的小炒小炖的菜肴口味,刚来这里几天,我除了想念z市的人和事外,我还想念那边的食物。 就在前几天,我还做了一个梦,我梦见瑾瑜带我下馆子,他要了很多好吃的菜,我吃得特别开心,对他咧嘴傻笑,但是途中,他却跟我提出了分手要求,他说因为我爱玩失踪,所以他不喜欢我了。 我很着急,然后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子吧,我把我夹在书里制成纸片儿,我就不会失踪了。” 瑾瑜摇摇头,他说我体积太大,他书本太小,是夹不住的。 我头疼地揪住头发,正在想有没有更好主意的时候,一位漂亮的服务员却出现提醒我要买单了。 我抬头找瑾瑜,但是他已经不见了。 秦白莲的下厨手艺果然不错,不仅味道鲜美,卖相也算十足的好,而我却极不捧场,没吃半碗就开始反胃了。 从卫生间回来看到秦白莲凝重的表情,我问她:“怎么了?” 秦白莲问我:“那个是不是很久没有来了?” 我用筷子搅和着碗里的饭:“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不准时。” “你跟他做了?”秦白莲继续问。 我点头,不说话。 感觉秦白莲在定定地看着我,过了良久,我听见她说:“明天,我带你做检查。” 我以为秦白莲会骂我不知检点,但是她没有。 晚上我躺在阳台上的躺椅看这城市的星空,这里的星空也很漂亮,丝绒般的夜色上闪着星光,但是我却觉得这些星星虚虚笼笼的,有一种像是从梦境里拉出来一样不真实感。 后来也看了很多城市的星星,我一直觉得那年跟瑾瑜在百货大楼看的星星是最美的,回忆起来,只觉得星光璀璨,亮得我眼睛发疼。 秦白莲没办法带我到正规的医院做检查,只打听来这个叫“女人美”的私人妇女诊所。这个诊所人流量很大,这几年国家极力宣传计划生育,所以很多不满足只要一个孩子的夫妻就逃生在这里待生,给这县城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收益。 等检查结果的时候我非常平静,甚至有些希冀,或者那时我还天真,只觉得如果以后要跟秦白莲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话,我愿意抚养一个属于我跟瑾瑜的孩子。 我幻想着这个孩子一定是聪明可爱的,如果是儿子,我希望他能像瑾瑜些;如果是女儿,我也希望她能像瑾瑜一些。 检查结果是秦白莲过去拿的,她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只老母鸡回来,这是一只活的老母鸡,被秦白莲扔进厨房里咕咕直叫。 “晚上给你补补,明天我们去打掉这个孩子。” 我立在卧室门口一动不动,我不想妥协,但是找不到不妥协的理由,找不到生下这个孩子的理由。 “妈,我想生下他。” 秦白莲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过了会,她自言自语了句:“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 我的舌尖在颤动,它不小心被牙齿咬了口,疼得快失去知觉,我轻声说:“我生下他,三个人一起过生活不是很好吗?” “你有钱吗?秦潮歌?”秦白莲接着反问说,“你觉得生孩子就跟这母鸡下蛋一样简单?咕咕叫几声就能了事的吗?” 我:“妈,虽然没有爸爸,你不是一样把我养好了吗?”顿了下,“另外关于钱,我肯定会去挣来,我有手有脚,不会让我的孩子饿肚子。” 秦白莲像是听了笑话一般:“哎呦呦,秦潮歌,你是要笑死我吗?你挣钱养孩子?你拿什么挣钱养孩子,你的手,你的脚,还是你的猪脑啊?” 我立着不动,窗户外面下着小雨,雨水打在白杨树叶上,淅淅沥沥,如同蚕嚼动桑叶的声音。 这个小城一年难得会下几场雨,过了不多久,外面的街道上已经传来孩子们嬉闹玩耍的声音。 半晌,秦白莲意外妥协了,“好啊,那你就生下他,希望你以后别后悔。”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话,仿佛要把她的话烙进我的心里面,“小歌,以后你千万别怨妈,妈是阻止过你的。” “不怨。”我摇摇头,“我谁都不怨。” 秦白莲不愿意再看我一眼,走到厨房去处理那只老母鸡,我跟着走到她边上帮忙杀鸡,然后我轻声问了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妈,你有没有后悔生下我?” 秦白莲:“当然后悔,生下下来的时候恨不得把你塞回去。” 我吃吃笑出声:“但是我却不后悔认识妈妈你呢。” 秦白莲僵了下:“不觉得我对你凶了。” 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好?”秦白莲也笑了起来。 孩子三四个月的时候,我的妊娠反应特别严重,明明他还只有一个小黄豆般的大小,却能把我折腾得够呛。 秦白莲说以她的经验我肚子里八成是女娃。 我说:“女儿好啊,瑾瑜他皮肤好,如果孩子能随他,长大了就不用对着镜子挤痘痘了。” 秦白莲扯扯嘴角:“你皮肤也不差,白得好看。” 我低笑:“我的皮肤容易过敏,千万别像我才好。” 怀孕后,我开始写日志,可能是日子太过无聊,可能是一天天都在期待宝宝的成长,可能也是太过于思念一个人,我习惯了在日记本上记录自己的每点每滴。 有时是像裹脚布似的话痨,有时简短只有一两句话。 我在这里的超市兼职收银员,6块钱一个小时,每天两小时。秦白莲本是不同意的,她说她还有点钱,但是拗不过我,也就随我了。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更老成些,我习惯把马尾盘到头顶,很老气横气的一个发型,有时候对着镜子看,我都会在想,瑾瑜他如果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他还认得着吗?想着想着,我又想到现在他在干什么,他军训应该结束了吧,他长得那么帅,上大学肯定很会招女孩子喜欢,漂亮女孩子那么多,他会不会,忘了我呢? 宝宝五个月的时候,我的肚子开始鼓起来,而这个小城市里的气候也变得越来越冷,真的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寒风猎猎。 ------加更线―――――――――― 宝宝的预产期是3月6号左右,我数着日子在等待这一天,每天瞅着自己的肚子,恨不得它能像吹气球一样快速大起来。 秦白莲骂我心急,相反她很担心我会早产,认为我肚子宝宝那么闹腾肯定是呆不住的缘故。 7月份做孕检,宝宝被检查出来脐带绕颈两圈,医生安慰我绕颈现象很正常,不过提醒我要做好剖腹产的准备。 我并不排斥剖腹产,但是心里更希望是顺产,因为秦白莲说那样出生的孩子更聪明点。 虽然医生说绕颈现象并不会危及宝宝,但是我每天还在担心绕颈会不会影响脐带的血循环,我的宝宝会不会因此营养不良呢? 然后事实告诉实在不该做一个忧郁的孕妇。后来我也一直认为导致我孩子早产的原因就是我每天想得太多了。 孩子出生日期足足比预产期提早2个来月,话说他很会挑日子,大年三十在我肚子里被医生抱了出来。 而我没来得及看宝宝一眼,他就被护士抱到了保温室里面。 第二天醒过来,隔壁病房的电视正重播着昨晚的春节联欢晚会,隐隐约约传来赵老师的搞笑段子。 秦白莲给我舀了一碗鸡汤说:“孩子虽然小点,但是幸好很健康。” 我问秦白莲:“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秦白莲没好气道:“孩子现在是不可能离开保温室的,如果你现在能下床的话,你可以去瞧瞧他。” 我傻笑了下:“妈,你跟我说说宝宝长什么样儿吧。” “不就那样,丑得要命,小鼻子小眼睛的,脸皱皱的像一只老鼠。”秦白莲看着我的神色,又加了句,“其实我也没看清,隔太远了。” 心口仿佛被什么包围,暖暖得仿佛自己顿时拥有这个世界一般,我对秦白莲笑,说:“我和瑾瑜的孩子不可能丑的,估计没长张开的关系。” 秦白莲也笑了起来,一边喂我喝鸡汤,一边感慨自己是这医院里最年轻的外婆了。 我想想,秦白莲真的是还很年轻啊,她20岁生的我,现在不过38岁,上回我产检遇上一个产妇都比她要年长些。 手术四十八小时后我终于可以下了床,跟我同一个病房的产妇告诉我:“护士不让进保温室,你要趁着她们不在偷偷进去。” 我说谢谢。 她瞅了瞅我,犹豫地问:“你还很年轻吧。” 我点点头,没说话,走出了病房。 来到保温室,我趁着护士不在偷偷溜了进去。秦白莲说得对,孩子真的好小,皮肤红红的,皱巴巴得像一个小老头儿。 我伸手擦擦湿漉漉的眼睛,蹲在孩子边上哽咽出声。 瑾瑜,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如果你能看见他,一定会意外他怎么那么小那么丑,但是我想,如果你知道他的存在,也一定会视他如珍宝的吧。 “怎么哭了啊?”秦白莲走到我边上。 “因为真的太丑的……”我抬着头,努力把眼眶里的眼泪倒流回去。 秦白莲受不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瞧着保温室的孩子说:“你出生的时候也差不多丑,现在不是长得挺好的么,别瞎担心,孩子刚出生母亲最忌讳哭了,晦气。” 我吸吸鼻子,扯着嘴角笑:“妈,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秦白莲:“我可不会取名,改天找个算命的给孩子取吧,顺便算算八字什么的。” 在医院呆了两个星期,秦白莲过来接我和孩子出院。因为孩子早产,很多婴儿用品都需要临时准备,不过秦白莲都办得很妥当,丝毫没有委屈了她的外孙。 秦白莲说:“孩子以后的户口是个大问题,不过在这种小地方用钱应该能办妥的。” 我问她我们还有多少钱,但是秦白莲没说,我心里隐约明白秦白莲从陈叔叔公司拿走的钱远远不止她告诉我的数字,不过我什么都没说,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我几乎没有什么奶水,所以孩子只能喝奶粉,偶尔秦白莲会抱着他到隔壁街上有娃娃的人家喝几口奶水。 孩子很乖,每天不哭不闹,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他是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那个,但是每天看着他越来越像瑾瑜的眉眼,我在心里肯定了个想法,肯定是怀上他那段时间老想七想八的关系,害的我的孩子出生就玩忧郁了。 秦白莲给我买了一只手机,带照相功能的,手机贵得要命,我先是矫情抱怨秦白莲花钱太浪费,然后又欣喜地用手机给我孩子拍照。 不比刚出生那会,一个月多后孩子足足长大了不少,有时候逗他的时候居然还能咧嘴笑笑。 秦白莲说:“这孩子聪明啊,那么小就会笑了。” 我摸摸孩子柔软的毛发,说:“像他爸爸吧。”然后我又捏着孩子软软的小手,心里温暖的一趟糊涂。 秦白莲怔了会,然后问我:“真的不给孩子爸爸打电话吗,其实只要不说我在那里,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了。” “不用了,我们三人在一起就好了。”我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头说。 秦白莲耸耸肩:“随便你,不跟他见面更好,我也不用悬着心担心你那男朋友跟他姑姑联系。” 春节过去,这里的天气开始回暖,我不常出门,偶尔会抱着孩子在小楼房外面的空地晒晒太阳。 街道的不远处有一家理发店,每天早上9点到深夜12点都外放着响亮的dj音乐,有阵子就常放一首歌,好像是叫《思念是一种病》来着。 我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思念真的是一种病,那我肯定是病入膏肓了,但是病久了也就成为了一种习惯,而习惯是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 再过了些时候,孩子可以咧嘴笑出声,我发现孩子笑起来的时候跟瑾瑜真是像,但是秦白莲老说这孩子更像我一些,无论是鼻子还是嘴巴。 “眼睛倒是挺随爸爸的,不过眉毛还是像你的,你那男朋友的眉毛更浓些。”秦白莲那天来学校见过瑾瑜一面,所以还是有些印象。 宝宝三个月的时候,秦白莲告诉我她联系了一位有些名气的算命先生,说明天带我跟孩子一起去见见那算命先生,顺便让她取个好名字,总不能一直叫宝宝来着。 第二天出门,走到公车站的时候发现忘记带雨伞,秦白莲让我等着,说她回去拿。 但是我没有等到秦白莲,等我折回家,她已经被带走了。 我知道是那环节出了错误,秦白莲也知道,但是她说没事,警察是找不到这个小地方的。但是事实上我和她终归是疏忽了。大年三十那天我临时肚子疼,秦白莲不敢带我到私人诊所,所以用身份证在正规医院登记了。 秦白莲就这样被带走了,她之前告诉我,她太怕寂寞了,不想去坐牢,但是陈郁林一定要告她,所以她只能逃了。 客厅里还留了两个警察在等我,他们说要接我回z市,看到我怀里的孩子时候忍不住问了句:“这孩子是?” 我低着头:“你们轻点,别吵醒我孩子。” 9、第十章 宋黎明带我到一家私家菜坊,这里清雅的环境非常适合谈话。 我规矩地坐在他的对面,任由他上下打量着我。 “你真的是她的女儿?”宋黎明开了个头,似乎官场上的人都很擅长隐忍情绪,相比刚见面时候时失常的神色,现在他就恢复了风淡云轻的样子。 我点头:“我叫秦潮歌,秦白莲是我的母亲。” “哦。”宋黎明虚应了声,过了会,又问我:“你母亲呢,现在还好吗?” “她不好。”我看向他,赶紧说道,“我母亲遇上了点麻烦,这次我来找您,就是希望您能看在她跟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帮她。” “哦。”宋黎明波澜不惊地喝了口茶,“什么麻烦?” 我大致跟他交代了下秦白莲的情况,为了能让宋黎明答应帮忙,我尽量把秦白莲跟陈郁林的这段纠葛说成普通的商业纠纷。 宋黎明似乎对这个案件不敢兴趣,听的时候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这样说来,你三岁的时候就跟她从青岛来z市了?”宋黎明问我。 我说是。 “你今年十九岁了吧?宋黎明问,“生日是6月份?”他的语气非常笃定,明明是疑问句,却像陈述句一样肯定。 我不说话,只是沉默得点点头。 真的是很无趣的父女相认场面,一个若无其事地喝着茶,一个保持沉默不说话。 过了半响,宋黎明说:“你母亲的事我会尽量帮忙帮忙,你不要太担心。” 我感激地说:“谢谢您。” “不用。”宋黎明说,“你现在住哪?” 我说:“宾馆。” “这样吧。”宋黎明想了会,说,“我私人有一套闲置的公寓,你搬到那边去住吧。” 我低下头:“其实您能帮我母亲,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宋黎明的视线在我脸上扫了下:“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是你的谁吧?” 我犹豫了下:“我母亲说你是我父亲。” 宋黎明别过眼,他并不急于认我这个女儿,而是忙着将我安排好:“房子你先住着吧,有事打这个号码,他是我的秘书,他会再联系我的。” 我接过宋黎明递给我的号码,感激不已。 表妹不理解我对宋黎明的态度,她认为是宋黎明对不住我跟秦白莲,我完全可以以受害者的姿态跟宋黎明谈条件。 但是我不敢啊,真的不敢。除了血缘关系,我跟宋黎明是没有一点情分的陌生人,我跟他摆什么姿态啊,我又怎么敢拿秦白莲的刑期跟他讲条件? 难看点又怎么样,人要活得那么漂亮干什么?姿态能当饭吃么,高姿态能让秦白莲减刑五年吗? 我搬到了宋黎明给我提供的公寓,而公寓的所处位置让我意外,如果我没有记错,瑾瑜的公寓也在这里。 虽然跟瑾瑜同一个小区,但是却不同楼不同层,我和他的公寓中间隔着一个人工花园,我搬进去住的时候,人工花园上面的木槿花正开得好看,大朵大朵簇拥着盛开,仿佛在用尽生命去绽放。 我看着墙上的日历,大一的暑假快结束了吧,瑾瑜也快回来吧? 我觉得自己在害怕,心情从来没有那么矛盾过,秦潮歌从来都是个干净利索的人,决定跟秦白莲远走他乡,决定生下孩子,决定去找宋黎明,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绝然的,但是该不该让瑾瑜知道这个孩子,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矛盾。 宋黎明是不知道我有个孩子的,所以当他来公寓里看到我抱着孩子在喂奶的时候,他的样子相当震惊。 “这孩子是谁的?” 我回答:“是我自己的。” 宋黎明一脸不可思议:“你还那么小。” 我不大意地说:“我已经成年了。” 宋黎明瞧着我怀里的孩子,说:“你还没上大学吧?” “没。”我低着头,无所谓道,“没,没机会上。” 宋黎明:“参加过高考吗?” “参加过。”我捏着我孩子的小手,抬头看宋黎明,“我妈妈那边怎么样了,明天就要开庭了。” 宋黎明:“事情有些棘手,陈家有个叔叔是省法院里面的一把手,明天的法官怎么说也要买点他的帐。” 我:“那怎么办?” 宋黎明看了我一眼:“你提供的证据很有用,加上陪审团里有我相熟的人,事情不会变得太糟糕。”顿了下,他问我,“她跟陈郁林结婚的日子,真的受到了家暴?” 我摇摇头:“没,我提供给律师的只是她当年被开水烫伤的医院证明,不是什么家暴证据。” 宋黎明了然地点了下头,然后话题又转移到我手里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的爸爸是?” 我:“我以前的男朋友,现在分手了。” 宋黎明对我的话明显是难以接受的,不过他只是叹了口气,并什么也没说。女儿不自爱,是爹没教好,他都还没有打算认我这个女儿,自然不能说什么。 秦白莲要开庭的那晚上,我整夜没有磕上眼,一是因为我担心明天的审判结果,二是我的孩子整夜哭闹不止。 我最初以为孩子是发烧,但是给他量了体温,宝宝的体温很正常。 我有气无力地抱着孩子躺在床上,宝宝的哭声让我感到烦躁,我觉得自己像是失了神智一样,一遍遍地对孩子说:“求你别哭了,求你了……” 孩子的不停不休的哭声,让我那么久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精疲力竭,这种疲倦像是没有尽头的黑夜一样让人绝望,不想挣扎,不想反抗,因为累得只剩下呼吸跟睁眼的力气。 天亮的时候,孩子在我怀里沉沉睡去,我亲亲他娇嫩的额头,然后给杜美美打了电话,让她过来帮我带下孩子。 开庭的时候我又看见陈梓铭,穿着一件条纹衬衫,米白色的长裤显得他身形挺拔,他皱眉跟他的律师说着话,看见我的时候露出一脸嘲讽表情。 我从他边上走过,他伸手拉住我:“秦潮歌,你真让人恶心,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知啊” 我拍掉他的手:“这里是法庭,请你尊重点。” 陈梓铭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是我的好妹妹啊,假证做得挺漂亮的啊。” 我不去理解陈梓铭话里的嘲讽,直接越过他。 秦潮歌,你真让人恶心,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良知?我在心里念着这两字的读音,我之后真常想起一个问题,或许这世上真的是有报应的。 因为宋黎明的关系网,加上律师很好地揪住了陈郁林对秦白莲家暴的证据,所以秦白莲原本十二年的有期徒刑减到了五年。 我对这个审判结果基本满意,秦白莲进去的时候我对她说:“妈,五年不长的,你出来的时候才43岁,还是很年轻的外婆……” 秦白莲:“跟宋黎明要点钱,好好过日子,等妈出来的时候,再给你做顿好吃的。” 我点头:“你在里面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跟其她人相处,别闹事。” “担心我做什么。”秦白莲摆摆手,怔怔地看了我几眼,说,“等孩子爸爸回来,就跟他说吧,顺便让他给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现在他都大学生了吧,取的名字肯定是不错的。” 我把快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你也别担心我,宝宝除了我,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呢,我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直至秦白莲进去,宋黎明都没有出现过,而秦白莲之前虽然吵着不想见宋黎明,但是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出,她是希望宋黎明能过来看她一眼。 “她还好吧?”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意外在角落边上看见宋黎明,他将手中的烟蒂熄灭后,抬头问我,“她在怨我吧?” “不知道。”我说,“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进去看看他。” 宋黎明没说话,过了会:“我送你回去吧。” 坐着宋黎明的车回公寓,一路上,他都是沉默不语,直到下车的时候,他说:“我给了准备了钱,如果你想继续留在z市,就住这房子;如果不想了,你也可以有权把这房子卖掉。” 我:“我留在这里。” 宋黎明“哦”了声,然后送我到楼下。 每天回公寓,我都会往瑾瑜的公寓看几眼,有天杜美美过来和我一起烧晚饭,她在客厅帮我带孩子,我站在厨房洗菜。 突然我看见对面公寓的灯亮了。 10、第十一章 瑾瑜回来了,看着对面楼房那淡蓝色的灯光,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发抖,好像有一股血流,从脚底一路向上涌去,然后冲到心脏,绕着我的左右心房反复激流着…… 明明血液循环如此畅通,但是大脑却像缺氧似的模糊空白,很意外,我没有立马奔去找瑾瑜,反而洗了洗手,跑到卫生间梳头。 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没有了曾经的齐刘海,露出个光洁的额头,瑾瑜以前提过我的额头很漂亮,我对着镜子挤挤笑容,然后把发迹上的杂毛都梳了上去。 杜美美说我发质好,烫一个现在流行的蓬松大卷的发型会非常好看,她还说现在的女大学生多半都烫发,洋气得厉害。 杜美美说着话的时候我就想到瑾瑜了,我觉得他是不喜欢我烫发的,他以前最爱摸我的头发了,说手感顺得像摸他家养的猫儿一样。 我解下围裙出门,杜美美抱着孩子问我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很快就回来。”我看着杜美美怀里的孩子,犹豫要不要把孩子一起带上,但是总觉得太突兀了,瑾瑜虽然接受能力不错,但是如果突然让他接受自己多了个儿子,应该是有难度的。 然后我想象了我抱着孩子去找他的场景,更觉得不妥,因为那画面有点像是去讨债。 绕过两幢楼中间的人工花园,夕阳下的木槿花像是大片大片簇拥着的晚霞,天际的晚霞像是盛放在天空上的木槿花儿。 我把手藏在裤袋里面,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颤抖症,我每爬一层楼梯,它就抖得越加厉害,我骂自己没出息,我思忖等会一定要对瑾瑜笑得好看些,我无缘无故失踪一年多,他准会生气,然后我又想,我只能准许他生气三天,他现在都当爹爹的人了,总不能像孩子一样一直生气,不然我们的宝宝会笑话他的。 鞋带不小心散了,我蹲下身子去系,但是因为手一直在抖,鞋带一直系不上。 然后,我的手突然不抖了,我琢磨原因,想到高中生物老师上课的时候曾讲过这样的话,如果将一个人瞬间冰冻,他就会一直保持冰冻前的姿势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瞬间冰冻了,多么奇怪的事情,我的心在爬上二楼的时候还是雀跃不已,但是怎么在爬上三楼的时候就变样了? 它似乎停止跳动,冷冷地散发着寒气,就像从冰窖里拿出来似的,冻得我呼吸不上。 “瑾瑜笨,笨瑾瑜,瑾瑜笨……”真是很好听的声音,脆生生的发音有着女孩的娇蛮可爱。 “别闹,还要不要我背你下楼了。” 这是瑾瑜的声音,我没听错,但是我还在质疑是不是我听错了,因为在我记忆里,瑾瑜只会对一个人用这种纵然宠溺的语气,上回打电话我偏执认为自己是听力出问题所以对瑾瑜有了误会,但是这次呢? “瑾瑜,你帮我修改下这次作业的cad图形吧,我老是弄不好。” “你自己弄,多练习几次就上手了。” “不成啊,这次作业算学分的……” “回头我帮你看看吧。” “……” 我咬着嘴唇,眼睛涩得睁不开,怎么会变成这样子?这场景跟我想象得差太多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在聊什么呢,什么是cad?我不懂什么是cad啊,现在的我懂什么,如何方便简单地给宝宝换尿片,宝宝的奶需需要加温多久比较好…… 估计是两人说话太入神,都没有注意蹲在角落系鞋带的我,我低着头,看见一双白色板鞋一慢慢地越出我的视线。 我视线模糊,一步一步,瑾瑜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口上,一步一道伤,血流不止。 “瑾瑜,你背我一辈子吧。”女孩趴在他的肩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你先减肥再说吧。”瑾瑜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我抬起头看着他们俩消失在楼梯角的背影,忍不住哭呛出声,我用手揪住头发,把脸紧紧埋在膝盖处。 为了压抑住哭声,嘴唇应该已经被我咬破,口腔里满是腥咸的味道,我抱着头,哭得绝望。 胸腔疼得无法喘过气呼吸,胃也跟着痉挛绞痛,我第一次体会这种可以濒临意念之上的疼痛,像是要哭死去一样。 我死死地咬着牙齿,疼痛从骨头缝里咝咝地往外冒着,我使劲力气都站不起来,只能贴着墙慢慢把身子站直。 “你,你,你怎么了?”楼上走下一个年轻的中年女人,她快步走到我身边,伸手在我裤袋里摸索。 “是心脏病吧,有带药吧,快告诉我药放在哪里?”她着急地抬头问我。 我看着她,摇摇头。 “我没病……”我说。声音沙哑厉害,仿佛磨砂着沙石。 “你真没事啊,脸色不对啊,是胃病吗?”真是一个热心的女人,我又摇了摇头,拉开她放在我肩上的手,逃似的下了楼梯。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我自嘲自己哪里来的天真,我和瑾瑜这段早已过了期限的爱情,我却天真认为他还会在原地等我。 瑾瑜说他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现在他要又要背那女孩一辈子,果然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一辈子,骗子那么多,被骗的人不小心就成傻帽了。 秦潮歌啊,呵,你真是傻女人。 回到公寓,杜美美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我抱过她手中的孩子,笑了下:“遇上一个老同学,就多聊了会。” 杜美美:“你的同学都上大学了吧?” 我说:“是啊,现在都老有本事了。” 杜美美可惜地看了我一眼:“你成绩那么好,真是可惜了。” 我笑得有些夸张:“可惜什么,等他们大学毕业要愁嫁的时候,我的孩子已经都可以背唐诗了,那时候谁羡慕谁就说不准了……” 杜美美惊讶我情绪波动太多,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从来不忍心刺激我,所以也就顺着我话安慰说:“是啊,孩子就是福气,一辈子的福气。” 吃了晚饭,杜美美说要抱着孩子下去走走,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顿了下:“昨天宝宝换下的衣服还没洗……” 杜美美亲了亲宝宝的额头,美滋滋地抱着孩子出门了。 杜美美非常喜欢宝宝,她老说宝宝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孩子,所以她很爱抱着孩子在小区到处溜达,这种行为渐渐导致小区人们产生一个误区就是孩子的母亲是杜美美,而不是我,或许在潜意识里,杜美美看起来比我更像一个妈妈。 杜美美回来后,我从她手里接过孩子,然后熟练地给孩子喂奶,哄他入睡。杜美美站我旁边说着话,跟以往一样说一些有的没的,比如谁谁又把她认为是这孩子的妈了,比如谁谁看见这孩子后夸他长得好看了。 “刚刚我遇上一对年轻的情侣,两人看起来非常般配。” 我笑:“是吗?”小区的情侣非常多,我也没去想是瑾瑜和他的新女友,敷衍地应了着杜美美的话。 杜美美继续说:“女孩看到我手里的孩子啊就非常兴奋,还让我给她抱抱呢。” 我亲亲宝宝的额头:“是么?” 杜美美点头:“不过我没答应,现在年轻的女孩大都是毛手毛脚的,我哪放心给她抱孩子啊。” 我:“是啊。” 杜美美:“不过这女孩还真是有趣的人,硬是说这孩子长得像她男友,惹得她男友哭笑不得,哎……” 11、第十二章 我本是这样子想的,如果哪天我跟瑾瑜重新相遇了,一定要挑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们俩坐在同一张长椅上,然后我细细地将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有欢乐有委屈,还有那深深的思念。 但是我忘记了实现以上设想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就是瑾瑜他要在等我。不过也不能怪他啊,我单方面地自以为是,单方面地信任他,单方面地相信着,如果我真要为这“单方面”求个结果,着实是没人主可言了。 这几天宝宝的睡眠一直不够好,因为不发烧不腹泻,所以我也并不怎么注意,然而之后的事实告诉我真的是我疏忽了。 瑾瑜自那次在楼梯拐角处看到后就一直没见到了,而再次正式见面时,正是我这半辈子最失魂落魄的时候。 宝宝出事那晚,z市的夜空还是挺美的,月儿圆星儿亮的,我照常给宝宝喂奶后哄他睡觉,不过孩子很反常,开始冒冷汗。 我捏捏孩子的小手,他在哭,哭声很低,不像以往那么响亮,我开始慌了,将沙发上的小毯将宝宝包裹起来便出门了。 出门太急,我还没有换鞋,趿着一双廉价的塑料花清凉拖鞋,鞋跟落在花岗岩楼梯上,是夸张的啪啦啪啦声。 小区离z时的儿童医院很近,打的大概也只要十几分钟,但是坐在出租车上,我觉得这段路程长得仿佛耗尽我一半生命。 出租车司机见我不停掉眼泪,又瞧了瞧我怀里的孩子,没有问话,闷声踩了好几个油门。 我有点失了神色,到儿童医院的时候就连忙抱着孩子下车了,连车费都没给司机。 表妹说这司机是好人,都没有拦住我。 我点点头,想到一件事:“后来我还遇上他过呢,好人有好报吧,前两年他妻子刚给他生了对龙凤胎。” 表妹听我说这话的时候沉默下来,过了会问我要不要喝点酒,我说好:“上回你从英国带来的vodka还有吗?” “有。”表妹站起身去酒柜取酒,过了会,她拿给我斟了半小杯vodka,举起酒杯说:“来,为我们那些缘分浅薄的人和事干杯!” 缘分浅薄,这四个字重得我胸口发疼,我闭上眼睛,浓烈的酒精刺得胃液翻江倒海。秦白莲说我和那孩子有缘无分,贺昂说有些事注定是遗憾,陈梓铭说是因果报应。 宝宝急诊出来是小儿急性心肌炎,连夜住进了临时监护室,我看着宝宝鼻上的输气管,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宝宝面色苍白,嘟嘟胖的脸颊显得毫无生气,秦白莲不是告诉我孩子很健康么,怎么就突然心肌炎了?我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从喉咙里溢出。 医生叫我出去,他希望我能做好心理准备,孩子情况非常糟糕。 我不相信,摇着头说:“你骗人,这不可能。” 医生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孩子是早产儿,本来就先天不足……” 我情绪激动地扯上医生的白大褂:“什么先天不足,他明明一直很健康的……好,那就先天不足,就心急心肌炎,但是你是医生啊,你一定有能力救他的,一定有能力的。”我哭得泣不成声,“所以求你了……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宝宝,他还那么小,不能有事的……不能有事的。” 医生拉开我的手:“你先别激动,如果让孩子住进无菌重症监护病房,还是有希望的。” 世上有些话听起来不错,却不是那么靠谱;比如小时候在学校做错事老师说她不会告诉家长,比如警察审讯犯人说的坦白从;比如这医生说的有希望。 我花掉宋黎明给我的3万人民币,换来我的孩子在重症监护室多活了两天。 其实医生也只是说有希望,是我将他话里的希望放大了,他们做医生的,说话一向比外交官还圆滑,比如这句“孩子还是有希望活下来。”还是孩子去世的时候他们说的那句“我们已经很尽力了,不过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本来他们还建议过几天给宝宝安排做个手术,如果手术成功,孩子就能出院了。但是我想,宝宝一定非常不乐于做手术,所以他才早早地走了。 孩子住院这两天,杜美美一直都在医院陪我,孩子没了那天,她似乎比我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趴在床边一声声地叫着干儿子。 我抱着宝宝已经发冷的身子,我张张嘴,很意外腥甜的喉咙还能发出声音,“宝宝,你睁开眼再看看妈妈好不好,好不好?” 我低头看着孩子惨白的脸蛋,伸手去扒开他的眼皮,杜美美拦下我的手:“别这样,小歌,让孩子走得好点……” 我沉默不言,摸摸孩子两道像极了瑾瑜的眉毛,嘶吼出声:“啊――” 杜美美的眼泪一直没停下来过来,呜咽道:“这是命啊,这是命……” 我擦掉掉在宝宝脸上的眼泪,摩挲着他小脸,像是第一次抱他的那会,细细地摸着他的眉毛眼睛嘴巴。 刚出生的时候秦白莲就说这孩子乖巧,不哭不闹爱睡觉,如今,他睡得安静,我怎么不觉得他乖巧了,我想起孩子前段时间爱哭闹,那会我还嫌他烦呢。 我说:“宝宝,妈妈再也不嫌你烦了,你快点睁开眼,宝宝,睁开眼啊,你还没学会叫妈妈呢……” 科学依据说认不吃饭不喝水只能活三天,而我很遗憾自己三天没吃没喝还存活在这世上,命本来就是玄乎的东西,该活的没活,该死的没死。 宋黎明在宝宝去世的第二天出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帮我处理了宝宝的死亡证明书,以及之后的火葬事宜。 宝宝还没有户口,医院本没办法开死亡证明的,但是宋黎明这区委书记说了几句话,医院就有了办法,所以说,权利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宋黎明问我:“真的不打算告诉孩子的父亲吗?”他问的时候还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就是瑾瑜。 我摇摇头:“孩子活得时候都没有告诉,现在都没了……” 我没继续说下去,第一次,我发现自己人生荒唐得可笑,我像是自导自演完成了一部苦情剧,我无法将这故事抽丝剥茧后将给宋黎明听,也无法说出这剧里的欢乐悲喜,而我想宋黎明所知道的情节大概也是在他的道德三观之外。 这是一个可悲的故事,但是它似乎并不惹人眼泪,因为在这剧里,秦潮歌本就是个自作自受的人物,而对于咎由自取的人物,大家的包容度一向很低。 因为之前一直在等宝宝的爸爸给孩子取个名字,孩子的名字一直没取,宋黎明给宝宝处理死亡证明书的时候只能临时取一个。 我看了证明书上宝宝的名字,秦博远。 这真是个好名字啊,博远博远,名字好听好念,还寄予了长辈希望孩子能有个远大的志向。不过名字虽好,宝宝却还没有叫上一天,我想老天爷真是小气啊,我不奢求我孩子以后的路有多宽广,就是希望他能在这世上走远点、走久点啊,但是老天你是多么不作美,连我这个微小的愿望也不给我,宝宝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我都还没有教他如何走路,您就把他从我怀里夺走了。 宝宝火葬的那天,杜美美一道陪我去,宝宝被运进燃烧室的时候,我发疯似地抱着孩子的不肯撒手,我想看最后一眼啊,但是这最后一眼它怎么也看不够。 我抱着宝宝说:“宝宝,妈妈再跟你说点事,你给妈妈认真听好,你一定要听好……别忘记了。” “宝宝,妈妈先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不应该让你出生,给了你生命却没有能力让你享受生命……所以你给我记好了,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千万要把眼睛睁大些,千万要睁大些,千万不能像上辈子一样糊糊涂涂做了我儿子……” “宝宝,妈妈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啊,你要投个好人家,未婚妈妈的肚子千万不要去,你要去一个健全的家庭,那样才会有疼你爸爸妈妈,然后学会好好走路,一步一步走好你的人生,万不能像你妈妈一样,知道吗?” “记住了吗,宝宝,一定要把眼睛睁大点,一定给妈妈记住,一定要给妈妈我记住了……” 12、第十三章 有次在法国课堂的语言课上,老教授问我们这样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经历过人生低谷,然后又问了我们在遇到人生低谷是之后怎么熬过来的。 有同学说父母离异,他成了没人要的孩子;有的说家里破财,一家四口身上加起来的钱还不到1000块;有的感慨最难熬的日子是刚来法国那会,每天卷着舌头说话实在太痛苦。 那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教授继续发问的时候,大家多半说已经忘了,偶尔几个开玩笑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因为要活下去,所以总要过下去。” 对于困难日子,我们似乎都一样不愿意去记得,但是这样并不代表已经忘记,比如我,那年夏天所经历的点滴,我都放进了心里,但是我不喜欢时常去回忆它们,原因很简单,因为它不美好。 似乎大家都有这样的通病,当自己处在某个不顺的阶段,都爱追问别人是不是也有过同样程度的困难和不顺,然后等你告诉了他们自己的以往的不如意后,他们又爱问当时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想他们爱这样问,在更多时候,幸福是难以共享的,但是苦难生活是可以共勉的,其实这点真的很好容易理解,比如这是你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惨的一个,或是女人里面最惨的一个,但是在知道这世上还有人比你惨多了,就多少能提升点幸福指数了。 而每当大家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半多笑着敷衍过去,因为我真的没什么好经验可以分享给大家的,因为那段日子里,我是天天想着自杀来着,而自杀不是什么共勉的好事。 宝宝去世那段日子,我每天都要在那个墓园坐一段时间,然后傍晚回去的时候再去趟秦白莲所在的监狱,z市西区的墙造得很高,灰白色的墙面上写着醒目几句特别醒目的红色标语。比如“自强,感恩。”“重塑人生,走向未来。”什么之类的。 每当越过西区监狱这面墙的时候,看到“未来”两字,我很多次都幻想自己能被车撞死,没有未来的人,我觉得死亡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想如果自己死了,就可以跟我的宝宝在一起了,而秦白莲出来后还能得到一笔不错的赔偿金,这设想美好得让我很心动。 我曾经想过很多种死法,有些也付诸过行动,不过我最终没死成,因为秦白莲在得知宝宝没掉后捎出来一句话,她说:“秦潮歌,将心比心,你也是做过母亲的人。” 后来我真的就不敢自杀了,为了不让自己想自杀这事,我特意找了一样活做,很简单的工作,就是帮人带宠物。 宠物的主人是一位富太太,养狗却不喜欢遛狗,所以这任务就通过介绍人落到了我头上。 我当时带的小狗品种是马尔济斯犬,貌似叫露露来着,她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贵族狗,每次我带她出门散步的时候,露露高贵优雅的范儿特招眼球。 但是跟人一样,高贵的狗也有脑热的时候,比如遇上心上人什么来着的,当这只马尔济斯犬飞快向马路那边的一直杂毛狗跑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当时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没有别想,只是因为这狗太贵了,贵得如果她出了个万一来着,我就需要去折腾一万多的人民币了。 和我一道遛狗的还有杜美美,因为之前有次我自杀进行中的时候被她知晓了,所以通常她有时间就过来陪我,虽然我多次跟她保证我已经没事,但是她仍然对我持有怀疑态度。 所以她在看到我跑向马路中间去抱露露的时候,她惊慌了。可能是我跑的速度有点快,还是后来我片刻的失神没顾到朝我驶来的小车,她认为我是奔自杀去的。 杜美美的惊慌引来很多路人,其中就包括一对男女,我想站在男孩身边的女孩定是非常善良的,而且反应很快。在这学习雷锋都快成为消极事例的年代里,她没有任何思量就向我跑来,为的就是将我拉出路中央。 表妹很怀疑事件的真实性,她说何小景又没有真把将你拉出马路,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过来救你的。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当时何小景向我跑来的确是为了救我,当时情况危险,她总不可能是单纯跟着跑过来凑热闹玩自杀的。因为当时她如此幸福,不比我。 可能说到这里,你们就觉得奇怪了,既然何小景都向我跑来了,为什么她没有拉住我,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怕她危险所以跟着跑来把她拉住了。 而这人就是瑾瑜,我失神就是因为看到了他。 真的是一个很喜感的画面,我去拉狗,何小景来拉我,叶瑾瑜又上来拉住了何小景,就像一条食物链绕在我心里,让我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在衡量什么人比较重,什么人比较轻,尤其是在关键时候。 直到现在,我都还不能忘掉瑾瑜把何小景抱在怀里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当他看向我,想伸手过来拉我的时候,这辆失灵的小车已经将我撞倒边上。 我在做抛物线的时候,看到瑾瑜整个人变得怔怔的,他的手伸在空中保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被定格一样。 我不是福大的人,却是个命大的人,当时小车失灵,速度达到了70来码,我被撞得从路中央飞去了路边上的垃圾桶边上,场面刺激得像是拍好莱坞动作片似的,但是我的负伤情况,只是伤了一只腿外加断了一条肋骨而已。 整件事情已闹剧开始,所以我并不意外以闹剧收场,当时场景被一位路过的晚报记者给看到了,新闻嗅觉敏感的他第二天就在z市晚报登了一篇名叫《奔驰车下人狗情深,z市路中人心暖人》的报道。 然后就因为这篇1000多字的报道,我莫名其妙“被炒作”,“被采访”,然后“被红”。 ----- 我醒来的时候是半夜12点,整个医院静悄悄的,病房漆黑地看不见五指,只有一丝微弱的走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 我当时有瞬间怀疑自己已经死掉,然后兴奋自己终于可以去找宝宝了。 “潮歌,你醒来了吗?”有人开口问我,突然响起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很突兀。 我很好奇这人怎么会呆在这里,抬起眼皮看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瑾瑜,夜里光线太弱,我最多只能看见一个轮廓,但是没认错,病房里的人真的是瑾瑜,秦潮歌朝思暮想一年多的叶瑾瑜。 心里酸疼得溃不成军,我闭上眼睛,为了让眼里汹涌的泪水倒流回去,我发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嗯。”我应了声,便没有言语了。 “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今晚你大概会醒来……”他音质低哑,似许久没有喝上水一般。 “我没死啊……”我没回答瑾瑜的问题,反而问了一句不搭腔的话,整个人感觉就像刚回过魂来的摸样,浑浑噩噩。 “说什么傻话,不过你已经睡了快一天了。”瑾瑜说,然后他站起来去开灯,开了一盏光线最弱的壁灯。 病房顿时亮了起来,瑾瑜的模样清晰映入我的眼里,我看了他许久,只觉得很陌生。 “你伤到了腿和一根肋骨,不过幸好情况并不严重。”瑾瑜来到我边上,看了我一眼,整个人僵了下,然后低着声音问我:“你哭了?” 我想,如果还剩下那么点情意,大概就是他话里还带了那么点的紧张。 我说:“没啊,突然见光了,眼睛有点疼而已。” 瑾瑜“哦”了声,也不知道相不相信我说的话。 沉默了半晌,他似乎张嘴想说点什么,我直直地盯着他看,很期待还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我去找值班医生……”瑾瑜站起身往外走。 我想提醒他说墙上有按铃,不需要他亲自去找值班医生,不过转眼想明白瑾瑜其实就是找个借口离开病房而已。 我觉得自己很理解瑾瑜现在的心情,他不想面对我,却又不能不面对我,所以纠结了呗。 瑾瑜离开后,我很想发笑,但是碍于胸腔下方这边断了根肋骨导致笑起来太过疼痛,所以只是哼了两声。 在这漫长的一年多时间里,每次想到他的时候,左侧离心脏最近的这根肋骨常常会习惯性疼痛,就像发炎似的,现在这根肋骨断了,我着实要感到庆幸啊。 “庆幸”俩字来得如此不易,因为代价太大。 瑾瑜很快就把医生叫过来了,医生见我没多少情况给他看,随便交代了几句,又离去了,他离去之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对瑾瑜说:“你也回去睡吧,大晚上还留在这里,准困了吧。” “你继续睡会,我留着陪你。”瑾瑜坐回原来的椅子上,欲伸手去关灯。 我说:“谢谢你好意啊,不过真不需要……” 瑾瑜看着我,这眼色跟我之前看他的时候的一模一样,我觉得他陌生,而他,同样觉得我陌生。 “潮歌,别那么客气。” 我“哦”了声,问他:“肇事司机没逃走吧?” 瑾瑜:“没。”过了会,他说,“你别担心医药费的问题,只需要好好养伤就行了。” 为了驱走眼睛的不适感,我转了转眼珠子,顿了下,我又问:“那只狗也没死吧?” “什么狗?”瑾瑜看着问我。 我形容了下露露的样子,说:“一只马尔济斯犬,她叫露露来着。” 瑾瑜说他没有看到什么狗,然后他问我那只狗重不重要。 “重要啊。”我煞有介事地说,“比我重要呢。” 瑾瑜盯着看了我一阵,一双波谷寒星般的眼睛布满血丝,我也毫无顾忌地瞅着他看,然后开口说:“你看着我做什么,不会是一年多不见,想念了?” 瑾瑜似乎在压抑情绪,终于开启了一个话题,含糊而沙哑地问我这一年多去哪里了。 我觉得没隐瞒的必要,就老实回答说:“家里欠了点钱,所以就出去躲躲债主。” “你应该告诉我的。”瑾瑜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 我转移话题说:“对了,那女孩是你女朋友吧?”我在瑾瑜没有回答我之前,又问道,“她没有受伤吧,我当时看到她距离小车挺近的,如果被划伤什么的,我真得很歉意。” “她没事。”瑾瑜说,“对不起,潮歌,我当时没看到你。” 我非常理解地说:“说什么什么对不起啊,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如果当时你没抓住你那女朋友,我就要成为千古罪人了……”顿了会,“所以你千万别有什么歉意啊,当时情况紧急嘛,如果换做我,也是先拉我男朋友的,咱们又不是圣人是吧,是吧?” 13、第十四章 虽然伤了筋骨和肋骨,不过我觉得自己在这次车祸里还是因祸得福的。首先是z市晚报的记者要见我,他说最近正在做一个收养流浪狗的宣传活动,而我的形象非常适合做他们这次活动的代言人。然后是马尔济斯犬的主人林太太给我送来了15000的慰问金,她说我冒死拯救露露这行为非常让她感动,所以就给我送来15000的慰问金,说是让我多买点补品吃什么的。然而这些全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叫秦潮歌的傻缺女孩终于活回来了。 18岁之前的秦潮歌,一直很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她很幸福,虽然没有完整的家庭,但是她有秦白莲;她很快乐,即使常常烦恼口袋里没多少零花钱;她很幸运,因为她喜欢上一个男孩,而那个男孩也正好喜欢她。 然而之后的她,变得不那么幸福,不那么快乐,也不那么幸运,尤其在这个夏天里。 但是这次车祸之后,估计脑袋被撞开窍了的关系,我突然又觉得自己还是个挺有福气的孩子,我四肢健全,不疯不傻;我聪明漂亮,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我发育良好,即使营养没跟上,还有我还是很幸运啊,我幸运得仿佛金刚护体一样,车祸现场那么严重,质量那么好的奔驰后视镜都被我撞坏了弧度,而我只是轻微伤了筋骨和肋骨。 医生说我一个星期后就可以出院了,我认为自己三天后就可以走出医院了,虽然我的左腿被打了石膏,但是并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回家呆着就可以了,另外我很想念秦白莲,虽然她并不在家。 至于杜美美,在我多次解释下,她终于相信我的车祸只是个意外,不是我存心寻死导致的。 我把林太太给我的15000给了她10000,但是她没要,说以后我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让我留着。 我想了想,就作罢了,我打算用这钱报个什么夜校培训班,高中毕业的我很难找工作,虽然我曾经是z中的文科高材生,但是我还是需要有一技之长。 躺在病床上,我开始规划我的未来,之前的秦潮歌心里有块地方是空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未来了,但是现在,这块被挖空的地方又开始长出血肉来了。 我在脑里想着未来,心里变得很充实,虽然以后的我也许只能当个普通的技术工人,或是一个基层的小文员,但是想到自己以后的工作还能养活自己和秦白莲,我的心情就变得很愉悦,这种愉悦甚至可以冲销些那晚瑾瑜在病房里给我带来的不愉快。 那晚真是糟糕的一晚,那晚不仅我跟瑾瑜撇清了关系,他也跟我撇清了关系,我最后还是问了他是不是真跟那女孩在一起了,瑾瑜说还没有,然后我问他“你喜欢她吗?”,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喜欢。 表妹说我怎么不问问他那时候心里还有没有我,我回答说没必要,我固执地认为,即使当时我多么落魄多么爱瑾瑜多么需要一个人陪,也不需要一个心里有了别人的男人。 不过我的心理素质被修炼得多么强大,瑾瑜的这话对我是有了很大冲击性的,之前有亲眼看到听到,但是亲自从他嘴里听到他的确喜欢那女孩,我还是很不好受,很不好受。 我说:“既然你喜欢她了,大半夜守在我病床做什么?” 瑾瑜看着我,眼里不见一丝波澜:“因为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我居然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谈什么,谈情还是谈爱啊?” 瑾瑜皱眉看着我,他这副神色我很少见,因为以前的叶瑾瑜是舍不得对秦潮歌生气的。 “潮歌,你离开我的姑父吧,你们距离太大了。”瑾瑜这句突然冒出来的话着实让我怔了下。 “你昏迷的时候我姑父来过,潮歌,我真的很意外那公寓里住的女人居然会是你。” “你很意外啊,我也很意外呢,瑾瑜。”我收起笑容,看着他说:“你有什么权利来指使我?” 瑾瑜不说话,我继续说道:“一年时间,你认识了新的女孩,我就不可以认识其他的男人吗?” “我跟你不一样,如果我跟小景在一起了,那是因为爱,但是你呢?”瑾瑜的声音冷了几分,“你就不能爱惜点自己吗?” 呵呵,毫无疑问,瑾瑜的话伤到我了,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撑起身子去按墙上的响铃。 很快,一个值班护士进来,我指着瑾瑜对她说:“这人严重影响我休息了,请您帮我赶――走――他!” 瑾瑜被护士“请”走后,我整个人立马瘪了下来,滑下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在被窝里哭得稀里哗啦。 也好,就最后哭那么一次吧,我在心里念道,以后的秦潮歌再也不受这样子的委屈了。 --- 第二天,喝着杜美美给我送来了一小锅鸡汤,正当喝得挺有滋味的时候,病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陈梓铭。 陈梓铭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说:“看到你见报了,所以来看看你。” 对面陈梓铭我是感到别扭的,别扭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们家是欠了他的,但是我还不上。 “你有心了啊,还特意过来一趟。”我说。 陈梓铭笑了下,摇头:“不是顺便,我爸就住你隔壁,所以很方便。” 陈梓铭没撒谎,陈叔叔的病房就在我隔壁,陈梓铭离去后,我拐着手仗在病房外杵了一会,转身要离去的时候,陈梓铭走出来说:“我爸让你进去。” 陈叔叔被秦白莲气得脑溢血中风,现在人醒过来了,却没真正清醒过来,陈梓铭说:“他不记得很多事了,很糊涂。” 然后陈叔叔却记得我叫秦潮歌,他亲切地唤我“小歌”,还让陈梓铭给我削水果吃。 陈梓铭不乐意如此厚待我,不过还是扔了一只橘子给我。 手中的橘子像是一块烫手山芋,烫得我脸都烧了起来。 离开陈叔叔的病房,我拐着腿跟在陈梓铭的身后,长腿长手的陈梓铭走得非常快,然后他突然停下来,扭过头说:“秦潮歌,你的假证让我很生气,我本打算上诉的。”顿了会,他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上诉吗?” 我说:“你是个好人。” 陈梓铭嘲讽地笑笑:“因为我知道你有个孩子,觉得你很不容易。” 我低下头,轻声说:“谢谢啊。” 陈梓铭:“孩子呢。” “没了,没了……”我的声音轻得大概只有自己听到。 陈梓铭僵了下,过了会,很别扭地吐出一句:“呵,因果报应吧。” 陈梓铭很忙,很多时候他没来得及给陈叔叔送饭,而护工准备的食物陈叔叔又不爱吃,所以每到饭点的时候,我就拐着腿到楼下食堂给陈叔叔买饭菜。食堂打菜的阿姨特别喜欢我,每天都会多给我打一些,提着饭菜回去的时候,偶尔晃神的时候,老觉得以前那个讨人喜欢的秦潮歌又回来了。 自从那晚之后,瑾瑜再也没有在医院出现过,倒是何小景来过两次,她第一次来的时候买了一束满天星过来,第二次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生活用品过来。 “潮歌,你还好吧,我是何小景,你没忘记我吧,小学那会我们常玩跳格子游戏呢。” 我笑了笑说没忘记。 眼前的何小景让我意外,她比我记忆中的样子漂亮多了,也白多了。 何小景是小学五年级那会转来的,我和她因为兴趣相投,所以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那时候班里的同学取笑我们好得就跟孪生姐妹似的,还说我们两人长得像。 我和何小景都是尖下巴大眼睛,不过那会我心底觉得自己比何小景好看些,因为那时候的何小景黑得像以前买的烧卖似的。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以前的瑾瑜说的。 -------加更----- 以前我跟何小景只要凑在一起就有讲不完的话,而现在我们真的聊不到哪里去,大家很多年没见了,面孔都陌生了,何况是人心。 我们没有了聊天的基本话题,或许唯一剩下的共同话题就是瑾瑜和保养,关于瑾瑜,这是一根刺,有病才提他;然后剩下的就是保养了,不过这个更聊不到一块去,大家现在不在同一个档次,以前秦白莲还是三星级酒店老板的时候,我或许还能跟她附和几句,现在我抽屉里唯一的护肤品就是大宝晚霜了。 因为可以聊的聊不起来,应该聊的开不了口,所以何小景每次过来看我的场面都非常尴尬,作为探视的病号我也非常痛苦。 没人哪个女人喜欢三天两头看见打赢自己的情敌,如果来人不是何小景,我早就赶人了,但是也因为是何小景,我更显得不堪。 我在医院呆了四天就出院了,本来医生是想让我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不过看我真没事的样子,就同意我出院了。 医院的住院部大厅放着一个免费使用的电子称,我心血来潮想上去称□□重,结果不称不知道,一称吓一跳,显示器上显示我只有44kg了,我在心里暗暗下了个目标,今年除了要找到一份正式工作外,还要增肥10斤。 出院后,我答应了当z市晚报收养流浪宠物活动的代言人,因为是公益活动,加上我本是草根代表,所以报社没有给我报酬,不过小意思地送给我一年的晚报订阅。 而我答应做宠物代言人完全想跟报社拉上点关系,我的文章写得还算不错,如果以后能报社定期写稿子赚外快也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代言人这名头很足,轮到我头上,只需要抱着几条集市买来的狗让摄影师拍几组照片。 摄影师拍完照片的时候,赞赏我非常上相,然后问我有没有当过模特的经历。 我摇摇头:“这是头一次呢。” 摄影师上下打量着我,说:“想不想当模特?” 我赶紧摇摇头:“我不适合干这行的。”顿了下,“我身高就不够了。” 摄影师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有一米六五吧?” 我:“差不多吧。” 摄影师托着下巴点点头,然后从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说:“下个月有一场车展,正缺几个车模。” 我接过摄影师手里的名片,笑得特别受宠若惊:“谢谢您好意啊,不过我去不了,您看我的脚还拐着呢。” 摄影师露出可惜的表情,然后让他助理送我出摄影室。 z市的夜校特别多,其中鱼目混杂的也很多,所以我在选择夜校的时候就特别拿不定主意,然后我又去网吧查了查关于以后就业方向上的内容,结果得出来的结论居然是:“想高薪,学烹饪!” 其实我并不排斥以后是当一名厨师,甚至觉得当厨师挺不错的,再不济也不会让自己饿肚子,但是我在烧菜方面真的没多少天赋。 之前跟秦白莲在小县城生活的时候,我不是没有烧过饭菜,不过有些事,真的不是努力了就可以的。 然后我看了看第二高薪工作,是it行业,我想起高二计算机会考还是瑾瑜帮我浑水摸鱼过去的,便果断放弃了。 然后搜索了下其他比较有发展前程的职业,信息栏上列举了很多,有汽车维修员、喷漆工、保险推销员等等。 我根据自己实际情况,打算报名一个商贸英语的培训班,我的英语底子不错,虽然没去上大学,但我还是偷偷查过自己去年的高考成绩,英语有147分。另外我觉得在所有的工作中,商贸英语还是比较偏白领的,如果还要想得远点,做贸易翻译之类的工作总比当油漆工好嫁人点。 对,我还要嫁人呢,虽然找不到条件多好的,不过总能挑到一个疼我的,我自己条件也不好,所以也不要求对方是否有房有车,只要他人品端正,不偷不赌就好了,至于工资,尽量能达到3000吧。 我去看秦白莲的时候,把自己要报名夜校学习的想法告诉了秦白莲,秦白莲想了下也觉得不错,然后她颇自责地看了我一眼,幽幽问我:“小歌,你怪妈不?” 我:“怪什么,等你出来后,我估计就月薪5000了,然后存钱给你再开一家小宾馆。” “傻孩子。”秦白莲扯嘴笑笑,然后说:“怎么不去找宋黎明帮帮忙,或许你还能上大学呢?” 我受不了地看了眼秦白莲:“上什么大学啊,你肯定不知道现在最廉价的是什么吧,是大学生啊,以后10个出来9个没工作的。” 秦白莲又笑:“扯淡!” 我:“你最近心情不错啊,里面有什么好事吗?” 秦白莲耸耸肩:“认识一个姐妹,蛮有意思的。” 我突然想起一部关于女子监狱的电影,担忧地问秦白莲:“里面的人还好吗,你跟他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秦白莲嗤笑:“瞎担心什么,我秦白莲是那么容易受欺负吗?” 自从我出院回到公寓,对面公寓那盏灯就一直亮着,我没有看到瑾瑜,不过偶尔可以在阳台上看到何小景提着蔬菜水果上去。 杜美美说,现在大学生同居得特别多,我拉上窗帘,觉得自己有着一定程度的自虐倾向,或许瑾瑜有点说得很对,秦潮歌真的不够自爱,所以现在我要学着自爱啊。 我报名了z大附属下的一家夜校,这学校广告做得很牛逼,据说读三个月就可以让我拿到本科学位,当然学费也有点贵,一个学期需要8000多,不过有投资才有产出,所以我抱着产出的心态入学了。 在入学之前,我看着自己清汤挂面的发型,又去烫了个头发。我运气不错,选择的理发店正在做活动,消费200送一只玩具熊。 我很是惊喜地捧着玩具熊回去,结果回去的公车上又遇上一个惊喜。 我走到公车上最后一排的最后两个位子上,把脸转向车窗看外边的车流。我抱着理发师送给我玩具熊,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太糟糕。 隔着一个位子,瑾瑜坐在我旁边,而何小景坐在另一侧靠窗的位子上,我没跟瑾瑜打招呼,因为他没理我,何小景也没跟我打招呼,因为她正趴在瑾瑜肩头熟睡。 其实我觉得这一幕挺熟悉的,以前我跟瑾瑜坐公车的时候,也爱趴在他肩头上眯一会,只是现在我变成了看戏的而已。 14、第十五章 “你们也坐车啊,真巧啊,瑾瑜。”我把手中的玩具熊搁在中间的空位子上,转过头打起了招呼。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跟瑾瑜打招呼,就像每天晚上睡觉还要拉开窗帘看他跟何小景什么时候熄灯一样莫名其妙。 或许我只是再找不痛快,我寻找机想看他们的不痛快,但是找来找去,不痛快的只有我,而他们依旧很痛快地恋爱着。 “是很巧。”瑾瑜抬眼看看我的新发型,眼神暗了暗。 我刚做好的头发还残留着化学剂的味道,尤其是车外的夜风从半开着的车窗吹进来,浓烈的廉价香味立马充斥着鼻腔。 我伸手去关车窗,这时何小景也醒了过来,揉了揉惺惺松松的眼睛,然后吸了吸鼻子,估计对我头上的化学剂味道过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随着何小景这个响亮的喷嚏,我的泪腺仿佛听到了召唤,眼内立马有了灼热的刺痛,我连忙扭过头,将眼泪咽下去。 装什么云淡风轻啊,秦潮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明见了会难受的人,何必委屈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站怡和广场。”播音员甜美的嗓音飘入耳中,我看了眼车外人潮拥挤的路人,拿起玩具熊下了公车。 秦白莲一直很爱买抱抱熊,不管是给我还是给宝宝,不过因为来回迁徙的关系,小熊也都丢了。有些事物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些东西,是没了就没了,即使以后我还找到一模一样的小熊,哪怕一针一线也是一模一样。 怡和广场距离我住的小区还有两站路,我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逛了这边的闹市。 真的很久没有这样逛街了,我站在饮料小巴给自己买了一瓶雪碧,却因为手滑而打不开瓶盖,正在这时候,排在我后头的一个男生向我伸出手:“小妹,需要帮忙不?” 我稍微惊异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把雪碧递给他:“谢谢了。” 眼前这陌生男孩的一声小妹,让我觉得别扭而暖和,其实他叫我一声小妹真没什么,想一想,那时的我才十九岁,真的不老。 附近有一家商场在做促销活动,我杵在外面看了几眼,然后进去买了一件小绿花裙子。试穿的时候促销小姐夸我身材好,然后经她这样一提醒,我真觉得自己身材挺好的。 因为只有两站路,我选择走路回去,一路上,夜风吹散发丝,突然觉得头发上刺鼻的化学剂都变得好闻起来。 明天就要到夜校上学了,我想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夜校入学这天我一口气交了8000块,不能赊账也不能分期支付,另外学习资料还要自己再掏钱,我很心疼这笔钱,后来想到自己还没在这破学校上三天学,就更心疼了。 夜校的学习很轻松,第一堂课的时候老师测试了大家的英语水平,一年多没看过书的我居然还考了个第一名。 我觉得挺开心的,觉得自己偏离的人生轨迹又慢慢走回来了,他们上大学,我也上大学,或许有些差别,但是差别不大。当我在新买的书本上写上自己名字的时候,想到了一个词,殊途同归。 不过我终归只念了三天的夜大,至于原因,听起来很有知音杂志的味道。 出国打理生意回来的妻子误认为丈夫的私生女是小三,而丈夫为了不影响家庭和谐果断将私生女送出国读书。 要出国前两天,我给秦白莲带去了两大袋东西,我告诉她我要出国镀金了,秦白莲抬抬眼说不错啊,比上夜校好多了。 我看了看秦白莲的短发,笑着说:“可能很久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不过我已经拜托过小美了。” 秦白莲:“老是麻烦别人干什么,我又不需要人看。” 我:“因为你老让人不放心。” 秦白莲轻笑,一双好看的杏眼波光闪动,过了会,她说:“去了国外好好照顾自己,别急着找男朋友,年轻的男孩都靠不住……” “知道了。”我瞧着秦白莲眼窝上的眼纹,说,“在里面好好表现,或许还能减刑什么的。” 秦白莲摇摇头,开玩笑般说:“叶澜回来了,我能不加刑就不错了。”看到我皱了皱眉头,秦白莲又赶紧说道,“开玩笑呢,叶澜再有本事,也只是个做生意的,能对我做什么啊。” 宋黎明还是比较厚道靠谱的,他给我打了一笔很大的钱作为出国费用,并且让他秘书帮我处理一切出国事宜。 不过看起来进展如此顺利的事情其实并不那么顺利,首先是送我来到法国后,宋黎明的秘书突然叛变成了叶澜派,在给我办好入学手续后就立马消失了,然后是我卡上的钱迅速被冻结,没有防备的我身上只有事先兑换的500欧元。 这事有很好的教育意义,一,关键时候掉链子的往往是自己人,比如自己的秘书;二,掌控家庭经济命脉很重要,给钱的拼不过能半路把钱拦回去的。 我在国内也走投无路过,但是怎么说至少对z市知根知底,再不济也知晓往哪条河跳下去淹死的概率会比较的大。 但是现在呢,我法语糟糕到只会几个基本单词,虽说英语好点,但是他们又不屑跟我讲英语,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华人,对方却要跟我讲广东话。 其实情况并没有我说得那么夸张,但是说糟糕是不为过的,虽然我办好了大学的入学手续,但是我却住不起学生公寓,我琢磨着怎么让手里的500欧元发挥其最大价值,但是除了想到打的到大使馆求助外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我蹲在巴黎大学的许愿池旁骂宋黎明sb,然后骂着骂着,就神奇地骂出一线生机来了。 拯救我的是一位中国女留学生,挺个高的一个女孩,小脸黑发,穿着一件改良版的旗袍,总之打扮和长相都很有中国娃娃的味道。 她立在边上听我骂了许久的宋黎明,然后扑哧一笑,开口说:“我正要找合租人,房租从优。” 房租从优,果然非常忧,女孩一个月只要价100欧元,刚开始我以为自己是遇上了骗子,但是等我从破旅馆搬到女孩的公寓后,才发现是天上掉馅饼来了。 ------ 女孩叫纪酒酒,跟我同岁,二年级学生,在这里的音乐学院主修钢琴,s市人。 我觉得她真的是非常不错的一个人,漂亮,性感,关键是还不缺钱。 不用说,我对纪酒酒非常有好感,我们住的公寓每月的房租是600欧元,她承担500,我100,可以这样说,纪酒酒根本没有跟我分摊房租意思,只是怕伤了我自尊,所以意思地要了我每月100欧元。 杜美美在我出国之前给某网站给我算过一卦,说我这趟出国能遇上贵人,想想我现在的情形,那个标明仅供娱乐的算命网站还是比较靠谱的,至少比宋黎明要靠谱些。 公寓面积不大,大概五十平方左右,不过里面设计却是极好的,里面除了有一个空间不错的小客厅还有两房间,客厅外面有个小露台,一张小方桌上摆放着一个电饭煲和厨房用具。 纪酒酒说:“以前跟我合租的女孩会做饭,所以就整了这些东西。” 我随口问了句:“她怎么搬走了?” 纪酒酒耸耸肩说:“交了男朋友呗。” 我笑笑,心里顺带感激了下纪酒酒那位之前的同租女孩,如果没有她的腾地,我哪来那么便宜的房租。 虽说我已经占了纪酒酒那么大便宜,不过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能把这便宜缩小点,比如主动承担了公寓里每天的卫生,没课的时候还能在公寓里做做饭。 我现在还没有选专业,每天最重要的课程就是语言课,来法国两周,我法语进步挺大,很有速成的感觉,我自己认为进步的原因是来源于恐慌,学好法语是我来这里要走的第一步路,如果第一步路我都没走好,以后还要怎么走下去。 跟纪酒酒同住了一个月后,我们并没有很好的相互了解,比如我只知道她叫纪酒酒,s市人,学的是钢琴专业。我想自己对纪酒酒了解已经非常少了,而纪酒酒对我的了解就更少了,因为她除了看过我的身份证外,就没有问过我其他的信息了。 我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公寓,不过每天几乎见不到两次面,我忙着兼职,她忙着……其实我真不清楚,除了知道每个周末她要到附近的一个广场练琴。 虽然这样,我和纪酒酒相处得不错,我喜欢她,而她也不排斥我,如果遇上我和她都空闲的时候,我们还能一起到超市买食物做饭。 “潮歌,你喜欢过人吗?”有一次纪酒酒突然问我这个问题,那天她回来的很晚,我洗完澡在客厅里看法语课本,她似乎喝了点酒,我起来扶她到沙发,要去给她取热水的时候,她拉住我问了我这个问题。 非常女孩子气的一个问题,我猜想每个女孩在成长阶段都会问过或者被问过这话或是类似的问题,你喜欢过什么男孩?你恋爱过吗?你和他在一起过吗? 女孩心里或许都有过一段恋情,不管结局怎样,无疾而终的,不了了之的,或者还没有开口就已告败,但是女孩们对这份最初的恋情,多少都存在些眷恋。 就好比我对瑾瑜,我和他的结局总算是比较糟糕的一种,但是至今我也还记得他在高中对我的一些好。 “喜欢过。”我看着纪酒酒精致的脸蛋,笑笑说,“整个青春期就喜欢他一个人。” 纪酒酒微醉的眼眸闪了下,又问:“那他知道吗?” 我:“知道啊。” “他喜欢你吗?” 我顿了下,说:“应该是喜欢过吧。” 纪酒酒低下头:“不错啊,你比我好多了。” 我虚应了声,纪酒酒这话让我难受了下,其实我宁愿瑾瑜没喜欢过我。 按照一般的发展趋势,纪酒酒应该在这晚跟我讲她的心底事了,而我在这晚也将会扮演一个好听众的角色,不过纪酒酒什么也没说,所以我也当不了什么听众了。 第二天纪酒酒告诉我她昨晚睡得非常不错,不仅如此,还做了一个好梦。 相反,昨晚我睡得非常糟糕。我手机里有很多宝宝的照片,宝宝从出生到回到z市,我几乎每天都爱给他照相,几百多张照片,我躺在床上一张张地看,等全部翻阅了一遍,我的枕头就湿透了。 周四我一天没课,另外楼下面包房的路易太太这天也不需要招面包工,所以周四我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呆在图书馆里。 纪酒酒说我很拼命,我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基础太差了。 纪酒酒笑了下,然后说:“这个周末有个留学生聚会,有时间吗?” 我:“有。” 对于纪酒酒说这个留学生聚会,我多少还是比较期待的,本来这个周末我是需要到路易太太那儿做活,不过路易太太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知道我要参加聚会,很爽快就准许了我半天的假期。 然而对于这个我十分期待的周末,却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因为在聚会上,在这被称为留学生天堂的福克斯酒吧里,我平生第一次遇上了枪击事件。 秦白莲一直说我胆子挺大的,比如过年前小孩子放小鞭炮,我是一群孩子里面玩得最疯的一个,然而直到现在回忆起那次的枪击事件,我的手脚还会冒一阵冷汗。 可能像秦白莲说的,我是有点胆子,但是我的胆子仅限于玩玩小鞭炮看看恐怖片之类的,比如我可以心不跳气不喘看一部子弹乱飞的电影,但是如果真把我扔进有真枪实弹的场面里去,即使只开了两三枪,我就没有任何胆子可言了,整个人惊慌得像是失了魂似的。 而我就是在这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场景遇上贺昂的。我趴在沙发边上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失声哭喊,枪声就响在我耳边,震得我魂飞魄散,身后的吊灯掉了下来,传来大片玻璃啪啦碎掉的声音。我从沙发上滚到地上,有瞬间怀疑自己都没心跳了,然后就在这时,我的头猛地被一双手按在地上,我本能地闭眼尖叫了一声。 “别怕。”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用的是纯正的普通话。 我哆嗦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15、第十六章 整个枪击事件持续了三分钟,而我却觉得像过去半个世纪那么久,失魂间听到一个人用地道的法语喊了句:“撤,警察!” 三四个黑影纷纷从格子窗跳了出去,然后外面很快就响起了车子迅速发动离去的声音。 “不许动,一个都不许动。”附近的所辖警察过来的时候,作案分子已经全部撤离了,我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看到纪酒酒向我跑来。 “没事吧?”纪酒酒拉上我的手,语气关心。 “没事。”我摇摇头,似乎整个人还没有缓过来。 纪酒酒又从上往下地打量了我一眼,确定我真的没事,才放心地松开我的手,然后她看见站在我身后的男人,问我说:“小歌,这是你朋友吗?” 我转身,语气虽然很惊讶,但是也有些无力:“贺昂?” 相比我眼里的惊讶,贺昂只是向我点了点头,表明他是贺昂没错,我没认错人。 我跟贺昂认识是因为瑾瑜,此外还有点关联那年那份不知谁写却落款为“贺昂”的中英文信件。虽然贺昂在出国之前曾跟我说如果哪天瑾瑜欺负我可以跟他说,但是在他出国之后,我跟他基本上没什么联系。 所以说,我跟贺昂真算不上熟人,并且因为瑾瑜的关系,我对他还有一定的尴尬情绪,但是尴尬归尴尬,对于能在福克斯酒吧遇上贺昂,我还是感到格外亲切,何况刚刚他用手护住我脑袋的动作,让我对他感激不已。 不过在这次重逢里,我和他并没有说上什么话,甚至来不及问他是不是也在巴黎大学念书,原因是我还没有跟贺昂叙旧上就被附近的所辖警察将揽到了警局的讯问室去问话了。 酒吧里的一群人似乎全都被抓过去问话,不过我环视了一周,却没有看到贺昂人,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可以不接受警察的审讯。 法国警察对酒吧里的人轮流询问,纪酒酒比我先进去,她出来的时候骂了句脏话,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脏话,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对我扯了下嘴巴,有些歉意地说:“真的不应该把你叫来。” 我摇了下头:“大家不是都没事吗?” 纪酒酒叹了口气:“听说死了两个人,不过都是法国本地青年,据说是涉黑。” 我有些唏嘘,然后就被一个法国女警招呼到了室内。 我的法语水平还不能全听懂他们的问话,所以在讯问过程中,我要么摇头,要么用简单的语言告诉他们我并不知情,而他们也没有难为我,简单讯问了几个问题,便让我出来了。 我从询问室里出来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敲打了一下,我抬头看了眼,已经是凌晨两点。 纪酒酒在警局大厅等我。我和她都已经累得没有交流的力气,出门招了一辆的士就直接回公寓了。 回到公寓,纪酒酒让我先洗澡,我也没推让,拿着一套换洗的睡衣走进了小浴室。 关上浴室的门,我发现自己的腿还微微发软着,另外还传来隐隐的疼痛,我低头看了一眼,小腿上方有一道轻微的口子,应该是在酒吧被砸碎的玻璃片给刮伤的。 洗完澡出来,纪酒酒也注意到我小腿的伤口,抬抬下巴示意电视柜上面有个药箱,然后她站起身去洗澡,走到浴室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问我:“小歌,你在酒吧遇上的帅哥怎么没去警局?” 我摇头:“我不清楚。” 纪酒酒顿了下:“他看起来并不简单。” 我拍了拍额头:“我不知道。” 第二天我没有课,就去楼下帮路易太太做蛋糕,路易太太的店除了买面包蛋糕外,还有个柜台是买一些烧烤食物,比如烤鸡翅,烤土豆,烤火腿……貌似法国人很喜欢吃烧烤食物,尤其是一些本地的青年人。 跟我一起在路易太太这里打工还有一位英国小姑娘艾西,店里一般情况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负责面包房,她负责烧烤台。 聊天的时候她说自己是因为喜欢法国的戏剧文化而来巴黎的,然后她问我为什么来这里读书。我笑了笑,瞎编了一个理由:“我喜欢这里的男孩,热情直率。” 艾西兴奋地捂住嘴巴,然后凑到我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然后……我知道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第二天艾西就介绍一位法国男孩给我认识,而且真的是一个热情直率的男孩。我不知道艾西跟他说了什么,都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就上来拉我的手。 我吓坏了,一路上试图跟他解释这只是个误会,然后由于我的法语表达能力有限,尽管我说了一大堆七零八落的法语,而他似乎什么都没听懂。 我惊讶一个法国男孩的力气会如此惊人,一路上可以轻松地将我从语言教室拽到了学生娱乐文化中心的台球室。 “你会玩吗?”他扔给我一个球杆,他大概知晓我法语不够好,说完的时候又跑到台桌前用姿态动作表演了一遍。 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我走到台桌边上,瞄准位置,弯腰,左腿弯曲,下巴贴近球杆,右手微微用力,顺利地打进了一个黄球。 太久没有玩着玩意,已经有些生疏,我松松手,然后听到法国男孩说了句太棒了。 我挠了下头,用简单的法语说:“我以前玩过。” 秦白莲的宾馆在申请三星级的时候需要满足内部设有娱乐场所的条件,所以秦白莲就就地取材在二楼划了一大块地改建成了一个棋牌室,里面除了传统z市人爱玩的麻将扑克牌,还设有飞行棋和台球等玩意。 因为耳濡墨染多了,对于麻将台球等一些玩意,我一般还是比较上手的,尤其是台球,就连瑾瑜也是玩不过我的,几场球下来,瑾瑜输给我,而我输给……贺昂。 高一那会,我瑾瑜贺昂偶尔会一起玩玩台球,就在z中附近的一个露天台球场,记得以前是10块钱一个小时,不过现在应该要大于这个数了。 “玩得真不错,你说呢,昂?”一个甜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因为女孩说的是中国话,我本能地扭过头去,然后就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贺昂。 我觉得自己跟贺昂挺有缘的,而之后的事情也证实了这点。 贺昂跟我一样年纪,不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给人年长些的感觉,上次在酒吧见到他的打扮,他也不是学生的打扮,现在他穿着普通的休闲夹克,只是随意地站在边上,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其实贺昂的气场这应该跟年龄或打扮无关,因为以前他跟我们一起穿校服的时候,也是个非常有压迫感的人。 听我这样形容贺昂,表妹发问贺昂是不是体型有些大,我失笑说:“没,他身材非常好,体型上有点像你喜欢的那个那个男歌手,叫什么来着……” “justin timberlake?”表妹吐出一个英文名字。 我:“对,就是这个男歌手。” 虽然在巴黎大学遇上贺昂,但是我的第六感觉得他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而之后我和他的交谈内容证明了我的第六感。 贺昂带我到附近的一个小咖啡厅,我探头看了眼外面打电话的褐发美女,笑着说:“你女朋友很漂亮。” 我的客套问话,贺昂似乎很不敢兴趣,他打量了我一阵后,开口说:“前天因为时间关系,有些事情没来得及问你,今天既然碰到了,我想知道你跟瑾瑜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来法国?” 贺昂的问话让我有些发懵,我喝了一口杯里的奶茶,一一回答贺昂的发问。 “我跟瑾瑜已经分手了,另外我来法国,是过来念书的。” 贺昂眼眸一敛,眼里的狐疑一闪而过,顿了下,问:“分手了?你们?” “是啊,我们早就分手了。”我笑着看着他,“很奇怪吗,我跟瑾瑜看起来像不会分手的样子?” 贺昂似乎被我问倒了,然后陈述出一个事实:“大概去年的这时候,瑾瑜在找你。” “不知道。”我摇头,“我不知道他找我,而他也没找到我。” 贺昂点了点头,然后从善如流地从怀里掏出手机说:“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瑾瑜,你在这里?” 贺昂在询问我,但是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瑾瑜以前告诉我贺昂是个行动派,而我也终于见识了贺昂行动派的一面。 我看了眼贺昂手里的手机:“可能你不清楚情况,我跟瑾瑜已经见过面了。”顿了顿,“另外不骗你,我们真的分手了。” “不信我啊?”我笑得格外灿烂,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给贺昂看,“你看,这是瑾瑜的新女朋友,好看不?” 似乎没有人像我那样变态神经质了,出国之前还特意偷拍一张瑾瑜和何小景在一起的照片,我不知道自己存着什么心思,提醒自己也好,作孽也罢,偶尔午夜梦到甜蜜记忆的时候,这张照片还可以告诉我,叶瑾瑜真的已经不爱秦潮歌了,或许16岁,17岁,18岁的叶瑾瑜都是爱秦潮歌一个人,但是18岁以后的瑾瑜,他爱上了另一个女孩。 这张照片是我在一棵老榆树后面偷拍的,我和他们俩隔着五十米距离,我看见瑾瑜把何小景按在树下,他双手环住何小景的腰,顺着腰身,把何小景的手固定在身后,然后再倾过身去吻她。 这应该是一个他非常喜欢的接吻姿势,因为以前他也老爱以这个姿势吻我。 我看了眼贺昂的神色,又笑了笑说:“这会你总信了吧,你要不要打电话给瑾瑜我管不着,你要不要告诉瑾瑜我在这里,我也碍不着,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别告诉瑾瑜,如果一不小心这事让他女朋友知道了,你这不是破坏了瑾瑜和他女朋友的感情吗?” 16、第十七章 贺昂微微撇过眼去,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我哂笑了声:“没关系的。” 大概过了两秒,贺昂拿起我的手机输入一个号码:“这是我的号码,有事可以找我。” “好啊。”我半开玩笑说,“其实我现在糟糕事情蛮多的,或许有麻烦解决不了的时候真要找你了。” 贺昂:“没关系。” 我:“你也是在这里念书吧,我刚来这里学习基础语言。” “没。”贺昂语气简洁,“我大二的时候休学了。” 我愣了下,感觉下面的问题会触及到贺昂的隐私就不再多问,因为自己停学一年多,猜测贺昂休学多半也是客观原因,所以就安慰了句:“其实读书多了也没意思,够用就行了。” 贺昂没说什么,微微弯了下嘴角,然后抬手看了眼时间,对我说:“等会我需要见一个客户,你有事打我电话就好。” “没事的,你先忙。”我连忙说。 贺昂不再多说,站起身付了咖啡钱后便和外面的褐发美人离去了,我看了眼路边那辆驶去的越野车,感慨真是一辆好车,好贵的车。 回到公寓,纪酒酒已经练琴回来,她展开一张报纸给我看,说福克斯枪击案已经有了消息。 我大致瞧了两眼,折回身到书架上取下一本法语词典,然后一边查阅单词一边看报纸。 根据报纸上写的内容,死者是某贩毒集团的青年,结果在贩毒途中出了点岔子就被自己的boss给解决了。 看完报纸,我没并没有多大的想法,涉黑贩毒离我太远,如果说则是一起情杀案,或许我还能感兴趣些。 纪酒酒给我扔了一罐汽水,笑着问我:“法语学得怎么样了?” 我:“还好,不过还是很抗拒用法语交流。” 纪酒酒:“慢慢就会好了,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比你还糟糕些。”顿了下,她扯出一个笑容来,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小歌,你说一个男人心里可以同时装下两个女人吗?” 我抬头去看纪酒酒,一时回答不上来,外面阳光正好,只觉得今天有一个适合倾述和倾听的下午。 如果说我跟纪酒酒真的了解认识起来,应该就在这个她给我将她故事的午后,而这之后也奠定了我和她的友谊,即使后来我们几年见不到面,但是我和她依旧是心掏心的好姐妹。男孩之前的信任,是把自己女朋友介绍给对方认识;而女孩子之间的信任,大概就是把自己的心底事述说给对方听了,所以纪酒酒把她故事讲给我听的时候,我觉得她是信任我的。 纪酒酒说她有一个喜欢了许多年的男孩,而那个男孩也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叫纪蝉。 纪蝉是纪酒酒的表妹,男孩是纪家世交的的孩子,叫薄霖,长纪酒酒三岁,薄霖从小成绩拔尖,加上两家关系好,所以一直当纪酒酒的家庭小老师,从初一教到高中,从数理化讲到生理健康课。 在纪蝉还没有出场的时候,从纪酒酒的描述中,我认为薄霖是喜欢她的,一个男孩如果能记住她的每个喜好,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还能欣赏她的优点包容她的缺点的话,那这个男孩一定有把这女孩放在心里的。 但是,一个让人唏嘘的故事必定是有个转折的,而纪蝉大概就是这个转折。 我想如果纪蝉如果没有出现,或是薄霖没有遇上纪蝉,纪酒酒跟薄霖是可以水到渠成的。 纪蝉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纪酒酒说是个美人,我不由看了眼纪酒酒,在我眼里,纪酒酒已经长得不错了,但是从她的话里,纪蝉应该长得更漂亮些。 不过我一直认为,女孩的美貌只需要达到及格线就可以了,至于高一分还是高两分,这并没有多少区别,何况每个人审美存在差异。 不过纪酒酒却很在意这点,因为她觉得薄霖会喜欢上纪蝉很大原因是因为纪蝉的美貌。 “你不清楚,纪蝉从小就是我们那里最好看的女孩子,小孩们都爱跟她玩,大人们也都喜欢她。” 我觉得纪酒酒的成长过称是有纪蝉的阴影的,如果这事换做我,我也不喜欢在我成长阶段有个处处强过我的小孩,而且还是个妹妹。 “后来因为我爸爸工作上的调动,我和纪蝉就不住在一起了,我们从a城搬到了s市。”纪酒酒说到这的时候涩涩一笑,“虽然跟纪蝉分开让我难过了好一阵,但是心里面还是有点开心的,因为如果少了纪蝉的对比,我爸妈或许也能赞赏我几句。” 纪酒酒从a城搬到s市,而薄霖就是个土生土长的s市人,当时纪酒酒正升初中,成绩有些不稳定,然后两家都想个点子,就是让薄霖跟纪酒酒一块儿学习,虽说是互相学习,不过基本情况都是薄霖辅导纪酒酒学习的。 这样一辅导,就辅导了六年,也辅导出了□□,纪酒酒喜欢上了她的小老师。 我问纪酒酒那时候薄霖知道你喜欢他吗? 纪酒酒摇摇头说没有,顿了下说:“我觉得他应该清楚的。” 薄霖明不明白我不知道,不过有时候男孩不比女孩那么敏感,比如高中有个女孩子喜欢小白两年,中间也用各种方法暗示了两年,不过小白依旧不为所动,我那会以为他心思正学业为重,后来才知晓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女孩喜欢他,要不早就下手了。 “高考结束后,薄霖本打算带我去毕业旅行的,不过因为纪蝉要来s市玩就没去成。” 纪蝉比纪酒酒小一岁,也就是比薄霖小四岁,虽说两人有四年的代沟,不过估计真的就像纪酒酒所说的那样,两人是般配的,比如三人一起聊天,插不进话的往往是纪酒酒。 纪酒酒说薄霖就在那个暑假爱上纪蝉的,也就是在那个暑假,薄霖和纪蝉在一起了。 “我跟薄霖认识六年,都没让他喜欢上我,而纪蝉只花了不到一个夏天的时间。”纪酒酒望着我,突然轻笑出声,“所以说感情这事真没有公平可言啊。” “后来呢?” “我在出国之前告诉了薄霖我喜欢他,然后他说只当我是妹妹。”纪酒酒的语气有着掩饰不了的颓软,“纪蝉比我还小一岁呢,但是他怎么不当纪蝉是妹妹呢?” …… 我和纪酒酒说了一个下午的话,等结束的时候外面的晚霞已经染红了整个天际,也给路两边的梧桐树染上了一层金辉。 我和纪酒酒都没有做饭的兴致,换了衣服便打算出去吃。 考虑我的经济因素,纪酒酒挑了一家普通小酒馆,这种小酒馆在巴黎第十三区很多,吃一顿饭大概只要十几块欧元。 纪酒酒要了一打啤酒,我不知道纪酒酒的酒量如何,但是想到她名字里有个酒,加上她开酒瓶时的豪气模样,就觉得她即使不是千杯不醉,一两瓶下肚应该也是没事人的那种。 不过看事真不能只看表面,还没有解决一瓶,纪酒酒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了。 “薄霖……”纪酒酒喝醉的时候嘴里还喊着那个男孩的名字,我挺想骂她没出息,不过转眼想到如果真要比起来,我似乎更没出息些。 出了小酒馆,我扛着纪酒酒在路边拦的士,结果的士没拦下一辆,倒是拦了一辆路虎。 早上刚见过贺昂,晚上又在这里遇上他,巴黎那么大,一天我能遇上贺昂两次,顿时我觉得自己跟贺昂还挺有缘的。 贺昂送我和纪酒酒回到了公寓,下车的时候路边一条野狗突然对我吠叫起来,害我吓得连连退了三步,结果这样一退,就退到贺昂的怀里去了。 “没事,拴着链子。”贺昂稍稍扶正我,同时也拉出了一定的距离。 我有些尴尬,去车厢扶纪酒酒出来,正要跟贺昂告辞的时候,贺昂问我:“住几楼?” 我:“三楼。”贺昂没说什么,抱起醉得一趟糊涂的纪酒酒就走在了前头。 公寓楼楼梯是木制的,走在上方放出的声音有些重,我跟在贺昂后头,觉得今天真需要好好感谢贺昂,所以一路上就多说了好几句“谢谢”。 贺昂把纪酒酒放在沙发上,站起身要走的时候,我连忙跟出去送他。 “这里的治安没有你想象那么好,晚上尽量少出门。”下楼的时候贺昂对我说道。 楼梯上没灯,我跟在他身后用手机给他照明,听到贺昂的嘱咐,心里头有些暖,默了会答应说:“嗯,以后我会注意些的。” 贺昂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说:“别送了,你上去吧。” 我觉得贺昂是对我客气:“我还是送你下楼吧。” “不用了。”贺昂难得对我坚持,“上楼去。” 我有些不明白,明明已经送到了二楼,再送到楼下又会怎么样?然后就在这时,我听到二楼拐角处有对交叠在一起的人影正发出几声特殊的喘气声。 我探过脑袋看了眼,只听到一个女声用英文骂了句脏话。 看来是打扰好事了,我赶紧跟贺昂说了句再见,调头跑回了公寓里。 可能是今天听了纪酒酒的故事,晚上我有些失眠,我很想秦白莲,抱着枕头蜷缩在单人床上,我心底想等秦白莲出来的那天,我一定要抱着她睡一晚。 日子在忙碌中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我迎来这里的第一个长假,纪酒酒买了飞回s市的机票,说是想回国过圣诞节。 纪酒酒离去后,公寓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我特别害怕一个人呆着。 路易太太的大卫刚生了一窝小狗,我寻思着想去抱一条养养,但是看了下超市里狗粮的标价,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然后我没有养上路易太太家的斑点狗,却养了贺昂的家的巴顿。 巴顿是一只藏犬,通体黑毛,眼神凌厉,个头大的惊人,总之第一次贺昂带我去见它的时候,我并不是那么乐意照顾它,不过之后我倒跟巴顿处得挺好的。 我是在面包房烤面包的时候接到贺昂的电话,他说自己要出门几天,希望我能帮忙照顾三天他家的巴顿。 我答应得很爽快,在我还不知道巴顿是一只成人藏犬。 贺昂在晚饭点的时候过来接我,先是带我去吃了顿正宗的法国菜,然后开车去他的家。 贺昂的家位于巴黎第十七区,位于巴黎西北边,被外界成为富人区。 贺昂将车停在一幢小洋房边上,下车的时候对我:“因为照顾巴顿比较麻烦,你可能要住在这里几天。” 我张张嘴:“我不怕麻烦的。” 贺昂没说什么,然后带着我去看巴顿,等我看到巴顿,心里八成也明白要把巴顿带回公寓养应该是不可能了。 “这是房子的钥匙,二楼的书房的电脑里有一份巴顿的食谱,你只要按照上面说的喂食就好。” 我:“……” 贺昂把二楼的巴顿托给我照顾后,他就开车离去了,看着巴顿抬眼皮瞪我的样子,我有种无语凝噎的悲哀。 我上二楼书房打开电脑,果然桌面上有一份巴顿的食谱,另外电脑桌边上有一沓钞票,大概是贺昂留下来给我这几天花销的。 起初我很担心巴顿会咬人,不过虽然我跟巴顿交流不多,但是相处的还算和谐,一般情况下除了喂食,我就在客厅里背法语句子,而巴顿就蹲着一边闭眼睡觉,有时候我背得太久了,它会睁眼吠叫几句,然后走远点继续睡觉。 贺昂说他大概出门三天,但是两天半就已经回来,他回来那天,正好是圣诞节。 圣诞节这天,我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纪酒酒打来的,她说她已经买了机票,下星期就可以回来。 另外一个电话是我在贺昂的座机接到的,我以为是贺昂打回来的,接起来的时候发现是另有其人,而这其人正是瑾瑜。 瑾瑜说:“贺昂,过两天我有个课程需要来法国一趟,到时候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我沉默地挂上电话,蹲在边上的巴顿朝我吠叫了两声。 17、第十八章 圣诞节这天,巴黎的天气并不好,寒风猎猎,零下好几度的气温冷得让人透不过起来,加上外面还下着雨夹雪,就更觉得整个城市都寒气丛生了。 不过糟糕的天气并没有夺去这里的人们过节的心情,大清早我去超市买培根回来的路上,整个城市就开始热闹起来,路过的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这边中国留学生组织了一个稍具规模的聚会,我挺想去凑凑热闹的,如果运气的好的话还能认识个不错的男孩,然后也就不会对瑾瑜的幸福感到难受了。 但是等我看到蹲在壁炉边上瞅着我的巴顿,实在不忍心把它一个人留在过节日。 巴顿低声吠了两声,我放下法语词典瞪它:“你怎么又饿了?” 巴顿耷拉着脑袋,动了下尾巴,告诉我它真的饿了。 我起身去厨房,按照食谱上写的,将培根、番茄、土豆切块,然后把所有的食料放在小锅里用中火去煮熟。 处理好所有事情,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倚靠在墙上看着从铁锅里冒出的热气发呆,然后就在我失神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钥匙开门和巴顿吠叫的声音。 我猝不及防得回过神来,从厨房跑到客厅的时候正看见贺昂蹲在玄关处换鞋。 “回来了啊?”看见贺昂回来,我有些惊异,因为他提早回来了,然后我转眼一想,今天是圣诞节,总要提早回来跟女友过节的。 贺昂换好鞋,站直腰身看了眼我围在腰上的围裙,问:“做饭吗?” 我很顺地接话说:“是啊,要不要吃点?” “嗯,正有点饿。”贺昂说。 他话音刚落,我突然想起厨房里烧的食物是巴顿的晚饭,赶紧开口说:“那个你不能吃,是给巴顿做的。” “哦。”贺昂了然地点了下头,然后问我:“你吃过了没?” 我摇头。 贺昂:“那等会一块出去吃吧。” 巴顿见到贺昂回来非常高兴,如果之前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从贺昂进屋里,巴顿已经绕着贺昂跑了几圈。 贺昂俯下身子摸摸巴顿的头,然后扭过头来对我展眉一笑:“它这两天胖了不少呢。” 贺昂语气宠溺,似乎在他眼里,巴顿就像他的孩子一样,我低头看了眼巴顿,丫的,狗命真好,羡慕死你了。 给巴顿喂晚食物,贺昂已经换了衣服下来,深色长裤配一件黑色呢大衣,一双长腿立在楼梯口,姿态挺拔。 “走吧。”贺昂对我说。 我点点头,边走边系围巾,刚走到门口,外面冷冽的寒风激地我又伸手把围巾裹得严实些。 贺昂停下脚步,目光在我的围巾停了下:“这围巾挺好看的。” 我:“我妈织的。”围巾是秦白莲用给宝宝织毛衣后剩下的毛线给我织的,大红色,织法挺简单的,不过因为织得密,所以非常保暖。 因为是圣诞节,我以为贺昂会带我吃西餐什么的,不过他却带我来到唐人街的一家中国菜馆。点餐的时候,我很奇怪贺昂今天怎么不跟女朋友一起过节,所以也就多嘴地问了句:“你女朋友呢?” 贺昂稍微愣了下,说:“她人在卢生堡。” “哦。”原来人不在法国啊,难怪不能跟女友一块儿过节。 晚饭没吃多久就出来了,贺昂送我回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瑾瑜那个电话,所以趁下车之前跟他提了下:“瑾瑜打电话来过,说过几天要过来。” 贺昂点点头,说:“知道了。” 我没说瑾瑜还要介绍人给他认识这事,原因一是我觉得没必要,等瑾瑜把人带到他面前他自然就知道了,原因二是我多少猜到瑾瑜要带谁给贺昂认识,作为前任,我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我已经想好了,瑾瑜过来这几天我全当做不知道,虽说何小景在我出车祸出院那段时间来看过我几次,现在何小景他们来法国了,情理上我应该请她吃顿饭什么的,不过对于有些人有些事,好像并不能用情理去思考。 贺昂送我到公寓楼下,在我上楼的时候,他突然问了我一句话,这句话让我又温暖又窘迫。 他说:“潮歌,你是不是挺缺钱的。” 我的脸涨得通红,然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想自己肯定是太穷酸样了,所以贺昂才会问我这个问题,当然,我穷是不争的事实。 贺昂抬眸看了我一眼,然后从袋里掏出一个钱夹,从善如流地从里面取出一沓钱塞进我手里。 “我不要。”我说。 “这是你这三天照顾巴顿的工资。” 手中的钱烫得我整个人快烧了起来。“好好照顾自己。”贺昂不再说什么,留下这句话便上车离去了。 回到公寓,我蹲坐在沙发上数了数贺昂给我的钱,一共6张500面值的欧元。我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把这钱还给贺昂,一会儿又不那么想还回去。 电费水费要钱,暖气要钱,学习资料费要钱…… 我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水蓝色羽绒服,过冬的衣服也要再买一件了。 今天突然多了3000收入,对于我来说,这无疑是一笔横财。以前听人说横财容易招贼,但是我想不到的是贼来得那么快,我晚上刚得到的横财,第二天夜里公寓就贼了。 第二天在路易太太那边做面包的时候,她还提醒我晚上睡觉要注意什么的,说最近治安特别不好。 所以我晚上睡觉的时候特意多上了一把锁,但是我却忘记了窗户那边,而贼就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贼来的时候我是有感觉的,因为他打翻了我放在窗户边上的一盆仙人掌。“啪――”的一声,很响,我想如果不是睡死的那种,一般人都能醒过来。 从小到大,我上过次安全教育课,比如火灾了该什么办,地震了该怎么办,但是在我记忆中,似乎没有讲夜里进贼该怎么办。 客厅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我手脚越发冰冷,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唯一想到的是打电话报警求助,然后心凉地发现自己根本没记这边报警的号码是多少。 然后我又拨打了房东太太的号码,很好,她有关机睡觉的好习惯。 然后,然后―― 我觉得自己手心冒出的汗都可以把手机浸湿了,手机贴在耳边,烫得我耳膜发疼。 一秒一秒过去,直到第五次铃声结束,贺昂终于接听了电话。 “是我,贺昂……”我的声音在发抖,加上声线压得很低,我都不知道贺昂能不能听清我说的话。 大概过了几秒,耳边传来贺昂沉稳的声音。“记住千万别出去,我很快就过来。” 因为贺昂的这句话,我镇定了不少,就像上次在福克斯的酒吧枪击现场里,跟他的那句“不怕”有一样的功效。 然后又因为后面的两句话,我又不镇定了。 大概贺昂的手机还没挂上,所以我听筒里还传来那边的声响。一句话应该是瑾瑜说的,他说:“贺昂,出什么事了吗?”然后就在这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她说:“宵夜已经做好了,你们可以吃了。” ---------------------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故意把床头柜上的水杯砸在地上,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刺耳而尖锐。 我想如果外面只是普通的小偷,听到里面的声响应该快速逃走的,但是情况似乎要更糟糕些,外面的脚步声只是稍微停顿了下,然后越来越靠近卧室。 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卧室的门没有反锁的功能,我一边大声呼叫,一边起身把单人床推向门口。 但是还是晚了一步,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把水果刀在晦暗不明的夜里泛着寒光。 “don''t make any noise!”进来的人用英语警告我,他身形硕大,狠恶恶的语气让我本能地往后推后了几步。 “请不要伤害我,求你……”我已经被逼进了墙角,因为惊慌,眼泪不停地往外冒,我试图探过身子去抓床头柜上的台灯用来防卫。 但是进来的人似乎知道我的意图,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一只手把他手中的水果刀抵在我的脖子上。 脖子上抵着的冰凉活生生把我眼眶里的眼泪逼了回去,我整个人被桎梏在这人的怀里,浓烈体味从他身上飘来,恶心地我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我的手脚全被束缚住,他用力扯开了我的睡衣,啪啦一声,睡衣上的纽扣全扯落掉到了地面上。 铺天盖地的恐慌让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但是时间没过一秒,我越发绝望地像是在面临世界末日。 当他的手贴在我□□在外面的肌肤时,全身的毛细孔瞬间被打开,就像身上游走着一条蛇一样让人恶心而惊慌。 “瑾瑜,瑾瑜……”我忍不住大哭出声,意识到自己刚刚口里喊出的是那人的名字,心底更悲凉地一塌糊涂。 我想自己真的无可救药了,那人负我伤我,但是在我绝望如斯的时候,心里想的念的,还是他。 秦潮歌啊,你真的不清楚吗,那个曾经像超人一样守护你身边的男孩已经去守护其他女孩了,他一定不是你的了,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哐当”一声,因为要解开裤裆,他手中的水果刀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我睁开眼,灵魂都被抽空的我不知道还哪来的力气,倾过身捡起地上的水果刀,然后举起手用力向趴在我身上的人刺去。 …… 全世界像是静止下来,我的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好像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哗啦啦的血流声。很奇怪,我以为自己会尖叫,以为自己会慌得六神无主,但是心底却异常得平静。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在外婆家跟人打架的时候,明明我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但是秦白莲却心疼我脸上的轻微刮伤,我想幸好秦白莲不在这里啊,这世上我最爱也最爱我的人,如果她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要多心疼啊。 过了很久,外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撞门声,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名字,我有霎那间的失神,感觉又像回到高中运动会那次,那次我在运动场上摔倒,瑾瑜也是这样喊我名字。 “秦潮歌,秦潮歌,秦潮歌”像是带着一世的惊慌赶来一样。 “啪――”是门被撞开的声音,我动了动身子,把躺在我身上的人翻开,胳膊肘撑在地上,努力使自己爬起来。 但是我试了两次,我还是无法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到第三次我可以扶着床边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又落进一个人的怀里。 “潮歌,潮歌……”他低声叫着我的名字,说话的声音跟他的怀抱一样,不停颤抖着。 然后房间的灯被打开,同时传来一道女孩的尖叫声,“小歌……” 大家都赶来了啊,过来做什么呢?看戏啊?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这双满是鲜血的手,忍不住出声惊叫起来,我抬眸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瑾瑜,猛地用尽力气推开他,好像他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我哆嗦这身子,然后爬着来到另一个人的怀里。 “不怕了,不怕了……”那人一边拍打着我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着,好像我只是个受了惊吓的孩子一样。 “哇――”的一声,我在这个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听到楼下警车鸣叫的声音,然后我听见贺昂对我说:“潮歌,你现在听我说,等会这边警察审讯你的时候记得不要有丝毫的隐瞒,你懂我的意思吗?一定要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一点都不能隐瞒。”说到这,他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然后扳住我的肩膀,看着问我:“懂我意思吗?” 我看着贺昂,点了点头。 18、第十九章 我的水果刀胡乱向歹徒刺去,结果就刺中了他脖颈上的动脉导致他当场死亡,所以这边的警方不管这歹徒是不是毒贩,很有可能会起诉我防卫过度。 贺昂让我相信他,因为他这句话,我挺心安的,但是这并不排除我的害怕。 我在警局呆了一天一夜,从进去到出来,我整个大脑都处于浑浑噩噩的阶段,但是在警察审讯我时,我依旧能完整连续清晰地把□□经过叙述出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就像人被梦魇住一样,类似行尸走肉。所以等贺昂他们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我到精神科看看的时候,我并不意外。 相反瑾瑜似乎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当我看见他失常的神情,特别想建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精神科诊断一下。 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我被医生确证患有轻微的阿斯伯格综合症,虽然明白自己当时精神确实有些不正常,但是我很意外自己患的居然是自闭症。 不过我的自闭症状并没有持续多久,这说明我的自我修复能力在发生那么多糟糕不如意事情后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而在这段时间,我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我梦见自己并不认识一个叫瑾瑜的男孩,然后等梦醒来,又发现原来我跟他曾经相爱过。 然而这实在并不是一件多愉快的感受,就像在梦里吃了一个味道不错的冰激凌,但是追究起来里面甜蜜滋味其实是假的,不管梦里的美好有多真实。 公寓暂时不能居住了,贺昂安排我暂时住他的家里,因为我之前替贺昂照顾过巴顿,所以房间并不需要格外安排,不过我还是觉得十分不方便,因为瑾瑜跟何小景来巴黎这段时间也是住贺昂的家。 但是除了住贺昂家,我也真没什么条件安排自己了,加上警局那边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我只能留在贺昂家等待警署那边的消息。 第一次,我内心深处想要自己更坚强独立些,却真的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悲哀,所以大概也是在这之后,我开始追求金钱名利上的东西。 我一共在贺昂家住了一个星期,在这个星期里,我每天按时睡觉按时起床按时吃药,遇上天气好的午后,还会跟巴顿在花园里晒晒太阳。 贺昂基本上都很忙,不过每天他都会路过我房间看我一次,偶尔会给我捎几本有名的小说给我解闷。 其实我想说自闭症的患者是不需要解闷的,就像每个精神病患者认为自己是健康的一样,现在如果让我一个人呆在花园里看一天的花花草草,我也不会觉得无聊,相反如果一个人不停地在我耳边念叨,我一定会从自闭症进化成暴躁症的。 期间何小景常常会过来跟我说话,每次看见她那么努力在找话题,我都觉得格外得累。 其实我真的不讨厌何小景,我们在小学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因为瑾瑜的存在,我真的没办法像一个老朋友一样跟她交谈了。 至于瑾瑜,在这段期间,我基本忽视他的存在,而从医院回来之后,他应该也不愿意看见我,每天早出晚归,有次回来他看见我给巴顿喂食,突然冒出一句:“潮歌,今天的药吃了没?” 因为这句话,我有些生气,吃什么吃啊,吃你妹啊,变着法子提醒我是精神患者是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喂巴顿。 瑾瑜愣愣地在边上站了会,然后转身上楼了。 我住进贺昂这边第三天,警署那边发了一份关于取消控告我过度防卫的信函,信函是何小景收到的,然后那天她特别开心地做了一桌子饭菜,说是替我庆祝。 其实我真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好庆祝的,但是看见何小景如此热忱地准备饭菜,又不好意思不下楼吃饭。 看到满满一桌子菜时,我真心觉得瑾瑜找了一个不错的女友,大方得体热情开朗外加厨艺好,想到这点,我就更加觉得瑾瑜的移情别恋是情有可原了,更别说在他移情别恋这一年时间里我是处于缺席状态的。 这样一想,我就释然了不少,我想到自己之前的不快乐,多半是比较心理造成的,我把自己的悲惨不断跟瑾瑜的幸福对比着,然后就越发觉得自己没什么幸福度了。 用心想了下,这不快乐却是我自找的,我跟瑾瑜本就两个世界的人,我为什么要跟他比幸福啊,就像穷人能跟富人比有钱的吗,不自量力的对比,明摆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看来自己得了自闭症后,果然是透彻了一些。 何小景第二天就搭飞机回国了,走的时候也没打过招呼,我猜想是昨晚她跟瑾瑜吵架过的关系 ,昨晚在饭桌上本就不够和谐,然后我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正遇到他们俩正在吵架。 最初我以为瑾瑜跟她一起走的,然后吃中饭的时候我又发现瑾瑜还呆在这里。 何小景走后就没人做饭了,我看到冰箱里还剩下挺多食材,就给自己下了一碗面,贺昂一般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我也就没准备多余的份。 瑾瑜看了眼我碗里的面,顿了下,问:“还有吗?” 我很意外瑾瑜没有还留在这里,抬眸看了他一眼,说:“没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起身去看门,门外站着一个送货上门的送货员,他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袋子,然后递给我一张单子给我看。 这签收单子是英语写的,我粗略地看了下,单子上的商品名称上写着两只卡地亚手工定制情侣表,收货人上写着何小景跟叶瑾瑜,日期是12月26号,应该是刚来法国就去卡地亚定制了。 我说了句sorry,正要说我不能签收的时候,瑾瑜已经出来,他在签收单上写上了他的名字然后从送货员手里接过这精美的袋子。 送货员离去后,瑾瑜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然后跟我说了句:“对不起。” 我有些好笑,却笑不出来:“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送过我那么贵的礼物吗?” “不是这个。”瑾瑜摇摇头,“我很抱歉之前误会了你跟我姑父的关系……” 我不知道瑾瑜又怎么发现我跟他姑父不是他所想的那种关系,不过我是真的不想再提这事了,正要离去的时候,瑾瑜又开口了。 他说:“姑父还跟我说了件事……” 好像有一块石头砸在心里头,我转身看着他:“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老实说,我是不想瑾瑜知道有关孩子的事情,我和他的恋情在他跟何小景在一起后变得滑稽可笑,而这段滑稽可笑的恋情居然还能折腾出一个孩子,只要想到这点,我就更觉得滑稽可悲,何况孩子都没了。 过了半晌,瑾瑜开口说:“姑父告诉我你妈妈……” “你说什么说,你还有脸说么?”我打断瑾瑜的话,“我妈妈会进去就是你那姑妈害的,你以为现在跟我说声对不起就可以吗,你的对不起那么值钱啊,叶瑾瑜,你少在我前面惺惺作态,你不嫌恶心,我还觉得恶心呢?” 这大概是我被确诊为自闭症后头一次说那么多话,叶瑾瑜脸色苍白了不少,高中常跟我拌嘴为乐的他此时一句话都没反驳。 我见不得瑾瑜这副样子,转身上楼,已跟我培养出一定感情的巴顿对瑾瑜吼了两声,然后也跟着我上楼了。 一个星期过去,瑾瑜终于从我眼前消失,而纪酒酒终于要回国了。 房东太太主动给我换了公寓,从三楼换到了四楼,因为有了那晚的阴影,即使换到了四楼,我还是想换个防盗防贼的安全门窗。 纪酒酒回国前一天,我让贺昂帮忙陪我去买一扇质量好的门窗回来。贺昂没拒绝,开车带我到一个装横市场。 从装横市场回来,贺昂一起和安装工人给我公寓换了门窗,结果这样一忙,就忙到了日落西下。 处理好所有的事,贺昂说:“其实你可以一直住我那边。” 我挠挠头:“其实这边公寓的治安一直挺不错的,警署也说那晚是意外,因为是潜逃在外的毒贩潜逃在这公寓楼的关系。” 贺昂不再说什么,然后我提议请他吃饭,正在这时,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因为我离茶几比较近,我拿起手机递给他:“如果忙,我准你放在下次的。” 贺昂看了下手机,然后挂断,说:“那就下次吧,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放心吧,有了这次的教训,我会注意很多的。” 纪酒酒回来那天我去机场接她,然后也在机场,我遇上了改变我命运的一个人,这个人叫andre,大陆人,长得挺不靠谱的一个人,怎么个不靠谱法呢,就是现在我都很惊讶自己当初真信他真的是一个星探。 不过那时候星探并没有现在多,一块招牌砸下来,十个里面就有一个,然后这一个很有可能还是骗子。 表妹问:“当初在国内你拒绝了摄影师让你当模特,后来又怎么又跟andre进了这类似圈子呢?” 我:“在国内我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下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和一个靠谱的老公,然后再生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而后来,心愿变了吧……” 19、何小景番外 原来一直以来她也只是假装很幸福而已。 ――何小景 这么多年来她心里一直装着一个男孩,男孩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叶瑾瑜,一个人的时候她常常念着他的名字发笑,瑾瑜瑾瑜,念在唇间有种缠绵的味道。 她偷偷翻阅了词典,知道握瑾怀瑜是寓意人具有美玉般的品性,从那以后,她有了收集美玉的喜好。 小学五年级因为父亲工作上的调动,她转学到城东这边的小学,就在这里,她遇上了叶瑾瑜,还有秦潮歌。 因为有点小权的父亲特意交代,老师给她安排了一个好座位,让她坐在当时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边上,而这学生就是叶瑾瑜。 “你好,我是何小景。” 男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怎么在意身边坐的是谁,然后他拍了一下前座的一个女孩后背。 “秦潮歌,你的铅笔削好了,给。” 女孩转过身子接过瑾瑜手中的铅笔,然后视线移到她身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她,笑吟吟地打量了她两眼,开口说:“你就是何小景吧,我叫秦潮歌,你旁边这位看起来不怎么友善的叫叶瑾瑜,自大狂一个。” 她转脸看了眼女孩嘴里的自大狂,笑着从书包里拿出好几张卡通图贴递给前座的这女孩:“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正跟她所想的一样,女孩很喜欢她手中的卡通贴,这是他爸爸出差国外给她带回来的,以前班里的女同学都争着向她要。 女孩把卡通贴收进书包里,然后捣鼓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两本漫画:“这个借给你看,回头我们讨论剧情。” 她一直不喜欢跟漂亮女孩子交朋友,期初她跟秦潮歌交朋友只是因为她在这里有不错的人缘,因为跟她成为朋友后,她才能在这里交到很多的朋友。 秦潮歌很爱玩,踢毽子跳格子贴膏药,似乎每一样她很拿手,那会她心底真的很羡慕她,漂亮、学习好、老师喜欢她,而且她跟叶瑾瑜的关系那么好,真的就像同学们口里的小情侣一样。 秦潮歌每次出去玩都会叫上她,那时候女孩子之前如果关系好就分组的时候会故意凑在一起,而那时她通常跟秦潮歌一组的,她们两个都擅长玩游戏,久而久之她们俩被班里称为常胜女王。 其实她并不喜欢在室外玩游戏,因为妈妈告诉她晒太阳会让皮肤变黑,而她的皮肤真的已经够黑了,常常她听妈妈遗憾地说:“小景如果遗传了妈妈的皮肤,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女孩。” 她是那么想让自己的皮肤可以白一些,如果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她想她的同桌一定会多看她一眼吧。 五年级其实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年龄,对于男女方面,有些懵懂无知,有的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有一天班里爆出这样一个新闻,班里的胖妞张欢喜欢叶瑾瑜,因为她偷偷在橡皮上写叶瑾瑜名字时被后桌的一个调皮男生发现了。然后这男生就在黑板上写上了“张欢喜欢叶瑾瑜”这七个大字,结果全班的同学都知道了。 她推了推叶瑾瑜的胳膊:“张欢她喜欢你呢?”那会她跟叶瑾瑜已经比较熟了,偶尔她也会学秦潮歌让他给她削铅笔,然后第二天从家里带一些好吃的进口零食过来,不过那时她带来的零食半多进了秦潮歌的嘴。 “黑妞,别乱说话。”叶瑾瑜抬眸看了她一眼。黑妞是班里同学给她取的外号,她真的很不喜欢很不喜欢他们叫她黑妞,但是似乎她可以接受瑾瑜这样叫她,尤其是用这种熟人的语气跟她说话,会让她甜的像是心里淬了蜜糖一样。 第二个学期父亲的工作又调动回原来的单位,她又要从这学校转回了原来的小学,要转学的时候她非常低落。 “我要转走了。”她对瑾瑜叹气说。 瑾瑜“哦”了声,没说什么。 “我挺舍不得你们的……” 瑾瑜笑了下,然后扭过头说:“其实我也挺舍不得你的,黑妞。” 原谅她,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瑾瑜说他也舍不得她啊,这是多么让人喜悦的话语,直到后来很多年过去,即使有一年她终于跟瑾瑜在一起了,她一直觉得这句话是她从瑾瑜嘴里听到最动听的情话。 转学之前,她用压岁钱给班里同学都买了一样小礼物,她送给张欢的是一本带锁的日记本,秦潮歌是一盒水彩粉……至于瑾瑜,她精心挑选了一只钢笔,派克牌子,贵得她花光了全部的压岁钱,不过她一点都不心疼。 除了一根派克钢笔,她还瑾瑜写了一份信,她在信封上自己最喜欢的月野兔。“代表月亮消灭你!”想到这句话,她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后来她跟瑾瑜在一起的时候曾笑着问过瑾瑜他还记得里面写了什么内容,瑾瑜揉揉她的头发说不记得了。她假装生气地去咬他的耳朵,直到瑾瑜扳住她的头用力吻她,然后她和他开始在做|爱,疯狂地□□。 转校后,她渐渐跟秦潮歌失去了联系,相反她跟张欢有了书信联系,相比秦潮歌,她觉得自己跟张欢更有共同话题,她要变白,张欢要变瘦,何况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叫叶瑾瑜。 她在信中写了她的家庭住址,她在信里写道希望瑾瑜能给她回信,但是每次她翻完家里的信箱心情是失落的。 而后来,她意外跟瑾瑜成了初中同学,虽然不同班,但她同样暗暗兴奋了好久。她去瑾瑜的班级找他,每当班里同学吃惊地问她怎么认识叶瑾瑜时,她只淡淡笑了下,说:“我们只是小学同学而已。” 初中的何小景比小学更会打理自己,她开始蓄长发,开始挑好看的打底衫搭配丑的要命的校服,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初二她开始收到第一封情书,是班里的一个胖子写给她的,她不动声色地把情书交给班主任,然后继续专注跟瑾瑜在校园里的每个巧遇。 初中三年,她怀着一份爱感受着喜怒哀乐,虽然像唱独角戏一样内心表达远远多于所谓的剧情,但是她也是乐此不彼的。 直到高中她跟瑾瑜不在同一个高中,她听说瑾瑜有了女友,而这女友正是秦潮歌。 那时候何小景的世界,花开花败,静寂无声。 然后她更会打扮自己了,除此之外,她每天看很多书,妈妈说阅读可以让一个增加一个女人的气质,而她就要成为一个吸引人的女孩。 她常常听说到他的事情,其实她也只能靠听说知道他的事情,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跑到他的学校,她不会去找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学校,如果真能遇到,她就说一声“叶瑾瑜,真巧啊”呗。 然后她却在z中的操场看到他跟她的女友在接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怀里的女孩就是秦潮歌吧,三年没见到她,她似乎也比小学时候好看许多。 -- 读大学的时候,同宿舍的女生都很羡慕她何小景,漂亮、家世好、还有个校草级别的男友,但是她们可能不知道,曾经的何小景也如此羡慕过一个女孩。 而后来,当她再次看见那个灰头灰脸的秦潮歌,也很诧异自己曾经羡慕嫉妒过她。 老实说,对于那时候的秦潮歌,她已经没有任何的羡慕,只有怜悯了。 马路上的撞车事件后,瑾瑜守在急诊室外面失神地问了他自己一句话:“我怎么就没有认出她来……” 是啊,不止瑾瑜,她也没有认出那人就是秦潮歌,记忆中的秦潮歌明亮漂亮,她有个爱给她买衣服的妈妈,所以五年级那会她是班里穿衣服最漂亮最干净的女孩。 但是那时候的秦潮歌呢,她稍稍把她跟自己对比了下,没有优越感是骗人的,但是除了优越感,她更多的是怜悯。 她去医院看她,她神色呆滞,偶尔她会对她笑一下,但是笑容好僵硬,她是真的好奇,曾经那个有着明媚笑容的秦潮歌哪去了。 她跟瑾瑜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在人多粥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建筑系,她当天就宣布了要追叶瑾瑜的豪言壮志。 想想那时的何小景已经有足够的本钱夸下这海口了,至少别人不会像嘲笑张兰一样取笑她不自量力,而后来她跟瑾瑜在一起,别人看见了也是说般配的,就像当初瑾瑜跟秦潮歌在一起一样。 “我不是开玩笑啊,我是真的在追你。”她每天跟在瑾瑜后面,不管上食堂吃饭还是上课,久而久之,即使他们那会他们没有在一起,别人也认为她和他已经是一对了。 她知道瑾瑜还在找秦潮歌,她知道瑾瑜心里还没有她,她知道女追男未必隔层纱,但是她还是想呆在瑾瑜边上,这个她已经做了好久的美梦,她真的很希望哪一天就美梦成真了。 有一次她熬夜陪瑾瑜完成一个项目的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她打着哈欠看近处专注手中建筑模型的瑾瑜,幸福地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她想,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她就可以走进瑾瑜的心里了。 暑假放假回z市,她每天都带着课程上的问题去找瑾瑜,其中有次她帮他去建材市场找一种光材料扭伤了脚,她在瑾瑜眼里看见了对她的关切。 就在那时她认为,或许自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以无声无息的姿态悄然地进入他的心里。 “瑾瑜,你心里肯定有我了。”她玩笑般地对他说。 他愣了下,没有回复,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让她明白自己一年的努力是有效果的。 后来秦潮歌回来了,她承认也因为她的出现,变相地加速了她跟瑾瑜的发展。 她和他是在一次半圆的月夜里发生了关系,结束的时候,他和她彼此背靠着不说话。 然后她问:“瑾瑜,你是第一次吗?” 过了很久,她听他说:“不是。”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然后转身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低声说:“我爱你,瑾瑜……” 20、第二十章 andre是ac娱乐公司的一个挂名经纪人, 当时他也正处于事业低谷, 虽说是经纪人,但是在ac并不重视他,基本上哪里需要往哪里安排的无固定员工, 闲暇的时候还可以骗几个女孩到ac面试,如果面试成功了他就可以拿提成。 当时ac对艺人的签约采用大规模撒网的方案。ac是一家刚起步娱乐公司, 公司规模并不大,但是它却是金藤旗下的子公司, 金藤是一位有钱的主, 所以ac也跟着财大气粗起来。 那天andre是过来接当时ac要捧的新人的张紫晶来巴黎拍专辑mv,而从这点可以看出ac是舍得下本钱的,因为当时一般娱乐公司对新人的培养都是采取相对保险的方针, 一个新人能不能红起来是一件很看重运气的事, 如果娱乐公司刚开始就把钱砸在一个新人身上,如果这新人运气并不那么好, 所有的本钱不全称为泡沫了吗? 那天飞机延误了将近两个小时, andre就跟我闲聊了起来,不过基本上都是andre在说我在听,说到这里,你们可以想得到andre其实是个相当话多的人,从最先他向我抱怨巴黎近些天没有好天气到后来他跟我讲述了他高中时期的暗恋对象。 “你音质不错啊。”聊到最后, 他突然发问说,“有没有音乐方面的基础?或是什么演出经验啊?”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也玩笑般地说:“小时候参加过的大合唱算不算?” andre:“你听说过ac娱乐吗?” 我:“跟足球有关系吗?” andre笑了起来:“你真有趣。”顿了下, 他问我,“想当明星吗?” 我反问:“明星赚钱吗?” andre托腮想了下:“运气好的买房买车,还可以用闲钱做慈善;至于运气差的,承受不了压力自杀的也有,前阵子不久死了一个吗?”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个新闻。 andre递给我一张名片和随身带的一张自制的广告单:“这个给你,下星期在这里的圣德广场有个面试,感兴趣的话就过来看看。” andre基本秉承ac娱乐的精神,遍地撒网,不放过每一个有星梦的女孩,恨不得把大街上每个女孩都抓去面试,因为这样可以大大增加通过率,进而加大了他的提成。 其实当时andre觉得我是不会去面试的,后来聊天提到这事他总感慨说我并不那么适合这圈子。而后来也很多人惊诧我会走向娱乐这圈子,就连我自己也感到惊奇,我自己也想了下,觉得当初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大概是受到以下几点影响到了,一是我的精神病可能还没完全康复,或是病虽好了但是得了后遗症;二是我缺钱缺疯了;三是潜意识里我那么想让自己变得光鲜亮丽,因为这样可以让某人知道秦潮歌过得并不糟糕。 ac在法国有个分支机构,其主要是为了方便跟巴黎时装合作设立的,除此之外,也试图培养一些直接走国际路线的明星,所以从这点也可以看出ac的底子是非常足的。 我把要参加ac面试的想法跟纪酒酒说了下,回国后的纪酒酒一直处于低落的精神状态,当她听了我的事,只是淡淡说了句:“挺好的啊,就是要活得比他们精彩……” 后来回忆起来,当时我的想法真的有些天真,对娱乐圈的认识也只限于娱乐八卦,不过可能是我之前一段时间过于倒霉,所以作为补偿,从ac面试到我人生第一次出境我都是极其顺利的,没有骗子,没有故意刁难,除了签订的8年合约里其中几条有“奴隶条约”的嫌疑,另外如果违约了,需要支付的违约金很惊人。 跟ac签订了合同,我还可以继续在巴黎这里念书,同时我需要挤出时间接受培训,ac没有义务负担我的学费,不过在培训阶段ac可以给我安排一些杂志照或是推荐我到影视公司接拍一些小角色,从中就可以获得一些收入。 我的第一次被推荐给法国当地男歌手的一首新歌当mv女主,这是一首纯爱的歌曲,所以对mv女主的要求并不高,只需要长得清纯外加背影消瘦,然后对着镜头拍几个特写就可以了。 这也是我赚的第一桶金,虽然不多,不过已经抵我给路易太太打工的两个星期工资。拿到钱的时候我突然想了还欠贺昂一顿饭。 对着镜子我把烫染成棕色的卷发扎到脑后,然后拨打的贺昂的号码。 拨打了两次,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听状态,我猜想贺昂应该是出差了,然后我给他发了短信。 然而就在第二天的下午,我下课的时候在教室外头看见了立在雕刻像边上的贺昂。 我打了声招呼,然后问他:“是在等我吗?” 贺昂点点头,视线不经意扫了眼我染烫过的头发,然后说:“走吧。” 因为是我请客,所以地方是我挑的,我在贺昂车上指手画脚,终于让他把车停在第三大街往左穿过去的一家泰国菜。 我曾经在贺昂的书房里看到一本泰国菜谱,加上之前瑾瑜告诉我贺昂有四分之一的泰国血统,所以我就挑了一家泰国菜馆。 “昨天有事,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点好菜的时候贺昂开口对我解释说。 我瞎问:“又出差了吧?” 贺昂摇摇头,岔开话题:“最近还好吗?” 我想了下,然后告诉了贺昂我跟ac娱乐签约的事情。 “什么?”贺昂似乎有点不相信,看着问我,“你没开玩笑?” “当然没开玩笑。”我笑了下:“我有往那边发展的打算。” “你不适合这圈子!”贺昂过度的反应让我有些诧异,我抓抓头发,有些无辜:“可能是有些不适合,不过我真的很喜欢拍戏唱歌什么的……” 贺昂不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虚地笑笑:“说不准以后我还能成为大明星呢。” “潮歌,你如果你只是单纯缺钱,我可以帮你。”过了很久,贺昂说。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没缺钱,你别往老哪方面想啊。” 贺昂一双俊眸陡地一深:“把你手机给我。” “干什么?”我没反应过来,以为贺昂突然想到什么急事需要借我手机打电话,所以就把手机递给他。 “解约。”贺昂一边翻阅着号码,一边说道。 我慌了,连忙去夺手机,结果不小心用力过猛,手机就从贺昂手里滑了出去,“噗通”一声,掉进了不远处鱼缸里面。 …… 手机被掏出来后,已经被水浸坏了,我想到手机里面那几百张宝宝照片,心里就堵得不行。 “买个新的吧。”贺昂说。 我低着头把手机放进袋里,然后点点头说好。 贺昂看了眼我的反应,说了句抱歉,然后说:“我有个朋友会修手机,可以找他先试试……” 这是一家不起眼的维修小店,我环视了一圈,看着架子上的各种零件,推测贺昂带我来的分明是一家□□配置店。 难道这年头,组合□□的都可以修手机了吗? 店老板是一位光头法国人,他热情地接过我的手机,然后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说我第二天就可以过来拿手机了。 然而第二天却出问题了,大清早我接到贺昂打来的电话。 “还在睡吗?” 我揉揉酸涩的眼角,尽量让自己声音听着愉快些:“正起床呢,早啊,贺昂……” “潮歌……” 我:“嗯。”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反应,我揉揉乱糟糟的头发:“什么事啊,贺昂?” 大概过了五秒,我听到贺昂说:“潮歌,关于你跟瑾瑜的孩子我有几点要问你。” 21、第二十一章 整个人就像被扔到了冰窖里, 全身的血液在那刹间停滞了流动, 然后我觉得自己呼吸加重,吸进去的空气流过心肺然后辗转成刀,刮得胸腔阵阵剧痛。 过了很久, 我对着手机说:“贺昂,你多管闲事了。” 来法国头一次赖床, 纪酒酒出门前还以为我感冒发烧了,特意来我房间摸了摸我的额头, 确定我是真没事后才换鞋到教堂弹琴。 从大清早接到贺昂电话, 然后到关机蒙着被子睡觉,等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如果不是听到外面敲门声, 说不定能睡到第二天。 我爬起来去开门:“谁?” “贺昂。” 我抓了抓头发, 打开了防盗门,然后侧过身子让门外的贺昂进屋。 “口渴吗?我给你倒点水吧。”我抬头对贺昂说, 不等他说话, 便转身向饮水机走去。 估计是睡久了,手脚有些无力,拿杯子接水的时候老是觉得握不住,因为整只手都在发抖所以杯子里的水被晃了出来,洒在了我的手背上。 “那些照片是在恢复数据时候看到了, 因为涉及到你的隐私我感到抱歉,但是关于这个孩子……” “关于那孩子什么。”我扭过头看贺昂,“这跟你有关系吗?贺昂?” 贺昂没理会我的质问, 反而继续追问我:“你没告诉瑾瑜有过这个孩子吧?” 我把水杯放到茶几上,低头说:“没。” 贺昂:“你应该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秦潮歌给他生了个儿子,让他再回到我身边?”我直视这贺昂的眼睛,有点想笑,但是眼泪却更先从眼眶里涌现出来。 “贺昂,可能你并不清楚,这孩子已经死了,早在半年前死了……” 贺昂僵了下,然后他跟我说了对不起。贺昂的嗓音低沉厚实,听不出多少情绪。明明跟我同年龄,已经学会很好的抑制情绪了。 “但是,不管这孩子在不在,你还是需要告诉瑾瑜一声,他有权知道。” 我低着头“哦”了声:“行啊,等下次宝宝的忌日时告诉他一声,如果我回国还可以带他去看看宝宝的墓地……” 贺昂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继续说:“不过贺昂,瑾瑜不见得想知道这事啊,另外我不明白告诉他做什么,如果我把这事告诉金鱼后我的孩子能活回来,不用你提醒,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不管以后快不快活。” 贺昂紧抿着唇,过了会他说:“瑾瑜跟那女孩已经分手了。” “什么?”我笑,“原来我秦潮歌就值别人不要了的货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昂皱着眉头解释说,“如果你心里还有他,何必难为自己。” “我心里是还有瑾瑜。”我老实承认说,顿了下,话锋一转,“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个瑾瑜,现在这个瑾瑜是何小景,不是我秦潮歌的。” “对不起,可能我没站在你的角度想这件事。”半晌,贺昂开口说道。 我摇头:“不用道歉,你是瑾瑜的从小到大的哥们,我理解。” 贺昂蠕动了下嘴唇,最终没说什么话,然后他从袋里掏出我那浸水过的手机递给我。 “手机已经修好了。” “谢谢。”我说。 贺昂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走出了公寓。 贺昂从我公寓离去后,足足三个月我跟他没有任何联系,我不知道贺昂在心里是如何定义这件事,不过这件事算是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在这三个月,我一边接受ac安排的训练一边接拍一些杂志封面。 当时ac签约的新人很多,比我漂亮比我有天赋得都很多,但是奇怪的是ac把我当重点对象培养了。 他们打算三年后正式将我推向国内市场,而在这两年里,我只需要在法国达到一定程度的出镜率就好。其实这点很好理解,我以后要面向的市场还是国内,现在让我在法国折腾纯属抬高档次,这性质跟出国镀金差不多。 我真觉得ac抬举我了,当然这话我不会跟ac说,不然也太老实了点,而我现在只需要做的就是刻骨训练。 练瑜伽,练跳舞基本功;练发声,练唱歌时需要注意的基本事项,另外他们还给我报名了训练人体表情语言表达的课程。 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忙,最忙的一次连续一个星期每天只能睡六个小时,早出晚归,作息时间完全颠倒。 我学会了如何搭配潮流衣物,学会了化妆,我变得越来越会打扮自己,即使不需要化妆师,也可以给自己画出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 想想短短三个月,秦潮歌真的变了很多,难怪那天跟贺昂在包厢里遇到他明显愣了下。 我跟贺昂是在巴黎塞纳-马恩省河南岸一家著名的饭店包厢里遇上的。那次我因为获得可以在本地大牌导演的新片里出演一个小角色的机会,andre就带我和出演男二角色的一个男艺人过来跟导演和赞助商们吃个饭。 而我就是在这饭局上遇上贺昂,他的出席身份是本地某财阀的儿子,这次是代表他父亲过来参加这次的饭局的。 我当时的心情是相当震惊,结果给导演敬酒的时候一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将酒水撒到了我身边一个壮硕的华侨身上。 不管在国内外,国人有这样的特点就是自己人难为自己人,况且我遇上了一个脾气不大好的华侨,所以他当着饭局上所有的人对我发火了。 然后似乎没有什么意外,就像每次我出意外解救我的都是贺昂,我低着头道歉的时候,听到贺昂对他说:“别为难她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别为难她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后来我跟贺昂相处地像兄妹一样的时候,我老以这话取笑他的年少老长,但是不可排斥,这话让我很感动,从跟秦白莲连夜潜逃到现在一个人在他国打拼,我真的太久没被人当做孩子了。 当晚我被送到贺昂的房间,然后不知道谁开始引发话题,我们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 我想大概也是从这开始,我跟贺昂开始有了新的交集,跟瑾瑜无关的交集。 在法国呆了三年,期间我回国三次,难得是宋黎明来巴黎看过我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他相当震惊我的□□居然被冻结了,第二次来的时候,他给我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说他要跟叶澜离婚然后娶秦白莲。 我问他:“我妈她同意吗?” 宋黎明:“上次去看见她,她没点头。” 我:“你还是先离婚再说吧。” 然后宋黎明真的离婚了,不过后来秦白莲并没有嫁给他,而是嫁给了z大的一个客座教授,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只是后来看到宋黎明每天头玩玩象棋,我挺责备自己当初让宋黎明离婚是挺不厚道的行为。 至于瑾瑜,自从那次贺昂跟我提起他已经跟何小景分手的消息后,这三年里我没有听说他任何事,倒是瑾瑜,我猜想他应该能听到不少我的新闻。 因为在我从法国正式回国工作,我在圈内已经小有名气了,回国当年,我还在瑾瑜姑妈家的百货大楼上的玻璃橱窗看到我的巨幅广告照。 -------------- 回国的第一件事我就去城西的监狱看了秦白莲,当我在亲属探望单上签上秦潮歌这三字的时候,负责登记的一个男警察连忙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是……秦潮歌?”他的语气充满了疑问。 眼前这个苹果脸的男警让我颇有好感,我微笑默认自己就是秦潮歌。 早在一年前秦潮歌已经被爆出来母亲入狱的新闻,所以我并不担心明天的八卦栏目会有我的脸孔。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男警“唰”地从桌上抓起一本子递给我。 我接过本子,低着头在本子上签上我的名字,我的字一直不算丑,所以不用练习签名也可以讲名字写得漂亮流畅,如同行云流水。 “谢谢。”他说,然后挠了挠头,“我不会将这事报给媒体的。” 我说了声感谢的话,然后拐弯走进探视间。 这几年秦白莲在监狱过得不错,前几年她在狱中认识一个类似大姐大的好姐妹,这位大姐大每次在劳动服刑的时候也能照顾秦白莲一些。 秦白莲每次都会向我提起这位大姐大的好,还跟我说了大姐大在外面有一位没人照顾的老母亲。这位老母亲已经80多岁了,住在z市老城区,每天基本就靠捡破烂维持生计。 所以上次回国的时候我专门给她安排了一家养老院,大姐大的老母亲眼睛耳朵已经不好使,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误认我是她的亲外孙女,但是她亲外甥女早在好几年前被工厂老板□□自杀而死,而大姐大就是这女孩的母亲,她入狱的原因是当夜用水果刀捅了这□□犯三十多刀。 有时候我真的挺不明白的,很多事情的对错明明很好区分,但是在法律里面就拎不清了。 回法国的时候,我把大姐大这事告诉了贺昂,贺昂听完后没说什么,然后我们一起去西林的墓地祭拜巴顿。巴顿是在一年前心脏病去世了,而我在它去世那天才知道它一直有严重的先天心脏病。 在墓地上贺昂跟我讲了他跟巴顿的事情,我听完的时候泪流满面,我提巴顿难过,也难过我那早逝的孩子,生命中有太多的遗憾让人无能为力,也正因为太无能为力了,所以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我不信命,有时候命却让我不得不信,比如高中那会我看瑾瑜左手掌心纹路,我还取笑过他那条的感情戏是分叉的。 从监狱出来,我抬头望了望外面翻新过的围墙,虽然这些外面涂抹掉了斑驳的岁月痕迹,但是那几个红色的标语一直没变,一个是“自强,感恩。”一个是“重塑人生,走向未来。” 我低头看着掉落下来的枯黄梧桐叶,z市的盛夏刚过去,有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发黄了,想想它们会不会有太早的遗憾呢? 打开停放在路边别克车的车门,放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有一条短信进来。 我看了眼号码,居然是贺昂,印象中贺昂是不爱发短信的,有事基本上直接打电话。我查看了下短信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到z市了吗?” 我回复:“到了,刚刚去看了妈妈。” 过了会,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铃声是我去年发行的法语专辑里一首主打歌曲《蓝色爱情》,当时出专辑的时候很兴奋,包括助理陈可andre贺昂,我都把他们的铃声设置了这首歌,后来陈可andre都把铃声换了过来,唯有贺昂的私人手机每次电话进来,响起来的还是《蓝色爱情》这首歌,明明是一个刚性男人,铃声却如此文艺蛋疼装腔。 接通电话,贺昂那一贯的低沉声音就飘入了耳中:“我过几天大概也会回z市来。” 我笑着说:“那我来机场接你。” 贺昂:“你不方便。” 我:“我带特大号墨镜。” 过了会,贺昂:“那好……” ac在z城怡和广场附近给我租了一个单身公寓,虽说是单身公寓,却有九十多平方,连带一个车库,怡和广场几年前附近的房价每平方米是五六千,现在是每平方三万二,想到这我很后悔为什么当着破明星,我应该找贺昂借点钱然后投身房地产行业来着的,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表面光鲜,实质租个房都还需要公司接济。 因为刚回国ac还没有给我安排好工作,所以这段时间我是空闲的,基本上只要去公司练习练习12月份要发行的首张国语专辑《纯白初恋》里面的歌曲。 其实我对这专辑里面的歌曲很无感,因为个人原因,我哼哼唧唧地练习这首歌的感觉就像在吊丧一样。 当然这话是ac的音乐老师王强评价的,然后像是一语点钟梦中人,被他这样一提,我也觉得自己唱歌时候像是在吊丧。 晚上我去超市买瓜果蔬菜,不习惯在外面吃,有时间基本我都会自己下厨做饭。在蔬菜区挑选青椒的时候,看到青椒旁边放着的太空茄子,想到过两天贺昂要回国,又挑了些茄子放在购物车上。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扭头看了眼,看见了在不远处挑选水果的何小景。 她旁边站着一个提篮的三四十岁女人,看着模样应该是她的母亲。 我想何小景肯定没认出过,因为她转头往我这边看的时候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停留。 那么些年,何小景变化也挺大的,看穿着她应该已经成为了一个都市白领,长长的头发被盘在脑后,脚下穿着一双经典的ol黑色单鞋,一件裁剪简单的衬衫勾勒出纤细腰身。 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曾出国不曾跟ac签约,等我夜校毕业参加工作,等秦白莲出来,眼前这幅画面也有可能发生在我跟秦白莲身上。 挑好蔬菜,我推着购物车到前台付款。 “刷卡还是现金?” 我看了眼还在用心挑选水果的何小景,然后扭过头对收银小姐说:“现金。” 22、第二十二章 从超市回来后, 我把所有的瓜果蔬菜放进冰箱并分类好, 然后就蹲在电脑旁跟陈梓铭在msn上瞎扯。陈梓铭大学毕业后混得不错,从大学本科毕业后就进了z市最有最强的it公司编写电脑程序,怎么看着一两年后就是个高级it人员。 “大明星, 怎么舍得回国了啊?”陈梓铭一贯上线就讽刺我一两句。 我打了个笑脸,然后问他:“陈叔叔最近好吗?” 陈梓铭:“每天种花、下棋、遛狗……” 我说:“改天去看他。” 陈梓铭:“蓬荜生辉。”过了会, 他的头像暗了下去,我正以为他已经下线的时候, 一条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跟他见面过了没?” 我:“没。” 陈梓铭:“上个月我看见过他。” 我:“是吗?” 陈梓铭:“他挺忙的, 不仅接手了姑妈家的百货大楼还跟人合伙开了一家建筑事务所。” 我:“姑妈?” 陈梓铭:“叶茂百货本就是叶家的家产,因为叶瑾瑜的父母都从政,所以一直来都是他姑母接手的, 现在他姑母脑子出了点问题, 他接手叶茂百货也正常。” 我:“哦。” 陈梓铭:“没想法?” 我:“我要有什么想法。” 陈梓铭:“现在心如止水了?”然后还没有等我回复,陈梓铭又打出一行字:“也好啊, 本来这世上少的是相忘于江湖的恋人, 多的是相濡以沫的贱人。” 我:“成了,你就别挤兑我了。” 杜美美跟厨子赵海终结了6年的爱情长跑终于在前年3月份结了婚,同年就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白白胖胖的,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笑起来跟杜美美很像, 前阵子杜美美跟我视频聊天的时候这小妞子都可以依依呀呀地唤我小姨了。 贺昂是第二天晚上6点飞回z市的,我去接他的时候早到了,所以就坐在vip侯客室看报纸。报纸上的八股栏目有我一些新闻, 我瞧着报纸上黑色大标题下方的一张照片,老觉得摄影师把我照丑了。 贺昂下飞机后应该直接从绿色通道过来,正当我津津有味地研究报纸上的照片的时候,他已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我抬头我抬头看了看他一身正式装扮,不用想也知道他准是会议结束就立马飞回国了,感慨真是一个空中飞人。 “看什么呢?”贺昂问我。 我把报纸翻开给他看,笑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左脸比右脸要好看吗?”说完,我侧过脸让贺昂看我的左脸,好让他可以对比这照片上的右脸分析一下。 贺昂扫了眼报纸,然后认真地看着我的左脸,说:“右脸比左脸多了颗痣。” 我“扑哧”一声笑了,贺昂明明就是个特别严肃正经的人,不过对我对这些无聊行径还特别配合,有时候我就怀疑其实他是个冷幽默深资患者。 “这次回国呆几天?”我问贺昂。 “一两个月。”走出来的时候贺昂自然走在我的右侧,侧着身子将我挡在里面。 我仰头透过墨镜看他,意外发现他的脖子处露出白色绷带的影子。 等上了车关上车门后,我越过身子抓住他的肩膀,指着他胸上的绷带发问:“怎么回事?” 贺昂抓住我的手:“不严重。” 我:“刀伤还是枪伤?” 贺昂默了会:“刀伤。” “骗鬼去吧。”我瞪了他一眼,“你的身手可以让别人刺你一刀?” 贺昂无奈地对我笑了下,然后解释说:“货物交接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我不想理贺昂,低着头发动了车子的引擎,然后调转方向盘直接进入了高速入口。 等车子上了高速后,贺昂开口说:“只是运一些普通的奢侈品,因为货主是以前我一个兄弟,加上波尔多港关卡有点棘手问题,所以帮忙搭个线。” 我:“搭线?然后搭到枪口上了?” 贺昂哭笑不得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问了我一些在这边的基本情况。 “下半年ac打算拍一个古装武侠剧,我女二。” 贺昂先是“哦”了一声,然后皱眉说:“为什么是女二?” 我一边开车一边说笑道:“因为女二要比女主漂亮呗。” 贺昂不说话,弯弯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细碎的愉悦。 回到公寓我便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了,折腾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把晚饭准备好,我看向窗外,整个天际都已经暗了下来,站在二十多层的公寓里可以瞧见外面的万家灯火。 “等汤好了就可以吃了,等那么久饿了吧?”我从厨房探出头对贺昂说。 “没。”贺昂走过来帮我从碗柜里取下一只汤碗,等蛋汤煮好后,主动帮忙盛进碗里,然后端到了餐桌上。 我一边解开围裙一边跟着贺昂走出了厨房,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我问他:“回国这段时间住哪,老房子吗?”老房子是指贺昂家在东郊的那幢房屋,就是高中那会我跟瑾瑜去过的那里。 “不了,住酒店就好”贺昂说。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叮叮当当,是我首张专辑的主打歌旋律。 贺昂起身走到沙发边上的茶几拿起手机,隔着一道落地玻璃推门,我听不清贺昂讲电话的内容,不过他私人的号本就没几个知道,所以不用想也大致能猜出来打电话来的人是谁。 过了会,贺昂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我:“林襄想跟你说句话。” 我一时想不起林襄是谁,拿起手机贴在耳边的时候,一个爽朗的男声便传了过来。 “是潮歌吗,晚上一起过来吧,晓晴吵着要找你签名,每天在我耳边念叨好几遍,你就行行好过来给她弄个吧。” 我:“……” 林襄跟钟晓晴我是认识的,林襄接触不多,认识也就是因为他也是瑾瑜的朋友,倒是他女友钟晓晴,以前我跟她一起逛过几次街。高中那会瑾瑜那一群朋友圈就两对情侣,一对是我跟瑾瑜,一对就是林襄跟钟晓晴了。记得以前跟瑾瑜出去玩的时候,我跟钟晓晴还一起到一家古镇的婚纱馆逛过,然后这女孩说要跟我一起举行双人婚礼来着。 如今我已经过了做婚纱梦的年纪,之前拍婚纱杂志封面,我在巴黎曾穿过被媒体誉为这世上最漂亮的一件婚纱,不过感觉也就这样,还不如以前偷偷把秦白莲的白纱围巾披在头顶来得兴奋美妙。 合上手机,我说:“他们让我也过去。” 贺昂的侧脸晕在餐间吊灯散发出的一片金黄之中,大概默了几秒钟,他说:“瑾瑜也会去。” 我:“没关系啊,他又不会把我吃了。” 贺昂皱了下眉头,没说话。 我笑了笑,说起了玩笑话:“我现在活得那么好都还没让他看见呢。” 贺昂拿我没办法,过了会:“那一起去吧,到时候如果想回来跟我说声,别强撑着。” 我:“……”咽了一口饭,“怎么会?” 吃了晚饭,我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简单的白衬衫加蓝色牛仔裤,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走出房门,我对贺昂说:“年轻不?” 贺昂敛眉笑了下:“你又不老。” 驱车来到七色,因为来得早的关系,包厢里还没多少人,只有一个女孩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拿着麦克风唱歌,在我跟贺昂推开房间的门时连忙从男人的腿上站了起来,结果不小心差点磕到了地上,幸好身边的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了上来。 “你小子终于肯回来了,这次又打算呆几天呢?”林襄熟捻地跟贺昂打起了招呼,然后转头对身边的女孩说,“潮歌可是给你叫来了,快点蹭过去亲热吧。” 钟晓晴朝林襄吐了吐舌头,然后伸手抱我:“小歌,这些年你哪儿去了,想死我了。” 我回抱钟晓晴:“好久不见,晓晴。” 钟晓晴拉我坐到边上,然后跟我东拉西扯起来,聊了许久,她扭捏地在我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我真心替钟晓晴开心:“恭喜你……” “谢谢。”钟晓晴露出一贯的小女人神态,“本来我还想拖几年,不过他老催老催,想想就嫁给他算了,挑其他人也麻烦。” “对了,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钟晓晴从包里掏出一张我的明星片,“快给我签个名吧,知道你成了明星,我都激动坏了。” 我笑着在明星片上写了我的名字:“给。” “钟晓晴,你丢不丢人啊,那么大了还追星。”林襄跟贺昂聊天的时候不时戏谑钟晓晴一句,钟晓晴撇撇嘴巴,反驳说:“因为是小歌我才激动好不好。”然后扭头不加理会,继续跟我东拉西扯。记忆中,我跟钟晓晴并不常见面,一般就周末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偶尔聚一聚,当时因为一群人就两个女的,所以我们自然聊在了一起,不过以前我话多,现在她话更多些。 我猜想钟晓晴应该知道一些我跟瑾瑜的事情,聊天的时候她没有问过我跟瑾瑜一丝一毫的事情,相反她对我跟贺昂比较感兴趣。 “你跟贺昂他在一起了吗?”钟晓晴问我。 我笑了下,正要回答的时候包厢的门打开了,然后听到林襄说:“叶瑾瑜你终于肯露面了,贺昂是因为在法国所以见不找人,你呢,忙得请都请不动了?” 我很本能的地抬起头,只见瑾瑜立在门外扯嘴笑了下,然后扭头往我这边看了眼,然后走进来跟贺昂林襄打招呼。 瑾瑜过来之后,过了不久又进来一对情侣,男的我有些眼熟,不过女的不认识,然后钟晓晴在我耳边念了句:“这女是张楠大学认识的干妹妹,毕业后挤掉张楠女友顺利上位了。” 就在这时这女孩热络地挤到了钟晓晴的边上,她应该不认识我,缠着钟晓晴把我介绍给她。 “晓晴,快告诉我你旁边的美女姐姐是谁,好正点啊!” 钟晓晴撇了下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你好,叫我小歌就好。” 女孩过来握住我的手:“美女姐姐你好,我叫冰冰。” 我收回手,算是认识过了。 这次聚会来的人不多,来之前我本以为会尴尬,不过氛围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大家都已经成年人,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如果不该说的话被人提了起来也能被轻松掩饰过去。 刚来的女孩是麦霸,坐在钟晓晴边上插了几句话后便去点歌了,然后走到张楠边上,大胆地坐在他腿上开始唱歌,唱了一首又一首,也不怕噎着的那种。 “今天我要宣布一个消息,我跟晓晴打算下个月初八正式举办婚礼了。”人到齐的时候,林襄站起来宣告了这个消息。 大家纷纷恭喜,我抬头看钟晓晴一脸幸福的模样,然后转过视线的时候正和一道目光碰到了一起。 我对瑾瑜扯嘴笑笑。 林襄要来了好几瓶好酒,等服务生开酒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贺昂还有伤在身,所以侧过身子拍了下他的肩膀说:“等会别喝酒。” “哇,小歌,你管得那么多,还让不让贺昂活了。”钟晓晴对我眨眨眼,不轻不响的一句话还是让包厢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我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说:“他胃不好。” “嗯。”贺昂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我的话。 “贺昂,你什么时候开始胃不好了?”这时张楠有些感叹地说:“毕业后应酬多了男人没几个胃好的,前阵子我还去做了个胃镜,瑾瑜也是吧,上次被检查出来重度胃溃疡呢。” 说完,他看了看瑾瑜,“是吧,瑾瑜。” 我抬头看了眼瑾瑜,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涩然,过了会拍了下张楠的肩膀,转移话题说:“林襄你跟晓晴结婚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直说,别客气。” 23、第二十三章 我心里是羡慕钟晓晴跟林襄这对了, 他们幼儿园也就认识, 然后高中开始谈恋爱,这点跟我和瑾瑜类似。 我曾记得他们俩高中两人常常闹点矛盾,林襄有一定的少爷病, 钟晓晴虽然温柔乖巧却是个倔脾气,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三天两头处于冷战状态, 但是那么多年的磕磕碰碰,两人还是在一起了啊。 林母是反对林襄跟她交往, 所以林襄这四年来一直在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直到他接受晓晴为止。 除此之外,钟晓晴还告诉她跟林襄大学没考到同一个城市,不同省会, 林襄每隔两星期坐一趟长途火车过来看她一次。她说每当在夜幕降临的火车站看见风尘仆仆赶来的林襄, 心里就认定这辈子就林襄不变了不管以后有怎样的变数。 这叫冰冰的女孩吵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我看着不管跟谁在说话时不时都要看几眼钟晓晴的林襄, 心里突然有了暖意的刺痛。 “我去下洗手间。”我转过头来对贺昂说。 贺昂盯着看了我会, 然后点了下头。 “不准走啊,游戏还没有开始呢。”冰冰靠在张楠肩膀上念了一句。 我笑笑:“你们先玩,去下洗手间,回来再玩。” 我在洗手间立了会,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支唇膏对着盥洗室外面落地镜子补妆。 “小姐, 可以借个火吗?”一个带京味的男音在不远处响起,我抬眸斜睨他一眼,继续描绘着双唇。 对面的男子讪讪地笑了下, 转身离去了。 我抬头看了眼那男人的背影,老觉得有些熟悉,不过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然后转了下视线,看到了立在拐弯处的叶瑾瑜。 我先是一愣,然后冲他笑,刚刚包厢里的灯光太暗,瑾瑜从进来我并没有仔细看清,现在打了个照面,瑾瑜的变化还是让我微微吃惊。 高了,瘦了,黑了,也更成熟了。 我扯嘴失笑地低下头,正要离去的时候被他叫住了。 “潮歌,等会。”似乎担心我听不到他似的瑾瑜上前了两步,缩短了两步的距离,我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我倚靠在墙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有事吗?” “问个事。”瑾瑜的声音明显一顿:“你……跟贺昂在一起了?” “原来是这事啊。”我诚实地摇摇头,有些可惜地说,“没在一起呢。” 瑾瑜:“是吗?” “是啊。”我说,“没办法,我是挺喜欢贺昂的,但是贺昂对我不感冒呢,这么多年他女伴换了不少还是没挑上我……” 我神色有些哀怨,抬头看瑾瑜的时候,他匆匆撇开我的视线。 “要不你帮我跟贺昂拉拉线?”我斜着脑袋看瑾瑜,说着玩笑话。 瑾瑜脸色有一点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然后摇头惨笑说:“对不起,这个办不到……” “我开玩笑呢,哪能真让你帮忙。”我说。 瑾瑜看着我,然后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习惯性伸手摸了摸额头发际处,语气有着说不出的轻松随意,“拍片发专辑,虽然有点忙,不过还好啦,挺充实的,你呢,听说――” 我拉长声线,有种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的意味,“听说你跟何小景分手了?怎么,你们俩不是挺好的么,分了怪可惜的啊……” 回到包厢,钟晓晴他们已经玩上了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见我进来,嚷着要罚我一次。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先大冒险吧。” 钟晓晴转了转眼珠子,把脑袋藏在林襄的怀里,小声说:“跟贺昂接吻。” “哇!你太不厚道了吧。”林襄拍了下钟晓晴的脑袋,这时他又看了眼进来的瑾瑜,声音放小,干笑几声说,“这个不好,要不再出一个好了。” 我瞧了眼贺昂,是一副正经地不得了的模样,跟我视线触碰了下,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撑着脑袋笑笑:“换真心话吧。” “那好,我要知道……”钟晓晴抑扬顿挫,不过还没等她下一半句顿出来,冰冰已经插话进来。 “你跟你男朋友一月做几次?” 我想我真是头痛了,这冰冰准是以为贺昂就是我男友,所以问出了这样的问题,我有些好笑地玩转着手中的小水晶杯,笑望着贺昂,“怎么办,都误会了呢。” 贺昂依旧一副正经的模样,低眉看了我一眼,然后皱眉对出题的人说:“换个。” 哈哈,我真是要笑死了,贺昂皱眉严肃的样子可能真的震慑到了这女孩,她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张楠,见张楠无动于衷的样子,扯嘴笑了两声,重新发问:“姐姐你第一次接吻是几岁?” 包厢的气氛是越来越怪了,在我沉默的时候一直有一道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然后等我抬头的时候,目光又移走了。 “16岁。”我说。 “姐姐好早啊。”冰冰说。我扯笑,懒得应和。 这个聚会进行到后面已经有些无聊,大家都有点兴致阑珊,最后没过9点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钟晓晴要上车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把我拉到角落。 “我老实跟你说吧,林襄他们一群人就是故意想把你叫来想再促成你跟叶瑾瑜,说这么多年叶瑾瑜还没忘记你,而这次叶瑾瑜会来也是事先知道你要来的缘故。” 我说:“是吗?” 钟晓晴:“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要不要重新在一起,毕竟高中那会你们比我跟林襄的感情都好。” 我弯了下嘴角,夜晚的风有些大,我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七色酒吧外面的霓虹灯一闪一闪,漂亮得像是夜里连绵盛放一片的七色花。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没忘记他。”过了会,我跟钟晓晴这样说道。 我先送贺昂去圣都酒店再回公寓,z市这几年变化不少,一幢幢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城市的交通道路也有了改变,因为刚回来不熟悉,兜兜转转,居然绕了个圈子才回到公寓。 回来的路过叶茂百货大楼,在这幢二十多层的商厦,我转头看了眼自己挂在外面的广告照,觉得有个词挺可以形容现在的――事过境迁。 晚上气温转冷,半开的窗子有夜风吹进来,丝丝寒意渗进裸|露在空调被外面的肌肤,我起来关窗户,无意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 我视力并不是很好,高考结束还有5.1的好视力在那年坐月子结束后变成了4.8。 我看不见车里的人是谁,不过猜到是谁。 我关上窗户,躺回床上继续睡觉,三年前治疗自闭症结束后我继续做一些简单的心理治疗,可能潜意识里我太顽固,所以这些名堂很响的心理治疗法并不能让我忘记一些不愉快的内容,不过这些年我的睡眠质量提高许多,基本上都能长眠到天亮,不会像刚去法国那段时间,每晚用各种回忆折磨自己。 第二天我准时到ac的会议室报到,讨论ac下半年自制古装武侠剧的相关事项,andre现在已经不是直挂空名的经纪人,几年的摸爬滚打已经让他在ac站稳了脚。 ac内部都在谣传我跟andre的关系,而且这种谣传的版本很多,一是撒布谣言的人也分不清我跟andr到底潜规则了谁,二是他们真抓不到我跟andre真有什么事,即使,我跟andre保持着很好的距离,andre在国外也有了女友,谣言还是神奇得存在着。 不过话又说过来,这圈子就这样,清水都能搅混了。 拿到了古装剧《君上剑》的剧本,我窝在休息室里翻阅,andre进来,拿着个保温杯去倒水,折回来的时候对我说:“王奇导演最新要拍的大片听说过了没?” “《警察与小偷》?”我说。 andre:“是《警与匪》……” 我拍了下脑门:“对,就是这部,听说投资挺多的啊,他们搞电影的都有钱。” andre:“刚刚跟他们通话了,说是推荐一个女演员过去,我推荐你去了,戏份不多,不过因为是大片,对打响名气很有帮助。” 我冲andre扬了扬手中的剧本:“这部戏怎么办?还有我的唱片就要发行了。” andre:“《警与匪》里你戏份不多,没两天就可以回来了。” 我:“演什么?” andre:“女警。 我:“就是那种出场秀一秀然后挂掉的角色?” andre:“好像是……” 回到公寓,我就窝在沙发上一边听音乐一边看剧本,剧本写得挺好玩的,结果等合上剧本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吃晚饭的点。 我穿了件外套便出门,开车去杜美美的小家蹭宵夜去。杜美美家的小豆子越长越可爱,每当她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对我说一声“小姨,豆豆好想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一种不知名感情包围着。 吃了杜美美煮的宵夜,然后又陪豆豆玩了两小时的积木,直到晚上十点,豆豆在我怀里睡去之后我才离开了杜美美的家。 已经很少想起那个孩子了,不过有时候会猛地想起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是不是已经到了上幼稚园的年龄;调皮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其他男孩子会捣蛋惹会我生气;乖巧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贴在我耳边,奶声奶气地对我说一声“妈妈,我今天好爱你啊。” 熟练地倒车入库,走出车库,我抬头看不远处的身影,然后走近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瑾瑜,你也住在这吗?” “不是。”瑾瑜望着我,一双黑眸仿佛氤氲着许多的话语,“我是专门在这儿等你的。” “这样啊。”我有些歉意地说,“让你久等了,有事上楼说吧,这里不方便。” 回到公寓,我让瑾瑜随便坐坐,然后自己到厨房给他榨了一杯果汁。 “本来我煮咖啡技术不错,不过上次听说你胃不好,所以就给你榨了杯果汁,我在里面放了些山楂莲子,对你胃有好处。”我把手中的果汁递给瑾瑜。 “谢谢。” “不用,客气了。”然后我问,“对了,你刚才说找我有事,有什么事?” 瑾瑜:“这次回来会久住吗?” “就这事啊。”我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想我才过来呢……” 瑾瑜猛地抬眸看我,他身材修长,姿态挺拔,脸上的神色因为在客厅吊灯下方看得有些模糊不清。 然后“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果汁杯掉在了地上,杯子碎了片,果汁也全洒了出来。 瑾瑜失神回来:“对不起……”然后蹲下身子去捡玻璃片。 “没什么,一个杯子而已。”我蹲下身子跟他一起捡碎片,而手刚触碰到玻璃片的时候就被刺了下。 “小心。”瑾瑜拿起我的手,眼神暗了暗,然后拉着我到厨房里的水槽冲洗伤口。 “不打紧,小伤口而已。”冰凉的水减少了指尖伤口传来的刺痛感。 “小伤口也会感染的。”瑾瑜不咸不淡地开口说,然后问我有没有药箱。 我指了指客厅电视柜:“左边的抽屉。” 蹲在沙发上,瑾瑜帮我包扎伤口,我皱眉喊了声疼。 “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怕疼。”瑾瑜有些失笑地说,顿了下,他似乎也有些意外刚刚说出了这句亲昵的话。 然后正要开口说些别的时候,他的嘴已经被我封住了。 瑾瑜的身子僵硬了几秒,然后蓦地将我搂入怀中用力地反吻我,他抱得用力,咯得我骨头发疼。 24、第二十四章 我跟瑾瑜的故事早在多年前中断了, 今晚的剧情发展跃进而不连贯, 但是对于有些事却进展得如此顺其自然,好像我们一直是恩爱的情侣一样。 我跟瑾瑜在一起三年,分开五年, 该流的泪也流过了,该受的伤也早已结疤, 该埋在心底的过去也不应该再翻出来,但是我还是过不了这个坎啊, 似乎只要想到跟他在一起时候的点点滴滴, 就特别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交代什么呢?交代那段回忆到苦涩的青葱岁月里的确存在过一段爱恋。 我想有句话可以形容我这心态,就是“吃饱了撑着”。 半夜醒来睡不着, 空气中似乎还滞留欢爱过的味道, 尽管整个过程他很温柔,但是酸涩的□□还隐隐作痛着。 我翻了个身, 的翻转身似乎吵醒了身旁的这个人。 “对不起, 把你吵醒了。”我说,然后扭过头去看瑾瑜,静寂的黑夜他的面容是虚虚笼笼的,就像停留岁月里的老片子电影一副画面,是隐藏在记忆里最难忘的一幕。 “没关系, 我一直没睡着。”瑾瑜伸手摸了下我的脸,清哑的嗓音在沉寂的黑夜里听着很有质感。 “呵呵。”我低笑出声,因为太久没有跟人睡同一张床, 我的双手双脚有点不知道搁哪的感觉,正当有拘束的时候,一只长手将我搂进了怀里。 彼此都是不着寸缕,由于贴得太紧,我能清晰感受到瑾瑜又加重的呼吸声,还有他的有力跳动的心跳声。 “还想要?”我问他。 瑾瑜低头碰碰的额头:“这样抱着就好。” 还是睡不着,虽然瑾瑜闭着双眸,不过我猜想他也没睡着,他的左手一直放在我的小腹的肌肤上,虽然极力克制住,我还能感受到他放在我小腹上的手掌在微微发抖着。 然后大概过了会,他开口问我:“这里的伤疤怎么来的?”他的声音低缓而有磁性,像是从窗外乘风飘入我耳中。 我怔了怔,这是当年剖腹产留下的刀疤,挺长的一个刀疤,两年前做过激光手术,之前像蚯蚓一样的刀疤现在已经没有了,淡化得只剩下一道暗色的痕迹。 “这伤口啊……”莫名的,我声音哽了哽,就像指甲在砂纸上猛地一划,“高中毕业那年在外逃命的时候不小心被歹人捅了一刀。” 瑾瑜的手僵了下,过了会,他问:“疼么,当时疼吗?” “疼啊。”我低笑出声,我转过脸,有点自言自语地说,“当时疼的时候老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突然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手背上,整颗心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攥了下,我把脸贴在瑾瑜的胸膛上,说:“瑾瑜,它现在已经不疼了。” 所有的伤口都有愈合的一天,无论曾经疼得那么惨烈,疼得都以为这伤口是永远也好不了。 昨夜太晚入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大好的阳光透过浅米色的窗帘将整个房间染上了明亮的色调。 身边睡着的人已经没了,我以为瑾瑜已经走了的时候听到厨房那边传来煎蛋的声音。 我套了件宽大的白衬衫趿着拖鞋走出卧室,越过客厅,然后推开厨房的木雕滑动门,看着里面忙碌得一团糟的人,我嬉笑地说:“天哪,叶瑾瑜,你得赔我厨房。” 瑾瑜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稍微移了下身子,似乎在遮掩什么,我快速凑过身子去看,结果看到他身后的垃圾桶里有好几个煎焦的荷包蛋。 “你赔我鸡蛋。”我说。 “好,都赔你。”瑾瑜好脾气地笑笑,“快点洗漱去,早饭就要好了。” “好。”我踮起脚尖在瑾瑜的脸上亲了口,正在这时一股浓烈的焦味隐隐飘来,我吸了吸鼻子,皱眉说,“估计你还要赔我一个高压锅。” 瑾瑜眉目荡着舒心的笑意,低下脑袋亲吻我的鼻尖,虽说这挫败的话,语气里全是愉悦:“怎么办,第一次下厨好失败。” “我先去洗澡。”我碰了碰瑾瑜下巴新长出来的青色胡渣,“等会还是我来做早饭吧。” 在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意外发现一头秀发已经快到腰间,随意将长发系成一束,我便到厨房里准备早饭。 这几年都是我自己做饭,所以厨艺有些长进,不过可能真的没天赋,味道总是差强人意。 热奶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瑾瑜跟何小景同居的时候,他和她是不是同样一边说着情话一边做着早饭。 五分钟折腾了一顿简单早饭,把壶里的燕麦牛奶倒入杯里的时候瑾瑜过来抱住我的腰身。 “香不香?”我问。 “香。” “那我厉害不厉害?” “厉害……”瑾瑜吻了吻我的脸颊,含笑说。 吃了早饭,我想到今天是星期三,我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但是不代表瑾瑜没有,我转过头来问他:“今天不需要工作?” 瑾瑜:“今天不忙。” “哦。”我虚应一声,然后去衣橱间换衣服,虽然盛夏已经过去,不过今天外面的气候依旧炎热,本想吊带搭配着长裙穿,然后看到肩膀上的几块红印,把吊带换成了短袖,等我整顿好自己要出去的时候,瑾瑜还呆在外面客厅。 “要出门吗?”瑾瑜问。 我说:“是啊,我要去公司。” 瑾瑜:“我送你。” “不用。”我笑,“我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瑾瑜浅笑了下:“我倒不怕麻烦,会带来麻烦的人,是我吧?” 下午有个娱乐访谈,因为andre事先跟他们主持人打过招呼,所以访谈过程很顺利,基本上没有涉及隐私上的问题,只问工作上的安排和计划。 访谈结束,陈可把手机给我,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瑾瑜跟贺昂。 在休息室里,我给贺昂回了电话。 贺昂:“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带贺昂来到一家私房菜,这家私房菜馆陈梓铭向我推荐过,说这里的盐h鸡的特别正宗,其实我并不喜欢吃广东菜,但是很钟爱这里清幽的环境。 好久没有吃海鲜,我要了一份海鲜捞饭,味道不错,醇糯香甜。“我接到一个不错的角色,在王导的新片《警与匪》里扮演一个女警。” 贺昂:“是动作片?” 我:“应该是。” 贺昂皱了下眉头:“会不会有危险?” 我:“只有几个动作而已,问题应该不大。” 贺昂:“注意安全。” “知道的。”顿了下,我问,“伤口怎么样,有发炎吗?” “没事的。”贺昂抬眸看着我说,“明天我要去s市一趟,两天后回来。” “回来的时候给我个电话。”我说。 表妹问贺昂对我存在什么样的情感,我回答说:“朋友或者亲人吧。” “不可能。”表妹想了想说,“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以朋友之名。” 我思忖了下表妹的话,觉得真的没有这个可能性,贺昂曾经明确地表示过他只当我是亲人,而这几年他也有女友,我们虽然相互关心惦记,却没有情爱那方面的想法。 日子舒心了,肠胃就娇贵起来了,吃了一顿海鲜饭,肚子就开始闹了起来。门铃响起来,我去开门,对着外面站着的瑾瑜,我苦着脸说:“有没有好的肠胃医生推荐?” 急性肠胃炎,挂了四个多小时的点滴,结束的时候已经深夜12点多了。瑾瑜摸摸我的头,“晚上吃什么了?” 我靠在瑾瑜身上打着哈欠:“海鲜捞饭。” “你不能吃海鲜,不知道吗?”瑾瑜任由我把他当柱子靠着,对于我晚饭跟谁吃在哪儿吃也没过问。 正要起身离去的时候,身旁一位带着孩子挂水的母亲开口对我说:“姑娘可不可以帮我照看一下我孩子,我到外面给孩子热个奶。” 我看着眼前这个两岁左右的男孩,他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脸上的口罩看。我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对这位妈妈说:“你去吧。” 我把小孩抱在腿上,这是一个不怕生的孩子,虽然脑袋上挂着点滴,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动,一会儿盯着我看,一会儿又看着瑾瑜。 “瑾瑜,你喜欢孩子吗?”我转过头问他。 瑾瑜先是愣了下,然后回答说:“喜欢……”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都一样吧。”瑾瑜默了会,“男孩可能更调皮些,所以比较伤脑。” 我:“是吗?” 我低下头,小孩正用软软的小手抓着我的指头玩耍,看着他圆乎乎的脸蛋,我的指尖一阵阵地泛着酸麻,心口好像有风吹进去,刮得胸膛生疼。 孩子母亲大概五六分钟后回来,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当我把怀里孩子交到她手里的时候,笑着称赞我说:“姑娘,你很会抱孩子啊。” 我笑了下:“是吗?” 这位母亲是爽朗性子:“是啊是啊,现在的年轻女孩没有几个能像你一样抱得那么顺手的……” 26、第二十六章 我在《警与匪》里面扮演一个卧底警察的女友小米, 小米以前同样是一个重案组的成员, 不过因为两年前在执行过程中挂掉了,在她挂掉之后,她的男友警察就想不开主动申请当了卧底。 《警与匪》的故事是在小米挂掉后两年后展开的, 所以说我基本上只要拍拍张“遗照”再完整个如何挂掉的镜头就好了。 但是就在昨天,王奇导演突然给我打电话, 说一个床上用品的赞助商要求必须在影片中植入他家床上用品广告。 然后因为这个因故,我多了一场床戏, 因为是商业片, 尺度还不会太小。 andre接到消息,立马杀过去跟王导商量了下床戏尺度的问题,最后协商了很久, 王导妥协不露点, 不过起码要露个背什么的。 andre觉得问题不大,就答应了下来。 小米是个简单的女孩, 为了符合形象, 我剪掉了蓄了多年的长发,发型师折腾了三个小时,我的长卷发变成了一头齐肩的中发,额前还弄了个碎刘海。 我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了很久,好像高中时候的秦潮歌好像就这摸样, 我摸了摸额前的刘海,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模糊的声音:“秦潮歌,你这刘海实在太丑了。” 我低头笑了下, 跟发型师打了个招呼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路过叶茂百货,赤亮的广告灯下有几样大牌包包新品登陆的消息,路边几个时髦女孩正指着广告画讨论着。 叶茂的十六楼是z城最大的奢侈品商场,其实我对奢侈品根本没什么概念,以前没钱没法触及,现在一些场合必须要触及奢侈品时,也还是没什么钱。 某一个大牌包包专柜,漂亮的销售小姐向我问候,声线甜美。 我走进去,定眼看着不远处一个看包的身影,心里有些诧异。 何小景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打招呼道:“小歌?”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其实我跟何小景不能说是情敌,我们只是因为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而且时间也有先后之差。 “好巧。”我说。 “是啊。”何小景把耳际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不比上次在商场看见她,今天她穿得很休闲,一头卷发风情地披在身后。 “你也喜欢他家的包?” 我:“还好。”抬头看了眼一个棕色的女士手提包,想起以前秦白莲是极喜欢这家的东西,前段时间秦白莲在劳动改造表现良好被减了半年的刑期,算算,明年就可以跟她一起过春节了。 何小景顺着我的视线打量了棕色的包包,然后让销售小姐给包了起来,我抬眸看她,然后她就把手中的包递到我手里。 “欢迎你回国,这是礼物。” 我心里感慨何小景钱多,从小到大还是那么喜欢送别人东西,包已经递到我手里,在销售小姐羡慕的目光下,我有点想笑,顿了下,“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何小景:“没什么,我是他们家的常客,可以拿到不错的折扣。” 既然盛情难却,我却之不恭了:“那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瑾瑜在叶茂十八楼办公,本来想去看看他下班了没,现在因为手里多了个包包,一下子就没了兴致。 回到公寓,鞋还没换,手机就响了。 “吃晚饭了没?”是瑾瑜。 我一边换鞋,一边说:“没,没胃口。” 瑾瑜:“有没有想吃的?” 我躺在沙发上,笑嘻嘻道:“有啊,我想吃你――上次弄得蛋炒饭。” 瑾瑜在电话那边轻笑了一阵,然后说好。 挂上手机,我窝在沙发上不想动,看了眼沙发上隔着的某牌子包装袋子,然后把头埋进沙发的里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咔”的一声,瑾瑜开门进来。 他走到我边上,摸了摸我的头:“怎么了,不舒服呢?” 我扯了个笑容:“饿了。” 瑾瑜展开了一丝微笑,视线在我新的发型上滞留了会,然后伸手揉了下我额前的刘海:“怎么突然换发型了?” “好看吗?”我问。 瑾瑜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然后说:“好看。” “骗人。” “没。”瑾瑜摇摇头,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他看到我放在沙发上的袋子,笑着问我,“今天逛街了?” 我点头:“逛了,就在叶茂。” 瑾瑜把玩着我头发,黑色的发丝在他秀致雍洁的手指间滑过,然后他不经意地问:“今天花了多少?我把钱补给你……” “真的吗?”我歪过头,笑着问。 瑾瑜:“我可以养你……” 我微微一笑,顿了下,开口说:“我今天没花钱呢,这包是一个熟人送的。” “谁?” 我:“何小景。” 瑾瑜静默下来,过了会,他问:“是碰到吗?” 我:“是啊,挺巧的。” 瑾瑜:“有时间挑件差不多的礼物送回去吧。” “不能白拿吗?”我望着瑾瑜说。 瑾瑜抱着我:“不花你的钱,用我的卡刷就好。” 我类似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你想给小景买礼物啊,直说啊,绕着我拐个圈子做什么?” 瑾瑜蹙眉,扳正我的肩膀:“潮歌,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明白什么。”我推开瑾瑜,“饿了,我炒饭去了。” 我很头疼《警与匪》里面的这场床戏,抬眸看了看眼前这位跟我演对手戏的男星,难怪上回在七色看见的时候觉得眼熟,原来上次要跟我借个火的男人就是他啊。 “咔――”已经四次被喊咔了,导演终于发飙了,“找点感觉,找点感觉好不好?” “不关我的事,王导。”躺在我身边的男星一脸无辜地抬头说,“她僵得像死鱼一样,不配合我啊。” 除了导演,全场人员笑得笑,不屑的不屑,我从赞助商提供的这张床上爬起来:“去下洗手间。” 我在洗手间给andre打电话。 “我不想演了。”我说 andre:“要命,都开始宣传了你才跟我说不想演了。” “演不了,我恶心。” “啪”的一声,andre把电话挂了,不再理我。 伸手揉揉酸痛的眼眶,我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别以为现在有个人暂时宠着你就以为上了天, 不就是受点恶心受点气么,委屈个什么劲啊。 回到拍摄现场,我道歉说:“刚刚精神状态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王导。” 导演抬抬眼:“那开始吧。” 又卡了三次,终于把这五分钟的床戏拍好,这戏虽然不露点,但是商业片,必须要有博人眼球的元素,所以这戏里少不了激情的画面。 结束好拍摄,出来的时候,助理陈可把手机递给我:“小歌姐,贺大哥来电。” 我接过手机,在趴在化妆静跟前,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贺昂。” 就在这时,梁影彤走了进来,脸色微白,然后沉默地走到一边去。 “心情不好?”手机的听筒里一声压抑住的咳嗽声,然后响起贺昂沙哑的说话声。我:“生病了?” 贺昂:“没……” 合上手机,收拾好东西后,我便离开了化妆间,然后驱车来到贺昂所住的酒店。 在前台登记了姓名,乘着电梯直接上来,来到贺昂所住的酒店套房门口,我按了门铃。 按了三下,贺昂出来开门:“怎么来了?” 我仰头看贺昂微微发红的脸颊,抬起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烧了?” 贺昂给他的发烧找了个借口:“可能是最近气温有些糟糕。” 我担心贺昂是因为伤口发炎引发的高烧,等他往沙发坐下,我便问:“是不是伤口发炎了?” 贺昂盯着我看:“jeffrey已经来看过了,没什么事。” 我扫了眼吧台上的医药袋子,问贺昂:“那吃药了没?” 贺昂:“还没……” 我去倒水,然后打开来药袋,取出一张写满法文的说明书,低下头仔细看着jeffrey留下的药量说明书。 “潮歌……”贺昂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抬头,用眼神示意他什么事。 贺昂扣了扣太阳穴,然后说:“这几天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 贺昂欲言又止:“你们……在一起了?” 我怔了下,回答说:“是啊。” 贺昂:“是真心的吗?” 我:“哪来那么多真心。” 贺昂望着我:“我不支持你这样做。” 我:“我已经做了。” 贺昂转过眼,那一闪而过的失望像是一把利刀猛地刺了我一下。 “吃药。”我一边递水,一边伸过手,白色的药片静悄悄地躺在我手心上。 贺昂从我手里取过药片,然后一口气咽了下去,因为吞得有些急,不小心呛住了。我连忙把水递给贺昂,然后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谢谢。”平息了咳嗽,贺昂对我说。 我低头:“客气什么……” 贺昂转过头看我,过了好一会,他说:“潮歌,如果你真心跟瑾瑜在一起,我替你们开心;但是如果出于其他原因,我并不希望你这样。”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落地窗户看过去,晚霞已经将天际染色,绚烂得如同一片翻腾的火海。 “贺昂,可能我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过了良久,我这样说。 贺昂的高烧一直没褪去,我就一直没回去,趴在他沙发眯了会,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贺昂的床上。 卧室外面传来说话声,我推门进去,只见正在跟贺昂说话的瑾瑜抬起头。 睡得有些糊涂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瑾瑜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然后说:“贺昂说你在这边睡着了,所以我过来接你回去。” 28、第二十八章 “登记?”瑾瑜讥笑一声, “潮歌, 你要跟谁登记去?” 我愣了愣,合上手机,站直身子, 想了想,语气难得认真:“不知道, 那人还没出现。” “没出现是么?”瑾瑜脸上一直挂着笑,笑得心凉,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床伴吗?” “床伴?”我笑了下, 越过瑾瑜打开冰箱,从上面取下一罐冰汽水要打开的时候,汽水猛地被夺走了。 “还我。”我抬头看了眼瑾瑜。 瑾瑜把汽水扔回冰箱, 然后将冰箱门合上。 “你还在经期……” 我怔了下,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仿佛一枚针往心里有个早已结疤的伤口扎去, 隐隐地发疼。 喉咙被卡住说不出话, 我仰头看着瑾瑜,两人就这样对持着,沉默的气氛就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头顶。 “叶瑾瑜,你真的很讨厌。”我转身往卧室走去。 “潮歌。”瑾瑜抓住我的手腕,“我想跟你好好过, 你明白不?” 心头猛地窜起一把无名火,新仇旧恨全倒了出来,我冷着脸说:“好好过?你拿什么跟我好好过, 你凭什么要我跟你好好过,叶瑾瑜,你从来都有没有相信过我。” 瑾瑜:“因为我在乎你……” “瑾瑜,你现在质问我说是在乎我,我相信;但是那次呢,你误认为我……”眼睛有些发胀发酸,下面要说的话因为情绪变化一时哽咽住了,我用手捂住嘴,然后蹲下身子小声地哭了起来。 “还记得那年我刚回z市咱们见面的场景吧,你认为我为了钱跟你姑父在一起,在你眼里我肮脏而恶心,你认为我是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我……”过了很久,抬起头,我一字一句地说着。 瑾瑜白着脸,垂着双手沉默不语。 嘶――我咬着牙齿,好像伤口裂开一样。 “瑾瑜,我们认识十二年,在一起三年,我现在告诉你,我秦潮歌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但是那年如果我真像你所说得那么不堪,我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再看你一眼,不会跟你说上一句话,我秦潮歌宁愿死也不会让你看见我,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我没这个脸,我怕亵渎我心里那段爱情,怕脏了那个爱我那么多年的叶瑾瑜!!” 起风了,二十几层公寓里里,阵阵温热的风透窗袭入,扬起窗边纱帘,金色阳光斜射白色的地转上,抖落一室光辉。 “对不起,潮歌,当时我……”瑾瑜蹲在身子,眼里翻滚着痛苦,满脸歉意。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胸口疼得站不起身,我伸手指向门口,疾言厉色地说:“滚,不要再出现在我前面,滚!”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已经忘记了这道伤疤,我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了,但是今天被轻轻一扯,时间不但不会减轻疼痛,反而让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更刻骨铭心。 叶瑾瑜从我公寓离去之后果然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再次见面是在林襄和钟晓晴的婚礼上。 贺昂当日从法国回来,这阵子他很忙,回国的当日就买了第二天的回程机票。 贺昂看见我时,仔细打量了我一眼,皱皱眉说:“脸色很不好,工作忙的?” 我摸摸脸:“可能是真太忙了。” 贺昂:“他没照顾好你?” 我拿出化妆镜看着自己的脸色,转头对贺昂说:“我跟他完了。” 贺昂敛眉看着我,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婚礼在z市最好的酒店包层举行,因为钟晓晴不爱热闹,只是请了几个交好的亲朋好友过来,一共五六桌人,所以对于有些不想见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瑾瑜身边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年轻妇人,我看着眼熟,想了下,她就是瑾瑜的妈妈,初中我去他家玩的时候见过一次,不漂亮,气质很好,笑起来温婉可人。 我转过脸时,感觉一道目光停留在我脑后,转过头看去,瑾瑜收收神色,平静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简单的婚礼却不少温馨,主持人问新郎林襄:“据说你跟新娘高中就在一起了,当时你们算是早恋吗?” 林襄看了眼钟晓晴,笑着说:“算早恋吧,在家怕父母知道,在学校怕老师看出情况。” “听起来压力很大。”主持人打趣说,“那有被打击过吗?” “有啊,教务处都去了十几次了。”说完,林襄又看了眼钟晓晴,笑着说,“晓晴胆子小,以前啊真把她吓得够呛,现在想想,迟早都是我老婆,就晚点开始了,反正她也逃不了。” 钟晓晴用手捂住嘴,她在笑,眼泪却哗哗地往外冒。 我低下头,真心替他们开心。 婚礼结束,在酒店的休息处,瑾瑜的妈妈过来跟贺昂说话,当她看见我时,笑着问我:“你是潮歌?” 我惊讶瑾瑜妈妈还认得我:“阿姨你好。” 瑾瑜妈妈点点头,然后将站在一边的瑾瑜拉过来,说:“贺昂,阿姨太久没见你,等会就你送我回去,我们俩在回去的路上们说说话,至于潮歌,让瑾瑜这小子送她吧。” 贺昂:“阿姨……” 我:“……” 外面下着小雨,静寂的车内只有车轮驶在湿润的道路上发出的沙沙声。瑾瑜一边开车一边在播放器塞了张cd。 一首北欧女歌手的歌,靡靡软软的音质,听得人昏昏欲睡。 “潮歌,我们重头开始吧。”半晌,瑾瑜开口说,“我保证会对你好,放心跟我在一起,等你同意的时候,我们也像林襄跟钟晓晴他们那样结婚。” 很美好的设想,可是我却不敢答应,我一直在想,这世界上有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看看我能不能找到答案,但是现在我却不想找了,找到又能如何,除非跟那人一起瞌眼,我如何确保这是我要要的天长地久。我对一辈子都没有信心,何况是天长地久。 “重新开始是吗?可是瑾瑜,我并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说。 车猛地在路边停靠下来,我本能地往前倾去,整个胃一阵绞痛,疼得手心冒虚汗。 “为什么?”瑾瑜转过头,眼里的寒意如同破裂的冰块一样骤然尖锐,说话的声音跟往常不一样,像是染上了厚厚的石灰浆。 “凭什么秦潮歌,再次招惹我的是你,现在你凭什么你说不在一起了就不在一起了。” 我:“对不起,瑾瑜,不过我真不想跟你再纠缠下去了。” “如果不想纠缠,你就不应该再招惹我。”瑾瑜抓住我的肩膀,“潮歌,你告诉我,我们这段时间到底算什么?全是假的吗?” 我吸了口气:“假的,全是假的。” “呵。”瑾瑜冷笑出声,“潮歌,你演得真好……”“是吗,谢谢。”既然车已经停靠在路边,我还是早点下车好,侧身欲要推开车门时,车厢响起一道飘忽的声音。 “别下车了,都快到了。”说完,瑾瑜踩了踩油门。 一路寂静,直到车在公寓里停下来,打开车门,我下车,瑾瑜也跟着下车。走到半路我停下来,转过身子的时候看见一丝欣喜从瑾瑜眼里一闪而过。 风很大,我拢了拢穿在外面的外套:“瑾瑜,我一直难受我们没有说过分手就分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疙瘩,所以……”我没说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下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很难以启齿,就像小时候弄坏了同桌心爱的自动笔不知道怎么告诉她一样。 “所以你只是想要个了结是吧。”瑾瑜说出了我没说出口的话,他嘴角上翘,勾出一丝嘲讽,“我应该想得到的,是我当真了。” 《警与匪》的片花出来了,漂亮的广告照上有我露背的背影,为了宣传,片花里就有我和男二的床戏,剪辑师剪辑技术得很好,几个镜头组合起来,面画就让人面红耳赤。 电影在下月初上映,andre说到时候跟我一起上首映式,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澄清跟陈梓铭闹出来的无厘头绯闻。 andre给我找了一家影响力好的娱乐栏目,然后商量做一期情感访谈,跟观众零距离交流问题,而我也借着这个节目澄清跟陈梓铭的绯闻。 访谈很顺利,交流环节的时候,有个男生抢过话筒发问。 “我关注你很久了,觉得你很漂亮性感。” “谢谢。”我说。 “我想知道你对以后男朋友或是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我想了下:“能够一直陪着我,只是爱我这个人,即使有天我没身上的附属品,比如不再漂亮性感,他还爱我。” 男生:“那你喜欢我这种类型吗?” 我失笑:“抱歉,我不是很能接受姐弟恋。” 虽然在拍摄《警与匪》时候我感到非常不愉快,不过就像andre说的,小米的戏份虽然不多,不过却是一个让人记住的人物,这对我的人气很有帮助。 人气高了,通告多了,接手的广告就多了,其中有一个就是给叶茂百货做形象代言。 我让andre推了叶茂百货,andre朝我摊摊手:“对方出的价格很高,即使我同意,ac也不肯。” 我到休息室给叶瑾瑜打电话,电话一接通,我便吼道:“叶瑾瑜,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电话那头传来掩嘴轻笑的声音,过了会,一道酥酥软软的女声:“不好意思,叶总在洗澡,请问你找他有事吗?” “有事,有事你妹啊!”我说。 先是闻其声,然后见其人,第二天我见到了瑾瑜新欢的模样,我琢磨瑾瑜对这种型号的女孩特别喜欢,首先要高瘦,然后脸蛋要干净,最好有点清纯的样子。 比如以前何小景吧,她皮肤黑的时候瑾瑜不是没跟她在一起么?后来皮肤白了,立马就好上了。 29、第二十九章 我是在ac举办的酒会上看见瑾瑜的, 好多天没看见他, 基本上没什么想法,倒是看见站在他身边的美人儿,我比较有想法。 这个专门答谢广告商们的酒会, 场面饕餮,ac出席的艺人很多, 其中有比我红的,也有刚签约的新人。 andre带着我认识商贾们, 其中很多都是与ac有常年合作关系, 在这点我很感谢andre,回国后他一直不留余地地帮我打理关系。ac谣传我跟andre不一般,我想, 如果我不是秦潮歌本人, 或是不知道andre早有相恋多年的女友,估计也真觉得我跟andre关系不寻常。 “潮歌, 这是黄经理, z市广告界第一人。”andre带我来到一位中年男子跟前,笑着介绍说。 这位黄经理打量了我一眼,伸出手:“秦小姐真是一位美人,比荧幕上还漂亮啊。” 我笑着着伸过手:“您好,黄经理。” andre:“小歌她刚回国, 还希望黄经理能多多照顾。” “一定一定。”未了,他跟我碰了碰杯子。 …… “潮歌,这是杜先生, 咱们这里资深记者。” “您好,杜先生。” “这位是王总。” “您好,王总。” …… 跟着andre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接近僵硬,我扯扯嘴:“黄经理、杜先生、王总、陈总、李监制……andre啊,如果再转下去,百家姓就全了。” andre耸耸肩,正在这时,我抬头看去,姓叶的来了。 瑾瑜穿着一条白色休闲裤加深色西装,剪短了头发,是他最讨厌的寸板头,我看着好笑,倒是站在他身边的美儿很养眼,一袭浅绿色长裙,很是清新自然。 “潮歌,这是叶总,叶茂百货负责人,不需要我多介绍吧。”andre笑着说。“不用,我们认识的。”明亮水晶灯光照得我有些眼花,我伸出手,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很高兴叶总给了我叶茂代言的机会,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瑾瑜握住我的手,过了两秒后礼貌地松开,声音有着公式化的漠然。 “这位小姐是?真是美人一个,叶总好福气。”andre看了看瑾瑜身边的女孩,套磁意味明显。 女孩很乖巧,主动介绍了下自己。 “说笑了,要说美人,哪比得上ac的秦小姐。”瑾瑜对着andre说,眼睛却看向我这边,唇角含着诡笑,声音却极尽温和。 瑾瑜说我演戏好,我瞧着他今天这阵势,感慨演技是一门速成学问。我弯弯嘴角,主动跟瑾瑜碰了下酒杯。 酒会结束,公司的车送我回去,回到公寓泡了一个热水澡,在浴室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我……” 我打开门,门外的瑾瑜因为喝酒的关系,苍白的肤色透着一抹绯红,客厅里的光线和过道灯光在他半边脸上交集,眉目俊雅而模糊。 对于一些突然造访的来客我一向不善拿捏,正打算视而不见把门关上的时候,一双手已经将我整个人拉进怀里,然后将我按在墙面,气势冲冲地吻了下来。 由于男女构成的不同,力量悬殊,我一时推不开瑾瑜,只好用牙齿狠狠咬住他的嘴唇。 瑾瑜吃疼,松开我,伸手碰了碰嘴角,手指沾染了几丝鲜血。 “对不起……”瑾瑜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一张俊雅的面容早已失去素日的神采。 “没事,我当你吃春药了。”我没好气地说,顿了下,“很晚了,你回去吧。” “潮歌。”瑾瑜看向我,挤出一句话,“我想借宿一晚,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或者你可以送我回去。”还没等我开口,他又给我提供一个选择。 我了下嘴,掏出手机翻阅号码,贺昂已经回法国,林襄和钟晓晴正新婚燕尔,至于张楠,我很意外手机里他的号码,不过实在不想打给他。 不能报警,不能叫保安,我定眼看着主动在壁橱拿被子的瑾瑜,发问道:“叶瑾瑜,你说这样有意思吗?” 瑾瑜抱着一床薄被到隔壁书房,未了他若无其事地问我:“我留你这边的睡衣呢?” “扔了。”我说。 瑾瑜“哦”了声,顿了下,“它很贵。” 我蹙眉:“你什么意思?要我赔吗?” “当然不是。”瑾瑜看了我一眼,“你应该在处理我的物品之前打电话通知我。” “行。”我转身到储藏室翻出一个大包,里面全是瑾瑜前段时间住我这留下的物品,有鞋子衣服牙刷毛巾…… 我把这大包丢到瑾瑜跟前,颐指气使地说:“明天8点,带着这包东西从我公寓消失。” 第二天,瑾瑜准时从我公寓离开,我丢给他的大包东西也已经带走。然而他并没有走远,我下楼吃早饭的时候,还看见他的车停在一边,貌似还发生了点状况――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正蹲在他跟前嚎啕大哭。 我忍不住皱皱眉,不料一把被瑾瑜一把抓住。 “我没欺负他。”瑾瑜急着跟我解释,“他往我车子扔石头,我说了他一句他就哭开了。” 见瑾瑜这样说,小男孩哭得更大声了。 我:“我又不是你班主任,跟我说什么。” “没,只是怕你误会。”瑾瑜悻悻地松开我的手,“怕你觉得我没爱心。” 说到着,瑾瑜似乎找到了话题,絮絮说着话:“其实我相当有耐心,尤其是对于小孩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路边的槐树叶子,斑斑点点的晃地我心烦,“是吗?”我抬头问。 “是啊。”瑾瑜像是要证明什么,拉住我的手,眼神坚定:“潮歌,如果我们以后孩子,他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孩子。” 猛地,我甩开瑾瑜的手:“有病啊你。” 瑾瑜扯了下嘴,转身上了车。不远处走开一位年轻女人,估计是这孩子的母亲,看见自己孩子蹲在车子边哭,误认为瑾瑜的车伤到了孩子,飞奔过来拍打车窗户让瑾瑜下车。 “有病啊你。”瑾瑜拉下车窗,头一次我看见瑾瑜在街上对人发脾气,记得以前他是被班里女生们评为最有家教的男孩,礼貌、友善、脾气好。 叶瑾瑜是骄傲的,这点我一直知道,至于他受不得什么气,这点我是后来知道的。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难得合拍,基本上我没有让他受气的地方,所以我一直不知道他有这毛病,后来还是有次跟林襄聊天的时候,他跟我讲了讲瑾瑜的事情。 他告诉我瑾瑜家的人对他就像众星捧月一样,整个叶家就生了他这个宝贝,所以备受重视。当时我觉得林襄少爷病已经很严重,林襄反驳说瑾瑜更严重,只是他没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而已。现在琢磨琢磨,此人果然娇得很! 像我这种签约艺人忙起来往往不分昼夜,处理好几个接手的广告,我就要开始去影视城拍摄ac这部自制的古装武侠剧。 然后好好的一部武侠剧,因为迎合市场,活生生被改成一部古装穿越宫廷武侠大戏,不过基本没改变的是我饰演的坏女人角色。 我在戏里饰演一个为情成魔的女人,本是某朝代丞相之女,后来贵为一国之后,顺风顺水的日子却被一个穿越女给搅浑了,穿越女的出现,“我”先是降为贵妃,然后才人,最后打入冷宫,演到这里,按理说我的戏份也该结束,“我”也该over了吧,但是导演不让啊,他说“我”是戏里除穿越女外最重要的角色,穿越女负气闯荡江湖的时候,“我”必须要在途中搞点破坏起到拉动剧情的作用。 然后呢,呆在冷宫的“我”是不是还要设计给穿越女弄点破坏。 …… 明明是三无电视剧,意外备受期待,电视剧还在筹拍的时候就受到了光大粉丝的追捧,连我这个恶毒女配的人气也大大的提高了。 而这段时间也是我事业发展最顺利的时候,广告预约不断,片酬提了不止两个点,因为《警与匪》的参演,我被提名最佳女配角。 陈梓铭打来电话说我的定妆照很美,我在网上搜了搜图片,只有一组照片,是“我”还是当皇后时候穿的戏服,总体造型雍容华贵。 我用msn给贺昂传来两张照片,贺昂也说好看,之后我和他聊了下最近的生活状况,他问我跟瑾瑜怎么了。 我仔细想了想,我跟瑾瑜真没什么了,除了前阵子因为给叶茂代言拍广告要常常看见他外,我跟他的交集真不多,他有他新交的如花美眷,我有我的工作。 不过明明并没多少交集的人,让人费解的是我常常听说他的事情,比如今天跟谁打球了,比如明天要出差去米国,比如他的建筑事务所拿下了某某项目。 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加瑾瑜的msn号,然而我的msn里多了他的号,一个刚申请不久的号码,个性签名一天变三次,常常只是吃个饭也要上去报备一下。 剧组在某个影视城拍摄,剧组负责人包了一家三星级酒店,无论男女主角还是大小众配角路人全住在那里。 去影视城拍片的前一天,我去看了秦白莲,回来的时候去了宝宝的墓地,宝宝墓地上放着一束鲜花,相比我这位母亲,杜美美过来看的次数更多些,有次她告诉我,她还在这遇上过宋黎明。 我在墓地呆了很久,三年多了,忙起来的我都会忘记我的人生里曾出现过这样一个小天使,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天使陪我度过了最狼狈的人生低谷,而我却宁愿他从没有在我生命里出现过,我似乎忘记了很多关于他的回忆,但是如果仔细想起来,还是能记起很多。 我记得他每晚睡觉的姿势,记得那双跟瑾瑜一模一样的眉目,记得他的左手掌心有一颗小黑痣,记得他一个月多就能对我咧嘴笑,记得他出事的那晚的璀璨星空…… 一大剧组的人住在一起,总能折腾出很多事情,比如某男演员今早从101房间出来,明早从302房间出来,甚至是今晚从101房间进去,明早从302房间出来。这男演员是戏里的男主角,ac当红小生,由于面相还好,外加有点人气,不管戏里戏外都备受剧组的女眷们青睐。 一个剧组能爆的内幕太多,真正能爆出点什么的少之又少,这点真是难为外面蹲点的娱记们。 然而后来这件事上,我想是不是自己看戏太多,还是本身问题太多,刚结束了跟陈梓铭的绯闻,另一件事被媒体挖出来。 我是在第二天才看见报纸的,夸张的一排大字下方有一张照片,照片是宝宝的百日照,也是贴在墓碑上的照片,宝宝百日的时候我正奔波秦白莲的事情,所以记不得要那天是宝宝的百日,相反杜美美算了算宝宝的生日,然后抱着他去照相馆拍了好几张照片。 有事情不是我不愿意去想,而是不敢想,比如宝宝的死,如果当初我没生下他,或是生下他后能好好照顾他,现在再想关于宝宝的这段回忆,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我没有勇气和心思看报纸怎么写我,手机响了一个又一个,我也没看到底是谁打来,猜想应该有andre,有陈梓铭,可能也有瑾瑜。 手机响到没电,剧组的场记来找我,她说有人找我,多少能预感到谁找我,跟她来到酒店顶楼的房间。 场记小姐带我到门口就走开了,我推门进去,华丽的落地的窗立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瑾瑜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骇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闭上眼,整个人贴在墙上,浑身颤抖。 “小歌,你告诉我,你把孩子藏哪儿去了。”不比脸上骇人的神色,瑾瑜问话的声音轻柔亲昵,就像在说情话一样。 孩子…… 我真开眼,对着瑾瑜的目光,我张了两次嘴,记忆中孩子那张还没张开的脸蛋跟眼前瑾瑜的这张脸重合在一起。 “孩子啊……”我咬着牙,喉咙涌上一剂腥甜,“你说孩子啊,死了,命贱,没活成。” 30、第三十章 “死了, 早在三年多就死了。” “死了……”瑾瑜的眸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整个人就像被梦魇住一样,良久,他才抬眸看我, 久到我全身的骨头吱吱地泛着酸意。 “死了?三年前?”瑾瑜说话的声音哽了下,他脸上的神色好像料到是这样却不想相信。然后他伸手抚摸我的脸, 细细地顺着我的脸颊摩挲到我的脖颈。 “怎么死的……”他问。 “早产,先天不足, 病毒性心肌炎。”一字一顿, 就像尖锐的冰棱往我心口扎去。 我想起宝宝死去的那晚,我抱着他坐了一夜,感受他的体温一点一点地冰冷, 感受他就这样慢慢从我怀里消失, 我没有一点儿办法,没有一点办法, 我很想给瑾瑜打电话, 想问问他有没有办法,如果他也跟我一样办法,来看宝宝最后一眼也是好的。 但是那时候我怎么想的,我爱瑾瑜啊,他跟何小景两人笑得那么开心, 我不想让他难过,不想让他为难。 瑾瑜放在我脖颈的手异常冰凉,我对上他的眼睛, 他眼圈异常通红,布满血丝眼眶闪着一丝泪光。 “潮歌,你应该告诉我的啊,你应该告诉我的啊,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呢?”瑾瑜颤抖着双唇,连续质问了我三声。 疼,胸口真疼,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气流顺着气管流过了心肺胸腔,辗转成刀,疼得我无法呼气。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我不乐意告诉你啊叶瑾瑜。” 猛地,我整个人都被瑾瑜钳制住,我听见骨节被拿捏发出的咯咯声音,瑾瑜放在我脖颈处的手像是突然失了控制,脖颈传来的阵阵剧痛让我濒临到疼痛的至点。 脖子被扼住,我开口说不了话,睁眼看着眼前的人,视线里的瑾瑜慢慢模糊下去,就当我要闭上眼的时候,瑾瑜猛地松开了手。 瑾瑜满脸慌乱,伸手拉我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滑落地上。 我用手肘撑着地剧烈咳嗽起来,喉咙是火辣辣得疼,我扭过头看瑾瑜,眼泪拼命往下掉。 “瑾瑜,你要杀我,你居然要杀我……”我差点要笑出声音,悲愤地想笑,借着墙爬起来,我一步一步地向门外走去。 当手碰到门把手时,眼前一黑,我整个人向前倒去。 等醒来,满室都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睁看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好像有冷风心口呼啸而过,这感觉就多年前在公寓楼道口,看着瑾瑜背着何小景离开我的视线,一步一道伤,然后公寓的楼道风呼啸地从我心口贯穿而过,呼啦啦的,那么凉,那么冷。 我闭上眼,秦潮歌,其实你从来都没甘心过,不甘心记忆中的男孩一年内变心;不甘心他并没有我爱他一样那么爱我;不甘心孩子就这样没了。 纪酒酒说其实这事不能怪瑾瑜,我知道,理智告诉我这事真不能怪瑾瑜,但是我忍不住要怪他。我找不到一个平衡点,我恨他爱上了何小景,我恨他从来没用心了解我过,我恨我每次最难过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他。 病房外面有说话声,现在正是午休时间,医院很安静,所以外面说话声虽然压得很轻,不过我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首先开口说话的是林襄。 “太难想象了,小歌居然生了你的孩子,而且还把孩子带回了z市,更难想象的是,你现在才知道。” 然后是张楠:“这都什么事啊,她也太能折腾了吧,瑾瑜,你听我说,她就是变着法折磨你啊,她气你当年跟何小景在一块,故意不把孩子这事告诉你。”顿了顿,“这女人真是毒啊,当初你跟她好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事太多啊,要我说找女朋友就要找冰冰那种,其实你后来找的何小景我就看不错……” “张楠,你说够了没?”开口制止的是林襄,“有你这样说话的么,这么多年哥们你还不了解情况吗?” “够了。” …… 午后阳光从百叶窗投进来,我侧过脸看手背上的输液针,滴答滴答,空气静悄悄的,过了会,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醒了啊。”瑾瑜来到床边,开口问我。 我点点头:“是啊,醒了有一会了。” 瑾瑜欲要伸手碰碰我的额头,我本能地往后躲。 “你之前一直在发烧。”瑾瑜说。 我扯扯嘴,并没有提起之前在酒店的那一幕,他差点掐断了我的脖子。 我在医院呆了半天,傍晚的时候我要求办理出院手续,瑾瑜没同意,然后andre就赶过来了,他给我办理了出院手续。 在回去的路上,andre脸色一直不大好看,送我回到公寓,他交代了些事情,站在窗口环视了一周,他转过身说:“这地方估计不能住了。” 我:“我知道。” andre看向我:“潮歌,这件事比想象中要糟糕很多,如果公司打算让你休息一阵……” “冷藏吗?”我笑笑说,“没关系,我可以理解的。” 抓抓头发:“同样,我也想休息一阵。” “潮歌,这只是暂时的决定,如果能想出更好的办法……”andre似乎有点语无伦次,“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不比谁都希望你能成功。” 我说谢谢。 andre的话其实并没有让我多想什么,因为实在太累了,这一天不止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旧事也被翻了上来。 外面漆黑的夜色没有星斗月轮,也没有一丝云影,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然后给拿起手机给瑾瑜打了电话。 “瑾瑜,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放下手机,我站起身向书房走去。 书架的后面放着一个箱子,回国后第一次打开这箱子,没想到心情出奇地平静,刚怀上宝宝的时候,我多么想有一天能跟瑾瑜倾述我要当妈妈的那种神奇体会;生下宝宝后,我每天都给宝宝照相,我每天都压抑住要给瑾瑜打电话的念头,我想要跟他分享宝宝成长的过程,我想要亲口告诉他,宝宝的眼睛很像他,但是宝宝的眉毛更像我一点,宝宝的额头很饱满,秦白莲说这样的孩子以后是大富大贵的。 我还在整理东西的时候,门铃响了,我站起身去开门,瑾瑜跟着我进来,一下一下的脚步声响在身后,不轻不重。 我蹲下箱子面前,瑾瑜静默地看了眼箱子,也蹲了下来。 我取出一叠照片,多数是宝宝的,有几张是我跟宝宝的合照。照片之前都存放在手机里,后来还是贺昂陪我去冲洗出来,他说:“既然放不下,就全部留着吧。” 我先递给瑾瑜最下面的一张照片:“这是宝宝的出生照。” 瑾瑜接过手,照片很有些模糊,他似乎看得很仔细,眼睛盯着照片一动不动。 “很小是吧,因为是早产儿,宝宝出生的时候只有两公斤左右。”说完,我又递过去一张照片。 瑾瑜接过手,用手摩挲这照片上的人儿,抬头说:“这张看着大了不少呢,孩子长得挺快的吧。” “是啊。”我低头回想,然后说:“这差不多是一个多月时候照的,你看他在笑,医院里护士告诉我,一个多月就会笑的宝宝很少呢。” 瑾瑜弯嘴笑,但是看着又不像是在笑,他似乎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看这几张吧。”我又递上照片,全是户外照,秦白莲帮我和宝宝拍的,漂亮的蓝天白云下,我笑着亲吻宝宝的额头。 瑾瑜用手掩着面,低低哭泣出声。 “这张是百日照。”我抽出杜美美带宝宝拍的百日照,“当时我已经回z市,因为忙着我妈妈的事情,所以那段时间没能顾得上宝宝,就连百日照也是一位熟人帮忙拍的。” 瑾瑜抬头看我:“已经回z市了么?”然后他用左手扣住自己的太阳穴,过了很久,他再次抬头,哑着声音说:“我应该见过他一次……” 听瑾瑜这样一提醒,我也想起的确有那么一回事,杜美美抱着孩子下楼散步回来说遇上一对情侣。 我忍不住轻笑起来,好像再追溯一件滑稽的陈年往事。 “你跟何小景一起看到的那次吧。”我看着瑾瑜,“她是不是还问了宝宝长得跟你有点像。” 瑾瑜猛地吸了口气,然后低头看宝宝的照片,看不起神情。 …… 箱子里除了照片就剩下秦白莲送给宝宝的一把长命锁,和当年我在遥远的西北小城里写的一本日记。 日记没带锁,虽然被我带了回来的,跟着我回到了z市,然后带到了法国,接着又带了回来,但是我再也没有打开过一次。 人总随着时光一点点的改变,回顾以前,我觉得自己当时太傻,时光荏苒,现在的我如何都找不回记忆中的那个秦潮歌了,当时的秦潮歌怎么可以那么傻呢,以为守着一份爱情就可以等到它开花结果,等到属于她的天长地久。 31、第三十一章 估计蹲得太久, 膝盖传来麻痹的酸意, 我望着瑾瑜说:“你问我怎么不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你……瑾瑜,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是孩子的妈妈, 你是他的爸爸,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你知道孩子的存在。” “我回z市的时候给你打过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何小景,然后我没说话就挂了电话, 很抱歉当时我真的开不了口, 后来因为忙着我妈妈的事情,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再过一段时间后联系你, 可能潜意识里, 我还有那么点骄傲,不想那么快让你知道我的母亲是个欺诈犯。” 眼睛酸疼得要命, 我伸手摸摸眼角, 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去找了宋黎明,也就是你的姑父,他帮我处理了我妈的案子,然后等这个事告一段落的时候,你也回来了。” 我低下头看了眼箱子里放着的这本日记, 如果我没记错,日记本的第一页有一句矫情无比的话,好像是这样写的:“瑾瑜, 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老实说,当我满怀欣喜想要告诉你孩子的事情时,真的很意外很意外你跟何小景在一起了。” 我抓抓额头,有点语无伦次,平静了下情绪,继续说,“你一直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次的马路上吧,其实不是,我有去你的公寓找你,当时我就住在你对面的公寓楼,我看见你公寓灯亮了就立马跑来找你,然后……有点糟糕,我还没有爬上公寓楼,就看见你背着何小景下楼。” “瑾瑜,原谅我那时就误认为你跟小景在一起,以至于后来你告诉我你跟小景没在一起,我都觉得你是在撒谎。” “那时候真的很崩溃,我接受不了这事实,接着孩子就出事了,病毒性急性心肌炎。” “宝宝住院三天,七月十六号去世,对了,他是除夕夜的时候出生,换成阳历是二月十九号,算算,他出生到他在我怀里闭上眼,他才陪了我四个多月而已……” “直到去世前,宝宝的名字一直没取,因为想让孩子的爸爸取一个,所以一直拖着。后来在弄死亡证明的时候必须要上名字,宋黎明临时取了一个,秦博远,博大深远,这名字还好听吧?” “秦博远……秦博远……”瑾瑜低声地叫着这个名字,然后他抬起头,一张满是泪水的脸,狼狈得面目全非。 他咬着牙,颤抖着双唇,张嘴叫我名字,不过却发不出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潜伏在公寓四周的狗仔队太多,就像andre说的,公寓是不能住了,我的假期很长,不能浪费。在搭上青岛的航班之前,我去看了下秦白莲,告诉她一下好消息,然后把不好的消息藏起来。秦白莲听我说要去青岛游玩,她沉默了长一段时间:“去看看你外婆,帮我陪陪她。” 看完秦白莲出来的时候,坐在外面登记台的警察换了一个,年龄比上次找我签名的男警要年长许多。看见我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事,招呼我过去。 “你认识这个人吗?”老警察在登记簿上指着一个人名给我看,“这几年一直有送东西过来,不过从来没进去过。” 我看了眼,上面写着叶瑾瑜三个字,关系那一栏上写着亲友。 我点点头:“是一个熟人。” 我一直觉得青岛是一个美丽的城市,记忆中的青岛,红瓦绿树碧海蓝天。 我三岁跟秦白莲从那里来到z市,长大后回去几次,后来秦白莲出事就再没机会回去了,青岛有一位老外婆,八十多岁的高龄,还有舅舅舅母和一位小我一岁的表妹,记忆中,舅舅是个严厉的人,舅母很凶,而且不怎么喜欢我,至于表妹,秦白莲说我小时候挺喜欢跟她玩在一起,不过我已经记不怎么清楚,长大后回青岛见过两次,后来也没见到了,听说是被舅舅舅母安排英国学习去了。 而我这次回青岛之前意外联系到表妹,她人在青岛,如果我有时间希望我能回去住几天。 外婆的家在青岛附近的一个小渔村,后来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小渔村变成了一个国家级的旅游景区。 下了飞机,青岛机场很热闹,随处可见年轻的导游小姐举着小红旗带,身后跟着长长的游客们。 我摘下墨镜,环顾了四周,接客处有一个穿白色吊带的女孩正向我拼命招手,我快步走过去,表妹朝我笑了下:“阿姐,我是小林。” 坐在出租车上,表妹跟我讲青岛这几年的变化,我笑着听着,然后她问我:“姑姑这几年怎么样?”顿了下,“她在里面还好不?”回国后我跟表妹联系上,她知道一些秦白莲的事情,舅舅舅母也知道,都是瞒着老外婆。 “挺好的。”我看向车窗外,然后转过头问表妹,“外婆呢,这几年她还好吗?” 在我印象中,外婆记忆一直不好,比如小时候她就老实叫错我跟表妹的名字,秦白莲是她的幺女,从小疼爱的紧,不过秦白莲老是惹她生气,就像我惹秦白莲生气一样。 “挺好的,身体硬朗着呢,不过记忆力差了,前几年还老念叨姑姑太久没回去了,现在基本没怎么提起了。” 我“哦”了声,低下头翻开手机,里面有数十个未接电话,看了眼,然后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去。 出租车在一排老房子停下,下车的时候穿开衫的出租司机突然问我:“你是明星秦潮歌吧?” 我笑,扯谎说:“怎么会,我跟她长得有点像。” 司机大叔狐疑地打量我几眼,这时表妹秦林用带口音的方言跟司机大叔聊了几句,然后司机大叔同样用方言说了句:“还真是像呢。” 舅舅安排我住新房子,不过我还是喜欢住在老房子这边,舅舅做海产生意,因为工作方便,也就一直住在老房子这边。 老房子距离海很近,不到一站的距离,房子已经有些老旧了,据说这几年要拆迁了。 跟表妹进屋,外婆坐在沙发上收听着广播,我叫了她一声,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过却没认识我,转过头继续听广播。 舅舅带我到她跟前,贴在外婆耳朵旁说:“这是白莲的女儿啊,现在回来看你了。” “白莲啊。”外婆回头看我,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是白莲回来了吗?” 我蹲下身子拉上外婆的手,轻声叫了句:“外婆……” 外婆拉着我的手:“白莲……” 我还是住在老房子的阁楼里,跟以前我每次回青岛一样。舅舅让人收拾了下阁楼,墙面上贴了素雅的墙纸,床单被子也都换了新的。 晚上跟外婆舅舅表妹一起吃了晚饭,然后舅舅找我说话,坐在院子外面的石凳上,温热的海风徐徐吹来。 结束了谈话,舅舅叹了叹气:“多住些日子,陪陪你外婆,青岛这几年变化挺大,趁着小林还没去英国,也让她多陪你走走。” 跟舅舅聊完天,表妹陪我到附近渔村走了走,一路上她跟我聊在英国的生活,然后还说了她的初恋男孩,也说了她现在正在交往的对象。 回来后,她一直欲言又止,直到我洗漱好要休息的时候,她敲门,拿着两罐青岛啤酒探进头:“阿姐,你可以给我讲讲你的事么?” 表妹说她看了报纸,她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关于那个孩子,是真的吗?” 在青岛的日子过得很轻松,我不看电视不开手机,白天骑着自行车到处乱逛,晚上表妹找我说话。 聊天的时候提到贺昂,表妹问我贺昂帅吗? 我说:“很帅。” 我对贺昂的描述并不多,而表妹却对他很感兴趣,问我贺昂长什么样的,我形容不出来,就扔了一个男明星过去:“大概有点像。” 在我来青岛第四天,表妹要回英国继续念书,我送她去机场,登机的时候,表妹抱住我:“阿姐,好好休息,如果还觉得累,就不要当明星了……” 我拍拍表妹的手臂:“知道了。” 机场外面的一条街有许多卖特色纪念品的小摊子,我出来的时候正路过这些摊子,我停在一个买木制手镯的摊位上。 我弯着腰挑选花色,然后拿起一只暗红色镶蓝钻的镯子,我看着漂亮,就往手上试了试,店主是一位小姑娘,她热心地帮我调节镯子大小,还说镯子上的钻在阳光下会变色。 我转过身,稍微扬起手,对着光线看钻子的颜色,然后我还没看清阳光下钻子变成了什么颜色,先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 我愣了愣,对面那人也愣了下,然后恢复了一贯平静的表情,就像这次在这里遇上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回去路上,我把戴在手腕上的镯子给贺昂看,贺昂看了眼:“好看。” 我扭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贺昂看了我一眼:“找你。” 我笑弯了嘴,也不先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没吃中饭吧,我回去先给你弄点吃的。” 32、第三十二章 我把贺昂领进屋里的时候, 外婆还坐在沙发上听广播, 见我回来,抬头看看我,又看看我身边的贺昂, 开口说:“白莲,你又跟黎明在一起了?” 我笑笑, 然后抬头跟贺昂说:“我外婆的神智有些不清楚。” 贺昂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我去厨房给贺昂简单地热了下饭菜, 弄好的时候, 又炒了一盘香螺,然后从冰箱里取出几罐啤酒一起端到桌上。 我替贺昂打开啤酒,也打开了自己的, 然后拿起啤酒对贺昂说:“美丽的青岛欢迎你。” 贺昂忍不住笑了下, 拿起啤酒跟我碰了下:“谢谢。” 中饭吃得相当愉快,贺昂不会吃香螺, 怎么吸都吸不出来, 即使我手把手教了不下十遍他还是学不会,最后我让他用牙签挑着吃。吃完午饭,我把贺昂赶到沙发上休息,然后我去洗碗。洗好碗出来,客厅传来贺昂跟外婆的说话声。 我定眼看去, 外婆戴着老花镜,正指着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对贺昂说:“黎明,你给我念念上面这则新闻吧。” “外婆, 我给你念吧。”我赶紧过去说。 外婆抬头瞪了我一眼,像个孩子一样摇摇头,“我就让黎明念给我听。” 我没法,然后贺昂就拿过外婆手里的报纸,顿了很久,然后开始念报纸上的新闻。低沉的音质,字正腔圆的读音,一点都没有敷衍老人家的意思。 外婆让贺昂念得是一则妇女活动新闻,我最终在一旁听得忍不住笑出声,直到贺昂念完,我拉着他出去,然后蹲在地上大笑起来。 笑了很久,我仰头看贺昂,眼里还噙着笑出来的眼泪:“贺昂,其实你可以改行当播音员。” “潮歌,你别开我玩笑了。”贺昂不自然转过头看向远处,然后回头问我,“你初中暑假就在这里学得游泳?” “是啊。”我愣了下,想起在法国时候跟贺昂提过青岛的这个地方,顿了下,我问贺昂,“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泳?” “也是初中,跟瑾瑜一块学的。”贺昂转过脸看我,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然后他岔开话题,“潮歌,带我逛逛吧。” “好啊。”说完我去车库拖出一辆自行车,正要骑上去的时候,贺昂开口说:“我来骑,你坐后面指路。” 炎热的秋老虎,一路骑过去,海风将贺昂和我的衬衫吹得鼓鼓的,温热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痒痒的。我抓着贺昂的深色衬衫,指着前面路上一片不平的瓦砾:“小心。” “坐稳了。”贺昂提醒了我一声,一个轻巧的转弯便骑了过去。 我微微松开抓在贺昂腰上的手,然后大赞:“贺昂,你车技实在太好了。” 贺昂在前头轻笑,笑容愉悦。 遛了一圈回来,然后我开始做晚饭,贺昂蹲在外面撸着袖子杀龙虾,舅舅回来看见贺昂愣了好久,然后我出来解释说:“这是我朋友,过来玩。” 贺昂站起身问候舅舅,舅舅笑哈哈地建议贺昂多玩几天,然后说:“楼上还有两空房,我现在就去收拾下。” 晚饭做好,贺昂陪舅舅喝酒,我坐在一旁挑出龙虾里的肉,然后放进外婆的碗里。 外婆至今还把我当成秦白莲,把贺昂当成了宋黎明,晚饭结束,我坐在院子里剥豆荚,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在天际翻腾。 我在想秦白莲跟宋黎明的事,他们在这个地方相遇,相爱,然后分离……我想,是不是所有的爱情因为太过年轻而夭折得如此快,是不是因为开头太美好,所以结局就更显得惨烈。 “在想什么?” 我抬头看着走里屋出来的贺昂,扬起一个笑容,“要不要去海边走走。” 贺昂:“好。” 去海边路上很热闹,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游人,女游客们穿着漂亮的沙滩裙,海风吹来,裙摆扬起。 我在路边买了一只雪糕吃,如果有路人多看了我几眼,贺昂会主动侧过身子将我遮一下,这个体贴的动作让我心头一暖。 一路上我跟贺昂说笑着,来到沙滩入口,迎面扑来的海风吹散了身上的汗液,我低头看了眼贺昂脚上穿着的黑色皮鞋,然后到附近给他买了一双沙滩人字拖。 沙滩上年轻男女很多,还有过来拍婚纱照的情侣们,我脱下拖鞋拿在手上,然后踩着沙子玩,细细软软的沙子挤着脚趾缝,将脚心挠得痒痒的。 我低着头走在前方,走了一段时间,回头看贺昂,他就跟在我身后,一只手的距离,似乎伸过手就可以抓住他。 “贺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贺昂用他那双深幽的眸子看着我,“可能我运气比较好,然后就猜中了。” 我扯笑,然后说谢谢。 贺昂摇摇头,然后猛地伸手将我拉到一边,我微微慌神,一对在海边嬉笑追逐的情侣迎面跑过来,女孩跑得快,因为来不及停下来,整个人撞在我胳膊上。 “对不起啊。”追上来的男孩替女孩向我道歉。 “没关系。” 男孩笑了下,拉着女孩走了,我低头揉了下手臂,隐隐还可以听男孩女孩说话的声音。 女孩说:“那个人长得好像明星秦潮歌哦。” “秦潮歌是谁?”男孩问。 “一个明星啦,你不懂的。” 然后“哎呦”一声,传来女孩哇哇乱叫的声音,“林家成,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拍我头!” 我收收脸上的笑容,抬头正看见贺昂凝眉望着我的手臂,我的皮肤属于容易乌青的那种,刚刚一撞,已经让我手臂乌青了一块。 “回去涂点膏药。”贺昂说。 “没事的。”我对贺昂笑笑,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围成圈的游客们,“那边很热闹。” 在沙滩围着圈坐着的是一群国外旅客,询问了下他们正要举办篝火晚会,然后热情地邀请我跟贺昂一道参加。 我和找了一块空位席地坐下,坐在我相邻边的是一个黑人女人,她笑着用英语跟我打招呼,然后夸我手上的木镯子很漂亮。 我告诉她镯子在那里买来的,然后也夸了她身上戴着的贝壳项链很漂亮,黑人女人笑得很得意,露出一口白牙,告诉我项链的价格。 “很便宜吧?”她用别扭的中文说,“我还过价的。” 夜幕降临,大家点起火把开始表演节目,有唱歌的,有弹吉他的,还有跳舞的,沙滩边上放着动感的音乐,我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经意地合着音乐的拍子。 “一起来。”跳舞的黑人女人拉着我起来,我站起身,转脸看向贺昂,贺昂抬头看我,眼底微蕴着笑意。 她们跳的是拉丁舞,随着音乐起舞,随意而自由,热情而奔放,空气里洋溢着她们愉悦的笑声。被她们的气氛鼓动,我跟着她们开始跳起来。 我在法国培训的时候学过这个舞蹈,学了很久,不过后来并没有什么机会跳,现在我忘得七七八八,只记得几个基动作,然而跟着音乐和掌声,我扭动着腰肢,跳得格外熟习。 圆心跳跃的火焰尽情地撕裂木炭,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圆心燃烧的篝火明亮而刺眼,仿佛要点亮夜的黑。 我拉起长裙的裙摆,尽情的扭腰转身,随意挽着的头发散乱下来,甩甩头,我边跳边笑。 贺昂的脸映着火光,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眼里的眸光越来越深远,他身后是暗沉的夜色,跟前是明亮的灯火,映着火光,他的脸模糊而晦暗不清。 音乐结束,贺昂跟着他们一起鼓掌,我走到他边上,他对我抬头一笑:“跳得很美。” 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像第一次在法国贺昂给我递钱的时候,我用手梳理了下散乱在肩上的头发,低头说:“很久没跳了。” 我蹲下来吃他们烤的食物,然后一个黑人男子走到我身边,他用手碰了碰我的肩膀,然后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正要开口拒绝的时候,贺昂自然地将手放在我肩膀上,用英语对我边上的黑人男子说:“不好意思,她是我女友。” 黑人男子笑笑,然后走开了。 我抬头对贺昂笑了下,表示感谢。 贺昂低下头去,把手中的烤肉递给我,没说什么。 从篝火晚会出来,夜里的海风已经有些凉了,我披上带过来的米色披肩,跟贺昂一起漫步在岸边。 夜慢慢沉寂下来,远处可以听到潮声拍打砂岩的声音,浪潮声忽近忽远,忽高忽低。 我仰头走路,浩瀚无边的星空繁星似锦,整个夜空看起来清明而静谧。 走累了,我坐在沙滩上,然后整个人往后躺去,双手放在头顶,我仰望着夜空,心情变得格外平静。 我扭过头,贺昂躺在我身边,我们目光触碰在一起,默了会,我说:“我教你玩个游戏。” 闭上眼睛,感受浪潮从海的那边涌过来,越来越近,直到双脚已经被海水浸湿,我捂住耳朵大声呐喊。 冰凉的浪潮翻越上来,从脚到头,直到将我整个人淹没,我闭着眼睛感受海水的温度,心里有落泪的冲动。 海水褪去,我大笑出声,转脸看贺昂全湿的脸孔,盈盈的月光镀上他的脸庞,柔和了他脸部轮廓的曲线,显得异常温和。 我笑嘻嘻,但是之前忍在心里的眼泪全涌了出来,边哭边笑的样子很丑,我转过脸去,然后长吁一声。 “贺昂,我现在好轻松啊。”我大声地说着话。 贺昂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也一样。” 浪潮的声音又近了,我开始大叫:“又来了,快,快闭上眼睛。” 然而还没等我闭上眼睛,贺昂翻过身子,扳住我的脑袋吻了下来,然后翻越的浪潮就越过我跟贺昂。 我死死地闭上眼睛,心跳骤停,在被海水覆盖的时间里,我感受到了我跟贺昂随着浪潮往下移去,感受到了海水的咸味,感受到了贺昂嘴里的温度。 33、第三十三章 潮水慢慢褪去, 前一刻被海水湮灭的窒息感觉也渐渐散去, 我只觉得自己全身僵硬,放在沙滩上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睁开眼, 入眼的是一双盈盈发亮的眸子,被刚刚溢入嘴里海水呛了口, 我忙不迭地扭过头咳嗽起来。 然后咳嗽声越演越热,咳得我五脏六腑都震了起来。 良久, 头顶传来贺昂低沉的说话声:“潮歌, 我这次过来并不只是看看你而已。”微凉的海潮层层叠叠地涌动上来,又一点一点地慢慢爬上我的脚尖。 “贺昂……”我捻着指尖的沙子,抬头看贺昂, 他的整张脸还有被海水湮灭过的痕迹, 星星点点的海水残留在他的额头、眼睑、鼻梁,头发湿濡, 短短的发梢上带着水滴, 在月光下闪着隐约的光。 “我……”我张嘴,不料贺昂先用话堵住我。 “潮歌,你听我说。”贺昂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难得的坚定,“既然你跟瑾瑜已经断了, 我们就试试看。” “我……” “可能我的话让你觉得唐突,不过请你相信我是认真的,我是想了很久才过来这里。”稍微顿了下, 贺昂又开口说,“这趟回法国想了很多,也明白很多,之前是我搞错了我对你的感情,加上瑾瑜的关系,我也回避这个问题,现在既然我敞开心谈论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 说话,贺昂便静默下来,望着我的眼睛蕴这一丝期待,然后他把我额头上的湿发撸到后面去,“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如果你因为考虑我跟瑾瑜的关系而拒绝我,我们可以回法国,你的母亲我也会妥善安排。” 我一时语塞,半晌,开口说:“我会考虑的。” 相比过来,回去的时候我跟贺昂都沉默许多,可能贺昂跟我一样都觉得气氛开口,两人都试图寻找话题,结果我和他同时转过头开口。 “贺昂……” “潮歌。” “你先说。”贺昂看着我。 我低头看看我和他全湿的衣服,抬头笑:“快回去吧,不然我们俩都要感冒了。” 回到老房子,外婆已经睡了,舅舅坐在客厅等我们回来,见到我和贺昂湿漉漉地回来,他咳嗽了几声:“是下海了么,快上楼换衣服。” 我应道,然后转过头问舅舅:“家里有给贺昂暂时换洗的衣服吗?”我这话说得特别没谱,家里住的只有舅舅一个男人,舅舅属于那种瘦小男人,跟贺昂的体型相差很大,舅舅的衣裤贺昂肯定是穿不下的。 顿了下,舅舅想了下说:“我到隔壁借一套过来。” 舅舅从隔壁一户年轻人借来一套蓝色运动服,洗完澡看贺昂换上的模样,我揉揉额头忍不住笑出声音。 贺昂扫了我一眼,特别平静地问我:“怎么还不睡?” 我愣了下:“过来看看你住的是不是习惯?等会就去睡。” 然后正当我要转身离开时,贺昂开口道:“既然还没睡,陪我坐会。” 我习惯性抓抓头发,然后在贺昂身边坐下,贺昂扭过头看向我,然后略有失神移开目光。 “潮歌,如果我今天的话让你觉得不自在,就忘掉吧。” 我:“我只是感到意外。” “是吗?”贺昂扯嘴笑了下,仿佛他自己也觉得意外,意外他会喜欢上我,意外他今晚会对我说那样的话。 “潮歌,你去睡吧。” 我:“晚安。” “晚安。” 躺在床上睡不着,我起来上网,来到青岛,我不看电视不听电话不上网,我隔绝了所有可以看到明星秦潮歌有关的新闻。 然而今晚,我可以心平气和地在搜索栏打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搜索结果让我感到意外,几乎没有一点□□,另外,我浏览网页,在粉丝为我建的论坛上有数万条留言。 看着上面的留言,我揉揉酸涩的眼角,胸口有块地方胀胀的。 第二天醒来,贺昂起得比我早,在楼下跟舅舅聊着天,舅舅煮了小米粥,我坐饭桌上喝着粥,过了会,贺昂的手机响了。 我微微侧过头,贺昂看了眼手机屏幕,默了会才按了接听键。 我转过头继续喝粥,过了会贺昂将手机递到我,我抬头看他,贺昂看了我一眼说:“是瑾瑜。” 我伸手接过手机,耳边就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在青岛吗?”瑾瑜问,这道经过数据处理的声音,我暂时听不清里面藏着的喜怒。 “嗯。”我应了声。 过了会,瑾瑜:“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我说。 瑾瑜:“我过来找你。” 我:“不用了,你别过来,可能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是么?” “是啊。”我轻松地笑了两声。 …… 挂上手机,我把手机还给贺昂,然后收收脸上的表情,看着贺昂静默如水的眼眸,我说:“我们逛街去买点东西。” 贺昂点头,表示同意。 总不能一直让贺昂穿着借来的这套运动服,吃完中饭后,我将头发绑好后,就领着贺昂去逛街。 一路上,贺昂都是极其自然地站在我的身边,等我买了东西,便去刷卡付钱,然后主动帮我拎过去,话不多,偶尔会问我累不累之类的话。 这个感觉,真的有点像情侣在逛街。 坐在音乐广场上的石阶上休息,广场上的白鸽很多,远处看过去在吃食的白鸽像是跳跃着的白点点。 拖着下巴,我眯着眼睛盯着前方发呆。 然后听到身边的贺昂开口说。 “瑾瑜会过来。” 我扭过头:“是么,你很了解他啊。” 贺昂看看远处,然后回头看我:“潮歌,昨天的话,你有考虑吗?” “还没考虑……”我扯扯笑,开起了玩笑,“贺昂,怎么办呢,我实在是个贪心的人,享受你的照顾的同时又不想负荷另一段爱情。” 贺昂瞅着我看,然后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说:“如果当事人不介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中饭没有回去吃,而是在附近有名美食城解决的,回去的时候贺昂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指路,不过上车没多久,可能是昨晚睡得不太好,我很快就犯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的时候被贺昂叫醒,我转过脸问:“到了?” 贺昂点头,语气难得的轻柔:“如果累,上楼睡会。” 我笑嘻嘻:“昨晚想事情想多了,导致我严重失眠。” 贺昂轻松地笑了起来:“我应该就是那个导致你失眠的罪魁祸首吧?” 我叹叹气,失笑道:“咱们的事明明不关瑾瑜什么事,但是因为他的存在总觉得不像那么一回事。” 贺昂轻轻拍了下方向盘,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同样有一双好看的手,只是左手拇指上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午后的阳光从车窗外投进来,浅浅地扫在贺昂纤长的睫毛上,闪着细碎的光芒。 “是我心急了。”顿了下,贺昂看向我,然后他伸手擦了擦我嘴角,皱皱眉头问我,“这上面的是什么,口水吗?” 我连忙伸手摸了摸,然后脸腾地红了,转头瞪贺昂,他难得对我恶作剧,侧过头替我解开安全带:“下车吧。” 下车后,贺昂提着东西走在前头,我先到外面的屋看外婆午睡醒来没,然后看到床榻上并没有人,我推开里面的门从内室拐弯去客厅找外婆,然后人还没走进去,客厅传来的声音就把我惊了一把。 贺昂说瑾瑜回来,但是我想不到他来得那么快。 客厅里,昨天是外婆让贺昂读报纸,今天读报纸的人换成了瑾瑜。 瑾瑜的声音一顿一顿,旁边还有外婆不满的插话声:“慢点慢点,你读那么快做什么啊。” 我惊讶得不行,同时,“咯吱――”一声,窗帘门打开的声音,贺昂提着东西从外面的门进来。 首先抬头的是瑾瑜,因为事先知道贺昂在这里,他并不显得惊讶,挤了个笑,然后他转头看着我,目光清明。 “怎么不念了……”外婆耳背,并不知道我们回来,闭着眼,闷闷说。 瑾瑜重新拿着报纸,看他的样子,是念不出来了。 我走到外婆边上,叫了句:“外婆。” 外婆睁开眼看我,然后又看看进来的贺昂:“白莲黎明,你们回来了啊?” 瑾瑜的脸色白了一分,然后他抬头盯着我看,顿了顿,他突然扭头对外婆说:“外婆,我是白莲的老同学,过来玩几天,住您这可以吗?” 瑾瑜的这声“外婆”叫得我愁肠百结。 34、第三十四章 舅舅回来看见瑾瑜的时候是相当惊讶, 舅舅把我拉到一边, 然后问我怎么回事,“怎么又多了一个?” 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对于客厅这个怎么也赶不走的人, 我头疼地叹叹气说是老同学过来旅游。 舅舅看了看我的神色,也不再多问, 上楼去安排房间了。 阁楼有两间房,住着我跟贺昂, 瑾瑜住在二楼靠近舅舅房间的一间客居室, 之前是表妹的书房,因为表妹常年不在家,就改成了客居室。 瑾瑜的房间凑巧就在我楼下, 因为是老房子, 隔音效果差,小时候暑假回来我在书房写暑假作业的时候, 如果舅母在阁楼上有什么活动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我在房间里走动, 木质地板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时,我猜想楼下的瑾瑜也是能听得清楚,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瑾瑜的听力是相当厉害的,比如以前我跟他座位隔得老远, 但是我如果稍微转过头跟后面的男生讲句话,一道警告的眼神就飘过来了。 我去敲贺昂房间的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 说的是法语,贺昂见我进来,放下手机向我走来。 “法国那边有事吗?”我问。 贺昂:“一些小事而已。” 我“哦”了一声,然后向房间外面的露台走去,外面的凉风吹得我裙角沙沙作响,我转过头跟贺昂说话:“再过几天我就恢复工作了。” “别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如果可以就……”说到这,贺昂看了我一眼,“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进这个圈子。” 我耸耸肩:“我身上还有合同呢。” “我可以帮你支付违约金。” 我笑着摇摇头:“不用,我暂时还挺喜欢这份工作。” 贺昂望了我一眼,不再说什么,就像他一贯的性子,从来不反对我做的任何决定,即使不符合他心意,如果我真下决心了,还是会默默地支持我。 以前我觉得贺昂不喜欢我,是因为他身边有太多如花美眷,而且如果说我的形象跟瑾瑜喜欢女人的类型还有点沾边,贺昂欣赏的女人绝对不是我这个型,根据法国这几年的总结,我私底下偷偷认为贺昂喜欢直率火辣的女子。 然而昨天听了贺昂对我说的话,我矛盾了。 今天逛街提了七八袋回来,里面有给贺昂穿的衣服,给舅舅外婆的保健品,还有我自己穿的一件素色连衣裙,我自己感觉一般,不过因为贺昂说好看,就买了下来。 贺昂换下了舅舅借过来的那套运动服,我没事都拿到楼下去洗,楼下院子外面有水泵,我就把要洗的衣服放在边上,转身去拿大脸盆的时候正遇上下楼的瑾瑜。 瑾瑜看了看我手上的橘色橡胶手套,抬眸问:“洗衣服吗?” 我不想理他,瑾瑜一个箭步追上来,拿过我手中的脸盆:“我帮你洗。” 我好笑地看着瑾瑜:“你会?” 瑾瑜冲我点点头:“我大学的时候衣服多数都是自己洗的。” “是吗?”我悠悠开口说,“我还以为何小景帮你洗的呢?” 瑾瑜眸光一滞,然后低头笑了下,拿着脸盆出去了。 既然瑾瑜主动要求洗衣服,我索性把手中的橡胶手套也给他,瑾瑜没说什么,然后等他看见放在外面的运动服,猛地抬头问我:“这衣服谁穿的?” 我说:“贺昂。” 瑾瑜眯了眯眼,稍微迟疑了下,然后开始摇水泵。 水泵里出来的水很冰凉,我一边洗手一边问瑾瑜:“你什么时候走?” “跟你一起回去。”说完,瑾瑜也不看我的反应,自顾卷起衬衫袖子,然后拿过脸盆接起了水。 我蹲下身,跟蹲在地上洗衣服的瑾瑜平视,移开视线看从水泵冒出来的地下水,我开口说:“瑾瑜,你别缠着我了,我是真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低着头洗衣服的叶瑾瑜仿佛听不到我的话,拿着一包洗衣粉往脸盆里的衣物拍洒,低着头,洗衣粉的香味刺激着嗅觉。 “叶瑾瑜,你这样有意思吗?”我加重了声音,硬生生地带着一丝疾言厉色。 瑾瑜扭过头,正色说道:“秦潮歌,你没有权利阻止我。” 我:“因为你的行为已经影响了我的生活,我就有权利阻止你。” “如果这样你可以去警局投诉我,而不是跟我说。”顿了下,瑾瑜笑了笑,“不过应该没有哪个无聊警察会管咱们这事,潮歌,我现在只是在重新追求你而已。” 我笑,不想继续跟瑾瑜说下去,站起身往里屋走去。 晚饭是舅舅做的饭,满满一桌子菜,跟过节似的。晚饭结束我往外面看了眼,院子外面挂着已经洗好的蓝色运动服,在晚风中迎风招展。 瑾瑜饭后就很勤快地帮舅舅洗碗去,在厨房里忙里忙外,我跟贺昂都无所事事,坐在客厅里剥菱角吃。 然后瑾瑜洗好碗出来,跟贺昂打了个招呼就坐了过来。 贺昂并不爱吃这东西,把盘中剥好的菱角不动声色地推到我跟前,我看了眼,然后对贺昂说了声谢谢。 贺昂:“不用。” “贺昂,等会去打球吧。”坐在一边的瑾瑜突然开口说,“我刚刚问了舅舅,他说前方就有个小学,小学里面有篮球场。” “好。”贺昂站起身,“我去换件衣服。” 贺昂离去后,瑾瑜看向我,又看了看我跟前的菱角,然后说:“潮歌,你也去吧。” “你们去玩吧,我不想去。” 瑾瑜低笑一声,涩涩地说:“去吧,留在家里也怪无聊的。” 我受不了瑾瑜这语气:“我上楼换件衣服。” 换好衣服下楼,瑾瑜和贺昂在楼下等我,我瞅着这这情形有点眼熟,高一那会如果瑾瑜要跟贺昂出去踢球,他们两人通常会在操场门口等我,那会我动作相当墨迹,然后等我到的时候,瑾瑜就会皱起眉头:“秦潮歌,你乌龟投胎的么?” 前方的学校是新建的,所以如果舅舅不说,我也不知道绕过一排住宅区过去,还有这样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小学学堂。 来到校门口,我很意外这个小学居然还这样热闹,晚上六七点的现在,铃声响起,然后好几间教室蜂涌出一批带红领巾的小学生。 “他们现在才放学?” “应该不是。”说话的是瑾瑜,他思忖了下,“潮歌,你不记得我们上小学那会也有夜晚培训班的,他们现在是下课了。” 我:“不记得了。” 瑾瑜收收脸上的笑意,然后向教学楼下面的篮球场走去。 我对他们俩打篮球兴趣不大,即使是以前,他们俩踢球的时候我多半也是坐在边上发呆。 篮球场边上有两级台阶,我坐在上面的台阶上想事情,我身边坐了两个小男生,他们手里各自拿了一块乒乓球拍,估计是刚打完乒乓球过来说话。 他们聊着我不是很听得懂的游戏话题,说怎么做任务才能让经验值更高,如何可以提升战斗力。 明明还是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听着觉得有趣,抬头望去的时候瑾瑜正往我这边看来,他手里拿着篮球迟迟没有投上去,立在篮球架下方,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定定地看着我身边的俩男孩,他那双好看得不行的眼睛在操场灯下明明灭灭。 贺昂还是早一天回法国了,他先回z市,然后从z市飞回法国,我跟andre通了电话,他说我的负面新闻基本已经解决了,可以重新开始工作,不过如果我愿意,他愿意再给我两天假期。 我说不用了,然后就要挂电话的时候,andre跟我提起帮我解决这次负面新闻的人是叶茂出的力。 “叶瑾瑜帮了不少的忙,如果没有他,这次事情不可能解决得那么顺利。” 我“哦”了声, 表示我已经知道了。 回到z市,助理陈可过来接我,待我下飞机她就过来给我一个拥抱,然后激动地说:“潮歌姐,事情终于过去了。” 回到公寓当天,我让andre给我换了一个助理,从青岛回来的当晚,瑾瑜有意问我是不是有一位姓陈的助理。 andre答应得很爽快,然后颇感慨地说:“我记得你对你助理挺不错的啊,没想到事情坏在自己人身上了?” 我笑得有些酸涩:“再给我两天假期吧。” 当初陈梓铭陪我看的公寓已经买了下来,我想趁手上还有点余钱的时候把公寓装修下,找了一家装修公司,签订合作的时候居然碰到了何小景,还有正从电梯下来叶瑾瑜。 “这是合同样板,您看看。” 我大致浏览了下合同,基本上觉得没问题,正要签字的时候,何小景向我走来,负责我的这男业务员立马站起来,满脸通红地跟何小景打招呼。 “何经理好,不,小景,中饭吃过了没?” 我差点笑出声音,好久没有见过那么老实的男人了,连跟自己喜欢女人示好都不会。 “我跟易绘建筑所那边的人已经吃过饭了。”何小景回答说。 听着语气,应该是业务男单相思来着。 “潮歌。”何小景跟我打招呼。 我摘下墨镜,略惊讶地问候:“好巧啊,小景。”然后我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瑾瑜,真觉得老天爷在安排相遇的场景上,很戏剧化。 35、第三十五章 “潮歌, 一起吃个午饭吧。”何小景对我说。 我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很抱歉, 估计没有时间。” 何小景理解地笑笑,转过头看了眼瑾瑜,然后拿着一份文件向外面走去。 从装修公司出来, 我停下脚步看跟在我身后的男人,蹙眉:“叶瑾瑜, 你跟着我做什么?” 瑾瑜扬了个笑:“我送你一程。” 我说:“不用。” 瑾瑜跨步上前,眼里有丝急迫:“潮歌, 我今天过来只是因为工作。” 我:“瑾瑜, 你根本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们俩现在没任何关系。” 瑾瑜低头敛眉,然后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我有开车。” 回去的路上我买了一份报纸看, 意外看到了s市薄部长要来z市参观访问的新闻,我看了眼上面拍的照片, 报纸上这位年轻的部长站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中间显得格外出挑。 我想起好久没有跟纪酒酒联系, 给她打了电话,电话里传来炒菜的声音,高温的锅遇到少量的油和水的混合物发出的“嘶嘶”声。 “小歌啊,我现在正在炒菜呢,等会回给你啊。”过了会, 纪酒酒柔柔地说道。 “好,你忙吧。” 搁下电话,我起身炖汤, 一个人吃饭不需要烧多少菜,没有通告的晚上,我基本给自己炖个汤当晚饭。 上次去看秦白莲,她跟我谈起了叶瑾瑜。 “其实这几年你那小男朋友都有给我送东西。” 我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秦白莲:“叶家的人,还是远离点吧。” 我笑笑:“知道了,都发生那么多事了,妈,我心中有数着呢。” 未了,秦白莲又说:“如果遇到好的就趁早吧,现在不比你十七八岁时候,什么事都过早。” 吃了晚饭,纪酒酒给我来了电话,我们聊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然后她说他们没有申请到上次说的集资房,不过她父母给了她一笔钱,准备用来买房。 从头到尾,纪酒酒说话都是带着笑,可能外人都觉得她下嫁得离谱,我之前也替她感到心疼,但是今天的通话,纪酒酒话里的满足,我觉得她是幸福的,或是正走在幸福的路上。 纪酒酒说等我有空让我帮她看看房子,顺便介绍她的丈夫给我认识,然而还没有那天,纪酒酒就出事了。 媒体中毒,她死于这个星期六傍晚6点,跟她一起中毒的还有她的丈夫周维。 我是看新闻知道这事的,事情闹得很大,某地方官女儿被新婚丈夫威胁同归于尽,结果高官女儿死了,丈夫只落个轻伤。 报纸上用的是化名,刚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我如何也不相信新闻里的主人公是纪酒酒,看起来那么幸福的纪酒酒怎么会被丈夫威胁同归于尽呢? 真确定出事的是纪酒酒,是因为听到周边的人也在讨论这事,一个声线略高的女人爆料:“知道吗,听我在s市x局的侄子说,这事还扯上一个部长呢?” “哪个部长?” “就是那个年轻的薄部长,叫什么来着,薄霖,对,薄霖。” 怎么会有那么滑稽的事情呢,纪酒酒她还要我帮她看房子呢,怎么房子还没买来她就出事了呢? 当天纪酒酒的家人联系到我,他们希望我能去参加她的葬礼,他们说:“酒酒在我们面前提到过你,说你是她在法国最好的朋友,明天是酒酒的葬礼,你有空就过来送送她吧。” 我挂上电话,胸口闷得不行,然后“哇”的一声,我蹲在墙角嚎啕大哭。 “我正要找合租人,房租从优。” “潮歌,你喜欢过人吗?” “小歌,你说一个男人心里可以同时装下两个女人吗?” “潮歌,我结婚了。” “他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因为裸婚,就没有通告你们。” “……” 我一直没有缓过来纪酒酒是真走了,直到在去s市参加了她的追悼会,追悼会上我看见了从小让纪酒酒羡慕的女人纪蝉。 纪酒酒说纪蝉很漂亮,追悼会上,穿着黑色小西装的她扶扶着痛哭出声的纪母。 我站在角落,看着前方纪酒酒的照片,照片里她笑颜如花,弯弯的眼睛,上翘的嘴角上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纪酒酒是爱笑的,在法国的时候我几乎没有见她皱过眉头,她爱薄霖,那个听说用左手写字的少年占去了她半边青春,她黯然出国,他结婚,她及时回头,然而这样一个直率简单的女孩,怎么就这样没了。 我忍不住悲伤,追悼会来了纪酒酒很多同学,初高中都有,然而那个薄部长却没有来。 我想他准是太忙了,忙得连妻子姐姐的吊念会都抽不出时间参加。 我在s市呆了两天,纪家在s市的望门,纪酒酒的追悼会开了两天,这期间我一直没有见薄霖过来,直到酒酒入土的那天,我看到薄部长。 很高很瘦,穿着一件熨得格外平整的黑色西装,面目清俊,双眼盯着墓碑上的纪酒酒发呆,垂放在大腿边上的左手戴着一个素洁的铂金婚戒。 从墓园离去的时候,这位薄部长突然叫住我。“秦小姐。” 我抬头:“薄部长,有事吗?” 近看薄部长,他两边的脸颊都瘦得凹陷进去,纪酒酒在法国跟我提起他的时候说他瘦,但是应该没有l到像现在那么夸张,现在的他除了瘦,脸色苍白,双唇紧抿,眼里有着难以形容的悲伤。 “秦小姐可以告诉我一些酒酒在法国的事吗?” 我默了会,然后说:“她在法国过得很好,很好……”一遍还不够,我又加了句“很好”,扭过头看天际沉沉的晚霞,关于纪酒酒的有些事,我如何也开口不了,我开不了口说纪酒酒在法国一直在努力忘记一个人,她虽然每天笑得很开心,但是她常常会去酒馆买醉,她醉酒的时候叫一个人的名字,她得过两次急性肠胃炎,她编了一首属于她跟他的钢琴曲,她把他的名字刻在巴黎郊外的城堡上,她一直有一个爱的男孩,而那个男孩占用了她美好的青春后跟她的妹妹在一起了…… 从s市飞回z市,即使我疲倦得想在床上躺个一天一夜,不过刚下飞机我就要忙堆积起来的工作。 夜深坐着公司的车回公寓,下车的时候公寓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见我上楼,车里的人一个箭步过来拉住我的手。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瑾瑜望着问我。 我无力地甩开瑾瑜放在我手臂上的手。 “瑾瑜,求你了,别缠着我好不好,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累,求你让我过得舒坦一些好吗?” 瑾瑜松开我的手,磕下眼,然后他扯了个笑:“今天工作很累吗?那快上楼休息吧,我先走了。” 回到公寓,我捂住被子睡觉,眼泪却不自觉地滑落下来,无声无息。 我回到那个武侠剧组继续拍电视,为了能赶上寒假专场,剧组加快了拍摄进程,所以我每天的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然后忙着忙着,身体就吃不消了。 我请了半天假到附近的小医院挂盐水,陈可走后,andre一时没帮我找到合适的助理,所以现在挂盐水,要去厕所的时候,需要自己一边顾着扎针的手,一边举高吊瓶防止血液倒流。 上好厕所出来,我小心翼翼地提着吊瓶出来,来到输液室,在我踮着脚要把吊瓶挂到墙上的吊钩上时,一只手拿过我手中的吊瓶,然后从善如流地把吊瓶挂在了吊钩上。 “谢谢。”我转过头说。 然后满脸吃惊地问:“贺昂,你怎么来了?” 贺昂让我坐下来,然后等我坐稳之后,说:“在bbs看到你那室友的事,就回来看看你,在机场遇到andre,他说你在这里拍戏,然后我过来这里,导演说你生病了。” 我低头笑笑,一时之间感动得语塞。 今天温度不高,挂水的时候导致我左边的手臂冰凉冰凉的,然后贺昂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一个小热水袋,将手搁在热水袋上,凉气立马散了去。 “从哪儿来的?”我扭头笑着问贺昂。 贺昂:“外面有个小超市。” 胸口有暖暖的刺痛,心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盐水挂了将近三个小时,从诊所出来,贺昂走在我后面帮我拎包,上车的时候我感觉不对劲,转过头,伸手碰了碰贺昂的额头,烫得我手心一阵灼热。 我是疏忽了,刚刚在挂水的时候就应该注意到贺昂脸色不对。 “我没事。”贺昂拉下我的手,扯了个让我放心的笑。 贺昂的话,猛然间让我怒火中烧,二话不说拉着贺昂又往诊所里面走去。 贺昂发烧了,待他打了退烧针,拎着一袋药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显得很无奈。 “前阵子感冒,低烧而已。” 我没好气说:“跟我说什么啊,身体是你自己的,垮了也不关我的事。” 贺昂笑,回去的路上慢慢地牵过我的手,温厚的手掌,我没拒绝,任由贺昂牵着我。 36、第三十六章 回到我住的酒店, 我让贺昂躺在沙发上休息, 我自己去烧水给好给他喂药,然后等我烧好水,贺昂已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我猜想贺昂准是坐晚上的航班过来, 不忍心叫醒贺昂,我到房间拿了一床毯子给贺昂盖上, 然后我坐在边上,看剧本记台词。 看了一段时间, 我站起身去喝水, 回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双深远幽长的眼眸。 “醒来了?”我问。然后我才发现贺昂今天是穿着正装,低调的黑色西服,白色挺括的领口, 袖口上的一对袖扣像极了猫眼, 相衬着他的一双黑眸。 “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估计躺久了的关系,贺昂微微调整了下姿势, 然后他抬头看着我说。 我笑了下, 然后想起贺昂还没吃药,立马转过身去倒水,因为趿着拖鞋,我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踉跄一步上前,等我站稳的时候,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尴尬得不得了,扭过头瞪了眼贺昂。 贺昂看着我,顿了下, 说:“都成为大明星的人了,怎么还那么毛手毛脚。” 我微僵了下,贺昂话里的宠溺像是一把柔软的刷子,把我的心挠得痒痒的。 我晚上还有一场戏,在我出门前,贺昂抱了我,然后在我额前轻轻一吻:“收工的时候我去接你。” 我低下头,想了下抬头说:“贺昂,我会是个很麻烦的人。” “那次我来青岛就想好了一切。”贺昂正视着我,眼里的光逼得心底发烫,“潮歌,我一直在等你答案。” 我略略失神:“我先去拍戏了。” “嗯。”贺昂克制有礼松开我。 我低着头换鞋,然后低着头推开门,低着头出门,低着头越过长长的酒店走廊,然后坐上电梯,按了一楼。 “潮歌,别怕,我很快就过来。” “潮歌,你听我说……” “瑾瑜跟那个女孩已经分手了。” “怎么又瘦了……” “潮歌,你听我说,既然你跟瑾瑜已经断了,我们就试试看。” “那次我来青岛就想好了一切,潮歌,我一直在等你答案。” “……” 我回过神,猛地抬手按电梯,可惜已经来不及,坐到一楼,我跑着上楼梯,一楼、二楼 三楼……我捂着胸口喘粗气,来到405门牌号前,然后我伸手敲门。 过了会,“咔嚓”一声,门被打开,贺昂看着气喘吁吁的我,问:“忘记带东西了么?” 我弯下腰继续喘气,良久,我抬起说:“我想好了……” “想起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吗?”贺昂失笑了下,转过身,“我去帮你拿。” “我……”我伸出手欲要拦住贺昂,也就在这时,贺昂突然停下脚步。“潮歌,你说你想好了什么,是什么想好了?” 我抬眸看贺昂,他就站在距离我两米处的地方,我盯着他眼睛看,这双如同波谷寒星般的眼睛此时正写满了期待。 “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整个泪腺有流泪的冲动,扬了个笑,我开口说,“我想好了,贺昂,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唔――”胸口撞进了贺昂的怀里,犹豫了下,我伸过手回抱他,把双手贴在他的后腰。 “真好,真好。”贺昂连续说了两声真好,压抑过低沉厚实的声音流露出了喜悦。 我拍戏迟到了,中间休息的时候我给贺昂发了个哭脸,过了会,贺昂同样给我回了个表情,是一个笑脸。 从来没见过贺昂发过表情给我,我扑哧笑出声,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女演员笑着问我:“什么事那么开心。” 我笑了笑,说:“其实没什么好笑的,可能是笑点比较低。” 女演员听了也乐呵呵直笑起来。 晚上整个宫廷灯火通明,我穿着夜行衣在吊在空中的钢丝上飞来飞去,飞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拍好了这场武打戏,结束的时候我已经精疲力尽。 我累趴在化妆桌前一动不动,剧组的人散得差不多,最后剩下一个场记都离去,临走前提醒我别忘记关灯。 小睡了一会,醒过来看时间,墙上的钟正指向12点。 站起身,一件西装突然从我身上滑下来,我转过手往后看,贺昂正背着我站在窗前,白花花的光线投在他颀长的身上,落在地上的影子形成一道好看的剪影。 “你怎么过来了?”我问。 贺昂看着我:“我来接你回去。” 我笑,然后发现身上还穿着黑色夜行衣,头上还顶着明朝的女子发髻,我揉揉脸:“等会,我先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贺昂已经捡起掉在地上的西装,然后他把手上的西装披在我身上,关了灯,牵上我的手:“走吧。” 从化妆间出来,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没有灯光,眼前是一团漆黑,但是因为被贺昂牵着,一步一步,都走得很稳很顺。 结束了今天的戏,我暂时好多天没有通告,跟贺昂一道回z市,然一回到公寓,我就接到了andre的电话。 “你跟贺昂在一起了?”接通电话,andre便劈头盖脸地问我。 我说:“是。” andre气急败坏:“怎么那么不小心,又被狗仔抓拍了。” 顿了下,我对着话筒说:“这样吧,明天我不是有一个访谈节目吗,到时候我会亲口承认的。” andre:“认真了?” 我看向书房,里面贺昂同样在接听手机,他穿着深色袜子,站在落地窗前踱步,黑色长裤角垂在脚跟,每走一步,投落在木质地板上的人影就移动了下位置。 半晌,我转过头来,说:“我是认真了。” 第二天我就借着节目承认了我跟贺昂的恋情,在赤亮的镁光灯下,我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主持人拿出一张照片,笑着说:“能透露点照片上这名男子的信息吗?” 主持人手上拿着的照片是我跟贺昂那天从诊所回来的路上被偷拍的,照片上我穿着宽松的毛线衫,贺昂一身正式的西装,两人牵手的画面看着并不那么协调。 笑了笑,我说:“他是一名法籍华人,很不错的一个人。” 我介绍得很简单,主持人也不再多问,接着又聊了些工作上的内容,然后访谈节目的时候才8点不到。 我站在街角给贺昂打电话,贺昂因为有事回法国一趟,电话里我让贺昂明天晚上8点看国内某台的节目。 贺昂应好。 笑着挂上手机,一辆白色轿车就停在了我边上。 “上车。” 车窗缓缓滑下,里面坐着的是瑾瑜。 “上车,潮歌……” 瑾瑜转过头看我,又说了一遍。 我看了眼里面的瑾瑜,打开车门坐进了车厢。 “我带你去个地方。”待我坐进车厢,瑾瑜转过头来对我说。 “什么地方?”我问。 “去了就知道。” 此时正是交通拥挤的时候,车开得很慢,一路上瑾瑜异常沉默,我看着车开的方向,隐约知道瑾瑜要带我去哪里。 墓园,跟着瑾瑜下车,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有瞬间视线模糊。宝宝的墓地我来过不知多少次,而跟瑾瑜来,是第一次。 走过一段路,来到宝宝的墓前,瑾瑜立在我边上依旧沉默着,天色越来越暗,墓碑前宝宝的照片也慢慢看不清,我转过头:“我先走了。” 手腕一把被抓住,瑾瑜手心的力量扼得我手腕上方微微发疼。 “潮歌,再给我点时间,再跟我去个地方。” 离开了墓园,坐上了车,沿着盘山公路下去,路边的公路标志飞驰着往后倒退。车厢寂静无声,车内开着一盏蓝色的小灯,冷色调的光线把车厢染得更寂静了。直到车在一幢崭新的公寓楼停下来。 瑾瑜先下车,然后过来替我打开车门。 我跟着他坐着电梯上楼,然后在最高层停下来,走出电梯,瑾瑜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钥匙,然后打开对面的公寓的门。 “这个小区是我大学毕业的作品,这套房子是用作品换来的报酬。” 瑾瑜开始说话,声音轻浅,目光温柔。 我跟着瑾瑜走进屋里,刚开始装修,墙已经粉刷,地板还没铺好,灰白色的水泥地上放着好多装修材料,油漆、木板、白色的管道…… “房子在你回国后就开始弄了,一直很想问你的意见,地板的颜色,书房的大小,哪间做主卧,哪间做婴儿房……”瑾瑜扭过头去,他就站在窗户边上,左手放在窗台,他身后的冥冥夜色,房里装着的简易照明灯打在他脸上,是一片花白。 瑾瑜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他转过头看着我的脸,说:“潮歌,我在你心里就真没有一点位置了吗?” 我一时哑然,过了会,老实说:“有啊,怎么会没有,爱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即使是一件物也会记在心里,何况是个人。” 我抬头看瑾瑜:“但是现在,我真不爱了,瑾瑜,我已经跟贺昂在一起了。” 瑾瑜冷吸了一口气,哑哑开口说:“那我怎么办,我还爱着你,我还想跟你在一起,还想跟你结婚……” 瑾瑜声音越说越高,声线微抖,黑寂的双瞳满是苍凉。 “抱歉……”我说。 “抱歉……”瑾瑜笑出声音,良久,他看着我说。 “潮歌,我求你,求你不要跟贺昂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同样能给你,你不满意我的地方,我也能改,我都顺你,都顺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不爱你了,瑾瑜,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站直身子,说。 “我们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啊,我们在一起三年不是么,我们在一起也很开心过不是么,我们还有过一个孩子啊,秦潮歌!” 瑾瑜的声音突然颓软下来:“都这样了,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顿了下,他抬眸说:“你不爱我,这也没关系。” 37、第三十七章 空荡荡的房子静得可怕, 我不知道踩到什么材料, 发出一阵吱声,我想要往后退一步,然后脚还没站稳的时候, 瑾瑜就上前抓住我。 他的手抓着我肩膀,五指修长, 骨节分明。 “你不爱我,这也没关系。”瑾瑜又重复了刚刚的话, 白炽灯下一双眸死死盯着我的脸, 过了会,他的眸光闪过一丝光,像是死灰复燃一般。 我抬眸看着瑾瑜, 平静地开口说, “可是瑾瑜,我想找一个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瑾瑜发出一丝涩笑, 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苍凉, “你跟贺昂,两情相悦了?” 我愣了愣:“是。” “不是。”瑾瑜摇摇头,替我否认说,“潮歌,别闹了, 你生我气对不对,我知道错了。” “另外如果你是因为叶家的关系,潮歌, 这点你完全不需要多想,我父母一直很支持我的决定,上次我母亲你也见了,她人很好的,另外……对,我姑姑,她,她,我很抱歉我姑姑当年对你母亲的行径,不过跟你结婚的是我,我们是搬出来住的,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瑾瑜越说越激动,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瑾瑜,我说的是实话,我喜欢上贺昂了,我跟他在一起跟你没关系,没有一点关系,不是为了气你,不是为了赌气,我是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的。” 我拉开瑾瑜的桎梏,站直身子,对视着瑾瑜的眼睛,开口说:“瑾瑜,你还是不明白,如果我想跟你走下去,即使你父母姑姑全阻拦,我也不怕;现在是我不想跟你走下去,我跟你走不下去啊,我心里有负担,孩子啊,过去啊,都是我的负担,如果有爱,可以替我减轻负担,然而没有爱了,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剩下的只有负担,我会累的。” “你说你不在乎我爱不爱你,这话也只是现在说说而已,真没关系吗?不止我会累,到时候你也会累,拖着是干什么呢,你真离不开我吗?瑾瑜,当初你离开我,宝宝也离开我时我固执觉得自己会死,我自杀过六次,尝试过各种死法,结果我现在不是活得还好好的吗?所以瑾瑜,你也一样啊,你为什么就不放手呢,你说你很爱我,你真的很爱我吗,不见得吧,你有我当初我爱你那么多吗?” “呵……”我低笑出声,“你只是难受那个爱你的秦潮歌不再爱你了,如果哪天你生活里又出现个何小景王小景陈小景,不见得谁比谁更早放手。”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一口气把想说的说清楚了,我抬头看向外面的沉沉的夜色,不去看瑾瑜,然后我听到一声沉沉的笑声。 瑾“哈?”瑾瑜看向我,想笑却笑不出来的那种。然后他转过手,一拳打开堆放在一边的实木地板上。 “滚……滚!”瑾瑜抬头对我吼道,连续说了两个滚字。 “哗啦”一声巨响,叠放高的地板全倒了下来。一块地板砸在我的脚踝上,疼得我冒了阵冷汗,我不作声,只是稍微移了下位置。 估计刚刚这一幕被瑾瑜看到,他的目光微微顿了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不再说什么,向门外走去。 来到楼下,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去,上车的时候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我低头看了眼,那块被地板砸中的地方已经一片青紫。 12月底,ac自制的这部穿越宫廷武侠剧进入杀青阶段,结束了在这段拍戏的日子,顿时轻松了不少。 我带了些剧组发的小纪念品回去,然后给贺昂打电话。跟贺昂交往后,他的工作基本在法国,我们平均一两周见一次面,虽然不常见面,但是相处很愉快,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做很多情侣都爱做的事情,一起做饭、看电影、给卷毛洗澡,兴趣来的时候,diy陶艺作品。 如果两人时间都比较多,我们会出门旅行,贺昂应该是大男人主义比较强的人,比如去泰国玩回来,我建议他直接飞回法国,然而每次他都送我回z市后,再从z市返法。 如果两人都比较忙,每天都会有一个电话,虽然每次说的话不多,但是挂上电话,心底都是暖烘烘的。 今年z市的冬天格外冷,如果要出门,我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前因为拍《警与匪》剪短的头发又长了回来,我让发型师给我弄了下,修成一头齐肩的直发,配上齐刘海,显得很文静。 之前买下的花园公寓就快装修结束,只差选购家具和窗帘。 我去看秦白莲,她看了我许久,说:“新换的发型?怪好看的。” 我笑笑,说:“上次你咳嗽好了么,我这次又给你带了点药,虽然是小病,不过不能马虎,还有我给你买了新的牙刷毛巾,另外你不是想吃青岛的鱼干海米吗,我让舅舅寄来些,都是新鲜货,不过要及时吃。” 秦白莲撩撩两鬓的短发,问:“外婆还好吗?” “好啊。”我说,“身子骨还挺健朗的,就是记不得谁是谁,不过身体好就是好啊。” 秦白莲点点头,只见她眼角有些湿润,她转过头,然后又撩了下头发说:“你呢,最近还好吗?” “好。”我说。 秦白莲抬眸看了我一眼,问:“交男朋友了?” 我有些吃惊,怔了下说:“是。” 秦白莲:“人怎么样?” “好,对我很好,长得也很帅,要不下次我把他带……” “别。”秦白莲微微变了脸色,然后轻笑声,说“我现在哪能见人,等我出来再见面吧,或者下次你来给我看看照片,这回可要好好挑人,如果好就定下来吧。” “成啊。”我说。 秦白莲笑。 我说:“宋黎明来找过我。” “是吗?”秦白莲的语气清清淡淡,不知道想法如何,默了会,她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快五年了,也该还清了。 顿了下,秦白莲问我:“上次你说你跟陈叔叔还有联系,他现在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听陈梓铭说最近跟一位离异女医生相亲,估计会结婚的样子。” 秦白莲笑,笑得很轻松:“挺好的,挺好的。” 周末贺昂回来,我拉着他去看家具,逛了一圈,我还是选择之前看中的布艺沙发。 “我上去坐坐。”我仰头对贺昂说。 “去吧。”贺昂对我笑了下。 我把手提包递给贺昂,然后试坐了放在橱窗边上的大红色沙发。 “这是我们家的经典款,一直卖得很不错,而且非常适合婚房,暖色系很有家的感觉。”导购小姐在一旁介绍说。 我双手放在扶手上,试了试沙发的弹性,抬头看向贺昂:“真不错,挺舒服的。” 贺昂笑:“是不错。” 陪我逛了半天的家居坊,贺昂脸上全无半点不耐烦,他对家具方面了解得没我多,不过出门的时候我看他上网做了功课,什么牌子内架好,什么牌子好评率高。 “要不就这?”我问贺昂。 贺昂点头:“好。” 我坐在椅子上写送货地址,贺昂去前方柜台付款。写好收货人联系方式,等我走到前方柜台,贺昂正在刷卡单上签字。 我挽上贺昂的手,说:“等会还要陪我看窗帘,会不会嫌我很麻烦?” “怎么会?”贺昂有些哭笑不得。 签好字,贺昂顺其自然地搂过我的腰,正要低头对我说话的时候,视线突然顿了下。 前台商场电梯前方,抬头就可以看见乘着电梯下来的顾客,然后对于在这里遇上瑾瑜,我也挺意外的。 想了下,真的好久没见到瑾瑜了,z市并不大,如果不是用心见面,制造偶尔相遇的场景基本很困难。其实听说叶茂百货大楼的几款进口沙发不错,然后总觉得膈应没有去。 有件事贺昂虽然没说,不过彼此心理都清楚,世间安得两全法,自从我跟他交往后,他再也提过z市的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了。 瑾瑜向我们走来,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位矮胖中年人,看着情形,两人应该是刚谈生意结束。 “真是巧啊。”瑾瑜走过来,笑着打起了招呼。 “巧。”贺昂说。 瑾瑜笑,笑得格外灿烂,好像大家是一晃好多年没有见面的老友突然相遇到一样。 “你们在买沙发啊,挑好了?”瑾瑜扫了周围一眼问,然后还没等贺昂开口,他又说,“好快啊,打算结婚了吗?真是好快啊,什么时候结婚,扯证了吗,要办酒吗,国内还是国外?办酒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我好备份厚礼,对……” 瑾瑜失笑,拍了下额头,对身后的人说:“黄老板,这是我老朋友,今天他们的消费都算我的。”说到这,一直没有看我的瑾瑜看过来,目光微闪,看了下,他又转移视线过去对贺昂说,“这是我的贺礼,贺昂,你别给我拒绝了啊。” 说完,瑾瑜又笑了起来,还转过去跟身后的黄老板说:“真快啊,老同学个个都结婚了。” “是啊是啊。”黄老板连连应道,然后对我跟贺昂说着恭喜恭喜。 说完,瑾瑜就转身离去,不知道是不是大堂的灯火晃得我眼晕,瑾瑜的背影微微晃了下,就像走路不留神稍微踉跄了下。 第二天,我的卡号收到了家居坊的全额退款,我感到好笑,然后这事并没有跟贺昂多提,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要迎来了新春。 在新春前礼拜,我还有十来个通告,赶得完成,所有通告都结束后,andre给我一个礼拜的假期。 我年三十起了个大早,买了束小雏菊去墓园。 外面下着小雨,雨不大,风却格外大,刮在脸上生疼生疼。我撑着伞捧着小雏菊下车,绕过很长的一段路,鞋子被雨水打的有些湿。 然后就快到宝宝的墓碑地时,我停下了脚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隐隐的歌声从前方飘来,轻轻的,就跟下着的小雨一样,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黑色的长柄雨伞下方,除了人,还有一个心形的儿童蛋糕,因为风大,那人用身子挡着风。 然后,清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祝宝宝生日快乐,祝宝宝生日快乐……” 38、瑾瑜番外 叶瑾瑜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一直过得不怎么愉快, 但是也琢磨不出个什么原因, 临近毕业前他问秦潮歌家里的号码,结果被她一句话驳回去了:“我家没电话。” 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他也就再没跟她开口要什么电话号码了, 直到若无其事相处到毕业。 毕业后,他手上有一张全班一起拍的毕业照, 大家穿的都是校服,全班二十多个女生, 他一眼就能看到她, 女生里最白是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亮亮的。 林襄他们来他家玩, 因为不同校, 他们对他的毕业照很感兴趣,吵着要看。他从相册里面抽出来递给他们, 嘱咐说:“小心指纹啊, 就一张,你们可别给我弄坏了。” 林襄受不了地看了他一眼:“至于吗?”说完,他跟张楠一起探头研究照片上面的女生。 “好多恐龙啊!”张楠这人一向最贱,照片还没看,先冒出这样一句。 叶瑾瑜突然升起一丝不悦:“还我。” “等会啊, 再看几眼。”林襄扭过头对他笑笑说,然后跟他们讨论说,“有几个长得还挺漂亮的, 比如这个。” “哪个?”他探过头,不知道林襄说的是不是她。 “沈佳佳啊?”看了眼林襄指的那人,他扯笑了下,然后他听到张楠问贺昂,“贺昂,你觉得哪个漂亮?” 他留神地盯着毕业照看,不知道贺昂会指向谁。 “这个吧。”贺昂指向了她。 他心突然一紧,然后抬头随意地笑笑说:“秦潮歌啊,长得是还不错的。” 林襄“呦”了声,“不说还不知道,贺昂这样一指,我也觉得这女生不错。”说到这,林襄抬头对他笑了几声,“瑾瑜,你老实承认,你喜欢她吧?” “什么跟什么啊,你无聊不?”叶瑾瑜推了下林襄,然后从他们手里拿过毕业照,说,“都下去吧,我妈让你们下楼吃水果。” 叶瑾瑜初中去了z市最好的初中念,跟贺昂他们一块,但是却不跟她一块读书了,从幼儿园到小学,虽说他跟她关系不能说好,但是上初中突然看不见她了,叶瑾瑜有一阵感到特别空落落,尤其是林襄有一阵老是跟他提什么“钟晓晴”来着。 那是一段相当骚动的时光,喜欢戴着耳麦听重音乐、内心常常有股莫名的冲动、叛逆、对女生不屑一顾,心里却有一个想见的人。 他开始有点后悔小学毕业前没买一本同学录,然后他想到自己还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给她写毕业留言,结果她还不满意,她不知道上面的话是他能想到对女生最好的赞扬了。 叶瑾瑜初中喜欢上玩足球,当时他跟贺昂是最好的搭档,一群从小长大的发小,他心底还是跟贺昂比较亲厚,而且他非常肯定贺昂这个人,如果他有个妹,准是把妹妹介绍给贺昂这样的男生,如果换成张楠了,还是省省吧。 初二暑假一次机缘,他得到了她家的号码,碰巧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他思量了很久,一直思考要不要给她打电话,一方面觉得突然打电话过去很唐突,另一方面他怕自报名字后,她突然回了句:“哦,叶瑾瑜啊,叶瑾瑜是谁?” 他总结这是一种极其不自信的表现,这跟他的性格是不符的,用林襄的话来说就是“畏畏缩缩不像个男人。” “要不这样,趁着你的生日,我叫上钟晓晴,你叫上你那小学同学,如何?” “好。”他觉得林襄出的这个主意还不错,“记得叫上钟晓晴,有个女的在,她过来也不至于会尴尬。” 当天他给她打电话了,开始接听的是一位女人声音,他猜想应该是她的母亲,他叫了声阿姨好,便说:“我是秦潮歌同学,可以让她接下电话吗?” “好,你等着。” 过了会,听筒响起了一道女声:“你是找我吗?” 一度叶瑾瑜认为秦潮歌的声音是他这辈子听到最好听的声音,清甜,咬字清楚,有点像缎子,又软又滑,但又不像有些女生那样惺惺作态,腻得很。 “是我,叶瑾瑜。” “啊?”听到他的名字,她似乎有点意外,然后问有事吗。 “想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我们好久没联系了。”他说。 “我问问我妈。”她这样说。 “嗯,好,你问问。”他回答说。 然后又过了会,她接起电话说:“叶瑾瑜,你什么时候生日,还有,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儿?” “这个礼拜六。”听到她说会去,他说话的声音都愉快了不少,然后跟她说了家里的地址。 周六,他起了个大早,他徘徊在大门口等她,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应该向她要地址然后去接她的。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来了。 他远远就认出了她,皮肤白白的,看着是长高了点,不过还是一样瘦,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走近,她向他笑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家好难找啊。” 因为生日会来得都是他这边的同学,他怕她尴尬就带她上楼参观他的房间,房间他一大早开始整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摆出了那些堆放在收藏室的奖杯奖状,随后他瞧着书柜上放着的那一排奖杯,自己都觉得作过了头,最后只摆了几个他比较引以为荣的。 她在他的房间坐了会,然后就出现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情况,他脸快速红了起来,然后把他妈妈叫过来,后来她跟他交往后,每每想到这天的事情,他都有些哭笑不得。 生日会结束,他送她回去,回来后他上书房上网查了关于“初潮”的内容。 初潮:少女第一次月经,是青春期到来的重要标志之一。就在他浏览网页时,他父亲突然进来,他连忙心虚得关上网页。 “在看什么?”父亲问他。 “查资料,学习要用。”他说。 晚上,他把玩着她送给他的游戏碟卡,他已经不爱玩这种碟卡游戏了,不过因为她送的,他很喜欢这个礼物。 他的生日会后,他跟她就联系上了,直到初中毕业,他跟她考上了同一个高中。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他心情是愉快的,他去她家找过她一次,她妈妈说她去了青岛。当天他回去就叫上贺昂林襄他们。 “明天去青岛旅游吧,听说那里风景挺好。” 他没有跟他们说提议去青岛只是因为秦潮歌在那里,首先他不确定是不是能碰到她,其次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某些想法挺好笑的。 他们一共去青岛玩了三天,然而去没有遇上她。 不过那几天他玩得很畅汗淋漓,大家一起做平时不敢做的事,一起灌酒喝,打牌到天亮,累了,就躺在酒店地板上睡觉。 “回去之后,我就追秦潮歌去。”躺在地板上,他对一起过来的哥们说。 “我支持你。”林襄笑嘻嘻,顿了顿,仿佛找到同盟军,“我也追钟晓晴去,钟晓晴那么好看,我如果不早点下手,估计就被人抢走了。” 叶瑾瑜不质疑林襄的话,不过也不苟同,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钟晓晴在林襄眼里是好看的,但是在他眼里就一般了,另外说好看,他觉得他的秦潮歌才够得上吧。 在青岛最后一天,张楠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个盗版片子,问他们看不看。 首先开口的是林襄:“看吧,我哥哥说这是教育片,看看不打紧。” 他说:“那就受下教育呗。” 贺昂:“……” 那个年纪的男生,对于一些关于性的一些内容,与其说有一种本能的求知欲,还不如纯粹寻求处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刺激。 片子并不好看,单纯的动作片,看完后,大家各自去洗澡清洗。清洗的时候,叶瑾瑜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一句,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玷污了心中的女孩。 从青岛回来,他过了几天才给她打电话,然后在电话里他提出了第一次约会,一起去看天台看天狗食月。 约女生看天狗食月并不是什么耍浪漫的行为,何况当时他也不会耍浪漫,只是除了看天狗食月他也找不到什么能约她出去的契机。 在百货楼顶,他一点没兴致看天狗食月,他失神的看着她,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目镜,纤密的眼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在眼睛下面投下一片美好的弧度。 “潮歌,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这是他的表白,当然这不是他来之前定好的表白词,只是此时此景,他觉得之前写的表白词很煞风景,而且不一定适合她。 后来,他跟她交往了,她靠在他肩上说他当时的表白实在太没有诚意了,他笑着揉乱她的头发,然后颇为认真地问说:“潮歌,我们以后结婚吧。” “你要娶我啊?”她问,看向他的眸子亮亮的。 “对啊,我要娶你。”他说。 她笑嘻嘻,脸颊泛着诱人的红晕,转头问他:“养我一辈子呀?” 他点头:“一辈子。” 一辈子,可惜这三个字的分量他明白的有些晚,当时说出一辈子的时候,他如何也想不到以后他还会在另一个女孩身上找温暖。 他跟何小景交往,有次他在公寓里帮她修改图稿,然后她突然从他背后抱住他撒娇说:“瑾瑜,你帮我做一辈子的作业吧。” 一辈子,他心猛地被灼烫了下,他想起曾经他向她许过一辈子,一辈子多长啊,他还没有等,就已经失言了。 从法国回来,何小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他回答:“是。” 何小景又问:“告诉我,你多久可以忘记她。” 他回答:“不知道。” “我们分手吧。”何小景说。 他说:“好。” 39、第三十八章 我放下手中的小雏菊, 这时瑾瑜也站了起来, 我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儿童蛋糕,笑出声,然而眼角却传来肿胀的酸意。 墓碑上是宝宝的百日照, 也是他留下来最好看的照片,双眼笑得弯成了月牙, 咧嘴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白牙。 “潮歌,再一起吃顿饭吧。”瑾瑜突然开口说, 语气有点涩然。 “不用了, 我已经跟他约好了。”我说。 “哦。”瑾瑜应了声,不再说什么,然后过了有一会, 他转过脸, 用轻松的语气问我,“你跟他挺好的吧?” 我点了下头:“挺好的。” 瑾瑜笑啊两下, 一只手插在裤袋, 垂放在大腿边的右手像是有点不知放哪的感觉,碰了下额头后说:”那你们好好过吧,好好过吧……” 我对瑾瑜说已经跟贺昂约好一起吃饭,其实贺昂没说春节要回来,我一个人煮了年夜饭。放在饭桌上的手机时不时响起简讯过来的声音, 是相熟的人发来的新年祝福短信。 寂寞是一种见缝插针的不良情绪,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日子里。我用手捧着脸,然后拨打了贺昂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我趴在桌上说着话,因为心情糟糕的关系,语气低落。 “贺昂,我想你了。”我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忙完,忙完的时候过来看我好不好?或是我去法国看你……” 电话那边,贺昂只是笑,过了会他冒出一句:“傻瓜。” “笑什么?”我皱眉问。 贺昂还是笑,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我猛地反应过来,嘴角忍不住上翘起来,然后我飞奔着去开门,途中不小心还跑掉了一只棉拖鞋。 “新年快乐,潮歌。” 门外站着比我高出一个多头的贺昂,他双目含笑,一件灰色大衣配一条黑色羊绒围巾,垂放在边上的手还拿着刚刚和我通话的银白色手机。 我差点哽咽出声,心口不一地说:“不是说不会来了吗?” 贺昂伸手摸了下我的脸,低笑一声:“看来我真的不适合玩这种surprise游戏。” “是不适合。”我点点头,“害的我白伤心了。”说完,我伸手抱住贺昂,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你也新年快乐……” 贺昂回抱我,微微顿了下,然后擒住我的头,低头深深吻了下来。 年夜饭全都冷了,我抬头对贺昂抱怨:“干嘛不早点回来,饭都冷了。” 贺昂亲了下我的脸颊:“我去热。” “不用了。”我拉住贺昂,想了下说,“我带你去认识我的一个好姐妹。” 贺昂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指手画脚地带路,我打开车窗,湿凉的晚风立马吹进了车内,我探出头看街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心情好地唱起了新年快乐歌。 “小心。”贺昂拉了我一下,一边开车一边教训我说,“别把头探出车外。” 我回头对贺昂笑笑,然后用商量的语气对他说:“要不,晚上你给我点压岁钱。”停顿了下,我可怜道,“我已经好久没有收到压岁钱了。” 贺昂笑看了我一眼,说“好。” 我兴奋地问:“你打算包多少?” 贺昂:“这个不应该拆红包的时候才能知道的吗?” “也是。”我点点头,提醒说,“那你别忘了啊。” 来到杜美美家,她和他老公一边笑着招呼我们进去,一边说:“就差两个菜就可以吃了,你们先坐坐.。” 我去厨房帮杜美美,然后杜美美将我拉到一边,悄悄问:“他就是贺昂吗?” 我问:“还可以吗?” 杜美美探出头又瞧了眼后说:“不错不错,跟你般配呢。” 在杜美美家吃了年夜饭,我坐沙发上跟杜美美的女儿妞妞玩看图说话的游戏,杜美美老公最近在学人炒股,饭后就就贺昂讨论起国内的股市。 我不知道贺昂对国内股市也有了解,跟妞妞玩游戏的同时,时不时回头看几眼贺昂。 然后妞妞不开心了,用小手拍了下我的大腿,“小姨不专心。” “哈哈。”在一边绣十字绣的杜美美笑出声,对我说,“潮歌,不带这样糊弄小孩的。” 深夜,z市烟花璀璨,我跟贺昂坐在怡和广场等新年的敲钟声,此时呆在广场上多半是年轻人,他们嬉闹的声音时而响在耳边。 我靠在贺昂的肩膀上连连打着哈欠,贺昂裹了裹套在我身上的大棉衣,问我:“要不要回去休息。” 我看了眼手表,抬头对贺昂说:“就快要零点了,都等了那么久,现在回去可惜了。” 贺昂不再说什么,拢了拢手臂,将我抱得更紧些。 深夜温度虽然低,但是心底是从来没有过的暖和,广场上五光十色变化闪烁的喷泉灯交映在贺昂脸上,照进他这双深幽的眸里,像是有一把火在我心头点亮。 我在贺昂的肩头蹭了蹭,把吹在脸上的乱发拂到脑后,喃喃道:“贺昂,你说爱情会在一个男人心里占据多少分量?” 贺昂扭头看了我一眼,问:“是想到了什么吗?” 我吸吸鼻子,把即将涌出来的眼泪逼回去,笑笑说:“巴黎学校那边走过一条街就有个广场,酒酒常去那里弹琴。”顿了下,我指向音乐喷泉后面的巨幅屏幕正在播放曲子,对贺昂说,“就是这首曲子,酒酒最爱弹的曲子。” 贺昂俯下头亲亲我的额头,说:“别难过了,逝者已逝,对于她的事,我知道后也很遗憾。” 我沉默不说话,正在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阵惊呼,然后“哐当”一声,对面的教堂上的摆钟指向了凌晨一点。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头顶烟花一阵接着一阵的燃放,烟花发出的火光映得广场上的人明明灭灭,广场上有许多情人在接吻,人群中时而发出掌声和惊呼声。 我笑望着贺昂:“你不做点什么吗?” 贺昂看着我,又看了看边上正在亲吻的情侣。 我挑眉:“真不做点什么吗?” “唔――”贺昂弯下腰,擒住了我的嘴。 我踮起脚尖,双手抱着贺昂的脖子,开始回吻。 凌晨回去,我坐在沙发伸手向贺昂要压岁钱。 “等会。”贺昂说。 过了会,贺昂递给我一个红包。 “真给那么多啊。”我摸着红包的厚度,咧嘴轻笑。 贺昂笑着看向我:“拆开来看看.” 我点头,然后开始低头拆红包,然后是“当――”的一声,一枚钻戒从红包里滚在了地上。 我愣了愣神,掏出放在红包里的报纸,然后大吼一声:“贺昂,你也太敷衍我了.。” 顿了下,我又说,“这算哪门子的求婚?” 7个月后,城西女子监狱。 我从法国回来接秦白莲出狱,秦白莲出狱的这天天气格外好,云卷云舒。 我站在门口伸手抱秦白莲,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妈……” “快撒手,丢不丢人。”秦白莲拉开我的手,不过却没有放开,她抬眸看了眼立在不远处的宋黎明,转脸对我说:“我们上车吧。” 上了车,秦白莲看了眼我无名指上的婚戒,问:“他对你还好吧?” 我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素白的婚戒,嘴角不经意地勾了起来:“好啊。” 秦白莲笑着摇摇头:“真不打算举办婚礼了?”顿了下,“要不妈妈帮你张罗下,这辈子就结婚一次。” 我摇摇头:“真不用,我是哪种在意形式的人吗?” “怕尴尬?”秦白莲看着我的脸色,说得很直接,“觉得他们两个的共同朋友太多?” 我想了下秦白莲的话,我跟贺昂领了证、拍了结婚照、度了蜜月,唯独婚礼,一直没有举行,其中的缘由,可能就是秦白莲说的这句话,共同朋友太多,怎么弄都像是在作秀。 在我跟贺昂结婚之前,钟晓晴给我打过一个电话,电话里,钟晓晴欲言又止,末了她什么没说就挂上了电话。 我猜想钟晓晴没说出口的话应该跟瑾瑜有关,瑾瑜,瑾瑜,开车路过叶茂百货,脑里突然想起那年他约我在上面看天狗食月的那句表白。 “秦潮歌,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如今,这些回忆,这些话和说这话的人,都可以搁浅在回忆里了,而我现在最庆幸的是,我还可以爱人。 我跟贺昂是两个月前领的证,自后我不顾andre的反对,宣布退出了娱乐这圈子,因为合同没满,贺昂替我出了一笔高额违约金。 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犹豫太久,虽然前几天我翻阅报纸看短短几个月新出道的女孩们,还跟贺昂抱怨了下我为了结这个婚舍弃了成名的机会。 跟贺昂结婚后,我跟着他去了法国,贺昂的工作重心暂时也移到了法国里尔,我们居住在这里郊外的一幢别墅里,这里除了有醉人的夕阳,还有热情的邻居。 邻里之间会相互赠送食物,相互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吃饭,所以在这里将近一年的生活,我厨艺精进了不少,比如邻居玛丽太太教我做的法式火焰薄饼,贺昂就说比当地人做的还要美味,不过我不怎么相信贺昂的话,因为即使我给他吃一个星期的土豆泥,他也是觉得美味的。 我这次回国是接秦白莲去法国,不过在去法国之前,我先陪秦白莲去了一趟青岛,然在青岛的飞机上,我遇上薄霖薄部长。 我看了眼薄部长的穿着,并不像去办公,反而像是旅游,一套米白色运动衫陪着一副黑色墨镜。 另外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可以看出来他跟这个女人很亲切,时而相视一笑,时而帮她撩撩头发,不过这女人并不是她的妻子纪蝉。 女人从年龄上看应该只是个刚出社会不久的女大学生,虽然画着妆,脸上还有残留的稚嫩。,论长相,她比不上纪酒酒,论柔美气质,也比不上他的妻子纪蝉,真的是平淡无奇的长相,除了有一双很亮的眼睛。 并排的座位,隔着过道,薄部长并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我也就当做看不到,直到下飞机,我听见他正轻轻推了推睡在他肩头的女人。 我听见他说:“小九,醒来了,青岛到了。”我站起身,帮秦白莲拿随行的行李包,然后越过他们下了飞机。 从青岛回来后,秦白莲跟我去了法国常住,然而因为她住不惯异国他乡的生活,住了半年后又搬回了z市。所以秦白莲重新回到z市后,我只能每隔十天半月回国看她一次,而贺昂基本每个月也都会陪我回来小住几天。 秦白莲从法国回来三个月后,贺昂回国又把秦白莲接回法国了――原因是我的肚子有动静了,贺昂他要当爸爸了。 在秦白莲出来后,我曾给了她一笔钱,秦白莲用这笔钱每天炒炒股,在股市不景气的现在,她还是赚的。 秦白莲用赚来的这笔钱给我置办了不少的嫁妆,虽然我对嫁妆的概念并不强,但是看到秦白莲为我张罗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是感动的。 我很满足于我现在的生活,有家,有牵挂的人,安定而平静。 我到秦白莲房间找她,她正在戴着一副眼镜对着电脑敲字。 我敲敲门,走进去的时候,秦白莲连忙关闭一个聊天框。 好奇心生了起来,我问:“妈,你在跟谁聊天?” “一个朋友而已。” “什么朋友啊?”我接着问。 “现在几点了?”秦白莲转移话题说,“等会我还要去上法语培训班。” 晚上,我转过头跟贺昂说话:“我觉得我妈有问题了。” 贺昂笑了笑,问:“什么问题。” 我翻过身,挺认真的说:“其实我妈还挺年轻的。” 贺昂有点明白过来,不过并没说什么,亲亲我的额头:“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做检查。” 我不依,趴在贺昂肩头做着小动作,因为靠得极近,我可以闻到从贺昂身上散发出的清雅沐浴露香味和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贺昂抓住我的手,眸光闪过一丝暗火,最终他还是抑制住,将我抱进怀里,良久说:“我怕伤了你跟孩子。” 我:“诚实点,你想还是不想?” 贺昂僵着身子,尤其是某物,也僵直了。 “不想吗?”稍微顿了下,我望着贺昂,不怀好意地说,“今天早上你在卫生间做什么?” 40、第三十九章 贺昂微微窘迫, 不过也只有那么一下, 很快,他抓住我的手将我置在身下,一双深幽的黑眸紧紧地盯着我, 然后他喉结动了下,正要解开我的睡衣时, 我突然“哎呦”出声。 “怎么了?”贺昂紧张的问我。 我苦着脸,拉着贺昂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说:“刚刚宝宝踢了我一下。” 宝宝两个字, 突然在我心口轻轻的扎了一下,不痛,但是并毫无知觉, 怀孕以来, 对于肚里的孩子,平静大于欣喜。 甚至第一次做产检回来, 我梦到了我跟瑾瑜的那个孩子在梦里大哭, 我想伸手抱他,然后下一秒他就从我眼前消失。 我从梦魇里醒来,脸颊一片湿冷,然后一只温厚的手掌覆上我的脸。 “是做恶梦了吗?”贺昂问我,然后翻身从床头抽出几张纸巾轻轻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 “好了,不怕不怕了,都过去了……” 贺昂后半句话轻轻的, 带着无尽的宽容。 关于那个梦,我一直没有跟贺昂提起,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理,感觉亏欠那个已经去世的宝宝,也亏欠肚里的这个孩子。 贺昂的手心贴在我的肚子上,一下一上的抚摸着,然后他弯下身子,将脸也贴在我凸起的肚子上,明明那么看起来那么大个那么仪一脸正经的人,却做起了让人失笑的事。 “孩子,我是你爸爸,贺昂。” 我扑哧一声乐了,从来没有听贺昂念过自己的名字,他声线低沉,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别有味道,像是一根琴弦被轻轻拉了下,撩动人心。 相比第一次呆法国,这次秦白莲过来就习惯多了,她报了个法语速成班,几个星期下来,也能跟邻居聊上两句。 然而对于每天跟她在网上聊天的人,她出奇的嘴严,如果问起,她就说:“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我们就聊些社会问题。” 真是扯淡,每天有那么多社会问题可以聊么,而且她又不呆在国内。 不过有天她还是老实交代了。 “他是一个大学教授,妻子去世十多年了,没有子女。” “大学教授?”我问。 “教建筑的。” “才华横溢啊。”我说。 秦白莲横了我一眼,不理我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肚子也越来越大,肚里的孩子是个不安分的主,时不时折腾我一下,而贺昂,这几天也越来越忙。 我有点不安生,不过贺昂虽忙,每晚都是回家,只是早出晚归,第二天醒来,也只有身边残留的气息可以发现,昨晚他回来过。 越来越不安心,倒是秦白莲认为我想多了,她说男人忙点好,贺昂事业做得大,前几天他又忙父亲拓展新业务,自然就忙了。 说起贺昂的父亲,我也没见过几次,贺昂对他的提及也少,我知道的只是这位在法国商业圈很有名气的贺羌策,很有钱,也很风流,再婚娶了个法国姑娘,另外还生了个小儿子。 我跟贺昂结婚的时候见过他一次,生疏地聊了两句,收到价值不菲的见面礼,除此,也就没了。 至于贺昂的母亲,我只看她的照片,贺昂对她的提及也不多,只说现在定居在新西兰,也重组了家庭。 贺昂让人从国内带了些特产回来,其中就有青岛的紫菜海米,都是小东西,不过秦白莲很兴奋,亲自下厨做晚饭。 贺昂也很捧场,早早就回来。开了一瓶前阵子他出差威尼斯带回来两瓶当地的好酒,晚饭贺昂陪秦白莲喝了几口。 饭后,秦白莲提出一个建议。 “小歌,要不跟我回国待产,最近你外婆身体不好,你舅舅带她来z市住院,我想回去几个月。” “外婆身体不好了?”我问。 秦白莲点点头:“糖尿病,不过你舅舅不放心,就带她来z市检查检查。” 我还在犹豫,这时贺昂也开口说。 “要不就回国住一段时间。”顿了下,“我阵子挺忙的,估计不能多陪你。” 孕妇真是敏感的生物,心情突然有些低落,饭桌下,贺昂伸手拉我,扭头给我一个安抚的笑容。 “忙了这阵子,我就回国陪你。” “不骗人?”我说。 贺昂摇摇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估计秦白莲真的喜欢回国生活,要回国的前段时间,她早早就把行李托运回去,见她如此热忱,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何况外婆如果真的在z市住院,我回国看她是必须的。 贺昂送我跟秦白莲去机场,帮我们处理好登记手续,快登机的时候,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对我说:“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抱着贺昂,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松木味道,突然有点不想分开,耍赖说:“我不想走了。” “要不就别走了。”贺昂轻笑两声,习惯性伸手想撩撩我的头发时,却因为我戴上了顶鸭舌帽,只能他收手帮我调整了下帽边。 我:“都要登机了。” 贺昂笑笑,不帮我做决定。 虽说我嘴上说不想回国,但是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什么生死离别,而且贺昂答应我,他很快就会回来接我,很快的。 z市的机场,秦白莲拉着行李箱,我跟在她身边,下电梯的时候,人影可以清晰地照在电梯两边的光面上,我无意看了眼,转过头跟秦白莲开起了玩笑。 “妈,我们不像母女。” 秦白莲轻晒了声,“你在夸我年轻吗?” 我挽上秦白莲的手臂:“是啊,从小到大,同学最羡慕我什么你知道吗?” 秦白莲问:“什么?” “有个漂亮的妈妈。” 从机场回到我两年前买的公寓,这套公寓秦白莲回国后就住在这里,因为她住过那么一段时间,原本毫无生气的公寓装饰得有种别具一格的清新自然。 客厅放着还是原来的红色沙发组合,我扫了眼,说起来,这沙发还是那次瑾瑜送给我跟贺昂的贺礼呢。 想想,从我跟贺昂交往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 刚回来没做多久,门铃就响了,秦白莲去开门,是住在对面的邻居,一位跟秦白莲略年长的女人拎着一袋青嫩的小菜过来。 “婆家刚送过来的,看见你回来了,就给你送点来。”进来的女人笑吟吟地说。 我忍不住翘起嘴角,看来秦白莲跟邻里的相处还是不错的。 “谢谢你啊,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从法国带了些小东西回来,你顺带些回去给你儿子尝尝鲜。”说完,秦白莲过来打开行李包,里面全是她准备的特产,之前我还不明白她要带这些东西回来做什么,看来还是我疏忽了。 “这就是你女儿吧,长得真漂亮,福气也好,嫁了个法国人。”邻居阿姨进屋看见我,不由打量了我几眼,“这是怀孕了吗?看肚子快要生了吧。” “女婿是中国人,工作在法国,就常年住在国外了。”秦白莲拿了几盒巧克力低到女人的手里,又笑着解释说:“肚子看着是挺大,不过还有几个月呢,这次是回国待产。” “真是恭喜。”女人看看我,问,“孩子父亲呢?” 我抬头笑笑:“工作忙,过阵子再过来。” 坐了十个多小时的飞机,我有点累了,回到房间睡觉,这样一睡,醒过来z市已经晚上六七点了,时差一时没调回来,醒来后,坐了很久,直到手机响了。 “到了吧。”贺昂问。 “嗯。”我说。 贺昂在那边笑,又问:“刚睡醒。” “嗯。”我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做什么?” “吃中饭。”贺昂说。 我揉揉眼角,因为刚睡醒的关系,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跟贺昂没说几句就挂了手机。 秦白莲做了晚饭,我吃了几口,胃口怏怏。 “才分开几天,别作啊。”秦白莲瞅了我一眼,说。 我抬头,奉上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不懂。” 秦白莲嗤笑:“我还真不懂了。” z市的夏天,热得腻,秦白莲为了不让我感冒,虽然家里有开空调,但是温度打得高,我基本上感受不出开跟不开的区别。 饭后,我立在客厅外面的露台眺望,夏天的小区往往最热闹,楼下有大片人出来乘凉。 秦白莲看了我一眼:“要不要下去走走。” 我说:“不了。” 秦白莲:“走走对孩子好。” 我“哦”了声:“那就下去走走。” 换鞋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贺昂,自从我怀孕后,鞋柜上的系鞋带的鞋子全被他换了下来,这个大男人啊。 见我无故笑了起来,秦白莲受不了地摇摇头。 虽然当初买下这个房子是因为它四周环境好,不过对于这个小区我挺陌生的,小区后面有个人造湖,取名月湖,现在这个时候,月湖边上的月季花正看得肆意,所以在月湖乘凉赏花的人很多。 走累了,我坐在边上的长椅上休息,然后,我听到有人叫秦白莲的名字。 循声望去,不远处果然站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 我看看他,又看看秦白莲,想到那位教授先生,笑了。 “什么时候回国的?”教授先生问。 “刚回来不久。”秦白莲说,顿了下问,“你怎么也回z市了,放假吗?” 教授先生笑笑:“我来z大做个项目。” 秦白莲:“好巧。” “是巧啊。”过了会,这位教授先生终于注意到坐在边上的我。 “我女儿。”秦白莲介绍说。 我抬头对教授笑了下,不多话,这时,教授手机响了起来,他略歉意地走到边上接电话,很快,他又走过来,解释了下说:“是我以前的一个学生打来,现在是我z大项目的投资人,说要过来给我送份资料。” 秦白莲笑着说:“李教授的学生很优秀啊。” 教授谦虚了几句,不过看他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明明为他的学生感到骄傲。 秦白莲:“要不你先忙?” 教授:“要不我介绍你们俩认识,他也是z市人,挺好的一个人,你上次不是说你有个侄女吗,满意的话可以牵牵线啊。”顿了下,教授看了我一眼,对秦白莲说,“如果你女儿没结婚,我学生跟你女儿倒是极好的。” 秦白莲笑出声:“我女婿也是优秀的人啊。”青岛的舅舅急于表妹的婚事,教授的提议明显让她有点心痒。 没思考多久,秦白莲就欣然答应了下来。 “你学生什么时候过来。” “已经从公司出来了,应该半个小时左右会到。”教授叹叹气,“他是个工作狂,现在这时候刚下班呢。” 41、第四十章 看出来李教授变着法子约秦白莲, 我也不好留在这当电灯泡, 就找了个理由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花园草坪,一群小区里的孩童在上面折纸飞机玩, 虽然现在已经七点多,不过昼长夜短的夏天, 这个时候的天际还是晚霞尽染,有种夕阳倦意的美。 “白莲闺女。” 有人在身后叫我, 我回过头, 正是刚回到家就给我们送小菜的邻居女人。 她向我招呼,示意我过去坐,我看向她那边, 她正坐在草坪上方的石板凳拿着一副半成品十字绣, 她身下蹲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低头玩着手头一本图画书。 现在回房出一身汗, 还不如在下面纳凉, 想到这,我便朝邻居女人那边走过去。 我走过草坪,然后坐在邻居女人她上空着的石板凳上,见我过来,她瞅我笑笑, 问:“你结婚多久了?” 我回答:“快两年了。” 女人“呀”了一声:“你还很年轻吧?” 我:“已经二十五多了。” 我笑了下:“才二十五啊。”女人夸张地说,“我大姐的女儿,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一个对象, 家里人急死啊。” 我:“现在普遍晚婚呢,我是有早。” 女人叹叹气:“还是你这样最好。”顿了下,又问我,“肚子几个月了?” “7个月了。”我说,这时,一只轻巧的纸飞机落在了我脚下。 我抬头,不远处正站在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不知道是不是我大肚子的样子吓着他,他只是看着我脚下的纸飞机,一直迟迟不过来捡。 纸飞机就在我脚下,我看了那个男孩一眼,突然很想帮他捡,站起身,然后托着腰蹲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捡东西跟我说声啊。”脑后响起邻居女人放下手头十字绣的声音。 “真没事的。”我笑着说。 然后右手正要碰到纸飞机的时候,一只干净隽秀的手已经把纸飞机捡了起来。 我站直身,这时小男孩终于小跑过来,对着我身旁的人说:“叔叔,这飞机是我的,可以还给我吗?” “给。”那人把手上的纸飞机递给男孩。 “谢谢叔叔。”这是一位腼腆的男孩,说话细声细语,拿到自己的纸飞机后,立马跑开了。 我看了眼男孩跑开的背影,抬头看了眼身边的这人,他的目光也停滞在刚刚这个男孩身上。 “什么时候回来的?”然后他开口问我。 “今天。”我说。 “真巧真巧。”瑾瑜说,然后他低眸,视线在我的肚子上停留了会,微微沉默了下,他双手插进米色长裤裤袋,随意地说:“贺昂呢,一起回国的吧,好久没看见他了,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我说:“他还在里尔。” “哦。”瑾瑜应了声。 “嗯。”我点了下头,“过几天就过来了,本来要一起回来的,但是我心急,就先跟妈妈会z市了。” “哦,哦。”瑾瑜又连连应了两声,然后对我说:“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大学教授住着,我给他送份资料,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大学教授、资料,想到秦白莲还跟李教授在前方咖啡厅等瑾瑜,我有些头疼。 有时候,这世界真的很小,总把人搅和在一起,明明没任何交集了,兜了个圈子,又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了。 不过话有说回来,除去李教授这层,虽然没有见面,我跟瑾瑜的关联始终摆在这里,关系变来变去,可以不在意,却无法消除。 “你大学教授住着啊。”我说,我并不想让瑾瑜跟秦白莲碰面,想了下,我开口说,“瑾瑜,我想到去趟前面药店,你可以先送我过去吗?” 如果我没记错,小区前面有个药店,有一站多的路。 瑾瑜“哦”了声,顿了下:“我的车在那边。”语气不咸不淡,没有什么情绪可言。 “麻烦你了。”我说。 走之前,邻居女人凑我挥挥手,然后她还格外留意地看了瑾瑜一眼,扯扯笑。 瑾瑜的车就不远处,他替我打开车,我坐进去,他拉过安全带子,停在空中的手微僵了下,然后把安全带递给我。 “谢谢。”我笑了下,然后转过身把安全带扣上。 “不用。”瑾瑜说。 坐在车上,我掏出手机给秦白莲发了短信,让她快点回来。 瑾瑜没留意我,一路认真地开着车,一站多的路,很快就到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松动了下,他转过头说:“我陪你进去买吧。” 戏都演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说什么,点了下头,又道了下谢。 瑾瑜摇摇头,客气说:“真没什么,我也不赶时间。”说完,他先下了车。 来药店是借口,我并没有要买的东西,不过刚进药店,销售员就把我跟瑾瑜应到了孕妇专区。 “怀孕几个月了?”销售员熟习地问,然而,她问的人不是我,而是瑾瑜。 销售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见瑾瑜没有回答,大概觉得瑾瑜是一位不尽职的准爸爸,就玩笑般地说了句:“女人怀孕那么辛苦,你们男人连个月数都不爱记。” 这误会大了,我对瑾瑜歉意地笑了下,然后对销售员解释说:“他只是我朋友,顺道送我过来而已。” “不好意思。”销售员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然后给我介绍起了一些孕妇吃的补品。 来药店只是借口,另外孕妇吃的营养品,贺昂在我回国之前已经全给我托运回来,我根本不需要再买什么。 然而演戏要全,我拿了两盒销售员给我推荐的鱼胶后,再从药店出来。 上了车,瑾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就回去了吗?” 我点头,然后说:“耽误你时间了。” 瑾瑜转过头看我:“潮歌,我真不赶时间。” 我轻笑了声:“我也只是客套而已。” 瑾瑜也笑了起来,相比过来,回去的路上气氛好很多,甚至他还跟我提起了几个认识人的境况。 “林襄他越来越妻管严,现在基本让他出来玩基本叫不动,还有小白,高中那个,你还记得吧,他上个月也结婚了,老婆是美国人,敬酒的时候能说一口地道的北京话,真不错。” 瑾瑜似乎在回想,边说边笑,语气很轻松:“前段时间是咱们高中百年校庆,班里的同学就趁机聚了聚,潮歌,还记得余姜这人吧,你知道他现在跟谁在一起了吗,咱们般的……”瑾瑜皱眉想了下,“顾小西,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以前余姜找事,你老替她出头的那个。” “是吗,很意外。”我说。 “是啊。”瑾瑜笑了下,然后说了一句脏话,“这世上的意外还真他妈的多呢。” ----加更线------ 送我回到公寓楼下瑾瑜就走了,我独自上楼,进屋的时候秦白莲已经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我。 “怎么突然叫我回来了?”秦白莲问我。 我实话实说:“李教授的学生的叶瑾瑜。” 秦白莲愣了下,然后“哦”了声:“可惜没见到面,不然场面还真有意思。” 我笑了下:“怎么有意思了,难不成真把表妹介绍给他。” 秦白莲托着下巴:“要不我试试?” 我嗤笑一声,转身向房间走去,边走边说:“随便你。” 第二天舅舅就带外婆过来看病,秦白莲大早就出门,然后跟着舅舅一起联系医生、拿报告、办理住院登记。 忙了一天,晚饭秦白莲在和园订了位子,听秦白莲说这是一家新开的本地菜馆,环境跟食物都是极好的。 一路上,秦白莲跟舅舅用青岛话交流着,我听不怎么懂,躺在车椅上懒懒地跟贺昂发着短信。 “少玩手机。”秦白莲转过头训斥了我一句。 “孕妇专用手机,低辐射。”虽然这样说,我还是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我转过头看车外的人流,心里很想一个人。 和园是民国建设风格,白墙青瓦,园内种植着石榴树,一个个红透的石榴点缀在深绿中,瞅着很秀丽。 就三个人吃饭,就点了几个z市出名的本地菜,可能是在法国呆久了,z市的特色本地菜很讨我的胃口,不过没吃几口饭,因为孕妇多尿,我只好站起身去,然后问包厢外面穿旗袍的服务员盥洗室在哪里,她们给我指了指前方:“越过这长廊就是了。” 从女厕出来,洗手的时候,我对着外面盥洗盆前的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眼,怀孕的关系,体重一直在飙升,以前的瓜子脸变成了包子脸,我伸手捏捏脸颊边上的肉,都快养成胖子了。 突然身后传来轻笑声,我转过头,这位熟人一见面就开口抱怨了。 “秦潮歌,你也才薄情了,回国也不跟我这位老朋友打声招呼。” “不是刚回来么,还没来得及联系。”我笑,看了看立在不远处穿戴整齐的陈梓铭,“见客户?” 陈梓铭摇摇头,然后指了指左边过去第二个包厢:“市政府下面安排的一个招商会饭局。”顿了下,陈梓铭不怀好意笑了下,加了句,“里面还有你一个旧人。” 就在这时,一声“薄书记”将我吸引过去。 陈梓铭也往那边看了眼,跟我八卦说:“半年前从s市调过来当咋这边的区委副书记,据说是主动请求调转的,比原来职位低了个级别呢。” “这人有病。”我对陈梓铭说。 陈梓铭摇摇头,凑过头趴在我耳边说:“传闻是夫妻不和才主动调转过来的。” 我笑:“也该夫妻不和了,薄这人腐败呢,外头养着女人呢。” 陈梓铭“噗”地笑出声,然后咳嗽了几声:“口无遮拦,咱们薄书记清廉着呢。” 我往左边的包厢看了看,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正从里面走出来,陈梓铭刚刚话里指的“旧人”是叶瑾瑜。 昨天因为他穿的休闲,我感觉不到他的变化,现在他穿着正装站在这群人里面,变化还是挺大的。瑾瑜因为皮肤白,一直不显老,十八岁我的时候我常担心男朋友叶瑾瑜即使三十多岁还是俊朗年少,但是今天这一瞥,岁月桑田,哪能无痕。 不知不觉,我回z市已经快一个月了,虽然嘴里不说,我一直在等贺昂过来,肚子的宝宝越来越大,我就越想见到贺昂。 秦白莲因为去医院料理外婆,家里这边就请了一位看护照顾我。 看护是一位外地过来的年轻女孩小玲,不到二十岁,手脚却很麻利。 晚饭我想吃何家的海鲜粥,所以就跟小玲打的去怡和广场的“九条街”。“九条街”的何家粥铺是z市的老店了,不知道哪年开的,不过我还读高中的时候,何家粥铺就已经很出名了。 已经过了饭点,粥铺人并不多,我跟小玲挑了个靠窗的位子,何家粥铺的格局与一般粥铺不一样,位子与位子之间立着木雕屏风,虽然有着独立的空间,不过隔音效果却不怎么样,比如隔壁座的说话声即使无意,也能听到一些。 “原来你也是毕业a大的,我有个朋友也是a大毕业,听说a大美女如云呢。” “是吗?”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那个,我可以问下,你谈过朋友吗?” “谈过。” “几个?” “两个。” “都是在大学时候吗?” “不是。” 女人长长地“哦”了声:“其实我对感情很挑剔,我跟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的前任,所以我冒昧问一句,你跟前任还有联系吗?” “……” “好有意思。”坐在我对面的小玲朝我眨眨眼睛,从进来到现在,她一直在听隔壁座男女的对话。 我挤了个笑,然后低头喝着粥,直到隔壁男女离开粥铺,两人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大众途锐。 “潮歌姐,你觉得这对男女可以成吗?” “不清楚,不过两人样貌倒是配的。” 小玲吐吐舌头:“相亲看条件,我倒觉得女的配不上这男的。” 我喝了口粥:“你也说相亲看条件,说不准这女的其他条件比这男的好呢。” “也有可能。”小玲思考了下,“不过如果我是这男的就看不上这女人,除非一定要结婚,找个人将就一下而已。” 晚上刚洗好澡出来,肚子突然阵痛起来,秦白莲还没有回来,我靠在墙上叫小玲的名字。小玲急匆匆地客厅赶过来,看见我满头大汗的模样,就慌了手脚。 “先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给你秦阿姨打电话。”我说。让小玲扶着我在沙发坐下,我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42、第四十一章 在产房疼了将近十小时宝宝一直没有出来, 秦白莲在我被送进妇儿医院后就从外婆那边赶了过来陪产。 刚产房是晚上八点一刻, 在这漫长的黑夜里,我被阵痛折磨得冷汗直流,然而产房里的冷气似乎开得特别足, 即使我的汗液快浸透床单,但是却感到异常得冷, 冷得手脚发软。 “贺昂呢,给他打电话了吗?”疼得牙齿快咬破嘴皮, 我转过头, 拉住秦白莲的手问。 秦白莲拍拍我的手安抚说:“已经给他打电话了,最快的航班,很快就飞过来了。” 产房外面种着一排梧桐树, 阵痛间隙, 我把脸贴在枕头上,外面风大, 有片刻安静下来错觉, 哗啦啦的风刮着树丫上,发出“嗖嗖”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了下雨的声音,雨水落在外面石子路上,淅沥淅沥的声调, 听着很清脆;突然一阵大风,雨水开始拍打着玻璃窗,霹雳巴拉得响, 杂乱无章。 明明知道贺昂人在法国,即使立马赶过来也需要时间,然而我还是老问秦白莲贺昂什么时候来的傻问题。 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心情原来如此急迫。 整整下了一夜的雨,直到天际泛白,这一夜,长的无边无际,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的。 过了不久,产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有有群人进来,头顶传来说话声,应该是医生们在交流,用的是地道的法语。 鼻子突然泛酸,眼泪汹涌地往外冒,从头到尾情绪只剩下委屈,然后,一直手覆上我的额头,一声轻微的叹气,粗糙的复指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啊,潮歌。”一道低沉的男音飘入我耳中,我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泪流得更凶了,转过头,我盯着眼前的男人看。 穿着全套的隔菌服的贺昂,为我连夜赶来的贺昂,一双深幽的眸子溢满对我歉意和担忧的贺昂。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幸福,贺昂就像我生命里的一道曙光,漫漫长夜过去,因为他的出现,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欣喜,因为他,我不怕等待。 孩子生出来后,秦白莲取笑说是父女连心,女儿要等爸爸过来才出来呢,我弯弯嘴角,然后张嘴接过贺昂喂喝的鸡汤。 陷入昏睡前,我最后听到一句话是医生对我说的:“生了一位漂亮的小公主,恭喜你。” 得知孩子的性别时,我突然有点庆幸,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是女儿,而不是男宝宝的。 因为也是早产儿,女儿还在隔离间的保温室里,所以再次醒来到现在,我都还没有见到我的小公主, “你看到过宝宝了吗?”我问贺昂。 贺昂从袋里掏出一只手机,略微倾过身,然后他打开一张照片给我看。 “看,这就是我们的女儿。”贺昂看着照片,又抬头望着我,然后抬起下巴亲了亲我的额头,“谢谢你,潮歌。” 我低下头,然后继续看贺昂手机里的照片,照片上女儿正趴在保温室里睡觉,肉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我从没有见过贺昂用手机拍过照片,想象了下贺昂蹲在保温室给宝宝拍照的情景,就笑了起来。 贺昂又亲亲我的额头:“她很像你。” 我把头靠在贺昂怀里,继续研究着贺昂手机里的照片。 因为是自然生,第二天我就可以下床,去隔离间看女儿的时候,贺昂坚持要抱着我,一路上,往来全是医生护士病人家属,我耳根子红得发烫。 来到女儿的保温箱,我专注地看看宝宝,然后回头望望贺昂,心里被幸福溢得满满的,突然,另一张宝宝的脸孔跃进我脑里。 十八岁那年,我也是这样蹲在保温箱边上看那个孩子,看他的细细浅浅的眉毛,看他睡觉时微微撇着的小嘴。 我摇摇头,试图甩开脑海里的画面,然后指着女儿头上长着的卷卷毛发,转过头问贺昂:“贺昂,你应该不是自然卷的吧?” 女儿虽然早产,不过头发已经长了出来,卷卷地贴在脑袋上。 贺昂发出一丝轻笑,顿了顿说:“应该是隔代遗传,我母亲是天生的卷发……” 女儿在保温箱只呆了一个星期,贺昂告诉我虽然是早产,不过孩子发育得很健康,不用在保温室里呆太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担心,直到秦白莲把女儿从保温箱里抱出来交到我怀里,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我才安心下来。 贺昂还不怎么会抱孩子,小心翼翼,同样笨手笨脚。然而估计真像秦白莲所说的父女连心,哭闹的女儿,只要贺昂抱起,就会渐渐安静下来,然后贴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多可爱的孩子。”钟晓晴跟林襄过来看我,钟晓晴从秦白莲手里抱过女儿,然后问我,“宝宝取名了吗?” “取名了。”我说,“贺黎。” “小梨子,乖乖哦。”钟晓晴对宝宝说话,然后她把宝宝抱在林襄跟前,挤挤眼睛问:“要不要提前体验下当爸爸的感觉。” 林襄笑了两声,然后在贺昂的看护下抱了会孩子,重新把孩子交到贺昂手里的时候,说:“你家闺女挺重的啊。” 贺昂笑,眼里有初为人父的骄傲:“有七斤多呢。” 林襄想伸手捏一下宝宝的脸颊,却因为贺昂一剂眼神,悻悻收回手。 “摸一下而已,没必要吧。”林襄说。 钟晓晴在边上笑弯了眼角,然后她挽上林襄的手臂,问:“有没有想当爸爸的冲动了。” 林襄用手指弹了下钟晓晴的额头,两人结婚两年多,还是恋人时候的小动作一直保留下来。 “有点……” 钟晓晴笑笑,然后跟我聊七聊八。 中午,贺昂因为办理女儿的出生证明所以不在,躺在病房上,我玩着女儿的小手,女儿就睡在我边上,眉头因为我每次捏一下她的手心微微皱一下。 “真是个坏脾气的家伙。”我轻笑。 头发油得厉害,贺昂跟秦白莲都不让我洗头,听小玲说痱子粉可以干洗头发,我就让她去帮我买些痱子粉过来。 病房被人推开,我以为是小玲回来,头也不抬一下就说:“赶紧,快教我怎么用痱子粉洗头。” 沉默。 我抬头看向门口立着的人,愣了会,然后笑着打招呼:“瑾瑜。” 瑾瑜也扯了个笑,然后走进病房,将手上的礼物袋放在病房的沙发上后走到我边上说:“听说你生了,就过来看看你跟……宝宝。” 说完,瑾瑜的视线就落在睡在我边上的女儿,顿了顿,他问我:“是女孩吗?” 我看着女儿笑着说:“女孩,叫贺梨。” 瑾瑜点头,神色有片刻的呆滞,看了眼宝宝说:“长得真好。” 就在这时,宝宝张开了眼睛,“哇”的一声哭开了。 “应该是尿布湿了。”小玲过来,熟练地给宝宝换好尿布后,宝宝就真的不哭了,小手抓着用来包裹她身子的毛毯。 “我可以抱下吗?”瑾瑜说。 迟疑了下,我点头,然后让小玲把女儿交代瑾瑜手里。 然而孩子刚交到瑾瑜手里,估计换了姿势,孩子立马大哭起来,瑾瑜没有把孩子递给小玲,反而慢慢在病房走动,熟习地轻哄着,就像一个父亲般。 “潮歌,你看,她不哭了,多乖啊。”渐渐孩子不再哭闹,瑾瑜转过头来对我说,一时屋外的阳光移在他脸上,光线的问题,瑾瑜脸上的笑容仿佛定格在阳光里,然后慢慢融化掉。 心底像是被人轻轻扯了一下,然后就像一个老朋友般,我问瑾瑜:“上次我看见你在相亲,怎么样,有结果吗?” 瑾瑜怔了下,好像听不到我的问题,继续抱着宝宝在病房里走动。他把孩子还给我时候没有经过小玲,而是直接把孩子放到我的床边。 又看了几眼孩子,然后他才抬起头,回答我之前问的问题。 “就这样吧。”瑾瑜说,脸上的神色跟他的话一样敷衍。过了会,他问我:”贺昂呢,不在吗?” 我回答:“去办孩子的出生证明了。” 瑾瑜“哦”了声,然后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43、第四十二章 两个星期后我出院, 贺昂开车过来接我跟女儿, 临走前秦白莲跟小玲在整理东西,秦白莲拆开一个深蓝色的礼盒,把一对纯金打造的小手镯晃给我看。 “那么贵重的东西谁送的?” 我不由怔了下, 扫了眼放在边上的包装盒,说:“一个同学。” 秦白莲笑了笑, 然后弯下腰一边给宝宝穿上粉粉的小袜子,一边对宝宝说着话:“梨子啊, 外婆现在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失笑, 看了眼躺在毯子里女儿,正歪着头东张西望,因为小, 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 眯着眼睛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以后会是个好看的姑娘,不过贺昂每次看女儿, 就对我说:“潮歌, 我们的女儿长得真好看,尤其是眼睛,像你。” 贺昂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位子,秦白莲抱着宝宝坐在后面, 我舒适地斜躺着在车座上玩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抬眸看了眼贺昂下巴上冒出的青渣,我伸手摸了下,说:“回家我帮你刮下, 你刚刚亲女儿时,她都哭了,一定是你的胡渣刺疼了她。”这段时间,贺昂比我想象中还要忙,在我呆在医院这两个星期,他出境不下三次。 贺昂左手驾驶,右手放下来握住我的手,转过脸对我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认真地开车。 贺昂在z市海都弯的别墅区有一处房产,因为要在z市长住,宝宝满月后,我们就从秦白莲那里搬到海都弯,西区的公寓距离海都弯很近,即使我跟贺昂搬了过来,秦白莲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她的小外孙女。 随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我在z市呆了7个月,然后一家三口回到了法国里尔的家。 在里尔住了两年,相比z市,我更喜欢那里,我喜欢那里一排排的梧桐树,喜欢那里庄严复古的建筑,喜欢那里街头藏匿在角落的安静咖啡屋。 宝宝一周岁,我回国,参加秦白莲跟李教授的婚礼,然而贺昂没有跟我一块,回国前六天,我跟他吵架,然后进入冷战状态,这是在一起那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冷战。 我本意冷战一个星期然后跟贺昂和解,然后一起回国参加秦白莲的婚礼,然后在回国前夕,他飞去了旧金山。 有赌气成分,我没有通知贺昂就带着女儿回z市,全球亿万对夫妻,每天有成千上万对夫妻上演妻子被丈夫气回娘家的戏码,然后对于这种戏码发生在我跟贺昂身上,我很不理解,但是不理解的同时,事情还是发生了,贺昂确实没有哄我就去了旧金山,我确实拉着行李箱抱着女儿回到了z市。 秦白莲跟李教授的婚礼很简单,相互请亲友过来吃饭,李教授的亲戚朋友少,所以他就请了些得意门生回来,我看了下客人单,里面有瑾瑜、也有何小景。 秦白莲这边,来的客人就更少了,就请了青岛的舅舅外婆表妹,还有几个相熟的邻居。 然后不到四桌的酒宴,依旧热闹非凡。 我帮秦白莲化妆的时候,我取笑秦白莲那么大的年纪还要弄婚礼这些花头,秦白莲笑着说我不懂。 这语气跟当初秦白莲取笑我想念贺昂,我说的那句“你不懂”一模一样。 我细细地描绘秦白莲这双好看的眉眼,心里想道,对于爱情还是婚姻,一方面我可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然而在另一方面,旁观者永远不会体会到当局者的内心感受,那些我们所坚持的,所表达的,所证明的,没有人能感同深受。 “贺昂很忙吧。”画好妆的时候,秦白莲这样问我。 我点头:“是,他很忙。” 婚礼现场,女儿交给了看护,一周岁的宝宝已经会认生,除了一直照顾她的看护小玲,我跟贺昂外,其他人根本不给抱。 因为早产儿,现在女儿虽然会走路,但是还是走不稳,她会叫爸爸,会叫妈妈,还会口齿不清地冒出一两个法文单词,也不知道是跟谁学会的。 “现在我们用热恋的掌声欢迎这对新人。” 司仪拿着话筒在台上介绍秦白莲跟李教授的时候,讲得抑扬顿挫,我在下面听着有些唏嘘,就在前阵子,宋黎明还飞法国看我女儿,如今他也单身。 秦白莲爱了宋黎明二十多年,不顾他不要她,不顾他有妻子,二十多年她都有惦记着他,然而现在宋黎明离婚了,秦白莲没有任何犹豫嫁给了李教授,无他,真爱上了,心意就坚决了。 李教授请了两桌学生,都是一群年轻人,吃酒的时候相互师哥师姐地叫,瑾瑜何小景一桌,相比另一桌,他们这桌因为有几个活跃分子,酒桌上气氛就热闹很多。 “叶瑾瑜啊,咱们教授都结婚了,你跟小景都那么多年了,该在一起了吧?” “对,小景,师哥跟你说啊,如果你跟叶瑾瑜都没在一起,我们这群人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对,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 小玲抱着孩子过来,她朝我吐吐舌头:“梨子一直在闹,所以我就抱来了。” “没事。”我从小玲怀里接过女儿,然后作势瞪了眼女儿,女儿虽然只有一周岁,已经学会了讨好的伎俩,朝我笑笑,然后趴在我的肩头,用脑袋蹭了两下。 “哟哟呦,小梨子,我是舅公。”舅舅在我边上朝女儿拍拍手,想吸引她的注意。 然后女儿似乎对邻座的人更感兴趣,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边看。 瑾瑜转过头,看向我这边,他上身穿着一件浅黄条纹的白衬衫,米色丝绒长裤,一件搭配好的西装正松松垮垮地挂在椅子上。 极短的一瞥,视线落在宝宝身上时,稍微顿了顿,而这时,何小景走了过来。 “好可爱的宝宝。”何小景说,然后伸出双手,“我可以抱抱她吗?” “她认生。”我说。 然而平时都不让人抱的女儿,看见何小景伸出手,她也伸过了小手。 何小景眉眼弯弯,接过我怀里的宝宝,然后跟我开玩笑说:“潮歌啊,你女儿那么漂亮,我好想把她抱走啊。” “自己生一个呗。”表妹突然插了一句,不轻不重。 我笑,女儿可能对何小景胸前的胸针感兴趣,趴在何小景胸前玩弄着她的胸针,怕女儿把胸针扯坏,就把她的小手拿开。 女儿转头对我笑,不理会,继续玩着。 “没事儿。”何小景说,然后就把女儿抱到了他们那桌。 表妹推了推我的手臂:“把小梨子抱回来。” 我:“没事,抱一下而已。” 表妹撇撇嘴,然后抬着下巴往瑾瑜的方向看去,突然问我:“阿姐,你真的不爱他了吗,那么多年的感情,都可以忘掉吗?” 我转头说:“我有你姐夫了。” 表妹调皮地笑笑:“我就随便问问。” “小景你那么喜欢孩子,就跟瑾瑜生一个呗。” “今天我们喝教授的喜酒,然后接着我们就喝你们两个的。” 对面那桌越说越激动,女儿倒是安静,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对坐在边上的瑾瑜感兴趣,突然咧着嘴朝他笑了下。 瑾瑜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 “师兄我替你们两个做主了。”一个壮实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满脸红光地指着瑾瑜说,“叶瑾瑜,今天是咱们教授的好日子,咱们这群人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今天看到你跟小景都还单身着,我们这群人都替你们两个着急,大学时候你们就让人羡慕,当时莫名其妙地分手就让我们不理解,现在我们也不问原因了,我已经问过小景了,她还是老态度,现在师兄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珍惜眼前人。” 大家情绪突然高涨。 “叶瑾瑜,给答案。” “叶瑾瑜,给答案。” “叶瑾瑜,给答案……” 表妹:“真是一出好戏啊。” 我对这出好戏没兴趣,反而忧心忡忡地望向那边,我担心的是,下面叶瑾瑜多半会答应,然后何小景多半会情绪激动。 一个人情绪处于亢奋状态的时候很有可能做出不可想象的举动,比如把她怀里我的女儿当花球扔出去。 我让小玲过去把宝宝抱回来,小玲点点头,正要过去的时候,瑾瑜站起身,笑着把男人的手推开,不咸不淡道:“师兄,你喝多了。” 顿了下,他看了眼边上的何小景,然后收回目光说:“大伙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跟小景真不适合――我配不上她。” “哎。”有人叹气。 然后也有人开始说起了圆场的话,酒桌上的气氛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好,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酒宴结束,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把孩子交给小玲,我去酒店的休息室接电话。 “做什么?” “很好,不用你管。” “不是不理我么,你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 合上手机,正要走开的时候,稍微转个头就看见不远处立着个人影,那人收敛刚刚在酒桌上的清朗笑容,现在蹙着眉,一个人那边抽着烟,吸烟区的光线比不上大堂的千瓦水晶灯,浅蓝色的灯光下,似乎每吸一口,就有淡淡的白烟徐徐地从他嘴里逸出。 我转过身,然而,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我差点趔趄倒下,然而那人也不顾,凭着一股蛮力将我拉了一段路,上了电梯,然后他按了二十五楼。 “你疯了,叶瑾瑜。” 瑾瑜看向我,异常冷静:“我没疯。” “那你做什么?”我厉声问。 瑾瑜没回答我的问题,拉着我的手不曾松开,电梯停在二十五楼,他拉着我出去,越过门廊,最后停在一个房间外面,然后他掏出一张房卡。 他用脚踢开门,然后将我拉进去房间,接着用力关上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有病啊你。”我吼道。 瑾瑜桎梏住我,双眼狠狠地盯着我看:“秦潮歌,跟贺昂离婚知道吗,跟他离婚!” “有病啊你。”我转脸说。 瑾瑜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语气透着丝丝寒意:“你他妈才有病,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贺昂现在做的是什么?” 44、第四十三章 我甩开瑾瑜的手, 不料“叮当”一声, 是金属掉落地板的声音,我的婚戒不小心从指上挣脱出来,在光洁的地板打了几个圈圈后滚进了沙发底下。 我走到沙发边上, 然后双膝跪在地上,趴着身把手伸进沙发底下。 “秦潮歌。”瑾瑜过来抓着我的肩膀, 一张英气的脸色厉内荏地放大在我眼前,他靠得我极近, 稍微抬头就可见他脸上的细微柔毛。 “涉黑、贩毒、走私、杀人。”瑾瑜望向我, 一字一顿,“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行踪不定, 是吗?” “你脑子有问题啊。”我骂道, 然后继续趴着身找婚戒,戒子滚到了沙发下方一个角落, 我够不怎么着, 只好把脸全贴在地上再伸手进去捡。 捡回戒子,我用手擦拭一下,然后往自己无名指上戴。 “呵……”瑾瑜发笑,越笑越厉害,最后都咳嗽起来, 过了会,他平息下来,身子靠在沙发上, 目光在我指上的婚戒打转,表情寥寥。 “潮歌,你想要的是安稳,但是别骗自己。”瑾瑜伸手摸着我的下巴,“贺昂他给不了你安稳,给不了的……” 我冷眼看着瑾瑜,说:“我没骗自己,我清楚他之前做过什么,但是瑾瑜你听清楚了,是之前,而不是现在,在我们从巴黎搬到里尔,贺昂已经跟他的过去撇干净了。” 瑾瑜淡淡反问:“是吗?” 我站起身,向外面走去,不再跟瑾瑜多说。 来到门口前,瑾瑜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潮歌,你现在已经是个母亲了,应该多替你的女儿着想一下。 “谢谢你的忠告啊。”我不痛不痒地说,然后走出了酒店的房间。 回来后,小玲问我去了哪里,我从她手里接过女儿,出了酒店才发现外面已经下了下雨,夜晚的雨幕轻绵如同薄纱,被风吹得缥缥缈缈。 小玲从包里掏出一把伞撑在我头顶,我看了眼银白色的伞柄,在法国出门购物如果下雨了,我抱女儿,贺昂在边上提购物袋外加撑伞。 他个头高,伞却撑得低,回到家,他暗色的衬衫往往湿了一片。 别墅很安静,女儿在车上已经睡着了,小玲要抱着女儿上楼的时候,我说:“我来吧。”然后从小玲手里轻轻抱过女儿。 换了个睡姿,女儿在我怀里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脾气大的家伙。”我在心里暗自说道。 抱着她上楼,放在我边上睡,我一下每一下地摸着女儿卷卷的毛发,床头手机静悄悄地搁在那里,我头疼地揉揉眉心,然后关灯睡觉。 直到半夜,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段时间睡眠一直很浅,小玲还没有醒过来,我已经从房间走向客厅。 “你去睡吧。”我对刚从房间走出来的小玲说。 小玲大着哈欠,摸摸蓬乱的头发说:“会不会是先生打来的?” 应该不是,贺昂知道时差,从来不会半夜打电话回来。 电话铃声还在响,催命似地响,我开了一盏壁灯,橘色的光线投在地板上,形成一个淡淡的光圈,我压抑住心里突然升起的不良预感,然后去拿话筒。 “喂……” “……” 挂下电话,我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小玲见我脸色不对,走过来问情况:“怎么了,潮歌姐。” 神经像慢了半拍,我抬起头,说:“我回趟里尔,你留在这好好照顾梨子。” 小玲点点头,也不多问原因。 “那我帮你买明早的机票。” 其实我一点都不相信贺昂会出事,就在几个小时前在秦白莲跟李教授的婚礼上,他还给我打电话。 他说这几天z市气温会在转冷,让我多穿衣服别冻着。 然后我还对他发了脾气,没等他话说完就把手机挂了。 下半句话,贺昂会说什么呢,梨子好吗,有没有闹你。 我想,他是一定不会说潮歌,我中了枪。 我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冰凉的液体残留在脸上很不舒服,在客厅呆了很久,我才回到房间,女儿睡得很熟,勾着身子,安静的脸庞镀着一层浅浅的月光。 躺在床上一夜无眠,第二天我就登上了里尔里尔的飞机。 这是一家里尔的私人医院,建在当地的教堂附近,下了飞机,我就被一个有着一头长发的男人接到这里,一路上他一直都英语跟我解释,他神色着急,而我一路沉默让他看着更着急。 他说:“昂有生命危险,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们不想瞒着你,昂需要精神倚靠,你是他的妻子,你可以帮到他的……” 我能帮到他的?但是他不知道,贺昂从来不会让我帮他,他从来不说,他只需要我站在他身后,跟着他走就好。 推开病房的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吓住了,躺在病床上的贺昂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墙上挂着的各种药剂正一点点输入他的体内,他的头顶也裹着厚厚的纱布,白色绷带沁透着暗红色的血液。 子弹是从胸腔取出来,就在他给我打电话后,他就立马上手术台“剖膛”取子弹。 我双脚有些无力,走在病床边,然后安静地坐下。 门外守着不少人,其中还有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她过来抱抱我,说的是地道的法语。 “你要坚强,孩子。” 终于忍不住,我跑着出了病房,蹲在走廊尽头大哭起来。 德国医生说如果度过了三天危险期,贺昂就没事了,我在医院守了三天,我跟瑾瑜的宝宝去世后,我就没有什么信仰,但是这三天我都有去附近的教堂祈祷。我跟着虔诚的教民一起念着《圣经》,一千一万遍的祷告。 三天后,贺昂醒来,我走出病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守在病房外面的人也都很高兴,彼此拥抱着。 “对不起……”这是贺昂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无法说出“没关系。” 喉咙发哽,我低着头,边流眼泪边说:“贺昂,你记住了,这样的事我不允许再发生了,不允许再发生了,听到了没?” 贺昂笑容苍白,眼神清明如初。 “好。”他说。 我转过头,擦擦眼泪,温热的泪水淌过指缝,从来没有那么感激过生命,从贺昂醒来开始,我真的很感激,因为我真的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贺昂会怎么样。 贺昂的身体一点点恢复,两天后,他可以吃流质食物,一个星期后,他可以伸手摸摸我的头发,两个星期后,他可以下床。 然而贺昂不给我看他的伤口,每次医生换药,他都要找个借口把赶出病房。 即使这样,我也很配合,人们对于失而复得的东西往往因为感激变得要求少,我也一样,对于贺昂,现在我只要他健康。 当然,我也变得越来越没安全感,我用各种途径让贺昂答应我等他康复后我们就回国。 贺昂也全答应下来。 “回国后我们可以开一家健身房,你的身材会吸引很多客人。”我说。 贺昂抬了下眼皮:“真的?” “当然假的。”我笑笑,“我怎么舍得让你出去卖呢。” 贺昂碰了下我的头,然后拉着我的手说:“潮歌,即使回国后,我也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我哭笑不得,趴在贺昂肩头:“我们有存款,不怕。”顿了下,“回国后我们就过安稳的日子,我不要大富大贵,只要你跟小梨在我身边就好。” 说到女儿,贺昂摸摸我的头发问:“梨子在z市吗?” 我:“别担心,我妈妈跟小玲会照顾好她。” “对不起。”贺昂又道歉。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从今开始不准道歉,只准好好跟我过日子。” “好。”贺昂答应我。 贺昂还需要半个月才能出院,我需要回里尔的家拿些换洗的衣物,顺便整理回国的行李。从医院离开,身后一直跟着两个穿西装的黑人,这是贺昂的安排。 回到家,我给这两人泡了茶,他们喝不习惯中国的茶叶,一口灌下去,差点吐出来。 “味道很怪。”他们说。 我好笑,然后给他们换了啤酒,然后上楼,去房间取贺昂的衣物。 然后在我推开门,整个人被一股蛮力拖进去,浓重的体味扑面而来,我想到刚来法国那次的那次入室行窃,恐惧让我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脑门就被冰凉的枪口顶住。 “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你的丈夫杀了我的哥哥。” 我被逼到门面上,脑袋很空,不过心里明白这个屋里潜伏的人数不止一个,贴着门,可以听到楼下传来的打斗声。 我被胁持了,出了门,就上了一辆刚开来的黑色吉普车。 在车里,双手被绑,眼睛贴上了胶带,一路颠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坐了多久的车,我不知道,因为眼睛贴着胶带,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如果用三餐算时间,一路上他们应该吃了六顿,那么就是我做了两天两夜的车。 他们吃食物的时候会喂我一点,他们憎恨我,但是又不能让我饿死,所以每次给我喂食,除了喂食,还有他们想尽办法的羞辱。 不知道恐慌到极点的时候人反而平静下来,不敢有任何想法,我迫使大脑停止思考,我无法想象之后事情会有多糟糕。 我怕想到贺昂,他们会用我如何对付他,我更怕想到我的女儿,她才一岁多,都还不能口齿清晰叫我一声妈妈。 虽然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想了,但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扰乱我的大脑,折磨得濒临崩溃。 下了车,我就被扔进了一个湿冷的地方,空气里除了有重金属跟火药的味道外,还飘着血液的腥味,我恶心得趴在地上吐。 然后脑袋被甩了一巴掌,我整个人被拖起来甩到一边,“哗啦”一声,是杂物掉下来的声音。 “你居然恶心,你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你的男人杀掉的吗?”说话的是另一个人,我没有在车上听到过他的声音,他似乎吊着舌头说话,明明恨恶恶的话,因为说得含糊不清,显得滑稽。 我不说话,整个人靠在杂物堆上,死寂沉沉。 我的额头被掉落下来的杂物砸破,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感受上面流下来的鲜血,这是从我身上流下的血,有着很新鲜的血腥味。 又过了两天两夜,似乎每多一分钟,就距离死亡近些,期初我以为额头的血流光了,我也就离死也不远了,但是生命其实比想象中顽强很多,或者说我潜意识里多么想活着,我很困,但是在这两天两夜里,我从来睡下过,相反,我在来这里的车上还睡过一觉,所以说,这里的待遇比车上糟糕很,糟糕很多。 另外我也不敢睡,我怕我不小心就睡过头就把自己睡没了,我非常怕,怕再也亲吻不到我的女儿、怕贺昂比我更早出事…… 应该是第三天了,耳旁穿来毛骨悚然的轧轧声,这声音听着有点像铁锤敲打金属的声音,过了会,是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然后“嘶啦”一声,眼上的黑色胶带被扯开,整整五天没有见光,眼睛受不了光线的刺激,不仅睁不开,还不断的往外冒眼泪。 “挺漂亮的。”有人这样说。 夸奖是分场合的,我现在这个情况,听到这种话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我再次被人从地上拖起来,然后他在我耳边说:“你丈夫就来了……” 我“呵”了声,没说话。 过了会,传来铁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我被拖直身子。 “好久不见,贺昂。”那人说。 贺昂,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慢慢睁开眼睛,贺昂真的来了,他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还穿着圣德医院的病房服。就在我被抓来的前一天,我还在他病房上签字,在上面写他的名字。 “不关她的事,放了她。”贺昂说。 一把枪再次对着我的头顶,睁开眼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仓库,除了我跟贺昂,这里一共才四个人。 贺昂摊手,打开黑色外套给他们看:“我没带枪。” 有两个人上去检查,摸索一阵,然后冲他们点点头,表明贺昂真的没有带枪。 “可以放了她了吗?”贺昂又说了遍。 那个笑:“我们先玩个游戏。” 心口一紧,我直直地盯着贺昂看,不好的预感越来强烈,但是我却说不了话,我冲贺昂摇摇头,眼泪花了视线,但是我还看见暗红色的血液从贺昂的病服溢出来,他的伤口裂了。 “潮歌,把眼睛闭上。”贺昂看向我,用他一贯的温柔眼神,明明如此糟糕的情况,却像平时他下班回来,看见我在教女儿说话时候的一瞥,满怀爱意。 眼泪拼命往下掉,我已经泣不成声,我摇头,拼命地摇头。 “闭上眼睛,潮歌。” 随着开枪的声音,我终于知道贺昂为什么要让我闭上眼睛,贺昂半跪在地上,潺潺的鲜血从他膝盖流出来。 “不要,不要……”我睁开眼睛,接受不了这一幕。 “嘭――”又一声枪声,我失控地叫出声,“贺昂……” “打偏了呢……”说话的是贺昂,他还在笑,抓住我的人受不了这样的玩笑,他把我摔在一边,然后跨步上前抓起贺昂。 我摔在铁门上,额头的伤口又裂开了,温热的血液从我脑门留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趴在地上,视线越来越模糊,然后有五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耳边响起,再慢慢消散…… 我闭上眼睛,人像是突然回到高一的寒假,我、瑾瑜、贺昂三人一起去何家粥铺吃宵夜,我点了一碗海鲜粥,瑾瑜是皮蛋瘦肉粥,而贺昂是白粥。 我们点了很多生煎,我低头猛吃,一口咬下去,生煎里的汤汁就溅了出来,喷到了对面贺昂的蓝白校服上。 我赶紧说:“对不起。” “没事。”贺昂接过我递过的纸巾,他的指尖微微碰到我手便立马松开,然后他对我跟瑾瑜说,“我去趟卫生间。” 又像回到十九岁的那年夏天,炎热的夏天,我拉着火葬场的小车不让宝宝进烧炉,我一遍遍对着他说:“宝宝,来生投胎眼睛要睁大些。” 那会太阳真的好大,明晃晃的阳光就像燃烧的火球,喷发出明亮的火光。 然后我仿佛又看见秦白莲在监狱里对我说,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还看见自己上了报纸,铺天盖地的新闻压得我喘不过起来。 …… 脑袋越来越沉,最后,有孩子起床时候的哭闹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好像有两种哭声,但是我却分不清楚了…… 45、番外——廖初九的相亲笔记 廖初九觉得叶瑾瑜是个相当奇怪的人, 首先, 以他的条件,她难以想象他居然会出来相亲,一个男人, 名校毕业,独生子, 父母都是省级干部,家底丰厚, 至于怎么个丰厚法, 用廖初九的死党杜澜妃的话说:“以后买东西是不需要你掏钱了,他们家就是开百货大楼的。” 在没有见到叶瑾瑜之前,廖初九阴暗地认为叶瑾瑜的长相肯定是比马云还马云, 不然以他的条件, 女人还不是前扑后继地上吗? 当然,即使他真的比马云还马云, 估计扑上的也会有很多。 廖初九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 家里人就安排相亲了,她也相到过家里条件非常好的,z市鱼龙混杂,各类富二代官二代,大路上打招呼, 随处可以听见各种“x总”的称呼。 当然,真牛逼的毕竟是少数,就好比她上次相亲的富二代y, 介绍人说是国外某知名大学毕业的,结果聊天下来,文凭是买的,而且还是他自己交代的。 “现在这年头有钱就好,我是xx大学毕业的,xx大学听过吧,全美排名前五,我的文凭就在那里买来的……” 廖初九并不看重学历文凭,相反,见多了书呆子,她更喜欢有点小聪明的男人,能力是关键,学历最多就起到修饰作用,如果能力好,不要这修饰也没什么不可以。 除了富二代y,之后廖初九还相亲到各类形形□□人,职业有律师、医生……还有自由职业者。 在上述的所有相亲对象中,如果真要挑一个,她还比较偏向那个自由职业者,虽然属于无房无车无存款的三无男人,但是一张颜非常正,五官俊秀,皮肤白皙,身高180+,此外还有着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廖初九承认自己是个严重的外貌协会者,颜控手控各种控,此相亲男虽然其他条件差些,但是帅哥往往有这样的磁力,因为外在条件好,其他条件就可以适当消弱了,何况廖初九她自己不缺房车,找男人不就找个让自己舒心的吗? 然而让廖初九郁闷的是,此男却劈腿,期初她还以为自己怎么也能当个备胎,结果没有最炮灰,只有更炮灰,她只是他浩大后宫里面的一枚小成员。 杜澜妃说只要是男人都有三妻四妾的梦想,区别是有的男人只是做做白日梦,有的却付诸行动。 听了杜澜妃的话,廖初九就有点戚戚焉了,然后就在这时候,叶瑾瑜出现了。 叶瑾瑜其实出现的不是时候,廖初九回忆起来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当时她对男人有点心灰意冷,本打算单过一辈子的时候,舅老爷给她介绍了叶瑾瑜。 没见人,先听了条件,廖初九就爆了一句:“这丫是骗子吧。” 当然这话她不敢跟舅老爷说,舅老爷说话一向很权威,掂量着,廖初九还是觉得叶瑾瑜条件可能是真的,但是其他方面很……糟糕。 比如之前说了的,比马云还马玉。 或者,他精神分裂? 还是,他身高不足,比如1.68不到。 因为不靠谱,廖初九对这个相亲就有点不上心了,舅老爷给了她他的号码,她也没记得联系,另外,叶瑾瑜也没联系他。 这让廖初九稍稍释然,可能条件是真的好,所以没看上自己呢。 接着拖了将近一个星期后,舅老爷那边有消息了,男方要求见面。 要求见面?那就见面呗,家里不是开百货大楼的么,相亲不成,认识一下,没准还能要些打折券呢。 见面的地点是某西餐厅,环境不错,对于约会地点,廖初九打90分。 然后等了大概五六分钟,叶瑾瑜来了。 老实说,见到叶瑾瑜本人,廖初九有闪瞎她的狗眼的感觉,很帅,颜非常好,另外,他有一副很完美的骨架,颀长身形,怎么看都是一个衣架子。 “你好,叶瑾瑜。” “廖初九。” 简单介绍一下,开始点餐,点餐过程的细节可以看出来他家教很好,即使他有迟到,但是短短几分钟,廖初九有点心潮澎湃。 她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感谢老天真的给她扔了一块大馅饼,好一个香喷喷的馅饼。 “你怎么会出来相亲?”虽然舅老爷之前告诉她,因为男方家里人那边很急,想让他早点定下来,所以就安排各类相亲。 但是廖初九还是问了这个问题,对于一个明摆着很匪夷所思的问题,廖初九很有求知欲。 怕自己问得太直接,她又说:“因为我觉得你很优秀,即使没有女朋友,追你的女孩应该很多吧。” 叶瑾瑜礼貌性对她笑了下:“因为年龄到了,所以该定下来了。” 廖初九接着问:“这是你父母的态度,还是你的?” 叶瑾瑜:“都有。” “可是你还很年轻?” “是吗?”叶瑾瑜说,“不过我很多同学都结婚了,还有一个,再过几个月,就要当妈妈了。” 廖初九:“真早啊。” 叶瑾瑜没说什么,有点走神,不过转瞬即逝,然后他对她笑了下,问:“如果结婚,你有什么条件要求?” 廖初九愣了愣:“就一般要求。” 叶瑾瑜点了下头:“我有一个条件,如果廖小姐同意结婚,我有必要在这里提出来。” 廖初九呆滞地点点头:“你说。” “不要孩子。”他说。 他说,不要孩子,廖初九很震惊,舅老爷说叶家就他一个独苗,但是他却不要孩子,第一反应,廖初九觉得他那方面有问题。 真是可惜,廖初九这样想。 …… 相亲回来的路上,廖初九仰天长叹,然后在路过一家婴儿用品店的时候,她居然在里面看见了叶瑾瑜,他手里拿着蓝色的小衣服发呆,神色寂寥。 就在刚刚相亲的时候,廖初九还提出这样的建议:“如果不要孩子,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他摇头:“没必要。” 廖初九真的是纳闷了,他不是不要孩子吗,为什么现在又回出现在婴儿用品店,还有,廖初九回想吃饭时候的一幕,坐在他们的邻座是一家三口,坐在对面吃牛排的小男孩不小心把海鲜酱倒在身上,男孩的母亲就小声训斥了他几句。 很平常的一个画面,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廖初九还记得当时叶瑾瑜的眼色,他看着那个男孩,目光柔和却很遥远。 就因为这个细节,廖初九本以为叶瑾瑜是喜欢小孩的,结果……哎 回到家,杜澜妃打电话过来问她相亲情况,顺便告诉她一个消息。 “原来我有个小学同学是叶瑾瑜的高中同学,他告诉我,叶瑾瑜高中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廖初九敷衍地听了听,她不是个八卦的人,她跟叶瑾瑜应该是可能了,她很喜欢孩子,她忙着相亲很大原因就是希望早点拥有自己的孩子,叶瑾瑜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好,但是他提出的唯一条件不要孩子,是她所接受不了的。 挂了电话,杜澜妃后半句话在她大脑绕了一圈。 “他的女友是前几年有点名气的女星秦潮歌。” 秦潮歌的新闻她有看,未婚生子,稚子早亡。 46、第四十四章 我这几天一直在调整情绪, 不是不能接受自己这个情况, 只觉得太匪夷所思,我还清楚记得就上个上个礼拜吧,我还从小白那里拿来两本武侠小说解闷, 结果不小心被瑾瑜发现,他给我甩了一天脸色认为我临近高考还看小说, 最后好说歹说,他罚我回去背英语作文, 回头我偷偷给他打电话, 不料他在电话那头冷冷说道:“有时间给我打电话那就是英文作文背好了,那就背一遍听听吧……” 我在电话里嬉皮笑脸求饶,然后说我来大姨妈了, 躺在床上装有气无力的死模样, 苦苦说:“瑾瑜,如果我不能跟你考上同一个大学, 一定是这大姨妈给整的。” 瑾瑜搁下电话, 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他来我们文科班给我塞了一个保温瓶,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红糖水。 课间的时候,同桌看了眼我保温瓶里的红糖水,撇撇嘴说:“秦潮歌, 你没必要吧,大夏天喝着东西。” …… 因为实在记得太清楚,高三的所有事情历历在目譬如昨日, 所以相比这里的瑞士医生给我的解释,我更倾向自己得出的结论,我很有可能是穿越了,十八岁的灵魂回到了自己二十七岁的身体里,而不是医生说的,大脑受挫导致意识混论记忆就被抽层了。 厨房里传来“咚咚咚”的切菜声音,过了会,“噌”的一下,随即响起“噼里啪啦”的炒菜声。 我托着下巴阅育儿杂志,然后偷偷瞧了眼坐在儿童椅上拿着一个卡通小碗等吃的小女孩,不愿相信地把头埋在膝盖里。 十八岁的我,有个初恋男友。 二十七的我,初恋男友变成了老公,另外还有一个两周岁的女儿。 我想,如果我的人生按部就班,先是跟瑾瑜考上同一个大学,大学毕业后我们结婚,然后生儿育女,算算,这样的发展下来,到我二十七岁,的确有这样的景象。 但是,但是,没有了十八岁到二十七岁中间的过渡,在医院醒来后,突然让我接受这样的情况,我表示我的人生――有点太过飞跃了。 当然,我不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子,瑾瑜给我的解释原句是这样的:“你这人不长记性,过马路永远不看车辆,结果在医院当了一年多植物人了吧。” 我推敲了下瑾瑜的话,原来我是出车祸整成这样子的啊。 不过不管哪种解释,我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是穿越重生了,尤其前阵子解闷看完了某本重生小说,我更加坚定自己的理念。 我不是失忆,而是穿越。 厨房飘来炒菜的香味,瑾瑜现在做的菜应该是我最爱吃的韭菜炒蛋,我有次跟钟晓晴逛街,我跟她聊起各自男朋友的时候,钟晓晴抱怨林襄少爷脾气大,以后结婚说不准要怎么伺候他。 那会我在心里想到,以后如果我跟瑾瑜结婚,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顶多就帮我洗个碗呗。 想到这,我探着身子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感慨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忆往昔,青葱傲娇少年居然变成了可以在厨房里忙紧忙出,外加每天熟练给小孩梳一头漂亮辫子的家庭煮男。 “杀猪刀啊杀猪刀……” “你絮絮叨叨说什么?”不经意,瑾瑜已经走到我边上,然后抱着我进餐间,然后小心翼翼将我放在桌椅上。 “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瑾瑜问我,他问的是我的脚,因为当了一年多的植物人,醒来后,腿就不好使了,需要做复健,也因为我的腿,我们一直居住在瑞士,因为这里有最好的复健师。 “你几乎不让我走点路,我怎么感觉得出来?”我说。 瑾瑜笑,然后提醒我等会就要出去做复健了。 “巴巴,饭饭……”这时,女儿对着瑾瑜咧嘴笑了下,坐在三个轮子的儿童车上,用胖乎乎的小手拿着碗敲打小车前面的安全栏上。 瑾瑜上前揉了下女儿的脑袋,问:“今天梨子是自己吃,还是爸爸喂。” 梨子拖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瞅了我一眼,说:“巴巴喂。” 瑾瑜笑笑,然后开始盛饭,我的腿不方便,也拿着筷子趴在饭桌边上等饭,边等边跟瑾瑜说话。 “女儿都不跟我亲了,不记得我了。” 瑾瑜在我身后回答:“你进医院她才一岁,怎么会记得你。” 我笑嘻嘻:“你别得意啊,等我腿好了,天天跟女儿腻在一块,到时候她也就忘了你这个爸爸了。” 我转过头看瑾瑜好了没有,只见他身形微微僵硬,然后他稍扯了下嘴角,把一碗饭放在我面前,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话:“等她长大后,我再告诉她。” 我撇嘴,大叫:“叶瑾瑜,你实在太过分了,女儿长大后你还要跟她告小状!” 瑾瑜夹了些韭菜炒蛋到我碗里,命令道:“吃饭。” 没人权! 我吃着瑾瑜夹给我的菜,转头看他,他正一口一口给小梨子喂饭。 “妈妈不吃饭……”小梨子指着我,突然奶声奶气跟瑾瑜说道。 从醒来后第一次听到小梨子说话,我第一反应就是,我怎么生了个口齿不清。 如果不是小梨子实在像我,我一点都不相信我除了跟瑾瑜结婚,还生了她,我有次打量小梨子的五官,很多地方像我,但是却找不到一样像瑾瑜,另外小梨子还有一头谁都不像的卷发。 我问过瑾瑜:“孩子那么小你就给她烫成了卷发,叶瑾瑜,你是欺负她妈妈躺在床上醒不来是不是啊?” 瑾瑜含笑看我,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梨子这是天生的。” “天生螺丝卷?”我说,看了看梨子,“你们家的基因吧?” 瑾瑜:“行,我家的。” 我又问:“但是你不卷啊?” 瑾瑜摸摸梨子的头:“可能是隔代遗传吧……” 敷衍,绝对的敷衍,我又不是没见过瑾瑜的爸妈,瑾瑜的妈妈在我醒来后还见过一次呢,不过我猜想我跟瑾瑜结婚后,肯定没处理好婆媳关系,不然瑾瑜的妈妈好不容易来瑞士一次,怎么会没住一天就回去了? 饭后,钟点工就过来了,她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瑾瑜叫她玛丽丝,瑞士本地人,因为她只会说德语,我跟她的交流很少,偶尔用手势交流下,也能做交流。 玛丽丝在家带小梨子,瑾瑜驱车带我去复健所做复健。坐在车上,因为无聊,我就跟瑾瑜提了提我是穿越来的理念。 “瑾瑜,我觉得我现在的情况属于穿越的一种。” 瑾瑜“哦”了声:“什么是穿越?” 我解释了下:“比如我十八岁的灵魂来到现在这个二十七岁的身体里。” 瑾瑜:“你的意思是,以前跟我生活在一起的秦潮歌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的想法。 瑾瑜转头看了我一眼:“穿越前后都是秦潮歌是不是?” “是啊,都是我。”这点还是肯定的。瑾瑜笑了下:“那就没区别了。” 我反驳:“怎么会没区别,你不觉得我只能想起十八岁之前的事情很奇怪吗,或者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思维,对上我只有十七八岁的意识,很别扭吗?” 瑾瑜:“不觉得。” “但是我觉得很别扭啊,比如……”我歪着头看瑾瑜,他有一双好看的眉目,侧脸弧度俊秀美好,下巴曲线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车窗外柔柔的阳光投在他半边脸上,留下一片了明明灭灭暗影。 二十七岁的瑾瑜,跟十八岁的他,还是不同的。 “比如什么?”瑾瑜问。 “比如……”我摇摇头,转移话题,轻轻问道,“瑾瑜,这几年,我们都那么好吗?” 瑾瑜收了收脸上的笑容,扯了句:“好啊。” 我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瑞士的街边的建筑衬着头顶上方的蓝天白云很有风味,想到自己没掉的这九年,遗憾便见针插缝溜进了心底。 “怎么不开心了?”瑾瑜一边伸手揉了下我的头,一边开着车,这里的街道很宽,路上车辆少,偶尔有几辆小车穿梭而过。 “我还是有很多疑问。”我说。 瑾瑜放在我头上的手没有移开,反而移到我额头上方的伤疤上,细细摩挲着,然后,他说:“以后慢慢问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扯嘴,对瑾瑜的话不以为然。 来到复健室,瑾瑜用德语跟复健老师交流,我坐在边上玩手上的psp,这玩意是瑾瑜买来给我解闷的,我已经玩了一阵,会玩的游戏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瑾瑜说,我躺了一年多,小腿肌肉中度萎缩,只有靠复健才能恢复。 刚开始我停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不过出院后,除了复健,如果我要移动下,只要动动嘴瑾瑜就会过来抱我,因为这样,心里的落差就减少许多了。 继续两个小时的复健,我累得汗流浃背,转头委屈地看向瑾瑜,瑾瑜想要过来扶我下,却被复健老师拦住了,我转过头,咬咬牙继续撑着扶手再走一小段路。 “潮歌,加油。”脑海中,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我摇摇头,腾出一只手抓了下头发,然后继续复健。 从复健室出来,我需要上三楼做电治疗,每次这个时候,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进去的时候,瑾瑜摸了摸我的额头:“这次比上次进步很多,老师说了,如果可以,下次不用电疗了。” “是最后一次了吗?”我问。 瑾瑜点头。 电疗开始,当我的腿触碰到电极的时候,疼得我冷汗直冒,瑾瑜就坐在我边上,他把我的头放在他的腿上,不让我转过头去看。 他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说:“再坚持一下,你不是很想抱小梨子么,为了她坚持一下……” 电疗结束,瑾瑜跟电疗师道谢,我也抬起头,用瑾瑜教我的简单德语说了句:“谢谢。” 电疗师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就离开了。 瑾瑜捧起我的头,拇指在我脸上轻轻一带,脸上的泪花全都弹了下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用电疗了。” 我“嗯”了声,刚刚刺骨的疼痛还残留脑中,我趴在瑾瑜肩上:“刚刚他说什么了?” 瑾瑜笑了下:“他说你很勇敢。” “就这样?” 瑾瑜顿了下:“你认为他要说什么?” 我自己也擦了下眼睛,然后清清嗓子说:“比如我们夫妻感情很好之类的。” 瑾瑜轻笑,然后抱着我出了电疗室。 47、第四十五章 一觉醒来, 九年的时差, 并不是那么好调整的,尤其对于梨子,瑾瑜教训我不像一个做妈妈的。 我坐上毛毯上跟女儿玩, 卧室只开了一盏灯,淡蓝色的光线柔柔地投在女儿脸上, 她低着头专注手上的玩具小熊。 “梨子,吃饼干。”我拿起一块饼干在女儿眼前晃。 梨子抬头, 伸手要接过我手里的磨牙饼干。 然后就在她要拿到的时候, 我快速把饼干藏到背后:“叫妈妈……” 梨子不甩我。 我从背后拿出饼干,一边看着她,一边吃起了磨牙饼干。 磨牙饼干味道挺不错的啊, 吃了一块, 我继续第二块……最后梨子放下她手中的玩具熊,看到她的饼干全被我解决掉, 二话不说, 张嘴大哭。 “饼饼……” 我故意把空空的袋子在梨子眼前晃,边晃边说:“吃光喽,吃光喽……” 突然,我整个人被拖起,我像章鱼般缠着刚沐浴后的瑾瑜, 对上他皱着的眉头,我连忙说:“梨子不叫我妈妈。” “巴巴,饼饼……”又是“哇”的一声, 梨子诉述我的罪状,然后继续她的嚎啕大哭。 瑾瑜头疼,放下我,然后蹲下身去抱梨子。 小孩子对哭泣有收放自如的本领,前一秒还哭得很尽兴的梨子,等瑾瑜抱起她,立马安静下来。 大脑突然有丝浑浊,我摇了下头,总觉得这一幕发生过,哭闹的孩子,英挺的背影,然后她弯腰抱起孩子,孩子立马就不哭了。 “爸爸明天就让妈妈赔给你饼饼好不好?” 见到瑾瑜说“饼饼”,我一阵突然就乐了,然后躺到床上狂笑不止:“饼饼……叶瑾瑜,你能不能正常说话啊。” 瑾瑜也不理我,直接抱着梨子出门了。 我躺在床上琢磨事情,我记得自己有参加过高考,然后却记不得自己高考有多少分,然后等瑾瑜推门进来,我立马开口问他。 “我高考几分?” 瑾瑜被我弄得怔了下,然后吐出一个分数。 “641。” “你呢?”我本能地问了下。 “忘记了,不过比你高。”瑾瑜说。 “骗人,怎么会忘记。”想到一种可能,我笑望着瑾瑜,“你会不会高考失误,比我低吧?” 瑾瑜也笑:“潮歌,距离高考,已经过了九年了,教育局连题型都变了好几次。” “哦。”不用提醒我现在已经是20xx年了,虽然有时候还会弄糊涂,我滑进被子里,然后闭眼睡觉。 过了会,床的另一侧有点凹陷进去,是瑾瑜躺进来。 猛地翻起了鸡皮疙瘩,自从我醒来后,瑾瑜都是睡在梨子的房间,今天他突然跟我同床,一万个不自在。 我想起高二有次去我们山间收集蝴蝶标本,因为错过了最后一班车,就在附近的宾馆要了一间房间,不过我们什么都没做,第一次同床,我跟瑾瑜分睡两头,床不大,瑾瑜躺在另一头脚是露出来的,然后我坏心眼抓着他的脚在他的脚板上挠痒痒。 睡不着,加上想起这件趣事,我就开口跟瑾瑜说起了这件事。 “瑾瑜,你脚底是不是有三颗黑痣?” “嗯。”瑾瑜应了我一声。 “脚踏三星,贵不可言……”我胡诌道。 瑾瑜:“不是七星吗?” 我想了下:“差不多吧,七星是皇帝命,你要皇帝命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要后宫三千?” 瑾瑜闷笑一声,然后转过身,将我搂进怀里。 “我只要你……”他的下颌抵着我的头,突然说道。 “肉麻。”我说。 夫妻都应该搂着睡觉的,我慢慢让自己放轻松身子,然后把手放在瑾瑜的腰上,瑾瑜的腰很精细,我捏了下,没有一丝赘肉。 眼前的人是我老公了,我对自己说,老公跟男朋友不一样了。 我摸摸瑾瑜这里,捏捏他那里,然后来到一个地方,抬眸看他。 “我还没见过你这东西。” 慢慢的,手上的玩意在我手里有了变化,期初我还有点害怕,不过一想到瑾瑜已经是我老公,我跟他都已经有梨子了,胆子就大了。 “别玩了,睡觉。”瑾瑜淡淡道把手移开。 我不知道瑾瑜别扭什么,不过还是把手移开,然后瑾瑜长手一拉,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潮歌,你觉得就这样子好不好?”瑾瑜突然睁眼问我。 “什么好不好?”我不理解。 瑾瑜:“现在。” “不好。”我叹了口气说,“突然老了九岁,怎么会好?” 黑暗中,瑾瑜揉了下我的头发:“睡吧。” 然而我却睡意毫无,转了个身说:“不过我的人生倒发展得挺好,基本上跟以前想得差不多,考上大学,嫁给你,然后生梨子,时间也好的,虽然我觉得二十七岁后再要孩子比较好。” 瑾瑜没回应我的话,我猜想他应该睡去了,胡乱想了下事情后也闭眼睡觉。 我接到秦白莲打来的电话,我醒来那段时间,她一直陪着我,后来就回了国,她说她又嫁人了,对方是个教授。 从陈叔叔到这个教授,我也就不再发表看法。 “你们过得开心吗?”秦白莲问我。 “开心。”我挠挠头说,“谢谢你同意让我嫁给瑾瑜,当初你反对我们交往,我一直觉得你很讨厌他呢。” 秦白莲默了会,然后说:“小歌,我犹豫了很久,当时同意也是因为觉得这样比较好。”顿了下,“你昏睡这一年,他一直在照顾你。” 我笑:“我眼光挺好的吧?” 秦白莲在电话那头叹气:“不说了,有空我过来看你,瑞士那地方好吧,等教授退休,我们也搬回来住,住你们隔壁。” …… 挂上电话,我看看自己恢复差不多的脚,问瑾瑜:“我们不回去了吗?” 瑾瑜在厨房洗水果,我撑着拐杖去厨房找他,倚靠在厨房门口,我问:“我们不回z市了?”瑾瑜头也不抬一下:“我去年就跟这里的建筑事务所签了五年的合同。” 我:“……” 瑾瑜塞我一根洗好的青瓜让我啃,顿了下:“这边教育也好,梨子以后在这里上学比国内好。” 我:“我语言不通。” 瑾瑜笑了下:“等你脚好了,你也该充充电了,我给你申请了三家大学,等你脚全好了,自己选一家。” 我:“你不是说我上过大学了吗?” 瑾瑜:“重读吧。” 复健两个月,走路基本上没有很大的问题,然后这两个多月的相处里,梨子也跟我亲近了许多,也开始黏我。 母爱是一种很微妙的体会,对以梨子,从最初的震惊,现在每天看着她的成长一点,我开始有为人母的骄傲和喜悦。 周末,瑾瑜在婴儿房捧着图卡本教梨子认识水果。 瑾瑜指向卡片上的苹果图,念了一遍。 “苹果……”梨子想了下说,然后似乎知道自己念对了,她抬头看向我,一副求表扬求肯定的模样。 “梨子真棒。”我说。 瑾瑜翻了眼,指向芒果图。 “香蕉……”梨子说。 我笑,摇头。 梨子顿了下,似乎在猜:“芒果。” 我点头。 然后是梨,瑾瑜修长的手指指向梨的图案。 梨子咧嘴笑了下,然后指向自己:“是梨子。” 太可爱了,我从瑾瑜手里抱过梨子,亲亲她的脸颊:“梨子真棒。” 晚上,我梦到婆婆来了,然后第二天,婆婆真过来了。 “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我打开衣橱,里面的衣服多半是新的,我一件件翻着衣服,想要瑾瑜给我意见。 “不用那么紧张。”瑾瑜过来拉我。 我转过头:“这几年,婆媳关系还好吗?” 瑾瑜笑了下,没回答我的问题,然后站起身帮我挑衣服:“如果要挑,就这件吧。” 我看了眼瑾瑜拿出来的米色连衣裙,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下:“心有灵犀,我看中的也是这件。” 婆婆晚上8点下的飞机,因为这时候是梨子的睡觉时间,瑾瑜又不放心交给钟点工,就不让我去接机。 大概十多点,瑾瑜回来,我轻手轻脚地从婴儿房出来。 瑾瑜一个人回来,我往门口探了眼。 “妈呢?” 瑾瑜过来搂我:“住酒店,比较方便。”无意间,瑾瑜看了眼厨房,亲亲我的额头问,“准备了宵夜?” 我有点闷闷不乐,不过又不想让瑾瑜看出我的情绪,低着头说:“我怕你妈下机后会饿,所以烧了宵夜。” “真是个好媳妇。”瑾瑜赞扬我说,然后又亲亲我的嘴,由浅入深,最后将我抵在墙上。 “瑾瑜,你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推开瑾瑜,问。 “世上每个婆婆都不喜欢媳妇,因为抢了她们的儿子。”瑾瑜笑着说,然后将我抱起来,回到卧室,“明天我们一起陪她去买些东西。” 第二天,我跟着瑾瑜去酒店接婆婆,一路上,瑾瑜牵着我湿漉漉的手,取笑我是胆小鬼。 来到酒店门口,瑾瑜敲门。 过了会,门打开。 “妈。”瑾瑜叫。 “妈……”我跟着瑾瑜叫。 婆婆点了下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这跟记忆中我对瑾瑜妈的印象不同,我记得第一次使用卫生棉还是在妈妈的指导下。 逛班霍夫大街,各类鞋店、皮毛、名表店,婆婆下手绝对不手软,瑾瑜在后面负责刷卡,也不皱下眉头,对于一路上婆婆看中的珠宝首饰,他也会问我喜不喜欢,如果他认为好的,就让店长包两份。 我的消费水准还停留在高中时代,所以对于瑾瑜妈妈这样的逛街手法,我属于没有见过世面的那种,她问我哪个牌子好的时候,我基本上也给不了意见,最多在颜色款式上说说自己的意见。 中午在苏黎世湖畔的布尔克利广场上的饭店用餐,瑾瑜给我们介绍这里的美食,然后由他点餐。 “决定留在这里了吗?”食物还没有来,婆婆开口问瑾瑜。 瑾瑜抬头:“当初已经说好了不是吗?” 婆婆不再说什么,然后等食物上来,她问我:“……你女儿还好吧?” 我:“挺好的。”你女儿,看来婆婆不止不喜欢我,连带梨子一起了。 饭后,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然后听到婆婆对瑾瑜说。 “从小到大对于你要做的决定,我跟你父亲从来没有反对过,对于这件事我们也阻止不了你,但是小瑜,叶家就你一个孩子,你总得要个孩子吧。” 48、第四十六章 婆婆第三天就起程回国了, 瑾瑜驱车带着我跟梨子送她, 在机场上,瑾瑜跟婆婆拥抱,我抱着梨子立在边上。 “下次再跟爸爸一起过来玩。”瑾瑜这样说。 婆婆“嗯”了声, 转脸看我和梨子这边,梨子并不熟悉她, 趴在我肩头偷偷看了婆婆几眼。 “让我抱抱梨子。”婆婆对我说。 我把梨子交到婆婆怀里。 瑾瑜看了我一眼,然后含笑地摸了下梨子卷卷的头发:“梨子, 叫奶奶。” 梨子也乖, 软糯糯地唤了声“奶奶”,婆婆面容微僵,快登机的时候, 把梨子交给瑾瑜。 “如果可以, 早些回国吧。”婆婆说。 瑾瑜回应婆婆一个淡笑:“有时间我们就回去看你们。” 在听到婆婆那句“你总得要个孩子吧。”之后,我心里的疑惑像是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然而在婆婆离去后, 美好的生活并没有再出现破绽,似乎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就是我的生活。 但是到底哪儿出错了?我胡乱按着遥控器换台,瑾瑜在书房画图,他接的活并不多, 不过每次都是大单子,有次我问他关于收入的问题。 他玩弄着我的齐耳短发:“不多,不过养你跟梨子还是没问题。” 作为他的妻子, 我觉得自己有义务给这个家减少负担,边说:“我想找份工作。” 瑾瑜:“你先念书,工作不急。” 我苦恼地用头敲着瑾瑜的肩膀:“我讨厌慢半拍的人生。” 瑾瑜扳过我的脑袋,五指穿过我的头发,眼里闪着真挚的光:“人生很长,一辈子也很长,慢慢来,真不用着急。” 既然瑾瑜这样安慰我,我也不好再继续纠结我的不适应,不过此问题刚消,彼问题又来了。 “瑾瑜,我有个事想问你。” 瑾瑜垂眸看了我一样,猜到我所要问的。 “叶家因为只有我一个儿子,加上我妈妈思想有些传统,所以想要个孙子而已。” 原来这样啊,有点不对,但是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我闷闷不乐地抓起瑾瑜的手轻咬一口:“怪我生不出儿子吗?” 瑾瑜笑,揉乱我的头发,然后他收敛起脸上的神色,说:“我倒是喜欢女儿。” 我抓上瑾瑜的手:“要不我们生个儿子吧。” 瑾瑜还是笑,并不支持我的提议:“梨子还小,以后再说吧。” 我重新上学了,二十七岁上大学会觉得奇怪,但是我却没有什么不适感,我的记忆停在高中,现在接着大学生活,这个连接是非常顺其自然的。 我对着镜子打量自己,觉得时间还是厚待我的,我挤挤眼角,上面没有一丝细纹,高中的秦潮歌是青涩稚嫩的,现在看着成熟了不少,不过也不显老,剪了个碎刘海,我觉得自己比瑾瑜要年轻。 瑾瑜今天要送我上学,现在他还没有穿戴好,穿着休闲裤和背心,对着镜子正要刮胡子。 我喜欢看瑾瑜刮胡子的样子,有种随性慵懒的性感。 我记得高中瑾瑜还没开始刮胡子,不过那会他的下颚开始长胡子,黛青色的毛,不多,不过是可以看得出来。 那会我就想帮他刮,但是他觉得刮了很奇怪,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买了剃须刀,飞利浦的牌子,结果还没有开始刮,一失手,瑾瑜的下巴就出血了。 我格外歉意,然后瑾瑜就利用我的歉意,逼我发下了要给他刮一辈子胡子的誓言。 张无忌答应赵敏给她画一辈子的眉,我却答应瑾瑜给他刮一辈子的胡子。 “让我给你刮吧。”我弯着嘴笑笑,对瑾瑜说。 瑾瑜看了我一眼:“你会?” 我:“这又有什么不会的?” 瑾瑜:“我记得我的第一次都被你弄出血了。” 好让人想歪的话,我笑嘻嘻说:“第一次都会出血的,我这次温柔些。” 瑾瑜嗤笑一声,并不恼我的玩笑,然后把他手中的剃须刀递给我,低头看着的眼睛:“那你就温柔些。”真是太邪恶了,温柔两次被他特意加重。 “先涂剃须膏。”见我不知道如何下手,瑾瑜提醒我说。 “我知道,不用提醒。”我嘴硬,然后拿起玻璃台上的剃须膏,摇了下,挤出一把厚厚的白色泡沫。 “你用的是什么香味?”我问。瑾瑜:“你自己闻。” 我低头用鼻子嗅了下,没有任何味道,看了下银白色的瓶子,上面写着无香型。 好熟悉的牌子,但是我却想不起记忆中有谁也用这牌子,单亲孩子,家里从小缺少男性用的物品,所以想了下,可能是在电视里看到的广告吧,然后就被我记住了。 我把泡沫涂在瑾瑜的脸部完后,问:“要不要等几分钟?” “不用。”瑾瑜说。 “那我要动刀了喽。”我在瑾瑜眼前晃了下剃须刀。 “从下往上刮……”瑾瑜又开始指挥。 “顺着纹理的反方向是吧?”我说。 瑾瑜“嗯”了声。 不比第一次给瑾瑜刚刮的时候,那时候他压根没几根胡子,现在不一样了,一上一下,好玩得厉害。 “疼得话说声。”怕自己跟上次一样失手,我特别提醒了下。 “嗯。” “那疼不疼啊?” “还好。” “还好是疼不疼?” “不疼……” 终于刮好了,然后清洗,最后涂须后水。 “男人真麻烦。”弄好一切,我发表感言。 瑾瑜拉着我到他腿上,用他刮后的干净下颚抵在我的脖颈上,然后是一个细长的吻。 “真是个贤妻良母。”他赞扬说。 我回头在瑾瑜脸上亲了口:“我们出门吧。” 我读的非全日制大学,专业是我自己选的,新闻媒体,老师全用英语上了,如果用心些,听懂还是没问题。 我问过瑾瑜我以前大学读的是什么,瑾瑜说是西方文学,真是抽了,我以前学那专业做什么。 我的课很少,一个星期最多也就六堂课,老师也不管你是不是上课,不过作业量却很多,有写不完的报告和论文。 有时候梨子坐在我边上玩橡皮泥,我却要趴在书桌上较劲脑子做题,心情就感觉特别作孽。 后来我就学聪明了,作业拖着不做,哄完梨子睡觉后,再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一副勤奋不得了的模样。 瑾瑜是不许我熬夜的,这时候我如果对着他打几个哈欠却不上床睡觉,再说些让他先睡的话,瑾瑜基本上就无奈妥协了。 “上床睡觉,明天我帮你做作业。” 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和和顺顺地像是手上的丝绸,一眨眼,就从我手心滑过去了。 我们在瑞士生活了两年,两年里我修满了学分,现在正在一个单位实习,工作很简单,每天处理一些文件和编写公司老板的行程表。 按理说公司老板的行程表是秘书做得活,没想到却分配到我头上。 “老板找你。”有人在我背后拍我肩膀,我回头,是 alina ,老板的助理,吉普赛美女,脸型很有吉普赛人的特色,长脸,尖下巴,眉毛粗而浓,眼睛大而长,并且很明亮,就跟他们人一样,热情明亮。 我敲了下老板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句标准的法语:“请进”。 老板是一个法国人,因为有着一张格外英俊的面容,被公司里很多女人讨论并暗恋着,我来这家公司不到两个月,已经知道公司喜欢他的女人有好几打。 我每天把公司的八卦说给瑾瑜听时,他会问我是不是也喜欢我们的老板,好幼稚的男人。 我笑着说是啊,老板很帅呢,尤其有一双特别吸引人的眼睛,我们公司的女人底下偷偷给老板冠上“最好的一夜情对象”的殊荣。 然后还没等我说完,瑾瑜就狠狠地咬住我的嘴角,想尽办法折腾我。 “秦小姐资料上写着已婚?”老板看着手上的资料,问我。 我如实点头。 老板抬眸打量了我一眼,一双眼睛眯了眯,整个人格外有气场,平时跟瑾瑜嬉皮笑脸惯了,现在压力立马就来了。 “秦小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年龄似乎跟你的工作年龄有矛盾。” 这个问题不应该由人事部来问我吗?我顿了下,说:“因为我前两年生病了一段时间。” 老板“哦”了声,又问:“你还有个孩子,是吗?” 我:“是。” “知道了。”老板说,然后挥手让我出去。 我如同大赦,立马出了老板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桌,隔壁座两个女人还在摸鱼,不厌烦地说着老板的八卦。 “他是三个月前来的瑞士,然后收购了我们这家公司。” “alina偷偷告诉我,老板还没有女朋友呢。” “真的吗?不过看起来他似乎有三十多岁了。” 49、贺昂番外 贺昂在跟朋友打球, 过来玩的朋友正在教他的女伴握球杆, 突然兴致全无,他走到在休息间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间, 边上有人拍他的肩膀。 “要不要试试?” 他摆手拒绝。 边上的人嘀咕了句:“又不是毒品,□□而已。” 贺昂起身, 拿起搁在沙发上的大衣,走出了这个地下赌场。法国现在的气候的以后已经很冷了, 呼出一口气, 空气立马结成了白气。 台球,记忆中,有个女孩台球倒是玩得挺好的, 握杆, 瞄准,出击, 利索而漂亮。 贺昂跟她打过几场, 都是以她男朋的朋友身份,换言之就是个电灯泡,那会他虽然有这个意识,不过每次都会去,有时候只是单纯想看看她对瑾瑜耍赖的模样。 她台球虽然玩得好, 但是却赢不了他,她会在瑾瑜面前耍赖,却不会对他说声:“贺昂, 你让我一杆吧。” 有点好笑,既然她没这要求,他也就没让,或许潜意识里,他喜欢每次赢了她后,她眼里有对他的崇拜。 打台球的地方是露天的,不边上摆着冷饮摊,玩累了,她就拖着瑾瑜一起去买冰,她每次都吃同一种口味,蓝色包装,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 她跟瑾瑜回来时给他带了一只棒冰,她递给他说。“薄荷味,不会很甜的。” 他不吃甜食,应该是瑾瑜告诉她的,他接过她手中的棒冰,咬一口,甜津津,融化的冰水刺激地他牙齿都疼了,想想,他怎么信了她的话,这世上哪有不甜的棒冰。 其实关于她的事,他来到法国后就记得不多了,倒是有次在唐人街的一家粥铺吃宵夜,他又想起也是她、瑾瑜跟他三人,何家粥铺,她吐着舌头吃烫生煎的样子。 那次她的嘴里的生煎汁溅到了他的校服上,她道歉,他说没关系,他去卫生间清理污渍,回来时,瑾瑜正伸手把她擦嘴角。 后来父母离异,各自重组家庭,他就去了法国,他跟瑾瑜林襄的联系并不多,偶尔碰到,只是说说各自的境况,男人之间的友谊就这样,不常联系,但是心底都把对方当成最好的朋友。 贺昂从来不会是个让人担心的人,无论是选择专业,还是休学,他都没有跟人商量的习惯,后来他有了第一次走私,第一次开枪让对方重伤。 他的生活越来越混乱不堪,贺昂记得有次他失手被人捅了两刀,躺在郊区的树林里,闻着自己身上的鲜血味,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那年他也就十九岁吧,但是一年的黑色生涯,他似乎都忘记自己的年龄,他也只有十九岁而已。 躺在地上,睁看眼,头顶是一片浩瀚无垠是星空,他心底突然升起一丝羡慕,羡慕瑾瑜,也羡慕她,他们现在的感情应该越来越好了吧,先是考上同一个大学,然后参加工作,结婚生子。 他被赶来的人救起,住院一个多月,在身体恢复差不多的时候,他在这边学校看到了她。 贺昂是真的认为她跟瑾瑜会携手一生的,所以在她平静告诉她跟瑾瑜已经分手的时候,他除了惊讶,心里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惊讶的失望。 原来他所看好的感情,也是耗不过时间的。 对于好兄弟的前女友,他对她的照顾和关心有点过了头,来法留学的学生,家底都还不错,但是她确实拮据窘迫的,有时候他会想,她为什么要来留学,她成绩不差,可以轻松考取一个不错的大学,又何苦要来法国过着无依无靠的生活。 瑾瑜来法国了,她告诉他瑾瑜新交了女友,还给他看瑾瑜新女友的照片,所以他就多看了几眼站在瑾瑜边上的女孩,然后他伸出了手:“贺昂。” “何小景。”她挽着瑾瑜的手对他笑。 这个女孩不算漂亮,样子却耐看,尤其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一个人。 瑾瑜来找他说话,何小景借用他的厨房做宵夜,出于好奇也好,还是心底的一个结实在困扰他太久,他抬眸问瑾瑜:“你跟潮歌为什么要分手?” “潮歌啊。”瑾瑜先是沉默,然后笑,敷衍回答道:“问这个做什么?” 他也笑:“现在你们分手了,我可以追她吗?” 瑾瑜看向他,然后涩笑说:“她这人爱玩失踪,你找不到她的……” 玩笑般的话题,贺昂不知道瑾瑜有没有当真,后来他又想了想这事,他和他的兄弟情义,是在今晚之后有了隔阂。 然后,他接到了她的电话,她正遭遇入室行凶。 -- 贺昂觉得自己是无法介入她跟瑾瑜的感情,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介入的那天,但是,他问自己,那晚她投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的时候,贺昂,你真的没有一点心动吗? 瑾瑜手上的研究项目早已经结束,但是他一直迟迟没有回国,四个人住在同一个屋子,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晚她躺在血泊中的景象不仅吓住了他,也吓坏了瑾瑜。 瑾瑜来找他喝酒,眉头紧锁,他给贺昂倒满了酒,然后抬眸看了他一眼说:“贺昂,你有没有喜欢过她?” 贺昂喝了口瑾瑜给他倒的酒,一时不小心,酒量不错的他被呛了下,浓烈的酒精刺激着他的鼻腔,他伸手摸了下鼻子,说:“瑾瑜,她现在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瑾瑜不说话,贺昂看了他一眼,说:“你既然有了新女友,就应该多顾及那女孩的感受,你这样拖着不走,很不多。” 瑾瑜苦涩地笑了下,撑在吧台上的右手扣了扣太阳穴:“贺昂,你说这该怎么办啊,我以为有了小景就可以忘记她,但是忘不了啊,有时候一闭眼就会想到她,我在国内误会了她,我很生气,我生气她一年前不告而别,她不配我对她的爱,我让自己不要爱她了,但是贺昂,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以为自己不爱她了,其实我只是太生气了,我……”瑾瑜说不下去了,似乎他也觉得刚刚的话听起来多么滑稽可笑。 他问:“现在呢,还生气吗?”贺昂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多么无聊,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在他的观念里,瑾瑜和她的感情那么好,如果有了误会,不是应该当面说清楚,而不是一个独自去了法国,一个交了新女友。 感情这事,贺昂觉得自己果然不怎么懂,那个女孩跟潮歌,他又明显偏心潮歌,换句话说,他更不想让潮歌受到伤害。 所以瑾瑜跟她合回去也是好的,瑾瑜忘不了她,至于她,并不是个容易忘情的人。 贺昂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八婆了,从酒馆回来后居然想去问了她的意见,后来他想到这事,当时他有这种想法实在是抽了。 他那天没有去问,不是他突然觉悟过来,而是何小景跟瑾瑜闹了起来。 然后第二天,何小景就走了 。 贺昂觉得清净,也不想再管这事了,当时他的心态是相当尊重潮歌的,如果她要跟瑾瑜继续在一起,他没意见,如果她要舍弃这段感情了,他更是没有意见。 这是作为朋友应有的态度。 后来他们没有和回去,感情出现了裂缝,的确难以修复,瑾瑜跟他说自己没资格对她要求继续在一起了。 哪有男人对觉得自己会没有资格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句话听起来就像个笑话,事实只是瑾瑜他没有自信,害怕被她拒绝怕了。 叶瑾瑜从小到大一帆顺风,他跟潮歌的这段感情,应该就是他那么大一次摔的跤。 法国三年,他跟她相处了三年,在这三年里,他问自己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贺昂,你真没有一点心动吗? 她出事你会紧张,她遇到问题,你会想办法帮忙解决,她遇上开心的事,你也会感到愉悦,你把这种感情定义为朋友或是亲人之前的牵绊。 中国的春节,贺昂跟潮歌一块过,在人潮拥挤的唐人街买了素材,她借用他的厨房包饺子,她的厨技并不好,饺子下水后全都散了出来,最后一锅煮出来馅跟皮全都散了。 他跟她现在的相处也不像最初开始那么拘谨,她开玩笑说她跟他像不像亲人,他点头:“我一直挺想要个妹妹的。 她突然兴奋叫了起来:“硬币在我碗里,我放到饺子里面的硬币在我碗里呢。” 其实,贺昂很爱看她孩子气的一面。 满满一碗饺子,是她给他盛好的,味道不好,她跟他都知道,不过两人都有吃完,就像对于感情,相比爱情,她和他都更渴望亲情。 然而感情是会转变,或是一开始,他就没有定义好,别人是从爱情发展到亲情,他对她,是不是从亲情发展成了爱情,还是一开始,他对她就别有它想? 巴顿死了,巴顿跟他的时间并不多,就在在他十九岁那次他第一次失手,最后是巴顿带来人过来,后来他就养了巴顿,巴顿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告诉他它活不了一年。 巴顿是在他来法第二年去世的,比预期多活了两年,巴顿走的那天,她转身抱了他,她的手放在他的后背,然后轻轻拍了两下。 “不要伤心,贺昂。” 他抱住她,她的腰身盈盈一握,他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这是他跟她的第一个拥抱,以朋友的身份,情人的拥抱方式。 后来她要回国了,那时候她在法国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女歌手,偶尔他在酒会上会听到别人提到她的名字。 “秦潮歌是一位非常美丽的中国女子。” 她回国那晚,他去找她,她在收拾行李,公寓已经被她整理地差不多,空荡荡地只剩下家具。 他看了眼地上的小袋行李说:“就那么点吗?” 她去冰箱给他拿了罐啤酒,说:“前几天托运了已经托运了不少回国。” 他“哦”了下,她因为刚整理过行李,额头满满的细汗,她热得对着风扇吹风解凉,他拉了她一下:“别这样吹,会感冒。” 她回头对他灿然一笑:“不怕,我体质好。” 他突然就有点生气,强制性关了风扇的开关。 她惊愕地看着他:“贺昂。” 他:“真会感冒的。” 他生气,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她要回国了,她跟瑾瑜又要交集上了。 50、第四十七章 枪声砰砰。 我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大口地喘着气, 心跳怦怦,梦境的真实感让我一度觉得自己此刻还处在梦境里。 这个噩梦,已经连续五天出现在我的睡梦里, 见不到人,只有大片的鲜血跟骇人的枪声, 枪声每响一下,我的心脏就紧锁一下, 直到呼吸都觉得困难而醒过来。 “噩梦而已, 噩梦而已。”一双手将我抱进他的怀里,然后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即使这样,双脚都还一直冒着冷汗, 我揉揉自己头, 差点哽咽出声,默了会, 我对瑾瑜说:“枪声, 好吓人的枪声。” 瑾瑜摸摸我的头,为了安抚我,他把房间的灯打开,我转头看向他,光线将瑾瑜的脸照得清晰明净, 一双漂亮的眼睛隐着不可掩饰的担忧。 慢慢平静下来,我把头枕在瑾瑜的腿上,瑾瑜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我的头发:“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 我点了下头。 瑾瑜起身, 回来的时候给我泡了杯蜂蜜水,喂我喝下,他晚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我小时候也常做恶梦,因为这样所以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后来这事被我妈知道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装满黍子的枕头,然后我就再也没做过噩梦了。” “真的?黍子怎么会有安神的效果。”我问,因为突然醒过来,说的话有点不清不楚。 “明天我给你做一个,好不?”瑾瑜重新坐到床上,他穿着灰蓝色的睡衣,因为光线问题,视觉上,他的睡衣颜色看起来是灰色的。 “你怎么会做?而且这里也没有黍子。” 瑾瑜帮我重新拉了下被子:“我怎么就不会了?” 我“哦”了声,拖长语气,转头说:“我差点都忘记你小学时候的手工课不错。” 轻松的话题让我渐渐摆脱了刚刚的噩梦,重新躺好,习惯性把手放在瑾瑜的胸膛上。 瑾瑜关了灯,抱着我说:“因为有人做不好,我只能代劳了。” 我不服气地哼了两下,把脸贴在瑾瑜的身侧,感觉非常安稳。 对于我的实习工作瑾瑜并不满意,不过我深刻地明白即使换我一份工作瑾瑜也是不满的,因为他想要我最好别工作。 实习工作量不多,轻轻松松度过了一个下午,下班后人事部的采尼号召大家一起去aa唱歌吃饭。 “潮歌,你去吗?” 我摇头拒绝。最近女儿上学的幼儿园取消了校车接送的政策,而负责梨子接送的瑾瑜今天要到德克公司技术部交代图纸的详细事项,所以我就揽下了接梨子下幼稚园的任务。 梨子今年四岁,正在洛桑大学附属幼儿园接受小班教育。 女儿上学的地方距离家的地方并不远,但是离我实习的公司却有一定的距离,从我下班后,瑾瑜已经给我打了两个电话,生怕我不认路。 我无语凝噎,我只是失忆,不是智残。 将车泊好,我来到女儿读书的班级,幼儿园还没有下学,我便在外面杵着,隔着外面窗玻璃,我往里看了眼,娃娃们上的是手工课,快要下课,很多孩子已经完成任务,相互交头接耳地说话,我看了自家的闺女,纸工还没有完成一半,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有些着急了,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胶水。 真笨,我心里叹气。 很快就下课了,教室里的孩子快速涌了出来,只有几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孩子还落在里面。 我走进教室,在梨子的边上坐下,梨子看见我,用并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我还没做好。” “没事,我帮你。” 梨子递给我一块黄色的板纸,然后让我把她已经剪好的小花贴到上面画着一个树上。 “这是许愿树。”梨子说。 终于明白为什么周三瑾瑜接梨子下学都要晚十几分钟,因为周二最后一节课是手工课,瑾瑜要这丫头做没完成的手工呢。 梨子的老师也没走,在另一边指导其他的孩子。 终于把所有的小花都粘了上去,我觉得自己做得非常好,拿起给梨子看的时候,她居然冒出了句:“爸爸做得比较好。” 好吧,瑾瑜的手工确实比我好,就像前几天他说要给我做一个黍子枕头,果然第二天晚上床上就出现了个黍子枕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完成了今天的纸工任务,梨子举起她的作品给我看,黄色的板纸上有棵许愿树,树上粘着各种彩色小花。 “我要送给爸爸。”梨子说。 偏心的丫头,我认命地帮梨子整理书包,然后领着她走出了教室,出了大门,黑色轿车边上立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人。 而这人,是我的老板。 看见自己老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在幼儿园这地方,我猜想老板是不是也来接孩子时,更意外的事发生了,梨子认识他。 “比尔叔叔。”梨子叫他。 老板向我跟梨子走来,他自然地摸了摸梨子的头,然后看了眼梨子手上的许愿树,用纯正的法语问梨子:“梨子,这是你做的吗?” 梨子点头。 “可以送给我吗?” 我皱眉看着老板,梨子也很犹豫,然后她把手中的作品递给了他。 “比尔叔叔说他是爸爸的朋友。”回去的路上,对面我的质问,梨子如实回答。 “你爸爸没有这个朋友。”第一次对梨子发脾气,我教育说,“你有没有跟你爸爸说这事?” “比尔叔叔不让……”梨子的声音小了点。 “叶贺梨。”越来越生气,我叫出了梨子的全名,我把车停在路边,转身对她说:“比尔叔叔根本不是爸爸的朋友,妈妈跟他也不熟,如果比尔叔叔是坏人怎么办?” 梨子眼泪汪汪,委屈极了的模样:“比尔叔叔不是坏人,他是我们的园长,他对梨子很好的,他说跟梨子的爸爸是朋友!” 原来比尔是他们的园长,我顿时感到很歉意,摸了下梨子头道歉:“对不起,妈妈不知道比尔叔叔还是你们的园长。” 梨子把头一撇,我叹气,看来是真生气了。 我很懊恼,打电话给瑾瑜求助,瑾瑜问我:“是叫比尔吗?” 我准备做蛋糕跟梨子道歉,一边在厨房里忙活,一边跟瑾瑜讲电话:“嗯,就是比尔,他除了是梨子的园长,还是我的上司老板,他告诉梨子是她爸爸的朋友,但是你压根没有他这个朋友啊……” 瑾瑜突然不说话,直到我再次开口问他是不是断线了,他说:“他那么照顾梨子,我们理应请他吃顿饭。” 我:“他真是你朋友啊?” 瑾瑜转移话题:“梨子还在生气吗?”顿了下,“她如果再生气,就告诉她立马取消下周郊游活动。” 我把瑾瑜的话跟梨子转述了下,梨子虽没有明显表现,不过已经乖乖再吃我拿给她的饼干。 相比我,瑾瑜更能治梨子这坏脾气家伙。 请自己老板吃饭,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我敲了下老板的办公室,等里面传来声“请进”后,推开了门。 “有事吗?”他问我。 我:“梨子说在幼儿园你很照顾她,所以我和我先生想请你吃顿饭。” 老板“刷刷”地签好最后的一份文件,抬起头:“谢谢,不过不需要。” 我尴尬地点了下头,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情况,贿赂不成颜面尽失?顿时我有点生气瑾瑜了,都怪他想出的馊主意,请谁不好请老板,我发短信给瑾瑜抱怨,半分钟后瑾瑜给我回了个大笑的表情。 我觉得最近瑾瑜是有些不对劲的,不是表现不好,而是表现好得过分,怎么个过分法呢,比如更爱给我买东西,钻石名表到格子铺里有的各类小玩意层出不穷;呆在家里的时间更多了,我甚至看见他买来了菜谱开始钻研厨房十八般厨艺;更紧张我了,比方我就去附近超市买瓶酱油,他也要紧张地出来找我…… 上述表现可以看出瑾瑜处于非正常状态,虽然他极力掩饰着,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他的眼睛是骗不了人,里面藏着心虚。 洗手间,两位女同事在讨论各自的老公和前夫。 “我会发现我那前任第一次出轨就是因为那阵子他对我特别好……” 我是宁愿相信自己会出轨,也不信瑾瑜会出轨,但是有时候就这样,当你很肯定自己的想法,同时也会产生质疑。 瑾瑜真出轨了? 虽然不信,不过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更加留心瑾瑜的一举一动了,终于在有天被我发现了问题。 “师傅,跟牢前面的的那辆银色宾利。” 今早瑾瑜对我撒谎了,他说今天要到工地考察,但是他负责的项目今天并不开工的,想到这,我就更难受了,他不止对我撒谎,还小看了我的智商,他一定觉得我很好骗是吧,扯谎也不找一个好的。 银色宾利在一家娱乐会所停了下来,然后在侍者的引导下泊好车,打开车门,瑾瑜下来,他抬头看了眼会所的招牌,走了进去。 的士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给我一个加油的手势,什么意思?祝我抓奸成功? 其实我还是不相信瑾瑜会出轨,就像让我相信母猪会上树,但是这世上真有会上树的猪,比如飞猪侠和猪八戒,所以瑾瑜出轨的概率虽然很低,但是不能说没有。 下了车,我戴上了墨镜,走到会所门口,我又拉了下衣领,如果可以,我更想把自己全都遮起来,最好只剩一双眼睛。 会所很高档,需要出示会员证,如果没有会员证,需要到前台登记。 我看了眼登记本,上面一个就是瑾瑜,上面的字迹我很熟悉。他从小练书法,平时写字龙飞凤舞,但是他学习笔记本上的字往往非常端正,因为我要借他的笔记本抄重点。 登记簿上除了有写他的名字,还有房间号,1263。 我拿起笔,也在登记薄上写了1263的房间号,前台小姐看了眼,然后有礼地跟我指了指电梯方向。 坐上了电梯,我开始紧张了,跟我一起上电梯的是一位同样戴着墨镜的大叔,他脚下的皮鞋擦得光可鉴面,电梯外隐隐传来音乐声,大叔脚踩着拍子,一下一下。 我的心跳声也是一下一下,仿佛整个心都快蹦了出来。 “第一次来?”大叔用德语问我,我假装听不见。 见我不理会,大叔也不多问,等电梯门开了,便出去了。 又坐了两层,电梯停下来,走出来,面对这奢望无比的会所包厢,我有点胆怯了。 对着房间号找包厢,我一个个找过去,终于在一扇朱红色的雕花门停下来,我在外面立了会,包厢隔音好,我听不到任何动静。 正巧,一位穿着修身豹纹连衣裙的金发碧眼美少女端着几瓶酒过来,我指了指她盘子里的酒,说,用英文说:“给我吧。” 美少女犹豫了下把手中的酒交给我,估计这地方就是个典型生意场上的□□交易场所,美少女以为我是包厢里的人出来玩小姐和老板的游戏,所以犹豫下就把酒交给了我。 推开厚重的门,不比外头到处都是几千瓦的吊灯,里面光线暗得可以,而且包厢里面又有小包厢。 外面是卡拉间,并没有人,隔着密密的水晶帘子,小包厢坐着几个人,光线太暗,看不清到底多少个, 我本想直接跟瑾瑜打个照面,但是由于光线暗,这个想法未必能实现。 包厢里面有男有女,暂时听不到男人的说话声,只听到女人娇俏的说话声。 我躲在水晶帘子边上,手里拿着的红酒也不会先放下。 正在这时,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梨子,我必须要走梨子。” “凭什么?”是瑾瑜的声音。 “叶先生,让梨子跟你们生活两年,我们已经非常宽厚了。” “是吗?”瑾瑜说,“不过孩子离不开妈,梨子也不会愿意离开的。” …… 因为误会,我们会做错事,表错情,认错人,但是我好像――错位了我的人生。 51、第四十八章 尴尬、无措、难以想象…… 我没有拉开帘子进去, 另一方面, 我也不想让瑾瑜尴尬。我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我以为今天他骗我要我他要去审查项目是对我撒的一个谎言,可事实, 我这两年一直活在这样的一个骗局里,我的世界瞬间全被颠覆了。知道真相的这刻, 我着实体会到了百般滋味。 从会所出来,外面的太阳很烈, 瑞士难得有那么刺眼的阳光, 照得人眼花,我拦下一辆车回家。 “当初的约定我没有忘记,让叶先生照顾秦潮歌和她女儿也是昂生前的交代, 但是我也希望叶先生能体谅老贺先生思念女孙的心情, 梨子到现在都还是贺家唯一血脉,老贺先生很迫切想让梨子认祖归宗。” 坐上车上, 街头的景象快速向后移动。头疼欲裂, 我捂着头,噩梦里的景象突然变得很清晰,斑驳的铁门,有着各类金属和火药味道的仓库,还有地下的那一滩黑红的鲜血。 “潮歌, 把眼睛闭上。” 忍不住悲呛出声,我在出租车上大声哭了起来。我的悲痛迟了三年才来,一年的沉睡, 两年的遗忘,眼泪就像水珠子似的往下掉,多不值钱啊,秦潮歌,你的眼泪太不值钱了,你忘了那个用生命去保护你的男人,你把他隔绝在了你的生命,现在你在为他哭吗?现在你为他悲痛了吗? 到了家,我付钱,然后下车,这时,开车的司机叫住了我,他用英文对我说:“wipe your tears,don''t letget you down,it willover with soon. ”擦掉你的眼泪,振作起来,事情会过去的。 我说谢谢,然后摇摇头,我没有力气找任何语言安慰自己,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过去。 走上门前台阶,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低头换了鞋,上楼,墙上挂着我跟瑾瑜的结婚照,是一年前拍的,因为我问他我跟他为什么都没有结婚照,然后瑾瑜就带我去拍了好几组婚纱照。 照片上那个秦潮歌笑得真开心啊,的确,那个秦潮歌有一份美好的初恋,有一个爱她疼她无休止的包容她的老公,还有聪慧的女儿……拥有那么多的她,怎么会笑得不开心。 两年多的相处,明明疑点多多,为什么要住在瑞士,为什么瑾瑜母亲不接受梨子,为什么瑾瑜从不提他的哥们了…… 我蹲在墙头,满脑都是贺昂中枪的模样,心脏一阵阵皱缩,疼得我以为就会这样死去。 “让叶先生照顾秦潮歌和她女儿也是昂生前的交代……” 前生的交代。贺昂,你的安排,真是好妥当啊。 袋中的手机骤响,是瑾瑜打来的。 “睡醒了?”瑾瑜问我,手机里他语气轻松,隐隐还夹着笑意。因为他出门前我正要准备午睡,现在这个时点,我差不多是醒了。 “嗯。”我胡乱应声。 瑾瑜:“我刚从工地回来,现在顺道去接梨子下学,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家。” 我“哦”了声:“早点回来。”早点回来,我们谈谈。 固定的钟点工过来做晚饭,她询问我想吃什么,然后又问先生有什么想吃的。我说:“跟往常差不多吧,另外给梨子弄分玉米粥。” 不到一个小时,门外响起了车子熄火的声音,我从沙发起来,走到落地窗边,透过玻璃窗,我看见下车后的瑾瑜一手提着个粉色米奇书包,一手抱着梨子出来,梨子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把头凑到在瑾瑜耳朵边上,瑾瑜听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直到进了门。 “咔嚓”的开门声,我转过身,然后一个小身影就向我跑来,我低身子抱她,仔细看着女儿的小脸,眼睛像我,鼻子像我,连嘴巴也像我,但是她有一双像极了贺昂的耳朵,甚至左耳的两颗棕色小痣都长在一模一样的地方。 “妈妈,节日快乐。”梨子对我说,然后从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个海豚样式的铂金吊坠。 “今天是母亲节呢。”瑾瑜在边上提醒我,他弯下腰摸摸梨子的头,对我笑,“你瞧咱们梨子长大了,都知道孝顺妈妈了。” 梨子把盒子放在我手里,她低着头,微微脸红,“虽然是爸爸付的钱,但是礼物是我选的,妈妈喜欢吗?”“喜欢。”我伸手抱住梨子,酸疼的眼角又溢出了眼泪,这眼泪不止是因为感动。 钟点工做好了晚饭,四菜一汤,还有梨子的玉米粥,我吃不下饭,就盛了一碗玉米粥喂梨子,梨子一口一口吃着,还不时问我:“妈妈怎么不吃?” 我拿起餐桌上的手帕擦了下她嘴角:“妈妈刚刚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瑾瑜问我,迎上他关切的眼神,我摇头:“没事。” 两年多的相处,我对瑾瑜已经冷不下脸,两年前我醒来后忘记了贺昂,现在我想起了贺昂,但是因为有了这两年的记忆,所有的东西都变了,爱恨变得不再纯粹了。 吃到一半,梨子要自己吃,瑾瑜还不放心我,过来摸摸我的额头,他手心微凉,当他手贴在我额头时,我下意识想推开他。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真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说。 梨子突然插话:“爸爸说妈妈就跟梨子一样,梨子是小孩,所以妈妈也是。” 晚饭结束,梨子要看动画片,瑾瑜同意让她先看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候必须回到房间练字,梨子虽然接受这里的教育,但是每天瑾瑜都坚持教她中国话和学习写汉字。 “白鸽,□□……” 梨子的房间传来瑾瑜教她读书写字的说话声,我转身离开,去瑾瑜的书房去等他。 瑾瑜的书房并不像一个建筑师应有的简洁干净,厚重的毛毯上躺着一只洋娃娃和一副还没有完成的拼图,边上的贵妃榻上有我放在那里的各类报刊杂志,红红绿绿的画面,现在看起来格外刺眼。 窗户对面就是他的书桌了,电脑没有关机的习惯,桌面的图案是我跟梨子的照片,我用手抠了下额头,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了。 书房的门打开了,瑾瑜进来,他立在门口的交界处,走廊偏暗和书房明亮的灯光相互交错在他身上,他就立在中间,脸色含笑,目光柔和。 “潮歌,后天我要去趟法国,两天就回来,梨子……” “梨子也去是吧。”我说。 瑾瑜:“带她去转转也好。” “不要。”我说。 瑾瑜看着我,还不等他开口,我说:“不用后天,明天,就明天,我就带着梨子去法国。” 不知道是不是书房的灯光太过白亮,瑾瑜的脸色瞬时变得毫无血色,他张口两次,终于问出口:“是想起来了吗?” 我不去看瑾瑜的脸,应了声。 整个书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然后首先开口的还是瑾瑜。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我:“谢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瑾瑜:“明天让我送你跟梨子去法国。” 我点头。 瑾瑜习惯性伸手揉我的头,这次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不落下,过了三秒,他上前狠狠地抱住了我。 “瑾瑜,告诉我贺昂的一些事好不好,我跟他从那个仓库被救起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活着,然后他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一句话说得艰涩无比,似乎在问出口的时候一剂腥甜的血冲上了喉间。 “你头部受挫,所以在被送进医院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贺昂伤势虽然很严重,但是人一直是清醒着,之后他在医院坚持了36个小时候走的……” “啊……啊……”牙齿瑟瑟发抖,为了不让自己的哭声吵醒隔壁房间熟睡的女儿,我一口咬在手臂上。 瑾瑜阻止我的自残行为,他用手指撬开我的牙齿:“潮歌,哭出来,没事的,哭出来……” 第二天我带着梨子去了法国,同行的还有瑾瑜。梨子以为一家三口去旅行,一路上因为不用去幼儿园而兴奋,直到坐上了飞机,她还在手舞足蹈。 “妈妈,我们这是要去哪?”梨子歪着头问我。 “妈妈带梨子去看爷爷好不好?”昨天问了瑾瑜,贺昂的父亲半年前身体开始不好,所以特别希望把梨子接回贺家,然后就让自己现在妻子的弟弟比尔来瑞士做这件事。 “爷爷是爸爸的爸爸的?”梨子天真地问我,然后又看向瑾瑜,“爸爸的爸爸对吧?” 我摸摸她的头:“是啊,是你爸爸的爸爸。” 52、第四十九章 法国这些天的天气非常差, 整个天空都是昏昏沉沉的, 刮在脸上的湿冷秋风风好像可以渗透皮肤里的毛细管融入血液中。 梨子一时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下飞机的第二天就发起了低烧,夜晚醒来吵着要爸爸。我开始失眠, 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睡觉,对着镜子看自己, 眼窝上眼圈好像两个深深的黑色旋涡,很意外眼泪在那晚之后再没有流过, 只是眼角干涩, 喉咙变得异常细小,吃什么都疼,最后连水都吞不下去。 我一直没有敢去贺昂的墓地, 比尔说里尔我跟他家后面的那片树林后面, 我想想,那里的确是个树绿水清的美丽地方, 有苍莽林海, 参差的光影,还有那轻灵的鸟鸣声,但,会不会有点孤单呢? 瑾瑜说你在医院坚持了三十六小时,我不敢仔细想, 你这三十六小时是不是在等我醒来,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如果我在这三十六小时里醒来, 是不是还可以看看你,摸摸你的脸,再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你走的时候有没有遗憾,梨子已经上幼儿园了,你有没有遗憾不能陪她一起长大,你有没有遗憾啊,贺昂,你许我一辈子的,贺昂,你有没有遗憾? 这阵子梨子一直是瑾瑜在照顾,我倒是好久没有看见她了。 我去看贺昂的父亲,那个在法国黑白通吃的风云男人现在已经需要各种营养液过活。 我跟他在贺昂生前没说多好,现在贺昂不在了,他朝我招招手让我过去。 “你现在还好吗?”他问我,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 如此简单的问题我却回答不上来,静默不说话,然后扯了下嘴角,说:“您今天看起来很精神。” “我对不起贺昂,我是个失败的父亲……”他自顾说起来,眼珠混浊,仿佛死寂了般。 我在一旁听着,这间豪华的病房有个很大的落地窗,转过头就可以看见外面种植的高大梧桐树,法国的天气终于好起来,阳光笼罩在梧桐树上方,落下一地斑驳的影子。 但我还是觉得冷,眼泪已经哭不出来,只剩下全身心的疲倦,我极度想自我封闭。我现在的症状有点像刚来法国被入室行凶后的自己,行尸走肉,除了还在呼吸,我真觉得自己跟死了的状态没什么差别。 我甚至不想看梨子,瑾瑜说:“她烧了已经退了,如果我想,梨子很想见我。” 但是我不想,我不想看到梨子,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我现在的状态也根本当不了一个母亲,从来没有那么悲观过,生活的出口仿佛被堵住,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走下去。 梨子户口上的名字改了回来,瑾瑜给我一份文件,是遗产转让书,二十多页的遗产,是贺昂留给我跟贺梨的。 “明天本地有一场欢游会,梨子闹着要看,我们带她去看看好不好?”瑾瑜柔声问我,仿佛试探般,他说,“梨子已经好久没看见妈妈了,她想妈妈了。” 我沉默了半天,然后点了下头。 瑾瑜摸了下我的脸,轻微的叹气声随着他要说的话流溢出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 “茄子炒年糕。”我说。 这是贺昂喜欢吃的,我从小不爱吃茄子,我不知道那么难吃的茄子贺昂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我抬头看了眼瑾瑜,用手比划了下:“就是把茄子跟年糕混合在一起炒……” 瑾瑜微微怔了下,然后对我说:“好。“ 瑾瑜果然做了一盘茄子炒年糕,专门去三十多公里的唐人街买来了茄子年糕,满满地给我炒了一盘。 我用筷子夹了一口吃下去,却没有再吃第二口,瑾瑜也不勉强我,去厨房洗了碗。听着洗碗池哗啦啦的流水声,好像突然又回到了上几个星期,饭后瑾瑜洗碗,我陪梨子在客厅看动画片。 但是不一样了啊,秦潮歌,那是不记事的秦潮歌过的两年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生活,现在记事了,人醒了,天变了,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我失言了了,第二天没陪梨子参加欢游会,而是去了里尔。坐在通往里尔的火车,我给瑾瑜发了信息,我没有隐瞒我的行踪,我告诉他我去看贺昂,让他别担心。 瑾瑜一直没有回过来,直到火车停下来,一条消息进来。 “这里的果子酒很好喝,梨子也喝了点,她也很喜欢。” 三个小时的火车,我来到里尔,然后打的来到郊区曾经的住所,我早已没有钥匙,我想了下,越过花园来到窗台,踮起脚尖把手伸进窗栏后面,然后从里面摸出一把金黄色的钥匙。 里面放着的备用钥匙还在啊,刚住在这里,如果贺昂不在,我一个人出门常常会忘记戴钥匙,后来贺昂就想到在这里放了一把备用钥匙,他说这样我就不会进不了门了。 打开门,房子因为没有人居住生了潮,但是什么都没有变啊,连二楼露台种植的向日葵花都在,只是早已因为没人料理腐烂在泥土里,剩下一盆空落落的花盆。 卧室已经染了灰,床头放着的相框也在,不过没有立着,而是盖在床头柜上,相框里是曾经一家三口的照片,相框因为盖着而看不到照片,我走过去,试图两次把相框翻过来,但是每次手触碰到相框的时候都收了回来。 我坐在床上,卧室的窗户是打开的,窗帘也是熟悉的,花色是我跟贺昂一起开车到家纺市场买来的。 突然,外面响起一道细碎的声音。 心角猛地被人揪了起来,我的世界仿佛立马陷入一阵不安中。 然后我张了下嘴,哑着声音转过头轻声地唤了一个人的名字:“贺昂?” 没人回应。 “贺昂……”我不死心,又唤了下他的名字。 依旧没人回应,房间里外都是静悄悄的,现在连风都停了下来,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空了。 最终,我没忍住,蹲下身子大声哭了出来。 没有贺昂,贺昂没有回来,门外的声音只是因为风进来,走廊上的画发出轻轻滑动的声音。 53、第五十章 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贺昂的墓地, 逃似地离开了房子, 坐上回巴黎的火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像是电影的片花一幕幕从眼前移过。 我以为今天可以把心情调整好,至少可以让自己明白一个事实, 我以后还有路要走,梨子还需要妈妈, 我还需要担任一个母亲的责任,但是事实是我还想逃避, 我不想面对太多的人和事, 梨子、瑾瑜、贺昂留下的那二十多页遗产,我都不想再管了。 我给瑾瑜留了信,然后买了一张回z市的机票。 “潮歌?”出来开门的杜美美看见我非常震惊, 然后笑着领我进屋。 我把买给妞妞的礼物放到沙发上, 问杜美美:“妞妞呢?” “上学去了呢。”杜美美忙着给我沏茶。 我恍然地说:“真快啊,妞妞都上学了。” 杜美美笑笑, 然后坐了下来, 犹豫了下,她问我:“怎么突然回国了?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我摇摇头,“就是想回国住几天,我妈妈在李教授那边,所以过来打搅你了。” 杜美美:“随时打搅, 欢迎。” “谢谢。”我说,看了眼还穿着围裙的杜美美,问:“你在烧晚饭吗, 我帮你吧。” 杜美美迟疑了下,然后重重点了下头:“好。” 妞妞比梨子大三岁,记忆中还是个小胖丫头先如今已经是个英气勃发的小女孩,推门进来,她把肩头的书包扔到书桌上,就立马跑进了厨房里嚷嚷道:“妈妈,我饿了,今天晚饭吃什么?” 杜美美:“你客厅看看谁来了?” 妞妞从厨房走出来,她打量了我很多眼,微微红着脸,不确定地叫了我一声:“小姨?” 我:“真开心,妞妞还记得我。” 妞妞是个话多的孩子,饭桌上有讲不完的话,她讲她学校的趣事,还讲了她最喜欢的数学老师。 “可惜她要到山区支教了。”妞妞低下头,脸上有属于孩子的失落。 z市举办了大型山区支教的活动,据说做了好几个月的广告,所以这次支教活动反响特别好,加上薄书记都亲自发表演讲,报名支教的青年志愿者人数就非常多了,例如妞妞学校的老师都有参加报名。 我连夜写了申请书,然后报了名,结果很快出来,第二个星期我得知自己成了一名支教志愿者,支教期三个月。 前往支教的前两天我开始准备要带去的东西,跟我同行的三男一女,加上我一共五个人,他们中间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有工作好几年的计算机工程师,队伍不算庞大,不过五个人难得都聊得上天,尤其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年轻生命的活力。 我对着纸条上事先打印好的购物单,一一从货架上取下物品,花露水、蚊帐、软膏、感冒药……这张购物单是瑾瑜给我发过来的,我要去支教的事在知道消息后的第二天就告诉了他。 现在已经二十七岁的秦潮歌的做事方式不可能还像十八九岁那时候了,虽然性质有点像,同样逃避的心理,但是不管前提是什么,现在的秦潮歌的确是叶瑾瑜的妻子,我要出门,就有必要跟他打招呼。 想想我跟瑾瑜这两年,真真假假,现在把“假”的都去掉,留下的“真”也不少,比如我跟他的结婚证是真的,梨子跟瑾瑜的父女之情是真的,这两年里我对瑾瑜养成的依赖习惯也是真的……很多事擦不掉抹不去摆在面前的就是事实,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事实太多,我不知道下一步路要怎么走。 我支教的地方是甘肃宁县一个叫九岘的山区,从z市坐火车到兰州,然后再从兰州转车到庆阳市,之后连夜乘车来到了庆阳宁县。 来到宁县的晚上,同行的五个人找了一家菜馆子吃宵夜,五个人年纪最大的是老徐,年纪最小的是傅阳阳,今年才大二,,样子娇小,性子活泼,笑起来眼角上翘,露出两颗虎牙。 几个男生叫了一打啤酒,路上话最多的张凯主动说起了自己来支教的原因。 “我跟家里的老爷子赌了气,所以就跑来这里了,他安排我出国,但是帝国主义的墨水有什么好喝的,老子偏要来这里体验生活。” 傅阳阳听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她推了下我的胳膊:“潮歌姐,咱们这里来了个二世祖呢。”傅阳阳说得不轻,张凯也听到了,不过也不闹,脸色微红,因为年轻,眉目里还有没褪去的稚嫩。 “潮歌姐,你呢,为什么来支教?”张凯岔开话问我。 “我啊?”我笑了下,剥着毛豆吃,想了想说:“我是来散心的。” “潮歌姐,你真行啊。”说话的是另一个年轻男孩何墨,一个大大咧咧的z市男孩,“一路看过来,咱们五个人,我还觉得你看起来是最有支教的伟大精神的呢。” 我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男孩挠了下头:“你长得特像一部电影里的乡村老师。” 傅阳阳在一边插话:“潮歌姐本来就是明星好不好?” “啊?”男孩摸了下脑门,嘴巴甜得不行,“居然有那么漂亮的女明星是我不知道的,潮歌姐,你是因为被雪藏才过来散心的吗?” 其余三个人大笑起来,我也撑着耳腮笑了起来,接着大家开始划拳,直到深夜才回到车站附近的宾馆。 我跟傅阳阳同一个房间,明天就要坐车到达支教的九岘,傅阳阳晚上的心情就有点兴奋,她躺在床上转辗反侧,过了会,轻声地问我:“潮歌姐,你睡了吗?” “没呢。”我说,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认床会那么严重,难怪在我来之前,瑾瑜要我带瓶安神的精油过来。 “其实我对支教倒没什么兴趣,我在大学交了一个男朋友,我父母不同意我跟他交往,所以就把我打发这里来,说要我吃点苦,还说吃了苦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他过苦日子……”傅阳阳说。 “你父母挺用心良苦的。”我说。 “才不是呢。”傅阳阳转了个身,“他们就是嫌贫爱富,势力着呢。” 房间的窗帘没全拉上,窗外响起沙沙的下雨声,阵阵秋风透窗袭入,扬起了窗帘布,我起身关了窗,重新躺在床上时,不远处的床铺传来熟睡的呼噜声,还没有一眨眼的功夫,傅阳阳已经入睡了。 从床头摸出一只手机,我跟一个人报告了下行程和平安,然后关机睡觉。 第二天不到五点,老徐他们就过来叫门,傅阳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苦着脸对我说:“潮歌姐,你几点醒来的,怎么都不叫我一下?” “没比你早多久。”我指了指桌上的早餐,“我刚买来的,还热着,你赶紧吃,等会我们就要启程了。” 傅阳阳又连续打了两个哈欠,我笑笑,然后去给老徐他们开门,他们都准备地差不多,看见我桌上放着早餐,跟老徐一起过来的何墨委屈地叫了下:“潮歌姐你太不给面子了,我大清早过来给你送早餐,结果你已经吃过了。” 我:“下回送早餐来要提前说啊。” 何墨挠头笑笑:“也是,是我想得不周。” 整顿了下,六点大家准时出发,坐上宁县发往九岘的车,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拿出手机玩游戏,傅阳阳坐我边上,歪头看了眼我的手机:“哇,最新款啊,可以给我看看吗?” 说完,她微微尴尬:“对不起,我想买很久了,有点激动……” 我摇了下头,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傅阳阳。 傅阳阳低头研究了下功能,然后她把手机递还给我:“潮歌姐,你有彩信。” 我打开彩信,是瑾瑜发给我的一张梨子的最新照片,我指尖触碰了下手机屏幕,心底卷起浅浅的倦意,将近三天的路程,是真的有点累了。 我们来到九岘,在这里我跟傅阳阳留在这里的九岘小学支教,老徐张凯何墨他们中午在这里的校长的安排下吃了饭后赶到六十公里外的大河小学。 没有专门的老师宿舍,小学后面有一排平瓦房就用来解决老师的住宿问题,我跟傅阳阳也住在这里,两个人一间房,上下床铺,傅阳阳挑了上铺,我整理了行李,开始铺床。 平瓦房外面有一排水池,老师学生用手都在这里,我出去洗了一把脸,我边上站着一个脸色通红的小女孩,穿着小花色的长裤长衣,脖子上系着个红领巾。 “你好。”我转过头对她笑了下。 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拿着饭盒走到水池的一角,低着头洗她手头的饭盒。 九岘小学是附近最大的希望小学了,但是却极度缺少老师,他们没有专门的体育老师音乐老师,一个普通的老师要教多门课。 另外学校的教学设备很差,虽然教学楼是崭新新建的,但是课桌椅破旧的难以想象,教室有五盏灯,却只能开一盏。 傅阳阳刚踏进这个小学,就开始呜呼:“这就是传说中的希望小学吗?” 我在志愿申请书上支教的课程是音乐课,但是学校最不需要的就是音乐老师了,所以我除了要教他们音乐,校长又安排我教二三年级的语文。 傅阳阳是师范学生,对于第二天给学生上课并不担心,但是我不一样,似乎以前在法国第一次登台唱歌都没有那么紧张呢。 晚上我从王老师那里拿来课本开始备课,傅阳阳打了一罐热水过来,见我在备课,她说:“你明天的课都是音乐课,需要备课吗?” “是语文,后天要上的。”我说。 傅阳阳“哦”了声,然后坐在床上锤起了小腿:“这里有一个老师在这里支教三十多年了呢,真伟大。” “是王老师吗?”我转过头,扬了下我手上的书,“这书还是她给我的。” “你认识她?”傅阳阳探着头问我。 “一个熟人介绍的。”陈梓铭在知道我要来九岘支教,就把王老师的联系号码给了我,这个被市里好多媒体报道过的支教老师是陈梓铭的曾经的小学老师,他说王老师在这里呆的时间久,如果我有事可以找她帮忙。 山区信号不好,来到这里后手机里的信号就只有两格了,晚上傅阳阳在上铺“啪啪”地拍起了蚊子:“都入秋了,怎么蚊子还那么多。” 我往上递上一瓶花露水,傅阳阳惊奇道:“你准备得真全啊。” 第二天我开始上课,学校没有音乐教室,唯一的音乐设备就是一架年数已久的脚踏风琴,我试了试音质,吱吱咯咯的声音像是老太太织毛衣时发出的调子。 王老师告诉我学校的学生已经很久没有上过音乐课了,打开音乐课本,我先给他们弹了一首《海边》,不过他们似乎也不爱上音乐课,除了几个人在听之外,其余的全在做自己的事情。 翻了下音乐书,然后开始教他们唱《让我们荡起双桨》这首歌曲。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我唱一句,教室的学生跟唱一句,教室外头阳光很足,我眯了眯眼睛,把心底的思念掩藏。 上了一个多星期的课,喉咙又干又痒,已经两天没有洗澡,我打了一壶水到房间擦拭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正巧傅阳阳走了进来。 “我呆不下去了。”傅阳阳往床上一坐,然后她起身拿了个脸盆走到桌角,提起放在边上的水壶时,她转过头问我:“潮歌姐,你是不是用了我的热水?” 我怔了下,指了指我的水壶:“可能我用错了,你用我的就好。” “没事呢,我再去打点。”傅阳阳朝我笑笑,然后提着水壶出门了。 我失笑,拿了一本书躺在床头备课,相比讲课本上的内容,学生们应该更喜欢外面世界千奇百怪的事情,我拿起手机想上网找下资料,结果发现信号是零。 我叹气,就在前两个小时老徐还给我发来消息说他们那边的大河村要开始建造一座希望小学,今天出钱的老板刚赶过来和大河的村长校长商量具体事项。 外面有人叫我名字,是王老师,我连忙爬起身子,趿着带过来的拖鞋去开门。 “有人找你。”王老师笑吟吟地对我说。 我跟着王老师走,没走几步,就看见立在不远处的那个人,是瑾瑜。 卡其色的长裤,棉质的细条纹衬衫,身形颀长,一双长腿立在前方活像一株姿态挺拔的白杨树。我走近仔细看,他的裤腿和鞋子沾上了泥渍,像是翻山越岭赶过来一样。 54、第五十一章 “大河的希望小学是你捐的吗?”我问瑾瑜。 皎洁的月色下, 瑾瑜一双眸子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清俊的容颜半掩在夜色里,然后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开口说:“潮歌, 我给你时间,但是我也想离你近一点。” 我静默不说话, 然后问起了梨子。 “梨子我交给了妈,放心吧, 梨子很喜欢校园生活, 教授的学生也都很喜欢她,她在那边很好。” 我笑,几天的沉重感渐渐消散。 现在这个时间食堂早已经没有饭菜了, 我思忖去哪里弄点给瑾瑜填饱肚子的东西, 想了下,我还从z市带过来几包干面没有吃。 “没吃晚饭吧?”我问。 瑾瑜:“是啊, 很饿。” 带瑾瑜进屋, 傅阳阳还回来,我找水壶烧水,正在这时,王老师过来敲门,告知晚上校长请客, 地点就在村长的家里。 瑾瑜立在门外,眸子看了眼我手上的水壶,然后转身对王老师说:“替我谢谢校长的好意, 不过我去不了。” 王老师先是愣了下,也不再勉强:“那好,我去跟校长说,叶先生自便,有需要联系我们就好,这次大河能新建学校多亏叶先生的捐赠。” 瑾瑜表情淡淡,点了下头:“我替你们做点事,我也很高兴。” 王老师离去,我蹲在地上烧水,瑾瑜挽起衣袖过来帮忙,我笑了下,抬头说:“校长请客不去,怎么还留在我这里吃泡面啊?” 瑾瑜含笑的眉睫闪着细细的光明,顿了下,他略轻缓地说:“你煮的泡面,我还没吃过。” 我微微失神,突然想起高考毕业那年在瑾瑜的公寓里,他说想吃我的做的饭,即使是泡面也成。细想跟瑾瑜在一起的两年,家里掌勺的基本是瑾瑜,他学什么都精,现在厨艺精得连嘴挑的梨子都最喜欢瑾瑜做的饭菜。 我温和地笑笑,然后指了指桌子底下的行李袋:“泡面在这里,快点去拿来吧。” 瑾瑜站起身去取,这时,门被推开,傅阳阳进来。 “有客人啊。”傅阳阳笑着问我。 我点了下头,简单地介绍说:“他叫叶瑾瑜,我……”我的丈夫,户口本上的丈夫,下半句一时开不开口。 水开了,瑾瑜拿着泡面过来,我取来学校发给我的饭盒,撕开泡面的包装盒,放调料包的时候想到瑾瑜不怎么爱吃辣,就不再放辣椒酱,生活惯性,因为相处过,所以知道对方的饮食习惯、口味、作息习惯…… “就吃这个啊。”傅阳阳立在一边说,然后她从自己的行李一袋卤鸡腿递给瑾瑜,“叶大叔,我请你吃鸡腿。” “谢谢,不用。”瑾瑜脸色很淡漠。 大叔,我转头看了眼瑾瑜,随即轻笑出声。 傅阳阳说现在流行比自己年长的男子叫大叔,傅阳阳今年二十一岁,瑾瑜比她大六岁,倒是符合了大叔的要求。 “叶大叔,你跟潮歌姐到底什么关系啊?”傅阳阳一口一个大叔,围在瑾瑜边上问问题,“大叔这次过来是为了潮歌姐吧?” 瑾瑜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我转过身对他说:“外面有水池。” 吃完后,瑾瑜去洗饭盒,我联系王老师,不知道瑾瑜的住宿问题怎么解决。 平房的做左侧还有一间空的房间,王老师已经让学生整理出来,全新的被褥蚊帐,虽然简陋胜在干净整洁。 山区蚊子多,我深有体会,我想起我那边还有些蚊香就回去给瑾瑜拿,折回来,还没有进屋就听见傅阳阳略高的声音:“大叔,借打火机用用,快,我给你点蚊香呢,你不知道这里的蚊子多可怕,你看我的手臂――” 走进去,傅阳阳正卷起衣袖给瑾瑜看她的手臂,菱形的小嘴微微嘟着,表情和动作都十分孩子气。 我有点头疼了,傅阳阳不是有个感情很好的大学恋人吗,怎么对叶瑾瑜有了兴趣,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阳阳,王老师正找你,说是给你这次支教实践打分的事。” “王老师终于想起我这件事了,我还以为她都忘记了呢。”傅阳阳叹叹气,然后爽朗地笑笑,“那我先去找王老师了,大叔再见,还有……潮歌姐,我不带钥匙了,晚上给我开下门。” “没事,你去吧。”我说。 傅阳阳离去,我拿出带过来的打火机点燃蚊香,瑾瑜身上已经没有带打火机的习惯,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吸烟了,至少我们生活在瑞士这两年,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吸过烟。 “你来支教这几天都住在这里么?”瑾瑜开口问。 点好蚊香,我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叶先生嫌弃环境差了?” 瑾瑜拉起我:“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意思。” 我坐在瑾瑜边上,蚊香刚点上,嗡嗡的蚊子声音就从脚下传来,瑾瑜弯下身拍蚊子,“啪――”的一声,瑾瑜打开手掌,里面躺着一只肥大死蚊子。 瑾瑜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头,看得出来,他很不满这里的环境。 “环境虽然差点,不过这里的孩子真可爱,也很可怜。”我把脚放在单人床的边沿上,抱膝说道。 “要改善以后生活只能靠他们自己,所以现在的教育很重要。”瑾瑜目光清明,蚊子太多,他伸手放下蚊帐,他长手长脚,只能盘坐在窄小的单人床上。 从来没有跟瑾瑜讨论这些问题,这些天的支教感受突然很有倾述的欲望,想起这些天呆在这里的听到和自己看到的人和事,麻麻的酸意染上了心底。 “我班里有个小女孩特别聪明,尤其是作文写得特别写,但是昨天她父亲过来要求退学,其实不止她一个学生,王老师说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很多,大河过去有个叫度寮村的地方,这里很多村民私底下叫那里□□村,王老师说那边一半的女孩都因为没上学而……”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虽然有九年义务教育,但是这里很多家庭宁愿不接受。” 瑾瑜静默下来,然后他伸过手摸了下我的头:“潮歌,其实你可以做你想做的。” 我:“我想用贺昂留下的钱成立一个基金。” 瑾瑜颔首:“好。”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开口说,我知道瑾瑜几年前成立过一个基金――博远基金。 瑾瑜把我拉入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膛可以听见他规律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 “我明天去听你上课好不好?”瑾瑜问,下颚抵在我的头发上。“你明天不去大河吗?”我转过头问。 “先听你上完课再说。”瑾瑜埋头嗅了下我的秀发,我移了下头,“好几天没洗头了……” 瑾瑜低笑:“难怪有油味。” 我重重拍了下瑾瑜的大腿,威胁说:“真有油味?” 瑾瑜改口:“是油香味,油香味……” 油香味,我笑得肚子发疼,真的是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这是在我想起所有事直到贺昂出事后第一次这样开怀大笑。 笑停下来,瑾瑜望着我的眼睛清辉流转,瑾瑜拉起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指尖,他略带磁性的声音近在咫尺。 “潮歌,我这里来这里除了担心你在这里的生活,更重要的,我想告诉你一些我想了很久的话。” “我们是幼儿班的时候认识吧,那时候你才那么点高。”瑾瑜自顾说下去,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此刻是带着笑容的。 “幼儿园人那么多我最喜欢跟在你身边,玩游戏也喜欢跟你在一组,不喜欢其他男孩跟你多说话,很喜欢在你面前表现我自己。然后是小学,我们也是一起念的,小学时候你长得挺快的,毕业后你就有那么点吧。”瑾瑜又用手比划了下,我低头笑,插话说:“三年级之前我都比你高呢。” 瑾瑜捏了下我的手心,继续说:“小学也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每天就特别想看见你,有时候先跟你多说会话,但是每到课间你就立马溜出教室玩了,跳皮筋、贴膏药……”瑾瑜语气悠悠,小学我爱玩的游戏一个一个从他唇间蹦出来。 我的记忆也慢慢铺开,跟他一块陷入回忆。 “然后何小景转学来了?”我说,“她离开的那会还写给你一封情书吧,信封上还粘上了月野兔的卡通画。” “你呀。”瑾瑜歪着头笑了起来,以往只有我提到何小景他的神经立马紧绷,不像现在,我和他都如此轻松,毫无负担地聊过往和过往的人。 “是吗,那封信我真记不怎么清楚了,关于何小景,我跟她是大学交集上的。” 我拿起瑾瑜的左手,嘴角上翘:“真没想到你小学就对我有想法啊。”我转过头看他,“你早熟。” 瑾瑜含笑的眸光微闪,继续说:“初中我们没能在一起读,这点我一直很介意,不过现在想想,我们错过的又何止初中三年呢,林襄结婚的时候说如果早知道以后会在一起,就不会早恋了。”顿了顿,瑾瑜修长的手指将我的一簇长发打了个卷。 “如果我有早知道,我希望自己不要犯下那个年少幼稚的错误,不那么轻易就放开你的手,这样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我会用我的能力让你一世安稳,没有过背井离乡,没有早产生子,没有我的误会和背弃,也没有丧子之痛……” 房间外月色柔和,脸颊不知不觉有了冰凉的湿意,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像猫叫似的女声。 “叶大叔,潮歌姐还在你这里吗?” 我起身,拉开蚊帐下床:“我先回去睡了。” “晚安。”瑾瑜说。 我点头。 从瑾瑜房间出来,傅阳阳还立在外面,看见我,她露出一个笑容,挽上我的手:“我以为潮歌姐你不回来睡了。” 我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然而傅阳阳却停下了脚步,她脸色猛地暗了下来,声音带着质问的语气:“潮歌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我:“阳阳,你误会了。” 屋里响起了下床的声音,叶瑾瑜,你要出来做什么? 55、第五十二章(结局章) 屋里响起了下床的声音, 叶瑾瑜, 你要出来做什么? 房间的门被打开,瑾瑜走出来,穿戴整齐地立在门前。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瞟了眼傅阳阳,淡淡开口说:“傅小姐应该是误会了, 潮歌她虽然脾气有点急,不过也只是对自己人, 她是没有出过远门, 也很少跟生人相处,但是以她的性格实在不应该跟傅小姐有什么争执的地方,如果真有什么地方让傅小姐产生误会了, 我替她跟你陪个不是。” 傅阳阳挠了下头, 然后冲我弯了下嘴:“不好意思潮歌姐,可能是我想多了。” “没事。”我说。二十七岁的女人不可能还跟一个刚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计较些有的没的, 不过刚刚瑾瑜的维护, 我听进心里面去了。 回到房间,傅阳阳便不再多说话,拿出电脑写起了她的支教日志。 我倒了一杯水搁放在她的桌前,笑着问:“阳阳你上次说你跟你男朋友是在学生会认识的,可以说说吗?” 傅阳阳抬眸看了我一眼:“放心吧, 我对叶大叔没兴趣。” “可能因为他很长得实在很好看,作为他的妻子,我真有这方面的担心呢。”我笑了下, “你说是不是,阳阳?” 傅阳阳合上电脑,问:“他是你老公?” 我点头:“是。” 傅阳阳:“你丈夫不是那个法籍华人吗?” “他不在了。”我说,这是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人坦诚,也是对自己坦诚,也是今天,我打算把贺昂的名字放到心里,兜兜转转的人生,不可避免的是残缺,现在我很庆幸的是,还可以找到那么一个跟我分享这残缺的人。 傅阳阳不再说话,爬到上铺,我也上床睡觉,拿出手机看手机,里面有一条信息,是傅阳阳的。 “对不起潮歌姐,不过如果叶大叔没有结婚的话,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对着屏幕上的字发了下呆,我回复:“我也那么觉得。” 第二天起来照常早起,我到外面刷牙的时候瑾瑜也起来,他正漱好口,见我出来,露出一口瓷白瓷白的牙齿:“秦老师早。” 我嗤笑,说:“叶先生也早。” 还没有梳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油发,想起昨天瑾瑜说的“油香味”,我抓了下头发,抬头对瑾瑜说:“我想洗头。” 瑾瑜也顺手摸了把,深有同感地说:“是该洗了。”顿了顿,“我去拿热水。” 过了会瑾瑜就提来一壶热水,我问他:“什么时候烧的?” “猜想你今早要洗头,我就先把水烧好,免得你又急急忙忙。”瑾瑜好心情地说着话,然后卷起袖子伸手到脸盆试了试水温。 我说谢谢,虽然是夏天,但是这里早上的温度并不好,我低头打了个喷嚏,瑾瑜抓住我的手,皱了下眉头:“要不别洗了,感冒了不好。” “昨晚谁说油香味了。”我提醒某人,而某人忽然一笑,一把拉我到他怀里,按住我的头,他带着隐隐的笑说:“其实我也有好几天没洗澡了,闻出来了么?” 我扑哧一声笑了:“已闻,鉴定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瑾瑜使坏地把我头发揉地更加乱,奉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却极尽温和:“这下我们就般配了。” “胡扯。”我说,最终我还是忍受不了油味的头发洗了头,瑾瑜拿来干毛巾替我擦头发,坐在他昨晚睡的房间,我一边躺在瑾瑜的腿上任他给我擦拭头发,一边拿出课本温故等会要上课的内容。 “你教的是语文?”瑾瑜问我。 我翻着课本:“除了语文,我教他们音乐跟数学。” 瑾瑜低低一笑,语气悠然:“真了不起呢。” 我哼了两声,拿起瑾瑜的手,看了眼他手腕上的表,快速把头发撩了下:“我先上课去了。” 瑾瑜拉住我:“头发没干。” “差不多干了,不能迟到的。”我说。 “去吧。”瑾瑜俊朗的眉眼漾起舒心的笑容,然后也不忘嘱咐我:“别忘记了带瓶水去,讲课容易嗓子痒。” “一身乌黑光亮的羽毛,一对俊俏轻快的翅膀,加上剪刀似的尾巴,凑成了活泼机灵的小燕子。……小燕子从南方赶来,为春光增添了许多生机……” 我今天是给三年级上语文的《燕子》一文,刚读到小燕子从南方赶来时,抬头就看见门外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清晨的阳光渡在他的细条纹麻质衬衫上,他嘴角含笑,目光里挂着的细碎光芒,整个人融化在晨曦的光线里,这样的瑾瑜突然觉得很熟悉,好像回到高中那会,身穿干净整齐的校服,带笑的眉目里有阳光的味道,让人眷恋。 最后一排还剩下一个位子,瑾瑜走进来在座位上坐下,教室里的学生偷偷转过去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偷偷转过头来继续上课。 “在微风中,在阳光中,燕子斜着身子从天空中掠过,唧唧地叫着,有的由这边的稻田上,一转眼飞到了那边的柳树下边……” 一转眼,青春就这样过去,所有悲伤的、欢乐的、遗憾的、都这样过去了,暮然回首,抬头瞧见的还是最初的这个人。 ----全剧终―――――― 三个月支教生活结束,我让瑾瑜给我买一张去法国的机票。 瑾瑜:“单程?” “往返机票。” 瑾瑜拨了号码:“预订两张飞往里尔的往返机票……”挂下手机,他说,“我陪你一起去。” ---- 我跑到楼下的邮箱取信,除去一些基金会寄来的信外,一共有十多封从宁县寄来的信件,兴冲冲上楼,我迫不及待地开始拆信。 瑾瑜洗好澡出来,看了眼茶几桌上放着的信,略戏谑地开口说:“还真是一个好老师,每个月都有学生来信。”说完,他伸手划拨了下桌上的信件,瞟了几眼说,“男学生来信怎么比女学生要多?” “叶瑾瑜,你无聊不?” 瑾瑜笑笑,看了眼手表,站起身说:“到时间去接梨子了,梨子第一天回国上这里的幼儿园,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我也站起身:“一起去。” 瑾瑜去换衣间给我拿来外套,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弯下腰擒住我的头吻了下来,不对,是把我的唇角舔了一圈。 “是口红涂出来了。”瑾瑜忍着笑说。 我伸手抱住瑾瑜的双肩然后从后面跳上他的背:“今天不坐电梯,我们走楼梯。” 瑾瑜好脾气地笑笑,背着我往楼梯口走去。 把手放在他的肩膀,我开口问瑾瑜:“除了我你还有没有背过其他人?” “林襄。”瑾瑜想了下说,“有次他脚摔断,没办法只能背他回家。” “还有呢?”我问。 “何小景。”瑾瑜说。 “她也是脚受伤了?”我挤兑说,“你是不是还答应她要背她一辈子呢?” 瑾瑜笑了下:“还吃味啊,潮歌,我罚自己背你一辈子好不好?” 我哼哼唧唧,然后问:“听说何小景要结婚了?” “嗯。” “你知道啊?” “我有收到请帖。” “你要去。” 瑾瑜:“不去好。” “去嘛。” 瑾瑜:“……”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三楼,我从瑾瑜背上下来,“坐电梯吧。”来到电梯间,瑾瑜牵上我的手:“不让我背了?” 我转过脸说:“还有二十多楼,你确定?” “还是不要了,梨子都快下课了。”瑾瑜一边伸手按电梯的按键,一边回头对我说,“如果你要,我们晚上把剩下的二十五层补上。” 我拉上瑾瑜的手:“要上下往返的。” 瑾瑜揉乱我新剪的刘海,重重地吐出一个字:“好。” 梨子在z市第一幼儿园上课,我和瑾瑜驱车还没到校门口时,外面两边已经停满了家长的车,一时找不到停车位,我先下车去接梨子,瑾瑜继续找停车的地方。 来到校门口,一路走过来,好车还真不少,看来瑾瑜找的幼儿园还不是一般的腐败。 梨子重新读这里幼儿园的小班,瑾瑜之前的担忧在回国后我也有考虑,不过在国内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梨子也不愿意回到瑞士了,用她的话说:“这里很多小朋友跟梨子一样,都是黑头发。” 来到小班门口,虽然还没有下课,外面已经有不少家长在那里候着了,其中站着的一位英挺男子很吸引眼球,笔挺的西装,袖口上还别着一对漂亮的袖扣。 下课铃声响起,小娃娃们全从教室涌了出来,我探头找自家的女儿,她正背着最喜欢的粉色书包出来。 “妈妈。”梨子看见我,便向我跑来。 “感觉怎么样?”我蹲下头摸了摸梨子卷卷的头发,问她第一天上学感受。 梨子咧嘴笑:“我交了新朋友。” 正在这时,一个挂着两条辫子的女孩从笔挺的西装男人那边跑过来,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可爱至极。 “梨子妈妈,我是沐沐,是梨子的同桌。” “是沐沐啊。”我拉上这位“沐沐”小朋友的手,笑着说:“我们的梨子第一天来这幼儿园上学,沐沐能不能帮忙多照顾照顾她。” 沐沐使劲地点头。 梨子推了下我的胳膊:“我才不需要照顾……” “谁说不用照顾的,你连一都不会写呢。” 太侮辱人了,这是谁家的丫头片子,我悲哀地看了眼梨子,瑾瑜在瑞士不是有教她练字吗,难道效果甚微,微到没任何效果? “爸爸。”梨子向不远处正跟西装男寒暄的瑾瑜跑去,瑾瑜一把抱起梨子,西装男也抱起了辫子小姑娘。 “那乔总我们就有机会再合作。” “嗯……” ---- 瑾瑜的生日,我跟梨子商量打算给瑾瑜一个惊喜,我用恶俗的彩带装饰客厅,我让梨子去书房拿胶水,她却蹲在边上看一张照片。 我走过去问她看什么,她摇头把照片藏了起来。 我蹲下身子开始各种威逼利诱,然后等我看到梨子手上的照片时,心底猛地一抽。 “照片是梨子从爸爸的书里翻到的。”梨子低头跟我解释,“然后爸爸说不要让妈妈看到照片。” “没事的。”我摸摸梨子的连,“照片上的是……” 还没有等我说完,梨子便抬头问我:“是弟弟对不对?明明是弟弟,但是爸爸就说是哥哥……” 我捏了下梨子的脸:“你爸爸说的没错,他是哥哥。”然后我拿过梨子手上的照片,重新夹到瑾瑜的书里。 晚上,我躺在瑾瑜怀里,说:“瑾瑜,我们生个孩子吧。” 瑾瑜的身子僵了下,然后紧紧地抱住我,良久没有说话。 57、番外——宝宝 叶茂商厦对面有一间叫红磨咖啡厅, 坐落z城的闹区, 对着米白色的布衣沙发的落地窗外面不管何时都是人来人往的景象。 秦潮歌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眉头就蹙了起来,孕妇脾气向来大, 如果五分钟后叶瑾瑜还没有下来,她真要得焦躁症了。 包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是瑾瑜发来的短信:“是不是等急了,宝贝?” 宝贝, 潮歌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包里, 瑾瑜发短信时的用语比平时说话要热情,热情。 过了不到两分钟,叶茂的金色旋转门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潮歌站起来走到前台结账, 出去的时候面容不由一怔, 进来的这人看见她时也微微惊讶了下,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打招呼:“潮歌。” “好巧。” 何小景看见她后, 很自然回头看了眼, 瞧见已经走过来的叶瑾瑜,收收脸上的神色:“我约人了,先进去了。” 虽然已经傍晚下班时间,但是外面的温度还是闷热得厉害,瑾瑜从对面走到秦潮歌面前, 先是拿过她手中两个袋子,然后搂过她的腰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 引得她笑弯了嘴角。 何小景收回视线,真的不一样,至少叶瑾瑜从来没有讨她欢心逗她开心过,一次都没有,不像他对那人,只要她稍微皱个眉头,他就会立马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她以为是性格使然,其实只是不够喜欢,不够在乎,也不够心疼。那段只有她一个人付出的感情,即使现在想起来,胸口还是闷得厉害,世上很多东西没有公平可言,尤其是感情,不是你爱他多点,他也会回报你多点。 车内打了空调,不过担心她会感冒,温度并没有打得很低。 “今天家里有一位客人,妈特别嘱咐我们早点过去。”平时星期三才回叶家吃顿饭,而今天星期一叶母专门打电话过来说叶父请了一位客人过来,特意叮嘱她和瑾瑜今天要在饭点之前赶回叶家。 瑾瑜笑了下:“客人都是幌子,应该是想咱们了。” 潮歌笑,思绪飘得有远,曾经她以为自己跟叶家人再也不会有牵扯,现在全成为了最紧密的亲人。爱很本事,能化腐朽为神奇,它让叶父叶母接纳包容她,也可以让秦白莲不再记恨叶家人。现在叶母叶父跟秦白莲和教授常常组队登山旅游,他们除了是亲家关系,还是彼此的驴友。 叶家从原来的老宅搬到了新建的别墅区,瑾瑜付款买的的房子,儿子的孝顺,叶家两老很捧场,很快就换了房。 安稳地停下把车停在门口,秦潮歌摇下车窗看了眼外面,边上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看来客人已经过来了。 瑾瑜替潮歌解开安全带,心情不错地偷香一个。 “是什么客人啊?”潮歌转回头问。 瑾瑜看了眼那辆车的牌子,想了下:“薄书记。”薄霖调到z城已经很久了,其实薄家的关系网多半盘结在s城,所以薄霖主动调往z城是只有弊没有利的事,而且又是平调。 秦潮歌推开车门,胸前升起一股无名火,叶瑾瑜赶紧上来牵上她的手:“别动气,纪酒酒的事过去那么久了。” 火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涩涩的酸楚感,酒酒的事,真的过去很久了,梨子都五岁了。 走进叶家大门,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叶母已经先于他们接梨子下课,关于梨子的身世,潮歌跟女儿主动提过一次,每半年会带她去法国一趟,贺昂的照片她也看过,五岁的孩子,用他们的思维理解事情。 比如:“这位帅叔叔也是梨子爸爸吗,这样梨子是不是就有两个爸爸,比沐沐要多一个爸爸呢。” 就这样吧,没有比让女儿健康快乐长大更好的事了,很多事情,长大后自然理解,关于贺昂的事,她会全部告诉梨子,除了瑾瑜,她还有一位非常疼她爱她的爸爸。 饭菜就快要做好,薄霖就客厅跟叶父聊着天,秦潮歌淡淡瞥了他一样,折身去厨房帮忙了,然而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被叶母赶了出来。 “赶紧出去,有陈阿姨在这里忙我就好了,全是油烟味,,闻多了对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没什么事的。”潮歌站在边上,跟叶母聊起了天。 “你妈昨天给我传了她在拉萨的照片,真的非常好看,本来说好一起去的,没想到她跟李教授先去了,等她回来你可以帮我说说她,太不――仗义了。”叶母想了很久,才想出仗义这个词。 潮歌:“我妈也偏心,去西藏也快一个礼拜了,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叶母笑,然后问了些上次孕检的事。 陈阿姨端上最后的一罐煲汤,瑾瑜替自己妻子拉开椅子,然后把梨子抱到边上的椅子,递给她儿童专用的碗筷。 “小薄,我跟你父亲是旧友,上次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让我劝劝你,工作上我们是同事关系,私下我算是你的长辈了,所以现在我就以一个长辈身份说话,虽然工作对于一个男人是很重要,但是我们也应该注重家庭建设,咱们只有建设好小家了,才能后顾无忧建设大家啊。” 秦潮歌抬头看薄霖的神色,眉目淡淡,不知道所想的样子,过了会他的视线也往潮歌这边看过来。潮歌嘲讽地勾了下嘴角,低下头的时候发现碗里多了一筷子酸辣荠菜,是瑾瑜刚刚夹给她的。 薄霖收回目光,表面无波的眸子深处多了份黯色。 阿酒。 五六个月的肚子,穿着宽松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这点让梨子很苦恼,爸爸说有个弟弟妹妹在里面,她琢磨自己妈妈的肚子已经很久了,如果爸爸没有骗她,那她的弟弟妹妹一定非常小,有多小你,是不是跟童话书里的拇指姑娘一样小,可以放在手心里,如果是这样,她一定要带到幼儿园给沐沐看看,如果多的话,是不是可以送一只给沐沐吗?因为她也很想要个弟弟。 同样觉得潮歌肚子小的还有瑾瑜,其实从知道她怀孕后,他恨不得往那里吹一口气让它立马鼓起来,当然这也只能想想。 很多事情说明,这个即将奔三的貌似成熟男人,还是存在着各类幼稚的小心思,除了上面这个,他还希望医院里有无痛生产云云。 数着手指算日子,在一家人的期待下,宝宝终于在产房发出第一次响亮的哭声,是一个摩羯座的男宝宝。 叶父揽下了取名的重担,短短一个星期,罗列了数十个名字,最后在家庭成员一致同意下,取名叶星城,众多名字里面最普通的一个,没有格外的寓意,只是因为宝宝出生的时候是满天繁星。 名字是潮歌挑的,虽然叶父有点遗憾其他的好名字被浪费,但是也没说什么,说让孩子不是他生的呢。 很快,叶星城三岁了,红唇齿白,这是个特别会遗传的孩子,父母的有点全集中到他身上,每次林襄那对夫妻看见他,最喜欢说的玩笑话是:“小城,我们把葵葵嫁给你当老婆好不好?”葵葵是林襄的女儿,已经6岁了。 叶星城:“不要。” 林襄夫妻很受伤:“葵葵那么可爱,为什么不要?” 叶星城:“女孩很烦,我不要老婆。” 这就是这位叶星城小朋友的不娶老婆的理由,在他意识里,女人是烦人的,比如秦潮歌,女人也是麻烦的,比如他家那位梨子。 如果问梨子你最喜欢人是谁,梨子准回答弟弟叶星城,从第一次在婴儿床看见弟弟时,梨子就用口水给他洗礼了一遍。 她觉得自家的弟弟是世上最聪明的弟弟了,她教他数数,明明只教了1到10,但是弟弟可以数到100;她教他背儿歌,只要教两遍弟弟就会了。 就是在唱歌方面,弟弟怎么都学不好。 天生的跑调王,连最简单的儿歌都跑掉啊,妈妈说这遗传了爸爸:“爸爸从小到大从没有开过金口。” 梨子的生日,请来了同班的朋友,乔夕沐对叶家的弟弟可是非常感兴趣,她也想要妈妈给她生个弟弟给她玩,结果被一句话打发回来了:“生孩子很麻烦的。” “弟弟长得真好看呢。”沐沐蹲下身子,捏了下叶星城的小脸,转回头对梨子说。 梨子拍掉沐沐的手:“会疼的。” 沐沐赶紧揉捏了下叶星城的脸:“姐姐给你揉揉。”边揉边往叶星城脸上呼气,一脸认真地说,“咱们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叶星城很生气,很生气,即将要发作的时候,被潮歌一把领到一边去:“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是姐姐的生日,来的都是姐姐的朋友,不准生气,不准板脸,要笑,张嘴,笑一个给妈妈看看。” 对于叶星城不爱说话不爱笑不爱搭理人的性格,潮歌带他去看了好几个专家,做了一系列测试,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智商有点高。 儿子智商有点高,潮歌很激动,也很亚历山大,激动是科学表明孩子的智商多半遗传于母亲,亚历山大是因为,秦白莲说她小时候绝对定没有小城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