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彩玉萧》 第一回 肩负血仇债 智查杀父凶 夜风拂面,斗转星移,天色已经快到四更时分。 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夜晚,天上有几颗流星,发射着微弱的光辉,瞅着一座怪石林立,积雪皑皑,一片银白的绝峰顶端。 十数棵苍松古柏,兀立在石林之中,树枝在风中摇幌着,抖落了身上积雪,理出了青翠的本色。 面对着一块人立的巨石之前,俯首默默站着一个修眉朗目,但悲愤交集的年轻人。宋晓峰,他在这里已经足足站了一个更次了。 就这样,像一块化石一样一动也不动,要不是山风扬起了他的衣衫,又谁能看得出这是一个人。 他还要这样站多久? 为了什么? 除了他自己,恐怕谁也不知道了。 寂静的空山,陪伴着寂虑的宋晓峰,不知不觉由四更而五更,天边一暗,将已是破晓黎明时分了。 宋晓峰忽然抬起头来,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双肩一抖拔身而起,带起一阵雪花,向山峰之下,飞掠而去。 宋晓峰身形如电,疾逾飞鸟,那高的一座插天山峰,不过个把时辰,就下临到了山脚,举步向一座依山而立的庄院走去。 那庄院不小,但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败破荒芜。 剥落的油漆大门,残留着往日的风光,齐人的野草,成了今日的守门武士。 盛草中,依稀还有一条缝隙,分草而过,庄门应手而开,目光所及,宋晓峰不由在惊咦声中一愣。 同在那庄院之中的台阶之前,竟然系着五匹神俊非常的健马,在悠闲地食着身边的青草。 没有几步就越过了庄院前那片广场,步上了石级,轻咳了一声,道:“屋内有人么?” 其实,不用问,他已听出屋内不但有人,而且,正是旨酒佳肴的大吃大喝,香气四溢,好不诱人。 屋内走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苍头,苍眉盖目,费尽力量的打量了宋晓峰一阵,嗫嗫地道:“公子找什么人?” 宋晓峰见了那老人收不住神思,怔了一怔,口齿欲动的,忽又代之以一丝的微笑,却没说出话来。 那老苍头望着他,又问一声,道:“公子,找什么人?” 宋晓峰心念电闪,一连打了好几个主意,有礼的欠欠身道:“请问老丈,这里可是昔年名震天下的宋庄?” 那老苍头不是麻木了,就是见怪不怪,脸上一无表情的道:“公子找中了地头,不错,这里就是宋庄。”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又反问道:“公子有何贵干?” 宋晓峰道:“听说今日是宋老庄主十年忌日,小生特来向宋老庄主上炷香。” 那老苍头道:“公子认识我们老庄主?” 宋晓峰摇了一摇头道:“素未谋面。” “有亲?” “非亲!” “有故?” “非故!” 那老苍头冷然道:“公子既与老庄主非亲非故,不敢当,公子请回吧!” 说完,抱拳一礼,转身退回屋内。 宋晓峰轻喝一声道:“老丈,在下虽与宋老庄主非亲非故,但在下却与老庄主有同宗之谊,又复一向心仪宋老庄主高风亮节,因此,不远千里而来……。” 一言未了,里面有人问声道:“王鹏,外面来了什么人?” 声到人到,一个身裁魁伟的壮健老人,已从内厅之中走了出来,王鹏身形一侧,欠身道:“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年轻人。” 那壮健老人目光一转,己向宋晓峰身上射来,宋晓峰抢前一步,抱拳道:“小生宋晓峰,因心仪宋老庄主为人,特来向宋老庄主之灵前致敬,尚望老人家俯允。” 那壮健老人点头一笑道:“难得公子有这份心意,有何不可,公子请随老夫来吧!” 宋晓峰随着那壮健老人,穿过前面破败的大厅,转入一座小小的花厅。 这座花厅虽小,但却打扫得纤尘不染,油漆如新。 小花厅正中,摆设着一座神龛,供奉着宋老庄主的神位。 供桌上,香烛高烧,三牲齐全,已经上过祭了。 花厅一角,摆了一桌酒席,宋晓峰进入时,正有七个人围桌而坐,举杯共饮。 大家见那壮健老人领进一位少年人,齐皆停杯向宋晓峰注目望去,那壮健老人不待有人发问,先自发话道:“这位宋少侠,要来拜祭我们宋大哥,各位起来,一旁陪侍。” 大家纷纷起坐,分列陪宋晓峰行完了礼,那壮健老人又邀请宋晓峰入席共饮一杯。 宋晓峰也不坚拒,点头入坐,王鹏替宋晓峰添了杯筷,席间互道了姓名,宋晓峰才知道在座各位都是名重一时的当今大侠。 当首那壮健老人就是天山隐豹舒大章,依次是:银头金刀蔡胜;三眼狻猊尚冲;八步凌波赵一萍;天南一剑钱正龙,散手擒龙展志宏;立竿见影左超;金剑书生董奇。 宋晓峰微微一笑,举怀道:“原来各位都是名重一时的老前辈,小生有眼不识泰山,多失礼今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 酒过三巡,礼数已尽,天山隐豹舒大章忽然长叹一声,放下酒杯,感慨万千的道:“想我们大哥在世之日,义薄云天,对人无分东西南北,对人无分大小轻重,凡是有求于他的,莫不答应,真不知帮了多少人的忙,结交了多少江湖朋友,可是,自他出事以后,十年了,除了我们兄弟八人,每逢他忌日来此上一炷香外,就再没有任何一人,踏入宋庄一步。 宋大哥过去,对我们的一份心,好像全是喂了狗,唉!人情的冷暖世态炎凉真真是恼恨!” 一口气吐出充寒满胸义愤,话声一顿,转目凝注着宋晓峰,忽然一掌拍在宋晓峰肩头上大声,道:“只有宋少侠你,是唯一记得我们宋大哥,前来拜祭的,宋少侠,你这份人羽,就是兄弟感激不已,今天我们兄弟,交上你了,以后,你宋少侠只要片言支字,我们兄弟赴汤蹈火,义所不辞!” 其他七人,接着也众口一词道:“不错,宋少侠这份心意,我们兄弟是永远忘记不了。” 宋晓峰心潮如涌,热血沸腾的激动了一阵,把张脸涨得通红,讪讪的道:“各位老前辈,小生如何敢当,倒是有幸拜识各位老前辈,小生深以为荣。” 天山隐豹舒大章朗笑一声,道:“宋少侠太客气了,老夫如果老眼不花,看少侠成就,已高过我们兄弟多多……” 话声忽然一转,声音也压低下来,道:“不知少侠是出身那位高门下,尚望见告,以免失了礼数。” 宋晓峰摇头笑道:“老前辈可看走了眼啦!小生是半调子货,严格说起来,不过平生景慕朱郭解侠士行经,偶然,学会了三招二式而已。” 天山隐豹舒大章不住的点间称赞道:“难得!难得!以少侠这份天资秉赋,不出三年五载,定必一鸣惊人,一新武林耳目,如果少侠有意……” 宋晓峰一笑摇头,说道:“可惜今日的感触,给小生太深了,从今以后,小生也不想再江湖上混事了。” 天山隐豹舒大章怔了一怔,接着哈哈一笑道:“老夫等人,绝无好为人师的毛病,我们也颇有自知之明,在江湖上虽然微名,其实离高人的境界,还差了一大段距离,不过因为在武林中混了几十年,认识了几位顶尖的奇人而已,倒是有意推荐少侠之意,不知少侠尊意如何?” 宋晓峰轻叹一声,道:“老前辈似是会错了小生的意思。” 天山隐豹舒大章愣了一下,说道:“少侠的本意是……” 宋晓峰神情一肃,指着上方的宋老庄主神位,道:“就以宋老庄来说吧,宋老庄主的武功、事业,当今武林之中,虽不能说是数一数二,但已是出人头地,武林之中少有的成就了,数十年武林风光,一朝势落,今日又是如何!除了各位老前辈们外,连半个怀念盛德前来致敬的人都没有,因此小生深此为鉴,不再钦羡武林人物了。” 天山隐豹舒大章哑然一笑,道:“原来少侠只是一时感慨之言,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的人情冷暖固然是事实,但也不仅武林之中为然,放眼普天之下,那里又不都是一样,但我们宋大哥在世之时,人前人后,那种被人尊敬的程度,又岂是常人所能企及。” 话声顿了一顿,换了一口气,又接道:“所以,我们为人处事,观察分析,不能以篇概全,否则,那就未免失之过于意气和不公了。” 宋晓峰举目望他们他一眼,只见他们人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迫切期待的神情,对自己似乎有一种过份的注意,当下心中一动,暗暗忖道:“难道他们对我还有什么企图不成?……且慢,知人知面,我要试他们一试。” 念动立决,忽然目光向三眼狻猊尚冲脸上一凝,微现失惊之态,轻轻的“咦!”了一声,接着,推坐而起,离席道:“对不起,小生想起了一件要事,得立刻告辞了,叨扰之处,容当后谢。” 话声一落,双拳一拱,人便如惊弓之鸟,急急错步闪身,向外面便走。 当然,错步闪身的功力,表现得恰到好处,不太差,也不太好,给人一个不敢大意轻视,但又不足偾事的印象。 宋晓峰这一出其不意的举动,使他们无法慎密思虑,三眼狻猊尚冲,首先直觉的大喝一声,说道:“那小子看出了我们的破绽,不能让他逃出手去。” 接着,人影乱幌,拦阻的拦阻,抢据门窗出入通道的抢据了门窗出入通道,八人的动作,迅快准确,幌眼之间,就完成了准备。 显然,他们是早有预计的了。 宋晓峰的动作,似乎慢了一丝线,天山隐豹舒大章和金剑书生董奇正好先他一步拦住了门口。 宋晓峰张皇失措的退了二步,愕然道:“各位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金剑书生董奇冷冷一笑道:“姓宋的,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了,光棍眼里不夹砂子,我们也不用多费口舌了,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宋晓峰惶急的叫道:“小生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各位有活总得说个明白呀!” 金剑书生董奇道:“当然会给你一个明白,不过你先给我躺下!” 右手一翻,立指如戟,指风像利刃般,向宋晓峰“肩井穴”点到。 宋晓峰忽然哈哈一声朗笑,双目精光陡然大盛,望着金剑书生董奇沉声说道:“你敢动手,本公子先废了你!” 金剑书生董奇指力已发,但望着宋晓峰慑人的目光,说不出的心胆一怯,点出去的手指,一收而回,人也接着幌身退回了原处。 宋晓峰抬目向他们脸上一扫而过,震声道:“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快快从实说出来,否则,莫怪小生出手无情。” 一乱之后,那八人又渐渐恢复了镇静,天山隐豹舒大章大喝一声道:“兄弟们,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大伙儿上。” 喝声中,人影向中间一拥,刀光剑气,密得如同天罗地网,向宋晓峰罩了下去。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本公子就拿你们开个张吧!” 只见他身形一矮,指掌翻飞,扑上去的八个人,在一接之下,闷哼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一个被抛了出来。 八个人,一个也不例外,地上倒了四对。 举手之间,就把八个身手不弱的武林健者收拾了。 宋晓峰余怒未息,目光向一扇窗外一注,沉声道:“窗外的人,还不自动出来。” 在这种惊世骇俗的绝顶功力威胁之下,藏在暗中的人,那还能考虑的余地,从一颗大树后现身出来,破窗而入,落在宋晓峰身前。 宋晓峰望了那人一眼,凌厉的目光,忽然一收,声音缓和的道:“你就是宋老庄主生前的管家王鹏,王大侠?” 王鹏举首一双老眼,打量着宋晓峰道:“小老儿是王鹏。” 宋晓峰神色不动的冷然道:“脱下你左脚袜来。” 王鹏一愣道:“公子,你……” 宋晓峰截口道:“脱下来!” 王鹏犹豫了一下,目光射出两道怒火,但还是捺住性子将左脚鞋袜脱了下来。 宋晓峰目光注在王鹏左脚上,表情显然有点激动的道:“你怎么少了一个小趾?” 王鹏全身猛然一颤,举目又投向宋晓峰道:“公子,你问这做什么?” 宋晓峰道:“现在不是你问话的时候。” 王鹏一咬钢牙道:“老夫不说。” 宋晓峰道:“你不要命了。” 王鹏朗声道:“不说就不说,要命就拿去,老夫本来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宋晓峰忽然一笑道:“这样死了未免太不值得,你这十年,不是白守了么?”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不说也可以,但你总得说出一个不说的原因吧!” 王鹏道:“原因很简单,老夫答应过人家,绝不告诉任何人。” 宋晓峰大笑道:“见了砍掉这脚趾的人,你说不说?” 王鹏全身猛然一震,跳了起来,指着宋晓道:“公子你是……” 宋晓峰声音一哑道:“小扫帚星,王大叔,你真不认得我了么?” 王鹏一头冲到宋晓峰脚下,抱着他双腿,呜呜的道:“你……你……你是老奴的公子么?老奴可守到你了。” 接着又伏地恸哭了起来。 宋晓峰扶起王鹏道:“王大叔,不要难过了,如今我总算回来了,这笔帐自然要从头算起。” 眼光一转,落在地上的那八个人身上,接道:“首先,你告诉我,这八人是不是真心诚意的来悼祭我爸爸?” 王鹏恨恨的道:“只怕不见得,自第一年开头起,老奴就怀疑他们没安好心,可能也像老奴一样是专门等你少主人回来。” 宋晓峰沉思了一下道:“这八人可都是我爸爸当年的好朋友?” 王鹏道:“据老奴所知,他们都与老庄主交情不薄,不过老奴仔细观察之下,他们之中可能有假冒之人。” 宋晓峰一轩双眉道:“你认为那几个人可疑?我们看看他们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王鹏点头应了声:“少主人说的是。”身形一动,先奔向了三眼狻猊尚冲,一伸手果然揭起一张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后面,是一张年约三十岁的面孔,比真的三眼狻猊要小了二十岁,怪不得他第一个沉不住气。 王鹏接着一个一个查了下去,竟然发现其中只有三人没有戴人皮面具,那是八步凌波赵一萍,金剑书生董奇和天南一剑钱正龙三人。 王鹏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道:“想不到老主人果然是死在自己好朋友手上……尤其,你这三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更是千不该,万不该!……”恨得他又向金剑书生董奇他们三人身上,一连踢了几脚。 宋晓峰双目气得通红,脸色铁青的恨恨的一顿脚,道:“王大叔,摆祭,这八人就是祭奠我爸爸的第一批祭品!” 十年前,只要有人提起三湘洪江宋庄,如果说不上一套话来,那他准是又聋又哑的瞎子。 否则,就三岁小孩子,也知道翻起大拇指,叫一声:“好!” 三湘洪江宋庄的名动天下,不仅是今天的老庄主开始。 而是在老庄主祖父的手里,就已天下知名了。 历三代而盛名不衰,在武林中来说,那真比一个八百年的天子宝座还困难。 武林风云多变,十年之前,名闻天下的宋庄,终于莫名其妙的冰消瓦解倒了下来。 当日的事情,莫名其妙,宋晓峰只记得那天晚上,睡得好梦正甜的时候,父亲忽然把他从梦中摇醒,一言不发的把他背在背上,直上雪峰山峰顶,把他放在一片石林之内。 宋晓峰母亲早故,那时年纪甚小,只有十来岁左右,平日里虽然调皮捣蛋,被全庄人称的“小扫帚星”,这次却被弄得满头雾水,话都来不及问,父亲抛下他,就出了石林。 接着,便传来父亲怒吼之声和打斗之声。 宋晓峰爬到石隙里向外面望去,只见父亲正被四个蒙面人围攻着,宋晓峰张口欲叫,却有一个人伸过手来,掩住他嘴巴,轻声道:“不准开声,开声老子就宰了你。” 宋晓峰回头一看,只见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了一个蒙面人,手中扬起一把冷气森森的大刀,就要向他头上劈了下来。 宋晓峰真的被惊得打了一个哆嗦,口中便发不出声来了,但眼睛对外面打斗的情形,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只见父亲大发神威,刀一挥,把一个为首汉子的大腿,砍了一刀,逼退那汉子,自己却趁那个汉子一退之际,身形如箭射一般,射向一块大石头,自己撞在那大石头上。 眼看着那四个蒙面人,带着父亲的尸体下山而去,宋晓峰心里想叫想哭,嘴巴被掩着,就是哭叫不出来。 待那四个人去得远了,他身旁那蒙面人忽然收刀缩手,向他头上摸了一下道:“小扫帚星,以后你要知道上进啊!” 就只说了那一句话,便飞也似的离开了他,也未伤害他。 宋晓峰年纪小,一时也没想到那蒙面人是有心保全他,只恨着他们迫死了父亲,什么也不顾的大哭大嚷着道:“恶贼往那里走!小爷和你们拼了!” 同时,还纵身追了下去,也不想想自己打得过人家吗? 幸好这时飞身来了一个灰袍人,把他抓小鸡一样抓走了,那就是他十年来相依为命的师父。 师父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培育他,却就是不告诉他,他是谁,也不告诉他,是谁杀死了他的父亲。 直到后天晚上,师父留下一张字条,也离开了他。 他先到雪峰山顶,那伤心刻骨的地方,虔诚立下心誓,回到自己的老家,幸好还有个王鹏依然健在。 往事痛心,不堪回首,问起王鹏当日出事经过,王鹏知道的比他更少,原来,那晚王鹏正好出外办事未回来,逃过了一劫,当他第二天回到庄中,庄中已是鸡犬不留,到处都是死人。 老庄主的尸体倒挂在三丈高的旗竿上。 庄中财物洗劫一空,老庄主的寿具,他只好用大门钉制,草草安葬,其他数十口人,就只好挖个大坑,葬在一起了。 唯一支持王鹏活下来的力量,就是他没有找到小主人扫帚星的尸体,这是伤心绝望中的一线光,他就靠着这线渺茫的希望一守就守了十年。 两人合起来所知道的也就这样多,但摆在他们前面的将来,却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空白。 快意恩仇的激动,渐渐平息了下来,接着也就想得多了。 王鹏忽然苦笑一声,道:“小主人,你刚才为什么不留下一个活口?要是……” 宋晓峰轻叹一声,讪讪的道:“其实……” 他能说什么呢,那八个人开始都没有死,只不过被他用手法点了穴道,如果早说要活口,个个都救得回来,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他们已是真的死了。 宋晓峰话说到口边,转念一想道:“死了就算了,我就不相信,不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王鹏皱了一眉头道:“小主人,可是目前我们怎样办?” 宋晓峰沉思了一阵道:“他们八人的住址,你知不知道?” 王鹏道:“小主人别忘了他们只有三个人是原来的本人。” 宋晓峰笑道:“我知道,但我们何尝不可把他们都当作原来本人。” 王鹏道:“小主人的意思是……?” 宋晓峰道:“通知他们的家属,我要看看他们家属的反应。” 王鹏从身下摸出一本小本子,交给宋晓峰道:“小主人,老奴曾把老主人的朋友,就想得起的统统记在本子上了,他们八个人,都有明确的住址,就记在这本子之内,老奴就去安置他们的尸体,并且找送信的人,信就请小主人写吧!” 宋晓峰微微点头道:“这样很好,你身边有办事的银子么?” 王鹏道:“老奴还存着有百十两银子。” 宋晓峰与王鹏于是分头行事,那八个人的尸体都用棺木盛了起来,停放在阴凉的地窖里,请了四个送信的人,分头把信送了出去。 他们本来预计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有反应,不料,就在当天晚上,三更时分,就来了夜行之人。 来人共是二个,胆子可真大,一进入宋庄,就直扑王鹏卧室一拍房门,居然喝声道:“王鹏,出来回话。” 王鹏可真的入了梦,被喝得糊里糊涂的道:“小主人,什么事?” 糟糕,他把外面的喝声当作了宋晓峰。 门外那两人,先是一愣,接着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 王鹏打开门来,一见不是宋晓峰,而是两个蒙面人时确也大吃了一惊,一怔之下,外面那蒙面人已出手如电,一式“金丝缠腕”,扣住他的腕脉,接着内力猛吐,喝了一声:“出来吧!”一拖一带,把王鹏拖出房来。 王鹏一身功力,本也不弱,可是那蒙面人比他高得太多了,腕脉入那蒙面人手,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叫道:“两位是什么人?有话好说。” 那蒙面人根本不把王鹏放在眼里,也未点他穴道,就松开了王鹏腕脉,冷森森的沉声说道:“王鹏,好汉不吃眼前亏,希望你放明白点。” 王鹏经这一缓,也定下神来,道:“两位如果把我王鹏看作贪生怕死之辈,那就错了。”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你王鹏的为人,老夫知道,可是刚才你自己露了口风,你总不能再否认你老庄主的孽种来了吧!” 王鹏苦叫了一声:“该死!”正想设法搪塞时看到宋晓峰已飘身到了那二人身后。 王鹏与那二个蒙面人,是相对而立,王鹏见到了宋晓峰到来那二个蒙面人却是兀然无觉。 王鹏见宋晓峰向他点了一点头,暗吁了一口气,哈哈一笑,说道:“两位可是问我老王的小主人?”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王鹏.看来你想吃点苦头了。”抬起手来,就要出手。 王鹏笑着接道:“他不就在两位身后么?” 那两个蒙面人回头一望,果见一个身穿长衫,年约二十的年轻人,就站立在他们身后不远之处。 那两个蒙面人微一动容,又恢复了目中无人的狂傲态度,打量了宋晓峰一眼,道:“你叫宋什么名字?” 宋晓峰也冷冷的道:“宋晓峰!” 那蒙面人道:“宋本只有一个儿子,叫什么宋承志,你不是假冒的吧!” 宋晓峰冷哼一声,道:“那就看你们自己的眼力了。” 那蒙面人打了一个哈哈道:“当了宋本的儿子,除了倒霉以外,别无好处,你既然自己找霉倒,那就怨不得老夫了。” 话声一顿,接着,厉声喝道:“老夫问你,天山隐豹他们八人可是死在你暗算之下?” 宋晓峰道:“死在本公子指力之下。”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年轻人只会说大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本公子是不是说大话。” 话声一顿一变,沉重有力的道:“两位好长的鼻子,来找本公子何事?” 那蒙面人道:“请你去见一个人。” 宋晓峰道:“见什么人?” 那蒙面人道:“自然是心中想见的人。” 宋晓峰摇头道:“可惜本公子这几天没有空,他要见本公子,叫他自己来吧。” 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说得倒方便,没空,可是老夫来了,就不管你有没有空了,老夫劝你,乖乖的随老夫去吧!” 宋晓峰皮笑肉不笑的道:“就凭你这句空口说的白话?……”目望着他们,一脸不屑之色。 那说话的蒙面老人,似是二人之首,这时向身边那蒙面人一点头,道:“去,给他一点厉害看看,但记着出手要有分寸。” 另外那蒙面人欠身道:“是,属下知道。”说话的声音,软棉棉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那蒙面人走到宋晓峰面前,举起双手,十指一错,发出一连指骨相交的脆响之声,然后曲指如钩,一扬道:“拔出你的随身长剑吧!” 宋晓峰拍掌一笑道:“像你这种打前阵的角色,用得着动剑么?” 那蒙面人尖叫一声道:“小子,那你是自讨苦吃。”冷笑一声,暗运功力,手腕一振,撒手一片手影,疾向宋晓峰当头罩落。 他双手齐发,十个指头,织成一片指网,笼罩了方圆丈许大小。 宋晓峰只觉一团冷气,迎面扑到,暗笑一声道:“原来是这种邪门外道的阴寒指力,今天你可倒上霉了。” 那蒙面人但觉发出的指力,有如被一种强大的吸力吸住一般,别说伤人,就是想收招,都非常吃力。 但见他大喝了一声,挣脱宋晓峰掌力,身形一矮,又从下三路挥指而到。 宋晓峰轻笑了一声道:“你这人,不知进退得很,留下四根指头吧!”身子微微一侧,单足为柱,接着风车般打了个旋转。 他这一转身,奇奥无比,那个蒙面人的十指,虽是擦身而过,但却连他衣襟都没有碰到一丝一毫。 忽然一道掌影,一闪而到,正好切在他右手四指之上,来掌如风,一闪而到,欲避无能。 那蒙面人只觉一阵穿心剧痛,从指节上传来,顿时大号一声,身子直跳了起来,垂着一条右臂,握也不是,甩也不是,痛得没有了主意。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你现在知道谁厉害了吧!”伸手一掌,拍在他肩头上,震得他弹出一丈开外,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蒙面人这时反而觉得痛苦大是减低了,原来,宋晓峰出掌之际,同时也替他止了痛。 另外那个为首的蒙面人,外表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其实一直非常留神看着宋晓峰的一举一动,目睹他身法如此奇奥,不禁心神一震。 不过他为人老奸巨滑心惊之下,却是神色不动,反而哈哈一笑,道:“果然,真有两手,老夫倒小看了你,来!来!来!我们到外面宽敞一点的地方去,老夫要看看你真能接住老夫几招。”说着,转身向外面院中走去。 他身形动作极快,举步若定,一副大模大样气派,谁知他身形一走出屋外,猛的拔身而起,向院墙之外翻去。 敢情,他已自知难敌,作独善其身的打算了。 宋晓峰初出茅庐,作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身形慢得一步,那蒙面老人已经翻上了墙头。 宋晓峰大喝一声:“好个不要脸,你跑得了么!”掠身猛追了上去。 可是,当他翻过墙头,早已不见那蒙面人的足迹。 外面是一片随风舞动的野草,野草高与人齐,随便一躲,就神仙也找不到。 宋晓峰摇头一叹,自言自语道:“现在的武林人是越来越没有人格了。” 这时王鹏也随后追了出来道:“那蒙面老贼呢?” 宋晓峰摇头苦笑道:“跑了。” 王鹏回头转身就向屋内跑道:“屋内那一个可不能再让他逃了。” 可是,他转念虽快,但还是慢了一步,回到屋内,那怕被断指的蒙面人,早以鸿飞冥冥了。 宋晓峰与王鹏气得都说不出来了,他们原以为这是一个追寻线索的极好机会,谁知又从手指缝跑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寄望于那八封信的反应了。 三天时光一幌而过,第一个送信的,按照预计回来了,但那应到的死者家属,却没有随后来到。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四个送信的都回来了。 可是八个死者的家眷,没有一家人来到。 据送信的人说,每封都送到了地头,绝不会有错。 但,为什么没有一家前来奔丧呢?难道他们家中人全不关心他们的亲人吗? 这实在不合情!也不合理! 因为按照常情推算,那三位真是死者的家属,固必来料理善后,就那被人假冒了的,也必引起好奇之心,非来一察究竟不可。 如今他们都不来,那就大有文章了。 宋晓峰与王鹏商量了一下,决心亲自去追查原因。 天山隐豹舒大章的家就住在武冈,相距最近,宋晓峰于是先奔向了武冈。 到了武冈,一打听,天山隐豹舒大章的名声响亮得很,谁都知道他的住所。 宋晓峰是兼程而来,他功力高,行程快,一看时光,不过未时左右,时光还早得很,于是,便不落店,先奔向了舒家。 舒家离开武冈城约三里多路,是一座聚族而居的庄子,天山隐豹舒大章自然更是这庄子里的第一户人家。 舒家门前,有一片空地,这时正有些年轻人在打煞力气,舞刀,舞棍。 宋晓峰的出现,大家都好奇的停止了活动,目光都向他身上落来,其中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年,走过来迎着宋晓峰,有礼的道:“朋友,可是来找舒老爷的?” 宋晓峰这次出来,换了一身短装,有几分像大户人家的跑腿小厮,当下抱拳含笑道:“在下展方,来自东安展家堡,有烦大哥通报一声。” 那少年打量了宋晓峰一眼,更客气的道:“展兄原来是东安展家堡的,请恕小弟失礼了。” 接着,话声一顿,微微皱了一皱眉头,道:“可是我们老爷子,现在不在庄中……” 宋晓峰截口道:“小的是奉我家夫人之命而来,请大哥替小的通报舒老夫人,也是一样……还没请教大哥上姓高名?” 那年轻人一笑道:“小的姓舒,草字小川,展兄远道而来,请入内奉茶。” 舒小川请宋晓峰在客厅之内落了座,亲自替宋晓峰倒了一杯茶,抱拳道:“展兄请稍座片刻,小弟这就替展兄通报夫人去。”转身向后堂而去。 舒小川退去之后,宋晓峰打量了全厅一下,厅堂很大,但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桌子椅子都是真材实料,朴实中自然流露出江湖人的特有气质。 片刻之后,舒小川去而复返,点头含笑道:“夫人请展兄内堂一见。” 舒小川前面领路,带着宋晓峰转入精制的小厅之内,宋晓峰举目只见厅中正中已坐地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夫人,她左旁坐着一位三十左右的壮年男子,右手边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大姑娘。 舒小川在他耳边轻轻的道:“上面是我们老夫人和大叔二姑。” 舒小川分明比天山隐豹舒大章的儿子小了一辈,所以才这样称呼天山隐豹舒大章的儿女。 宋晓峰微一点头,轻声道了声:“多谢指教!”便大步跨入花厅内,长揖向夫人行了一礼,道:“小的展家堡展方,见过舒老夫人公子,小姐。” 瞥眼间,只见舒小姐挑了一下秀眉,心中似乎在责怪宋晓峰不知礼数,没有行到跪拜大礼。 宋晓峰心中笑了一笑,暗忖道:“我要不是忍气吞声,这一揖你们都别想得!” 舒老夫人到是和气得很,笑脸欠身道:“小管家还是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请一旁坐下好说话。” 宋晓峰又一抱拳道:“谢过夫人。”在下首坐了下去。 这时,舒小川又替宋晓峰送上一杯茶,他在舒家似是甚得庞信,就在宋晓峰上首坐了下来,未有出去。 舒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小管家远道而来,不知有什么要事?” 宋晓峰欠身道:“敝堡不久以前,接到宋庄王老管家一封来信,说是我们堡主在他们那里被一个神秘客杀死,要敝堡派人速去料理,我们夫人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们堡主人不可能到宋庄去,但又放心不下,特叫小的前来,不知夫人是不是也接到了王老管家的信。” 舒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接到了那封信。” 宋晓峰嗫嚅地道:“看样子,夫人……。” 舒夫人含笑道:“我并没有理他,你回去之后,可以回你们夫人,那是一个陷阱,千万不要去上当。” 宋晓峰疑讶之色,油然而生,张目惊讶道:“陷阱……” 舒夫人轻叹一声道:“自从宋庄惨变之后,念念不忘宋大哥的,也只有你们堡主和我们当家的有数几位老朋友,总想找出那心黑手辣的凶手,替宋大哥报仇雪恨,他们那几个人,自然便成了人家的眼中之钉,不斩草除根,如何可以安枕,是以设下了那陷阱,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哩!” 宋晓峰沉吟了一阵道:“夫人说得有理,但夫人又怎样发现其中内情的?” 舒夫人道:“当时接到王老管家来信时,老身也很着急,但幸好我们老爷子也知道了这消息,怕我们上当,特别派人回来揭穿了那骗局……难道你们堡主没派人回去告诉你们夫人?” 宋晓峰摇头苦笑道:“可不是,所以我们夫人放心不下,特叫小的到贵府来看一看。” 舒夫人笑了一笑,道:“你们夫人一向粗心大意,这一次又怎样忽然小心起来了。” 来晓峰心中一动,随机应变的道:“因为我们堡主离堡时说过要到贵府来,正好近月来夫人身子又不大好,大公子二公子管闲事,被朋友约出去了,都不在家中,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叫小的来府上了。” 说到这里,缓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我们夫人还吩咐小的,如果贵府派人到宋庄去,叫小的就随同贵府的人一同去……现在可好了,原来只是一场虚惊。” 舒夫人叹了一声,道:“这虽是一场虚惊,但未常不是一次严重的警告。” 这话意义深长,听得大家都有同感,心情随之沉重了起来。 大家沉默了片刻,舒夫人向舒小川点了一点头道:“小川,准备一间客房,好好留展小管家住一晚,明天向帐房支二十两银子……” 宋晓峰截口叫了一声:“夫人……” 舒夫人摇手又打断宋晓峰的话道:“小管家不要客气,小意思,明天你上路得早,也不用再来见老身了。” 宋晓峰本来还有很多话要问,以他装扮的身份,又不便叨唠个没完,只好另想办法,当下起身向舒老夫人一礼道:“多谢夫人赏赐!” 舒夫人欠了一欠身道:“你回去后,替老身问你们夫人好。” 宋晓峰恭身应了一声:“是!”辞了舒夫人出来。 宋晓峰随着舒小川走出小花厅,到了外面客房,宋晓峰忽然脸色一变,道:“糟了,小弟忘了一件要紧的事了。” 舒小川道:“展兄,有什么事,为什么这样紧张?” 宋晓峰讪讪的道:“这件事很要紧,请舒兄替小弟去请示夫人一声好不好?” 舒小川道:“你总得把什么事说出来呀!” 宋晓峰道:“我们夫人曾经吩咐小弟,问问你们夫人,可知你们老爷子和我们堡主现在在哪里?” 舒小川一笑道:“原来是这件事,不用去麻烦夫人了,小弟知道,可是……” 宋晓峰那能让他把“不”字说出来,截口又道:“舒兄,不瞒你说,我们二公子闯了大祸,小弟非找到我们堡主不可。” 好奇,可说是人类的本性,舒小川不精明,可是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就完全落在宋晓峰套中了,只见他闪一下眼睛道:“出了什么事?” 宋晓峰长叹一声,道:“他不知高低,打伤了三湘黑道瓢把子一声雷许道山的宝贝儿子,如今许老儿一怒之下,向我们堡主下了战书,约期相会,小弟要是找不到我们堡主,你想想,这还得了。” 舒小川一震道:“老弟,这样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好在小弟知道他们的去处,否则,我们夫人原谅你,我们二姑可放不过你,非大大的训你一顿不可。” 宋晓峰抱拳连连道:“舒兄关爱之情,小弟感激不尽。” 舒小川笑道:“展兄,不要客气,我们是一见如故,况又不是外人,你坐一坐,小弟替你去弄点吃的来,饱餐一后,小弟马上就带你去。” 宋晓峰脱口道:“离这里不远么?……” 舒小川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他已走出房了。 不久,舒小川带了一个小厮进来,就在房中拉开桌子,摆上酒菜,陪宋晓峰吃喝起来。 宋晓峰也不客气,吃了个酒醉饭饱。 同时,两人也谈得更是投机,真是一见如故。 一顿饭吃下来,已是傍晚时分了,舒小川又去帐房里把二十两银子领来,给宋晓峰道:“展兄,找到你们堡主后,只怕你也不会回来了,这二十两银子,小弟替你先领来了,你就带在身上吧!” 宋晓峰没有理由不收这银子,但分了十两给舒小川,舒小川如何肯收,两人让了半天,宋晓峰只好全收了。 打点停当,天色已是微微暗了下来,舒小川带着宋晓峰出了舒家庄,向一座深山之中走去。 山风飘起两人衣袂,宋晓峰打量着两侧山势,只见峰高立壁如削,四面环绕的盆地,谷口长着一片树林,掩住了谷内景象。 舒小川行到树林边,压低着嗓子,学了三声鸟叫,接着树林之内,也回叫了二声。 舒小川轻声道:“我们可以进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了那座树林之中,宋晓峰明知树林之中有埋伏的人,可是没有现身出来阻拦盘问。 走约二三十丈,便过了那片树林,出林就是一片大空地,地上经过人工平整,寸草不生。 空地对面,有一茅草房子。 他们一路翻山越领而来,这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夜凉如水,四周一片寂静。 舒小川带着宋晓峰穿过那片空地,直向中间一座灯光外露的房子奔去。 当他们奔到那座房子前,暗影中闪出一人,喝声道:“站住,什么人?” 舒小川立时停住身形,应声:“大哥,是我,舒小川。” 那人一指宋晓峰道:“他又是什么人?” 舒小川道:“展家堡的地方,有事要见展堡主,请你替小弟通报一声。” 那人一笑,说道:“他们也没有睡,你自己进去吧!” 舒小川一拉宋晓峰直向屋内走去。 进门是一座厅堂,但厅堂之内,却没有一个人,里面一间房中,隐有谈话之声透出。 舒小川轻轻的道:“他们就在那房中了……” 话声未了,宋晓峰食指一落,正点在舒小川腰眼穴上,舒小川回过头来,闷声都没发出来,就失去了知觉。 宋晓峰歉然的摇了一摇头,把舒小川放到墙角里,然后闪身出了大厅,绕到窗外,指破纸窗,向房内望去。 那是一间特大的房子,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十个人围桌而坐,桌上摆满了酒菜,大家以酒代茶,一面吃,一面交谈。 那十个人,一眼就认出八个,但而惊得说不出话来,叹了好半天长气,才定下神来。 原来,那桌上除了两个不认识外,余外八人不是被他杀过的天山隐豹舒大章他们八个吗? 宋晓峰念转如风,略加分析,便不难想像出那八人之中,至少有三个人是假冒充数的。 宋晓峰试行推想了一下他们的用心何在,可是越想越不明白,他们这样假来假去的理由。 但有一点,宋晓峰毫不怀疑的认定这里就是他们的巢穴,暗中高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时,只见天山隐豹舒大章向其他七人招乎了一声,八人同时端起了酒杯,由天山隐豹舒大章他发言,向宋晓峰没见过的那二人道:“黄吕两兄,十年来的辛勤耕耘,今天总算已是开花结果了,两位任劳任怨,十年如一日,我们八人是又惭愧,又感激,请接受我们的谢意,干了这一杯。” 那二人年纪也都不小了,都是五十左右,半百岁的人,那姓黄的身体健壮如牛,那姓吕的正好相反,不但又瘦又小,而且脸上还带着三分病容。 两人笑容满面的端起酒杯,同声道:“我们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脖子一仰,都把杯中的酒干了。 接着,那姓黄的亲自把壶,替大家怀中添满了酒,与那姓吕的一同举起酒怀,回敬他们八人,道:“我们更该感谢八位的财力支援,和精神鼓励,要不是八位,我们就有天大的本事,也训练不出这批人来,也请各位干了这一杯,表示我们对各位诚心敬意。” 闯阵遭擒掳绝地遇高人 天山隐豹舒大章,哈哈大笑道“这话那里说起,两位怎样敬起我们来!” 话虽这样说,但他们八个人还是饮了那杯酒。 大家刚把酒杯放下,姓黄的接着又道:“小弟今夜还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演习,现在已是时候了,请各位继续指教!” 那姓吕的接着离席道:“请各位随小弟来!” 他当先举步向房外走去,天山隐豹舒大章等人依次随在他身后,那姓黄的则走在最后。 那姓吕的带着大家从侧门而出,通过一条隘道,进入另一处空地。 宋晓峰存心暗中了解他们一些,所以没有马上现出身形又暗中随着他们而去,藏身在一块巨石之后。 这时,那姓黄的忽然暴喝一声道:“明灯!” 大家只觉眼睛一亮,无数的灯笼火把同时燃了起来,顿时把这片空地照得如同白昼。 灯光照耀之下,空地之上却是空无一人。 大家方觉奇怪,忽然又有一道匹练似的灯光,从一棵大树上,一闪而到,正照在宋晓峰藏身之处。 宋晓峰出乎意外的一震,那姓黄的已哈哈大笑道:“我们已是候驾多时,请出来吧!” 敢情,宋晓峰的一切行动,早就落在他们算中了。 宋晓峰剑眉一轩,发出一声冷傲的长啸,身形微微一幌,就到了他们十人面前,“哼!”了一声,道:“你们谁是十年前,毁掉宋庄的首恶元凶?” 天山隐豹舒大章神情一阵激动道:“少侠,你是……” 那姓黄的轻喝一声,截口道:“舒兄,慎言,小心上当,还是由小弟与他答话吧!” 回头向宋晓峰冷着一张脸,道:“老夫黄天都,你想知道的,老夫无不清清楚楚,只是,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宋晓峰一仰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宋庄少庄主宋晓峰的便是,你既然知道宋庄的事,那就从速一一道来,本公子饶你不死。” 宋晓峰深山十截,茹苦含辛,练得一身绝艺神功,此将下山寻仇,正抱着万丈雄心,和一肚子积恨,所以表现出来的言语态度,总是火辣辣的,充满了火药味道。 黄天都可是火候深厚的老奸巨猾,不但不生气,反而一改刚才针锋相对的不礼貌态度,装出一付失惊的神色,道:“啊!原来是宋少庄主,老夫失敬了……来!来!来!这几位……” 话声微微一顿,宋晓峰冷眼向天山隐豹舒大章他们脸上一扫,掀唇不屑的冷笑一声,道:“这几位,本公子知道得很清楚,说出当日谁是元凶首恶,就没有你的事了。” 天山隐豹舒大章他们,听了宋晓峰这些话,当时心中的难过,那就不要说了初闻宋晓峰身份来历时带来的一份喜悦,立时飞得不知去向,而产生了一种复杂的伤感。 这时,一股细如蚊虫的声音,又在他们耳边响起道:“这孩子,太高傲,太狂妄了,过刚易折,难当大任,各位如果同意,小弟要利用这机会,给他一次教训,使他有所自省,俾成大器的。” 天山隐豹舒大章等人心中正有此感,黄天都的建议,正中下怀,马上得道了默许。 黄天都表面上是征得大家同意,骨子里是自有一套计划,向宋晓峰笑了一笑,点头道:“可以,可以,不过少庄主将来要找的人,功力高绝,老夫为慎重起见,想请少庄主显露几手神功绝艺,那样老夫就心安理得了。” 宋晓峰艺高人胆大,哈哈一笑,道:“在下乐意奉陪,请!”飘身向空地中一站。 黄天都摇了摇手道:“老夫自知不是少庄主三合之将,就这几位也都不行,所以老夫就把话说明,和少庄主过手的,是一座小小阵式……” 宋晓峰果然道:“不管是什么阵式,在下都接下了。” 黄天都嘿嘿一笑,高举右手,震喝一声,道:“发!” 只见一阵人影闪动,从三周草丛之中,现身飞出四八三十二个,身穿四色劲装,手执兵刃的少年人来。 顷刻之间,按四面八方,排成一个阵式,把宋晓峰团团围在中央。 宋晓峰掠目向他们身上一扫,只见他年纪都不大,和自己不相上下,四人一组,每组兵器不同,但每一组之人,都是一样,而且每人用的,都成双成对,两手不空。 最奇怪的,还是他们的衣服,一套衣服用四种不同颜色的布制成,左右的颜色不同,上下的颜色也不同,翻转身来,前后的颜色也不同。 触目是一片黑色相间,红绿交错,好是好看,但有点叫人眼花撩乱。 宋晓峰暗暗皱了一下眉头,吸了一口气,提劲行功,四肢注满了真力,凝神沉气道:“各位出手吧!” 那四八三十二个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就像是木偶一样,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倒是黄天都一旁接话道:“他们是不会先出手,少庄主不用客气了。” 宋晓峰暗笑一声,忖道:“如果是我先出手,那你这阵式就运转不开了。” 他有心要看看阵式的威力,也显显自己雄风,右手轻轻一挥,算最先出手了,但却含劲未吐。 那知是那批年轻人,个个凝敛如山,不但一动未动,就眉毛眼皮也没闪动一下。 宋晓峰为人虽是目空一切,但本身就是千锤百练,琢磨出来的,自然看得出这批年轻人经过极严格训练,不是好相与的,当下右手掀衣襟,带出一把黑色软剑,振腕一抖,软剑一振,振得比直。 宋晓峰忽然长啸一声,纵身而起,直向正面那少年扑了过去,手中长剑幻起一片剑花,威猛至极。 这时,那迎面少年才微微一笑,身形一闪,斜里错步出去,他身形一动,接着全阵皆动。 宋晓峰但觉剑式走空,眼前幻起一道五色缤纷的光轮,立时眼花撩乱,目标浮动。 宋晓峰意念立生,凝神一志,守住心神,这才稳住眼神,分清对方动态,展开剑法,一招一招攻了下去。 宋晓峰一轮猛攻下,对方根本没还手,自己平日厉害无比的剑法,不要说奈何人家,就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人家的身法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快,奇怪的是,明明十拿九稳的,临到落点时,总是成了空剑。 宋晓峰暗中不由大为震惊,背上泌出一阵冷汗。 宋晓峰攻了一阵,忽然一收剑,凝神而立。 宋晓峰一停手,那阵式也立即停止了转动,静静的守在他四周。 宋晓峰脑中一片混乱,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出剑的准头,会大大打了折扣,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水平。 黄天都可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冷笑了一声道:“少庄主,你已出手攻过一轮了,现在请你看看他们的攻势吧!” 话声一落,那少年之中,有人发出一声清啸,接着全阵就旋转起来。 宋晓峰刚吸足了一口长气,只见一片光影,已从四方八面,齐涌而至。 宋晓峰只见对方光影与人影结成一片,令人分不清真假虚实。 只好一咬牙关,展开了一身所学,把一柄软剑,舞得风雨不透,幻化出一片光影,防守的严密无比。 宋晓峰一面打,一面暗暗惊骇于他们攻势的猛烈,心中暗暗思忖道:“我如果找不到突围的方法,时间一久,我势必精疲力尽,败在他们的手中不可。” 这是一场惨烈绝伦的搏斗,只看得天山隐豹舒大章他们又惊又喜,说不出的兴奋。 眼看一动手,双方已力拚了百招以上,宋晓峰在这里毫无喘息的机会,一波接一波的强攻之下,真力消耗极快且巨,渐渐落了下风。 天山隐豹舒大章不由替宋晓峰担起心来,怕失手之下真的伤了宋晓峰,忍不住向黄天都道:“黄兄,这样也是够给他一个严重的教训了,快吩咐他们住手了吧!” 黄天都一笑道:“舒兄,你这就犯了妇人之仁的大毛病,我们要教训他,就要教训到底,否则,就前功尽废了,这种教育手段,小弟想你舒兄应该相信得过我。” 天山隐豹舒大章眼看他那三十二个少年人训练得如此成功,事实摆在眼前,那有信不过之理,当下点头不迭道:“黄兄说的是,但最好不要真的伤了他。” 黄天都点头道:“舒兄放心,这个小凝自有分寸。” 接着,忽然轻轻的拍了二掌,四周的灯光随之息去了一半,而激斗中的宋晓峰,忽觉有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他警觉力奇高,赶忙闭住呼吸,已是吸进了不少。 宋晓峰勉强又支持了四五十合,只觉眼睛一花,五光十色之中,人影浮动,也分不出那是人影那是兵刀了。 手中一慢,只觉身躯一震,被一股强劲的指力点中,口中闷哼一声,跌倒地上,失去了知觉,很快的,宋晓峰就醒转来了。 他们对这石牢的坚固程度,似乎有着无比的信心,因此也没制住宋晓峰的穴道。 宋晓峰伸展了一下手脚,翻身座了起来,默运了一阵神功,精神又恢复了不少。 接着,想起刚才的落败被擒,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败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 他是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窝囊,也生自己的气,气到极点,口中便恨恨不已的,自怨自艾起来了。 这时,在另一个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骂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坐在石牢有什么了不起,安静一点,挺你的尸去,不要优了老夫的好梦。” 宋晓峰一直只顾想自己心事,没有细察,这时听到还有别人也关到石牢之内,出自冲动的大喜道:“啊!老前辈也是被他们关了进来的么?” 那苍老的声音冷硬的道:“废话,这里又不是仙境乐府,谁愿自己跑进来。” 宋晓峰渴望知道这里情形,也顾不得那老人像吃了生米一样,讪讪的笑了一笑,道:“老前辈,你来了多久了?” 那老人道:“少-嗦,闭了你的鸟嘴,老夫要睡觉了。” 宋晓峰忍无可忍,剑眉一轩,方待以牙还牙,只听外面铁门“锵!锵!”两声轻响,射进一道灯光来。 宋晓峰转头望去,只见有二个年青武士提着盏灯笼进来,他们通过之后,铁门又在他们身后关了回去。 那二人直奔宋晓峰身前,倒是很客气的一抱拳道:“宋公子,敝上有请公子,前往一谈。” 宋晓峰也懒得说话,点了一下头,那二个年青武士提灯笼的向前行了一步,另一个则退后了一步,让宋晓峰走到中间,向铁门走去。 走到铁门边,铁门上忽然现出一个小洞,小洞中有人送进一条二尺多长有丝带,道:“对不起,宋公子,请你绑了双手,再出来。”说话的语气,也是很客气。 走在宋晓峰身后,那末提灯笼的武士侧身向前,接住那条丝带,笑向宋晓峰道:“宋公子,这是规矩,请你原谅。” 宋晓峰朗笑一声,道:“你们绑吧!”倒剪双手,任由那武士绑住了双手,那武士也非常客气,只轻轻的在他的手腕上缠了二三下,随便打了一个结。 铁门打开,宋晓峰步出铁门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那脾气古怪的老人细语道:“小子,你只要能活着回来,老夫就有法子助你脱逃。” 宋晓峰暗笑一笑,忖道:“你要逃得出去,早就该逃出去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宋晓峰暗笑一声,算是对那老人的回答,跨步出了铁门,走出铁门,是一列石阶,上了石阶,又有一道铁门,一直通过三道铁门,才走出地面,头上见到了星光。 星光在上,宋晓峰仰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中余光一扫,只见附近除了身边二个武士外,别无他人,四周一片宁静,心中一动,暗忖道:“我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念动一发,双臂一提神功,轻轻一振,原以为必断的丝带,这时却被他发出的力道,带得一紧,以他的神力,竟然动不了它分毫。 宋晓峰微微一怔,方待再拚力一试,身旁的一位武士,已向他微微一笑道:“公子,他们就在大厅之中,我们不要耽搁了吧!” 宋晓峰知道,人家是点醒他,他一试之下,自己心里也明白,那根丝带不是等闲之物,倒抽了一口气,随同他们向大厅走去。 这时大厅之中,正中摆了三张太师椅,上面坐着三个头戴丑恶面具的人,那三人两旁,一边坐着五个人。 黄天都与吕坤是本来面目,分坐两旁末位。 另外八个人,脸上都蒙了面巾,但宋晓峰从他们衣饰上,认出他们就是天山隐豹舒大章等八个人。 宋晓峰暗笑了一声,眼光凌厉的狠狠的盯了他们八个人一眼,敌人固然可恨,但远比不上出卖自己的朋友可恨。 正中太师椅上发出一声干笑道:“老夫迟来一步,听说天都他们对少侠诸多失礼,老夫深感遗憾,抱歉之至,请少侠大量宽容,多多见谅。” 宋晓峰眼光落到他身上,他才向他点了一点头,接着道:“少侠请坐!” 一个年轻武士搬过一张椅子,就放在宋晓峰站身的地方,宋晓峰望了那椅子一眼,冷笑一声,道:“有话就说,不用假客气了。” 忽然举腿一脚,把那张椅子踢得飞了出去。 首座上那人哈哈一笑道:“少侠不想坐,也不用把老夫的椅子踢坏了啊!你真是和令尊一样,脾气象粪坑里的石一样,哈哈……哈哈你不知道这种脾气,到处都吃亏啊……!” 话声顿了一顿,接道:“不过老夫是见怪不怪,也不会和你一般见识,伤肝动火了,你想站,你就站着也好。” 目光一转,射向黄天都道:“天都,还是你和他谈谈吧!” 黄天都起座欠身一礼道:“天都遵命。” 举步走到宋晓峰的身前三步左右,停身一抱拳,带笑道:“少侠,我们平心静气着谈一谈,好不好?” 宋晓峰冷然道:“有什么好谈的?” 黄天都笑了一笑道:“你就不想知道宋庄事变的因果始末么?” 这正是宋晓峰梦寐以求,念念不忘的事,闻言一怔,道:“你知道?” 黄天都点一点头,说道:“老夫比谁都知道得更清楚。” 宋晓峰望了上座戴面具的人一眼道:“我们可以谈宋庄的事?” 上座那人接口道:“当然可以。” 黄天都道:“不过,你对老夫的话,也要据实相告。” 宋晓峰沉吟一下,道:“是你们先问?还是我先问?” 黄天都一笑道:“你怕吃亏是不是?这样吧,我们是公平交易,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你问一事,我问一事,交互着问,你看如何?” 宋晓峰点一点头,说道:“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 黄天都招手叫人搬过来一张椅子,同时也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放在一起,道:“公子请坐,我们坐了好说话。” 宋晓峰这时,也就不再拒绝,和黄天都相对而坐。 黄天都又客气的一让,说道:“公子是客,请先问。” 宋晓峰微微一沉思道:“家父是不是死在你们手中?” 黄天都直认不讳,点点头,说道:“少侠没找错人。” 宋晓峰接口又道:“你们为什么……” 黄天都截口道:“少侠且慢,是不是该老夫问话了。” 宋晓峰“啊!”了一声,一笑道:“你请!” 黄天都道:“令师是那位武林奇人?” 宋晓峰摇首道:“在下也不知道。” 黄天都一笑,道:“少侠,这就不够光明磊落了。” 宋晓峰面色一红,道:“在下说的是实话,在下如果要骗你们,很可随便信口说个名字。” 座上那戴假面具的人道:“天都,少侠的话可以信。”黄天都向宋晓峰歉然一笑道:“少侠,请你问了。” 宋晓峰道:“在下还是老话,你们为什么要对我宋庄下此毒手?” 黄天都道:“令尊不够朋友,吞没了我们的东西。” 宋晓峰直觉的火气一冒,大声道:“胡说,家父不是那样的人。” 黄天都一点也不生气,只笑笑道:“少侠,你当然有理由不相信,不过老夫说的也是实话,但发火可解决不了问题,你说是不是。” 宋晓峰脸色一涩,停了半天道:“他拿了你们什么东西?” 照说,现在该轮黄天都发问,但这次黄天都却没有给他碰钉子,笑了一笑,说道:“暂时不能告诉你。” 宋晓峰冷“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不是什么藏宝图,就是什么武功秘笈了。” 黄天都笑着摇头道:“胡猜没有用的,到了时候,你就会知道现在请你告诉老夫,事变那天晚上,令尊给了你什么东西没有?” 宋晓峰回忆了一下,摇头道:“那天出事仓促,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给我。” 黄天都皱了一下眉头道:“他对你说了什么你听不懂的话没有?” 宋晓峰道:“当时在下睡梦中被叫起来,糊理糊涂,什么都……。”眉头一锁,好像记起了什么似的。 黄天都神色一凝,心中暗喜,知道宋晓峰这时正在捕捉记忆的影子,最是打扰不得,于是,尽量抑制自己,不敢发问,只紧张的望着宋晓峰,大气也不敢吁一口。 宋晓峰想了一阵,自言自语道:“好像说过什么话,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宋晓峰合作得令人满意,看来本事虽高,但经验太差,又过于英雄思想了,吃硬不吃软的脾气,正是生成了吃亏的命。 黄天都老奸巨猾,觉得今天的开始非常有希望,似乎用不着马上就恶形恶像的严刑逼供,各走极端。 他形迹不露的,暗用传音神功,向上请示道:“看来此子不难应付,我们用水磨工夫对付他,不难从他口中套出话来,今天就此打住,不知山主以为如何?” 上座那人微一点头,道:“你看着办吧!” 黄天都请示完毕,接着向宋晓峰一笑道:“少侠不用急,一时想不起来,慢慢想吧……” 话声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下,接道:“这样好不好,今天我们也不打扰你了,你回去仔细想一想,什么时想出来,随时通知老夫,我们再继续相谈如何?” 宋晓峰想不到这样轻松,就过了一关,当下,毫不考虑的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明天再谈谈吧。” 黄天都仍命那二个年轻武士,把宋晓峰送回石牢,这时差不多已是黎明时分了。 一夜折腾,宋晓峰也觉得有点疲倦了,更不敢惊动那爱骂人的老人,默默的运功调息起来。 片刻之间,便神游六合,入了忘我之境。 一番调息气定,微一运功逼目,射出二道神光,已把这石牢看得清清楚楚。 这石牢,说大不大,大约是四丈见方左右,对面角上蛲卧着一个长发披肩,满面长毛的老人,正呼呼的睡得正深。 看他那长发和脸上的长毛,不言可知,他在这石牢之内,已经关了很长的时日了。 宋晓峰将人比己,不由打了一个冷噤,暗忖道:“我要是闯不出去,那我宁愿死,也不能如此偷生苟活。” 正思忖间,忽然,一阵细如游丝般的细语,透入他耳中道:“隔墙有耳,我们只能用传音神功交谈,你会不会传音神功?” 宋晓峰昨天被他无缘无故的骂了一顿,如今听他口气,又有点小视自己,当下冷笑一声,用传音神功回答道:“传音神功,没有什么了不起,在下还勉可学步。” 那老人一笑道:“咱们是同病相怜的人,别记着昨晚老夫的不礼貌,那完全是骗他们的幌子。” 宋晓峰经他这样一说,不由暗叫了一声:“惭愧!”讪讪的道:“晚辈一时不明,请老前辈多多原谅。” 那老人道:“不要客气,我们长话短说,快告诉老夫,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被他们抓来?” 宋晓峰道:“在下宋晓峰,他们十年之前,血洗了在下满门大小,仅只在下一人幸得生还,在下是他们生死之敌……” 一语未了,那老人轻“啊!”一声,道:“令尊可是江湖上人称六合剑宋本一?” 宋晓峰凄然道:“他老人家是先父,老前辈认识他老人家?” 那老人道:“没见过面,心仪而已。” 宋晓峰道:“请问老前辈尊号台甫?你又是为了什么事被他关在这里?” 那老人道:“老夫被他们一关,这六七年来,连自己姓名都忘记了,至于他们为什么关老夫,那就更莫名其妙了。” 这人是不肯说,宋晓峰也不便追问,只好笑了一笑。 那老人接着问道:“他们叫你出去,吃了什么没有?” 宋晓峰摇头道:“没有,只谈了一些话。” 那老人道:“谈了些什么话?” 宋晓峰望了那老人一眼,暗忖道:“你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愿意告诉我,只知问人家,难道我……或许他是大有名望的人,落到这种地步,羞于出口,我倒不可和他生这闲气。”想了一想,于是和盘托出,把与黄天都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那老人。 那老人一笑道:“你真想不起令尊留给你的话么?” 宋晓峰笑了一笑,没有答话,那老人颇为识趣,但沉思了一阵道:“你今天必须离开这里了。” 宋晓峰一怔道:“为什么?晚辈还想从他们口中多知道一点打听不到的口风哩!” 那老人一笑道:“不要自找麻烦了吧!你道人家是好斗的么,不要偷鸡不着,失把米,那才不合算了。” 宋晓峰不大相信的道:“他们就真的这样厉害么!晚辈就不信邪……。” 那老人道:“你看老夫如何?” 宋晓峰愕然道:“老前辈……” 那老人道:“老夫不说走的路,就过的桥,只怕比你走的路都多,什么鬼域技俩没见过,结果还不只落得在这石牢中以度余生。” 宋晓峰见那老人说得认真,不由也是有点提心吊胆道:“可是晚看这里,深入地下,外面铁门三四道,要想出,只怕比登天还难,纵有此心,也是枉然。” 那老人道:“我有办法,只要你愿意立时就走,老夫可以助你脱难。” 宋晓峰疑讶道:“你老前辈既有办法,为什么早不逃出去?” 那老人道:“我这一个人行不通,一定要有两个人帮忙……” 宋晓峰截口道:“晚辈帮你一斗。” 那老人摇头,道:“我一个人眼前不能自救……” 宋晓峰一笑道:“我们就现在一齐走不行吗?” 一语未了,那老人说:“现在是你想去都去不成了。” 那老人说话的时候,已竟听出有人前来的消息,当他话声说完,宋晓峰才听出果然有人到了最外面的那道门口。 就凭这一点,这老人就比他高得多了。 宋晓峰双目一凝,望着那老人,说不出活来。 脚步声与铁门开关的声音,由远而近,接着最后一道铁门打开了,眼前出现了闪耀的灯光,和幌动的人影。 还是上次带宋晓峰出去的那两个年青武士,宋晓峰一笑而起道:“在下有候两位了。”接着双手一背,任由他们绑住手腕。 那两个年轻武士这次带着宋晓峰而去的,不是那座大厅,而是另一间装饰得非常奇特的房子。 那间房子不大,四壁之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怪画,置身其中,令人身心上有一种不平衡的感觉。 宋晓峰眨了一眨眼睛,似乎觉得这间房子倒置的,但仔细凝神望去,又一切都非常正常,毫无异状。 忽然,一声:“少侠请坐!” 宋晓峰几乎吓了一跳,敛神望去,只见黄天都与那位似为首脑之人,坐在左后角彩墙一边。 因为,他们那穿着一身彩色衣服,大意之下,事先竟未发现他们。 房中就只有他们两人,还有一张空椅子,宋晓峰暗中皱了一下眉头,忖到:“今天不知他们又要出什么花样了。”人也同时向座椅上坐了下去,口中却先发制人的道:“不瞒两位说,在下还没想出头绪来。” 黄天都笑了一笑,说道:“这点老夫知道,今天请少侠来,就是想帮助少侠,尽快记起令尊所说的话。” 宋晓峰疑讶地道:“你们有能耐?” 黄天都点头道:“少侠不妨拭目以待。” 宋晓峰淡淡的道:“在下也很希望两位能够成功。” 黄天都笑道:“少侠,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宋晓峰道:“赌什么?” 黄天都道:“赌我们这次的成功与失败。” 宋晓峰道:“要是我们失败呢?” 黄天都道:“我们这次失败了,立即恢复少侠的自由,并且将令尊因何获罪的内情奉告。” 宋晓峰欣喜欲狂的道:“此话当真?” 黄天都道:“我们赌在君子,这次输了,还有捞本的机会,用不着,也不必失言背信。” 宋晓峰道:“要是你们成功了,要在下付给什么代价?” 黄天都道:“你若输了,我们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话声一顿,犹豫了一下,转头向那为首的人道:“山主,我们向他要点什么?意思!意思!” 宋晓峰是第一次听黄天都称呼那为首的人为山主,这时不由又向那山主看了一眼,他说话得很少,言语神态,无法在心中构成深刻的印象,甚至他年龄大小,都无从揣测。 这时只见那山主哈哈一笑道:“天都,你也未免太小气了,人情做到底,放他回去就是了。” 输赢都不吃亏,天下那有这样的好事,宋晓峰当然不相信,不但宋晓峰不会相信,只怕他们自己都信不过自己。 只见他们正含着微笑,用异样的眼光望着宋晓峰。 宋晓峰心里不相信、口里更不愿领他们的情,接着也是哈哈一笑,道:“两位不认为太大方么?” 黄天都睨目一笑道:“少侠两手空空,真是顶天立地而无长物,能付得起什么东道?” 宋晓峰昂首扬起眉道:“两位要什么,在下一定付什么。” 黄天都道:“要你的命呢?” 宋晓峰说道:“在下愿给不误,只要两位嬴得了。” 黄天都道:“这可是你说的……。” 宋晓峰愤然道:“在下语重千金,掷地有声,说了就算,两位要接不下,那就不必再赌什么东道了。” 那山主笑了一笑,道:“天都,宋少侠既有此意,我们却之不恭了。” 黄天都抱拳笑道:“一句玩笑之话,少侠却认真了,老夫说不尽的歉疚。” 宋晓峰道:“我们长话短说,两人可以开始着手相助在下记回先父的留言了吧!” 黄天都道:“这就开始了,宋少侠你看着房顶上吧!” 宋晓峰一抬头,只见房顶上迎罩下一蓬强光,照得他目光一眩,当他再低头时,房中已不见了那山主和黄天都。 头顶上下来的强光,一明一暗,整个的房子,似是凌空飞了起来。 忽然,又觉得发生问题的不是房子,而是自己本人,自己就像是空中的浮云,时上时下,时正时反往反不息。 片刻之间,他已眼花撩乱,头昏目眩,一阵心翻胃转,把苦水都吐出来了。 正当他忍受天旋地转的煎熬的时候,蓦地又有一种尖锐发颤的怪声起自耳边。 那声音一起,宋晓峰但觉全身一酸,整个头脑,同时也似要炸了开来……。 宋晓峰拚命吸了一口气,想运转神功,全力相抗,可是,他运功之下,第一便发现全身真气真力,陡然之间失去了控制,再也凝聚不起来,第二便是座下的那张椅子,忽然热了起来,烫得他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走投无路,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被绑在椅子上了。 宋晓峰咬紧钢牙,硬挺了一阵,但时间稍久,一口气接不上来,他整个的精神都涣散了。 宋晓峰这时身受之苦,简直非任何笔墨所能形容,这时,只要有自尽的方法,宋晓峰会毫不犹豫的立时解脱自己。 但他却毫无办法,不受也得受,而且永远没有休止。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千百万年,忽然一切静心下来,而他却虚脱得昏死了过去。 一阵刺骨奇寒,使他打了一个冷噤,睁开了双目,只见两张比磨盘还大的脸正对着他,发着阴森森的笑声,道:“你回去想想,就什么都能记起来了。” 宋晓峰全身猛然一颤,又昏死过去了。 再次醒来,他人已回到了石牢之内。 这时,漆黑的石牢,在他眼中乃是天下最甜美的地方,清凉的地面,沁人心脾,说不出的舒畅。 一声轻轻的叹息,由传音神功,传入他耳中道:“现在你尝到了厉害吧,可是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啦!” 宋晓峰这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睁开眼来,由于功力未复,什么也看不见,也无从表达自己的心意。 接着,那老的手拳,忽然搭在他“丹田”穴上,道:“快打起精神,运功调息,你要松弛下去,这身功力就完了。”一股热流,随之透体而入。 宋晓峰暗中一凛,立时吸了一口气,配合那老人相助的一股真力凝功调息起来。 他本身功力原极深厚,经那老人相助之下,很快就入了忘我之境。 一阵调息过后,宋晓峰又恢复了蓬蓬勃勃的活力。 他翻身坐了起来,只见那老人仍在那老地方,离开他远远的有着三丈多远。 他移步走到那老人身前,作了一个长揖,用传音神功道:“多谢老前辈了。” 那老人望着他笑了一笑,传音道:“现在少侠打定了主意了没有?” 宋晓峰脸色一红,道:“晚辈知道厉害了,请老前辈指示脱困玄机。” 那老人忽然双目一凝,射出二道神光,对着宋晓峰的眸子道:“你真是宋本一的儿子?” 宋晓峰正色道:“晚辈没有冒用人家姓名的必要。” 那老人目光一收,道:“老夫相信你!” 接着,只见他右手中食两指一骈,躺身前石块上,划了几划,硬挖起一块小石块,从小石块底下,取出一只指环,交给宋晓峰道:“这是老夫的信物,你出困之后,能不能放下自己的事,先替老夫去找一个人?” 宋晓峰点一点头,道:“理所当然,晚辈誓不辱命。” 那老人一面将裂出的小石块放回原处,用掌力化石成浆,将裂缝修补得不露丝毫痕迹。 这份功力,只看得这不知天高地厚,目空一切的宋晓峰咋舌不止,这才知道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自己和他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那老人同时还一面将要找的人和地点告诉了宋晓峰,话一说完,接着人已站了起来。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宋晓峰闻声望去,才看到他双脚之上戴了一付脚铐,一根三尺多长五尺不到的铁练子,连在脚铐上,深深的没入石壁之内。 宋晓峰暗忖道:“怪不得此老不离开这墙角,敢情行动不得……。” 一念未了,只见那老人双脚一提,便脱出了脚铐,轻快得像脱鞋子一样,方便极了。 宋晓峰看得双目一直,暗叫了一声:“入了化境的缩骨神功!” 那老人若无其事的走到宋晓峰躺身的位置,身形向上一挥,托下一块大石头,里面现出一个洞来。 宋晓峰心念一动,忖道:“原来,他开了一条暗道,为什么他自己不利用这暗道逃走呢?……” 那老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暗道,只能暂时存身,脱困的机会,还要你自己把握。” 宋晓峰怔了一怔,皱眉道:“老前辈,晚辈一时还明白不过来。”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你先上去,自己想一想吧!” 宋晓峰不便多问,提气长身拔入那洞穴之内,敢情,那洞穴大小仅可容身,那老人堵回外面石块,人在其中,但动也不能动了。 那老人顾虑极为周详,石旁留着一个指头大小的气孔,既可通气,外面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那老人在外面又用神功把石块相接之处整理得一如原状,不露丝毫痕迹,回到自己地方,呼呼大睡起来。 宋晓峰人本聪明绝顶,沉虑静思之下,已是恍然明白了那老人的巧思,心中对那老人,更是敬佩不已。 不久,送晚饭的来了,铁门开到最后,宋晓峰只听那送饭的人,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叫道:“不好了,怎么逃走了一个人!” 下面闹得一片人仰马翻,不久,那山主与黄天都也赶到石牢来了,一阵察看之后,接着麻烦就落到了那老人身上。 又是打又是嗔,只整得那老人,叫苦连天,呼冤不已,宋晓峰要不是深知那老人功力通神,真忍不住要挺身而出了。 最可恶的是那老人一问三不知,只推说睡着了,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第三回 巧设擒龙计 妙排插赃人 宋晓峰错得太厉害,不但入错了房,而且还错入了一个女人的闺房! 最糟糕的是,那还是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女人,只见酥胸藕臂,清溪成草,尽收眼底。 那女人手中原提了一条大毛巾,吓得毛巾也掉了,反用一双空手抱着胸前,缩在一团。 宋晓峰微一迟,房外已是一片娇咚怒叱,两道精光剑芒,疾射而入,向他当头卷到。 宋晓峰羞愧难当,几乎失神伤在冲进来的两个丫头之手,但就此一逃,又有失身份,而且也更难表白,只好先飘身跳出窗外,摇手急叫道:“两位姑娘住手,这完全是误会。” 那两个丫环追出窗外,一面冷笑道:“好不要脸,把我们小姐的衣服都剥光了,还有什么误会。”一面双剑合璧,把宋晓峰死死的缠住。 宋晓峰打又不能打,跑又不能跑,处境尴尬到了极点,片刻之间,便被逼出了一头大汗。 蓦地,一声怒喝传来道:“好大胆的丫头,还不住手领罪。” 声到人到,洪立宇已带着二人,飞掠而到。 那二个丫头,收剑而退,欠身头为礼,道:“启禀寨主,这个小贼。” 洪立宇暴吼一声,道:“冒犯法主,其罪当死,文虎!文豹!” “有!”身后两人应身跨步而去。 洪立宇沉声道:“把那两个丫头处置了。” 文虎文豹一声:“领命!”人已向那两个丫头扑去。 宋晓峰抬臂挥出一股劲力,挡住文虎文豹,一面发话道:“洪寨主,不要错怪了这两个姑娘,他们没有错。” 文虎文豹被宋晓峰一挥之力,挡住了身形,他们可不敢发横,奉命唯谨,收剑退过一旁。 洪立宇也是一肃,说道:“法主大量宽宏,可是纵容了这种目无尊长之徒……” 宋晓峰羞愧地道:“事情实在是小弟的不是……” 洪立宇道:“法主纵有不是,那两个丫头,也不能目无尊长。” 宋晓峰苦笑一声,道:“事实是这样的,小弟酒醉醒来,心头烦闷,出去走动一下,回来时一时大意,走错了房间,所以才激怒两位姑娘。” 洪立宇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原来如此,想当初盖这几栋房子时属下也经常走错门户。” 宋晓峰宽心地,暗暗吁了一口长气。 这时,那被喝止在一旁的二个丫头,脸色连变,终于气愤愤的一扬头,躬身道:“寨主,婢子心郁气难伸,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请寨主想准婢子放肆,如有不是,纵获分尸之刑婢子亦心甘情愿。” 洪立宇怒“哼!”一声,道:“这里那有你说话的余地……” 宋晓峰心中虽是羞愧,但却光明磊落,有话总该说明,摇手截口道:“洪尊主让她说吧!” 洪立宇怒目望着那丫头道:“丫头,你要不知分寸,就是法主容得你,老夫也容不得你,你要小心了。” 那丫头似是抱着豁出去的心理,秀目一横,道:“走错了房子,总不该把小姐的衣服也剥光了吧!” 洪立宇闻言之下,全身猛震了一下,虎目暴睁,吼声道:“你胡说!” 洪立宇话是这样说,但没再骂那丫头了。 他以极大的自制力,尽量压制着心中的忿怒,望了宋晓峰一眼,一言不发独自走进那房子而去。 宋晓峰站立当地,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提心吊胆不已,如果人家硬要说他怎样怎样,他是跳在黄河也洗不清。 不久,洪立宇从屋内走了出来,宋晓峰见他面色愁苦但没有了忿怒之色,宋晓峰算是松了口气。 洪立宇挥手喝道:“可不许你等胡说八道,还不滚回去。” 那两个丫头,虽不敢再说话,却还是恨恨的瞪了宋晓峰几眼,才悻悻而去。 洪立宇喝退两丫头,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向宋晓峰一抱拳道:“法主,你请回房吧。” 宋晓峰看了眼前几栋房屋一眼,勉强笑了一声,道:“请寨主指点一下,小弟不敢再乱闯了。” 洪立宇笑一道:“法主住的是第三栋房子。” 宋晓峰不得他把话说完,接道:“小弟知道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只有赶快的与他们分手了。 宋晓峰回到房中,兰鹰武中秀接着他走了进来,道:“峰弟,外面人声鼎沸的,出了什么事?” 宋晓峰打量了兰鹰武中秀一眼,见他穿的也是睡衣,很显然他也住在这栋屋子之内,但宋晓峰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住在哪里?” 兰鹰武中秀道:“他们安排得很好,我的房子就在你隔壁。” 宋晓峰心中记着刚才他呼号的事,冲口而出,问道:“你刚才没有碰到什么麻烦吧?” 兰鹰武中秀一笑道:“我睡得很好,刚才醒来,那有什么麻烦。” 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反问道:“你没有出什么事吧?” 宋晓峰叹息了一声,道:“大哥,刚才发生的事,小弟真羞于出口。” 兰鹰武中秀一震道:“你出了什么事?” 宋晓峰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接着,道:“我现在只奇怪我房中的灯,原是点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熄灭了,否则,小弟就不会误闯到洪小姐房中去了。” 兰鹰武中秀双眉一蹙,眼睛望着桌上那盏琉璃灯,道:“这是一盏琉璃灯,照说就是有一点风,也吹不息,除非有人故意把它弄息……” 说话之间,兰鹰武中秀才想起,桌上的琉璃灯未再点燃,于是伸手揭开琉璃灯罩,一火摺子,向灯芯上点去,那知灯芯烧红了,却是点不亮灯。 兰鹰武中秀淡淡的道:“灯油没有了。” 宋晓峰“嗯!”了一声,道:“那是说这灯是油尽而息灭的,不是人为的了。” 兰鹰武中秀一点头道:“不错,看来我刚才推论的话,被当前的事实推翻了。” 宋晓峰沉思了一阵,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道:“如果没有人从中弄鬼,小弟就宽心了。” 兰鹰武中秀皱了一皱眉头道:“你不觉得事情发生得太巧了么?” 宋晓峰道:“事情或许有点巧,但小弟一生遭遇的巧事,还有比这更巧的,比这更不可理喻。” 话声忽然一顿,沉吟了一下,接道:“大哥,你说洪立宇的人到底如何?” 兰鹰武中秀道:“洪立宇能崛起江南绿林道上,自然不偶然。” 宋晓峰道:“小弟觉得他这人还不错。” 兰鹰武中秀一笑道:“你是说他今夜没有借题发挥,为难你?” 宋晓峰道:“大哥,你想想小弟当时的处境,多尴尬!多难过,他只要说一句重话,小弟便无容身之地,就凭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为人分是非,明事理。” 兰鹰武中秀无法反驳宋晓峰的活,但心里总不以为然,只好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宋晓峰一早起来,梳洗完毕,外面厅中就响起了铁臂苍龙丁大昌撩亮的笑声,道:“丁帮主,起来了么?” 宋晓峰迎出房外,只见铁臂苍龙丁大昌竟然穿了一身长袍马挂,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晓峰因对洪立宇有了主观上的改变,便收起了撩扬面的架子,微笑道:“丁帮主这身打扮,洪寨主可是又要举行什么大礼?” 铁臂苍龙丁大昌见宋晓峰改换了和易迎人的态度,大受感染,恢复了鲁莽英雄豪放,哈哈一笑道:“法主,您猜猜看?” 话声方落,兰鹰武中秀掀帘走了出来,笑口接道:“想不到丁大帮主你也学会了卖关子了。” 接着双目一亮,怔怔的望着铁臂苍龙丁大昌:“啊!”的发出一声惊讶之声,道:“丁帮主,你这是做什么?” 话声疑讶之中颇有调侃的意味,最是那两道眼神,看得铁臂苍龙丁大昌通身不自在。 铁臂苍龙丁大昌打了一个哈哈,自嘲的道:“老夫是沐猴而冠,脱不了贼胎……可是,今日是小弟最光荣的日子,武兄不要见笑。” 兰鹰武中秀笑道:“原来如此,小弟先向帮主道贺了。”接着,双拳抱了起来,就要行礼。 铁臂苍龙丁大昌摇手不迭的道:“现在且莫忙道贺,小弟的“光荣”还没到手哩?” 兰鹰武中秀哑然而笑道:“你丁大帮主的‘光荣’,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铁臂苍龙丁大昌含笑道:“快了!快了!” 忽然,抱拳向宋晓峰作了一个揖道:“属下这‘光荣’尚恳法主恩赐。” 宋晓峰一愣道:“什么‘光荣’?这话从何说起?” 铁臂苍龙丁大昌面色一正,道:“洪寨主有一位千金,年方二九,长得貌若天仙,性情温和,文才武功,无一不佳,洪寨主有意高攀,请结秦晋之好,尚望法主,把这大媒的光荣赐给屑下。” 宋晓峰心中一沉,投目向兰鹰武中秀望去,兰鹰武中秀微微一笑,笑意中,似乎说:“你看,现在拐着弯来了吧!” 宋晓峰对洪立宇刚改变的观感,也随之动摇了起来,剑眉轻轻一轩,咀角上掠起一道冷笑,道:“洪寨主一共有几位千金小姐?”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洪寨主一共有三位千金小姐,属下作媒的这一位,就是法主昨晚见到的那位。” 宋晓峰冷冷的道:“你们想逼婚!” 铁臂苍龙丁大昌脸色大变,悚然道:“不敢,属下与洪寨主如有此心,那是罪该万死了。” 宋晓峰“嗯!”的一声,道:“你不觉得这媒不是时候么?” 铁臂苍龙丁大昌呐呐地道:“但法主也要替洪小姐想一想啊!” 宋晓峰剑眉一轩道:“你们心中想的是什么?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洪寨主就没有怀疑法主的话。” 宋晓峰心中一动,道:“小弟倒是怀疑这件事情发生得太巧了,怎会在那时候,洪二小姐正好……”话是点到为止,再说不出口了。 走错房子,可说是自己不小心,三更半夜,一个大闺女,通身脱光光的,那是什么意思。 铁臂苍龙丁大昌笑了一笑,道:“对于那件事,法主纵不怀疑,属下也觉得大有问题,因此属下曾请示过洪寨主。” 宋晓峰道:“洪二小姐怎样说?”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据洪寨主告诉属下说,洪二小姐那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只白额大虎,追得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吓得满身大汗,她因起来换衣服,却不意被法主撞上了,你说道不是天缘巧合么!” 宋晓峰一愣道:“此话当真?”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洪二小姐作梦是否真实,属下不敢担保,但洪二小姐半夜起来换衣服的事,属下认为应非设词,尤其一个爱干净的女孩子。” 话声顿了一顿,一叹接道:“洪寨主深明事理,所以对法主毫无怨尤之心,法主也尽可问心无愧,可是,以一个女孩子的二小姐来说,露体之羞……唉……” 话声一顿,忽然笑了起来,接着又道:“这才真叫做奇缘巧合啦!” 仁至义尽,情理皆兼,宋晓峰哑口无言,不但没有话说了,而且对洪寨主委屈求全的苦心,也有同情之感。 宋晓峰脑中迥旋着昨夜惊心动魄的奇妮风光,娇羞动人的倩影,叩动着他的心弦,跳烫不已,俊面不由一下子变得通红。 宋晓峰心里摇曳的举着失去了定力的目光,向兰鹰武中秀望去,他是一点主张也没有了,想请这位江湖经验比他丰富的大哥,给他拿一个主意。 兰鹰武中秀也被铁臂苍龙丁大昌说得不由不同情,他到底不是当局者,尚能冷静思忖,喑叹了一声,笑道:“这件婚事,在情在理,小弟看看晓峰是非答应不可,不过,我想事情不要决定得太急,太急了……”那是“欲速不达意,但他没有说下去。” 话声一顿,接着哈哈一笑,道:“丁大寨主以为小弟一见如何?” 铁臂苍龙丁大昌接着也是一笑道:“武兄说得是,小弟想起我自己的一件事了,我和我那老伴,最初有人提媒的时候,小弟心中已是一百二十个‘高兴’,但却说了更多的‘不’字,哈哈!哈!哈!我看武兄你已是过来人吧。” 兰鹰武中秀微微一笑道:“小弟现在是一个后悔无及的人。” 铁臂苍龙丁大昌笑了一阵,语声一低道:“不会拖太长的时间吧?” 兰鹰武中秀道:“煮熟的鸭子,还飞得了么,急什么?” 铁臂苍龙丁大昌轻声道:“你不知道,再有半个月,就是洪寨主五十大寿,我们替他做个双喜临门,岂不更好。” 兰鹰武中秀拍了铁臂苍龙丁大昌一下肩头道:“包在小弟身上,你放心,保证误不了事。” 铁臂苍龙丁大昌笑呵呵的道:“事成之后,小弟另外请你……。” 一语未了,门外忽闪出了洪立宇的影子,他一人独自而来,来得无声无息,大出人意料之外。 朗朗的笑声,因他的出现,而冻结住了。 洪立宇的神情显得有点哀伤,但他很有自制力的,向大家笑了-笑。 铁臂苍龙丁大昌顿了一顿,向洪立宇道:“小弟……” 洪立宇摇手止住铁臂苍龙丁大昌的话,接着向宋晓峰一抱拳道:“法主的心意,属下感激无比,只是属下那丫头,福薄不足以配法主……” 话声未了,长叹一声,又一抱拳,转身匆匆而去。 出奇的言行,把大家都愣住了,等到大家收回神思来,洪立宇已走得不见人影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迷惘的大叫一声,道:“这是怎样一回事,他难道疯了不成。” 兰鹰武中秀道:“小弟看他伤痛逾重,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故,丁兄最好回去看看。” 铁臂苍龙丁大昌一点头说道:“对,小弟这就回去看看。”说着,转身就去也忘了向宋晓峰告辞。 兰鹰武中秀中声道:“丁兄,别忘了来告诉一声。” 这时,铁臂苍龙丁大昌走出屋外,只听他回声道:“小弟知道,我会尽快回来。” 宋晓峰心乱如麻的道:“大哥,你看出了什么事故?” 兰鹰武中秀道:“这很难说,我们还是等丁大昌的消息吧!” 铁臂苍龙丁大昌回来得很快,他脸上也增添了一份凄然色,未发言前之先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 宋晓峰心情一沉,急着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她死了。” 兰鹰武中秀一震,大声道:“丁兄,你说的是谁?” 铁臂苍龙大丁昌道:“自然是说洪二小姐。” 宋晓峰猛觉心情的担子重如山岳,嘶声道:“她为什么要死?”言外的意思是说“我并没有坚决拒绝她啊!”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谁也想不到她为什么要死,事实上,她却是死了。” 兰鹰武中秀说道:“丁兄,你来做媒的事,她不知道?” 铁臂苍龙丁大昌摇了摇头道:“洪寨主还来不及告诉她……” 兰鹰武中秀截口说道:“她准是不愿结这门亲事。” 铁臂苍龙丁大昌张目大叫道:“她会不愿意,你看宋法主这份俊像,她会不愿意?” 话声顿了一顿,一叹道:“可能她不知洪寨主有此两全其美的安排,一时想不开自绝而死!” 兰鹰武中秀双眉一皱道:“出事之后,就没人陪她,安慰她么?”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武兄,你不知洪寨主家中情形,洪夫人已于三年前去世,大小姐有了夫婿,三小姐又不在家中,洪寨主又不愿此事张扬出去,能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别说去安慰她了。” 接着一叹又道:“二小姐是一个文静贤淑,内向的女孩子,他要像三小姐一样,就不会这样想不开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越说,宋晓峰听在耳中,越是难过,越觉得歉疚,他神色凄怜的长叹了一声,道:“丁帮主,小弟有一事相求!” 铁臂苍龙丁大昌受宠若惊的一怔,道:“不敢!法主有何吩咐?” 宋晓峰说:“小弟想一拜洪二小姐遗容……” 话声未了,铁臂苍龙丁大昌已截口道:“这个……只怕不方便吧!……” 宋晓峰沉声道:“小弟以她未婚夫婿身份,提出这请求,有什么不方便。” 铁臂苍龙大丁昌双目一瞪道:“你答应这婚事了……” 兰鹰武中秀急口叫了一声:“二弟……”意欲阻止宋晓峰作此承诺。 宋晓峰望了兰鹰武中秀一眼,摇了一摇头,道:“大哥小弟不能亏负一个无辜女子。” 头一转,向铁臂苍龙丁大昌正色道:“小弟诚心诚意的答应了……” 一语未了,正好洪立宇又来了,接话道:“小女人已亡故,立宇不敢无礼,敬谢法主美意。” 话声中人已走入厅中,接着又是抱拳一礼,道:“立宇刚才一时不克制越对法主与武兄多多失礼,特来请二位见谅。” 自己的女儿死了,虽不能完全责怪宋晓峰,但宋晓峰实有应负的责任,洪立宇却一点也不怪宋晓峰,他这份常人难及的胸襟,在受者宋晓峰来说,他是羞愧之余,说不尽的感激了。 宋晓峰感激动了一下,也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抱拳欠身道:“晚辈……” 洪立宇闪身让向一边,摇手道:“私不废公,请法主冷静……何况小女之死,死在心胸狭小,与法主何尤,法主不应为此事难过不安了。”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神色一肃又道:“盟主隐世数年,绿林逆上,不知自爱之徒,对盟主所订戒律,已常有轻忽之事发生,法主此番受命出山,责任重大,尚望法主自珍自重,则法主幸甚!我绿林幸甚!” 宋晓峰张大着双目,对这江南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不仅是愧疚,而产生了无比的敬重,暗忖道:“这人如真能出掌绿林总盟主,看来倒真是绿林之福,有机会,我应该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念中,宋晓峰不但对他观感全变,而且,好得不能再好,当下,心中打定了主意,口中不说,一抱拳道:“多谢金言!” 洪立宇脸色一舒,减少了不少扰伤之情,笑了一笑,说道:“法主大慧大智,立宇深以为能追随左右为荣。” 头一回,含笑向铁臂苍龙丁大昌道:“丁兄,你一片热忱,小弟只有空口相谢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忽发奇想,大叫一声,道:“洪兄,幼凤……” 洪立宇面色一正,摇手止住他,道:“再谈就有失情理了……” 他有意转换话题,忽然大喝一声,说道:“来人!” 一个青衣侍童应声而入,欠身道:“寨主有何吩咐?” 洪立宇吩咐道:“快去吩咐厨下,送一桌酒菜来。” 那青衣侍童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洪立宇打起精神强笑道:“法主,我们从现在起,约法三章,谁也不准谈有伤感情的事了,违约就罚酒三杯。” 兰鹰武中秀应声接口道:“洪兄说得是,小弟全力支持。” 酒菜很快的就送上来了,四人围桌而坐,浅饮漫谈,说些江湖掌故,奇人逸事,不知不觉,大家的心情表面上都开朗了。 宋晓峰又喝了个七八分醉,洪立宇怕他再醉下去,与铁臂苍龙丁大昌这时告退而去。 事情是轻描淡写的在洪立宇谅解之下过去了,可是宋晓峰心情上的烙伤,却令他永远愧疚不安。 这一天,他是沉思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 晚上到了三更时分,宋晓峰默坐在房中,仍无睡意,兰鹰武中秀很同情宋晓峰,忍不住道:“二弟,过去的事情,不用再去想它了,将来有的补报的机会。” 宋晓峰点了一点头,忽然一抬头道:“大哥,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兰鹰武中秀点头道:“也好,明天小兄就去告诉洪寨主。” 宋晓峰道:“小弟说的是现在。” 兰鹰武中秀一怔道:“现在?不辞而别?” 宋晓峰道:“小弟不能再接受他们的欢送,还是现在去了的好。” 兰鹰武中秀轻叹一声,道:“二弟,你既然这样说,好,我们现在就走。” 宋晓峰摊开文房四宝,替洪立宇留下了一封辞情恳切的谢函,与兰鹰武中秀连夜出了木角寨。 木角寨对他们毫无敌意,出寨之时无人阻挡,出寨之后也无人追踪。 第二天一早,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已出现难见真面的庐山山区了。 兰鹰武中秀对庐山非常熟习,为是与“岩”拉得上关系的地方,都带宋晓峰找遍了,同时也问遍了能问的人,费去了四五天时光,也没找到宋晓峰所要找的“恨天岩”。 这是令人非常想不通的事,照说那要宋晓峰送指环的老人,没有理由捉难宋晓峰,宋晓峰永远找不到的地头,他的指环岂不永远送不出去,也岂不是自己捉难自己。 因此,宋晓峰坚信必有“恨天岩”这个地点,他暗中下决心,就是找一年,也非找到那“恨天岩”不可。 一眨眼,又找了四五天“恨天岩”仍像大海里的针一点影子都没有。 这天,他们投宿在归宗寺,饭后回到房中,计划了一下明天行程,正要休息的时候,忽然有人来到门外,轻轻叩了三下房门。 宋晓峰打开门来,见是这里归宗寺的当家和尚禅师,不由一怔,道:“老方丈有何赐教?”欠身肃客,请万方禅师入房。 万方禅师轻-了一声“阿弥陀佛”,跨步进入房内,落座后,目光转动,扫视了宋晓峰和兰鹰武中秀两人一眼,道:“听说两位施主,一连十多天在山中找一处‘限天岩’,不知此事确否?” 老和尚倒是直肠子人,开门见山,就点出了来意。 宋晓峰正苦于一筹莫展,闻言之下,双目精光连闪,喜上眉梢道:“老禅师一定知道‘恨天岩’在那里了,万望赐告。” 万方禅师笑了一笑,道:“宋少施主可否说明找那‘恨天岩’何事?” 宋晓峰道:“在下受人之托,要送一件东西到‘恨天岩’。” 万方禅师脸色微微一动道:“送什么东西?” 宋晓峰从怀中取出“兽王环”,一举道:“就是这枚指环。” 万方禅师二话不说,站起身来,道了一声:“两位随老衲来!”便举步走出房外。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紧跟在万方禅师身后,出了归宗寺,绕到寺后,行不及百十来丈,来到一座茅屋之前,向宋晓峰一合十道:“这里就是‘恨天岩’了,施主自叩门去吧!” 话声一落,人已转身飘然而去。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举目向四周打量一下,这里只是一个小土坡,既无悬岩,亦无峭壁,要认为有的话,那就是茅屋后的一块大石头,约有二丈多高,勉强与“岩”,攀上一点亲戚关系。 茅屋前种了些蔬菜瓜果,是一户平平凡凡的山居人家。 宋晓峰望了望兰鹰武中秀,兰鹰武中秀望了望宋晓峰,两人都有着怀疑的感觉。 蓦地,屋内有人发话道:“两位为什么不进门来?”声音不大,但劲力震耳,动人心弦,茅屋之内,确不等闲。 宋晓峰朗声道:“晚辈宋晓峰与盟兄武中秀告进。”推门而入。 门是虚掩的,一推而开,跨步进入屋内,屋内亮起一道火光,燃起了一盏桐油灯。 昏暗的灯光中,只见草堂之上,高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青衣粗布,一身朴素。 他身后站着一个粗眉大眼的丫头,但却眼神十足,朗若晨星,一身功力,显然不弱。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并肩而立,抱拳为礼,道:“晚辈见过老前辈。” 那妇人目光向宋晓峰身上一落,欠身微笑道:“两位不要客气,请坐。”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两张椅子上,那妇人在注目望着宋晓峰道:“是少侠要找老身么?” 宋晓峰道:“晚辈受一位老前辈之托,替老前辈带来一物……”话声忽然一顿,没有了下文。 那妇人微微一笑,轻哼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力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姘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览。” 宋晓峰取出“兽王环”,双手奉上道:“晚辈幸不负所托,请老前辈收此环。” 那妇人见了“兽王环”神色凄恻的凝目注视了半响,道:“少侠在何处见到此环的原主人?”却未伸手收接“兽王环”。 宋晓峰托着“兽王环”怔了一怔,道:“请老前辈先收回此环,晚辈自当一一奉告。” 那妇人道:“少侠请先说,老身自有道理。” 宋晓峰于是把在石牢与那无名老人相遇,那无名老人如何相助自己脱困,以环相托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那妇人听了之后,说道:“他还有什么相托没有?” 宋晓峰道:“没有,他只要晚辈将这指环送交老前辈。” 那妇人忽然道:“少侠可识得此环?” 宋晓峰道:“当时晚辈并不知道此环就是‘兽王环’,但现在晚辈已知道此环的重要了。” 那妇人这才伸手接过“兽王环”,从头上取下一只玉钗,向兽头口中挑拨了一下,那兽头忽然一弹,像一个盖子样张了开来。 那妇人用玉钗从里面挑了出一条黄豆大小,薄如蝉翼瓣竹子,摊来竟有手掌大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那妇人看了一遍,从那纸上撕下一条指头大小的纸片,连同“兽王环”又交给宋晓峰道:“少侠信人君子,老身无以为谢,请收下此环留个纪念。” 宋晓峰想不到那妇人竟然将“兽王环”送给他,惊愕之下,竟瞠目不知所对。 一旁相座的兰鹰武中秀却是大喜叫道:“二弟,还不谢过老前辈。” 宋晓峰尚待婉却,那妇人已轻轻一送,那“兽王环”与那一条纸片,已投入他手中。 宋晓峰欲待不受,已是无可能,同时心中也是一动,有纸主意,当下便不再推辞,起身谢了那妇人。 那妇人向他笑了一笑,道:“宋少侠,好自为之。” 话声一顿,忽然转向兰鹰武中秀道:“武少侠,你在江湖上的名号可是‘兰鹰’?” 兰鹰武中秀愕然道:“老前辈也知道晚辈?” 那妇人笑了一笑道:“天禽七侠.乃是江湖上知明之士,老身岂连这也不知道之理……你大哥赤鹏林展志现在什么地方?” 兰鹰武中秀眉头一皱,道:“晚辈一时说不上来……” 一语未了,那妇人截口道:“老身有一封信要送给他,你能在二天内送到么?” 兰鹰武中秀不笨,当然看得出这妇人与他们天禽七侠大有关系,当下肃然,那妇人道:“两位稍候!”起身进入内室,少顷,写好一信,交给兰鹰武中笑道:“有劳少侠了。” 兰鹰武中秀收妥那封信,那妇人接着道:“两位好走,老身不送了。” 兰鹰武中秀与宋晓峰双双一抱拳,告辞出来,回到归宗寺,兰鹰武中秀有事在身,无心入睡,要宋晓峰候他三天,就匆匆的连夜出山而去。 宋晓峰这时也是说不出的兴奋和轻松,自己的责任了,另一份心灵上的欠疚,也有了清尝的机会。 敢情,他已准备把这枚“兽王环”,作为洪立宇的五十岁生日寿礼了。 第四回 装死逃虎窟 拚命救男人 宋晓峰长长吐尽了连日来藏在胸中那口闷气伸手取出那妇人给他的那一小纸片,随意的望去。 那是三招连贯的擒拿手法,宋晓峰本身武学素养极高,一看就发现这三招手法,奇奥无比,威力大的不得了。 有了这三招奇学相伴,短短的三天时光,不知不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兰鹰武山秀如期赶了回来,看他的神色,疲劳已极,这三天来,他一定赶了不少路。 兰鹰武中秀需要的是休息,没有精神多谈自己的事,宋晓峰更不是一个爱问东问西的人,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兰鹰武中秀已完全恢复了原来的神采,笑问宋晓峰道:“峰弟,你下一步行动,有计划没有?” 宋晓峰道:“洪立宇为人不错,今天是他寿旦正日,小弟想和他拜个寿。” 兰鹰武中秀神秘的一笑道:“敢情好,小兄也有此意。” 于是二人连袂下山,过江到了石钟山。 到得石钟山时,正是黄昏时分,木角寨处处悬灯结彩,贺客盈门,大厅之上,已摆好了百多席酒席。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不愿惊动洪立宇,受那迎接的烦恼,趁着人多,走进了大厅。 这时,洪立宇正出现在寿堂之前,接受各方友好的道贺,宋晓峰与兰鹰中秀的出现,使他惊愕了一下,接着,抛开一切宾客,哈哈大笑,向他们迎来。 同时,一面扬声高宣道:“各位高宾贵友,道上同源,宋法主贺到了!” 所谓“树影人名”,洪立宇这一高嚷,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全厅也颇时为之一静。 末晓峰俊脸红了一红,抢步向前,高揖过顶道:“洪寨主,在下是以个人身份,前来向寨主祝寿,请寨主不要多礼。” 洪立宇欲待不依,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已双双躬身回洪立宇行起祝寿礼来。 这是天大的面子,洪立宇脸上神光奕奕,一中呵呵,笑得合不拢嘴了。 宋晓峰行完寿礼,忽然手伸怀出,取出“兽王环”,高举过顶,向大厅上首一站,朗声喝道:“木角寨洪立宇接令!” 洪立宇全身一震,垂指恭应道:“属下洪立宇在!” 宋晓峰肃然道:“足下行为力正,是非分明,堪为绿林道上表率,在下今以贵总盟主之‘兽王环’转授足下,望足下能为贵总盟主代劳分忧!” 洪立宇显然受受不住这天飞来的洪福,人己呆了,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活来。 宋晓峰是有意成全他,所以当众给他这份光荣,这种众目共赌之下领受“兽王环”,其影响力,自远非巧取豪夺得来所能比拟。 宋晓峰见洪立宇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更相信他原无半点贪心,自己也觉得没有选错人,自是不容他不接受,声音一沉,威严无比的道:“洪立宇还不依礼领受法环!” 洪立宇脸上现出一种被迫无奈的神情,咀角微动,嗫嚅的道:“属下……属下,能力薄弱……难当……” 宋晓峰截口道:“法旨已下,洪寨主不得有辞重任。” 洪立宇无奈,只好向法环按绿林规矩,行了大礼,接着法环,取代了宋晓峰的位置。 宋晓峰交出法环,侧身退出三步,向洪立宇长揖道:“在下原非道中人,恕不能以贵道大礼参见贵法主了。” 洪立宇目光闪动中,脸上掠过一道讶然之色,这才知道宋晓峰不是绿林道中人,但他为人厉练,应对得非常得体,微微一笑道:“少侠是我绿林道上贵宾,请不要客气。” 宋晓峰转身退过一旁,这时只听铁臂苍龙丁大昌大喝一声道:“大家还不参见法主!” 一阵欢呼,大厅之上拜倒了一地绿林中好汉。 其中只有几个人没有拜倒,那只是洪立宇的朋友而非绿林道上人物,但也抱拳为礼,同声庆贺。 洪立宇受过道上同源拜贺,现在已是法主身份,心中高兴得翻倒了五脏腑,脸上不露一丝得色,收起法主身份,先谢了大家的祝贺,又请宋晓峰坐了首席,自己主位相陪。 酒过三巡,大厅外面忽然进来一阵嘈杂的人声,洪立宇双眉一皱道:“外面有什么事?” 立在洪立宇身后之人,立即应声道:“属下出去看看!”转身向厅外走去。 不一刻,那人回来禀道:“是九江宏达镖局的总镖头朱宏达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洪立宇道:“什么叫不三不四,凡是前来木角寨祝寿,就是木角寨的贵宾,快吩咐下去,放他们进来。” 那人轻声又道:“那些人不像是来祝寿的。” 一语未了,宇立洪一挥手道:“去,请他们进来。” 那人不敢多言,转身又向厅外走去。 一阵杂乱的脚步之声,进入了大厅之中,宋晓峰举目望去只见当先走着一个年约六十多岁的红面老人,目射精光,脸带怒容,带着一群老老幼幼妇孺,哭哭啼啼而来。 那群人走到厅中,宏达镖局总镖头朱宏达叫他们先侯在一旁,自己直起洪立宇面前,抱拳道:“在下恭祝洪寨主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洪立宇呵呵一笑道:“朱镖头大驾光临,洪某愧不敢当,请入席喝二杯水酒。” 一挥手,旁边就另外摆上了四桌酒席。 朱宏达又一抱拳道:“酒席不敢领受,但在下有几句话,请洪寨主容在下申诉。” 铁臂苍龙丁大昌横身过来道:“已来寿堂,岂有不喝酒之理,有话喝了酒再说不迟。” 不由分说,推着朱宏达进入了席,其实这时他不入席不可能,他带来的那些人,早已被别的人请到席上去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陪宋宏达谈了一阵话,喝了几杯酒,摸清了他们来路,回到洪立宇身旁,耳语了几句话,递给他一张纸张。 只见洪立宇全身猛震了一下,接着脸色迅变。 宋晓峰只觉他的目光,一连向自己偷看了好几眼,心中不由一阵纳闷。 接着,只见洪立宇一面看那纸上的字,一面连声道:“有这种事,不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来生事扰乱的吧!” 铁臂苍龙丁大昌说道:“看情形,不可能是假的……” 洪立宇紧锁着双眉道:“你回去好好的按抚他们,本座要多多的想一想。” 铁臂苍龙丁大昌回到朱宏达桌上去后,洪立宇又强打精神敬了大家一轮酒,然后就东一句西一句,说了一些闲话。 这时,谁也看得出,他正心事重重,藉着闲话消解心中的紧张。 过了一阵,洪立宇忽然向宋晓峰道:“洪老弟,这次前来敝地,是从何处而来?” 宋晓峰蹙眉暗忖道:“奇怪,是什么事,好像和我有了关系?” 宋晓峰坦然道:“从三湘地面而来。” 洪立宇接着又问道:“少侠可是一路经过了万载,上高,四溪,南昌,永修等处地方?” 宋晓峰皱眉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走的这条路。” 洪立宇又问道:“有人见到少侠在四溪一家饭店之中,一口气买下了四斤卤牛肉,不知道有无其事?” 宋晓峰一笑道:“洪法主好灵通的消息,这些琐细之事,洪法主都知道了。” 洪立宇苦笑了一声,道:“宋少侠,你看,老夫该怎样办才好?” 说着,将铁臂苍龙丁大昌送过来的那张纸,转到宋晓峰手中。 宋晓峰一看之下,只觉一种无名怒火冲脑而起,忍不住发出一阵震人心弦的怒笑,道:“洪法主,你看该怎样办,就怎样办吧!” 洪立宇摇手轻声说道:“少侠,不要冲动乱嚷,老夫相信你的为人,可是你这一嚷,老夫就为难了。” 宋晓峰心中说不出的忿怒,道:“常言道:‘纸包不住火’,洪法主用不着顾虑在下,理当秉公办理。” 兰鹰武中秀听得莫名其妙,不禁一皱眉,插嘴道:“峰弟,什么事?惹得你如此恼怒。” 末晓峰随手将那张纸递给兰鹰武中秀道:“大哥,你自己看吧!” 兰鹰武中秀看后脸色一变,向洪立宇道:“洪法主,你看峰弟是这种人么?其中只怕是一件诡计阴谋。” 洪立宇点头道:“老夫也有此想,所以请宋少侠不要激动,容老夫慢慢处理……” 一语未了,那边桌上朱洪达已离座走了过来,一抱拳道:“谢过洪寨主酒宴,但不知宋寨主对在下的申诉如何处理。” 洪立宇以容忍的态度,含笑道:“朱老镖头,这件事,我们等一等再谈好不好?” 朱宏达干笑了一声道:“在下听说洪寨主现在已是法主身份了,可是想只手……” 洪立宇浓眉一挑,怒喝一声,道:“朱总镖头,你说话可要有分寸。” 朱宏达长啸一声,接着沉痛的道:“在下镖银被劫,镖师五死三伤,宏达镖局马上就要关门大吉,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当着千万宾客之前,我朱宏达只请教你洪寨主一句话,只要你洪寨主一摇头,我朱宏达立时拔腿就走,而且,从今以后,连贵友这笔仇恨,也永远不再提。” 洪立宇气呼呼的一连道了几声“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但最后终于压住火气,悻悻的道:“好!好!你有什么话?你说吧!” 朱宏达颤声道:“老夫请问你洪寨主,敝局开业行镖以来,可一向按照规矩向你洪寨主孝敬,如今事出在你洪寨主辖区之内,老夫请问你洪寨主,受不受理?” “老夫自然受理。” 朱宏达道:“这就好,在下有候你洪寨主给我们一个公道。” 洪立宇点头道∶“老夫答应你,但目前……”显然,他是想帮宋晓峰的忙,先把情势缓冲下来,然后再图化解之计。 宋晓峰一肚子怒气,快要把肚子气炸了,他更不愿洪立宇为他有损威信,当下勉强压住怒气,笑了一笑,道:“洪法主,可容在下请教朱大镖头几句话?” 朱洪达不待洪立宇答宋晓峰的话,抢先冷笑一声,道:“谅你也躲不了。” 宋晓峰心中激动万分,但极力保持住表面上的平静道:“朱镖头可是认定在下就是劫镖杀人的凶手?” 朱宏达道:“难道你还狡辩得了。” 宋晓峰道:“在下希望你朱总镖头说话要有根据。” 朱宏达哈哈一笑道:“你要证据么,老夫有的是……小二子,你过来!” 那边桌上,跑过来一个脚夫模样的汉子,朱宏达指着宋晓峰,问他道:“小二子,你可认得高高上坐的那人?” 小二子眼皮一翻道:“你就是烧成灰,小二子也认得他,他就是杀人劫镖的独脚大盗。” 宋晓峰全身拌颤了一下,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小二子“哼!哼!”二声,道:“血口喷人,我还有物证哩。” 话声中,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向桌上一放,接着,大声道:“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失落的那包卤牛肉。” 宋晓峰再也忍不了,一拍桌子,道:“你完全在胡说八道,我买的牛肉,早就吃光了。” 那小二子张开双手道:“你要张眼说瞎话,死不认帐,那我就没办法了。” 话声甫落,只见那边桌上,站起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泪眼婆婆的娇叱一声:“你这杀千刀的,是不是连我也不认了?” 宋晓峰正色道:“姑娘是什么人,在下确不认得。” 那少女跳起来,指着宋晓峰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那天晚上哄得我好苦啊……” 一语未了,接着,又有人站起来,指认宋晓峰强奸了她,又杀死了她丈夫,一时,这个也指认他,那个也指认他,非奸即杀,真是千手所指,宋晓峰有口难言,气得几乎闭了气。 一时群情激忿,有人大声道:“我们盗亦有道,向有要命不要钱,要钱不要命的规矩,可他又奸又杀,犯了绿林戒律,这种害群之马,千望法主不要徇私……” 洪立宇一看情形不妙,现在已经动了公愤,忙跃身站在椅子上,喝声道:“大家不得喧哗,本座自有道理。” 洪立宇一声大喝,群情立时被压制了下去。 洪立宇接着又向朱宏达带来的那些人,一抱拳道:“诸位既然来到我木角寨,那就是看起我洪某人,洪某人绝不会辜负各位盛情,此事老夫一定会给各位一个公道,尚望各位给我洪某人一个面子,不要扫了大家喝酒的兴致。” 洪立宇这一发话,接着就有他的心腹手下,纷纷出动,向激愤的人群,劝说开导,使群情冷静了下来。 一些苦主,也渐渐安静下来。 洪立宇又想到宋晓峰高坐首席,容易激起另一次纷乱,转向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婉言道:“宋少侠与兰兄,今之事老夫可以断言,明的是指宋少侠,其实完全是冲向老夫来的,老夫心里已经有数了,但为避免刺激群情,老夫想请两位暂行退席,内院另宴款待不知两位老弟以为如何。” 话不但说得委婉,而且在情在理,又兼顾大局,兰鹰武中秀接话道:“洪老兄说得是,峰弟,咱们委屈一下吧!” 宋晓峰无可奈何,只好站了起来。 洪立宇一招手,铁臂苍龙丁大昌跑了过来,洪立宇就要铁臂苍龙丁大昌代他先到内院去陪宋晓峰他们。 铁臂苍龙丁大昌领着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穿堂入室,不见天日的在房子内过了十几重门,最后到了一间房子之内,请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坐下,一抱拳道:“两位请稍坐坐,老朽吩咐酒菜去。”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表示可否,就匆匆的留下他们两人而去了。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干等了一阵,不但不见酒席送来,铁臂苍龙丁大昌也不见再回来。 兰鹰武中秀江湖经验丰富,心中一动,暗忖道:“问题莫非还是发生在洪立宇身上?” 他念头动了一动,但却没有说出心里的感觉,因为他也如宋晓峰一样,对洪立宇观感不坏,所以不敢轻率出言,怕言而不中,徒落笑话。 但他口中虽不说,人却采取了行动,他望了宋晓峰一眼,只见他正凝眉沉思,也就不惊动他,独自一人,向室外走去。 出得第一道室门,当走到第二道门户时,他的想像完全证实了。 敢情,那道门户,已从外面关死了,而且,那还是一张钢门,牢固非常,用暗力试了一试,纹风不动。 兰鹰武中秀暗中震骇无比,回到房中,只见宋晓峰兀自沉思不已,他走到窗前,一掀窗帘,只见窗帘后面,并没有窗户,只是一堵死墙。 那窗帘原来是个幌子,兰鹰武中秀不禁发出冷笑。 冷笑惊动了宋晓峰,宋晓峰一震道:“大哥,你是不是也怀疑小弟?” 兰鹰武中秀摇动着手中的窗帘,道:“峰弟,你看这是什么?” 宋晓峰一时没有领会兰鹰武中秀话中含义,直觉的道:“那不是窗帘么?” 兰鹰武中秀笑声道:“我说只是墙上的一块布,只怕我们现在已是洪立宇阶下之囚了。” 宋晓峰双眉一皱道:“不会吧?” 兰鹰武中秀道:“外面有一道钢门,已被关上了,这些墙壁,你听听,是什么声音……?” 说话中,屈指弹在墙壁上,墙壁发出坚实的“卜,卜,卜……”之声,一点震荡的回力都没有,不知这墙壁有多厚。 宋晓峰还抱着万一的希望道:“也许他别有用意,警如御防……” 一语未了,兰鹰武中秀截口道:“峰弟,你这人太死心眼,事到如今,你会还相信洪立宇么?” 宋晓峰叹息了一声道:“就算洪立宇真把我们关了起来,站在他的立场,也有他的苦衷,不能完全怪他。” 兰鹰武中秀道:“峰弟,你就算有嫌疑,非关起来以平群怒,但,我可没有嫌疑,为什么也被关了进来?” 宋晓峰一愣道:“这……”他那能说得出原因来。 兰鹰武中秀一笑道:“这叫一网打尽!” 接着,又发出一阵苦笑道:“我对他本来深怀戒心,想不到还上了他伪仁义的当。” 宋晓峰道:“你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有安好心了?” 兰鹰武中秀道:“正是如此。” 宋晓峰道:“虎毒不吃儿,他难道比老虎还毒,把自己的女儿都做了牺牲品?” 兰鹰武中秀道:“谁知道他女儿是不是真的死了,你我又没见到,还有,你见的那女人,是不是他的女儿,谁又知道。” 宋晓峰被兰鹰武中秀说来说去,又从头仔细一想,恍然而悟,道:“这样一说,那就说得通。” 接着,叹了一口长气,苦笑道:“可惜明白得的太迟了。” 兰鹰武中秀笑了一笑道:“你现在能明白,还不算太迟。” 宋晓峰听出他话中隐含玄机,精光一闪,道:“大哥有了脱困之法?” 兰鹰武中秀点了点头道:“小兄身上带得一点东西,正好相助我们脱困。” 宋晓峰道:“什么东西?” 兰鹰武中秀道:“毒药!” 宋晓峰道:“我们还有机会能向他下毒。” 兰鹰武中秀道:“不是向别人下毒,而是自己服用。” 宋晓峰一笑道:“人死之后,一了百了,只是这样一死,小弟是心不甘,情不愿。” 兰鹰武中秀道:“你以为是真死么?” 宋晓峰道:“如果不是真死,只怕骗不了洪立宇那些老奸巨猾。” 兰鹰武中秀道:“你放心,他再老奸巨猾,骤然之间,也料不到我们会来这一手。” 宋晓峰想起上次那老人助他脱困之事,着眼完全一个“奇”字,当下一笑道:“好,小弟听你的。” 兰鹰武中秀取出两粒白色药丸,自先服了一粒交给宋晓峰一粒,说道:“这是解药,我们先服好。” 宋晓峰把解药服了,兰鹰武中秀又取两枝毒针,给了宋晓峰一枚,道:“等下有人来的时候,我们就用这毒针插在自己脖子上,包叫他们不察上当。” 宋晓峰道:“我们算被人暗算而死?” 兰鹰武中秀一笑道:“正是这个意思。” 宋晓峰皱了一下眉头道:“这里钢门加锁,别人怎得进得来?” 兰鹰武中秀道:“不要替他们顾虑得太多,这些问题让他们去伤脑筋去。” 宋晓峰接着又“啊!”了一声,道:“还有一件事,却非问清楚不可。” 兰鹰武中秀道:“什么事?” 宋晓峰道:“这毒药可维持多少时间。” 兰鹰武中秀道:“约一个时辰左右。” 宋晓峰又问道:“如果发生了特殊情况,可不可以随时恢复行动?” 兰鹰武中秀点头道:“峰弟,问得好,这一点很要紧,你如果要采取什么行动时,只要运功一冲‘风门穴’,便立可行动自如了。” 宋晓峰忽然凝目望着兰鹰武中秀道:“小弟心中有一事想了很久,不知现在可不可以谈一谈?” 兰鹰武中秀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兄弟,有什么话不可以谈的,峰弟,你有什么话,尽可说了出来。” 宋晓峰道:“大哥,你们天禽七侠和绿林总盟主有没有关系?” 兰鹰武中秀没有料到宋晓峰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说道:“关系非常重要之密切,只是小兄弟也才知道不久。” 宋晓峰道:“小弟所说的那助我脱困的老人,是不是就是绿林盟主?” 兰鹰武中秀说道:“我们也这样推测,但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之前,不能就此认定绿林盟主。” 宋晓峰张口欲再问什么,忽然隐隐传来一阵脚步,他一忍口,脚步声已到了门外。 兰鹰武中秀轻声说道:“峰弟,我们可以下手了?” 说着,一扬手,把手中的那枚毒针,插在自己脖子上。 宋晓峰插好每针后,只觉全身一麻,陡然僵硬了起来,似乎心脉也停止了跳动,不过神智还是非常清楚。 铁门打开来了,有人走了进来……。 人未到,一阵朗朗大笑,已转了进来,道:“两位老弟,老夫不得不敷衍他……” 地上躺着一对死人,洪立宇在想笑也笑不出声了。 洪立宇笑声一敛,面色一寒,望着铁臂苍龙丁大昌,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两人,不但脸上布满了黑色,而且嘴角上还正在慢慢向外淌着黑血,任谁也看得出,他们已经中毒身亡。 铁臂苍龙丁大昌全身打了一个寒噤,怔了一怔道:“他们好像中了剧毒……” 洪立宇冷“哼!”一声,道:“这还要你说!……丁帮主,希望你能有一个很好的说法!” 铁臂苍龙丁大昌惶悚地道:“属下……属下……送他们进来时,原是好好的……属下,实在什么都不知道……” 与洪立宇一道进入这最后一间房中来的,除了铁臂苍龙丁大昌外,另有一位手摇摺扇的老夫子和两位骨瘦如柴,僵尸般的白衣老人。 这三个人,才真是洪立宇的死党,一盟在地的异姓兄弟,那个摇摺扇老夫子模样的人,是老二曹家雄,一肚子坏水,是洪立宇的军师谋士,另外两个,就是老三老四,老三活死人吴左,老四活死人吴右,他们是亲兄弟,双胞胎,一身僵尸功,厉害无比,是洪立宇的卖命杀人。 曹家雄摇了一下手中摺扇,截口道:“丁兄,你送他们进来时,他们问过你什么话没有?” 铁臂苍龙丁大昌摇首道:“他们什么话也没问,小弟,也没给他们问话的机会,留下他们就走了。” 曹家雄便不再问什么,取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俯身验着宋晓峰和兰鹰武中秀两人身上来。 最先,他是看他们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然后才发现他们脖子上毒针。 他轻“咦!”了一声,起出毒针,毒针的形状,使他脸色震动了一下,道:“大哥,你看他们脖子上每人有一根这个东西。” 洪立宇愕然一怔,说道:“是鬼影子的‘蚂王针’!” 曹家雄回手将“蚂王针”收入怀中道:“鬼影子既然也钉上了,我们倒要好好商量一下。” 洪立宇点头道:“好?” 接着,望了铁臂苍龙丁大昌一眼道:“这两人的死尸交给你了,最好你能亲自处理,懂么?” 铁臂苍龙丁大昌欠身道:“属下理会得,请法主放心。” 铁臂苍龙丁大昌脸上掠过一抹苦笑,随后出室而去。 不久带回来两只大麻袋,把宋晓峰和武中秀两人装入麻袋之内,亲自提着,出了木角寨。 铁臂苍龙丁大昌替洪立宇跑腿办事,在别人眼中,可是洪立宇身边的红人,所以他提着两支大麻袋,木角寨就没有人敢问他一声。 他一直走到一处人迹罕到的偏僻之处,放下他们,收集下一大堆枯枝树木,回头再去提麻袋时,却不见了那两支麻袋。 他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到处找寻起来。 在他找寻麻袋的时候,他收集得那堆枯枝,突然,冲起一道火光,燃烧了起来。 铁臂苍龙丁大昌转身向枯枝奔去,只见火光前面,赫然站立着宋晓峰与兰鹰武中秀两人。 宋晓峰冷峻的寒芒,一扫而到,不怒而威的道:“丁帮主,你是要死呢?还是要活?” 铁臂苍龙丁大昌定了一下心神,道:“宋大侠,此话怎讲?” 宋晓峰道:“你要死么,我们放手一搏,你如果想活,只要回答在下一句话。” 兰鹰武中秀哈哈的接口道:“你放心,在下绝不助拳。” 铁臂苍龙丁大昌虽然没有亲自与宋晓峰动过手,可是他的手下可尝过宋晓峰的厉害,明眼人心里有数,拳脚上绝讨不到什么便宜,何况他还别有顾忌。 顾忌洪立宇知道他这次又没把事情办好,如果宋晓峰再往斜里一想,他可就有口难辩,吃不了兜着走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虽是一帮之主,可不是铁铮铮的汉子,也就不会老追在洪立宇屁股后面转来转去了。 唯其这种人,看来忠诚可靠,遇上事情,最先考虑的,是他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大家的利益。 铁臂苍龙丁大昌勉强笑了一声,道:“老夫对两位绝无恶意,更极愿帮助两位,两位要打听什么消息,老夫可以无条件奉告。” 宋晓峰冷笑了一声道:“你倒很识时务了。” 铁臂苍龙丁大昌不以为侮的,哈哈一笑,说道:“老夫不敢自居俊杰之流,但也犯不着妄逞匹夫之勇。” 宋晓峰冷“哼!”一声:“在下问你,洪立宇骟我上当的主意,是谁出的?” 铁臂苍龙丁大昌道:“曹二当家的……” 兰鹰武中秀截口道:“曹麻子曹家雄?” 铁臂苍龙丁大昌点头道:“就是他。” 宋晓峰一抖手道:“你去吧!” 铁臂苍龙丁大昌真没想到宋晓峰这样好说话,大出意外的一怔,道:“老夫就可以走了?” 兰鹰武中秀道:“你可是要在下相送。” 铁臂苍龙丁大昌忙一抱拳道:“不敢,盛情心领,后会有期。”转身急步而去。 宋晓峰悻悻的顿了一下脚道:“那‘兽王环’,小弟一定要取回来。” 兰鹰武中秀道:“这个当然,不过我们暂时只有放下这件事了。” 宋晓峰道:“大哥如果有别的事,尽可自便,但小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要斗斗他洪立宇,看看他有多厉害。” 兰鹰武中秀一笑道:“可是我们的事,也少不得你啦!” 宋晓峰一怔,道:“什么事?” 兰鹰武中秀道:“你没有就忘记那送你‘兽王环’的那位老人吧?” 宋晓峰双目一睁,大为兴奋的道:“你们可是准备去救他老人家出困?” 兰鹰武中秀点了一点头道:“敝师兄弟这时只怕已快到三湘境内,现在就只等我们二人赶去。” 宋晓峰瞪目道:“大哥,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看这两天耽搁得多冤枉。” 兰鹰武中秀笑了一笑道:“对你来说,这两天一点也不冤枉,至少你已不会再为洪家感到内愧了吧!” 宋晓峰一连苦笑了数声,道:“小弟对江湖上的事,委实太幼稚了。” 话声忽然一顿,睁起一双星目,凝视着兰鹰武中秀道:“大哥,你们到底和那送我‘兽王环’那位老人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以告诉小弟。” 兰鹰武中秀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你说,他如果就是‘兽王环’的主人,那就是家师了。” 宋晓峰沉吟了一下道:“庐山那位女前辈又是什么人?” 兰鹰武中秀讪讪的笑了一笑道:“她老人家就是敝师母……” 宋晓峰怔了一怔,忽然发出了一阵充满了韵味的笑声,道:“大哥,你也在作弄小弟!” 兰鹰武中秀与宋晓峰结交以来,已看出宋晓峰为人极是高傲,生怕因此引起误会,忙摇手不迭的道:“峰弟,你误会小兄了,其实,小兄过去并未见过敝师母,更不知道师母就隐居在庐山,就家师的真正身份,小兄也才真正明白。” 宋晓峰看兰鹰武中秀那副情急的样子,料想他不会再骗自己,但仍免迷惑的道:“大哥,此活怎讲?” 兰鹰武中秀陡然-叹道:“说来小兄可惭愧死了,我们天禽七兄弟,在恩师教养之下,最少的也有十多年,可是从来就不知道,我们的恩师就是绿林盟主。” 宋晓峰道:“你们就……”他本想问兰鹰武中秀,你们为什么这样粗心,但话到口边,忽然想起自己又何尝了解自己的师父,因此话声一敛,笑了一笑,改口道:“他老人家真是一个怪人!” 兰鹰武中秀接着又道:“家师给了我们一个非常好的学艺环境,他在的时候,由他亲自指导我们的课业,他不在的时候,对我们的进度都安排好好的,由大师兄代师传授。” 话声一顿,似乎让自己的回忆迷住了,脸上升起一丝幸福的微笑,完全把宋晓峰忘在一边。 宋晓峰皱了一下眉头道:“后来呢?” 兰鹰武中秀一震,神思一敛,口中“啊!啊!啊!……”一连数声,最后,讪讪的一笑,道:“大约是八年以前的时候,家师忽然失踪了,于是我们也就在大师兄率领之下,下山闯出了天禽七侠小小的名声。” 宋晓峰道:“那时,令师兄可能已经知道令师是什么人了。” 兰鹰武中秀点头道:“是的!敝师兄已经知道了家师的真正身份,才完全明白,峰弟……。” 宋晓峰又几乎错怪了人,自己这方面实是太差劲了,羞愧自截口道:“大哥,请原谅小弟又多心了。” 兰鹰武中秀笑一笑,说道:“这不能怪你,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追寻的是什么,现在才算是明白过来了。” 宋晓峰轻轻一叹,道:“大哥,小弟也有很多话要告诉你,我们路上边走边谈吧!”说罢,人已抬起脚步。 兰鹰武中秀点头道:“好,我们这就上路。” 两人脚下一加快,便离开了石钟山,向三湘疾奔而去。 两人一路无话,这天赶到了东安。 照说,囚禁一线天的地点是离武冈不远的云山,到武冈去最方便,可是赤鹏林展志安排的集合地点不是武冈,而是百多里以外的东安。 宋晓峰最初很不以为然,可是到得东安之后,不由他不佩服,经验到底是经验,他要学的地方,虽说东安比武冈远了百多里地,但在他们眼中都算不了什么一回事,而在他们的准备工作上,却方便得多了。 兰鹰武中秀带着宋晓峰直向城中一座大宅第奔去,在该宅内院,见到了兰鹰武中秀的师母东方秀云。 东方秀云又替宋晓峰引见了三位当代名声响亮的高手,冷面判官褚不同,飘萍剑白建君,不老童子夏晨。 那三个人,都是白道上有名的大侠,想不到也被请来了,兰鹰武中秀师母东方秀云真不简单了。 他们天禽七兄弟,只见到赤鹏林展志与墨鹞古丁才,其他紫雕程一飞,白鹤高逸秋,青雁云翔,灰鸷章申都有事出去了。 赤鹏林展志已经三十开外,四十边头了,只有墨鹞古丁才年纪和宋晓峰差不多,两人最是谈得来,私下里也换了贴,称兄道弟起来。 墨鹞古丁才在天禽七兄弟中年纪最小,但比宋晓峰还是大了些,宋晓峰似乎只有当小弟的命。 武林中规矩,朋友是各交各的,宋晓峰与天禽七侠中兰鹰武中秀,墨鹞古丁才有了兄弟之称,但对其他五人,仍保留着礼貌上的称呼。 宋晓峰与墨鹞古丁才自由自在的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傍晚时分,东方秀云把宋晓峰请了过去。 这时,出去办事的天禽七侠都回来了,宋晓峰落座之后,东方秀云笑向宋晓峰道:“宋少侠,我们准备今晚就采取行动了,半个时辰之后,立即起程出发,连夜赶到云山,天色未亮拂晓之前,一举犁庭扫穴,救出拙夫,尚望少侠多多指教。 宋晓峰欠身一礼,道:“老前辈太客气了,晚辈身受大恩,礼当略效微劳,老前辈有话,晚辈但凭吩咐。” 东方秀云神色一肃道:“多谢少侠!”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们这次行动,虽说志在拯救拙夫,但我们都非绿林中人,在视听上颇有师出无名之苦,同时更有许多难言之隐,因此,有请少侠替老身出头,我们都算是少侠请去找场的朋友,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宋晓峰一笑满口答应道:“晚辈无不遵命。” 东方秀云点了一点头,表示谢意道:“少侠乐于成人,老身不胜感谢之至。” 宋晓峰起座欠身道:“老前辈太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 东方秀云与宋晓峰客气了几句,转脸向白鹤高逸秋道:“逸秋,你负责准备的东西如何?” 白鹤高逸秋应声而起,欠身道:“弟子都已准备齐全了。” 东方秀云点点头,说道:“你现在就分给大家备用吧!” 白鹤高逸秋应了一声:“是!”从革囊之中,取出十几副眼镜,每人送上一副。 宋晓峰接过那眼镜一看之下,原来竟是极其名贵的墨晶所制成,宋晓峰方待发问。 东方秀云已开口告诉大家道:“据宋少侠说,他们有一种彩色眩目之法,极其厉害不过,这种墨晶眼镜戴上了后,五色不分,老身想了一想,或许有用,因此替大家准备了一副,但望能够管用。” 宋晓峰自从吃过那些苦头以后,现在一想起来,就下意识的觉得头昏目眩,口中没说,心里可是胆心极了,闻言之后,吁了一口长气,心悦诚服的道:“老前辈设想得真周到,晚辈敬佩不已。” 东方秀云笑了一笑,道:“取巧之法,见笑大方。” 东方秀云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云山秘谷外面。 风高月黑,谷口一片阴沉沉的。 宋晓峰探了一探肩头上新配置的精钢长剑,剑眉一轩,挺胸道:“晚辈为各位引路了。”身形一矮,就向谷内渗了进去。 宋晓峰身法奇快,大出东方秀云等人始料之外,他们真还小看他了。 东方秀乏警恐高张,道:“宋少侠功力不弱,上次都吃了苦头,大家丝毫大意不得。”说着,飘身而起,随在宋晓峰身后三丈左右前进。 他们化整为零,一个一个潜踪敛迹,向谷内渗去。 宋晓峰吃了一次亏,这次特别小心,人已入谷,便默运神功,展开天视地听之攻,十丈以内,落针可闻,伏椿暗卡,呼吸之声,无不尽收耳中。 能避过的,他尽量避道而进,不能避过的,他可就不客气,一一点住了他们穴道,真是身入无人之境,眼前就看到了谷内那排房屋。 一十二个人都神不知鬼不觉,安然进入了谷内,成功在望,大家都说不出的兴奋和高兴。 宋晓峰等到大家到齐,指示了石牢的位置,一抖手,人影暴起,宋晓峰一马当先,扑向了石牢。 东方秀云的身形,也一点不慢,紧随着宋晓峰向石牢扑去。 其他的人,扑到石牢外面,便在冷面判官褚不同等三老率领之下,各据方位,守在外面。 宋晓峰与东方秀云则向石牢之内攻去。 宋晓峰势如出柙猛虎,东方秀云更是救夫情急,两人存心一举成功,所以一动便全力以赴。 石牢外间,原有八个守卫的人,因为事先无有风声,所以轮更只有两个人,另外六人睡得正酣。 那两个轮更的,人虽是手执兵刃站在那里,其实眼睛却是重得有点睁不开来,人也昏昏糊糊了。 当他们听出风声袭体,一惊睁开眼来,宋晓峰与东方秀云的宝剑,已穿过了他们心窝,哼都没有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宋晓峰与东方秀云他们利在争取时效,所以手下仁慈不得,两人一人收拾一个守卫之后,剑锋一转,手起剑落把那六个酣酣大睡的梦中人,也送进了十八层地狱。 两道门是四个看守的人,也是两睡两醒,也是人都没看清楚,就杀了个措手不及。 第三道门一过,里面就是关人的石牢了,守第三道门的四个人,这时正围着一张桌子赌钱,谁也没有注意身后来了两个煞星。 宋晓峰与东方秀云打了一个手式,剑光一起,先刺倒了二个吓得另外二人“啊!?”的一声,要操兵刃,东方秀云已挥袖拂了他们腰眼穴,便动也不能动了。 宋晓峰旋身向他们两人面前一站,冷喝一声,道:“两位定定神,可还认得在下?” 那二人骇然同声道:“你是宋少侠!” 宋晓峰点头道:“两位能够记得在下,那很好,在下问你们,在下那老朋友,是否还在这石牢之内?” 那二人都争着答道:“是,他还在这石牢之内。” 宋晓峰道:“牢门钥匙在那里,快拿出来。” 那二身手被制,抬不起手来指点,转头一掀嘴唇道:“牢门钥匙,就在那铁箱子里,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开箱子的另外一个钥匙。” 宋晓峰与东方秀云举头望去,只见那铁箱子不过见尺大小,但却是由整块粗钢所铸成。 宋晓峰剑眉一轩道:“铁箱钥匙在那里?” 一个汉子道:“那钥匙在黄总管那里。” 宋晓峰道:“好,我知道他在那里,请老前辈等一等,晚辈去找那黄总管去。” 东方秀云摇手道:“少侠不用去找那黄总管了,老身早有准备,请你把那铁箱取下来就行了。” 那铁箱是钉死在墙上的,但经不起宋晓峰神力一拔,就被拔了下来。 东方秀云从随身革囊之内,取出一把五寸多长的匕首褪去刀鞘,只见锋刃似一清如水,霞光隐泛。 东方秀云暗运内力一逼,匕首之上的光芒更甚跃眼生辉,令人不可直视。 东方秀云手中匕首,向铁孔之上一落,轻轻喝了一声:“开!”内力猛吐,一绞一旋,只见钥匙孔上冒起一股青烟,转出一些碎铁。 这时,外面忽的射进一条人影,道:“里面怎样了,外面看情形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了。”进来的正是墨鹞古丁才。 东方秀云一面用力把铁箱盖挑开,一面道:“不管如何,你们先不要动手,我们很快就可以得手了。” 墨鹞古丁才闪身退了出去,东方秀云也取得了钥匙,宋晓峰这时不想要那二人的命,只加点了他们一处穴道,制住他们呼叫,接过东方秀云手中钥匙,当先把牢门打了开来。 东方秀云一亮火煽子,照亮了石牢,一眼就看到了那长发老人,正伏在墙脚底下。 两人都止不住心中激动,宋晓峰更是不能控制,大叫一声:“老前辈,我们来救你了。”接着人也射到了那老人身前。 那老人本一个多么活跳跳的人物,但这时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多月不见,竟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宋晓峰一震道:“老前辈,你怎样了?”俯身把他托了起来,这才看出他两手臂已经没有了,身上伤痕累累,胸中只剩下一丝弱息。 宋晓峰心中一阵惨痛道:“你都是为了晚辈,才落得这般凄惨,我要和他们拼了!” 宋晓峰心中悲痛,就要不顾一切的一泄心头之恨,东方秀云忽然出手压在他肩头上道:“少侠,让老身看一看他,是不是拙夫。” 宋晓峰“啊!”了一声,抱着那老人转过身来,迎着火煽子仔细的看了一阵,声音一哑,道:“不错,他正是拙夫。” 人在宋晓峰手中,她也不便接了过去,手中匕首一挥,斩断了一线天脚上脚铐,接着身形一矮,蹲在地上道:“少侠,把人快放在老身背上来。” 宋晓峰忽然大声叫道:“不……。” 东方秀云一怔,道:“少侠,你……。” 宋晓峰正色道:“晚辈要背他出去,如果闯不出去,晚辈不能独生。” 东方秀云激动得双泪直流,哽声说道:“孩子,你……。” 宋晓峰截口说道:“请老前辈成全晚辈这份心意。” 东方秀云长叹了一声,点头道:“好,老身就把拙夫付-你了。” 宋晓峰道:“我们是生死一条命,晚辈誓死也要把他老人家救了出去。” 东方秀云取出一条缎带,帮宋晓峰把一线天背好,又从革囊之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丸药,纳入一线天口中,随又将那药瓶交给宋晓峰道:“这药丸少侠且留在身上,万一我们失散了,请少侠就用这药丸为拙夫疗伤。” 宋晓峰收好药丸,一扬手中精纲长剑,道:“请老前辈紧随晚辈身后,保护一线天老前辈。” 身形一起,射出石牢,东方秀云紧随在宋晓峰身后,两人出得最后一道门,张目只见暗影中人影闪动,但却没有直接打斗。 东方秀云轻问迎过来的墨鹞古丁才道:“他们怎样了?” 墨鹞古丁才道:“很奇怪,他们明明已经发现了我们,就不见他们过来攻击我们。” 宋晓峰接口道:“他们打的是‘翁中捉鳖’的主意,天色一亮,不怕我们逃上天去。” 东方秀云皱了一皱眉头,说道:“那我们现在就闯?” 宋晓峰点头道:“这是我们唯一的对策,藉着夜暗的掩护,总比光天化日之下,有利得多,但晚辈还有一个小小的意见,请老前辈裁决。” 宋晓峰进入云山以来的表现,充分显出了他的功力和才华,东方秀云对他已是刮目相看,微微一笑道:“少侠有话请说,不要客气。” 宋晓峰道:“就晚辈判断,他们或许知道我们此行目的,但绝不可能知道此行所来的人数,不知老前辈以为然否。” 东方秀云点道:“老身同意少侠这看法。” 宋晓峰道:“因此,晚辈想在这上面试一试运气。” 东方秀云道:“少侠计将如何?” 宋晓峰道:“晚辈的辨法是,我们分作二批突围,第一批,除了老前辈与晚辈之外,包括所有的人他们也背上一个假人,吸引他们注意力,然后,老前辈与晚辈再伺机寻隙而闯。”东方秀云连连点头道:“少侠此计大妙,丁才,快去把褚,白,夏三位老前辈请来。” 褚不同,白建君,夏晨也非常赞成宋晓峰这个办法,因为这样各负其事,大家都可毫无顾忌的,舒展所长了,当下大家就照宋晓峰意见作了决定。 墨鹞古丁才做了一个假人背在背上,由褚、白、夏三人紧紧护卫下,一声令下便向谷外闯去。 墨鹞古丁才他们一发动,宋晓峰与东方秀云也闪身进入树林之中。 这时,正是拂晓之前,谷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候对宋晓峰他们是百分之百的有利。 宋晓峰与东方秀云刚藏入树林之中,外面已是掀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杀伐之声,双方已经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宋晓峰并不急于发动又潜伏了约盏茶时间之内,让对方觉得确然只有那一批人,这才和东方秀云疾射而起,向谷外闯去。 宋晓峰与东方秀云可以说都是江湖上顶尖儿的高手,两人身法奇快,待谷中人发现,他们已射出去了四五十丈,绕过了谷中的大队主力。 谷中虽然分出不少高手追来,可是拦阻的人,却拦不住宋晓峰与东方秀云的无情铁剑。 一路上,挡着披靡,一连突出了十道椿卡,剑下伤亡无数,片刻之间,便快冲出谷口了。 奔行之间,忽然一声沉喝:“站庄”眼看但见寒光闪动,四个横兵刃的人,由路侧急跃而出,拦住了两人去路。 宋晓峰冷笑一声,左手一扬,向当中一人当胸击去,右腕一振,剑势也随之同上……。 蓦地,东方秀云出口叫道:“少侠且慢动手,待老身和他们谈谈。” 宋晓峰掌剑齐收,幌身退了五步,剑眉一蹙道:“老前辈……” 东方秀云截口道:“这四位是老身的老朋友,我们不能不对他们把话说明。” 这时,黎明的步子已踏上了山巅,东方天边上绽开了迎接光明的笑靥,宋晓峰凝目向四个拦路之人望去。 只见这四人,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年之人,目光锐利,沉练如山,当面而立,气势上就与一般人完全不同,分明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不是易与之辈。 东方秀云跨步向前:“四位老友,不知可还认得小妹东方秀云?” 那四人显得没料到当面拦阻的人是东方秀云,彼此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掠过一道错怪之色,不由身形同时退一步,道:“怎会是你东方女侠?” 东方秀云轻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后面追兵即到,小妹也无暇多说,小妹只能简单的告诉四位一句话,我们救的是‘三元丈人’四位是放行我们呢?还是出手拦截,小妹立待见示。” 那四人异口惊声道,“你们救的竟是‘三元丈人’?” 东方秀云点头沉声道:“四位可是不相信小妹的话?” 那四人对望了一眼,获得共同的了解,由当中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抱拳一拱,说道:“冲着三元丈人与东方女侠,愚兄弟那怕立遭横祸而死,也不能对两位不敬,两位请,追兵自有愚兄弟替两位阻拦。 一挥手,四人闪身份站两旁,神态显得甚是恭敬。 东方秀云万福一礼,说道:“小妹多谢四位高义……” 那为首老人欠身答礼道:“东方女侠请快去,这里一切有我们兄弟了。” 宋晓峰并不认识这四个人,但见他们一语之下,就不计生死后果,改变立场相助,这份云天高谊,使他不由肃然起敬,接着也抱剑一礼道:“晚辈宋晓峰,也向四位老前辈义行表示最高敬意。” 那四个老人听了宋晓峰的自报姓名又是一愣,但这时宋晓峰与东方秀云已远去数丈之外了。 那为首老人,忽然一咬钢牙道:“三位贤弟,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赶回去相助那被困之人一臂之力如何。” 另一老人道:“大哥说的是,我们已是义无反顾了。”四条身形,忽然猛射而起,向谷内反扑过去。 宋晓峰与东方秀云离开那四位老人,几个起落,就到了谷口,但这时忽然又有四人现身出来挡住了他们走路。 宋晓峰转眼一望东方秀云,东方秀云口中吐出了一个“闯”字宋晓峰长剑一挥接住两人了。 东方秀云也闷声不响,出了手。 宋晓峰长剑出手,便不留情,不到三个回合,飞舞的剑光中,便暴射出一片血光,一个被他拦腰一剑斩作两断,另一个人的头颅被他辟去了七八尺,落在地上。 宋晓峰一回头只见东方秀云也刚打发了两个对手,两个人都彼此敬佩对方的功力手法。 他们两人离开了谷口,奔行了三四里路,未在遇到拦截之人和追兵,东方秀云忽然停住身形道:“看来我们已脱离险地,宋少侠,拙夫就完全托付你了……。” 宋晓峰一怔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东方秀云道:“老身不能独自逃生,现在是我回去的时候了……” 他似是怕宋晓峰阻拦,话声未了,人已反身向谷内扑去,她身法奇怪,不待宋晓峰开口,早已不见人影。 宋晓峰背上背着一个人,自不得返回谷内,但对东方秀云他们所表示的义烈行为,想起来父亲所交的那些朋友,何异天壤之别,不由感憾万千,落下几滴伤感之泪。 宋晓峰为自己叹息了一阵,猛然一扬剑眉,长啸一声道:“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我一个也不能放过他们!” 宋晓峰接着长啸了好几声,尽浅胸中那股怨气,这才打起精神,背着一线天向山外急驰。 当他将要奔出山区的时候,背后的一线天突然牵动了一下手脚。 宋晓峰暗骂了一声自己道:“该死,我为什么忘了先看看他老人家。” 此念一生,身形立时停了下来打量了一下附近山形地势相好一处隐密的地点,奔了过去,解下了一线天,把他平平放在地下。 这时,一线天因为服了东方秀云的疗伤圣药的关系,微弱的气息已壮大了起来。 宋晓峰吸了一口真气,慢慢替他推拿起来…… 宋晓峰推拿了一阵,一线天忽然吐出一口长气,睁开双目,望着宋晓峰目光一愣。 他似乎尚未完全清醒,目光呆滞,望了宋晓峰一阵,忽然长长一叹,说道,“你怎样又被他们抓回来了。” 宋晓峰暗叹了一声,道:“不,是老前辈你重见天日了。” 一线天身子猛然跳了一下,激动的道:“你是说老夫已经离开了那鬼地方……” 接着,目光四处一转,又笑了起来道:“老夫真糊涂,这里上有青天,下有鸟语花香,不正是-个自由天地么!” 宋晓峰道:“你老人家的伤势,现在怎样?” 一线天道:“没关系,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死不了。” 宋晓峰道:“晚辈马上要把老前辈送出二百里外去,不知前辈支不支持得住?” 一线天道:“且慢,你要把老夫送到哪里?” 宋晓峰道:“东安……” 一线天张目道:“你见过了内人?” 宋晓峰道:“这次打救你老人家,就是东方秀云老前辈领导的。” 一线天道:“他们人呢?” 宋晓峰道:“东方老前辈与晚辈原已突围而出,但她又要回到谷中去,命由晚辈陪侍老前辈。” 一线天望了宋晓峰一眼,忽然道:“你也很疲累了吧?” 宋晓峰道:“不,晓辈还支持得住,目前的问题是老前辈受不受得住二百里路上颤簸之苦。” 一线天沉思了一下道:“别的我们暂且不谈,老夫身上有七处穴道被制,你先替老身解开穴道,然后,我们各自调息一下,再看情形如何?” 宋晓峰道:“老前辈说得是,请示告你被制的那七处穴道?” 一线天把被制穴道一一告诉了宋晓峰,宋晓峰一一替解开了,那制穴手法,极奥秘,但却无法难倒宋晓峰,两人心有默契,便不在浪费时间,各自调息起来。 宋晓峰昨夜连夜赶了二百里路,又经过一番激烈搏斗,实在觉得有点疲倦,但他保护一线天的责任重大,不敢放心调息,只把身体疲劳稍为恢复,便收功站了起来。 这时,一线天苍白的脸色,正在迅快的转过来,大约不过顿饭工夫之久,突然睁开双目。 宋晓峰目睹一线天伤势重得朝不保夕,心中只盼望他经过这番调息后,体力恢复到能受得起路上急行颠簸,不致死在路上,平安到达东安,就心满意足了。 那知事情远出他的意料之处,一线天在一顿饭工夫之内,竟然调息得神光焕发,精神抖擞。 睁开双目,单看他眼睛之内精光闪动,已知他功力尽复,宋晓峰对他敬服之心更甚,一笑道:“老前辈神功过人,短短一顿饭功夫之内,功力尽复,实在叫晚辈敬服无比。” 一线天望了望自己双手,惨然笑了一声,总然发出一声怒啸,啸声冲天贯日,撼得山摇地动,宋晓峰一颗心几乎要从口中跳了出来。 一线天长啸了一阵,啸声一收,接着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有胆量没有?” 宋晓峰心神甫定,闻言之下,剑眉一轩,道:“老前辈有何打算,晚辈无不奉陪。” 一线天点头道:“有种,咱们走!”说着身形一起,返身向山内奔去。 宋晓峰没想到他原来再入虎穴心头一紧,只好硬着头皮追在身后。 一线天脚程奇快,到了谷口,已把宋晓峰累得出了一身大汗,宋晓峰目空一切,这次却被人比得黯然失色。 两人到谷口,一线天气势汹汹而来,忽然沉下气来道:“老弟,弄个人来,我们问问。” 宋晓峰暗中吁了一口气,忖道:“绿林总盟主,果然不是一勇之夫。” 他就怕一线天冒失,心急救人,硬向内闯,闻言一点头,人已藉着地形地物掩护,进了谷内。 伏椿暗卡,大不了是二三流身手,宋晓峰一出手,自然马到擒来,不过片刻时间,他便带来一人三十多岁的汉子。宋晓峰放下那人,伸手要点他穴道,一线天摇手道:“不用多此一举。” 接着,不怒而威,话声一沉,道:“老夫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那汉子功夫虽然不够上乘,却是一个老江湖了,知道人家不点他穴道,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别想有命,惶悚地道:“小的知无不言,不过小的地位低微,所知有限,如有说……” 一线天截口道:“老夫不会问你不知道的事。” 那汉子硬着头皮道:“尊驾请问吧!” 一线天直接了当的道:“刚才闯入你们谷中那一批人,现在怎样了?” 那汉子道:“统统给逃走了。” 一线天道:“没有留下一个?”“没有!可是他们至少有四个人受了伤。” 一线天道:“他们是怎样逃出去的?” 那汉子道:“本来他们万无逃出去之理,是我们有四位护法,突倒戈相向,事出意外,可以才被他们逃了出去。” 一线天眼中泛起一道迷惘之色,道:“真能有这种事?” 第五回 苦修成绝艺 谈笑惩魔徒 宋晓峰接口道:“不错,有这四个人。” 一线天回问宋晓峰道:“你知道?” 宋晓峰道:“晚辈不认识他们,但令……” 一线天向那汉子一挥手,道:“你去吧!” 那汉子捡回一条命,跑得比什么都快。 一线天也不再问那四人是谁,只道了一声:“老弟,这倒省了我们一番力气,我们走吧!” 宋晓峰历经挫折,现在也知道养气功夫的重要了,他现在是旁观者清,真担心一线天,忍气不住,非闯进谷内不可,这时,大大的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有过人之能,过人之忍……” 一线天一笑道:“你不是因为我这双手残废了,安慰我的吧!” 宋晓峰正色道:“晚辈是言出至城,因为晚辈不是空口说白话,而是深切的有此体会。” 一线天凝目注视了宋晓峰点了点头道:“这话倒不错,你将来想报父仇,就非先具备有百忍的功夫不可……我们以后再谈吧!” 他是念动即行,忽然迈开步伐,移动了身形,宋晓峰紧随在他身后,走了一程,一线天忽然折身向深山之内行去。 宋晓峰一怔,道:“老前辈,你要哪里去?” 一线天身形方向不变,笑问道:“你以为老夫要到哪里去?” 宋晓峰道:“难道你老人家不到东安去与大家会合?” 一线天道,“她说过这话?” 宋晓峰道:“没有,晚辈是想当然耳。” 一线天忽然道:“你知不知道老夫是谁?” 这话问得叫人好笑,但他既然问了出来,那就不但不好笑,而有点高深莫测,叫人皱眉头了。 宋晓峰无从揣测,只好以最基本的了解,说道:“你老人家不就是一线天。” 一线天道:“在绿林总盟主座上时,老夫是一线天,老夫现在已不是绿林总盟主了。” 宋晓峰“啊!”了一声,道:“晚辈还知道你老人家又叫三元丈人。” 一线天笑了笑道:“你还知道什么?” 朱晓峰道:“晚辈所知就是这些了。” 一线天道:“老夫身份复杂,要说一时也说不清,不过现在老夫什么也不是了,所以也不能再到东安去。” 宋晓峰知道一线天是因这次摧心残肢的打击,使他丧失了万丈雄心,不由喟叹一声,道:“老前辈,晚辈有一句话想说。” 一线天笑道:“你不用说,老夫知道,你对老夫认识还不清楚,不要胡思乱想,老夫要去一个地方,你愿不愿随老夫去?” 宋晓峰舒肩朗笑道:“晚辈深受东方前辈重托,不把老前辈交回给东方前辈,晚辈随你老前辈到那里去,晚辈都有不能放手的责任。” 一线天脚步一快,道:“那就废话少说,随老夫去吧!” 一线天越走越快,追得宋晓峰上气不接下气,但他又不敢落后,凭自己这么一个人,总不好意思叫一线天再回头来找他。 一线天只顾向前奔行,头也不回,宋晓峰又不好意思开口请他慢一点,只有咬紧牙关死挺。 真也亏了他,一线天疾奔了三个时辰,宋晓峰就硬挺了三个时辰,口中没说半个告饶的字。 只是,当一线天说:“到了”的时候,他却虚脱得倒在地上,一阵舒畅无比的感觉,袭上心头,便万事不知了。 一线天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笑了笑,右脚脚尖一挑钩住宋晓峰腰部,以脚代手,带着宋晓峰进了一片密林之内。 宋晓峰被放在一块清凉的石板上,清凉的石板,使他很快的恢复了神智,睁开双目,羞涩的一笑:“晚辈惭愧,见笑。” 一线天摇头道:“你已经很不错,老夫当年在你这年纪时候,比你差得太多了。” 宋晓峰勉可自慰的笑了一笑,挺腰座了起来,举目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见四周都是高与天接的峻峰,自己处身的位置,仰头望着高高的苍穹,正有坐井观天的感觉。 周围是一片二三十丈方圆的荒草地,一圈枣树林,隔断了荒草地以外的视线。 坐身的右侧,有一块盖过房屋的基地,那上面也生满了杂草,但还有几根东倒西斜的屋柱,和一堆倒塌的屋顶。 宋晓峰停住目光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一线天道:“今后我们的家!” 宋晓峰迷惘的一怔道:“我们的家?” 一线天点头道:“老夫想在这里停留些日子,不知你老弟,愿不愿和老夫作伴?” 宋晓峰望着没有了双手的一线天,暗道:“你的双手都没有了,我能不陪你么?” 这是一种不容考虑的义务,宋晓峰立即答应道:“当然愿意……不过,晚辈有点儿想不通……” 一线天翻动着眼皮道:“什么地方想不通?” 宋晓峰皱着眉头道:“你好像不在乎东方老前辈他们担心你?” 一线天一笑道:“他们不会担心老夫的。” 宋晓峰笑道:“这不大合情理吧。” 一线天道:“我们之间有这份了解。” 宋晓峰“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是晚辈空替东方前辈着急了。” 话声一顿,接着问道:“老前辈今后之计,晚辈可得预闻?” 一线天道:“当然可以……外面枣林之中,结实累累,我想你也饿了吧,请你先去摘些枣子来如何?” 经他这一提宋晓峰也顿觉饥饿了起来,跑到枣林之内,摘了一大堆枣子,逐个拭抹干净,一线天叫他放在石板上,一张口,那枣子就自动跳入他口中。 两人就用枣子当晚饭,吃了一个饱。 他们又累又饿,吃东西的时候,谁也顾不得说话,吃饱了枣子,接着天色也暗下来了。 一线天笑道:“在这里,没有适合的山洞可以过夜,住的地方没有弄好以前,我们只有坐在树底下暂避风霜了。” 宋晓峰经过一阵休息,体力已完全恢复了过来,接口道:“没关系,我们正好作竟夜之谈。” 一线天道:“老夫这一生,有如二十四史,复杂了,叫我自己说,真不知从何说起,你想知道些什么,还是你想着问吧。” 宋晓峰凝眸集中了一下思维,道:“晚辈已知老前辈既号一线天,又称三元丈人,不知老前辈真名实姓能否见示?” 一线天哈哈一笑道:“我的真名实姓么?老夫自己也忘记了,但老夫还有二个名号,不妨说与老弟知道。” 话声顿了一顿,接道:“老夫在绿林总盟主座上,是以一线天的名号发号施令,白道上的称谓便是三元丈人了,当老夫是天禽七子的师父时,他们只知老夫是一心居士,但老夫和内人一起时,大家只知老夫是兰衣神剑。” 宋晓峰双眉一皱道:“老前辈也不怕麻烦,取这样多名号?” 一线天道:“因为老夫有四种不同的身份,就是再麻烦,也没有办法。” 宋晓峰道:“你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一线天苦笑道:“那也没有办法,老夫不得不这样做,譬如,老夫和我内人来说吧,内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出身,她总不能嫁个夫婿是强盗头子,所以老夫不得不变为兰衣神剑了。” 宋晓峰一笑道:“但你的绿林总盟主身份,并没瞒住东方老前辈。” 一线天道:“但老夫现在也告诉你了,过去只有内人知道老夫有四种身份,现在又多了一位你老弟了。” 平平凡凡的一句话,听到宋晓峰耳中,顿然兴起一种知遇之感,不由激动地道:“晚辈承老前辈这样看得起,至感荣幸。” 一线天道:“更可以说是老夫的幸运。” 宋晓峰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道:“老前辈太看得起晚辈了。” 一线天忽然面色一正道:“老弟可知老夫为什么落到那些人手中?” 宋晓峰肃然道:“有请老前辈指教。” 一线天指着宋晓峰道:“就是为了令尊的事。” 宋晓峰愕然道:“老前辈为了家父的事?”过份的惊讶,所以不自觉的重复问了一句。 一线天道:“令尊之被害,乃是武林之中一大公案,与绿林道上不无关系,老夫身为绿林盟主,责无旁贷,所以展开了调查,唉……” 这筋斗栽得太大了,被人关了六七年不说,结果连一双手也送掉了。 宋晓峰很快能了解一线天这时的心情,没有接着再问下去,两人默然相对了片刻,一线天一昂头,发出一声豪笑道:“七八年的囚禁算得什么,一双手臂又算得什么,可是老夫还有一双脚,还有一口气,老夫就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宋晓峰面对着这位坚毅无俦,不屈不挠的老人,又是感动,又是激动的道:“晚辈面对老前辈这种高义薄云天的侠行,晚辈感愧之余,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线天惭惭冷静下来,一笑道:“不要这样说了,否则老夫更是汗颜了。” 宋晓峰道:“老前辈对先父事查出多少?” 一线天道:“说来惭愧,老夫知道得并不多,只知道那是一个包括黑白两道高手的大集团,为了向令尊追索一样东西不遂,而致对令尊下毒手。” 宋晓峰道:“晚辈也略有所闻,晚辈一出山,他们就找到晚辈身上来了。” 一线天说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件什么东西?” 宋晓峰摇头道:“晚辈一点也不知道。” 一线天道:“令尊对你有没有什么暗示?” 宋晓峰道:“没有!” 一线天沉思了一阵道:“你还记得令尊出事那天的情形么?” 宋晓峰点头道:“杀父之仇,毁家之恨,晚辈无时能忘,当日情景,至今思之,历历在目。” 一线天道:“请你把当日的事,说一遍给老夫听一听。” 宋晓峰道:“遵命!”于是尽其所知,统统说了出来。 一线天全神贯注,听得很仔细,宋晓峰说完之后,好半天,他都仍在苦思之中。” 宋晓峰心中亟想知道一线天的看法,迫不及待的道:“老前辈听出什么端倪没有?” 一线天摇头一叹道:“令尊真是个怪人,叫人摸不着一点头脑。” 宋晓峰道:“晚辈怀疑那所谓‘某种东西’,是子虚之言。” 一线天道:“据老夫的调查,确有其事,我们如果能找出那件东西,一切疑难,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宋晓峰长叹一声,沉沉说道:“这要到那去找呢?” 一线天一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老夫就不相信找它不出来。” 宋晓峰面对着这个钢一般意志的老人,不由得大是振奋道:“老前辈说得是,晚辈也立誓,非把它找出来不可。” 一线天抬头望了一望天上的月亮,已横过山峰,将隐于山峰,打了一个呵欠,道:“我们今天谈话就到此为止,我们好好调息一番,准备迎接明天的工作吧!” 说罢,便闭目调息起来。 宋晓峰其实比一线天更累,只因谈得兴起,忘了疲累,这时一线天闭上眼睛,他也不言不语调息起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只见一线天已以脚代手,把原来盖屋子的地基清出了一大片。 此老的干劲,实在感人,一点不以残废自居,坐享其成,宋晓峰更只有全力以赴了。 三四天的工作,他们就盖起了一座茅屋,不到十天工夫,整个地区的荒草都铲除了,半个月不到安定好生活,一直过了十多天,宋晓峰仍不见一线天有下一步行动,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下一步,我们干什么?” 一线天吁了口气道:“练功夫,老夫不甘就此认命,你要成大事,现在这点艺业,也嫌不足,所以,我们两人都要埋头苦练这就是老夫带你来此的目的。” 宋晓峰张目一愣道:“你老人家,原来是诚心成全晚辈!” 一线天道:“谈不上‘成全’,只能说是互助合作,你要报仇,老夫要雪耻,我们的对相一致,目标一致,自然成败也是一致……”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道:“老夫七八年来的石牢生活,倒给了我一个练功的环境,领了不少武学上的精义,正好和你互助研究,互相切磋。” 宋晓峰手足无措的讪讪的道:“晚辈劣质庸材,只怕要使老前辈失望。” 一线天一笑道:“老夫双手断了,眼睛可没瞎,老夫对你有信心,你为什么自己信不过自己。” 宋晓峰眼中滚动着热泪道:“可是晚辈已经有了师父了……” 一线天道:“老夫没指望你拜师。” 宋晓峰嗫嚅地道:“晚辈与令徒兰鹰武大哥,墨鹤古二哥,已是口盟兄弟,晚辈意欲拜在老前辈膝下,作一义子,不知老前辈可愿收下晚辈。” 一线天哈哈一阵朗笑道:“老夫与你义母平生唯一遗憾就是膝下空虚,难得你有这份心老夫就生受你的了。” 宋晓峰扑地拜倒,道:“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礼。” 一线天满面笑容受了宋晓峰一礼,笑声又响彻了云霄…… 一年之后宋晓峰是锦上添花,功力绝技,又不知比初下山时,高明了多少。 一线天也装上了一双假手,这是他别出心裁,自己设计,教宋晓峰制作的,做得谁也看不出他这双手是假的。 一线天,真是一个胸罗万方的武林怪杰,武学上的造诣不说,医卜星算,诸子百家,他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也不知他这身本事是从那里来的。 这天他们两人放了一把火,烧去他们住了一年的茅屋,留下最后一瞥,出了枣树林,回到了人世间。 一线天用了宋问天的名字,把满腮虬须,改成了五绺长须,一袭灰色长衫,现在颇有几分飘逸的神气。 宋晓峰也改了名,叫宋承志,也是一身衣衫,打扮得像个读书人,容貌经过修改,谁也看不出他就是宋晓峰了。 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叔侄,容貌气质,都差不多,不要他们自己说,别人见了,也必认定他们有血缘关系。 他们有时乘车,有时坐船,一点也不为人注意的到了衡阳,接着,转向南岳衡山而去。 衡山这几年可热闹了,只见四面八方的江湖人,都一一向衡山蜂拥而来。 敢情,这几天南岳衡山正在召开绿林大会,宋晓峰他们一出山,就听到了这消息,正中下怀,所以也奔向了衡山。 他们两人也用不着问路,跟着大家就到了集会的地点,那是一座山峰的峰顶,上面是一片广阔的草坪。 放眼望去,只见那草坪上,早巳摆好了百数十张桌子,有些桌上早已坐满了人,但整个的来说,所到的人,不过是半数左右。 广坪正中,排列着七张桌子,桌椅之上,都铺了红缎衬垫,但却并无一人在座。 一线天一笑,说道:“那正中七桌席位,是各方霸主之位,我们不能自贬身价,且坐到那席位上去。” 宋晓峰点头笑道:“天叔说得是。”于是举步向那席位走去。 两人旁若无人的到了那中间席位之处,宋晓峰进了正中的一桌主位,拉开椅子道:“你老人家请坐……” 就在这时,突然闪身来到一个身穿吉服,年约五旬左右的老者,抱拳对一线天道:“两位何处安营立寨,可有贵宾请柬?”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样盘根问底,不觉得有些小家子气么?”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两位可知这里是什么人的座位?” 一线天道:“老夫只知这南岳之会,是争取天下绿林盟主之位,在新盟主未产生之前,任何与会之人,都是未来的盟主的候选人,也任何人都够资格坐这位子。” 说着,不理那老人,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老人气得一张老脸变成了猪肝色,大喝一声,道:“朋友,你可知道这是本届大会主持人,洪法主的座位么?还不给老夫站了开去。”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盟主都没有选出来,那来什么法主?” 这话倒真有点理由,当着满场各路好汉说了出来,那老人却不敢蛮干了,怔了一怔,道:“那是前法主指派下来的法主,是有‘兽王环’为证。” 一线天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别在唬人了吧,自己没有盟主身份了,区区‘兽王环’又能算是什么东西?” 一线天并不是在拆自己的台,只因那“兽王环”落到洪立宇手中之后,洪立宇便利用这“兽王环”的积威,和一般武林人物对老盟主的崇敬,大做其文章,早已预作布置,所以才召集了这次绿林大会,准备正位绿林盟主之位。 一线天他们便因要阻止他窥窃绿林盟主大位,所以才一路直衡山而来。 在这种将成事实的情形之下,一线天只好先打击兽王环的威望,给在座绿林群雄一个新的观念,以免洪立宇坐享其成,一网收尽天下绿林于掌握之中。 常言道“盗亦有道”,绿林人物在一起,也有很多讲究,一线天这一提出异议听去竟然言之有理,因此立时掀起了一阵纷纷议论,把那老人僵在当地答不上话。 同时,更有人立时应声附和,大叫一声,道:“不错,老盟主早就成了过去的事了,要争夺绿林盟主,就要公平的争夺……” 忽然,一个大汉,跳了过去,暴吼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老盟主如此不敬,先吃老子一刀。”刀光一闪,便向那心直口快的汉子,当头砍了下去。 那汉子方待闪躲,忽听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朋友,冤有头,债有主,话是家叔说的,你该找家叔去,才显得出你是英雄好汉。” 横里疾伸过一支手来,抓住了那执刀大汉右臂肘间关节,那汉子肘间节被人托住,全身气力用不出来,回头一看,见宋晓峰,羞刀难入鞘的怒笑一声,道:“你道老子不敢找他么!” 宋晓峰一翘大姆指道:“这才是值得人敬佩的人物。” 宋晓峰松开了那人肘关节,那汉子转身挥刀,向一线天头上砍去。 那汉子转目标奇快,疾如电奔,宋晓峰没有回过头来,那一刀已实实砍在一线天脑袋上,那汉子刀落之际,眼见这一刀已是无人可避,口中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线天确然没有避开他那一刀,但他那一刀落在一线天头顶上,不但没有伤得一线天,其他连他的头发,都没有砍断一根。 那汉子只觉手中大刀,如砍在一支铁墩上,一股反震之力,把他手中大刀,弹飞上了半天去。 那汉子只笑得半声,下面那半声可就只见嘴巴张得老大而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那汉子一柄大刀,怕有五六十斤,竟然连一线天头发都没损伤一根,全场都不禁为之心弦一震,连那责问一线天的老人,也止不住现出满脸惊愕之色。 一线天回过头来,望着那汉子笑了一笑,道:“朋友,不同意老夫的话,尽可和老夫理论,出手就想要人命,你不觉得太狠心了么?” 话声一顿,接着一挥手道:“下去,这次老夫饶过你,下次你可要把招子亮了。” 那汉子一刀伤不了人家,早已三魂吓跑了二魂,正不知如何下台,一听一线天放过了他,抱头鼠窜而去。 蓦地,一声朗朗大笑,从一处山角后面发了出来,接着只见转出来四五个人,当先一人,正是发起这次绿林大会的江南绿林盟主洪立宇。 洪立宇一路打着哈哈,来到一线天面前,双手一抱拳道:“原来是老前辈虎驾光临,晚辈迎接来迟,尚望老前辈见量是幸。” 一线天一怔,洪立宇接着又道:“此刻离大会之时尚早,老前辈请先往贵宾室休息用茶。” 一线天哈哈一笑道:“洪立宇,老夫领你这份情,前面带路。” 洪立宇虚情假意,完全是做给别人看,其实他暗藏祸心,要把一线天骗到后面去收拾他。 一线天何尝没有看出来,只是他全没把洪立宇放在眼里。 洪立宇恨得暗中一咬牙,把一线天和宋晓峰请进了贵宾休息室,贵宾休息室门一开,洪立宇可马上换了一付面孔,冷笑一声,道:“两位的胆子倒不小,竟然太岁头上动起土来,想必是活的不耐烦了,老夫今天不给两位一点颜色看看,那是老夫对不起两位了。” 一线天目光向全室扫视了一眼,只见全室早准备了一十八个人在等着他们了。 那十八个人,个个都是绿林道上声名显赫的人物,个个都有一身了不起的身手,可说是当前绿林道上的精英了,除了那十八人之外,另有两个身穿黄袍的老人,座在室中,似是袖手旁观之人。 一线天轻蔑的一笑道:“就这区区十八个人么?有舍侄一个人就够打发的了。” 接着,向宋晓峰领首示意道:“承志,咱们点到为止,陪他们玩两招吧!” 说着,他却拖着一张椅子,向正中央一座,望也不望洪立宇一眼了。 洪立宇气得一双眼睛翻白,宋晓峰已是发话道:“各位是一个一个的上呢?还是一拥而上,在下都不在乎。” 只见一个身穿劲装的精壮大汉,冷笑一声,道:“对付你这后生晚辈,也用得着大家出手么,有老子一个人,就够打得你磕头求饶了。” 抬脚一步,就迈到了宋晓峰身前。 宋晓峰望着那人一笑道:“朋友,你是想表演犀牛望月?还是饿狗吃屎……” 那汉子怒喝一声,道:“小子,拿命来。”徒然伸手,对着宋晓峰当胸一掌劈去。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那你就表演一下犀牛望月吧!……”话声未了,大家连宋晓峰的手法都没看清楚,只见那大汉已仰面跌了出去。 一招都没走上,只看得室内众人齐皆一呆,洪立宇脸上也变了颜色。 活死人吴左与活死人吴右,同时发出一声鬼叫,僵硬着身子一左一右,张臂屈指,向宋晓峰抓到。 他们两人出手招术完全一样,只是一个从左面进攻,一个从右面进攻,从左面进攻的,出的是右手,从右面进攻的,出的是左手。 表面上看,合两人之力,使出的只是一招,其实,其对被攻者的压力上,可完全不是那回事。 这比两个功力相同,武功路数不一,分路夹攻的威力,大了一倍不止。 因为,他们出手招术虽然完全一样,但尔后的变化,可就各有千秋,不一定相同。 这对一个被攻的人来说,非有极健全的心智和一心两用的修为,那是常被逼得手忙脚乱,应付为难。 也因此,他们两兄弟仗此成了绿林道上一对有名的杀星,保着洪立宇登上了江南绿林盟主的宝座。 宋晓峰可存心要铲除洪立宇的班底,那能让他们两人有变招的机会,先是脸上挂着一抹冷笑,看似是要以双肩硬接他们一抓,毫无闪让的意图。 活死人吴左,活死人吴右看得一张嘴,出口骂道:“找死的东西!”劲力猛吐,抓力同时向下一落。 他们的指力,已经碰上了宋晓峰肩头,内力再次吐劲猛压,可是这时候,只见宋晓峰双手同时一翻而出,其快如风,两人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缩手不及,两人同觉腕脉一麻,齐皆落到了宋晓峰的手中。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两人一向伤人得多了,这次自己也尝尝受伤的味道吧!” 话落力发,双掌微一吐劲,便把他们两人手腕骨节捏得粉碎,再微微一抖,他们两人怎样来的,又怎样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只痛得他们两人抱着自己的手腕猛跳,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流满了一面,张着大口只鬼叫。 洪立宇疾出手点了他们两人止痛穴道:“兄弟,怎样了?” 活死人吴左缓过一口气道:“大哥,不能纵虎归山!” 洪立宇把吴氏兄弟送出室外,回身进来,大喝一声道:“各位兄弟,这小子太狠毒了,留他不得,大伙儿同上。” 喝声中,翻腕取出一对护手钩,就向宋晓峰扑去。 就在这时候,那坐在椅子上的黄袍人,忽然轻轻的道:“洪寨主,可以住手了。” 完全是平常人的说话,一点没有贯注内功,但洪寨主闻言之下,去势虽猛,但回身得更快,护手钩一收,道:“桑老人……” 那黄衣老人有气没力的道:“要当绿林总盟主,可不能完全恃仗匹夫之勇。” 一线天敞笑一声,道:“桑林二老,果然高人一等,承志,你听到了没有,要当绿林盟主,就能单凭几斤牛力气,你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那二位黄袍老人,一听一线天一开口就叫出了他们来历,脸上掠过一道惊容,望着一线天道:“朋友,请恕老夫兄弟眼拙……” 一线天笑着截口道:“两位眼睛倒不拙,可能是心眼儿大了一点。” 那黄袍老人长眉猛然跳动了一下,接着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夫是诚心请教。” 一线天道:“老夫说的也是实话,二位不应不认识老夫。” 那黄袍老人一怔,道:“老夫……” 一线天道:“桑老大,你难道真的不认识老夫了。” 桑老大讪讪的一笑道:“朋友如真是故人,那就不要打哑谜了吧。” 一线天道:“你想想二十年前,那次绿林大会之上,是谁开了贤昆仲一个小小的玩笑,想不到记恨之心如此重,现在竟假装不认识老夫了。” 桑老大双目一瞪,“哦!”的一声,指着一线天道:“老兄是……” 一线天接口道:“袁通,但当日一败之后,老夫不愿再叫袁通,现在是宋问天了。” 桑老大桑老二大出意外的站了起来,笑道:“原来是袁兄,那真是老朋友了,原来你又改了姓名,怪道江湖上再也找不到你了。” 袁通确有其人,在一线天初任绿林盟主之时,是竞争对手之一,但他在失败之后,想暗害一线天。 反被一线天所杀,所以一线天敢放心大胆的冒充他。 一线天反应奇快,双目一翻:“有谁想找老夫?” 桑老大笑了笑道:“都是几个老朋友,咱们以后慢慢再谈吧!” 一线天虽然听出话中有话,却沉住气,不再追问,转间向宋晓峰一招手道:“志儿,过来,见过二位桑老前辈!” 宋晓峰带着三分傲狂之气,微一抱拳道:“晚辈宋承志有礼了。” 一线天接着又道:“桑林二老,在二十年前绿林大会之上,有战胜过一线天一场纪录……” 宋晓峰皮笑肉不笑的道:“但绿林盟主还是一线天!”完全一副目中无人的作风。 桑林二老哈哈一笑道:“年少出英雄,老夫兄弟,现在是更不值一提了。” 宋晓峰忽然说道:“两位老前辈,可是有意在本届绿林大会之上,再作冯妇,一争绿林盟主之位吗?” 桑林二老摇头笑道:“老夫兄弟,再没这种豪兴了。” 宋晓峰道:“那晚辈也没机会请二位老前辈指教了。” 桑林二老被宋晓峰左一句,石一句,顶得心里只冒火,可是自恃身份,发作不起来,只有找机会转移目标了。 瞥目间,只见全室之中,除了自己两人和一线天有座位外,宋晓峰却是站在一旁。 休息室当然不止三张椅子,那是因为准备对付宋晓峰他们,把椅子搬过一旁去了。 桑老大抓住了机会,望着洪立宇冷冷的道:“洪寨主,怪不得绿林道上有很多反对你,你连待客之礼都不知道。” 洪立宇眼看来和自己靠山套上了老关系,情势急转之下,心里正在打着各种主意,被桑老大这一说,心里更不是味,可是他可不敢显露心中的不快,脸上还是装出笑容,亲身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一线天旁边,向宋晓峰道:“老夫失礼了,少侠请坐。” 宋晓峰一点不客气,只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大马金刀向椅子上一坐,就像已经当上了绿林盟主,洪立宇该和他送椅子过来似的。 洪立字生着闷气,拄过一张椅子,坐在桑林二老手下,也不管其它的人坐不坐了。 宋晓峰经此一拢,口齿上没再找桑林二老的麻烦了。 一线天忽然抱拳向桑林二老道:“两位桑兄,咱们既然是老朋友碰在一起,小弟也就不客气,要向二位说老实话了。” 桑老大皱起了眉头,口中却道:“袁兄……” 一线天摇手道:“小弟现在姓宋了。” 桑老大忙又改口道:“宋兄,直话直说,那是看得起我们兄弟了,小弟至感荣幸。” 一线天面色一怔道:“不满二位老兄说,二十年前拱手把绿林盟主让给一线天,小弟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所以这次带小承志前来参加本届绿林大会,可以说是小弟二十年来的心愿,也是承志和他一批朋友的素志,小弟不敢侈望两位老兄偏爱,但望二位老兄给承志一个相等的机会,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桑林二老本来想和一线天谈谈条件,那知一线天比他们厉害得多,不待他们开口,就先拿话把他们扣住了,桑林二老只好苦笑着点头,说道:“这个不用老兄吩咐,小弟一向就以公正严明的态度处事……” 一语未了,一线天和宋晓峰已同时站了起来,一线天又向桑林二老一抱拳道:“有两位老兄这句话,小弟感激不尽,就此告退了。” 说着,转身直向一道木板墙走去,大家都以为他老眼昏花,看错了出路,方待引他从正门而出,一线天已碰上了那木板墙,只见他身子与木板一接,人却到了墙外,木板墙上,顿时现出一个和一线天身型一样的洞。 墙跟旁,是一堆木屑。 宋晓峰发出一声冷笑,从那洞口跨前走出去。 一线天和宋晓峰离去了半天,休息室内三人就像被他们二人带去了三魂七魄,张口瞪目呆住了。 桑林二老相视摇头发出一声苦笑,老大道:“老二,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桑老二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他先用眼角瞟了洪立宇一眼,然后开口道:“这老儿的蚀物神功,虽然到了可怕的境界,但小弟相信凭我们兄弟在场,他也无法讨得好去,倒是那小的,很叫人伤脑筋……” 桑老大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洪立宇脸上,叫了一声:“寨主!” 第六回 玄功惊四座 绝艺服群雄 洪立宇一震道:“桑老有何吩咐?” 桑老大道:“来人的身份,你想起了没有?” 洪立宇道:“想起来了。” 桑老大点了一头道:“你能知道这魔头的厉害,那就好了,用不着老夫多饶舌了……” 洪立宇一听他语气,似有示弱之意,忍不住截口叫道:“老前辈对于这次的绿林大会,已经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桑老大一摇手道:“不用你说,老夫也知道,所以老夫兄弟也决定斗一斗他,倒要看看他这二十年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 洪立宇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准备如何斗他,但凭吩咐,晚辈立刻就去布置。” 桑老二一笑道:“你以为我们兄弟能当天下绿林群雄之前,使用阴谋诡计?” 洪立宇讪讪的道:“老前辈的意思是……” 桑老大道:“我们兄弟要斗他,就要当着天下绿林群雄之前,用真本领打败他。” 桑老二接着又道:“而且老夫兄弟,自信要收拾他,还不必费多大的劲。” 话声顿了一顿,一皱眉头接道:“只是那小的,老夫兄弟却不屑向他出手……” 话声又是一顿,目光一转,环扫了所有的人一眼,嘿嘿干笑了二声,接道:“那小的身手,你们都已见过了,你们自己想想,有哪一位能是他的对手。” 那些人沉默了一下,显然桑老二的话没有说错,所以大家才忍气吞声不说话。 过了半响,一个人鼓着勇气道:“一个对一个,或许我们谁也不是他敌手,但我们大伙儿上……” 桑老二长眉一蹙道:“在绿林大会上,你们还能群斗群殴?” 那人满面通红,说不下去了。 洪立宇嗫嚅的道:“也许我们用车轮战法,把他累倒。” 桑老大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办法,未尝不可一行,只是还有几个问题,你想到了么?” 洪立宇这是信口说出来的主意,当然没经过深思熟虑,怔了一怔道:“什么问题?请老前辈开导。” 桑老大道:“万一车轮战法累不倒他,你能把绿林总盟主之位让给他么?” 洪立宇应声道:“当然不能让给他!” 桑老大道:“当着天下绿林群雄之前,众目所视之下你有什么办法不让给他?” 洪立宇眉头一皱道:“这……” 桑老二笑道:“老夫想,到了那时候,谁也阻不住他登上绿林总盟主宝座了。” 洪立宇又想了一想,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只得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要考虑?” 桑老大道:“刚才我们是用正常的法,去推测不幸的结果,现在我们再用另外一种看法看看了,譬如你是那小子,如果你发现了对方用车轮战法对忖你,你会怎样办?” 洪立宇道:“当然用最厉害的手法,速战速决,保持自己的体力。” 桑老大道:“你认为他会不会这样做?” 洪立宇道:“那小子出手就不饶人,遇上车轮战法,其出手只怕还要狠,还要毒。” 桑老大目光一扫室内众人道:“能替你用车轮战法出战那小子的,不外就是在座的各位了……” 接着,摇了一摇头,道:“就凭在座这几个人,只怕发挥不出车轮战的效用。” 洪立宇道:“晚辈还可调集一些人手,临时出场。” 桑老大问道:“那些人的身份地位,和艺业如何?” 洪立宇道:“自然无法和在座的各位相提并论了。” 桑老大一笑道:“派一些阿猫阿狗上台凑数,就算把那小子拖倒了,你不怕人家说你无赖下流么?将来你又怎样叫人家尊敬你。” 面色一正,沉声又道:“你这绿林盟主当得没有价值,也就失去了我们支持你的愿意了。” 洪立宇惶惊地道:“老前辈意思如何?晚辈但凭吩咐。” 桑老大道:“老夫不反对你用各种阴谋手段争取绿林盟主之位,但有一点,你的阴谋手段不能落人口实,要假成得真,你办得到这一点,你便可放手做去,那老魔头自有我们兄弟替你对付,否则,你要慎重考虑。” 洪立宇点头道:“老前辈说得是,容晚辈下去想一想。” 桑老大道:“现在离大会时间,只有一个时辰了,老夫希望半个时辰之内,能得到你的回信。” 洪立宇起身一礼道:“晚辈很快就会回来回复两位老前辈。”转身匆匆的出室而去。 事情的变化,大出意料之外,他暗中预想的敌手,早由桑林二老替他暗中一一威服了,想不到会突然跑出这二个厉害的人物来。 洪立宇一时真没有了主意,他退出休息室,就找到老二曹家雄商量起来。 他先把一切经过情形和桑林二老的谈话,说给曹家雄听了,接着,长叹了一口气,道:“老二,你看,怎样办好,就这样放手,愚兄实是心不甘情不愿。” 一线天与宋晓峰走出休息室时,又露了一手,他们话是说得好听,骨子里却是充满杀气。 两人回到场中,一线天还是高处首席之上,那场中负责接待的老人,现在是大气也不敢哼一声。 全场绿林人物,也对他们肃然起敬,疑神疑鬼,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 这时,洪立宇为免多生枝节,已暗命下手开始上酒上菜,用酒菜来堵大家的嘴巴。 但见广场一角,急步奔出来一些身穿白衣的侍者,各自端着菜肴,健步如飞的送到各桌之上。 接着山角后面,那些被洪立字特别接待的绿林雄枭,也大伙儿走了出来,落座在一线天附近那特别席位上。 那些豪强之中,有一半是一线天在休息室见过的,他们见了一线天,心理上产生一种非常不自然的感觉,故意避开他们两人视线不敢与他们对面正视。 他们分坐在另外六张桌子上,一线天他们那张桌子,仍然只坐着他们二人。 桑林二老与洪立宇还没有露面一线天笑了一笑,向宋晓峰道:“承志,咱们也不用客气,吃饱了,喝足了好耍猴子吧!” 他与宋晓峰两人,便旁若无人的,自顾吃喝起来。 这些绿林人物,原来各方而来的乌合之众,平时就不讲究礼貌,见一桌上的酒菜,已有迫不及待之感,这时有人先动了筷子,那还管他三七二十一,哄然一声,都吃喝起来了。 大家刚吃喝的兴起,忽闻一阵啸声起自峰下。 啸声来势奇快绝伦,倏忽之间,已达峰上,大家各自心头一震,不约而同,转脸瞧去。 只见从山峰之下,飞纵上来了五个叫花子。 大家不由一阵纳闷,暗忖道:“丐帮不算武林人物,来这绿林大会何事。” 大家正在纳闷间,只见洪立宇突然现身出来,在入口处挡住了那五个花子,喝声道:“五位可知此处已在举行绿林大会,如此闯上峰来意欲何为?” 那五个花子,年纪都在四十以上,领头的那位,已是五十开外,将近六十的人,个个太阳穴高得像馒头一样,眼中光芒似电,都是修为极深的丐帮高手。 那为首的老苍子一抱拳道:“老花子丐帮金眼神雕邱豪有事情见贵大会主持人。” 洪立宇惊“啊!”一声,道:“敢情尊驾是丐帮副帮主邱大侠,久仰了,在下洪立宇,不知邱大侠有何见教?” 金眼神雕邱豪张目一打量洪立宇道:“原来是洪寨主,久仰!幸会!” 洪立宇蹙眉冷笑一声,说道:“贵帮与我绿林道上,向来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在下实不明白……” 语气之中锋芒毕露,站在绿林同道立场,大有不惜开罪丐帮之势,可是丐帮金眼神雕邱豪不待他把话说完,又抱起了双拳,表示歉意的道:“老花子也自知来得不是时候,老花子先向洪寨主告罪,请洪寨主容老花子说明下情。” 洪立宇冷然道:“告罪不敢当,但绿林大会乃是绿林朋友的大会,请邱大侠的话,能对全绿林朋友交待得过去。” 金眼神雕邱豪道:“这个当然!” 洪立宇道:“在下洗耳恭听!” 金眼神雕邱豪朗声道:“老花子此来,并非对贵会有所不敬,实是奉了敝帮主之命,前来搜捕敝帮一名叛徒。” 洪立宇哈哈一笑道:“这里都是我绿林道上的朋友,副帮主不要找错了地方。” 金眼神雕邱豪笑了一笑道:“老花子绝不会找错地方……”话声顿了一顿,接着扬声又道:“敝帮那叛徒居心险恶,他不但背叛了敝帮,而且还冒充绿林好汉,准备在这次绿林大会上,闹事生非,不瞒洪寨主说,敝帮不惜冒犯绿林道上各路英雄虎威,前来捕捉叛徒,主要的原因还是怕敝帮叛徒优乱了贵会,将来被贵会误会蔽帮对贵会有所不敬!” 洪立宇愕然大惊道:“有这等事?” 话声未了,已有一个花子大叫一声,指向宋晓峰道:“副座,你看,他竟高据首席之上。” 洪立宇急口道:“那是宋少侠,各位不要认错了人。” 金眼神雕邱豪精光陡射,凝视有顷道:“就是他,绝对错不了。” 接着,面怔一怔,又一抱拳,说道:“敝帮自在清理门户,与道上各路英雄好汉无关,更无藐视贵大会之意,请洪寨主包涵。” 他高声朗语,声达全扬,先向大家打了招呼,这在江湖规矩上说,他已先站住脚步,谁也不能说他不是了。 纵然有人要挺身而出帮宋晓峰的忙!那完全是个人行为,丐帮就是手下不留情,也不能再说与绿林道为敌。 这时,洪立宇也不便再说什么但他却抢先一步,到了一线天桌前,抱拳道:“这是宋少侠与丐帮个人恩怨,请恕晚辈不便多言,一线天忽然打了一个哈哈,向宋晓峰道:“小子,你要想当绿林盟主,就看你过不过得这一关了。” 宋晓峰一笑接道:“谁是老子,谁是孙子,咱们走着瞧吧!” 话声中,只见金眼神雕邱豪已带着四个花子到了桌前,那四个花子,暗中取位,形成了包围的形势。 金眼神雕邱豪,先不理会宋晓峰,却向一线天抱一抱拳,说道:“敝帮清理门户,请尊驾方便一二。” 一线天这时忽然非常好说话,笑着点头道:“理当!理当!”起身站过一边去了。 姜是老的辣,别想这时拿到他的话柄。 宋晓峰视若无睹,任由他们调度,自己只顾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眼睛望也不望金眼神雕邱豪一下。 洪立宇再向另外六桌一拱手道:“丐帮清理门户,与我绿林道上无关,各位也请让开一步。” 宋晓峰轻轻笑了一声,暗中运集功力,蓄势以待。 六席一撤,中间空出了一大片。 金眼神雕邱豪大喝一声,道:“叛徒,还不下座领死!” 宋晓峰端坐桌上,也不承认丐帮的说法,也不否认丐帮的说法,因为这都是多余的,只有手底下见功夫,谁赢了,谁的话就有理,何必现在多费唇舌。 宋晓峰抬起头来,用极度轻蔑的眼光,望了金眼神雕邱豪一下,冷冷的说道:“你自己敢不敢上来!” 金眼神雕邱豪怒笑一声,道:“叛徒,你是自速其死!”一个虎扑,双手齐伸,屈指如钩,向宋晓峰扑去。 宋晓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嘴角含着淡淡笑纹,看定来势,举手相迎。 金眼神雕邱豪见宋晓峰坐着不动,心中甚是恼怒,暴吼如雷,身子忽起忽落,就在宋晓峰前后左右扑击不休。 宋晓峰一支手握着酒杯,一支手随意挥舞,就挡住了金眼神雕邱豪的激烈功势,使他难越雷池的一步,金眼神雕邱豪久攻不下,忽然大喝一声,身形陡然加快起来,人影向宋晓峰身上一扑,便分不清他们两人谁是谁了。 但这形势维持的时间并不久,大约也就是三四招过后,只听金眼神雕邱豪闷哼一声,一条身子便凌空向外飞了出去。 金眼神雕邱豪向外飞射的身形,忽然凌空一翻,双手齐扬,发出两点兰光,劲急生啸,直向宋晓峰前胸射去。 宋晓峰剑眉一轩,道:“你如此恶毒,在下可容不得你了。”话声中,陡然一抬手,遥向金眼神雕邱豪点出一指。 金眼神雕邱豪人已受伤,身子又在空中,刚才发出两件带毒暗器,已是用尽了余力,宋晓峰指力飞来,那还躲让得开,只听他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号,身子一坠,落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宋晓峰左手一指点落金眼神雕邱豪,右手顺手拿起桌上筷子,迎着飞到面前的两点寒光一夹,夹住了两枚兰芒闪闪的“天狼钉”。 同时,站好了方位的那四个花子不声不响的手一抬,但听一阵卡簧发射之声响起,四蓬针雨,齐向宋晓峰当头罩去。 针雨带着黑雾,一股腥恶之气,已向四周进射,有人已中了那毒气,倒了下去。 众雄一阵大乱,纷向四外疾退。 那四个发射暗器的花子,更是早就退出数丈之外。 四股针雨黑云一合,只听宋晓峰大叫一声,头就伏在桌子上,动也不动了。 看来,他已是一命呜呼了。 洪立宇首先忍不住,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四个还退出数丈之外的花子,这时又折身而回,扬手打出一股白粉,扬声喝道:“大家且慢过去,那剧毒沾不得。” 白粉与黑雾一合,天空一清,那四个花子已回到了宋晓峰身前,目光落处,四人不由全是一怔。 只见桌上宋晓峰伏身的两边,一边放着一支碗,碗里乌光泛泛,各盛着半碗漆黑的绣花针。 那些毒针,竟被他收到碗里了! 那四个花子头一震,宋晓峰忽然一挺腰抬起头来,冷笑一声,道:“四位这点点鬼画符,岂能奈何得了在下,四位也未免太小看在下了。” 那四个花子大惊失色,回身想逃,宋晓峰冷哼一声,右手一扬,四支筷子,脱手而出,劲急生啸,分向那四人身后追去。 那四人闻声辨位,闪身急让,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让开宋晓峰的手法,四支筷子,分别打在四人“志堂”穴上。 那四个人都有一身不弱功力,又都各尽所能避让中,不但无一能避开那筷子,而且所中的穴道,仍然还是一样,宋晓峰这种旷绝的手法,简直是罕见,只看得大家一呆,连好字都不知叫了。 宋晓峰离座飘身而出,把那四个花子一一放在桌子两旁坐椅上,伸手取下了他们“志堂”穴上筷子。 他取下筷子,大家才用真切的看出,他那筷子出手看似劲疾无比,其实那四人的衣服都没射穿,不过是打了穴道而已,这种功力运用之巧,简直令人不敢想像。 这时群雄,才回过神来,轰!的一声,叫了个“满堂红”。 宋晓峰接着连连弹指解去了他们四人穴道,沉声道:“四位相不相信,在下如要取你们的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那四人不明白宋晓峰用意何在,俱吓破了的胆,再也振奋不起来,低头默不作声。 宋晓峰又道:“各位如果想逃,在下还可以给各位一个逃跑的机会,在下可以任由各位先走出三十丈外,在下再出手取各位之命,各位,想不想试一试?” 谁想拿自己的生命赌这口闲气,那四人大气也没哼一声,他们心中都有数,就五十丈远,也不一定逃得了。 宋晓峰点头一笑道:“很有自如之明,在下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回答在下几句话,各位就可以安全下山而去……各位愿不愿回答在下的话?” 其中一个花子硬着头皮道:“少侠如果要我们出卖朋友,在下等唯求一死而已。” 宋晓峰一翘大姆指道:“四位够朋友,在下也不为难四位,绝不会要四位出卖朋友。” 那花子一点头道:“少侠有什么话,问在下就是。” 宋晓峰单刀直入的道:“第一,请朋友告诉大家,在下是不是丐帮的叛徒?” 那汉子扬声说道:“不是,少侠并非是丐帮叛徒。” 那人说话声音很大,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立时又掀起了阵阵议论之声。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在下如果没猜错的话,我想四位与那倒地上的丐帮副帮主金眼神雕邱豪,都不是真的丐帮弟子,是不是?” 那汉子长叹一声,道:“少侠没说错,我们都不是丐帮弟子。” 宋晓峰道:“请四位给在场的各位朋友作个交待!” 那人点头道:“好!”首先脱下了花子装,里面现出一身青缎子的劲装疾服。 另外三人也一言不发,脱去了外面花子装,所现出的也都是劲装疾服。 宋晓峰一挥手道:“带着你们地上的那位去吧!他还没有死,各位带回去,还来得及救治。” 那四个汉子想不到宋晓峰真是一诺千金,不但没有追问他们幕后主使人,甚至,连他们的身份也没追问,愣了一下,以为耳朵听错了。 宋晓峰再次一挥手道:“各位还不走!” 那四个汉子眼中突然现出了泪光,同时一抱拳,道:“愚兄弟永世不忘少侠今日之德。”扶起地上那老者,四人飞驰下山而去。 宋晓峰突然朗朗大笑了起来,笑得有些人脸上热辣辣的,提心吊胆的,真不知如何是好。 宋晓峰大笑了一阵,接着道:“在下请问各位,在下有没有夺绿林盟主的资格?” 洪立宇真怕宋晓峰的攻击箭头指向他,不由暗中吁了一口气,为表示自己的清白,首先应声,道:“如今真像大白,少侠的资格绝无疑问,我们更希望少侠一帆风顺,以少侠的才慧功力,替我绿林道上扬眉吐气。”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口中不说,心里都有数,尤其对宋晓峰表现的功力,和过人的才智气度,内心之中,都生了响往之心,都希望他能当上绿林盟主。 大家反应够热烈,就像春雷一样,轰然道:“少侠当然有资格!” 蓦地,一声劲而不扬,凝而有力的喝声传来,道:“老盟主所派特使驾到!” 全场群雄突然寂静下来,纷纷转头望去,只见峰顶一角突岩之后,转出四个人来。 当先一人年约二十左右,长得剑眉星目,俊逸非凡,他身后,紧随着两个黄袍老人,再后是一位身穿兰衫的青年侠士。 有人认识他们的,便低低的告诉左右的人道:“当先那年青人,姓宋名晓峰,洪寨主的兽王环就是他送的,他与老盟主的关系,非常密切,随后那二位老人,可了不得,就是道中鼎鼎有名的桑林二老,后面那穿兰衫的是天禽七侠之一的兰鹰武中秀,一直随在宋晓峰身后,想必与老盟主多少有点关系。” 宋晓峰是自己看自己,心里好笑,但却止不住的一阵纳闷,不知他们又要玩什么花样。 那四人现身之后,脚步突然加快,片刻之间,已到正中席位之处。 桑林老大站定身形,扬声道:“老盟主有法谕来到,请各位肃静受谕!” 宋晓峰这时,也侧身让过一旁,装出一副崇敬之色。 那位假宋晓峰举目扫视了全场一片,从怀中取出一支封套,抽出一张白色信笺,展开捧在了眼前……。 只听,那假宋晓峰念道:“顷据密讯,各大门派有趁我举行绿林大会之际,分取我各地窑寨之阴谋,各宜严加防范,以免不测。” 假特使话声一落,全场之中如同落下了一个晴天霹雳,人人大震,立时引起了一阵大乱。 绿林盟主之位对绝大多数人是可望不可及,就有那少数自命不凡,抱着美梦而来的人,在见过宋晓峰的惊人绝技之后,也都春梦大醒。 这一听说自己根本重地有险,谁还有心事在这山顶上看别人扬威得意,一阵起哄,当时就跑掉了一大半。 只有中间特别席位上的人,都是各地雄主,一方首脑身份,心中虽然急得要命,面子上还勉强保持几分矜持之态,未马上起轰,离席而去。 洪立宇喟叹一声,走到宋晓峰面前,一抱拳道:“宋兄,看来本届绿林大会已经开不下去了,少侠有何高见?” 宋晓峰笑了一笑道:“在下已经等了十多年了,再等一些日子,也没关系,洪兄决定什么时候再召开,在下届时再来向洪兄领教。” 一线天在一旁哈哈一笑道:“承志,即然没有戏唱了,我们也该走了。” 宋晓峰向大家微微一点头,便与一线天飘然下了那座山峰,当晚,就投宿在香火冷落的小寺院之内。 宋晓峰笑向一线天道:“绿林大会算是给我们拆散了,也真亏洪立宇,把这个难关渡过去了……义父,下一步,我们怎样办?” 一线天道:“今天我们的收获很大,你等着瞧吧,有人会来找我们的。” 宋晓峰会心的笑了笑,忽然双耳一竖道:“义父是不是有人来了……” 话声未了,一线天接着哈哈一笑,道:“承志,快开门肃客。” 宋晓峰打开房门,桑林二老正从墙上飘落下来,一线天笑脸相迎道:“小弟有候两位多时了。” 桑林二老怔了一怔,笑道:“佩服!佩服!” 三人相视一笑,把臂进入房内,仅有的二张椅子,请客人坐了,一线天和宋晓峰,打横坐在床缘上。 桑老大干咳了二声,嘻嘻地道:“宋兄,今天的绿林大会……” 一言未了,一线天已是哈哈一笑,摇手截口道:“桑兄白天绿林大会的事,小弟没有当场点破,桑兄也就用不着提了。” 桑老大讪讪的一笑道:“承情!承情!” 一线天一笑道:“不用客气,那只是小意思,小弟从来不做损人利己的事。” 桑老二道:“愚兄弟与宋兄过去虽然很少接近,但对宋兄的为人,我们是一向非常敬佩。” 一线天道:“桑二兄太抬举我宋某人了,可是小弟对自己的权益,却也一毛不拔。” 桑老大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弟就与宋兄有同感。” 话声顿了一顿,语气一转道:“愚兄弟此来,就有一件彼此两利的事,想与宋兄商量,不知宋兄愿谈否?” 一线天哈哈一笑道:“凡是与小弟有利的事,小弟从不拒绝,桑老有何见告,小弟洗耳恭听。” 桑老大道:“令侄对绿林盟主之位,可是志在必得?” 一线天道:“桑兄,你如果为了此事而来,那就请免开尊口了,以免伤了彼此和气。” 桑老大摇了摇手,道:“宋兄,请不要会错了小弟的意思,小弟前来请令侄放弃绿林盟主之事。”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难道你桑兄会反过来支持蔽侄不成?” 桑老大一笑道:“愚兄弟正有此意!” 一线天故意一愣道:“此话当真!” 桑老大道:“愚兄弟是诚心诚意而来,难道宋兄信不过我们兄弟?” 一线天道:“小弟那有信不过二位之理,两位不是洪立宇请来的么?” 桑老二嗤笑一声道:“只要宋兄愿意和我们兄弟合作,我们兄弟不但担保令侄登上绿林盟主宝座,就是全武林盟主,亦不难探手而得。” 一线天忽然哈哈大笑道:“桑兄,小弟可不是三岁小孩子,事情还分出轻重难易。” 桑老大一怔,道:“小弟有什么话不对?” 一线天道:“不是小弟看轻贤昆仲,就凭两位区区这点力量,就大言不惭,要去争夺武林盟主,岂不是欺人之谈?” 桑老二一笑道:“宋兄,你的话是说得不错,但宋兄真能知道愚兄弟多少?怎知愚兄弟是大言不惭?” 一线天面色一正道:“小弟知道的事实是,就合贤昆仲两人之力,也不见得能收拾小弟一人。” 桑老大点头道:“宋兄这也没说错,可是宋兄可知道,我们兄弟不成,但我们兄弟后面,自有有力的奥援。” 一线天愕然道:“贤昆仲一向和小弟一样,独来独往,怎样现在有了伙计了。” 桑老二道:“现在时代变了呀!当年我们要早知道合作,绿林盟主也就不会落到一线天手中。” 一线天默不作声,过了一阵道:“那是一些什么人?小弟可得与闻?” 桑老大道:“当然可以,不过不是现在。” 一线天道:“要怎么样,才可以得悉他们的大名?” 桑老大道:“要宋兄答应和我们合作之后……不过小弟可以先告诉你一句话,我们那些朋友,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愚兄弟在他们中间,只是敬陪末座的人物而已。” 桑老二接口又道:“宋兄,如果能折节下交,包你百利而无一害。” 一线天眉头连蹙道:“小弟独来独往惯了,而且脾气又特别古怪,只怕很难与人相处。” 桑老大道:“这个你可以放心,咱们朋友是朋友,各人的生活是各人的生活,谁也碍不着谁、谁也管不着谁。” 一线天道:“听你这样说来,倒是不坏。” 桑老二道:“宋兄你答应了?” 一线天摇了摇头,道:“没有,小弟还要考虑考虑。” 桑老大道:“我们是交友以诚,相助以义,宋兄的事前考虑,小弟完全赞成,这里小弟给宋兄留下一个地址,宋兄如果考虑好了,认为小弟值得一交,请宋兄在十日内按地址前来一谈。说着,取出一张写好的地址,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向一线天一抱拳道:“愚兄弟不打扰宋兄了,就此告退。” 一线天送走桑林二老,哈哈大笑道:“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是误打误着了。” 宋晓峰“啊!”了一声,道:“你老人家怀疑桑林二老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一线天道:“现在不是怀疑了,而可以认定他们是一伙的人了,我这一冒充袁通,想不到真冒充对了。” 当晚一宿无话,第二天起来,一线天就带着宋晓峰若无其事的四出饱览衡山胜景,他们一直在衡山逗留了三四天,才按着桑林二老所留的地址,向长沙奔去。 在约期将满的头一天,傍晚时分,一线天与宋晓峰登上长沙星阁,迎面走来一位少年书生,先打量了他们一下,然后一拱手道:“请问二位可是姓宋?” 一线天领首道:“不错!我们都姓宋。” 那少年书生上前一步,轻声道:“晚辈白荣先,恭候老前辈有日了。” 一线天孤高寡脸的微一颔首道:“领路!” 白荣先欠身一礼,转身带着一线天与宋晓峰向一条最热闹的大街走去,接着又把他们带进一家绸缎大庄。 伙计把他们当作大主顾,迎入店内,店内有一间专为大主顾而设的看货间,他们穿过看货间,便进入了内院。 一进内院,迎面出现的就是桑林二老,桑林二老见了他们二人,说不出有多高兴的道:“宋兄,来得正好,一些朋友们,听说你们有意加盟,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愚兄弟更是光彩万分……” 一线天掠目一扫道:“到底是什么朋友,请先替在下引见引见。” 桑老大微微一笑道:“宋兄,请随小弟来。”转身亲自带着一线天和宋晓峰便向后边走去,那姓白书生向他们拱手一礼不再跟去。 桑林二老领着一线天和宋晓峰一连穿过三进房屋,最后跨进一道月门,进入一座大花园。 在那花园之中,有一座建筑在荷池旁的水榭,水榭中,灯火辉煌,人影幢幢,欢笑之声,直达户外。 走到水榭前,只见门前闲散的坐着四个六十开外的老人,一线天一见那四个老人,心中一震,暗忖道:“天残四绝,在这里的身份,似乎只够看门,那里面到底是些什么魔头?” 念动中,桑林二老已跨入了水榭,一线天与宋晓峰跟身而入,水榭之中,因他们的出现,顿时平静下来,刹那间鸦雀无声。 桑林二老两人闪身一让,让出一线天,一线天掠目一望见了那些人,心中不由惊震无比,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座的人数不多,总共不过十来个人,但个个都是绿林中老一辈的隐世魔头,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狠。 这些绿林巨魔,平时是谁见了谁也不服气,这时,大家竟和和气气的在一起,实也令人想像不到。 一线天拱了一拱手道:“在下宋问天,过去曾以袁通之名,在江湖上混过几年,有幸与各位相见,深感荣幸。” 厅中那些魔头齐皆抱拳,只道∶“欢迎!欢迎!”两字,使各自恢复了各自的谈笑。 袁通在绿林之中名头不小,可是在这里,那就算不得什么了,当然,他还是有相当的身份,否则,桑林二老也不会邀他入伙了。 一线天淡淡的笑了一笑,桑老大似是怕一线天生心,忙轻声道:“宋兄,大家就是这份德行,你可不要介意。” 一线天微微一笑,道:“这样很好,正合小弟口味。” 宋晓峰忽然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有机会我就要斗斗他们。”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自是每一人都听到了,可是谁也没答理他,有的人,望了池一眼,笑了一笑,有的人,甚至望也不望他一眼,眼睛里就没把他当数。 这时,忽然身后有人接口道:“小兄弟,这批老东西也太目中无人了,你能给他们开开眼界,那是最好不过了。” 宋晓峰与一线天闻声回过身来,只见桑林老二正陪着-个身裁适中,面日清瞿的长衫老人,向他们走来。 一线天暗中一震,忖道:“原来是这个老魔头为首,这就怪不得大家都买他的帐了。” 敢情,这个老人在绿林之中,不但辈份奇高,而且一身修为,更是深厚,有吃得住人的本领,但最厉害的,还是那张嘴巴,对人永远笑脸相对,你就功力比他矮了一截,在他要用你的时候,他也照样把你捧上三十三天,因此人人恭维他为“笑面天王”。 桑老二向一线天招呼道:“宋兄,不知你认不认得我们龙头老大,‘笑面天王曹晋’。” 一线天可不知道袁通认不认识此人,正不知如何回话之时,笑面天王曹晋却是哈哈一笑,接着道:“宋兄,兄弟是久仰了,今日初次见面,就失礼少迎,宋兄可得原谅则个。” 一线天暗吁了一口气,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曹大哥,小弟对曹大哥,是心仪已久,今日才得一偿宿愿,以后还望曹大哥多多指教。” 笑面天王曹晋朗笑一声,说道:“宋兄,咱们以后来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彼此间都不用客气的了。” 接着,双目一转,落在宋晓峰脸上凝注了一眼,笑道:“这位就是令侄宋少侠么?” 一线天轻喝一声,道:“承志,还不快快拜见曹老前辈。” 宋晓峰心里可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向他行大礼,但他也知他,这是避免不了的,暗中骂了一声,只好叫了一声:“曹老前辈,请受晚辈一礼!”身形一矮作出跪拜之势。 他原是希望笑面天王曹晋伸手作式,表示客气之意,他就借势站起来,可是笑面天王曹晋伸手作式之际,竟从中发出一股无形功力,向宋晓峰托来。 那不明明是暗含考较他功力之意?宋晓峰心意一变,暗中吸了一口真气,身子一沉,立时重逾干钧,向下拜去。 笑面天王曹晋似是没有料到宋晓峰功力如此深厚,吐劲不足,竟被宋晓峰一压劲,膝盖着到了地。 笑面天王曹晋暗中一惊,立时把功力提到八成,才止住宋晓峰下拜之势,又加了一成功力,才把宋晓峰从地上硬托了起来。 宋晓峰一身功力本就不弱,再经一线天一年来的指导,与用种种方法增加功力,自己颇有信心,拜了下去,那知仍被笑面天王曹晋托了起来,则这笑面天王曹晋的厉害,可想而知。 宋晓峰是惊骇无比,一脸错愕之色。 笑面天王曹晋内心之中又何偿不大为震惊,立时刮目相看,连带把一线天也另行估价了。 笑面天王曹晋望了望桑林二老一眼,暗中点了一点头,哈哈一阵大笑:“宋兄,你是怎样教这娃娃的,老夫可真佩服你了。” 全厅谈笑之声,又立时沉寂了下来,大家脸上也都换上了一副惊讶的神色,目光一道一道,注意起宋晓峰来了。 本来也是,绿林之中,讲究的就是个“狠”字,谁狠谁就可以出人头地,纵横卑盖,为所欲为。 袁通在绿林中是一位有名的狠脚色,所以才被看中,吸收进来,但袁通虽狠,而这大厅之中的人,也个个不弱,彼此彼此而已,因此大家对他也就没有特别的表示。 宋晓峰毛头小伙子,那是更不在大家的眼里。 可是,这时笑面天王曹晋一对宋晓峰大加赏识,正是所谓“一经品提,身价百倍。”大家对宋晓峰能不另眼相待。 宋晓峰一拜而起,笑面天王曹晋忽然关切的问道:“小兄弟,用过了饭没有?” 此时此地,笑面天王曹晋忽然问出这句话来,在普通人口中,并不为奇,但从笑面天王曹晋口中说出来,就不得不叫人多想一想了。 宋晓峰愣了一愣,摇头道:“还没有……” 笑面天王曹晋转向桑老大道:“桑兄,你没有告诉他们?” 桑老大欠身道:“少弟不敢擅专。” 笑面天王曹晋笑了一笑道:“你现在就陪宋兄与宋小弟用饭,同时也把话向他们说明白了。” 桑老大也露出满面笑容,点头道:“是!” 笑面天王曹晋向一线天抱拳道:“在下先行一步了。”带着所有的老魔头,转身出了水榭。 桑老大待大家走尽之后,笑问一线天和宋晓峰道:“小弟已替两位准备好酒菜,请到这边来。” 酒菜已摆好在另一间小房子里,桑老大请他们落坐后,欠身的一笑道:“两位将就先吃饱了,回头小弟再另备酒席向两位道喜。” 一线天一笑道:“桑兄,别打哑谜了吧!到底有什么事,请痛痛快快说出来吧!” 桑老大含笑道:“小弟当然要说,小弟能发现令侄,也算是交了老运哩!” 一线天与宋晓峰一面吃饭,一面问道:“此话怎讲?” 桑老大笑了笑道:“宋兄,你看出了没有,曹老大对令侄非常赏识。” 一线天道:“小弟又不是瞎子。” 桑老大道:“只要曹老大看中了令侄,令侄将来的前途那就无人可比了,小弟是保荐人,自然也就沾光走运了。” 一线天皱了一皱眉道:“你从前好像不是这样婆婆妈妈……” 桑老大微笑道:“小弟心中高兴,略为表示表示,总不为过吧。” 一线天一笑道:“好了,你现在表示过了,言归正传吧!” 桑老大身子一直,正色道:“马上外面就有一场‘金鏊较技’,令侄已蒙曹老大赏识,特准参加了。” 话声顿了一顿,改用对宋晓峰的语气,道:“小兄弟你这次可要好好的干,拿到了第一,绿林盟主自是不在话下,进一步全武林盟主,也迟早是你囊中之物。” 一线天接口问道:“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桑老大一笑道:“你这人真难讲话,说清楚了又说-嗦,说简单了又不明白……。” 一线天道:“所以说话也不容易。” 桑老大思索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维,接道:“等下较技时,有六个年轻好手,都是从各地选送上来的,谁取得了第一,谁就是我们这一组的武林候选人,一年之后,再和另一组的候选人,争夺代表权,如果争到了代表权,那就可以当上将来的武林盟主了。” 一线天耸了一耸眉毛道:“我们这一组?那是另外还有一组或好几组了?……” 桑老大道:“另外只有一组……但小弟现在无法奉告,过了今天,你们将来自会知道。” 宋晓峰一放筷子道:“晚辈吃饱了,我们快去吧!” 桑老大笑他:“别急,老夫还有二句话要告诉你。” 宋晓峰道:“什么要紧的话?” 桑老大道:“该下狠手的时候,你尽可下手,不要怕曹老大对你不满!” 一线天接口说道:“这句话很要紧,你要记住了。” 宋晓峰在一线天教导之下,对人也有了一手,当下一抱拳道:“多谢老前辈指导,将来晚辈如有寸进……” 意思到了,像桑林二老这种身份的老魔头,自然不能让他把话说尽,那就太没有意思了,桑老大哈哈一笑,截口道:“去吧!我们也不能要曹老大久等了。” 站起来,带着一线天和宋晓峰出了水榭,穿过一片花树和二座假山,进入一座极广的大厅。 笑面天王曹晋高高上坐,两旁坐得最近的就是水榭中所见的那些老魔头,但右手边第一张椅子,却空置无人。 另外二旁,还有二十多人,那座位身份又更低了。 最下面一排并肩坐着三十以下,二十以上的年青人,个个功力深厚,斗志高昂,坐在那里另有一种骠悍的气概,显得与众特别不同。 厅中整个的人数不算太多,但人人都是绿林道上真正极严权威的人物,因此在场的人数虽少,厅中却显得非常森严。 都看着一线天与宋晓峰进入大厅之中,三人齐向笑面天王曹晋欠身行了一礼。 笑面天王曹晋招手要一线天在他右手边空椅子上,桑老大也归列坐在自己应坐的位子上。 大厅之中,只留下宋晓峰一人,大家的眼光,自然都集中向宋晓峰望去,宋晓峰镇定自己,泰然自若的神态中,略微加上一点年青人的高傲。 笑面天王曹晋显然非常欣赏宋晓峰这付神态,暗暗点头,微微笑了一笑,道:“各位看看这位宋承志,宋小弟,兄弟提名他加入较技,各位可有意见?” 这是客气,其实他一开口,已经等于是决定了,只见人人同声道:“大哥提名的人,还错得了!我们大家同意。” 笑面天王曹晋含笑向宋晓峰一挥手道:“宋小弟,你过去和各路小兄弟坐一起吧!” 宋晓峰欠身一礼,退下去和后选人坐在一起。 笑面天王曹晋向左手边三个青袍老者,点头示意,道:“单兄,请你把比赛的规则,向大家说明一下。” 鬼影子单玄就原地站起,道:“我们这次较技的目的,是选定代表参加明年武林盟主候选的争夺,所以以武功实力为主,因此比武的方法,非常简单,兵刃暗器,没有任何限制,各凭所能,争取胜利。” 一口气说到这里,话声顿了一顿,换了一口气,接道:“现在参加比武的人,共有七人,每人比武六场,六场全胜,就是第一名,胜五场者,就是第二名,以下三名,四名,依次类推……各位有什么不明白的没有?” “没有!”七个人都跃跃欲试,谁也懒得再多问。 鬼影子单玄道:“各位要没有问题,现在就开始比武了,第一场,由宋承志对朱五绝。” 宋晓峰没想到第一场就把自己排上去了,起身略慢,朱五绝已先落入场中。 朱五绝在他们七人中,是年纪不大也不小的一个,约在二十三四岁之间,人也长得又高又大,一身黑皮粗肉,站在厅中,把一坐大厅,都显得够高大了。 宋晓峰站起来,和他一比,要加上三块砖,才能勉强及到他肩头。 宋晓峰的体型,是属于中型一类,不胖也不瘦,全身肌肉发展得非常均匀,站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保持气势上的均衡。 但这时面对着朱五绝,就未免显得零丁单薄了,相形见绌了。 看来,这朱五绝是属于四肢发达之类的人物。 宋晓峰正对朱五绝作着初步的估计,朱五绝已是一抱拳道:“宋兄,咱们今日比武,谁也不用口头上的客气,人人都志在必得,但刀枪无眼,动起手来,难免有所伤亡,无论谁伤谁亡,但对整个的绿林道来说,无可言说的,那是一种自残实力的损失,何况你我将来都是一条线上的兄弟,因此,兄弟有意,你我双手都不用兵刃,不知宋兄你的意见如何?” 坐上笑面天王曹晋目中奇光连闪,一连看了朱五绝好几眼……。 宋晓峰更是止不住惊愕的暗忖道:“我真是看走眼了,原来这人不但四肢发达,而且头脑也高人一等,口中说得堂堂皇皇,用一个“理”字占尽了体型上有利条件,此人只怕非常不好对付。” 宋晓峰心理上有了准备,同时又起一种不信邪的心理,抱拳答道:“小弟乐于从命。” 朱五绝道:“下面场数还多,宋兄请出手!” 宋晓峰也不客气,道:“兄弟恭敬不如从命,纵身而上,一掌拍去。 朱五绝斜身横跨而去,跨步之际,还击一拳。 他们开始一掌一掌,都没有使出真功夫,算是礼貌,也可以说是意在试探。 两人拳掌都落了空,宋晓峰轻喝一声,道:“朱兄,请接小弟这一招。”身形凌空而起,拔起一丈四五尺高,半空中打了一个旋身,疾扑而来。 朱五绝大叫一声,道:“来得好!”也纵身而起,迎了上去,双掌一翻,平推而上。 两人悬空硬接一招,四掌接实,各自在空中打了两个转身,落着实地,看似秋色平分,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朱五绝脸上掠过一道惊讶之色,也真没想到宋晓峰的内力,一点也不输于他,微一出神,这次是他大喝一声,以速捷无比的身法,猛扑过去。 乍合即分,两人各以奇快无伦的互攻身法,纷缠在一起,只见拳风足雨,盘旋衡击,看得人眼花缭乱。 眨眼间,双方以快打快,五十招就过去了。 这时,宋晓峰的身形突然加快了起来,快得像是一股旋风,但朱五绝随也展开一种奇诡快速的身法与宋晓峰对抗,那身法之快,一点不因他体形的粗壮而逊色。 宋晓峰一面打,一面暗忖道:“真看不出,他的轻身功夫也是这样了不起,将来如果成了气候,又是一个了不起的大魔头,必需早些设法,把他除去。 心念转动,杀机突起……。 当下一加劲力,手法也随之一变,这次,他是有心要把朱五绝伤于手下,竟使出了七招杀手。 这七招杀手一出,朱五绝便相形见绌了,第一招被他侥幸让开,第二招便抓下他一只衣袖,第三招……。 朱五绝忽然使了一招懒驴打滚,滚了出去,接着一挺身,跳了起来……。 宋晓峰杀心已起,更不能容他脱出手去,一声轻笑道:“朱兄,我们胜负没分。”人已随形而上。 宋晓峰右掌一探,便向朱五绝胸前印去。 朱五绝也真绝,忽然迎着宋晓峰来掌不再闪让,却是双拳一抱道:“小弟认败了!” 宋晓峰有杀他之心,也有杀他之能,可是他到底不是心黑手辣之人,人家已经认败了,他的这一掌……。 宋晓峰微一犹豫,笑面天王曹晋同时也说话了,只听他道:“宋小兄弟,你胜了!” 笑面天王曹晋显然也看中朱五绝,有意保全他,但他喝止的话很有技术,一点不叫人难堪。 宋晓峰犹豫之心一起,良机顿失,他就是想再下手也难,于是掌式一变,化成拱手之礼,一笑道:“承让了!” 朱五绝吁了一口长气,把着宋晓峰的肩膀道:“宋兄,小弟是服了你了。”他一点不把胜败之事放在心上,所表现的态度,叫宋晓峰心中说不出的什么味道。 两人回坐之后,接着第二场比武就开始了。 另外那五个人,个个功力不弱,说得上都是绿林之中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也都可能是成为将来巨魔的雏鹰。 由于第一场没有发生流血惨剧,大家看出笑面天王曹晋有了保全这批年轻人的意向,以后的各场,也都胜负一分,就被喝止了。 比武的最后结果,宋晓峰没叫笑面天王曹晋失望,他是六战六胜,坐了第一把交椅,第二是朱五绝,第三名毛应成,第四名胡标,第五名梁平,第六名金山海,第七名谢凯。 比完武,时间已是三更过后。 三,四,五,六,七名,每人当场得了一小包奖品,笑面天王曹晋向他们嘉勉了几句,接着向他们挥了一挥手道:“好,各位现在各自回去吧!” 那三,四,五,六,七名,连同和他们一同来的人,立时纷纷告辞而去,片刻之间,走得只剩下原先从水榭来的十个老人,另外还有一个名叫江横的老人。 朱五绝是临时被笑面天王曹晋留下来的,江横是护送朱五绝来的,所以他也留了下来。 这场比武,就这样默默的比赛完毕,默默的闭幕了。 这时,该走的人,都走完了,笑面天王曹晋忽然把朱五绝叫到坐前道:“朱小弟,你知道老夫把你留下来的用意么?” 朱五绝躬身道:“晚辈不敢胡思乱想。”这句话在野心家面前,那是最悦耳动听了。 笑面天王曹晋点头道:“你很会说话。” 朱五绝诚恐诚惶地道:“晚辈是心口如一。” 笑面天王曹晋道:“老夫看你资质不错,外粗内细,是一个可造之材,你现在留下来陪宋小弟一同练功,将来的成就,那就看你的努力了。” 朱五绝一揖到地道:“老前辈大德,晚辈永世不忘,今后唯加倍用功,以期不负老前辈所望。” 笑面天王曹晋转向宋晓峰道:“宋小弟,你今后一年就住在这里了,在坐各位老前辈,也就是你今后练功的导师,希望你能加倍努力,一年之后,替老夫把武林盟主候选权争过来。” 宋晓峰欠身道:“晚辈一定奋发图强,以报老前辈知遇之恩。” 这时桑老大忽然喝道:“宋小弟与朱小弟,还不速行拜师之礼。” 宋晓峰真恨桑老大多此一举,心中正感为难之际,笑面天王曹晋忽然摇手道:“这倒不必,而且要拜师,都得是师父,那就师父未免太多了,为了称呼方便起见,连老夫一起在内,你们就一概以师伯相称吧!” 宋晓峰与朱五绝连忙向大家行了大礼,以师伯相称。 笑面天王曹晋又替宋晓峰与朱五绝两人定了称呼,宋晓峰是第一名为主,他年纪虽较朱五绝为轻,但还是当了兄长。 笑面天王曹晋最后才一摆手,送上来二桌酒席,大家尽醉而散。 当他们宴罢就寝时,已是鸡鸣时分了。 一睡醒来外面已是日高三丈,太阳晒在床前了。 在开始练功之前,他们有三天休息,桑林二老一早就过来,约了一线天带着宋晓峰去游对岸的岳麓山。 山西城,过湘江,上岸不远,就是岳麓山。 岳麓山传为我南岳七十二峰之一,南岳七十二峰,以衡阳回雁峰为首,长沙岳麓峰为尾,故名。 其实,岳麓山远隔南岳二百余里,其中并无岳脉衔接,不过中史相传,大家这样公认罢了。 岳麓山高峰不及百丈,但灵秀耸翠,素有绝胜之称。 四人,一路踏石寻登,登临纵目,只觉气象万千,形势奇伟,心胸一朗,豪气横生。 游目骋怀中,桑林二老忽然轻“咦!”了一声,身形猛然飘空而起,向一坐隐现于修竹之中的茅屋走了过去…… 桑老大轻喝一声道:“老二,少管闲事!”接着,人也掠身追了过去。 一线天与宋晓峰也紧随着飘身进了这片竹林,他们起步稍迟,这时,只见桑老二呆站在茅屋之前直发愣。 那是一栋很小的茅屋,前后只有大小三间,屋内家直是一色清的竹器,全屋打扫纤尘不染。 看这房子,主人自非凡俗之人。 但这时屋内空无一人,桑老二阅历经验何等丰富之人,自不会无的放矢,桑老大一皱眉头道:“老二,你看到什么?” 桑老二道:“退,我们只当没有来过这里,回到原处去。” 话声一落,人已先退出了竹林,桑老大,一线天和宋晓峰又莫名其妙的跟着出了竹林。 四人回到原来立身之处,眼前景色依然,但心情却是完全不同,闷了一阵,宋晓峰忍不住道:“桑师伯,你刚才到底发现了什么?这样神神秘秘的。” 桑老二笑了笑道:“一个老朋友,看来他是不愿和我们朝面,我们就当没见到他吧!” 解释到此为止,但并不能使宋晓峰释怀,四个人勉强打着精神,又在四周转了一转,桑林二老藉故离开了宋晓峰和一线天。 宋晓峰冷笑了一阵,道:“义父,你看他们在捣什么鬼?” 一线天微笑道:“只要不是对我们,你管他做什么。” 宋晓峰好奇心难以仰止地道:“我们回到竹林之内再去看看如何?” 一线天道:“犯得着么!老夫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见一个人去。” 说着,折转身形,带着宋晓峰向一条羊肠小径走去。 起初,他们二人还是缓步而行,走了一程,一线天步伐一快,闪身穿过一道山岗,向山下掠去,到了江边一坐简陋的木板房子之前。 那坐木板房子,已是破烂不湛,分明已无人住,似是也大出一线天意料之外,愣了一下,摇头叹息了一声,道:“人去楼空了!” 宋晓峰道:“世事多变,这也难怪,你老人家多少年不出江湖了。” 一线天道:“照说,他不该离此而去……”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摇了一摇头,苦笑道:“既然找不到人,那就我们自己谈谈吧!”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去。 宋晓峰没有就坐,站在一线天附近,一面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抛着石子打水,一面和一线天交谈着。 宋晓峰皱了一皱剑眉,道:“这一呆下来,就是一年,你老人家以为值得么?” 一线天道:“就是呆十年也值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搜寻他们,就是找他们不到,原来他们躲在这闹市中,说来,我们这次是最幸运。” 宋晓峰点头道:“你老人家既然这样说,那我们就呆下去吧!不过,孩儿担心你这袁通的身份,只怕被他们戳穿。” 一线一摇头道:“他们当然会进一步调查,不过他们查不出什么,老夫利用袁通的身份时,就顾虑到了。” 宋晓峰道:“你老人家有把握?” 一线天道:“这一点老夫有绝对把握,因为老夫在二十年前,亲手把他除去了。” 宋晓峰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一线天道:“老夫担心的倒不是我的身份问题,而是你……” 宋晓峰道:“你老人家没有问题,我还会有什么问题?” 一线天道:“问题不在你而在朱五绝。” 宋晓峰道:“孩儿也看出朱五绝不是善类,但孩儿自信他还越不过孩儿前面去。” 宋晓峰一皱眉头道:“这倒是防不胜防,而且精神上也不堪负荷。” 一线天道:“所以我想趁早把他除了。” 宋晓峰在双方搏斗之际,要他取人之命,倒是毫不在乎,要他有计划的杀人,可就狠不起这心肠,不由一摇头道:“孩儿做不到。” 一线天笑了一笑道:“你就是做得到,也不能亲自出手对付他,就老夫也不适宜出手。” 宋晓峰道:“朱五绝功力不弱,普通人收拾他,只怕不容易,除非利用那批老魔头……。” 一线天摇手道:“绝不让人疑心到我们身上,因此也不能假手那些老魔头。” 宋晓峰道:“你老人家有何办法?” 一线天一摊手道:“找不到这位朋友,老夫也没有办法了……” 一言未了,话声突一顿,转头向上游望去,宋晓峰也跟着转头望去,只见沿着河岸有四人走来,只离他们不过六七丈远了。 来人分明都是身具上乘功力,否则,以一线天的警觉,早就该发现他们了。 那四人来势奇快,眨眼间,就到了一线天和宋晓峰附近那四人从宋晓峰他们身前走过去了,眼睛也没望他们一下似是没有看见他们一样。 宋晓峰方暗忖道:“这四人白日飞行,也不怕惊世骇俗……”一念未了,只听一线天传音道:“晓峰小心,看来冲着我们来的了。” 宋晓峰犹待不信,只见那四人原已过去了丈远的人,忽然间猛射而回,手中也多了使用兵刃,一言不发,向他们袭来。 连话都不问,也不怕找错对象,分明早已模清他们了。 宋晓峰剑眉一挑,朗笑一声,道:“朋友认得在下么?”挥掌相迎。 一线天和他们一样,也是闷声不响,接住就打,他经验老练,所以懒得开口。 他们是以四对二,二人缠住一人,分作二组,打成一团。 动手之初,宋晓峰真没把那二人放在心上,但一接手之下,宋晓峰也不由暗暗吃惊。 敢情,那些人的身手,竟是非常厉害,而且练就一套合击之术,一上来就迫得宋晓峰手忙脚乱,几为所乘。 宋晓峰不由大是恼怒,狂笑一声,就要全力反扑,忽听一线天又传音过来,道:“晓峰,咱们速退,不要和他们争闲气了。” 宋晓峰心里说不出的不愿意,可是瞥目间,只见一线天已脱身而去……。 宋晓峰只知一线天不是怕事的人,这样不战而退,其中必有道理,因此,不敢恋战,一声暴喝,全力震退二人,突出重围而去。 那围功一线天的二人,正反身向宋晓峰扑来,而宋晓峰正好先一步发难,否则,他就是想走,只怕也不容易了。 宋晓峰身法奇快,脱身之后,便不停留,那四人一怔之下,他已远出十几丈外,追之不及了。 宋晓峰追上一线天道:“义父,那四人可恶,为什么不教训教训他们?” 一线天紧皱着浓眉道:“你以后遇上了这种事,不要和他们交手,速速脱身为要。” 答非所问,宋晓峰第一次看见一线天有点异样,似是迷惘与紧张兼而有之,忍不住,又问道:“那四个人是什么来历?” 一线天轻叹一声道:“你现在不要多问,迟早我会告诉你,现在我们快回去吧,不能又叫笑面天王曹晋对我们也起了疑心。” 两人回到长沙城内,笑面天王曹晋派人把他们叫到水榭之中去。 厅中坐满了人,但却是一片沉寂,大家的目光,有如利箭一样,齐向他们身上射来,看得人心里嘀咕不定。 一线天与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见了礼,一旁落坐,笑面天王曹晋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道:“听说两位在岳麓山下受了袭击这是怎样一回事?” 一线天摇头苦笑道:“说来小弟也说不出是怎样一回事?毫无理由,突然跑来四人,围着我们叔侄就打。” 接着,就把和那四人打斗的经过,实实在在的告诉了笑面天王曹晋,随后,又狠狠的道:“小弟要不是顾虑着曹兄对舍侄一片苦心,要照小弟往昔脾气,小弟岂能与他们善罢甘休。” 笑面天王曹晋含笑点头道:“宋兄这样处置,到底不愧是老江湖,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一线天一笑道:“小弟只是不愿替你曹兄惹事而已。” 笑面天王曹晋笑了一笑道:“宋兄,你们原来不是和桑林二老一路出去的么,后来为什么各自分开了?” 一线天他们进来时,就不见桑林二老在坐,他们是否回来了,向笑面天王曹晋说了一些什么话,都是一个谜,但这个谜对一线天来说,那是根本不成问题,以不变应万变,实话实说道:“桑林二老藉故和小弟叔侄分手的,但小弟冷眼旁观,他们似是发现了可疑人物,不愿小弟叔侄参预,所以把小弟叔侄遣走。” 笑面天王曹晋点头道:“宋兄没说错,他们正是发现了可疑之人物,只可惜现在他们二人,都已遭了对方毒手。” 一线天与宋晓峰都一震,同声道:“他们二位怎样了?” 笑面天王曹晋淡淡的说道:“死了,他们二人都死在一种绝毒暗器之下,似乎连留暗号的时间都没有……” 话声顿了一顿,接道:“幸好宋兄你见机得快,否则两位只怕也难幸免。”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那也不见得!小弟叔侄可不是桑林二老。” 这是入木三分,恰到好处的表演,袁通要连这点傲气都没有,那怎样还是哀通。 笑面天王曹晋摇手道:“宋兄,请不要误会,小弟并无看轻宋兄之意,凭真实功夫,宋兄的身手还用说,就桑林二老也非弱者,最可怕的是,他们那暗器太厉害了,而且一上来就猛下杀手,所以桑林二老才死得糊里糊涂。” 一线天一震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暗器?” 笑面天王曹晋道:“那种暗器有似丐帮的七孔黄蜂针,但绝不是七孔黄蜂针,针上毒性比黄蜂针毒了一百倍不止,中人立毙,毫不给对方求生的机会……这种暗器,还是初次在江湖上出现,它到底叫什么名字,小弟也说不出来。” 一线天蹙眉沉思了一阵道:“江湖上竟有这种暗器!” 笑面天王曹晋话题一转道:“宋兄,我们且慢研究这暗器之事,主要的是要找出那些人的身份,我们才能作进一步的对策。” -线天道:“曹兄说得是……哦!是了,这是一条线索,待小弟说与曹兄参考。” 笑面天王曹晋微笑道:“宋兄是我辈中特别之士,必有所见,小弟洗耳恭听。” 一线天于是又把桑老二惊闯竹林之事说了出来,接着又道:“桑老二当时虽没说出他那老朋友是什么人,但蛛丝马迹,第一步我们不妨向那竹林暗中监视追查。” 笑面天王曹晋点头道:“宋兄说得有理,小弟立即行动,挥手,使一个汉子离厅而去。 一线天接着又道:“小弟还有一点看法……”话声顿了一顿,目光向四外扫视了一下……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道:“宋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这里都是可以共机密的生死兄弟。” 一线天道:“那么小弟就大胆假设了,如有不当之处,可请曹兄替小弟担待一二。” 笑面天王曹晋点了一点头,-线天出语惊人道:“小弟怀疑曹兄手下有了奸细。” “手下”两字,当然包括了所有的人,但又说得非常技巧,因为在坐的这些大魔头与笑面天王曹晋,都是以兄弟相称,可说与“手下”有别,因此叫没有心病的人听了,也不会难过误解他别有用心。 一线天这话,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惊愕,笑面天王曹晋就愣了半天,嗫嚅地道:“宋兄,请继续指教。” 一线天道:“理当说明白,否则小弟成了信口开河,无事生非之徒了……” 笑面天王曹晋笑得有点苦味道:“宋兄的为人,谁也知道一二,绝不会对宋兄作如是之想法。” 一线天一笑道:“如有人真要那样想,小弟也不在乎,小弟是‘笑骂由他笑骂,好人我自为之’对朋友,我是略尽心意而已。”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面色一怔道:“小弟敢如此推判,就是他们不该把小弟与舍侄也列于灭口对象。” 笑面天王曹晋问道:“怎见得他们对贤叔侄意在灭口?” 一线天笑道:“这是浅而易见,明显不过的事实……不错,小弟过去有很多仇家,都是杀我而后甘心之意,但小弟可以说绝不是他们,因为近二十年来小弟不但绝足未履江湖,而且隐修之中,早有存心,要以新面目,从头干起,因此不但改了姓名,而且言行举止,也下了-番修养功夫,别人很难一眼认出小弟来,小弟这次下山出世,在衡山是第一次现身,那也只是桑林二老知道小弟是什么人,以后……” 第七回 考较成功去 寿宴恶客来 一口气说到这里,笑面天王曹晋点头截口道:“小弟同意宋兄这一点推断。” 一线天接口又道:“既不是小弟从前的仇家,小弟被袭击的原因,原就与桑林二老之死,完全相同了,想桑林二老当时对小弟含糊其词,已然意味着这里内部的事,否则,也不必对小弟有所隐瞒了,那人要杀死桑林二老,自是有握把落到了桑林二老手中,不得不出此下策,但他们却没想到,我们叔侄并没见到他,桑林二老也没对我们说,否则,小弟相信他一定不会对我们下手,小弟想不出还有别人这样畏忌小弟叔侄,区区之见,曹兄以为如何?” 笑面天王曹晋沉吟了一阵,勉强笑了笑,说道:“宋兄说得有理,不过小弟还不相信,会是自己人。” 话声方了,一个汉子走进来报道:“岳麓山那片竹林已失火烧尽,什么也没查到,笑面天王道:“继续追查。” 那汉子欠身应声:“是!”转身退了出去了。 笑面天王曹晋蹙眉凝目思忖了一阵,道:“我们在此地立寨不易,非到万不得已,小弟不愿放弃,因此小弟决定,即日起,大家不得随意外出,待一切澄清后,再恢复正常活动。” 说完起身便待离去,一线天急口道:“曹兄,请稍留片刻,小弟有事相商。” 笑面天王曹晋身形一顿,缓缓落回坐上,道:“宋兄,有什么事?” 一线天目光转向宋晓峰身上望了一眼,道:“小弟这次携带舍侄出山,最初的目的,只在一尝绿林盟主宿愿,舍侄既蒙曹兄垂爱,前途光明已可预期,舍侄有托,小弟心愿已了,因此小弟想告辞而去,请曹兄俯允。” 笑面王曹晋道:“宋兄天才,小弟正欲借重,何以便要言去,难道怪小弟……” 一线天摇手截口道:“曹兄,请不要误会,小弟本来无事,很可以就在曹兄左右照料舍侄,但今日之事,小弟非查出对方,-泄心头之气不可。”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道:“宋兄之意原来如此,小弟有此是不敢请耳……宋兄准备何时起程?” 一线天哈哈一笑,说道:“曹兄可要替小弟送行?” 笑面天王曹晋道:“宋兄水酒也不喝一杯,叫小弟如何过意得去。” 一线天抱拳道:“但得曹兄好好看顾舍侄,便感激不尽,小弟告退了。” 作了一个四方揖,长身欲起,笑面天王曹晋忽自怀中掏出一物,向一线天打去,道:“宋兄,先请你看点东西,再走不迟。” 宋晓峰心头一阵紧张,不知笑面天王曹晋真意何在,张大着一双眼睛,只见一线天伸手接住那东西,打开一看,原来只是一个纸卷。 一线天当场速快的看了一遍,微-疑思,接着又看了一遍,随之双掌一合,把那纸卷震得粉碎,接着起身形一幌,顿失人踪。 一线天离开笑面天王曹晋等人之后,一步不停,立时又渡江上了岳麓,他在岳麓山现了几次身,立又潜踪敛迹,摆脱笑面天王曹晋的眼线,突然向武当山疾迭而去。” 一线天对武当山地形极其熟悉,他从一条密道上了武当天柱峰,武当群百上千的弟子,竟没有一人发现他。 天柱峰之阴,有一块武当弟子不得擅入的禁地,一线天却举步入了那块禁地,不过他的神态极其严肃,耳听八方,眼观四向,正是午夜三更时分,碧空如洗,一轮明月斜斜挂在天边之上,照得一线天一道影子,成了一根竹,远远的印在地上。 一线天忽然停下身来,面对着一道山壁,站在一块青苔盈寸的石头上,月光从身后照来,他的人影子,也就落在对面山壁上。 月移人影动,一线天的人影渐渐横移到山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 这时,一线天忽然抬手一掌,发出一道劈空掌力,向那岩石之上劈去。 他掌力奇劲,打得那岩石一沉,那岩石沉落后,现出一个乌黑黑的洞口,那洞口大不过尺许,深不见底。 一线天一长身,便向那洞口之内投去,一线天的身裁不算小,但人到洞口处,忽然小了下去,小得似乎比那洞口还小,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入洞不远,洞身忽然变大,一人可以直立行走了,一线天轻车熟路,三转二转,走到一扇石门之前,伸手一拍石门,喝道:“三光日月星,浩气定乾坤,值年弟子开门来!” 喝声一落,那石门忽的敞了开来,门口垂手肃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道士,那道士执礼甚恭,但并未发言问一个字。 门内是一间珠光照耀的石室,室内没有家具,但地上摆了七个蒲团,蒲团是按北斗七星方位而列,摆得很别致。 一线天一言不发,走去向天枢位置上的蒲团一坐便合目打起坐来。 石室之内,就只一线天和那三十多岁的道士,两人都沉得住气,彼此保持着沉默,一线天去那蒲团之上,大约一盏热茶时光,石室的一道侧门,忽然打了开来,匆匆走出来一位白发皤皤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一定神,向一线天稽首道:“贫道有待居士经年,居士何以迟迟而来?” 一线天张目望了那道士一眼,冷冷的道:“各位还希望老夫回来?”语气之中,充满了气恼和忿忿的不平。 那老道士愣了一愣,道:“居士何出此言,贫道等居士数十年如一日,信心永固不变。” 一线天闪目道:“此话当真?” 那老道士道:“贫道以武当派为誓。” 一线天暗吁了一口,歉然道:“掌门道兄请坐。” 敢情,这老道就是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玉虚真人微微一笑,落坐在天机位置的蒲团,轻叹一声,道:“居士如此盛怒而来,必有原因,贫道洗耳一听。” 一线天道:“在下正要请教掌门道兄,是何人下令,要置在下于死地,又在下有何失职之处?请掌门道兄见示,在下如有该死之道,在下立时引颈受戳。” 玉虚真人猛然一震失惊道:“有这种事,贫道为何一点不知道,其中一定出了差错。” 一线天沉思了一下道:“如果掌门道兄也不知道,那就一定出了问题了。” 玉虚真人也神色凝重的道:“此事太严重了,居士请道其详。” 一线天于是把在岳麓山下险为所乘之事说了出来,接着道:“桑林二老,分明是死在我们特制的‘天绝针’之下,小弟要不是见机得快,亦难逃毒手。” 一线天话声已完,但一双眼睛却仍然定在玉虚真人脸上,一动也不动,玉虚真人如有言不从心之事,绝逃不过他的观察力。 玉虚真人脸上一开道:“他们动用了‘天绝针’,那就不难追根索源了。” 一线天道:“‘天绝针’现在由何人掌管?” 玉虚真人道:“仍由丐帮施帮主掌管?” 一线天道:“管制规定可有变动?” 玉虚真人道:“没有!但近来丐帮帮主获得一项使用‘天绝针’的特权。” 一线天道:“此话怎讲?一切照规定行事就是,又来什么特权?” 玉虚真人道:“居士有所不知,自居士音讯杳然,生死不知之后,经大家决议,培植一位后起之秀,准备将来接掌居士绿林盟主之任,化杀劫于无形,丐帮帮主受命暗中负责保护,为了维护那后起之秀的安全,丐帮帮主有权随时启用‘天绝针’,这件事可能因此发生了误会。” 一线天道:“小弟可得与闻那后起之秀的姓名吗?” 玉虚真人笑笑道:“居士理当知道……他目前在绿林中的姓名叫朱五绝。” 玉虚真人本来不想将朱五绝姓名告诉他,因为这是最高的机密,全武林之中,算来只应有八人知道,那八人:一个是朱五绝自己,另外七人,就是有资格坐在这七个蒲团上的七人。 一线天当然是七人中之一,但情势千变万化,一线天是否还保有这份特权,他也没有自信,因此有一问,同时也暗含着自明之意。 一线天的误会,现在是完全澄清,同时也深幸自己仍被深信不疑,他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就是那朱五绝呀!” 玉虚真人道:“居士认为他如何?” 一线天个人看中的却是宋晓峰,但宋晓峰未经大家的公认,在法理上说,他的地位,反不如朱五绝了。 一线天点了一点头道:“那朱五绝很不错,但与小弟看中的那位,还差了一段距离。” 玉虚真人双眉微微一皱道:“居士也看中了一位?” 一线天道:“小弟所选中的那一位,就是宋大侠宋本一孤子来晓峰,其人天资秉赋,无一不高出朱五绝之上,他们两人,在笑面天王曹晋的一次比武会上,一经动过一次手,朱五绝还非宋晓峰之敌。” 玉虚真人道:“居士所选的人,当然错不了,只是朱五绝乃是大会决定之人,如有所变更,仍应由大会决定才是。” 一线天点了一点头道:“掌门道兄所言甚是,小弟一定向大会提出,但不知会期可有变更?” 玉虚真人道:“一切仍照往例,会期就是下月十五,至今不过二十多天了……。” 话声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居士如无别事,即请暂驻侠驾,略息征尘。” 一线天道:“小弟专为会期而来,自当留候,掌门道兄请便。” 玉虚真人也不客气,微微一笑,稽首而退。 一线天怎样又和当今最大门派的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有了关连? 说来其中大有文章,原来,这一线天的出身,大有来头,乃是武林中近百年来一代奇侠优优上人的嫡孙,本姓赵,真名日新。 优优上人在世之时,一生忧天下之忧,苦天下之苦,行侠数十年,为天下忧瘁而死。 到了一线天出世行道的时候,又是一个忧忧上人的化身,义之所在,粉身碎骨,在所不顾。 当时有识之士,深觉黑白两道,正邪之间,在武林之中,形成两大壁垒,终始无法扫荡妖氛,澄清天下,于是,想了一个斧底抽薪之计,由正直心性坚定之士,打入绿林之中,诱导管束绿林群凶,以代强力制裁。 一线天就是自告奋勇,舍身深入地狱的第一人,因此,他当上了绿林盟主,获得了极美满成绩。 当时首倡此议的,共有七人,一线天自然是其中之一,此批人便是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丐帮帮主施一平,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南方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山。 因此,他们定名“七星会”,会地就秘密的设在了武当山,约定每年集会一次,商议解决重大的事件。 平时由少林掌门人等六人,轮流值事,驻会理事。 因为这“七星会”包括了当代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和武林道上三个顶儿尖儿的高士,是以这“七星会”虽不为世人所共知,但却是维持武林和平的中流砥柱。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线天当了两届绿林盟主,维持武林和平不足二十年,武林之中就发生了极大的动乱。 一线天也因此饱受了牢狱之苦,但又因祸得福,一身修为已到达了极高的境界,远出其他六人之上。 一线天留居武当山,等候其他六人,前来开会,暂且不提,却说笑面天王曹晋送走一线天后,他口中虽说舍不得离开长沙基地,事实上却立刻带领宋晓峰与朱五绝,连同除去桑林二老的九位老魔,迁到一个极其隐密的地方,开始督导宋晓峰与朱五绝日夜练功。 笑面天王曹晋倒不经常和他们在一起,只是每两个月来检查他们的进境一次,他不在时,除了按照预定进度,由九位老魔传捻武功外,并特别指定谷中鹤照管宋晓峰,杜伐照管朱五绝。 宋晓峰与朱五绝一见面,心中各怀鬼胎,彼此都有除去对方的存心,因此明争暗绝方兴未艾。 表面上,朱五绝对宋晓峰可真好,大哥前大哥后,把宋晓峰当作是亲兄长一样尊敬一样侍侯。 就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老魔头见了,也无不交口说朱五绝一声:“这孩子知道守份,将来一定忠诚可靠。” 常言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说天下最直的关老爷守南门时,就被人送了一顶高帽子,而将那人放进了南天门。 连关老夫子都不免偶然被那人拍上一记,而捋髯含笑,普通凡人,那就很少有人不乐于受用。 朱五绝施用这一招,把几个老魔头拍得云里雾里,又定宋晓峰拍得几乎改变了对他的观感。 要不是谷中鹤的一句话,宋晓峰可能真的改变对朱五绝的视感,而把他引为知心助手。 那是在一天做完功课的下午,谷中鹤望着朱五绝离去的背影,忽然摇头一叹道:“这孩子笑里藏刀,叫人太可怕了。” 宋晓峰似蓦地听到一声惊雷,全身陡的一震,道:“谷师伯,你也觉得他可怕?”突然之间,清醒过来,他因早有此念,所以,一开口就说出这种话来。 谷中鹤讶然道:“你也不糊涂?” 宋晓峰讪讪的一笑道:“小侄一上来就觉得他有点可怕,但近来又忘记了他的可怕。” 谷中鹤道:“他能叫一个人忘记他的可怕,你道可怕不可怕。” 宋晓峰仰面望着谷中鹤道:“他到底未能逃过你老慧眼。” 谷中鹤道:“老夫是别有原因。” 话声顿了一顿,但不待宋晓峰再问,接着又道:“老夫今天是你的保护人,你将来的成功,也就是老夫的光荣,本能上老夫就对他有着一层防范之心,所以常能保持一份清醒。” 宋晓峰暗叹一声,忖道:“我所为何来,但却不能保持灵明清朗,看来还是修为不够……” 忖念中,谷中鹤忽然话声一转,指向他道:“老夫看你也不简单!” 宋晓峰暗中一凛,说道:“小侄有什么不对?” 谷中鹤咀角含着微笑道:“你很会保留实力,每次考验你只是虚应事故,适可而止,你说老夫说错了没有?” 宋晓峰知道既已被看破,再加否认,便会越叫人起疑,只得点头道:“保留一点,免得被朱五绝追得喘不过气来,只不知曹师伯于朱五绝看出来没有?” 谷中鹤道:“朱五绝不会比你笨,他会看不出来,你曹师伯要看不出来,他能够被大家尊为老大么!” 宋晓峰止不住提心吊胆的道:“小侄可弄巧反拙了,这却如何是好?” 谷中鹤一笑道:“你曹师伯没有怪你,朱五绝奈何不了你,你怕什么?” 宋晓峰长吁了一口气,道:“曹师伯不会因此对小侄改变心意?” 谷中鹤道:“他不在乎这些,只要你能替他争到武林盟主候选人代表权,他就高兴了。” 宋晓峰酸溜溜的道:“曹师伯既选定了小侄,为什么又把朱五绝也留了下来?” 谷中鹤道:“他最初的意思,是利用朱五绝刺激你,要你发奋用功,现在看来,他已真的喜欢朱五绝了,说不定你们将来得再分一次高下。” 宋晓峰蛮有自信的一昂头道:“小侄自信在一年之内,他还赶不上我。” 谷中鹤笑了一笑道:“不见得……老夫问你,鬼影子单老儿的‘百变游身’教给了你没有?” “教给小侄了!” “吴老儿的‘丧门七杀’,杜老儿的‘摧心白骨掌’,连老儿的‘临门三叩’,郑老儿的‘阴磷子母弹’,童老儿的‘一点红’,温老儿的‘酥心蚀骨吹’,樊老儿的‘飞星快斩’也都教会你?” “也都教给小侄了。” 谷中鹤冷笑一声道:“但你得的只是皮毛,朱五绝却把精髓吸去了。” 宋晓峰淡淡的一道:“小侄不在乎这些。” 谷中鹤道:“你这一年岂不白过了?” 宋晓峰道:“那也不尽然,小侄的收获,并不比朱五绝少。” 谷中鹤道:“你有什么收获?” 宋晓峰道:“认识你老人家!” 谷中鹤一笑道:“你少来这一套,朱五绝在你面前都玩不出名堂来!”话虽是这样说,但他那一笑,无异自己承认有点飘飘然了。 宋晓峰接着又道:“艺不在多,有你老人家的传授,如果都能练到家,小侄相信这一辈子也够受用了。” 一提一线天的传授,谷中鹤忽然“哦!”了一声,道:“提起令叔的武功,老夫倒有一句话要问你了。” 宋晓峰与一线天显然早就有此顾虑,当下非常自然的道:“什么话?” 谷中鹤道:“令叔有一套名震天下的绝学,为什么没有教给你?” 宋晓峰说道:“你老人家说的,可是‘怒海扬波’?” 谷中鹤点头道:“正是那套‘怒海扬波’,当年令叔就以那‘怒海扬波’和一线天打了三百多招,然后一掌落败,痛失绿林盟主宝坐。” 宋晓峰道:“家叔一败之后,早已摒弃那套‘怒海扬波’不用了,他老人家认为一线天既然能够破他的‘怒海扬波’,‘怒海扬波’对他便毫无意义了,所以发誓不再使用‘怒海扬波’,同时发誓,非报一线天一掌之仇不可。” 谷中鹤道:“照你这样说,令叔是练成了更厉害的绝学。” 宋晓峰点了一点头道:“只可惜一线天又失踪了,否则不用家叔出手,小侄也要斗一斗他。” 谷中鹤打破沙锅问到底,道:“承志练成了什么绝学?” 宋晓峰坦然中略带机密地道:“不瞒你老人家说,家叔找到一本前人留下来的武功秘笈,所以小侄所学都是武功秘笈而来,家叔之所恃,也就在此。” 谷中鹤心胸为之一释,恍然一哦,道:“原来如此……” 宋晓峰不待他再问武功秘笈名称,自动接口道:“谷师伯,你听说过‘太白秘笈’没有?我们得到的就是‘太白秘笈’。” 谷中鹤敞声一笑,忽然一扭头,只见远远走来一人,向谷中鹤一礼道:“谷爷与宋少爷,曹大爷在青龙厅有请两位。” 谷中鹤微感奇讶的道:“曹大爷回来了?” 那汉子欠身道:“刚回来那这次还带来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客人!” 谷中鹤轻“啊”一声,道:“承志,我们快去!” 谷中鹤与宋晓峰两人急急赶到青龙厅,在厅前正好碰见武林恶客也带着朱五绝赶来。 进得厅中,大家只觉一阵眼花撩乱,精神立时抖擞起来。 现在厅上不但来了十几个外人,而且竟还是女多于男,年纪轻的多于年老的,这在人迹罕到的深山中来说,简直比什么都叫人兴奋。 宋晓峰不敢正目去看那些女人,但觉全身都似患了感冒,发起烧来。 他偷眼向朱五绝望去,只见朱五绝两眼发直,张大着一张大嘴巴,竟然站在厅中发了呆。 那副丑像简直比自己差多了,自己只不过是红红而已,宋晓峰深幸自己心中也有点荡然,但幸未失态,微低着头,向曹晋见一礼,又向大家拱了一拱手,在谷中鹤身侧坐下。 朱五绝突然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向大家抱拳喝了一声,也忘了向笑面天王行礼一点也不生气,依然不带微笑,环顾左右,摇头道:“失礼!失礼!请各位不要见笑。” 他左手边一位吊眼眼,哈巴狗面孔的老人,翻着眼睛望了宋晓峰和朱五绝一阵,道:“曹兄,你所说的就是这两位年轻人?” 笑面天王曹晋指着他们道:“这位是宋承志,那位是朱五绝,杨兄,你看有没有希望?请你多多指教。” 同时谷中鹤神色不动的传音告诉宋晓峰道:“坐上一左一右两个老人,一个叫狮王杨藩,一个叫虎霸康腾,都是山主左右的亲信,对他们回话,要特别小心。” 宋晓峰与他们相处半年多以来,所谓耳濡目染,对他们这批人的作为,更是有了一个概念。 这时,笑面天王曹晋让朱五绝和虎霸康腾比试让大家观看。 宋晓峰冷眼旁观,只见朱五绝所使奇招绝学,都是坐上诸老的成名绝学,绵绵的杀手,有如长江大河,一招紧接一招,端的尽得诸老的精髓。 虎霸一面打,一面暗暗惊骇于这年青高手,心中暗暗忖道:“这些老鬼,真没藏私,如他能这样再攻上百招,我势非败在他手上不可。” 面子关系,虎霸康腾当前不愿败在晚生后辈手中,也一招不放松的力抢先机。 眨眼之间,又是三四十招下去,眼看那朱五绝越打越起劲,招式变化,更是快速奇奥,自己却使尽了浑身本事也压制不住他狂风暴雪般的攻势。 虎霸康腾可是越打越心惊,斗志一衰,便成了强奴之末。 朱五绝见得一个空隙,忽然大叫一声:“老前辈小心!一指点向虎霸康腾左肋之间。 朱五绝这指出得水到渠成,恰是时机,虎霸康腾就是闪让不开,只觉身躯一震,闷哼一声,被那一指之力,点得退了三步。 虎霸康腾痛得牙齿一咧,朱五绝忽然又矮身而上,一掌向他另-边拍来,虎霸康腾双目一瞪,心中方暗忖道:“小子,你的心难道就这样狠,还要老夫的命……” 可是,他这时实无还手之力,骇然之间,朱五绝已是一掌拍下。 虎霸康腾但觉痛楚立失,这才知道朱五绝并非要向他下毒招,暗中吁了一口气,只见朱五绝已欠身一礼道:“晚辈一时失手,请老前辈恕罪。” 这个哑巴亏,只吃虎霸康腾苦在心里,表面上还得打肿脸面孔充胖子,哈哈朗笑一声,道:“杨兄,现在该你下来了。” 说着,讪讪的回坐坐下。 朱五绝眼光一扫坐上那些惊容华现的美女,带笑而回。 狮王杨藩一笑而起宋晓峰道:“前辈手下留情一二。” 狮王杨藩敞笑一声,道:“听说你比朱老弟还强,用得老夫留情么,老夫现在是不但不留情,而且也不能让你先出手了,看掌!” 话声一落,人已踏中宫走洪门,向宋晓峰迎面劈出一掌。 宋晓峰暗骂一声:“好不要脸!”回掌相迎。 朱五绝与虎霸康腾之战,使狮王杨藩不敢丝毫大意,一上来就使出了真实功夫,以排山倒海之势,不让宋晓峰有脱出的机会。 宋晓峰却也奇怪,什么武功都不施展,就用朱五绝的那一套和狮王杨藩周旋。 坐中的谷中鹤,先就皱起了眉头,其他诸老亦无不暗自替自己难过,同时也替宋晓峰难过。 现在,大家的目标是一致对外,所以也不愿眼看着宋晓峰丢大家的面。 宋晓峰的所学,正如谷中鹤所说,得到的只是皮毛,形似而实非,出手部位,总是差了那么一丝丝。 和朱五绝刚才的出手比起来,人家一定会说,宋晓峰一定是师娘教出来的,算不得真传。 只是和宋晓峰对敌的狮王杨藩也特别反常,常常有些招术没待使出来,就胎死腹中,非临时变式不可。 这正是宋晓峰那走样出手,逼得他非变不可,真是歪打正着,人家替宋晓峰提心吊胆,而狮王杨藩却是有苦说不出。 狮王杨藩抢攻的先机,不到三十招而就易手。 这时,大家也看出了宋晓峰的变招,另有一种不可思异的威力,较原来的正宗传授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只见朱五绝一对眼珠转来转去,脸上的神情也似哭非哭,心里不知是难过,还是骂着那些老魔头。 五十招一过,狮王杨藩可就比虎霸康腾聪明多了,暗中吸了一口真气,以全力暴然劈出一掌。 宋晓峰犯不着和他硬拚,幌身一让而开,竟然不接他那股毕生修为的一击。 狮王杨藩一幌而退,叫道:“宋老弟,你行,我们不用打了。” 他虽没有落败,但当场都是雪亮的眼睛,谁能看不出,他的处境,实地里比虎霸康腾更惨。 宋晓峰抱拳一笑道:“老前辈临末一击,功力深厚,晚辈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狮王杨藩老脸一红,笑道:“老夫是临急拚死,要不我就被你拖死了,是你胜了。” 他再脸皮厚,也不得不认输,但他没当场出丑,已是聊以自慰的了。 宋晓峰歉然一笑,回位坐下。 狮王杨藩不待回坐,就向笑面天王曹晋一翘大姆指,道:“曹兄,小弟对你是心服口服了,以后曹兄有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小弟无不遵办。” 刚才他坐在坐上,虽是客客气气,骨子里还透射出一股冷人之色,现在是完全收敛起来了。 笑面天王曹晋欣然而笑,道:“杨兄,康兄,那小弟先谢过两位了。” 什么宝押什么注,笑面天王曹晋心里也有数了,自是乐得心花怒放。 狮王杨藩回到坐上,向笑面天王曹晋耳语了几句,笑面天王曹晋连连点头,接着吩咐宋晓峰与朱五绝两人道:“现在没有你们两人的事了,你们陪着小姐到外面去玩玩吧!” 朱五绝眉开眼笑的应声道:“区区朱五绝替几位姑娘领路。” 莺莺燕燕一哄出了大厅,大厅之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群雌之中,有二个年纪最轻最漂亮的,其他的虽然也都很美,但远不及那二位,叫人见了心酥骨软,朱五绝对宋晓峰表面上一向是明尊暗忌,遇事退后一步,但这次他却忘了作假,抢先陪着那位最漂亮的姑娘,把宋晓峰冷落在一旁。 宋晓峰冷冷落落的随在他们后面,听着他们笑,看着他们快乐,一时百感丛生,带着一丝惆怅的轻轻叹了一口气,蓦地,忽然有人扯动了他一下衣襟,宋晓峰回头一看,只是一位黑皮肤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挨到了他身后,轻声道:“宋爷请落后一步!” 宋晓峰皱了一皱眉头,也没当时追问情由,脚步便慢了下来,那姑娘伸出一只手挽住宋晓峰道:“宋爷,你不能这样落落寡合,叫人对你生心。” 宋晓峰心头猛然大震,暗忖道:“她是什么人,好像对我有所知晓似的。” 倏地,宋晓峰瞪眼望着那姑娘道:“姑娘,你说些什么?”右手一圈,抱住了那姑娘腰肢,掌心一注劲力,印在她笑腰穴上,只要一个答话不当,内力一吐,就可以辣手摧花。 那姑娘向他怀中一偎道:“这还像个男人!” 宋晓峰一抬眼,只见前面的人,已绕过一丛花树,隔断了视线,声音一冷道:“姑娘你……” 那姑娘一笑轻声道:“后面可有人啦……” 宋晓峰一凝神察听,果然二十多丈外,隐有轻微脚步之声跟来,微微一怔之下,只听那姑娘又道:“抱起我来,窜到树林深处去了。” 宋晓峰被这姑娘出奇的言行弄得莫名其妙,方待有所犹象,只听那姑娘又道:“你要问我的话,就只有抱我到树林里去。” 宋晓峰还没打定主意,那姑娘忽然娇笑了起来,道:“宋爷,光天化日之下……” 宋晓峰被那姑娘步步进逼,只好抱起她,点足长身,向斜里一坐密林之中射去。 他身形刚隐入密林之中,原来立身之处,一闪来了两个人,相视一笑,道:“这小子敢情心里用事,比前面那小子更讲求实惠。”一路笑着,继续向大伙儿跟去。 那两个人,是随同狮王虎霸他们一同来的,所以说话的语气,颇有以上看下的意味。 宋晓峰射进深林二三十丈,把那姑娘向地上一放道:“姑娘,你有什么话说?” 那姑娘笑了一笑道:“你该不该先问问我的姓名。” 宋晓峰道:“姑娘贵姓。” 那姑娘道:“我没有姓,宋爷叫我灵儿好了。” 宋晓峰道:“原来是灵姑娘,在下刚才听姑娘的话意,好像是说有人已经对在下生心了,此话怎讲,在下又有什么地方叫人生心的,望姑娘说个明白?否则,在下可不知怜香惜玉。”话里充满了凌大气势。 灵儿笑容一敛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刚才小女子不过是一句相试之言,看来宋爷是真有点问题了。” 宋晓峰愕然暗忖:“这丫头可恶,我上了她的大当。”当下右手一立道:“灵姑娘,你可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灵儿张目道;“难道你真要杀我灭口?” 宋晓峰道:“在下不爱杀人,但在必要的时候,却不惜手染血腥,灵姑娘,在下对你很抱歉!” 右掌一送,就要吐掌发力,灵儿却是镇静的一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要杀了我,那就更坐实你的嫌疑了。” 宋晓峰不禁踌躇道:“你是什么人?” 灵儿道;“你别看我长得没有凤仙蝶仙美,我却是她们真正的头儿。” 宋晓峰道:“那更留不得你!”说着又提起了掌力。 灵儿又道:“但我又是替你送信来的信差。” 宋晓峰惊疑交集道:“替我送信来的信差?有什么人会叫你送信给我?” 灵儿道:“什么人叫我送信,这个,不能告诉你。” 宋晓峰道:“好,你把信取出给在下吧!” 灵儿摇头道:“你以为我能把信带在身上?” 宋晓峰道:“那你没有信算是什么信差。” 灵儿道:“我带的是口信。” 宋晓峰剑眉一轩,道:“空口说白话,谁能相信。” 灵儿忽然伸出左手,挽了一个出奇的手花,在宋晓峰眼前一幌道:“有这个你相不相信?” 宋晓峰右掌一垂,立时改容相问道:“在下失礼,请姑娘不要怪……” 远远飘来一阵衣袂飘空之声,正向他们藏身之处掠来,灵儿一跳而起,抱着宋晓峰道:“快睡倒地下,发狂的亲我。” 宋晓峰手足无措的道:“这……在下怎敢。” 灵儿急口道:“这是什么时候……”香唇一送,堵住了宋晓峰嘴巴,同时双臂一沉,已把宋晓峰扳倒地上,两人缠做一团。 这在他们滚作一团的时候,只听身后“飕!飕!”连声,来的人数,显然不止二三个人,同时,只听朱五绝哈哈大笑道:“大哥,你好呀,胆敢冒犯贵客!” 宋晓峰与灵儿惊叫一声,两人一分跳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灵儿的胸衣也解开了,瞥眼间,忽隐隐看到灵儿胸前一道深沟,灵儿固是羞得转过背后,宋晓峰却出自本性的涨红着一张俊脸,望着朱五绝只横眼。 朱五绝抱拳一礼,笑道:“小弟不是有意前来冒犯大哥,只因为快开席了,小弟不得不向大哥报告,哈!哈!哈哈!”一挥手,带着同来的人,一阵哄笑而去。 灵儿转过身来,一面整理衣衫,一面道:“我们的话,晚上再谈吧!”两人随后也出了密林。 宋晓峰皱皱眉头道:“晚上只怕没有机会。” 灵儿道:“你不会名正言顺的叫我陪你么!” 宋晓峰道:“这可以么!” 灵儿道:“有什么不可以,我们本来就是来慰劳你们的,你不叫我,岂不白便宜了别人。” 宋晓峰望着灵儿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这些贵客,原来是来慰劳大家的。 灵儿又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是特来找你的……”他这时也不觉有点羞答答的,表明自己并不是和大家一样的人。 回到厅中,酒席已经摆好男女倒是分席而坐。 宋晓峰与朱五绝都打败了狮王和虎霸,面子十足,笑面天王曹晋特别叫他们坐在首席相陪狮王和虎霸。 酒过三巡,狮王杨藩笑向宋晓峰和朱五绝道:“山主因见两位和你们各位师兄,久绝尘凡,辛劳备至,所以叫老夫替你们带来很多美貌的小姐,给你们调剂生活,你们看不看得上眼?” 朱五绝笑得合不拢嘴道:“不错!不错!都很好!” 狮王杨藩又道:“今天两位老弟的表现出奇的好,刚才老夫已和你们曹师伯说好,特别嘉奖你们,在坐的小姐,由你们先选,你们有看中没有?” 朱五绝接口问道:“一个人只能选一个么?” 狮王杨藩哈哈一笑道:“两位如果觉得选一个太少了,只要你们的师伯不见怪,老夫不反对都给你们两位。” 朱五绝道:“晚辈只想要二位!” 笑面天王曹晋含笑点头道:“你们就每人选二位吧!” 宋晓峰微笑道:“小侄只要一位就够了。” 朱五绝生怕宋晓峰看上凤仙和蝶仙,接口笑道:“大哥是情有独钟,灵姑娘了。” 他这叫先发制人,把灵儿抬了出来,使宋晓峰无法抢他心目中的凤仙和蝶仙,其实却正中宋晓峰下怀。 宋晓峰点头道:“杨老前辈,不知晚辈可以要灵姑娘么?” 出奇的,狮王杨藩却打着顿道:“宋老弟要灵姑娘……当然可以。” 宋晓峰看得很清楚,狮王杨藩说这话时,已经和灵儿暗中打交道,当下暗忖道:“好像杨藩都得看灵儿眼色点头,这灵儿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狮王杨藩接着又问朱五绝道:“朱老弟看中了那两位?” 朱五绝道:“晚辈想要凤仙和蝶仙……。” 狮王杨藩笑道:“可以!可以!” 笑面天王曹晋更道:“你们也不用陪我们老头子,找你们心上人去吧!” 朱五绝跳起来道:“多谢曹师伯和两位老前辈!”作了一揖,自去找凤仙和蝶仙去了。 宋晓峰他只好笑着转到灵儿桌上去,和她坐在一起,接着厅中起了一阵大乱,女孩子乱飞,开始了狂欢作乐之夜。 差不多一直闹到二更左右,厅中的人渐渐少了下去,宋晓峰也带着灵儿回到了自己住处。 宋晓峰与朱五绝在这里,生活上的享受都非常优裕,都有自己的小天地,饬退侍者,关上大门,就只有他和灵儿两人了。 宋晓峰替灵儿倒的一杯香茗,然后向藤椅上一坐,仰首吁了一口大气,说道:“灵姑娘,你有什么……。” 灵儿传音截口道;“现在不能讲……。” 宋晓峰传音道:“你放心,我们这里没有人偷听。” 灵儿传音道:“今天情形不同!快息灯抱我上床去。” 说着向宋晓峰抛了一个媚眼,娇声怩道:“你在和谁说话呀!”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妖精,今天我要好好的收拾你看你还调不调皮。” 挥手一掌,扇息了灯光,抱着灵儿进了房。 房内发出一阵格!格!格格!的荡笑声……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灵儿仍用传音神功道:“我们可以谈我们的话,最好还是用传音交谈。” 两人同床共枕,面对着面,说话还用传音神功,说来未免大煞风景了,这时最好是呢喃细语才富情调。 宋晓峰说道:“请快告诉我,你有什么口信带来?” 灵儿道:“口信很简单,那是‘打消原议,不得再动某人一毛一发。’” 宋晓峰与一线天在一起时,曾暗中交换意见,深虑朱五绝将来必为江湖大害,决定宋晓峰相机除去他,口信的意思,便是对此而言。 宋晓峰椤了半天,道:“还有什么话没有?” 灵儿道:“口信就只有这句话,没有别的。” 宋晓峰道:“你刚才说,专为我来的么,难道只有这句话?” 灵儿道:“难道这句话还不够重要?” 宋晓峰道:“够是够重要,我觉得太简单了,要不要我的什么回信?” 灵儿摇首道:“不要……要有就是你现在对某个人交待了。” 宋晓峰歉然道:“在下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实在无物多谢。” 灵儿一笑道:“谁要你谢什么?” 宋晓峰迷惘的道:“姑娘的意思是……。” 灵儿的语音忽然变得娇羞的道:“你对我这身子,总得有个交待呀,不然我怎能回去履命。” 宋晓峰忽然兴起一种不快的感觉,道:“姑娘,你能替我带口信来,总算彼此有点关连,你不能这样不尊重在下和自己。” 灵儿被他说得半天没有开声,最后轻叹一声,道:“宋公子,你会错我的意思了,同时也看轻了我的为人。” 宋晓峰心中一结冻,便难以化解的道:“请不要多说,在下已经虚定主意,歉难从命。” 灵儿轻笑下声,道:“你今晚要是叫的别人哩!” 宋晓峰道:“要不是姑娘,在下今晚不会叫别人。” 灵儿道:“那你就通不过这一关的考验了。” 宋晓峰愕然道:“这是考验?” 灵儿点头道:“这对你和朱五绝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关。” 宋晓峰转念之下,陪笑道:“你我把话说明,请姑娘回去点个头,不就行了么。” 灵儿道:“我倒是很想保全我自己的自尊,只是不能,你打起火摺子来叫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宋晓峰从床头摸到一支火摺子,一幌而燃。 气光一现一熄,宋晓峰已看到灵儿玉臂之上,有着一点殷红的守宫朱。 宋晓峰突然心中一阵急颤,说不出的感动道:“姑娘,在下失敬了……。 灵儿幽幽一嗔,截口道:“宋公子,我给你看守宫朱,并不是自高身价,只是告诉你,这守宫朱是山主亲自替我点上的,除非你另有打算,否则,我总不能带着这守宫朱回去覆命吧!” 宋晓峰好容易碰上这机会,被笑面天王曹晋看中,当然不能就此罢手,半途而废,同时,内心之中对灵儿的舍身自我牺牲,更是愧不敢当,不由呆住了道:“这……这……”他真是为难到了极点。 灵儿轻轻道:“不用作难,男子大丈夫,只要心地光明磊落,成大功,立大业,岂能处处以小事自束,其实你今天不动我,小妹也保不住终身清白,对你,小妹虽是为势所逼,但也一半是自愿……”说着,忽然热泪滚滚,泉涌而出。 宋晓峰情不自禁的搂住灵儿,道:“姑娘,这样冒渎你,在下将来……” 灵儿摇首说道:“你不要说什么话,你也不要心存愧怍,更没有什么责任,我很高兴,遇到的是你……。” 宋晓峰激动的,紧紧抱住灵儿道:“不,我将来一定要娶你!” 良宵苦短,一夜缠绵,不知不觉窗外已经现出了曙光,两人这才相拥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灵儿突然被一支玉手轻轻摇醒。 她娇慵的睁开秀目望去,只见凤仙柳眉微皱,神情间,泛起无比欣羡之色,轻轻道:“我们该走啦!” 灵儿心中发出一声黯然暗叹,突然伸手落指,点了宋晓峰酣睡穴,也不顾凤仙就站在床前,紧紧的抱着宋晓峰,偎了一偎,才暗中噙着泪珠,缓缓放开宋晓峰,下了床。 灵儿略镇静,立时一扭头,不再多看宋晓峰一眼,冷然道:“我们去吧!”转身向外走去。 两人出了宋晓峰住所,回到大厅之上,厅上已摆好了送行的洒宴。 通宵苦战,那些老头子似乎也都被累得起不了床,厅上做主人的只有笑面天王曹晋一人在坐。 由笑面天王曹晋一人设宴,替他们大家送行。 席分五桌,灵儿,凤仙,蝶仙,狮王,虎霸和主人笑面天王曹晋共坐一桌,其他的每六人分坐一桌。 今天的饯行之宴,显得有点冷落,大家只是默默的喝酒用菜,没有欢笑,甚至话都谈得很少。 不久大家便已酒足饭饱,狮王杨藩忽然向笑面天王曹晋点了一点头道:“可以了!” 笑面天王曹晋轻轻拍了三声掌声,只见一群大汉走了进来,每人手中提着一只麻袋,向另外四桌上的人头上套去,无分男女,一视同仁。 那些男女,显然在饮食时已然中了毒,失去了抗拒之能,甚至也失去了呼叫之力,所以没有发出一点惊人的声息,便通皆入了麻袋,被那些大汉带出厅而去。 灵儿事先也不知道有此一着,不由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向狮王杨藩笑道:“这不是太过份么?” 狮王杨藩笑道:“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保住这里的秘密,姑娘怎样也忽然感悲起来了。” 凤仙笑口接道:“马上就是武林盟主夫人了,能不慈悲一番。” 灵儿啐了她一口道:“少贫嘴!……” 狮王杨藩哈哈一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要斗嘴,到路上去斗吧,我们不能老不起程,耽误了曹兄的要事。” 转身向笑面天王曹晋一抱拳,说道:“小弟告辞了。” 笑面天王曹晋也抱拳道:“静候佳音。” 狮王杨藩道:“包不辱命!不过你这里可得处理好。” 笑面天王曹晋笑道:“你放心,小弟也有十成把握。” 狮王杨藩,带着虎霸康腾,灵儿三女,飞身出山而去。 笑面天王曹晋走进一间秘室之内,吩咐道:“把朱五绝带来!” 一个汉子领命而去,不久把朱五绝用一床被单抱了进来,放在地上,退身而去。 笑面天王曹晋掀开被单,只见朱五绝全身赤条条的脱得精光,睡得像死猪一样,呼声如雷。 笑面天王曹晋笑了一笑,伸手拍开了朱五绝睡穴。 朱五绝伸动了一下双臂,睁开眼来,只见笑面天王曹晋满面厉色,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笑面天王曹晋不论什么时候,经常是一脸笑容,看惯了他的笑脸,这一扳起面孔来,说多叫人害怕,就多叫人害怕。 朱五绝不禁凛骇欲绝,突然挺身坐了起来,忽然又发现自己全身还是赤裸,未曾穿得衣服,本能地扯起被单盖住身子。 只听笑面天王曹晋冷冰冰的说道:“朱五绝桌上有纸有笔,把你有生以来,所知道的统统写出来。” 朱五绝昨天晚上也不知吃了什么大亏,似是完全丧失了抗拒之能,呆滞了一下,披着被单,坐在桌前,提起笔来,低头疾书,他一直写了一个多时辰,才停笔默然不语。 笑面天王曹晋亲自走过去,只见他足足写了四五张纸,拿起来逐一看了一遍,脸上恢复笑容道:“你这些话可是真的?” 朱五绝道:“句句皆真!” 笑面天王曹晋点头道:“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和我们的山主知道,你放心回去吧!” 朱五绝眼中掠过一道恨毒之色,道:“还有凤仙和蝶仙两个丫头知道。” 笑面天王曹晋道:“她们不会再记得了。” 朱五绝道:“我要亲自见到她们。” 笑面天王曹晋皱了一皱眉头,道:“好,老夫替你向山主请示。” 朱五绝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小侄静候回音。”转身披着被单而去。 宋晓峰那一觉睡得真香,睁开眼来,只见桌上有人点上了一盏灯光。 他口中呼着灵妹,伸手向床内摸去,床内早已凤去床空,心中一惊,又大声叫了一声:“灵妹!……”披着衣服下了床。 房外闻声走进来一向服待他的老方,回话道:“宋少爷,灵姑娘这时只怕已走出百里开外了。” 宋晓峰一怔道:“她走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老方笑喜喜的道:“曹爷不准惊动少爷,他说少爷昨晚太……。” 宋晓峰一挥挥手截口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老方欠身道:“又快一更天了。” 宋晓峰道:“替我弄点吃的东西来。” 老方笑道:“早替少爷准备好了,已摆在外厅桌上。” 宋晓峰匆匆洗了脸,便用起饭来,老方便站在身旁,替他盛饭,宋晓峰一面用饭,一面问老方道:“朱少爷今早什么时候起来的?” 老方道:“朱少爷倒是起来得很早,不过看他的样子,可落得真惨,一双眼睛怕莫落下去了三四分,成了二个又深又黑的大洞,叫人几乎不识得他了……嘻!嘻!……少爷,你倒还是红光满面,那……。” 宋晓峰被他说得一笑道:“少-嗦,收碗筷吧!”放下碗筷起坐向屋外走去。 今晚月色很好,高高的站在山峰上,清凉中给人一种无上美好的感觉。 宋晓峰从来没有发现月亮是这样的美好,像是能窥破他心事似的,微笑着,轻抚他的心灵。 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一道瀑布之前,飞溅的水花,跳得有丈多高,水花中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宋晓峰飞身向前一看,原来,竟是朱五绝在那里。 朱五绝也发现了他,见他飞身而来,也跳出瀑布,向宋晓峰迎来。 宋晓峰只见朱五绝全身湿得和落汤鸡一样,两只眼睛果然深深的陷落下去,完全变了样。 朱五绝只叫了一声:“宋大哥。”身形一闪,就擦而去,没有了往昔那股子亲热劲。 今天本来是一个除去朱五绝的最好时机,偏偏灵儿给他带来了那口信,宋晓峰暗叹一声,放过了这机会。 宋晓峰在瀑布前站立一阵,回想着昨晚于灵儿缠绵的情景,正想得入神的时候,身后念传来谷中鹤的声音道:“前面可是承志?” 宋晓峰回过头来,只见谷中鹤正从山影中转了出来,宋晓峰暗吁了一口气,忖道:“好在没有出手,要不可又糟了。” 眨眼间,谷中鹤已到了身前,指着附近一块石头道:“承志,我们坐下来谈谈。” 宋晓峰打量了谷中鹤一眼,见他眉开目笑,神态极是轻松,放心地走到他身旁坐下,道:“谷师伯,你没有休息?” 谷中鹤道:“你知不知道,一个人高兴的时候,也是睡不着。” 宋晓峰带笑道:“谷师伯有什么喜事,小侄可得与闻?” 谷中鹤笑道:“老夫还要告诉你啦!” 话声一顿,瞧着宋晓峰神秘的一笑道:“你猜,什么事?” 宋晓峰沉思有顷,摇了摇头,笑道:“师伯心胸如海,动念如针,小侄没有海底捞针之能,猜不着了!” 谷中鹤哈哈一笑道:“你好大胆,莫非是在骂师伯?” 宋晓峰笑谢道:“小侄不敢!” 谷中鹤笑道:“谅你不敢!” 谷中鹤在群魔之中,是一个很特出的人物,宋晓峰暗中默察他,觉得他虽然披着一张魔皮,过去的经厉也是满手血腥,但他的为人,并不像其他大魔一样,只有冷酷和残暴,阴谋和恶毒。 其实,他深心之中,仍然充满了与凶残对立的人性,他不是本性邪恶的人,至少是一个愤世嫉俗,失足同流的人而已。 他有很浓厚的书卷气,他的武功也别出一格,随身一把玉萧,萧声一起,闻者魂飞魄散,束手待擒,他最了不起的是,别人吹萧一定要有适当的时机,才能克敌致果,而他则不然,他就是和人动手的时候,玉萧飞舞中,一样能发出音节铿然的萧声,致敌于死命,因此落得了一个“萧魔”之称。 他对宋晓峰颇有一种回首当年自己影子的心理,因此对宋晓峰特别爱护,暗中不知帮了宋晓峰多少忙。 宋晓峰要不是他,不被识破身份,也早被朱五绝暗害了。 宋晓峰对他,也另有一份惋惜和真诚的尊敬之心,因此两人之间,产生了很深厚的感情,颇有相交恨晚,非时非地之感。 谷中鹤接着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昨晚,老夫真为你捏了一把冷汗,你能平安度过,因此老夫非常高兴。” 宋晓峰笑道:“原来师伯是为了这件事高兴,那你老人家是白担心了,不过小侄非常感激你老人家的关怀。” 谷中鹤笑了一笑,这一笑,笑得宋晓峰心里打了一个冷噤,暗忖道:“难道此老看出了我什么毛病……” 念动中,谷中鹤话题一转,道:“老夫另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告诉你!” 宋晓峰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口腔,道:“什么大事?” 谷中鹤道:“你曹师伯要老夫告诉你,你明天就可出山去了。” 这实在是一件令宋晓峰心弦震的大事,闻言之下,不由发了半天愣,道:“明天就要小侄出山,我们不是要在这里待一年的么?” 谷中鹤道:“上面对你的考核很满意,认为你不必在这里多浪费宝贵的时光了。” 宋晓峰心中兴起了一个意念道:“谷师伯,请你老实告诉小侄,我不是丧失了争取武林盟主代表的资格吧?” 谷中鹤笑道:“不要胡思乱想,曹老大的希望,完全放在你身上来哩!” 宋晓峰不敢相信的道:“我这时出山去,又能做什么事?” 谷中鹤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你那一件事不能做。” 宋晓峰自嘲的哈哈一笑道:“要小侄行侠仗义,那岂不……” 谷中鹤正色截口道:“承志,你要将来踏上武林盟主的宝坐,除了过人的武功外,你必需要具备有黑白两道同等的声望,你虽是我们培植出来的人选但你必需披上行侠仗义的外衣,将来才能得心应手,万事如意。” 宋晓峰暗暗惊心忖道,“好恶毒的计谋,那山主太叫人可怕了。” 念动中,点头一笑道:“小侄明白了,也放心自己的前途了。” 谷中鹤点头道:“我想你是聪明人,用不着老夫多解说了,现在我们不谈这件事了,老夫送你的那支寒心紫彩双连玉萧,可曾带在身上。 宋晓峰一掀衣襟,取出一节长约一尺二寸的萧管,一接一旋便成了一支二尺四寸的紫彩玉萧,双手递给谷中鹤道:“玉萧在此!” 谷中鹤接玉萧在手,把弄了一下,还给宋晓峰道:“老夫魔萧之秘,尽为你所得,但你此次出山,绝不宜施展,被人看破你与老夫有关。” 说着,从怀中取出二页纸张,交给宋晓峰又道:“这是这寒心紫彩双连玉萧的十二招夺命萧招,比老夫的萧招,更为精妙,你花点时间,把它练好,将来你就以这寒心紫彩双连玉萧的传人自居,自号‘紫彩玉萧’?开创你的前程吧!” 宋晓峰说不出心中的感慨,也无法预料将来会如此对付这位友情深厚的老魔,暗叹了一声,收了谷中鹤所送的萧招,内心有愧的,也没再用甜言蜜语骗他了,只是闷声不响的一言不发。 谷中鹤却以为宋晓峰为离愁所整,心里难过,哈哈一笑道:“你只要好好的干,我们以后相见的日子多着呢,愁眉苦脸做什么!” 宋晓峰勉强的笑了一笑道:“但愿如此。” 谷中鹤站起来道:“那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二个时辰之后,你就带着老方迳自上路出山去吧!” 宋晓峰一沉吟道:“曹师伯那里……。” 谷中鹤截口道:“不用去向他告别了,你自己走就是老夫也不送你了……” 话声未了,人已转身急步走了出去,消失在——的月色之中。 宋晓峰就这样结束了这里提心吊胆的生活。 半个月之后。 宋晓峰带着老方,主仆两人,在长沙现了一下身。 第二天,长沙便发生了一件轰动天下的重大新闻。 长沙一家远近闻名的大绸缎庄,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还不见开门营业,后来地保打开店门进去,才发现店中所有的人,尽被放倒在一坐大厅之内,此外,还有二三十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杂在其中。 这是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因此惊动了官府,经官府派人调查之下,才知道那些人完全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那些不是店中人的身份,也查出来了,大半都是耳熟能讲的江洋大盗和积年老贼。 接着,又在一坐地下宝室里找到了不久前三星镖局被抢去的十万两镖银,以及许许多多作奸犯科的罪证。 事情一下子被揭开了,这家长沙最大绸缎庄,敢情竟是作奸犯科,杀人越货的盗匪渊薮。 事后据那些盗匪的供词,说来更叫人咋舌不止,那些无法无天的大盗,竟是被一个手执紫彩玉萧的少年侠士所独立击败。 至于那少年侠士是怎样一个人,那批盗匪就说不清了,因为事情是发生在夜晚之中,或许他们根本就没看清那侠士的面貌,就失手被制了。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家对他,都有着一种亟待知道的渴望。 神龙隐现,紫彩玉萧已开始叩动人们的心弦。 长沙东乡赵家坪赵老爷子只手遮天赵东敏,在三湘地面上,可是一位叫人竖大拇指的人物。 他为人急公好义,无论什么人找上了他,绝不会白手空回,因此,黑白两道对他,都无不另眼相看。 今天,是他六十大寿的寿诞日,那贺客盈门的热闹,就不用说了,单看他寿堂上摆的那些寿礼,就叫人咋舌半天的了。 赵老爷子的寿宴也是别开生面,在外大厅上,从早到晚摆好了一百六七十桌,随到随开,只要是来道贺的朋友就可大醉而回。 内厅另又开了八十多桌寿筵,接待的是黑白两道,够得上份量的朋友。 开席的时候,赵老爷子亲自在一对大红烛之下相陪,红烛的火苗,拉得尺多高,照得赵老爷子一张笑脸,红又亮。 赵老爷子高高的捧起一杯酒,向全厅的高宾一照,口中刚说得一声:“各位好朋友……” 他的脸色忽然一僵,望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发起怔来。 大家跟着赵老爷子眼光瞧去,只见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支筷子对穿插上了。 怪的是那筷子插在杯子上,酒杯不碎,满杯的酒也点滴未溢。 这等旷绝的手法,简直是罕闻罕见,只看得大家一呆。 赵老爷子简直被吓得有点发抖,一肚子高兴,早不知被那筷子赶到那里去了。 幸好这赵老爷子也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不久就压住了心中的惊惧,脸上恢复了笑容,哈哈一声,道:“是那位江湖高人,在开我赵某人的玩笑……” 一声未了,只见一个身穿天兰色长衫,头包方巾的落魂文士装束的人,大步直向赵老爷子正中席位上走来。 这人装束虽然不打眼,但刚才显露的那手武功,可太令人震惊了,赵老爷子更不敢小看他,连忙放下酒杯,抱拳道:“朋友,请!请上坐!” 那人走到赵老爷子面前,停住了身形,冷笑一声,突然高声说道:“赵老爷,你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这几乎死在你手中的蔡阳生吧?” 赵老爷子皱起双眉,愕然道:“蔡阳生……蔡阳生……老夫真想不起足下……” 蔡阳生阴森森的一笑道:“你心里真不记得在下么?” 不待赵老爷子答话,他旁边一位魁梧大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喝道:“朋友,如果来参加筵寿,我们竭诚欢迎,但如存心捣乱而来,哼!哼!那你就未免太看轻三湘地面上的人物了。” 蔡阳生翻眼一望那大汉,轻蔑的一笑道:“朋友可是要替赵老爷子出头?” 那汉子一指自己鼻端道:“你可知老子是什么人。” 蔡阳生,“嘿!嘿!”一笑道:“衡山铁塔李,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乖乖的给我坐下吧!” 蓦地,抬手一指,向铁塔李点去,铁塔李闪身欲避,那有蔡阳生的凌空指力快,闷哼一声,被点个正着,跌回坐椅之上。 铁塔李本身功力不弱,加上又是衡山掌门人最小的徒弟,在三湘地面上可有点份量,蔡陌生能够一口叫出他的姓名,自然不会不知道他的背景,竟然对他也毫不留情,那就意味着蔡阳生这次来找赵老爷子的决心非常坚定,不惜与任何人一拼。 大家方自一惊,蔡阳生又把话说明了道:“在下今日之来,志在必得,谁要横里插手,那就莫怪在下,出手不留情了。” 头一回,面对赵老爷子,寒声道:“赵东敏,你也是有名有姓的一条汉子,你要有点骨气,就不该让你的朋友替你出来丢人现眼。” 这是很厉害的一招,逼得只手遮天赵东敏不得不假装好汉,一挺胸,向全厅作了一个四方揖道:“各位高朋好友,请多用两杯水酒,小弟先陪这位蔡老弟到外面去谈一谈,回头再来向各位请罪,请多见谅。”向前厅贵宾打过招呼,接着向蔡阳生一抱拳道:“蔡朋友,请!咱们到后院谈去。” 蔡阳生点头道:“这样也好,免得扫了大家的酒兴,在下不怕你跑上天去。” 只手遮天赵东敏正要和蔡阳生走出大厅而去,忽然有人喝声道:“老方,去问问主人,懂不懂得礼貌,中途退席,这是那里来的规矩?” 第九回 仗义压群雄 诛奸除双恶 蔡阳生悻悻的收回剑势,道:“在下实在恨他不过!” 宋晓峰望着满地白骨,黯然一叹,道:“令妹死得很惨,但他却保持了灵魂的纯洁,人格高尚,她的死并不可怜,而是可敬,你应该替令妹骄傲,所以,你就是恨死了赵老头儿,也不能有失自己风度,辱没了令妹。” 蔡阳生悚然出了一身冷汗,悲凄的脸上,有了昂扬光辉,点头道:“多谢宋大侠开导。” 宋晓峰又道:“令妹人格圣洁,不能任遗骇留在这肮脏的地方,你把她的遗骸收拾起来,带回去给她一座好的佳城吧。” 蔡阳生脱下自己外衣,把散骨收拾起来,用外衣包好,背在背上,一领长剑道:“在下收拾好了。” 宋晓峰向只手遮天赵东敏正色道:“赵东敏,小生现在给你二条路,任你自己选择。” 只手遮天赵东敏勉强一抱拳,道:“请大侠道来。” 宋晓峰目光四处一打量道:“你庄中倒养了不少助纣为虐的武林高手……。” 话声一转,接道:“第一条路,小生立时下手,点伤你一处穴道,算是对你微施薄惩,然后放你回去,任你发动庄中所有高手,与小生等三人一次胜负,不过这一条路的结果,你胜了便再无后顾之忧。 你要败了,那就是全庄瓦解冰消,家败人绝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想了一阵,道:“这一条路,老夫就是胜了,我自己被你点了穴道,那也是完了。” 宋晓峰道:“你暗中作恶多端,这一点点的惩罚,应是上天对你的宽厚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不作决定,接着问道:“请问第二条路又怎么样?” 宋晓峰道:“第二条路,那是就事论事,依照江湖规矩解决你与蔡朋友之间的仇恨。” 只手遮天赵东敏道:“这又如何一个解决?” 宋晓峰道:“这件事情很简单,请你到外面去当众认过,如果蔡朋友不找你算帐,放过你,小生更不会伤你一根毫毛,今日之事,就此了了怨结。如果蔡朋友难消心头之恨,按照江湖规矩,要和你决算到底,那就请你老老实实的一分生死存亡。” 只手遮天赵东敏道:“如果老夫再杀死了蔡阳生呢?” 蔡阳生接口道:“那是在下学艺不精,死也认命。” 只手遮天赵东敏冷笑一声道:“老夫请教的宋大侠,尊驾死了之后,能不认命么!” 宋晓峰道:“只要你们的决斗光明磊落,没有第三者插足,小生也绝不过问最后的结果,但你赵某人如果暗藏祸心阴谋害人,那就莫怪小生出手不留情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微微一笑,道:“宋大侠提名道姓招明老夫,那是说蔡某人可以任所欲为的。” 宋晓峰抱拳认过道:“小生失言,蔡朋友也一样受此限制。” 只手遮天赵东敏道:“这还说得过去……”接着一点头,作了决定道:“老夫就选择宋大侠说的这第二条路好了……不过,老夫有一个请求。” 宋晓峰道:“合理的请求,小生可以答应。” 只手遮天赵东敏道:“老夫自忖与蔡阳生一战生死难,老夫世居此间,未了之事甚多,请宋大侠多给老夫一日时光,以便老夫稍做后事安排。” 宋晓峰道:“合理的要求,小生可以答应。” 只手遮天赵东敏道:“目前时已二更过后,就明日傍晚时分,在本庄前广场之上,了仇结隐如何?” 宋晓峰抬手在只手遮天赵东敏肩上拍了一下道:“可以,小生答应你了,你去办你的事吧!” 只手遮天赵东敏眉头一苦,道:“宋大侠,你点了老夫一处穴道。” 宋晓峰点头正色道:“不错,小生点了你一处穴道,只要你守信重诺,小生自会替你解开穴道,否则,小生告诉你,小生的独门手法,无人可解,你以后的日子就有得罪受了,同时,小生对你赵庄主也必以非常手段相加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惨然道:“你不相信老夫?”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已,小生能相信你吗?” 只手遮天赵东敏讪讪的说道:“老夫送各位出庄!” 十一姨太忽然插嘴道:“且慢,还有同贱妾的事,请宋大侠代为一言。” 只手遮天赵东敏眼中射着怒芒,脸上发着阴笑道:“玉梅,你打什么主意,你不知道老夫最喜欢你么,自然留在庄中了,你身不由己老夫也不会怪罪你。” 十一姨太冷笑一声,道:“你少来这一套,我还没有看穿你么?” 宋晓峰接口道:“秦姑娘,你的意思呢?” 秦玉梅道:“贱妾也是被他强抢来的,只请宋大侠要他放我回家。” 宋晓峰点头道:“小生也知道秦姑娘以后无法在此容身,这都是小生之过,小生理当替秦姑娘着想。” 话声一顿,转向只手遮天赵东敏道:“秦姑娘要求回家去,希望你能割爱成全。” 话说得很和缓,只手遮天赵东敏更知道,骨子里绝无还手的余地,只好点头道:“老夫遵命,任她离去。” 宋晓峰笑笑道:“多谢赏脸,但请锦上添花再送秦姑娘一百两黄金做盘缠,赵老爷子不会心疼吧!” 只手遮天赵东敏咬着牙齿,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声话声道:“那里!那里!……。” 宋晓峰道:“秦姑娘就此随同小生出庄,请你吩咐下去,我们出庄时,希望你送秦姑娘的金子,能由她自己带着走。” 只手遮天赵东敏没口的点头,马上扬声吩咐了下去。 接着,大家就移步向庄外走去,只手遮天赵东敏仍在宋晓峰控制之下,投鼠忌器,他的朋友家人,虽然有以多为胜的准备,都是不敢造次眼睁睁的任宋晓峰等四人出了赵庄。 庄外,还逗留有不少等待最后结果的江湖人物,宋晓峰心生一计,又逼着只手遮天赵东敏宣布明天傍晚与蔡阳生解决恩怨的决定,这才扬长而去。 只手遮天赵东敏送走宋晓峰,心里越想越气,气得大叫一声,昏倒了过去。 只手遮天赵东敏家大业大,老天爷就是不开眼,前前后后一共弄了二十多位姨太太,结果没一个生儿的,都给他生的是女儿,女儿一大堆,共有三十六之多。 其中三十二个女儿都已嫁了人,待字闺中的只有四个。 当他醒过来,张开眼睛所见到的,满眼都是女儿女婿,几乎把房子都要挤破了,他暗叹了一声,道:“你们都给我去。”接着就闭起了眼睛,没再多说一个字。 他有二十多个姨太太,照说他该是二十多个人的女婿,他除了知道姨太太是自己的外,他从来没想过姨太太也有干母,因此,他对女婿的看法,正和自己看自己一样女婿不一定想到自己的存在。 他现在更深切的感觉到没有儿子的悲哀了。 女儿女婿不敢声张的,一个一个退了出去,四周有了片刻的宁静,可是他这时的心绪更是零乱,心跳的声音,在他的感觉上,比雷声还大,他真烦得要死……。 忽然,一阵脚步声走进房来,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他最可信靠的王总管的声音道:“老爷子;我们不怕那‘紫彩玉萧’宋承志了,您睁开眼来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挺腰从床上跳了起来……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看,来的是二个人,年纪都不小了,一个长得白面无须,三角眼,吊客眉,很好的一张脸,被破得叫人一看就不舒服,另一个人却长得奇怪无比,一张脸半边红半边白,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 只手遮天赵东敏没见过那位白面无须的,对那位脸分红白二色的不陌生,他暗中惊叫了一声:“阴阳扇子佟七……” 阴阳扇子佟七与他谈不上交情,但他熟悉知这人只要有银子,那怕昨天是他杀父仇人,今天一样可以和交成朋友,他还有一点长处,那是收了银子之后,要他杀他老子他也毫不犹豫的替你办到。 因此,他为人行事虽然很恶毒,但还是有很多朋友,在必要时,这种人很能派用场,所以有很多人还是愿意结交他。 只手遮天赵东敏见来的是他,心弦在兴奋中急遽的震跳了起来,欢笑一声,道:“原来是佟老哥,失迎!失迎!” 兴奋中他也没忘记待客之道,头一转,望着那位生面孔抱拳一礼道:“佟老哥请快替小弟引见这位老哥,莫叫小的失礼,对不起朋友。” 阴阳扇子佟七斜着眼一笑道:“江湖上有一位阎老五在阳世间的专使‘丧门吊客’詹送中,老兄可曾听说过?” 只手遮天赵东敏双眼立时睁得老大,装出一副惊喜欲狂的样子,丧门吊客詹……。 阴阳扇子佟七天衣无缝的接口道:“这位就是詹老哥!” 只手遮天赵东敏抱拳行礼不迭的道:“久仰!久仰!请坐!请坐!王总管,快吩咐下去,送上一桌酒菜来,且慢,酒用老夫珍藏了三十多年的‘春泉玉露’快!快!快!”表示得不知多高兴亲热。 阴阳扇子佟七与丧门吊客詹送中,人是坐下去了,但阴阳扇子佟七却一摇手道:“咱们不便在此久留,谈完话就走,酒菜不用张罗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抖手向王总管喝道:“去!去!去!我就不相信佟七老哥连喝一杯水酒的时间都没有!” 阴阳扇子佟七道:“老夫的规矩是谈生意之前绝不喝酒,一喝酒,就不知要价钱了,赵兄这笔生意如果无心交给在下,那在下就叨扰你一顿吧!” 只手遮天赵东敏哈哈一笑道:“佟兄真会说笑话,小弟的诚意,佟兄如果不能久留,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总管,你也-旁坐下。” 王总管呵腰应了一声“是!”在门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 只手遮天赵东敏干笑了大声道:“小弟碰上这件倒霉的事,二位知道了。” 阴阳扇子佟七点头道:“赵兄,用不用得上小弟和詹兄?”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笑道:“佟兄是俐落人,请开个价钱吧!” 阴阳扇子佟七道:“小弟的规矩是五百两黄金以下的生意不接。” 只手遮天赵东敏心想,听他口气,倒是开口极有分寸。 当下点头含笑道:“佟兄的规矩小弟知道,以佟兄的身份理当有这个价钱。” 阴阳扇子佟七嘿嘿一笑道:“赵兄知道小弟的规矩,那就好说话了,五百两黄金,那是起码价,那怕对方只是一只蚂蚁,要小弟动手,就是五百两金子,以上货分三六九等,小弟的价钱,也依次递升,由五百两黄金到五万两为止……” 只手遮天赵东敏倒抽了一口冷气,脱口惊叫一声,道:“五万两黄金!我的天呀!” 阴阳扇子佟七笑道:“赵兄不要心惊,小弟不会要你五万两金子,一则对手不到那身份,再则,今日是你老兄六十大寿,理当特别优待。” 只手遮天赵东敏抹去额头冷汗道:“那你老兄要多少?” 阴阳扇子佟七伸出一只手掌,张开五指道:“五万两打一折!”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颗心一升一沉,苦着脸道:“五千两小弟也拿不出呀!” 阴阳扇子佟七笑了一笑道:“但那也不过是你老兄整个家财的十分之一,你就心痛了,你想过没有?你要没有了明天以后的日子,你留着那些财产有什么用。” 只手遮天赵东敏道:“小弟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而已,至于明天的事,小弟自信那姓蔡的还奈何不了我。” 阴阳扇子佟七一笑道:“你如果这样相信那姓宋的话,原也用不着小弟,小弟告辞了。” 站起身来一抱拳,和丧门吊客詹送中便欲转身而过。 只手遮天赵东敏自己就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将心比心,他真担心宋晓峰的话靠不住,因此,阴阳扇子佟七这一些话,正好打在他七寸上。 钱财到底身外之物,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冒险不得,咬牙下定决心,拦住阴阳扇子佟七二人,一拱手道:“佟七,你真会乘人之危,小弟为了出口气,这五千两金子只好忍痛奉上了。” 阴阳扇子佟七哈哈一笑道:“老王,备酒菜去,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喝二杯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摇手止住王总管,沉吟了一下,接着一挥手,道:“……还是把那珍藏了三十年的‘春泉玉露’取来吧!”大有出了五千两金子,不愿再用“春泉玉露”请客之意,可是说出口的话,又改不过来,只好又心疼一次了。 阴阳扇子佟七与丧门吊客临走的时候,带走了二千两金子,那是照阴阳扇子佟七的规矩预付的,只手遮天赵东敏也宽心的好好睡了一大觉。 “紫彩玉萧”宋承志成名于一夜之间,虽然威动江湖,到底出道不久,令人存疑之处甚多,怎比得阴阳扇子佟七的老字号,信用可靠,在只手遮天赵东敏所知道的资料里,就没听说阴阳扇子佟七失过手,所以,只手天遮赵东敏忍疼答应了五千两金子。 一觉醒来,只手遮天赵东敏精神抖擞的充满了信心甚至高兴“紫彩玉萧”宋承志这一来,他以后也用不着假仁假意放弃了很多发大财的机会,干脆大干起来有何不可。 只手遮天赵东敏打定主意,索性命王总管在庄外临时赶工搭了一座高台就把蔡阳生来祭旗开张。 傍晚时分,高台下面万头攒动又是一番热闹。 只手遮天赵东敏就鹰视狠步出现在众目之前,登上了高台,坐三张太师椅上,好整以暇。 阴阳扇子佟七与丧门吊客詹送中,却不见影子,不过只手遮天赵东敏座位不远的后方,隐蔽着四个人,一个人手里,扣着把柳叶刀,一个人握的是满把铁莲子,一个人装了一筒梅花针,一个人两手空空的,但舌底压着一排“阎王贴”。 他们每个人的暗器,都淬过剧毒,就最普通的铁莲子也不例外,谁被打上,准死无疑。 “紫彩玉萧”宋承志在最适当的时候,带着蔡阳生和老方在众目迎视之下出现了。 那位退职的十一姨太秦玉梅没有来,她已一早带着女儿回家去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大大方方的揖请宋晓峰坐在台上证人席上,老方就随侍在宋晓峰身后。 蔡阳生的位子是高台的另一边,与只手遮天赵东敏相向而坐。 只手遮天赵东敏起座向宋晓峰一抱拳,道:“请宋大侠解了老夫穴道,老夫发作调息之后,就可以和蔡朋友一搏了恩仇了。” 宋晓峰微一领首,凌空发指,解了只手遮天赵东敏的穴道,道:“赵老爷子,你请……。” 只手遮天赵东敏接着大叫一声,翻身跌倒,在台上滚动起来……。 事出意外,宋晓峰不由一愕,走到只手遮天赵东敏身前,俯身观看,就在他身形微屈,尚未变下身去之际,只听风声飕飕,不知多少暗器,从四面八方,齐向他身上打到。 距离既近,发暗器的人又个个都是此道中高手,力劲势疾,又在宋晓峰防不及防情形之下,眼看各种暗器都包没了,宋晓峰已是避无可避,非成为一个蜂窝不可了。 蔡阳生惊叫一声,出手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声长啸之声,从宋晓峰口中发出,身子一直,急速的原地旋转起来,一股旋迥急劲,绕体而,那些又狠又毒,又猛又急的暗器,与那绕体劲气一接,便如枯枝落叶,被卷进了龙卷风,包围着宋晓峰忽旋起来煞是好看。 这等奇绝的手法身法,简直是罕闻罕见,只看得在场的人一呆,就那暗袭宋晓峰的人也忘了自身的安危。 当他们警念复生,便待飞身而逃时,宋晓峰忽旋的身子忽然忽刹了下来,四周的暗器失去了控制力,立时一散,四向飞射。 接着,立听惨号连声,那些暗算宋晓峰的人,无一幸免,都被宋晓峰旋回的暗器打个正着。 但没有一个人因此送命,都着在皮粗肉厚之处,无一被击中要害。 可是当他们抬头一看,那惊骇的神色,简直比要他们命,还叫他们害怕。 敢情,那打在他们身上的暗器,没有一件不是自己亲自发出去的,而且,一件不少,一件也不多,你发出去多少就回到自己身上还是多少,竟是认主回巢似的,准得叫人想不敢想,心身都为之立时崩溃了,再无-人跑得动了。 宋晓峰整了一整衣襟,向台下那些腿软脚疲想跑而力不从心的人,正色道:“事出误会,各位出手,乃是一片忽外好义之心,在下也不深怪各位了,好在各位中的都是自己的暗器,解药也在自己身上,各位自己好好调理去吧!” 话声一落,回转身来,举目向只手遮天赵东敏望去,此时,只手遮天赵东敏还装模作样在台上哀号滚动不已,好像疼苦万分。 其实有了那些暗器的袭击,不用看只手遮天赵东敏也知道是怎样一回事了。 宋晓峰冷笑一声,正要数说只手遮天赵东敏,只听一声喝道:“姓宋的,你这算什么证人,竟出手暗算赵老爷子,还我们一个公道来。” 飕!飕!两声,人丛中射出两人上了高台,一左一右把宋晓峰夹在中间。 宋晓峰剑眉一轩道:“两位不要信口雌黄,谁暗算了老爷子!” 那二人,正是阴阳扇子佟七和丧门吊客詹送中,阴阳扇子佟七哈哈一笑,指着地上的只手遮天赵东敏道:“你别狡辩了,赵老爷子不是中了你的暗算,是什么,兄弟,咱们收拾了他再说。” 两人早就计算好了,话声一落,兵器就出了手,同时向宋晓峰扑去。 阴阳扇子佟七所用的兵器可不是扇子,而是一双虎头钩,所谓阴阳扇子佟七实在是指的他那付尊容。 丧门吊客詹送中是一对打穴撅,两位都是江湖上吃杀手饭的狠手,联手一击,满台之上,便充满了劲风。 宋晓身身形一转,让过他们凌厉的一击,喝声道:“住手!” 喝声贯耳,威凌无比,阴阳扇子佟七与丧门吊客詹送中不由手下一缓,左右一分,同声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宋晓峰“哼!”的一声道:“两位可是一个叫做阴阳扇子佟七,一个叫做丧门吊客詹送中,一向代人杀人为业?” 阴阳扇子佟七哈哈一声狂笑道:“小子,想不到你也知道老子们的大名,还不引颈受戮,免得老子们多费气力。” 宋晓峰闻色一厉道:“小生久闻两位,唯利是图,六亲不认,一生不知杀了多少好人,赚了多少血腥钱,今日遇见了小生,小生可替江湖上除去你们这两个败类了,你们上吧!” 阴阳扇子佟七“嘿!嘿!”两声干笑,道:“大话人人会说动起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兄弟,少和他废话,办完了事,找下笔生意去。” 身形一矮,揉身而进,虎头钩已向宋晓峰拦腰扫去,丧门吊客手中打穴撅一挺,便点宋晓峰“七坎”大穴。 宋晓峰朗朗一笑道:“两位死在眼前,还如此恶,在下纵有容情之心,也无容情之理,去吧。” 话声说完,也没看清宋晓峰是怎样出手的,只见阴阳扇子佟七和丧门吊客詹送中两人的身子,倒飞了出去。 拍!的一声,仰面跌出台下三丈多远,每人心口,各自插着一向要别人命的兵刃,这次却要了自己的命了。 两位名震江湖的杀手,在宋晓峰手中招都没有走上,这时的只手遮天赵东敏也不要宋晓峰再开口喝问,一个鲤鱼打挺,从台上跳了起来,摇着双手道:“宋大侠,在下是被那二个杀手所逼,迫不得已,才行此苦肉计,尚望大侠网开一面,在下这次老老实实和蔡朋友在真实本事上一见高下。” 宋晓峰怒目道:“此话当真?” 只手遮天赵东敏惶然躬身道:“再不敢弄什么花巧了。” 宋晓峰正色道:“你的穴道解开了没有?身骨内力有何不妥之处?” 只手遮天赵东敏没口的点头道:“好!好!都很好!” 宋晓峰一挥手道:“大声告诉大家知道。” 只手遮天赵东敏见阴阳扇子佟七都死在宋晓峰手中,家中再没有比他两更厉害的人了,没奈何,只好走到台前,讪讪的向台下道:“老夫刚才是上那两个恶徒的当,实是一时糊涂,现在知过而改,尚望大家见谅,并继续支持。” 虽说得很含糊,但有这样也就够了,宋晓峰也就不再逼迫他,回到座椅子坐了下去。 只手遮天赵东敏又走到宋晓峰前面抱拳道:“在下自觉厚颜,但仍请宋大侠表白在下与蔡朋友较技约定,以免大家再发生误会。” 宋晓峰望着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笑道:“你可是担心你胜了蔡朋友之后,小生仍要对付你?” 只手遮天赵东敏被他说破心事,老脸一红,讪讪地笑道:“大侠的话,那有信不过之理,只是下面新又多来之人,有请大侠重申前言一下而已。” 宋晓峰笑了一笑,起身坐到台前,朗声道:“赵老爷子与蔡大侠依江湖规矩了断彼此恩怨的较技,就要开始了,在下身为公证人,不得已要多说两句话,有请各位海涵见谅……” 话音一落,接着道:“他们今日之搏,仍是以真实本领以定输赢,任何人不得出手相助,胜负一定恩怨各了,彼此再不得纠葛寻仇,在下身为证人,亦不偏袒任何一方,有请各位公鉴。”抱拳一礼,回归座上。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抬手,台下送上一把九环大刀,只手遮天赵东敏接刀在手震起一阵刀环相触之声,杀气腾腾的向蔡阳生道:“姓蔡的,来吧!” 蔡阳生挺剑而上道:“在下是代死去的妹妹雪耻复仇,就先出手,也不为过,拿命来。” 剑出如虹,直取只手遮天赵东敏当前“七坎”大穴。 只手遮天赵东敏惯于隐藏自己,示人以弱,其实他还真有两手,当此生死关头,宋晓峰又声明在先,因此,也就全力还击,大喝一声,抡动九环大刀,横扫而出。 他这挥刀一击,带起一片劲风之声,显得内功与臂力都极为深厚强劲。 蔡阳生见他刀势猛恶,也不敢挥剑硬接,当下剑式一偏,斜斜一闪,轻轻避开他那一刀。 只手遮天赵东敏大喝一声又是猛力一刀劈出。 蔡阳生看到他刀势大猛又向旁边避开了一步。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连二刀,一上来夺得了先机,他更是得理不让人,大吼一声,第三刀又已挥出。 蔡阳生眉头一竖,真存了硬接他一刀之心,但他见来势,威猛之中又无破绽,虽然平常的一招,却隐含着甚多的变化,不禁心头一骇,只好闪身再退。 只手遮天赵东敏哈哈一笑,道:“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要退到什么时候呀!”冷嘲热笑中,又是一刀劈出。 蔡阳生只觉他劈来的刀势,仍然没有可乘之机,运剑封架,非吃亏不可迫得又向后退了一步。 只手遮天赵东敏一轮连环刀法,逼得蔡阳生险象环生,毫无还手之力,顷刻之间,一连九刀,未能伤得蔡阳生,心中亦甚惊骇。 要知,他这九招刀法,势沉力猛,且精妙无比,差一点的对手,莫说连接他九刀,就出手最初三刀,也难抵挡。 如今他连环九刀之下,竟未伤得蔡阳生,自己却是消耗内力不少,不敢再全力抢攻了。 他心念一动,刀势一缓,蔡阳生抓住机会,剑势一吐,展开了连击的身手,两人身一合,就缠斗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这一合上手,就完全赎上生死,只要谁一失手,留来下的,便只有抱恨终天了。 因此,双方都不敢行阴求阳,因为彼此都认识了对方,都不是容易吃下去的果子,在这种情形之下,就得运用头脑配合各种条件,以求最后的胜利了。 宋晓峰几次表现,已镇慑了所有存心不良,暗中捣鬼的人,谁也不敢擅自出头,自找倒霉。 只手遮天赵东敏朋友之间,虽也有不少功力不弱的高手,洁身自爱者,已不值只手遮天赵东敏所为,早就悄然引身而去。 一部分狐群狗党,但也没有一个高得过阴阳扇子佟七和丧门吊客詹送中的,连佟七和詹送中都弄不出什么名堂来,他们就是想出力,也不得先问问自己行不行。 还有他的那些女儿女婿,绣花枕头多,有真才学的少,何况各人还有各人的环境和各人的想法,宋晓峰随便露两手,已把他们的胆子吓破了。 现在他的女婿们,虽也站在台底下呐喊助威,但那些出了嫁的女儿们,却一个也没出来。 只有那四位没出嫁的女儿,眼巴巴的站在台下,希望父亲能渡过这一次劫运。 其他没有见面的女儿,可也没闲着,在宅内忙得不得了,忙着各人打各人的主意。 一家子姨太太小姐,老头子万一不幸,就没有当家的人了,这个家将来给谁去,与其好了别人,倒不如现在大家能捞的捞一点在身上,所以对他们并没存有多大的希望。 这时,蔡阳生与只手遮天赵东敏已激斗了二百多招,两个人的真元内力都消耗很大,也都疲备不堪了。 一阵狂风暴雨过去之后,两人都退身下来,分据东西两旁,怒目相峙,暗中即各以最快的方法,调息真元,准备下一次的搏斗。 这时,台下忽然又来了四五个人,在观众之中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动作和低声细语。 宋晓峰投目望去,见是四五六十岁的长衫老者,紧随着铁塔李一同而来。 赵庄有人打过招呼,但被其他一位清瘦老者摇手示意,止住了。 宋晓峰微微一笑,心里有了数。 只手遮天赵东敏自觉调息差不多了,为争取先下手,抢先发动,大吼一声,大刀一抡,奋身猛扑而上。 他这一上来,就展开了他威猛至极的雷霆九刀,一刀重过一刀,杀得蔡阳生没有还手之力。 只手遮天赵东敏出手第五招,就削去了蔡阳生一片头皮,鲜血泉涌般流满了蔡阳生一面。 台下起了一阵叹惜之声,似乎都替蔡阳生深表同情。 第六招一挥,蔡阳生大腿上又削去了一大片肌肉。 第七招再出蔡阳生已大叫了一声,仰天跌倒。 大家百忙中,未忘向宋晓峰望去,只见宋晓峰坐在台上,一脸肃穆绝无出手去维护蔡阳生之意。 大家方自暗中一点头,只见只手遮天赵东敏大刀一闪,第七刀已夹着凌厉的刀风,向蔡阳生当头劈下,他真是得理不让人,下手不容情,这一刀非把蔡阳生置于死地不可……。 “啊!”想叹之声,自己发了出来。 蔡阳生明明已是了陷于必死之地,但这时不知他那来的神力,左手一按台板,身上已向斜里滚了出去,右手精钢长剑有似灵蛇吐舌,一闪而出,扫向只手遮手赵东敏右手。 只手遮天赵东敏势摧枯拉朽,杀得蔡阳生一败到底,这一刀下去,自是探囊取物,稳可把他一刀两分。 只手遮天赵东敏高兴得发出一声震天狂笑! 可惜,他只笑得半声,大变已起,蔡阳生的森森长剑已奔了过来,剑光一闪而到,他的狂笑变作一声惊叫。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剑光闪处,一阵血雨中,只见只手遮天赵东敏那条手臂,连着手臂上那柄九环大刀,直向台外飞去,只手遮天赵东敏的惊叫又变成了惨号,幌身急退。 蔡阳生抡剑中,身子已转了过来,踏步进剑,便向只手遮天赵东敏胸口直刺了过去……。 蓦地,一声大喝道:“住手!” 接着又见一道寒光飞来,打在蔡阳生剑身之上,当的一声,打得蔡阳生剑身一偏,救了只手遮天赵东敏一命。 蔡阳生剑势一缓,已有一个人飞身而到,挡住蔡阳生。 宋晓峰剑眉一轩,霍的站了起来……。 同时,又有一个飞身掠了过来,向宋晓峰一抱拳,道:“老夫衡山张维盟,请宋大侠听老夫一言。”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小生知道你就是衡山派掌门人,小生可有不公之处,有劳你大掌门人仗义执言。” 出手救人的是衡山掌门人师弟陈敬先,掌门人不便出手,但出面仍应该是他,所以他不得不现身说话,一开口,就被宋晓峰问得一怔,讪讪的道:“大陕并无不公!” 宋晓峰寒着面孔道:“那是小生人微言轻,不足以任此证人,以守信于天下?” 不要说宋晓峰步步踏实,做得鸡蛋里挑不出骨头来,就是稍有不是的地方,衡山掌门人也不能在这时说半个“不是”,勉强笑了一笑道:“大侠言重了,老夫绝无此意,更无半点轻视大侠之心。” 宋晓峰可是不给衡山掌门人半点颜色,利刀般的词峰,一吐而出道:“那么贵掌门人何以不顾江湖规矩,妄自出手,破坏小生威信?” 这种当面指责,真叫衡山掌门人下不了台,衡山掌门人一派掌门之尊,确有过人的修养,抱拳歉然道:“老夫来得匆忙,又因人命关天,如有出手扰场之处,尚望大侠海涵见谅。” 风度气量都很好,凭他的身份和现在的态度,任你是谁,也非给他这面子不可,但是宋晓峰此行别有用心,占住了理,岂有饶人,冷笑一声,道:“贵掌门人来得匆忙,未能深悉内情,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好!小生现在给你掌门人一个打听的机会,请贵掌门人弄清是非曲直之后,再来与小生说话。” 给了他一个“理”,但没给他半分面子,表现了宋晓峰的不畏强权和铁面无私的威严,却把一个大掌门人弄得进退维艰,愣在台上。 这时,那挡住蔡阳生的衡山陈敬先,已先出手点了只手遮天赵东敏三处穴道,替他止住了断臂出血,因他未将只手遮天赵东敏强行带下台去,宋晓峰也视而不见,未过份加以阻拦阻止。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被宋晓峰如此威言厉色相向,早就恼了他台下的另外两个师弟莫桐和季泽。 莫桐和季泽两人大喝一声,道:“朋友,你这样强梁霸道,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飕!飕!”两声,来势汹汹的跳上高台。 宋晓峰只用眼斜了他们五个,微哼一声,道:“贵掌门人,这两位是什么人?” 衡山掌门人道:“老身两位师弟。” 宋晓峰敞声大笑道:“贵掌门人可是要以强权压制公理?” 这句话重得衡山掌门人怎样也担当不起,悚然退了一步,道:“这……老夫……。” 怒目一转,向着两位冒失上来的师弟一挥手道:“你们还不给本座下去……查明真情实况,立即回报。” 莫桐与季泽含怒而来,但被掌门师兄这样一喝只好恨恨的瞪了宋晓峰两眼,忍气吞声跳回台下。 片刻之后,莫桐打听清楚了真情实况,飞身再上台时,态度就和缓得多了,他倒是实情实报,没有蒙蔽掌门人。 衡山掌门人长眉一皱,长叹了一口气,转向只手遮天赵东敏望了一眼,道:“赵兄,这就叫老夫,唉!……” 衡山掌门人话声一打而住,又转向宋晓峰一抱拳,说道:“老夫与赵东敏相交有年,实不知他两面为人,今日之事,老夫本已羞于说项,但老夫与他相交一场,义难不顾,尚请大侠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老夫感同身受。” 宋晓峰见衡山掌门人这样说来,在某方面来说,却也颇有立场,不能再给他难堪,改容相向,一抱拳道:“贵掌门人为朋友义气,小生十分钦佩,惜在小生只是公证人,对贵掌门人之情,无权作答。” 按江湖规矩来说,能够点头饶只手遮天赵东敏不死的只有蔡阳生,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目光与蔡阳生一接,只见蔡阳生怒目尽赤,怨恨之色直达华盖,知道他恨怨太深无法进言,长叹一声,向赵东敏一抱拳,道:“赵兄,请谅小弟,爱莫能助了!” 头一回,又向宋晓峰一抱拳,道:“老夫请宋大侠宽恕干扰之罪,就此告辞了。” 一挥手,招呼两师弟,飘身下了高台,他一代掌门之尊,门中清誉要紧,想过问也过问不了。 莫桐下台时,也向宋晓峰一抱拳道:“宋大侠,你今日是占进了‘理’字,但对敝掌门人的态度,令人愤慨,错开今天在下尽要请教你几手绝学高招。” 宋晓峰点头一笑“小生欢迎之至。”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下台之后,便不稍事停留,离开了赵家。 蔡阳生蹙了半天,这时仰天发出一声厉笑道:“老贼,纳命来!” 长剑一挺,便向只手遮天赵东敏当心刺去…… 蓦地,只听连声哭叫,人影闪动,只手遮天赵东敏那四个未出嫁的女儿,纵上台来,三个女儿拜伏在地,哀哀告饶,一个女儿横身插入,挺身代父领死。 蔡阳生一个收剑不及,一剑扎入那欲图代父一死的女儿右臂之上。 蔡阳生一怔收剑,那个受伤的女儿,也不顾自己的臂,拜倒在蔡阳生脚前哀告起来。 蔡阳生被只手遮天赵东敏四个女儿团团围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缠住了,他真还硬不下心来踢他们去追杀只手遮天赵东敏,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宋晓峰冷静的端坐不动,注意着只手遮天赵东敏的动态。 只手遮天赵东敏闪开蔡阳生一剑之下便凝立在台上一动不动,脸上神色不断的变化,显见他内心之中,天人之间,正在作着激烈的交战。 瞥眼间,他忽然看到原在台下的那些女婿,现在一个也不见了。 远远的又见那些姨太太,女儿,女婿们纷纷四散奔逃,常言道:“树倒猢狲散”,现在是树还没有倒,猢狲已经四散了,只手遮天赵东敏见了这种情形儿,回头又看了看那四个为他求饶的女儿,两相比较,心里那份感触,说他有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自己背世骂名,辛勤计算别人一生,所为何来,现在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一时百感交集,悔愧丛生,苍目之中已闪出了泪光,想到伤心之处,实在也无颜苟且偷生下去,从心底发出一声伤心蚀骨,后悔无及的哀叹,双目已闭,反手一掌,向自己灵盖落了下去。 宋晓峰一直就暗中注算着他,那能让他就此死去,屈指一弹,一股风应手发出,点在只手遮天赵东敏曲池穴上,只手遮天赵东敏但觉内力一浅,掌力便再也落不下去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现在是心灰意冷,狡诈奸猾尽去,回头望着宋晓峰惨笑一声,道:“宋大侠,老夫落得今天这般悲惨下场,如今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你又何不成全老夫,在我替所有被害的人,还清了这笔血债?” 宋晓峰微微一笑,从座上站起身来,语气和平的道:“你能知过自省,知道死有应得,小生倒不得不说两句话了。” 宋晓峰星目一转,凝视着蔡阳生一抱拳,道:“蔡朋友小生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蔡阳生对宋晓峰可说是从心底感佩到极点,要没有宋晓峰,他那有今天这快意恩仇的时刻,因此肃然躬身道:“宋大侠有何指教,蔡阳生洗耳恭听。” 宋晓峰望了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眼,道:“赵东敏罪该万死,现当蔡朋友剑授者,但适才小生冷眼旁观,见赵某已是后悔莫及,善念荫生,常言道‘恩怨纠缠,何日得了。’又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不知蔡朋友能否看在他一念悔改,洗心革面,给他一新生的机会,则他们长幼两代均感恩不尽,而蔡朋友也仁义兼备了……小生此言,是否有当,请蔡朋友一思,蔡朋友如认为宿怨难消,非手刃赵某不可,这是你拿自己性命赚来的权利,小生身为公证人,仍全力支持你到底。” 宋晓峰说了情,但绝不表自己的功,仍让蔡阳生自己决定,自己施恩,这就更是他公正严明,清高不辱的品性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那四个女儿也同时哭声震天,向蔡阳生叩头如雨,哀声求道:“蔡大侠,只要你饶了家父,小女子等愿为马牛,以报蔡大侠大恩大德!” 蔡阳生要没有宋晓峰支持,一辈子也别想有这扬眉吐气的一天,宋晓峰的话又说得非常有度,对他一点也不勉强。 蔡阳生低头一望只手遮天赵东敏那四个女儿期待眼光之中,交织着极其复杂的感情。 有血有肉,也有恩有仇,是哀求苦告,也是怒恼怨恨。 蔡阳生有过切身之痛,对这种深藏在屈辱之下的怒火,最是了解,也最是心惊。 他闭目沉思了一下,用理智控制住了怒马般的复仇之火,仰天发出长叹,“锵!”的一声,长剑反匣归鞘,望了只手遮天赵东敏一眼,向宋晓峰一抱拳道:“在下世居百粤龙门,宋大侠今后如有所命,只要片纸只字,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在下就此告别了。” 话声一落,一式“落叶归根”,下了高台,向人群之外走去,台下的人,对他这海量容人的胸襟,都生出了敬仰之心,人潮一分,当中让出一条人街,目送着蔡阳生,走出赵家坪而去。 这时,只手遮天赵东敏的四个女儿也转身面向台外,一拜相送,待蔡阳生走得不见了人影,那四女才大叫一声,回身向只手遮天赵东敏扑去。 只手遮手赵东敏接住四个女儿,忽的一震,道:“我们更该谢谢宋大侠!”他们再也不恨宋晓峰了。 第十回 被迫狠下手 横来祸上身 目光四处一扫,那还有宋晓峰和老方的影子,宋晓峰与老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悄悄的抽身而去了。 只手遮天赵东敏回到庄内,不但那些女婿带走了他那些女儿,二十多个姨太太也走得一个不剩,就这个把时辰之间,庄中如同遭到一次洗劫,满目疮痕,惨不忍睹,昔日风光,都成了过眼烟云,留下来一片伤心,一片悔懊…… 宋晓峰与老方离开赵家坪也未再回投宿的客栈,连夜回向长沙奔去,可是离开赵家坪不远,路边急声闪出来三四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宋晓峰一见那三人,赫然竟是衡山派的陈敬先,莫桐和季泽,心中不免微感不乐的一轩剑眉,冷笑一声,道:“三位真是有心人,在这里等着小生了。” 陈敬先微微一笑道:“敝掌门人有候宋大侠多时了,请宋大侠移驾一行如何?” 宋晓峰昂然一笑道:“有何不可!” 陈敬先一抱拳道:“请!”转身领路,越过一座小山头,穿过一片树林,到得一座庄院之前。 宋晓峰举目一望,只见那庄院墙高筑,高达三丈有奇,院门大得和小县城一样,紧紧的关闭在高墙之下,宋晓峰暗笑一声忖到,衡山派,希望你不要自找霉倒,否则,我也就无法顾及你们了。” 一念未了,庄院之内传出一声喝问道:“什么人?” 陈敬先语气颇客气的答话道:“在下衡山陈敬先,请问敝掌门人,可是来了贵庄?” 庄内“啊!”了一声,道:“原来是陈老前辈,晚辈有候多时了,不知那位宋大侠来了没有?” 庄内说话的人,并没有要陈敬先答话的意思,因为未说完,他已打开庄门迎了出来,眼睛先投向了宋晓峰。 宋晓峰见那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壮实青年,穿装打扮,都不俗气,唯眉目之间,带了几分傲气。 年青人,要没几分傲气,那是只配在灶下煨红薯了,所以说,这几分傲气的印象很是不恶。 陈敬先从中接口介绍道:“宋大侠,这位就是康少庄主康少唐,他尊翁康中节老英雄……。” 宋晓峰一笑截口道:“回风打穴,名震天下,久仰而敬慕之至。” 蓦地一阵宏声大笑,接自庄院之内,道:“宋大侠过誉,老夫愧不敢当……” 话到人到,一位矮壮老人与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已同时迎了出来……。 看他们面上的神色,笑得非常自然,很使宋晓峰一时看不出他们请他而来的心意,当下暗忖道:“管他们安的是什么心肠,大不了诱我进庄之后,全力围攻而已,这又何怕之有。” 宋晓峰心里作着最坏的打算,脸上也笑哈哈的道:“有劳两位亲迎,小生更是惶愧不知所措。”上步抱拳,一躬到地。 康中节哈哈一笑,抱拳道:“侠驾光临,蓬华生辉,这是敝庄的光荣,宋大侠请!” 肃客入庄,穿过庄中广场,让在一座花厅上落座,奉上香茗,厅中就只剩下衡山四人和康氏父子了。 老方则另有庄中管事,另外招待。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轻咳一声,道:“听说宋大侠最后还是饶过了赵东敏……。” 宋晓峰摇头道:“不是小生,饶过赵东敏的是蔡大侠……。”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道:“是蔡大侠!……” 宋晓峰道:“当时小生不是不给贵掌门人面子,而是贵掌门人找错人。” 衡山掌门人恍然而悟,哈哈一笑道:“是的,老夫当时该向蔡大侠相求才是!哈哈!学到老,学不了,老夫是更佩服你宋大侠了!而且,也非请你宋大侠帮忙不可了。” 宋晓峰含笑道:“当今江湖之上,能像贵掌门人这样虚怀若谷,深明事理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但不知贵掌门人有何吩咐,只要小生力所能及,定当遵命。”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抱拳说道:“老夫先谢过宋大侠。” 宋晓峰摇手道:“请贵掌门人先将交办之事见示。”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话到口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转眼向康中节望去,康中节一笑道:“就小弟替贵掌门人说了吧。”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抱拳道:“有劳康大侠了。” 康中节一笑道:“说几句话算什么,你们当掌门人的,不是架子太大,就是太客气了,两样都叫人难受……”一笑,停了一停,沉思了一下,接道:“宋大侠认不认识当阳红叶庄范庄主?” 宋晓峰神色不动的笑了一笑,道:“当阳红叶庄范庄主范希达雷霆手势若奔雷,而胜于奔雷,听说雷霆手一出,天下无人可挡,小生他是无缘见一面,闻名而已。” 康中节道:“当阳红叶范庄主与张掌门人有一点小小的过节,张兄这次北上,便是前往当阳红叶庄与范庄主论理。” 宋晓峰望了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眼道:“贵掌门人以一派掌门人之尊,就这样前往红叶庄论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忽然发出一声大笑,其实笑声里所表现的是一种莫可奈何的心声,他笑了一阵道:“老夫就是要看看范希达又能把老夫怎样?” 康中节接口道:“老夫已应张掌门人之请,陪他前往红叶庄一行,因见大侠处理赵家之事,公正严明,心服之余,至望大侠能仗义相助一臂之力。” 宋晓峰剑眉微微一皱道:“小生可得先请教事实真情?”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道:“理当奉告。” 康中节道:“事情是这样的,张掌门人有一位弟子名叫玉面书生胡雅贤……。” 宋晓峰一笑截口道:“闻其名如见其人,那一定是一位少年俊彦了。” 康中节点头道:“就外表看,正如宋大侠所言,玉面书生胡雅贤是一个文武双全的武林新秀,只是他虚有其表,长得一副完全不同的心肠。” 宋晓峰道:“他狼心狗肺?” 康中节道:“这……老夫倒不敢这样说,但他忘恩负义,欺师灭祖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宋晓峰双眉一挑道:“欺师灭祖,乃是我武林之中,人所难容的大罪,与狼心狗肺又有何异,此种人容他不得……”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欺师灭祖之罪重大,必须证据确凿,才能定论判罪。”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接口过来道:“胡雅贤那逆徒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打三岁时,就父母双亡,老夫那时就把他收入门下,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去年中秋之夜,他趁老夫下山访友之时,偷入敝派圣堂,缶毁历代祖圣像三尊,盗走敝派三种武功秘笈,叛逃投入了红叶庄范希达他们门下而去。” 宋晓峰道:“他击毁贵派圣像时可有人证?” 衡山掌门人道:“当时就被轮值弟子发现了,他杀伤了五人,杀死了二人,夺门逃下山而去,那受伤的五人,个个都是人证,后来李师弟找到红叶庄去,那逆徒竟一口承认,毫不推委。” 宋晓峰道:“当时范希达可曾在座?”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道:“范希达坐在一旁,不但不加制止,反而出面订下这次之约,范希达已正面支持那逆徒,视我衡山派如无物了。” 宋晓峰沉思了一阵,又问道:“贵掌门人可知范希达支持胡某人的真正原因?” 衡山掌门人道:“这事,后来老夫查明白了,原来是范希达的一个女儿看中了逆徒,所造出来的恶果。” 宋晓峰道:“可是贵掌门人拒绝了他们婚姻之议?”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摇首道:“老夫对于这一点,向来没有门户之见,那逆徒如事先请求,断无不允之理。” 宋晓峰道:“贵掌门人准备如何处置令徒?”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叹道:“如按门规家法而言,逆徒有死无生,但如此一来,范希达自是无法坐视,非引起一场武林大战不可,因此,老夫对于这一点,甚是顾忌,所以,只如此追回武林秘笈,并要逆徒亲回敝派圣堂,在视师座前,削发代首,饶他一命之后,逐出门墙,然后,老夫只有自请处分,在圣堂历代祖师灵前,闭关十年,自罚收徒不慎之罪。” 一口气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一脸委曲求全之色,又一叹道:“就事论事,老夫这点点要求,不算为过吧!” 宋晓峰道:“贵掌门人能如此面面兼顾,深明大理,小生愿效微劳,略尽棉薄。”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大喜过望道:“大侠真的答应了?” 宋晓峰道:“不过小生有句话要事先声明。”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道:“宋大侠请说。” 宋晓峰道:“到了当阳范庄,小生如觉得有改变立场的时候,请贵掌门人原谅。”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肃然道:“如有那情形发生,老夫立时自绝以谢师门。” 宋晓峰一笑道:“贵掌门人言重了,以贵掌门人的为人,小生深悔多此不敬之言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恳切的道:“大侠性行高洁,自应是非分明,大侠有此一言,老夫更感钦佩,更有信心了。” 宋晓峰一笑道:“贵掌门人太看重小生了,……哈!哈!哈哈!……” 头一转,笑向康中节一拱手道:“康老英雄,现在小生可要向你讨一碗饭,裹裹腹了。” 康中节哈哈一笑道:“酒菜早已准备多时,只是不敢冒渎而已,请。” 宋晓峰用过酒饭,当晚就宿在康家,准备明日一早起程北上。 回到客房,老方已在房中待着他了,老方等到康中节等人辞出去后,问道:“公子,你答应他们什么事了?” 宋晓峰受命出山行侠仗义,老方名虽仆从,其实他乃是宋晓峰与笑面天王之间的连络人,换一句话说,宋晓峰仍暗中接受笑面天王的指示行事。 所以,老方才敢如此发问。 宋晓峰淡淡道:“他们请我到当阳范庄去主持公道。” 老方震了一下,道:“您答应他们了?” 宋晓峰点头道:“我已答应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和他们一同上路。” 宋晓峰说话之际,只见老方的神色极是焦急不安,话锋一转,问他道:“老方,有何不妥?” 老方道:“公子事先没有考虑,当阳不是我们现在应去的方向。” 宋晓峰道:“衡山掌门人的面子大过于天,只要把当阳的事办好了,有衡山派一言,立可身价百倍,我们这种机会怎能放过,难道真要天天找些二三流的角色,假仁假义得自己都倒味口,你说是不是?” 老方非常勉强的点着头道:“公子说的自是有道理,可是……。” 宋晓峰一挥手截口道:“有道理就行,不要再‘可是’了,你快替我报出去,我人到当阳,最好所有的资料也齐备了。” 老方沉思了一下,暗中做了一个决定道:“公子,老奴现在就有一件事情报告给你。” 宋晓峰道:“什么事?” 老方道:“公子不知道,范庄和我们很有关系?” 老方皱眉道:“公子明白老奴的意思?” 宋晓峰道:“你不明白,曹师伯不会不明白,你替我报告出去就好了。” 老方无可奈何的道:“如果公子实在要到当阳去,老奴可要在报告中说明老奴刚才说的话,请公子体谅老奴的立场。” 宋晓峰一笑道:“你该说什么话,你尽可说,我不会怪你的,你快去办你的事吧!” 老方从宋晓峰房中出去,找一个借口,连夜出了康庄,一阵奔行之下,交换之下,那暗椿忽然道:“方令使,童爷也正到了附近,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那暗椿口中的童爷,就是那些老魔中的童世昌,老方一听是他,打了一个冷禁,摇手不迭的道:“不用了,老夫马上要赶回去,童爷面前,你替老夫致候好了。” 他今怕和童世昌见面,因为童世昌便正是和范庄大有关系的人,如今宋晓峰要去找范庄的麻烦,老方再去见那童世昌,岂不自找倒霉,讨骂。 所以他一溜烟的回了康庄,在宋晓峰面前,也不敢提童爷暗中来了的事,只替宋晓峰捏了一把冷汗,替他担心不已。 第二天,天一亮,宋晓峰带着老方和衡山掌门人四兄弟及康中节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奔向当阳而去。 当天,他就穿过了长沙,傍晚时分,就赶到了宁乡,落店投宿的时候,宋晓峰眼快,忽然发现了童世昌也投进了他们同一的客店。 宋晓峰不由一阵纳闷,暗中知会老方道:“老方,你看童师伯也来了,你过去问问他,有什么指示?” 老方悄悄回话道:“他既然跟来了,公子,您还是准备准备回他的话吧!今天晚上他自会来找你的。” 宋晓峰目光一凝,道:“你有些什么事瞒着我了?” 宋晓峰的脑筋转得真快,可是老方不敢将童世昌与范庄的关系说出来,只能讪讪的道:“有些话,老奴不便说得太明显,公子当知老奴的处境。” 宋晓峰剑眉一皱道:“范庄主和他有关系?” 这是宋晓峰察言观色看出来的,老方没有泄言的责任,他笑了笑,道:“这是公子自己说的!” 宋晓峰莞尔一笑道:“不能叫他来看我,你去请示他一声,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拜候他?” 老方点头会意,暗中去找童世昌去了。 老方当然是笑面天王曹晋的心腹,但他与宋晓峰处得非常融洽,宋晓峰暗中不知得了多大便宜。 童世昌约了宋晓峰在郊外相会,老方对于这一点,甚是担心,硬着头皮,向宋晓峰道:“公子,童爷把相会地方约在郊外,你可要小心了,依老奴之见,公子最好百忍为先,口头上不妨先敷衍他,一切得曹爷最后的指示。” 宋晓峰知道老方完全是一份关爱的好心,可是他心中自有主见,口中含含糊糊的点头答应了。 三更时分,宋晓峰独自一人到了郊外一座土地之上,只见童世昌已站在一棵大树之下等着他了。 童世昌一脸笑容的招呼他道:“宋贤侄,你在赵家坪的事,办得太好了,太漂亮了,老夫真替你高兴,更以曾和你一同相处为荣,将来的整个武林,指日就是你的了。” 宋晓峰笑着道:“小侄之略有所得,还不都是童师伯与各位师伯教导之功,小侄不还是因人成事而已。” 童世昌哈哈一笑道:“想不到贤侄少年得志,还是如此虚怀若谷,没忘记老夫们在你身上所下的一番心血,将来老夫们就是再为你跑断一双狗腿,也值得自慰了。” 童世昌打着一肚子如意算盘,一上来就暗动心机,在宋晓峰身上种下感恩图报的种子,准备拿话一扣,就怕宋晓峰不俯首贴耳,任其左右了。 宋晓峰眼睛雪亮,心里不住暗暗发笑,表现上不动声色,顺着他的意思说道:“童师伯这份大恩大德,那就更叫小侄补报不完了。” 童世昌心中暗喜,笑道:“你真有此心?” 宋晓峰正色道:“羊有跪乳之义,鸦有反哺之恩,小侄绝不是口是心非之人。” 童世昌一笑道:“难得你贤侄有这份心意,来!来!来!老夫正有一件事,要请你给个面子。” 一面说着,一面挥袖拙光了-块石头,伸手拉着宋晓峰和他并坐在那块石头上显得非常的慈和。 宋晓峰受宠若惊的,惶愧不安的说道:“你老人家有什么话,但请吩咐就是。” 童世昌颇有难于启齿的样子,干咳了两声,又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道:“你这次到当阳去,是谁出的主意?” 宋晓峰道:“这有何不妥?小侄觉得这是一个梦寐中难求的大好机会,所以作了这个决定。” 童世昌笑了一笑,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实在是个大好的机会……不过!” 话锋顿了一顿,一转道:“不过,这对老夫来说,可就完全不同了!” 宋晓峰神情一震,惊愕地道:“这与师伯你有什么关系?” 童世昌望着宋晓峰道:“老方没有告诉你?” 宋晓峰茫然道;“告诉我什么?” 童世昌声音一低道:“他难道不知范希达就是老夫的亲兄弟?” 宋晓峰一愣道:“范希达会是师伯的亲兄弟,小侄真一点也不知道!唉!你们怎会是亲兄弟呢?他姓范……” 童世昌摇头苦笑道:“那是因为家门不幸的关系,他成了范家的养子……你知不知道,他也是我们的一份子?” 宋晓峰后悔无及的顿脚道:“该死,小侄事先竟一点也不知道,可惜现在什么都迟了。” 童世昌道:“现在还不迟,只要你有意给老夫这面子,老夫就可以弥补得天衣无缝。” 宋晓峰道:“怎样不迟,小侄的报告都发出去了啦!” 童世昌着了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份报告,向宋晓峰面前-放道:“要是这份报告!” 宋晓峰真情流露的欢呼一声,说道:“正是这份……” 童世昌见宋晓峰这种兴奋的神情表现,很自然,他已完全站在自己一边了,心中一培,暗中吁了一口长气。 讵料,他方吐得半口气,宋晓峰眉峰一蹙,先是话声一顿,接着一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之声…… 童世昌但觉心中一沉,急口追问道:“贤侄,你……。” 只觉他神情不对,话到口中,又不知怎样说。 宋晓峰耸人听闻的大叫一声道:“童师伯,你把事情弄糟啦!” 这是宋晓峰这几月来从他们手中学来的神经战,他却老实不客气的先回敬了童世昌一招,童世昌关心者乱,那还沉得住气,一震道:“老夫怎样把事情弄糟了?” 宋晓峰道:“师伯,你不该把这报告扣下来,这一来您岂不犯……。” 童世昌接口道:“贻误戎机之罪是不是?” 接着,又哈哈一笑道:“贤侄,你也太死心眼了,我们不能当他没有这件事么?” 宋晓峰道:“你知,我知,还有老方知,传递这份报告的密站知,这怎能掩盖得下去。” 童世昌笑了一笑道:“你知我知当然没关系,传递这份报告的密站,就是知道,已经说不出来了,至于老方么?……你知不知道,他原是暗中监视你的,就让老夫率性替你把他除了,岂不两全其美!” 宋晓峰摇头道:“童师伯你不知道,今天中午时分,小侄因为一件要紧的事情,又叫老方发出了一份报告。” 童世昌当然知道其中厉害,当下吓得全身一抖,道:“你又送出了一份报告……”这是明知故问,正反应他心中大是慌乱,没有了主意。 宋晓峰让人着了半天急,伸手接过他手中那份报告,双手一合,用内力把它震得粉碎,扔手一抛,送入风中卷了出去,然后,沉思的道:“童师伯,我们只能让这件报告随风而去了,师伯不会说是小侄毁了这份报告吧!” 童世昌这时惊魂才定了下来,感激的道:“贤侄,老夫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你老什么都不要说,小侄心里已经有数了,你放心去吧!” 童世昌气势汹汹而来,弄了个灰头灰脑,心里还说不出的感激,连声道:“贤侄!贤侄!唉,老夫……。”突然转身,飞跃而去。 宋晓峰眼望着童世昌的身形尽为黑夜所吞没,忽然回过头来,向着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笑喝道:“老方,你也可以下来了。” 枝叶一分,老方飞落而下,惶悚的道:“公子,老奴并不是有心暗中监视公子,实是怕公子吃亏,所以……” 宋晓峰摇手截口道:“不要多说了,我并不怪你,总算把童师伯打发走了,你快替我补一份报告,连夜出去吧!” 老方没口地点头道:“是,老奴这就替公子把报告送出!”双眉一扬,暗中又骂了一声:“你这老狗竟想连老夫也杀了灭口,老夫便非促成这件事不可!”急射而去。 宋晓峰遣走老方之后,眉峰又是一扬,星目精光徒射,望着另一棵大树,冷笑一声,道:“尊驾也听够了,看够了,还不给本公子滚了下来!” 一团灰色影子,带着哈哈大笑,从树影中射落宋晓峰身前,望着宋晓峰,仰着鼻孔道:“你就是‘紫彩玉箫’宋承志么?” 宋晓峰板起面孔,说道:“不错!小生就是宋承志。” 随又接口问道:“尊驾可有姓名?”语气非常不客气。 那是一个身穿灰袍的油泥和尚,看他油肠肥脑,分明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和尚,看了就更叫人生气。 那油泥和尚张着大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连我邋遢和尚都不知道,你那够资格在武林之中翻云覆雨。” 邋遢和尚外表肮脏,心地却是比谁都光明,比谁都干净,因此,又有人尊称他“狗肉圣心。” 宋晓峰心中发出一声沉痛而惋惜的暗叹,道:“原来你就是邋遢和尚,可惜!可惜!……。” 邋遢和尚装模作样的学着宋晓峰的语气道∶“想不到你‘紫彩玉箫’背地里是这样一个人,可惜!可惜!”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可惜这件事,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邋遢和尚也哈哈一笑道:“更可惜的是你打错了主意,不该把那帮手遣走,凭你一人,要想杀人灭口,只怕你还做不到!” 宋晓峰侧目而视,冷然一笑道:“小生懒得和你-嗦,亮出你的兵器,前来领死!” 邋遢和尚拍了一拍双掌,笑道:“好,我和尚就陪你玩玩。” 宋晓峰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愿伤害这位奇僧,但事实上他却非硬起心肠收拾他不可,否则,自己这片苦心,就完全白费了。” 宋晓峰暗叹一声,狠起心来,-咬钢牙道:“你和尚不用兵器,那是你自速其死,小生却不会对你客气。” 探臂取出二截“紫彩玉箫”,合成一支长箫,顺利一挥,划起一圈彩虹,欺身直攻而上。 邋遢和尚不但身负绝世武功,见闻更是广博,宋晓峰“紫彩玉箫”一出现,心弦一震,暗忖道:“看他手中玉箫,确是箫隐青山逸士故物,难道他与箫隐青山逸士会有关系?箫隐青山逸士性行高洁,怎会……。” 思潮起伏中,宋晓峰手中“紫彩玉箫”已当面点到,只见箫影点点,骤然向自己数处大穴袭到。 邋遢和尚心中一沉,大喝一声,道:“好一招‘星河倒转’!”右手呼一掌,把一股极为劲的内家真力,凝成一股力柱,裂空生啸,撞向宋晓峰握箫右手。 宋晓峰出手一箫,虚虚实实,奇幻难测,唯一的对策就是追根索源,所以邋遢和尚不作深极的避让和招架,直取执箫的手臂。 邋遢和尚这一掌,出手便不俗,已使宋晓峰大是敬佩,一吸丹田真气,挫腕收回“紫彩玉箫”,向后退了三步,邋遢和尚身随掌转,借势一个旋身,右手施出一招擒手法奇学,手腕翻转之间,穿隙而入,硬扣宋晓峰握箫右腕脉门。 他这一争先暗加内劲一振,便各出奇招,争先制敌,刹那间,彩虹漫天而起,掌影纵横中,连拆了二十多招。 邋遢和尚已展开一套掌指交错,斩脉点穴手法,在宋晓峰箫招之中,寻穴点打,迫他自行撤招。 宋晓峰别有用心,虽有灭口之意,但无要他性命之心,可是邋遢和尚并非普通高手,一身武学确实不凡,迫得宋晓峰一时之间,竟达不到目的。 转眼之间,又打了四五十招,宋晓峰剑眉一轩,暗中提足十成真力,手中箫招一变,要施辣手求胜了。 宋晓峰箫势一变,箫招之中,忽然发出一种轻柔的箫声,邋遢和尚一凛,运起全力,守心相抗。 可是这样一来,他一心两用,出手招式,威力大减,没有走出十招,已被宋晓峰的箫招迫得手忙脚乱了。 蓦地,宋晓峰大喝一声,疾攻两招,打得邋遢和尚东倒西斜,还手不及,接着,宋晓峰手形一转,“紫彩玉箫”其迅快如风的在邋遢和尚脑后“天殷穴”一点而下。 邋遢和尚全身猛然一震,收了招式,目中神光散乱,痴痴呆呆的望着宋晓峰发起愣来。 宋晓峰歉然地,轻轻叹了一声,道:“对不起,晚辈不得不委屈你了,你去吧!” 接着,右掌一起,又在邋遢和尚“敲尾穴”之上拍了一掌一推一送,把邋遢和尚送出三四丈外。 邋遢和尚心神一阵迷糊,忽然发起疯来,手舞足蹈的一路又跳又唱的隐入夜色之中而去,他,疯了! 宋晓峰更是百感交集,在地上呆立了半天,才转身发足奔回城内而去。 当阳红叶庄并不在当阳城内,离开当阳还有二十多里地,但水陆两途,都非常方便。 这时,傍晚时分,宋晓峰他们一行人进入了当阳城,正要落店的时候,身边忽然现出一个身着长衫,文不文,武不武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来得无声无息,大家根本就没注意他的来到。 直到他开口说话,大家才发现他的存在。 那男子突然迎着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抱拳道:“尊下可是衡山掌门人张大侠?”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微感惊呀的打量那男子一眼,镇定一下心神,抱拳还礼道:“恕老夫眼拙,似乎没有见过台端。” 那汉子微微的一笑道:“在下红叶庄管事莫登,有候贵掌门人多时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脸色微微-震道:“原来台端就是江湖上大有名的冷手剑莫大侠,久仰!久仰!” 冷手剑莫登笑了一笑,欠身道:“敝东主欣闻贵掌门人一行,宾馆欣待,当望贵门人勿却是幸。”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以雷霆手范希达以礼相待,自己如不接受,不但显得自己胆小怕事,而且也不够一派掌门人胸襟,在这种情形之下,衡山掌门人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当下哈哈一笑道:“贵庄主如此客气,老夫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冷手剑莫登非常多礼,又是一抱拳道:“承蒙不弃,在下深感荣幸,请贵掌门人移驾前往,在下为贵掌门人前面引路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陪着笑脸还礼道:“有劳了!谢谢!” 冷手剑莫登转身先导,请他们住入当阳宾馆。 红叶庄宾馆系在东门城边,后花园的一边,就紧靠着城墙根,园内树木高大茂密,鸟语花香,景色非常宜人。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一行人,就被安置在园中一座精美小巧红楼之内,这座红楼只住了他们几个人,环境非常单纯方便。 冷手剑莫登陪他们用过晚饭,便告辞而去。 大家一路行来,也都需要休息,因此,便早早安息了。 这夜三更过后,四更不到,当阳城一片谧静,万籁俱寂。 突然间,夜空中响起了一阵呼叫之声,随着夜风,送进了红楼。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耳听目明万分,立时都已惊醒。 宋晓峰对老方望了一眼,正想说话,外面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那正是朝着他们所住的红楼奔来。 接着,外面门户如雷般响了起来,“开门!开门!” 宋晓峰一点头,老方起身走到了门边,探手打开了大门,大门一开,外面一哄,拥进来了六七个人,同时大声喝叫道:“不准动,我们是办案的官差!” 大家定神望去,只见来人个个都是官服装扮,为首一人,年纪约有三十多岁,竟然还是七品前程。 那七品官儿冷目四射,守住大家,哼哼嘿嘿的道:“楼外四周,已有本官弓箭手团团围住,希望各位不要轻举妄动,自速其死。” “常老爷,有什么事?”冷手剑莫登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拱手一礼,道:“这几位都是敝庄的贵客,有话好说,请常老爷给敝庄一个面子。” 常老爷汹汹的气势,因冷手剑莫登的赶来,立时收敛了不少,眉头皱了一皱道:“这与你们红叶庄无关,请你莫总管不要过问。” 冷手剑莫登陪着笑脸道:“常爷说得是,不过这几位都是武林之中极有名望的人,常爷可能还不知道,以免误会,请容小民分说一二如何?” 常老爷敞声一笑,说道:“谁不知道这几位是衡山派的掌门人与长老,莫总管,本官这可是公事,请你不要强自出头,妨碍了公务,彼此都有不便了。” 冷手剑莫登退了一步,欠身道:“常老爷的公事,我莫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妨碍,但望常老爷念在往日交情份上,赏一个脸而好。” 常老爷摇了一摇头道:“这件事情,只怕本官帮不上忙……” 冷手剑莫登截口道:“常老爷,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情,莫某有请见示一二?”忽然,拉着那常老爷转到一边去了,细语交谈起来。 他们两人交谈了一阵,回过身来,常老爷的态度大是改善,脸上寒冰解冻,有了一点暖意,看来是心满意足了,接着,他向带来的人,一挥手道:“衡山派大门大派,张掌门人及各位长老,都是铁铮铮的武林前辈,你们不得无礼,统统退到外面去!” 来时,气势汹汹的是他,装模作样的是他,但回过头来大方做人情的还是他,这张脸真会变,也变得真快。 那跟他进来的一批人,也不稍逊色,同声春雷般应了一声:“喳!”退出红楼之外。 这时,冷手剑莫登先请常老爷高高上坐了,又请大家分别就了座,然后向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抱了一抱拳,说道:“张掌门人,事情可真有些麻烦了,据常老爷说,有人在巡抚衙门告了贵掌门人一状,巡抚大人,发下海捕文书,要缉捕贵掌门人到案哩!”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闻言猛然一震道:“老夫犯什么罪?告老夫的是什么人?” 冷手剑莫登转目向常老爷望去,道:“常老爷,请你见告一二。” 常老爷犹疑了一阵,一叹道:“谁叫我们相交了十多年,也罢,本官告诉了你们吧!” 话声顿了一顿,惜语如金的道:“告状的人名叫赵东敏,被告的罪名是‘阴谋不轨’!”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大出意外的愕然道:“会是他?” 陈敬先大叫一声道:“胡说!” 他是气极而发,口不择言,没有顾虑到说话的人,果然,常老爷多心了,脸色一变,说道:“陈敬先……。” 冷手剑莫登口快,挡住他道:“常老爷,请你不要气恼,陈大侠骂的是那赵东敏。”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在武林之中虽是贵为一代掌门之人,可是在官人眼中,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老百姓,他也自知惹不起官家,当下,忙又抱拳陪笑,说道:“常老爷,敝师弟无礼,老夫这里赔不是了。” 常老爷冷“哼!”了一声,道:“没关系……现在本官要执行公务了,张维盟,陈敬先,莫桐,季泽你们四人,现在可是官家的要犯了,四位是准备随本官去打这一场官司呢?还是坐罪成实,抗命拒捕?” 王法无情,衡山派掌门人张维盟可不是一般响马淫盗,杀了人山中一躲,过了三年五载,案情冷了,再出江湖,又可昂首阔步,吹胡子瞪眼。 衡山派可是当前江湖上大门大派之一,跑得和尚跑不了庙,逃过今天,逃不过明天,除非拼着衡山派今后江湖上除名,置衡山派所有弟子生死存亡于罔顾,否则,敢不在王法之前,俯首贴耳,听命维谨。 常老爷这一拉下面孔,打起官腔来,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可真不敢不忍气吞声,小心细语道:“常老爷太言重了,老夫怎敢抗命拒捕。” 冷手剑莫登接口道:“常老爷,小的说句不怕冒犯虎威的话,张掌门人绝不是‘图谋不轨’的人,这件案子只怕是赵东敏挟嫌诬告血口喷人了。” 常老爷冷冷的道:“本官只是奉命拿人有话到堂上分辩吧!” 接着,站起了身来,向外大喝一声,道:“来人!” 外面一声应诺,刚才出去的那几个官差,一冲回到厅中,常老爷伸手点着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他们师兄弟四人,道:“把我们四人锁上!” 应声奔出四个人,一抖手中铁索,便向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四兄弟头上套去……。” 冷手剑莫登与康中节不约而同的喝了一声:“且慢!”同时闪身而到,挡住了那四个出手拿人的官差,常老爷怒声道:“莫登,你可是要替你们庄主惹祸?” 冷手剑莫登面色一正道:“张掌门人可是敝庄的贵宾,要被常老爷这样用链子锁着出去,未免太不给敝庄面子了,尚望常老爷耽得一二。” 常老爷对红叶庄心中不无顾忌,刚才又接受了冷手剑莫登的好处,踌躇了一下,一挥手道:“你们回来!” 冷手剑莫登跨步向前,向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附耳悄声道:“张掌门人,这件案子,你可要拿定主意,只要你一点头,敝庄就替你接下了。” 张山掌门人张维盟却是扬声道:“盛情心领了,老夫真金不怕火,这场官司打上了。” 接着,又向康中节一抱拳道:“康兄,不必多说了,请你帮忙打点,和赵东敏对薄公堂,打官司就是。” 头一转,又向宋晓峰一揖道:“宋大侠,与你一路同来,感激不尽,如今事出意外,老夫抱愧之余,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宋晓峰自常老爷出现之后,就没开口说出一句话,脸上带着一抹冷静中的微笑,像看戏似的冷眼旁观,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现在找上他了,他不能再不说话了,他笑了一下道:“官家的事,很难说,别看他来得又急又猛,说不定什么事也没有,张掌门人,你放心去打官司吧!” 第十一回 神机妙算策 鬼神莫测功 常老爷望了宋晓峰一眼,一声吆喝,带着衡山派掌门人张维盟等四人扬长而去。 冷手剑莫登随之一抱拳道:“两位请安心,在下这就去衙门里打点去,定有佳音回报。” 说着紧跟着那批官差而去。 康中节摇头一笑,心里想要说些什么,忽然愣了一愣,说道:“老方呢?……” 宋晓峰含笑道:“他也是出去打点去了。” 康中节心里一怔,暗忖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我竟毫不察觉。” 这是心里话,当下也不便说了出来,只把心中另一个想法说出道:“宋大侠,你看这是不是范希达捣的鬼?” 宋晓峰道:“有此可能。” 康中节道:“你看那些官差是不是假的?” 宋晓峰道:“官差绝不可能是假的,倒是赵东敏出头告状的事,颇是弄巧反拙之病。” 康中节年纪比宋晓峰大了三十岁不止,江湖经验何等丰富,闻言之下,略一捉摸,便恍然大悟道:“是了,这一定是范希达与当地狗官联手的戏了。” 念头一转,忽又大惊失色道:“不好,张掌门人这样落到他们手中,只怕比真官司要难缠得多了,宋大侠,我们如何是好。” 宋晓峰一笑,“康大侠,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康中节那能放心得下,提心吊胆地道:“常言道‘灭门的尹令’,我们别看他官不大,害起人来,可比什么都厉害,他可无中生有,又可以以假当真……反正他如果整你,你便非认命不可。” 宋晓峰点了点头,但又一摇道:“话虽说得不错,但我看当阳令还没有这份胆子!” 康中节心中颇不以为然,口中不便与宋晓峰抬杠,扼腕长叹道:“我们现在怎样办才好呢!” 宋晓峰一笑道:“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等’,闹了半天,也实在有点累了,小生要调息片刻了。”说着,双目一闭,就在厅中打坐来。 康中节心中暗忖∶“到底年轻人不知官府的厉害,亏他静得下心来打坐……。” 他自己却是怎样也定不下心神,就在厅中左一圈,右一圈的转来转去,心中不知想了多少主意,就是不妥当,无一可行之策…… 也不知转了多少时候,人也转得有点糊里糊涂。 忽然,一个应童跑进来,向他行了一礼,道:“我们庄主来看望你老人家来了!” 康中节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下天色,敢情外面已是大亮了,他讪讪的“啊!”了一声,一言未发…… 蓦地,门外又传进来一声震耳欲聋,道:“小弟真是十二万分的抱歉,昨晚未能相迎诸位入庄,竟因此出了事了。” 话声中红叶庄范庄主已满面歉意的在四剑保护之下,走进大厅来。 康中节与红叶庄范庄主原是素识,住在人家宾馆之中,自然扳不起脸来,淡淡的一抱拳道∶“如此惊动大庄主一早赶来,叫小弟心中甚是不安。” 范希达向前一步,握着康中节的手,歉疚中无限开怀地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怎样又被官府抓去了?” 康中节见了他这样假情假意的做作,心里说不出的蹙扭,也懒得和他多说,简单的一摇头道:“不知道。” 范希达转向厅外喝问道:“张掌门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知道不知道?” 厅外跑进一个汉子,躬身垂手道:“回禀庄主,张掌门人他们好像是犯了图谋不轨大逆不道之罪,至于实情到底如何,莫总管已亲自到衙门打听去了,刻下尚未回来。” 范希达点头“嗯!”了一声,挥手道:“知道了,莫总管一有消息,立即报上来……下去?” 那汉子应了一声“是!”转身退了出去。 范希达回过头来一眼落到宋晓峰身上,这时宋晓峰仍在打坐,理也不理他,他皱了一下眉头,向康中节似问非问的道:“这位莫非就是新近起种武林,光芒万丈的慧星‘紫彩玉箫’宋大侠?” 他原希望宋晓峰睁开眼睛来回他的话,那知宋晓峰眼皮都未动了一下,依然闭目调息如故。 康中节因他问话的态度暧昧,也没接口理他,范希达一头热,再也表演不下去,暗“哼!”了一声,拉过一张椅子,重重的坐了下去。 但这时宋晓峰忽然一张目道:“康大侠,可是张掌门人他们回来了?” 范希达一笑接口道:“是老夫我,特来拜望宋大侠。” 范希达是童世昌的兄弟,童世昌说不动宋晓峰,讨了一场没趣,少不得与范希达另有安排,因此童世昌在范希达前虽不敢把宋晓峰的底细完全漏出,但范希达不难多多少少知道宋晓峰的来头,所以才用了这一招斧底抽薪之计。 但他对宋晓峰却是从心底就害怕,不敢激怒他,所以他才通的官府,也不敢把宋晓峰列进去。 衡山派是大门大派,非吃官府那一套不可,对宋晓峰来说光棍一条,眼睛一横,什么人不敢碰,换一句话说,官府不但压不住他,反而只有把事情弄得更糟。 范希达心里有鬼,宋晓峰睁开眼来这样一说,范希达还以为宋晓峰左嘲笑他,等把话说完,忽见宋晓峰的双目,望的不是他,而是门口,同时脸上也有了笑容,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范希达一震,转头向门口望去,这一下,他却哭笑不得,气得两只眼翻白。 只见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与他三个徒弟正出现在门口,他们的后面还正跟着红叶庄的总管莫登。 范希达一愕之下,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已跨步走进了大厅,范希达也真不愧是一代武林枭雄,尽管心中一肚子疑团,脸上却一下子堆上老高一堆笑纹,敞声笑着起坐相迎道:“小弟料想不会有什么事情,张掌门人果然平安回来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被抓去与被放出来,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不但没想到幕后捣鬼的是范希达,还以为范希达动用了他的影响力,才得大事化小事,小事化为无事,心中已是存着感激之意,哈哈一笑,抱拳道:“范庄主所赐,老夫感佩无已。” 双方原是水火不相容的冤家,马上就要兵戎相见,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误以为救他的是范希达,也难怪他说出这种感恩的话来,同时,他心中也有了更宽容的打算。 可是,这番话听到范希达耳中,却比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手段下流,还叫他难受,气得当时就变了脸,干笑了一声,一抱拳道:“好得张掌门人无事归来,小弟的幸免还于江湖同道指摘,略可自慰,今日请贵掌门人休息一天,明日小弟在红叶庄恭候大驾。” 接着,又向宋晓峰与康中节一抱拳,脸上一脸悻悻之色,走出大门而去。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对,一怔,叫道:“范庄主!” 康中节暗暗拉了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把,悄声道:“他脸上已经挂不住了,任他去吧!”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迷惑不止的说:“他……我……”他那里想得到人家心里自有鬼胎。 康中节笑了一笑,道:“这个,要请宋大侠指教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似懂非懂向宋晓峰一抱拳道:“难道不是范希达把我们弄出来的?” 宋晓峰一笑道:“这个小生也不大清楚,事情是老方辨的,要问老方了。”说着眼睛一转,投向老方而去。 老方干咳了二声,道:“当阳令倒是一个明是非,识厉害的官儿,老奴奉命去和他交涉,没费多少唇舌,他就觉得不该听信范希达一面之辞,为难贵掌门人了。” 天下那有这样便宜的事,其中显然大有文章。 老方不说,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吃什么饭,当然看得出来,不过老方既然含糊其辞,他也不好追问,但对宋晓峰的高深更是莫测了。 宋晓峰还揖道:“区区微意,何足挂齿,贵掌门人太多礼了。” 忽然,一转头又向老方道:“你去打听打听,红叶庄准备明天接待我们!” 老方肃然领命道:“是!”快迅的一转身,人影微闪,便失去了踪迹,身法之快,看得衡山掌门人都自愧不如。 宋晓峰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道:“各位一夜折腾,想必已经相当疲累了,范希达即已定下明日之约,今日,谅不会再生事端尽可回房休息片刻吧。”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点头道:“那么我们兄弟失陪了。”又一抱拳,各自回房而去。 宋晓峰目送走衡山掌门人他们回房去后,向康中节笑问道:“康大侠,有没有兴趣到外面去走一走?” 康中节与衡山掌门人交情极为深厚,深恐一旦离开之后,再生事故,当然,他也知道宋晓峰此间必有用意,当下沉思了一阵,摇头道:“老朽不奉陪了,还是留下来暂为张掌门护法的好。” 宋晓峰点了一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出了红楼走出宾馆,出宾馆不远,老方忽然从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拦住他道:“公子,童大爷也来了,他想见一见你。”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他在那里?” 老方道:“就在巷内一户人家之内。” 宋晓峰脚下并不移动,皱了一皱眉头道:“上面的回示来了没有?” 老方道:“还没有。” 宋晓峰微一皱眉道:“照正常情形说,不该没有回信了吗?” 老方道:“以老奴的看法,不管‘准’与‘不准’,都该早有回信了。” 宋晓峰道:“那现在为什么没有回信呢?” 老方道:“这个老奴就不敢猜测了。” 宋晓峰双目精光陡然猛射,盯在老方脸上道:“你怕不怕?” 老方呆了一呆,道:“怕什么?” 宋晓峰道:“受连累!” 老方一笑道:“天塌下来,有公子长头顶着,公子不怕老奴怕什么?” 宋晓峰点头一笑道:“好,我们现在就去见童师伯去。” 老方回身带着宋晓峰去到巷尾最后第七家,叩门进去,在书房里,见到了童世昌。 童世昌命宋晓峰坐下含笑道:“上面批准了你这次行动没有?” 宋晓峰道;“也没有驳回。” 童世昌道:“贤侄,我看,你现在大可以放手了。” 宋晓峰道:“事到如今,小侄更不能半途而废了。” 童世昌说道:“老夫有几句话告诉你,请你再考虑考虑……你知不知道,上面为什么不给你回示?” 宋晓峰道:“有烦师伯指教。” 童世昌道:“一切后果,要你自己负责,换一句话说,你得不到上面任何暗助,但也绝予舍弟任何相抗的理由,你想一想,你的身份是秘密的,知道你的人非常有限,而舍弟却可发动一切力量对付你,但你加上老方也只有两个人,你又为什么要冒这个险?万一失败了,以后都是朱五绝的了,你犯得着冒这个险么?” 宋晓峰笑非所问的一笑道:“师伯你准备站在那边?” 童世昌一蹙眉头,说道:“你何必明知故问,老夫虽不便出面和你正面为敌,但绝不会是帮你忙的。 宋晓峰道:“小侄也有一点想法,不知师伯以为然否?” 童世昌道:“你说来听听!” 宋晓峰道:“师伯刚才所说的话,都有道理,小侄也相信一败之后,便什么都完了,但小侄更相信,只要我成功了,也就等于取到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师伯,你说是也不是?因此小侄不能轻言放手。” 童世昌微现愠怒之色道:“你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也不——我们相处之情!” 宋晓峰一笑道:“师伯,此言差也,师伯忘记了当日是怎样教导小侄的了,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小侄打破世俗观念,只问目的不择手段么,怎么现在又和小侄谈起私情私义来。” 童世昌原也是一个性情骠悍,手辣心狠的人,这样低声下气和宋晓峰相谈,心里已是说不出的难过,现在被宋晓峰一记回马枪,以彼之矛,刺彼之盾,又把他的话顶住了,气得双眼一翻,怒声道:“老夫两次三番和你说,你如此不识抬举,真是世间少有之人。” 宋晓峰聪明机智,和他们几个月相处下来,虽没有完全了解他们的组织,但对他们的作风,已是大有心得,因此也从中发现了他们不少弱点,他这番奉命行侠仗义,沽名钓誉,但有机会叫他们发生裂痕,他怎会放手作罢。 宋晓峰看准了,在他这大题目之下,红叶庄非被牺牲不可,所以他绝不放手,只要红叶庄一被牺牲,也就无异在他们阵营之中,投下了一颗分化的炸药,好叫他们人人自危,担心随时有被牺牲的可能。 这是制敌于无形的最高战略,宋晓峰又那肯放手。 宋晓峰见好就收,一笑道:“小侄是任务在身,不得不然,尚望师伯见谅。” 童世昌双目怒睁,鼻孔翕张,厉声吼道:“你不要得意忘形,老夫总有一天叫你哭不得,你给我滚出去。” 宋晓峰走出了门,童世昌忽又大叫一声,道:“站住!老夫还有话和你说。” 宋晓峰却再不答话,脚下一快,竟自走了。 童世昌气得老脸无血,一顿脚,大喝道:“老夫总有一日,教你知道老夫的厉害……。” 一语未了,范希达转了出来,截口道:“那现在为什么不就此除去他?” 童世昌横目望了范希达一眼道∶“你以为他这样好对付么?”忽然摇头一叹,坐回椅子上。 范希达悻悻的道:“大哥,你怎样啦,好像胆子是越来越小了,我就不相信,凭我们兄弟两人的力量,会收拾不了他。” 童世昌又长叹了一声,摇头苦笑,说道:“问题不在于有没有力量收拾他,而是为兄不能向他下手。” 范希达心里冒起一股怒火,冷笑一声道:“大哥,我问你,还有什么关系更亲过手足之情,他究竟是什么人?使你对他这样容让,连自己兄弟的生死都不顾了。” 童世昌被范希达怒火之下顶撞得怔了一怔,双目圆睁,怒形于色,看似要发脾气了,谁知他竟硬把心中那口怒气忍了回去,摇了摇头道:“关于宋承志的事,你最好不要打听,你如果要和他拼,放手和他拼就是,你如果知道了他的底细,你就不能,也不可以和他拼了。” 范希达听得一头雾水,目光闪动,愣愣的道:“大哥,你这话叫人听了,好不糊涂。” 童世昌道:“糊涂你就糊涂下去吧,为兄不能说得太多了。” 话声一转,忽然出人意外的道:“为兄虽然不能亲自出面替你阻挡他,但我已替你请到了四五个朋友给你助拳。” 范希达很不谅解童世昌的态度,忿忿不平的道:“小弟也还有几个朋友,自会前来相助,不敢有劳大哥操心了。” 童世昌笑了一笑,道:“金二麻子,吕七拐子,云梦一毒,丁氏双丑等五人,你那些朋友比得上么?” 这五个人,都是江湖上难惹难缠,狠极一时的凶人,一身功力,绝不在童世昌之下,范希达可知道他们的厉害,心中的不愉快,立时一扫而光,不由喜形于色道:“大哥,你替我请到了他们!” 童世昌吁了一口长气,道:“大哥对得起你了吧?” 范希达讪讪的一笑道:“大哥,我真不明白你的为人……他们不会误事吧?” 童世昌一挥手道:“你放心,误不了事,你可以回去了。” 范希达心里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回到红叶庄去了。 宋晓峰别过童世昌,这时老方已先自去了,他独自一人沿着一条热闹的大街,流目四顾的缓步而行。 忽然,有一声大喝:“马来了!” 接着只听一阵怒马狂奔之声远远传来,街上行人纷纷向两旁闪让,抬头望去,只见六匹快马和一辆美丽的花车,急迭驰来,从他旁身一闪而过。 那六匹快马当先两人是一老一少两个汉子,后面是四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个个挑眉俊目,清丽之中,英气勃勃。 后面花车上车前赶车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徐娘半老风韵极高,要不是她手执长鞭,坐在车夫位置上,从她装束与人品看,怎样也不像一位车夫。 赶车之人如此,那车里面坐的又该是一位怎样了不起的人物? 这种意念在宋晓峰脑中一跳而起,脚下不由一快,紧紧跟上了那队人马。 那队人马穿城而过,并未在城内停留,直向城外驰去,宋晓峰跟到城门口,有心打住好奇之念,止步不再跟去,但心念一动,暗忖道:“这批人莫非是奔向红叶庄的,我何不率性一道探探红叶庄。” 此念一生,宋晓峰身经飘空而起,点足落在一辆花车后面辅木之上,他身轻如燕,人已上了车,前面赶车的与车内之人,仍然一无所觉。 宋晓峰飞身上车后,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非常精巧的人皮面具戴上,接着翻转身上所穿的长衫,以里作外,衣衫也变了颜色,成了一个面带病容的黄袍落魄文士。 要知,易容化装,也是宋晓峰这几个月来所学的本事之一,他身上随时穿了四件衣服,每一件衣服都是特别匠心设计制作的,他可以一转眼之下,立时变换各种适应的身份,叫大家做梦都想不到。 车行奇速,不一会工夫,前面已看到了红叶庄,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一队人马,正直向红叶庄奔去。 车马奔腾之声,老远就惊动了庄中之人,车马来到庄内已涌出了一大群的人,前来迎接。 宋晓峰身形一矮,隐藏在车身之后,车马长驱直入,进了山庄大门之后,停在大厅之前,宋晓峰身形奇快,一闪身杂入人群之中了,谁也没发现他。 车帘一起,走出一位长发披肩,素雅打扮的少女,那少女虽然妆得非常淡雅,但她玉容一现,不说别人,宋晓峰自己就有这种感觉,又觉两眼的视线,便被那少女完全吸住了,不单舍不得移开,就是眨一下眼皮,都有错失眼福的感觉。 那少女长得太美了,美得叫人说不出一个形容的字,她就是美,美得任何稳重的人见了她,也难正襟危坐,不瞧她一眼,但一瞧上她之后,再要移开目光,那更难上加难了。 这时,所有的人都与那少女的容光,照得闭住了气,没有一点声音,静得像一个无人的世界。 厅内发出一阵娇笑欢呼之声,走出一群女孩子,把那少女迎了进去,惊鸿一瞥,她已进去了半天,所有的人还是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 过了不知多久,才有人实在闭不住气了,首先吁了一口长气,接着,又有人大叫一声道:“我的妈呀!只怕天上的仙女也没有这样的漂亮呀……。” “这是谁家的妞儿?” 立时,一阵嘈杂哄哄之声,爆了起来…… 宋晓峰皱皱眉头,举步向厅内走去,厅内正开始有人张灯结采,布置礼堂,宋晓峰从他们谈话之中,听出原来明日是范大小姐的喜期吉日。 刚才那美如天上的少女,就是来吃喜酒的。 但他们也说不出那少女姓氏名谁,只知她是范大小姐在江湖上结交的一位朋友。 红叶庄已经来了很多贺客,宋晓峰这生面孔中,杂在众人之中,也没有人注意他,中饭晚饭就和大家一起,做了红叶庄座上之客。 红叶庄占地极广,房屋极多,内外有别,宋晓峰走遍了能去的地方,就没有机会踏入后院一步。 宋晓峰不是好色的登徒子,但见那少女之后,心中便似烙上了她的倩影,任你怎样都无法抠去她的影子,总想再看她一眼,心里才舒畅得下来。 一日过去,天色抹黑了下来。 宋晓峰又变换了一个身份,渗入了红叶庄后,在后花园一座八角花榭之中,看到那美丽少女。 三个小姐身份陪着那美丽少女在花榭之上凭拦倚儿,一面品茗谈笑,一面指高划远,欣赏着月华照射之下的夜色美景,和光芒射人的点点繁星。 宋晓峰艺高大胆人,游身而进,藏在一丛花树下,伸头望着那少女,望得出了神。 月影从一侧洒了下来,把宋晓峰的头部影子照在台前一块石头上,宋晓峰看高不看低,看远不看近,心神都被那少女吸引,那还想得到自己的影子已落到他们眼中。 她们谈笑中,忽然静寂了下来宋晓峰也没有注意。 蓦地,他但觉全身一紧,凝神一望之下,身上连手带臂已被人套上了一根银色的软索。 宋晓峰暗笑一声,双臂一振,内力一吐,但他脸上却立时变了颜色。 凭他这身功力,竟没把那软索震断……。 一阵银铃般大笑,四女已云裳翩翩的落在他身前,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手中正握着绳索的另一端,敢情,还是她出的手。 接着,她又五臂一抬,翻腕出指,快疾无比的点了宋晓峰三处穴道,右腕一抖,宋晓峰身上软索不解自松,索影一闪,回到了她手中。 宋晓峰双臂被软索绑住,其实他的双脚并不能运转,只是那少女出手奇快,宋晓峰的脑筋又似一时呆滞了,根本没有打起闪避的念头,所以实实的受了那少女三指。 等到指力点实,宋晓峰暗叫得一声“不好”时,他已完全失去了抗拒之力,只有任人摆布了。 另一个少女忽然娇笑一声:“赵家妹妹,这是你的爱慕者啊!你不能下手太重了。”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轻啐了那说话少女一口,一拧柳腰,飞回了花榭之上。 第三个少女,伸手抓住宋晓峰的腰带,提了起来,道:“这小子不是敝庄的人,我们得好好问他!”说着,带着宋晓峰回到了花榭之中,四女并排一座,那提宋晓峰回来的少女面色一寒,叱声道:“说,你是怎样进来的?” 宋晓峰不但身手被制,而且也被点了哑穴,那少女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回答不出来。 那少女的脾气,可也真暴躁,她问话出口,不见宋晓峰立时答话,不管三七二十一,玉手一挥,便打了宋晓峰二耳光,骂道:“你好大的胆,敢不回本姑娘的话。” 她出手极快,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要说话都来不及,她打完了宋晓峰,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的话才出口道:“范姐姐,你不见小妹封住了他穴道么,你叫他怎回你的话哩!”立又出手,解了宋晓峰一处穴道。 宋晓峰望了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一眼,欲言又止的摇了一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那打宋晓峰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范希达的大女儿范玉莲,另外两位小姐,乃是一对姊妹花,大姊尤琴,二妹尤瑟,江湖上提起琴瑟二尤,无人不冷汗直冒,她们年纪不大,却有了令人闻名而色变的威名。 那位长发披肩美丽少女大家只知道她名叫赵灵燕,范玉莲与她相交了多两年,也不知道她的出身来历,她人长得美到了极点,功力更是不弱,有人背后叫她“迷幻仙子”,但这不能算是她的美号,因为她自己并不以为然。 范玉莲身为主人,宋晓峰的出现,显得红叶庄大是无能,因为自觉脸上无光,所以特别生气,这时又怒叱一声,道:“你还不答话!” 宋晓峰道:“你要我答什么话?” 范玉莲双目一瞪,道:“本姑娘问你是怎样进来的?”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自然是用一双脚走进来的。” 尤大姊和尤二姊接着笑了起来道:“你的脚是走路的么?让我来看看!” 两人同时俯身,同时出手,便向宋晓峰脚踝上抓去,她们两姊妹笑里藏刀,心狠手辣,出手就想捏碎宋晓峰脚踝骨,叫他残废一辈子,永远走不得路。 宋晓峰空有一身罕绝的功力和出奇的本事,只因一时疏神,失手被击,如今是后悔也不及了,只有双目一闭,等待命运之神的播弄了。 闭目中,未见琴瑟双尤的指力落下,所听到的反而是二尤姊妹的一声惊叫之声和身形闪动之声。 接着是那披肩美丽少女的抱歉之声,只听她道:“对不起,小妹没伤着两位姊妹吧!” 宋晓峰睁目望去,琴瑟二尤各退出五步开外,抱着自己的手腕,目射怨恨之色,愣愣的望着那美丽少女发了一阵子,忽然跳了起来,戟指着那美丽少女反目骂道:“臭蹄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出手伤人……。” 那美丽少女一脸歉然之色,施礼截口说道:“小妹是无心之失,请二位姊姐原谅,小妹向两位赔不是了。” 照一般情形来看,那美丽少女纵是出手伤了她们,出手也不会太重,如今,她既然如此小心下气的道欠陪不是,应该可以放手消气了。 其实,事情完全不是那回事,琴瑟二尤对那美丽少女心中早就有了介蒂,只是没有机会找借口翻脸而已。 琴瑟二尤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对有名的美人,平日拜倒她们姊妹石榴裙下的忠臣烈士不知有多少,但自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出现江湖之后,他们的光采便黯然失色了,不知多少过去爱得她们姊妹发狂的人,现在也对她们淡淡然了。 尤其,有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在场的时候,她们姊妹简直被人视作一对丑小鸭,望都没人望她们一眼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种情形对琴瑟二尤来说,简直比杀了她们父母,还难叫她们两姊妹忍受。 寒冰千丈,非一日之功,琴瑟姊妹积恨如山,抓住这个机会,怎肯放轻,尤大姊冷笑一声道:“天下便宜的事,都给你占尽,在我姊妹面前,你却别想凭着脸上两张皮,讨乖取巧,今天本姑娘就教训,教训你的目中无人。” 话声一落,她已十指箕张,向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扑了过去。 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闪身让开尤大姊一扑,摇手叫道:“尤大姊,你就不看看我们往日的交情,原谅小妹这个?” 尤二妹接着冷哼一声道:“别不要脸了,你这臭货也配和我们姊妹相称!”左手一扬,也攻出一指。 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在琴瑟二尤两女夹攻之下,却不还手,只是一面闪身避让,一面娇呼道:“二位姊姐,请原谅小妹,只请你们住手,要小妹怎样认罪都可以。” 琴瑟二尤那里肯停手,一左一右,猛攻不已。 宋晓峰冷眼旁观,只见琴瑟二女出手毫不留情,招招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手,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的避让身法,更是神妙无方,琴瑟二女攻势虽猛,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一下。 她口中在求饶,其实根本没把琴瑟二女放在眼里。 还有范玉莲的态度,非常奇怪,她身为主人,却不知做主人的道理,眼看着琴瑟二女夹攻一人,竟不知从中劝解阻止,站在一旁默然不出一言。 宋晓峰本来还有点替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担心,这时暗地吁了一口长气,尽力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运气调息,慢慢自解被制的穴道。 琴瑟二女与长发披肩美丽少女正酣战中,忽然凌空飞来一条人影,厉喝一声:“大胆的丫头,竟然欺负我们小姐头上来了,去你们的。” 话落人到,挡住琴瑟二女,右手一抄,扣住尤琴左腕,左手一捞,抓住尤瑟莲足,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这样的角色,也敢向我们小姐动手,老娘今天要不……”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适时喝声道:“王大娘,放手,不要伤人!” 来人原来是赶车而来的那半老徐娘,她这时双目之中杀气腾腾,叫琴瑟二女见了心中直冒冷气。 但她却非常听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的话,立时双手一松,放了琴瑟二女,怒目而视道:“你们二个丫头不要不识抬举,凭你们这点才艺,做我们小姐贴身丫头都不配,我们小姐和你们交往……。”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秀眉微微一蹙道:“王大娘,你的话说完没有?” 王大娘冷哼了一声,硬把未完的话忍口停住。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望了琴瑟二女一眼,回头向王大娘挥手道:“我们姊妹们自己开玩笑,谁要你来多事,去!去!去!还不快快走开。” 王大娘摇头道:“我不走,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你。”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面色微微一变道:“王大娘,你就让我自由自在的玩一个痛快吧!” 王大娘脸色也是一变道:“你讨厌我!”话声中充满悲伤凄凉的味道。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幽幽一叹道:“谁说讨厌你来着,我总得和同年岁的人,交交朋友啊!” 王大娘一听长发披肩美丽少女发出了幽怨的叹声,忙陪上笑脸道:“好!好!我走!我走!” 脸色一变,回过头去,又瞪起眼睛来,望了琴瑟二女一眼,冷冷的道:“你们要再对我家小姐无理,小心老娘拆了你们一身骨头。” 说着,身形一起,射出花榭而去。 琴瑟二女既奈何不了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又在那中年妇人王大娘手下讨了一场没趣,心里真恨不得剥了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的皮,才泄得心头之气。 可是她们心中也并不笨,恨归恨,奈何不了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乃是事实,死要面子只有更没面子。 好在他们不以大丈夫行动自许,生来百变花容,惯会望风转舵,两姊妹对望了一眼,在长发披肩少女还没有想出适当的话转圜的时候,她们已先自一笑,双双走向长发披肩少女,笑口道:“我们早就听说你一身功力高深莫测,而又深藏不露,今日大胆一试,果然不错,好妹妹反没生我们的气吧?” 长发披肩少女笑吟吟的道:“小妹早看出两位姊姊的心意,只恨那王大娘,狗抓耗子多管闲事,弄得小妹多对不起两位姊姊,尚望两位姊妹不要见怪……唉!那王大娘要不是我娘贴身的人,小妹又答应过我娘好的待她,否则,小妹真想把她赶走!……” 当然,这只是说说,叫琴瑟姊妹听了心里舒服一点,琴瑟二女已知道她的厉害,那敢还挑她的不是,忙摇手笑口道:“妹妹快不要这样说了,王大娘本意完全是爱护妹妹,我们姊妹对她只有尊敬,绝不会有私毫芥蒂。” 这时,范玉莲忽然插嘴道:“你们都是小妹的客人,又都是小妹的知心姊妹,这个玩笑可不能再开了,你们打完了一笑,小妹这个主人可就做得大不是味道了。” 琴瑟二女笑道:“好!好!好!我们再向范大姑娘,范大姐陪个不是,好不好!” 范玉莲笑骂道:“讨打……” 琴瑟二女笑着摇手道:“我们反正左右不是,倒好了真该挨打的人了。” 可不是,这一闹倒放过了躺在地上的宋晓峰。 大家的眼光向宋晓峰身上一集,范玉莲沉吟了一下,笑向那长发披肩美丽少女道:“赵家妹妹,这小子是你发现拿下来的,由你发落好了。” 尤二姐尖嘴薄舌接口道:“小妹看这小子心慕赵家妹妹天香国色,所以不避万死,冒险而来,罪虽该死,情有可原,我建议赵家妹妹,给他一份同情,放了他!” 长发披肩少女微微一笑道:“范姊姊真给小妹这个面子?” 范玉莲道:“小妹是一片诚意!”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道:“小妹如果把他放了,你不怪我么?” 范玉莲摇头道:“我不会怪你。” 尤大姐一旁笑道:“赵家妹妹,你放人就放吧,范妹妹又何尝愿意在喜期前日杀人,不过是借你的手,讨个吉利吧!” 长发披肩少女笑了一笑道:“这个吉利赵妹妹讨到了。”伸手便去解宋晓峰的穴道。 不料,宋晓峰一翻身,倏地长身站了起来,抱拳一拱,道:“姑娘盛情心领,不敢有劳姑娘玉手了。”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怔了一怔,旋又恢复了镇静,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是一位高人,失敬了!” 同时,范玉莲与琴瑟二女幌身忽退,退出一丈开外,她们没带有兵刃,却随手急掏了一把暗器在手,蓄势待发。 宋晓峰一抱拳道:“姑娘任由在下离去之话,可还算数?”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点点头道:“小女子虽妇人女子,说过的话,却是和你们男子大丈夫一样,不折不扣。” 宋晓峰转身欲行,忽又停下身形道:“不知在下可否,请教姑娘上姓芳名?” 长发披肩美丽少女点点头道:“我既在江湖上行走,现在就不将姓名告诉你,你也打听得出来……我姓赵,赵钱孙李的‘赵’,贱字灵燕!” 宋晓峰突然睁开双目,胆大无忌的一直望着赵灵燕道:“请恕在下再直言一事,姑娘可有姊妹?” 赵灵燕眨着大眼睛,摇着螓首道:“小女子兄弟姊妹都没有。” 宋晓峰一抱拳道:“在下冒犯姑娘之处,请姑娘多多赐谅,在下告辞了!”身形一转,话声未了,人已出去三四丈远,身形之快,无与伦比。 赵灵燕忽然娇喝一声,道:“站住!” 宋晓峰出去的身子一折而回道:“姑娘有何赐教?” 赵灵燕柔声道:“你有姓名没有?” 宋晓峰笑了一笑道:“在下不愿欺骗姑娘,又不能将姓名告诉姑娘,请姑娘原谅。” 话声一落,身形再起,快似闪电,闪得两闪,便隐入花树丛中不见了。 赵灵燕望着宋晓峰消逝的背影,怔了一怔,接着仰起螓首看着一片浮云慢慢把清光照人的月光掩去,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他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姊妹,难道他是……” 她自语之声,既轻微又含糊不清,范玉莲与琴瑟二女虽近在咫尺,也不知她说些什么。 尤二姊妹最是多心,一皱眉头道:“赵妹妹,你不是在骂我吧?” 赵灵燕缓缓回过头来一笑道:“小妹怎敢骂二位姊姊。” 尤大姊格格一笑,说道:“你不是在许什么心愿吧!” 这时许什么心愿,当然是提她对刚才放走了的宋晓峰了,宋晓峰这次的装扮,是一个年轻的小厮,看来蛮顺眼的。 尤大姊是拐者弯在骂赵灵燕寡廉鲜耻,处处留情。 赵灵燕也不生气,笑了一笑,举步出了花榭。 尤大姊指赵灵燕的背影,咬牙切齿,稍稍的骂道:“臭美什么,姑娘总有一天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 宋晓峰回到当阳宾馆,已是三更过后,脑中闪动着赵灵燕的倩影,一时思维大乱,久久不能静心调息。 五更将近,才纳气归神,静下心来。 当他调息完毕醒来时,只见老方在一旁相候多时了,老方一见他睁目醒来,低声道:“衡山掌门人候了公子多时了。” 宋晓峰立时起座,梳洗完毕,走出房外,只见衡山掌门等人都已配戴停当,静静的坐在厅中肃容相待。 他们五人,都是一脸肃容,眉锋紧锁,显见当即将与红叶庄见阵之前的心情都有点紧张。 宋晓峰神态轻松的微微一笑,抱拳道:“对不起,有劳各位久候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讪讪的一笑道:“大侠为了敝派之事,终宵辛勤,老夫已不知怎样表示我们心中的谢意了。” 宋晓峰目光向他们身上一注道:“各位已准备齐全,我们现在就上路吧。”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首先离座起身道:“宋大侠请!” 宋晓峰谦让中与衡山掌门人并肩而行,向宾馆之外走去,到得宾馆门前,一旁闪出冷剑手莫登,向他们行了一礼道:“在下已替各位备有马匹,请各位赏脸。”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挟恨而来,昨天又被红叶庄愚弄了一番,心中恕恨之意更深,本待不理那冷剑手莫登? 宋晓峰一笑道:“君子斗志不斗气,红叶庄以礼相待,小生倒是认为情不可却。”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微一沉思,点头道:“宋大侠所见甚是,老夫唯大侠马首是瞻。” 宋晓峰向冷剑手莫登一抱拳道:“有劳贵大总管了。” 冷剑手莫登见没有碰钉子,欣然转身,领大家走向一片空地,这时,那空地上已拴好了七匹鞍甲鲜明的骏骑,为首一匹,头顶之上还结着一颗大红线球,特别神骏引眼。 冷剑手莫登请衡山掌人门张维盟乘坐那匹头顶绒球的骏马,衡山掌门人欲待转让宋晓峰,宋晓峰已飞身上了第二匹马,衡山掌门人只好心里非常蹙扭的骑了那匹马。 一行人出得当阳城外,又见路旁等着一列武士,接上他们的行列,把他们涌向红夜庄而去。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心中老大不愿意,蹙眉悄向宋晓峰问道:“宋大侠,你看,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宋晓峰笑笑道:“大智不惑,我们只要决心坚定,管他们这些花样做什么?”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舒眉一笑道:“大侠所说甚是,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何在乎他们这些鬼域伎俩。”心地一朗,也就坦然了。 红叶庄今日的气势又自不同,老远就看到了高搭的彩牌,处处悬灯结彩,洋溢着一片喜气。 一行人到得庄前,只见红叶庄庄主范希达带着一位年轻的少年,身穿吉服,相迎于庄门之外。 同时,鼓乐齐鸣,奏出迎宾之曲。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眼看到范希达身旁那身穿吉服的年轻人,一路平静的心情,不由又激动了起来,脸色一变,布上了一层严霜。 敢情,那身穿吉服的年轻人就是他一向喜爱,如今已是背叛了衡山派的逆徒玉面书生胡雅贤。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恼怒之下,微一怔神,玉面书生胡雅贤已口称:“师父!”拜伏于马前。 同时,红叶庄庄主范希达也拱手高声道:“张掌门人不远千里而来,为令徒主持结婚大礼,老夫不胜感激欣幸之至有失远迎,罪甚!罪甚!” 天下至荒至唐的事,无过于当前的情景,衡山掌门人等人,明明是为清理门户,维护门派尊严而来,范希达偏要把他们当作男方的主婚人,宾相之这等荒唐之事,除了范希达外,只怕谁也做不出来。 他在荒唐之中,隐藏一招无比的煞手,一个处理不善,衡山派就只有捏着鼻子,喝下这一杯苦酒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冷笑已经出了声,忽然耳际响起宋晓峰细小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掌门人目前的形势非常微妙,你点头与摇头都有不良后果,依小生之见,你最好也和他文不对题的瞎话一阵为是。” 话声一落而寂,大家正纷纷翻身下马。 衡山掌门人有了宋晓峰的提示,又把激动的情绪压了下来,笑声中翻身下马道:“老夫不速而来,何劳庄主亲迎,愧不敢当之至……哈!哈!哈哈!”理也不理跪在地下的玉面书生胡雅贤。 暗中,宋晓峰趁衡山掌门人与范希达寒暄客气之际,屈指轻弹,暗中发出一股指风,向玉面书生胡雅贤一处奇经穴道之上点去。 玉面书生胡雅贤这时正聚精会神的准备迎接掌门师父的雷霆暴怒,料不到会有人暗中向他下手,不备之下,被宋晓峰一指点个正着。 指力点实,玉面书生胡雅贤只听有人传声喝道:“死期已到,还不见机速即逃命而去!” 喝声入耳,他接着打了一个寒噤,人就迷糊了,但那句传声密语,却对他发出了极大的影响,一语不发,站起身来,转身就向庄内跑去。 这时,范希达正和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把臂寒暄,睹状一怔,却被衡山掌门人热情的把住双臂,无暇他顾。 因此一来,范希达早经安排的许多手段,都无法施展,情势倒转,范希达只有匆匆的把衡山掌门人等一行人迎进庄内,三言二语,把衡山掌门人等安置了下来,便抽身退回自己书房,暴喝一声,道:“快去把申夫子请来!” 第十二回 箫韵摄巨魔 凤哕压群豪 范希达话声方落,门外已响起一声阴阳怪气的话接道:“申子都在,庄主有何吩咐?” 踏门进来,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眼带玳瑁框老花眼镜,削头尖嘴,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人高不过五尺,手里捏着一根旱烟带,烟带一端的烟锅,足有茶杯大小,他口中一抽一吸带进股熏人刺鼻的浓烟。 范希达对他这位心腹夫子申子都极其礼道,在这忿怒之时,仍勉强挤出一些笑容,伸手道:“申夫子请坐!” 范希达一顿脚骂道:“胡雅贤那畜生真不是东西,一切计划都被他破坏了。” 申子都吸了一口烟,喷出一股浓烟,他就在烟雾迷-中接口道:“这也不能怪他,他中了别人的暗算。” 范希达愣了一下道:“他人呢?” 申子都道:“子都已把他带在门外了。” 接着,不待范希达吩咐,转头向门外喝道:“把胡姑爷带进来。” 玉面书生胡雅贤在两人挟持之下走进房来,范希达只见他这时的神情呆呆愣愣,一双眼神涣散无芒任人摆布。 范希达浓眉一皱道:“他中了什么暗算?” 申子都脸上第一次出现讪讪的表情道:“子都一时还没有查出来。” 范希达对子都一向非常倚重,也深知他百艺都通之能,大感意外的怔了一怔道:“查不出来?” 申子都道:“他神智错乱了,似是被人伤了穴道,但以子都所知有关人身神智的穴道却找不出被伤的迹像,也极可能是中了迷魂之类的药物……我想慢慢总可以查出来。”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问道:“庄主当时与胡雅贤在一起,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范希达凝目沉思了一下,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摇首道:“宋承志还在一丈开外,中间又隔着老夫与维盟,他本来嫌疑最大,但他没有出手的机会,其他四人离雅贤较远,倒是有可能暗中下手。” 申子都双眉一皱道:“衡山派那几个人就是想伤人,子都也不相信他们有此功力,伤人之后,会查不出迹象来。” 范希达迷惘的道:“那会是什么人呢?” 申子都道:“我们迟早要把他查出来。” 范希达道:“但目前雅贤与小女马上就要行礼,这却如何是好?” 申子都道:“婚礼当然照常举行,否则对各方来宾如何交待。” 范希达望着胡贤雅那副痴痴呆呆的样子,摇头苦笑道:“看他这样子,今天能行得礼么?” 申子都出声道:“行不得礼,也要行礼。” 范希达若有所悟的点头道:“夫子之意是找一个人代雅贤行礼,但其中不无可虑之处,譬如那代理的人选……” 一言未了,申子都笑口接道:“这个不劳庄主烦心,子都已通盘替庄主计划了。” 范希达欣然色喜道:“计将安出?” 申子都话声一轻,细得叫人听不清楚,只见范希达不住的连连点头,口中道好不迭。 两人一番密计之后,范希达回身复出,亲自热情的相陪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在宋晓峰暗中提调之下,绝口不提玉面书生胡雅贤的事,给范希达来了个高深莫测。 范希达几番提起玉面书生胡雅贤,都被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装聋作哑,支吾过去,弄得范希达像热锅上的蚂蚁,又难受又难挨。 好容易挨到了卯时三刻,外面吹奏起喜乐之声,来宾进来恭请男女双方前往礼堂主持婚礼,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也无异议,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这本来是拿桥生事的最好机会,范希达就等着衡山掌门人反脸生事,他便可以借口停止婚礼进行,于是一切责任,都落在衡山掌门人头上了。 那料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表面上是若无其事,其实却是一点也不放松,一步紧逼一步,非到有利的时间,绝不发动。 范希达只好暗中一咬钢牙,陪着衡山掌门人步向礼堂,并肩坐在男女双方家长席位之上。 宋晓峰与衡山派另外三人及康中节,则是坐在贵宾席上,这时新郎新娘尚未进入礼堂,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忽然面色一正,道:“范庄主,请恕兄弟无礼,想说两句话了。” 范希达暗笑一声,忖道:“你到底忍不住要发动了吧!”表现在外的却是无比的有礼貌,含笑抱拳道,“小弟一介草莽之夫,得与贵派喜结秦晋之好,惶悚之余,对贵掌门人的雅爱不胜感激之至,有何赐教,希达洗耳恭听。”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笑了一笑道:“小弟此时说话,本来非常不合时宜,但小弟因素仰贵庄主气纳山河,宽宏大量,因此冒昧发言请贵庄主赐谅。” 话声一顿,不待范希达开口,接着又道:“关于这次逆徒胡雅贤与令嫒喜结鸳盟,小弟是由哀的赞成,并给予至成的祈福,不过逆徒胡雅贤身犯背师叛道,大逆不道,江湖共弃的大罪,对今日嘉礼而言,实乃一大遗憾之事……范庄主当亦有此同感吧!” 范希达面色一变,冷冷的一笑道:“在老夫的看法,令徒……”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笑截口道:“请范庄主原谅兄弟把未尽之言说完,如有不当之处,再请范庄主指教。” 范希达“哼!”的一声,道:“请说!”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缓缓的道:“因此,兄弟有感于此,看在范庄主金面之上,准备赦免逆徒大逆不道之罪,以为贺礼……” 话声又是一顿,接着面色一肃,声音一沉,又道:“不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逆徒之罪可赦,敝派赦罪之礼不可废,因此兄弟有请庄主同意在婚礼未举行之前,由兄弟替逆徒举行一次赦罪之礼,如此,逆徒亦可重新做人,在江湖道中昂首阔步,行无所愧了,区区之意,不知范庄主以为如何?各方高朋贵友又以为如何?” 江湖如说还有门派的尊严,这是最起码的要求了。 武林之中,无论黑白两道,莫不把背师叛道视为不赦之罪,若是背师叛道之徒,就江湖上下五门,亦不屑为伍,等于是武林之中的公敌了。 范希达当然不会承认胡雅贤犯了背师叛道之罪,但衡山掌门人说的话太富诱惑力了,范希达虽然有着随时翻脸的准备,由于宋晓峰给他精神上的压力太大,但凡有一线希望他又何常不想和平解决。 范希达自然不是好吃的果子,衡山派要不是有宋晓峰撑腰,范希达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那会想尽办法,出尽花招来应付衡山派,晚上派几个人,就一了百了,把衡山掌门人解决了。 目前有宋晓峰插身进来,情形就完全的不同。 童世昌话虽说得好,他只要不知宋晓峰的来历尽可放手和他周旋,但范希达真的放得开手么? 童世昌自己都顾忌不敢出面,范希达会不晓得么? 如果后退无路,范希达之作困兽之斗,拚命图存,乃是必然的发展,但现在衡山掌门人的口气松得很,使范希达不由产生了一种希冀的想法,先听他意,再作决断,岂不更好。 范希达苟全的念头一起,一时拉不下脸来,但他心情一转道:“小弟孤陋寡闻,不知贵掌门人言下之意,是一个什么仪式?”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道:“仪式简单的很,地上横铺七尺红绫一方,只要逆徒从红绫之上走过一遍,立誓重新做人,如此而已。” 范希达犹豫了片刻,一叹道:“说起令徒背师叛道一事,据老夫所知,乃是受了奸人陷害所至,其中是是非非,一言难尽,贵掌门人既然宽大为怀,不加重责,老夫何乐不为,以成双方之美,令徒纵是替人受过,为了师门威信与息事宁人,老夫相信令徒尚有此牺牲精神,掌门人请稍候,容小弟去唤令徒出来,接受贵门规戒。”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抱拳道:“范庄主深明大义,兄弟敬佩无已。” 范希达微微一笑道:“理当如此!”起坐转入内堂而去。 范希达迈步出了礼堂,申子都已迎了上来,道:“庄主,你真相信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的话?” 范希达隐住心中私念,道:“家兄约的帮手来了没有?” 申子都道:“一点消息没有。” 范希达一叹道:“我们的帮手没赶到,张老儿的话,就是不可信,也非信他一信不可了。” 申子都道:“这样一来,庄主等于替胡雅贤承认了背师叛道的大罪了,如果张老儿得寸进尺,又提出另一个要求,庄主是接受也不接受?” 范希达一愣道:“这……?” 申子都眼中射出一道疑讶之色,望着范希达没有接话,申子都虽然没有说什么,在范希达的感觉上,还胜于指着他鼻子当他“没种”。 范希达刚刚兴起的一线屈伏念头,被申子都望得重新考虑起来,他心里泛起一种羞愧之感,暗忖道:“想我雷霆手范希达平日何等威风,一跺脚,山摇岳颤,如说就这样被宋承志吓得忍气吞声,畏首畏尾,岂不叫江湖朋友笑话,将来我范某人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正当范希达念动心摇之际,申子都忽然说道:“依子都之见,庄主即然答应了他们,这时,也不宜马上改口,我们就依照他们的话,慢慢敷衍他们吧!……” 话声一低,两人又商量了一阵,范希达一声请胡姑爷,里面出来了玉面书生胡雅贤。 范希达点头轻声道:“有劳姑爷,多谢了。” 玉面书生胡雅贤微微一笑道“区区小事,晚辈理当效劳,何谢之有。” 范希达道了一声:“请!”带了玉面书生胡雅贤缓步回到了礼堂。 玉面书生胡雅贤带着羞愧不容的神情参见了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和颜悦色的受了玉面书生胡雅贤的参拜,给了他个全脸,也没说他什么。 玉面书生胡雅贤回身立在范希达身后,范希达轻轻干咳了一声,含笑抱拳道:“贵掌门人所嘱,小弟已与令徒说妥了,令徒虽是含冤抱屈,因感师门深恩,也不愿多所分辩,只听凭贵掌门人发落。”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抱拳而起道:“范庄主深明大义,兄弟代表衡山一派,表示诚挚的谢意!” 话声一落,举步向正中央二站,一挥手道:“摆下‘明轮法渡’!” 陈敬先应声而出,大步走到衡山掌门人身前不远之处,抖出一幅一尺六寸宽,七尺整的红绫,平铺在地面之上,一欠身道:“‘明轮法渡’已备,请掌门人明轮布法。”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轻喝一声道:“逆徒胡雅贤还不前来速领法旨!”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脸色一肃,道:“‘明轮法渡’,载三纲,备五常,明忠奸,别邪恶,你要心地奸诈,妄图侥幸,必招灭神三报,死在当场,你可再思再量,可真接得下‘再生法旨’么?” 衡山掌门人说得声色值厉,令人不寒自栗,使平铺在地上那块七尺红绫凭添了无比神秘的色彩。 范希达神情一震,心念立转,暗忖道:“莫非那七尺红绫之上,另有巧妙安排……” 玉面书生胡雅贤更是双眉紧皱,也被衡山掌门人三言两语吓得心神不定,他也有范希达同样的想法,开始怀疑那七尺红绫之上有着极其厉害的杀人手段。 鬼蜮江湖,杀人手法,日新月异,层出不穷,这七尺红绫之上必有蹊跷,这种想法,在范希达与胡雅贤身上,乃是必然的结果,因为,他们就是这种人,将心比人,那还错得了。 念由心生,念起心寒,玉面书生胡雅贤眼中那七尺红绫,就像一座“(奈何桥”,叫人心里直冒冷汗。 他暗自思量着忖度道:“这七尺红绫上,一定有鬼,我犯不着替别人去冒这生命危险……” 玉面书生胡雅贤心里踌躇着,斜眼向范希达望去。 范希达更不能给大家看笑话,人一站而起,正想发话打岔的时候,忽然一阵阴森森的冷笑,发自礼堂门首。 大家闻声转头望去,只见门首并立着一对奇丑的老人,那一对老人,面容之丑,还在其次,身上披麻戴孝着一身丧服,尤其此时此地现身出来,分明没有安着好心。 范希达的心理,和大家都不一样,反而暗中吁了一口长气,脸上掀起了一片喜色。 那一对丑老人,一迈步,像是只迈了一步,但人已到了礼堂当中,流目四顾,一声冷笑道:“那一个是紫彩玉箫宋承志站出来与老兄弟答话。” 宋晓峰缓缓从座上起来,一抱拳道:“小生紫彩玉箫宋承志,与两位老人家素未谋面,不知两位老人家有何指教?” 一个丑老人,“哼!”了一声,道:“老夫问你,阴阳扇子佟七可是死在你这小子手中?” 宋晓峰星目一闪,仰脸发出一声清啸,声如龙吟,直冲云霄,久久不绝。 那两个老人都只觉心头一震,暗道:“此人内功这等精深,怪不得佟七死在他手中了,一个老人暴吼一下,打断了宋晓峰啸声道:“鬼叫什么,还不回老夫的话!” 宋晓峰啸声一敛,点头道:“不错,阴阳扇子佟七正是小生所除。” 另一个丑老人道:“你可知道阴阳扇子佟七是老夫兄弟的徒儿?”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小生连两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怎知道阴阳扇子佟七是出自两位门下。” 一个老人翻眼瞪目道:“你可听说过丁家山的丁氏双丑吗?” 另一个老人接口又道:“就是老夫兄弟二人,老夫丁一拳。” “老夫丁一脚!” 宋晓峰一脸茫然之色,摇了一摇头,道:“小生没有听说过!”答得出奇的干脆。 但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和他三个师弟却都变了颜色,张维盟叫声道:“宋大侠,两位丁老前辈乃是当代奇侠,久不在江湖上走动的老英雄……” 宋晓峰“啊!”的一声,向丁氏双丑一抱拳道:“那么小生失敬了!”但接着又冷笑一声,一面不屑之色。 丁一拳气得一翻眼道:“你可知道老夫的来意?” 宋晓峰笑了一笑,举目向礼堂上望了一望道:“时间不多,人家红叶庄马上就要举行喜庆之礼了,两位要找小生算帐,就请出手吧,不用多说废话,耽搁了人家的良辰吉时。” 接着向衡山掌门人前面一站,衡山掌门人与陈敬先收起七尺红绫退过一旁,那玉面书生胡维贤也趁机走出了礼堂。 礼堂之中,一阵纷乱,当中空出一大片。 丁氏双丑想不到宋晓峰如此豪迈,把他们要说的话,先说了出来,丁氏双丑虽是穷凶极恶的老魔头,但口舌上功夫并不高明,愣在当场竟接不上话。 宋晓峰冷“哼”一声道:“小生久闻两位一向以阳刚之力见长,拳掌之势雄浑而驰名江湖!得与相会,就请两位一起上吧!小生倒要看看两位是否名符其实。” 宋晓峰刚才的表情,还是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态度,现在的话说,不但表示对他们久已闻名,致且知之甚详。 丁氏双丑与人对敌,向来是两人一同齐上,对方是一人,他们是两人同上,对方是十八人,他们也是两人同上,这本来是他们的贯例。 但他们一见宋晓峰之下,因见宋晓峰年纪甚轻,两人如果同上,心理还有点不好意思,正打不定主意是一人出手还是两人同上之时,宋晓峰这一叫阵,正给了他两人同时出手的机会。 丁一拳大喝一声,道:“看不出你小子,你还知道老夫兄弟的规矩,那你先接老夫三拳看看。” 喝声中,进步击出一拳,拳势未到,一股奇猛的潜力排空向宋晓峰当胸撞去。 宋晓峰冷哼一声,站马立椿,吐气开声推掌相迎,拳掌功力一接,风旋力转出一声轰然大响。 宋晓峰马步不动,丁一拳看似身形疑立如山,但他却比宋晓峰多用了三成真力,他使出了七成真力,宋晓峰只不过使出四成真力左右而已。 丁一拳一拳未击动宋晓峰身形分毫,愣了一愣,接着大喝一声欺身再进,连续击出三拳。 宋晓峰有心卖弄以收惊众成名之效,不避不让,一声“来得好!”力接三拳。 拳掌相接下来,丁一拳胸腹之间,已微显气促,宋晓峰则神态如常,轻松之中,微微含笑。 丁一脚猛喝声道:“你也接老夫几脚看看!” 喝声一落,人已盘膝而上,脚如蜻蜒点水,闪电般就连环七脚。 脚影翻腾,有如惊涛骇浪,宋晓峰幌身闪让,移星转斗,不离方寸之地……。 这时,丁一拳只大喝一声,振臂挥拳而上。 丁氏双丑这一联手抢攻,威势果然不同凡响,宋晓峰所承受的压力不说,单只厅中观战之人,已被强劲的真力逼得纷纷走出厅外,只看得人人目瞪口呆。 宋晓峰发出一声朗朗长啸,打起精神,双掌威势陡然加强,掌掌如巨斧开山,奋力相迎。 双方剧斗了一阵,双方都越战越勇,拳拳劲力也愈打愈是强猛,宋晓峰以一敌二,眉头暗皱,忖道:“这一对老魔鬼果然名不虚传,我不能再和他们硬拚硬打了,万一范希达另外请了别的高手,那我就上当了。” 宋晓峰机警非常,此念一生,身形步法立时一变,展开一身小巧功夫,避实就虚,和丁氏双丑游斗起来。 眨眼之间,双方已是相斗了六十多招。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起自身侧道:“姓丁的,老夫真替你们难过,一个这样乳臭未干的后生小子,打了六七十招,都收拾他不下来,愧你们还有脸再打下去,还不替老夫住手……” 声音起处,一股奇强的掌力,直向他们三人之间撞来,丁氏双丑借势收掌,向两旁跃开,宋晓峰也收掌不攻。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古铜色宽袍,黑脸白发,长须垂胸的伟岸老人,静静的站在他们不远之处。 不知何时,他已欺近三人身侧。 丁一拳双目一瞪,怒吼道:“吕七拐子,你捣什么蛋,不服气你来试试!” 那被称为吕七拐子的老人冷笑一声道:“至少比你们强,好,老夫就露两手给你们看看,臊臊你们的脸。” 说着,忽然揉身而上向宋晓峰迎面就是一掌。 宋晓峰一扬双眉,怒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忽的双足一点,上身向后一仰,悬空倒翻了一个跟头,飘退九尺开外。 吕七拐子冷哼一声,道:“凭你这后生晚辈,也配问老夫姓名。”双臂连番劈出,振臂抢攻而上。 这老人一上就打,打得宋晓峰怒火高涨,也就懒得再和他说话,暗骂道:“老鬼,你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你能,我就非你叫丢个大人不可。” 此念一生,便不再退让,出手也不留情,展开一身所学便迎身而上,两人一接,便人影莫分了。 宋晓峰年纪比吕七拐子小了好几十岁,但他天份奇高,又因自己的悲惨身世,激发了他力求上进的心理,在连遇名师的际遇之下,天才加上努力,他的一身成就,于是成了武林之中的奇迹。 奇迹是很难令人相信和说服的,吕七拐子也就是不相信宋晓峰有什么了不起的真实功夫,所以接下了丁氏双丑的场子。 讵料,一接手之下,吕七拐子才看出这少年真不含糊,而有点震骇了,当面这少年人不但奇强,甚至作战经验也非常丰富,莫想在他身上行险取巧。 两人一接手,就是三四十招,吕七拐子,打得全身只冒冷汗,但见宋晓峰气定神闲,英气勃勃,虽经过丁氏双丑一战,仍然毫无倦容色,心下更是惊恐。 宋晓峰与吕七拐子战了三十四招,心中也暗自思量道:“这吕七拐子果然真名不虚传,我如不使用义父所授的‘天工十八解’那能少于丁氏双丑交手招数之下克制强敌。” 吕七拐子下场时,大笑丁氏双丑没有用,六七十招都收拾不下宋晓峰,宋晓峰由此有意给他难堪,绝不容他走出六十招以上,就要把他挫败。 宋晓峰此念一生,陡然一提真气,全力出手,双掌威势陡然加强,打得吕七拐子上气不接下气,一阵气喘吁吁,就在这时候,宋晓峰手法忽然一变,身形幌动间,右手快如闪电,直向吕七拐子腕脉之上扣去。 这一招,乃是“天工”奇学之一,因为江湖上罕闻罕见,不懂这武功人,根本就无法预测他出手之势。 吕七拐子虽是一位功力绝顶,经验丰富的大魔头,同样也有芒然无措之感不知该如何化解才好。 因此不觉微微-怔,还未看清来势,右手脉门已落到宋晓峰手中,吕七拐子但觉脉门一紧,全身一麻,劲力尽泄,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可是已经毫无抗拒之力。 不料,宋晓峰指力微发即收,人却幌身而退,退出三步之外,一抱拳道:“承让了!” 吕七拐子呆了一呆,道:“你为什么要半途缩手,不取老夫之命?” 宋晓峰道:“小生为什么要取你的性命,你我素不相识,无仇无怨,怎可糊里糊涂,就出手伤人。” 吕七拐子哼的一声,道:“你少在老夫面前假仁假义,须知你落在老夫手中时,老夫一样要你的命。” 宋晓峰笑了一笑道:“小生做人,一向如是,至于老丈要如何对付小生,那是老丈的事。” 话声顿了一顿,接道:“现在老丈可愿将尊姓大名见告了么?” 宋晓峰自丁氏双丑那声“吕七拐子”话中,早已知道他是黑道中老一辈子的凶人吕七拐子,他的故意问他的姓名,就是要不知吕七拐子来历姓名的人,知道他下手挫败的是吕七拐子,因以兼收警告之效。 吕七拐子敞声一笑道:“老夫虽然败得不服气,但你确够知道老夫身份的资格……老夫人称吕七拐子的就是。” 吕七拐子凶名卓著,宋晓峰瞥目一闪,只见厅中之人,无不悄然色变,大是震惊,同时,也对宋晓峰现出一种另眼相待的惊讶之色。 宋晓峰一抱拳道:“原来是吕老前辈,小生失敬了。” 吕七拐子一招失手,败得脸上无光,尤其当丁氏双丑向他一笑时,他更是忍受不住,猛然大喝一声,道:“少假惺惺了,来,来,来!叫你看看老夫的真实功夫。” 喝声中,一拎宽袍大襟,取出一付一尺四五寸长的钢拐,分执两手,拐身一错,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声。 宋晓峰冷笑一声,正要答话,忽然,一声哈哈大笑,走出一个矮矮胖胖的大麻子,指着吕七拐子骂道:“吕七拐子,我看你是越老越没出息了,刚才谁叫你不使出看家本领,现在落败了好意思赖着不让。” 吕七拐子望着来人眼睛一瞪,道:“金二麻子,你可是要尝尝老夫的阴阳双拐。” 黑二麻子比吕七拐子的凶名,更狠更辣,大家又是一震,眼光一齐都射向了黑二麻子,都想仔细看看这黑二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长像。 宋晓峰朗笑一声,道:“范希达,你到底请来了多少助拳的帮手?何不请他们一起出去,这样不嫌太麻烦了么?” 一声冷峭峭阴森森的话声,接口道:“还有老夫我巫某人。” 一个身穿黑布长衫,苍白着一张脸,脸上无须,瘦得像一根竹竿的汉子,跨步走了进来。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惊叫一声,道:“云梦一毒巫元亮!” 他是怕宋晓峰不知道其人是用毒能手,故意叫出声来给宋晓峰示警。 宋晓峰上下打量了云梦一毒巫元亮一眼,转目疑注在范希达脸上,面色一正,道:“范庄主,你打定了主意没有?你如果没有打定主意,现在还来得及改变主意,从正正当当的途径,解决你与衡山派的纠纷,小生决不偏袒任何一方,否则的话,你便是自绝于人,小生可不容你败坏江湖规矩,武林道义……。” 范希达震于宋晓峰威名,又见他占了吕七拐子上风,但吕七拐子也和他打了五六十招,按照一般情形来说,宋晓峰确实比吕七拐子厉害,不过,两者之间的差距并不太远。 换言之,宋晓峰可以胜过一个吕七拐子,但绝胜不过两个吕七拐子,如今当场来到的五个人,每个人的身手都不在吕七拐子之下,何况云梦一毒另有用毒的专长,宋晓峰要在这等绝对劣势之下,讨得便宜,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也就是说,他这次是败定了。 范希达眼望胜利在握,宋晓峰在他眼中已经成了一个失败者,一个失败者,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时,范希达但觉雄心勃勃,精神大振,失去了的信心,完全恢复了回来,所以顾虑都一扫而空,满脑子只是高兴,哈哈一笑道:“老夫与衡山派的事,自有五位江湖前辈公断,那有你置啄余地,你要是识相的,就乖乖的站过一旁去,听候五位前辈裁定。”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到时候你就哭都来不及了。” 云梦一毒巫元亮见宋晓峰只望了他一眼,便不再与他答话,一种被轻视的感觉陡然而生,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姓宋的,老夫听说你专爱管人闲事,目中无人,凭一已之好恶,横行江湖,老夫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也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可敢和老夫走个三招两式?” 宋晓峰从范希达身上收回目光,哈哈一笑道:“小生久闻你云梦一毒,人毒心毒,全身是毒,为江湖上一大祸害,久有替江湖除害之心你自己不找来,小生还怕找不到你啦,今日你可来得正好,小生还要试试你的用毒手段,看看你,有多大的火候。” . 说着,伸手取出“紫彩玉箫”,一接一合,箫长二尺有余,右手一横,轻笑中带着一份蔑视。 云梦一毒巫元亮怒极而笑道:“老夫今日要不能取你之命,誓不为人!”身形一幌,人已急步而上。 蓦地,一声大喝道:“巫兄,且慢!现在还轮不到你哩!”金二麻子横身过来,挡住了他。 云梦一毒巫元亮双眼一鼓,脾气还没发出来,只听金二麻子的另一股细如蚊蚋般的话声,传入耳中道:“这娃娃不简单,今天一个弄不好,我们这五个老家伙,只怕就要被搁在这里,你平日的养气功夫那里去了,怎样也沉不住气了,我看你还是动点脑筋,在衡山派那几个晚辈身上做手脚!” 云梦一毒巫元亮被金二麻子一点醒,口中妙了一声,立时停住了身形。 金二麻子一转身,面向宋晓峰列嘴一笑道:“我们这几个老不死,都是满手血腥,罪大恶极之徒,你宋大侠就先慈悲慈悲我金二麻子吧!” 话声一落,接着一声:“看招!”身形一矮,箭射般抢步而上,双手一抖,两条手臂陡然向外一长,长出一尺有奇,五指一钩,向宋晓峰当胸抓去。 他原是空手而上,宋晓峰本已计算好了尺寸,幌身避让之际,他身形未到,手臂一长,五指已达宋晓峰心口,这种出人意外之作,吓得宋晓峰出了一身冷汗,几乎一抓之下就被他抓了个肚破肠流。 幸好宋晓峰确有过人之能,在人人无法避让的情形下,身形一旋,向斜里滚了出去,死里逃生,避过了他这要命一击。 宋晓峰一滚而过,回敬了金二麻子一招“倒打金钟”,右手一翻而出,“紫彩玉箫”直点金二麻子右手腕脉。 金二麻子这出手一击,对不知他底细的人,向不虚发,不知有多少人糊里糊涂死在他这一招之下,因知他这一招,被人称为鬼手招魂。 这本是手到擒来的一招,不料竟为宋晓峰躲了过去,相反的,金二麻伤人不着,心理上自是不免一怔,就这一怔之下,宋晓峰的“紫彩玉箫”已到,此点在他腕脉之上。 但听“当”!的一声,如击金石,金二麻子的腕脉虽被点中,同时一条右臂也被点得甩了出去,但金二麻子却是若无其事的发出一声哈哈大笑,抡起双手,猛攻而上。 宋晓峰这时也恍然大悟,那双铁手便可一甩而出,打人一个无防无备。 宋晓峰几乎上当吃了一个大亏,剑眉一轩,冷笑二声,舞起紫彩玉箫,手下运足之真力,出招便毫不留情了。 宋晓峰这一念办出,势如狂风暴雨,威力绝伦,五十招不到,金二麻子已是攻少守多,完全处于下风。 金二麻子一身功力,在五大魔头中,本来最强,只因他上来激怒了宋晓峰,被全力出手,结果反而比谁都打得吃力。 眼看金二麻子再支持个二三十招,就非伤在宋晓峰手下不可了。 吕七拐子刚刚落败下来,讪讪的不好意思马上出手支援,暗中却向丁氏双丑使了个眼色。 丁一拳大叫一声,道:“兄弟,今日既不是印证武功,比武较技,我们似乎用不着客气大家齐上吧,收拾了这个小子,好喝范庄主的喜酒。” 说着,大喝一声,跳入战圈,挥拳猛攻。 丁一脚闷声响,配合丁一拳的拳势起脚夹攻,宋晓峰口中发出一声长笑,哈哈大笑道:“要上来,你们就五个人一起上吧,看看本公子在不在乎你们人多。” 手中“紫彩玉箫”一紧,飞舞中发出阵阵箫声,箫声一起,宋晓峰身形步法又是一变,一人接住三个,态度反而是轻悠然,敌手虽增加了,但他肩上的负担,反而似减少了。 丁氏双丑初上时,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直替宋晓峰担上一份忧心,他虽知道宋晓峰有过人之能,但绝不相信以他一人之力挡得住三人绝世老魔联手合击。 可是在这等阵仗之下,他就是想插手帮忙都帮不上,他虽是一派掌门之尊,在这几个老魔之前,到底还是要稍逊一筹,冒险上去,不但帮不上忙,只有碍手碍脚。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转头向老方望去,只见老方亦是一脸凝重之色,似是也替宋晓峰担心得很。 等到宋晓峰箫声一起,老方虽然脸上止不住惊讶之色,却吁出了一口长气,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望着老方笑一笑,放下了一颗悬心。” 眨眼间,四人交手之下,又过去了一百多招,吕七拐子不好意思再袖手旁观,老起面孔,哈哈一笑道:“宋大侠,功力高绝,震古烁今,当不在乎多上老夫一人,老夫也要出手了。” 舞动手中双拐,也加入了战局。 好一场恶斗,刀光剑影中,只悬挂在厅的花灯彩缎,被激荡的劲力气流,撕裂得成了一片片彩蝶,随着流转的劲力风,全厅飞舞。 宋晓峰似乎有着无尽的内力,一人独战四大老魔,竟然毫无力乏不支之状,反而越打越精神。 不大功夫,五人又已力拼六七十招。 金二麻子等四人已是打得惊心无比,手里的兵刃,简直不成了兵刃,像是提着自己的一颗心在飞舞。 其实,宋晓峰在四大魔头围攻之下,外表看来虽是轻松,事实上心中也很是紧张。 要知,他的成就虽高,无论如何也高不过他们四个合击之力,他之所以能敌四人,完全是神妙的箫声,深具夺神惑心之功,使他们四人无形之中受到了牵制之故。 但,他本身并不能因此减少真力之消耗,因为发动箫声,本身就是一种流耗真气真力的技艺。 百招一过,宋晓峰不由暗中惊心的思量道:“想不这到四个竟然这样难斗,眼下还有云梦一毒巫元亮没有出手,单这四人联手之势,已经够我应付,如果云梦一毒巫元亮加入进来,再要取胜,那就更难了,以金二麻子一招抬魂鬼手最猛,吕七拐子败过一阵之后,打得最稳又狠,丁氏双丑之拳脚为主,都没有使用兵刃,比起来他们两人弱点较多。 宋晓峰经过一翻熟思之后选择第一个下手的是丁一脚,第二个是丁一拳,其次才是吕七拐子和金二麻子。 心念一决,手中紫彩玉箫一变,突然振腕疾攻,奇招连出,倏然之间,连攻了金二麻子三招,迫得金二麻子退后了六步。 宋晓峰迫退金二麻子后,紫彩玉箫一转,指向吕七拐子,又是三招凌厉的箫法,又把吕七拐子逼退到一侧。 宋晓峰逼退了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之后,突然大叫一声:“丁一拳当心了!”人随声起,纵身直向丁一拳扑去。 丁一拳大叫一声:“来得好”双拳一抡,挺身而迎,那知宋晓峰猛扑过来的身子,忽然一式云龙回身,不声不响的向丁一脚射了过去。 丁一脚没想到宋晓峰真正的目标是他,中了他声东击西之计,一时措手不及,只觉一股强大无比的潜力,有如泰山压顶般,当头罩下。 丁一脚一身功力,都集中在双脚之上,宋晓峰这一招居高凌下,正是丁一脚的弱点。 丁一脚微一失错,宋晓峰手中紫彩玉箫已疾落而下,正点在丁一脚肩井穴上,丁一脚忽叫了一声,向后疾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闭气昏了过去。 宋晓峰一箫点倒丁一脚,丁一拳已是一声大叫,怒扑而到,宋晓峰横身向旁边闪开两步,让开丁一拳的拳劲,紫彩玉箫一顺一挑,“分云夺月”,直奔丁一拳右腋之下。 宋晓峰在出手攻击丁一脚之前,早已相度好了地形,看准了丁一拳必然猛扑而上,闪身让步之际,箫招已然递了出去,所以丁一拳毫无闪让的余地。 只听丁一拳闷“哼!”一声,脚下一阵踉跄,退出七八步,一交跌倒在地上。 宋晓峰连伤二人,大吼一声,箫招又指向吕七拐子,这时,云梦一毒巫元亮忽然震喝一声,道:“姓宋的,你不要你朋友性命了么?” 宋晓峰闻声一惊,手下慢得一慢,吕七拐子已经舞起双拐,护住了声身,失去了突击机会。 宋晓峰玉箫一收,斜身掠向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立身之处,只见他们五人,人人挤眉苦脸,似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但,四周不见了老方的影子。 宋晓峰一震道:“你们怎样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歉然地苦笑道:“我们好像得了绞肠痧,突然之间腹痛如裂……。 一言未了,云梦一毒巫元亮哈哈大笑,接口道:“什么绞肠痧,分明是中了老夫‘断肠散’之毒,此毒午不见子,子不见午,要没有老夫解药,各位与范庄的帐,只有来生再算了。” 宋晓峰无名怒火一冒而起,剑眉一挑,大喝一声道:“只要你有解药,小生就不怕你不拿出来。”身形急射而到,“紫彩玉箫”幻起一道彩虹,直向云梦-毒卷去。 红叶庄能否扳回劣势,就在云梦一毒这一招,自是不能让云梦一毒被宋晓峰缠住,金二麻子大喝一声,道:“咱们胜负未分,老夫再接你几招看看。”横身迎了上来。 同时,吕七拐子也大叫一声,疾扑而到,夹攻宋晓峰。 宋晓峰怒发如狂,手中“紫彩玉箫”如狂风暴雨,疾扫而出,势不可挡,直逼得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节节后退。 云梦一毒巫元亮飘起急退,扬声大叫道:“宋承志你要发横,那就莫怪老夫立下杀手,将张维盟等一干人,马上置于死地。” 说着,双手向衡山掌门张维盟等连连挥动不已。 衡山掌门人等人立觉腹痛加剧,大叫一声,抱着肚子,跌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宋晓峰顾得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来,便顾不得衡山掌门人等人,如果要顾衡山掌门人等人,便无法下手伤人,但如果衡山掌门人等人有了什么失闪,他纵把这五个老魔消形化骨,就整个的事件来说,他已是完全失败了。 宋晓峰剑眉一蹙,手下微微一缓之际,只听另有一声清如风哕的娇呼道:“大家快住手,不要打了,且听小女子一言。”声音甜柔,充满了引人的诱力。 大家都被这呼声叫得心神一分,只见眼前一亮,一位绝世风华,美艳无伦的少女,从容缓步走了出来。 宋晓峰转眼望了赵灵燕一眼,怒火顿息,先自收回紫彩玉箫,退身回到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一起。 宋晓峰在云梦一毒一喝之下,衡量轻重得失,本有停手之见,赵灵燕出现得正好,他也就顺水行舟,给了赵灵燕一个极大的面子。 赵灵燕貌美如花,容颜绝世,看得那几个老魔头都是一怔,换上了一副笑容。 赵灵燕身后跟着那个半老徐娘的中年美妇人,轻点莲步,直趋宋晓峰面前,嫣然一笑道:“宋大侠,今天你已讨不了便宜啦,我和你谈一谈,好不好?” 宋晓峰微微一耸双眉,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赵灵燕微微笑了一笑,转回头去,向王大娘道:“大娘,你先去替衡山掌门人他们把毒解了。” 王大娘伸指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到出五粒药丸,举步向衡山掌门人等人走去。 云梦一毒巫元亮大喝一声,道“住手!” 王大娘充耳不闻,前行如故……。 云梦一毒巫元亮幌身飘向王大娘,伸手向王大娘肩上抓去道:“老夫下的毒药不准旁人过问。” 王大娘头也不回,蓦地反手拍出一掌,道:“看你本事,口气倒是大得很,可惜,你碰到的是老娘。” 王大娘回手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潜力无俦,暗劲一吐,扫在云梦一毒腕脉之上,云梦一毒巫元亮欲避无及,被扫个正着,痛得他大叫一声,甩着一条手臂,倒窜而回,一张老脸涨成了紫色,却是不敢再上。 王大娘一招震退云梦一毒后,就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将五粒药丸分给衡山掌门人等五人道:“快把它服了下去。” 她交出药丸之后,说完话,回身走回赵灵燕身后,也不管他们服不服那药丸了。 衡山掌门人等人虽有腹痛如裂,由于江湖经验丰富,却不敢乱服药物,深恐另生枝节,五人接过药丸在手,却不免一阵犹疑。 宋晓峰注目向赵灵燕望去,赵灵燕淡淡一笑道:“你不相信我么?”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请先说出来,再服用你的解药不迟!” 赵灵燕盈盈一笑道:“你是怕吃亏,是不?” 宋晓峰微笑不答,心事被赵灵燕一语道破了,赵灵燕淡淡一笑道:“人家都说你算盘打得精,今日一见,果然精得令人佩服。” 话峰忽然一顿,举着一双秋水般的灵眸,望着宋晓峰,接着道:“我替你解开衡山掌门人等所中的毒,你替玉面书生胡雅贤解开身上的穴道,你不吃亏吧?” 宋晓峰一笑道:“不吃亏,不吃亏,张掌门人放心把解药吃了下去吧!” 衡山掌门人各自将手中的药丸呐入口中,就地闭目调息起来。 赵灵燕举起右手,轻轻拍了三掌,掌声甫落,只见范希达带着二个丫环,扶着玉面书生胡雅贤走了进来。 宋晓峰笑了声道:“姑娘倒是看准了,小生一定会替他解穴!” 赵灵燕微笑道:“宋大侠,可是又要后悔。” 宋晓峰忽然发出一声朗朗大笑,挥手之间,解了玉面书生胡雅贤被制的穴道。 胡雅贤穴道被解,全身一震,恢复神智,目光一转,看清了厅中情景,只见掌门师尊与三位师叔,都正在闭目调息,似是受了剑伤,大叫一声,抢身拜倒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的身前,道:“弟子罪该万死,愿随恩师转回衡山,接受恩师最严的处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缓缓睁开双目,注视玉面书生胡雅贤有顷,点头一叹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玉面书生胡雅贤叩头如雨道:“弟子一错不能再错,言出至诚,请恩师明鉴。”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神情一肃道:“你能立时跟随为师,转回三湘衡山?” 玉面书生胡雅贤俯道:“唯恩师之命是从!”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挺身站了起来,回顾三位师弟与康中节四人道:“四位可调息好了?” 康中节等人纷纷站起身道:“已调息好!”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望了宋晓峰一眼,向范希达一抱拳道:“范庄主,请恕在下打扰了。”一挥手,带着玉面书生胡雅贤向外走去。 玉面书生胡雅贤一低头,走在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身后,不敢回头再望范玉莲一眼。 范玉莲娇呼一声,道:“请掌门人留步!”摇肩而出,飞身落在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身前,深深-礼行了下去。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长眉一蹙道:“劣徒自愿随老夫回山,姑娘,再阻……” 范玉莲截口道:“晚辈绝无阻老前辈出庄之意,但请老前辈听晚辈一言。”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双目闪动,只见全厅的人,都似拉满了弓箭,人人注视着他的反应,大有一言不合,又将掀起-番生死之斗。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既不愿意恶斗再起,又怕落人口实,点头道:“姑娘有什么话说?” 范玉莲道:“晚辈要告诉老前辈一件事实真像。” 一言出口,范希达已是大喝一声,道:“玉莲回来!” 范玉莲立身不动,但却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爸,请你原谅女儿了。” 赵灵燕举目示意,她身后的王大娘,斜身跨出一步,站最好的位置,暗中护着范玉莲。 宋晓峰已听出范玉莲话中有话,暗中提功运气,准备随时出手应变。 金二麻子等五人虽是应邀前来助拳,事实上对衡山派与红叶庄结仇之事,并不十分清楚,当然他们的为人并不在乎红叶庄有没有理,但心理上又何尝不愿多知道一点,因此,在此紧张情势之下,他们五人却没有一点表示。 范希达所恃仗的,就是二麻子他们五人,如今他们五人声色不动,他可就不敢冒昧出手了。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轻声道:“姑娘有什么话?请说!” 范玉莲欲言又止的犹豫再三,最后,面色现出一副毅然之色,说道:“请老前辈不要冤枉了令徒,衡山杀人盗技之事,都非令徒所为,实则另有他人,如说令徒不该与晚辈相好,其罪也仅止于此,请前辈明察。”说完回身急走,走出了大厅。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怔了一怔,呼道:“姑娘,请留步,老夫……。”范玉莲去势极快,衡山掌门人话声一出人已无踪。 *** 范希达道:“她姓赵,是小女的朋友。” 云梦一毒巫元亮气哼哼的道:“我也知道她姓赵,她总有出身来历吧!” 范希达愣了一愣道:“这……”看他的样子,一脸苦,不是不想说,好像他自己也根本说不清楚。 云梦一毒巫元亮冷笑一声道:“范庄主,你可要知道,我们这次来帮你的忙,可担着极大的干系,你不会把我们坑在你红叶庄吧!” 范希达摇头而叹道:“各位老大哥,对小弟的爱护,小弟感激不尽,至于那赵姑娘的身份来历,小弟也曾问过小女,小女也不知道。” 云梦一毒巫元亮凝目望着范希达道:“你真的不知道?” 范希达道:“小弟实在不知道。” 云梦一毒巫元亮忽然抱拳道:“恕老夫有始无终,我要告辞了。” 金二麻子伸手拦住云梦一毒巫元亮道:“老兄,为什么?你要打退堂鼓了,这可不行。” 吕七拐子哈哈一笑,道:“金老二,愧你跑了一辈子江湖,你这个都看不出么,放手让他走吧!” 金二麻子一怔道:“吕老七,说得不错……巫兄你请吧!”现出了一付轻蔑的表情。 云梦一毒巫元亮决心要走,忍住气,冷笑一声,向厅外走去。 正当他将要走出大厅之际,忽然响起一声冷笑道:“巫元亮,你给老娘站住。” 云梦一毒巫元亮虽不愿意停下来,但那语气太叫人难堪了,凭他的身份,他不能再往外走了,当下一声怪笑道:“你不来找老夫,老夫正要去找你哩……”转身错步,就到了突然而来的王大娘身前不远之处。 可是当他面对王大娘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这次出来,衣襟之上多扣了一颗乌光发亮的珠子,不由神情一震,一肚子狠话,立时胎死腹中,“啊!啊!”两声,换了一付惶惑惊讶之声。 王大娘却没有理他,一付高傲的样子,不带丝毫感情的道:“我蒙姑娘有请范庄主与各位前往水月轩一会!”话声一落,便转身而去。 这是一种令人恼怒的态度,同时也更激发着大家的好奇之心,大家都抑制住心中的恼怒,都有赴会的意思。 丁一拳嘿嘿的干笑了二声,道:“好大的架子,各位是去也不去?” 云梦一毒巫元亮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但刚才急着要走,现在也顾不得刚才的行为了,立时接口道:“当然要去!” 金二麻子横了云梦一毒巫元亮一眼,带笑带嘲的道:“巫兄,我们就算捧你的场吧!” 云梦一毒巫元亮一翻眼,红叶庄范庄主,抢口道:“小弟为各位老哥哥前面引路了。”急急领先出了大厅。 云梦一毒巫元亮抢先走在范希达身边,大家一哄,又走在云梦一毒巫元亮身后,穿过几道回廊,到了后花园水月轩。 水月轩早已设好座位,赵灵燕一人独自面西而坐,身后分列着四个自己带来的丫环。” 西面摆好了六张椅子,王大娘站在水月轩进门处,算是代表赵灵燕门前相迎。 范希达身为主人让金二麻子,吕七拐子,丁一脚,丁一拳,云梦一毒巫元亮,最后是范希达依次就了座。 王大娘依然站在门首,水月轩之内,除了赵灵燕的贴身丫头外,也没有红叶庄的人。 她倒真是喧宾夺主了! 范希达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可是他却尽量忍气吞声,于是一欠身,“赵姑娘有何见教?” 赵灵燕笑了一笑,道:“晚辈想和各位前辈印证一下武功,各位前辈不会认为晚辈狂妄吧!” 金二麻子瞪目放声大笑道:“姑娘是要考验我五个老不死的?” 赵灵燕说:“考验之说,晚辈不敢,是请各位前辈替晚辈教训教训这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金二麻子心里早就不舒服了,原先还保持着身份,没有作这过份露骨的表示,现在一听赵灵燕提出来的对手是她四个丫头,羞恼之情,怒奔而出,一跳而起,道:“姑娘,你要老夫们和那四个丫头比武较技?” 赵灵燕美貌如花,尽管出言狂敖,但说话的态度却仍是笑吟吟地道:“老前辈可是看不起我们女孩子?” 金二麻子一火之后,自己又悔起来了,觉得大失身份了,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夫最怕女孩子,焉有轻视之理。”接着又干笑了二声,好为难的坐了下去。 赵灵燕点点头道:“本来也是,男女体质有别,一个女孩纵是得天独厚,勤修苦练,要想在阳刚霸力之上胜过男人,也是难之又难,何况一般普通的女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女孩子确有女孩子的长处,不知老前辈认为是也不是?” 金二麻子抱着少费唇舌的态度,点头道:“是是是!姑娘所言甚是!” 赵灵燕一笑,说道:“那是老前辈答应指教她们!” 金二麻子一怔道:“老夫答应了么?” 赵灵燕听而不闻,接着道:“当然,以晚辈这四个丫头的年岁,功力来说,自然远非各位前辈之敌,因此,晚辈也不准备要她们个别向各位前辈请教……” 话声未了,吕七拐子忍不住道:“就四个人一起上,也是开自己的玩笑。” 赵灵燕望了吕七拐子一眼,没说什么,接着继续说:“晚辈想,把她们四人分为二组,每组请一位前辈指教,大约勉强可以奉陪了。” 丁氏双丑道:“老夫兄弟二人,向来对敌的规矩是,不论对方人多少,我们兄弟,都是两人同上……” 赵灵燕笑笑道:“两位老前辈的为人,晚辈久仰了,她们当然不能破坏两位老前辈的规矩,但也不能两组合一,失了讨教的意义,两位前辈手下留一点情,也就差不多了。” 丁氏双丑相视了-眼,同时大笑而起:“以老夫兄弟二人对那二个小娃娃,胜之不武,败之为羞,老夫兄弟告辞了。” 身形移动,并肩朝外走去,赵灵燕含笑不语,任由你们而去,可是当他们走到王大娘身前时,王大娘双目一瞪道:“你们要到那里去?” 丁一拳右袖一挥,击出一股功力,道:“你管我们到那里去,让开!” 王大娘娇躯微闪,右手已探爪而出,向丁一拳袖口抓去,同时冷笑一声道:“你是自讨没趣!” 丁一脚盘腿而上,扫出一腿道:“你更是自讨苦吃!” 王大娘这时已一手抓到了丁一拳衣袖,嘶的一声,已把丁一拳袖子抓了下来,抖腕一落,就把那只断袖向丁一脚脚上扫去。 挥袖如刀,劲风飒飒,一股阴寒之力,已袭腿而到,丁一脚心头一阵骇然,缩腿一个旋身翻了出去。 王大娘出手两招,就撕下丁一拳一只袖子,使丁一脚凌厉无匹的脚法中途被阻,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丁氏兄弟已知道王大娘不是简单好惹的了。 二人错身而过,心头上的滋味,各自不同,丁氏双丑闪开五尺开外,凶芒闪闪,却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王大娘的目的,显然只在阻止他们出去,所以并未乘胜出手,脸上挂着一抹寒笑,挡住门口。 如果没有人说话,丁氏双丑下不了台势非和王大娘拼到底不可。 当然不是没有人出来打圆场,只是那出声打圆场的人不是金二麻子,也不是吕七拐子,而是一生最是阴沉的云梦一毒巫元亮,他现的态度真叫人出奇的惊讶,只见他忽然站起来道:“赵姑娘,老夫不自量力,先讨教贵下的高招绝学。” 赵灵燕微颜一开,道:“巫老前辈赏脸,秀英秀娥出去虚心求教。” 两个美婢闪身而出,反腕拨出背上长剑,同时抱剑一礼,道:“请老爷子亮兵刃!” 云梦一毒巫元亮擅长毒功,一向很少使用兵刃,但今天却特别将就,从怀中取出一对“环齿五行轮”,分拿两手道:“两位请!” 秀英秀娥便不多言,一振长剑,滑步揉身而上,同时攻出一剑。 云梦一毒巫元亮右手五行轮平胸一挥,划出一片影轮,封开了秀英刺来一剑,但秀娥手中长剑剑锋闪处,已向他右腕点到。 这一招出招之先,却是最没有威力的一招,所以云梦一毒巫元亮没把它放在心上,先出手封架了秀英来势凌厉的剑势,却不料秀娥那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剑到中途,忽然一变,变得十分奇诡,一闪到了腕边,令人防不胜防,措手不及。 云梦一毒巫元亮大吃一惊,被迫得甩腕挫腰向后退了一步。 秀英娇喝了一声道:“老爷子,再看看小婢一剑!”银芒闪动,快如奔雷,当面刺到。 云梦一毒巫元亮左轮疾起,封住了来势,秀娥忽然横里一剑刺了过来,又是来得奇奥无比,又把云梦一毒巫元亮迫得收轮向后跃退。 云梦一毒巫元亮这一阵,先机尽失,秀英秀娥联手剑如狂涛骇浪,排山倒海一泻而出。 云梦一毒巫元亮,被打得个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他们这一交手,丁氏双丑与王大娘之间的紧张气份,被转移了方向。 金二麻子大叫一声道:“两位兄弟,这场较技,值得一看,两位还不回来一饱眼福。” 丁氏双丑已看出王大娘的厉害,自己兄弟能不能冲出水月轩,毫无信心,经金二麻子一叫,正好顺风扯旗,散功收势,走回去坐下。 云梦一毒巫元亮原也没怎样看重那二个年轻的婢女,他的出头下场,完全是别有用心,那料,和二女一交手之下,才知道那二女真正厉害,自己虽使出全力,竟然有无法还手之感,一直落处下风。 五十招下来,云梦一毒巫元亮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迫得险象环生,幸好那二女并无伤人之意,每到紧要关头又放了他一马,否则五十招都走不到就落败了。 云梦一毒巫元亮打得心惊肉跳不说,就是一旁看的人亦无不是震惊,对那四个丫环刮目相看。 云梦一毒巫元亮自知再打下去,不但毫无取胜的希望,只怕真要败得不光彩,与其落败后丢人,不如趁早认输稍全颜面,念动之下,哈哈一笑道:“两位合击之术,配合得天衣无缝,堪称当今一绝,老夫领教了,佩服!佩服!”一收双轮,跃退而出。 那二位美婢收剑一笑道:“老爷子夸奖了!”气不喘,心不跳,头上秀发亦无一根散乱,竟似尚未使出全力的样子,站回赵灵燕身后。 赵灵燕秋波一转,向他们五人脸上闪过,道:“不知晚辈这几个使女,尚堪承教否?”最后目光停注在丁氏双丑身上。 丁氏双丑丑脸一臊,接话也不好,不接话也不好,尴尬到了极点,发出一阵窘迫的苦笑。 目光一收,赵灵燕笑笑地又道:“还有那位老前辈,不吝珠玉,下场赐教?” 金二麻子发出一声敞笑道:“姑娘不会是真的考量老夫等人的武功吧?” 赵灵燕凝眸的一笑道:“老前辈的看法呢?” 金二麻子笑容一敛道:“姑娘有话,请直说了吧!” 赵灵燕笑一笑道:“老前辈洞察先机,晚辈就实话说了。” 话声一顿,两道柳眉微微一挑,那张秀美绝伦的面孔,虽然笑得依然,却隐隐带上了二分威严,接着道:“晚辈有意礼聘五位前辈为红叶庄大护法,不知五位可愿屈就?” 红叶庄的庄主是范希达,红叶庄纵有请他们五人做大护法,这话也应由范希达相求,现在由她口中说了出来,其中道理,尤值得玩味了。 云梦一毒巫元亮他心中别有想法,神色一点不动,金二麻子,吕七拐子与丁氏双丑兄弟便不由得棱芒暴射,一齐向范希达看去,希望范希达自己说个明白。 范希达更是一脸迷惘之色,不知所措。 赵灵燕又道:“至于范庄主你哩!晚辈仍请你为红叶庄庄主,不过一切请由晚辈安排,庄主替晚辈执行。” 范希达心神猛然大震,算是完全明白了赵灵燕的意思,敢情,她是看中了红叶山庄,要鹊巢鸠占了。 范希达自己都不知道,那里来的胆量,怒笑一声道:“你倒会打如意算盘,算盘打到老夫红叶庄头上来了,你就认为老夫这样好欺么?” 王大娘冷笑一声,接口道:“这总比‘紫彩玉箫’要把你整个的红叶庄在江湖上除名,要好的多,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范希达气得大叫道:“老夫这红叶山庄宁愿被‘紫彩玉箫’弄得冰消瓦解,也不能给你们这批乘人之危的……” 叫声未了,王大娘已闪身过来,截口道:“你简直无法无天了,待老娘先教训教训你……” 王大娘身形奇快,话声中,已出手如风,一连打了范希达二记耳光,只打得范希达人都呆了。 范希达一身功力,原非等闲,就比不上金二麻子等人,也是江湖上不可多见的高手,王大娘二记耳光打来,他不要说闪让,连人家出手的手法都没看清,耳光就上了脸,打得又清又脆,人也被打呆了。 赵灵燕轻喝一声道:“大娘,你怎可随便出手打人,快退回去。” 王大娘一面退身向门首而去,一面唠唠叨叨的骂道:“这种人‘恶狗只服粗棍’,我要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好歹,你看,他现在不是乖乖的了。” 他不是乖,而是气得发了昏。 赵灵燕向范希达挥手送出一股冰风,把范希达摧醒回来,淡淡的一笑道:“范庄主,不要生气,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哩!” 范希达心里恨极了,光棍不吃眼前亏,这时再丢人太不值得,只有忍气吞声一言不发。 赵灵燕话声一顿,不见范希达接话,笑了一笑,道:“你如果答应晚辈,今后红叶山庄一切听晚辈之命行事,你不但名义上仍是红叶山庄庄主,而且实质上也仍是红叶山庄的庄主,所有-切财产,仍是你自己的,凡事只要不与晚辈的命令相抵触,你仍可独断独行,你除了暗中听我之命外,可就毫无损失,但你所得到的好处,就非一言能尽了,你好好的多想一想,再回答我吧!” 赵灵燕未言先笑,接着又向金二麻子等人道:“你们五位对晚辈的礼聘,有意思吗?” 云梦一毒巫元亮望了金二麻子等人一眼,道:“金兄,赵姑娘如此看得起我们,依小弟之见,就接受了赵姑娘的美意吧!” 金二麻子冷笑一声,道:“你高兴受聘,那是你的事,不用你替老夫出主张。” 云梦一毒巫元亮被顶撞得-愣,下不了脸,老羞成怒,哈哈一笑,道:“人贵自知,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是你自己的事,小弟言尽于此,我要各行其是了。” 说罢,转身向赵灵燕一抱拳,道:“老夫乐于受聘!” 赵灵燕欠身一礼道:“多谢老前辈盛情。” 目光缓缓转回金二麻子等人身上,道:“四位可是心存疑念,认为晚辈不足领导各位。” 金二麻子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赵灵燕一笑道:“这样可不可以,晚辈和你们四位走几招看看,四位如在三十招之内,击败了晚辈,那算是晚辈刚才的话没说,如果晚辈能支持三十招不败,那就请五位不要再推辞,接受了晚辈礼聘吧!” 吕七拐子双目猛一睁,道:“你要和我们四人一齐动手吗?” 赵灵燕道:“晚辈身子弱,内力不强,自是接不住各位千斤之力,但晚辈曾得一种身法,只要四位手下稍留情,晚辈认为尚可一试。” 说得客气,可是她起身下座,移步厅中,所用的身形步法,大家就没看清楚,只见她一隐一现,人就站在厅中央了, 要是在平日,这四个老家伙怎样也不会一起下场斗一个年轻少女,但经与宋晓峰一战之后,已经知道了年轻人的厉害,刚才又见那个婢女的身手非常了得,因此更不敢轻视赵灵燕。 金二麻子哈哈一笑,道:“姑娘既然这样说,我们四个老家伙,只有再丢一次人了……。” 霍的站了起来,当先下场,吕七拐子与丁氏双丑也接着分站在赵灵燕四周。 赵灵燕含笑道:“晚辈这游身步法,善守不善攻,四位请出手吧!” 金二麻子向吕七拐子和丁氏双丑一点头道:“不是猛龙,不过江,赵姑娘身怀绝学,我们就一起出手吧!”接着,大叫一声,四人一起扑了过去。 赵灵燕娇喝一声:“来得好!”以巧快绝伦的身法,一闪而退,四人一总落空,彼此错身而过,交换了方位。 金二麻子等四人微微一怔,以他们四人的身手,就是一只小小的蚊子也飞不走,何况是个人,但,事实上,这个人却真从他们四人八只手下溜走了。 吕七拐子大叫一声,道:“赵姑娘的身法,真是神妙无方,大家尽可放胆出手了。” 四人奋起,拳风掌影顿时织成了一道天罗地网,把赵灵燕紧紧包围在核点之中。 赵灵燕一声轻笑,就在他们掌风掌影之中飞舞起来,她飞舞的姿态真好看,就像没有重量一样,整个的人有如一道幻影,无论你拳打脚踢,掌劈招戳,所发出的力道眼看无不落实,但结果总是落了空。 赵灵燕一直没有还手,只用那套美妙神奇的身法与金二麻子等四人周旋,金二麻子等四人竟对她毫无办法。 一侧观战的范希达,只看得比金二麻子四个动手的人更是惊心动魄,他这时的心绪也比谁复杂和矛盾。 他本来对赵灵燕充满了敌意,这时见她一身功夫确实厉害,心想:“如果她说的话句句实在,再没有别的企图我就暗中受命于她,也无不可,何况戏法人人会变,我有了她这大靠山,只要逢迎得当,还不更是方便得手……怕只怕另一方面,会不会怪罪我……说起另一方面却也叫人恼恨,这次我一得到‘紫彩玉箫’要来的消息,就申请求援,他们却置之不理,回信都没有一个,急难不能援,我就心生别向……。” 他是满脑子胡思乱想,既希望金二麻子等四人获胜,自己可以借助他们四人之力,免于受赵灵燕的控制,同时,又希望金二麻子等四人落败,大家同在赵灵燕领导之下,别创一番新局面。 他就这样,三心二意,患得患失,眼前中见人影飞舞,迷迷漫漫,心里思潮摇曳,乱乱糟糟。 场中一交手下来,很快的就过去了二十多招,虽然只是少少二十多招,但在金二麻子等人感受上,真比别人打了一二百招还疲累,因为他所发的都是空招,第一心情就不能舒畅,第二功力控制也特别费心,所以,都已经冒出了一身大汗。 金二麻子暗中和三人打了一个招呼,传音道:“时机稍纵即逝,这种打法,只怕永远挨她衣角都挨不到,依兄弟之见,我们这几招也得暗暗休息一下了,大家蓄力以待,我们在三十招将满的最后一招,各尽平生之力,给她一个厉害的,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第十三回 神功惊四座 铁腕摄姻缘 大家眼色一眨,都同意金二麻子的看法,于是,各自准备蓄劲以徒孤注一掷。 转眼之间,二十九招已满,四人眉目传讯,同时大喝一声,各出成名绝学,看家本领,一齐发难,向赵灵燕猛攻而上。 四人都使出了平生修为的最后一击,其威势之猛,如同开天劈地,一股旋风而起,首先就把“水月轩”的屋顶,冲出了一个大洞。 随见四人身形忽然倒飞出来,各自闷哼了一声,四脚朝天的跌倒地上。 赵灵燕也衣衫零乱,云鬓蓬松,额头上稍现出了汗珠,不过她的神态还是那样闲适轻松。 赵灵燕望了躺在地上的金二麻子等四人一眼,轻叹一声,道:“他们四人怕都伤得不轻,大娘,给他们每人一粒‘十全丹’,他们调息复原之后,再来报与我知。” 回眸望了云梦一毒巫元亮与范希达一眼,云梦一毒巫元亮与范希达不由自主的都站了起来,垂手而立,不敢仰视。 赵灵燕微微一笑,轻移莲步,迳自出了“水月轩”。 四位美婢秀英,秀娥,秀美,秀芬如影随形,跟在赵灵燕身后,一阵风的回到赵灵燕所住的地方。 赵灵燕回到精舍之后,神情又变,一张娇艳的秀脸变得惨无人色,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萎顿的倒在棉榻之上。 四位美婢各自分头行动,秀英调来一杯清香扑鼻的“安神露”,秀娥送上一粒神丹,秀美,秀芬则动手替赵灵燕全身按摩推拿,舒筋活血。 忽然,一声清笑起自门口道:“你虽然胜得有点取巧,但也难能可贵了。” 赵灵燕闯声一震,勉强睁开双目望去,见是宋晓峰,又缓缓闭上眼睛,有气没力道:“你这时就要杀我,我也没气力和你谈话了。” 宋晓峰跨步而入,向赵灵燕榻前走去。 宋晓峰带笑而入莫测高深,秀美,秀芬娇叱一声道:“这是什么所在,岂容你前来撒野!滚出去!” 四只玉手一闪而到,连抓带打,扑向宋晓峰。 宋晓峰剑眉一轩,立身原地,双手齐翻而出,分拒秀美,秀芬合击之势,三人出手都奇快,一片掌影中,双方又交手了七招八式…… 蓦地,只见秀美秀芬同时惊叫了一声,各抱一条玉臂,倒退而回,显然,他们都伤在宋晓峰手中了。 正给赵灵燕推拿舒筋的秀英秀娥不由都是一震,停手站了起来。 秀美秀芬一咬银牙,忍住臂伤,拔剑在手,又舍身打了上来,宋晓峰轻喝一声,道:“二位姑娘不要误会,小生并无伤害你们小姐之意。” 同时,赵灵燕又睁开眼来,急喝一声,道:“你们还不住手,真要找死么?” 秀美秀芬收剑而回,移步挡在赵灵燕床前。 赵灵燕又道:“你们还不替我招待客人,看座奉茶,站在我身前做什么?” 四女微一犹豫,赵灵燕轻喝一声,又道:“你们也不想想,宋大侠如要出手伤人,凭你四人也挡得住么?” 赵灵燕喝开四女,回眸向宋晓峰一笑道:“宋大侠虽无伤人之意,但擅闯闺阁,总有点不大礼貌吧!” 这时,秀娥已送了一张椅子过来,宋晓峰一面就座,一面含笑道:“姑娘很会指责别人……”话声一顿,用微笑代替了未说完的话。 赵灵燕听出宋晓峰在暗指她巧取红叶庄,当下轻柔的笑了一声,挺腰坐了起来,道:“大侠如此说来,小妹再累也不能不陪你谈一谈了,但不知有何赐教?” 宋晓峰双目凝光,注视着赵灵燕道:“姑娘是准备与小生作对,接下红叶庄这付担子了。” 赵灵燕带笑道:“你可是有点看不起小妹。” 宋晓峰道:“不敢,不过小生替姑娘很是可惜,姑娘仙露明珠,奈何助纣为虐。” 赵灵燕笑了笑,道:“大侠很是关爱小妹。” 宋晓峰道:“小生不愿看着姑娘因一时高兴,引火焚身,因此特来相劝姑娘,及早抽身,退出这是非之地。” 赵灵燕盈盈的一笑天真幼稚的道:“你不是怕了我,故意这样说的吧?” 宋晓峰怔了一怔,笑了笑道:“就算小生怕了你吧!” 赵灵燕道:“你既然怕了我,该你退出才是,这样才合理。” 宋晓峰一笑道:“可是小生有一个脾气,愈是难惹的,愈想惹他,因此无意缩手。” 赵灵燕娇笑一声,道:“我们的脾气,原来都是一样,如果早认识了该多好,……有了,小妹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宋晓峰心中一动道:“什么办法?” 赵灵燕道:“你为什么不现在把小妹除去,那岂不是再没有人碍你的事了么?”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多谢姑娘一语提醒梦中人,小生真不能放过这机会了!” 笑声中,人已站了起来,作出扑击之势。 秀芬等四女骇然色变,各自拔剑在手,凝神以待,赵灵燕却是神色不变的望着宋晓峰微微而笑。 宋晓峰口中笑声不绝,准备攻击的势子,却变成了抱拳为礼,道:“姑娘胆识过人,小生明日再请赐教,今日打扰之处,多请见谅……”话声未了,人踪顿杳。 秀娥吁了一口气,道:“姑娘也是,他要真狠心出起手来,只怕婢子们挡不住他雷霆一击。” 赵灵燕一笑道:“他当然不会出手……。”脸上带着一抹微笑,缓缓闭起双目,调息起来。 秀芬一挥手,四女轻手轻脚的退到外厅,戒备护法,不到一个时辰,赵灵燕带着四婢又回到了“水月轩”,这时,她已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恢复了照人的颜色。 她回到“水月轩”之后,金二麻子等人才次第调息完毕,想起刚才一战,到四人受伤倒地,都是自作自受,一点恕不得人家,不由四张老脸都有一种难为情的感觉。 敢情,他们所受的伤,与其说是赵灵燕所给,倒不如说是自己打了自己,因为,她们都没碰到赵灵燕的身子,所以形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结果,四人全力一拼之下,都伤在自己反震力之下了。 金二麻子讪讪的一笑,道:“老夫对姑娘是口服心服,没有话说了。” 吕七拐子与丁氏双丑见金二麻子已答应,也无话可说,只有点头受聘,便成了红叶庄的大护法。 赵灵燕转头笑向范希达道:“庄主,打定了主意没有?今后五位大护法就可长住红叶庄保护你红叶庄了。” 范希达眼看金二麻子等四人都输在赵灵燕手下,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点头道:“老夫已经决定了,愿与姑娘合作。” 他只说合作,而不说受命,分明答应得很勉强,赵灵燕也没有再和他计较,笑了一笑,道:“庄主是聪明人,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话锋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我们只要抽身不管,红叶庄就会在宋承志手下冰消瓦解了。” 这是事实,范希达回心一想:“这总比没有了红叶庄好。”于是心中就觉得舒服多了。 金二麻子双眉一蹙,道:“不是我金二麻子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姓宋的‘紫彩玉箫’,实在难缠。” 云梦一毒巫元亮干笑一声,道:“那也不见得……” 金二麻子一笑道:“你那二手,趁早别谈了,你也向他身上下过毒,结果如何,他还不是一点事没有。” 云梦一毒巫元亮讪讪的一笑道:“小弟是不行,但现在有了比小弟高明百倍的王大娘……” 一语未了,王大娘冷“哼!”道:“你多嘴,自己不想活了是不是。” 云梦一毒巫元亮神情一悚,欠身道:“元亮下次不敢了,金二麻子等人都是江湖上老得不能再老的狐狸精,打从王大娘替衡山掌门人解毒起,云梦一毒巫元亮的态度,就被大家看得出来,只不知道这王大娘是什么来历,竟使一向眼高于顶的云梦一毒巫元亮畏之如同蛇蝎,金二麻子也不便再说什么,话题一转道:“姑娘想必已有了对付‘紫彩玉箫’的锦囊妙计了。” 赵灵燕笑了一笑,道:“我的计划,也就在四位身上,明天四位可要好好的给他一个厉害。” 金二麻子皱起眉头,苦笑道:“不瞒姑娘说,我们四人纵然拚命以赴,只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赵灵燕点头道:“四位和他动手的情形,我都看到了,以四位深厚的功力,只要稍加指点,不难把他打败。” 丁一脚听得好不高兴,道:“姑娘是说,我们可以打败他?” 丁氏双丑起初看不起赵灵燕,但与她动手之后,对她已有了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对她的话开始有了信心。 赵灵燕道:“我有一种四人联手合击的武功,如果四位不怕劳苦,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练习,有一天的时光,以四位深厚的基础,也就差不多。” 吕七拐子接口道:“什么武功,不知姑娘可否先说出来听听。” 赵灵燕取出一本小册子,推手凌空送到吕七拐子手中,道:“各位自己看吧!” 吕七拐子展开那本小册子,大家都怀着好奇之心,走了过去,一同观看。 大家一看那本小册子,脸上立时现出了惊喜之色,四人很快的把那小册子看了一遍,接着神情严肃了起来。 吕七拐子双手捧着那小册子送还赵灵燕道:“这本册子,配合之妙,天衣无缝,老朽等只怕一时间难以领悟。” 赵灵燕道:“没关系,我现在马上和各位讲解,请一起走过来。” 金二麻子与丁氏双丑是当然的学生,就云梦一毒巫元亮与范希达也忍不住好奇之心,团团围在赵灵燕四周。 赵灵燕站起身来,口讲手比,十分熟练,不久就把一种四人联手合击的武功讲完。 金二麻子等人,已听出其中奥秘神奇的变化,都是全神贯注,一派恭敬受教之色。 赵灵燕讲完一遍,接着又讲了一遍,讲完第二遍,马上又看着他们演练,她也真有一股劲,一直指点改正到相当满意,才回房而去。 经此一来,不但金二麻子等四人对她产生了一种真诚的敬意,红叶庄范希达的敌意,也以充淡。 第二天宋晓峰与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六人来时,除了多了一位曾经一度现身的那位蒙面人外,又多了一位独脚花子。 那独脚花子差不多的人都认识他,他就是丐帮帮主的师兄一脚震三山梁无极,也是一位叫人头痛的人物。 但这种场合,红叶庄还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他也没有特别的接待,整个的注意力自然还是集中宋晓峰身上。 红叶庄早有准备,今天改在一座空荡的大厅里接待了他们,赵灵燕因宋晓峰已知她是幕后主持人,所以索性出面代表了红叶山庄。 双方以礼相见,分东西列相对而坐。 经过昨天一天的准备,双方都有必胜的信心,因此表面上都更能沉住气,互不动声色。 大家入座坐好,献香茗,赵灵燕轻吐清音说道:“今天我们已是第二次相会了,该说的话,都说过了,现在的问题,是胜得为王,败者为寇,贵方如得红叶庄,红叶庄但凭贵方吩咐,任凭处置,现在只请贵方说一句话,贵方万一失手落败,贵方如何向红叶庄交待?我们可以各凭武功一分胜负。” 事因衡山派而起,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接口道:“敝派已请宋大侠全权作主,请姑娘与宋大陕商定之后,敝派绝无异言。” 赵灵燕一笑,转向宋晓峰道:“宋兄,请说一句话。” 宋晓峰对赵灵燕原就非常重视,自昨天见她把金二麻子等人和红叶庄收入囊中后,对她更具戒心,只觉这个天仙化人的女孩子,生性像她的面貌一样,多采多姿,令人相对之下,莫知深浅,他可不能不小心,当下颇有保留的笑了一笑,道:“你要在下说什么?” 赵灵燕疑着秀目,望着宋晓峰微笑道:“你们的情形和我们不同,你虽然可以代表衡山派说话,但你不能永远代表衡山派,所以小妹要你作二种承诺,不知你愿不愿意?” 宋晓峰道:“姑娘想得真周到,姑娘要在下如何承诺,请直说了吧!” 赵灵燕微微一笑道:“既承下问,小妹就不客气,直说了……大侠这次是替人出面,事原不关已,所以出是落败了,也不准备为难你,关于你个人部分,只要你答应今后再不找红叶庄的麻烦,就可以了。”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是对在下太宽大了,那么另一承诺又当如何说法?” 赵灵燕说道:“请衡山掌门派答应红叶庄的一切条件。” 宋晓峰接着又敞声大笑道:“姑娘真高明,分化带离间,在下要是败了,岂不要被人家骂死。” 赵灵燕嫣然一笑道:“你不能不败么?” 宋跷峰长啸一声,道:“好,就依姑娘之言,在下当着厅中所有的人,二种承诺都答应了。”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道:“但不知姑娘想好了决定胜负的方法没有?” 赵灵燕目光缓缓从大家脸上一掠而过,道:“我们都是武林中人,自然要以武功强弱以分胜负,不过你们还是客,人数上又吃亏太大,我们也不愿以多为胜,欺负你们人单势孤,但你宋大侠的艺业高绝,以个人比个人,我们也不否认,无人是你宋大侠的敌招,因此小妹想了一个折中办法,昨天大侠与金老前辈四人之战,尚末分出胜负,就请宋大侠与金老前辈等四人,再燃战火,一场而分胜负如何?” 宋晓峰笑道:“姑娘说的不错.无论谁胜谁败,都可把伤亡减低到最少了,在下无不同意。” 赵灵燕一转头,向金二麻子等四人道:“红叶庄的希望,就存托在四位老前辈身上了。” 金二麻子一挥手,吕七拐子,丁氏双丑各自起座,走向大厅中央,分为四方,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都亮出了兵器,丁氏双丑因拳脚功夫见长,仍是空着双手。 宋晓峰一看他们所站方位,与昨天大不相同,心中盘算不难看出他们临时抱佛脚,得了新的传授。 宋晓峰昨天是手下留情,并没有全力以赴,暗想他们就是得了赵灵燕的指点,也不见得立时就强到自己接不住,当下笑了一笑,取出“紫彩玉箫”,横箫当胸,缓步走入他们四人之中。 宋晓峰入阵式之中,金二麻子一挥手,四人同时移动身形,围着宋晓峰游走起来。 宋晓峰见他们走了二圈,只见他们身形步法之中,隐隐含着极其奇奥的变化,还没动手,就看出他们彼此之间,有着非常严密的配合,几步步法,就有令人无从出手之感。” 宋晓峰暗中一凛,立时神一肃,打消了出手的念头,金二麻子等四人,围着宋晓峰游走了四周,仍不见宋晓峰出手,金二麻子一声暗号之下,四人忽然一起向宋晓峰冲击而到。 四人明是一拥而上,但出手之际,却有先后,一招接一招,第一招攻其所必救,第二招便针对第一招所导致的破绽,第三招,第四,一招一招指向弱点,连环而到。 一接手之下,宋晓峰就被弄了个手忙脚乱,迫得节节后退,满厅闪让,半天急不到先机。 幸好宋晓峰本身却有实学,厉经严格训练,养成了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沉练凝重功夫,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住了阵脚,片刻之间,就过去了三十多招,在这三十多招里,宋晓峰就没有抢先机,始终处于被动闪让之中。 只看得关心他的人,个个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可是三十招一过,宋晓峰已是外惊内舒的吐他一口长气,敢情,赵灵燕这套四人联手合击之术,虽是神妙无方,但,一共只有四七二十八招,宋晓峰能支持在二十八招之内不落败,二十九,三十招再出手时,已经没有什么新花样了。 宋晓峰虽不能尽悉对方变化神髓,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于是也就是没有一上来时那样吃力了,本来高手相搏,胜负之机紧于一丝一发,时机稍纵即逝,金二麻子等四人,未能在二十八招之内打败宋晓峰,过了二十八招,要想再打败宋晓峰,那是机会更少了。 宋晓峰抓住一个机会,手中“紫彩玉箫”划起一道长虹,演出一“火树银花”,但见箫光点点,爆炸而出,分袭金二麻子等四人。 宋晓峰这一招“火树银花”与一般人所熟知的“火树银花”大不相同,乃是深藏不露的厉害煞手之一,一旦使出来,虚实相生,大有令人猝不及防之势。 金二麻子等四人,在极度优势之际忽然被宋晓峰使出一招神奇莫测,威力奇大的杀手,心神猛震之下,不由都是微微一怔,而这时宋晓峰手中“紫彩玉箫”已分光而入,振腕吐力,丁氏双丑首当其冲,二人突觉肩头之上,如受千钧压力一撞,身子突然倒飞了出去,直跌出八九尺外。 这时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也趁机鬼手与铁拐齐施,到了宋晓峰腋下,宋晓峰冷笑了一声,一式“阴错阳差”,双足站立原地不动,身子忽然一扭动转了一个面。 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冲击之势,奇快无比,挨着宋晓峰一掠而过,差一点就把宋晓峰伤在鬼手铁拐之下。 宋晓峰倒转身形,“紫彩玉箫”一顺,点在他们两人的“尾敲”穴上,只听两声闷哼,一齐扑倒地上。 宋晓峰以无比坚忍不拔的精神,守机待动,一动之下,便势若雷霆,疾如闪电,制服了金二麻子等四人,破了赵灵燕恃以克敌致胜的合击之术。 他这一大展威,比昨天之战,又判若两人了,昨天之战,显然他并未使出全力,有所保留,这使全场之人,对他的武功,更兴起一种不敢仰望的感觉。 赵灵燕灵眸连闪翠袖微微一动,已有一道暗影射向丁氏双丑身上,这时,也不过是宋晓峰击倒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的同时。 那边金二麻子与吕七拐子倒地之际,宋晓峰身后的丁氏双丑忽然翻身而起,同时扬手,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各发出七点银星向宋晓峰罩去。 宋晓峰出手打倒丁氏双丑之际,原已同时点了丁氏双丑的穴道,根本不必顾虑他们反噬偷袭,所以在大功告成之际,心神也松弛下来。 那料,赵灵燕别有安排暗中出手,解开了丁氏双丑的穴道,而一向从不使用暗器的丁氏双丑,竟然也出手打出了暗器。 一切都出乎意外的意外,宋晓峰志得意满之下,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大出常轨的意外发生,等到他听出背后有异,二七一十四点银光,已离宋晓峰脑后不到二三尺了。 事变非常,丁氏双丑出手又快,一旁观战的衡山掌门人等人,根本不及呼叫示警,宋晓峰已陷于极端不利的绝境。 宋晓峰艺高人胆大,虽发觉丁氏双丑的反噬偷袭稍迟,但已意动神生,布起一层护身罡气。 他本来嘴角还含着一丝笑,一面挥袖向后拂去,甚至不准备回头去看那些袭来的暗器。 蓦地,宋晓峰但觉心神猛一震,丝!丝!二声,袭来暗器竟然穿过了他护身罡气,挥出的劈空劲力,也未能发出预期的效果,一十四点银光,离开他身后不足尺远了,宋晓峰一下子被吓得魂飞魄散,暗叫了一声:“糟糕!” 说时迟,那时快,动作变化都发生于一瞬之间。 宋晓峰急怒中,长啸了起来,“珠帘倒卷”,双手反臂双分,身子不及转身,一式“落地开花”,硬把身子向地上一扑。 他扑地的力量奇猛,一扑之下,竟把整个身子陷入大厅之上铺地的青砖之下去了,深约三尺有余。 飕!飕!银光疾如流星,堪堪在他身后掠去,打在前厅之柱上,穿出了五个洞孔。 还有几度银光呢?大家都惊急得叫了出来。 赵灵燕也霍的站了起来,脸上现出一道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味道的神色,双目注看宋晓峰陷于地下的身子。 宋晓峰一挺腰,人从土中拔了起来,地上现出一个人形深坑,不管他受不受伤,这一手神功,也就叫人咋舌不止了。 宋晓峰大笑一声,双手一摊,每一手掌中接了四颗银色的六角莲子,他把右手中的交到左手,接着右手一招,在右腰之间一拍,腰中跳出了另一颗,翻腕接到手中。 那颗六角莲子之上,血渍殷然,分明已经打伤了他。 宋晓峰摊掌把那颗上带血渍的六角莲子望了一眼,纳入怀中,道:“小生认败了,但这颗六角莲子,小弟意欲留作纪念,余者奉还。” “还”字出口,左臂一振,八道银光,一个接一个,串成一条线,向赵灵燕投去。 他不投向打他的丁氏双丑,而投向赵灵燕,他已恍然悟出这次失手落败的因由了。 赵灵燕伸手接住宋晓峰投来的八颗六角莲子,笑了一笑道:“宋兄神功无敌,小妹已明知他们四人,不是宋兄敌手,因此略使小计,稍全颜面,宋兄,你不算败,是小妹的人受伤倒地,算小妹的红叶庄败了。” 她也自认落败,那么处心积虑的图谋于他,又所为何来? 宋晓峰怔了一怔,朗声说道:“不,是小生败了……” 赵灵燕摇着螓首,道:“不,是小妹这一方败了。” 一脚震三山梁无极忽然接口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怪事年年有,我老花子走南闯北,不知遇见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事,就没有见过你们这种人,既然诚心认败,又何必拚死拚活的比什么武功。” 赵灵燕秋波一转,望着一脚震三山梁无极道:“依梁大侠之见呢?” 一脚震三山梁无极道:“以我老花子的看法,这场比武,不分胜败,算是平手如何。” 赵灵燕不待宋晓峰开口,抢着说:“我完全同意……” 一脚震三山梁无极摇手道:“且慢?我老花子的话还没说完……。”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这场比武虽然算是平手,但我老花子相劝双方不必再比下去了,至于衡心派与红叶庄的纠纷,大家也不用再意气用事了,大家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如何?” 赵灵燕似乎生怕宋晓峰反对,没口的同意道:“本人完全同意。” 宋晓峰帮衡山派来向红叶庄寻事,虽说另有用心,希望因此导致群魔阵营之中,发生猜忌与分离的作用,可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公平正直,他的一举一动,必先脚跟踏在理字上,才能假主持江湖正义为口实,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赵灵燕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竟不给他半点机会,该答应的,都满口答应了。 宋晓峰暗自忖道:“此女来的奇怪,不知她又有什么用心?”心中在想,口中却一笑道:“姑娘既有此意,为什么不早说,这样小生也免了一场伤身裂体之危了。” 赵灵燕笑盈盈的道:“宋兄以无敌神功,挟凌厉的威势而来,红叶庄输得起理,却输不起气,就拼着风流云散,冰消瓦解,也非在宋兄手下挣扎一二。” 说得大有道理,那时的情形和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那时相谈,何异是城下之盟,现在的立脚点却完全相等了。 宋晓峰心中暗暗点头,一抱拳道:“姑娘高明,小生佩服之至。” 赵灵燕欠身还礼道:“宋兄太客气了,小妹不敢当!”螓首轻回,转脸望着范希达道:“范庄主,你可吩咐下去,为令嫒准备举行婚礼了。” 范希达微一犹豫,叫过一个侍者,正待吩咐下去…… 衡山掌门人轻咳一声,出话道:“范庄主,请稍慢一刻……” 赵灵燕接口道:“贵掌门人有什么话,灵燕有候赐教!”一挥手,范希达接着向侍者吩咐下去。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举目向宋晓峰望去,宋晓峰微微一笑道:“今日之事,有赵姑娘出面,贵掌门人有话尽管直说。”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正了一正引色道:“老夫昨晚细听劣徒胡雅贤之言,杀人劫取敝门武功秘笈之事,虽不是劣徒所为,可免欺师灭祖,背叛师门之罪,但范庄主颇有重大嫌疑,此事尚望能事先澄清,以免一错再错。” 赵灵燕秀眉跳了一下,道:“除此之外,贵掌门人反不反对令徒胡少侠与范姑娘的婚事?”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沉吟了一下,道:“老夫虽不反对他们的婚姻,但却坚信,彼此之间,不能心存芥蒂,否则,勉强合作,双方都不会幸福。” 赵灵燕点头道:“贵掌门人通情达理,所言令人折服,不过,如果灵燕把整个事实澄清,但希望贵掌门人能给我一个面子,与范庄主言归于好。”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道:“姑娘但能澄清整个事实,老夫定当遵命。” 赵灵燕一笑,遥向王大娘抬了抬手道:“王大娘,请过来。” 王大娘飘身而到,欠身一礼,道:“小姐有何吩咐?” 赵灵燕道:“我们上次巧得的三种武功秘笈带来了没有?” 王大娘点头道:“带来了。” 赵灵燕道:“取出来,还给衡山掌门人,那原是衡山派的东西。” 王大娘就怀中取出三本蒲蒲的手抄本,依言交给衡山掌门人道:“贵掌门看看,如果不是你们的东西,可要还给我王大娘。”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接过那三本小册子,谨慎的翻阅了一遍,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敝派失落之物,但不知如何到得姑娘手中?”他是因听赵灵燕说得之偶然,因此有此一问。 赵灵燕脸上泛出微笑之容道:“事情是这样的……话从令徒与范姑娘身上说起。” 目光缓缓向玉面书生胡雅贤身上道:“胡少侠可还记得有一次与范姑娘谈起贵派圣堂之事时,被红叶庄一位门客听见之事?” 玉面书生胡雅贤俊脸一红道:“确有其事,那时范姑娘还责叱那人几句。” 赵灵燕道:“后来,便是那人心起贪念,化装夜入衡山,盗取贵派秘笈而逃,因事出范庄主门下,范庄主一时好强,背上了这副黑锅,而事实上,他也交不出贵派所失去的武功秘笈,丢不起这个人,不得不咬牙顶了下来,但那偷盗贵派秘笈的人,后来因事犯在我手中,被我手下所除,于是这三本秘笈便巧到了我们手中,事情说来很巧,后来范姑娘要不是与灵燕成了朋友,这件事只怕很不容易澄清了。” 她说是这样说,但说的是否事情实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但她说话的语气,一片诚垦,不由人不相信。 何况,衡山派已经得回了武功秘笈,面子十足,又那能斤斤计较。 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一抱拳道:“如此道来,老夫是完全误会范庄主,一切但凭姑娘吩咐,老夫无不遵命。” 范希达这时也走了回来,抱拳接口道:“一切都是小弟的不是,尚请贵掌门人多多见谅。” 大家一笑,一天阴云,就此风消云散了。 这种结果,衡山掌门人张维盟与范希达都很满意,倒是宋晓峰内心之中,有种说不出惆怅与惶恐。 他原不是杀人狂与嫉妒别人的人,但他却为赵灵燕的出现,为整个的武林前途怀着一份忧心。 玉面书生胡雅贤与范玉莲的婚礼,顺利的完成了,这时大厅上,正大摆喜宴,热闹非常。 喜宴上,宋晓峰与赵灵燕都是万众瞩目的主客,范希达衡山掌门人的殷殷敬酒不说,而且,所有的宾客,差不多都要跑过来敬他们一杯,引以为荣。 宋晓峰酒量本来不弱,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却叫他有点招架不住了,看来非像赵灵燕一样,被人抬着出去不可了。 这时,老方忽然跑来轻声道:“外面有人,请公子过去一见。” 起初宋晓峰还以为老方是见他快要被灌醉了,笈口替他解围而来,那知转入一座花厅之内时,却真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了,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正在欣赏着墙上所悬的一幅墨竹幽兰图,闻得他们脚步之声,转过身来,原来竟是赵灵燕身前的贴身丫环秀英。 宋晓峰心中颇怪老方何以不事先说明,方用责备的目光向老方望去,那秀英已盈盈一礼,道:“我家小姐,有请公子一谈,请公子勿却是幸。” 宋晓峰收回目光,道:“你们小姐不是早已醉了么?” 秀英抿嘴一笑道:“我们小姐几时醉了。”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敢不遵命,有请姑娘带路。” 秀英笑吟吟领先而行,宋晓峰随她身后,直入后花园之内。 这时,天已入夜,树梢头上挂着一只银盆般的皎月,婆娑的树影,落在地上,另有一种幽静雅致的景色。 还是上次宋晓峰偷入进来,失手被擒的花榭之内,这时赵灵燕已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服,乌黑的长发,分披在肩头之上,衬托一张美丽绝伦的秀脸,更是清丽脱俗。 花榭之中,摆好了几样清香扑鼻的小菜,赵灵燕笑盈盈的迎着宋晓峰道:“多蒙赏光小妹至感荣幸,特亲手备了几样小菜,一则向宋兄赔罪,再者为宋兄醒酒,宋兄,请就此入座。” 宋晓峰被那小菜清秀一诱,已是馋涎欲滴,料想赵灵燕就是有鬼,也不会现在使出来,落得大方,哈哈一笑道:“小生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是多谢的姑娘的盛意了。” 抱拳一礼,告了座。 赵灵燕一挥手,向随侍的秀英等人道:“你们都退了下去!” 秀英等领命欠身,轻轻出了花树,花榭之中,就只留下宋晓峰和赵灵燕两人。 两人初次单独相会在一起,沉默了一阵,似乎都有难于打开话题之感,宋晓峰吃了几口菜,正想借夸赞小菜味美,引发交谈。 忽然,赵灵燕格格的笑了起来……。 宋晓峰放下筷子,怔了一怔道:“我的吃像很难看么?这样值得姑娘发笑。”他有点窘,也有点蒲怒。 赵灵燕笑声不止地道:“小妹想起前天,你化装来到这里,被小妹捉时的情景,为时不过两天,而宋兄你却是小妹座上主客了。” 宋晓峰不由也笑了起来道:“赵姑娘你当时就识破了小生的身份?” 赵灵燕轻柔的摇头首道:“当时倒没有看出来,不过第二天小妹却想出来了。” 秀眉皱了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接着又道:“你那天是有意开我们的玩笑,故意让我擒住?以宋承志的武功成就,没有那么轻易被擒的理由。” 宋晓峰摇着头,讪笑着道:“万一当时你们杀了我,小生岂不自找霉倒,小生没有胆量用自己生命开玩笑。” 赵灵燕凝眸沉思了一下笑道:“啊!我知道了。”话声一顿,脸上现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红。 宋晓峰被她娇艳如花,轻颦浅笑的风姿,撩得神思如醉,呆呆的道:“说呀!” 赵灵燕娇羞的道:“就像你现在的样子,看我看得出神了。” 接着,螓首一低,又轻轻的道:“小妹真这样美么?美得叫你们男人个个如痴如醉么?” 宋晓峰低低的道:“姑娘实是美丽得很……”忽然全身震了一下,双目精光湛然的接道:“不过小生当时并不是沉迷于姑娘的美丽。” 赵灵燕微觉失望的愣了一愣道:“那你在想什么事?” 宋晓峰道:“不是事,是人!” “什么人?” “也是一个女孩子,她有很多地方很像你,比如,背影,身材,高矮,仪态……只是,她没有姑娘你这样美,更没有姑娘你这样高绝的才华。” 赵灵燕恍然而悟的:“妙!”了一声道:“原来,昨天你问我有没有姊妹的用意,是为了打听她的下落。” 秀眉轻轻一皱,接着又说道:“只怕她不喜欢你,所以,没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你,凭你这份功力的智才,怕没有美丽的女孩子倾心你,还想她做什么?” 宋晓峰可不能把他和灵儿的事说得太多,顺着她的口气,含糊道:“那总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绮梦,可不是一件容易忘记的事。” 赵灵燕轻轻的叹息一声,幽幽的道:“但愿我们的相见还不算太晚……。”说着垂下了螓首。 宋晓峰想不到她一个女孩子,会毫无掩饰的把心事当面吐了出来,他受宠若惊之下,心神不由一震,忖道:“我就不相信,你是真的对我有心,一定是想用美人计,想把我收在你石榴裙下,做你的走狗,唉!:我宋晓峰是什么人,怎么会上你的当。” 宋晓峰心里骂道,表面上装出一副-然神伤的神态,轻叹一声,道:“姑娘的美意,小生感激不尽,只是……唉……。” 赵灵燕突然抬起头来,凝注着宋晓峰的脸上道:“你不喜欢我?” 宋晓峰歉然的摇着头道:“不是!” 赵灵燕凄然一笑,道:“那你一定是认为我一个女孩子不该大用心机……你有点怕我是不是……唉!……我也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宋晓峰微笑着摇头道:“也不是!” 赵灵燕眨了一下眼睛,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你总得有个理由吧?你没有和那女孩暗地里成婚吧?” 宋晓峰道:“我有难言之隐,请姑娘不要追问了。” 赵灵燕-然神伤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打从知道人事起,就没有人逆对我半点心意,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这是第一次叫我失望……。” 她容颜清秀艳丽,一颦一笑,万物同欣,这一低回倾诉,便觉夜色美景,同时披上了凄凉忧伤之色了。 宋晓峰心中泛起无尽的愧疚喉咙一动,就要改口接受她的美意,忽然,脑中幻起了灵儿的影子,灵儿的影子一现,他像是饮了一副清凉剂,心里立时冷静了下来,神清气朗的微微一笑,道:“我很抱歉,使姑娘第一次失望了。” 赵灵燕低吟如注地说道:“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 宋晓峰皱了一下剑眉,眉宇间泛现出惜怜之色,道:“小生并非忘情,但环境不同,人所有志,不能强求,姑娘美胜天仙,强过我宋某人的何止千千万万,你何苦对我一往情深,自讨苦吃,请依小生之见,姑娘还是立挥慧剑,断此情丝,另觅良缘。” 赵灵燕幽怨的一笑道:“我做事从来没失败过,虽然你今天对我冷面无情,但我绝不会因你这几句话,就冷意回心,你看吧,我总有一天,要把你这无情铁汉,化作绕指柔。” 宋晓峰摇头一叹,道:“唉!你这人简直自趋灭亡。” 赵灵燕一笑,道:“你今天不能接受我,我要叫你后悔一辈子。” 宋晓峰见她说语之中,已有羞恼之意,心中暗暗的忖道:“世间因爱成恨的伤心惨事,怵目惊心,我也不必和她多噜嗦了,以免更加她的怒意,惹火焚身。” 心念一动,放下筷子,离座而起,抱拳一揖,道:“姑娘厚赐,盛情永载,刻下小生想起一事,立需赶往料理,就此多谢告辞了。” 话声一落,再也不敢多望她一眼,一式“龙飞九天”,人已飞入朦胧的月色之中,一闪而杳。 赵灵燕望着他的背影一笑…… 宋晓峰惊身而出,这时夜已尽,宾客多散,他也懒得再去和衡山掌门人张维盟等人周旋,回到范希达替他准备的客房,只见老方在支颊假寝。 宋晓峰轻咳了一声,把老方惊醒过来,冷然道:“老方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老方被他这种出乎意外的举动弄得发了半天愣,才道:“公子不是说,要好好摸一下赵姑娘的底么,我们这样一走……。” 宋晓峰道:“前言作罢,你收拾好之后,去知会衡山掌门人一声,再来会合吧!” 宋晓峰不愿再多留一刻,生怕赵灵燕想着法子把他留了下来,所以说走就走,干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 宋晓峰三言两语吩咐清楚,转身出了红叶庄,踏着清凉月色,荒然的向前走去。 他现在离开红叶庄,完全是为了逃避赵灵燕,事先没有一点打算,所以无论东南西北,信步走了下去。 皓月当空,四野寂寂,宋晓峰缓步慢行,沉醉在这片月色美景之中。 一夜无话,宋晓峰却走出六十多里地,再过去,前面就是荆门了,这时,时光正早,走到荆门,正好赶上早餐,宋晓峰于是决定顺着大路向荆门走去。 当他到得荆门,正要进一家馆子的时候,瞥眼间只见里面许多客人之中,有一个非常熟悉的背影,不由心中一怔,道:“是朱五绝,他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刚要踏进去的一只脚,忽然缩了回来。 可是,店中的伙计,眼睛何等尖利,那能让进了门的生意飞走,当下便有一个伙计,呵腰带笑的迎着宋晓峰道:“客官,小号的‘三王面’,是荆门一绝,你老是外来的吧!不尝一尝,就白来荆门一趟了!你老,请。” 和朱五绝坐一桌的,原来有三个,宋晓峰背朝外不说,就坐在面朝外的一位,也没注意宋晓峰,但经店中伙计这一嚷客,可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了。 他神情微微一怔之下,轻轻的向朱五绝道:“外面宋公子来了。” 朱五绝一转头,正好和宋晓峰的目光,接个正着,朱五绝一笑站起来,道:“大哥来得巧,小弟正想去找你哩!” 宋晓峰想回避也回避不了,只好一笑,走了进去,说道:“幸会,幸会,想不到贤你弟也出山了。” 朱五绝请宋晓峰坐下,流目打量了四周一眼,低声道:“红叶庄的事情,了了没有?” 宋晓峰道:“都解决了。” 朱五绝一叹道:“可惜小弟来迟了一步,未能见到大哥大展神威,力服群雄。” 宋晓峰一笑道:“我这次可丢人现眼了,事情虽然解决了,却也落了个灰头灰脑。” 朱五绝一怔道:“此话怎讲?” 宋晓峰惨笑一声,道:“有一个女孩子从中杀了出来,小兄落得当场服败认输,一切光彩,都给他占尽了。” 朱五绝惊讶的叫了一声,道:“有这等事,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这等厉害……她长得美不美?” 宋晓峰点头道:“美极了!……。” 朱五绝一笑,说道:“大哥的败,这就不足为奇了。” 这时,伙计把宋晓峰要的“三王面”,送上来了,三王面确实美味无穷,但宋晓峰却无心欣赏,三口二口把一碗面送进了肚子,说道:“贤弟准备到红叶庄去帮小兄助拳之外,还有别的事情没有?” 朱五绝点了一点头,道:“有,我们另外找地方再详谈吧!” 宋晓峰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站了起来道:“你们落了店没有?” 朱五绝说道:“我们是昨晚到的,原本准备今天前往红叶庄,幸好还没有动身,我们这就回店去吧!” 与朱五绝同道一起的另有两个人,其中有一个人叫老尤,他和老方一样,是拨给朱五绝使唤的人,另外一个宋晓峰却不认识,但他也对朱五绝执礼甚恭,朱五绝可能是因为在外面不方便,没叫他拜见宋晓峰。 老尤算完帐后,先回到客店里去了,朱五绝和宋晓峰一路看着荆门的早市,慢步而行。 到得店中,老尤已换好了一座清静的独院,朱五绝命另外那人重新拜见了宋晓峰,宋晓峰才知道他也是一位黑道高手名叫双尾蝎郭三。 朱五绝饬退老尤和双尾蝎郭三,亲手替宋晓峰送上一杯香茗,一付恭恭敬敬的神态,堆着笑脸道:“大哥,你现在已是名满江湖的大侠了,小弟这次奉命出山,一则是增援你红叶庄的行动,再则就是请你携带小弟这个,帮我一个忙。” 宋晓峰自与朱五绝相遇,就觉他为人狡狯多诈,早有替武林趁早除害之意,当时他义父一线天也有此同感,但后来他义父忽然传信,叫他不可再伤害朱五绝,因此他曾放弃一个铲除朱五绝的最好机会。 事后,他也曾仔细想过这件事,他虽不能知道一线天改变主意的原因,但他确信一线天必有重大的理由,他自家遭惨变以来,他的第一个恩师,虽然给他奠定一身正宗武学基础,但因他为人非常严肃,不容易接近,因此宋晓峰对他并不了解,虽有感恩尊敬之心,而无乳水交融的知己之感。 只有他的义父一线天,他们相遇于生死患难之中,志趣相同,抱负相同,他了解他义父,他义父也了解他,他们的关系,不仅是建立在单纯的尊敬之上,而是配合着坚定的互信,成了知己之交。 所以,宋晓峰对朱五绝的观感,也尽是在改变之中,这时听说朱五绝要他帮忙,他不假思索的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朱五绝道:“武昌八达镖局局主镇八方袁老爷子袁阜群有一个独生爱女,年已及笄,镇八方袁阜群正欲觅寻一位可以继承他事业的女婿,小弟奉命入赘袁家,欲请大哥从中玉成!” 宋晓峰双眉一蹙,道:“我与袁家素不相识,半点交情都没有,叫我如何帮得上忙。” 朱五绝道:“大哥名满江湖,有你出面,事情就成功一半,现在只请你点头,其他的支节问题,就不用大哥烦心了。” 宋晓峰暗中思索了一下,觉得无法不点头,只好一笑道:“如此说来,小弟乐于玉成。” 朱五绝待宋晓峰答应之后,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封指令,交给宋晓峰道:“曹师伯另外有一封指令给大哥,请大哥收阅。”接着,藉故走出房去了。 指令有给宋晓峰的,照规矩朱五绝不得与闻,宋晓峰也不留他,拆开指令,敢情内容和朱五绝口中说的差不多,但朱五绝却在他面前使了一个花招,他要是拒绝了朱五绝的请求,这个笑话就有得朱五绝看了。 宋晓峰暗叹了一口气,把那份指令,用掌力震成粉屑,抛在水沟里,纸片如花,随着臭水逐流而去。 朱五绝回来的时候,老方也随着进来了,老方略略向宋晓峰报告了几句红叶庄的情形,朱五绝口道:“大哥,你在荆门没有什么事要办?” 宋晓峰摇了摇头,道:“没有。” 朱五绝点了点头,举目打量了双尾蝎郭三一眼道:“老方老尤,我已知道他们掩去了本来面目,郭三是不是也掩去了本来面目。” 双尾蝎郭三一欠身道:“小的现在也已不是本来面目了!” 宋晓峰“嗯!”了一声,道:“这样也好,我们去吧!”放步向外行去,一面低声问朱五绝道:“我们是否就此经向八达镖局登门求见?” 朱五绝道:“这个,曹师伯另有安排,目前小弟也不大清楚,到时候我们就会知道了。” 宋晓峰沉思了片刻道:“照你的看法,他认为用什么法子与八达镖局接近最好?” 朱五绝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施恩于前,求赏于后,袁老爷在感恩图报之下,又震于大哥的英名,大哥只要一开口,便十拿九稳了。” 宋晓峰道:“你的意思是说作一场劫镖救镖的事故,然后恩威并进,以达到目的?” 朱五绝一笑道:“听大哥的口气,可是认为这办法不妥?” 宋晓峰道:“这办法对一般镖局来说,没有什么不好,但对八达局却不是至善之策。” 朱五绝深沉不露的道:“大哥既出此言,必有高见,小弟恭请指教。” 宋晓峰一笑道:“不说也罢,反正我们是听命行事,说了也是白说。” 朱五绝急急接道:“那也不尽然,我们可以反映上去了呀!” 宋晓峰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一会,才道:“八达镖局威名远播,不要说就在本省他势力范围之下,就是其他省份的道上人物,要想动他们的镖,也非先估量估量自己有没有这份力量……。” 朱五绝截口道:“如果我们要动他的镖,还拿不来。” 宋晓峰一笑道:“要是真劫镖,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要的是他女儿呀,这个问题,可就大了。” 朱五绝一怔道:“小弟还是想不明白。” 宋晓峰道:“八达镖局数十年走南闯北的威名岂是轻易得来的,你不要以为有了天下无敌的功力,就可以横行直闯畅行无阻,主要的还是人和人灵通万分的消息,纵或事先不知,出了意外,但事后也要查个清清楚楚,以收亡羊补牢之功,八达镖局之有今天,可是血汗累积起来的成果,我们要劫他的镖,自然容易,但却经不起深入追查,事后竟露出马脚,坏了大事。” 朱五绝听了,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点头道:“大哥高见,大哥高见,但愿曹师伯能够想到这一点。” 宋晓峰道:“我想曹师伯早已想到这一点了,贤弟放心。” 他们正在谈话之间,一行人已经走出宜昌城外很远了。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站在路旁,正自举目张望,见了他们迎步走了上来,一抱拳道:“请问那位是朱公子?” 朱五绝向前一步道:“区区朱五绝。” 那人递过一封信束,未再多说一句话,转身而去,顷刻间,走得不见踪影。 朱五绝打开那密柬,看了-眼,递给宋晓峰道:“大哥,果然给你言中了,曹师伯已替我们在江中备好了一条官船,要我们乘船沿江而下,直达武昌,待命行事。” 宋晓峰没有接朱五绝送来的密柬,只道:“船在何处,密柬上必有明示,你领先前行就是了。” 朱五绝随手毁了那密柬,当先行去,行约数里,到了江边,此处风景奇佳,岸旁靠了一艘官船,一位官人正从船上走了下来,身后紧跟着-位老学究,两人指指点点,以四周奇景,大是赞赏不绝。 朱五绝与宋晓峰等人到得那官船附近,那老学究忽然转头过来,看到了宋晓峰他们,双眼一直,哈哈大笑着走了过来,向宋晓峰一揖道:“宋公子,真是巧遇?你还认得老朽张子南么?” 船上有很明显的暗号,那老学究自然是自己人了,宋晓峰抱拳而笑道:“原来是张老夫子,幸会,幸会!” 张子南神情兴奋的回头向那正游目骋怀的官人摇呼道:“大人,子南刚刚和您谈到‘紫彩玉箫’宋公子,想不到宋公子就在眼前,大人可有意结识这位家喻户晓的少年奇侠?” 那位官人也是双目一亮,望了过来。 张子南轻声道:“敝东胡府台素仰公子侠名,久有相识之意,公子可容子南代为引见?” 宋晓峰朗声一笑,道:“胡大人官声正直,小生理当拜见。”说着,不待胡大人起步,他已走了过去,左手一捞衣襟,作出欲行跪拜之礼,道:“小民宋承志叩见胡大人……” 胡大人抢前一步,扶起宋晓峰哈哈一笑道:“此地不是官府公堂,少侠请不要多礼。” 宋晓峰双脚站了起来,又是一揖到地道:“大人太客气了,小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行罢一礼,宋晓峰向朱五绝一招手道:“朱贤弟,快过来叩见胡大人。” 朱五绝身形高大,抱拳而不拜不失江湖好汉本色,胡大人哈哈一笑道:“好一条汉子……。” 宋晓峰一旁道:“敝师弟草莽之人,不知礼教,请大人宽恕。” 胡大人因刚才宋晓峰一开口就说他是一位正直的好官,心中早就高兴了,也就不在乎这些小仪小节,捋须而笑道:“令师弟乃是江湖豪侠,这样正是英雄本色,下官何怪之有。” 宋晓峰笑了一笑,话题一转,接着就广泛地交谈起来,宋晓峰虽然不是原来的本来面目,但还是一样的英气勃勃,俊逸非凡,自经群魔一番训练之后,也更会说话了,他本文武兼修,与胡大人一阵交谈之后,双方已是谈得乳水交融,极是欢畅。 这时,张子南眼看时机已到,忽然一笑道:“大人,时已不早,马上就是午餐时刻了……” 话声故意一顿,给了胡大人一个暗示,胡大人“啊!”了一声,道:“宋少侠,下官有一句话要请教少侠了。” 宋晓峰含笑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胡大人道:“请问少侠目前准备何往?” 宋晓峰道:“小民等本来要往武昌,因听说此地风景奇佳,不由动了游兴,却想不到有幸遇见了大人。” 胡大人呵呵一笑道:“这可好,请上船,我们一路谈到武昌吧!” 宋晓峰故作犹豫之状,沉思半晌,道:“这……不……” 张子南一旁接口道:“宋公子放心,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胡大人因急需前往武昌履新,夫人公子都未及随行,目前胡大人正苦船行寂寞,公子如无要紧事,那就请一路同行吧。” 宋晓峰也就不再客气,-抱拳道:“如此有扰大人了。” 一行人上了胡大人的官船,放流而下,非止一日,这天到了武昌府,胡大人虽是新到任,公务繁忙,但仍诚挚的要留宋晓峰多聚几天。 宋晓峰正如以愿的,就在府台衙门住了下来。 笑面天王曹晋的布置出人意外的紧凑,就在当天晚上,胡大人与张子南,宋晓峰,朱五绝四人坐在庭院中举酒赏月的时候,忽然远远传来一阵兵刃交接之声…… 这时,不过二更时分,照说还不是江湖人物活动的时候,但那兵刃交接之声,听到宋晓峰与朱五绝耳中,却是非常真切。 宋晓峰竖起了双眉,向朱五绝一挥手道:“朱师弟,你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 朱五绝应了一声:“是……”应声未了,人已离座飞了出去,闪了一闪,就不见影子。 朱五绝又诚心卖弄,简直快得不可思议,胡大人几曾见过这种本事,当下一愣道:“他是怎样走的?” 话声出口,自觉有点失态,接着又问道:“有什么事?”那兵刃相接之声,他当然还听不到。 宋晓峰缓缓的道:“远处似有人搏斗的声音,敝师弟便是前往察看。” 胡大人新官到任头一天,就怕发生麻烦的人命案子,发下一锁眉头呼声道:“来人!” “喳!”一个衙役应声跑了过来,行了一礼。 胡大人一挥手道:“附近何人寅夜格斗,传下话去,速即查明来报。” 那衙役领命转身,把话传了出去,不久捕头单金海亲身进来,见礼回报道:“启禀大人,是八达镖局有人闹事,卑职已派人查讯去了,特来回报大人知悉。” 胡大人面色一扳,冷静的道:“武昌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么?” 武昌的治安是-向很好,因其如此,一旦有了事,便难免大惊小怪,胡大人是新官上任,单捕头却不敢分辨,垂手道:“卑职该死,有亏职守,请大人恕罪。” 胡大人大喝一声,道:“那你还不亲自到八达镖局去看一看。” 单捕头应了一声:“是……”转身之际,却向宋晓峰投来一道求助之色。 宋晓峰如今是名头高大,他一来,单捕头当然就把他打听清楚了,其实,刚才单捕头已到八达镖局去转了一趟,被八达镖局的人婉言挡住了,连门都没有进去。 江湖人物的事,官家向来保持一种超然的态度,能够不插手过问,多半不会自找麻烦,挺身而出。 何况,八达镖局名震天下,敢去找八达镖局的麻烦的主儿,单捕头自忖也惹不起,再加八达镖局一婉谢,他就请到了“紫彩玉箫”了。 这也是八达镖局平时与他交情不错,胡大人又问下来,否则,他尽有推拖的办法,置之不理。 宋晓峰微微一笑,说道:“单大人,请慢行一步。” 单捕头回身一礼道:“大人之称,在下不敢,宋大侠有何吩咐?” 宋晓峰道:“小生带有三位仆从,就在外面客房之中,有烦单大人叫他们到八达镖局去看看。” 单捕头还以为宋晓峰叫住他,是看出了他相求之意,要和他一同去八达镖局,闻言之下,甚是失望,不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颇有见面不如闻名之感。 宋晓峰也看出了单捕头的心意,笑了一笑道:“单大人,你放心去吧,胡大人安全,就由小生负责了。 提起胡大人的安全,单捕头可不能再错怪宋晓峰了,欣然急步而去,请了老方等三人,便奔八达镖局。 他们为求便捷都展开身功夫,飞屋而行,一上屋,单捕头却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敢情,他上得屋来,老方他们已经远出三十多丈外了。 单捕头到得八达镖局,八达镖局之内,已是闹得人仰马翻,杀声震耳。 八达镖局占地极广,墙高院大,里面闹得如火如荼,幸未波及邻近居民,门首守门警衙脸上虽然都罩上了一层惊急焦躁之色,却无一人擅离职守。 单捕头飞身落到门首,一位守门镖师已相迎向上,一抱拳道:“单爷,敝局主有话交下,对单爷的关切感激,但我们局子吃的是江湖饭,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请你单爷让我们自行了断,敝局纵战万一不幸,就此风消瓦解,只要不被斩尽杀光,将来尽有东山再起之日,如果单爷一插手,蔽局的处境,可就更困难了。 单捕头这次是奉命而来,新官的脸色又非常不好看,他要不进去看个究竟,自己可就责任不轻了,当下面色一正,道:“谢镖头,你的话虽然有理,但只是片面之词,但在本府府治之内,本人对于除暴安良,责无旁贷,不问来人如何,就贵局这般私了私断,亦于法不合,本单捕头岂能袖手旁观,谢镖头,是你带路?还是要本人闯门而入。” 话声方落,一招手,原来安置在暗处的衙役捕快,立时现出了三十多人,闪身间到了他身后。 谢镖头苦笑一声道:“单爷既然如此说,敝局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碍单爷公务,小民为单爷领路了。” 转身间,接着又轻叹一声道:“单爷,你这又何必呢,来人实在太厉害了,如果敝局挡不庄,你单爷只怕也帮不上忙。” 单捕头自己心里也有数,凭他手下那几个人的力量,当然还不够资格插身进来,但是身后有了“紫彩玉箫”,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他忍不住心中高兴,轻声说道:“谢镖头,你放心,今天你们镖局,绝对不会有问题,我已经替你们请到了大力相助,说不定,贵局已经占了上风了。” 谢镖头讶然道:“此话当真!” 单捕头卖过人情,深知点到为止的至理,笑了一笑道:“你到里面一看,你就知道。” 来人不多,一共只有九个,不过这九个人都是江湖黑道上响当当的脚色,因此进入八达镖局之后,尚能自持身份,与八达镖局的人对阵于后院练武场,尚未展开残杀的惨酷行为。 当然,八达镖局落败之后,其最后结果不难想像。 谢镖头领着单捕头等一行人,尚未到达后院,但后院搏杀之声,忽然沉寂了下来。 谢镖头声音都哑了,颤道:“完了!单爷,你快退出去吧!”说着他自己却一挥手中大刀,向后院狂奔了进去。 单捕头当此情形之下,也不由信心动摇,冒了一身冷汗,挥手道:“你们大家退出去!”但自己却硬着头皮,随在谢镖师身后,向后院奔去。 到了后院练武场,举目一看,只见场中怒发高张的站着那位“紫彩玉箫”的师弟朱五绝,手中执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金剑,四周围着四个凶形恶煞的人,各持兵刃,虎视眈眈的对峙着。 和他一同而来的老方等三人,一字排开,站在朱五绝身后不远之处,护着八达镖局老镖头一干人。 仔细看去,八达镖局一边,似乎没有一个完整的人了,地上趟了一大片,其他未趟下的,不是伤了手,就是伤了脚,处处呻吟之声,一片凄惨。 老局主镇八方袁老爷子自大腿以下被削下来一大块肌肉,他的独生爱女袁珊珊也是乱发披肩,衣衫破裂,连玉臂都露出来了。 可是,她似乎未注意到自己的窘像,娇吁喘喘地正替老父包扎着血流如注的伤势。 对方九个人,也已趟下了三个,另一个伤着手臂,拄刀而立,双目中见光闪闪,一脸悍不畏死之色。 除了那围着朱五绝的四人外,另外还有一个完整的人,紧索着一双残眉,眼珠正在转动不已,心中正在打着某种主意。 谢镖头先长吁了一口气,止步停下了身形,挡住单捕头道:“单爷,看来敝局今天这次大劫是逃过了,我们暂且莫露面,就在这里等一等吧!” 单捕头也不坚持要出面了,两个人闪身隐过一旁。 这时,那目光乱转的老人,忽然一挥手道:“四位兄弟,下来!” 那围住朱五绝的四人,立时一收兵刃,跃退到那老人身后,那老人迈前几步,走到朱五绝身前不远之处,上下打量了朱五绝一阵,一抱拳道:“老夫活屠夫贺一刀,请问大侠高门姓?与袁阜群有何关系?” 朱五绝冷然道:“在下朱五绝,与袁老爷子无亲无故,你问此作甚,要动手,你们就五个人一起上吧,否则,你们给我夹着尾巴快滚!” 活屠夫贺一刀阴笑一声,道:“朱大侠可知老夫兄弟是什么人,你听说过阴山九雄没有?” 朱五绝瞪目一声朗笑道:“在下只听说江湖上,有几个无恶不作之徒,号称阴山九恶,莫非就是你们九人?” 这是明知故问,有意嘲笑活屠夫贺一刀,活屠夫贺一刀干笑一声道:“你即明知是老夫兄弟九人,为何还要插手进来碍老夫兄弟们的事,朋友,你是惹火焚身了!” 话声一顿,冷声道:“不知者不罪,朋友,你现在就此离开,还来得及。” 第十四回 安排苦肉计 准备钓金鳌 朱五绝哈哈一笑道:“你们出来四个人,都不是在下的敌手,所谓阴山九恶者,也不过尔尔,亏你还大言不惭,好不要脸!” 活屠夫贺一刀顽强的道:“你也不过是在我们精疲力竭之后,中途杀入,算得什么英雄好汉,你要不怕我们兄弟五人,可敢和我们订下一场生死约会?” 朱五绝敞笑一声,冷冷说道:“你不要欺我年轻,用话激我以图全身而退……” 活屠夫贺一刀的心事,正如朱五绝所说,不由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气,暗忖道:“这人看来年纪轻轻,原来江湖经验一点不弱,看来今天有得麻烦了……” 一念未了,那知朱五绝话声一转,接道:“不过,在下向来,不做赶尽杀绝之事,虽明知今天是替江湖除害的好日子,但我宁愿放过你们,给你们一个机会,你说吧,什么时间地点?” 活屠夫贺一刀快要跳出来的一颗心,又定下来了,暗笑一声,忖道:“口里说得好听,到底年轻人还是好强。”当下一本正经的道:“三月之后的今天,愚兄弟在大洪山恭候大驾!” 朱五绝冷笑一声:“你们请吧!” 活屠夫贺一刀一挥手,四个未受伤的兄弟,一人抱起一人,一声长啸,飞出八达镖局而去。 这时,袁姑娘刚把老父的伤势包扎好,还没来得及向朱五绝打招呼,朱五绝已是摇肩而起,人影一闪,飘然而去。 接着,老方等三人一言不发,纷纷长身而起,走得无影无踪。 震八方袁卓群抬起头来,欲待呼叫是无及,长叹了一声道:“珊儿,你为什么不叫住他们呢?” 袁珊珊道:“女儿也来不及叫他们啦!” 震八方袁卓群一顿脚道:“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他也忘了脚伤,一顿之下,痛得“嗳哟!”一声,抱着腿叫了起来……。 袁珊珊吓得脸色倏变,尖叫一声道:“爸!你怎样!”她也是大战之下身心皆疲,没想到乃父是自作自受。 同时,也惊得谢镖头与单捕头纵身起来,向他们跃去。 震八方袁卓群目见自己这一失错,弄得人心惶惶,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道:“没有什么,是我自己顿痛了伤势!” 接着,转头向单捕头招呼着道:“单爷,请谅老夫失礼了,不能起座相迎。” 做镖局生意的就是这样,尽管自己名头高大,交朋接友,不问高高矮矮,就不能搭架子,总要和气待人,才能少生枝节,处处得助。 震八方袁卓群口中向单捕头客气,目光已是射向了一旁谢镖头,颇有怪责他未能阻止单捕头干预之意。 谢镖头心有成竹,迎着震八方袁卓群的目光,欠身一礼,“单爷义薄云天,刚才来助拳的那几位奇侠,就是单爷邀请来的东主,你想,属下能不请单爷进来么?” 震八方袁卓群转目望着单捕头一怔,随之一掌拍在单捕头肩头上,接着又抓住单捕头的手臂,“啊!啊!”连声的道:“老弟,老弟,老夫真不知要怎样表达老夫对你的感激了……” 单捕头虽然是地面上有头有脸也大权在握的人,但和震八方袁卓群的江湖声望比起来,可止差了十万八千里,平日的交往,与其说是震八方袁卓群看得起他,不如说是他存心高攀,借屋遮阴。 这时,震八方袁卓群一掌一抓,虽然拍得他几乎痛得忍受不住,但震八方袁卓群那声老弟,却叫得他受宠若惊,抱拳不迭的道:“不敢!不敢,金海也不过是因人成事,凑巧替局主请来了那几位奇侠而已,局主这样说来,金海就更是汗颜了。” 话声一顿,接着又急急的问道:“老弟,那几位奇侠现在那里,请快快告诉老哥哥,老哥哥这就去向他们申致谢忱。” 单捕头现在是鲤鱼跃龙门,身价百倍,心头也确实高兴,不过他深知喜不可忘形的要义,缓缓的道:“局主,现在只怕不便去打扰他们……” 震八方袁卓群一笑道:“没关系,江湖上没有你们场上的讲究,而且,现在不去,明天只怕见不到他们了。” 单捕头微微一笑道:“他们这时可不正在和我们胡大人一道饮酒赏月,不过局主请放心,他们明天绝走不了。” 震八方袁卓群皱了一皱虎眉道:“这样说来,今晚倒真是不便去惊扰他们了。” 单捕头保留住几分神秘,不愿马上把所有的说一次吐尽,抱拳一礼道:“局主,你刻下还有很多事情亟待料理,金海也得回报我们胡大人,有关官面上的琐事,金海明天再来和局主研商办理,今晚金海不便久扰,告辞了。”身形一转,迈步出了八达镖局。 第二天一早,宋晓峰与朱五绝在房中说话间,忽然老方走了进来,说道:“外面单爷和八达镖局袁局主请见二位公子。” 胡大人与宋晓峰谈得投机,对宋晓峰他们极是礼遇,命人整理了东边一座独院接待他们,有自己的客厅和进出的独门,宾主各不相扰。 宋晓峰与朱五绝微微一笑,老方打起门帘,二人一前一后,跨出房门,进入客厅,只见单捕头与一个头发已然花白的长袍老人并立在厅中。 那长袍老人垂手而立,更是一脸诚敬之色。 单捕头紧步向前抢了二步,道:“两位大侠,八达镖局袁局主前来拜见两位了。” 震八方袁卓群随即一揖到地道:“老朽袁卓群,昨晚多蒙朱大侠义伸援手,救了本局倒悬之危,袁某来拜见申谢。” 宋晓峰微微一摆袖,发出一股无形劲力,托住震八方袁卓群过份的弯腰,随即抱拳还礼,道:“原来是袁老前辈驾到,有失远迎,罪甚,罪甚,老前辈与单爷请坐!请坐!” 朱五绝一旁回礼,一旁微笑,却都由宋晓峰答话,显得非常有教养和风范。 震八方袁卓群原是专为拜谢朱五绝而来,事先他不知道宋晓峰和朱五绝在一起,原因是他没有详细打听,单捕头也忘了先告诉他。 这时,他见回话的是宋晓峰,分明身份要比朱五绝为高,抬起头来,微微一怔道:“请恕老朽失礼,这位是……” 朱五绝这才含笑接口道:“敝师兄……。” 单捕头更一旁笑道:“紫彩玉箫宋大侠!” 所谓“人名树影”,“紫彩玉箫”四个字真有点震人心神,震八方袁卓群脸上掠过一道惊容,双目精光暴涨,望着宋晓峰“啊!”了一声,又是一揖,道:“老朽久仰宋大侠侠肝义胆,江湖同钦,如今又沐深恩,老朽……” 宋晓峰那能让他说出过份的感激的话来,一笑截口道:“老前辈太谦了,你我江湖同道,彼此知心,昨晚之事,请莫再提,否则,晚辈可要下逐客令了。” 震八方袁卓群哈哈大笑道:“好!好!老朽是在恩不言谢了,但宋大侠贤昆仲,道德武昌,可容老朽水酒相待,略尽地主之谊,借亲教益。” 宋晓峰摇头而笑道:“这个……” 单捕头一旁插嘴道:“袁局主是一片诚意,宋大侠千万要赏这份脸。” 宋晓峰连忙说道:“事不在晚辈,而是敝师弟另有要事待办,即将起程他往,恐怕有负老前辈盛意。” 这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钩大鱼的水手,徐图慢进,一旦水到渠成,震八方袁卓群的女儿,非被朱五绝弄到手不可。 震八方袁卓群道:“朱大侠就不能稍缓一日起程么?” 宋晓峰道:“事关一位武林朋友的生死,再迟就怕赶不及了。” 震八方袁卓群可不便坚请了,双眉一蹙道;“但不知朱大侠回不回到武昌来?” 宋晓峰道:“要回来也在十天半月之后的。” 这时,朱五绝接着一抱拳道:“对不起,晚辈即将启程上路了,请恕失陪。”身形微闪,已失所在。 震八方袁卓群一抱拳道:“老朽下午再来恭迎大侠与三位尊驾,刻下老朽告辞,不多打扰宋大侠了。” 宋晓峰回礼道:“老前辈太客气了,不敢再劳枉驾,届时晚辈准到,不过老方他们三人,也已随敝师弟一同而去,晚辈代谢老前辈了。” 震八方袁卓群知道宋晓峰就是“紫彩玉箫”之后,又特别斟酌了一下陪客人,把方圆百里内有头有脸的名人,派专人用快马急清来作陪。 陪客中,名震武林的有:武当掌门人俗家师弟白健,江北一龙万里虹,三英堡大堡主吕子英,朱衣叟鹤九岭,两江鱼父司徒丹等人。 盛宴开了三席,宋晓峰当然是首席,但他却以年轻识浅,未学后进为词,硬把首席让给了朱衣叟鹤九岭。 说势力,朱衣叟鹤九岭还不及武当派为后盾的百健和三英堡大堡土吕子英及江北一龙万里虹,但他的年纪却是最尊,因此,有些人替他暗中点头。 席间,宋晓峰更以谦逊的态度,展露着他的才华,使人对他敬佩无比,但却消弭了每一个人对他的嫉忌。 这次盛宴,不但达到了宾主尽欢的最高境界,宋晓峰给每-个人留下于深刻而永久的印象, 平易中,他带着大家的友情,不过份打扰主人的告辞而退。 第二天,他托单捕头送了一封谢函给震八方袁卓群,悄悄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离开了武昌。 宋晓峰与朱五绝原约定了相会地点,宋晓峰出了武昌,便匆匆赶去与朱五绝相会,行不多远,迎面只见兰鹰武中秀急步飞驰而来。 宋晓峰一见之下,欣喜欲狂,情不自禁的横身挡住了兰鹰武中秀,欢呼了-声,道:“武大哥!” 兰鹰武中秀停住身形,上下打量宋晓峰,竟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不由一愣,但他旋即展容一笑,抱拳道:“请恕在下健忘,一时想不起兄台的上姓高名。” 宋晓峰四向打量了一下,两头路上都无人踪,轻声道:“大哥,小弟是宋晓峰……” 一语未了,兰鹰武中秀双目蓦地睁比铜铃还大,泪光闪闪的-把抓住宋晓峰颤声尖叫道:“你真是晓峰弟?” 宋晓峰也不由鼻头-酸,道:“大哥,你总该听得出小弟的声音。” 兰鹰武中秀破涕为笑道:“不错,你真是峰弟,这些日子你到那里去了,你不知大家多想念你们,你也不给我们捎个信,家师……。”他真担心一线天遭了不幸,所以宋晓峰不敢和他们连络,他口吐“家师”两字之际,心理上已是准备接受严重的打击了。 岂料,宋晓峰一笑截口道:“难道义父他老人家,也没有和你们连络?” 兰鹰武中秀一怔,接着,笑指宋晓峰说道:“你……” 宋晓峰微笑道:“小弟已拜在他老人家膝下认了父子之亲。” 兰鹰武中秀吁了一口气,大喜:“现在我们真是一家人了,走,回武昌去,我们要好好的谈一谈。” 宋晓峰为难地摇了摇头,道:“大哥,小弟刚从武昌出来,就在附近找一处偏僻的地方谈一谈如何?” 兰鹰武中秀一愕道:“峰弟,你没在武昌闹事吧?” 宋晓峰一笑道:“大哥,你想到那里去了。” 兰鹰武中秀双眼瞧着宋晓峰道:“那你为什么不敢回武昌去?” 宋晓峰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到武昌去呢?” 兰鹰武中秀道:“小兄有要紧的事,赶到八达镖局去。” 宋晓峰道:“这样要紧吗?” 兰鹰武中秀神情肃然的道:“很要紧,我听到-个对八达镖局非常不利的消息,也请你回武昌去相助八达镖局一臂之力。” 宋晓峰微微一笑,说道:“大哥,你来得太迟了……。” 兰鹰武中秀神色大变道:“八达镖局怎样?” 宋晓峰道:“-切危机都已过去了,八达镖局虽然死了几位镖师,但损失不大。” 兰鹰武中秀急急又问道:“袁老爷子和他的家没有受着什么伤害吧?” 宋晓峰道:“袁镖头受了点轻伤,其他的人都很好。” 兰鹰武中秀显然非常关切,又问一句道:“你怎知道得这样清楚?” 宋晓峰笑着道:“小弟昨天晚上被袁老爷子待如上宾,怎会不知道,我就是怕他纠缠,才离开武昌的。” 兰鹰武中秀脸色一舒,笑道:“小弟知道了,原来是你解了八达镖局的危。” 宋晓峰道:“解八达镖局之危的不是小弟,实乃另有其人,小弟不过跟着月亮走吧了。” 兰鹰武中秀道:“那人还在武昌么?小兄要和他交一交。” 宋晓峰摇摇头道:“他昨天早上就离开武昌了,所以小弟才代他去扰了八达镖局一顿。” 兰鹰武中秀忽然点头道:“好,小兄也用不着赶去武昌了,你现在到那里去,小兄陪你走走,我还有很多事,要和你好好的研究一下。” 宋晓峰歉然道:“大哥,小弟不便请你一路同行哩!” 兰鹰武中秀一怔,说道:“峰弟,你怎样啦?……” 宋晓峰忙截口道:“大哥,小弟的为人,你该知道,千万不要误会小弟有其他的意思。” 兰鹰武中秀深锁着剑眉道:“小兄当然不会误会你,只是觉得你没有我们初交时坦率了。” 宋晓峰轻叹一声,凝目望着兰鹰武中秀,沉声说道:“大哥,老实说,小弟本来是不该和你打招呼的……。” 兰鹰武中秀心中已是不痛快,闻言之下,火气一冒,道:“谁又要你招呼我?” 宋晓峰苦笑道:“大哥,先别发火,听小弟说明原委,大哥就知道了。” 话声微微一顿,不待兰鹰武中秀插嘴,接口又道:“这是义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小弟见了大哥情不自禁,却忘了他老人家的吩咐。” 兰鹰武中秀眨了一眨星目,似信不信道:“师父他老人家不要你和我们打招呼?” 宋晓峰缓缓的道:“正是如此,但小弟不能告诉你很多,义父他老人家的行事,你或许还不大清楚,但见到义母之后,一问就会明白。” 兰鹰武中秀沉思了一阵道:“小兄对师父的为人,确实有点迷惘,他老人家这种措施,不会没有原因吧?” 宋晓峰点头道:“当然有原因,而且关系非常重大,因此还要请大哥特别答应小弟,从此时此刻起,忘记小弟宋晓峰的本来身份,甚至其他兄弟面前,也不可稍露口风。” 兰鹰武中秀也是杰出之士,虽然不甚了解宋晓峰这样做的真正内情,却相信宋晓峰不会骗他,当下点了点头道:“那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宋晓峰笑了一笑,“小弟是紫彩玉箫宋承志!” 兰鹰武中秀星目一亮笑道:“啊!原来你是‘紫彩玉箫’!” 宋晓峰继续道:“除了绝不谈往事以外,我们还是可以重新订交,只要不忘了小弟现在是紫彩玉箫。” 兰鹰武中秀迷惑地道:“你这不是换汤不换药,何必连自己人也故作神秘。” 宋晓峰苦笑一声,道:“大哥,你还是到武昌去吧,也许不久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说罢,抱拳一礼,闪身越过兰鹰武中秀,飘然而去。 兰鹰武中秀望着宋晓峰身形消失不见,才摇头一叹,转身向武昌奔去,五天,一眨眼之间过去了,朱五绝忽然带着老方等人回到了武昌,震八方袁卓群闻讯之下,忙把朱五绝等人接到了八达镖局。 因为宋晓峰一直未回来,朱五绝就借口等宋晓峰,也一直留在八达镖局了。” 兰鹰武中秀与朱五绝很谈得来,于是也被震八方袁卓群留了下来,为朱五绝作伴。 震八方袁卓群到底年纪大一点,虽有一片诚意,却怎样无法和年轻人玩在一起,于是袁珊珊就代父陪客,经常和朱五绝与兰鹰武中秀等在一起。 朱五绝人本绝顶聪明,嘴巴又甜,不到半个月下来,就和袁珊珊处得像兄妹一样亲切了。 暗中看得兰鹰武中秀直皱眉头,忧心不已。 暗情,兰鹰武中秀对袁珊珊早有了感情……。 于是,在他们欢乐中,暗暗布起了一道阴影。 宋晓峰终于在大家逼切期待之下回到了武昌,他刚一进城,就被八达镖局的人迎住,请进了八达镖局。 当晚自是少不了一番热烈的接待场面,盛宴直畅饮到三更过后才尽欢而散。 第二天,宋晓峰去与胡大人盘桓了半于,拜别胡大人出来,他故意转到单捕头办公的地方去看一看。 单捕头惊喜过望,可说是连爬带跌的跑出来相迎宋晓峰,一张嘴也笑得咧到了半个脸以上。 宋晓峰的来访,这个面子简直比天都大,这份光彩就足够他在人前显跃半生了。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单兄,有事没有?” 单捕头连声说道:“没事没事,宋大侠有何吩咐?” 宋晓峰道:“小弟想请单兄去喝二杯,并且有一件事,有请单兄玉成。” 单捕头怔了一怔,真想不到“紫彩玉箫”会有事情请他帮忙,受宠若惊的一笑道:“这里金谷园的酒菜最好,不过话说在前头,这个东应该由在下做,否则……。”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小弟有事情你帮忙,还要你做东,天下有这样的理由么?” 单捕头在宋晓峰一笑之下,紧张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下来,笑道:“在下一向吃别人,要不做一二次东,又岂是合理的么?何况,请的是你宋大侠。”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那么小弟就尊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把臂而出,奔上了金谷园,单捕头吩咐一声,要了最好的雅室,最好的酒菜,两人互敬了三杯之后,单捕头放下酒杯道:“大侠刚才说有事吩咐,请道其详。” 宋晓峰尴尬的笑了一笑道:“这件事说起来,很叫小弟难于启齿……。” 单捕头道:“在下承大侠看得起,托以心腹,大侠有话尽管说,纵然不便处理,在下也绝不在人前胡言乱道。” 宋晓峰踌躇再三,轻叹一声道:“因为这事说起来,颇有挟恩图报之意,因此,小弟很觉为难,但小弟深受师门大恩,自先师仙逝之后,先师只留下朱师弟一块血肉,事关朱师弟一生幸福,小弟又有不能不吐之苦,唉……” 单捕头急得直抓头皮道:“宋大侠,你就直说了吧!” 宋晓峰苦笑了一声道:“单老,你在八达镖局,不知看出了敝师弟对袁姑娘的感情没有?” 单捕头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同事,大侠你真把在下吓了一大跳……你放心,这件事包在在下身上了……不过,在下先有一事请教大侠。” 宋晓峰道:“什么事?” 单捕头道:“但不知令师弟可愿入赘?” 宋晓峰沉思了一下道:“敝师弟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只要不改名换姓,我想这不成问题。” 单捕头点头道:“好!这件事已经成了一大半了。” 宋晓峰起一杯酒道:“一切有仗单兄玉成,小弟先谢单兄一杯。” 金谷园杯酒联欢之后,单捕头送宋晓峰回到八达镖局贵宾室之后,他便带着三分酒意,六分把握,去找震八方袁卓群,讲朱五绝与袁珊珊的婚事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单捕头笑哈哈的回来告诉宋晓峰道:“恭喜!恭喜!幸不辱命,袁老爷已满口答应了,现在只要袁姑娘自己一点头,袁姑娘不会有问题吧!” 单捕头笑道:“袁老已经点了头,袁姑娘还会有什么问题,不说父母之命,就看袁姑娘与令师弟之间的感情,你也可完全放心。” 宋晓峰笑着送走了单捕头,一回头,只见兰鹰武中秀一脸怒恼之色,闪身过来挡住了他。 宋晓峰一怔,道:“武兄,有什么事?” 兰鹰武中秀冷声道:“你来,我有话和你说。”话声一落人已扭头出了八达镖局。 宋晓峰微一犹疑,随在兰鹰武中秀身后出了八达镖局,兰鹰武中秀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一口气出了武昌城,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下身来,没好气的道:“峰弟,我问你,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 兰鹰武中秀的这种态度,大出宋晓峰意料之外了,不由一愣道:“大哥,你是什么意思?请你平心静气的告诉小弟好不好?” 兰鹰武中秀冷笑一声,道:“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么?哼?我一直把你当亲兄弟一般看待,想不到我这一生却是毁在你手里!” 这句话太重了,宋晓峰全身皆震道:“大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你如此生气,你要不明白说出来,小弟可糊涂死了。” 兰鹰武中秀瞪目望着宋晓峰有顷,词色依然凌厉的冷声道:“你是和我装糊涂?还是真的不知道了?” 宋晓峰诚挚的道:“小弟实是不知做了什么事。” 兰鹰武中秀见宋晓峰一脸茫然之色,想起了他过去的为人,暗忖道:“也许他真是无心踌错也不一定,我倒不可只知道替自己想。” 念动之间,心气稍平道:“刚才你是不是要单捕头替朱五绝去向袁老爷子提亲?” 宋晓峰点头道:“不错,确有之事,难道这有什么不……。”宋晓峰反应极其锐敏,边说边想,话未说完,他已想出了关键所在,心弦一震,说不下去了。 兰鹰武中秀“哼!”了一声,道:“你为什么不说了?” 宋晓峰懊悔地长叹一声,道:“大哥,小弟实在不知道你与袁姑娘暗中相爱,你们为什么不早向袁老子表明心事?以你的条件,袁老爷子不会不答应吧。” 兰鹰武中秀浩叹一声,道:“我们要向袁老爷子一提,势必入赘袁家,可是师父与你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又怎能放手不顾?” 宋晓峰愕然说不出话来,真是糟糕到了极点,自己岂不恩将仇报,成了无情无义之人,但觉全身如陷寒注地窖之中,不但全身冷得发抖,而且也窒息得气都吐不出来。 很久,很久,宋晓峰目色灰暗的,畏缩的,望了兰鹰武中秀一眼,低着头,哑声说道:“这却如何是好?” 兰鹰武中秀剑眉一挑,本想冷言冷语再说他几句,但见宋晓峰又悔又恨的神情,心中不由-软,叹了一口气道:“小兄请你找一个借口,不待最后的回信,马上带着朱五绝离开武昌,成全成全小兄吧!” 宋晓峰乃是奉命行事,自己那能作得主,满肚子苦水,连吐都不能吐露丝毫,心里头不知有多作难。 兰鹰武中秀见宋晓峰紧锁着双眉,久久不说一句话,用近乎哀求的语声道:“峰弟,我们一见投缘,交称莫逆,你知道我一向从不求人什么事,但是我这次求你,因为我有此权利,你也有些义务,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他的眼色望着宋晓峰疚愧不安,宋晓峰轻声地道:“你不能要袁姑娘最后不点头么?” 兰鹰武中秀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袁姑娘早年丧母,袁老爷子父代母职,亲自从小把她带大,父女之间情深无比,袁姑娘纵是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愿伤了老父之心,她宁可心里苦一辈子,也非点头同意不可。” 宋晓峰俯着头,口中喃喃的道:“袁姑娘是一个孝女……” 兰鹰武中秀点头应声道:“袁姑娘不但是一个孝女,而且也是一个受尽了人间百般痛苦的女孩子,她自幼就身罹恶疾,一直与病魔奋斗到十五岁才恢复健康,想不到如今又出了这件事情,峰弟,你是侠义为怀的大英雄,大豪杰,你不觉得这件事与你的素行背道而驰么?……” 兰鹰武中秀说来一字一滴血,叩在宋晓峰心坎上,就似一把一把的钢刀,刺得他六神不安,痛苦万状。 宋晓峰只听得心烦意乱,大叫一声,道:“你不要说了好不好?” 兰鹰武中秀话声戛然而止,怔怔的望着宋晓峰,好半天才说道:“峰弟,你就救救袁姑娘和小兄吧!” 宋晓峰够坚强,也够忍心,可是他的一颗心毕竟不是铁打的,而同任何人一样,有血有肉,也有感情。 这时,他不由一阵激动,什么也不顾了,一面咬牙点头,一面顿足挥手,道:“好!好!大哥,你请去吧,我替你想办法就是。” 兰鹰武中秀大喜过望,只叫了-声:“峰弟……”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转身飞奔而去。 宋晓峰答应很爽快,心里也感到过一阵无比的快慰,可是,这快慰的感觉为时太短暂了,兰鹰武中秀的身形还没有消失,摆在眼前的事实已在责问他:“你真有办法想么?” 宋晓峰一下清楚过来,就算他能向朱五绝说,朱五绝又会放弃袁珊珊么?何况,这是奉命行事,他根本就没有考虑的余地。 除非他能不顾惜年认贼作父的一片苦心,倒是可以遮上反颜相向,但是,这只是仅仅关于两个人的生存和幸福,他能只因为了这两个人,而放弃大好的图谋,置大于不顾么?不,这是绝不能轻言放弃的大前题。 可是,话出如风,刚才,不是明明的答应了么? 宋晓峰想起来,真恨不得就此-死了之,但,死有重于泰山与轻于鸿毛之别,他又怎能死得这样没有价值? 宋晓峰仰首望着苍穹,不由发出一声悲呼道:“天呀,我……” 蓦地一声轻笑,传入他耳中,道:“你一个在这里发什么神经?……” 宋晓峰心弦猛一震,旋身转头,喝道:“什么人!”阵声中,已暗中凝聚功力,只要情形稍有不对,就准备辣手相对了。 月影树阴之下,笑哈哈的道:“宋兄,不要紧张,是小妹我……赵灵燕。”随着话声,人也现身出来了。 宋晓峰剑眉一轩道:“你倒来得巧!” 赵灵燕淡然一笑道:“你今天为什么发这样大的火气,小妹又没有招惹你,保持一点君子风度好不好!”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你这种暗中窥伺的行为,又算是什么君子风度!” 赵灵燕笑盈盈的欠身一礼道:“好!好!算小妹不对,小妹向你赔个礼好不好?你尽可以消气了吧!” 宋晓峰生气是假,怕她听到了与兰鹰武中秀的谈话是真,所以,任你赵灵燕如何低声下气,他还是想找机会,翻脸动手,杀人灭口,当下又“哼!”了一声,道:“你来了多久了?” 赵灵燕默察宋晓峰目光射凶光,杀机隐现,心中暗暗吃惊,笑容微微一收,道:“不久,我是被你刚才一声大叫引来,来时路上还见到兰鹰武中秀,你们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宋晓峰听她口气,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暗中吁了一口长气,面色稍霁,道:“在下的事情,不敢有劳姑娘过问,你请吧!” 赵灵燕轻轻一颦,微一沉吟,旋又展容带笑道:“好,小妹不过问你的事,你看,月色这样美好,何必自己生自己的气,辜负了嫦娥的一番美意。” 宋晓峰见她软语莺声,处处迁就,脾气再也发不下去了,可是要他马上改变态度,又有羞刀难入鞘之感,尴尬的欲笑不笑的“嗯!”了一声,没有明显的表示。 赵灵燕心灵性巧,看出宋晓峰的火气已经过去了,笑了笑,道:“小妹今天也是生了一肚了闷气,趁着月色出来散心,想不到有幸遇见宋兄,宋兄可是也落脚在武昌城内?” 宋晓峰道:“不错,在下就住在武昌城内。”话声显得有点冷漠,但总算说了一句话。 赵灵燕望一望月色,回眸一笑道:“今天说巧又不巧”忽然住口,凝目向宋晓峰,含饴而笑。 宋晓峰一颗心快要被她熔化了,不敢再看她,转过头去,轻轻的叹息了一阵。 瞥眼间,只见一条人影,正由武昌方向疾驰而来,片刻之间已到了不远之处。 赵灵燕轻声道:“要不要避他一避?” 宋晓峰摇头道:“那是在下师弟朱五绝。” 赵灵燕忽然移步,挨近他的身前,说道:“你有师弟?” 宋晓峰“嗯!”一声,没有说话,因为这时朱五绝已距他们不及两丈远了。 朱五绝身形飞泻而到,眼睛望着倚在宋晓峰身旁的赵灵燕发了直,更忘了向宋晓峰打招呼。 宋晓峰暗笑一声,喝问道:“朱师弟,有什么事?” 朱五绝“啊!”了一声,收回心神,不安地道:“听说兰鹰武中秀把大哥请了出来,小弟甚是不放心,原来,大哥……。”目光又向赵灵燕身上一落,神秘的笑了一笑,打住了未说完的话。 宋晓峰静静的道:“不错,我是被兰鹰武中秀约出来的,……他请我们离开武昌。” 朱五绝窘困的一笑,说道:“大哥你答应没有?” 他原只希望宋晓峰轻轻一句话带过去就算了,那知宋晓峰竟无意保留,当着一个这样美的仙女面前,谈另外一个女孩子的事,他怎得不红脸。 宋晓峰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男女间的事情,系于双方自己,我不能勉强你,也不能勉强他,因此,我帮不上忙,他一生气,骂了我两句,就走了。” 朱五绝淡淡的道:“其实你就是答应了他,我也不会怪你,我现在后悔哩!”这里还有更好的。 目光一闪,又落到了赵灵燕身上,忽然摇头一叹,接道:“不说了,我们一见就说个没停,未免太没礼貌,这位姑娘是……” 宋晓峰勉强的笑了一笑,道:“你没忘记我曾向你提起过的赵姑娘吧?” 朱五绝笑咪咪的向赵灵燕拱手一礼道:“原来是赵姑娘,久仰了,小弟朱五绝,是宋大哥的师弟,以后尚望赵姑娘多多提教。” 赵灵燕微微一笑道:“朱大侠太客气了,只要朱大侠看得起小妹,小妹极愿攀交……。” 回眸幽幽怨怨的望了宋晓峰一眼,接道:“两位大约有要紧的话相谈,小妹对不起,先走一步了。”身形陡然飘了出去,走入树影中刹时消失不见了。 朱五绝痴痴的望着那人踪已杳的树阴深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宋晓峰轻笑一声,叫道:“贤弟,这女子不好惹得很,你对她最好能自制一点。” 朱五绝回头一笑,掩饰自己的失态道:“大哥,你也太小看小弟了,你以为我是因她神不守舍么,其实,小弟触景生情,在想一个问题?” 宋晓峰顺口问道:“你在想什么问题?” 朱五绝摇头道:“还没有想通,想通之后,再告诉你吧!”说着,长身而起,回头向武昌奔去。 他显然真的魂不守舍,竟忘了向宋晓峰打招呼。 宋晓峰更是理不清的烦恼,根本没有注意他这些小节,随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武昌。 回到武昌八达镖局,正要分手各自回房的时候,忽见兰鹰武中秀从暗影中闪身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厉声喝道:“朱五绝,今天我武某人要和你拼了!”引掌一抡,猛然向朱五绝扑到……。 朱五绝口中“嘿嘿!”两声,发出一阵冷笑,正要出手还击时,宋晓峰已插身而上,右掌一翻,消除了兰鹰武中秀的来势,左手疾闪而出,扣在兰鹰武中秀肩井穴上,带推带劝的道:“武兄,我们都是道义上的朋友,有话好说。” 接着又用传音神功低声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一向的沉隐那里去了?” 宋晓峰喝声之中,暗注“天龙神震”功力,直叩兰鹰武中秀愁封郁结的心弦,兰鹰武中秀全身猛然一震,神智一明,低下了头,做声不得。 朱五绝又忽然改变态度,抱拳一礼道:“是呀!小弟如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武兄,也请武兄海量包涵,小弟向你陪不是了。” 宋晓峰暗骂一声,道:“好狡狯的东西,你现在听见有人来了,就讨好卖乖了。”松手放开了兰鹰武中秀。 暗影中一声干咳,震八方袁阜群与单捕头现身走了出来,他们则不是有意藏在一旁,而是来得正好,正好见到了朱五绝那令人激赏的风度。 震八方袁卓群干笑了一声,道:“老夫倒是来得正巧,两位刚回来吧!” 宋晓峰听得出他这笑声中充满了凄凉的伤痛的意味,剑眉微微一皱,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震八方袁卓群望着朱五绝一眼,摇了一摇头,一声慨叹道:“贤侄,请恕老夫托大,叫一声贤侄吧!” 朱五绝欠身恭应道:“老伯理当如此,小侄甚感欣幸,得蒙老伯如此垂爱。” 震八方袁卓群回过头来,向宋晓峰一抱拳,道:“老朽对大侠说不出的抱歉,也羞于出口,因此老朽特来面致歉意,并请单老弟向大侠有以陈明,老朽情非得己,尚望大侠明察曲全。” 说着,又一抱拳,道:“老朽告退了。”转身去到兰鹰武中秀身前,招呼兰鹰武中秀道:“武贤侄,老夫也有些话和你谈一谈,请你随老夫来。” 兰鹰武中秀默默的点了一点头,随在震八方袁卓群身后而去。 宋晓峰回头迷惑的望着单捕头道:“单兄,这是怎样一回事,袁局主的态度好不叫人奇怪。” 单捕头摇头一叹,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事出非常,在下慢慢向两位说明吧!” 宋晓峰请单捕头和朱五绝一起到他房中就了座,急口问道:“单兄,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单捕头先望了朱五绝一眼,道:“在下把话说了出来,先请朱大侠不要生气。” 朱五绝一笑道:“没关系,在下什么事都看得开。” 单捕头点了点头,说道:“朱大侠能这样说就好了……事情……事情是袁姑娘突然患了癫狂之症,神智不清了,袁局主深感有愧,辜负了两位的美意……” 宋晓峰闻言之下,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先就暗中已吁了一口长气,不过他至为谨慎,不露神色的,言不由衷的笑了一笑,道:“这不是袁局主的推托之词罢?” 单捕头摇手急道:“袁姑娘的病确是事实,何况袁局主对朱大侠十二分的满意,这种女婿打着灯龙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位,又何必巧言推托。” 宋晓峰道:“这也很难说,就小弟冷眼旁观所得,武大侠也非常钟情袁姑娘。” 单捕头道:“宋大侠法眼如炬,洞察秋毫,可是袁局主事前却一点也不知道,直到袁姑娘疯了之后,武大侠才显露他对袁姑娘的感情,就是这样,袁局主也不会将袁姑娘给他,因此袁局主还特请在下转告两位,他说珊珊如还能嫁人,则必嫁给朱大侠,除非朱大侠不再要她了,否则,他绝不会把她嫁给别人,由此可知袁局主对失大侠的喜爱。” 宋晓峰改容欠然道:“如此说来,倒是小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单兄海涵。” 单捕头一笑道:“宋大侠言重了,宋大侠真是直诚性子,有话就说出来,正是赤诚之交。” 宋晓峰无限惋惜的轻叹一声,转向朱五绝道:“贤弟,你有什么话说。” 朱五绝道:“袁局主如此诚挚相待,小弟还有什么话好说,小弟但愿袁姑娘能早占勿药,恢复健康,小弟纵不能与袁姑娘共结连理亦心甘意愿。” 单捕头哈哈一笑道:“两位大侠的胸襟,令人可敬可佩,不过袁局主尚有一事瞩托在下转请两位俯允,尚请两位给在下一个全脸。” 宋晓峰道:“单兄还有什么话,就请直说了吧,愚兄弟但能尽力的,敢不微尽棉力。” 单捕头向朱五绝-笑道:“袁局主自觉年纪老迈,久有收山结业之意,但深以创业不易,就此放手,未免太为可惜是以一拖再拖,因循到今,现见朱大侠年青有为,有意请朱大侠担任总镖头之职,不知朱大侠可愿考虑屈就?” 宋晓峰摇头道:“敝师弟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如何担当起这样大任,这件事,小弟先就觉不妥……” 一语未了,朱五绝一笑截口道:“师兄就这样看不起小弟……。”一脸不服气的神色。 单捕头急口接道:“朱大侠是答应了!” 朱五绝一怔,道:“我几时答应了?” 单捕头道:“你刚才不是答应了么?” 朱五绝摇手笑道:“单兄,那千万作真不得,我们师兄弟是说着玩的。” 单捕头道:“你何不就真试一试,袁局主对你要没有几分诚意,你以为他会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来么?” 宋晓峰点头接道:“单兄,你这句话说得不错,师弟,你就试试吧!” 朱五绝一愣道:“师兄,你是怎样了,两句话之间,你又来了一个大转弯。” 宋晓峰含笑道:“我刚才只是说不妥,并没说你无此能力,现在适经单兄这样解说,袁局主完全是因才录用,情形就完全不同了,你懂我的意思?” 宋晓峰的意思非常明显,如果袁局主是因表示欠意而勉强请朱五绝出任总镖头,那就当然不能答应,如果是看中了朱五绝的才能,而以付重任,憎爱分明,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理由,用来虚张声势自高身价,宋晓峰这样把话一说,袁局主纵是基于内心的歉愧而请朱五绝出任总镖头,也把他说成了是爱才之故。 总而言之,朱五绝奉命谋娶袁卓群的女儿,最终目的还是想利用袁桌群的社会关系,如今婚事不成,能当上他八达镖局的总镖头,则同样可以达到最终的目的,就震八方袁卓群没有这个意思,宋晓峰也想千方百计达到此目的。 所以,话一转,宋晓峰又回手抓住了这个机会。 单捕头震于“紫彩玉箫”的清誉侠名,那里想得到宋晓峰与朱五绝两人是在演双簧,当下-笑接口道:“朱大侠,不是在下当面拍你的马屁,就拿你那天独斗阴山九恶的雄风来说,莫说当个总镖头,就把整个的镖局交给你,还不照样举重若轻,算得了什么回事。” 朱五绝一笑道:“单兄,你是太抬举我了。” 单捕头接着又道:“袁局主是求贤若渴,一片诚意,我看朱大侠你就屈就了吧!” 朱五绝勉强点头道:“袁老爷子虽然如此看得起小弟,小弟如坚辞不就,倒是不识抬举了,这样好不好,小弟先试作三个月,如果担任不下来,到时候袁老爷子可不要再强留我,这一点,小弟必先声明,也请袁老爷子给句话。” 单捕头一笑道:“就凭朱兄你这种-丝不苟的审慎态度,就可看出你将来一定是一个雄图大略的总镖头,好,小弟立刻去向袁局主把活讨下来。” 站起身来,就要转身而去,宋晓峰接着也同时站起身来道:“朱贤弟,我们也一道去吧,同时,我也想看看袁姑娘的病情,能不能尽得上力。” 单捕头闻言一喜道:“朱大侠精医道?” 宋晓峰微笑点头道:“略知一二,只是谈不上精通。” 单捕头道:“这太好了,两位快请。” 宋晓峰与朱五绝一同进入后院,见了震八方袁卓群三言两语把朱五绝的事说完了。 震八方袁卓群进房去把袁珊珊抱了出来,请宋晓峰诊断,这时袁珊珊手脚都被缎带绑住了,口中——不息,见了他,双眼发直,根本就不认识了,宋晓峰仔细检查了一阵,暗中不由一怔,忖道:“敢情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这是什么人?” 袁珊珊所中的手法,与宋晓峰用在狗肉圣心邋遢和尚身上的手法完全不同,但却是异曲同工之妙,宋晓峰本身擅此绝学,自是不难查出病源,不过因为手法不同,他也不敢轻言消解。 换一句话说,宋晓峰就是弄通了对方的手法,能马上替袁珊珊消解,他也不能这样做,他要这样做了,岂不等于自己找自己的麻烦,这倒正合了他的心意,不致两边为难。 宋晓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令嫒的病,病因早中,由来已久,调理得法,也要三年五载,才能完全复原,晚辈能尽力的,只能减令嫒痛苦,请老前辈见谅。” 震八方袁卓群老泪纵横的长叹道:“这孩子从小就多难多病,老夫但愿她能少受些折磨,也就心满意足了,大侠即能替她减轻痛苦,老夫已是感激不尽了。” 宋晓峰说做就做,随身取出三根银针,扎在袁珊珊身上,又出手点了她几处穴道,随即坐在她身旁,伸出三指搭在袁珊珊身上银针上,内力一吐,随见那三根银针,在袁珊珊身上急颤起来。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宋晓峰顶门之上,已隐隐现出了汗水。 宋晓峰收回指力,吁了一口长气,道:“幸不辱命,令嫒的手脚可以解开了。” 震八方袁卓群口中道着:“多谢!多谢!”急急替袁珊珊解去了手脚上绑的绸带,袁珊珊果然非常宁静。 宋晓峰略微调息了一下,要过纸笔,开了一张方子,交给震八方袁卓群,歉然的道:“晚辈才疏学浅,只望做目前这样程度,这药方子,五日一服,可以益气宁神,可保令嫒病情不加重,如要痊愈,则有待老前辈另请高明了。” 震八方袁卓群对宋晓峰说不出有多感激,抓着宋晓峰的手,说也说不出一句了。 宋晓峰与朱五绝告退回到房中,朱五绝眨着眼睛道:“大哥,袁姑娘到底是什么毛病?” 宋晓峰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道:“你有什么发现?” 朱五绝道:“小弟与袁姑娘相处了二十多天,我觉得她身体和精神都非常正常,没有理由突然发疯。” 宋晓峰暗自思量忖道:“他既已心中生疑,难免将来不发现内情,好在他原与我在一起,就是我的证人,我何不索性告诉他,以免招上嫌疑。” 心中打完了主意,宋晓峰点头一笑道:“贤弟,你真精明能干,果然被你看出毛病。” 朱五绝也笑口接道:“小弟和大哥比起来,就差得太多了。” 宋晓峰接着道:“袁姑娘的病是被人暗中下了毒手造成的,我看是一定有人在暗中破坏我们。” 朱五绝双眉一皱道:“会不会是兰鹰武中秀捣的鬼!” 宋晓峰反问道:“你觉得他有这种能耐吗?” 朱五绝不加思索的道:“他绝无此能,但除了他,又别无可疑的人。” 宋晓峰微微一笑,说道:“但我心中却是怀疑一人……” 朱五绝双目猛张道:“你疑谁?” 宋晓峰神秘的笑了一笑道:“你何不猜一猜。” 朱五绝莫说猜不着,就是猜着,像他这样深沉的人,他也绝不会说,当下一摇头道:“你还是直说了吧!” 宋晓峰道:“你看那赵灵燕可不可疑?” 朱五绝道;“她不是和你在一起么?怎有此可能?” 宋晓峰道:“我还是怀疑她。” 朱五绝道:“小弟看她对你非常好,怎会捣我们的乱?”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你以为她对我很好么!我却认为她是一大障碍,上次在红叶庄要不是她从中插手,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朱五绝双眉一挑道:“那你为什么不把她清除了?” 宋晓峰摇头苦笑道:“机会难得。” 朱五绝面泛微笑,道:“你不是手软,硬不起心吧?” 宋晓峰干咳了二声,说道:“你以为她好对付么?” 朱五绝道:“小弟真有点不相信,只要你点头,小弟就替你除去她……” 一言未了,窗外响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朱五绝话声一顿,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之声。 朱五绝走去打开房门,门口现出一位俏丽的姑娘,朱五绝可不认识她就是赵灵燕身前四婢之一的秀英,秀英也不认识他朱五绝,望了朱五绝一眼,也没见礼,举步便向房内走来。 朱五绝见她如此目中无人,不由暗生恼怒,冷笑一声,陡然伸手,向她肩头之上抓去。 秀英身手灵便之至,朱五绝出手之势,已够迅速,而且突然施袭,事前毫无警兆,竟然被她一闪避开。 朱五绝发觉得慢,收的更慢,当下一笑道:“原来是贵客光临,在下失礼了。” 秀英从宋晓峰话中,已知道了朱五绝的身份,欠身一礼,笑盈盈的道:“你就是朱公子,婢子差一点就丢人现眼了。” 她说丢人现眼,反过来朱五绝脸上却有点挂不住了,他这样脸皮厚的人,也不由得红了一红。 秀英微微一笑,不让朱五绝转念还击,从怀中取出一张请客贴,双手送给朱五绝,又道:“我家姑娘听说朱公子荣任八达镖局总镖头,特备菲酌,为公子而贺,有请公子赐驾赏光!” 朱五绝心中原甚恼怒,这时也不由怒气全消,哈哈一笑道:“你们姑娘太客气了,在下是恭敬不如从命,一定敬陪。” 秀英转身向宋晓峰一礼,送上一张请贴道:“宋公子,你今天不是主客,但是贵客,也请一定赏光。” 宋晓峰一笑,收了贴子道:“有劳姑娘了。” 秀英送完请帖,娇若惊鸿,一闪而去。 宋晓峰望着朱五绝一笑道:“贤弟,但望你别忘了刚才所说的话。” 赵灵燕请客的地点,离八达镖局不过十几户人家,庭院虽然没有八达镖局宽大,但整个的格局却比八达镖局高明了一百倍不止。 八达镖局就像是一个粗壮的笨汉,这里就是一位淡雅的少女,令人感觉到清新高雅。 暮色渐临,华灯初上。 宋晓峰与朱五绝被赵灵燕迎送客厅,只见客厅上已有一位身穿紫袍,黑发如漆,脸色白中透红的半百老人在座。 赵灵燕领着宋晓峰与朱五绝走到那老人前,道:“请二位见过小妹义父!” 宋晓峰与朱五绝同时长揖一礼,道:“晚辈宋承志,朱五绝,给老前辈见礼。” 那老人呵呵一笑,站了起来道:“不敢当,老朽莫天倚,听灵儿道两位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见面更胜闻名,呵!呵!呵呵……。”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过奖了。” 赵灵燕向莫天倚微一欠身道:“义父,酒筵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位少侠入席吧!” 莫天倚点头说道:“好!好!我们边饮边谈。” 赵灵燕转向宋晓峰与朱五绝道:“两位请走这边。” 宋晓峰与朱五绝同时闪身,向莫天倚一让,道:“老前辈请!”莫天倚拂髯一笑,道:“两位如此客气,老朽有僭了!”举步出了大厅,领着宋晓峰与朱五绝转入一座不甚太大,但装设得富丽堂皇的花厅。 厅中正中,已摆好了一桌酒席,王大娘也身穿锦装,站立在厅前,秀英,秀嫦,秀美,秀芬四婢分别列在席旁。 莫天倚进入厅中时,但见王大娘与秀英等四婢齐皆躬身垂手,显得非常虔诚和恭顺。 宋晓峰可知道王大娘与四婢不是等闲之辈,由她们对莫天倚的态度,就可以想见莫天倚是怎样的人了,当下不由暗中一凛,对莫天倚提高警觉。 四人走到桌前,莫天倚虚让了一下宋晓峰与朱五绝,然后就上首落了座,宋晓峰与朱五绝分左右,赵灵燕未座相陪。 莫天倚端起桌上酒杯笑道:“我们共为朱大侠任八达镖局总镖头,恭贺一杯。” 朱五绝站起来一欠身,道:“晚辈不敢当!并致谢忱。”一饮尽了杯中之酒。 莫天倚,宋晓峰,赵灵燕也各尽了杯中之酒。 接着,又各自敬了一巡,礼貌过后,莫天倚轻轻咳了一声,宋晓峰与朱五绝料想他要表明请客的真意了,两人相对了-眼,放下了筷子,凝神相待。 莫天倚微微一笑,道:“老朽另有一事,有请两位大侠勿却是幸。” 宋晓峰道:“老前辈何吩咐,愚兄弟洗耳恭听。” 莫天倚先向朱五绝道:“老朽有三件古物,欲托贵局保送京陵,酬金是白银十万两,唯一的条件,必需大侠与袁镖主亲自押送,因听说袁局主家遭拂逆之事,深恐他不愿亲自出马,因此有烦大侠从中玉成。” 宋晓峰一声惊叫道:“什么古物,保送费就是十万两白银,那么,它本身的价值怕莫要上千上百万了。” 莫天倚笑笑道:“东西本身并不值什么钱,但它对老夫所蕴藏的感情,则千百万两白银也难以比拟。” 朱五绝凝眉沉思了一面,点头道:“要袁局主亲自出马,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不过老前辈这样看得起八达镖局,晚辈就是说破嘴唇,也必请袁局主为老前辈走趟京陵,以答老前辈的盛情。” 莫天倚即席一抱拳,谢道:“一切有朱大侠鼎力玉成了,老夫先行谢过了。” 话声中,头一转接口向宋晓峰道:“宋大侠,你觉得老夫这义女如何?” 宋晓峰对赵灵燕不是不欣赏,只因心目之中已经先有了一位迷样的灵儿,使他对赵灵燕的感情,有难于接受之苦,莫天倚问下话来,宋晓峰纵是不愿意,也只有点头道:“赵姑娘既美丽又聪明,老前辈何用问得。” 莫天倚笑了一笑道:“老夫是问你对她的心意如何?” 宋晓峰为难的望了赵灵燕一眼,讷讷的道:“这个么……晚辈很难分说。” 莫天倚仍是笑意盎然的道:“你知道这对她很痛苦么?” 宋晓峰歉然道:“晚辈很是抱歉……。” 话声未了,莫天倚摇手截口道:“不必空口抱歉了,老夫有一个快刀断乱麻的办法,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不知你同不同意。” 宋晓峰道:“是什么办法晚辈洗耳恭听。” 莫天倚道:“办法很简单,老夫要讨教讨教你的神功绝艺,以老夫与大侠的胜负,决定你们彼此谁属。” 第十五回 箫声满天啸 掌风遍地生 宋晓峰剑眉微微一轩道:“老前辈能把话说得明白点么?” 莫天倚道:“你要胜得老夫,老夫这义女就任由你处置了,为妾,为婢,甚至把她送给别人,卖给别人,老夫一概不过问了。” 宋晓峰道:“如果晚辈败了呢?” 莫夫倚说道:“那么,你就完全听老夫义女的了,她要你怎样,你就得怎样。” 宋晓峰道:“败军之将,生死由命,晚辈没有异言,但晚辈万一幸胜,对老前辈的话,晚辈却不尽同意。” 莫天倚道:“你要真不喜欢她,又不愿好了别人,你也可以杀了她,一了百了,免待她老是纠缠你,对你来说,应该最好不过了。” 宋晓峰道:“晚辈与赵姑娘无怨无仇,纵然不能接受她的感情,但也不愿对她有所不敬,老前辈这样一说,晚辈既败不得也胜不得,倒不如不动手的好。” 莫天倚道:“依你之见呢?” 宋晓峰道:“万一晚辈胜了,晚辈另无所求,但请赵姑娘放弃晚辈,不再纠缠晚辈就心满意足了。” 莫天倚摇了摇头,正待说话之际,赵灵燕忽然叫了一声,道:“义父,灵儿改变主意了。” 莫天倚困惑的道:“你不是发过誓,死也要死在他手中么?” 赵灵燕幽怨的盯了末晓峰一眼道:“灵儿觉得朱大侠为人很是不坏,身体又壮,做人又爽利,能嫁上这样一位丈夫也不坏,只要他答应灵儿嫁给朱大夹,也就可以了。” 朱五绝闻言之下,一双眼睛睁得比铜钤还大,脸上堆满了笑容,只差没出声叫了起来。 莫天倚双眉一蹙,摇头一叹道:“这样你何不干脆嫁朱大侠算了,为什么还要老夫来替你拚命。” 赵灵燕悻悻的道:“你老人家胜了他岂不更好。” 莫天倚道:“万一朱大侠也不喜欢你呢?” 朱五绝霍的站起来,急口道:“要!要!要!晚辈一定要!” 接着,又向宋晓峰一抱拳道:“大哥,你就成全了小弟吧!” 宋晓峰任由他们说,心中却是念转如飞,一面猜度他们的真意,一面筹思应付之策,可是事急燃眉,在这瞬刻之间,宋晓峰脑中还是一片空白时,朱五绝已说上话了。 宋晓峰无法再深思熟虑了,事实上,他也不得不点头,一笑道:“好,晚辈遵命就是!” 莫天倚哈哈一笑端起桌上酒杯,说道:“我们就此一言为定,两位请!”接着,绝口不再提比武之事,不久酒足饭饱,用过香茗,莫天倚缓缓站了起来道:“宋大侠,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下场吧!” 宋晓峰欠身道:“晚辈遵命。” 莫天倚当先步出花厅,花厅外面就有一块三四丈宽阔的草地,莫天倚撩起长衫衣襟,用腰带扎好,带笑道:“宋大侠,我们怎样比法?” 宋晓峰道:“老前辈是主人,宾不夺主,老前辈怎样吩咐,晚辈无不从命。” 莫天倚道:“我们先比拳掌,如果在一百招内难分胜败,再动兵刃如何?”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如果:兵刃仍难分出胜负?! 莫天倚道:“那就只有一比内功了。” 宋晓峰道:“老前辈说的是,请出手!” 莫天倚道:“大侠年幼,还是你先请!” 宋晓峰一抱拳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有僭了!”纵身而上,一拍出一掌。 莫天倚横跨而出,让步闪身之际,还了一拳。 宋晓峰一掌落空,甩臂旋身,人已升了起来,他一跃四五尺高,双脚一并,平铲而出。 莫天倚大喝一声,道:“好一招怒马扬尘。”身形一矮,双掌向上一托,疾迎过去。 宋晓峰脚势一收,双掌又到,正好与莫天倚来掌迎个正着,四掌击实,身形各自一退,乍人即合,同时以迅捷无比的身法,打在一起。 两人奇快无伦的互击身法,只看得赵灵燕与朱五绝等人个个凝神屏息。 宋晓峰与莫天倚也各自心神一凛,知道遇上了平生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便再也不敢丝毫大意。 两人出手,奇招百出,忽而凌空硬拚,忽而以奇诡快捷的手法实施袭击,不过片刻功夫,一百招已然打完,人影一分,各自收招退后一丈。 莫天倚微微一笑道:“‘紫彩玉箫’果然声名不虚传,老夫今日得睹大侠不少奇学。” 宋晓峰道:“老前辈手下留情,心存指教,晚辈才能勉力自保。” 莫天倚笑了笑道:“少侠太客气了,你现在可以取出你的‘紫彩玉箫’了,老夫要再领教领教你玉箫上的成名绝学。”一摸胸间,取出一只长不过一尺二寸,通体晶莹的文昌笔。 宋晓峰道:“晚辈是江头卖水,献丑了。”双手各抽出一截‘紫彩玉箫’,一合一旋,衔接起来,右手举起迎面一竖,又道:“晚辈在拳掌上叼了先行出手之光,这兵刃要请老前辈先出手了。” 他们两人已经打了一场,口头总是客客气气,这并不是两人真的在客气,在他们这等高手之间的相搏,生死须臾,系于一发,取胜之道,澄心息意,役神贯气,尤胜于招术上的凶狠诡奇,更不容许有丝毫浮躁的心里存在,否则,至艺的最高境界不但无由发挥,而招致落败的原因,就在于此。 他们两人这时的笑脸,也正是在培养心意上的平衡,以求发挥至艺绝学,掌握胜利。 莫天倚一举文昌笔道:“那么老夫就不客气了。”手腕一振,缓缓向宋晓峰点了一笔。 文昌笔的招术,原是以点打为主,截脉制穴,是这种兵器的特性。 现在,莫天倚点来一笔,竟蕴藏着剑道上的精奥,看去飘飘忽忽,如风吹柳丝一般,毫无劲力,但却是含蕴着极多的变化,稍一大意,立将被他所伤。 宋晓峰年纪虽不大,累遇黑白两道中绝顶高手指点,见识之广,绝不下于任何一位老江湖了,一眼已然看出这飘忽无力的来势,暗含着无穷的变化,不敢挥箫封架,运集真气,目注莫天倚点来笔势,以静应变。 莫天倚见自己的笔势已相距到宋晓峰身前尺许光景左右,仍不见对方闪避,心中暗暗赞道:“此子果然不凡,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见识胆气无不过人,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今日要不能制伏他,将来必是心腹大患。” 莫天倚念动之间,一吸真气,缓去的笔势陡然变换,急如星火,一闪而到。 就在莫天倚笔势急速点到之时,宋晓峰脚下一错,以灵快无比的身法,向一旁闪开。 莫天倚一笔走空,不容宋晓峰还击出手,突大喝一声,手腕振处,幻起朵朵笔光闪动中,身子忽然一转,疾向宋晓峰天灵穴疾点而去。 宋晓峰闪身让避之际,已看出情形不对,赶快一吸真气,身子又接着向后退了五尺,那知莫天倚点来笔势,如随影一般,紧随而上。 宋晓峰先机立失,一面闪身再退,一面身躯不停旋转,想把莫天倚笔势抛开,那知莫天倚一步不舍,有如附骨之蛆,紧逼不舍。 顿时变成了一场极其罕见的拚斗场面,两人就在这草坪之上,以最上乘的轻功,互相追逐起来。 莫天倚的笔尖,始终相距宋晓峰尺许距离,难再接近一步,而宋晓峰也无地逃开莫天倚笔势威力之下,可是先机一失,手中“紫彩玉箫”,竟无法运用克敌,当前形势,极其危险。 宋晓峰在疾退之间,心中暗自思量:“此人出手就用了一招绝世奇学,夺去了先机,我一时失着,心存客气,竟成了全盘皆输之局,如我再不速谋应付之策,只怕经久要伤在这一笔之下。” 他心里闪动着扭转战局之念,眼神四下一瞟,见草坪边,有一张石桌子,心中一动,便向那张石桌子处退去。 莫天倚也似是想把宋晓峰逼到石桌子那里,利用石桌子阻碍宋晓峰的身形,两人目的相同,心念却是各有的安排。 宋晓峰身形转动间已到了石桌旁边,后面已无退路,莫天倚都嘿嘿一笑,文昌笔一送而出。 按正常的对策,不论宋晓峰不是飞身跳上石桌,就是矮从石桌之下飞射而避,莫天倚这一招,早已兼顾了这两种对手,不论宋晓峰使用那一种对策,莫天倚都有更厉害的后策,一举击败宋晓峰。 那料,宋晓峰身子已贴上了石桌,既不飞身而起,也不矮身而逃,人却紧贴着桌缘,一个旋身,挨着桌缘转了出去。 宋晓峰这一转身“紫彩玉箫”就顺过手身了,人转到了桌子对面,手中“紫彩玉箫”“指天划地”,摆出一个平凡实坚实的架式。 莫天倚文昌笔猛出,突见宋亮峰施展“轮延身法”,利用石桌避开了自己一笔,实转到了对面,寓巧思于平凡,完全出乎莫天倚意料之外,莫天倚心中不由又是惊骇,又是佩服,但也对宋晓峰更下定了除去后快的决心。 这时,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宋晓峰危机尽消,各自凝神对峙,但紧张的气氛,并不因之稍减,反而更是令人窒息惶恐。 因为,再一动手,将是更凌厉惊天一击…… 宋晓峰与莫天倚对峙了一阵,宋晓峰忽然大叫一声,人已凌空而起,施展一鹤冲天身法,跃起一丈七八尺高,半空中打了一个旋身,疾扑而下,左掌护胸,右手“紫彩玉箫”幻起漫天彩霞,向莫天倚迎头罩落。 莫天倚文昌笔一挥,护住当头,右手五指齐扬,发出五股招劲,疾袭宋晓峰。 宋晓峰身影一沉,让过莫天倚进攻为守的招力,“紫彩玉箫”一翻,“神龙三现”,从三种不同方法,点出三箫,依然掌握住了主动。 两个人,这一合上手,只见箫风笔影,划起一团离奇的光彩,交错缠绕,滚动不已。 莫天倚一身武功,实在高强,宋晓峰竟施展了全身解数,才战得秋色平分,无分胜负。 朱五绝曾前后两次和宋晓峰动手,他虽然两次都败在宋晓峰手下,但他仍相信,真到性命交关的时候,他仍有求胜的手段,但他这时见宋晓峰和莫天倚相斗的身法,自己的信心,不由摇动了起来,紧锁着双眉,悄悄伸手取了一件奇绝暗器扣在掌中,准备在必要的时候,乘机除去这眼中之钉。 宋晓峰与莫天倚正打得猛烈无比,眼看就要接近百招之数了,这时他们两人都存心在这场兵器决斗上分出胜负,所以双方奇招,连番而出,生死须臾,间不缓发,宋晓峰又那里想到朱五绝已经对他动了杀心。 瞬间,九十招就过去了,朱五绝暗中笑了一声,思忖道:“无毒不丈夫,此时再不下手,更待何时……” 念动之间,手中拉到胸前,就要暗下毒手之际,只见两条人影,疾如流星一般,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 朱五绝定神看去,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又悄悄缩回手去,把暗器藏了起来。 王大娘怒喝一声,道:“什么人?”喝声中双手一轮,已朝来人扑了上去。 但见其中一人冷笑了一声,用袖一挥,把王大娘前扑的身子,震的倒退了五步。 王大娘又待扑身而上之际,只听那人沉声喝道:“承志,住手!” 宋晓峰抡起一片箫影,护住身子,向后疾退而出,莫天倚也顺手哈哈笑道:“原来是曹兄与谷兄驾到,王大娘,你还不与老夫退下去。” 笑面天王曹晋一张脸皮原已绷紧紧的,这时陡然一舒,笑哈哈的道:“愚兄弟好像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莫兄了。” 莫天倚一面揖客入座,一面笑问道:“两位莫非认识这位武林新秀宋大侠?” 笑面天王曹晋望着莫天倚笑口回问道:“莫兄,你是明知故问呢?还是真的不知道?” 莫天倚怔了一怔,道:“曹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弟确实不知道,小弟因见他武功了得,正想和他倾盖论交啦。” 笑面天王曹晋笑了一笑,向朱五绝与宋晓峰一抬手道:“你们两人过来,重新见过莫老前辈,莫老前辈手下也有一位少年英俊,和你们一样,将来都是出任武林盟主的候选人。” 原来,这莫天倚就是另一组的主持人,和笑面天王曹晋一样,都是那位山主的得力助手。 莫天倚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了。” 这时,宋晓峰与朱五绝已同走了过来,向莫天倚重新行礼相见,莫天倚又向宋晓峰笑道:“宋贤侄,老夫刚才只是想试试你的真实本领,贤侄可不要放在心上。” 宋晓峰点头笑答说:“晚辈早就看出了老前辈的心意,所以才敢斗胆向老前辈求教。” 两个人都说的好听,心里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笑面天王曹晋接口说道:“莫兄,你看他们两人尚堪承教么?”他们已在暗中看了半天,对宋晓峰能在他手下走个平手,心中甚是高兴,所以有此一问。 莫天倚也听出笑面天王曹晋暗寓调侃之意,但宋晓峰实在高明,他简直无词以对,只有大笑一声,说道:“好,太好了,看来小弟要打消竞争之念了。” 笑面天王曹晋微笑道:“不管你莫兄怎样说,小弟绝不敢轻视你所造就的英才。” 话声微微一顿,目光一转,落在赵灵燕身上,有心转换话题,射出惊绝的精光道:“好漂亮的一位小姑娘!说是……” 莫天倚接口道:“她是小弟的义女,小弟因高兴两位的光临,竟忘了叫她过来拜见两位……灵儿,快过来拜见曹伯伯和谷伯伯,你的事只要他们一点头,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赵灵燕盈盈而起,含羞答答的向笑面天王曹晋和谷中鹤以大礼拜了下去,娇声细语道:“侄女赵灵燕拜见两位伯伯!” 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都欠身还了半礼,笑面天王曹晋一挥袖用无形内力托起赵灵燕笑道:“贤侄女快起来,如此大礼,愚伯当受不起。” 托起赵灵燕之后,又回头向谷中鹤一笑道:“谷贤弟,你身上可带得有能做见面礼的东西。“ 谷中鹤正待答话,莫天倚已是笑口接道:“有没有带得见面礼,没有关系,只要给我们灵儿一句话就行了。” 赵灵燕行罢见面礼,竟默默含笑的站在他们面前,好像真等他们的话。 她人本生得绝美,使任何人面对着她,都不忍说个“不”字,笑面天王曹晋竟也硬不起心来,微笑道:“贤侄女有什么愿望?” 话声未了,莫天倚又接口道:“曹兄,你看我们灵儿和你们的宋老弟,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只要点一点头,这就比什么见面礼都使灵儿高兴了。” 笑面天王曹晋老奸巨滑的一笑道:“小弟的点头,作得准么?”他当然已看出来宋晓峰拒绝过他们了。 宋晓峰拒绝他们的理由,笑面天王曹晋一时无法揣测,但就他自己的立场而论,他却有着极大的戒心,生怕宋晓峰将来被赵灵燕迷住了,落到莫天倚手中而去。 但,人家既然说了出来,在情在理,他都不能不点头,所以回答得非常技巧。 莫天倚暗骂一声,道:“老狐狸,咱们慢慢的斗吧!”当下点头笑道:“有你曹兄的话,当然作得准。” 笑面天王曹晋含笑道:“既然莫兄认为小弟的话作得准,那么小弟就点头了!”话里有话,将来还有做反面文章的余地,这种点头了等于没点。 赵灵燕先向着宋晓峰嫣然一笑,然后又向笑面天王曹晋万福一礼,道:“灵儿谢谢曹伯伯!”退到莫天倚身旁坐了下来。 莫天倚也心里有数,笑了一笑,忽然吐了一句惊人之言道:“灵儿与宋老弟的婚事如果得成,小弟决心打消出争武林盟主候选人之念。” 笑面天王曹晋心中怦然而动,但他何等深沉,声色不动的笑了一笑道:“那么小弟先谢过莫兄了。”说着,人已站了起来,有了告辞之意。 莫天倚道:“小弟的椅子有何不妥?” 笑面天王抱拳一礼道:“莫兄的椅子再好,小弟也不得不告辞了,只这样坐一坐,就失去了半个宋承志,如果再坐下去,小弟的这一部门,就只有解散了。”哈哈一笑,带着宋晓峰与朱五绝告辞而出。 莫天倚亲送到门首,笑向朱五绝道:“朱老弟,老夫相托之事,仍请鼎力玉成。” 朱五绝欠身应道:“晚辈一定力促袁局主成行,请老前辈放心。” 大家一揖而别,笑面天王曹晋领着宋晓峰与朱五绝到了他暗中的寓所,各自落座之后,双眉一皱道:“承志,你为什么和他动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宋晓峰苦笑一声道:“小侄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只有铤而走险了。”接着,就把经过情形一一说了出来。 笑面天王曹晋听完宋晓峰叙述之后,双眉一皱,摸了一摸下颚,沉思有顷,翻目望着谷中鹤道:“谷贤弟,你看他花十万两银子在承志身上,其目的何在?” 谷中鹤道:“依小弟的看法,这只不过一着用来陪衬图谋承志的闲棋,现在作用已经不大了。” 笑面天王曹晋道:“刚才他还特别嘱咐五绝,又是什么意思?” 谷中鹤道:“那十万两银子,他除了真的送给了八达镖局外,他那好意思说他的话不算,只好率性大方送到底。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道:“十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够他心痛些日子了。” 笑声中,话声忽然一顿,转向宋晓峰,说道:“承志,我看那赵灵燕,文武两道都有极高的成就,容貌更当得起美绝人寰,你为什么对她一点不动心?” 宋晓峰窘窒了一下,讪讪地道:“不瞒曹师伯说,小侄不是不喜欢她,而实在是怕她……。”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道:“她虽然不错,但要和你比起来,却就差了一点,你何必怕她。” 宋晓峰俊脸一红道:“小侄也说不出理由来,每与她在一起,就会心慌意乱,加以对她的底细又不甚了解,所以对她深具戒心,敬而远之,不敢心存忘念。” 笑面天王曹晋点头称赞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就有这等克制之力,实是难能可贵。” 宋晓峰欠身道:“小侄深感师伯知遇教诲之恩,又期以重任,敢不小心谨慎,无辜负师伯厚望。” 笑面天王曹晋至为嘉许的又点了一点头,转向朱五绝道:“五绝,你这地方,就比你宋大哥差得多了。” 朱五绝笑了一笑道:“何以见得?” 笑面天王曹晋道:“你一见赵灵燕就忘了自己的姓氏,这不是差得太多了么?” 朱五绝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小侄和宋大哥的想法不一样,宋大哥完全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保守思想,而小侄抱的却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进取态度,各人观念不同,所以表现也就不同了。” 言之确有一套理由,笑面天王曹晋笑了一笑道:“说的倒很有理由,怕到最后关头你就把持不住。” 朱五绝脸色蓦地一红,不做声了,笑面天王曹晋这句话还提起了他一件隐事,再有理由也不便说了。 笑面天王曹晋暗刺了朱五绝一下,接着一笑,又轻轻的抚慰着他道:“不过,你也很多长处,非你宋大哥所以企及,所以,你们两人是各有千秋,为老夫同样倚重。” 朱五绝心扉一舒,脸色迅又恢复自然,宋晓峰冷眼旁观,也甚是佩服笑面天王曹晋的统御手腕了。 笑面天王曹晋念动如飞,忽然一转头,向宋晓峰说道:“如果老夫真要你娶那赵灵燕,你愿不愿意?” 因此不唱无谓的反调,点头道:“如果师伯认为有此必要,又有师伯随时提调,小侄又岂敢妄自菲薄,不和她一较长短。” 笑面天王曹晋哈哈一笑道:“有种,老夫相信你,绝不会败在他手中。” 头一转,接着笑问谷中鹤道:“谷贤弟,我们就这样斗一斗莫老儿如何?” 谷中鹤沉吟了一下道:“本届武林盟主后选权,我们已胜算在握,大哥,又何必与那莫老儿斗那闲气,万一一时失着,被莫老儿占了上风,那就大不合算了。” 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虽然同是山主手下两员大将,但两人为了权势之争,暗中却如同仇敌一般,各不相让。 那山主对于他们的明争暗斗,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以收双方利用,互收制衡之功了。 笑面天王曹晋微微一笑,道:“承志是你一手辅导的,难道你对他没有信心?” 谷中鹤扬眉一笑道:“小弟对他那会没有信心,小弟顾虑的是时间不多了,承志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浪费在莫老儿身上。” 笑面天王曹晋摇头而笑道:“这不是浪费时间……”话未尽意,忽然住口而止。 谷中鹤当然知道笑面天王曹晋的脾气,便也不再追问,含笑着点头道:“那么我们就斗斗那莫老儿吧!” 笑面天王曹晋挥手向宋晓峰与朱五绝道:“你们先回到八达镖局去吧!候命行事!” 宋晓峰与朱五绝告辞出来,回到八达镖局,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两人身就各自分手,回房间休息去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宋晓峰清早起床,老方便递给他一张条子,宋晓峰交待了老方几句话,就匆匆出了八达镖局,往见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 宋晓峰止不住猜测这次被紧急呼召的原因,是不是笑面天王曹晋已决定了他与赵灵燕的婚事?抑另有别的原因? 他一路提心吊胆,到得笑面天王曹晋的住所,笑面天王曹晋竟然已然走了,只有谷中鹤在等他。 谷中鹤一见宋晓峰来到,只说了一声:“你跟老夫去吧!”二话没说,就带着宋晓峰出了武昌一直向东而行,谷中鹤放脚疾行,身形奇快,宋晓峻以为只在左近,很快就会到达地头,因见谷中鹤无意谈话,遂也没多有发问,只紧随在谷中鹤身后默默而行。 那知一阵急行下去,竟走了二百多里路,而时间也到了晌午时分,到了用午饭的时候,宋晓峰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发话问道:“谷师伯,你到底要把小侄带到哪里去?你要是再不说,小侄可要闷死了。” 谷中鹤一笑道:“你想想,跟着老夫走,会叫你吃亏么。”结果,还是什么也没告诉他,宋晓峰转了一下眼珠道:“曹师伯呢?” 谷中鹤道:“他走在我们前头。”还是一丝口风不漏。 宋晓峰原是想用笑面天王曹晋的行止套谷中鹤的话,谷中鹤这样答话,宋晓峰已看出再问也是白问了。 于是一笑道:“谷师伯,我们谈谈别的事,总可以吧?” 谷中鹤一笑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有关你和赵灵燕的婚事?” 宋晓峰摇了摇头道:“小侄反正是听命行事,对于她我倒不想多谈。” 谷中鹤道:“那你想谈什么?” 宋晓峰道:“小侄想问问我这次在外的作为,是成功呢?还是失败?” 谷中鹤道:“吃完饭,我们到路上再说吧!” 两人匆匆用完了饭,又奔上了前路,谷中鹤这才与宋晓峰交谈起来。 谷中鹤很称赞了宋晓峰一番,宋晓峰也暗暗吁了一口气。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这一趟竟疾行了三百多里地,进入了一座山谷之中。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谷中鹤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宋晓峰暗暗留神,谷中鹤速度慢下来的原因,是在找寻引路的暗号。 深入谷中七八里,谷中鹤忽然停下了脚步,向宋晓峰低声道:“承志,老夫现在可以告诉你来这里的原因了。” 宋晓峰道:“什么原因?” 谷中鹤道:“山主要召见你!” 宋晓峰惊叫一声道:“山主要召见小侄!”一颗心几乎脱腔跳了出来。 谷中鹤道:“山主作事,一向神秘莫测,事先谁也不知道,刚才不是老夫不向你说,而且老夫也不知道是山主要召见你。” 宋晓峰瞪着眼睛,直望着谷中鹤一脸的迷惑,愣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道:“不是你老人家带我来的么,怎样又不知道了呢?” 谷中鹤道:“老夫不过是一路按照指示,带你来到此地而已,你要知道了这一套暗号,也一样可以来到此地。” 宋晓峰仍是一脸迷惑的道:“你现在又怎样知道是山主召见小侄。” 谷中鹤伸手向右边一指,笑道:“你看,那是什么?” 宋晓峰顺着谷中鹤的手势望去,只见那是一株大树的树干,树干上生着一株兰花,那兰花长得很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宋晓峰双眉一皱道:“您是说那株兰花么?” 谷中鹤道:“那株兰花就是山主玉驾所在的标帜,这不很明显带你来晋见的是山主了。” 宋晓峰轻轻“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他懂得规矩,不敢再多问了。 谷中鹤又轻声嘱咐道:“从现在起,你要特别小心,一切看老夫眼色行事。” 宋晓峰怀着一颗又激动,又惴惴不安的心,道:“小侄知道了。” 谷中鹤忽然动手整起衣冠,宋晓峰跟着清洁了身上泥土,接着,只见谷中鹤神情一肃,对那株兰花躬身作了三个揖,进步向前,分开那兰花两旁苔草,把那兰花取了下来,交给宋晓峰。 宋晓峰这才看出这兰花原来他生长在一块朽木之上,非常技巧的安在那树上,掩饰得天衣无缝,像生长在树上一样,难怪自己看不出端倪来。 宋晓峰依照谷中鹤捧好兰花,随在谷中鹤身后,又前行了一里多路,转过一个山角,景物突然一变。 只见两道山壁挟持着一条山谷,谷中满是高可及人的荒草,再无可前进之路了。 谷中鹤高高举起双手,拍了四掌。 片刻工夫之后,遥闻击掌相应之声传来。 接着,此起彼落,双方各用掌法连络了一阵。 随后,眼前荒草一阵波动,突然现出两个劲装少年,那两人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下,但睛芒闪动间,朗若晨星,功力修为,极为深厚。 来人现身之后,向前一站,就不言不动了。 谷中鹤向宋晓峰一挥手道:“承志,奉上‘金兰令’!” 宋晓峰一举手中兰花,走上一位少年,向兰花躬身一礼,将兰花接了过去,另一位少年微微一拱手道:“久仰!久仰!两位请!”转身向荒草之内而去。 这两个少年,神情词色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高傲的气质,显然有着不低的身份。 宋晓峰现在对人,已是炉火纯青,早没有了那种扬眉瞪目,不服火气,只望着谷中鹤微微一笑,就紧随在他们身后了。 四人进入荒草不远,荒草之中出现一条高可及人的坑道,坑中行不多久,支道渐渐加多,后来越行支道越多,只觉左弯右拐,如同入了星罗棋布的迷阵。 一路前行,大约走了三四里路,坑道一尽,头顶上已经出现了星光。 跳出坑道,已经到了荒草地的另一边,当前是一堵黝黑的山壁,他们正立在一座石洞的洞口之外。 那位空手少年,举手示意,叫宋晓峰与谷中鹤停了下来,那位捧着兰花的少年却举步入了山洞。 不久,那先进洞的少年复回,向宋晓峰与谷中鹤一抱拳,道:“两位,请自门洞入去参见山主吧!” 谷中鹤与宋晓峰步入洞内,洞侧两旁只有照明的火炬,却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循着火炬深入二十多丈,眼前一开,灯火辉煌中现出一座洞厅,厅中空空不摆一件家具,却满满的站着大堆人,人群之中,只有一个座位,上面坐着一位脸罩重纱,体型清瘦的人……他大约就是山主了。 笑面天王曹晋,莫天倚,赵灵燕就分站在山主左右,此外,宋晓峰见过一面的狮王杨藩,虎霸康腾也在人群之中,还有七八个高矮肥瘦的人物,宋晓峰却是一个都没见过。 洞中人数不少,却是一片沉寂,落针可闻。 宋晓峰只觉所有的目光,都一下集中在他身上,他一向胆子都很大,这时也不免有点手足无措,紧张的感觉。 谷中鹤向前一步,长揖道:“属下谷中鹤,参见山主!” 山主微微抬手道:“辛苦你了。”说话的语声,极是和气像是没有一点架子。 谷中鹤退身站向一旁去了。 宋晓峰这时脑中正在盘旋的想着,这个山主是不是他在武冈云山中所见的那位山主? 宋晓峰在神思不定间,笑面天王曹晋一旁喝声道:“承志,还不以大礼参见山主!” 宋晓峰一震收回神思,向前一步,拜了下去,道:“属下宋承志参见山主,请山主慈悲赐福。” 山主端然而坐,受了宋晓峰三拜,微微一抬手,把宋晓峰托了起来,说道:“很好!很好!你果然很好!” 宋晓峰见他说得很空泛,也不知他的真意何在,只得欠身信口道:“属下资质愚劣,如有寸进,都是山主的感召,各位师伯教导提携之功,属下不过因人成事而已。” 山主笑了一笑,没多说话,宋晓峰在谷中鹤暗示之下,又向山主躬身行了一礼,退到谷中鹤身边而去。 山主忽然转头向莫天倚道:“天倚,你刚才所请,放弃武林盟主候选权的话还要不要考虑呢?” 莫天倚欠身道:“属下已亲自与宋承志交过手,宋承志当之无愧。” 山主笑了笑,道:“我看灵儿也不差呀!” 莫天倚肃声道:“是……。” 宋晓峰这才晓得赵灵燕就是与他争夺武林候选权的对手,人的心理就是这样,他本来对赵灵燕已是非常熟悉,这时仍止不住向她投去惊讶一瞥。 赵灵燕迎着他的目光,报以情意深入的一笑。 宋晓峰耳根一热,收回眼光,只听山主又道:“你的意见很好,不过法不能废,还是叫他们凭真功夫分一个高下,同时也叫大家看看你们这几年的成绩。” 莫天倚又道了一声:“是!” 山主一招手叫过赵灵燕道:“灵儿你也不能太丢人啊!” 赵灵燕态度很自然的一笑道:“就凭山主您这句话,灵儿也非争一口气不可!” 山主哈哈一笑道:“好,你们就在这里动手吧!”一挥手,大家两旁一分,中间空出一大片,约有七八丈圆。 宋晓峰一直很留心注意着们的一言一动,赵灵燕对山主轻松态度使宋晓峰对她又增加了一层迷惑。 赵灵燕这时已飘身向中间一站,向着宋晓峰笑吟吟的道:“宋兄,你可不能太给小妹难堪啊!” 宋晓峰朗然一笑道:“在下初见姑娘,便知来历不凡,却没想到姑娘原来就是在下竞选对手,过去如有言词冒犯之处,尚请姑娘多多见谅。” 说着,缓步走到赵灵燕对面,停身站住。 赵灵燕秀目一转,含笑道:“宋兄如是我得有该抱歉的地方,动手时请让小妹三招两式好吧!” 宋晓峰笑了笑道:“姑娘的绝世神功,在下在红叶庄已钦佩无比,姑娘不用调侃在下了,如何进行较艺,但凭姑娘吩咐。” 赵灵燕略作沉思之状,黛眉轻颦,接着一笑道:“你的‘紫彩玉箫’太厉害了,小妹可惹不起,咱们都不用兵器,就这样请宋兄在掌法上,请教一二如何?” 宋晓峰深知赵灵燕有一套神妙无方的步法,飘然省力,正是以彼之长,攻己之短,暗笑一声,剑眉微微一扬,道:“在下无不奉陪,姑娘请!”一抱拳,凝神以待。 赵灵燕轻步而上,口中带着笑道:“那么小妹就有僭了。”玉掌一挥,电闪而到。 这一掌飘忽快捷,不带丝毫风声,亦无潜力暗劲,宋晓峰却不敢粗心大意,滑步旋身,侧身让过,就在他侧身让过,赵灵燕即将收掌之际,忽然,一道阴柔劲力,擦身而过撞了他臂膀一下。 那股阴柔劲力只是擦身而过,并未能伤得了他,但他却是一震,暗叫了一声:“好险!” 敢情,赵灵燕这一掌,怪得很,别人都是扬掌吐劲,掌势未到,劲力先达,而她的掌力,却是在掌势已收之后,劲力才生。 宋晓峰要不是小心慎谨,让了开去,照平时一样举掌相迎,所发出的掌力必然落空,掌力荡空之后,心神上也必然受惊,这时赵灵燕的怪异掌力,正好乘虚而入。 赵灵燕这一掌,虽然不一定能击伤宋晓峰,但如被击中,宋晓峰也就脸面无光了,宋晓峰一出手,就几乎吃了亏,矍然一惊,暗中一凛,对赵灵燕的手法,更加倍留意了。 赵灵燕出奇未能攻胜,暗中也是一点头,不胜赞佩之至,口中又笑了一声道:“宋兄,再接小妹一招看看。”身形电闪,左手拼指如戳,直向期门穴飞点而到,接着,右臂挥手,突向左腕脉拂来。 左右各出奇招,分明已达到了一心二用的无上修为,宋晓峰又是一惊,闪身先避过来指,接着沉臂拧腰,右掌一挥以攻代守,猛向她腋下击去。 赵灵燕闪身进步,双掌翻飞,刹那间攻出四指九掌,不但指掌并出,奇幻无比,而且劲力如涛,威猛绝伦。 宋晓峰在红叶庄曾见赵灵燕力战金二麻子等四人,那时她完全是以灵巧的身法,克敌攻击,宋晓峰当时只道她是胜在取巧,现在正式和她交手,才知道她的内力修为一点也不含糊,竟被一连猛攻之下,被逼得退了七八步。 宋晓峰内中恼怒,剑眉一轩,口中发出一声轻啸,奋力反击,才稳住了阵脚。 片刻之间,双方力搏,已逾百合,赵灵燕到底是个女孩子,内力不及宋晓峰,百合之后,突然改变了打法,以灵巧奇快的身形步法与宋晓峰周旋。 宋晓峰一时之间,竟拿她没办法,奈何不了她。 看看二百招之数,又快要打满了,宋晓峰心念转动,寻思道:“真没想到她这样难斗,如不使出义父的秘传绝艺,只怕二百招之内难以获胜,但……”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 赵灵燕突然招势又是一变,使出一路奇绝指法,指指生风,威力无穷,宋晓峰顿觉压力大增,攻抛受挫,须得全力自保。 蓦地,赵灵燕忽然清啸一声,闪电般,点出一指。 这一指来得快似闪电,宋晓峰一震,指力已离心口不足尺远,避让封架,都已时不我与。 眼看宋晓峰就要被伤于这一指之下。 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都觉心头一紧,叹惜一声,转过头去,不敢接受这将临的失败了。 宋晓峰心理上,但觉赵灵燕这一指,出手之快不说,而指尖转动之间,似是他全身的穴道部罩住了,简直把自己困于绝地之中。 宋晓峰面临生死关头,别无选择,忽然大叫一声,翻手而出,五指一落,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赵灵燕玉腕,内力一吐一抖,便把赵灵燕震得倒退而出。 赵灵燕闷哼一声,人便萎顿在地下,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站不起来了。 随之,即见她面色苍白如纸,手足轻颤了一下,竟虚脱得昏过去了。 宋晓峰自觉吐劲颇有分寸,以赵灵燕的一身功力,至多不过是被震退四五步而已,怎会如此不济,竟然昏死了过去,也不由一愣呆住了。 这时只见山主霍的一下子从座上站了起来,双目之中,射出两道冷焰,在宋晓峰脸上逼住了一下,举步走到赵灵燕身前,出手如风,点了赵灵燕三处穴道,然后取出一粒药丸,托开赵灵燕檀口,把那粒药丸投入赵灵燕口中。 山主回身走到宋晓峰面前,宋晓峰被他摄人的目光一扫,不由打了一个冷噤,欠身道:“属下一时失手,伤了赵姑娘,情甘受罪,请山主示下。” 山主冷冷望了宋晓峰一阵,震声道:“你刚才用的是一招什么手法?把赵灵燕的‘长虹贯日’破了。” 宋晓峰心神猛然一震,暗道:“糟了,刚才一时失手,把义父的‘斩金手’使出来了……” 宋晓峰暗中一咬牙,不管山主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手法,当下信口取了一个名子,道:“属下刚才使用的一招,乃是家叔师传的‘赤手搏龙’呢!” 山主微微笑道:“那真叫‘赤手搏龙’吗?” 宋晓峰点头道:“那一本太白秘笈中确叫‘赤手搏龙’与武当的‘赤手搏龙’有同名之称,可是其奇奥之处,远非武当派的‘赤手搏龙’所能企及。” 山主对宋晓峰的解释非常满意,轻“啊!”了一声,道:“这就是了!” 接着,回座坐下,招手宋晓峰走到座前,道:“承志,你现在就是我们争夺‘武林盟主’的候选人了,不过你今天的表现虽然不错,但还没有达到老夫理想目标,从现在起,你就留在老夫身前努力勤修,希望你能在六个月之后,正位‘武林盟主’,无负老夫高望。” 宋晓峰欠身道:“属下谢过山主培植之恩,一定努力上进,以报山主提携大德。” 山主笑了一笑,道:“你知道就好。” 话声一顿,接着轻喝一声:“燕山何在!” “弟子在!”只见那领宋晓峰进来的少年人,闪身而出垂手待命。 山主挥挥手,道:“去把‘碧玉春’取出三杯来。” 燕山应声退了下去,不久端着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之中,放了三杯水晶小杯子,杯中各盛了半杯碧绿色的甘醇,一股扑鼻的果香,顿地充满了整个山洞。 每一杯,只盛了半杯,山主对这“碧玉春”的珍惜,可想而知。 山主微微一笑,叫过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道:“这‘碧玉春’乃是老夫费尽了心要,寻得天下七十二种奇药制成,饮下之后,精力大增,可抵十年苦修之功,两位这次训练宋承志有功,各赏一杯,你们就喝了吧!” 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掀然色喜,回时欠身,谢了山主,各取一杯,一仰头饮干了。 第十六回 一往情深爱 更番噩运临 山主又转向宋晓峰含笑说道:“老夫也赏你一杯,鼓励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来荣任武林盟主。” 宋晓峰欠身一礼道:“多谢山主厚赐!”也取了一杯当众饮下。 “碧玉春”入口,芳香无比,饮入腹中之后,但觉一股热气,冲鼻而上,直达脑门,同时感到一阵轻微的昏眩。 宋晓峰怔了一怔,但那昏眩的感觉又立时消失了…… 宋晓峰心中动了一下,举目向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偷偷望去,只见他们两人一切如常,并无丝毫异状,当下,宋晓峰也就未把昏眩之事放在心上。 这时,趟在地上的赵灵燕忽然手脚一动,发出一声轻吁,张开了秀目,作势想坐了起来。 莫天倚走过去,一面伸手去掺扶赵灵燕,一面无比关切的道:“灵儿,你没有什么吧!” 赵灵燕轻声道:“我很好,请您在我‘凤尾’‘封口’‘脊心’三穴上,各拍一掌,灵儿就可以自己起来了。” 莫天倚三掌一落,赵灵燕精颜陡然一振,脸上立时恢复了原有的娇艳,娇躯一弹,轻灵巧快的站了起来,向宋晓峰一笑道:“宋兄,多谢你手下留情了。” 宋晓峰对赵灵燕的态度,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纵是笑脸相向,也只是保持应有的礼貌。 但,现在宋晓峰自己都觉得奇怪,陡然之间,对赵灵燕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亲切之感,而一向用来抗拒赵灵燕灵儿的影子,也忽然淡漠了下去。 宋晓峰只觉丹田之下,涌起一股热流,片刻之间,遍布全身,双目之中,顿时变得无限温柔,向前抓起赵灵燕的玉手,说不出的关注道:“刚才我没伤着你吧?” 宋晓峰的态度改变得几乎使赵灵燕大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愣了一愣。 山主望他们,微微的一笑道:“你们两人过来!” 宋晓峰与赵灵燕并肩站在山主面前,山主笑向宋晓峰道:“你与灵儿,都是老夫极为喜爱的英才,老夫有意把你们两人,配成一对,你们可愿不愿意。” 山主的目光,随着话声,转到了赵灵燕身上,赵灵燕过去对宋晓峰的追求,可说到了疯狂的地步,如今水到渠成,心愿得偿,深心之内,忽然兴起了一种凄凉的感觉,双目一垂,没有立即答话。 倒是宋晓峰接口说道:“属下是一万个‘愿意’!” 山主轻“吁!”了一声,目光仍然凝注在赵灵燕身上,语声微微一沉道:“灵儿,你在想什么心事?” 赵灵燕娇躯微微一震,仰起脸来,娇笑一声,道:“灵儿是太高兴了,想不到他会答应的这样爽快。” 山主收回目光,哈哈一笑道:“以后宋承志就交给你了,你要替老夫好好照顾他啊!” 赵灵燕星目流转,对宋晓峰望了又望,脉脉含情的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宋晓峰目中热情如火的道:“我一见你就喜欢你了……” 山主微微一皱眉头,含笑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俩人就此先回武昌去吧!” 宋晓峰与赵灵燕双双谢了山主,仍由那名叫燕山的少年,送出谷口,这时赵灵燕的态度,忽然变得冰冰冷冷,与宋晓峰一时变得热情如火的态度,正好完全相反。 两人一头热一头冷的走了一阵,宋晓峰忽然身形一停,张臂一把抱住赵灵燕,道:“灵妹,我想死你了……”话声未了,身子一斜滚入草丛之中。 赵灵燕出其不意,惊叫了一声,叫声未了,人已被拉着进入草丛之中,这时只见宋晓峰,双目之中火焰熊熊,百脉贲张,呼气如牛,一股浓烈的异香,喷口而出,双唇如火,猛然压了过来……。 同时,“嘶!”的一声,中衣也被撕开了…… 宋晓峰一个翻滚,便把赵灵燕,压倒在他下面了。 可是,宋晓峰压倒赵灵燕之下,身子忽然一僵,他在赵灵燕身上,一动也不动了,似乎并无再进一步的行为。 敢情,赵灵燕忽然下定决心,在那紧要关头,出手一指点住了宋晓峰“志堂”穴,宋晓峰穴道被制也就只有望洋兴叹了。 赵灵燕也任宋晓峰压在身上,抬着失神的眼光,望着一朵浮云,掠过了冰轮玉兔,长长的于了一口气,这才轻轻翻开宋晓峰身子,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纳入宋晓峰口中,接着举起玉掌,在宋晓峰“丹田”之上一印,吐出一股真力,渡了过去。 半盏热茶时间以后,赵灵燕玉掌一收,轻轻在宋晓峰身边呼道:“宋大哥,你现在觉得怎样?” 宋晓峰缓缓睁开星目,迷惑的望着赵灵燕,愣愣的道:“燕,燕妹……你……你……” 赵灵燕幽幽的一叹道:“你忘了你的灵妹?” 宋晓峰这时的脸色,已由红转白,但又闪过一抹红晕,道:“灵妹!……。”愧歉的低下了头。 赵灵燕突然轻叹一声,道:“刚才我并不怪你,你喝了山主的‘碧玉春’是不是?” 宋晓峰一转头,眼睛正好落在赵灵燕胸前,只见赵灵燕凝脂如玉,双峰耸立,不由双眼一直,叫了一声:“灵妹…。”心猿意马,又蠢蠢欲动。 赵灵燕玉面一沉,冷声喝道:“宋晓峰,你要再不能自持,你就只有堕阿鼻地狱了。” “宋晓峰”三个字,有如睛天霹雳,震得宋晓峰头脑一清,翻身跳了起来,右手一探,便向赵灵燕抓去。 赵灵燕一个翻身,让了开去,随声喝道:“你想要干什么?” 宋晓峰剑眉一挑,双眉之中杀机隐现,道:“你不该知道我就是宋晓峰。” 赵灵燕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知你就是宋晓峰了。” 宋晓峰猛然大震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宋晓峰,有多久了。” 赵灵燕淡然一笑道:“有不少时日了。” 宋晓峰紧张得跳了起来道:“那是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来历了。” 赵灵燕道:“别人知不知道你,我就不清楚了,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的,山主已看破了你的行藏,知道你绝不是宋承志了,至于他知不知道你就是宋晓峰,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你现在就是杀我,已达不到杀人灭口的目的。” 宋晓峰愕然做声不得,沉吟了一阵,道:“你们既然知道了我,为什么还放我出来?” 赵灵燕一笑道:“你以为你脱得了身么……”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我要去就去,谁还挡得住我。”说着,转身起步,幌肩之间,人已射出去了六七丈。 赵灵燕娇叱一声:“站住后发先至,横身阻住了宋晓峰去路。”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姑娘,你可是认为我真的不忍心杀你,那你就完全错了。”目射厉芒,杀气腾腾,看他样子,决不是虚声恫吓。 赵灵燕眉毛动动不动一下,静立如山地,缓缓说道:“小妹只问你,你知道不知道‘碧玉春’的厉害?” 宋晓峰叱笑一声,道:“碧玉春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催情乱性的春药而已,有了一次经验,在下相信还克制住。” 赵灵燕笑了笑道:“碧玉春,本来没有什么可怕的,但如果另外加了别的成份,那可怕的程度,简直不可想像了,而且,小妹可以大胆的说一句,里面一定加了别的成份,包你不出一个月,你就要迷失本性,誓死为山主效力了。” 宋晓峰耸然动容悚然道:“你不是唬人吧!” 赵灵燕道:“是不是唬你,你自己想想也该知道,山主要没有控制你的把握,他会任你脱身出来么?” 宋晓峰心胆皆寒,但又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她的目的是在恫吓,试探性的冷笑一声,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赵灵燕轻叹了一声,黯然道:“因为我是真的喜爱你,所以不愿你迷失本性。” 宋晓峰心烦意乱,再也保持不住平静,冷笑一声,道:“说得倒好听……。” 话声未了,但见两行泪水,已顺着赵灵燕的粉颊流了下来,嘴角间发着轻微的颤动,宋晓峰住口一顿,皱起了双眉道:“你再会演戏,也别想叫我相信你。” 赵灵燕幽幽怨怨的长叹一声,道:“你就这样厌恶我?……” 宋晓峰“嗯!”了一声,话声懒得答了。 青色的月光,由一片浮去缝隙边斜照下来,树影人影倒现,赵灵燕望着那倒现的人影,忽然微微一笑,仰着脸儿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不知你相不相信另外一个灵儿的话?” 宋晓峰双目一亮,道:“你知道她?” 赵灵燕道:“当然知道,要不,我怎提起她来。” 宋晓峰激动地道:“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一面。” 赵灵燕-然神伤地道:“要见她,只怕很不容易。” 宋晓峰急切的道:“只要你带我去就行了,另外的事不劳你担心了。” 赵灵燕摇了一摇头道:“带你去见了她,我有什么好处?那时,恐怕你更不会要我了。” 宋晓峰面色一冷道:“我本来就不会要你,但你可因此捡回自己一条命。” 赵灵燕秀目一翻,道:“你在威胁我?” 宋晓峰道:“这是你们告诉我的,只讲目的,不择手段,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空口说白话虚声恫吓。” 赵灵燕突然挺起胸膛,逼向宋晓峰道:“反正我已活不了几年,你既然不喜欢我,活着也没意思,你就现在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在你手中,也不能让那灵儿再得到你。” 宋晓峰一怔,赵灵燕已逼到了近前,宋晓峰既怕她出手暗算,又不能真的就此杀了她,只有幌身退出一丈,长叹了一声,一言不发,忽然顿足射身而起…… 赵灵燕这人也奇怪,见宋晓峰不顾而去,脸上忽然泛起一抹微笑,又飘身而起,追了上去,一面叫道:“好,不要跑了,我带你去找她就是。” 宋晓峰折身而回,一抱拳道:“在下感激姑娘,但希望姑娘不要再戏弄在下,否则,在下耐性有限。” 赵灵燕面色一板,点一点头,说道:“好,我带你去,但我不能白带你去,你总得多少给我一点好处吧!” 宋晓峰道:“姑娘要什么好处,只要在下能办得到的,但凭吩咐。” 赵灵燕沉吟了一下道:“现在我也不知怎样说才好,我要保留这权利,你肯不肯。” 宋晓峰道:“只要在下不死,你永远有这个权利。” 赵灵燕转身走了出去道:“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说罢,身形加快,疾行如飞。 宋晓峰紧随在赵灵燕身后,这时,两人都不再说话,只见两条人影,在丛山之中飞掠奔驰。 奔行了一阵,宋晓峰不由生起疑来,暗暗忖道:“她奔行的方向,好像漫无目标,时东时西,莫非又在捣什么鬼不成。” 赵灵燕显露在外面的绝世才华,精灵鬼怪,固然是令人惊服,相反的,也叫人深怀戒心,警念高张。 宋晓峰警念一生,便悄悄的取出了“紫彩玉箫”,以备随时应变。 正当宋晓峰疑念正炽之际,赵灵燕身形忽然一住停了下来,道:“到了。” 宋晓峰一看这里环境,怪石如林,草木不生形同鬼域,令人有一种阴气森森的寒悚感觉。 赵灵燕回过头来,见宋晓峰玉箫在握,凝神戒备,微微笑了一笑,道:“宋兄,你那梦里情人,就在群石之中的一座石洞之内,但你不能进去,只有小妹替你进去,把她弄出来,不知你信不信得过小妹。” 宋晓峰道:“我到了洞口再说吧!” 赵灵燕不再答话,举步向石林之中走去,石林为阵,宋晓峰目光转动,紧随着赵灵燕而行,一阵转折之后,前面果然现出了一个洞口。 宋晓峰这时暗自思量忖道:“我本来就没在她身上存多大的指望,决心弃她而去,是她自己把我叫回来,就要捣蛋,也绝不会是逃跑……” 正转念中,赵灵燕已出声问道:“洞口到了,打定了主意没有?” 宋晓峰一挥手道:“我就相信你一次,你去把她弄出来吧!” 赵灵燕也怕宋晓峰反口,不敢再挑逗池,一伏身进入了洞口,那洞口只有半个人高,一次也只能进去二个人。 宋晓峰如果不让她一个人进去,不论自己先进去或后进去,都有很多不便之处。 他立时席地坐下,默运神功,展开天视地听之术,竭尽所能的注意着洞内的动静。 过了将近半盏热茶的时间左右,洞内忽然传出灵儿的声音,说道:“峰哥哥,是你来了么,请进来吧。” 宋晓峰一想这声音,便不由得梦魂颠倒,神思不已,这时亲聆之下,那还管赵灵燕的什么阴谋诡计,一声道:“灵妹!”人已势同急矢,射入洞内。 洞角一旁,现出一个打坐的人影,宋晓峰运功逼目光,射出两道精芒,已认出那人正是自己苦思长念的灵儿。 可是,她为什么全身赤裸裸的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呢? 宋晓峰射到灵儿身前,愕然不知该不该把她拥抱在怀中。 灵儿的目光闪烁着道:“峰哥哥,你不认得我了么?” 宋晓峰“啊!”了一声,再也抑止不住心中渴念,一把抱住灵儿,道:“你……真是灵妹!”他抱起灵儿,伸手摸到了灵儿身上一处暗记暗暗的吁了一口气。 灵儿也紧紧的抱住他,偎在他怀中道:“你不敢相信我是灵儿是不是?” 宋晓峰点了点头,道:“事情来得太容易了,我真担心这又是一个诡计……” 话声一顿,突然接口问道:“那赵灵燕怎样不见了?” 灵儿轻笑一声,道:“我把她杀了。” 宋晓峰一皱眉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灵儿咬得牙齿格格的发响,恨恨的道:“峰哥哥,你不知道她害得我多苦,她把我关在这人迹不到的地方,还把我的衣服脱光了,让我受那子午两时,际风寒潮的折磨。” 宋晓峰摇了一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她诚然该死,但你不该这时杀死她。” 灵儿忽然酸溜溜的道:“我杀死了她,你心痛,你知不知道我就是因为这样非杀死她不可。” 宋晓峰道:“我不相信你能杀得了她。” 灵儿道:“我有什么杀不了她,明的不成,我暗中下手。” 宋晓峰脑中灵光忽然一闪,接着哈哈大笑道:“灵妹,你要再开我的玩笑,我就要打你屁股。” 接着,果然响起了清脆的响声…… 同时,一阵和谐的笑声,从石洞之中传了出来…… 宋晓峰轻笑的声音道:“我早就该想到你就是她!” 灵儿的声音忽然又变成了赵灵燕的声音,呢声啐了一口说道:“我要不是衣服被你撕破了,没有换得,只怕你这一辈子,也想不到……不!……你……。” 宋晓峰呼吸沉重,而微带喘息,相求道:“灵妹……”赵灵燕的声音忽然一冷,叱声道:“你真不要命了!” 接着,一声脆响传了出来,宋晓峰似乎是挨了一个耳光。 宋晓峰先是一怔,继之惶惑的说道:“灵妹!你……” 手中拥抱着一条赤裸裸的玉美人,腹内“碧玉春”的药力又开始作祟了,难怪宋晓峰意马心猿,又蠢蠢欲动了,奇怪的是赵灵燕为什么现在还拒绝他,宋晓峰不仅是惶迷,而且心中也是一凉,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赵灵燕,羞恼交集,转身向洞外走去。 赵灵燕愣了一愣,叫了一声:“峰哥哥,你听我说……。”纵体投怀,双臂一圈,抱住了宋晓峰。 宋晓峰凝立着,也没有回抱赵灵燕,这时他双目平视,目色却是一片空茫,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呐呐的道:“你还是让我去了的好。” 赵灵燕紧紧的抱住他,道:“峰哥哥,我今生今世都是你的人,我不会无缘无故的拒绝你,其实,我又何尝不愿……可是,这样就害了你的了。” 声声如泣,切切动人,宋晓峰眨动了一下眼睛,渐渐冷静下来,叹息一声,道:“灵妹,你知道我这个时候很需要么!”又回手抱住了她。 赵灵燕接口道:“我知道,你这时非常需要,尤其因‘碧玉春’的关系,更有迫切的需要,可是这样会使你加速迷失自己,而永远不得翻身的。” 宋晓峰猛然一震,道:“灵妹,你是说,这是因为‘碧玉春’的关系?” 赵灵燕轻轻吁了一口长气,道:“你放我下一来,我穿好衣服,再慢慢详细告诉你。” 宋晓峰放开赵灵燕,赵灵燕跑到一个角落里,找回自己的破衣服,披回身上,又取出一粒药丸,交给宋晓峰道:“峰哥哥,你先把这粒药丸吞下,压住心中欲火要紧。” 宋晓峰摇手止道:“不要紧,我自己还克制得住。” 宋晓峰的功力,克制这点欲火,应该毫无问题。 只是原先不知道厉害,对方又是长思渴念的梦里情人,所以顺着生理与心理的需要,自然发展下去。 宋晓峰是何等精细之人,一经明白过来,便席地坐了下去,垂帘合目,运起一口丹田真力,行经走脉,调息起来,片该之间,便一片空明,欲火尽消。 赵灵燕趁着宋晓峰和息之际,又恢复了美艳照人的容色,整理了一下扯破了的衣衫,尽量收敛诱人的引力,静静的坐在宋晓峰身旁等待。 宋晓峰调息约半顿饭时光,朗目一睁,精光奕奕的望身赵灵燕,讪讪的一笑道:“灵妹,你要多多包涵。” 赵灵燕秀脸微微一红道:“只要你不怪我绝情就好了。” 话声顿了一下,叹息一声道:“小妹实在没想到山主会这时候对你下手,以至不及向你示警,这都是小妹害了你。” 宋晓峰摇了摇头,道:“这不能怪你,都是我自己疏忽大意,否则也不会吃这次亏了……本来我就有点疑心,因见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饮了‘碧玉春’,才放心不及预备,只不知他们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被山主下了毒?” 赵灵燕道:“山主这种迷性药物为数不多,平日视同拱壁,珍惜异常,不会使用在他们身上,不过是借他们使你不防罢了。” 宋晓峰苦笑一声道:“他们有解药没有?” 赵灵燕摇螓首道:“这个小妹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种药物性子来得很慢,大约要四十天之后,才能使一个人的本性完全迷失,不过,如果近了女色,就会加速的迷失本性,所以他要我和你走一道,就是存心双管齐下。 话锋一顿一转,接着又道:“所以,你要好好珍惜这有限的时光,设法自救。” 宋晓峰鼻子里哼了一声,口中骂了一声“恶贼”棱厉怒恼的直光,渐渐变得柔和地向赵灵燕脸上望去,剑眉微微一蹙,道:“灵妹,你这样背叛他,不怕她用严厉的手段处置你。” 赵灵燕淡淡的一笑道:“我不怕他,你要是好了,你能不保护我么?” 宋晓峰道:“要是我好不了呢?” 赵灵燕道:“那我就先杀了你,然后自刎在你身前,绝不会给他折磨我的机会。” 宋晓峰听了心里好不舒服,有点生气的道:“你这样忍心杀我?” 赵灵燕平静的道:“留着你在世上害人,倒不如助你带着‘紫彩玉箫’的美誉早些离开这鬼域的好。” 宋晓峰喃喃地点头道:“你说的对,要是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倒不如真的早死早好。”心气又渐渐平息了下来。 赵灵燕张着灵眸,黑夜之中,像是两点金星,闪动了一下道:“当然,我是非常不愿意杀死你,等到你非死不可的时候,我更不愿意你死在别人手中。” 宋晓峰长叹了一声,道:“灵妹,我明白你的至意!” 他口中说明白,那只明白赵灵燕对他诚挚的永爱,可是他心中还有一连串的问号,赵灵燕到底怎样的一个人? 最初与他见面,就不是一个平凡的开始,演变到今天,他更叫人莫测高深了,目前有一件事,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否则他还是不敢轻易信她。 赵灵燕似是看穿了宋晓峰的心意,笑了一笑道:“我的意思容易明白,但我的为人呢?” 宋晓峰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射精光的道:“我正要问你,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赵灵燕注视着面色严肃的宋晓峰有顷,一点头道:“现在不告诉你也不行了。”忽然伸出左手拉起宋晓峰右掌,然后又伸出自己右手,立指代笔,在宋晓峰掌心一阵画写。 宋晓峰怔了一下,频频点头道:“原来,你本来就是自己人!” 赵灵燕写完紧紧的抓住宋晓峰的手掌,轻轻的道:“自己人再加上一份真诚的爱,为你,为我,为整个的武林,我们要坚强的奋斗到底。” 宋晓峰反手紧紧的抱住赵灵燕,心灵交感的沉默了半天,宋晓峰轻轻的放开了手,平静的道:“我们回到武昌去,接受命运的挑战吧!” 两人出了山洞,回程路上,亲昵得蜜里调油,片刻难分,来时一天就赶到路程,回去路上足足走了五六天,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蒙蔽山主的耳目,再一方,就是等待一线天的指示。 因为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不得不发出暗号,惊动一线天了。 可是,宋晓峰与赵灵燕路上走得再慢,发出的信号,有如石沉大海,人到了武昌,还没有一点回信。 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他们,不但比他们早回到了武昌,而且替他们订了婚礼嘉期,着手大宴宾客的准备了。 这些表面文章,都由震八方袁卓群义不容辞的出名出力,因之莫天倚所要保的那趟镖,也就暂缓时期了。 准新郎宋晓峰与准新娘赵灵燕外表装出一付喜洋洋的样子,其实内心之中说不出有多焦急,有多忧愁。 因为,至今依然没有一线天的音讯,而时间已是过去了十多天了。 宋晓峰身体上,也有了明显的征象,每日早晚时分,头脑之中,必定发出一次轻微的闷痛。 征象证明赵灵燕的话一点不假,而他们这时却束手无策,不要说找不到山主,就离开武昌一步,都有所未便。 这天,宋晓峰正感到不舒服的时候,谷中鹤忽然闯进他房中来,他似是有什么事找宋晓峰商量,手里还带着一大把请帖,见了宋晓峰之后,却是大吃一惊,道:“承志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 敢情,宋晓峰头痛的时候,脸色也苍白得非常难看。 宋晓峰当然硬起头皮,矢口否认身体不适,可是谷中鹤转身出去,马上就把笑面天王曹晋找来。 笑面天王曹晋检视了宋晓峰一下,口中发出了一阵宋晓峰从未见过的冷笑,面色一正,说道:“承志,你和那丫头,是不是放纵得过份一点?” 宋晓峰低头一红脸,他不能承认更不能否认。 笑面天王曹晋回头望了谷中鹤一眼,点点头道:“莫天倚那狗东西果然没怀好心,使出卑劣的手段来了。” 宋晓峰一震,抬起头来,接口说道:“什么?小侄是中了莫天倚的暗算?” 笑面天王曹晋没直接回答宋晓峰的话,却告诉他道:“你知不知道,那赵灵燕精擅娃女玄功吸阳大法……” 宋晓峰一脸不信的神色,截口道:“师伯,灵燕对小侄倒是一片真情,她绝不会对小侄不利。” 谷中鹤微微一笑道:“你真认为她不会暗害你,你仔细想想,她有时是不是热情得异常乎!” 宋晓峰认真而肯定道:“她非常正常……” 一话未了,笑面天王曹晋已截口笑道:“赵灵燕不是一般庸手,她就是向你施展吸阳大法,也不会现出穷凶极恶的丑像,不会让你知道的。” 宋晓峰仍存着怀疑的态度道:“她真有这样厉害?” 笑面天王曹晋道:“你不相信是不是,你要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不久就要接着替你办丧事的。” 宋晓峰愕然向谷中鹤望去,谷中鹤迎着他的目光一点头道:“你曹师伯的话,还会有假么!幸好发现得早,否则你纵能不被他吸得精干髓枯,一身功力也就完了。” 宋晓峰这才脸色一变,紧张地道:“那么我们怎样对付她?” 笑面天王曹晋道:“你先不要动声色,一切自有师伯替你安排……。” 转过头,话峰指向欲谷中鹤道:“谷贤弟,你现在就带承志去一趟抱子冈……。” “志哥哥!”,一声娇呼,赵灵燕像花蝴蝶一般飞了进来,打断了笑面天王曹晋未完的话。 赵灵燕一见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都在宋晓峰房中,脸上非常自然的泛上一抹娇羞,连忙向他们二人行了礼。 笑面天王曹晋心里恨透了赵灵燕,脸上的表情却完全相反,眉开眼笑的道:“灵儿,今天曹伯伯有点事情,要借你志哥哥一用,你不会摇头吧!” 赵灵燕秀眉轻轻一颦,道:“什么事,灵儿能不能助得上忙。”她的意思,自己也想去。 谷中鹤摇了摇头道:“有老夫相陪,你还不放心么?” 赵灵燕顿了一顿,强打笑容道:“有谷伯伯和他一起,灵儿自然放心得过,不过你们要早点回来啊!”说到后面一句话,含情脉脉的眼睛,已转到宋晓峰身上。 宋晓峰心领神会的点了一点头,不待他开口,谷中鹤已发话道:“承志,路途不近,我们走吧!”说着,已转向外走去。 宋晓峰匆匆向赵灵燕眉目示意,便紧随着谷中鹤而去。 赵灵燕见谷中鹤不让与宋晓峰多说一句话,就把他带走了,因不知谷中鹤的用心何在,不由的替宋晓峰凭空担上一份忧心,神情怔了一怔,便待向笑面天王曹晋告辞,想去暗中追蹑谷中鹤和宋晓峰他们。 她心中主意方定,笑面天王曹晋已先朝着她一笑,招手道:“灵儿,过来坐下,曹伯伯正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赵灵燕也不知笑面天王曹晋是不是看穿了她心意,但他既然开了口,赵灵燕心里纵是着急,也不得不走过去,在他身旁一张椅子上坐了下去。 笑面天王曹晋直眼瞧着赵灵燕半天没说话,只稍得赵灵燕一颗心更是怦怦急跳,忐忑不安。 赵灵燕一向口齿伶俐,因深知笑面天王曹晋的厉害,在未明白他的意向之前,因为自己与宋晓峰心里有病,现在不敢随便多言,被笑面天王曹晋制住先机。 两人默默的对峙了一阵,笑面天王曹晋哈哈一笑,道:“灵儿,人家都说你貌美如花,心灵多智,今一试,果然不错,曹伯伯也用不着和你多斗心机,实话说了吧!” 赵灵燕闻言一凛,警念更是高涨的,内紧外和的微笑道:“原来曹伯伯您是要考灵儿呀,几乎吓了灵儿一大跳。” 笑面天王曹晋如果是一只笑面狼,那么赵灵燕在他眼中就是一只笑面狐狸了,笑脸碰上了笑脸,笑脸的为用,就大打折扣了,所以,笑面天王曹晋也收起了笑脸攻势,面色一冷道:“老夫有几句话问你,希望你能从实回答老夫。” 赵灵燕提心吊胆的故作镇静,她女儿家不愿板起面孔相对,仍是带着笑意回话道:“曹伯伯,可是要在灵儿未过门之前,给我一个下马威。”笑是笑,答的话可是一点不示弱,针锋相对。 笑面天王曹晋仍是一脸冰霜,嘿嘿二声道:“小丫头,老夫可不和你开玩笑。” 赵灵燕收起笑容,肃然道:“曹伯伯有何吩咐,灵儿洗耳恭听。” 笑面天王曹晋厉声道:“老夫问你,你是不是对承志施展了吸阳大法?” 赵灵燕不由得暗笑了起来,轻轻吁了一口长气,转念忖道:“敢情他们还都在梦中,不知山主在峰哥哥身上下了毒,误以为我害了他……这又是一个机会,我得好好利用他一下……。” 转念之间,赵灵燕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垂目下视,不敢抬头轻轻叫了一声“曹伯伯!”,道:“灵儿身不由主,请曹伯伯原谅,以后灵儿不敢。” 她竟一口承认了下来,笑面天王曹晋没想到赵灵燕会承认得这样快,微微一怔之后,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但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呀!以后你还找得到像承志这样的人才么?” 赵灵燕默然不语,低下了螓首。 笑面天王曹晋道:“你以后可绝不能再暗算他了。” 赵灵燕忽然抬起头来,泪光闪闪的悲声说道:“灵儿要不是真心喜欢他,他早已精干髓枯了,可是……。” 笑面天王曹晋点头道:“你能这样,那很好,莫天倚那里,老夫有点东西带给他,他自然不会再逼你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交给了赵灵燕。 赵灵燕接过那纸片看了一看,似是从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扉页,可是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形同练锁的标志,这标志她从未曾见过,也就根本无从猜测。 微微一怔之下,笑面天王曹晋道:“你把它交给莫天倚他自然知道老夫的意思。” 赵灵燕点了一点头,笑面天王曹晋又道:“你自己的事情,你多想想吧,老夫坦直告诉你,也就是对你甚是爱惜,希望你不要叫老夫失望……你回去吧!” 赵灵燕别过笑面天王曹晋,回到自己寓所,将笑面天王曹晋给她的那张纸片交给莫天倚,心里想好的一些话,并没有一倾而出,只静静的看着莫天倚的反应。 莫天倚一见到那纸片,神色骤变,激动的道:“灵儿,这张纸片那里得来的?” 赵灵燕轻轻一叹道:“有谁,还不是笑面天王曹晋。” 莫天倚急急的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赵灵燕的脸色迅快的变化着,她似是有着一肚子的委屈,想尽量的压制下去,一阵努力之后,忽然一跺莲足,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一声莺啼,掩面拧腰,冲回自己房中而去。 赵灵燕很会在莫天倚面前,撒个娇,要个小脾气,尤其在外面受了气回来为尤甚。 赵灵燕很明白说话择机比说话的技巧更重要,同样一句话被动的被问出来,比主动的向他诉说,更容易被他接受,她这时正有着这种心境。 莫天倚与笑面天王曹晋乃是山主的二条左右手,分别掌握着两股极大的潜力。 两人争权夺势,本来早就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 这次赵灵燕与宋晓峰的婚事,他当然也没安着好心,目的暗中争取宋晓峰的向心力。 赵灵燕一使脾气,不答莫天倚的话,莫天倚才知道自己一时心急,没对她表示关切之意,惹发了她的小脾气,哈哈一笑,跟着进了赵灵燕的闺房,百般安慰的道:“灵儿,义父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但你要原谅义父,你可知义父为了这件东西,不知有多伤脑筋,今天骤然一见之下,自是忍不住先要打听有关它的消息,倒不是义父不知道你替我受的委屈。” 赵灵燕舒眉微微一撇嘴,道:“灵儿那敢埋怨义父,只是自己给自己难过罢了。” 莫天倚忍住心中迫切想问的话,先顺着赵灵燕,道:“刚才笑面天王曹晋是不是给你气受?” 赵灵燕秀眉连挑,恨恨的道:“他何止给我气受,而且还狠狠的训了我一顿,把灵儿骂成了下三滥,你说气不气人。” 莫天倚帮腔助势的连连点头道:“可恶!可恶!灵儿你放心,义父总有一天替你出这口恶气。” 话声顿了一顿,瞥眼间,只见赵灵燕的脸色已渐渐缓和下来,接口一叹道:“我们与他们之间,少不了有一次火拚只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先行发难了?” 赵灵燕螓首一低,羞容答答的轻叹一声道:“说来也是灵儿不好,前天承志他不相信灵儿的吸阳大法胜得过他,我们打了一个赌,结果他吃了一点亏,笑面天王曹晋就怪上灵儿了,也因此对你老人家也大是不满。” 莫天倚冷笑一声,道:“宋承志也太没出息了,怎好意思把这些事告诉笑面天王曹晋。” 赵灵燕道:“是笑面天王曹晋自己看出来。” 莫天倚一笑道:“我看他不止吃一点点亏!” 由此可以看出赵灵燕对宋承志没有真情实意,所以莫天倚没有责备她反而心喜的说笑了她一下。 赵灵燕道:“笑面天王曹晋可气得不得了,于是把张纸片叫灵儿带给你老人家,要你老人家少动宋承志的脑筋,否则,他就要不客气了。” 挑拨的言词,也不能太过火,赵灵燕说的话半真半假,不温不火,用得恰到好处。 莫天倚哈哈一笑道:“他要不客气,哼!老夫就更要对他不客气了,你也不要怕他,他敢动你一根毫毛!” 赵灵燕轻蔑的叱笑一声,道:“灵儿才不怕他啦!” 好奇地,话峰一转,接口道:“义父,他送来那张纸片,有什么了不起,好像很使你老人家吃了一惊。” 莫天倚淡淡的道:“那张纸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本册子的封面而已……” 漠然的态度,便想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赵灵燕那肯放轻,截口道:“那是那本册子很重要了!不知那是一本什么册子,怎会落到了笑面天王曹晋的手中。” 莫天倚被赵灵燕的话,挤得了一窘,讪讪的笑了一笑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现在一时说不清,笑面天王曹晋既然拿出这东西来威胁老夫,老夫也要准备一下去了,你先平平气,回头我们再详细研究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房外去了。 赵灵燕暗笑一声,道:“我知道了,你就别想瞒得过我!” 宋晓峰随着谷中鹤出了武昌城,一口气奔行了大半天,两人路上没有交谈一言,宋晓峰知道谷中鹤的脾气,他不想说话时,就是问他也没有用,当他要说话时,根本就用不着问,他三缄其口,默不相问。 一阵急行下去,出去了一百多里路,谷中鹤脚步一缓,宋晓峰知道他要说话了,赶上一步,并肩而行。 谷中鹤发话道:“承志,你真吃了赵灵燕的亏么?” 既出此言,便有不相信之意。 宋晓峰实在不想欺骗他不可,谷中鹤对他好是私人问题,谁知道他的对自己好,有没有另外的作用? 宋晓峰只有暗自抱歉的点头道:“曹师伯说的大约不错,小侄是吃了赵灵燕的亏。” 谷中鹤“嗯!”了一声,道:“抱子冈有一位奇人,与你曹师伯极是交好,他对男女和合之道,有非常精到的研究,我们这次到抱子冈去,就是去请教他,应付赵灵燕之策,他可是明察秋毫,你要特别注意。” 宋晓峰知道谷中鹤根本就没相信他的话,却好意的暗提拿话提醒他的注意,宋晓峰含糊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有点提心吊胆,惶惑不安了。 那人那样厉害,能不能瞒过他呢? 不久,抱子冈已遥遥在望,两人始终停身一座大庄院之前。 抬眼望去,便觉这庄院特别精巧,小桥流水,百花争艳中耸立着无数雕梁画栋的楼台和亭阁。 庄主华迎春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但谷中鹤说他比他还大,至少六十开外,将近七十岁了。 谷中鹤像是这里常客,不待通报就带着宋晓峰直闯,甚至一找就找到了他,他这时在聚月轩带着一群女孩子耍子,一眼望见谷中鹤带着一位少年人进来,欢呼一声,遣退了所有女孩子,笑迎着谷中鹤道:“谷老弟,你每来一次,老夫就得三天睡不着觉,希望你这次不是来找老夫的麻烦,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肃客就座。 宋晓峰听他笑声,柔而不劲,但却凝聚如珠,分明内力修为已是炉火纯青,达到了虚空生明的上层境界。 谷中鹤一面谢座,一面笑应道:“可惜,这次只怕要叫你心痛一个月了。” 华迎春跳了起来,大叫一声,道:“不是真的吧?你老弟饶了我这老哥哥吧!” 谷中鹤微微一笑,道:“华兄,但你也不要紧张,这次的报酬更是足叫你乐得三年笑不离嘴。” 华迎春哈哈大笑道:“那是大生意了,欢迎!欢迎!欢迎之至!”先就乐得吁了一口长气。 谷中鹤一指宋晓峰对华迎春道:“这是我们曹大哥的一位师侄,名叫宋承志,当今名震江湖的‘紫彩玉箫’。” 华迎春目光向宋晓峰身上一凝,宋晓峰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站起身子,抱拳一个长揖,道:“末学后进,给华老前辈见礼。” 华迎春微一欠身,还了一礼,笑道:“好一表人才,怪不得整个的江湖为他震动了。” 谷中鹤接口道:“小弟这位宋师侄,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请你老哥哥给他看看如何?” 华迎春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道:“老夫又不是郎中……” 一语未了,谷中鹤截口道:“但你老哥却是专家中的专家,非请你高明指教不可。” 华迎春“啊!”一声,明白了谷中鹤言中之意,一笑摇头道:“不用看,年轻人难免贪玩,身子虚,吃老夫一粒丸药就好了。” 他倒真大方,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一粒比米粒还小的红色丸子,一弹指便向宋晓峰口中射来。 宋晓峰张口接住,吞入腹中,立有一股阳和之气,往丹田之下升了起来。 宋晓峰来时路上,因谷中鹤先言点醒,暗中作了准备,用神功自闭“阴谷”穴,现出肾水枯竭,虚败之象,所以华迎春一看便说他是肾虚了之病。 谷中鹤当宋晓峰服下华迎春药丸后,笑了一笑道:“还有一点,小弟要请教老兄一声,宋承志不是普通之人,你可曾想过其中道理,怎会一虚至此?” 华迎春“啊!啊!”两声,道:“着了对方的道儿,谷老弟不提起来,老夫可真疏忽了。” 谷中鹤一笑道:“不是自作糊涂吧!” 华迎春眯着眼,道:“那里!那里!我这叫老糊涂!” 谷中鹤慢慢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铁盒,里面出现一只大不过小指头,但颜色鲜红的海狗,迎着华迎春的目光一幌,道:“这个东西,不知能不能使老兄清醒过来!” 华迎春目光一瞪,伸手一抓而到,道:“千年海狗精!给老夫看一看!” 谷中鹤将锦盒向怀中一收,道:“这本来就是送给你老哥的,不过……。” 华迎春一手抓了个空,不好意思的收手,讪笑道:“不要拐弯抹角了,你老弟有话便直说罢!” 谷中鹤抱拳一礼,道:“那么,小弟就不客气了。” 华迎春道:“你几时客气过,不要吊老夫口味了。” 谷中鹤哂然一笑道:“你认为用你‘长虹引水’之术,交换小弟这只海狗精,值不值得?” 华迎春大笑道:“你我都老了,学了老夫的‘长虹引水’,还有什么多大用途。” 谷中鹤笑指宋晓峰道:“那就教给小弟这位师侄吧!” 华迎春板起面孔道:“这是害人的东西,年青人更学不得。” 谷中鹤点头道:“华兄说得是,耶么这‘海狗精’也是害人的东西,最好毁了的好!取出那只锦盒,双掌一合,运起神功,就得用功力,将它毁去……。 华迎春脸色一变,忽得摇手喝道:“毁不得,你这不是暴殄天物了么!” 谷中鹤住手冷冷地道:“你老兄就是一个老妖怪,此物要给了你,将来你练成了灵胎内丹,不知将来还要害多少人,难得你有自知之明,不是你自己提及,小弟这个孽可就造得大了……” 华迎春搓手结舌道:“老夫现在已是上修性命之学的人岂有再荒唐之理。” 谷中鹤冷笑一声,道:“吃屎的狗,一辈子还是吃屎,你华兄那一天能够单人独宿。” 华迎春嘻嘻拳道:“年纪大了,气血不畅,找个人嗳嗳脚而已。” 谷中鹤漠然道:“其实,这是你自己的事,小弟才不管你的闲事哩!老实一句话,你想不想要这‘海狗精’?” 华迎春摇头道:“你老弟真厉害,你要我收徒弟,我不能说没有一点架子,这样将来怎样叫徒弟尊敬我。” 谷中鹤沉着面色,道:“华兄别打如意算盘了,捡现成的徒弟。” 华迎春道:“传老夫之技,岂不就是老夫的徒弟。” 谷中鹤哂然道:“这是一笔交易。” 华迎春对那“海狗精”梦寐难求,都未到手,自是不能放弃,当下一咬牙道:“好,交易就交易,咱们成交了。” 谷中鹤哈哈一笑道:“小弟是和你开玩笑的,东西是曹大哥送给你的,请你收下了。”说着,取出那只锦盒,交给华迎春。 华迎春接过那锦盒,细细视了海狗精一阵,连连称赞不止,妥慎收入怀中,微笑道:“老夫又何尝不知你老弟在开老夫的玩笑,所以也故意拿拿矫。” 说着,向宋晓峰一招手,接道:“来!来!来!法不传六耳,咱们到别室谈去。” 宋晓峰随华迎春去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华迎春同他出来时,赞口不绝道:“令侄真是了不起,一学就会,一会就精,老夫两座上好的炉鼎,一下子都给他毁了。” 宋晓峰心里雪亮,已看出这华迎春与笑面天王曹晋所知道,所以不敢阳奉阴违,倒是认真的学了一手。 谷中鹤道:“华兄要是心痛,小弟回去向曹大哥说,加倍赔偿你好了。” 华迎春摇手道:“这倒不用了,老夫想问一句话,不知你们学了老夫的‘长虹引水’,准备去对付什么人?老夫可得与闻。” 谷中鹤摇了一摇头,说道:“请恕谅,未便奉告。” 华迎春突然道:“老夫有一言相告,请谷老弟奉曹兄如何?” 谷中鹤点了点头,华迎春接道:“老夫这‘长虹引水’工夫什么人都可以对付,但有一种人千万不可用这种手段对付她,否则,老夫的麻烦可就大了。” 谷中鹤道:“你告诉了承志没有?” 华迎春道:“都向他说明了。” 谷中鹤点头道:“好,小弟替你把话带到。”接着一抱拳道:“今日不便再耽搁你的宝贵春光了,改日再来叨扰你,就此告辞了。” 两人告辞华迎春出来,回到半路,夜幕已经拉下来了,走到一处山林之后,谷中鹤忽然低声道:“我们还有一个约会,你随老夫来。”说着,身形一折,向斜刺里奔了下去。 宋晓峰知道谷中鹤的为人,事发一定有因,也不多问,紧随身后,一路里飞丸跳而去。 两人行约四五里路,前面现出一株枝叶茂密的华盖大树,两人掠过那大树时,树上忽然跳下一个人。 宋晓峰一见那人,不由喜心翻倒,叫了一声:“叔叔!”原来,那人竟是宋晓峰的那位义父一线天。 宋晓峰碍着谷中鹤的面,还不敢一他为义父哩!讵料,谷中鹤见一线天却是抱拳歉然道:“小弟无能,有负重托,心中至感愧疚。” 一线天拍着谷中鹤的肩头,安慰他道:“贤弟,快不要这样说了,你的一生牺牲,又叫小兄怎样表示哩!” 宋晓峰听得双目一瞪,讶然道:“敢情,你们早就有交情了。” 一线天点头道:“你谷叔叔已经默默无闻的为整个武林尽心尽力了几十年了,他的伟大绝非一般大唱高调的人,所能企及,以后,慢慢再告诉你吧!” 宋晓峰对谷中鹤本就有着深厚的感情,这时更是酸然起敬道:“原来谷叔叔在小侄眼中更伟大,小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 谷中鹤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这样一说,老夫更惭愧了……” 一线天截口道:“时间宝贵,你们跟我走吧!”说着,长身而起,向一道山谷中掠去。 谷中鹤与宋晓峰跟着一线天掠进那山谷,来到一块突岩之下,只见那岩下已有一个手执串铃,身背药箱子的走方郎中站在那里……。 一线天也没和他们正武介绍?只简简单单的道:“你去请这位先生看一看你的病。”说完便偕着谷中鹤走了开去,离开了他们视线之外。 那走方郎中更似是一个哑巴,一言不发,从药囊之中取出一种药丸纳入宋晓峰口中,然后示意宋晓峰就地盘膝而坐,接着,又取出一枚金针,这金针奇形怪状,像是一支鸟爪,分出五支针脚,针头有手指般大,形同托盘,中间还有一个小孔。 宋晓峰只觉“对口”穴附近一麻,那怪金针便扎在他身上了。 那怪金针扎在身上,宋晓峰才知道那金针分为五只脚原因,敢情,那五只脚分别激起宋晓峰五种不同的反应。 寒,热,酸,痛,痒等于五种酷刑同时加在宋晓峰身上,晓峰只有备起全身功力与之对抗。 半顿饭时间不到,宋晓峰已被逼出一身大汗,苦不堪言,快要支不住了,就这时候,那走方郎中忽然收起了金针。 金针一起,宋晓峰痛苦若失,这时,他已疲惫得要死,暗中吁了一口长气,便原式不动,运功调息起来。 当他被叫醒时,身边只有谷中鹤一人,义父和那走方郎中都已不见了。 谷中鹤知道他要问,不待他开口便道:“那郎中刚才只是从你身上吸取一部分精血,他急着探讨分析去了,目前,什么情形都难预料,我们耽搁了不少时间,快回去吧,不然笑面天王曹晋又会多心了。” 宋晓峰知道义父一线天比自己更关怀自己所中的暗算,这几天一定是找那郎中去了,所以迟到今天才现身,他很能明了一线天的心境,他连忙得连谈话的时间都没有,心中有说不出的歉愧,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小侄真是愧对他老人家了……” 谷中鹤道:“现在不是抱怨自己的时候……” 宋晓峰剑眉双轩,恨恨的道:“那老贼,小侄一定饶不了他!” 他口中的饶不了他,含义却极是深远,隐隐有与老贼共偕亡之义。 谷中鹤微微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临危不乱,才是真英雄……。” 话声未了,宋晓峰已听得脸色一红,俯首道:“小侄谨受教诲。” 谷中鹤道:“我们走吧!”话声中,人已飞身而起,飘了出去。 宋晓峰这次与一线天相会,前后约耽搁了二个时辰,所以他们在归途上,只是用速度来弥补耽搁的时间,好在已经入夜,飞行速再快,也不至惊世骇俗了。 两人赶回武昌,已是三更时分了。 宋晓峰与谷中鹤分手,回到八达镖局,人已疲惫得要命,倒头便睡,一觉醒来,赵灵燕已坐候在他房中了。 宋晓峰翻身起来,赵灵燕向他做了一个鬼脸,伸了一下舌头,道:“你走了以后,我可挨了你曹师伯一顿狠的,差一点,就要被他饱以老拳了。” 宋晓峰神秘的一笑道:“以后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对付哩!” 赵灵燕双手一推耸了一下香肩,哂笑一声,道:“我才不怕他!……我在他们面前,又烧了一火,让他们两个去斗吧!”后面那句话,是压着嗓子说的。 宋晓峰匆匆梳洗完毕,正要和赵灵燕山去觅地详谈昨天的经过,忽然朱五绝走了进来,道:“大哥,小弟有一件事和你谈一谈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接着,又转头向赵灵燕请求道:“小弟只借大哥一个时辰,您不会见怪吧!” 赵灵燕面现不悦之色,但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道:“我也还有一点事,等会再来看你们吧!”举步出去了。 朱五绝目送赵灵燕婀娜多姿的背影发了一怔,回头笑道:“小弟真不懂,你原先为什么就是不要她,现在却好得蜜里调油,那天……。” 宋晓峰打断他的话道:“你不是专来谈你大嫂的吧?” 朱五绝讪讪一笑道:“啊!对不起。”就在赵灵燕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去。 宋晓峰对朱五绝的观感,怎样也好不起来,木然的笑道:“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一眼就看穿了朱五绝来意,他就是这种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朱五绝吞吞吐吐的道:“小弟有一件事,想麻烦大哥,只不知在这时候,便不便相请。” 宋晓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你先把事情说出来,我们再研究着办,好不好。”他也精,绝不先点头。 朱五绝沉吟了一下,缓缓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道:“大哥,你认不认得这件东西?” 那是一枚两面皆光的铜钱,宋晓峰细看之下,微现讶容的道:“这是不是丐帮的富贵金钱?” 朱五绝点头道:“不错,这正是丐帮的富贵金钱……小弟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丐帮,刚才收到这枚金钱,就约小弟今晚三更时分,前往土地堂一会,但小弟目前实在不宜招惹麻烦深恐亲自前去,一言不合,可能就转不过圜来,因此,想请大哥替小弟去一趟,大哥以第三者的身份,就好说话得多了。” 宋晓峰深知朱五绝的为人,平时唯恐天下不乱,在伸手的机会,绝不后人,今天倒是一改常态,出奇之至,宋晓峰忖度了一会,道:“你请示过曹师伯没有?” 朱五绝道:“小弟刚才去找过曹师伯,他又走了,听说一二天不会回来,所以,特来相请大哥作主。” 笑面天王曹晋不在,宋晓峰倒是责无旁贷,沉思一下点头道:“好,我替你去一趟土地堂。” 话声顿了一顿,接道:“你有什么话尽量说出来,我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朱五绝摇头苦笑道:“那就只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 朱五绝留下“富贵金钱”,一抱拳道:“多谢大哥,小弟不打扰你了,等会又得看大嫂的白眼了。”哈哈一笑,退了出去。 赵灵燕似乎并未远去,朱五绝一走,她就回来,一眼就看见留在桌上的“富贵金钱”,秀眉微微一耸,道:“这个人很厉害,你最好要小心他一点。” 宋晓峰想起赵灵燕化身灵儿带口讯给他,要他不伤害朱五绝的事,不由得问道:“你上次带信给我,要我不要伤害他,又是为了什么?” 赵灵燕摇了摇头道:“完全是奉命的行事。” 宋晓峰接着把朱五绝刚才来意告诉赵灵燕,赵灵燕带笑带认真的道:“他不会是存心不良吧?” 宋晓峰道:“我想不可能,他刚才找过曹师伯,因曹师伯不在,才又来找我的。” 赵灵燕点了点头,今天一早,我们那主儿找他去了,两人说不定找地方谈判去了。 话锋一转,轻“喂!”了一声,接着,“你昨天出去的事,还没告诉我哩!” 宋晓峰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了一阵,只见赵灵燕玉面着红,啐了一口,道:“该死!” 宋晓峰没把见到一线天的事告诉她因为一线天早有话吩咐他,任何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赵灵燕虽然也是自己人,与自己也共着一条命运,但她既然不在场,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赵灵燕接着忧心忡忡的一叹道:“奇怪,我们发出去的信号,怎会还没有一点消息?” 宋晓峰内心歉然的道:“我想讯号一定传到了,可能他们正在想法子。” 赵灵燕难以释然的紧锁着双眉,道:“但愿如此。” 宋晓峰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使内心难以平静的问题,话峰一转,道:“灵妹,我们今天不谈头痛的事了,你说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散散心去?” 赵灵燕也有暂寄愁怀,点头笑道:“随你说到那里,小妹奉陪。” 两人当即相偕出了八达镖局,本想租一条船畅游长江两岸的如画美景,那知人还没有走到码头,偏又被后面的兰鹰武中秀叫住了。 兰鹰武中秀对袁珊珊真是一往情深,自袁珊珊精神失常之后,就一直留在八达镖局,未再离开,整天的陪着袁珊珊。 这时,他显得非常兴奋,宋晓峰很久没见过他这样快乐过,人家快乐,他的心情也是一松,道:“兰兄,有什么事?” 兰鹰武中秀向赵灵燕望了一眼,欲言欲止的道:“打扰你们实在不好意思……。” 赵灵燕微笑道:“我们本来没有什么事,武大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兰鹰武中秀又是感激,又是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刚才袁老局主见小弟一片愚诚,口气中已有意将袁姑娘许配给小弟,小弟惟恐夜长梦多,想请宋兄替小弟向袁老局主把话说定……” 话未说完,赵灵燕已是一笑,截口道:“啊,这是好事情,志哥哥,我们今天就不出去了吧!” 宋晓峰颇有顾忌的犹豫了一下,道:“这……” 这字方出口,赵灵微微一笑,又截口说道:“朱五绝已经有话放弃她了,我看,你不必想得太多。” 兰鹰武中秀见赵灵燕肯帮他的忙,向赵灵燕点头一笑,表示从衷的感激,接着,一脸迫切的期待颜色,等着宋晓峰最后一句话。 宋晓峰沉思了一下,问道:“袁老局主有这意思,要小弟说一句话?” 兰鹰武中秀刚才言语之时,并未提到这一点,这时被宋晓峰问起来,不由红了一下脸道:“袁老局主确有这个意思,真对不起,小弟没有把这意思先说了出来……” 朱五绝的婚事,是宋晓峰出面提的,武中秀的事,如果宋晓峰再能说一句活,不难朱五绝将来再没话好说,同时杜绝了任何风言风语,姜是老的辣,所以袁老局主有见及此。 赵灵燕似是诚心要帮兰鹰武中秀的忙,不待宋晓峰表示可否,又把话接了过去,道:“志哥哥,这样说,你更义不容辞了。” 宋晓峰本来还打不定主意,经赵灵燕一旁怂恿,同时,转念一想,以目前自己情形来说前途凶吉难测,又何必顾虑那么多,反而苦了自己人,当下心意一决,点头道:“好,武兄,小弟这就和你去见袁老局主去。” 兰鹰武中秀与宋晓峰过去可说无话不谈情如手足,但这次重见之后,兰鹰武中秀觉得宋晓峰完全变了,变得高高在上不可企及,他也知道宋晓峰的立场,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不料宋晓峰竟一口答应了他,当时只高兴得大叫一声抓住宋晓峰双手,声音都发着颤道:“峰……多谢你了。” 他真是喜极忘形,口不择言,“峰”字也出了口,“峰”字出口后,方知不对,于是没敢把“弟”字叫出口来,话说完,又是恼丧,又是恐惶不安,失措到了极点。 赵灵燕微微一笑,轻声道:“没关系,我早知道了。” 兰鹰武中秀更是愕然的望着宋晓峰,说不出话来。 宋晓峰先向兰鹰武中秀笑了一笑,解除他心理上的负担,然后,转向赵灵燕道:“原来你那天向我说了假话,你早就跟住我们了。” 赵灵燕点头含笑道:“善意的谎话。” 宋晓峰若有所悟的轻“啊!”了一声,道:“那袁……” 赵灵燕打断他的话道:“你现在才想出来呀!” 兰鹰武中秀站在一旁只发愣,不知他们打些什么哑谜,直到宋晓峰与赵灵燕走出好远,才回过神来,急步赶了出去,回到八达镖局见袁老局主。 这时正好单捕头也在坐,三人当六面,宋晓峰一开口,震八方袁卓群便满口答应了,当下又立时摆了一点酒席,向宋晓峰致谢,震八方袁卓群做事老到,甚至把朱五绝也请来。 朱五绝对一个疯了的女人,早已没有兴趣,再见赵灵燕又在座中,更特别表示风度,还一口气向兰鹰武中秀敬了三杯酒,诚心的祝贺兰鹰武中秀。 酒过三巡,兰鹰武中秀忽然站了起来,向震八言袁卓群行了一礼,道:“小婿有一不情之请,有请岳父大人俯允。” 震八方袁卓群微微愣了一下,缓缓的道:“贤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只要老夫能做得到的,无不乐于点头。” 兰鹰武中秀款款而言道:“小婿承蒙岳父大人欣然将珊珊许配小婿,小婿不胜感激之至,小婿既为珊妹终身所寄托,则珊妹将来的幸福安危,小婿责无旁贷,因此小婿是请岳父大人,请准小婿立时将珊妹接去,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震八方袁卓群当时想到了一点,以为兰鹰武中秀的要离开八达镖局,是碍着朱五绝的关系,但这个问题容易解决,他有的是钱,另外找一处地方,安置他们两人就可以了,因此,不以为意的道:“你们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震八方袁卓群老于世故,心里有了决定,并不马上说了出来,保持着适当的弹性。 兰鹰武中秀道:“小婿要带珊妹离开武昌,并不是住在武昌有什么不好,而是想恢复珊妹的健康,今后小婿将带同珊妹,访遍天下名医,不把珊妹的病医好,小婿绝不言定居,如果上天可怜,珊妹健康得复,小婿与珊妹一定回到武昌,侍奉你老人家。” 兰鹰武中秀说得至情至性,叫人没有不点头的理由,震八方袁卓群听得老泪纵横,长叹一声,道:“贤婿既然这样说,老夫就是只有珊珊一女,也断无不允之理,好,老夫就把珊珊交给你了,但愿你能早日把珊珊送回来。” 兰鹰武中秀一躬身道:“多谢老人家大恩。” 震八方袁卓群摇头道:“女儿是老夫的,你这样替她尽心尽力,怎样反谢老夫,理当老夫谢你才是。” 兰鹰武中秀道:“你老人家有割女之痛,小婿有得妻之喜,自是应由小婿叩谢你老人家。”说着又拜下去。 震八方袁卓群扶起兰鹰武中秀道:“贤婿准备何日离开武昌?” 兰鹰武中秀道:“如果你老人家不以小婿所请不情,小婿有心今日就起程上路。” 又是赵灵燕,一笑点头道:“对,做事就要这样干净利落。” 震八方袁卓群望了一望宋晓峰,宋晓峰点头赞成,震八方袁卓群心中一硬,点头道:“老夫就成全了你这片诚心吧。”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道:“但老夫有一个条件,你必需先答应我。” 兰鹰武中秀道:“但凭吩咐,小婿恭聆!” 震八方袁卓群拜道:“老夫女儿,随你四出求医,可不能再叫她受苦,因此老夫要送你一笔盘缠及医药费,你可不准拒绝!” 兰鹰武中秀微一沉吟,便点头答应道:“小媚两袖清风,医药费不可免,而将来也一定难事生产,小婿拜领所赐。” 震八方袁卓群舒眉一笑道:”你这就是真心要为珊儿医病了,老夫也放心了。” 土地堂主不是一座土地庙,而是离开武昌不远的一处地名,宋晓峰把时间计算得准而又准,三更的更鼓一响,他就进入土地堂那不大不小的市集。 宋晓峰刚刚进入土地市集,便见人影一闪,由一座墙角后面走出来一个全身油泥的中年花子。 那花子迎着宋晓峰直走了过来,停身在三四尺开外,当他仔细看清宋晓峰面貌之后,微微犹豫了一下,才抱拳说道:“尊驾不是朱大侠吧?” 宋晓峰抱拳还礼道:“在下宋承志,是朱五绝师兄,特代表朱五绝应约而来。”说着,出示手中富贵金钱。 那中年花子神色耸然震动了一下,又一抱拳道:“原来是‘紫彩玉箫’宋大侠,久仰!久仰!”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在下对贵帮,更是钦仰已久,今日有幸,得蒙贵帮宠约,请兄台通报引见。” 那中年花子道:“敝帮已在留园候驾多时了,宋大侠请!”转身向市集之中走去。 宋晓峰随着那中年花子身后走去,那中年花子一直穿过了市集,走入郊外,最后来到一座庄院之前。 宋晓峰略一打量那庄院外形,只见这座庄院气派极大,外墙竟然高达二丈以上,只是粉墙脱落,荒草遍地,分明是一座早已无人居住,荒置已久的废园。 进了大门,门内荒草更盛,分草而入,迎面是一片石级,登上石级,只见两旁古木参天,重重的压在头上,显得更是阴气森森,令人有着毛骨悚然之感。 穿过连荫古木,才见到了连毗的房屋,但却不见一点灯光。 一直走过三重院落,忽见前面一座大厅中,隐隐透出了灯光,那中年花子回过身来,抱拳说道:“敝帮之人就在这座大厅中候驾,宋大侠请!” 宋晓峰举目向那大厅望去,只见厅门洞开,但门口却没有一个应门之人,剑眉微微一皱,深觉这中年花子也不进去通报一声,难道要自己这样进去不成,这也示免太不礼貌了,方待表示一下,接着又转念忖道:“丐帮向以忠义传帮,声誉不在各大门派之下,今日对我如此不礼貌,必有原因,在真像未明之前,我何妨特别大方一些,也叫他们看着我‘紫彩玉箫’的风度和容人之量。”当下向那中年花子一抱拳道:“谢过兄台!”大步直向厅中走去。 那中年花子原已暗中提防戒备,准备宋晓峰发脾气,却不料宋晓峰竟是出奇的大量,一怔之下,宋晓峰早进入了大厅。 大厅之中高烧着四把火炬,火炬闪动中,只见大厅中坐了十来个胖瘦高矮不一的老人,从他们的装束上看去,似乎各色人物都有,穿花子装束的反而只有五个人。 宋晓峰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阵纳闷,站在厅前怔了一怔。 座中一个老花子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宋晓峰道:“来人莫非‘紫彩玉箫’宋大侠?” 宋晓峰抱拳,答话道:“不错,在下正是宋承志。” 那老花子还了一礼,接着问道:“不知朱大侠何以不来?莫非看不起敝帮么?” 宋晓峰一听他说话语气甚是不善,宋晓峰深知朱五绝的为人,料想理亏的多半是朱五绝,因此并不见气,委婉的道:“敝师弟朱五绝,本欲亲身前来应约,但临时发生了急事,无法前来,在下以兄代弟,各位有什么的吩咐,吩咐在下也是一样。” 那老花子冷哼一声,道:“朱大侠的事,你宋大侠担待得了么?” 丐帮一连串的不礼貌,宋晓峰心中可就开始不舒服了,星目精光一闪,电射而出,哈哈一笑:“宋某既然代表敝师弟而来,敝师弟的事,自然能够完全担待。” 那老花子点了一点头道:“宋大侠请坐!” 只有右下方有一张空椅子,老花子请坐,自然是请他座那张椅子,那位置更不是待客之道。 宋晓峰忍了又忍,一抱拳道:“在下还没请教上姓高名?” 那老花子冷冷的道:“老花子公孙元。” 宋晓峰一听那老花子并不是丐帮帮主施一平,只不过是丐帮的一位长老,他虽然不甚礼貌,但毕竟不是丐帮帮主和他理论,反而失了身份,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转身走向那空椅子坐了下去。 这是无言的反击,极度轻蔑,丐帮长老公孙元和在座的群雄,相顾失色,这是自己找来的侮辱,只有哑巴吃黄莲,苦在心里。 丐帮长老公孙元脸色铁青的坐了下去,大厅中气温骤然急下降,整个的空气似是被冻结了,半天没人开口说话。 宋晓峰泰然自若,脸上挂着一抹微笑,用微笑筑起一道坚强的防线,静待事态的发展。 终于最先败退的是那丐帮长老公孙元,人家可以闷声不说话,他今天可是群雄之首,有主持大局之责,非说话不可,只好先发出一声大笑,把冻结的气温驱散,然后改变战略,一翘大拇指,暴叫了一声好……” 他“好”字出口之后,顿了一顿,接着朗声道:“宋大侠果然人如苦难奖品,越是惊涛骇浪之中,越是沉练坚强,却是智勇双全的好男儿,我老花子心服口服!” 接着,人已站了起来,向宋晓峰一抱拳,说道:“宋大侠,请,请客上坐。”何其前居而后恭也。 宋晓峰对丐帮本无恶感,老花子公孙元忽然改变态度,无异乎是说明不过是开个玩笑相试而已。 宋晓峰倒弄得一阵尴尬,讪讪的站了起来,抱拳笑道:“在下失礼,见笑大方了。” 重新调整坐位,请宋晓峰坐了客位首坐,老花子公孙元一声轻喝:“上茶!” 大厅后面,转出两个衣服干净的年轻花子,在每一个人面前,献上一杯香茗。 老花子公孙元面带微笑道:“敝帮穷无立椎之地,只有以茶代酒,款待大侠,大侠可不要笑敝帮待客不诚。” 说着,端起茶杯,向宋晓峰照了一照,轻轻的喝了一口。 宋晓峰喝过一口茶后,抱拳道:“敝师弟朱五绝有何得罪贵帮之处,尚请明示,在下愿代敝师弟赔礼领罪!” 老花子公孙元哈哈一笑道:“令师弟并没有得罪敝帮,宋大侠请不用为此烦心。” 宋晓峰道:“那么贵帮因何宠召敝师弟?老前辈见教一二。” 老花子公孙元笑了笑道:“事出敝帮主授意,邀请令师弟前来,乃是有一要事相商,究竟是有何要事,敝帮主未曾明言,老花子也就说不上了。” 宋晓峰的微微一怔,道:“贵帮主莫非要亲自前来?” 老花子公孙元点头道:“敝帮主本当三更前来迎候令师弟,不料途中遇上了一件事,约在半个时辰之后,才能赶到,事出意外,不恭之处,尚请大侠见谅。” 半个时辰的差误,算不了什么,丐帮誉比各大门派,不是令人多心的对象,宋晓峰没有理由疑心生暗鬼,因此完全相信了老花子公孙元的话。 但有一点,老花子公孙元始终就未将厅中其他的人介绍给宋晓峰,只见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问东问西,说个不停,两人谈得投机,宋晓峰自己就忘了请教那些人的姓名了。 丐帮没有好的招待,但酱油瓜子,五香花生米却送上不少,吃花生喝茶,像喝酒一样,很助谈兴。 一个时辰很快的就过去了,丐帮帮主仍未见到来,宋晓峰没有注意,老花子公孙元已经先皱起眉头道:“奇怪,敝帮主为什么还没赶回来?” 老花子公孙元先说了话,宋晓峰反而不好开口了,他不但不便相问,还大大方方的一笑道:“没有关系,在下正没有事,多等一等,无……” 一语未了,似乎觉得眼前人影幌了一下,一种轻微的昏眩现象,袭了上来。 宋晓峰对这种现象近来有时发生,根本就没怀疑到丐帮身上去,可是老花子公孙元看在眼里,却如大旰之望云霓,暗中吁了一口大气。 因为他费尽唇舌和宋晓峰交谈,等待就是这时机,如果宋晓峰依然无异状,他自己就要再沉不住气了。 宋晓峰照往常一样,静下心事,想慢慢消除那种昏眩的现象,可是,今日的情形似乎有点反常,情形越来越严重,就要当场出丑了,宋晓峰暗中一皱眉,吸了一口气,强自支持,站了起来,一抱拳道:“在下忽然想起了一件要事,不能久候黄帮主了,想告便片刻……” 老花子公孙元哈哈一笑,说道:“宋大侠,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什么事么,为什么一下子又有事了?” 宋晓峰一听老花子公孙元语气之中有了味道,但回心一想,这本是自己前言不对后语,还没动疑强打笑脸,歉然道:“在下实在是……” 一语未了,老花子公孙元的态度可完全变了,冷然道:“现在你想走,只怕已经迟了。” 老花子公孙元话声一落,只见座上那些一直没开口的人霍地站了起来,错步之间团团把宋晓峰围在当中,老花子公孙元也幌身飘出一丈开外。 现在,已不用宋晓峰多想,事情已明显的告诉他是怎样一回事了,敢情,这是一个令人想不到是陷阱。 宋晓峰一面默运神功,尽力压制沉沉欲睡的袭击,一面忖思应付之策,他胆气过人,临危不乱,放声一笑道:“直声闻名天下的大丐帮,想不到也会暗中算计于人,难怪武林之中,魑魅魍魉,人鬼不分了,在下算是领识贵帮,可莫怪我宋某人对不起贵帮了。” 他尽起丹田内力,这时大喝起来,震得全厅都是回应之声,屋上积尘,飞落如雨。 全厅之人,脸色都微微一变,包围的圈子,不由得退开了一步,他们对宋晓峰的威名,都有畏忌之心,老花子公孙元大喝一声,道:“各位不要被他虚声所恫吓了,他已身中妙妙散,功力再深,也无能再支持一盏茶时间,怕他则甚。” 话声一落,接着又向宋晓峰冷笑一声,说道:“宋承志你是什么变的,你道我们不知道么?你居心叵测,一副伪善,对付你这种人,手段就是再毒辣,本帮也问心无愧,照行不误。”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沉声喝道:“现在,你已深陷绝境,围住你四周之人,人人手中都有一套绝毒的暗器,同时打出,任你武功绝世,也难逃过这又近又密的暗器袭击,只要你中上一枚,你就将和桑林二魔一样,立时送命。” 宋晓峰一听他提起桑林二老,心中不由一沉,可知道那暗器的厉害了,老花子公孙元所说的话倒是半点不假,自己在那种暗器层层包围之下绝无侥幸可言。 宋晓峰色厉内茬的哈哈一笑,道:“你道在下是贪生怕死之徒么,在下拚着一死,你们也必伤亡大半,来!在下倒要看看你们的绝毒暗器有多厉害?”说着,双手向身上一探,取出“紫彩玉箫”,一接一合,横?立掌蓄势欲发。 老花子公孙元冷哼一声,道:“你不怕死,难道我们就会怕死么,今日在场之人,都是心怀仁志,誓死除奸的勇士,只要今日能除去你,就皆死在你‘紫彩玉箫’下,也名垂千古虽死犹生。” 老花子公孙元这一番话,激起了人人视死如归的壮志,只见他们双目之中,精光炯炯,再无犹豫畏缩之情,包围圈一下子又恢复了原状,宋晓峰暗中倒佩了一口冷气,苦于有口难言,无法向他们表明自己的真正身份,因为他的真正身份,在人家眼中就是一团迷雾,有谁会相信。 宋晓峰嘴巴说得强硬,要和他们誓死一拚,来个同归于尽,事实上,他真能拚么? 如果真能出手去,就是杀死他们几个人,但为了整个的大前题,那还勉强说得过去,但现在是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这种拉人陪死的行为岂是他宋晓峰所应做的。 宋晓峰心中惨笑了一声,出手不得。 但,另一种顾虑又袭上了宋晓峰心头,他又真能就此束手待毙么?个人生死事小,但他这样死在丐帮手中,将来义父怎肯与丐帮甘休,那魔党首领山主,更是有了找丐帮麻烦的借口,自己岂不成燎原的星星之火,心念转动间,宋晓峰真有生死皆难,无所适从之感。 正当宋晓峰左右为难,犹豫难决之际,老花子公孙元又发话道:“宋承志,你如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听候发落,尚可保存一命,希望你不要自衰。” 宋晓峰只道他们要将自己马上置于地,老花子公孙元这样一说,宋晓峰已经无所考虑了,手中“紫彩玉箫”一收,点头道:“好!在下今天认栽了,看你们名门大派又能把我宋某人怎样?……” 他这一松懈斗志,话声未了,一阵头昏目眩袭了上来,双膝一软,不待他们动手,他已被妙妙散控制住了,老花子公孙元真怕宋晓峰发横,自己这方面虽有绝对的获胜把握,但能全兵而胜,岂不更好,当下吁了一口气上前出手,点了宋晓峰三处穴道。 老花子公孙元制住宋晓峰,接着一拍手,大厅后面转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向老花子公孙元一抱拳,道:“有谢老前辈了!”俯身抱起宋晓峰,身形一幌,射出了厅外面去。 第十七回 少侠随风去 柔丝缚伥来 老花子公孙元接着他也向大家一抱拳道:“各位也请散了吧!” 那些人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还是没开口,只见他们纷纷抱拳为礼,星离雨散而去。 老花子公孙元扬声叫进来四个花子,搬走了椅子,带去火炬,大厅之中立时又恢复了沉寂。 第二天,朝阳初升不久,土地堂突然出现了不少生面孔的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所谓“留园”的那座空房子,不久就被谷中鹤和赵灵燕找到了。 以他们两个人的经验和智慧,立时就确定宋晓峰到过这里,而且也是从这里失踪出事的。 赵灵燕大为忿怒,忽然冷笑了一声,口不择言,道:“谷师伯,这一定是你们朱五绝捣的鬼,你们要不能还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来,那就莫怪我要不客气了。” 谷中鹤与赵灵燕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的身份,这是因为一线天因恐一旦失了手,都被牵连,所以非到不得已,总不叫他们互相知道之故。 赵灵燕说话的语气,很使谷中鹤生气,他虽然也对朱五绝印象不好,但赵灵燕更是忌惮,不过他修养功夫深厚,仅只皱了一下眉头道:“赵姑娘,你说这话经过考虑没有?” 赵灵燕对宋晓峰确是真正的关心,所谓“关心则乱”,道一向的机敏灵智,也因此大大的打了折扣,任性的道:“一定是他,丐帮约的是朱五绝,朱五绝为什么不自己来,却骗着志哥哥替他来赴约。” 谷中鹤道:“不会的吧,我为什么不知道?” 赵灵燕冷笑一声,道:“那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谷中鹤并不是完全不相信赵灵燕的话,但赵灵燕的语气太叫人反感了,谷中鹤被激得冷笑了一声,话还没有出口,只见叟叟!一条人影,飞射而到。 两人同时转目望去,只见来人正是朱五绝,赵灵燕“哼!”了一声,道:“现在好了,你可以当面问问你们的朱五绝了。” 朱五绝飞身落在他们面前,接口道:“赵姑娘,有什么要问我?” 赵灵燕瞪了他一眼,一扭头,没有答理他,朱五绝满不以为意,笑向谷中鹤道:“谷师伯,是有话问小侄么?” 谷中鹤也没有好气的道:“赵姑娘说,你宋大哥是替你来赴约的,昨天下午和晚上,你既然一直和老夫在一起,为什么不将与丐帮订约之事,告诉老夫?” 朱五绝一怔道:“小侄没有和丐帮定什么约呀!” 话声一顿,转过头来,望着赵灵燕正色道:“赵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这个罪名小弟可担当不起。” 赵灵燕亲眼看到了丐帮的“富贵令”,又亲自从宋晓峰口中知道宋晓峰要来赴约的事,她自己的眼睛不会骗自己,宋晓峰也自不会骗她,如今朱五绝竟然矢口否认,只气得精灵无比的赵灵燕七窍生烟,娇躯猛颤,张口指着朱五绝,骂道:“你……你……你……”骂了三个“你”字,她这样古灵精的人,竟找不出可以骂他的话了。 赵灵燕口中你!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才骂出一句:“你不是人!” 朱五绝既然不是人,赵灵燕知道再说下去,只有更生气,恨得一跺莲足,厉笑了一声,娇躯一射而起,含恨带恼而去。 赵灵燕这种强烈的表现,流露着真挚的感情,看在谷中鹤的眼中,心中大是震动,不由得愣了一愣。 朱五绝暗笑了一声,道:“谷师伯,我们也回去吧,宋大哥既是来赴丐帮的,我们怕丐帮不交出人来么?” 谷中鹤忽然回目凝注着朱五绝道:“你刚才没说谎话,你没请你宋大哥替你赴约?” 朱五绝笑脸相迎道:“谷师伯,丐帮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就是约了小侄,小侄用得着请宋大哥代理赴约么?……老实说,小侄还怀疑丐帮那来这大的力量,能奈何得了宋大哥?” 谷中鹤点头道:“老夫同意你这点看法,以你宋大哥目前的成就,莫说丐帮奈何不了他,就是武当少林,他也一样进出自由。” 朱五绝接口道:“何况丐帮在土地堂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实力,别说宋大哥,就老方一个人,也可把丐帮打得落花流水,全胜而归。” 谷中鹤表情迷惘的一叹道:“暂时,我且慢轻举妄动,等你曹师伯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我们也别因此停止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资料。” 朱五绝欠身道:“谷师伯说的是!” 谷中鹤一挥手道:“你去吧!” 朱五绝又是躬身一礼,应了一声:“是!”转身飞纵而去。 谷中鹤目送朱五绝远去之后一路沉吟,一路张目四搜,不知不觉接到了“留园”后面,接着,身形一隐,失去了踪影。 殊不知他藉着地物的掩蔽,折回向另一个方向奔了出去,他一口气,奔出约六十多里地方,然后停身在一处水道之前,目前是一丛高与人齐的芦荻,钻身入芦荻之中,找到一艘小艇,跳入艇中,划起小艇,向纵横交叉的河道中驶去。 最后驶出河道,到了一口湖泊之中,湖中有一艘大船,谷中鹤驶进大船,船上伸出一个头来,见了小艇上的谷中鹤,神色一惊道:“谷贤弟,出了什么事?” 敢情,伸出头来的那人,正是谷中鹤要找的一线天,一线天曾与谷中鹤有约,事非紧急,绝不要亲自来找他,此刻谷中鹤亲身来到,一线天那能不紧张了起来。 谷中鹤手中小艇划行如故,道:“宋晓峰出了事了,对方可能是丐帮。” 话声中,他的小艇又驶离了大船,远远望去,他的小艇不过是在那大船船边驶过而已。 当晚三更时分,一线天突然出现在远离武昌数百里外的一座庄院门首,也不叩门传话,身形一起,便入了那座庄院,他轻车熟路,如入无人之境,停在一间灯光外射的房间之外。 这时,房中正有两人将坐谈话,其中之一,就是昨天晚上计赚宋晓峰的丐帮长老公孙元,另一位黑黑胖胖,不就是丐帮帮主施一平。 一线天今天出奇的急躁,冷笑一声,忽然现身而出。 一线天有如天际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身份,也只有几个人认得出来,一线天认得丐帮长老公孙元,公孙元可就不必得一线天了。 他这时正向丐帮帮帮主报告大事,忽然闯进一个外人来,这还不得,脸色一变,喝道:“什么人妄闯丐帮秘室,其罪当死!”喝声中举手一掌,向一线天当胸劈到。 一线天含怒而来,心中正没好气,冷笑一声,道:“竖子敢尔!”挥袖一拂。 两人出手都快,丐帮帮主施一平看清来人,欲待喝止时,他们两人所发的劲力,已然相撞。 只听一声闷哼!公孙元的一条身子已被震得倒飞而起,撞向墙上,落回地上,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奄奄待死。 一线天正是心中有气,没想在手得这样重,暗中也是怔了一怔,但表面上却显得更是严厉,冷笑一声,向房中一站,就像一尊石像一样,冷然道:“老花子,言犹在耳,你有什么话好说?” 一线天得信之后,自又亲自调查了一番,发现事情确是丐帮所为,这才怒火上冲,前来质问丐帮帮主施一平。 丐帮帮主施一平脸上泛起的,不是忿怒,而是一脸歉疚之色,神色出奇的冷静道:“天兄,请暂息雷霆之怒,老花子自会给你一交待。” 说着,走到公孙元身前,俯身察看了一下伤势,摸出一粒药丸纳入公孙元的口中,道:“尽速调息,压住伤势之后,还有话要问你。” 接着,回到一线天的身前,一抱拳,说道:“请坐。” 一线天出手伤人之后?心气也渐渐平息了下来,道:“在下很是抱歉。”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他这一袖挨得不冤,请不要放在心上。” 一线天面色一正,道:“言归正传,请问你施帮主一声,紫彩玉箫现在那里?”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没你的事,你去吧!”脚步又渐渐的走远了。 那脚步声走远之后,丐帮帮主施一平才回话道:“人,你放心,他不会有任何损伤,朱五绝把他安置在一处隐密的地方,你要看他,随时可以去看他。” 一线天说宋晓峰安然无恙,先是一喜,脸上有了笑意,一听说把人交给了朱五绝,不由大吃一惊叫道:“你们怎可把他交给朱五绝?” 丐帮帮主施一平说道:“交给朱五绝,有什么不妥?” 一线天道:“要是朱五绝把他暗害了呢?” 丐帮帮主施一平摇头而笑道:“赵兄你对他成见太深了,你也不想想,他要是暗害了他,他怎样向老花子交待?” 一线天长一声道:“我真奇怪,你为什么这样死心塌地的信任他。” 丐帮帮主施一平:“这是对一个人了解的问题,正如你‘紫彩玉箫’的情形一样。” 老花子这样解释,倒真把一线天的嘴巴堵住了,说得他无词以对。 丐帮帮主施一平忽然望着一线天笑道:“兄台一来,就只知道发脾气,你却忘记了一件必需问的大事。” 一线天怔道:“什么事?”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要对付‘紫彩玉箫’?”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在下正要请问,希望你能说出个道理来。” 丐帮帮主施一平微微含笑的,望了一线天一眼道:“说来,只怕你又不会相信。” 一线天道:“说!老夫还不致于是非不明。” 丐帮帮主施一平面色一正,道:“老实告诉你,我们这次的行动,完全是为了拯救‘紫彩玉箫’才发动的,你相不相信?” 一线天现在完全冷静了下来,心中却是并不见得相信丐帮帮主施一平的话,因此,也没做声,只举一双精芒电射的眼睛,望着丐帮帮主施一平,等着他的下文。 丐帮帮主施一平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事情是这样的,朱五绝得到一个消息,莫天倚要对‘紫彩玉箫’有所不利,请示老花子,要不要利用这个机会,从中策反,争取‘紫彩玉箫’,他当然并不知‘紫彩玉箫’就是我们自己的人,据他的看法,他觉得‘紫彩玉箫’此人,大有利用价值,如果能争取到他,自是最好,否则,他也建议就此对‘紫彩玉箫’除去,以免后患……。” 说到这里,换了一口气,又望了一线天一眼,不见一线天有打岔的意图,接着又道:“老花子因知道‘紫彩玉箫’与你的关系,所以就答应了朱五绝的建议,向‘紫彩玉箫’采取了行动,本来马上就可以和你同去看他,把他交给你。” 一线天静静的一面听着丐帮帮主施一平的叙述,一面暗自分析忖道:“当日在七星会上,老花子只是勉强同意将宋晓峰纳入旗下,却坚持应以朱五绝为主,宋晓峰为副,那时因大家对宋晓峰毫无认识,所以通过了老花子的意见,但近来事实上的表现,宋晓峰处处都比朱五绝优良,下次年会一经提出,宋晓峰的地位,不难脱颖而出,压倒朱五绝,如今年会在即,老花子是不是存心掉花枪,先把宋晓峰挤了出来,这样,不就保持住了朱五绝的地位了……。” 丐帮帮宋主施一平的话,在可信与不可信之间,一线天心中虽然有所感触,却未就此自以为定,但他很担心,丐帮帮主施一平有此存心。 因为,据他的看法,朱五绝此人是不大可靠。 丐帮帮施一平说完之后,又特别强调道:“说来说去,这次‘紫彩玉箫’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他中了莫天倚的暗算,所以变着战法,助他逃出莫天倚的毒手。” 一线天蹙着眉头,问道:“朱五绝说明了莫天倚准备用什么手段对付‘紫彩玉箫’没有?”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朱五绝暗中查出莫天倚最近得到一种奇药,用在人身上,可以使一个人移情变性,永为所用,所以迫不及待,也来不及会你,就先自向他下手了。” 这倒与宋晓晓中奇毒事,像是有点关系,虽然事实上有出入,时间也有明日黄花之感,朱五绝能捕捉到这种风影,倒非常难能可贵。 一线天轻叹一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他?” 丐帮帮主施一平望了一眼,仍在调息疗伤的公孙元道:“只等公孙长老伤势略好,能够行动,他就可以带我们去了。” 一线天歉然道:“是在下太鲁莽,待在下助他一臂之力吧!”说着,走到公孙元身前,一掌贴在公孙元背心之上,一股真元内力,已缓缓渡入公孙元体内。 一线天虽然双手被残,装的是一对假手,由于他功力深厚无比,假手一样可以隔传功,与普通人手无异。 公孙元的内伤不轻,经一线天内力相助之下,却不知他简直高想像之上,暗中甚是惊凛。 公孙元站身起来,他因不知一线天真正身份,由中仍自有气,双目一瞪,还想说两句话,丐帮帮主施一平截口阻止他道:“公孙师弟,见过赵大侠,赵大侠是七星会派来的特使,你刚才太鲁莽无理了。” 公孙元是丐帮帮施一平的同参师弟,师兄是帮主,自己自然成了心腹,丐帮帮主施一平虽没有将七星会的组织完全告诉公孙元,由于公孙元是一切计划的执行人,他当然也知道七星会的名称和七星会的目标宗旨。 公孙元一听一线天是七星会派来的特使,当下心气一平,向一线天抱拳道:“老花子是既失敬又鲁莽,请多多原谅。” 一线天与公孙元应酬了几句道:“公孙兄,你现在的伤势怎样了,可以赶路么?” 公孙元一挺,笑道:“没有关系了,特使有何吩咐?” 一线天道:“在下姓赵……。” 公孙元了然地一抱拳,叫了一声,说道:“赵兄!” 一线天道:“在下奉命前来带走‘紫彩玉箫’,有请公孙兄,一同前往。” 丐帮帮主施一平接着说道:“本座也陪同一齐前往。” 一线天一欠身道:“马上就起程?”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立时起程!” 公孙元应了一声,“是!”领先带着一线天与丐帮帮主施一平向囚禁宋晓峰的地方赶去。 三人奔行与荒山野原之间,最后来一处人迹罕见至深山之中,停在一座奇特的山峰之下,公孙元一指山峰,道:“‘紫彩玉箫’就藏在这山峰之上。” 一线天举头望去,只见山峰奇挺峻拔,高出云表之上,有如一只石荀玉柱,四周光滑平直,攀登无路……。 公孙元微微一笑道:“赵兄,请走这边来。”绕着山脚,向后山转了过去。 转到后山之后,形势忽然一变,峭立的山坡,有一个缓缓的斜坡,上了斜坡,是一片嶙峋的山石,穿过山石,已高接云表了,迎头望去,一块突岩,臂伸而出,距离立脚之后,约有七八丈高下。 三人停在突岩之下,公孙元道:“这里就是唯一上下山巅之途了,不过一跃七八丈,在下却无此能耐,这也就是为什么非将‘紫彩玉箫’交给朱少侠的原因之一。” 话声一落,忽然张口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穿云而上,三扬三抑,然后一止。 公孙元发过啸声之后,接着又道:“敝帮派有二位弟子,住在峰巅之上,照料‘紫彩玉箫’日常生活,少顷,他们就可以放下吊绳接我们上去。” 可是等了一阵,山巅之石毫无动静,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公孙元的啸声,公孙元微微怔了一怔。 公孙元脸色一变,说道:“奇怪,为什么没有回应……” 一线天的心里比谁都更急,未发一言,身形已冲天而起,向突岩之上射去。 一跃七八丈,别说公孙元,就丐帮帮主施一平也差得太多,施一平虽知道一线天功力奇高,也不相信一跃而上突岩,因此,他们两人确替一线天捏了一把冷汗。 但他们空替一线天白担了半天心,只见一线天身子上升五六丈之后,忽然施展梯云跃的奇妙身法,右脚一点自己左脚面,身子又高升了二丈多,接着,双臂向后一抖,飘飘的落在岩边之上,接着身形一闪而没。 一线天上得突岩,突岩之上倒是一片平坦,行约二十多丈,地势一陡,又极险峻了。 一线天攀登而上,忽然云层里看见一条人影,一线天叫了一声,未见答应,身形急掠而上,飞到那人影身前,只见那人双眼眼球突出,一脸惊悸之色。似是已经失去了知觉。 一线天伸手一拉那人,那人也应手而倒,再仔细一看,那人早已气绝多时,身子早凉了。 一线天心头猛然一震,疾起急掠,猛扑而上,上得四五丈,看见一个洞口,洞口也另外倒卧着一人。 这时,一线天再顾不得看那人的生死了,护掌当胸,冲入山洞之内,可是洞内空空的,除了几堆干草,和一些食物之外,那还有宋晓峰的人影。 一线天心中一凉,又疾扑而上,一面大叫:“晓峰!晓峰!……”一面满山寻找,结果是什么也没找到。 一线天回到洞口,准备细心的查看一番,以便找出蛛丝马迹,另行计较,当他回到洞口时,不料他以为死了的那人,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之声。 一线天暗中吁了一口气,忖道:“真是上天有眼,留下此人来给我。”俯身托起那人,一掌印在那人丹田穴,一股真元力传掌度了过去。 那人原已受伤甚重,死后返魂,气若游丝,一线天因来得正好,及时吊住了他一口气。 约有半盏热茶时间之久,那人在一线天真力相助之下,睁开了双眼,望了一线天一眼旋又闭上了眼,没有任何表示。 一线天又从怀中取出一粒丸药,纳入那人口中,道:“朋友,你受伤极重,心脉已断去了十之五六,老夫这粒丸药只能维持你多活一二个时辰,你有没有什么话,老夫替你效劳的?” 一线天不直接开口就追问宋晓峰的下落,这是他经验过人,目光锐利之处,因为,那人睁开眼时,眼中仍充满了疑虑之色,料想他绝不会回答自己问话,所以用另外一种方式问话。 那人眼睛又睁了开来,轻声道:“朋友如果有心帮在下的忙,请你把在下送到土地堂,在下便感激不尽,永铭大德了。”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一线天知道此人必定受过严谨嘱咐,守口如瓶,多问无益,当下便抱起那人,飞身下了突岩,把那人向丐帮帮主施一平面前一放道:“贵帮认识此人?” 丐帮帮主施一平尚未答话,公孙元已是脸色一变,接道:“他便是敝帮派在峰上的两位弟子之一,他们怎样了?” 一线天冷冷的道:“你们自己问他吧!” 那人睁开眼来,一见眼前的就是帮主与公孙长老,叫一声,说道:“帮主,‘紫彩五箫’被人劫走了。……” 他目睹帮主与公孙元长老,心情十分激动,触动伤势,一时忍不住,“哇!”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公孙元俯身一掌贴在那人心口上,度过去一口真元内力,压了他的伤势,道:“他是怎样被劫走的?快快说来!” 那人缓了一口气,道:“来人黑衣蒙面,身裁适中,也不知是怎样上去的,弟子们发现他时,他已带了宋晓峰到了洞口,弟子去拦阻他时,被他一掌就打倒了,山春追下结果如何,弟子就不知道了。” 一线天接口道:“他比你更不幸,早已死去多时了。” 公孙元摇头一叹道:“当时你们为什么不在洞中?” 那人道:“弟子与山春原本都在洞中,因发现山峰上传来一阵异声,因此一同出去察看,不意便被人偷入洞中,将宋晓峰劫去。” 公孙元怒骂一声,说道:“糊涂东西,为什么一出去就两个人同时去,你们不会留一个人守在洞中么?” 丐帮帮主施一平紧锁双眉,摇了摇手,道:“不用骂他了,他们两人就是留在洞中,也远非来人之敌……” 那人脸上掠过一道自慰之色,道:“帮主圣明,来人功力比弟子等高得太多,弟子简直无法与他抗衡。” 丐帮帮主施一平向一线天道:“那来人为什么要施调虎离山之计,将他们调出洞去。” 一线天道:“唯一的理由,除非是怕贵帮弟子认出他来。” 丐帮帮主施一平点了一点头,道:“老花子也正有此念,那人的本意是不准备杀死他们了。” 一线天道:“可是他们回去得太快,所以逼得他非下毒手不可,天幸他一时疏忽,还是给贵帮主留下了一点线索。” 丐帮帮主施一平双目闪动,沉声道:“山元,你仔细想想,他的身形步法,你脑中没印象,能不能指出他是谁来?” 那山元道:“弟子当时心神极是震怕,看得就不大清楚,除了看他是中等身裁外,别的都说不上来。” 一线天心中有点怀疑是朱五绝捣的鬼,接着问道:“他的身裁比老夫如何?” 那山元上下打量一线天一下道:“他的身裁似乎要比老前辈矮上一寸多。” 一线天暗自一摇头,没有再问了,因为朱五绝不但不比一线天矮,反过来他倒比朱五绝要矮一寸多,那就不可能是朱五绝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闻弦歌而知雅意,皱了一皱眉头,长长慰叹了一口气,这样事情办得真差劲,也对一线天万分抱歉的,他转动深自愧责的目光,投向一线天,想说几句抱歉与慰藉的话…… 话声尚未出口,一线天凌芒如电,和他的目光一触,丐帮帮主施一平但觉喉头一窒,却又有了羞于出口之感,就为了对朱五绝与宋晓峰之间的看法不同,他们两人之间已不能交如乳水了。 一线天心中可真是恼极了丐帮帮主施一平,他这样插手一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他整个的计划弄乱了不说,宋晓峰如不能如期找回来,不论他最后的遭遇是死是活,他的心血都算白费了。 一线天想到极入,伤心透了恨恨瞪了丐帮帮主一眼,可是,他又不能马上真的与丐帮帮主施一平反脸,只有跺脚发出一声悲壮的长啸转身急射而起,丢了丐帮帮主施一平与公孙元二人自行离去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望着一线天背影远远消失后,长长叹息一声,回头对公孙元道:“贤弟唉!……他是一肚子苦水,欲言又止,终于又闷在心里了!” 公孙元一见一线天起,就觉一线天有股凌人气势,现在见他一言不发,顿足而去,越想越是气恼忍耐不住,说道:“这姓赵的是七星会什么特使,哼!小弟看他,是太不把我丐帮放在眼中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摇头一叹,面现戚色道:“此事也难怪他怒恼,我们实在辨得有欠考虑,他这份疑念和怨气,要不能消除平静下去,唉!将来的武林,就更不可想像了……” 公孙元仍是忿忿不平的说道:“他又有什么了不起,他这种为人态度,实在叫人难以看得过眼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无法多加说明,沉思了一下,挥手道:“你先把山元送回去,马上派人尽查密访,定要把今日之事找出眉目,探出真象,本座也暂不回帮,要去找一个人了。” 公孙元欲待再行发问,口方动,丐帮帮主施一平忽然脸色一沉道:“公孙师弟,对外本坐是替你耽待了,但你如找不到‘紫彩玉箫’的下落,本坐可也要办你一个‘误事失责’之罪。”说完之后,拂袖疾行而去。 公孙元原是奉有特命,暗中负责支助朱五绝,他有当机立断之权,事实上这次有关宋晓峰的事情,他徇朱五绝之请后,并未先请示丐帮帮主。 一线天去找丐帮帮主的时候,他也不过刚到不久,才把经过情形报告清楚之后,一线天就到了,丐帮帮主施一平虽然觉得事情办得有点鲁莽,但因他己授权在先,只有默认事实,一肩承担了下来,可是,他内心之中,却提心吊胆,希望平平安安还给一线天。 不料,事与愿违,怕发生意外的事,偏偏就发生了意外,丐帮帮主施一平心情之沉重,又岂是第三者所知晓。 公孙元虽然不完全了解帮主施一平这时的心情,对帮主严命交付,却也感到事态严重了,一震之下,抱起山元离开了当地。 七星会原是由一线天,少林掌门人百空禅神,武当掌门人虚真人,丐帮帮主施一平和南方侠隐李公旦与北地潜龙万空山两位武林奇侠等七人所组成,各人依照七星会的决议,分头负责,分头行事,因此,也各人有各人的手下。 少林,武当及丐帮,各有成千累万的弟子,为其奔走效命,南方侠隐李公旦和北地潜龙万空山都的孤家寡人一个,纵有跑腿的人,也不过是二三徒众而已,但他们江湖声名极大,朋友极多,许多事情都用极巧妙的手法借助朋友之力替他们完成了。 一线天当了两届绿林盟主几十年的时光,当然也培植了不少力量,不过他的用人之道,与各大门派完全不同,也与南方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山有别,一线天,因此身份用得多,所掌握的力量,却是稳而不显,从上到下,可说遍布三教九流,都有他的心腹死士。 他布置人手的原则是但问耕耘不问收获,有机会就下种,能不能替他帮忙,那是另外一回事。 譬如,拿赵灵燕来说,她是三岁左右时,就被一线天所发现,而网罗手下的,同时,像赵灵燕那样的灵秀小孩,被他所网罗手下的,又何止成千成百了。 可是,真此能为他所用的,为数就不多了。 不过有赵灵燕这一枝独秀的收获,在一线天来说,她就是万中得一,他也心满意足了。 赵灵燕生于贫穷之家,但却是一个资质奇高的天才儿童,一线天发现她后,一直暗中照顾她到他自己失事被囚为止。 讵料,他这一颗种子下对了,后来,赵灵燕被山主看中,收为心腹手下,然后用瞒天过海的手法,要她拜在莫天倚膝下,成了莫天倚的义女。 山主与莫天倚都把赵灵燕视为心腹,他们又怎样想得到,却把一线天的心腹找来了。 当然,这也要赵灵燕能不忘旧主,否则,一线天种在赵灵燕身上的种子,也就白费了。 提起赵灵燕,赵灵燕这时的心情正恶劣到了极点,宋晓峰失踪之后,便石沉大海,一点影子都找不到了。 一连十多天下来,眼看她和宋晓峰的婚期不久就要到了,而更严重的问题是,宋晓峰所中的毒也快发了,如果不能如期找到他,那种后果,想一想就叫人毛骨悚然,寝食难安。 还有更可笑可恼的事,朱五绝竟然借口慰她,也天天来烦她了,真是愁上加愁人更愁了。 这时,窗前一轮明月,此斜斜的偷窥着赵灵燕惨淡的愁容,只见他支颐皱眉,陷入沉沉忧思之中,正当她思雅纷乱之际,忽然有一道白光,闪一闪,直向她脸前飞去,吓得她神情一震,伸手抄去,那白光入手甚轻,张手一望,原来是一张小小的纸片。 赵灵燕看了那纸片一眼,精神立时徒然大振,眉梢眼角,突然之间,绽开了一抹喜不自禁的笑容来。 看完纸条之后,回手将那纸条搓成一团,投入口中吞下,接着人也长身而起,出了寓所。 她行动敏捷中,不失谨慎,奇怪的却是奔向了知府衙门,更奇怪的,她找的竟是知府大人的书房了。 她轻手轻脚的进入知府大人书房之内,只见知府大人抬起头来,向她一笑道:“灵儿,放心大胆坐在我身边来。” 那人当然不会是知府大人,那人只不过是借用知府大人的书房,穿了知府大人的衣服罢了。 的确?除了一线天之外还能是谁。 赵灵燕走到一线天面前,裣衽行了一礼,止不住激动的说道:“赵伯伯,您终于来了,可惜,您老人家来迟一步,峰哥哥先中了毒,现在,又失踪了……。” 一线天点了一点头,说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了。” 赵灵燕闪动着双眼,发射着掀喜的光辉,欢呼一声,道:“你老人家可是有了他的消息?” 一线天摇了一摇头道:“没有,不过老夫非常怀疑一个人……” 赵灵燕截口道:“你老人家怀疑谁?” 一线天道:“朱五绝!” 赵灵燕“咦!”了一声,道:“会是他……”接着,忽然又“啊!”了一声,双目徒然一亮道:“真可以是他。” 这里他们两人的谈话,听去一问一答,像是一回事,其实根本是两回事,一线天所指的是宋晓峰再次失踪的事,而赵所指,却是宋晓峰忽然在土地堂不见的事。 一线天无法把事情告诉赵灵燕,反正怀疑的是朱五绝,事实上,赵灵燕不知道另一回事,也没关系。 一线天道:“你有什么发现?” 赵灵燕道:“朱五绝近来对灵儿尽力藉口找近,莫非他因嫉妒峰哥哥,起了害人之心?” 一线天点头道:“有此可能那我们就向他身上下手吧!” 赵灵燕道:“我们怎样向他下手?” 一线天如此这般,向赵灵燕指示一番,赵灵燕先是面有难色,接着又欣然点头道:“灵儿知道了。” 一线天接着交给她一样东西,道:“一切小心了。” 赵灵燕接过那样东西躬身一礼,出了知府大人的书房。 赵灵燕近来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昨晚回来之后,却睡得非舒适香甜,太阳晒到了窗前,使女们轻手轻脚进来好几次了,她兀自沉睡未醒过。 大家知道她近来心神皆劳,难得有这一场好睡,大家便不愿惊醒她,希望她能够睡得更久更好的了。 就在此时,朱五绝忽然跑了进来,大叫一声道:“你们姑娘在家么?” 他这一嚷,嚷得使女们阻止都来不及,便把赵灵燕惊醒了,赵灵燕娇滴滴的问道:“外面来了什么人?” 朱五绝接口道:“赵姑娘是小弟我朱五绝,你睡吧!小弟等一会再来看你。”人都被他吵醒了,所以他口中说等一会来,其实心中并无离开的念头。 要是前两天,赵灵燕一定不会再答理他,就再也睡不着了,也非继续睡下去不可,可是今天,赵灵燕改了常态,马上接口道:“你别去,我还有事是找你,你等一等,我马上就起来了。” 朱五绝欣喜若狂的应了声,道:“小弟不走,不知姑娘有什么事吩咐。” 赵灵燕娇嗔道:“你就这样差劲,一点耐性都没有!” 朱五绝一笑,说道:“姑娘说的是,小弟知道了。” 赵灵燕起床可是时间花的真长,朱五绝足是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还不见她出来,朱五绝要不是存心不良,早就不耐烦等她了。 就在他望眼欲穿之际,只觉眼前一亮,赵灵燕已千娇百媚的出现在他眼前了。 赵灵燕的美,朱五绝早就为她神魂颠倒了,可是,现在出来的赵灵燕,已经不是人,而是天仙了,简直比平日,所见的,又不知美了多少千百倍了。 她美的叫人见了,全身都发软,大气都不敢轻喘,生怕一吁气,就把她吹走了。 赵灵燕的装扮,并不华丽,完全的从淡雅之中装现出来的自然,然后又由自然之中散发着飞荡的娇媚。 朱五绝双眼一直,如受雷殛一般,全身僵直的呆在当地,手足无措了。 赵灵燕微微一笑,道:“你面色难看得很,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吧?……” 朱五绝长长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说道:“我……我很好,只是被你的容色照昏了头了。” 赵灵燕娇若银铃的声音,跳动着一笑道:“我真有那样美么?” 朱五绝大大的咽了一口唾沫,拙嘴笨舌的道:“你你……你……我……我不知怎样说了?” 赵灵燕低声柔语的自言自语的道:“昨晚,我想了一晚,有很多事情我都想开了……” 嫣然一笑,望着朱五绝忽然不说了。 朱五绝痴痴的道:“你想了一晚什么?”他为人绝世精明,就是过不了美人关,一见美色,脑筋就不管用了。 赵灵燕花容绝世,再配合美女迷魂大法,莫说朱五绝的一个色中饿鬼,就是铁打的金钢,经不起她消魂蚀骨的一笑。 朱五绝但觉血奔气涌心中一片慌乱。 赵灵燕接着一笑又道:“你去替我备好一条船,弄儿样小菜,陪我到外边散散心,唉,这些日子来,真把我烦死了。” 朱五绝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小弟这就去。”转身急急的跑了出去。 朱五绝他们那集团,男女之间,只要自己愿意,本来就可以随随便便,赵灵燕这时突然对他表示好感,朱五绝不但不以为可疑,反以为是自己的水磨工夫,得来的成果。 赵灵燕艳名在外,任谁心目中,也不会把她当全三贞九烈的圣女,朱五绝自然更不例外,何况他又是自己人,更少了一层顾虑。 所以,朱五绝压根儿就没想到赵灵燕会下他的手。 朱五绝回来真快,赵灵燕也没携带使女们,就和朱五绝上了船。 那是一艘轻快的游艇,游艇分为两部份,前半部是花舱,供游客应用,后半部是一个小厨房,可以调理现成的熟食。 这条游艇除了朱五绝与赵灵燕外,另外有一个厨娘,二个打桨划船的大姑娘。 那三个船员,还是朱五绝用一番心思,在雇船的时候在好儿艘游船上甄选过来的。 他为了要讨好赵灵燕,便不得不处处留意小心的了,游艇在江中缓缓的飘荡着,朱五绝与赵灵燕对坐在前舱,桌上摆满了赵灵燕平时最爱吃的菜肴。 两个对饮了几杯,两人的脸色都蒙上了一层红晕。 朱五绝这时但觉热血沸腾,忽然大胆的伸手握住了赵灵燕玉手,心中急跳如雷,口里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灵燕没有绝拒,让他轻轻握着自己的玉手,羞答答低下螓首柔媚的道:“你真的喜欢我么?” 朱五绝伸手握拿赵灵燕玉手时,真是鼓足全身的勇气,心中不知有多么的紧张,有如待决的罪犯一样。 朱五绝这时轻轻的吁了一口长气,一只大手掌,握得更紧了,激动的道:“灵妹,我喜欢得你要发狂了……” 一语未了,赵灵燕忽然将手缩了回来,淡笑一声说道:“你的胆子倒不小,你就不怕你宋大哥了!” 他木的睁着一双火焰闪闪的眼睛,神情显得非常尴尬,同时还有一点点畏缩。 赵灵燕叱笑一声,道:“看你真没出息,一句话就吓怕了你。” 朱五绝轻轻的了咳一声,镇静了一下神智,忽然张开双臂,把赵灵燕抱了起来,道:“我才不怕他。” 赵灵燕玉手轻轻的向外推道:“放开我,这里有人看得到。” 朱五绝道:“你怕他!” 赵灵燕点了一点头,说道:“我们……我们快成亲了……” 朱五绝一笑道:“你们再也成不了亲,你将来就是我的了!” 赵灵燕用力一推,脱出朱五绝怀抱,玉面微微一沉道:“你这样了不顾全我,他就死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朱五绝怔了一怔,讪讪的一笑道:“好!好!我不抱你你不生气好不好。” 赵灵燕忽然又回眸一笑,轻轻的道:“我没有生气,但你要随时顾全我的面子。” 朱五绝被赵灵燕忽冷忽热,弄得如幻如梦,头昏脑胀,乖乖的点头道:“你说得是,给人讲些闲言闲语也实在不好。” 赵灵燕轻轻含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将来就是你的人?” 朱五绝微微一笑,说道:“你将来就会知道了。” 赵灵燕听出他话中有话,可是她是什么人,当然不会紧追着问,轻叹一声道:“‘紫彩玉箫’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他就是真的不能再回来,我也还没有过门,可是大家都知道你是他的师弟,我虽然能够再嫁,在名份上,你却不便娶我。” 朱五绝一笑道:“你不会改名换姓,以另一人的身份嫁给我么?” 赵灵燕摇了一摇头道:“改名换姓说来简单,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第一,山主就不会同意,我将来还可以利用‘紫彩玉箫’的声名,大做文章。” 朱五绝笑了一笑,说道:“这个我将来自有办法。” 赵灵燕淡淡的含笑道:“我倒不在乎嫁不嫁给你,只要你是真心喜欢我……” 朱五绝情痴痴的道:“这样可太委屈你了,你相信我,将来山主一定会让你改名换姓的。” 赵灵燕哧叱一笑道:“你们男人呀,只会说大话,你也不想想,连山主都没见过,就胡吹乱说起来。” 朱五绝自尊心受到极严重的羞辱,当下大叫一声道:“你怎知道我没有见过山主!” 赵灵燕语气一转,但仍充满了轻蔑的意味道:“就算你见过山主,你也没有我了解得山主多。” 朱五绝这时只求取信赵灵燕,赵灵燕就是要看他的心,他也会掏出来给赵灵燕看,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秘密,一扬头道:“老实告诉你,山主已经答应将你给我了。” 赵灵燕冷笑一声道:“谁相信你的鬼话,我才不信你的话呢!”她口中说不相信,实则心中已是大为震惊,完全相信了朱五绝的话。 山主可不正是这样的人,要用人的时候,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 朱五绝把话说完之后?又自觉失言,忙又改口道:“你真精明,在你面前,我是一点花招都使不上。” 赵灵燕冷冷的道:“告诉你,你要和我在一起,以后就得给我老实一点!”说话的样子,声色俱厉,但说到最后,却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向他额前一戳。 这轻轻一戮,赵灵燕的面孔板得真严厉,也就意味完全不同了。 朱五绝对令人消魂的一戳,只觉全身皆酥,哈哈的道:“是!灵妹,我以后在你面前,一定老老实实,你叫我做叫,就决不做狗叫……” 赵灵燕媚笑道:“话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 朱五绝这时只要获得赵灵燕芳心,什么话都说得出,当下,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朱五绝从今日起,永为灵妹裙下不二之臣,将来……。” 赵灵燕忽然倏伸出玉手,掩住朱五绝之口,娇笑道:“看来你倒是一片诚心,也不要发什么誓了,来,我们共饮三杯,以订鸳……。”忽然含羞住口不说了。 朱五绝藉机在赵灵燕玉手上香了一香,赵灵燕“嘤咛”一声,收回玉手,提起酒壶,先倒满了二杯酒,亲手端了一杯酒,向他嘴中送去,道:“你先喝这杯。” 朱五绝哈哈大笑,喝了那杯酒,他也乖巧,马上端起另外一杯酒,送到赵灵燕樱唇之前,赵灵燕眼皮含情,轻轻地说:“你是知情识趣的有情人……”带歌带吟,情意绵绵。 你来我往,喝得朱五绝神摇魄荡,不觉飘飘然了。 朱五绝一向只知大鱼大肉,几曾享受过这种风流味道,赵灵燕又施出了全身解数,一颦一笑,一言一动,都叫朱五绝销魂刨骨,失智忘形。 这一喝下去,起先只是三杯,到后来,就不计其数,不知喝了多少杯了。 喝到了最后,朱五绝已是醉倒如泥,人事不知了。 这时,他们的游艇顺风而下,已远出武昌数十里地了,游艇忽然折回,驶向了一道河汉之内,接连几转,便隐入一片芦苇之上不见了。 游艇一隐入芦苇,赵灵燕打了一个呵欠,支腰坐了起来,这时,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含煞,挥动玉手,落掌如风,向朱五绝脸上打了过去……。 忽然伸过一支手来,阻住她的掌势,笑声道:“打不得打肿了他的脸,就不能了无痕迹,天衣无缝了。” 赵灵燕回过头来,只见一线天正望着她点头含笑。 赵灵燕一肚子窝囊气,再也忍耐不住,“嘤咛!”一声:“赵伯伯!”便一头冲到他怀中,抽泣起来。 一线天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不言不语地,让她发泄了一阵,才轻轻的说道:“灵儿,灵儿,你受的委屈,伯伯都知道了,将来要宋晓峰好好的报答你……” 赵灵燕抬起头来截口道:“伯伯快不要这样说,灵儿想起你老人家和宋晓峰哥哥为武林正义的牺牲犯难,灵儿这点点折辱算得了什么!” 她只是一时难过!哭了一阵之后,心情也就平静了下来,轻挥罗袖,拭去泪痕。 一线天点头嘉许的含笑道:“将来武林如果得救,说功劳,该是你今日一战的成功。” 赵灵燕羞怩的一笑,道:“灵儿不敢当,这都是伯伯虑无遗策之功,“请伯伯快快动手吧!” 一线天笑着抱起朱五绝,翻开他眼帘看了一下道:“药量用得正好,你把东西准备好,老夫这就向他施术了。”说着,取出了三根金针,向他“天柱”“风池”“三阴交”这三处大穴,插了下去。 同时,赵灵燕也在这时候,把桌上酒菜放过一边,取出早有准备的文房四宝放在了桌上。 朱五绝被一线天下了三根金针之后,约有半盏热茶时间之后,全身颤抖一阵,接着就慢慢静止下来,睁开双目,目光呆滞,不言不动。 一线天忽然一伸手一掌,拍在朱五绝脑门上,朱五绝于叹一声,吐出一口长气。 一线天用低沉的声音道:“朱五绝,从现在起,你的神暂都在老夫控制这下,老夫就是你的主人,老夫要你回答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老夫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老夫要你用这把刀,把自胸口插下去!” 说着,递给朱五绝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朱五绝接过那匕首,毫不犹疑的反手向自己胸口插了下去。…… 此当锋刃及胸之际,一线天忽然出手一把扣住了他腕脉,收回了匕首,又沉声道:“好,现在老夫问你,你把宋晓峰藏在什么地方?” 话声坚定而有力,不要受术人考虑“是”与“否”,是控制受术人的要决。 朱五绝简单地道:“把他交给山主!” 一线天望了赵灵燕一眼,接着问道:“山主把他带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 一线天又问道:“你现在实实在在是替谁做事情?” 朱五绝道:“替山主做事情!” 接着一线天一连又问了朱五绝许多话,朱五绝都一一据实回答了。 一线天问话的时候,赵灵燕便提笔疾挥,做成了笔录。 一线天问完话,吩咐朱五绝亲自在笔录上签押,朱五绝也照着做了。 最后,一线天又沉声道:“老夫所问你的话,要你做的事,现在你统统不记得了,完全忘记了,就是用任何方法,也唤不起你的回忆了……好,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话声一落,又举手一掌,拍在他脑门上。 朱五绝全身一震,又呆呆滞滞地,不言不动了。 一线天收回金针,拿了笔录,又交给赵灵燕一包解药道:“你先把他送回去,回头老夫再通知你见面时地。”身形一幌,顿失所在。 赵灵燕收好文房三宝,把桌上酒菜恢复原状,去到后舱,解了那三个船夫的穴道。 那三个船娘原来也是一线天的人,用非常巧妙的安排,使朱五绝自己,选中她们,一线天因不能让她们真了解内情,所以来时,先点了她们的昏睡穴道。 一回到武昌,已是傍晚时分,万家灯火齐明了。 朱五绝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见赵灵燕横压在他的大腿上,而自己一只手,正搂住了她的纤腰。 赵灵燕衣衫零乱,胸衣还被扯下来一片,朱五绝看得一怔,心里更是一荡,俯身向她脸上香了下去……。 赵灵燕忽然也醒过来了,娇吁一声,睁开眼来,朱五绝的嘴唇正要接上她樱唇之上了。 赵灵燕惊叫一声,挣脱了朱五绝,接着看见被扯开的胸衣,气得花容骤变,大发娇嗔,叱道:“你这样欺侮我,我再不理你了!”扭来去到后舱,向船娘借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跳上岸,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朱五绝眼看着赵灵燕生气而去,自己却是什么也记不起了,因为事实胜于雄辨,被撕开的胸衣,不过是他醉后失德的结果么? 显然,赵灵燕自己也喝醉了,那真是一个好机会,只恨自己没有存得机心,要少喝二杯,岂不……唉…… 朱五绝后悔得不得了,他心里虽是后悔,确也很高兴不管赵灵燕如何大发娇喷,事实总是事实,有了第一遭,也就不会没有第二遭了。 赵灵燕这番做作,把个精明无比的朱五绝弄得神魂癫倒,真假莫辩,惋惜春梦无痕中,根本没有起过疑心。 他目送赵灵燕上岸而去之后,叫过船娘,三位船娘对他都是一脸神秘的微笑,她们的笑容,更证实了他酒后行为,朱五绝大是高兴,出手赏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怀着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回了八达镖局。 赵灵燕回到寓所,装出很生气的样子,立时吩咐王大娘三天之内,不准朱五绝踏进大门一步,然后“呼!”的一声,把自己关在房里。 到了第二天,就在大白天里,赵灵燕大大方方的又跑到土地堂“留园”去了。 这在赵灵燕的心里上说,是非常合理的,她因为昨天与朱五绝闹得不欢而散,今天跑到这地方来正是像她这种人,借物思人,排遗郁怀的好地方。 事实上当然并非如此,她的真正目的,自是来会晤一线天,商量寻找宋晓峰的事,当她进入“留园”后,等着她的不仅是一线天,而且还多了一位谷中鹤。 谷中鹤似乎也未料到来人会是赵灵燕,两人对面之下,不由都是一惊,相顾愕然。 一线天含笑道:“灵儿,见过谷伯伯,你还没出生之前我们早就是好朋友了。” 赵灵燕向谷中鹤万福一礼道:“灵儿一向失礼,请谷伯伯原谅。” 谷中鹤笑着还了半礼,道:“不要多礼,老夫很高兴你也是有心人以后就不再找你的麻烦了。” 三人都是一笑,一线天接着说:“灵儿,你把你昨晚准备的资料取出来,大家来研究研究。” 赵灵燕从怀中取出十一张地形图,交给一线天道:“灵儿知道的,已有十一处地方,山主另外有没有别的地方,灵儿就不知道了。” 一线天把那地形图摊开来,三人同研究,其中八处地方,谷中鹤也知道,只有三处地方谷中鹤不知道,谷中鹤在山主面前还不及赵灵燕吃得开,她知道的八处地方,自然不会是要紧的地方,于是,除过那八处地方不考虑,接下来只有三处地方了。 那三处地方,一在天台山,一在巫山,一在九宫山,这三处都是人烟罕到的地方,四周百里之内,都设有眼线,有生面孔进入,绝对逃不过眼线监视了。 宋晓峰会被山主带到那一处地方,那就值得深思熟虑了,因为打草惊蛇,一击不中,便泄漏了企图,所以,别谨慎从事不可,没有把握,绝不能轻率从事。 他们三个研究了半天,觉得那三处地方都有藏匿宋晓峰的可能,一时很难确定宋晓峰的正确位置,正当他们无所抉择的时候,忽然一道光芒从外面射了进来,在他们眼间闪动了几下。 一线天立时收起了那些地形图:“灵儿,有人来找你,我们先走了,你还是不要动声色,好好的应付他们吧!” 赵灵燕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老人家放心。” 他们的信号无声无息,所以来找赵灵燕的人,根本无从发现有人和赵灵燕在一起的迹象。 来人正是莫天倚与朱五绝,当他们进入“留园”后,只见赵灵燕独自一人在宋晓峰失踪的那座大厅之上,低首徘徊,一付遇事难决的样子。 朱五绝现身出来,叫了一声:“灵妹……!” 赵灵燕抬起头来,怒视着他道:“我不要理你,滚开!” 朱五绝涎着脸,陪笑道:“灵妹,昨天的事,我是酒后糊涂,一时失去了理性,从今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这就原谅了吧!” 赵灵燕冷哼一声,道:“我们没有以后了,由昨天一件事,我就把你看透了。” 朱五绝忽然老起面皮,双膝一跪,道:“灵妹,你要不原谅我,我就向你跪下了。” 赵灵燕脸色一变,就要骂了起来,忽然耳边传来莫天倚的传声神功道:“灵儿,见好就收,这小子不知那来的神通,山主可能要叫他取代宋承志的地位了,这是抓住他的一个机会。” 赵灵燕一身责任何其重大,当然也不能真的就此把朱五绝拒于千难之处,陡然招致朱五绝的报复,她之这样做,真正的目的,乃是有意在朱五绝之间,造成一种自保的情势。 赵灵燕不能马上与朱五绝断绝来往,但也不能老给他占便宜,所以借题发挥,给他一个下马威。 莫天倚既然暗中说了话,赵灵燕正中下怀,立时用传音神功道:“义父,你来得正好,灵儿不过是培养他如痴如渴的企念,那您就出来转圜吧!” 莫天倚一声哈哈大笑,现身出来,道:“灵儿,朱五绝可是一片真心对你,你就原谅了他吧!” 朱五绝一见莫天倚现身出来,忙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哈哈的躬身道:“灵妹,你就看莫伯伯金面,原谅了小兄吧!” 赵灵燕怒气难消的,跺了一跺莲足道:“你要我饶你不难,但我有三个条件。” 朱五绝连声道:“可以,可以,莫说三个条件,就三十个条件,我都就可以答应你。” 赵灵燕怒气稍平,凝目沉思了一下道:“这都是完全看了我义父的面子,所以我才再给你一个机会,所以第一个条件,你要对我义父像对你曹伯伯一样,凡事不可拂逆。” 朱五绝点头道:“你的义父,还不是我的义父,你不说我也一定孝敬他老人家。” 莫天倚在一旁也开心的笑了。 赵灵燕接着又道:“第二个条件,你要娶我,必须努力上进,当上武林盟主,否则,免谈了!” 朱五绝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使你失望就是。” 赵灵燕冷笑一声,道:“第三个条件,你要保证在未当到武林盟主之前,不要再生妄念。” 朱五绝连连点头道:“好!好!三个条件我都完全答应了,现在你可以不生气了吧。”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长吁了一口气,道:“灵妹,你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多好看……” 一语未了,赵灵燕娇嗔骂道:“死鬼,你是给不得一点颜色!”娇躯猛烈飘身而起,身形一闪不见了人影。 朱五绝耸了一下肩头,摇了一摇头道:“一位辣手佳人,多刺玫瑰!”似有感焉,实则喜之。 人,就是这样,越不容易得的东西,越是宝贵,朱五绝心里发誓,非要得到她不可。 莫天倚一笑道:“五绝,好自为之!”人影一闪,接着也去了。 话说宋晓峰束手就擒时,原来用神功移开了穴道,公孙元点他穴道时,他根本没有受,可是,在他被装入麻袋中时,却隔着麻袋是一股奇强指力一射而到,他料不到是此一着,猝不及防,还是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时,他已处身于一座山洞中了,这时,他全身穴道都已解开,可是双手双脚却被天蚕丝得属结结实实,空是一身绝艺神功,却是奈何不了天蚕丝,无法脱困,这时,他正是被困在一线天后来找去的那绝岭之上。 两个丐帮弟子,除了喂他吃喝外,一问三不知,守口如瓶,这样大眼瞪小眼的过了二三天,忽然来了一个蒙面人,现身之下,又点了他的穴道,当他在次醒来时,只知又换了一处地方。 这个地方,有山有水,房屋也非常讲究,当他醒来时,正躺在一间陈设华丽的卧室之内。 最使他高兴的是,他忽然发现他的双手双脚恢复了自由,一挺身竟自自然然从床上坐起来了。 正当他坐起来的时候,目光一瞥,忽然看到房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紫袍老人,向他含笑相视。 宋晓峰定了一定神,保持着镇静的神态,落地站了起来,抱拳一揖道:“请问老前辈上姓高名?不知将晚辈召来,有何见教?” 那紫袍老人答非所问的笑了一笑,道:“你很镇定,也很能自制,确是一位可造人才。”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缓缓的道:“老夫在人前,大家都称我山主!” 宋晓峰的镇静功夫,随着心神的震栗,一扫而光,惊叫一声,道:“您就是山主!”不由得冷汗直冒,手足无措了。 山主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很意外吧?” 宋晓峰欠身道:“属下确是有点意外。” 山主含笑忙挥手道:“你坐下。” 宋晓峰恭然道:“属下不敢!” 山主冷冷一笑,沉声说道:“你敢来卧底,难道就不敢就坐么?” 宋晓峰被他一口破自己用心,惊愕之余,同时也硬了头皮,暗暗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必要的时候,我就和你同归于尽,岂会真的怕了你!” 心中拿定了主意,坦然一笑,道:“在下谢座了!”他知道山主能直口道出他的企图,自有不容他否认的把握,所以,他也率性默认了下来,马上改了称呼。 两人沉默了一阵,山主方开口道:“常言道,江河不择细流,故能成其大,泰山不让其土,故能成其高,因此老夫也无意把你究办。” 宋晓峰口中不说,心中却暗笑一声,暗斥道:“你倒装得很大方,等到我的药性一发作,还不任你支使。” 山主不见宋晓峰接话,顿了一顿,只好自己又接了下去,道:“目前,你也用不着把老夫当作你的上司,不知你能不能以朋友的立场,大家来谈谈?” 宋晓峰淡淡的一笑,道:“可是我们并非朋友呀:” 山主不以为忤,笑了一笑,老夫很欣赏你的为人,我们一定可以成为朋友的。 宋晓峰“哼!”了一声,说道:“只怕不见得。” 山主微一皱眉头道:“少年人不怕心高气傲,但过份自不量力,就不大好了。” 宋晓峰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因为我们立场不同,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山主淡淡一笑道:“什么立场不同,你说来听听。” 宋晓峰道:“忠奸不能并立,善恶不能并存,当然,你如果能立时放下屠刀,改恶为善,那又当别论了。” 山主哈哈大笑道:“尊驾如非恶人,那么天下也就没有恶人之称了。” 山主轻笑一声道:“你对这方面的认识,实在肤浅得可笑,老夫就是有心开导你,也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对面书房,有很多老夫的著述,你先去读一读,我们以后再研究这个问题吧!” 接着站起身来,顿了一顿,又道:“明天老夫会再来看你!”说着转身走出房去。 宋晓峰在房内东张西望踌躇了一下了,也举步向房外走去,走出房门原来是一间书房,再走出书房是一间不大不小的花厅,走出花厅,出门就是一座精巧的庭院,花山花石木,布置得独具匠心,非常雅致。 庭院外,一列比人略高的红墙围在四周,墙中开了一座月门,可以透视墙外的景色。 这时,院中不见一个人影,宋晓峰不以为山主会对他毫无戒备,所以没抱着侥幸图逃的念头,只是性之所至的穿过庭院,出了月门,向外面缓步走去。 月门外面,是一座极其广阔的花园一条石板路,蜿蜒于花树林中。 宋晓峰跟着那条石板路走了四五丈,忽然心中一阵悸跳,头有点昏沉的现象,他勉强又向前走了一二丈,忽然心中更急,头脑上像一片乌云猛然压了下来,只觉双眼一黑,人便向地上倒了下去,昏绝在地上了。 当他恢复知觉醒回来,自己已身在书房之中。 这时他身边多了二个小丫头,二个丫头年纪都不大,约十六七岁,长得都非常秀美伶俐。 那二个小丫头一见宋晓峰醒来,就像二支小黄茑,天真娇美的抢着道:“公子,你刚才好危险啊!要不是我们回来得正是时候,你就报销啦!” 一个又道:“公子,您也真是,自己明明有病,为什么要乱跑,出了事又要连累我们姊妹挨骂受责。” 宋晓峰被她们唧唧喳喳,你一言,他一语,说很没头没脑,怔了一怔,摇手笑道:“且慢!且慢!我们一件一件,慢慢来说,好不好?……首先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干什么的?” 两个丫头开口抢着道:“我们都是派来服侍你公子的呀!” 宋晓峰道:“为什么刚才没看见你们?” 一个丫头道:“你公子不是正在和员外谈话么,因为有员外陪着你,所以我们两都出去替你准备吃的东西去了。” 宋晓峰点了一点头,指着一个绿衣服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穿绿衣服的丫头,笑哈哈的道:“我叫秋儿,她……”她本想把另外一个丫头的名字一并说出来。 另外一个丫头抢着说道:“我叫霞儿!今年十六岁,其实我只比她小了三天,她就处处要抢在前头。” 这是一对没遮拦,好胜好强的小丫头,宋晓峰哈哈一道:“不要争,我一个一个分别着问,你们分别着答好了,刚才我先问了秋儿,霞儿,现在我问你好了。” 霞儿高兴了,笑道:“公子,你要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宋晓峰这里是什么地方? 霞儿道:“大园子!” 宋晓峰一笑道:“我是问这里在什么府?什么县?” 霞儿一愣道:“这个我可不知道,这园子大极了,我来了之后,就没出过园子。” 宋晓峰问秋儿道:“你知不知道?” 秋儿也是摇头道:“这要问管外面事情的大哥们才会知道,我们女孩子谁都弄不清楚。” 宋晓峰皱了一下眉头道:“你们员外姓什么?做什么事情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秋儿点头一笑道:“这个自然知道,我们员外姓张,我们都称他太公,他各府各地都有大生意,有钱得很。” 宋晓峰笑了一笑,不再问山主的事,因为再问下去,他们也不知道山主的真正面目,转目望着霞儿,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样到你们这里来的?” 霞儿道:“听员外说,您生了一种怪病,病倒在路上,是他救了你,把你带回来了。” 宋晓峰一望秋儿,秋儿接口道:“公子,你这病怪得很,离不得这院子,一离开这院子就会昏倒,如果耽搁半个时辰以上,就没有救了。” 宋晓峰笑道:“刚才你们是怎样把我救过来的?” 霞儿笑道:“我灌了您三大碗一开水,你就醒来了。” 宋晓峰一怔道:“没有用药?” 秋儿接道:“这种方法,是员外吩咐的,不过以后你最好不要轻易离开这院子,经过三次以后,听说要把你泡在水里,才能醒回来。” 宋晓峰心中有说不出的迷惑和惊讶,山主既没有缚住他的手脚,也没有制住他的穴道,事实告诉他,他却不能离开这院子,宋晓峰够聪明锐敏的了,除了苦笑以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道理,而一时也无话可问了。 三人面对沉思的沉默了片刻,秋儿宽慰的说道:“公子,你放心,我们员外为人,最是有始有终,你的病虽怪,他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怪病医好的。” 霞儿轻轻细语的道:“公子,你今天想吃些什么东西,婢子替你去弄。” 宋晓峰心里烦得很,只想静静的想一想,正好结束这次谈话,当下点头道:“我真的有点饿了,弄点吃的正好,有稀饭没有?” 秋儿道:“稀饭,干饭,点心,样样都有。” 宋晓峰道:“还是先来点稀饭吧!” 用过稀饭,饬退秋儿两婢,宋晓峰独自忖想了一阵,心里越想越乱,结果想了半天,依然一无所得,他只有长叹一声,打住了胡思乱想。 百无聊赖之下,不由信用翻起了案头上的那些书籍,他看了看那书名,先就笑了起来,“唯我论”,事实只知自己,那还会是什么好东西。 宋晓峰说不出的轻鄙,但同时又止不住好奇之心,翻阅了下去真是满纸荒唐,不啻聚天下千古大奸大诈于一堂。 细阅之下,更不由得宋晓峰惊心怵目,在某一方面来说,他确有非常独到的分析和论证,使他不禁掷书三叹,为苍生兴悲。 第二天,山主又来了,他也不问宋晓峰昨日昏倒的事,几句寒暄之后,话题一转,问道:“老夫所作的那几本书,你都看过了没有?” 宋晓峰看了他那书之后,更是心鄙其人,冷冷的道:“大着拜读过了,果然言如其人,不敢领教得很。” 山主神色不动,令人无法能知他这时心中的感觉,语声也非常和缓的,含着笑容道:“老夫的书写得不好?” 宋晓峰轻“哼!”了一声,道:“好得很!好得很!”这几声好,当然不是赞美,事实上,正是好的反面。 山主也当然听得懂宋晓峰的意思,不过他故作不懂的道:“好在那里,你说来老夫听听!” 宋晓峰沉着面色道:“好在不用别人替你掘坟墓,你自 己已开始掘坟墓了。” 山主笑了一笑,道:“此话怎讲?” 宋晓峰道:“对照大作所言,人人唯我,你将来成就越大,谋你的人也就会越多,这不等于自掘坟墓么?” 山主哈哈大笑道:“错了!错了!你完全误会老夫一番心意了。” 宋晓峰冷笑连连的道:“这样说来,你是另有高论,在下不妨听你的自吹自唱。” 山主面容一肃道:“你以老夫人性之学,是导人为恶的工具么,你如有这种想法,那你就完全错到底了……”嘿!嘿!你能不能这样想,如果用老夫之学以破奸行善,使好究之徒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鬼蜮伎俩,无以施展,这不是件大大的功德,大大的善行! 宋晓峰没想到他会这样反过来说,而且竟说得理直气壮,不容驳斥,不由一愣,无言以对。 山主大是得意自己的辨论法,三言二语说得宋晓峰哑口无言,嘿!嘿!干笑了一声,又道:“本身是恶人,才会认为老夫的方法是害人的利器,一个人如果本质善良,又怎会想到用老夫的方法去害人。” 这倒好,谁批评他的观念有问题,谁就是存心不良的恶人,宋晓峰的嘴巴,更被堵住无话可说的了。 宋晓峰口中虽是想不出适当的话驳斥他,心中却更是厌恶他,因为以他近年来的所见所闻,山主是个什么人,他能不清楚么,他根本是一个说是一回事,行又是一回事的大谎言家,现在说的再有道理,也只是骗骗人而已。 宋晓峰脑中念动如飞,当下决定了自己的应对态度,不再表露自己真正心意,装出一副恍然而悟的神态,“啊”了一声,道:“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在下现在是豁然而通,山主之论,只是解剖透视,就是论事,善与恶何关于山主之学,故用之为善,则为善人,更之为恶,与山主之学无关也。” 山主心中大乐,哈哈大笑道:“闻一知十,孺子可教也。” 宋晓峰讪讪一笑道:“多承过奖。” 山主心中高兴,笑盈盈的道:“现在,我们不谈这个问题了,下午你再仔细读一读,明天我们再作进一步的研究。”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一转,道:“老夫把你由武昌接来此地,你可知老夫的心意么?” 宋晓峰望着他,摇头淡淡的笑了一笑。 山主点头微笑道:“此事老夫如果不说,你自然无法知道。……” 他说到此地,似觉把话题扯开了,话声一顿,接道:“你混到老夫手下的来意,老夫完全知道,你相不相信?” 宋晓峰仍的带笑的望着他,未答话。 山主又迳自接着说道:“你本姓宋不错,但原来的名字叫晓峰而不是承志,你的父亲宋本一,十八年前身遭横祸而死,你失志复仇,埋首深山苦练绝艺,十年有成,下山之后,却苦于仇家身份隐秘,又不知父亲招祸的原因,因此,茫无头绪,无处着手,后来遇见你的假叔父,于是改名混到了老夫手下,老夫没有说错吧?” 他说来如同亲目所见,宋晓峰只好苦笑一声,道:“你说的一点不错,在下就是宋晓峰。” 山主笑了一笑道:“你这一片苦心,不算白费,算是找中了地头。” 宋晓峰听得血脉贲张,神色大变,瞪目大喝一声道:“是你杀了我父亲……。” 山主摇手道:“不要冲动!听老夫慢慢告诉你,……也可以算是老夫杀了他!” 宋晓峰冷笑道:“你这样吞吞吐吐,想承认,愧你还是身为山主的领袖人物。” 山主完全以一种欣沉的态度,对待宋晓峰,因此,毫不因宋晓峰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态度,依然保持一贯的神态,不徐不疾的道:“令尊在老夫手下,只算三四流人物……” 一语未了,宋晓峰惊讶不止的大喝一声,道:“你说我父亲是你的手下?”真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山主笑了一笑,说道:“老夫手下的正派人物多的是,不独以令尊为然,我想,你不应该觉得奇怪了。” 宋晓峰大叫道:“不可能,家父绝不可能和你们同流合污。” 山主摇头而笑道:“你这‘同流合污’四个字,又用错了,不过,你对你父亲的认识倒是不错,他那人食而不化,见异思迁,在老夫手下效力不久,又心升异志,于是他遭到了应得的处分,当然,以令尊在老夫手下的身份,还用不到老夫直接下命处置,事后老夫知道就是了,你说,刚才老夫回答你的话,算不算不敢承认,老夫不过是责无旁贷罢了。” 宋晓峰激动一阵过后,心情慢慢平息了下来,同时,也领会到面对这类绝世魔头,必需沉得住气,才能灵智活泼,应付裕余,不为所乘。 宋晓峰有此领悟之后,当下尽显压制着自己情绪,一反怒恼神态,嘲笑地道:“你敢于承认事实,也算是够有勇气的了。” 山主道:“老夫坦诚的告诉你,是希望你投桃报李,也告诉老夫一件,老夫极想知道的事情,你如果愿意交换,老夫率性把令尊致死的原因一并告诉你。” 宋晓峰想了一想道:“你先把想知道的范围告诉我一下,容我考虑考虑。” 山主道:“不必说范围了,老夫干脆告诉你吧,你那假叔父到底是什么人,只要你说将出来,老夫就把令尊招祸的原因告诉你。” 宋晓峰当然不愿放弃这仉会,但是……忽然灵机一动,心里有数了,义父的身份多得很,随便说一个出来,他不但无法消除心中之谜,只怕更要迷惑,当下打定主意,点了一点头道:“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你先把家父的事情完全说出来。” 山主道:“令尊心生异志,他偷走了一份极其重要的名单……。” 宋晓峰截口道:“什么名单?” 山主一咬牙,说了下去道:“老夫天罡组三十六天罡的名单。” 宋晓峰“啊!”了一声,接着,哈哈大笑道:“有父如此,在下是说不出的光荣。” 山主目光连闪了几闪,冷笑一声道:“现在就看他儿子的了,看你能不能继承令尊的光荣。” 话声一顿,接着问道:“现在该你告诉老夫,你那假叔父是什么人了。” 宋晓峰知道了父亲的死因之后,觉得父亲虽然是贲志而殁,但其死却重于泰山,光荣之至,十年来郁结豁然而开,昂然扬首道:“你知不知兰衣神剑其人?” 山主愣了一愣道:“你那假叔父就是他!” 宋晓峰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一动,接着问道:“你与他是旧识?” 山主冷冷的道:“老夫不认识他!” 他这时说不认识“兰衣神剑”已经掩饰不了他心灵上的震撼,完全落到宋晓峰眼中了,宋晓峰也不动声色,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真是兰衣神剑,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事先把话说明,他如果不是兰衣神剑,可不是在下诚心欺骗。” 山主脸上冷霜一掠而过,又恢复了常态,淡淡一笑道:“老夫知道,你没有骗我,事实上老夫早就疑心是他了。” 现在可是宋晓峰吃惊了,一震道:“早就疑心兰衣神剑?” 山主道:“老夫再告诉你,兰衣神剑也就是一线天,这一点只怕连你也不知道。” 宋晓峰划巧反拙,当下就傻了,暗叫了一声,糟糕!心里不知有多后悔。 山主知道兰衣神剑是宋晓峰的幕后主使人后,似乎心中也甚是不安,没再和宋晓峰谈别的话,就匆匆的走了。 宋晓峰这个下午没有再看山主的“唯我论”,因为他昨晚想了一晚,觉得这房子一定有什么蹊窍,否则,自己为什么一离开房子就会发生晕倒的事情? 要不,就是房子外面有蛊,譬如撒了一些迷魂的药物在房子四周,所以自己一出院子,就中毒昏倒了。 但是秋霞两婢,来来往往,为什么不会中毒呢?莫非她们身上带得有什么解毒之药? 这是一个亟行了解的问题,了解了这些问题之后,才能计划下一步脱困的事。 山主走后,他今天和秋霞两婢谈得特别好,利用她们的真童稚,就话套话,差不多什么都问光了,结果,没有发现一点毛病。 据秋霞两婢说,这座独院,一向就由她们两人管理,有什么客人来,也就由她们两人侍候,一草一木,终年如常,从来没有变动过一分一毫。 同时,她们两一来一往,也和往常一样,另外对她们也没有特别吩咐。 谈话是问不出一点毛病,他就以身相试,最初,他站在月门旁边,站了半天,丝毫没有异状,接着,他跨出月门,也不远走,就站在门外。 谁知一步之隔,他身体就发生了警兆,一阵心跳,又有了昏眩现象,当他马上退回月门之内以后,一切病状立时消失了,正常如故。 月门外面,是一片青草地,远离十几丈才有花树之类植物,要说在草上用毒,因为风吹雨打,日晒夜露,似乎很难保持久远,因此也不可能在草地上用毒。 那么,问题就出在房子里面了。 如果问题出在院子里,那就更令人费解了,简直没有理由说得通,一出院子就会发生问题,实在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一个原因来。 宋晓峰为了这个问题,想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依然被困扰得无法入睡。 这时已经过了三更,窗外括起了一阵微风,微风中,吹进来一张纸片,飘飘荡荡从窗外飞了进来。 宋晓峰一震而起,从床上跃了下来,伸手接住了那张纸片…… 宋晓峰双目一睁,神功立发,逼出两道光芒,向那纸张上望去,只见那纸片上写着:“取屋内黄色山茶花衔于口中,趁日正当中之际,闯东关,奔行十里,求独目妪,可望获救。” 宋晓峰发了一阵愕,但他很快就作了决定,不管这纸片上说的是否可靠,图逃不成,最坏的结果,不过再被抓回来而已。 因此,他决定相信纸片上的话,冒险一试。 这又是一剂兴奋剂,使他更不能入睡了。 现在要想的事情更多了,辗转难眠,外面又响起了山主的声音。 山主望着宋晓峰虚旺的脸色,假关切的道:“你昨晚没有睡好?” 宋晓峰心里有了打算,因怕多生枝节,态度比昨天又已和缓了,点了点头,道:“在下昨晚又重新想了一想你的话,觉得越想越有道理,不知不觉终宵失眠了。” 山主心中一乐,眉开眼笑的说道:“现在,我们可以作进一步的谈话了,但望你别叫老夫失望了。” 宋晓峰翻了一翻眼睛道:“要作进一步的谈话可以,只是有一个问题,你必需给在下一个合理的解决。” 山主道:“什么问题?” 宋晓峰瞪目道:“江湖人讲究的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令尊死于天罡组罡令主之手,只要我们的话谈得拢,老夫可以把无罡令主交给你报仇雪的。” 宋晓峰欣然道:“老前辈可要言而有信。”称呼也一下子改的恭敬有礼了。 山主道:“你要怕老夫骗你,老夫马上可以把天罡令主的人头交给你。” 宋晓峰一笑道:“你就这样相信在下么?” 山主道:“老头自然信得过你……哈!哈!不瞒你说,你早已身中老夫一种奇药之毒,你如言而无信,老夫也就顾不得你的才华,退而求其次,只用你的躯壳了。” 宋晓峰大惊失色道:“你在我身上下了毒!” 山主笑嘻嘻的道:“对不起,老夫也是不得已,我不能容许你这种敌人与我并存,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不过,那种奇药还有点小缺点,不尽如理想,所以老夫不顾麻烦,把你弄回来,只要你愿意与老夫合作,老夫可以保证你体内的奇毒,永不发作。” 宋晓峰怒笑一声,说道:“那么,你是在威胁了。” 山主摇手道:“老夫绝无威胁你的意思,只不过是向你说明事实罢了!”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道:“老夫正物色一位副山主,待将来,也就是老夫的继承人,不知你可愿屈就?” 宋晓峰明察目前的情势,拒绝不得,也答应不能,两种决定,这可能招至不幸的结果,剑目一蹙,沉思了一下道:“不能就此决定。” 山主笑哈哈道:“这是一件天大的事,老夫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说话之际,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放在桌上,接着道:“你要想通了,服下这药丸,就是老夫的副山主了。”说着转身出房而去。 现在两条路摆在宋晓峰眼前了,何去何从,又叫宋晓峰煞思量了。 逃吗?那是一个未知数? 当他的副山主吗?只怕没有那么多如意算盘好打,山主要没有周全的顾虑,他会冒这个险么? 宋晓峰左思右想,得失相参,时间飞快的过去了,一抬头,院中日影正在当中。 宋晓峰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一咬钢牙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能再失足了,逃!” 心念一决,目中神光暴射,伸手将山主留下的那粒药丸入怀中,走到案前,把那山主一生心血所写成的“唯我论”出掌吐力,震成纸灰。 他出力构有分寸,“唯我论”实质已毁,外形上却是完好如故,这东西实在留不得,如被流入江湖上,天下就更要大乱了。 黄色山茶,房里房外,到处都有,宋晓峰随手折了一朵开放正浓的花朵,衔在口中,举步向月门外走去。 秋霞两婢惊叫出声,道:“公子,你又忘了前天的事了!” 双双飘飘身而到,企图阻拦他。 宋晓峰本来无心为难她们两人,因怕她们两人惊动旁人,也只好硬起心肠,凌空弹指,发出两道弹力,把秋霞两婢点倒地上。 宋晓峰点倒两婢之后,略为停步打量了一下四周情势,只见烈日当空,四周一片寂静,不见半个人影。 宋晓峰定了一定心神,率性把整朵山茶花含入口中,装着,副悠闲的神态,缓步飘风,向东方走去。 他穿过一片树林,又走过了二座小桥,出去了二里多路,仍不见一个人。 再向前走去,只见一条高不过两尺的石墙横阻在前面,但四周仍不见一个人影。 第十八回 暴戾冲霄汉 氤氲弥满园 宋晓峰大感奇怪,觉得山主这人未免太疏忽了,一念未了,忽然,眼前人影连闪,四条人影,星飞电射而到,挡住宋晓峰身前。 宋晓峰早有准备,“紫彩玉箫”已结合藏在衣袖之中,不待那四人开口,振腕一抖,一片紫霞电射而出,扫向那四人。 宋晓峰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既想脱身,就讲不得仁慈,时机稍纵即逝,一个掌握不当,就可能功亏一篑,所以出手便不留情。 那四人身形刚落,话都没有问出口,就被宋晓峰打了个措手不及,宋晓峰何等功力,紫彩玉箫一抖,便有两个人被点个正着,只听那两个人闷哼了一声,身子倒退了四五步,双脚一驻,又站住了。 那两人身子一住,接着大喝一声,又挥动手中大砍刀,猛扑而上。 宋晓峰这出手一击力道甚大,算定那人势非应手而倒不可,自己就可幌身而过,那知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那两人正好迎着他外冲的身子反扑而回。 宋晓峰要不是身法奇妙,就被他们两人扑个正着,宋晓峰闪身让过那二人,反扑之势,身子慢得一慢,另外二人,已回过来,大喝一声,双双攻到。 宋晓峰立时陷入四人围攻之中。 这一动手,外面呼啸之声四起,已有不少的人影飞身扑来。 宋晓峰奋起神勇,紫彩玉箫势出如龙,堪堪在其他之人将赶到之前,冲出一条血路,向外急射而出。 宋晓峰身形奇快,当其他之人赶到时,他已远出十多米了,可是那些人却紧追不舍,在后面一路呼啸而来。 呼啸之声,四山响应,前路上现身阻击的人,出现一批又一批,那些人虽未能阻止宋晓峰的向外闯,但却迟滞了宋晓峰的行动。 当宋晓峰一路过关斩将,冲过了好几座山头,忽然眼前一亮,原来眼前山道尽处,竟是一片花海,花海中间,孤零零的立着一座茅屋。 再放眼望,那片花海后面,是一座峭壁高峰,挡住了去路。 花海之前,迎面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了“氤氲奇境”四个大字,大字之下,有一行小字,字曰:“凡人止步。” 石碑附近,散落了不知多少白骨,显见这附近已不知死了多少人。 宋晓峰见了这番景色,心中不由泛起一种森森之感,脚下不由一驻,停止了前进。 突然脑后生风,一阵急啸之声传来,宋晓峰身形一翻,一个转折,三枚劲弩,一齐自他的肩头擦过。 接着满带锐风忽啸的劲弩,疾如骤雨般一涌而到,宋晓峰大喝一声,手腕疾振,撒出一片紫彩箫光,只见纷飞的箭雨中,竟被他挡出一片大空。 这时,宋晓峰放眼望去,只见追来的人,不下四五十之多,但都远远的离着他,不再向前追来,只用强弓硬弩向他射击。 宋跷峰拨打了一阵,忽然自笑了起来,忖道:“我好笨,何必和他们白费力气,躲到石碑后面,逗逗他们,看他们怎样对付我。” 宋晓峰见他们不敢过来,心里有数,这里一定是独目老妪的地盘了,因花丛里的白骨,使他锐敏的看出了一些端倪,那些五颜六色,杂乱纷陈的花朵,绝不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奇花异草,说不定那些白骨,便是因为这些花的关系,丧身此地。 因此,他也不敢轻率冒险,妄自前进了。 宋晓峰身随念转,移形换位,疾地掠入了石碑之后,他移入石碑之后,强弓硬弩就停止了放射。 只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遥遥高呼道:“贵客,请出来吧,我们并无伤你之意,只不过请你回去而已。” 宋晓峰侧身出来,只见那为首说话的人,长着一张阴阳脸,手摇铁骨摺扇,打扮得有点像水浒传上的智多星吴用,只是他没有吴用那份书卷气,双目之中,凶光闪耀,口中话说的再好听,也难叫人相信他。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我也不过出来走走,你们为什么又是拦阻,又是追赶,这倒叫我不想回去了。”把一切现任即嫁到他们头上去了。 那人讪讪的一笑道:“那么老夫向贵客赔个不是,请你回去好不好?” 宋晓峰大笑道:“你们狰狡面目已完全露出来了,再赔礼在下也不会回去了。” 那人怒眉一皱,立时收敛了笑容,沉声道:“贵客可是真不愿回去,那就莫怪老夫不客气了。” 宋晓峰笑道:“一阵狂矢急箭,差一点就把在下射死了,你要再客气了,在下就真不敢当,当受不起了。” 那人被宋晓峰激得发出一阵“嘿!嘿!”厉笑道:“你不出来,老夫就能放了你么!‘钩鞭双绝!’去!把那小子逼出来!” “有!”从他身后转出两个人来,向那阴阳脸双双一抱拳道:“徐老,员外马上就要赶到了,何必……。” 那阴阳脸双目凶光暴射道:“两位可是不愿听兄弟的话?” 钩鞭双绝对视了一眼,脸色变了一变,道:“不敢!” 那阴阳脸冷笑了声,道:“那就快去!” 钩鞭双绝看似百般不愿意,但却不敢不听命,两人一咬牙关,抡起手中钩鞭,左右一分,向宋晓峰立身之处扑来。 宋晓峰冷哼一声,肩头一斜,紫彩玉箫,一横架住来钩,右手一探,疾向来鞭鞭梢抓去。 那使钩的汉子一钩砍在宋晓峰紫彩玉箫之上,只觉一股奇强劲道,反震而回,迫的立身不住,向后退了二步。 那使鞭的汉子素来知道使钩的同伴内力奇强,想不到一上手就被震了回去,心中一震,鞭势一缓,鞭梢却已到了宋晓峰手中。 宋晓峰人单势孤,利在闪电快戳,五指一扣住鞭梢,内力已随之发了出来,口中喝了一声:“去你的!”一抖一带向外甩去。 那汉子原打算和宋晓峰较一较内力,宋晓峰力发如涛,那汉子方觉不对时,欲待松手放开自己兵器,已是不及,口中叫得一声:“不好!”一条身子已被宋晓峰带得向群花之中冲去。 那汉子被宋晓峰大力带动,身不由已,止不住前冲之势“噗!”的一声,已跌入花丛之中了。 只听那汉子惨叫一声,在花丛之中,滚了两滚,压倒了不少花树手脚抽动了一阵,脸上冒起一阵黑气,立时气绝当场。 宋晓峰只觉得这花树有点蹊跷,却没想到竟是这等厉害,一触之下,就要了人的命,怪不得那些人不敢进身前来了。 那使钩汉子本待扑身再上,因见同伴一招之下就被宋晓峰带入花丛之中,死于非命,不觉一震,大为彷徨。 宋晓峰紫彩玉箫一怔。 使钩汉子收回钩势,回身急射,离开了宋晓峰,回到那阴阳面身前。 那阴阳脸汉子本与那使钩鞭的两人不合,有心置使钩鞭两人于死地,这时见那使钩的汉子退了回来,怒目一翻道:“你不战而退,是何道理?可是蔑视老夫的威令。” 那使钩汉子忽然冷笑一声,反唇道:“你违反员外律令,擅自派人闯入“氤氲奇境”,已自不法,如今,古老三已身死当场,咱们到员外面前去论理去……” 那阴阳脸震声怒喝道:“你违命抗上,你道老夫处置不了你么!”手中铁骨摺扇一抖,就向那使钩汉子走去。 那使钩汉子心中早有打算,自认必死,但他却不愿意死在宋晓峰手中,而把一股怨气通通发在那阴阳脸身上,所以回来诚心与他一拼,就是杀不死他,也要咬他一口肉,点泄心头之忿。 因此,他虽明知犯上,而毫不相让,一摆手中兵刃,冷笑一声,道:“你假公济私,害死了古老三,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了……。”也挺胸挥钩而上。 正当他们即将窝里反的时候,突然一声冷笑传了过来,他们两人对那冷笑之声,都极其熟悉,闻声之下,都不由幌身自退,同时躬身下去,各呼了一声:“员外……” 他们口中的员外,自然就是宋晓峰眼中的山主,山主现身出来,那两人都想告对方一状。 狡兔三窟,山主比狡兔更狡,自是不止三窟,他这处秘密基地,内外隔绝,外人不知道他们的地点,内里面的人更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在内面的人,在情绪上,就难免有点郁结不稳定了。 山主一挥手,冷然道:“我都看到了,你们两人,去把他擒回来!” 那阴阳脸和那使钩的相视一横目,那阴阳脸先应了一声:“是!属下遵命!”一摇铁骨摺扇,长身向宋晓峰奔去,那使钩的随在阴阳脸身后,也一同奔了过去。 当他们两人奔近那石碑前,那使钩的汉子忽然传音叫了一声:“徐老,现在我们可不能再意气了,我先去诱敌,你准备好透骨神针,出手就把他……。”话声出口,人已追到了那阴阳脸身侧,右手忽然迅快的拍了出去。 那阴阳脸听他说话,只道他大敌当前,不敢再闹意见,心神一分,点了点头,话还没有说出来,不料那使钩的汉子掌力已到,要想闪避,为时已晚,只听蓬然一声,掌力正落他背心之上。 那使钩汉子这一掌使尽了全身功力,力道凌厉绝伦,打得那阴阳脸身子向前一倾,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那使钩汉子一招得手,便不饶人,手中钢钩一紧,又扎在阴阳脸腰间,一拖一带,把他肠肚都钩出来了。 阴阳脸空有一身本事,连施展半招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自己人手下了。 那使钩汉子纵身跃到宋晓峰身前,一抱拳道:“古老三与在下情同生死,他的死在下并不怪少侠,罪在这姓徐的假公济私,这个仇在下不能不报,所以在下杀了他,如果少侠容得在下,在下愿与少侠共渡危关,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宋晓峰见那使钩汉子重义轻生,不计后果,充分表露了江湖人本色,实是一个少见的血性汉子,他自己虽然也是前途渺茫,却是义不容辞,当下毫不怀疑的一点头道:“好!朋友,我们就一同碰运气看造化吧!”身形一侧,让那使钩汉子也藏身在石碑之后。 那石碑极大,足可屏障他们两人的安全。 山主料不到派出的两个人一死一叛,在这急变之下,一张脸气得铁青,连声“哼!哼!……”不止。 他虽然是气得要死,却并未暴跳如雷,抬首仰望着耀目的阳光,皱眉深思,不知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那使钩汉子躲身石碑之后,不待宋晓峰发问,先自报名道:“在下万正刚,与古志雄在江湖上也薄有虚名,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只落得这般下场,倒叫少侠见笑了。” 宋晓峰刚才与万正刚交手之下,已测万正刚不是等闲之辈,自己使上七成真力,才把他震后二步,他这身功力,在一般江湖人物中,已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宋晓峰虽然还没听说过钩鞭双绝的名号,料想他也必大大的有名,当下一抱拳道:“原来万兄就是钩鞭双绝,在下久仰了,刚才失手伤了古大侠,在下虽属无心。” 万正刚道:“这不能怪你,是古老三命该如此,谁知道这些美好的花朵,是天下至毒之物……。” 话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还没有请教少侠上姓高名?” 宋晓峰的身份,山主完全知道了,再也无需使用假名了,当声直言道:“在下宋晓峰,以后有请万老多多指教。”万正刚轻轻的叹息一声,接道:“指教不敢,不过,在下被骗来此,已经多年了,对此间一切情形,比较熟悉,少侠如所乘询,在下或可见告一二。” 宋晓峰问道:“茅屋中住有一位独目老妪吗?” 万正刚道:“不错,但我们都称她老人家‘独目圣母’,我们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在此挨到天暗,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他口中尊称那独目老妪为圣母,言语之间,却隐隐约约指出那独目老妪招惹不得,宋晓峰却有宋晓峰的困境,他现在已明白了他身内之毒已开始发作,完全靠口中那朵黄色山茶花的神效,才得安然无事。 那山茶花的功效,能维持多久,委实叫人担心,想那暗中指示机宜的人,要他去找独目老妪,或许就与此有关,独目老妪再难惹,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宋晓峰摇头笑了一笑,道:“万兄,在下已经身中奇毒,除了勇往直前外,别无选择,……不过在下可以相陪万兄在此守到天黑,俟万兄脱险后,再向里走。” 万正刚道:“凭在下的功力,一个人也逃不出去,既然如此,在下就陪少侠向里面闯吧,反正在下这条命能活下来是白白捡来的。” 宋晓峰低声道:“万兄,独目圣母的为人气性如何?请指示一二,见面之后,也好见机行事。” 万正刚用传音之术道:“生性怪僻,为人残酷,软硬不吃,完全看他的高兴,员外对他也非常畏意,你看,他不是也不敢过来么!” 宋晓峰长长的叹息一声,道:“那就看运气了,我们向里闯吧!” 说着,身形一起,顺着一条羊肠小路,向群花之中,当先走去,万正刚紧跟宋晓峰身后而行。 他们身形一动,山主这才大叫一声,发话道:“宋晓峰你要再往前去,那是自速其死了,还不快回来,老夫不与你计较,化然一秉初衷,派你当老夫副山主。” 宋晓峰对山主喝叫之言,充耳不关,仍然直前而行,顷刻之间,被花草所埋没,不见了身形。 山主气的一顿脚,竟把宋晓峰一点办法没有,只好一挥手,带领大家回去了。 原来,山主练了一种奇功,每日正午时分,正是用功头上,所以不及亲身阻拦宋晓峰,所以宋晓峰讨了一个便宜,逃到了地头,如果山主能亲身阻截,宋晓峰就没有到达氤氲奇境的机会了。 话说宋晓峰与万正刚穿行于花树之间,两人都是小心谨慎,不敢碰到花树,一路上不但通行无阻,而且连一个人都没有碰见,奇怪的是,他们在外又打又杀,又叫又闹,怎会一点都没惊动那独目老妪? 他们通行无阻的一直到了那座茅屋前面,宋晓峰是不知那独目老妪的厉害,心里倒不觉得奇怪,万正刚也有传言失实之感一脸茫然迷惑之色。 茅屋前面,很像普通农家,前面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堆了一堆堆肥,一股臭的气味,充得宋晓峰几乎把口中的黄色山茶花吐了出来。 四周静静的,给人心理上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宋晓峰轻轻的咳了一声,发话道:“晚辈宋晓峰,求见独目圣母赐见!” 过了半天,才见门里面伸出一个头发蓬松的少女,喝声道:“在外面等着!”说完话,头又缩回去了。 宋晓峰与万正刚都不敢造次,在外面等了足有二个多时辰,看看色已将暗下来,那头发蓬松的少女头才又伸出来道:“你们可以进来了。” 房内点起一盏小油灯,灯光的亮度黄昏昏的,照在一个身穿热布大褂,也是头发蓬松的独目老妇人脸上。 *** 独目老妪又截口道:“老身知道,那也是老身给他的,他的药力只能维持一年,而且还有许多缺点。” 宋晓峰道:“晚辈所中的药力要发作了,但晚辈与他还有些私人事务未曾了断,晚辈只请老前辈给我二个时辰时间,替晚辈暂时压住即将发作的药力,晚辈要回去找一找他。” 独目老妪皱了一皱眉,道:“你将来再找他不成么?” 宋晓峰道:“是晚辈唯一的条件,老前辈要不答应,晚辈宁愿当你的花树肥料,也不做你的花童了。” 独目老妪摇头道:“你岂是他的敌手,你去找他,只有白送命……” 一言未了,只听外面天空之中,发出一声脆响,接着火光一闪,现出三朵火花,在空中亮了一亮。 独目老妪住口一挥手道:“小珠儿,你去把他带进来。” 宋晓峰与万正刚两人并坐在一条板登上,就这片刻之间,外面响起了山主的话,道:“慕陶求见圣母。” 独目老妪沉声道:“进来!” 只见山主手中托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玉碗,走了进来。 他神态极是恭敬,连眼睛都不敢平视,低着头把托盘放在桌子,然后,又退了一步,恭声道:“慕陶这次外出归来,巧获血鳗一条,不敢自享,特来奉呈圣母,敬祈笑纳!” 玉碗放在桌上,这才看出碗中盛着半碗颜色淡绿的液汁,液汁之中,养着一条血红的小泥鳅。 脸色冰冷的独目老妪,见了那血鳗之后,也止不住化严霜为和煦,上身前仰,欣喜的道:“是血鳗么!那真难为你了。”眼中精光闪闪,真的又兴奋又高兴,可见这血鳗在她眼中所形成的价值了。 山主欠身微笑道:“慕陶身受圣母二代照拂大恩,区区一条血鳗实在表达慕陶对圣母感激之万一。” 独目老妪独目一闪,脸上绽开一脸笑容道:“你来待正好,老身正想叫小珠儿告诉你,这两个人,老身想留下来做龙童了。” 山主爽利的接口道:“圣母要留下他们两人,那还有话说,圣母留下他们两人就是了。” 宋晓峰见他投其所好,送来一条血鳗,目的是想要回自己两人,想不到完全猜错了,独目老妪一开口,他答应的痛快之至。 独目老妪也似是有着先发制人之意,颇有失招之感,怔了一怔,笑道:“你这次有什么事,要老身替你解决的没有?” 山主摇了摇道:“慕陶这次是特为陈奉血鳗而来请见,并无麻烦圣母之意。” 话声顿了一顿,目光转到宋晓峰与万正刚脸上掠视了一下,接道:“圣母现在已经留下他们两人了,慕陶有一不情之请,当望圣母俯准。” 独目老妪含笑道:“老身今天心情很好,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山主一指宋晓峰道:“这孩子生性伶俐,善伺人意,圣母最好把他留在身旁以供使唤,如把他当作花童未免太可惜了一点。” 宋晓峰见他反替自己说起好话来,真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了,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独目老妪转头望了宋晓峰一眼,点头道:“你话说得有理,老身可以考虑一下。” 山主接着又指着万正刚道:“这位神钩万正刚,是一位很有血性的汉子,江湖上名声不小,武功也自不弱,倒是可以替圣母担任任花童的领班。” 话声顿了一顿,不待独目老妪接口,接着又道:“这样一来,圣母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可以专心从事研究工作,发扬光大老主人的绝学了。” 独目老妪听得心中大乐,哈哈大笑道:“你真替老身设想得周到,也不亏先父对你一番爱护。” 山主听她指起她的父亲,眼中乏出一层泪光,不胜其追思感怀道:“老恩主对慕陶有天高地厚之恩,如今天人永隔慕陶舍身难报,想起来好不叫慕陶心里难过。” 山主一遍话,唱做俱佳宋晓峰熟知他为人的人,都听得目泛异彩,暗自点头忖道:“此人百恶一善,尚知故主之情倒还有一点良心。” 宋晓峰正感叹间,只听独目老妪也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人确是很好,老身过去有时见事不明,少不得对你有些误会,从今以后,老身要好好补赏你了。” 山主面露喜色,口中更是谦卑的道:“圣母对慕陶天恩浩荡,不下于老恩主,过去都慕陶俗务太多,不克常聆训诲,有失疏远之故,圣母这样说来,慕陶更是愧欠难安,以后一定尽量脱摆俗务,多留圣母左右,以领教益。” 两人越说越是开怀,说到最后,独目老妪已是满面春风,褪去了严厉的外貌,成了一个和蔼的老太太了。 其实,这独目老妪孤僻怪诞之性,是有之,但她的本性却不是天生的暴虐酷残之人,她之所以在别人眼中的可怕,一半可说是家庭环境的习性使然,另一半即是山主郭慕陶,阴谋诡计使然,他不愿使她接近大众,故意把她奉成连十二花童带小珠儿十三位属下的圣母,纵然她自大自狂,尽量向残酷方面发泄。 独目老妪心中高兴,也忘了答应宋晓峰的话了,反觉得有宋晓峰与万正刚在座,谈起话来,诸多不便,转头叫过小珠儿,吩咐道:“小珠儿,你先领他们到工房休息去……。” 一语未了,宋晓峰却不愿就此离开,忙站起身来,截口道:“老前辈,您忘记答应了晚辈的条件吧?” 独目老妪“哦!”了一声,沉吟了一下,道:“老身不准备把你当花童了,以后你与慕陶见面的日子有的是,我看你们的事,以后再说吧!” 宋晓峰道:“老前辈如何安置晚辈,那是老前辈的恩宠,但晚辈不愿放弃所要的二个时辰,尚请老前辈守诺。” 独目老妪目光一寒,看是要发脾气了,山主郭慕陶笑口问道:“宋少侠有什么事?” 他这样问法,可以说是问独目老妪,也可以说是问宋晓峰,宋晓峰抢住话头道:“尊驾所加于在下身上之大恩大德,在下梗梗在怀,无时或释,因此欲凭一身所学,向尊驾讨回一点公道,尊驾可敢挺身应战?” 山主郭慕陶先不答理宋晓峰,表示尊敬的笑向独目老妪道:“圣母,慕陶看就让他了了心愿吧!将来他也好死心踏地替圣母做事。” 独目老妪寒芒一收,点头道:“好吧,不过老身要说句话,以后你们可不要再存芥蒂了。” 宋晓峰不愿作此承诺,他更看穿了山主郭慕陶,一定会讨好抢答,故意慢得一慢,果然山主郭慕陶已接口道:“慕陶那会和他小孩子一般见识,圣母请放心。” 独目老妪探手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弹指飞向宋晓峰道:“你先把这粒丸药吃了,先解去体内之毒,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如果再落败了,就怨不得人了,以后你可要替老身好好的做事。” 宋晓峰想反正已经中了毒,他是已经豁开了,无所考虑,也无所选择,张口接住那粒药丸,吞入腹中,当即运起神功,催动药力,消解山主所下的奇毒。 对症之药,果然开效如神,片刻之间,宋晓峰便已觉得,神清气朗,心郁尽去,探手取出紫彩玉箫,举步出了茅屋,在茅屋前那片小空地上站定。 山主哈哈一笑,就空着双手,走到宋晓峰对面站定。 这时,夜幕已沉,时进初更,新月未现,天上却有不少星光,从丛云之中透射出来,以他们的功力,有这星光,已可视同白昼,无需火炬照明的。 宋晓峰剑眉微微一轩,望着山主的空手道:“动手之下,在下尽其所能,全力以赶,尊驾用什么兵器,最好取出来,莫怪在下投机取巧。” 山主郭慕陶一拍双掌笑道:“老夫知道你很强,但艺有专精,老夫这双掌,自信还接得住你那把玉箫,你放心出手,凭你这点年纪,也没有说你仗着兵器占了便宜。” 宋晓峰人到穷途,他是狠下心肠,准备与山主并骨偕亡,先除去这个恶魔,自己就是一死,也死有重于泰山了。 这不是平常比武较技,内涵严肃而伟大,也用不着只求表面了,宋晓峰神态一肃道:“这里看来尊驾也不会先行出手了,在下就有僭了。”纵身一跃,直欺而上,右手紫彩玉箫一挥,当胸点到。 宋晓峰这一箫,力到猛锐,箫势未到,箫劲已山主胸前。 山主郭慕陶不闪不避,右手突然一翻,反向宋晓峰腕脉之上扣去。 应变反了,易守为攻,快速如电光一闪,无怪此人口气狂妄,果是身负绝技,单看这一招应变手法,已知不凡。 宋晓峰手臂微微一缩一收,避开了山主郭慕陶反手擒拿之势,在微一缩手同时,左手五指一屈,立时弹出一股指风,直向山主郭慕陶来腕弹去。 山主郭慕陶心头一震,暗道:“此人武功果然过人。”一收丹田之气,身子倏然向后退了半步。 接着,两条身形再合,连续一阵箫来掌往,指弹脚飞之间,各尽诡奇的攻守变化,彼此心中都有了数,谁也不敢稍有轻敌之心了。 双方动手之下,一口气就是四五十招,快得像一轮风,只见他们两条人影,各抢先机,互争胜负,一阵狂风暴雨猛攻急打之后,彼此之间,竟是半斤八两,难分胜负。 这时两人心中都明白,今宵之战,要想克敌致果,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鹿死谁手,谁也难以预料。 尤其,山主郭慕陶内心之中,有着说不出的后悔,不该一时托大,没有取用兵器,要有兵器在手,他就自信有七成左右胜算,可是如今空着双手,成了五比五。 两人的搏斗愈来愈是激烈,招术上的变化,也愈来愈快,两条人影,在那片小空地之内交错旋走,疾转如轮,看得人眼花僚乱,目不暇接。 激斗中,忽听一声冷哼,暴喝,那交错的人影,突然一分而开。 只见他们两相对而立,相距约五步左右,各自微闭双目而立,彼此之间的呼吸,都极其急促,两人的脸色,也都一片苍白。 此等情景,一望即知,他们双方都受了伤。 独目老妪独目闪闪,皱了一下眉头,忽然双手齐出,左右分弹,缕缕指风,分向宋晓峰与山主郭慕陶两人点去。 这时,宋晓峰与山主郭慕陶正在以真力神功在压制自己的伤势,尤其宋晓峰心中正在计算如何再作孤注一掷,独目老妪出手奇快,指力奇强,两人这时都已无能避让,指力到处,他们两人身子一阵摇幌,真力一散,再也收提不住,各自开口吐一口鲜血,缓缓坐在地上。 独目老妪接着向小珠一挥手道:“你带万正刚送宋晓峰到工房休息去。” 小珠儿招手要万正刚抱起宋晓峰,带着他绕过茅屋,向一丛高大的花树之后奔去。 敢情,那花树之后另外还有一排房屋,那是给花童等人居住的。 小珠儿带领宋晓峰两人走后,独目老妪移步走到山主面前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道:“你也回去调息去吧!” 山主郭慕陶又停息了片刻工夫,缓缓站身起来,向独目老妪欠身一礼道:“多谢圣母了!” 接着,又讪讪的笑了一笑道:“慕陶一时轻敌,几乎失手在那娃娃手下,圣母见笑了。” 独目老妪忽然面色肃然的道:“老身要你答应老身一件事。” 山主郭慕陶心中一动,僵木了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轻声说道:“圣母有何吩咐?慕陶无不遵命。” 独目老妪沉声说道:“你以后不准再伤害那孩子。” 山主郭慕陶一笑道:“圣母当知道,慕陶如诚心要伤害他,他早就没命了,这一点,圣母可以放心,慕陶绝不会违逆你的心意。” 独目老妪道:“老身准备把他造就出来,接续老身的衣钵,同时老身也不会让他再出江湖,我想他也不会碍你的事了。” 山主郭慕陶欠腰点头道:“圣母替慕陶设想周到,无微不至,慕陶感激不尽。” 独目老妪笑了一笑,说道:“你也回去吧,改天老身就可以把“忘忧散”的配方奥秘,完全传授你了。” 山主郭慕陶暗中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但他为人深沉,却不过分表露他欣喜之色,欠身道了声∶“多谢圣母,慕陶告退了。”转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一挺胸,出了氤氲奇境,回转他的大园子而去。 独目老妪也回转了自己的草堂,桌上那条在玉碗中游来游去,红光闪闪的血鳗,实在使她开心,她望着那条血鳗,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血鳗!血鳗!我终于得到你了。” 五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风雨云涌般突然回到了她脑中,记得那时不过是十二三岁吧!父亲因为研究成了一种药物,如果能配以血鳗服用之后,可以反老还童,青春永驻,幸运的父亲竟天从人愿的获到了一条血鳗。 可惜的是那幸运之神-是一闪而过,到手又被它溜走了,原因是她破坏了父亲一生美梦。 说来也是巧合,父亲出去配药的时候,她无意之间发现了父亲的血鳗,她孩子心性,只觉那血鳗非常可爱,便愉愉的把父亲那血鳗取了出来,因见那血鳗养在一只玉碗之内,范围太小,约束了它的活动,终于替它换了一只大的小晶鱼缸,又替它加了水,放了一些鱼草。 当那血鳗转到新环境之内时,那血鳗简直高兴得不得了,游来游去,翻上翻下,兴奋得像是喝了酒一样。 她自己更是乐得在一旁拍手哈哈大笑…… 蓦地,一声怒吼,像炸雷一般在她头顶上响了起来,只听一声:“该死的东西……” 眼前掌光一闪,脸上一麻,便被打得横飞了出去,接着眼睛一阵剧痛,人便昏死过去了。 她的一只眼睛,就那样在父亲怒极之下就失手打瞎了,那条血鳗因为被她换水不当的关系,就死去了。 血鳗的价值,完全在它一身的鲜血,血鳗一死,那身鲜血立时凝固,成了一条干血鳗,在也不能全药了,如今已和父亲配合的那付药,包在一包,成了她终生遗憾的纪念品了。 想不到五十多年后的今天,郭慕陶竟会给她弄来了一条血鳗,父亲遗志得偿,难怪独目老妪高兴得要死,使她忘形失了神。 往事如画,一幕一幕,在独目老妪脑中拉了回来…… 独目老妪独目之中,流下了一行清泪,沿颊而下,湿透了一片衣襟,她却兀自无觉,完全沉缅于自己往事回忆中了。 忽然,一道阴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她身后。 独目老妪连自己脸上挂满了泪水,湿了一大片肖襟,都不自知,自然更不知道身后来了要命的杀星。 那正是山主郭慕陶去而复回了,他那有这样的好心,白白的送给独目老妪一条血鳗。 他现在是来收帐的了,轻轻的,不带丝毫风声的,从袖中抽出一把深兰色的短剑,倏的一闪,抵在独目老妪背心穴上,同时,冷笑一声,喝道:“不准动!” 独目老妪全身一震,猛然回过神来,一摇肩道:“你是郭慕陶!”山主郭慕陶哈哈大笑,短剑向前一送道:“你道老夫的血鳗是好受的么?” 山主郭慕陶嘿嘿一笑,说道:“可惜你知道的太迟了,现在你可听老夫的摆布了!”话落手出,点了独目老妪气海大穴,破了她的真气,破了她的武功, 他已早有成算,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独目老妪闷哼了一声,身子立时萎顿下来,向地上倒去,山主郭慕陶右手一抬把她提了起来,向凳子上一按,放住她身上,然后,自己大马金刀向上方一坐,冷冷的道:“唐慧珠,按照你父女对老夫的寡情薄义,老夫今天就是活劈了你,也不为过,可是你对老夫尚有不少剩余价值,只要你答应老夫,今后好好替老夫做事,老夫可以饶你不死,而且,人前人后,你还是老夫尊敬的圣母,你想一想,回答老夫的话吧!” 独目老妪唐慧珠倒是姜桂之性,功力被废,人已落到了别人手中,她却想也不想,“呸!”的一声,吐了郭慕陶一口唾沫,骂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老身好得只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睛,可还看得清清楚楚哩!” 山主郭慕陶桀桀大笑道:“瞎婆子,你这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识抬举,你道老夫没有本事叫你俯首听命么!” 声音忽然一厉,喝道:“你如不好好的替老夫做事,老夫叫你生不如死,求死不得,尝遍天下的酷刑!” 独目老妪昂然道:“你要老身不死,只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老身如不想活,任谁人也留不住老身。” 话声一颗,接着狞笑一声,道:“不过老身还不想死,我要看到你马上遭到报应。” 山主郭慕陶哈哈一笑,道:“你还想等小珠回来,帮你发动你的毒蛇玩意么,那你是异想天开了……” 独目老妪面色一变,恨声道:“你把小珠儿怎样了?” 山主郭慕陶阴阴的道?“没把她怎样,只是她不能来帮你的忙了。” 独目老妪恍然而悟道:“那宋晓峰与万正刚都是你安排的诡计?” 山主郭慕陶哈哈敞声大笑道:“你算明白了一半,不过那宋晓峰可与老夫无关……哦……” 忽然,跳了起来,道:“你说,那宋晓峰是不是因你的指点,而跑来找你的?” 独目老妪唐慧珠独目一翻,心念连转,忖道:“宋晓峰要是我有意把他找来,也就不会上你的当了,说不定是小珠儿捣的鬼……如果不是小珠儿,也必是暗中反抗这老鬼所为,……我反正也没有希望了,何不就把这件事忍了下来。” 唐慧珠一念之间,作了决定,冷笑一声,点一点头道:“是老身又怎样!难道你能叫老身死两次么!” 山主郭慕陶嗤笑一声,道:“你这片心思又白费了。” 蓦地,一声冷笑传了进来,接口道:“白费心思的,只怕是你了!” 话到人到,飕!飕!飕!一连三条人影,飞泻而到。 独目老妪唐慧珠大叫一声,道:“是小珠儿么!快!发动“天青幔”……。” 一语未了,山主郭慕陶一声暴喝,人已倒翻了出去,双掌齐抡,向来人全力猛击了出去。 他这两掌,是拚着老命全力而发,劲道之猛,有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就宋晓峰全力施为,也不见得抵挡得住,何况,身旁还有小珠儿与万正刚等二人。 宋晓峰判断锐敏,反应奇快,自知难挡其锋,遂不作无谓抵挡,念动立决,右手一掌把万正刚向一旁送了出去,左手一抓扣住小珠儿,闪身一让而开。 山主郭慕陶似是极其畏忌“氤氲奇境”,人一冲出茅屋,稍不停留,身形如箭,急急的逃去。 宋晓峰放开小珠儿的手,欲待追赶,却被小珠儿反手拉住了,说道:“不要追了,快去看圣母要紧!” 宋晓峰他们怎么回来得这样巧呢? 原来小珠儿带领万正刚转到后面花童住处后,万正刚放下宋晓峰,小珠儿拍开了宋晓峰穴道,宋晓峰虽然心中不甘愿就此罢休,可是人已被带开了,也只好安下心来调息疗伤。 他的伤势本来比山主郭慕陶为重,调息了一阵,才缓过气来。 可是,他调息的这段时间,暗中不知隐伏着多大危机,只见万正刚时而凶光毕射,时而颔首沉思,时而蠢蠢欲动,脸上的神色,像风雨欲来之前的云层一样,变幻不定。 小珠儿为人虽然很精灵,可惜缺乏江湖经验,竟是一点没有看出自己处身在剃刀边缘。 敢情,万正刚与那姓徐的阴阳脸并肩出战宋晓峰的时候,他已暗中接受了山主的指示,要他乘机随同宋晓峰进入氤氲奇境,否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暗算那阴阳脸。 可是,宋晓峰与山主郭慕陶一战之下,宋晓峰虽未能胜得郭慕陶,落得两败俱伤,但却动摇了山主郭慕陶在万正刚心目中的无敌地位。 万正刚原本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人性仍在,古老三之死,山主郭慕陶的胜不得宋晓峰,宋晓峰年纪轻轻的这身功力,处处都在刺激着他。 因此,他内心之中,天人交战,打不定主意。 忽然,他双目猛然一睁,暴喝一声,道:“宋少侠,你调息好了么?” 小珠儿蓬头一摆,娇叱一声,道:“你发什么神经,大叫大嚷的?” 万正刚彷徨的道:“我要……。”他想说出心中的打算,可是不敢向小珠儿说,话到口边,又咽回去了。 小珠儿秀眉猛然一挑道:“你要怎么?” 宋晓峰运行一周天,伤势已被压住了,睁开双目道:“万兄,你有什么话要说?” 万正刚急口道:“来不及说了,快回去看看圣母去。”话声未了,人已射了出去。 小珠儿脑筋一时没转过来,娇叱一声,道:“你跑得了么?”屈指一弹,一道星光,疾向万正刚背后射去。 宋晓峰挥掌打得那道星光一偏,救了万正刚一命道:“姑娘,先不要为难他,他一定有道理。” 说着,一拉小珠儿,飘身而起,紧紧的随在万正刚身后,三人到得茅屋附近,已听到了郭慕陶一些谈话,只是迟来了一步,唐慧珠已是身受其害。 小珠儿首先冲进屋内,扑向独日老妪,道:“圣母,你老人家没什么吧!” 独目老妪功力被废,只是精神上显得有点萎顿,外表并无别的异状,一眼之下,倒不容易看出来,她遭些打击,心理上忽然有了极大的转变,竟然瞒住了事实,摇了一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很好,孩子你放心!” 语调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和蔼。 小珠儿从小就在独目老妪身旁长大,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这样脸色和这种语气,出奇的怔了一怔,道:“那老鬼刚才不是在威胁你老人家么?” 独目老妪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慈祥的笑了一笑道∶“幸好你们来得正好,把他吓跑了,不过他却现出狰狞的恶毒面目,今后再也骗不到我们。” 小珠儿蓬头一甩道:“不行,我要去找他去。”跺脚就向外走。 独目老妪轻喝一声道:“小珠儿,你又淘气了,过去他是让着你,今天撕破了脸,你以为你真打得过他么。” 小珠儿使出小性子,翘起嘴唇,道:“我打不过他,我也要去骂他一顿。” 宋晓峰在一旁道:“珠姑娘,那老贼实在不好斗,要去找他,我们也要从长计议妥善,才不致吃亏上当。” 小珠儿秀目一翻,怒道:“都是你,老坐着调息,要不是你,我们早来一步,他就跑不出氤氲奇境了。” 独目老妪喝斥道:“小珠儿,不得对宋少侠无礼,宋少侠的话,非常有理。” 小珠儿只以为在这氤氲奇境之内,除了圣母之外,就只有她了,所以对宋晓峰毫不客气,独目老妪的态度反倒使她觉得非常奇怪,怎会一下子对宋晓峰客气起来,与她一向为人完全变了样,一愣道:“圣母,他们只……” 独目老妪面色肃然道:“宋少侠与万大侠是我们氤氲奇境的贵宾。” 话声一顿,接着转脸向宋晓峰与万正刚点头欠身为礼,接道:“两位请坐,并请宽恕我老婆子的狂妄与无礼。” 宋晓峰抱拳一笑,道:“老前辈好说,晚辈谢坐。”转到下首板凳上,坐了下去。 万正刚却是涨红着一张脸站在当地,犹豫了一阵,忽然大叫一声,道:“我万正刚明人不做暗事,实在对各位来说应是一个罪人,请圣母赐罪。”说完,头一低,但仍然兀立着,没有跪下去。 独目老妪证诸郭慕陶的话,心里已是有一个大概,轻叹一声,道:“万大侠,你心里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万正刚目光转向宋晓峰,抱了抱拳,道:“宋少侠,在下第一个就是对不起你,不瞒你说,在下随同你进入氤氲奇境界,实是受了员外的指示,有所图谋而来,当时在工房,在下就有暗算少侠与珠姑娘之心……”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你暗算了没有?” 万正刚讪讪摇首道:“在下……” 宋晓峰哈哈一笑截口道:“万兄,你既然没有暗算我们,又何罪之有!快!快!谢过老前辈的赐座,坐了下来吧!” 独目老妪也是一笑道:“万大侠,你能悬崖勒马,转念向善,老身很是敬佩你,你请坐吧!” 小珠儿小孩子心性,笑了一声,道:“你好得没有起坏心眼,否则,你算人不着,自己可就倒霉了。” 万正刚伸手怀中取出一只小铁筒,交给小珠儿道:“珠姑娘,你是见过这东西的,正刚要暗算你们,当然是用偷袭的手段。” 小珠儿一见那东西,伸了一下舌头,道:“原来你身上带得有‘天毒磷火’,那就难怪了。” 宋晓峰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但他那微微一笑,却看得万正刚冒了一身冷汗,暗忖道:“莫非他对我早有防备,幸好,主意打对了。” 万正刚心里暗幸,向独目老妪行了一礼,走到宋晓峰身旁,坐在宋晓峰下首。 独目老妪一挥手道:“小珠儿,去把老身的“氤氲露”取出来,老身要敬他们每人一杯。” 小珠儿似是没有听懂,猛睁着惊讶的目色,复问一声,道:“圣母,你是说把“氤氲露”取来?” 独目老妪点头道:“不错,你去把“氤氲露”取来,同时把“千金丹”带来!” 第十九回 火燃氤氲散 身动毒裔挫 小珠儿欲言又止踌躇了一下,但终于转身出去了。 那样东西似是放得很远,过了将近一盏茶时光,小珠儿才带着一红一白,一大一小,二只形式非常古朴的玛瑙瓶子回来,交给独目老妪。 独目老妪吩咐小珠儿取来三只酒杯,亲手打开那大瓶子瓶塞,每杯倒了小半杯颜色金黄的液汁,要小珠给宋晓峰与万正刚每人送上一杯。 独目老妪这才微微一笑,道:“老身这‘氤氲露’有百毒不侵之功,饮此小半杯,可保终身平安,不为任何毒物所伤,老身受两位解危之德,无以为报,谨以此略表寸心,以申谢忱,请两位不要客气。” 话声一落,又叫过小珠儿道:“你追随老身已有十三年了,老眼涎这‘氤氲露’,这一杯你就喝了吧!” 小珠儿双目一亮,跳了起来,惊叫一声,说道:“圣母,珠儿多谢你了。” 独目老妪目光泪盈盈的道:“不要谢,这是你该有的份。”把杯子移给了小珠儿。 宋晓峰与万正刚接着端起杯子,向独目老妪一照道:“长者赐,不敢却,晚辈敬领了。”一仰首,喝了“氤氲露”。 “氤氲露”可真不好喝,又苦又涩,喝到喉中,苦得全身都发抖,但苦意未尽之际,身体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先是眼睛一亮,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清明,接着,心胸如洗,说不出的舒畅。 独目老妪,唐慧珠望着他们脸上神色的变化,微微一笑道:“老身这‘氤氲奇境’一花一木,都是奇毒之物,是已入境之人,无不身受其毒,久时就幻象从生,身受其害了,两位现在觉得心头舒服些吧!” 宋晓峰欠身道:“原来如此,晚辈现在非常舒畅了。” 独目老妪接着将手旁二只瓶子一起推给宋晓峰道:“老身被郭慕陶利用,替他配合好几种毒药,如今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所幸老身暗中存了一点私心,未把新近完成的几种毒药告诉他,想不到这点私心,倒减少了老身不少罪孽。” 话声顿了一顿,惨然笑了一笑,接道:“少侠,老身看你为人很是方正,又深知郭慕陶的为人,这里还有半瓶“氤氲露”和一瓶“千金丹”,请少侠带在身边,替老身作为赎罪之用吧!” 宋晓峰想不到独目老妪,一下子什么都想开了,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由肃然起敬,起身拱手一礼,道:“老前辈菩萨心肠,救世济人,晚辈替天下受害的人,先谢过老前辈了。”一谢之后,便不虚假推让,将两瓶解药至宝,妥为收在身上。 独目老妪送完“氤氲露”与“千金丹”忽然笑问小珠儿道:“小珠儿,你也跟了我十多年了,你想不想拜老身为师?” 小珠儿只觉得圣母太失常了,一向冷封冻结的面孔,突然之间消失了,她过惯了那种冰面孔的生活,一下子反有手足无措的感觉,这时,她一向敬爱有加的圣母,竟问她要不要拜在她门下,她明明是听得清清楚楚,可是心弦一僵,呆住了竟不知应对了。 独目老妪望着小珠儿,期待的目光,忽然一黯,有点润湿了,她以为小珠儿对她也没有好感。 小珠儿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道:“师父!”忽然扑到独目老妪怀中欢喜的哭了起来。 独目老妪张开的笑脸中,也流下一行清泪,轻轻推起小珠儿道:“小珠儿,光叫师父不行,礼不可废,你行了拜师之礼,才是老身徒儿。” 小珠儿离开独目老妪怀中,肃然行了大礼,正正式式叫了一声:“师父!” 独目老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没有理由的笑了一阵,笑声一敛,吩咐小珠儿道:“你去把老身那只黑色白边的百宝囊取来!” 小珠儿领命转身走出草堂而去…… 就在这时候,半空之中,忽然清脆的响了一声,现出一串火花,接着一道红光照了进来。 宋晓峰幌身飘出门外,打量了一眼,回身道:“老前辈,那恶贼在四周放起了一阵大火……” 独目老妪沉着地点了一点头道:“氤氲奇境就这样结束了也好,……小侠请坐。”竟然一点不为所动。 宋晓峰历经生死大难,胆气方面是不输于人,微微的一笑,若无其事的坐回凳上。 万正刚起先变了一下颜色,因独目老妪与宋晓峰都处之泰然,暗中一咬牙,也就捺住心中的惶恐。 门外响起小珠儿的叫声道:“师父,不好了,那老贼在四周放起火来了!”接着,飞也似的撞了进来。 她手中提了一只黑色白边的百宝囊,交给了独目老妪,独目老妪瞑目抚摸了一阵,发出一声不堪回首的长叹,叫过小珠儿,替她亲手挂在右肩,拍了一拍她的肩头道:“为师值得留给你的东西,都在这百宝囊里了,不过其中有一本“毒问”是你师祖从四川唐家带出来的,你看过之后,你要送回唐家去。” 独目老妪的口气,听得小珠儿心头大震,叫道:“师父,你老人家难道不走?” 独目老妪惨笑一声,道:“为师全身功力已被那老贼所废,就功力未被废除,为师也无颜再留在人间了。” 小珠儿悲声道:“师父不走,徒儿也不走。” 独目老妪欠身向宋晓峰一礼道:“少侠,老身就把小珠儿托付你了。” 话声一落,接着只见他又发出一声哈哈大笑,笑声中口角上挂下了两条黑血,笑声渐弱,人便扑倒在桌子上了。 小珠儿口中叫了一声:“师父!”又向独目老妪身上扑去,宋晓峰一手拉住小珠,震声喝道:“珠姑娘,令师含悲带忿而去,临去收你为徒,一身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要善体师恩,节哀应变,随我们一同闯出去吧!” 小珠儿年纪虽不大,可是深识大礼,被宋晓峰喝得神智一清,点头道:“珠儿知道了,宋大哥,你让我拜别恩师吧!” 宋晓峰松手放开,小珠儿向独目老妪拜了三拜,喃喃祷了一阵,站起身来,看见桌上那条“血鳗”,恨骂一声,道:“都是你这害人的东西!”举袖一挥,连碗带“血鳗”扫落地上,又悲声叫了一声:“师父!”扭头走出草屋。 宋晓峰与万正刚紧随在小珠儿身后走出草堂,抬目一望,只见烈焰横空,正从四面八方,向中央卷来。 那山主郭慕陶真狠,对他们也不抱任何利用的打算了。 小珠儿冷笑了二声,道:“你再狠,也要白费心机了。”她发泄了一声,接着向宋晓峰道:“好像我们有一条秘道,一向没叫他知道,宋大哥,请跟我来。”身子一伏,向前射了出去。 宋晓峰闪身一让,道:“万兄,你请先行,由在下断后,以防不测。” 万正刚已知宋晓峰之能,一抱拳,紧随在小珠儿身后射了出去,宋晓峰走在最后,横箫在手,严加戒备。 三人在花树丛中,一阵穿行,到了一条灌溉用的水沟旁边,那水沟约有四五尺宽,沟中水深及人,顺着水沟而出,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宋晓峰与万正刚心中都这样想了一下,可是小珠儿并没有这种打算,带着他们从水沟上横越而过,行约二三十丈,忽然拔起一珠花树,下面现出一块青石板,打开石板是一条坑道,小珠儿首先跳下坑,道:“这条坑完全是为个人挖的,当初师父还说我人小鬼大,想不到今天真用上了。” 万正刚跳下坑道后,宋晓峰,心中一动,暗忖道:“这条坑道不能让那老贼发现,事后也叫他疑神疑鬼伤伤脑筋。” 此念一起,他跳下坑道时,尽其所能的做了一番手脚,以掩藏坑道的入口。 坑道并不长,只有二十几丈,就那二十丈,已足够他们逃出火势的包围了,出口处是一条山沟,山沟上面,正有不少的人,还在走动放火,却不知人已从他们背后逃出去了, 小珠儿真想对那些人洒一把剧毒以泄心头之恨,却被宋晓峰抓住把她携走了。 他们顺着山沟急行了一阵,把火场丢在脑后很远很远了,他们三人这才停步下来,打量山洞,计议前程。 小珠儿从来没有出过山,到了这里以后,她是什么也不知道了,万正刚到底是老江湖,沉思了很久,道:“在下看这里很像兵书峡附近的一座峰岭,我们再走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又顺沟而下,走约二十里地,万正刚吁出一口长气,道:“不错,这里就是兵书峡附近了,在下找得到路了。” 说着,翻出山沟,带着宋晓峰与小珠儿万马奔腾的滚滚而下,行舟如蚁,尽在眼底。 三人站在峰头之上,看着在脚下的长江大水,都有恍如隔世,重返人间之感。 万正刚概叹一声道:“在下被诱骗到那大园子,已是七易寒暑,早忘记了江湖中事,当此重返江湖在即,却是兴起一种茫然之感……” 叹声中顿了一顿,忽然转头向宋晓峰道:“少侠,在下这次幸得逃出魔窟,重返人世,可说都是少侠所赐,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尚垦少侠俯允。” 宋晓峰道:“什么事,只要在下能做到的,一定替万兄办到。” 万正刚道:“在下父母早亡,也没个兄弟姊妹,原是个无家无业的人,以此人海荒荒,也没有一处去住,在下虽不知少侠身世来历,但深觉少侠必是武林新秀,前程无量,在下欲请少侠收留左右,以供奔走,不知道少侠可看得起在下这迷途知返的人否?” 宋晓峰人觉万正刚此人可用,这种千金难买的感情,宋晓峰是没有理由拒绝,也不能拒绝,当下一笑,抱拳道:“请!难得万兄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万正刚大喜一礼道:“多谢公子……”忽然改了口。 一语未了,宋晓峰忽然摇手截口道:“万兄,我要改口那就……” 万正刚更不让他把话说下去,道:“公子,这是小的一片心意,你怎样叫小的,小的不管,小的是称公子了。” 小珠儿一旁大叫道:“你们怎样称呼我也不管,我只叫你们大哥!” 小珠儿这一插上话,倒使宋晓峰考虑,小珠儿的去处问题,回首向小珠儿道:“珠姑娘……。” 小珠儿一翻秀目截口道:“宋大哥,我宁愿你叫我小珠儿。”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小珠儿,我问你,你师父是不是与四川唐门很有关系?” 小珠儿想了一想道:“大约很有关系,不过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我师父百宝囊有本册子,我看看有没有记载。” 说着从百宝囊里取出一本蓝色封面的册子,翻开来看一眼,道:“不错,师祖原来就是唐家的人,宋大哥,你看记载得很详细。” 宋晓峰摇手道:“小珠儿,这是你师父的遗物,说不定有许多秘密,不要随便给别人看,我知道就行了。” 小珠儿道:“师父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你又不是外人……你问这做什么?”顺手把那本册子放回百宝囊之内。 宋晓峰踌躇了一下,道:“我想送你到四川唐门去,不知……” 一语未了,小珠儿已是把一头蓬发摇得满天飞,大叫道:“不去!不去!我又不姓唐,我到唐家去做什么?” 宋晓峰叫住小珠儿道:“你听我说,目前我很多事情要办,万一对你照顾不周,我就对不起你师父了。” 小珠儿道:“我这样大了,还要你照顾么!你有事,你办你的事,我可以和万大哥在一起,绝不碍你的事就是了,何况,我还要替我师父报仇的!” 万正刚一旁也道:“如果小的猜得不错的话,圣母父女之离开唐门,其中一定有意见不合之处,如今就这样把珠姑娘送到唐门去,那种环境只怕珠姑娘很难处得下去,依小的看,珠姑娘有一身毒技在身,小的再多小心一点,别人要想为难她,只怕也不容易,您尽可放心。” 宋晓峰一笑,说道:“那以后就要多多照顾她了。” 万正刚道:“小的一定不负公子之托。” 宋晓峰又转向小珠儿道:“万大哥江湖经验丰富,你有他照顾,我就放心了,不过要多多的听他话啊!” 小珠儿雀跃道:“当然答应了。” 小珠儿的事情才谈好,忽然远远传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宋晓峰首先听到了,轻声道:“小心戒备,有人来了。” 万正刚和小珠儿可有点担心来人是郭慕陶,移步站在宋晓峰身后,接着只见两条人影现身出来。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男的约二十六七岁,一身劲装,背后插着一对判官笔,容貌端正,身体壮实,有几分英挺之气,女的年约二十左右,也是紧身疾服,柳眉星目,人品不错,背上背的是一口古剑。 他们两人一路飞身纵跃而来,片刻之间,到了宋晓峰等人立身之处,他们似是游山而来,望了宋晓峰一眼,便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走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俯视大江,指点谈笑。 宋晓峰见他们两人不是追来生事的,放心的向万正刚点了一点头道:“万兄,你前面引路,我们下山去吧!” 万正刚起步当先向山下走去,小珠儿接着走在万正刚身后,她一转身过来,她背在身上的百宝囊,正被那少女瞥眼间看到了,只见她双目一凝,惊“咦”了一声。 宋晓峰心中一动,暗忖道:“麻烦来了……” 一念未了,只见那少女飘身而起,拦住了小珠儿,轻喝一声道:“站住,你这百宝囊是那来的?” 柳眉一挑,那语气神态都有点骄狂,不大客气。 那女的发动极快,当那男的回过头来,那女的已挡住了小珠儿,那男的跟身而到,拦住那女的道:“春妹……” 小珠儿跟随独目圣母时,郭慕陶都得看她三分脸色,可说除了独目圣母外,可没人向她呼喝过,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挡住了她,态度又极其没有礼貌蓬发一甩,她就有了气,那男的刚叫出一声:春妹,她已冷笑一声,道:“凭你,配叫我站住!”身形一幌,脚下移形换位,便从那女的身旁闪过去了。 那女的大叫一声,道:“截住她不能叫她跑了。” 那女的当然叫那男的截住小珠儿,那男子苦笑一声,道:“春妹,你这为什么呢?” 那女的娇嗔地尖声大喝道:“你还不快替我拦住她。” 其实,小珠儿虽然错身出去了一丈多远,由于宋晓峰仍立在原处,小珠儿见也停住未向前走去了。 宋晓峰微微一笑,接着道:“她不会走的,姑娘有什么事?不知在下可得与闻?” 那男的见宋晓峰答话了,抱了一抱拳道:“在下黄辉虹,这位是唐府之二小姐。” 宋晓峰“哦”了一声,抱拳道:“原来是唐二小姐,在下宋晓峰失敬了。” “紫彩玉箫”宋承志,江湖上现在已是无人不知,可是,他这一说出真姓名,却成默默无闻之辈。 四川唐家,别说在四川境内,就在江湖上,只要提起“四川唐家”四个字,也无不相对起敬。 唐家以毒药暗器闻名天下,可不能和少林武当的和尚道士相比,但都讲究修心养气,相反的,名高树大,唐家的弟子在江湖上走动,能谦恭揖让的,就很少了。 尤其是女孩子,在家是千金小姐,出得门来,就成了万金小姐,不骄傲的也被捧得骄傲起来。 这个唐二小姐,在掌门面前最得宠,所以比别人更骄傲一些。 宋晓峰如提他是“紫彩玉箫”,唐二小姐,许会改容相向,但宋晓峰这三个字,加上刚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一身灰泥,三分像人,七分倒像鬼,怎会叫唐二小姐以礼相待。 唐二小姐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宋晓峰饱经忧患,修养功夫已经好了,自是不会马上见气不过,心里却顿了一顿……唐二小姐未见宋晓峰马上把那小珠儿叫回来,心中大是不乐,柳眉一扬,冷然道:“她是你什么人,叫她回来,本姑娘有话问她。” 宋晓峰笑了一笑,向小珠儿招手道:“珠儿,唐家二小姐有话和你谈,你回来和她谈一谈吧!” 小珠儿百般不愿意的走了回来,望着唐二小姐,自然更不会行礼了。 唐二小姐冷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这只百宝囊原是我们家的,你是从那里得来的,快快从实说来。” 小珠儿可也就没好颜色相向,她冷笑一声,道:“你要想知道这些事情,叫你们掌门人来问我吧!” 唐二小姐被顶撞得一怔,愣了半天气极而笑道:“本姑娘带你去见我们的掌门人,可不可以?” 话声中,人已探臂而出,五指如钩,便向小珠儿肩头上抓去,小珠儿右肩一斜,让了开去,接着,嘿嘿一阵冷笑,道:“就凭你这点点身手,也想欺负人,你们唐家,未免太跋扈了,今天碰上了姑娘,姑娘可要教训教训你了。” 说着双肩微幌,霍地欺身而进,玉掌一挥,直往唐二小姐肩头拍去,这一掌飘忽快捷,辛辣玄诡之极,一闪而至。 唐二小姐一身功力原自不弱,只是没想到这蓬头乱发的小姑娘何等厉害,出手落空,心中已是一惊,神还没有回过来,小珠儿的掌势已到,她那还让得开…… 只听小珠儿口中轻喝一声道:“去你的吧!”内力微吐,轻轻向外一推震得唐二小姐立脚不稳,登!登!登!一连退了三步。 唐二小姐娇生惯养,凭他们四川唐家的招牌,几时有人敢对他这样不礼貌,当时气得花容变色,厉喝一声道:“丫头,你是找死!” 左手一抬,一蓬乌芒,已随手而出,向小珠儿当头罩去。 同时,黄辉虹已看出唐二小姐犯了小性子,要下毒手了,急叫一声:“春妹,使不得……” 话声未了,唐二小姐相距极近,宋晓峰功力再高,也帮不上手,急得大叫一声道“珠儿,别慌,挥袖护住面门要紧。” 不料,小珠儿跟随独目老妪,独目老妪过去虽未正式收她为徒,其实早把她当作衣钵传人了,自小就尽力教育她,所以,她年纪虽小,其实已得了独目老妪全部真传,只差功力火候罢了。 唐二小姐的毒药暗器虽然厉害,却难不倒熟知唐家手法的小珠儿。 只见小珠儿一声轻笑道:“你想死,还早得很哩!” 话声中,脚下微一用力,身子一弹而起,拉成与地面平行的一条直线,头前脚后的迎着唐二小姐的乌芒神针射去。 她身子与那蓬头乌芒一接,竟然从乌芒之中一穿而过,未伤着一丝一发。 原来,唐家这种发射乌芒的速度极快,神针出手时,就带了一种旋钻的力道,因此一来,在整片乌芒的中心,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空眼。 小珠儿熟知她的手法,所以铤而走险,从那空眼之中,一穿而过,出神入化的破解了唐二小姐追魂夺命一击。 唐二小姐心弦大震,知道遇上了棘手的行家,脸色变得雪白,闪来急退,飘出二丈开外。 小珠儿一挺腰,飘然走回原处,杏目圆睁,娇叱一声,道:“丫头,本姑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一出手就是如此心黑手辣,本姑娘今天要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将来替你唐家只有更丢人更惹祸。” 双目精光陡然暴射,蓬松的头发,好像根根倒立起来,一步一步,向唐二小姐走去。 宋晓峰本想喝阻小珠儿,发性的小姐实在该教训教训,于是,心中一动,袖手旁观了。 小珠儿年纪虽不大,这一向唐二小姐逼去,神态却是非常威猛,使唐二小姐感觉制一阵从未受过的压力,不由身手都为之发颤,心中大是恐惧起来。 黄辉虹大叫一声:“姑娘,请止步。”幌身横插而入,挡住了小珠儿,抱拳为礼。 小珠儿望了黄辉虹一眼,不声不响竟自前走。 黄辉虹怔了一怔,一拔肩头判官笔,道:“姑娘,要不止步,在下只有得罪你了。” 小珠儿双目一冷,道:“就是你们这些人,把她娇惯得没有人味,你也一样难逃公道。” 右手一抬,向他迎面拍出一掌,黄辉虹一抡双笔,相迎而上,笔至半途,忽见小珠儿屈手一弹,一道乌芒,穿笔而入,随觉肩头一麻,中了一根乌芒神针。 黄辉虹与唐二小姐走在一起,自是知道乌芒神针的厉害,不敢再运气使劲,催劲毒性散殳,收笔一退,道:“你也用乌芒神针伤人。” 小珠儿说道:“针是你们唐二小姐的,她自然有解药,本姑娘打你一针只是不准你出手而已。” 唐二小姐一听黄辉虹中了乌芒神针,掏出一粒丸药,飘身而前,纳入了他口中,身形一转,向小珠儿扑来,道:“你道本姑娘怕你么,我和你拚了。” 小珠儿冷冷一笑道:“只怕你没有拚的机会。”身形一矮,左手骈指如戟,飞点唐二小姐的“期门”穴。 唐二小姐沉臂抿腰,右掌一挡,封闭来指,左掌一挥,猛向小珠儿腋下击去。 小珠儿那一指原是虚招,诱使唐二小姐双掌齐出之后,身形一旋,人已乘虚而入,左袖轻轻在唐二小姐脸上拂了一下,人便飘身而过,斜出一丈开外,同时,冷喝一声,道:“略示薄惩,留下你们一命,滚回你们唐家去吧!” 唐二小姐被小珠儿在脸上轻拂了一下,立觉半边脸又辣又麻,情知不妙,惊凛之下,也不敢再和小珠儿拚命了。 黄辉虹一转目,只见唐二小姐的半边脸,已是漆黑。 大惊叫道:“春妹,你的脸怎样了?” 唐二小姐还不知自己的脸被小珠儿做了手脚,接口道:“又辣又麻,像是中毒。” 小珠儿道:“这毒没有关系,只是叫你半年之内见不得人而已,你们去吧!” 黄辉虹本想再找小珠儿一拚,听小珠儿的话,人家还是手下留了情,不过略施惩戒而已,再则明知斗不过,如不识趣,可能还要丢更大的人。 黄辉虹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抱拳道:“在下与唐二小姐一不是姑娘敌手,不知姑娘可愿见示名号,在下回去,也好向唐府交待。” 黄辉虹此人,倒不是一个横蛮的人,虽然吃了亏,还能保持相当的风度。 小珠儿面色一正道:“本姑娘黄小珠.居无定所,你们要找我,只怕得不容易,一年之内,你们要是找不到本姑娘,本姑娘自会到你们唐府上请罪去。” 黄辉虹一抱拳道:“好,我们后会有期。”拉着唐二小姐,向山下疾奔而去。 黄小珠低下头,一阵羞红道:“我就是气不过她。” 宋晓峰见黄小珠虽然在怪傲的独目老妪身旁长大,但还不失善良的本性,见她羞悔也不再说了,笑了一笑道:“小珠儿,尤其你,更要打扮打扮了。” 哈哈一笑,领先向山下奔去。 他们到得山下,就找一户人家,整理了一下仪容。 宋晓峰索性恢复了本来面目,黄小珠一头蓬松乱发,完全改观,梳成了两条大辫子,搭在肩头上,她这一整肃仪容,等于完全变了一个人,清秀的面孔上,红是红,白是白,好一个半大不小的美人,就不易容,人家也看不出她就是那蓬头乱发的小珠儿了。 万正刚更有趣,改装成一个老苍头,算是宋晓峰的老家人,把宋晓峰的嘴巴堵得不能再叫他万大哥了。 他们的胆子也真大,到得武昌之后,就在八达镖局不远处的宏兴楼落了店。 他们也到得真巧,回到武昌的第二天,就是“紫彩玉箫”和赵灵燕结婚成礼的大喜日子。 婚礼没有取消的迹象,别人也不知道“紫彩玉箫”失踪的事。 看来他们好像是要伪戏真做,找一个假冒“紫彩玉箫”和赵灵燕举行婚礼了。 宋晓峰安置好黄小珠和万正刚,便独自一个出了宏兴楼,一溜烟向赵灵燕住处奔去。 这是一个明月当头的良辰夜景。 赵灵燕住的地方,已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洋洋。 宋晓峰翻墙而入,掩身到赵灵燕卧房窗外,房内人影闪动,朱五绝的笑声直达户外…… 宋晓峰虽然明知赵灵燕不会真的喜欢朱五绝,但听到朱五绝在赵灵燕闺房之中,心中总是酸溜溜的,忍不住剑眉连轩,说不出的怒恼。 朱五绝非常得意的大笑了一阵,只听赵灵燕轻嗔薄怒的“嗯”了一声,骂道:“你还不快滚,你要惹恼了我,我就一去了之,看你们明天丢人出丑。” 朱五绝笑声一收,道:“好好好!我就走,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突然,赵灵燕惊叫一声,道:“你……” 朱五绝一声哈哈大笑扬了起来道:“我的灵妹妹,你今天可落到我手中吧!” 赵灵燕忽然尖叫了一声:“王妈……” 朱五绝邪荡的道:“王妈又不能代替你的亲哥,你叫她有什么用……。” 赵娄燕引颈长叫道:“王妈!王妈……” 朱五绝忽然声音一变,冷笑道:“老实告诉,王妈不会来欣赏你的装演了,你要再鬼叫的,老子就把你的哑穴也点了。” 赵灵燕分明上了朱五绝的当,就要被朱五绝欺负了,宋晓峰再也忍奈不住,就在房外冷笑一声,喝道:“猪狗不如的东西,你出来纳命吧!” 朱五绝暴喝一声说道:“什么人,你是找死!”房门一开,他已一手拉着衣襟,跨步走了出来。 宋晓峰的本来面目,朱五绝从未见过,出得房来,只见房外站着一位丰神玉貌的少年人,暗暗忖道:“怪不得那个丫头蹩蹩扭扭,敢情,她另外还有人。” 宋晓峰见朱五绝现身出来,暗暗吁了一口气,一面点足而起,一面叫阵道:“有种你就出来!”闪身翻出了墙外。 朱五绝疑心宋晓峰是赵灵燕的另外的情人,自是不能放过他,怒笑一声,随后就追。 宋晓峰引着朱五绝飞城而出,在一块荒地上停下身来,回身望着朱五绝冷笑不止。 朱五绝除了对宋晓峰有三分顾忌外,放眼天下武林,他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这个年轻人,他更没放在心上,冷笑一声,道:“你要找死,为什么还不出手!” 宋晓峰早就想下他的手了,有了今天的事,心中更是非给他一点颜色不可,嘿嘿一笑道:“少卖狂,看掌!”双肩微微一晃,倏地轻身而进,右掌一推,当胸出去。 朱五绝见宋晓峰出击掌力,带风而不动,最多不过是二流人物而已,嘴角噙起一阵阴笑,对宋晓峰来掌视若无物一般。 朱五绝一肚如意算盘,只待宋晓峰掌势一到,一出手就先卸下他右肩,叫他受一阵活罪,再出手要他的命。 讵料,那看似没有非常了不起的掌势,将进及身之际,掌力忽然一动,掌势快如闪电,剑然而到,完全出乎他意想之外。 朱五绝这时要待出手,已是来不及,只有闪身急让,向一旁闪了出去。 但听“嗤”的一声轻响,宋晓峰忽然化掌一抓,一片锦绣衣衫,应手而落。 朱五绝回头一望,不禁心头大震,暗忖道:“这是什么人,一身功力真是还不弱哩!我可不能再大意失荆州了。” 一阵羞忿怒恼,泛起心头桀桀一阵怒笑,杀机大盛,猛地一提单田真气,身躯一折,挥掌回攻而上。 宋晓峰接腕相迎,两人就打作一团了。 两人这一搭上手,朱五绝心中说不出有多惊悸,只见对方掌势,飘乎异诡,虚实莫测,自己全力以赴,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片刻之间,双方已搏斗五十多招。 宋晓峰这时对朱五绝也有了一个新的了解,敢情,朱五绝过去于他对手,还有隐藏,并没有将全身真功夫使出来,这次交手之下,才看出朱五绝比想像中要厉害得多。 目前,朱五绝是存心杀人除患,所以没有保留的尽展所能了。 宋晓峰暗笑了一声,道:“你见鬼,我今天非教训你一顿不可。”掌势立时一变,妙着连发,瞬眼之间连攻了二十八掌。 这二十八掌变幻莫测,快捷无伦,掌掌间不容发,有如天河倒泻,滚滚而下,逼得朱五绝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眼看这一轮急攻下来,朱五绝的阵脚,就要被宋晓峰打乱,马上就可获得战胜之机了。 忽然,一丝传声,透入宋晓峰耳中,道:“晓峰,你回来了,很好,时机未到,不要打败他。” 宋晓峰一听,正是义父一线天的声音,只好放过这次机会,又抢攻了五六招,看似这套掌法已经使完了,一个变招不当,露出一丝破绽。 朱五绝见宋晓峰这一丝丝破绽,大喝一声,把先机抢了回去,立时还以颜色,展开一轮猛烈强攻。 宋晓峰接上了几招,已现不敌之状,忽然使出一种身法,形如鬼魅,飘忽之极,三转二转之间,已转出朱五绝掌势威力之外,身形急射而起,飞驰而逃了。 他身形奇快,朱五绝要待追时,他已远出六七丈外,追已未及了。 宋晓峰几个飞跃,驰出数十丈,回头只见朱五绝已转身向武昌城内驰回去了。 同时,眼前人影一晃,一线天已出现在他身前了。 宋晓峰向一线天见了一礼,一线天精光炯炯的上下打量了宋晓峰一阵,点头一笑,道:“看来你已恢复健康了,你又得了什么奇遇?” 宋晓峰浩叹一声,道:“说来真是运气,孩儿这次可把那山主的根都扒出来了。”接着,便将一切经过情形告诉了一线天。 一线天哈哈笑道:“原来所谓的山主,就是那郭慕陶呀,老夫真把他看走眼。” 宋晓峰一怔道:“你老人家早认识他了!” 一线天点了一点头道:“此人有很多生意,遍布各地,外表看去,是一个十十足足的市僧,老夫初任绿林盟主时,他很巴结了老夫一阵,没想到他会这样不简单,看来,他那时就有意拉拢老夫了,哈!哈!哈!他也是鬼摸了头,既然已经在你身上下了毒,为什么还把你弄到那世人不知的隐密地方去,结果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天下道好,合该你逢凶化吉了。” 宋晓峰一笑,说道:“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他原是怕你们把我弄走,慢慢设法解我心中之毒……。” 说道这里意念一动,忽然转过话峰问道:“你老人家托那位老前辈研究的解药,成功了没有?” 一线天道:“当然成功了。” 宋晓峰道:“所以,郭慕陶顾虑倒是没错,只是他运气太差了,不是暗中有人破坏他,就不会有以后的失着了。” 一线天电目闪光,微微颔首,道:“你找出那暗中示警的人没有?” 宋晓峰摇了一摇头道:“没有。” 一线天道:“你把黄小珠与万正刚他们安置在那里?” 宋晓峰道:“就在武昌宏兴楼。” 一线天皱了一皱眉头,说道:“那就是郭慕陶的生意之一,快回去他们带出来,老夫在这里等你。” 宋晓峰一震道:“啊,我真是粗心大意了……”身形一起,急奔疾驰而去。 宋晓峰回到宏兴楼,找一个借口,说是找到亲戚朋友,与店家结了帐,便带黄小珠与万正刚去与一线天会合。 当黄小珠见到一线天时,忽然一怔,从怀中取出一朵残缺的小金花,递给一线天道:“你老人家还认不认得这朵小花儿?” 一线天呵呵大笑道:“果然是你……”笑声中,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装了一半盒五颜六色的小花碎片,他从金色碎片之中,检出一片碎片,与黄小珠的小金花一合,那碎片可不正是那小金花上的。 黄小珠一见一线天的碎片正与自己小金花相合,不待一线天说话,已屈身拜了下去,道:“珠儿有幸,得再拜芝颜,真是高兴极了。” 不用说,这黄小珠敢情也是一线天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所下的种子之一了。 其实黄小珠的年纪也将二十左右了,只因她身材娇小,又整天难得与外人接触,所以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要小些。 一线天拉起黄小朱笑道:“你们都各有成就,老夫高兴极了,快起来,其他的话,以后再慢慢谈吧,走,老夫带你们到一外地方去,庆祝你们平安归来。” 一线天又和万正刚打了招呼,然后就带着他们,经过二个多时辰的急驰,到了一座村庄之内。 真想不到来开庄门的竟是兰鹰武中秀,同时,袁珊珊也神情气朗的出现了。 原来,袁珊珊一离开武昌之后,不到一天,她的神经病不药而愈,自己好了,袁珊珊的病好了,她便放心不下父亲,不愿远离了。 兰鹰武中秀这些日子来,已看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武林情势,自己是一线天的弟子,也不容脱身事外,于是两人商量之下,就隐居在这庄里了,暗中随时注意着武昌的一切动态。 宋晓峰与他们夫妇相见之下,他们夫妇可不知道宋晓峰近来遭遇,袁珊珊先就向宋晓峰道贺道:“宋小叔,恭喜你要大喜了。” 宋晓峰真不知为何回答才好,但他为人极是机敏,一听她的话,也就知道义父没有把真实情形告诉他们,当然也不会说实话了,微微一怔之后,接着笑道:“小弟刚才知道大哥大嫂隐居在此,所以连夜赶来,有请大哥大嫂光临。” 袁珊珊自是很想回去,目光一转,望着兰鹰武中秀道:“你看,我们可不可以回去?” 兰鹰武中秀歉然的道:“峰弟,我们只有抱歉了,暂时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回去……珊妹,我看还是我们做几样菜,就在这里贺峰弟吧!” 接着,一线天替黄小珠和万正刚介绍认识了兰鹰武中秀夫妇。 袁珊珊一礼告退,下去准备酒菜去了。 袁珊珊退下去之后,兰鹰武中秀踌躇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躬身道:“师父,弟子心里……” 他一开口,一线天便摇手截口道:“为师知道你一肚子疑愣,但目前情势非常复杂,你知道但对为师帮不上忙,反而增加为师一份担心,所以,你最好不要多想。”这是一线天向来做事的准则,他之能保持几种身份,在江湖上神出鬼没,维护江湖二三十年的风平浪静,也就是因为他能慎言慎行,保持秘密之故。 兰鹰武中秀虽是一线天弟子之一,其实他真还不了解这位师父的言行,譬如说他这次险身归来,再次出山之后,不但没有去看过师母,甚至,连信息都没给师母一个,自己要不是碰巧遇见他老人家,只怕他也不会与自己相见了。 兰鹰武中秀讪讪的道:“弟子身受师父养育大恩,但望也能出上一份力,稍尽心意。” 一线天笑道:“为师花了不少心机,教育你们师兄弟,对你们师兄弟倚偎之深,可想而知,但目前情形,你们师兄弟都不能因我而出面,你们一出面,对方又多知道为师一分,为师被对方了解一分,也就等于说多暴露一对方进攻的空门……现在,你只要好好的用功,把为师上次交给你们武功秘笈的武功练好,将来机会成熟,自有你们显露身手的时间,目前有你峰弟弟一个人就够了。” 兰鹰武中秀也知自己的功力和宋晓峰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真遇见了强手,实在没有多大的用途,当下一低头,道:“弟子很是惭愧!” 一线天轻叹一声道:“这都是为师不慎出了事,以致未能好好教导你们,好在你们资质都很好,只要知道刻苦用功,还不难迎头赶上……。”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转换话题道:“等下,为师与你峰弟另有去处,留下黄小珠与万大哥就住在这里,明天武昌的事,你们当不知道好。” 他这话,也含着对黄小珠与万正刚之意,万正刚心仪宋晓峰的为人,虽然不知一线天的真正身份,但因他是宋晓峰的义父,可没敢小看他,当下与兰鹰武中秀同时欠身道:“是!” 只有黄小珠,见到了一线天,就如见了亲人,不由撒起娇来道:“不,我要跟你一同去。” 一线天一笑道:“珠儿,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黄小珠附耳过去,也不知道一线天说了些什么话,只见黄小珠笑容满面的点头不止,答应留下来。 饭后,一线天带着宋晓峰连夜离开了兰鹰武中秀他们,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两相对座下,一线天道:“晓峰,现在该由老夫把一切情形告诉你了。” 宋晓峰在山主手下,混了一年多,他完全是基于对一线天的个人信心而工作,事实上,他也不清楚一线天整个的构想,闻言之下,正是他所渴望的谈话,当下神情一肃,道:“孩儿,洗耳恭听。” 一线天于是把“七星会”的组织和宗旨,一一告诉了宋晓峰,接着一叹道:“老夫最初的设计,原是要‘七星会’也全力支持你出任武林盟主,便宜行事,一举而澄清天下,为武林造福,谁知这个构想竟是成了空……。” 话声未了,宋晓峰却会错了意,歉然截口道:“这都是怪孩儿不小心,误了你老人家大计。” 一线天摇了一摇手,道:“你不要会错了意,错不在你,是出在‘七星会’本身身上。” 宋晓峰一愣道:“七星会七位老人家都是当今武林之中德高望重的耆宿,怎会发生问题?” 一线天浩叹一声,道:“因为他们已经另外看中了一个人,经老夫力举之后,他们只勉强承认了你,但内心之中,并无诚意支持你。” 宋晓峰很是想得开,淡淡的一笑道:“你老人家对孩儿是爱心切,护之深,当然希望孩儿,能被大家重视,其实用人唯才,别人既然比孩儿好,你老人家也就不必耿耿于怀了,孩儿这样退身出来也好。” 一线天双眼一瞪,怒笑一声,道:“你知道他们看中的是谁?” 话声一顿,接着不待宋晓峰发问,马上又不忿的道:“他们瞎了眼,看中的竟是那一身贼骨头的朱五绝,你说气不气人。” 宋晓峰心中一窒,愕然道:“就是那朱五绝!”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又不能不相信,因为话是一线天说的,一线天的话那绝对是千真万硝。 宋晓峰一愣之下,接着双眉一轩,星月精光暴射,振臂奋发,大叫一声,道:“整个的武林命运不能交到那人手中,否则永无宁日了,孩儿责无旁贷,却不甘就此退出了。” 一线天一拍大腿道:“老夫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息事宁人可以,但当仁绝不相让,你有这冲气,老夫甚是欣慰!” 宋晓峰神情慢慢冷静下来,双眉微微一蹙,说道:“奇怪,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朱五绝的为人本性么?” 一线天道:“老夫也想过这问题,更深入的追查过,其关键完全在老花子身上。” 宋晓峰冷笑一声,说道:“可是老花子有了问题?” 一线天道:“老花子本身没有问题,完全是‘故剑情深’四个字,蒙蔽了他双目。” 宋晓峰道:“此话怎讲?” 一线天道:“此话说来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话得从老花子的出身谈起,老花子年轻时环境极其富裕,有一个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的小情人,正当他们要论婚嫁之时,忽然一把天火,烧得老花子父母葬身火窟,片瓦无存,日食为难……。” 宋晓峰截口道:“于是,老花子的小情人变心了?” 一线天摇了一摇头道:“变心的是老花子小情人的父母,不准老花子再和他们的爱女来往,于是老花子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后来机缘巧合,遇见他们丐帮前掌门人,于是投入了丐帮,成了今日的掌门人。” 宋晓峰凭空猜测道:“想必是他们一对情人后来又见了面,那朱五绝莫非就是老花子旧情人的儿子?” 一线天点头赞许的道:“虽然不是他的儿子,但正是她的孙子,她遇人不淑,嫁了一个小强盗,不出三年,那小强盗就出事送了命,留下一个儿子就叫她年纪轻轻的守了寡,后来她儿子长大了,偏又不走正路,还是当了强盗,不过她的儿子比她丈夫强得多,在江湖上混得相当有名,有一次与丐帮发生冲突,结果她那儿子死在老花子手下,老花子打死她儿子后,才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老花子面对旧情人,自是说不出的感情与懊悔。” 第二十回 就计图挽劫 传功释前嫌 一线天一口气说下来,缓了一缓,接着道:“那时朱五绝已经有了三岁多了,她奶奶倒是深明大义,并不过份责怪老花子,却把朱五绝付-老花子,请他教养成人,改变家风,老花子在这种情形下,那还有话说,一口答应下来,于是,有了今天的朱五绝。” 宋晓峰很能体谅老花子对朱五绝的感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这就难怪老花子盲目支持朱五绝了,这些情形你老人家能查出来,只怕也瞒不住那山主郭慕陶,事实上,朱五绝已经真心替郭慕陶做事了,你想想,你是怎样被郭慕陶带到去的,还不都是朱五绝一手包办的。” 宋晓峰“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在暗中捣的鬼,我还以为是丐帮本身与郭慕陶暗中有勾结哩!” 一线天道:“你的事,丐帮被利用了,自己却是不知道,这是灵燕费尽了心机查出来的,灵燕为了你,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一提起赵灵燕,宋晓峰便不由得想起刚才赵灵燕几乎落到朱五绝手中的事,心弦紧张的道:“灵燕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老人家看,就此叫她脱身出来好吗?” 一线天笑道:“你不用替她担心,灵燕不会吃朱五绝的亏的。” 宋晓峰那能放心得下,忧心炽炽的道:“你老人家不知道,刚才赵灵燕就几乎吃了他的亏。” 一线天笑道:“当时老夫就在你身后,那有不知道的道理,你如果不太过紧张,久等下去,你就知道了。” 宋晓峰伸了一下舌头,暗忖道:“天呀!在那种情形之下,你叫我怎样忍受得下去。”他讪讪的笑了笑,道:“有你老人家在,当然不会有问题,可是天长日久,我们总不能老替她守卫呀!” 一线天拍着宋晓峰的肩头宽慰他道:“没关系,你放心,朱五绝要不死心,就有得苦头吃了,可惜你沉不住气,没让整个的事情演变下去,你存心救灵燕,倒是帮了朱五绝的忙。” 一线天既然再三再四这样说,宋晓峰可知道一线天是脚踏实地的人,虽然有点神秘,但却实实在在,非常可靠,宽心地吁了一口气道:“她明天的婚礼,又是怎样一回事呢?” 一线天道:“你失踪的真正原因,笑面天王曹晋和莫天倚都还不知道,因为你的声望还有相当利用价值,所以他们决定制造一个替身,替你拜堂成亲,暂时把这场婚事完整办下去。” 宋晓峰道:“孩儿适才听朱五绝的口气,好像他……。” 一线天笑口截话道:“那是他自己的如意算盘,你总不能叫他不打呀!” 宋晓峰一笑道:“孩儿说老实话,一想起来就心惊肉跳不定得很,其实有你老人家暗中策划,孩儿也知道不会出什么事。” 一线天道:“你知道就不要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明天的事,老夫的决定是,不动声色,让他顺利进行,我们有我们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宋晓峰道:“孩儿听你老人家的吩咐就是。” 一线天道:“现在,我们的话又说回来,老花子支持朱五绝固然说是别有原因,但朱五绝在老花子面前的表示,也实在做得很好,所以老花子才对他深信不移。” 宋晓峰眨了一眨星目,道:“老花子对朱五绝的偏爱,有以上的内情,倒也情有可原,但不知其他五人为什么也那样深信朱五绝?” 一线天一叹道:“这就怪老夫不该粗心大意失事被囚了,如果老夫不失事,根本就不会有朱五绝这回事。” 说不尽感慨的又叹了一口气,接道:“老夫出事之后,一切实际行动,就都落到了丐帮身上,老花子现在是一语千金,大家自然全听他的了。” 宋晓峰跟着也叹了一口气,道:“那么我们准备怎样办,要不要脱离‘七星会’另起炉灶呢?” 一线天沉思半响,抬目疑望着宋晓峰,道:“依你的看法呢?” 宋晓峰面色一正道:“依孩儿的看法,‘七星会’组成不易,在武林之中已有泰山碧石之功,大家目前虽然误信老花子支持朱五绝,那只是一时之失,不能视为‘七星会’已无存在价值,我们倒不可因此意气用事,……” 一语未了,一线天一声哈哈大笑,道:“你有这种胸襟看法,老夫无忧矣!走!我们这就到武当去找老牛鼻子去。”说着,人也接着站了起来。 宋晓峰一怔道:“到武当去?”显然没有转过念头来。 一线天道:“我们要讲团结,就该去找他们坦诚一谈,这里离武当较近,我们自然只有先去找牛鼻子了。” 宋晓峰道:“你老人家说得是!” 这时天色已经放晚,一线天与宋晓峰立时展开轻身飞纵身法,向武当疾奔而去。 宋晓峰看他忧急之情心中说不出的敬佩,暗暗忖道:“他老人家这份任劳任怨,委屈求全的精神实在叫人感动,以他老人家这身份武功,和散居各地的潜在力量,何常不可异军突起,脱离‘七星会’与老花子一争长短,他老人家却不此为,其为人忘我之心,由此可见,刚才我还拿话试他,真是惭愧极了……。” 宋晓峰心中感慨丛生,脚下已放开步子,疾追而行。 宋晓峰近来功力突飞猛进,但比起一线天来,究是稍逊一筹,这等拚命狂奔的赶路法,起初还看不出高下,时间一久,宋晓峰便逐渐感到力不从心,追赶不上了。 两人到得武当山,宋晓峰已是疲惫已极。 两人在山下找一处地方,休息了半日,待疲劳尽复,才向武当山上进发。 一线天这次没有带宋晓峰走秘道,因为那处秘密处所,除了“七星会”七位首脑之外,旁人都不得进入,所以一线天不能带宋晓峰从秘道而入。 两人登上一段山路,到了一片松林之前,忽听两株巨大的松树之处,响起一声轻喝道:“两位施主请止步。”两个身背松纹宝剑的道士,从树后转了出来,拦住了两人去路。 一线天打量了二道士一眼,道:“老夫有重要之事与贵掌门真人相商,烦请二位道长,代为通报一声。” 二道士相互望了一眼,一位道士稽首道:“尊驾是……”无名无姓,他们实在不便回报。 一线天在他们面前却不便提名报姓,笑了一笑道:“老夫有一句话,道长回禀贵掌门人,就知道老夫是什么人了。”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念道:“三光日月星,浩气定乾坤。”话声落处,双目一凝,望着那答话道士。 那道士迷惑地犹豫了一下,稽首道:“两位施主请到林间稍息,容小道通禀敝掌门真人之后,再请上山。” 那道士把话交待后,转进入了松林之内,另一位道士则留在原地陪客。 一线天与宋晓峰相候不过片刻时光,那传讯的道士已去而复回,由松林之内转之出来,稽首道:“敝掌门方丈有请两位施主入山相晤。” 一回头,向另一道士道:“师弟,陪两位施主入山。” 那道士抢前一步,道:“小道替两位带路。”当先绕林而入。 穿过松林,前面是一道山坡,一列石阶沿坡而上,坡前有一株其大无比的老松,老松之旁,有一口青石为拦杆的水池,宋晓峰心中一动,忖道:“这大约就是解剑池了……。” 那领路道士走到大树之前,止住脚步,欠身道:“此处就是敝派解剑池,两位施主如有随身兵器,请予留下。” 一线天笑道:“老夫从来不用兵器。” 宋晓峰方待取出“紫彩玉箫”,只听一线天用传音神功止住他道:“紫彩玉箫出示不得,小道士们并不知道老夫身份,你“紫彩玉箫”一现,传出去就大为不便了。” 宋晓峰闻言转过念头向那道士摇头笑了一笑。 那道士带着一线天与宋晓峰拾级上,上完石级,迎面是一大片铺满石板的空地,空地一边便矗立着江湖向往,人人声道的武当重地“三元观”。 那带路道士突然放快脚步,奔向一道侧门,侧门之内迎出一个老道士,稽首肃客。 一线天微一领首,大步而入,宋晓峰紧随一线天身后,寸步不离。 一线天进入三元观后,便不待那道士相引直向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静修之处走去。 那老道士微微怔了一怔,眼中泛起一道讶然之色,但未出言阻止一线天,紧随身后,步步相趋。 一线天轻车熟路,直趋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静处,抬首只见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已当户而立,稽首相迎。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身旁有一位俗装老者,亦含笑相向。 一线天哈哈一笑道:“原来,李兄也来访,那真是太好了。”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目光一掠宋晓峰,微一点头,把他们迎入室内,分宾主坐下,拌袖饬退了侍立弟子。 一线天这才替宋晓峰引见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和那俗装老人,一指宋晓峰道:“此人就是兄弟义子,曾经向两位说过的宋晓峰。” 武当掌门人与那俗装老人似乎没有料到当前这位玉树临风般的少年人,就是一线天全力支持的宋晓峰,两人不由微微一怔。 宋晓峰缓缓站起身子,抱拳一个长揖道:“末学后进宋晓峰,给二位老前辈见礼。” 宋晓峰当此两位“七星会”首脑之前,为了给他们一个深刻的印象,吐谈之际,已暗注天韵元音,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字字珠机,不特清朗无比,而且直敲听者心弦,令人一听之下,五内皆舒。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与南方侠隐李公旦两位当代,大都是识货之人,闻声之下,都是目光一亮,面现惊讶之色,暗自点头赞叹。 那俗装老人哈哈一笑了一阵,转脸望着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说道:“这位宋少侠,真也算得是人中之龙了。”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点了一点头,无声无息的微微一叹,接道:“宋少侠是赵兄义子,虎父无犬子,自非池中之物。” 宋晓峰暗暗忖道:“第一印象算是争取到了,但武当掌门人那微微一叹,却是令人费解。” 一线天脸上却是未带丝毫笑容,一指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说道:“不用说,你也该知道这位是武当掌门真人了。” 宋晓峰又一抱拳,恭敬的称了声:“掌门真人!”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含笑点了一点头,道:“少侠不用客气。” 一线天又指着那俗装老人说道:“这位就是南方侠隐李老前辈。” 宋晓峰又对南方侠隐李公旦一个长揖,道:“李老前辈。” 南方侠隐李公旦似是一很直坦的人,毫不掩饰他对宋晓峰的好感,竟然微一欠身,还了一礼。 一线天咳一声,道:“老弟这次冒昧携同宋晓峰前来造访,尚望玉灵道兄见谅。”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含笑说道:“好说!好说!赵兄一向深谋无虑,此来想必定有手教,请道其详。” 一线天沉吟了一阵,又望了南方侠隐李公旦一眼道:“近来江湖情势,瞬息万变,一时间,在下也不知从何说起。” 话起一顿,忽然一扬眉,说道:“在下这里有件东西,请两位先看一看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推手凌空送到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的手中。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展视之下,脸色一变道:“有这等事?” 南方侠隐李公旦应声道:“什么事?”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吸息一声,道:“这真是大大的不幸了。”说话之间,把那文件转到了南方侠隐李公旦手中。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赵兄,你这份文件是怎样到手的?” 一线天脸色微微变了一变,道:“李兄,你问这话的目的何在?” 南方侠隐李公旦面色庄重的道:“这份文件一出,小弟担心我们的七星会,就此寿终正寝了。”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李兄可是认为这小弟捏造出来的?”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小弟是绝对相信这份文件的真实性,但要人人都相信,那就很难说了。” 话声顿了一顿,但没让一线天得及答话,接着又道:“小弟听说你赵兄有一种奇术,可以夺人意志,不知这件文件,可是用那奇术,可以夺人意志,不知这件文件,可是用那奇术得来的?” 一线天点头震声道:“不错,小弟用那奇术得来的,这又有什么不妥。”一线天问心无愧,所以说来理直气壮。 南方侠隐李公旦轻轻一叹之后,接着肃然道:“小弟请问一事,听说赵兄那异术,加之人身后,受术之人,常能为所不愿为之事,此事可是当真?” 一线天哈哈一笑道:“李兄,你如果怀疑小弟,何不干干脆脆说了出来。” 南方侠隐李公旦正色道:“赵兄,你的为人,小弟绝对相信得过,这件文件的内容,小弟也绝对相信,但因赵兄你那异术,产出两种结果的可能,因此小弟不敢苟同赵兄你这文件的效力。” 接着,头一转,征求同意地向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道:“掌门道兄,以为如何?” 武当真人玉虚真人点头道:“李兄之论,贫道是完全同意。” 宋晓峰听了李公旦与武当掌门人的话,起初心中确是有点失望,但仔细深入一想,觉得他们两人的立场态度,实在公道无私,不由暗中又转为无比的敬佩。 回头向义父一线天脸上望去,起初也只见他妪眉紧蹙,脸孔乎板,心中大是不乐,但随即苦笑了一下,道:“两位说得有理,小弟算是白费了一片心血了。” 从善如流,一线天的胸襟,更是令人敬佩,宋晓峰几乎要大叫好了起来,七星会这三个人,都令宋晓峰景仰不止。 南方侠隐李公旦一笑道:“这件文件虽不可用,但赵兄你的心血却没白费,第一,小弟现在要站在你一边了。”随手将文件还给了一线天。 一线天双目精光闪闪,神情大是振奋的道:“李兄…此话可是当真?” 南方侠隐李公旦神秘的一笑道:“赵兄,你道小弟怎会这样凑巧,也到武当山来了。” 他忽然把话锋一转,弄得一线天莫名其妙的一怔,道:“小弟又不是神仙,那知你的心事。” 南方侠隐李公旦勉强地笑了一笑,道:“因为小弟也发现那朱五绝值得怀疑了。” 一线天见他说话的神情,充满了歉意,他本来想笑,却忍住没有笑,静静地倾耳细听。 南方使隐李公旦猛地一扬头,朗声说道:“你文件中所写的事实,其中有一件,正为小弟亲目所见。” 一线天吁了一口气道:“李兄发现的是什么事实?”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不瞒赵兄说,自你与老花子各从已见之后,小弟便一直暗中注意朱五绝与宋少侠两人的言行,宋少侠,丐帮受擒,以及朱五绝如何将宋少侠闪给那山主,都在小弟隐身目睹之下,今天再一见你这文件,已证实小弟之疑完全不错了。” 话声一落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接着又道:“赵兄,为少侠之事,你受尽了委屈,贫道与李兄深感歉意。”两人互望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向一线天一礼。 一线天摇手大笑道:“两位少来这套,小弟自认倒霉就是。”接着,也回了一礼。 同时,话不离嘴,又道:“那么现在两位准备怎样办?” 南方侠隐李公旦笑了一笑,然后故作神秘的道:“我们还是支持老花子!” 一线天一愕道:“你们还是支持他。”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微微一笑,接道:“贫道与李兄刚才想了一个‘将计就计’之策……不知你赵兄以为如何?” 一线天满脸豪气,一股热血,毫不犹豫的一点头,语气铿锵的道:“好,我赵某一肩承担下来了!” 南方侠隐李公旦转头向宋晓峰期许含笑道:“宋少侠,同时也要委屈你了。” 宋晓峰肃然起立,抱拳道:“晚辈有幸追随各位老前辈,赶汤滔火在所不辞,何委屈之有。” 一线天起座一笑道:“小弟不虚此行,心中至为快慰,也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抱拳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留客道:“两位千里奔波到此,想必腹中已甚饥饿,请便餐后再去如何?” 一线天笑道:“你们的伙食,小弟实在吃不惯,你也不用客气了。“ 宋晓峰紧随一线天别了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和南方侠隐李公旦,下了武当山,一口气奔出十余里路,一线天突然停了下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回头对宋晓峰道:“晓峰,今天总算不虚此行了,你先回武昌去,老夫另外去办些别的事了。” 说完之后,忽然纵声大笑,声震原野,只惊得道旁树上所栖鸟雀,振翼长鸣而飞。 一阵大笑之后,似乎发泄了他久藏有胸中怨慎之气,脸上泛出欢愉之色,笑声一落,人已投向西北方,一闪而逝。 宋晓峰默默的望着一线天的身形越去越远,最后消失不见,慨叹一声,道:“义父胸襟开阔,肝胆照人,大义大仁,任劳任怨,世间难的有一人,为人行道江湖,这我宋晓峰能追随他左右,实乃平生大幸。”一阵赞叹,转身向武昌方向走去。 现在,宋晓峰已不必像平时一样,急急赶路了,一路观赏沿途景色风光,这天到了京山附近,忽然前面掠过一条人影,宋晓峰定睛一瞧之下,心中泛起一阵愧疚,急步而起,向那条人影追了下去。 敢情,那条人影是窥破了宋晓峰行藏,被宋晓峰狠起心肠用奇绝手法闭住了灵明,成了神经病的邋遢和尚,现在看他的外貌,要不是还穿着一身僧袍,简直已看不出他是个和尚了。 头上乱发蓬松,满而油污,男不男,女不女,比丐帮最肮脏的叫化子,还要肮脏百十倍。 系铃人还是解铃人,宋晓峰目前已没有那些顾忌了,自然不能再让这位倒霉的大侠再为他受罪。 邋遢和尚功力不弱于宋晓峰,追出数十丈后才追上他,疯了的邋遢和尚当然不会任由宋晓峰摆布,宋晓峰也无法向他说明理由,唯一的途径,就是动手制住他,才能替他解除被制穴道,恢复神智。 所以,宋晓峰一追上他之后,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出手就向邋遢和尚攻去……。 邋遢和尚神智虽然不清,但却还是知道回手抗拒,宋晓峰刚和他走得一招,忽然又有一条人影疾掠面前,人未到,喝声已到,道:“向一位失了神智的人下手,自己不感到羞愧么!” 话到人到,掌力也到了,一股其劲无比的大力,已向宋晓峰当头落到,力沉势猛,迅如闪电。 宋晓峰心中一凛,情不自禁的横跨一步,让开来掌,抬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身短装打扮,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压得低低地,将大半边脸孔挡住,一双怒火闪烁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宋晓峰。 宋晓峰很快地使自己恢复平静,淡淡地道:“阁下误会了,在下是想替他医病!” 那人一怔道:“你是想替他医病?……那么,快追……”自己起步先追了下去。 敢情,就这一顿之间,邋遢和尚又已跑出去很远了。 两人又追了一阵,才把邋遢和尚追上,宋晓峰一式浮光掠影,身形点足而起,凌空从邋遢和尚头顶上飞越而过,横身挡住了邋遢和尚去路。 这时,那与宋晓峰同时追来的汉子,已落后在十来丈之外,那汉子虽然落后十来丈他能追上来,可见亦非等闲之辈。 宋晓峰从天而降,挡住了邋遢和尚去路,邋遢和尚双目一横,一声怪叫,身形忽然电射而上,双掌齐抡,刹那间宋晓峰攻到。 宋晓峰知道这等神智已失之人,动起手来,心中绝无生死之念,平时七成火候,可以打出十二分功力来,犯不着和他硬拚硬碰,只好纵身而起,闪开对方掌力。 邋遢和尚怪笑连声,掌势一变,没等宋晓峰身形着地,双掌一翻由下而上,一招“风起云涌”,惊人的内力尾追宋晓峰而上。 宋晓峰一式“鹞子翻身”,身子又平升五尺,飘身斜出了一丈开外。 邋遢和尚狂叫一声,双目圆睁,双臂一伸,形同魔鬼般又向宋晓峰扑来。 宋晓峰自出道以来,大阵小仗,各种风险,比邋遢和尚功力高强的对手,不知见过多少,却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悍不畏死的人。 同时,自己还不能出手真的伤他,眼看对方向自己扑过来,竟然不敢招架还击,又急急的闪身向旁跃开。 宋晓峰游身急走,眨眼之间,邋遢和尚连扑带打,迫得宋晓峰团团乱转,好几次险被邋遢和尚掌力扫中。 这时,那短装汉子已经赶到,大叫一声道:“朋友,待老夫来牵制他,请你乘虚而下手。” 那人一发话,人还没出手邋遢和尚身形一转,忽然转身向那人扑了过去,这时邋遢和尚形同一头受伤的困兽,更加显得又急又疯,一上手就打得那人手足无措,步步倒退。 宋晓峰苦笑一声,暗忖道:“一个人到不顾生死的时候,确实难斗。”这次,他只好不声不响,用不大光明的偷袭手法,偷偷掩到邋遢和尚身后,随着他的身形转动,等待机会出手。 那短装汉子虽然说邋遢和尚的注意力,宋晓峰和他暗中打了一个招呼,他已明白宋晓峰意思,于是索情不与邋遢和尚斗力,只用身形步法与邋遢和尚斗。 三人你追我赶的追逐了一阵,宋晓峰觑空一个机会,一声不响的,双手一插而上,拍在邋遢和尚“精促”“笑腰”二穴之上。 只听邋遢和尚闷哼了一声,人一愣,接着,缓缓向地上坐了下去。 那汉子那时取去头上草帽,现出一头半白的头发,用草帽一面猛扇,一面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珠,吁声道:“这和尚可把老夫累坏了,再拖下去只怕我们两个人都得完了。” 听他语意,似是说他一直与和尚较量不少的时日了,所以被他拖得精疲力竭,苦不堪言。 这是宋晓峰之过,宋晓峰不由一阵歉疚,抱拳道:“老人家上姓高名,可否见示?” 那汉子摇头叹息一声说道:“老夫简又文,与这疯和尚原是方外之交,少侠可真能医好他的疯病么?” 宋晓峰轻“哦”了一声,又一抱拳,道:“原来是春山憔隐简大侠,晚辈宋晓峰失敬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望着宋晓峰愣了一愣,道:“老夫看少侠的身手,必是江湖新秀,你的姓名,老夫惭愧,到是很少听到……哦,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位‘紫彩玉箫’宋大侠莫非少侠与那位宋大侠有什么关系?”老江湖真富于联想力。 宋晓峰没好意思的讪讪一笑道:“我们没有丝毫关系,不过晚辈倒很想去见见他。” 春山樵隐简又文脑子一转,望着邋遢和尚又问道:“少侠,你真能医好他的疯病么?” 宋晓峰点头道:“晚辈或许能勉为其难。” 春山樵隐简又文一抱拳道:“如此老夫先替敝朋友谢过少侠了。” 宋晓峰还了一礼,抱起邋遢和尚道:“此地不甚方便,老前辈可知附近有适当的地方?” 春山樵隐简又文点头道:“老夫有-位老友,他就住在附近不远,少侠请随老夫来。”转身领先奔去。 宋晓峰随着春山樵隐简又文奔行了十多里地,在山坡旁边一座茅屋之前停下身来。 春山樵隐简又文轻喝一声,说道:“屋内有人么?” 屋内没人答应,春山樵隐简又文跨上台阶,一推柴门,柴门“依呀!”一声,应手而开。 而春山樵隐简又文却在这个时候不进反退,惊叫了-声,疾身一跃下了台阶。 宋晓峰一皱双眉,道:“简老前辈,有什么不对!” 春山樵隐简又文不自然的笑了一笑,道:“看来这里之人是不欢迎我们了。” 宋晓峰道:“何以见得。”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他就站在门内,怒目挺剑而立……” “咱们另找他处去吧!”说着,便待转身离去。 宋晓峰驻脚不动道:“老前辈难道不可以和他说个明白?” 春山樵隐简又文摇头道:“他这人怪得很,不要自讨没趣了。” 他们大声说话,里面自是听的清清楚楚,但表面上却充耳不闻,理也不理他们,这种情形太没道理了,一个人再怪,也不能这样不通情理。 宋晓峰剑眉一轩,冷笑一声,道:“就算他不是你老前辈的朋友,我们就借他地方用用行不行。”脚下微微一点,上了台阶,一伸手推开柴门。 门内果然立着一个横眉竖目,长剑当胸的老头子。 宋晓峰凝目一注之下,不由笑了起来道:“简老前辈,令友只怕早巳死去多时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大吃一惊,声闻而到,伸手一扳老头子肩头,那老头子身子向后就倒。 春山樵隐简又文左手一翻,托住那老者后倒的身子,神情一阵激动的道:“你……你……这怪人死了都要开朋友的玩笑……” 宋晓峰轻叹一声道:“令友的死,其中可能大有文章……。”话声中,跨步进了茅屋,把手中邋遢和尚放在一张竹椅之上。 春山樵隐简又文这时也托起那老人,送入他卧室之内,放在他床上。 春山樵隐简又文回到外厅,只见宋晓峰正运动聚神绕邋遢和尚疾转起来,每行一周,就转身一指点去,每指,必然有一缕指风,应手而出,片刻之间,只见他连点邋遢和尚“百会”,“神门”,“列缺”,“风池”,“涌泉”,“头维”,“神庭”,“神门”,“合谷”,“间使”,“委中”,“足三里”,“少商”,十三处大穴。 他每点一穴邋遢和尚全身必然微微颤动一下。 春山樵隐简又文在武林之中也不是等闲人物,见多识广,冷眼旁观,只见宋晓峰游走抬手之间,都暗含先天生化之理,神奇奥妙之至。 宋晓峰所点的那十三处穴道,虽然是一般人都知道的穴道,但他出手的手法,却完全不同,大违常理,春山樵隐简又文可是认货的人,由迷惘而惊叹,更由惊叹而敬服了。 宋晓峰略为住手,举袖抹着头上汗水,一面向春山樵隐简又文低声道:“前辈放心,令友的病得很快就可以好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拱手道:“如此有累少侠,老夫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少侠也请休息一下吧!”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等会在下再替他打通一处经脉,他就可以完全好了。”接着,长长吁了一口气,原地坐了下去,运气调息。 但见他的脸色,很快转过来,不过一盏热茶时间就突然睁开双目。 春山樵隐简又文见宋晓峰累成这样子,原以为他非要二个时辰调息,恢复不过来,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只过一盏热茶时间,睁开双目,便睛光闪闪,神采奕奕了。 单看他那眼睛之内睛光闪动,已知他功力已复,春山樵隐简又文见了,心中大生敬服之感,不由的说道:“少侠真是神功过人短短一盏热茶时光,便功力尽复,好不叫老夫敬佩。”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见笑方家了,在下未能一次医好令友,殊为惭愧。” 说着,又出手一指,实实的捺在邋遢和尚“天柱”穴上,约有半寸香工夫,只见他指力一收,接着大喝一声,在邋遏和尚背心上拍了一掌。 邋遢和尚双目一睁,就要站了起来,宋晓峰伸手按住他肩头道:“老前辈被制穴道,已解开了,快些运气调息片刻,就完全好了。” 邋遢和尚转头望了宋晓峰张口欲待说话,宋晓峰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有话,等会再说不迟。” 邋遢和尚立时闭上双目,运气调息,立时惊讶不止,原来,他发现他这时的内力,形成一道洪流,向任督两脉冲去。 打通任督两脉,乃是任何武林人物疾心向往的成就,但真能有此造诣的,在武林之中却是少之又少,被视为修为上的无比难关。 邋遢和尚修为功深,至今就是任督未通,深以为憾。 这时,这种现象,正是任督将通的佳兆。 邋遢和尚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一意运动,猛力向任督两脉冲去……。 邋遢和尚这一运动下来,足足经过了两个时辰之久,忽然,“卡塔!”一声,任督两脉一通,一股真元内力,已冲开而过,上至泥丸,下达涌泉,直上十二重天,周而复始,无穷无尽矣。 邋遢和尚心里有数,他的修为虽然深厚,但凭他自己之力,至少还要十年二十年的刻苦勤修,才能有此成就,这分明是替他医病的人,有心成全。 邋遢和尚调息一毕,睁开眼来,眼睛第一个想见到的就是那替他解穴道的年轻人,可是很叫他失望,厅中只有春山樵隐简又文一个人了。 邋遢和尚一跳而起,急口问道:“那位少侠那里去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见邋遢和尚调息完毕醒来,正眼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劈头只问宋晓峰,心中大是不乐,冷笑了一声,也不答话,转身向房内走去。 邋遢和尚一时还没有想到冷落了这位知交,愕然道:“简兄,我老和尚的病完全好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冷冷的回了三个字,道:“我知道。” 邋遢和尚怔了一怔恍然而悟,纵声大笑道:“姓简的,你真小气,自己朋友,难道要我和尚千感万谢,把你当作外人不成。” 邋遢和尚这样一说,春山樵简又文不好意思的停下身来道:“谁生你的气?老夫是替你拿一件东西去。”说着,走入房内,就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条,回身而来。 接着,把那纸条递给邋遢和尚道:“你看!” 邋遢和尚一面伸手接住那纸条,一面问道:“这是什么?”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那位宋少侠留给你。” 邋遢和尚一翻着道:“他人呢?”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他人要还在,会给你留字么?” 邋遢和尚一笑,展开那字条看去,只见写道:“莫念莫念!慎言!慎言!” 邋遢和尚咧嘴欲笑,忽然心中一动,迷惘而惶惑了,头一低,人也怔住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瞥眼间,也看到了那八个字,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我和尚一向好批“禅机”,如今也被“禅机”给愣住了吧!” 邋遢和尚沉吟一阵道:“你刚才可是说那位少侠姓宋?” 春山樵隐简又文抬头应声道:“不错,他是姓宋。” 邋遢和尚道:“他叫什么名字?” 春山樵简又文道:“他宋晓峰!” 邋遢和尚自言自语的把“宋晓峰”三字,在口中重重复复一连念了好几遍,忽然问道:“你问过他认不认识‘紫彩玉箫’?” 春山樵隐简又文一笑道:“正好,问过他,他说他不认识“紫彩玉箫”。” 邋遢和尚一皱双眉,道:“他不认识“紫彩玉箫’?”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老夫可以指出一个证明,证明他不认识“紫彩玉箫’。” 邋遢和尚奇道:“你能替他证明?”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你知不知道前几天‘紫彩玉箫’在武昌结婚成礼,大宴高朋,他要认识‘紫彩玉箫’,怕不早到武昌喝“紫彩玉箫’的喜酒去了。” 邋遢和尚迷惘的道:“这就怪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问道:“难道他认识‘紫彩玉箫’?” 邋遢和尚没有答理他的话,忽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一叹道:“已经是到九月中旬了啦!” 邋遢和尚苦笑一声,道:“那我和尚已经失去神智将近四五个月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你是怎样发疯的,你自己知不知道?” 邋遢和尚长叹一声,道:“唉!这都是……”目光一转,落在手中那张纸片上,忽然摇了一摇头,刹住了将出口的话。 春山樵隐简又文氲笑一声,道:“你邋遢和尚一向敢作敢为,天不怕地不怕,今天为什么畏处畏尾起来?” 邋遢和尚慈眉一阵扬剔,打了一个哈哈,双手合十道:“简老兄,你问的话太多了,我和尚没有时间和你磨牙了。”一幌肩,就要向屋外走去。 春山樵隐简又文张臂横身拦住他,大喝一声,道:“和尚,你别想跑,屋里还有一个人,等着你哩!” 邋遢和尚驻足一愣道:“什么人?” 春山樵隐简又文闪身一让道:“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邋遢和尚这时的心情,非常复杂,“紫彩玉箫”加在他身上的这场苦难,他和尚倒是看得开可以不报,但“紫彩玉箫”他那伪善的面孔,他却有义务非拆穿他不可,可是那张字条上的八个字,分明是要对那件事要他慎言,以免惹祸。 最糟糕的是,自己偏又受了那人大恩,得以打通任督两脉,那人的留言,自己又岂能置若罔闻。 可是听得那人的话来,却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如果不听那人的话,又有损道义,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所以,他想了又想,唯有赶上去,和他说个清楚,作一了断,才是自己为人处事的道理。 邋遢和尚急着要去追赶宋晓峰,偏又被春山樵隐简又文当住了,看他的态度,似乎非常认真,邋遢和尚只好转身向房内走去。 房内床上四平八稳的躺着认识的金钩手王宏泰问道:“他怎样了?出了什么事?”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死了,你和尚就能怎样甩手不管么,金钩手王宏泰和春山樵隐简又文一样,都是他和尚的朋友。”随问道:“他怎样死的?” 春山樵隐简又文把刚才金钩手王宏泰当问而立的情形讲了一遍。 邋遢和尚伸手翻动金钩手王宏泰的身子,在他后脑部位发现了一红点点在外面,要不是和尚细心,就疏忽过去了。 这是太白驼叟的成名暗器。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你可是不敢去找太白驼叟?” 邋遢和尚皱眉一阵沉吟道:“你以为太白驼叟有杀人的嫌疑。” 春山樵隐简又文反问道:“那么,你认为是谁杀的?” 邋遢和尚摇了摇头:“这就难说了。” 春山樵隐简又文道∶“不管是谁杀的,我们可不能不管。” 邋遢和尚和春山樵隐简又文两人同时动手,收殓了金钩手王宏泰,就把他埋在房子旁边,邋遢和尚也只好暂放弃去追宋晓峰的念头,和春山樵隐简又文一同去找太白驼叟去了。 话说宋晓峰见邋遢和尚落得这般狼狈,心中说不出的歉愧,所以,在替他解除禁制的时候不惜耗费自己的真元内力,暗助了他一臂之力飘然而去。 他回到武昌,心中惦念着赵灵燕,在这些日子里,不知她是怎样应付这种不寻常的局面? 所以她回到武昌之后,什么地方都不去,当夜就找到赵灵燕的新房去找赵灵燕。 八达镖局震八方袁阜群把自己整个的后院腾出来给了赵灵燕,自己却搬到前面局子里去了。 宋晓峰一翻过院墙,就发现一对人影,相依相偎的并坐在一座假山旁边,说不尽的亲热镜头,旖旎风光。 宋晓峰心里是一百个相信赵灵燕,但见了这种情况,再大方,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味道。 他隐住身形,偷偷的窥去,只见那假冒他的人,化装得真是维妙维肖,不但外形可以乱真,一言一笑,也叫宋晓峰怀疑他就是另外一个自己。 宋晓峰说话之际,双目注意力-点也不放松,只见赵灵燕听到他传音呼叫之后,神情愕了一下,暗中轻轻的扯了那假冒他的人衣襟一下。 那假冒他的人,双目一闪,已向他存身之处掠来,接着人也站起来了。 宋晓峰见赵灵燕暗中不回自己的话,却知会了那假冒他的,他对赵灵燕再放心,也不由得有点吃醋,立时心念一转,倒要治治那冒牌货,看看赵灵燕心痛不痛,宋晓峰此念一生,又传音道:“灵妹,我到武昌城外,上次见你的地方等你。” 说着,身形一射而起,向外面疾掠而去。 宋晓峰一面向城外飞掠,一面暗中回顾,只见随后追来的竟只有那冒牌货,赵灵燕甚至没有跟了出来,宋晓峰暗笑一声,道:“小子,你独自一人而来,我可要给你吃点苦头了。” 宋晓峰有心试试那人轻身功夫,脚下一加劲,身形顿时快得闪电一样,一点身形就是十几丈。 奔行一阵之后,宋晓峰再暗中回顾,见那人的轻身功夫,竟然不弱,一路下来,未把他多抛开一步,不由心中暗吃一惊,忖道:“难怪灵燕对他那样好,敢情他真还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灵燕她为什么不来?莫非真的变了心?……” 宋晓峰身形一刹,回过身来,暗一提真元劲力,面孔一板,没好气的,怒目以待。 那人身形轻快如飞,一闪而到,宋晓峰正待发话讲明,只听那人已先欢呼一声:“峰哥哥,你真回来么?” 那不是赵灵燕的声音么?宋晓峰念转如飞,也叫了一声:“灵妹,原来是你,你花样真多!”身形反跃而上,两条身子,就在半空之中绞在一起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两人才分了开来,宋晓峰迫不及待的道:“这些日子来,朱五绝没有来找你的麻烦吧?” 赵灵燕却急急的问道:“峰哥哥,你是怎样脱险的?你身上的毒解除了么?” 宋晓峰道:“你先说!” 赵灵燕嫣然一笑道:“你先说!” 宋晓峰道:“我反正已经脱险了,迟一点说没有什么关系,倒是朱五绝,我真替你担心。” 赵灵燕眨一眨星眸,“啊!”了一声,抿咀一笑,道:“刚才我看你那凶霸霸的样子,我看你只怕不是替我担心,而是……”故意一停不说了。 宋晓峰脸上不由泛起一阵绯红,干笑了一声,讪讪的道∶“我难道不应该……” 赵灵燕温柔的望了宋晓峰一眼,轻叹一声,道:“那么我就想法子离开他们吧!” 宋晓峰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头上星际苍穹,黯然道:“灵妹,眼下荆棘丛生,狼虎遍地,一个处理失当,我前功尽弃了,义父老人家播种不易,我看我们只有坚强的再忍受下去吧!”他又理智的冷静下来了。 随手又拉着赵灵燕原地座在草地上道:“来,我把我这次的经历说给你听!” 宋晓峰与赵灵燕两人在一阵嗟叹,一阵唏嘘之下,各自说完了各自别后的情形。 原来,朱五绝自从上次图谋不遂之后,再也没有找过赵灵燕了,因为他接着发现那晚自己也中了赵灵燕的暗算,当时就没有被人干扰,自己也不一定能达到目的,因此他也深藏戒心,不敢轻捋虎须了。最近,八达镖局又接笔大生意,他亲自押镖到四川去了,赵灵燕更是耳边清静,安如泰山了。 至于,那化装赵灵燕与赵灵燕卿卿我我,不是别人正是赵灵燕贴身丫头之一的秀芬,所以都恰到好处,令人真假莫辨。 正当他们谈兴正浓之际,忽见一侧山角之中,转出两条人影,疾飞而出。 宋晓峰眼快,已看出那两人正是不久前才分手的邋遢和尚和春山樵隐简又文,眉头一皱,方待告之赵灵燕避过他们,那知他们已经看到了他们,老远便听邋遢和尚朗笑-声,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紫彩玉箫’宋大侠又给我和尚碰上了。” 邋遢和尚与春山樵隐简又文原是去找太白驼叟,讵料太白驼叟不在家中,两人扑了个空,邋遢和尚蹩不住心中那口气,于是转移目标,来找“紫彩玉箫”。 赵灵燕虽然不知“紫彩玉箫”与邋遢和尚之间的过节,但她为人何等精巧,察言观色,邋遢和尚对她来意不善,冷笑一声,道:“碰上了又怎样?” 邋遢和尚“哼!哼!”二声,道:“我和尚少不得向你‘紫彩玉箫’讨点公道。” 身形一转,向宋晓峰合十一礼,道:“小僧多蒙少侠,复我灵智,又鼎力赐助,通我任督二脉,小僧不胜感荷之至。” 宋晓峰抱拳答礼,道:“在下对禅师是愧歉万分,前者略效微劳,不过是稍赎前衍而已。” 宋晓峰所答的话,简直是风马牛全不相关,邋遢和尚一怔之下,春山樵隐简又文也已到了他们身后,邋遢和尚话中已知道站在宋晓峰身侧的就是名满江湖的“紫彩玉箫”,当然,一路上来,他也知道了“紫彩玉箫”的伪善行为,所以,他正眼也没瞧赵灵燕一下。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相欺之处,尚请老前辈见谅。” 春山樵隐简又文握手皱眉一笑道:“少侠请恕老夫问一句不当的话……你怎样会交上这样一位‘伪君子’朋友呢?” 宋晓峰哈哈一笑,指赵灵燕道:“老前辈以为她是‘紫彩五箫’么?” 春山樵隐简又文一怔,道:“难道他不是?” 邋遢和尚被宋晓峰开头一句话,说得云里雾,糊里糊涂,再听宋晓峰这样一说,可就会过意来了,张大着一双眼睛,讶然接口道:“那你就是‘紫彩玉箫’本人了?” 宋晓峰含笑点头道:“不瞒老师傅海涵宽恕。”接着,一礼长揖到地。 宋晓峰这一亮开自己身份,真把邋遢和尚和春山樵隐简又文当场愣住了,春山樵隐简又文发了一下愣,接着苦笑了一声,倒也罢了。 邋遢和尚心情可就激动得不得了,道:“那你为什么要替我和尚解开穴道,又助我打通任督两脉,难道不怕我和尚找你么?” 宋晓峰镇定的笑了一笑,说道:“我想老禅师乃是有道高僧,一定想得开,不会找晚非算那旧帐了。” 邋遢和尚脸色一正道:“我和尚纵能放开私人恩怨,不与你算帐,但你伪善的面孔,莫说你只助我和尚打通任督两脉,你就是我和尚的生身父母,我和尚也要大义灭亲,非给你抖露出来不可。” 宋晓峰淡淡一笑,道:“禅师就能这样肯定,认为晚辈是一个‘伪君子’么?” 邋遢和尚忽然口喧佛号,-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当日之事,乃是我老和尚亲目所见,亲耳所闻,难道还错得了么?” 宋晓峰-笑道:“亲目所见,亲耳所闻,有时所见所闻,也未必就是真情呢!” 邋遢和尚愣了一愣,突地仰天狂笑,起来,道:“亲眼目睹之事,既然不一定是真情,那你当时又为什么要灭我和尚的口呢?” 宋晓峰道:“就因当时老禅师所见不是真情,晚辈恐禅师误我大事,不得不对禅师有所不敬。” 邋遢和尚不禁又一愣,宋晓峰又道:“晚辈如若怕禅师损我清誉,纵是事过境迁,晚辈也不会替你解开穴道了……晚辈这制穴的手法,不是晚辈自吹,当今之世,能知其解法之人为数不多,而且可说,与晚辈有点关系,老禅师就是巧中遇上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贸然出指,晚辈可以说安全无忧之至……。” 一语未了,春山樵隐简又文忽然截口道∶“宋少侠这话倒说得是,我们都查出你是中了别人计算,也查出了你的病原因,就是无法使你恢复理智。” 邋遢和尚瞠目结舌,木然而立,只觉他这番话,说得不无理由,当下悻悻的道:“现在算你说得我老和尚一时拿不定主意,但我老和尚并不是就此相信你的话我和尚总要弄个清清白白才算数。” 宋晓峰抱拳一礼,道:“晚辈还有一事,有请两老前辈成全。” 邋遢和尚道:“什么事?” 宋晓峰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两位老前辈如果查得有什么事情,最好小心谨慎,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邋遢和尚不亏是一位游戏风尘的高僧,闻言之下,不以为忤,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老和尚知道。”接着,身形平飘而去,与春山樵简又文连臂而去。 赵灵燕眼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这又是怎样一回事,招惹了他们?” 宋晓峰苦笑一声,又把当日与邋遢和尚结怨的事,说了一遍,摇了摇头道:“常言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要想一支手掩尽天下人耳目,岂是可望的事,这是我一个很大的教训。” 赵灵燕点头道:“事实确也如此,你看朱五绝,暗中真心投向山主,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结果还不是被我们查出来了……啊!现在,我们怎么打算?” 宋晓峰道:“义父他老人家还没有作最后的决定,不过你放心,你的这种生活,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赵灵燕忽然仰头望着深邃的苍穹,良久良久,轻叹一声道:“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变得对什么事都担心了,你可要小心啊……” 宋晓峰自与赵灵燕真情交流之后,体会了人生的另一面,赵灵燕目前的心情,也正和他替赵灵燕担心的心情相同,伸手轻搂着她的柳腰,低声道:“灵妹,我知道,不过你可相信,胜利一定是我们的。”他坚强的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坎深处,用希望代替柔情,鼓舞着赵灵燕。 赵灵燕回眸望着宋晓峰,展容一笑,道:“我要没有这信心,只怕烦都烦死了……出来时间不少了,我得回去了。 宋晓峰道:“我送你一程。” 赵灵燕摇头道:“不用了,万一被人碰见了,又是麻烦。” 两人依依而别,宋晓峰目送赵灵燕远去之后,转身疾起,准备去找兰鹰武中秀,看看有没有义父一线天的消息谁知行不多远,突见一座山冈蛮横在前面,隐约有金刃劈风声,随风送了过来。 宋晓峰深吸一口长气,飕!飕!飕!接连几个急射,刹那之间,抢进了数百十丈距离。 纵目一望,只见山冈蛮之上人影幢幢,围了一圈,剑气掌风,弥空漫天,动手之人,却无法看见。 宋晓峰打量地势,因见那山冈附近并无山林树木,要想看得真切,便无法隐蔽身形,于是足下连点,迳朝山冈上扑去。 他一跃七八十来丈,身形当扑到山冈之前,忽见人影幌动,喝叱之声大起,眨眼之间,飞出四个手执兵刃的男子,一字排开阻住了他的去路。 但听其中一个粗重的口音大喝道:“来的是什么人,火速退下,以免惹火焚身。” 宋晓峰停下身形,目光一扫之下,便不理那四个挡路之人,直行打斗场中走去。 打斗场中,四周站了七八个人,四个人激斗正烈,那四个打斗正烈中人,其中便有万正刚与黄小珠二人。 另外二人,一个是五短身材,瘦骨嶙峋,身穿一件黑色长袍,一个则是一般打扮,年约四十左右的壮实汉子。 站在一旁观斗的那些人,其中便有黄辉虹,黄辉虹身旁靠着一位蒙面女郎,宋晓峰心中一动,已知道是怎样一回事了。 那粗身汉子,见宋晓峰不听喝止,不由厉喝道:”格老子,回去!”声出刀出,一招“迎狼拒虎”,霍霍刀风,便向宋晓峰当头罩下。 宋晓峰随手一抓,五指一合,已将那把来刀握住。 那人一刀劈出,但觉手腕一震,刀身便纹风不动了,骇极之下,双脚一坐马步、竭尽全力、猛地将刀往怀中一夺? 宋晓峰一声哈哈大笑,正要松手将那人震了出去,忽听一声喝声道:“大侠,请手下留情。” 话声中,只见黄辉虹已人十余丈外,雷奔电射而到。 宋晓峰微微一笑,轻轻松手放开那人的刀。 黄辉虹-抱拳道:“大侠来得正好,请!” 那四个汉子,见黄辉虹出了面,齐一欠身,疾步退了出去。 这时打斗场中,因宋晓蜂的出现,也都停止了打斗。 黄小珠抢身跃了过来,迎住宋晓峰道:“宋大哥,唐家大举兴兵,找场来了。” 接着,一声朗朗大笑道:“来者可是宋晓峰宋大侠么!幸会!幸会!” 一个瘦瘦长长的白须老者正向他举目望来。 黄辉虹一面领着宋晓峰向前走去,一面道:“那位老前辈就是唐府掌门人……。” 话声未了,宋晓峰举步之间,已到了当代唐门掌门人唐台步面前,一抱拳道:“原来是唐大掌门人亲临,在下不胜荣幸之至。” 头一转,非常有礼的,又向蒙面而立的唐二小姐一点头道:“二小姐请了。” 唐二小姐出语如冰,冷冷的道:“这天下太狭了,咱们又见面了。” 宋晓峰知道她玉容被毁,心中怨恨,乃是人之常情,因此也不和她一般见识,冷语相加,只微微笑了一笑,就转头向黄小珠道:“小珠,你们为什么又跑出来了?” 黄小珠道:“唐大掌门人悬赏订约,小妹要不出来会他一会,岂不弱了先师的名头。” 宋晓峰只道他们是被四川唐家找上门去,逼出来的,如果是那样岂不把兰鹰武中秀他们又拉上了,当然,唐家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是要给山主知道了兰鹰武中秀与一线天的关系,那就多给那山主一份可乘之机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宋晓峰不是多心,实在是那山主太不简单了,不可不防。 宋晓峰暗自叹了一口气,点头道:“这样很好,可是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明,就和他们动起手来了呢?” 黄小珠一扬螓首:“他们来势汹汹,我可不吃他们那一套。”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让我来替你处理好不好?” 黄小珠犹豫了一下,非常勉强的道:“不过请你别忘了我师父的心意。” 原来,黄小珠后来看完了她师父独目老妪那本记事册,才完全明白,她师父父女脱离唐家关系的原因。 要知四川唐门威震天下的毒药暗器,毒药固然厉害,但别家望尘莫及的却不是唐家的毒药,而是唐家的暗器,唐家的暗器不但别出心裁,制作精巧,他们发放暗器的手法,尤其巧妙,精巧的暗器配合巧妙的手法,已是天下一绝,再加上见血封喉的毒药,于是唐门得以与各大门派并列,称雄于武林之中了。 真要说到对毒药的深刻研究,在武林之中,还算不到唐家,唐家只是对某几种毒药的配制,特别出奇,但对于整个的毒药的运用,只能说是普通而已。 这一点,唐家自己很是明白,在现任掌门人祖父唐建中执掌门户时,碰巧得到一本精研用毒的秘笈,那时,唐建中正有两个儿子,老大唐文龙性喜研究,长于思考,老二唐文蛟生性外向,长于治事。 当时,唐建中量才施教,于是把那本用毒秘笈给了唐文龙,而把管理唐门的权责给了唐文蛟。 唐建中在世时,他们两兄弟,都各得其所,相安无事,可是唐建中一死之后,唐文蛟顺里成章的当上掌门人,同时也就起了贪心,想把那本用毒秘笈收回,另外派人研究,以便控制。 事闻于唐文龙,唐文龙心里也不愿意了,他性好研究,掌门人可以不当,要他交出用毒秘笈之事,可不能忍受,于是一怒之下,带了那本用毒秘笈,离家出走了。 为上事实经过,其中当然更有些缠夹不清的恩恩怨怨,很为唐文龙父女不满,立志非与唐家争一日之长短不可,黄小珠现在是唐文龙一脉相传的唯一传人,当然这也成了她的责任。 宋晓峰轻叹了一声,叫了一声∶“珠妹……”他原想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彼此原是一家人,又没有真的深仇大怨。”话到口边,心中念头一转,暗付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只要存心仁善,看来倒不可太软弱,被他们看轻,反而不好说话。” 此念一生,宋晓峰的话,随之顿了一顿,再说时,意思也变了道:“你放心,我也忘不了令师对我的一番好意。” 宋晓峰转过身来面对唐门掌门人唐台步,黄小珠与万正刚闪身站在宋晓峰一左一右。 这时,原是环列一圈的唐门中人,也人影幌动,雁形排列,回到唐门掌门人身后,两两相对。 宋晓峰俊目一肃,扫视了唐门群众一眼,轻咳了一声,说道:“贵掌门人有何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唐门掌门人唐台步高傲的微微一扬头,尊贵大方地含笑道:“老夫特从川中而来,有请宋大侠三位前往敝门作客,不知大侠可愿赏脸命驾一行?” 宋晓峰神色平淡的一笑道:“多谢掌门宠邀,只惜在下目前尚有不少要事待办,方命之处,有请见谅!” 话声方了,只见刚才那与万正刚动手的半百老人,嘿!嘿!一声冷笑,道:“好不识抬举,敝掌门人对你客气,你倒自己脸上贴金,搭起架子来了。” 宋晓峰剑眉一挑,双目神光陡射,光芒似剑,在他脸上一凝,冷声道:“尊驾是什么人,可知在下现在是和谁说话?” 门有门规,帮有帮律,掌门人亲自说话了,余者那有置啄余地,宋晓峰短短的两名话,力逾千钧,正反击在对方要害下。 那老者正是唐门掌门人的三弟唐台明,他们是化家为门,掌门人的兄弟,就插嘴说两句话,向来没人在这方面指摘过,唐台明被宋晓峰双目梭芒一照之下,心神已是一震,再被宋晓峰这一责问,不由一呆,被问的答不上话来。 第二十一回 雷霆一声惊天地 杯葛七星挽山河 突然另一声沉沉阴笑起自唐门掌门人身侧道:“你算什么东西,敝掌门人不喝止,便是准舍弟说话,你懂不懂!” 宋晓峰双目凝光,向那说话的人脸上一落,只见那人是一位老者,不过他的身形略胖,在面型上仍看得出他与唐门掌门人隐有相似之处。 唐门掌门人有二位兄弟,他们三人并称唐门三杰,从他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就是唐门老二唐台光了。 宋晓峰不再得理不让人,乘胜追击,点到为止,微微-笑,抱拳道:“在下失敬,尊驾敢情唐二爷了。” 他态度忽软忽硬,给人家一个智勇双全,令人不可轻侮的印象,唐老二不由一皱眉头,心中震惑不已。 唐门掌门人唐台步冷眼旁观,已看出宋晓峰年纪青青,真不是一个好吃的果子,哈哈一声朗笑,接过话头道:“老夫二位劣弟,如有冒犯大侠之处,请大侠海涵一二,四川之行,尚请大侠赏光命驾,老夫不胜荣幸心感之至。” 宋晓峰淡淡一笑道:“贵掌门人盛情可感,只是在下如果随贵掌门人入川,在下留在此间之事如何办理?” 唐门掌门人唐台步听他语气轻了下来,心中一喜,道:“大侠如信得过老夫,大侠有何贵事,老夫愿效微劳,替少侠代办。” 宋晓峰目光一扫唐门众人,笑了一笑,道:“贵掌门人可知在下要办的什么事?贵掌门人一口承担下,一定就办得了么?” 缓和的语气之中,却有轻蔑之意,只听得唐掌门人双眉一皱,但他是掌门之尊,心中虽是极不快乐,表面上仍保持着一派掌门人的风度,故示大方,不与计较的哈哈一笑道:“敝门在各大门派之间,虽然是小门小户,沿幸各大门派还看得起敝门,遇事总给敝门三分颜面,大侠什么事,何妨先说出来老夫听听?” 宋晓峰摇了一摇头道:“不话也罢,说了只怕贵掌门人难以为词。” 唐门掌门人唐台步越听越不是味,勉强保持表面上的平静,笑了一笑,道:“那是老夫的事,大侠不必顾虑太多。” 宋峰点了一点头道:“贵掌门如坚持要在下说,在下那就直说了。” 唐门掌门人唐台步冷冷:“说道老夫洗耳恭听着。” 宋晓峰脸色一正,缓缓吐话道:“在下一要生擒活捉丐帮的公孙长老,二要武昌城内‘紫彩玉箫’的顶上人头!……不知贵掌门人可办得到?” 唐掌门人唐台步闻言之下,不由傻了,“紫彩玉箫”侠名满天下,功力通神,他们惹得起么?还有那丐帮的公孙长老个人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丐帮弟子,人数之多,号称丐帮天下第一,唐门却是招惹不起。 唐老三唐台明怒笑一声,大喝道:“大哥,你听他的鬼话,他是故意出难题唬人的。” 宋晓峰双目一瞪,打量了唐台明一眼,只冷笑了一下不屑理的回目凝视着那唐门掌门人的回答。 唐门掌门人唐台步慢慢稳住震惑不已的心弦,忽然哈哈一笑道:“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话声一顿,笑声也敛了,面色一冷道:“不过老夫请问少侠一名话,大侠除了你们现场三人之外,还有多少相助之人?” 宋晓峰扬头挺胸道:“就只区区三人!” 唐门掌门人唐台步话声一冷道:“暗算不难致果,可是大侠想过善后问题的难于处理么?” 宋晓峰朗朗一笑道:“在下自己的事,自然深思熟虑过,如果贵掌门人有心代劳,你我身份地位各不相同,在下那善后问题,贵掌门人用得上么。”话中之意,自然要唐台步自己承当了。 唐门掌门人唐台步自接掌门以后,便身受上代掌门人遗命,务必继续查唐文龙一脉的下落,收回“毒问”,如今在黄小珠身上发现了线索、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不过他到底不愧是一门之长,老谋深算,目睹宋晓峰言谈语气之间,处处现出是个不可轻侮的人物,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深怕一击不中、被他逃出手去,后祸无穷,因此才向宋晓峰使用怀柔手段。 讵料,宋晓峰说出来的题目,难得叫人咋舌,唐老二唐老三是听得怒目圆睁,就要发作起来,唐掌门人真有一手,暗示二位奈住火气之后,一笑点着头道:“好,老夫接下你大侠的这副担子!” 宋晓峰真没想到唐台步竟然会答应下来,不由一怔,还来不及接话,只听唐掌门人话锋一转,接着又道∶“不过老夫另有一个条件,你宋大侠也必需答应我。” 宋晓峰一怔之后不由暗笑忖道:“原来他在玩花枪,哼,你可太小看我了。”他更不示弱,一点头:“好,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它!” 宋晓峰一指黄小珠道:“有何不可……她姓黄,名叫黄小珠,她的师傅唐慧珠,不知贵掌门人若不知道,我想她的师祖唐文龙,贵掌门人不会不知道吧!” 宋晓峰又干脆又利落,把唐掌门心中想证实的,一口都说出来了,根本用不着他挖空心思刺探,宋晓峰过份坦率,招来唐掌门一阵疑虑,双眉深深的一皱道:“宋大侠此话可是当真?” 宋晓峰道:“有物为证。” 唐掌门人肃然道:“请赐示一观。” 宋晓峰转头向黄小珠道:“珠妹,你把你那本‘毒问’取出来给他们看一看吧!” “毒问”两字出,唐氏不待黄小珠将“毒问”取出,已是心弘猛震,知道宋晓峰所言不假了,只见他们三人六双眼睛睁得铜铃般大,连呼吸都停止了。 黄小珠伸手百宝囊中取出一本黑色面的本子,在眼前-晃,道:“你们看,这就是……。” 一语未了,只见唐老二与唐第三不声不响,陡然地飞身而起,伸手向黄小珠手中“毒问”抄去。 他们两人突起发难身形快速无比,一闪而到。 宋晓峰剑眉一轩,冷笑一声,道:“两位这种行为,不怕有失身份盛誉么?” 喝问中只见他举袖向外一佛,唐老二唐老三但觉一股奇强无比的劲力,一涌而到,两人顾不得抢黄小珠手中“毒问”,保命要紧,同时力喝一声,各自化抓为掌,猛地相迎而上。 “嘶”地一声轻响,四掌与宋晓峰的袖风一接激风旋回震荡,唐老二唐老三合两从之力,竟敌不过宋晓峰一挥之劲,竟被震得双肩发麻,内腑齐动,眼花耳鸣,两条影子被弹出-丈之外。 宋晓峰一袖挥出,身形丝亳不动,就和未出手一样,黄小珠竟也出奇的镇静,微微一笑道:“宋大哥,你也太小看小妹了,凭他们也抢得走小妹的‘毒问’!” 宋晓峰向惊得回不过神的唐掌门人一抱拳道:“在下不是有意逞能,只因那本‘毒问’之上附有剧毒,深恐有伤贵掌门人令弟,抱歉!抱歉!” 这时,唐老二唐老三已滚身窜了回来,只羞得二张老脸又红又白,做声不得。 唐掌门人见他一袖之下,就把二位兄弟震出丈远开外,震骇之色,再也掩饰不住,身躯颤动,讪讪的道:“舍弟无能,多谢大侠出乎相救。” 打了人,还卖乖,唐掌门人可给宋晓峰一震住了。 宋晓峰这时又大方的一笑,道:“贵掌门人不用客气,我们还是谈我们未完的话吧!” 唐掌门人定了一神,轻叹一声,道:“请问宋大侠与这位黄姑娘是什么关系?” 宋晓峰道:“手足之义,兄妹之称。” 唐掌门人难于启齿地犹豫了一阵道:“老夫有心认回这位师侄女,不知大侠可愿玉成?” 硬的是毫无希望了,只有来软的了,唐掌门人却是一片苦心,黄小珠双目一抬,抢着冷笑一声,道:“本姑娘无意高攀,别枉费心机了吧!” 宋晓峰轻喝一声,道:“珠妹……。” 黄小珠急叫声道:“宋大哥,你要做好人,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宋晓峰只好摇头苦笑道:“贵掌门,这件事在下无能抱歉了。” 唐掌门人目光瞬也不瞬,凝视了黄小珠许久,方自吸了一口气,又沉思了一阵,用垦切的语气道:“黄姑娘,你不愿意认老夫这师叔,但我们到底系出同源,唉……”下面的话,实在难于出口,只好长叹一声不说了。 黄小珠沉声接口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要我的‘毒问’,是不是?” 唐掌门人被她一口道破心事,老脸再厚也不由得涨得绯红,打了一个哈哈,聊以解嘲的默认了。 黄小珠冷哼一声,又道:“老实告诉你,令尊虽然不仁,但家师却不会不义,你这得到这本毒问不难……。” 唐掌门人一听她已有允意,生怕她临时变卦,抓住话意,马上截口道:“那姑娘是答应把‘毒问’还给我们了?” 黄小珠一挑秀眉,道:“还给你们,你别忘了这是太师祖分给我师祖的!” 唐掌门似说不出怒恼,可是他察情度势,不敢发作出来,无可奈何地忍气吞声道:“姑娘的意思是?” 黄小珠悻悻的道:“要给你们,也只能说是送给你们,是我师父送给你们……” 唐掌门何想得天,在敌强我弱的情形之下,能得到“毒问”已是天大的幸运,那还敢咬文嚼字,管她是“还”抑“送”但嘴巴上吃点亏,算得什么,当下又截口道:“老夫多谢姑娘了?” 黄小珠一摇手,说道:“且慢,本姑娘还有话说……” 唐掌门人患得患失的接口道:“姑娘以悔了?” 黄小珠一笑道:“本姑娘说送给你们,就送给你们的,-言既出驷马难追,岂会有后悔之理。” 唐掌门暗暗吁了一口长气,一抱拳道:“姑娘有什么话说,老夫洗耳恭听。” 黄小珠正色道:“书是一定送给你们,但却就有二种送书的方法,…… 微微一顿,不待唐掌门接口,续道:“第一种方法,是马上将书送给你们,第二种方法,是一年之后将书送给你们。” 唐掌门人一门之长,对事情的看法,当然有深度,略一皱眉之一,道:“请道其详。” 黄小珠道:“刚才本姑娘已经说明,我这“毒问”之上附有剧毒,触之立死,如贵掌门人自信不怕书上剧毒,马上就可将“毒问”带回去,这是第一种方法?” 唐掌门人神色凝重的便道:“第二种方法?” 黄小珠道∶“第二种方法,一年之后,贵门大开中堂,正式迎接“毒问”,本姑娘亲自送上,到时候,本姑娘替贵门解除书上剧毒,以后贵门就可以任意览阅‘毒问’了。” 这两种办法,一种是困难,但可以现得。一种是容易,但期在一年之后,夜长梦多。 这两种办法,对当面的唐掌门人,都是一种考验。 宋晓峰睛光连闪,暗暗点头,忖道:“巾国就了亚灵燕第二,我倒多替她担心了。” 唐掌门他目泛奇光,连连注视了黄小珠好几眼,内心之中,也对黄小珠改观的看法,晓得她不是在胡闹了,接着神情一肃,道:“姑娘寓意深远,老天不德,愿谨遵姑娘第二种领书之法,明年今日,在四川草庐,恭候姑娘在驾。” 唐掌门人这一决定,敬人敬己,黄小珠也大是高兴,算是替师父出了一口气,当下神态一变,绽开了娇靥,欠身一福,道:“小珠届时定将‘毒问’送达尊府!” 宋晓峰哈哈发出一声朗笑道:“现在可好了,大水冲倒了龙王庙,总是一家人,在下同为双方共申贺意。”接着向唐掌门人和黄小珠拱手为贺。 唐掌门人暗暗吁了一口气,深幸这场干戈,处理得宜,化成了玉帛,直要闹僵了凭宋晓峰刚才那一手,别看自己这一方人多,可能马上就要落灰头灰脑。 这件事情,说来虽然有失唐门威风,但再一仔细想来,也实在是自己先人有欠考虑的地方居多,如今对方答应将“毒问”送还,还可见对方心存仁义了。 人与人的交往,本来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陂此心中一有敬意,敌意就完全消失了,唐掌门便是敞笑一声,道:“这都是宋大侠有意成全,老夫为来时的鲁莽,深致歉意。”接着也抱拳为礼。 笑声中,宋晓峰忽然伸手向黄小珠道:“珠珠,你把‘毒问’取出来。” 黄小珠微一犹豫,问了一声:“为什么?”但手却伸入囊中,将“毒问”取出交到宋晓峰手中。 宋晓峰接过“毒问”,道:“珠妹,你留这‘毒问’在身边本无用处,何不就将毒问交给唐掌门人,明年今日,迎书之礼不变,到时候你再替唐掌门人去书上剧毒,岂不两全其美。” 唐掌门人口中是答应了明年领书,心中不踏实,恐夜长梦多,宋晓峰竟似看穿了他心事,做得叫人说不出的感动,张大了眼睛,凝视着黄小珠,又紧张又欣喜的屏息以待。 黄小珠一笑,说道:“大哥说了话,小妹敢不遵命。” 宋晓峰叫唐掌门人取出一张隔油布,亲自将“毒问”包好,才交给唐掌门人妥为收好。 宋晓峰接着又向黄小珠道:“珠妹,现在小兄要向你宣布一件大事了。” 黄小珠惊讶地张大着一双凤目,惑然道:“什么?我有什么大喜事了。” 宋晓峰脸带神秘的笑容道:“小兄要给你找一个家了。” 一语未了,黄小珠“呸!”的一声掩起双耳大叫道:“我不要听!”他心城不知想到哪里去。 宋晓峰笑容依旧,语气却是变得认真道:“珠妹,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黄小珠望着宋晓峰迷惑的道:“当然有,我还有个哥哥,只是我不知他在哪里。” 宋晓峰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哥哥叫什么?” 黄小珠紧紧皱着秀眉,沉思了半天道:“我只是知道他的乳名,正式名字一点也记不起来了。”乡上人家的孩子,在未上学以前,有正式名字的就少,能记得哥哥的乳名,已很是不错了。 宋晓峰道:“你哥哥乳名叫什么?” 当着外人,问这些不三不四的话,黄小珠真以为宋晓峰发了神经病,心里不大愿意,声音一小,道:“他好像是叫大牛!” 宋晓峰大声道:“他叫什么?” 黄小珠也大声道:“大牛!” 黄小珠话声出,只是站在一旁的黄辉虹忽然神色大变,愣了一愣,走向黄小珠道:“你……你……是不是二毛?” 黄小珠猛然一震,大叫一声,道:“你是我哥哥!”叫声出口,人也一张双臂抱住了黄辉虹。 一场兄妹相会,看得在场的人说不出的嗟叹和喘吁。 宋晓峰一笑道:“珠妹,见了哥哥,你可别忘了向嫂嫂赔礼。” 黄小珠松开哥哥,拭去了喜极而流出来的眼泪,笑吟吟的走到唐二小姐面前,叫了一声:“嫂嫂!小妹向你赔礼了。” 只见她欠身万福之际,一抬手拂袖,伸手掀开了二小姐的蒙面,同时香袖也在唐二小姐秀脸之上轻拂而过,唐二小姐正觉难为情的时候,忽然被黄小珠这一出奇的举劝,只惊的大叫一声,退身不及。 可是周围的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唐二小姐秀眉一挑,忍不住又要发脾气,黄辉虹这才提醒唐二小姐道:“春妹,你脸上的毒已经完全没有了啦!” 唐二小姐才知黄小珠扯开她的蒙面巾大有用意,原来是一片好心,怒气一消又有些不好意思,怔了一怔向前抓着黄小珠的双手,真挚的道:“妹妹,原是我不好,那能怪你呢!” 两个人相视一笑,携着手走过一边去。 唐掌门人一掌拍在宋晓峰肩头道:“宋老弟,老夫有件事要问问你,你到底和丐帮有什么误会,老夫从中替你们化解化解,好不好?” 宋晓峰要找丐帮麻烦,并不是真要向丐帮出那一口空气,真正的用心,乃是整个对付山主的策略之一,目的制造事端,混乱那山主的视听,而找那公孙元,正是最好的借口。 宋晓峰正欲答话之际,抬眼间,只见远远出现数条人影,正朝他们所在之处,飞也而来, 宋晓峰一顿口之下来人已现出身形,居然就是丐帮的人,当先一人,赫然竟是丐帮长老公孙元。 唐掌门手哈哈一声长笑道:“来人可是丐帮公孙长老,老夫唐某人在此。”公孙元几个蹿身,到了唐掌门人身前,掠目一望,向唐掌门人抱拳道:“老花了听说掌门人在此有一约会,可是当真?” 唐掌门人抱拳一笑,说道:“多承关注,我们是大……。” 宋晓峰冷笑一声,打断唐掌门人的话,说道:“你们花子倒管真宽,可是想来替唐掌门人助拳?” 公孙元双目一瞪,望着宋晓峰道:“尊驾可是江湖余孽“血手教”的人?” 宋晓峰笑道:“在下宋晓峰,可不是什么叫“血手教”,你公孙长老真会造谣生事。” 公孙元截口道:“掌门有所不知,老花子接得密报,有“血手教”余孽之人,已献身江湖,其中为首之人,正是名叫宋晓峰,这件消息,只怕掌门人还不知道,因此老花子特地赶来相告。” “血手教”出现在五十多年以前,为祸之烈,至今犹叫江湖之人谈虎色变,是过去一大阴狠毒辣邪魔恶教。 唐掌门人摇头笑道:“公孙兄,你这密报只怕传言失实了,对于他们三……。” 宋晓峰叫道:“他已存心血口喷人,贵掌门人不必和他多费唇舌了,请让开步,容在下教训教训他这造谣惑众之徒。” 唐掌门人还想从中拦住双方,只觉一股强无比的劲力着体而生,但那劲力强而不猛,把身子向一旁缓缓推了开去,唐掌门人暗用功力抗拒了一下,却是隐不住身形,只得顺势向一旁走了开去。 宋晓峰跨出一步,逼近老花子公孙元,震声说道:“谁说我们是“血手教”,你给我一个明白来。” 老花子公孙元哈哈一笑,道:“你们‘血手教’人,几时自己承认自己身份。” 笑声一敛,威严无比的道:“你要不是‘血手教’人,自是经得起考验,那你就随老夫走一趟吧!”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随你走一趟,你说得好轻松,在下今天放不放过你,还要看在下高不高兴!” 老花子公孙元怒笑一声,道:“那你是要老夫动手了!” 宋晓峰冷“哼”一声,道:“你不动手,在下也要向你动手了,在下倒要看看你这个丐帮长老恃仗的什么,大胆造谣生事。” 老花子公孙元身后一共带了十二个丐帮高手,这时都排列在他身后不远处。 这时,万正刚与黄小珠也早已回到了宋晓峰身旁,黄辉虹唐二小姐新认了妹妹,又紧随在黄小珠左右。 唐掌门人见他们一言不和,就要动手,看情形双方都听不进话去,急得他搓手长声大叹。 宋晓峰左右一顾万正刚和黄小珠,道:“你们退过一旁去,他们十几个花子,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黄小珠伸手拔出自己长剑,递往宋晓峰道:“宋大哥,你用我的剑。” 宋晓峰深知公孙元他们身上带有“天绝针”,也提防他们情争之下,使用出来,到底有一把宝剑在手中,有备无患,伸手搠过宝剑。 因为,他现在已不是“紫彩玉箫”,“紫彩玉箫”虽然随身携带,却是不便取出。 老花子公孙元做梦也想不到他就是“紫彩玉箫”,真没把他放在眼里,见他挺身一人应战,老花子公孙元大叫你在找死,可是没有几招他已发觉自己以经力不从心了。 宋晓峰“哼!”一声:“我想你该想到在下是什么人了!” 老花子公孙元“啊!”了一声,恍然地道:“原来是你!” 宋晓峰话声一沉道:“你既然知道在下是什么人了,在下现在问你,你说,在下是不是‘血手教’的人?” 老花子公孙元长叹一声,道:“既然是你,自然不是‘血手教’中人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宋晓峰到底是什么人,唐家的人谁也听不出来,但他们了解一点,宋晓峰绝不是“血手教”中人。 宋晓峰声音一沉道:“在下本当以牙还牙,叫你回不得丐帮,姑念你尚有一点良心,不再血口喷人了,饶你一命,带着你的那批丢人现眼的手下,滚回去吧!” 丐帮长老平日何等威风神气,就是各大门派掌门人,对他也礼貌三分,宋晓峰这一顿好骂,别说老花子公孙元自己,就唐门大大小小,都只听得暗皱眉头不已,以为老花子公孙元那还有颜面活下去……? 只见老花子公孙元脸上神气像天上的云彩一样,瞬刻之间,一连变化了好几种颜色,人却呆立在那里闷声不响。 宋晓峰话声刚落,接着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草叶,挥手间,漫起一片青芒,射倒在地上的那些花子身上,青芒敛处,只见那些花子一个一个霍然爬了起来。 飞花却敌,摘叶伤人,这是武功之中,最上乘的境界,宋晓峰举手之间,一次就解决十二个人的穴道,尤为难上多难,许多人顿时忘形大声叫好起来。 “好”字出口,只觉得对老花子公孙元有欠礼貌,现出一副尴尬歉然之色。 老花子公孙元忽然仰天发出一声怆然厉啸,身形猛拔而起,忽射而去。 其他花子也个个垂头丧气,纷纷追在老花子公孙元身后,片刻之间,逃得精光。 宋晓峰仰头望了一阵掠过头上浮云,接着,轻叹一声,向唐掌门人一抱拳,道:“后会有期,在下也就告辞了。”身形一起下了山冈。 万正刚双拳一抱,一点头,紧随宋晓峰身后而去。 黄小珠叫了一声,道:“哥哥,我也要走了!”扭头转身,就要追了下去。 黄辉虹伸手抓住黄小珠道:“妹妹你不能多留一会么?” 黄小珠一摇头,歉然道:“不能,你们住在那里,我会去看你们的!” 他们此事一了,就要回四川去了,黄小珠问得说不上话来,投目向唐掌门人心知爱婿兄妹相会,很想留下来,其实,他见了宋晓峰这身神功绝艺,惊服之余,又何尝不想与宋晓峰进一步结交,当下一点头,道:“我们就在天门李庄落脚,随时欢迎姑娘芳驾。” 黄小珠一声:“再见!”身形一伏,快得像飞箭追一样,紧紧向宋晓峰万正刚身后追去。 唐掌门人浩叹一声,转目向唐老二脸上一落,道:“老二,我和老三,辉虹,吟春到李庄去作客些时日,你带领大家先回家去吧!” 唐掌门人与唐老二分手而行。 话说老花子公孙元虽是又羞又愧,经宋晓峰暗示身份之后,他是咎由自取,哭都哭不出来,当然,以他江湖身份,当着唐门老老少少面前,丢此大人,更是无地自容,可是,这个发现太严重了,他就是想死也不能死,所以一咬钢牙,忍住一口气,回身急奔。 老花子公孙元已一口气奔回他们帮主暂寄之处,连夜叫起了丐帮帮主施一平,一口气把见宋晓峰的事报告清楚后,接着道:“帮主,您看,宋晓峰分明是诚心折辱我们,向‘七星会’表示不满,这件事非比等闲,如果不弄清楚,我们丐帮就不好办事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沉思了一阵,道:“赵某人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只怕是宋晓峰个人怨恨……不过我们去找他先把话说开,请他疏导一下宋晓峰也好。”当下便带着公孙元去找一线天。 他们“七星会”七个首要之间,自有一套连络的方法,丐帮帮主施一平带着公孙元在天亮后中午时分,找到了一线天隐身之处。 不过这时一线天不在他们只有坐候,一直苦苦的等到起更时分,一线天才匆匆赶了回来。 三人面对面相见之下,丐帮帮主施一平正要把宋晓峰折辱公孙元之事,向一线天述说时,一线天脸色一沉,道:“不用你施兄再说,小弟已经知道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看一线天脸色不对,连忙摇手道:“赵兄,请不要误会,小弟并无责问之意。”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你凭什么责问老夫。”语气更是不善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与一线天相交数年,一线天的为人,他非常清楚,豪迈,坦诚,有公无私,闻言之下,不由一震一愣,道:“赵兄,你好旺的火气。” 一线天“哼!”的一声,道:“火气旺又怎样!”越说越不像话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原来是想和一线天评理,谁知一线天开头就充满了火药气,暗叹了一口气,忖道:“物有本未,事有先后,宋晓峰这次吃足了苦头,是以才惹得他们气恼难平,实在说来,自己这一方,最初行事,确是有欠考虑。” 丐帮帮主施一平心中一生此念,便多少有点内愧之心,发不起脾气来,讪讪的笑了笑道:“老花子听说宋少侠脱险归来,想请赵兄将他脱险经过见告之一二。” 一线天冷冷的道:“老夫懒得说,你不会去问朱五绝么?” 丐帮帮主施一平忍气吞声,尽量保持平和,那知说一句碰一句钉子,不由得微感不乐的道:“赵兄,何其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线天“嗤!”声,说道:“老夫并没有请你来。” 丐帮帮主施一平长眉连剔,面孔一红,火气一然而起,口齿欲动,但忽然又抑制住未发放出来,接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声道:“赵兄,我们今天不吵架,平心静气的作一次检讨好不好?” 一线天是诚心要和他反脸,任他如此委屈求全,他是狠起了心肠,相应不理,样子变得更是冷酷地哈哈一笑道:“检讨说得好听,老夫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惹恼了给二片糖果就哄住了,老花子,你这次是抢足了风头,哼!老夫就不相信,凭你们这几块料就能把江湖上的事情办好。” 老花子施一平听一线天的语气更不对了,似是对整个的“七星会”都不满了,心神大震,说道:“赵兄你怎样哩!我老花子与你算是为了朱五绝和宋晓峰,看法各有不同,但‘七星会’大家……。” 一线天敝笑一声,戳口道:“狗仗人势,‘七星会’又怎样,还不是和你一鼻孔出气,老夫这次回来,已经把你看透了,希望你以后少在老夫面前再提‘七星会’三个字。” 丐帮帮主施一平再也忍耐不住,脸色一变道:“赵兄,‘七星会’可是大家的‘七星会’,你赵兄更是会的中坚,你怎说出这种话来,岂不叫人听了冷齿。”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七星会’只怕早已是你老花子个人的‘七星会’,别再挟天子而令诸侯了,哼!老夫就不相信,少了你们,我就不能够办事。” 丐帮帮主施一平惊愕得呆住了,听他的语气,明明是要脱离“七星会”,自立门户,逐鹿武林了,兹事体大,丐帮帮主施一平吓得不敢开口了,生怕把话越说越糟,自己岂不成了促使一线天脱离“七星会”的大罪人,这个责任他老花子可担当不起,转念间,他也不敢和一线天多谈了,哈哈一笑,自行收帆道:“赵兄,你今日心情不好,以致话难投机,老花子不打扰你了,改日再来请教,就告辞了。”双拳一抱,带着公孙元匆匆而去。 公孙元紧随着丐帮帮主施一平身后,别了一线天,似是已觉出帮主心中烦恼,虽然自己有一肚子话,却不敢轻于发问,默默相随。 两人一口气奔出十余里路,丐帮帮主施一平突然停下来,长长叹息一声,回头公孙元道:“此老一发横,将来江湖上就多事了。” 公孙元陪着帮主看了一线天半天冷面孔,越想心中越是气恼,忍不住岔岔不平的说道:“他对帮主那等目中无人的狂傲态度,实在叫人难以忍受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放眼望着天上一片多变的云彩,自言自语的道:“我们出手对付宋晓峰,这件事也实在太欠考虑了。” 公孙元老脸一红,欠身道:“这都怪小弟一时鲁莽,未曾深思远虑,就听信了朱五绝的话。” 话声顿了一顿,只见丐帮帮主施一平缓缓收回目光,望了他一眼,但什么话也没说,公孙元接着又道:“这姓赵的到底是‘七星会’什么身份?帮主对他如此容忍?”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叹道:“目前的情形,很叫为兄的作难,一个处理失当,不但‘七星会’四分五裂,而且整个的江湖都将陷身兵灾血光之中了。”他没有告诉公孙元想知道的,却说出了他这时心中的感慨。 公孙元见帮主如此忧心炽炽,心中好不愧疚,陪在身旁,也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感叹了一阵,忽然凝目望着公孙元沉声吩咐道:“本座要到武当走一趟了,你一个人先回去,帮中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尽量容忍迁就,由本座回来后自行处理。” 公孙元在丐帮帮主面前,可说是第一个红人,向来遇事都可独断独行,帮主这样大吩咐,分明已是不放心他了,心中更是难过,低头应了一声:“是!” 丐帮帮主施一平正待转身离去之际,忽然瞥见前面有一条人影飞掠而来,丐帮帮主施一平见那身形步法机是熟习,不由轻“咦”了一声,驻足而待。 那身形飞行之间,奇快无比,瞬刻就看出了面貌,这时丐帮帮主施一平,喝声道:“前面可是李兄?” 那人影闻声飞泻而到,呵呵一笑道:“刚才小弟就到贵帮去过一趟,却想不到在此遇见施兄,那真太好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心中一动,带笑道:“李兄是难一履红尘的奇人,今日侠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南方侠隐李公旦未语先望了公孙元一眼,笑了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丐帮帮主施一平向公孙元一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公孙元双拳一抱,转身疾行而去。 南方侠隐李公旦望着公孙元去远之后,道:“施兄,你们可是找赵老儿去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南方侠隐李公旦接着问道:“碰了一鼻子灰,是不是?” 丐帮帮主施一平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南方侠隐李公旦轻叹-声,道:“赵老儿去了一趟武当,老夫当时也正在武当,彼此弄得不欢而散,你这时去找他,自然要倒霉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恍然大悟道:“难怪原来他早就有一肚子气了……唉!……他到武当去做什么了?”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宋晓峰已经脱险归来,他到武当去要牛鼻子召集临时会议,指摘你老花子迫害宋晓峰,当时小弟说了几句话,他就大发雷霆,拂袖而去,因此小弟不得不来看你一趟,想不到你已经找过他了,你没把事情弄到决裂的地步了吧?”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小弟倒不知他已去过武当之事,小弟去找他是因为宋晓峰已找过敝帮的麻烦,想和他谈一个明白,他简直没让小弟开口,就把小弟轰回来了,小弟尽量忍耐,不敢与他争执,唉!……” 话峰顿了一顿,一摇头接道:“不过听他口气,他好像要退出‘七星会’,各行其事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小弟真是难辞其咎,也不知怎样办。”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事经公议,有责任也是大家的责任,也不必自疚自责了,倒是赵老儿意欲脱离‘七星会’事态严重,如何劝慰了打消经念才好?”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你看万空山如何,万老儿与他私交很不恶。” 南方侠隐李公旦沉思了一下道:“万老儿虽然与他私交不恶,但他也不能空口说白话呀,总得要叫他先把火气消下来……。”言未尽意,目光转动,望着丐帮帮主施一平打住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长眉深锁,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老花子就让他一步吧!将来武林盟主,请大家支持他的宋晓峰吧!”老花子倒真是有宁人息事之心,委屈求全的诚意。 南方侠隐李公旦点头道:“你能这样顾全大局,我想赵老儿没有理由不消火气,就这样办,小弟去找万老儿劝慰赵老儿,你施兄么,请准备好一处地方。先把大家约齐,只要赵老儿火气一消,大家一见面,赵老儿也就不好意思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小弟本来打算前往武当一趟,这样就不必再去了。”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不必去了,武当掌门说不定已经亲自下山了。” 丐帮和主施一平双拳一抱,道:“那么有劳李兄你了。” 南方侠隐李公旦身形一起,折身向来路飞也而去。 丐帮帮主施一平更是毫不怠慢,回到帮中,立时准备一切。 话说一线天使气骂走丐帮帮主施一平之后,忽然引声长啸,啸声一起,穿云裂石,震天撼地,一阵长啸之后,似是发泄了他满腔怨忿之气,啸声一落,立时泛起一脸振奋之色,身形一起,又奔向兰鹰武中秀家去。 一线天得到武中秀家中,连夜带着宋晓峰、黄小珠和万正刚离了兰鹰武中秀家,急奔刁汊湖,跳上一艘渔船,船夫,闷声划动渔船,驶入湖中一座小岛之上,登上小岛,只见两岸,雁形排列,站了二十八位,身穿兰色劲服,手抱金刀的武士,肃立相迎。 队中闪出一个兰色劲装上,多了一条黄色腰带的汉子,大喝一声,跑到一线天面前,抱刀一礼,道:“属下恭迎剑主入寨。” 一线天点头含笑,答礼道:“各位好,辛苦了!”穿身而过,前行约二三十丈,入眼是一座渔村,渔村前面又排列了二行武士,这两行武士服饰与前面所见完全一样,只是手中兵器不同,用的是一色长剑,金黄色的剑穗,随风飘动,又是一番气象。 剑士之前,迎立着三个五十多岁的半百老人,一同向前迎来,躬身揖道:“属下恭迎剑主!” 一线天含笑还礼,由那三位半百老人拥入渔村之内,宋晓峰、黄小珠和万正刚紧随而入, 渔村中央有一座较为高大的瓦屋,那三位老者拥着一线天进了那座瓦屋,一线天就在厅上居中落了坐。 那三个半百老人从后转到一线天前抱拳参见道:“属下霍天豪,童地先,邓人杰参见剑主!” 一线天欠身道:“三位请一旁就坐。” 霍天豪等在一线天左和下归了座,留右手边的位子,给了宋晓峰,黄小珠,万正刚他们三人。 一线天一抬手,示意宋晓峰他们三人座下,向霍天豪等三人把宋晓峰与黄小珠他们身份-一告诉了他们。 宋晓峰领着黄小珠与万正刚抱拳一礼,道:“晚辈见过三位老前辈,以后还请三位多多赐教!” 霍,章,邓三人一听宋晓峰是一线天的义子,再见他一表人才,英气逼人,不由肃然起敬,站了起来,抱拳还礼道:“少主如此多礼,属下愧不敢当。” 一线天一笑道:“三位太客气了。” 礼貌过后,一线天缓缓道:“霍老弟,一切都准备好了吧?” 霍天豪欠身道:“属下接剑主指令之后,加紧准备,大都已经就绪,目前可用之人,除属下弟兄三人外,已有刀辅二十八位,剑卫二十八位,俟命行动。” 一线天点一点头,道:“很好,辛苦你们三位了。” 霍天豪肃然道:“剑主志切安危,舍已耘入,属下无不敬仰,剑主有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区区微劳,何辛苦之言。” 一线天笑了一笑道:“三位都是义胆忠肝之士,有三位相助,我们这一次一定干得有声有色,不过老夫有一句要说在前面,因为今日武林之局势异常险恶,不以非常之手段难以应付,日后老夫这次措施,能说明的,自会向三位一一说明,如有未便说明之处,三位可不要见怪老夫私自主张。” 霍天豪等三人追随了一线天数十年,自是深切了解一线天的为人,一线天就不这样说,他们也绝不会生出异议之心,一线天说出这番话来,他们听了更生亲切感服之心当时三人都站了起来,一齐欠身,道:“剑主太言重了,属下追随剑主有年,深知兵贵神速,出奇制胜之理,剑主不说,属下等敢是知道。” 一线天笑道:“难得三位如此深知老夫,老夫就不多说别的了,现在请听老夫工作分派。” 话声一顿,举起目光,向大家脸上一扫而过,大家神情也同时为之一肃,倾耳恭听,只听一线天接着道:“霍兄弟,从今日起请你担任总管之职,负责本岛一切事务之处理,老夫在时,听老夫之命行事,老夫不在时,可与宋晓峰商量,如宋晓峰也不在,由你全权处理。” 霍天豪一抱拳道:“遵命!” 一线天目光转向章地告道:“章兄弟,请你担在剑卫红旗令主之职,……邓兄弟,你担任刀辅黄旗令主之职,即日起,我们要加强他们的战斗力由老夫和晓峰亲自传授大家一种刀术剑法,可要两位加强督寻。” 章地光,邓入杰一听一线天要亲自传授他们刀术剑法,目泛奇光,暗暗欣喜,一同抱拳道:“属下遵命!” 一线天接着向宋晓峰道∶“我们这几日,摒弃一切外事,剑术就由你教练,把老夫那套云龙大九式交给他们,刀法不由老夫亲自教了。” 宋晓峰躬身道:“孩儿遵命。” 一线天又唤过黄小珠道:“珠儿,你也有你事做,这座小岛,周围约有四里大小,老夫要你替我择其要冲,布下一种伤人不致死的毒药,巩固本岛的防御。” 黄小珠挑一挑秀眉道:“珠儿有一种毒,中了之后,可以刺激一个人的咽喉,使他不克自制大叫了起来,自暴行踪,你老人家说,好不好?” 一线天一笑道:“那太好了,我们更可节省警戒的人力。” 接着,转头笑向万正刚道:“万老弟,小珠布毒的事,就由你全力相助吧!” 万正刚应了一声:“是……”忽然,一抱拳道:“你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小的就是想不起来,请你直言相告,小的也……。” 一线天微微一笑,截口道:“黄小珠没有告诉你?” 黄小珠笑道:“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我那能告诉他呀!” 一线天点点头道:“老人有很多身份……” 头一转,笑向霍天豪他们三人道:“你们大约也知道老夫是“兰衣神剑”吧?” 兰衣神剑行道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一位迷离的奇侠,此话一出,万正刚已是肃然起敬。 一线天一笑,接着又说道:“老夫也是一线天!” 此话一出,不但万正刚惊震不已,霍等三人也瞪着一双眼睛,口中发出“呵!呵”之声相顾愕然。 万正刚惊震了一阵,忽然起座扑地拜倒,道:“正刚不知你老人家就是盟主,死罪!死罪.!” 一线天一抬手,发出一道暗劲,托起万正刚道:“老夫现在是剑主,剑主没有这套规矩你起来吧!” 一线天与宋晓峰在这小岛之上,一住就是十来天了,宋晓峰传授剑术的剑法,起初大家见了年纪轻轻,并不以为他有什么真才实学只是礼貌上的敬理他而已。 宋晓峰当然也不会故意显露功力,以求改变他们的看法,可是两天教剑下来,那套剑法的神妙,先就服得章地先五体投地,这才知道宋晓峰少年有为,身手非凡,不是他能望其项背 因此,宋晓峰自然而然的,获得了全体的尊敬了。 这天宋晓峰已将云龙大九式教完,正要开进第四式的时候,只听隐隐传来一声大喝道:“老夫万空山,快去报与你家剑主知道,说老夫来了。”劲力十足,隔空传为,惊心震耳。 一线天向宋晓峰一挥手道:“你把他请进来!” 宋晓峰领命向湖边走去,只见湖边停着一艘渔船,船首之上,站立着一位身穿葛袍,显出绝艺神功,身形一隐一现,突然现身北地潜龙万空山船前,躬身一礼,道:“晚辈宋晓峰,代父迎宾,有请老前辈登岸。” 北地潜龙只觉眼前一花,宋晓峰已到了眼前,北地潜龙万空山可说是当今武学泰斗之一,一惊之下,哈哈大笑着点头道:“好一位杰出的少年人,你就是宋晓峰么?笑声中,跨步到了岸上。 那渔船离岸有丈远左右,加上岸边一个小坡,足有二丈开外,北地潜龙万空山跨步登岸,毫不作势,就像普通走步一样,连飘浮在水上的渔船都毫无感应,纹风未动。 距离虽近,一步之功,非有数年精纯功力,万难办到,看到宋晓峰亦暗自点头不止。 宋晓峰又躬身一礼道∶“晚辈正是宋晓峰,老前辈请!” 北地潜龙万空山双目精光闪闪的道:“你义父呢?” 宋晓峰道:“他老人家正在指导属下们练习刀术剑法,-时不克抽身前来相迎老前辈,请老前辈海涵。” 北地潜龙万空山哈哈一笑道:“客气!客气!……”嘴里说着,心里却实在不太客气,大步向村内走去。 北地潜龙万空山进入村庄,只见一线天带着数十位壮士在练武场练刀练剑,望见他来了,只点头道了声:“万兄对不起,请屋内宽坐,小弟散场后,就来奉陪。” 再是老朋友,这也是不待客之道,北地潜龙万空山怔了一怔,忍着气道:“不用客气,你教你的吧,小弟一旁看看,也可学一两高招。” 一线天便不再答话,自顾带领剑卫刀辅操练如故。 宋晓峰接着也一抱拳,道:“晚辈也失陪了!”身形一幌,也自去操练去了。 北地潜龙万空山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看看天色已晚,一线天才下令停止操练,陪同北地潜龙万空山入内宾主就座。 一线天请客就座之后,默然相对,冷漠地一句话不说。 北地潜龙万空山轻咳了一声,道:“赵兄,小弟之来,……咳!咳!你我数十年道义之交,我可以说两句话么?” 一线天冷冷的道:“你如果为‘七星会’作说客而来,请免开尊口,事到如今,我赵某人是软硬不吃了,要是你万兄念在我们往日交情,前来助小弟一臂之力,小弟感激不尽。” 北地潜龙万空山被一线天一句话堵得气恼填胸,哭笑不得,愣了一阵,从身上取出一张通知单,放在桌上,道:“会中已准备接受赵兄之请,召开-次临时会议,时地都具明在通知单上,请赵兄一看便知,小弟告辞了。”离座而起,大步向外面走去。 一线天端坐不动,口中只说了一声:“万兄好走,小弟不送了。” 北地潜龙万空山走出屋外,甚至宋晓峰亦未相送,冷笑一声,顿足向村外走去,白等了半天,就给一线天气走了。 这天已是“七星会”临时会议的日子了。 一处极隐秘,又戒备森严的地方,有一座临时搭盖的木屋,木屋之内空无一物,七支按七星方位放置的蒲团上已经有六个人,只空下天枢首位上一支蒲团,尚空置无人。 屋外,月影已经西斜,将近四更了。 木屋之内的六个人,依然合目垂帘,端坐不动,耐性十足地等待着。 蓦地,屋外响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飘来之声,屋中六个人双目猛然一睁,只见当门已出现一个人来,大家看清来人之后,不管识与不识,都是一怔。 因为,来人并不是他们心中的一线天。 丐帮帮主施一平脱口道:“宋晓峰……” 宋晓峰微微一笑,抱拳道:“晚辈迟来一步,有劳各位久候了。”说着,举步向天枢首蒲团走去,看他的意思,好像就要坐上那空置的蒲团。 丐帮帮主施一平口齿欲动,终于忍住没有叫出来,目光一掠向南方侠李公旦望去,他与一线天目前已是一面鼓的的两面,似乎不宜遇事先说话了。 南方侠隐李公旦轻喝一声,道:“宋少侠,令义父不来了么?” 宋晓峰倒是非常有礼貌的停住身形,一拱手道:“他老人家因事不能前来与会,因此特命晚辈代理前来。” 第二十二回 傲骨天生硬 兰心慧质聪 南方侠隐李公旦一皱眉峰道:“令义父要代理前来?”脸色显得非常奇怪,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代理有何不妥?” 南方侠隐李公旦转头向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道:“请登记玉虚真人裁决。” 武当掌门玉虚真人目中神光一闪,注定宋晓峰道:“按照本会规定,七星之首,凡会必须亲身参加,如因故不及到会,宁可缺无代,少侠请回,本会不便接纳。” 宋晓峰神色不动的一笑道:“那么晚辈退居傍听,不发一言好了。”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道:“这也是法所不许,少侠请退出木屋去。”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晚辈义父说得不错,各位心胸狭小,目光如豆,又复故步自封,不能容人,今日一见,果然不错,大叫晚辈失望!” 话声一敛,神功陡然一提,双目精光,光芒四射,在这木屋之内,像是出现了一对明星,照得全屋为之一亮。 平常武林人物,能把一双眼睛,练得视黑夜如同白昼,已非相当深厚的功力不可,像宋晓峰这等练得双目能照屋生辉的火候,更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座上六个人,人人心弦一震,过去实在是小看他了,正当大家微一移神之际,只见宋晓峰冷笑一声,接道:“如此‘七星会’,不参加也罢!晚辈特此代表声明,从此刻此时起,退出‘七星会’今后我们一切行动,不受贵会任何约束了。” 话声一落,接着又转脸向丐帮帮主施一平冷冷的道:“大帮主私心自用,阻塞贤路,处处与在下为难,今日有幸,得识芝颜,不知贵帮主可愿赐教一二,也叫在下心服口服。 宋晓峰好狂,好大的胆,竟当着当今武林之中六大顶尖高手之前,向丐帮帮主施一平叫起阵来。 丐帮帮主施一平身为一帮之主,因帮中弟子人多势众,遍及天下,在各地门派之中,声望仅稍次少林武当之下,如今宋晓峰竟当着少林武当两大掌门人之面,指名叫阵,是可忍,孰不可忍,丐帮帮主施一平再好的修养和委屈求全的诚意,也不由得一齐抛到九霄云外,哈哈一笑,道:“老花子看你少侠之来,出席会议是假,找我老花子出气,我老花子能不成全这番用心,少侠,你请先到后面稍候片刻老花子一定奉陪。 宋晓峰抱拳作了一个揖,道:“晚辈失礼了。”转身大步走出木屋,向木屋外空地上一站。 这时,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轻轻-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施老施主,你定要和宋施主动手么?” 丐帮帮主施一平苦笑一声,站了起来道:“我老花子能不和他动手么?”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接口道:“胜之不武,败之为羞,施帮主请三思而行。”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扬头道:“老花子别无选择,那也顾不得那样多了。”大步出了木屋。 少林武当等掌门他随后站了起来,走出木屋,站在门口,一旁观战。 丐帮帮主施-平走出木屋门外,只见宋晓峰已取出“紫彩玉箫”,横箫致立,知道了是想在兵器上一较长短,当下一摇手中打狗棍,便不再提如何动手的事,向宋晓峰面前一站,道:“少侠,老花子痴长几岁,你先出手吧!” 宋晓峰抱箫一立,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帮主,看招!”话声甫落,惊地身形似箭,一射而上,“紫彩玉箫”电闪星旋,带起漫天紫霞,朝丐帮帮主施一平前胸乱点而下。 宋晓峰出手一箫,便千头万绪,紫星点点簇拥而至,凌厉慑人,丐帮帮主施一平眼看紫芒刺目,惊风扑面,竟然瞧不出点向自己何处。 心神一凛,不敢随便招驾,双足一移,猛地往一侧疾闪而出,他身形闪出,手中打狗棍随之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向宋晓峰拦腰扫去。 耳中只听宋晓峰发出一声冷笑,忽觉脚下生风,乘首一顾,不禁心头太骇,只见宋晓峰身形贴地急射而来,手中“紫彩玉箫”运转如轮,向自己双膝之处扫到。 老花子施一平蹿足而起,手中打狗棍一点地面,身躯施空折转,斜往八九尺外飞去。 宋晓峰追身跃起,一招“分云夺月”,手中“紫彩玉箫”又带起一片劲风,直指丐帮帮主施一平背心穴。 丐帮帮主施一平可就比丐帮长老高明得太多了,宋晓峰箫招刚到,他已身子盘空一转,陡然弹了起来,又让开了宋晓峰雷霆一击。 宋晓峰出手三招,虽然将老花子施一平逼得险象环生。 讵料三箫连发仍未将他伤着,心中不由燃起一股熊熊怒火。 丐帮帮主施一平更是因一上来,就被宋晓峰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脸上甚是无光,心中又羞又忿,单足一点地面,手中打狗棍却抡起千条棍影,抢先向宋晓峰当头罩下。 两人这一交上手,只见箫光棍影,交织成了一片,双方都是以快打快,攻拒之势,危机迭出,打得惨烈异常,转眼之间,双方力搏百余回合。 激战中,忽闻一声冷哼,暴喝,两交条错盘旋,疾转如轮的人影,倏的分了开来。 在一旁观战之人,都为之心头一震,定神看去,只见他们两人对面而立,中间相距约四五步,双方脸上都见了汗,各自微闭双目而立,但都不见受伤。 双方相待有顷,宋晓峰口中忽然发出一声长啸,箫交左手,右掌一挥,遥遥对丐帮帮主施一平推出一掌。 他这一掌击的势道,十分缓慢,不见丝毫破空之声,但丐帮帮主施一平却是神情一肃,瞪目一喝,猛将打狗棍舞起一片棍影,发出阵阵罡风劲气,布满身前。 只见宋晓峰推出那一掌之后,“紫彩玉箫”一顺,又回到了右手,身子也接着飞腾起来,拉一条直线,向丐帮帮主老花子施一平棍影之中疾射而去……。 宋晓峰急射的身子,与老花子施一平的棍影一接,只见老花子棍影一敛,一根打狗棍已一分二,分执两手,而他的身子也双足移动,“登!登!登!”连退三步,张口吐出一口热血。 此等变化,太出众人意外,不禁瞧得一呆。 就当大家一呆之际,只见宋晓峰身形倒翻而出,口中发出一阵狂笑:“你老花子也不过如此,谢教了……。”笑声未了,身形闪得两闪,便消失不见了。 南方侠隐李公旦幌身飞落老花子施一平身前道:“施兄,不碍事吧?” 老花子施一平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没关系,老花子不过稍伤气血,想不到他把‘无风掌’也练成了。”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浩叹一声,道:“说成就此子倒真是江湖上一代奇才……。” 北地潜龙万空山冷“哼!”了-声,道:“只知使气闹性,不顾大局,奇才又何用之有。” 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口喧佛号道:“赵老施主有此子为助,无异猛虎添翼,……阿弥陀佛!”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一捋项下长须,慨叹一声,道:“真是武林多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说起今日之变,各位是否觉得,我们自己也有应该检讨之处?……”言未尽意,但意已尽在其中,颇有遗才之憾。 丐帮帮主施一平败于宋晓峰手下,正深引为羞愧,闻言之下,冷笑一声,道:“各位如认为我老花子私心自用,我老花子退出木屋好了。”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哈哈一笑道:“帮主,我陈某人可没说你帮主私心自用啊!”这等语气,等于正指着老花子鼻子说他私心自用。 老花子听在耳中,心里不知有多难过,但人家的话照面字上说,真也说他私心自用,使他想反唇相向都有理气不足之感,只气得双眼连翻,悻悻不已。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连忙接口,转移气氛道:“赵老施主今日不来到会,实属遗憾,各位请回座,从长计议如何。”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冷笑一声,转身先进入木屋之内,老花子施一平忽然一抱拳道:“老花子目前急需疗伤,请准退席,一切但凭大家议决,我花老子无不遵行。”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微一沉吟道:“施兄疗伤要紧,那就不敢在劳你了,你请便吧!” 老花子施一平仰天长叹了一声,双拳一抱,转身急射而去。 老花子施一平一口气奔行了二十余里路,蓦地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现出二个人来,其中一人惊咦一声,道:“原来是帮主你!” 老花子施一平定神望去,只见公孙元和朱五绝二人,轻叹了一声,接着忽然眉头一皱,望着朱五绝道:“五绝,你不该在此地附近现身的!” 朱五绝躬身道:“是!……不过五绝因发现宋晓峰偷窥,恐他暗施诡计,因此特在附近,以便接应你老人家。” 丐帮帮主施一平忧然作色,摇了一摇头道:“老夫已经和他动过手了。” 两人闻言一注目,这才看出丐帮帮主施一平脸色不但甚是苍白,胸前衣服之上还留有不少斑斑点点的血渍,都是一震,惊叫道:“你受伤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黯然苦笑-声,道:“伤势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走,回坛去,老夫有话和你们说……” 丐帮临时总坛秘室之内,帮主施一平经过服药调息之后,伤势已完全痊愈,只是,他这时面带忧容,愁眉苦脸,心情正陷于极端苦恼之中。 长老公孙元默坐在一角,目光茫然的,闷声不响。 朱五绝目光闪动,不时在帮主施一平和公孙元脸上掠来掠去,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尽管他们三人的表情各异,但室内却是一片沉静,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样。 这样过了很久一段时间,丐帮帮主施一平缓缓抬起头来,一挥手道:“你的意见很有价值,不过现在老夫现在不能骤下决定,你先回去吧!” 朱五绝驯服的像一条羔羊,欠身道:“是,晚辈回去了。”绝不多说一句叫人听了怀疑他有用心的话,轻手轻脚的退出了秘室。” 朱五绝一退出秘室,出了丐帮重地立时就换了一副神态,发出一声哈哈大笑,忽然,折身迥一处隐秘之处奔去,只见他一路闪闪躲躲来到一座山洞之前,站在洞外恭声道:“朱五绝求见山主。” 洞内接着发出一声传音道:“进来!” 朱五绝举步进入洞内,洞内只有山主一人,朱五绝向山主躬身一礼,道:“宋晓峰大闹‘七星会’,已打伤了老花子,属下乘间向老花子进言,老花子已然开始动心了,只是一时之间,尚未拿定主意。” 山主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这样办得很好,不过不要逼他,让他慢慢来,他一定逃不了我们手心,哈!哈!哈!哈!将来事成之后,你就是老夫的继承人了。” 朱五绝柔顺的躬身道:“山主知遇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山主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张已经写好了字条,交给朱五绝,朱五绝双手接过那字条,迅快的看了一眼,交向山主,道:“属下遵谕!” 山主和蔼的拍着朱五绝肩头,说道:“还有赵灵燕的事,老夫自然替你作主,时候一到,不怕她不从。” 朱五绝点头道:“属下目前已不急于想要她了,自宋晓峰逃脱回来之后,不知山主注意过他行动没有?” 山主心之中微微一震,但表面上却是带着笑容道:“那是老夫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朱五绝道:“属下这就放心了……山主要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告辞了。” 山主点头道:“你去吧!” 朱五绝施了一礼,身形一纵而起,射出洞外而去。 山主望着朱五绝消失的背影,嘴角上泛起一阵冷冷的阴笑,也随身出了山洞,向武昌抛内疾驰而去。 话说赵灵燕自那天与宋晓峰一见面之后,就在没机会见到宋晓峰了,又不知谷中鹤也是自己人,谷中鹤虽然仍留在武昌未走,也经常见面,但见了他,还是掩饰装腔,内心之中,真有说不出的苦恼和惦念。 这天,她正为宋晓峰悬心吊胆之际,王大娘忽然进来道:“快去,山主已坐在客厅之上了。” 山主的行踪,向来出没无常,见怪不怪,赵灵燕倒一点也不慌乱,缓步走出香闺,只见山主果然坐在大厅之上,但见他色脸阴沉,一脸怒气,不由得心中忐忑不安的怦怦跳了起来。 她向山主行了一礼,山主命她坐在身旁,一挥手,挥退了所有的人,问道:“宋晓峰来找过你没有?” 宋晓峰的本名,现在虽然是公开的秘密,但赵灵燕没有理由知道宋晓峰就是宋承志,赵灵燕反应奇敏,一怔道:“宋晓峰是什么人呀?灵儿不认识。” 山主呵呵一笑道:“啊!老夫忘记告诉你了,宋承志就是宋晓峰呀!” 赵灵燕心中念头连转,暗自忖道:“他既然问这种话来,我和他见面之事,想必已经被他发现,倒不能瞒他了。” 山主心念一凝,望着赵灵燕道:“你为什么不报与老夫知道?” 赵灵燕双目凝光相对,瞬也不瞬的道:“灵儿向谷大叔说过了,难道他没有报与山主知道么?” 莫天倚与笑面天王曹晋都已离开武昌,谷中鹤就是武昌最高负责人,赵灵燕是狠下了心,一口咬定他了,因为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的勾心斗角,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正好把谷中鹤用来做挡箭牌,谷中鹤不承认,她可以说是谷中鹤有意整他。 山主见她回答得理直气壮,倒不便指她的不是,点了点头道:“你们是怎样见面的?” 赵灵燕知道山主为人,钜细不遗的把那次见面经过,一一说出来并且把遇见邋遢和尚的事也毫不隐瞒,接着,一笑道:“灵儿正等你老人家的指示哩,想不到你老人家竟亲自来了。 山主喜怒不形于色,深沉的一笑,道:“看来他是对你很迷恋了?” 赵灵燕摇头一笑道:“应该说是,他认为灵儿对他很迷恋才是!” 山主一怔,道:“你对他很迷恋?” 赵灵燕嫣然一笑,道:“灵儿三番五次拒朱五绝于千里之外,这种一往情深的表现,不是为了他么?” 山主原是准备对赵灵燕有所不利,被赵灵燕这样把话说来,轻松之中,充满了令人心领神会的智慧,山主在属下面的一向是以万能的证实自居,他就是不懂,也不能不表示完全明白的样子,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一招,可真把朱五绝气疯了,由此可见,他也只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物了。” 赵灵燕玉容一戚,忽然轻声叹了一口气,道:“灵儿这份用心,也只有你老人家心里明白了,就灵儿义父对灵儿也大是不满。” 她故意把自己用心说出来,偏叫山主自己去狡滑,山主又不能不表现他的聪明睿智,暗骂了一声:“刁钻的丫头!”皱起双眉,道:“宋晓峰见你对他如此情深,有进一步的表示没有?” 赵灵燕又目泛起惊服的光彩,点头道:“他要灵儿伺机立功,随时将我们的一切行动告诉他,灵儿已完全答应他了,你老人家不见怪吧?” 山主笑了一笑,道:“不怪!不怪!你做的很好,深得我心,但是你这一方面呢?” 赵灵燕道:“他已经答应灵儿去见他义父,只是至今却没有再见他的人影子了。” 山主点头道:“欲速则不达,慢慢来,他总会再来找你的。” 赵灵燕道:“那么以后灵儿怎么办?” 山主沉吟了一阵道:“不管你见到什么人,尽量设法和他们加强情感交流。” 赵灵燕道:“再以后?” 山主道:“时机一到,老夫另有指示。” 灵燕自幼就被山主吸收培养,彼此之间,原有极深的互信之心,山主怕就怕女孩子,见了花俊郎君,就忘了自己的立场,因此有点生疑,但经赵灵燕一进为退的虚张声势,反而相信赵灵燕确有与宋晓峰保持距离,于是不但不再猜忌赵灵燕,反而对她甚是嘉勉。 赵灵燕秀眉一扬,开始得理不让人了,娇嗔的道:“可是,灵儿这样替你老人家千思百虑,处处筹谋,你老人家好像不大放心我哩!……。” 山主摇头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只是想了解你的近况而已,你可不要生心,你想,老夫是多大一点把你带大的,老夫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门外,忽然传来王大娘的声音,报道:“叫他进来!” 一阵脚步声响来,谷中鹤出现不是来得巧,而是山主把他召来的。 谷中鹤心中一动,明白了山主的意思,赶前一礼,道:“属下不知山主驾到,有失礼迎迓,罪甚!罪甚!” 山主挥手含笑道:“不要多礼,一旁请坐!” 谷中鹤谢了坐,坐在山主右手下方,赵灵燕起身笑哈哈的向谷中鹤一福,说道:“灵儿参见师伯!” 谷中鹤欠身还了平礼,笑道:“这几天,我也因为事忙,没有来看望你。” 赵灵燕可不待山主追问她与宋晓峰相会的事,眉儿一皱先法制人道:“谷师伯,当着山主的面,灵儿要请问一事。” 谷中鹤道:“什么事?” 赵灵燕道:“就是灵儿宋晓峰那次见面的事,灵儿可是报给你老人家了,……” 谷中鹤迷惘的一怔,“啊!”了一声。 赵灵燕接着又道:“可是山主并不知道这件事啦!” 谷中鹤一点头,转向山主欠身道:“灵儿确是向属下报过她与宋晓峰那次见面之事,而且属下已上报了。” 赵灵燕乱咬谷中鹤一口,只道谷中鹤会否认,讵料他竟一口承认了下来,这倒凭添了赵灵燕满腔疑忌,他为什么要承认下来呢? 山主笑了一笑,道:“报过就是了,不要提事了。” 山主为了保秘自己行踪,经常神出鬼没,几天不回去,可能报告已在案头上了,因此,他也更放心了。 山主忽然双目一抬,凝注着谷中鹤道:“你与宋晓峰私人感情如何?” 谷中鹤听他忽然问及此事,心意难测,不觉怔了一怔,道:“属下在艺业上指导他,乃是奉命行事。……” 山主一笑摇手止住他说下去,道:“老夫不是向你追究责任,老夫只是问你,你们之间有没有私人感情?” 谷中鹤摇头道:“此人心怀叵测,他过去对属下的恭顺,自然也完全是假的了。” 山主道:“假没有关系,能假就好,灵燕有一个计划,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老夫希望你能配合她的行动,做出一个计划来,将功折罪。” 谷中鹤惑然道:“山主之意是……。” 山主忽然站了起来,截口道:“灵儿会告诉你……老夫明天再来。” 话声一落,不等赵灵燕与谷中鹤相送,竟幌身而去。 谷中鹤双眉一皱,凝视了赵灵燕一阵道:“灵儿你在捣什么鬼,刚才的事,老夫要不是真的替你报了一笔,将来查出来,看你如何得了。” 赵灵燕笑了一笑道:“最后倒霉的,我想不是我。” 谷中鹤忽然哈哈一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看这是什么?” 左袖一拂,左手在大袖掩蔽之下,换起一朵怪异的手花,在赵灵燕眼中一幌。 赵灵燕秀目一瞪,口中呢喃道:“你老人家,原来也是……?” 谷中鹤提气凝功,传音吐劲,道:“农泉无源,芝草无根,白云悠悠,道在下无心。” 赵灵燕神色一正,面色肃,恭声道:“灵儿不知……。” 谷中鹤一摇手,道:“老夫也才知道你是自己人。” 话声一顿,接着道:“风云日紧,正邪一决胜负的日子,也快到了,晓峰近日事忙,不能来见你,他有一件事,要你去替他办好。” 赵灵燕道:“什么事?” 谷中鹤道:“一份名册,有关各正派人物,被胁从贼之人的名册。” 赵灵燕一摇头,说道:“灵儿不知道有这名册呀!” 谷中鹤道:“上次曹晋是不是要你交给莫天倚一页封面纸?” 赵灵燕秀目闪光,“啊!”的一声道:“那是一张名册的封面,……那名册不是还在曹晋那里么,灵儿只怕……” 谷中鹤戳口道:“后来,那名册已经还给了莫天倚了,这次我们不要原件,只要一份抄件就可以了。” 赵灵燕点道:“灵儿领命。” 谷中鹤话锋一转道:“现在,老夫问你,刚才山主是什么意思?” 赵灵燕一笑道:“灵儿实逼无奈,和他们胡扯了一阵,他倒是信以为真了。”接着,便将刚才和山主的谈括,一一告诉谷中鹤。 谷中鹤笑道:“原来是这回事,那是要老夫也利用宋晓峰的关系,帮你作密间了。” 赵灵燕说道:“灵儿看他是鬼摸了头,自投罗网。” 谷中鹤双目一张,点头道:“所以,我们可以断定,胜利一定是我们的了。” 赵灵燕黛眉蹙道:“他不会另外有别的用心吧?”乐不忘忧,这种顾虑,不是多余。 谷中鹤点头道:“这一点,不能不备,你放心,目前的情势,已完全操之在我了,老夫走了。”起座告别而去。 赵灵燕送走谷中鹤,回到自己香闺,正在设计如何从莫天倚手中获得那名册时,忽听厅外响起了莫天倚的声音道:“灵儿,在家中么?” 真是天从人愿,赵灵燕正想到莫天倚,莫天倚就到了,赵灵燕闻声之下,不待侍女前来禀报,人已飞也似的迎了出去,欢呼道:“灵儿正想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就来了,真是太好了。” 莫天倚神态似乎没有前日那样轻快,看他一双眼,冷焰闪烁,梭芒电射之间,似乎含着重重的隐忧,两鬓白发,又增添了不少。 莫天倚心意烦乱的勉强掀起一些笑意,道:“不是有事要找我的麻烦吧?我自己都烦得很啦!” 赵灵燕跟了莫天倚多年,说句良心话,莫天倚平时对赵灵燕确也爱护倍至,一身武功传给了她,两人之间,情谊甚是深厚。 赵灵燕见他那样子,只听他讲话的语气,想必近日又遭到了什么打击,忍不住心中替他难过,黯然轻叹一声。 莫天倚以为赵灵燕不高兴了,马上改变语气,笑道:“灵儿你不要不高兴,老夫虽然自己心里也烦,你有什么头痛的事,老夫还是一样乐意帮你的忙。” 赵灵燕拉着莫天倚道:“义父,您到我房里去说吧!” 赵灵燕请莫天倚到她房中坐定,又亲自替他泡好一杯茶,依在他身坐好,先不动自己的心机,出自一片诚意的道:“义父,灵儿看你老人家近日来又消瘦了不少,你老人家有什么心烦的事,先说给灵儿听听。” 莫天倚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我又出了一件大事啦!”沮丧到了极点,从未之见。 赵灵燕最是知道莫天倚的性格,遇事最是沉练,有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毅力,很少见他这样沮丧过,因之,脸色也是一变,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莫天倚道:“老夫那份名册又失了事!” 赵灵燕要不是谷中鹤刚刚提起那名册的事,她真不会了解,一份名册的重要性,当然,现在她内心中固然已经了解,表情上却不敢现出丝毫可以令人生疑的形色,淡淡一笑,道:“你老人家也真是,一份名册能什么了不起,这样大惊小怪的,再造一份不就得了。” 莫天倚被她这种轻松的态度引得摇头苦笑道:“能像你说得这样轻松,那就好了。” 赵灵燕一笑道:“灵儿就不相信,一份名册的失落,会使得你老人家,这样唉声叹气,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莫天倚带哭带笑的道:“这次要找不回那份名册,老夫便再也逃不过这一关了。” 赵灵燕大叫一声,道:“这样严重么?那是一份什么名册?灵儿怎样不知道?”她也不能不装出一副大惊的样子。 莫天倚一叹道:“这是老夫一片心血结晶,也是在山主面前最被倚重的主因,这若弄个不好了,山主第一个就放不过老夫了。”接着,又把名单的重要性告诉了赵灵燕。 赵灵燕皱了一皱眉,道:“灵儿看,事情固然重大,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老人家不是失落过一次么,上次山主没有把你怎么,这次难道又能把你怎样?” 莫天倚连连摇头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情形完全不一样,从前山主创业不久,手下得力人才不多,他要老夫帮他的忙,自然特别容忍宽大,如今就完全不同了,像老夫这种人,他有的是,而且抱有野心取代老夫的位置的人,更大有人在……这还是其次……” 赵灵燕星眸一闪,戳口道:“最重要的是,目前我们已正式向武林进军,这名册失落的严重性,较往昔更严重百倍。” 莫天倚点头道:“正是这样,你看,老夫如何得了?” 赵灵燕黛眉轻佻,抿了一抿樱桃小嘴,忽然道:“义父你过去从来没有向灵儿谈起过这名册的事,为什么现在忽然提起这名册的事来?” 莫天倚讪讪的道:“从前你年纪小,这种重要的事当然不能向你说,现在,你年纪大了,什么事不但懂,而且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赵灵燕一笑接道:“再则要灵儿参与其事了,是吧?” 莫天倚双目一抬,望了赵灵燕一阵,点了一点头道:“这次的事,老夫还不能让山主知道,能够相助老夫的,自然只有你了,灵儿,这些日子以来你我在一起情逾骨肉,义父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 赵灵燕轻呼,道:“义父,你老人家对我养育之恩,深重如山,灵儿粉身碎骨难报,你老人家只要吩咐一声,灵儿该怎样办,灵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莫天倚热泪盈眶的叹息了一声,缓缓地道:“怎样办,老夫对他是毫无办法,一切都只有看你的了。” 赵灵燕双目一亮一道:“你老人家知道下落?” 莫天倚凄然一笑,点了点头道:“老夫知道,那名单现在正在朱五绝身上。” 赵灵燕闻言之下,可真够惊得大叫一声,道:“怎么?是他弄去了,义父,你老人家怎会……。”话到口边,只见莫天倚一脸尴尬之色,不由忍住口不说了。 莫天倚突然双目一张,悻悻的道:“这都是老夫一时失算,怎样被他弄去的,你就不用问了。” 英雄一世,此生也不知计算了多少人,八十老娘,倒崩在孩儿手中,叫他那能说得出口。 赵灵燕气愤愤的道:“既然是他,你为什么不能告诉山主?” 莫天倚满面愁容的点头道:“朱五绝这人太不简单,如果他反咬一口,老夫便死无葬身之地。” 赵灵燕想了一想道:“我想朱五绝那人阴毒阴狠,诡计多端,他将那名册弄到手之后,说不定早就抄下多少份了,单只弄回原件也是无济于事。” 莫天倚一叹说道:“那也不能顾得太多,能弄回原件,老夫就有话说了。” 赵灵燕秀目一笑,默然良久,道:“灵儿看他为人,比山主还要精明得多,灵儿就是舍身相就,只怕也难迷惑得住他了,一击不中,再难为继,灵儿为了你老人家可以不惜任何代价,但你老人家不得不考虑成功的得失。” 莫天倚惨笑一声,道:“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想呢?他又不是外人,可以调动所属,围杀了他。” 赵灵燕黛眉微蹙,沉吟有顷,道:“我们请宋晓峰除去他怎样?” 莫天倚大惊道:“灵儿,你难道还和他有来往,这叫山主知道了,老夫也帮不上你的忙了。” 赵灵燕笑了一笑,道:“你老人家放心,灵儿是奉山主之命与他保持接触,自己再糊涂,也不至糊涂到这地步。”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郑重的道:“这可是山主的密令,你老人家不能说知道。” 莫天倚是山主手下的首要助手,当然知道山主的处事原则,赵灵燕能把这等机密大事告诉他,可见赵灵燕对他的亲信,在这种环境之中有女如此,也值得深心之中自慰了,他眼中闪动着精芒,感动的点头道:“灵儿,老夫知道了。” 赵灵燕叹息一声,道:“灵儿这些日来,拒朱五绝于门外,主要也就是做给宋蛲峰看,表示我对他一往情深,如今为了义父的事,灵儿又去与朱五绝接近,朱五绝生疑不说,如果引起宋晓峰的反感,坏了山主大事,你老人家就更不得了。” 赵灵燕生有慧根,才智过从,她明明不想与朱五绝,接近点头之下,还叫莫天倚消息原意。 莫天倚耸动容道:“灵儿,你说得是,老夫,你还有这种尴尬的处境,这倒真值得老夫考虑了。” 接着计无所出的长声唉叹道:“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赵灵燕黛眉轻掣,问道:“你老人家知不知道,朱五绝真正的动机目的何在?” 莫天倚闻言之后,闪目沉思良久,点了一点头,又摇了一摇头,道:“我最初以为朱五绝的目的在你,现在想想,又不是在你了。” 赵灵燕点头道:“灵儿也是这样想法,因为灵儿可以和他放刁一时,但迟早总是他掌中之人,像他那样深沉的人,绝不会单纯为了我费此心力,担此奇险。” 莫天倚道:“老夫也有此同感,所以我回心一想,你就是为了老夫舍得牺牲,只怕除了落得他白检便宜和嘲笑之外,仍将一无所得。” 赵灵燕轻轻“啊!”了一声,道:“你老人家看,会不会根本就是山主的意思?” 莫天倚心弦为之一震,道:“不会吧!山主如果要那名册,还不是一句话就要过去了……。”话虽这样说,其实他心中也有点怀疑了,所以说话的语气显得软弱和犹豫。 赵灵燕挽首剔眉道:“很难说啊!” 莫天倚被赵灵燕说得越想越信是山主的授意,山主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他呢?心弦不由一震,一拍大腿,道:“是了,莫非山主有要他取代老夫,故意加罪于老夫!” 赵灵燕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老人家的处境,就非常困难了……不过,我想别有原因也不一定。” 莫天倚心无定见的道:“又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他被赵灵燕左一说,右一说,说得自己也没定见了。 赵灵燕说道:“说不定朱五绝有他自己的原因。” 莫天倚急道:“你说,他自己有什么居心?” 赵灵燕道:“现在很难推测,我想到了时候他自己会表示出来。” 第二十三回 狼子太已纳 帮主何其庸 莫天倚双手一摊道:“我现在又怎么办呢?” 赵灵燕沉思了一阵,说道:“依灵儿之见,你老人家暂时还是不动声色,静以观变随机相应。” 莫天倚忧心炽炽的说道:“如果是山主有心要除去我,那就会来不及了啦!” 赵灵燕秀目一凝,道:“就算是山主确定要除你,你老人家又有什么办法?” 是的,又有什么办法反抗山主哩?不反抗山主,或许可还可以落一个全尸,一反抗山主,那就生不如死了。 他们都知道山主很会用毒,山主也不明显的在每一个人身上下毒,但每一个人心理上都有一种被下了毒的阴影,因为他们都见山主在诱笑之间,挥手之下,就能整治得一个人求死不能,求活不得,惨不忍睹。 莫天倚惨笑一声道:“至少,老夫可以先行自了断。” 赵灵燕黯然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莫天倚也似有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感,在房中一步来一步往的踱来踱去。 蓦地,赵灵燕忽然一抬头,问道:“义父,您说宋晓峰明明中了山主的毒,他为什么现在却能安然无事,当然山主是不会给他解药的!” 莫天倚怔了一怔,道:“那一定有极高明的奇人相助!你……” “你是什么意思!”他不必再问,他已心里明白了,这不是指给他一条求生的明路么? 赵灵燕实不宜有此存心,因此莫天倚心照不宣,话到口边而止。 赵灵燕默察莫天倚神态,已是暗暗动心,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赵灵燕也就点到为止,不再重提了。 赵灵燕笑了一笑,道:“义父,现在一切,都言之过早,我们再等几天,测明风向之后,再作汁较,你看好不好?” 莫天倚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只好点了点头道:“只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莫天倚坐了一会,告别去了,赵灵燕目送着他步履蹒跚而去,心胸一顿,顿觉他忽然之间似是真是一位老人了,显得无比的箫条和寂落,不由得替他一阵心酸。 朱五绝又回到丐帮,丐帮密室之内只有他和丐帮帮主施一平两人。 朱五绝轻声道:“你老人家决定好了没有,这是个绝好机会,有百分之百成功把握,到时候五绝固然出了口气,你老人家可就是武林救星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抬目望着朱五绝道:“你真有那样大的把握?” 朱五绝充满了信心地点头道:“五绝有充分的把握!” 丐帮帮主施一平沉声道:“老夫总觉得与虎谋皮,终非善策。” 朱五绝一笑道:“你老人家想错了哩!五绝这叫‘驱狼喂虎’,然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举而扫荡妖氛,澄清天下。” 丐帮帮主施一平语气稍为和缓的道:“就算你用的是‘驱狼喂虎’之计吧!可是你们那山主就这样容易上当么?” 朱五绝道:“五绝在山主面前,另有一套说法,使他相信他是在收渔翁之利,到时候,箭已上弦,便不由得也不发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沉吟道:“此事系整个武林安危至巨,没有万全把握绝不可轻举妄动,万一计算有错,则老夫便成了武林罪人了。” 朱五绝笑了一笑,道:“你老人家这种谨慎的态度,五绝是敬佩无已,不过五绝经你老人家这多年来的熏陶教诲,对形势判断,利害之分,除了你老人家外,五绝还不甘自弃,居于人后……。”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朱五绝抬了老花子一下,也捧了自己一下,这种拍马手法尤为高明。 朱五绝话声一顿,闪目向老花子施一平脸上望去,只见老花子施一平口中不说,脸上已隐隐现出一丝怡然自得之色。 朱五绝心头暗喜,神色不动接说:”所以,五绝另外还谋了一件东西请你老人家看一看。”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了老花子施一平。 老花子施一平不经意的接过那本册子,随口说声:“这是什么的册子?”便展开了扉页看去。 这一看之下,老花子施一平的险色可全变了,只听他惊叫一声,道:“这些人都被他威协利用上了?”说着,双目一闭震惊得几乎是不能自持。 朱五绝道:“我们有了这册子,到时候略为用点手段,先法制人,这帮人一除,山主的实力就去了一半了,丛使山主鼍有阴谋诡记,我们就是硬碰硬也不怕他了,现在,你老人家认为如何……。” 丐帮帮主施一平稳住了兴奋激动的心情,目中神光炯炯的道:“有这本册子在手,老夫就可以与他商量一下。” 朱五绝道:“这本册子以后就请你老人家留在身上好了,不过五绝还有一事,马上就要开始进行,有请你老人家示下。”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什么事?” 朱五绝道:“五绝想替你老人家与山主安排一次见面的机会,你老人家同不同意?” 丐帮帮主施一平沉思了一阵,点头道:“好,你去进行吧!不过你要注意,只能告诉他,这是老夫的个人的行为。” 五绝点头道:“五绝理会得,不用你老人家烦心。” 丐帮帮主施一平微笑挥手道:“你去好好的干吧,替老夫向一线天出一口气吧!”朱五绝欠身道:“你老人家放心,这口气是出定了,你老人家去办你的事,五绝也要走了。”身形一幌,飞出丐帮密室而去。 丐帮帮主施一平将那本册子贴身收好,转身出了密室去找七星会那几位首要商量去了。 因为“七星会”后来的决议,认为一线天不亲自出席会议倒也罢了,却不该命宋蛲峰前来逞能行凶,此事不仅蔑视“七星会”,也等于正式表明态度,要与“七星会”一争长短,大家一致通过,全力支持丐帮帮主施一平。 这是一个奇怪的夜晚,天上有月亮而没有星星,地上丐帮帮主施一平竟然与狼子野心的山主郭慕陶相会一座绝岭之上。 朱五绝微笑的替双方介绍过:“施帮主!郭山主!” 双方一抱拳。 “幸会!” “久仰!” 哈哈!哈哈!三个人都为这次的相会,发出了一阵用欢愉装饰的呵呵大笑。 笑声中,丐帮帮主施一平细细的察看山主郭慕陶的外形和内涵。 只见那山主郭慕陶身型中等,清瞿的面颊上却没有一丝皱纹,目光清澈而明亮,脸上轻轻的带着诚挚的微笑。 如果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相遇于任何场合,谁不会说他是一位温文儒雅的出尘高士。 相见的气氛非常和洽,不管他们心里是怎样用事,态度上彼此都存着叫对方看得出来的敬意。 朱五绝亲手搬来三块光洁的石头,先请丐帮帮主施一平与山主郭慕陶相对而坐,自己下首相陪。 山主郭慕陶一抱拳道:“施帮主,我们是就事论事,开门见山,不作虚伪的游词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点头道:“山主所言,正中下怀,我老花子有此同感。” 山主郭慕陶伸出一个指头,振声说道:“第一,我们这次合作,纯只以对付一线天与宋晓峰为目标。”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第二,事成之后,合作关系立行终止,今后各不相涉。” 山主郭慕陶接着又道:“第三,合作期间,彼此不得阴谋暗算对方。” 丐帮帮主施一平与山主郭慕陶说完三大原则,目光交错,对望一眼,同时点头道:“无异义!” 朱五绝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份缮写好的文件,先呈给丐帮帮主施一平道:“这是整个合作的细节条款,请帮主过目,签署。” 这份细节条款,早经朱五绝从中奔走,同意在先,只要原文不变,丐帮帮主施一平看了一遍,当即在那文件上画押签署,用了印信。 文件是一武三份,丐帮帮主施一平与山主郭慕陶各执一份,另外一份,就交由朱五绝保管,因为双方都相信朱五绝,朱五绝就成为当然的公证人。 公式手续办完之后,山主郭慕陶清明的目光中,突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仰天哈哈一笑,道:“今日你我联手结盟,不可无贺,五绝,把老夫‘碧王春’取出来,大家共饮一杯。” 朱五绝取出带来的“碧玉春”,向老花子施一平,山主各奉上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丐帮帮主施一平举杯一照,笑道:“多谢山主!”一口干了杯中“碧玉春”。 山主郭慕陶与朱五绝相视一笑,也干了杯中“碧玉春”。 丐帮帮主施一平接着解下腰中一支紫金葫芦,高举过头,呵呵一笑,道:“饮过山主‘碧玉春’,也请尝尝老花子难登大雅之堂的“花子酒。” 山主郭慕陶不待丐帮帮主施一平向前,举杯相就,笑道:“贵帮‘花子洒’,名联天下,贵帮主的‘花子酒’,自是佳酿,在下敬酒一杯。” 丐帮帮主施一平替山主郭慕陶与朱五绝各倒了一杯,三人一照而干,山主郭慕陶饮下“花子酒”,一抬手,把那酒杯掷在身旁一颗古松之上,酒杯入木,与树面齐平,接着一声哈哈大笑,长袖一拂,人已飘然而去。 丐帮帮主施一平接着也是一抬手,把自己酒杯打在山主郭慕陶酒杯旁边,并排而列,转身下了山峰。 最后朱五绝闪动冷削如冰的目光,他却没有东施效颦打出酒杯,嘴角阴纹一起,五指一收,手中酒杯已化成一握粉,扬手处,发出一道白光,白光敛处,只见那两支酒杯外面,现出一道细粉围成的白圈,把两支酒杯圈在当中,身形顿足而起,一闪则逝。 朱五绝离去不久,只听有人一声慨叹,从一丛乱草之中钻出一颗光秃秃的和尚头来,赫!他不正是邋遢和尚么!真巧,这件事偏又被他撞上了。 邋遢和尚摸着自己的光头,脸上说不出的迷惑,皱起眉,喃喃自言自语道:“我和尚算是在江湖上白跑了一辈子,怎样连一位功力如此奇高的山主,我和尚竟未之前闻,老花子头竟然不惜和他联手对付宋晓峰和一线天,又是为了什么?宋晓峰又怎样和一线天弄到一块去了?一线天不是早就生死不明了么?为什么忽然之间又出现江湖了?” 一个连一个,都是问题,邋遢和尚想了半天,一个也想不通,后来,只见他一拍光头,失声笑道:“老花子我和尚又不是不认识,为什么不直接找他问去,对!就这样办,找老花子问个一清二白不可!” 邋遢和尚他可是一位入世的和尚,心肠固然慈悲,做事尤为机极,认为该做的事,一点也不借口因果应报,袖手旁观,尤其其中又连上了亦仇亦恩的宋晓峰,他更是加倍的机极,念动立决,接着,人也飘身而起,朝着丐帮帮主施一平下山的方向,疾追而去。 邋遢和尚一路疾追而下,但丐帮帮主施一平早已去远,追了一阵,连丐帮帮主施一平方向都追落了。 好得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他邋遢和尚这身装束就是招牌,略为有点身份地位的丐帮弟子,也没有不知道他邋遢和尚的。 邋遢和尚抓住一个二袋弟子,一摸光头道:“你知不知道我和尚是什么人?” 丐帮二袋弟子在总坛算不了什么,可是在地面上至少也够分舵主的身份,当然是眼皮子够杂的人,当然一抱拳道:“你老可是邋遢禅师?”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道:“你认识我和尚,那就好说了,我和尚要找你们帮主,你替我和尚传报上去,我就在不远的三光寺等你回信。” 话声才落,不待那二结弟子回话,只听有人一笑接道:“原来是禅师佛驾降临,不知找敝帮帮主有何贵干?” 一旁闪出丐帮长老公孙元,邋遢和尚与公孙元是旧识,相见之面,哈哈一笑道:“我和尚找你们花子头;难道非要有什么事,才能见着他么?” 公孙元抱拳笑道:“不敢!不敢,老花子不过好奇,你禅师怎样也知道敝帮主来了此地?” 邋遢和尚微笑道:“不可说!不可说!你带我和尚去见贵帮主就是了。” 邋遢和尚随公孙元进入一座大宅第之内,只见丐帮许多有名高手,出现在内内外外,不由故作不知的问道:“贵帮高手云集,有什么大事呀?” 公孙元一面走,一面道:“禅师见了敝帮主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公孙元已带着邋遢和尚到了施一平静室门外,扬声道:“启禀帮主,邋遢禅师佛驾光临……” 屋内戳口传出一声哈哈大笑,丐帮帮主施一平已闪身出来,抱拳相迎道:“有请!失迎!” 邋遢和尚拊掌笑道:“大帮主不讨厌我和尚此时此地前来相访吧?”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面客入房,一面歉身道:“岂敢!岂敢!” 邋遢和尚与丐帮帮主施一平分宾主坐下之后,和尚面色一正道:“贵帮主深知我和尚的为人,所以我和尚也不拐弯抹角多说废话了,开门见山要请教你帮主一事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恢复平静,颌首含笑道:“禅师有何见教,老花子洗耳恭听。” 邋遢和尚暗暗吸了一口气,沉静了一下,继续地道:“我和尚想问贵帮主,江湖上近来出现了一位极为隐密的绝世高手,自称什么山主,不知贵帮主可知其身份来历?有请见告一二。” 丐帮帮主施一平微微一愣,双目一张,诧然相向,道:“你也知道这个人?” 邋遢和尚笑了一笑道:“知道一点,不大清楚,所以才有请贵帮主见教。” 丐帮帮主施一平自也觉察到他异样的笑容,心中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和尚游戏风尘,是非之念极重,莫非发现了我与山主联手之事不成,这倒是很难应付他了。” 沉吟了一阵,抬头望着邋遢和尚笑了一笑,道:“可惜,我老花子也不大清楚。”邋遢和尚双眉猛然一瞪道:“你……也不大清楚。” 他本来想问:“你怎样不清楚?”话到口边,心中一动,忖道:“他分明是不肯说,看来这老花子心中一定有鬼了,既然这样,那我和尚勉强问下去,只有打草惊蛇。”心念一转,顺着他的语气,改了话意。 丐帮帮主施一平讪讪的一笑道:“此人出现江湖,目前还是一大隐密,是善是恶,也无人得知,老花子也正在打听他的底细啦!” 邋遢和尚不善与人虚情假意,暗斗心极,话不投机也就不再多噜苏了,起座合十一礼,道:“如此有扰贵掌门人了,我和尚就此告辞。”举步向室外走去。 丐帮帮主施一平忽又唤住邋遢和尚:“禅师,请留步片刻。” 邋遢和尚停步转身,说道:“贵帮主,有什么指教?”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南方侠隐李公旦就在附近,禅师何不去与他谈一谈。” 邋遢和尚面色一冷冷道:“多承指教!”举步出了丐帮重地,心中是非常的不高兴,他出得丐帮重地,也不去找南方侠隐李公旦,所性向宋晓峰所住的岔叉湖急奔。 一线天与宋晓峰在岔叉湖召集部下,大张声势之后,岔叉湖已是人所周知的地方了。 邋遢和尚对岔叉湖并不陌生,他过去也曾去过,可是这次他再临旧地时,岔叉湖已是面目一新,气势完全不同了,进湖不说,入湖处就新建了一座大码头,派有专人送往迎来,做得若有其事。 邋遢和尚到得湖边,见了那种气派,心中暗忖道:“看来他们也不是好路道,我和尚恩怨分明,把话说完就走算了。” 坐船进湖,来者不拒,邋遢和尚跳上进湖迎宾快艇,不久之间,便到了原是渔村,现在已是一线天大本营的那座湖心小岛之旁。 邋遢和尚抬头望去,只见迎面立着一座其大无比的牌坊,牌坊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清和岛”三个大字。 邋遢和尚冷笑了一声,暗忖道:“清和岛”!名字倒是取得不错,要真能“清”和能“和”,又和丐帮闹什么意气。 思念之间,只听岸头上发生一声朗笑道:“禅师佛光驾临,宋晓峰有迎了。” 邋遢和尚霍然转过头去,只见宋晓峰就站在牌坊的右边,正高抡双拳,作礼相迎。 邋遢和尚长眉一扬,跨步上来,他心里对宋晓峰也不那个,可是身受人家相助打通任督两脉之恩,倒不好一见面就板起面孔,合十带笑道:“老衲听说宋大侠在此大展宏图,一来向大侠致贺,再则有一事向大侠请教。” 宋晓峰欠身肃客道:“致贺不敢,老禅师请入内赐教。” 邋遢和尚一摇头道:“不必了,老衲长话短说,二三句话就可说完。” 到门不入,这种客人真是少见,宋晓峰坦然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前辈有何见教,晓峰洗耳恭听。” 邋遢和尚道:“老衲问你,你知不知道江湖上一位山主自称的人?” 宋晓峰点点头道:“晓峰知道。”答得非常爽快。 邋遢和尚目光一闪,道:“其人如何?” 宋晓峰笑了一笑,没有当时作答。 邋遢和尚沉声道:“大侠为何不说话了,可是有什么顾忌?”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晚辈倒没有什么顾忌,只怕说来禅师难以尽信。” 邋遢和尚道:“难道老衲不相信,你就不说了么?” 宋晓峰微微一笑,缓缓的道:“不瞒你老禅师,晚辈昔日伪善沽名,便是受那山主之命而行,老禅师当知道那山主为人如何了。” 邋遢和尚张目一怔,道:“你原来是他的手下?” 忽然,一个威严宠亮的声音,起自远处,接道:“你野和尚想不想知晓情,那就不要看不起人,请入内坐谈。” 话声未了,眼前人影一闪,已多出了一个人,邋遢和尚双目猛然一睁道:“你……你不就是兰衣神剑么?” 一线天抱拳一笑,道:“不错老夫就是兰衣神剑!” 邋遢和尚迷惑的道:“你怎样也和宋大侠在一起了?” 一线天朗朗一笑道:“野和尚可知老夫也就是过去的绿林盟主一线天么?” 邋遢和尚一摇头,说道:“我和尚曾见过一线天……” 一线天举手一指宋晓峰,戳口道:“你见过‘紫彩玉箫’,他现在不成了宋晓峰么!” 邋遢和尚愣了一愣,合十宣了一声号道:“原来如此,我老和尚明白了。” 一线天笑道:“老夫认识你和尚不少日子了,今天倒是第-次见你有点和尚味道了。” 邋遢和尚被一线天说得呵呵一笑,说道:“我和尚到今天,也才知道你兰衣神剑原来竟是强盗头子。” 一线天一抱拳道:“和尚请!” 邋遢和尚望了宋晓峰一眼,他刚才拒绝了宋晓峰的邀请,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但目前情形,不说整个武林情势吸引着他,就蓝衣神剑与一线天这个谜样的人物,也吸引着他非进去一坐不可,他只好歉然的向宋晓峰笑了一笑,由一线天请进去了“清和岛”。 肃客入座,奉上清茗。 一线天笑问邋遢和尚道:“禅师不止是为打听山主其人而来吧?禅师还有什么预示,请先说,至于,其他一切,我们有得谈啦。” 邋遢和尚又是惊讶又是钦佩的道:“大侠说得一点不错,我和尚另有一事相告。” 一线天拱手道:“在下父子洗耳恭听。” 邋遢和尚一听一线天与宋晓峰竟然还是父子关系,暗暗忖道:“那宋晓峰既然又是一线天的义子,其中真是大有文章了。”略一动念,便收回神思道:“老衲因无意中发现那自称山主之人,有与丐帮帮主施一平联手与贤父子为敌之事实,因特来相告,稍报宋大侠上次相助之德,想不事情的曲折更大出老衲意料之外。”接着,便将所见经过一一拆了一线天与宋晓峰。 一线天与宋晓峰相视一笑,三人细语如丝,说个不尽,一阵剖心相谈之后,邋遢和尚才知道宋晓峰的真正为人,和丐帮帮主施一平结怨的经过。 他先是一阵自疚,向宋晓峰不断地表示歉意,接着长叹一声,道:“那老和尚看那朱五绝心怀叵测,只怕老花子是上了他的当了。”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老花子刚复自用,老夫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他今天居然斗胆暗中结交那人神共愤的山主与老夫作对,老夫只好全力与他周旋了。” 邋遢和尚自宋晓峰助他打通任督两脉之后,已经对宋晓峰一身成就暗中敬服至极,更想不到宋晓峰原来竟是这位武林怪杰蓝衣神剑的义子,由此不难联想这息影已久的蓝衣神剑今天的技艺将到什么境界了。 邋遢和尚心中冒起一股寒意,悲天悯人的慨叹一声,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大侠有容在先,不知可否再给我和尚一次机会,去劝劝那老花子,悬崖勒马,不要饮鸩止渴,以贻大祸,则双方幸甚!武林幸甚!” 有唱戏的就有打鼓的,有打架的就有劝和的,邋遢和尚一片菩萨心肠,虽然用错了地方,只有白费心力,但一线天却便打击他这片出自人性的善念,当下点头一笑,道:“禅师善念感人,老夫敢不遵命。” 邋遢和尚大喜而起座,道:“我和尚现在就去找老花子去……。”话声未了,人已急急的飞身而去。 邋遢和尚一心要消弭这场武林浩劫,顾不得刚才是怎样离开丐帮的,又向丐帮总坛奔去。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见他去而复回,皱眉头道:“禅师,还有什么指教?”显见心中已是不大欢迎他了。 邋遢和尚当然也觉出丐帮帮主的态度,他更加要做和事老,就得有双方受气的雅量,当下淡淡的一笑,道:“我和尚刚才去见过一线天,对帮主与一线天交恶的情形算是有一点了解,因此,有几句话想和帮主谈一谈。” 丐帮帮主施-平双目一凝,望着邋遢和尚道:“禅师是代表一线天来道歉呢?还是要老花子去向一线天低头?” 邋遢和尚摇手一笑道:“两者都不是,谁也不用向谁低头,老和尚是吁请我们双方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原都是……” 一语未了,丐帮帮主施一平摇头戳口道:“禅师,老花子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你要说的,老花子都想过了,但凡有圈的余地,我老花子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岂会罔顾大义,妄起干戈,实在是那宋晓峰欺人太甚,逼得我老花子忍无可忍。” 邋遢和尚笑了一笑,道:“那宋晓峰如何欺侮帮主,我和尚倒是不知,愿闻其详?” 丐帮帮主施一平“哼!哼!”二声,冷冷说道:“那宋晓峰曾当着少林,武当,华山三位掌门人,与李公旦,万空山等人之前,将老花子折辱于掌下……。” 邋遢和尚轻叹一声,戳口道:“宋晓峰年轻气盛,你帮主岂可和他一般见识,我和尚不怕给帮主笑话,我和尚就曾被宋大侠以独门手法点筋戳脉,发了将近一年的疯病,最近始得痊愈,和尚还不也就一笑而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冷笑一声,道:“禅师,请你别忘了老夫乃是一帮之主,帮主之羞乃是全帮之耻,老夫要能像你禅师一样,无牵无挂,也不会让禅师低面自干,专美于前了。” 邋遢和尚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你帮主是打定主意,不听任何良言相劝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点道:“正是如此。” 邋遢和尚仰天一叹,道:“帮主,你知不知道你目前的所作所为,乃是饮鸩止渴么?” 丐帮帮主施一平双目猛然一睁,隐隐射出一道怒芒,望着邋遢和尚沉声道:“禅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邋遢和微笑道:“帮主应该心里有数,何必多此一问,不过我和尚警告你,那山主不是什么善类,不要引狼入室,把一个忠义为本的丐帮,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丐帮帮主施一平愕然道:“禅师,你乃佛门高僧,怎可造谣生事。” 邋遢和尚面色一正道:“我和尚亲目所见,亲耳所闻,上天有眼,你的一切阴谋都叫我和尚撞见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原打的是一肚子如意算盘,先借用山主的力量,打击一线天,然后,暗结各大门派,乘山主与一线天斗得精疲力尽之际,反戈相向,将山主那胡邪恶势力,一举而歼灭,既报私怨,又除公害,实乃一举两得之计。 邋遢和尚这一让,对老花子的权想可就太大的不利,老花子心中大是作难,正不知如何与邋遢和尚解说之际,只听一声冷笑传来,朱五绝推门而入,横身站在邋遢和尚面前,指着邋遢和尚的鼻子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和尚你管得太多了,我们只好对人不客气了。” 朱五绝来势汹汹,杀机隐现,邋遢和尚一震而起,道:“你们要怎样?” 朱五绝微微一笑,冷声说道:“不怎样,宋晓峰叫你疯了将近一年,我们只准备叫你疯半年就行了。”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说道:“你比得上宋晓峰么?” 朱五绝阴笑一声,道:“比不比得上宋晓峰,你看货色就知道了。”说话中,双手一幌,右手一探致出“神龙探爪”五指如钩,疾向邋遢和尚胸前抓去。 邋遢和尚打通任督两脉,功力又进了一个新的境界,他真没把朱五绝放在眼中,暗中一提丹田真力,突然向左让开三尺,没有还手,抬头向丐帮帮主施一平望了过去,希望丐帮帮主施一平适时喝止朱五绝。 讵料,丐帮帮主施一平一别脸,向旁边望去,视而不见,态度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邋遢和尚气得敞然笑一声,道:“老花子,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我和尚算是认识你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仍是相应不理,而朱五绝左手一挥,紧接着第二招又递到邋遢和尚胸前。 邋遢和尚在此情形之下,纵是无心出手,也不由他了,当下只好上身突然一仰,让开来掌,右臂一招“拒虎迎狼”拦腰击去。 他任督两脉已通,力道惊人,出手就是一股啸风之声,朱五绝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你这和尚爱管闲事,果然有点名堂,嘿!嘿!只可惜你今天不走运,遇上我朱某人。” 手法一变,泛起一片掌影,把邋遢和尚罩在掌影之中。 邋遢和尚见朱五绝使出一套神奇无比的掌法,着着进逼,招招煞手,攻势猛锐至极,自正功力虽然猛进,但在掌法招术上,自觉比不上朱五绝的精妙,当下一提丹田真气,采用守势,先求自保,再想破敌之策.因此,把门户封得甚是严谨。 但二十招过后,朱五绝掌力拳劲,不但未减,而且愈是强猛,分明他的内力修为竟不在自己之下。 邋遢和尚弄巧成拙,原想先用游斗之法,消耗对方真力,待发现对方后力不继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展开反击,以补自己掌法上的不足,那知强知内力,有如长江大一般,绵绵不绝,大有愈攻愈猛之势。 他一时失算,失去先机,完全处于挨打的情况之下,一时要扳回劣势,谈何容易,二十招中,竟无法还击一拳一掌。 朱五绝得理不让人,打得邋遢和尚处于被动,还觉得久攻不下,有损颜面,更是怒火上升,大喝一声,拳掌又是一变,变得更是诡异,身法飘忽不可捉摸。 邋遢和尚更被迫的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邋遢和尚真是又惊又急,勉强支持了二十多招,才找出朱五绝一个破绽,大喝一声,全力攻出两招,把朱五绝迫退了两步,向房外射去。 身后的朱五绝大叱喝一声,说道:“你走得了么?” 邋遢和尚暗笑一声,忖道:“我走不行了,难道你还留下我……。” 一念未了,蓦地只觉背后传来一声急啸破空之声,正向自己背脊上射来,邋遢和尚欲待闪身避让,那知已是无及,只觉一股入骨奇寒透体而入,丹田真元之气,一个提不住,人到门边就一交跌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朱五绝身形一伏,射到邋遢和尚身前,手起指落,点了邋遢和尚穴道,邋遢和尚一呆,又失去了神智。 丐帮帮主施一平暗中叹息了一声,喝道:“来人,把这和尚关了起来。” 门外应声走进两个壮年花子,把邋遢和尚抬出去了。 房中留下丐帮帮主施一平与朱五绝二人,二人都没出声,沉寂了一阵,朱五绝缓步走到丐帮帮主施一平身旁,低声道:“壮士断腕,不得如此,你老人家不怪五绝过份了吧?” 丐帮帮主施一平忽然叹道:“势逼如此,大局要紧,当然只有他了,只是,这和尚功力之深,大出老夫意料之外,因而使老夫凭添了一番心事。” 朱五绝微一皱眉,说道:“你老人家担心什么事?”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我们是不是对一线天的实力估计太低了一点?” 朱五绝一笑道:“你老人家担什么心?我们反下驱狼御虎,先用山主的人上阵,一线天力量强,吃亏的是山主,让他陷进泥沼,消耗他的力量,那时欲罢不能,就是我们澄清武林,立功万世的机会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沉吟再三,忧思重重的摇了一摇头道:“老夫还顾虑一点,那山主老奸巨滑之徒,难道他就不会防着我们这一点?” 朱五绝点头道:“这个当然,他会防着我们,能不能防住我们,那就看我们的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那我就全看你的了!” 朱五绝谦虚的道:“五绝年轻认浅,一切还全仗你老人家提调掌握。” 丐帮帮主施一平哈哈一笑道:“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也不要谦让了,这次如有所成,还不都是苦心苦志深入虎穴的大功……。” 说到此处,他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事,话声一顿,目射精光凝注了朱五绝好大一阵,接着,双眉一轩道:“五绝,老夫现在有一句话问你。” 朱五绝欠身道:“你老人家有什垂询?” 丐帮帮主施一平面色一肃,道:“本帮的情形,你当然完全清楚,老夫虽有三位传人,但都不足以成大器,难以发扬本帮传统精神,是以都不尽如理想,老夫看你自小长大,聪明才智堪当大任,不知你可愿投入丐帮,列身老夫门下?你现在想一想答覆老夫。”话说的很明白,只要他一答应投入丐帮,将来就是下一届的帮主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这种存心已久,朱五绝也是心里有数,只是大家都没有提出这事件而已。 朱五绝此人,年纪虽不大,城府之深,冠今绝古,是以你与丐帮帮主施一平相处二十年来,施一平还只认识他表面上的谦恭与微笑。 当然,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丐帮帮主施一平爱屋及乌儿时的情怀,影响了自己的明智。 朱五绝胸怀大志,等待丐帮帮主施一平的表示,已经不知有多少时日了,如今机会来临,他偏能沉得住气,半天没有答话。 丐帮帮主施一平,见朱五绝不答话,以为他无意于丐帮,颇为失望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蓦地,朱五绝忽然扑的拜倒,道:“五绝一万个愿意列身你老人家门墙,为丐帮效力,以报答你老人家对五绝二十年来教养之恩,只是长幼有序,五绝不愿后来居上,驾凌各位师兄之上,妄居继承之位,请你老人家打消原意,五绝始敢应命,正式投入你老人家门下。” 心口完全相反,说得冠勉堂皇,听得老花子大为高兴,深庆得人,哈哈大笑,道:“本帮帮主人选,以贤能为首,不论入门先后,当仁不让,其实这也是你对本帮的责任,你有些仁让之心,老夫知道,你先起来,老夫自有主张。” 伸手一托,把朱五绝托了起来。 朱五绝又再三让谢,才无可奈何的一叹,停止了表演。 丐帮帮主施一平向外轻喝一声,道:“来人!” 立时走进来一个年轻花子,躬身道:“弟子恭候法谕!” 丐帮帮主施一平微微一抬手道:“去把五老三雄叫来!” 那少年花子行了一礼,领命而去。 不久,五老三雄一一先后来,分坐在丐帮帮主施一平两旁。 所谓五老三雄,就是,丐帮帮主的五位师兄弟和三位及门弟子,也就是目前丐帮的中心人物,实权份子。 那五老三雄到齐坐定之后,目光轻转,向他们八人脸上扫过一遍,轻咳一声,道:“本座经考虑再三,准将朱五绝收为门下,不知梁师兄,与四位师弟以为如何?” 帮主已经考虑再三,大家还有什么话说,何况,朱五绝善结人缘,不要说五老了,就是三雄也对他深具好感,大家又都知朱五绝功力高绝,上通“七星会”的有名人物,丐帮能有这样的人加入,正是丐帮的光荣。 因此,丐帮帮主施一平话声落,大家已是齐声响应,异口同声的道:“帮主明智,弟子等深庆得人。” 丐帮帮主施一平微微一笑,道:“各位一体,本座就这样决定了……。” 话声微微一顿,转向朱五绝,叫了一声:“朱五绝!” 朱五绝闪身跨步,走到帮主施一平面前,躬身施礼道:“弟子在!” 丐帮帮主施一平面色庄重的道:“本座已决定收你到身门墙,维当此非常时期,不便举行大礼,一切从简从权,本座就在此时此地,以五老三雄为证,认定你是一帮之一员了。” 帮主话声一落,公孙元大喝一声,道:“朱五绝行礼参拜!” 朱五绝口称“恩师”,向丐帮帮主施一平行了拜大礼又转身拜了师伯师叔四老和三位师兄。 全室之中,顿明喜气洋溢,笑声达于户外。 这时,忽听一阵急速的脚步之声,由远而近,止于室外接着只听一个急促的声音报道:“启禀帮主,外面来了十几武林知名之士,有请帮主出见。” 丐帮帮主与朱五绝目光一对,道:“传令下去,本座亲自出迎。” 这是山主支援丐帮的第一批人马,这批人马,是属于莫天倚掌握的一些被协迫的正派人物,他们明正言顺的仪义前来助阵,谁看得出幕后另有主持人。 朱五绝躬身一礼,道:“弟子不便出面,告退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点点头,说道:“你去吧!” 朱五绝退出丐帮,便向武昌八达镖局奔去,行至途中,瞥见道旁树影之中,有一条人影在眼前幌动了一下,又缩步退回树林之内而去。 朱五绝心中一动,心中暗忖道:“那人明明要出林而来,为什么又忽然退了回去呢?……” 念动之间,掠目前后看了一下,除了自己外,不见有别外第二人,暗笑一声,心中暗道:“那人一定是有意避着我了说他为什么要躲避我呢?难道他认识我不成?哼!……” 朱五绝反应锐敏,立时觉出那人影大有问题,当下却不动声色,前行如故,待走出数十丈之后,身形一闪,绕过树林之后,掠身回到原来发现人影之处,藏在暗处,用心守候。” 朱五绝足足守候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是不见任何动静。 他也真够深沉稳练,一点不气阻,依然静伏而待。 又守了一阵,忽然树林之中传出一阵沙沙之声,已是有人慢慢行来,朱五绝暗哼一声,道:“你鬼,我比你更鬼,你以为你逃过了老子了么?” 暗笑之中,只见树林之中已现出一个人,朱五绝一见之下,不由一怔,暗叫一声,道:“原来是你武中秀呀!……你敢情没有走远!……。” 朱五绝是一个没有事还要找事生非的人,有了事自然更是放不过了,这时,他也不急于回武昌城了,暗暗钉住兰鹰武中秀,一路蹑了下去……。 兰鹰武中秀做梦也想不到朱五绝这条恶狼蹑上了他,一直带他回到家中,兀自不觉。 两口子见面之下,兰鹰武中秀还兴冲冲的告诉乃妻珊珊道:“珊妹,今天好险,我几乎被朱五绝撞个正着,幸好我先发现了他,才避开了他。” 袁珊珊惊叫一声,道:“他看到了你没有?” 兰鹰武中秀洋洋得意地道:“我想他一定没有见到我,我眼看着他掠身而去,头都没有斜一下,过后我又蛰伏一个时辰,才上路回来。” 袁珊珊轻吁一声道:“这就好,师母她们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没有?” 兰鹰武中秀点头道:“找好了,只要粉刷一下,就可以用了,我想我们明天就先搬过去,免得路上跑来跑去,容易出事。” 袁珊珊:“你说得是,我们就明天搬家吧,师母来了,我们也可以吁一气了……喂!师母她老人家比师父怎么样?” “什么怎样?”问得兰英武中秀一愣道:“珊妹,你比他们什么?” 袁珊珊也觉得问得太含混,词不连意,一笑道:“当然是指他们的武功呀。” 兰英武中秀摇头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她老人家就是比不上师父,对付朱五绝,大约不成问题。” 朱五绝听得暗中冷笑一声,道:“到时候,我一定要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接着,只听袁珊珊一叹道:“要是把爹他老人家接出来就好了。“ 兰鹰武中秀安慰地道:“你放心,他老人家不要紧,朱五绝有朱五绝的顾忌,在怎样,他也得捧着他老人家装门面,所以他老人家是处危城而最安。” 朱五绝一皱双眉,暗忖道:“哎哟!这兰鹰武中秀还真不简单,我到是小看他了,敢情他心里用事,到是知道得不少,今天不能轻易放过他们了。” 袁珊珊忽然轻“啊!”了一声,道:“我说师父也真奇怪,师母来了,为什么不把她接进岔义湖去……” 一语未了兰鹰武中秀轻喝一声,道:“珊妹,你又忘了!”袁珊珊一住口,讪讪的道:“这里又没外人。” 她虽解释了一下,但真住口没有在说下去。 不过朱五绝何等人物,有了这几句话,已够他在脑中构成一幅图案了,当下狠狠的一咬牙,冷笑了一声,猛地,闪身而出,出现在他们夫妇面前。 第二十四回 为犁庭扫穴 施釜底抽薪 兰鹰武中秀夫妇猛吃一惊,目瞪口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朱五绝阴森森地一笑,说道:“武兄,你们小两口到好,安然自在,难道就不想想武昌城中,替你们担心思念的老局主么?” 袁珊珊是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用眼睛向兰鹰武中秀望去,兰鹰武中秀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抱手笑道:“原来是朱兄,请坐!请坐!” 朱五绝眼看四周并无外人,自己也用不着在他们面前,伪装笑容,面孔一板,摇头道:“不用坐了,两位也收拾收拾,随小弟回去武昌去吧!” 兰英武中秀男子大丈夫,明知自己技不如人,却也不能看朱五绝这种脸色,心中一恼,冷笑一声,道:“朱兄,别忘了,这里就是小弟的家,袁姑娘已是八达镖局出去的女儿哩!” 朱五绝又眼一翻,哈哈一笑,道:“那你武兄的意思是不愿回武昌去了。” 兰英武中秀道:“就是要去武昌,也用不着你朱兄擅作主张。” 朱五绝狞笑一声道:“小弟就这样作主了,你武兄可是不服!”话声中,陡然出手,向武中秀一指点去。 兰鹰武中秀近来虽然加紧勤练,武功大是长进,但和朱五绝比起来还是差很太远,何况又在骤不及防之下,事前毫无准备,欲待闪让不及,竟被朱五绝一指点个正着。 兰鹰武中秀闷哼了声,白眼一翻,似像是患了急惊风一样,好不怕人。 袁珊珊急得大叫一声,道:“你伤了他!”便向兰鹰武中秀身上扑去。 朱五绝伸手一隔,道:“他没关系,你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袁珊珊与朱五绝的眼光一接触,只见他双目之中寒光闪闪,隐含邪恶之色,心头一震,道:“好!好!我就去收拾,请你先替他解开穴道好不好。” 朱五绝冷然道:“少-嗦!快去做你的事去!” 袁珊珊不敢与他分辨,怕他伤害武中秀,只好含着眼泪自去收拾细软。 袁珊珊心泛武中秀受害,什么也不要了,只打了一个小包裹提在手中,向朱五绝道:“你解开他的穴道,我们回武昌去吧。” 朱五绝一掌扳开兰鹰武中秀穴道,厉声警告他道:“武兄,一路之上你最好不要出什么花样,否则,莫怪小弟出手不留情。” 兰鹰武中秀气得想回骂,袁珊珊已伸手把他向外一推,道:“秀哥哥,你替我和家父想一想,好不好,忍下这一口气吧!” 朱五绝哈哈一笑,道:“还是珊妹聪明,只要你们识相人前人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否则,哼!小弟可是反脸不认人,有你们受的了!” 兰鹰武中秀回心一想,觉得匹夫之勇,一时之愤,图自招辱,大丈夫能伸能屈,就忍他一时吧!当下心意一转,黯然叹了一口气,藉着袁珊珊一托之势,当先走出去。 三人进得武昌城,朱五绝笑脸之外,又加上了百二十分的亲敬,呼前呼后,迎入了内宅。 进入内宅后院,朱五绝的脸色又是一变,恢复了原来,那付耍吃人的样,冷冷的道:“小心遵守这里的规矩,不要自讨苦吃。” 话声中,一扬手,已走过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接着吩咐道:“没有我的话,不得放他们走出前厅。” 那妇人欠身道:“属下领命!” 朱五绝一招手道:“先带你们去看看那老鬼……”话声未了,人已转身出了后院。 袁珊珊一听朱五绝语气不对,心中一急,大叫道:“我父亲怎样了。” 朱五绝头也不回,更不用说答话了,到是那妇人接口道:“令尊病了!……” 袁珊珊大叫一声:“啊!……”急急向父亲房中冲去! 袁珊珊冲到父亲房中,只见父亲正坐在一张躺椅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袁珊珊一声:“爹,我回来了!”人便向父亲怀中扑去……。 震八方袁卓群一收神,愕了一下,接住袁珊珊什么也没有说,但苍目之中却忽的流下两行老泪。 父女两人默默无言的相对一阵,抬起头来,兰鹰武中秀过来拜见岳父,骨肉团聚,原来是至喜至乐之事,但他们这时除相对唏吁外,那还高兴的起来。 袁珊珊举着疑虑的秀目,在乃父震八方袁卓群脸上看来看去只见他脸色红润,神,气,精也健朗如昔,不由发话问道:“爹,你老人家的病好了?” 震八方袁卓群精神充沛的一声朗笑道:“好了,你爹病才发哩!” 袁珊珊讶然道:“病才发,这是什么意思?” 震八方袁卓群一脸不服自嘲之色,哈哈大笑道:“为父也不懂什么意思,朱五绝那小子说老夫病了,于是老夫只好自认是生病了……。”笑声之中,充满了凄凉,悔懊,忿懑与失望。 这时,那妇人冷喝一声,戳口道:“袁老爷子,你的话有完没完……” 震八方袁卓群双目猛然一瞪,怒喝一声,道:“没完!没完!没完!你又怎样?你们未免太欺人过甚了,难道老夫和自己的女儿女婿说话,都要受你管束么!哼!你们真要逼害了老夫,老夫就豁出去了。” 那妇人冷笑道:“你敢,老娘就要叫你好看!……”身形一闪,就到了震八方袁卓群身前,一伸手就扣住了震八方袁卓群右手腕脉,内力一吐,震八方袁卓群“唉哟!”一声,头上立时暴满了汗珠。 那妇人出手奇快,袁珊珊与兰鹰武中秀都在震八方袁卓群身旁,念头都没转过来,他已扣住了震八方袁卓群腕脉。 袁珊珊大喝一声,道:“放开我爹!”双掌齐抡,猛向那妇人扑去。 那妇人右手正扣着震八方袁卓群腕脉,只有用左手一挥,把袁珊珊震得倒飞了出去。 兰鹰武中秀在此情形下,也无法不动手了,一声:“看掌!”右掌一抢,向那妇人的肩头拍去。 兰鹰武中秀近来力求上进,勤练武功,功力精进,可是一接手之下,只觉双臂一麻,登!登!登!也被震得退了五步。 他总算比袁珊珊强得多,只是少退了一步。 蓦地,一声轻喝传了进来道:“箫二娘,让那老鬼他们自己把话说清,也免得我们多费唇舌,你出去吧!” 箫二娘口中应了一声:“是!”松手一声冷笑,出房而去。 话声是朱五绝说的,可是,他并未现身进房来。 房中父女,女婿,三人六目相对,脸上都一片灰白,袁珊珊大叫一声:“爹……”抱住震八方袁卓群痛哭了起来。 震八方袁卓群手抚慰袁珊珊秀发,长叹一声,道:“孩子别哭了,事已如此,哭也是没用……来,来,你的病是怎样好的?你还没有告诉为父!”他只有转变话题了。 袁珊珊慢慢止住哭声,在乃父耳边,悄声道:“孩儿原没有病,那全是赵姑娘在孩儿身上做的手脚,孩儿一离开武昌就能说话了。” 震八方袁卓群一怔,道:“是她!她也不是好东西,她为什么会暗中忽然帮助你?” 袁珊珊摇了摇头道:“这个孩儿也是莫名其妙。” 震八方袁卓群悻悻的道:“这都是为父瞎了眼,引狼入室,落得被软禁了起来……你们也是,为什么自投罗网,跑了回来?” 袁珊珊犯予之下,望了兰鹰武中秀一眼,有很多话她很想说,又怕不能说,所以向兰鹰武中秀望去。 兰鹰武中秀默然叹息了一声,点了一点头,道:“我到外面去看看,你们好好谈一谈吧!”走出房外,替他们在房外守护起来。 袁珊珊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和欣幸,望着兰鹰武中秀的背影,透出一丝幸福的微笑,然后,才悄悄的向乃父震八方袁卓群,道:“爹,有很多事情,你老人家只怕还不知道,不过孩儿可以的说,朱五绝他们那些人,近早都有恶贯满盈的一天,横行不了多少时候了。” 震八方袁卓群惨笑一声,道:“孩子,爹看的还没有你多么,别自己骗自己了,凭‘紫彩玉箫’那身功力,就无人可敌,还有谁能救得了我们。” 袁珊珊一笑道:“孩儿说的就是‘紫彩玉箫’,他和朱五绝他们已经撕破脸皮,正式作对。” 震八方袁卓群一愣道:“‘紫彩玉箫’不就住在西院,他们几时又反目了。” 袁珊珊悄悄的道:“爹,住在西院的那是假的,真的早就不在武昌了。” 震八方袁卓群听得糊里糊涂的一呆,道:“我都不知道他是假的,你怎样知道的,这倒奇怪了?” 袁珊珊道:“你老人家知不知道,中秀就是‘紫彩玉箫’的师兄,‘紫彩玉箫’还经常来看我们哩!” 震八方袁卓群迷惑气道:“他们是师兄弟,为什么中秀他……。” 武中秀与宋晓峰比起来,相差得太多了,震八方袁卓群话到口中,又怕女儿听了心里难过,倏然住口而止。 袁珊珊也听出了父亲的意思,可是她并不在意,笑了一笑道:“其中有很多复杂的原因,孩儿也说不清楚,但孩儿却亲自拜见过中秀师父,他们的关系是一点不假。” 震八方袁卓群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说,他们的师父是谁,看看为父知不知道?” 袁珊珊道:“孩儿说出来你老人家一定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名震天下的一线天!” 震八方袁卓群猛然一震,失声大叫道:“是他,没弄错吧!” 袁珊珊忙道:“爹,小声……。” 一语未了,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袁氏父女脸色一变,只听那笑声过后,清脆的道:“武大侠,袁姑娘呢?她的病完全好了么?”说话的声音,正是赵灵燕,袁卓群挥了挥手,示意道:“你出去,不要让她进来……” 赵灵燕兴冲冲的说道:“我有一个好消息,禀报你老人家,八达镖局现在早回到敝岳父手中,过去朱五绝那些手下,完全走了。” *** 宋晓峰在旁边听得怔了一怔说道:“他对你们忽然改变态度,又怎样自圆其说?” 兰鹰武中秀道:“他怎样自圆其说,我倒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有一天跑到岳父房中,两人深谈了半夜,过后就一切都变了。” 宋晓峰道:“令岳丈没向你说明原因么?” 兰鹰武中秀道:“我也暗中问过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只笑了一笑道:“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不要再提了。”不过,我看他们和好如初,毫无半点芥蒂,而且,朱五绝也接着辞去了总镖头之职,我也不好再追问他老人家了。” 宋晓峰笑了一笑,道:“朱五绝辞去了总镖头之职,三哥,是不是你就要当总镖头了?” 兰鹰武中秀在天禽七侠中排行第三,过去宋晓峰称他大哥,是两人私交之称,最近天禽七侠都来了,宋晓峰又身为一线天义子,再称他大哥已有所不便,于是改口称他三哥了。 兰鹰武中秀见宋晓峰忽然改口称他三哥,望着宋晓峰笑了笑,心照不宣,就话答话道:“正是,他老人家要我接任总镖头之职,并且要我前来接你珊嫂回武昌去。” 一线天接口说道:“你去见过你师母没有?” 兰鹰武中秀欠身一礼,道:“弟子还没有去拜见她老人家,特先来请示恩师示下。” 一线天望了宋晓峰一眼道:“晓峰,你的意思如何?” 宋晓峰略一沉思道:“我们何不索性让三哥把师母和师兄弟们也接到武昌城去,这样朱五绝纵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也不得不多加考虑了。” 一线天点头微笑道:“这样很好!” 头一转,接着向兰鹰武中秀道:“你可先到你师母那里把珊儿接回武昌,然后,请令岳请你师母与师兄弟们一同搬到武昌去……但,在令师母面前,不要提及老夫……。” 一语未了,兰鹰武中秀顿首惶悚的戳口道:“可是弟子已在家岳面前提过你老人家了,请师父恕罪!” 一线天微微一愣,接着一笑,道:“提过就算了,不过要他千万不要向外人道及。” 兰鹰武中秀道:“这个弟子已向他老人家说明在先了。” 一线天点了点头道:“好,你现在自己去见你师母去吧。” 兰鹰武中秀告退不久,忽然又有人来报道:“湖外有一位赵姑娘,带了七八个人,要进湖来,请示下定夺?” 一线天听得双眉一皱,道:“灵儿莫非在武昌待不住了?” 赵灵燕不但把王大娘和身前的秀英,秀娥,秀美,秀芬四女带来了,连赶车的老杜和看马的侯七也带来了。 一线天吩咐安置她的随从后,留下她问道:“灵儿,武昌有什么事!” 赵灵燕道:“今天一早,他们的人在武昌完全绝迹了,莫天倚要我先到这里来,候命行事,于是灵儿只好回来了。” 一线天道:“这样简单?” 赵灵燕道:“近来,我在他们之中,好像突然成了外人,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了,我想,他们可能已经在怀疑我了。” 宋晓峰摇头道:“我的看法不司。” 一线天转头一笑道;“你是什么看法?” 宋晓峰道:“与其说他们尚怀疑灵燕,不如说是畏忌灵燕,因为灵燕过去与郭慕陶很是接近,而且观察又非常锐敏,他们控制郭慕陶的手法,如何瞒得过赵灵燕的利眼,所以只有把她推得远远的了。” 一线天回头向赵灵燕道:“你觉得晓峰的看法有没有理由?” 赵灵燕想了一下,点头道:“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 一线天接着问道:“如果你要找莫天倚能找到么?” 赵灵燕点头道:“莫天倚对灵儿还有一份真挚的感情,临分手时,他暗中给了我一个讯号,要我不是十分紧急时,不要随便使用。” 一线天沉思了一下道:“灵儿,我问你,如果我们要争取莫天倚,你认为有没有可能?” 赵灵燕双目一亮道:“我想可以试一试。” 一线天当机立断,一点头道:“你马上把讯号发出去,要求明晚三更时分,和他一见。” 赵灵燕方领命退下去发放暗讯,忽见霍天豪急步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大红拜帖,恭恭敬敬递到一线天手中。 一线天接过拆开一瞧,笑道:“带他进来吧!” 霍天豪应了一声,翻身急步而去。 一线天转脸望了宋晓峰一眼,笑道:“朱五绝的胆子倒不小,他来看我们了。”随手将那拜帖交到宋晓峰手中。 宋晓峰接过拜帖一瞧,只见上面写道:“丐帮朱五绝。”不禁一皱眉头道:“他今天就是当了丐帮帮主,也还是后生小子,老夫不屑与他正面相对,晓峰,以后凡是他出面的地方,我们就由你出面相对。” 宋晓峰也不甘示弱,点头道:“晓峰遵命了。” 一线天站起身来,退出厅外而去。 宋晓峰移到正中椅子上坐下,不久工夫,霍天豪领着朱五绝缓步进入厅中。 朱五绝今天穿着一身紫色长衫,以他高大的身体,看去更是威猛气派,他目光环掠大厅一周之后,只见正中高坐着宋晓峰一人,并不见一线天在坐,心中暗笑了一声,直对宋晓峰案前走了过去,宋晓峰端坐不动,故意不给他应有的礼道。 朱五绝脸上丝毫不带不乐之色,相距宋晓峰约五步左右,停下身躯,抱拳道:“宋兄,过去我们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如今宋兄鸿图大展,自立其业,小弟也奉命表明身份,因此特来致贺,尚望宋兄大量海涵小弟近来之罪。” 宋晓峰一挥手道:“请坐!” 接着,又冷然一笑道:“朱兄你是春风得意,七星会上的骄子,难得大驾光临了,荣幸!荣幸!” 话锋顿了一顿,又冷哼了一声,说道:“朱兄,你的真意如何,请直说了吧!”朱五绝淡淡一笑道:“家师有一封请柬,命小弟面呈赵老前辈,不知可否请赵老前辈赐见?” 宋晓峰道:“他老人家不在,你可以把那请柬留下由小弟代收,也可以带回去改日再来。” 宋晓峰一点不假词色,分明是有意想激怒他了。 朱五绝目睹宋晓峰冷漠自狂,心中也似动了怒意,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又控制住了自己,淡然一笑,从怀中缓缓摸出一封请柬,放在桌案上,道:“那就有劳宋兄了。” 看来,他真深沉,竟是一点不动怒,宋晓峰暗自忖道:“我想他绝不是前来自讨没趣……。” 一念未了,朱五绝已缓缓站了起来,一抱拳道:“另外小弟还有一事,有请宋兄见允。” 宋晓峰暗暗一点头忖道:“来了!”依然神情冰冷的道:“什么事,说吧!” 朱五绝道:“想你我兄弟一起时,无论练武为人,都多承你宋兄不时开导,分手以来,时在念中,近日小弟又学得一二种新手法,欲与宋兄切磋一二,不知宋兄可愿利用今日相会的机会,赐教!赐教。”说时目光四射,环扫了厅中众人一眼,胸膛一挺,兀立雄视。 宋晓峰哈哈一笑道:“欢迎!欢迎!在这大厅之中行不行?” 朱五绝深沉阴险,暗中早已运集了全身功力,就要动手了,还是一脸笑容,道:“小弟最近只学了二三招新手,小弟是全部出笼,请教宋兄三式,三式手法,用不着多大地方,我看不用到外面去了。” 宋晓峰步入厅中,微微一笑,道:“请!” 朱五绝点头说道:“小弟是有心讨教,因此讨命而来,也就不客气,抛砖引玉了。” 说完,双目一凝,静立了片刻,左步向后柱,右脚前弓后曲,脚跟柱地,脚尖微微上翘,双手向背后一背,形同“天狗吠月”之式,极是奇特了。 宋晓峰微微一回,只觉他这式子希奇古怪,未之前见,尤其双手后背,更难预测他可能出手部位,心念闪动之间,时机稍纵即逝,来不及出手,朱五绝已一声轻笑,招式再变,全身忽然向地上一扑,手弯腿曲,形同一支“癫狗吠月”,全身空间大开,无论从那个部位下手,都可将他置于死地,简直是必败之式……那有这样自速其死的招式?……当然不! 宋晓峰微一犹豫之一下,朱五绝一式“飞龙冲天”站了起来,双腿一并“玉柱擎天”,双手当胸一合“日月在抱”,双目一凝,寒光炯炯,洞察千里。 宋晓峰心弦猛烈一震,脱口叫了一声,道:“三阳开泰!” 高手过招,出手如电,时机稍纵即逝,朱五绝摆出三个式子,宋晓峰脸色连动了三次,但每一次都来不及出招,如果真招实战,一招接不上,不是伤就是死,那还有第二次机会,不管宋晓峰对这三招有无破解之法,把握不住时机,已是一败涂地了。 朱五绝收招一立,哈哈大笑道:“总算你把这招的名子叫出来了,老弟,实在说来,我本来比你痴长几岁,过去白叫了你不少日子的大哥,看来你还是恢复老弟的身份吧!” 朱五绝得理不让人,话声一落,双肩一晃,带着一阵大笑,大步走出了大厅。 宋晓峰这时一张脸涨得铁青,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咳!”一线天轻咳一声,从厅后转了出来,轻笑一声道:“晓峰,别被他唬住了,他要发得出‘三阳开泰’,早就向你下手了。” 宋晓峰一惊而悟,脸色稍霁,微微一叹道:“朱五绝这人诡计多端,他不曾想不到唬不住你老人家,既然想得到,他为什么还要将那不成熟的‘三阳开泰’使出来?这一点,我们不能不防。” 一线天微微一笑,道:“你放心,老夫自有主张,我们还是先看老花子的请柬吧!”伸手取起朱五绝留下的请柬,展柬一瞧,只见那请柬上写道:“谨订于月之十五,设席望仙坪,有请赏光,并一论是非。 一线天微一皱眉道:“只有五天了,朱五绝这小子好似是步步进逼,不给我们缓气的机会了。” 宋晓峰剑眉双轩,冷笑一然,道:“我就不相信他自己就真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说不定又是虎头版。” 一线天点头一笑一道:“不错,他这着棋正是想行险求服,他毕竟年轻气盛,犯了急功好利的毛病……” 话声中,霍天豪又走了进来道:“外面有一位头顶竹笠,却又身穿长袍,腰束丝带的老人,请见剑主。” 一线天忽然问道:“那腰中所束的丝带是什么颜色?” 霍天豪听得愣了一下,回想了片刻道:“好像是黄色……” 一线天点头道:“是了,快请他进来,我们在密室等他。” 霍天豪领命转身而去,一线天轻声向宋晓峰道:“南方侠隐李公旦来了,我们到密室等他去。” 一线天与宋晓峰进入密室不久,南方侠隐李公旦戴着一顶大得出奇的竹笠进来了,大家见面之后,也没有什么客套,一线天急口问道:“李兄,有什么好消息见告?” 南方侠隐李公旦笑道:“确实是一件好消息,所以小弟特亲身前来奉闻。” 一线天笑道:“小弟洗耳恭听。”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老花子已定月之十五设宴评理之事,你们收到请帖了没有?” 一线天道:“刚刚收到,是朱五绝亲自送来的。” 南方侠隐李公旦忽然要一线天自己猜测起来,显见此老心中实在高兴,所以也不管宋晓峰在一旁和谈话重心的严肃了。 一线天心念电闪,暗暗忖道:“不用猜也该想到,老花子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他们了。”转头望了宋晓峰一眼,宋晓峰微微一笑表示他也有同样的观感。 一线天一笑道:“我想老花子外紧内松准备和小弟言归于好了。” 南方侠隐李公旦一拍大腿,哈哈一笑道:“你猜的一点不错,他正是这个意思,最令人高兴的是,他还提出一个令人想像不到的计划。”眼睛一斜,仍是还要一线天猜上一猜。 其实,根本不用动脑筋,从他的语气和神态中,再笨的人也不会看不出来,一线天淡淡的一笑道:“他那计划想必是与我们原来的构想不谋而合了。” 一线天与武当掌门人他们原来定计谋是,故意与丐帮制造纠纷,籍调反目,各走极端,逼着丐帮帮主利用朱五绝的关系与山主郭慕陶钗结联手,使山主郭慕陶的实力由暗转明,然后,用七星会全部力量,把山主的魔群狗党一网打尽。 南方侠隐李公旦笑着点头道:“老花子也正是这个意思,他也是准备假戏真做,到时候你们可要手上留情一占,否则,可就真被山主所乘的了。” 一线天想起那山主已被朱五绝所制的事,只怕他们大家都还不知道,心中踌躇了一下,正要说了出来,南方侠隐李公旦已是站起身来,一抱拳道:“老花子约会的前一日,武当掌门人准备请大家再见一次面,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大家再从长计议,小弟就此告辞了。” 话声一落,已举步出了密室,一线天回心一想,朱五绝制住山主的事,说不定丐帮帮主已经告诉他们了,其实这件事在目前情形之下,已没有什么了不起,最重要的还是朱五绝的真正意向,但朱五绝的真正意向,他们能知道么? 说来徒乱人意,甚或被他们认为自己还是抛不开两个人私见,微一犹疑之下,南方侠隐李公旦已经出了室门,一线天也就决定不多绕舌了。 送走南方侠隐李公旦,宋晓峰摇头一叹,说道:“看来七星会又被朱五绝争取去了……。” 一线天疑思了一阵,虎眉一扬道:“晓峰,你去把灵燕和珠儿一起叫来,我们大家再从长计议一下。” 夜凉如水,月过中天,三更时分已经过去将近一炷香之久了,莫天倚独自一人,背着双手,站在一棵大树阴影之下,仰望着天上瓢浮不定的一朵奇形异状的白云出了神,当他回过神来时,已是将近四更天了。 这时,月影忽然隐入一层乌云后,浮无尽敛,大地变得雾沉沉,阴阴森森。 莫天倚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灵儿为什么还不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打断了他们的思潮,赵灵燕熟悉的身形步法,就在他眼前出现了。 莫天倚望着赵灵燕娇喘吁吁,赶得头额现了汗珠,可见他的心情比自己更急,也就不忍再责问他迟到了,轻叹一声道:“灵儿,你总算来了……。” 赵灵燕擦了一下额上汗珠道:“对不起,灵儿几乎来不成了,我发现有人跟踪,跑了不少的路,才甩脱他,所以来得迟了。” 莫天倚面色变了一变道:“是不是一线天对你起了疑心?” 赵灵燕摇首道:“应该不是他老人家手下的人。” 莫天倚双眉一皱道:“灵儿,你对一线天是诚之于内而形之于外了。” 赵灵燕听了莫天倚话中有话,镇定如恒的笑了笑,道:“灵儿已经弃暗投明,承他老人家恩准收容了。” 莫天倚全身一震,身形一起,霍的退后了七八尺,双目一瞪道:“那你是利用老夫对你的感情,骗老夫自投罗网?” 赵灵燕神色一黯,凄然叫了一声,道:“义父,你为什么连灵儿也不相信了,灵儿要是有心骗你,也不会一开口就把实情告诉你老人家了。” 这句话倒是实情,赵灵燕如果存心要骗他,又为什么一开口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立场表明出来?相反的,这正是赵灵燕顾念旧情,对他真诚坦率之处。 莫天倚暗暗吁了一口气,但却不敢一点不戒备,仍站在远远的道:“你这样自承背叛山主,不怕老夫将你擒回问罪?” 赵灵燕轻吁一声,道:“义父,你老人家也知道,跟着那阴狠恶毒的山主,将来一定不会有好下场,你老人家难道就不希望灵儿有一个新的生活么?” 莫天倚哑口无言,沉默了半天,苦笑一声,道:“老夫今日就是徇私放过了你,我想山主的毒药一定放不过你,你为什么不先和老夫商量商量?” 赵灵燕双目一抬,眼中闪起一道光亮,道:“灵儿正是为了此事,特请你老人家前来相会。” 莫天倚摇头不迭的道:“你想谋解药是不是?这事你也知道,原来就没有办法,现在是更没有办法……”最后一句话,他是言出无心,话说出口之后,才惊觉过来,临时刹住了口。 赵灵燕暗中笑了一笑,故作没有听出他的漏洞,双眉一扬,道:“义父,你老人家会错了灵儿的意思哩,灵儿是来告诉你老人家一件事哩!” 莫天倚讪讪的一笑,问道:“是什么事?” 赵灵燕道:“我们不是都怀疑自己中了山主的毒么?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在我们身上下毒。” 莫天倚一怔道:“你怎样知道他没有向我们身上下毒。” “他为什么每次隔二三个月,一定藉故请我们喝一杯‘碧玉春’?” “那不是明明压制住我们体内的毒性发作么?” 赵灵燕一笑道:“这就是山主的厉害了,给大家心理上造成一种无形的阴影,使大家都以为自己中了毒,而又检查不出来,这比真正下了毒的作用,又不知高明多少倍了。” 莫天倚苦笑一声,说道:“你也许说得是,可是老夫身上,现在却真的中毒了。” 赵灵燕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道:“义父,灵儿这里有一种奇药,善解百毒,您要不要试一试?” 他边说边打开瓶塞伸手向莫天倚口边送去。 莫天倚眼中泛起一道疑云,但旋即轻叹了一声,暗中转念,冒险一试了,于是张开了口。 赵灵燕那药瓶之中只装了一滴药水,药水滴在莫天倚舌面上,莫天倚只觉其苦无比,苦得全身打了一个冷,也不觉得吞入腹中,就在舌面上消失了,接着,全身如焚,出了一身热汗,热汗出后,顿觉神气清朗,通体皆畅。 莫天倚原本担着极大的风险,以死一试。 果然,赵灵燕的解药真有效,竟把朱五绝下在他们身上的毒给解了。 莫天倚苍目之中,泪光闪闪,叫了一声:“灵燕……”声音一黯,一时百感交集,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要知,莫天倚年过六十,马上就快七十岁了,一生为人作嫁衣裳,先是帮助山主,发展势力,原想称雄武林,扬眉吐气一番,接着年龄一天一天大,不如意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一片雄心,被打击得荡然无存,午夜梦回,但觉自己孤苦零丁。 如今又落到朱五绝手中,将来结果如何,更难预料,难免兴起一片凄凉悲感之感。 当此走投无路,日暮穷途之际,赵灵燕忽然将他被朱五绝所制的毒药解了,绝处逢生,莫天倚心情的激动,不言可了。 赵灵燕也不多说劝慰的话,黯然一叹,万福一礼,道:“灵儿身受你老人家数十年来抚育爱护,今后,各奔前程,唉!还请你老人家多多赐谅……你老人家出来已经很久了!” 平平淡淡的话,更见真情,莫天倚忽然出口叫了一声:“灵儿……。” 他叫出口之后,却又忍住了口。 赵灵燕轻轻呼了一声:“义父……”她也是千言万语,说不出一个字来。 蓦地,远远传来二声隐隐若若的惨号,入耳心惊,莫天倚猛热一震,道:“灵儿,你说刚才有人追踪你……” 赵灵燕抬起头来,还没答话,已有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向他们立身之处飞掠而来。 两人各自一敛神,不约而同,各自暗中提功戒备,转脸注目望去。 只见一条人影,奇快无比,闪眼而到,落在他们身前,身形一定,原来是宋晓峰。 莫天倚一见来人是宋晓峰,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宋晓峰不让他开口说话,先向他抱拳一礼,道:“莫老前辈,刚才有二位山主的人已被晚辈除去了,你老请回去吧!” 话声一顿,转头望了赵灵燕一眼,接道:“灵妹,我们也走吧!” 赵灵燕忽然叫了一声:“义父!”扑地拜了一拜,站起身来,只见她秀脸之上已是挂上了一行清泪,一扭头,转身飞射而起……。 莫天倚忽然脸色一正,现出了毅然坚定的决心,叫了一声:“灵儿,慢走!” 赵灵燕腾空的身子,凌空一翻,折回落到莫天倚身前,道:“你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莫天倚道:“老夫决心不回去了……” 赵灵燕终于听到了他这句话,暗暗松了一口气,猛然大叫一声:“啊!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就要向莫天倚身上扑过去。 莫天倚摇手一笑,道:“灵儿,这么大的人,也不怕宋大侠笑话。” 宋晓峰抢前一步一揖到地道:“晚辈不敢!” 莫天倚长叹一声,说道:“老天真惭愧……。” 宋晓峰躬身道:“老前辈高举义旗,晚辈敬佩无比。” 赵灵燕忽然娇喝一声,道:“什么老前辈,你该叫岳父了!” 莫天倚哈哈一笑,道:“老夫!哈!哈1哈哈……” 莫天倚后来还是回去了,不过回去的不是他本人,而是经过精心易容的宋晓峰,就像赵灵燕于莫天倚这次的面见,经过精心设计一样,赵灵燕没有说一个请莫天倚弃暗投明的字,而莫天倚居然反正了。 宋晓峰有莫天倚供给的一切正确的消息,又从莫天倚暗中竟自把他送到地头,端的神不知鬼不觉,宋晓峰突然睡在莫天倚床上。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朱五绝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莫天倚也弄不清楚,这只有等宋晓峰竟自去发掘了。 他们住的地方,很是偏僻,房屋也是临时搭盖的,但盖得不少,里面住了四五十个人,都是山主郭慕陶的主要干部,外形看,一切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山主郭慕陶仍是群魔之首,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也依然各领一军,不过莫天倚的手下,多半已进入丐帮,现在只是一个空架子。 倒是笑面天王曹晋身边的实力最大,过去教过宋晓峰的那些才能魔头,也都集中在这里。 宋晓峰对莫天倚的几个亲随,都不陌生,再加莫天倚的悉心指教和自己的小心,那些随从竟谁也没看出当前的莫天倚已不是原来的莫天倚了。 宋晓峰用过早点,吩咐一声,便叫人去请谷中鹤,谷中鹤怀着一颗疑神疑鬼的心理来到宋晓峰房中,宋晓峰在他面前,可没有什么顾忌,当即用传音神功表明身份,道:“谷师伯,我是晓峰!” 谷中鹤惊叫了一声,道:“你好大的胆,为什么又回来了,莫天倚呢?” 宋晓峰道:“莫天倚已经被灵燕感化投过来,所以小侄才得易容化装而来。” 谷中鹤道:“莫天倚难道没有告诉你,这里什么消息都没有,大家只是等死,我看你要白来了。” 宋晓峰摇头一笑道:“不见得,有些事情,只怕你老人家还不知道。” 谷中鹤一笑道:“莫天倚虽然地位比老夫高,老夫相信不比他知道是少。” 宋晓峰道:“小侄请问师伯一事,山主已经失去了自由,你知不知道?” 谷中鹤惊叫一声,道:“有这等事,老夫倒不知道,他看来一点也没有异状。” 宋晓峰于是把山主郭慕陶如何受制之事,一一告诉了谷中鹤,谷中鹤听了,慨叹一声,道:“真是恶人更有恶人磨,山主阴沟里翻船,只怕他做梦都想不到,会栽在朱五绝这后生晚辈手中。” 话声顿了一顿,双眉微微一皱,道:“问题既然在朱五绝身上,你该想办法打入丐帮才是,到这里来做什么?” 宋晓峰道:“朱五绝在丐帮是一本正经,表现得非常出色,看不出他的毛病,我想他如果存心不良,所需要的人力,还是山主的这股力量,目前这里虽然看不出他的真正用心,但迟早他总会有所表示,小侄就是来等这个机会,同时,小侄还想做一点釜底抽薪的工作,这工作如果成功的话,朱五绝就是诡计多端,也不足为虎了。” 谷中鹤眨动双目,沉吟一阵道:“你想动笑面天王曹晋的脑筋?” 宋晓峰点头道:“据莫天倚说,笑面天王曹晋,狮王杨藩、虎霸康腾、剑魂和剑魄二人,都和他一样被朱五绝在身上下了毒,由此不难想知,他们与朱五绝的结合,多有不得已的成份,因此,小侄想把他们身上的毒都解了,给朱五绝来个心腹之患……” 谷中鹤摇手戳口道:“这……我想不大妥当吧!” 宋晓峰转头凝目,道:“师伯的意思是……?” 谷中鹤道:“这几个人,个个都有齐天的野心,尤其是剑魂剑魄兄弟,更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他们一但成了无羁之马,如果控制不住,被逃出了去,将来又是一大隐忧。” 宋晓峰道:“义父他老人家也曾想到这一点,他说你老人家与他们相处甚久,知之最深,最后决定,还是看你老人家的意见,你老人家既然如此说,那小侄就不作此想了。” 谷中鹤听说一线天非常重视他的意见,心中甚是高兴,笑了一笑,道:“不过,我想笑面天王曹晋身上,倒是不妨试一试,我看他近来雄心渐淡,说不定,他也像莫天倚一样,心中起了变化,只是,他不能和莫天倚,有一个赵灵燕可以略舒所怀……。” 一语未了,外面忽然传来笑面天王曹晋的话声,道:“你们旗主难道还没有起来么?” 谷中鹤一打眼色,宋晓峰便在房中发出一声哈哈大笑道:“曹兄,小弟不但起床已久,而且,也算准你要来,有候多时了……” 宋晓峰与谷中鹤站起来,笑面天王曹晋已掀帘走进房来,他目光一扫,见到谷中鹤,微现惊讶之色,道:“谷贤弟,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笑面天王曹晋不是想不到谷中鹤在莫天倚这里,而正是因为听说谷中鹤被莫天倚请来,心中生疑,故意撞来的。 宋晓峰那句“有候多时”的话,便是针对这一点,所布的棋子。 宋晓峰谷中鹤相处已久,神传意会,谷中鹤那一道眼色,两人便默契在心。 笑面天王曹晋因宋晓峰那句话,心中疑念顿释,与谷中鹤打过招呼后,转头笑问宋晓峰道:“莫兄,你既然相候小弟,可是有什么赐教?” 宋晓峰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道:“曹兄你见过这只瓷瓶没有?” 笑面天王曹晋望了一眼,一笑道:“小弟向来不留心这些小巧随身之物。”武林人物刀头上舔生活,身下总得带有些药物保命护身,所以很多人对自己随身的药瓶,非常讲究,因此,也常能从一些药瓶上,看出一个人的真正身份。 谷中鹤缓缓接口道:“莫兄一早起来,在床头发现这只瓶子,甚是眼熟,怀疑是宋晓峰之物,因小弟与宋晓峰相睡甚久,所以要小弟来看一看。”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道:“贤弟你看这瓶子是不是宋晓峰的?” 谷中鹤点头道:“正是宋晓峰的!” 笑面天王曹晋讶然道:“真是他的东西!”眉头一皱,并把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 宋晓峰笑了一笑,道:“此外,这瓶子上原来还写了一行字……。” 笑面天王曹晋目光一闪,向瓶子上望去,却不见瓶子上有字,方得发问,宋晓峰微顿之后,接道:“那字迹是用一朴很奇怪的药水写的,刚刚不久前,忽然消失了。” 笑面天王曹晋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话?” 宋晓峰道:“瓶中之药,可解剧毒”八个字。 谷中鹤立又作证道:“小弟来时,那八个字仍隐若可见,这是一点不假。” 笑面天王曹晋忽然沉吟起来,蹙眉不语。 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在山主面前都想压过对方,明争暗斗,非止一日,不知莫天倚又在耍什么花招,笑面天王曹晋不得不小心谨慎,防他一着的。 宋晓峰忽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闪开了一丝心扉之门,似是他也有他的顾忌,一叹之后,也未说话。 笑面天王曹晋抬头望了莫天倚一眼,莫天倚正也举目向他望去,两人目光一触,迅快的又收回目光。 两人默言无语的相持了一阵,宋晓峰忽然又长叹了一声,道:“曹兄,小弟有两句话想说,但不知当说不当说?”说话这际,又转目望了一望谷中鹤。 谷中鹤微微一怔,若有所悟的,站起来道:“小弟想起来-事,要去看看了,两位……。” 宋晓峰一摇手,说道:“谷兄请座,小弟是想请你谷兄为证,和曹兄说两句真心话。” 谷中鹤一抱拳道:“这……”做出坚欲离去的姿态。 笑面天王曹晋挥手道:“谷贤弟,莫兄既然一片诚意,你就坐下吧。” 笑面天王曹晋也叫谷中鹤留下来,表示笑面天王曹晋也有意和莫天倚作进一步的谈话了,更证实他们没有猜错笑面王曹晋心理上也有着苦闷。 宋晓峰暗暗吁了一口气,轻咳一声,道:“小弟觉得我们这些年来,明争暗斗,到底为的是什么!如今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称雄江湖的机会更是不多了,因此小弟诚挚向你曹兄表示,从今以后,小弟不愿再与你曹兄争什么长短了。” 笑面天王曹晋双目神光炯炯凝视莫天倚一阵,嘴角牵动的道:“此话当真?” 他不敢轻易相信莫天倚,所以还不敢贸然敞开心扉,这话问得很有深度,能不能坦诚相谈,要看宋晓峰的应付了。 宋晓峰可不真是莫天倚,当然,他不在乎先输这口气,微微一笑,道:“不瞒你曹兄说,小弟纵然有心与你曹兄再争一日之长短,现在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先不说朱五绝原是曹兄你的人,你知不知道,小弟已被朱五绝强迫服下了他的毒药……曹兄,你当然不同……” 莫天倚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谷中鹤的面把自己受制于朱五绝的事,说了出来,由此,可证他倒是一片真心,不是使什么诡计了。 笑面天王曹晋忽然问谷中鹤道:“谷贤弟,请你老实告诉小兄,你们还谈了些什么话?” 谷中鹤面色一正,道:“莫兄还告诉了小弟,有关山主的事。” 笑面天王曹晋回望了莫天倚有顷,道:“莫兄,你的胆子真是不小!” 宋晓峰冷然道:“小弟是舍命换真情,现在就看曹兄的了。” 笑面天王曹晋目光一收,黯然一叹道:“不瞒你莫兄说,朱五绝虽是小弟一手培植出来的,只怕他对我的猜忌比对你莫兄更甚,他在我身上早就下了毒手。” 宋晓峰惊讶至极的大叫一声,道:“怎样他……”这音一低,接道:“对你也下此毒手?” 笑面天王曹晋道:“这没有什么奇怪,他就是这种人。” 莫天倚道:“想不到你曹兄和小弟,倒真是同病之人,我们几弟的明争暗斗,时至今日,这场梦也可醒了吧!”忽然向笑面天王曹晋把手伸了出去。 笑面天王曹晋现在再不犹疑了,也伸出手来和莫天倚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两人相对一笑,莫天倚收回右手,拿起那药瓶道:“曹兄,小弟要冒险试一粒瓶内药丸了,如果有效那时再让曹兄服用。” 说着,打开瓶塞,倒出一颗药丸纳入口中,立即闪目调息起来。 谷中鹤取过那药瓶,也倒出一粒药丸,便待向口中放去,笑面天王曹晋道:“你也中了朱五绝的毒?” 谷中鹤道:“小弟没有。”话声中,已将那粒丸药纳入口中,闪起双目来。 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相处甚久,两人虽是同床异梦,志趣各异,但谷中鹤对笑面天王曹晋面前的表现,是令他非常激赏的坦诚忠实,因此笑面天王曹晋对他也是另眼相待,倚赖至深。 谷中鹤吞服那粒药丸,当然是为笑面天王曹晋以身相试,如果有什么问题,笑面天王曹晋就不再上当了。 笑面天王曹晋感激而又感慨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暗中一提功劲,只要谷中鹤稍有不对,他就要抢先向莫天倚出手了。 笑面天王曹晋目光在谷中鹤与莫天倚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不久之后,谷中鹤平静的脸色上,绽开一丝微笑,接着睁开眼去,向笑面天王曹晋点了一点头,那是表示,那药是安全可来。 笑面天王曹晋放心的要过药瓶,取了一粒药丸,放入嘴中,调息起来。 笑面天王曹晋只觉药丸入口,苦得几乎难以下咽,但片刻之后,由苦转甘,由甘转凉,心胸一舒,百骸皆畅,果然把朱五绝所下的毒物,扫除得无影无踪。 笑面天王曹晋喜不自胜,睁开眼来,莫天倚早就坐在一旁等待他了,这时已不待莫天倚开口,先自一抱拳道:“莫兄诚不我欺,小弟不多言申谢了,但不知莫兄有何高见赐教?” 宋晓峰解了笑面天王曹晋体内之毒,算是已经初步成功,他深知笑面天王曹晋这类饱经事故,见多识广的老魔成拙,当下摇头苦笑道:“小弟目前是一片茫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还得请曹兄拿个主意,小弟无不从命。” 笑面天王曹晋也因事出意外,一时心理上没有准备,应待考虑计划的地方太多,沉吟了一阵,道:“一时之间,小弟也是乐昏了头,想不出什么意思来,这样好不好,我们各自想一想,晚上还是我们三人,再从长计议如何?” 宋晓峰点头道:“曹兄所言什么,小弟洁樽相候!” 笑面天王曹晋与谷中鹤双双告辞出来,回到笑面天王曹晋房中,笑面天王曹晋留住谷中鹤微微一皱眉头道:“谷贤弟,你看莫天倚不是设什么陷阱吧?” 他在阴狠险恶的江湖道上闯了一辈子,遇事必先朝坏的方面想,然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谷中鹤想了一想道:“这件事一时之间很难下断语,不过有一点,你身上的毒解开了却是事实,至少风势不对,不至束手待毙了。” 笑面天王曹晋皱了皱眉头道:“你看,是不是山主不死心,意图死灰复燃?” 谷中鹤道:“山主的一身功力真的被废了么?” 笑面天王曹晋说道:“事后,我们每个人都仔细检查了他一下,绝无修复的可能。” 谷中鹤说道:“那他还想什么死灰复燃?” 话声顿了顿,轻“啊!”一声,道:“你看是不是赵灵燕那丫头出的主意?” 笑面天王曹晋道:“贤弟,你不知道,赵灵燕是奉山主之命前去卧底的,你刚才不论了山主的可能性……” 一语未了,谷中鹤戳口道:“小弟是怀疑赵灵燕已经真心投到宋晓峰身边去了,赵灵燕把解药送来,于是莫老儿编了那套鬼话,你想,凭莫老儿那身功力,有谁能把那药瓶送到他床头而不被发现,这不明明是一个很大的漏洞?” 谷中鹤把话说完之后,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只要笑面天王曹晋一摇头,这件事就算吹了。 因此,瞪目看着笑面天王曹晋,心中却是忐忑不定,跳动不已。 笑面天王曹晋点了一点头道:“有此可能!” 谷中鹤说道:“大哥,你准备作什么打算?是暗中告诉朱五绝呢?还是顺水行舟?” 笑面天王曹晋不作正面答覆,忽然问道:“依你的看法呢?” 谷中鹤暗中捏了一把冷汗,硬着头皮道:“以朱五绝对付山主的手段看来,小弟是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笑面天王曹晋道:“如果和宋晓峰打交道,至多可以留下是条老命而已,但一切抱负只是落空了。” 谷中鹤大胆的道:“时不我与,大哥,我们都老啦!你还想有多大的作为?” 笑面天王曹晋双目一瞪,精光暴射的望着谷中鹤,道:“贤弟,你与宋晓峰有什么连络没有呢?” 第二十五回 帝君重临日 枭雄竟起时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在朱五绝指定的地方碰了头,这次,就只有他们两人,没有狮王杨藩虎霸康胜与剑魂剑魄四人了。 朱五绝堆着满脸笑容道:“晚辈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两位老前辈了。”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不约而同的问道:“有什么好消息?” 朱五绝道:“有位武林奇人,要见二位老前辈。” “什么武林奇人?”无论黑白两道,论年龄艺业,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都可算老资格之中的老资格,听朱五绝的语气,那人的身份似乎高得不得了,倒真引起了宋晓峰的好奇之心,不由脱口问了出来。 朱五绝微微一笑道:“两位到时自然知道……。” 他目光闪动,上下望了他二人一眼,皱了一皱眉头接道:“两位这身衣着要换一换的了。” 话声中,只见他轻轻拍了二下掌声,应声走出两个汉子,一人捧出一件长衫,服待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加在外面。 这样,朱五绝才满意的一点头,道:“这样可以去见他老人家了。” 说着,举步当先走了出去,宋晓峰一侧身,让笑面天王曹晋先行。 往日莫天倚与笑面天王曹晋遇事一定争先,就是行坐次序,如非山主事先指定,两人也决不谦让。 宋晓峰这一让,笑面天王曹晋虽是不便当着朱五绝的面客气,但却善意的向宋晓峰笑了一笑。 三人一行,快步如飞,奔了十余里地,来到一条河道之前,朱五绝停下身形道:“我们要在这里乘船了。” 探手怀中,摸出一个扁形之物,振腕向半空中抛了出去。 但闻一阵夜鸟啼声似的声音,不绝如续,划破了寂静黑夜。 传音信物发出之后,约等了一盏热茶时间,一阵打桨破水之声,由远而近传来,接着只见从芦草之中现出一条梭形快艇,来势奇快,片刻之间,已到他们停身之处。 朱五绝一招手,点足飘身而起下了快艇,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跟着下了快艇。 驶船汉子也不问话,当他们三人下快艇之后,振臂起桨,快艇便箭也似的射了出去。 那汉子臂力奇强,船行迅速,在河岔中左转右转,一阵穿行之后,停在一片荒洲之旁。 但见眼前一片芦草,阻去了视线,四周景物,无一所见,朱五绝领先下了快艇,身形一矮,钻入芦草之中领着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深入了三四里路,朱五绝才停下了脚步,高举双手,互击了三掌。 片刻工夫,摇闻击掌相应之声传来,接着眼前荒草一阵波动,突然现出两个劲装疾服的汉子,齐齐向朱五绝一抱拳-礼。 右面那位汉子,打量了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一眼,问道:“这两位,是什么人?” 朱五绝笑道:“就是老人家要召见的人。” 朱五绝含糊其词,那汉子却没有追问,微一拱手道:“请稍候!”转身拨草而去。 过不多久,忽闻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传来道:“你们自己进来吧。” 朱五绝高声答道:“多谢玉姑娘!”又分草前行了七八丈,眼前一亮,出了荒草丛,但见一位容光照人的美丽少女立在他们面前。 朱五绝示意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整理了衣冠,然后,恭恭敬敬对那少女作了-个长揖,道:“请玉姑娘转禀至尊,五绝带领着莫天倚与笑面天王曹晋前来求见。” 那少女还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远远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带他们过来吧!” 那少女欠身应了一声,转身带着朱五绝他们向前而行,直向一棵连枝大树之下走去。 到得大树旁边,只见大树四周用油绸子方方的围起来,中央开着一个门,门口守着了二个老人。 那少女对那二个守门老人极是恭敬,欠身一礼之后,才领他们穿门而入。 入门之后,是一座大得像房子-样的缎子帐蓬,帐蓬里面珠光照射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发须皆白,但脸却白中透红,有如童颜的老人。 那老人左右两侧,分立着四个美貌少女,那四个少女,都年在十六七岁左右,每人手中抱着一把精光闪闪的长剑。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两人,都是目光如电,观察入微之人,一望之下,立时看出这四个年纪轻轻的少女,都有着一身超凡脱俗的身手。 宋晓峰正想先打量四周情势之际,朱五绝已是躬身行礼下去道:“弟于领莫天倚笑面天王曹晋参见至尊。”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因见朱五绝行礼下去,他们两不知当面这老人是什么人,也只有跟着行礼参见。 那老人一挥手道:“免礼,赐坐!” 话声震耳,简单!威严。 朱五绝大声应道:“谢坐!”又是一礼,转身走向一旁,在绵墩之上坐下,曹晋宋晓峰依次坐在朱五绝手下。 那老人闪动精光了曹晋与宋晓峰一眼,点了一点头:“五绝,你把话向他们说明白了没有?” 朱五绝欠身恭声回话道:“弟子未奉至尊命谕,未敢擅专。” 宋晓峰见朱五绝在这老人面前言语神态,竟似换了一个人,脸上再也看不见他那阴险的微笑和狡狯的眼光了,代之而起是-片诚诸内形诸外的至诚至敬,不由暗自忖道:“这老人是什么人物,能把朱五绝制得这样服服贴贴,看来他是比朱五绝更厉害了。” 念中心神一凛,忧虑丛生……。 耳中只听笑面天王曹晋已发话问道:“不知老前辈上姓高名?” 那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也年纪不小了,难道没有看出老夫是什么人来么?” 笑面天王曹晋欠身一礼,道:“晚辈渐愧……” 那老人笑了一笑道:“老夫已数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说出姓名,只怕你们是不会知道……。” 他微微一顿后,接着又道:“不过昔年老夫在江湖上行道之时,曾有一个浑号,说出来,也许你们会知道。” 笑面天王曹晋应了一声“是”,接着说道:“老前辈是何尊号,晚辈等洗耳恭听!” 那老人朗声道:“人寰帝君!你们知道不知道?” 人寰帝君!那是黑道中的老祖宗了,自数十年前,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之后,声名大振,至今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谈虎色变。 笑面天王曹晋与宋晓峰都大惊而起,再拜于地道:“晚辈们该死,失敬,失敬!” 人寰帝君见宋晓峰他们闻名色变,大是震惊之状,不禁心头大喜,哈哈大笑道:“起来!起来!不要多礼了,其实两位在今日江湖之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对你们很是重视。”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再拜而起,宋晓峰暗暗向笑面天王曹晋望去,只见笑面天王曹晋的脸色变的什是敬服,显然他已被人寰帝君的名头镇住了。 宋晓峰心中暗暗忖道:“怪不得朱五绝如此嚣张,敢情他另有恃仗,我这一场来的不冤了,只是,在笑面天王曹晋身上下的功夫,看来是要白费了,我该如何对他……。” 宋晓峰可不管他是什么人,心中只担心未来大忆,当时脑中便想个不停,一念未了,只闻人寰帝君又道:“老夫原意下手把你们几个为首之人,统统除去,由五绝另选新秀,接掌全权,但五绝力保两位经验丰富,为人精明干练,又复十分忠诚可靠,因此宣召你们前来,如今一见,两位果然很中老夫心意,将来由你们掌接郭慕陶的整个事业。” 宋晓峰暗笑一声,忖道:“一见面就中了他的心意,完全一片鬼话,只不知这老魔头又是什么存心?……” 心念暗动间,只听人寰帝君又接着说道:“老夫虽可把郭慕陶那份事业交由你们两人执掌,但你们必须答应老夫三个条件!” 笑面天王曹晋微笑道:“不知是三个什么条件?” 人寰帝君道:“第一件,你们要拜在老夫门下。” 宋晓峰一笑道:“老前辈春秋高寿,怕没有一百五六十了吧!您愿意收我们这大年纪的徒弟么?” 人寰帝君微微一笑,说道:“徒子徒孙,都是老夫门下,老夫收下五绝之后,已经关闭山门,你们只能算是老夫的徒孙了。” 宋晓峰骂道:“好大的口气!”口中却含笑接着问道:“第二件呢?” 人寰帝君道:“第二件,后天老花子宴会上,你们要替老夫把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项上人头取来。” 宋晓峰一皱眉头,说道:“这件太难了……” 人寰帝君一笑道:“事情并不难,到时候只需你们举手之劳而已。” 宋晓峰暗忖道:“果然所料不错,凶心现出来了。” 笑面天王曹晋忽然接口问道:“老前辈另有准备?” 人寰帝君道:“这还用得着多问。” 宋晓峰道:“老前辈先给我们心理上一个准备,我们便更有自信了。”人寰帝君道:“到时候当然会告诉你们,不过不是现在,因为你们现在还不够资格参与老天机密大计。” 笑面天王曹晋用眼色止住宋晓峰,话题一转,道:“请问什么是第三件?” 人寰帝君突然举手一挥,身后四个美丽少女自向前走出五步,转脸向着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 人寰帝君敞声一笑,道:“第三件,最是简单,只要你们就前面四女之中,挑选一位,作为妻室。” 宋晓峰不觉一皱眉头,回过脸去,只见笑面天王曹晋也皱起了眉头,宋晓峰一笑向笑面天王曹晋道:“曹兄,你的意思如何?” 笑面天王曹晋转头向人寰帝君欠身一礼道:“老前辈所赐,晚辈理当受领,只是晚辈练的是童子功……。” 一语未了,人寰帝君已是哈哈大笑道:“你现在多大年纪了?” 人寰帝君忽然问出这种话来,寓意难明。 笑面天王曹晋不由愣了一愣道:“晚辈已经六十有五了。” 人寰帝君笑道:“打了六十五年光棍,还不讨老婆,老夫真替你可惜……不要担心,老夫特别传你几种绝技,包你大快朵颐,同时还对你的童子功有百利而无一害。” 笑面天王曹晋深沉的笑了一笑,抱拳道:“老前辈既然如此说,那么晚辈是恭敬不如从命,谢老前辈了。” 人寰帝君转头笑问宋晓峰道:“听说你有位干女儿长得非常漂亮,你看老夫这几个孩子如何?” 宋晓峰故意全神贯注的在那四个少女身上仔细打量了半天,点头道“很好!很好!” 人寰帝君问道:“比你那位干女如何?” 宋晓峰双眉一皱,大有难于出口的嗫嗫地道:“这……这……” 人寰帝君呵呵一笑道:“都比不上你干女儿,是不是?” 宋晓峰眼着笑道:“说来这几个姑娘都是人间绝色,美若天仙,和小女比起来,原都难分上下,不过小女,在江湖上跑得久了,比较善于表现自己一点。” 人寰帝君大笑道:“老手,老手,经验之谈,看来只给你一位,是不足以厌你达人之量了。” 宋晓峰点头笑道:“晚辈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人寰帝君笑了一笑,又一沉吟道:“老夫对你们二人,只能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都给了你,就没有他的了……好,就这样,你们一人二人,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宋晓峰向笑面天王曹晋一笑道:“曹兄先请!” 这是霸王送礼,非受不可,笑面天王曹晋当然看得非常清楚,事在必行,当下一挥手道:“小弟就要靠近这边的二位好了。” 他指定了二位,另外二位,自然是宋晓峰的,人寰帝君一挥手道:“你们从现在起,就是他们的人了,站在他们身旁去吧。” 四女转身向人寰帝君一礼,分别站在笑面天王曹晋与宋晓峰身后。 人寰帝君面上笑容一收,轻咳了一声,道:“二位既已收下老夫美女,那三个条件自是完全答应了!”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一欠身,齐道:“晚辈完全同意。” 人寰帝君道:“美女你们现在就要带回去成亲,你们取得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首级后,老夫再替你们举行入门之礼,以后,你们就是老夫一家人了,今天没有你们的事了,红玉,送他们出去。” 红玉,就是领他们进来的那女子,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拜别人寰帝君,随着红玉出了那片荒草地,乘船回到上船地方,这时已是天色微明了。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带着四女回程途中,二人都忍不住,暗中用传音功商量起来。 先是笑面天王曹晋一皱眉头道:“莫兄,你是什么意思?一个将来就够伤脑筋了,你还加倍的要了二个。” 宋晓峰一笑,道:“你这就不懂了,不管你是不是真要他们做老婆,二条心都比一条心好应付。” 笑面天王曹晋一点就破,恍然而悟,轻轻“啊!”了一声,说道:“小弟明白了。” 宋晓峰道:“现在小弟请问曹兄,曹兄就此臣服人寰帝君座下呢?还是继续我们昨天未定的谈话?” 笑面天王曹晋道:“请莫兄先表示态度。” 宋晓峰很明白笑面天王曹晋的心理,患得患失之下,还不敢完全相信他,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能三言两语之下,把如此重大之事立作决定。 宋晓峰暗暗忖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不能过于小心了。”心意一决,当下点头道:“好,小弟坦诚告诉你曹兄,我想退出这个集团了,你曹兄呢?” 笑面天王曹晋沉默了好久,道:“你考虑过人寰帝君的厉害没有?” 宋晓峰道:“就是因为想到他太厉害了,所以我们自己也更没有机会了,趁他正想利用我们时,还有机会脱身,再迟就怕想脱身就不可能了。” 宋晓峰的本意,当然不以劝诱笑面天王曹晋脱身一走为目的,不过马上说出要笑面天王曹晋与朱五绝反脸作对,恐怕他更难决定了,所以,选而先用这种说法试探他。 笑面天王曹晋点一点头,说道:“莫兄,你的决定不错,不过小弟还要多想一想……。” 话声微微一顿,马上又接着说道:“但是,莫兄尽管放心,不论小弟的最后决定如何,对于莫兄的心意,小弟绝对守密了。” 宋晓峰暗笑一声,忖道:“看来他还是雄心不死,但又没有自信之心,因此犹豫难决。” 现在当然不好再追问了,只好笑了一笑道:“小弟静候曹兄佳音。” 说话之间,六人已回到了驻地,先命人暂时安置了四女,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各自分手回房。 笑面天王曹晋一脚踏进房中,只见谷中鹤已先等在他房中了,看他脸色,微现焦躁不安之色,问道:“谷贤弟,什么事情,使你这样不安?” 谷中鹤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到笑面天王曹晋手中,道:“请大哥看看这封信就知道了。” 笑面天王曹晋接过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的收信人是谷中鹤,便没有马上取出信笺,道:“这是给你的信。” 谷中鹤沉声说道:“这封信是宋晓峰写来的……。” 笑面天王曹晋一听是宋晓峰写来的,连忙抽出信笺一看,说道:“他要约你见面。” 谷中鹤惶恐的道:“小弟不敢有瞒大哥,并请大哥作主。”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说道:“贤弟,愚兄那还信不过你,……你去和他谈谈也好。” 笑面天王曹晋只要随便一摇头,说个“不”字,就表示他对宋晓峰已深恶痛绝,现在他这样一点头,谷中鹤心中已是笑开了,连连说道:“是!是!是!” 笑面天王曹晋接着轻叹一声,道:“贤弟,真想不到,当年横行天下的人寰帝君,竟然还活在世上。” 谷中鹤一震,张大着眼睛道:“照算他该一百二三十岁了,怎样还没死?” 笑面天王曹晋道:“愚兄与莫老儿刚才就从他那里回来,同时还被强迫每人带来二个女人……” 谷中鹤忍不住笑道:“你带女人回来做什么?” 笑面天王曹晋苦笑一声,道:“做老婆呀!” 谷中鹤面色一愣道:“你的这身童子功不要了?” 笑面天王曹晋道:“人寰帝君说要传给愚兄一种绝技,可以无害童子功。” 谷中鹤道:“他传给了你没有?” 笑面天王曹晋道:“当时他没有交下来……但这都不是问题,他一天不将那绝技传给小兄,小兄便有借口不和那二个女人接近了。” 谷中鹤道:“那么,大哥担心的是什么?” 笑面天王曹晋道:“刚才莫老儿表明态度了,他是下决心要脱身而去。” 谷中鹤放胆的一笑道:“莫老儿一走,大哥就可以稳坐钓鱼台了。” 笑面天王曹晋微含怒意的望了谷中鹤一眼,旋即目光一收,笑道:“贤弟,人寰帝君复出,还会有我们的份么?” 谷中鹤一不说,二不休,接着又道:“那你为什么下不了决心?” 笑面天王曹晋一叹道:“在人寰帝君手中,你以为想走就走得了么?” 谷中鹤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笑面天王曹晋简短而有力的说道:“等!” 谷中鹤一怔道:“等,等什么?” 笑面天王曹晋道:“等莫老儿先替我们探道,他成功了我们机会更多,他要失败,我们就只有死心替他干了。” 笑面天王曹晋这种想法,不能说他完全不对,因为他与莫天倚,原来就是生死对头,他不暗中告他一状,在他的看法,已经很对得起莫天倚了。 谷中鹤-笑道:“大哥说得有理,只是莫老儿……” 门外,突然响起了莫天倚的声音,说道:“曹兄,小弟莫天倚,特来有事和曹兄相商。” 谷中鹤话声一敛闪身面前,打开了房门,宋晓峰三脚二步走到笑面天王曹晋身前,低声道:“曹兄,小弟刚才收到灵燕一封来信,你看看!”说着,把信向笑面天王曹晋手中递去。 笑面天王曹晋微微一笑,说道:“方便么?” 宋晓峰道:“曹兄,小弟是一片诚心,有什么不方便。”信已送到笑面天王曹晋手中。 笑面天王曹晋对莫天倚别有计算,闻言之下,心中一阵内愧,接过信来,目光便不敢再与宋晓峰正相对了,抽出信笺,便匆匆看了下去。 随着他目光的移动,他脸上的神色也起了急骤的变化,惊讶之中是说不出的兴奋,伸手抓住宋晓峰道:“莫兄,你看她这些话可以相信么?她又怎样会知道?” 宋晓峰道:“这个小弟就不知道了,不过曹兄咱们有办法查明此事。” 笑面天王曹晋道:“莫兄你有什么办法?” 宋晓峰道:“曹兄别忘了我们手中的四个女娃娃哩!” 笑面天王曹晋道:“你想从她们身上问出真相来?” 宋晓峰一笑道:“有何不可?’ 笑面天王曹晋双眉一锁道:“万一问不出实情来,莫兄,你可有善后之策?” 宋晓峰道:“这个可放心,小弟有十分把握。” 笑面天王曹晋又道:“如果真正灵燕来信所说相反,你又怎样办?” 宋晓峰道:“小弟反正打定主意,豁开了……。” 笑面天王曹晋摇头苦笑道:“可是小弟……。” 宋晓峰一笑戳口道:“曹兄,你放心,小弟绝不会连累你,你不能出头,尽可在暗中旁观,如果出了事,算小弟倒霉,不过,万一灵燕所言不假,小弟希望你曹兄能给小弟一个明确的答覆。” 笑面天王曹晋在这种情形之下,只好一点头,道:“如果灵燕所言不假,好,小弟和你一同进共退。” 宋晓峰伸出右掌道:“君子一言。” 笑面天王晋与宋晓峰一击掌,道:“驷马难追!” 宋晓峰身形一退道:“小弟准备去了!”错步一幌,人已出房而去。 谷中鹤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举着迷惑的目光,注向笑面天王曹晋道:“大哥,你们说的是什么事?” 笑面天王曹晋道:“灵燕刚刚给了他一封信,说那人寰帝君是假的……。” 谷中鹤戳口表示自己意见道:“她怎会知道?” 笑面天王曹晋道:“所以小兄也不大相信。”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好在打头阵的是他,我们落得坐享其成。” 谷中鹤一叹道:“不瞒大哥说,小弟但愿莫老儿成功。” 笑面天王曹晋点了一点头道:“谁不愿,不过小兄不敢过份相信他……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误了宋晓峰之约。” 谷中鹤暗暗忖道:“听他语气,他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有点不服莫老儿的气,说来也是,他们两个人相争了数十年,这时要他跟着莫老儿走,实在不是味道……”他真想立时告诉他,这个莫天倚,其实就是宋晓峰的事实,但他回心一想,又怕看错了笑面天王曹晋的心意,因此坏了事,那就暗了。 谷中鹤抬头望了一望窗外太阳光的位置,一笑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小弟去了。” 谷中鹤辞了出来,找一个清静地方一坐,只等晚间来临了。 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临老大走桃花运,当晚就准备好了,山主郭慕陶还亲自替他们主持,开了二三十桌喜宴。 宴罢,新娘分别入了各自的洞房。 笑面天王曹晋入洞房的时候,忽然有人碰了他一下,立觉掌中有人塞来一样东西,他偷偷的打开一看,不由老脸都红起来了。 敢情,那人寰帝君没有忘记所说的话,派人把人所说的绝技,这时当婚礼送来了。 属下们闹了一阵房,最后房中就只剩下新郎新娘三人了,二位新娘嫣然向笑面天王一笑,一位起身去关上了房门,另一位从怀中取出一只扁酒瓶,倒出三杯其色赤红如血,但却异香扑鼻的美酒,递了一杯到笑面天王曹晋手中……。 两位新娘一人端起一杯,莺声燕语,道:“请官人饮了这杯……”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戳口道:“这是什么酒?” 那两位新娘子,一位叫春暖,-位叫春晖,两人被问得吃吃一笑,春暖娇羞的细声道:“官人饮了这酒,春宵永驻,其乐无穷。” 笑面天王曹晋哈哈一笑,干了那杯酒,二女一低头,两人也喝干了各人手中之酒。 二女脸上立时现上一片红晕,春暖举手一挥,熄去了其他灯光,只留一对大红喜烛,发着颤动的红光。 摇晃的烛光中,两女背过身去,宽衣解带,接着白光一闪,两女已赤条条的隐入罗帐之中。 笑面天王曹晋早已有备,在他们宽衣解带之际,已然偷偷的服下一粒药丸,面孔虽然也红得发光,但那完全是故意逼出来的,一点没有被那药酒所迷。 笑面天王曹晋故意不动的坐了片刻,这时罗帐之内已经发出娇喘吁吁之声,在细语轻呼道:“良宵一刻值千金,官人……你……来……呀!” 笑面天王曹晋应声一笑,道:“来了!” 两手一分罗帐,只听罗帐之中发出两声轻轻的闷哼,两女没尝到笑面天王曹晋的童子鸡,却先尝到了他的无情指。 那二女武功本来不弱,只是这时酒性已发,心理上又毫无准备,正意乱情迷之际,笑面天王曹晋的手落在她们身上时,她们心里还正暗叫“老冤家”哩!更不用说其他了。 笑面天王曹晋出手制住了二女,又静坐了片刻,只听房外传来莫天倚的传音神功道:“曹兄时候到了。” 笑面天王曹晋从窗口掩身而出,掠身到了一处隐密之处,那处地方杂草交错之中,丛立着四五株参天古柏。 笑面天王曹晋飞身隐入最后左边一棵古柏之中,目光一凝,向第三棵古柏之下望去。 只见莫天倚的新娘子春荧,春昶半卧半躺的靠在那棵古柏之上。 那二女神情,也似半醒半睡,星目微张。 敢情,宋晓峰已在二女身上施展了一线天所授的役神之法,二女已像从前朱五绝落在一线天手中一样,落在宋晓峰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了。 笑面天王曹晋不知内情,心中大是惊讶,惊讶之中,也暗暗的对莫天倚另眼相看。 接着,只见宋晓峰用低沉有力的声音,先向春荧问道:“春荧,我问的话,你听得明白?” 春荧点了一点头,话声说得很低,道:“听得明白。” 宋晓峰道:“大声说了出来!” 春荧大声道:“明白。” 第二十六回 智掳少女心 勇赴霸王宴 宋晓峰坚定的问道:“告诉我,你们人寰帝君是什么人装扮的?” 他的问话,绝不模棱两可,要受术人判别是蜚,只要他直觉的问什么答什么,这是施术者的要诀。 春荧毫不犹豫,接口回答道:“汤二麻子!” 宋晓峰道:“你们真正主人是谁?” 春荧道:“朱五爷!” 宋晓峰忽然一转头,朝着笑面天王曹晋吐劲传音道:“曹兄,你要不要再听听春昶的回答。”笑面天王曹晋原与宋晓峰约定,他只暗中窥伺,绝不出面参与宋晓峰的行动,讵料眼见之下,宋晓峰只三言两语,就证实了人寰帝君的真假,过份的容易,实在叫笑面天王难以相信,同时好奇之心大起,决心亲自试一试,当下答话道:“小弟想亲自问问春昶,不知台兄能否见允?” 宋晓峰点头一笑道:“欢迎之至,请!” 笑面天王曹晋飘身而出,落在宋晓峰身前,一抱拳道:“小弟先请教一事,他们两人为什么如此温顺,有问必答?”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不瞒曹兄说,小弟在他们身上动了一点小手法,使他欲瞒无能……。”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道:“曹兄要亲自询问她们,我们改变一个方法如何?” 笑面天王曹晋暗忖道:“看来他一定有毛病,否则为什么要改变方法?”心口不一的点头一笑道:“小弟对莫兄这奇奥手法,是见所未见,一无所知,但由莫兄安排,小弟无不从命。” 宋晓峰淡淡笑道:“小弟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恢复她们神智,由曹兄再问他们一个一清二白,因为小弟这手法,太繁杂的话,她们就答不上来了。” 笑面天王曹晋当然明白宋晓峰的意思,已看出他的心意,讪讪的一笑道:“很好,很好,我们既已知道那冒充的人是汤二麻子,料想她们想改口也不成了。” 宋晓峰出手如风,在春荧春昶二人身上拍打了七处穴道,只见春荧春昶如同大梦方回,睁开眼来,各自一震,相视愕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见他门两人不说话,他们两人也不先开口,只用一双精光闪闪的利眼,凝注着他们。 只看得他们一阵心慌,春昶年纪轻,先就受不住,惊叫出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干什么?” 宋晓峰冷笑一声,道:“要干什么,难道你们自己心里没有数,春暖春晕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希望你们也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 春荧一扬头道:“说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又不是春暖春晖,她们爱怎样说.我们管不着。” 笑面天王曹晋微一笑道∶“他们说些什么,你们当然管不着,老夫要问你的话,你们却非据实回说不可,否则,你们就只好回你们朱五爷那里去了。” 春荧冷哼-声,道:“回去就回去,谁还稀罕你们两把老骨头不成。” 笑面天王曹晋是脸上笑得越厉害,心里越是发火,春荧一声老骨头,可真骂火了笑面天王曹晋,只见他脸上的笑容一堆道:“朱五爷要是知道你们告诉我们,那人寰帝君不过是汤二麻子假扮的,两位想想,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春荧大叫-声道:“胡说,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人寰帝君是汤二麻子假扮的。” 笑面天王曹晋笑道:“老夫说是你们说出来的,你们说没说,要朱五爷相信才算数,你们说是不是?” 宋晓峰接口又道:“说老实话,其实我们也很畏忌朱五爷,两位如果能够实话实说,我们都是同病相怜之人,未尝不可彼此互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事。” 笑面天王曹晋接着又道:“要不然,我们怎会知道人寰帝君是汤二麻子假扮的,还不是你们二个丫头乐极忘形,吐了真情,见了朱爷,我们的话好说,你们就难以自辩了。” 春昶心中甚是害怕,娇躯颤抖不止的叫了一声,道:“荧姐姐,你不说我可要说了。” 春荧丧然一叹道:“要说可以,你们要给我们一个保证。”她没有答春昶的话,直接向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提出了条件。 笑面天王曹晋道:“什么保证?” 春荧道:“不要让朱五爷知道是我们泄了他的秘密。” 宋晓峰道:“可以,不过你们也要和我们合作,听我们的话行事,不然我们出了事,你们首先遭殃。” 春荧道:“如果我们什么都听你们,你们自己不小心出了事呢?” 宋晓峰道:“那不怪你们,我们依然保证不泄漏你们的谈话。” 春荧道:“你们的话靠得住么?” 笑面天王曹晋含笑道:“姑娘除了相信我们之外,似乎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弄翻了,朱五爷要得到我们的帮忙,就是明知道你们是情非得已,只怕也饶不得你们,你们要活命,就只有相信我们了。” 春昶道:“荧姐姐,我们说了吧?” 春荧冷芒如剑的瞪了春昶一眼,道:“你就这样怕死!” 笑面天王曹晋笑道:“你们绝不会死,就是不说也不会死,我们要把你们交还朱五爷时,-定给你们机会向朱五爷分辨。” 朱五绝是怎样一个人,她们两人似是非常清楚,宁可这时丧了命,也不愿被笑面天王曹晋说的那样被送回去,春荧点头一声长叹道:“好,我们说了。” 笑面天王曹晋与宋晓峰听完春荧所说的一切情形,其实她所知道的也有限得很,除了知道人寰帝君是假的以对,便是她们此行的任务,她们此行任务其实不说,笑面天王曹晋与宋晓峰想也想得到,除了监视他们和抓实权之外,难道还会有什么好心肠。 宋晓峰再一伸手解了她们两人被制的功力,带着她们回了新房,倒是人不知鬼不觉,谁也想不到春暖洞房之中,令人魂消魄散的旖旎风光变成了勾心斗角的惊涛骇浪。 笑面天王曹晋回到自己房中,眼看着睡在床上一对春情荡漾,双靥酡红的蛇蝎美人,心里真恨不得一掌把他们送进鬼门关,才泄心头之气,试想他在江湖上混了一辈子,如今朱五绝还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分明是一种极度的讽刺和侮辱。 想到恨极之际,笑面天王曹晋已然再无他顾,决心与莫天倚连成一气,反倒朱五绝了。 正当他恨极之际,房门之外,忽然起了轻微的剥啄之声,天都快亮了,是什么人,这时还来惊扰,好没礼貌,笑面天王曹晋心中气上加气,冷喝一声道:“什么人?有事不会明天再说么?” “大哥,我是谷中鹤。” 谷中鹤可不比别人,笑面天王曹晋闪身打开了房门,轻问道:“贤弟,有什么事?” 谷中鹤隔着房门,轻声道:“宋晓峰来了……。” 笑面天王曹晋心中一阵羞愧,老脸一红,犹豫了一下道:“你怎么带他到这地方来……。” 谷中鹤截口微笑道:“他说此时此地,比什么地方都好谈话。” 这话一点不错,朱五绝再是心沉似海,诡计多端,怎样也不会监视到新房之内来,何况新房之内的两位新娘还是他安排的心腹手下。 笑面天王曹晋苦笑一声,点头道:“那你请他进来吧!” 谷中鹤轻咳了一声,眉头一皱,进了新房,笑面天王只觉眼前人影一现,宋晓峰已站在谷中鹤原来站立之处了,他是从何而来,笑面天王曹晋竟然没有看清楚。 宋晓峰像往常一样,非常有礼貌的行了一礼,口称:“曹师伯!” 人在落魄失意时,最是多心,自卑感也特有,宋晓峰这样谦恭有礼,笑面天王曹晋见了,心里就觉得舒坦,微微一笑,道:“请进!” 宋晓峰进入新房,笑面天王掩好房门,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宋晓峰正眼也不望别处一下,向笑面天王曹晋又是-礼,道:“明日就是丐帮帮主施一平约宴之日,小侄过去深受师伯知遇之恩,不敢忘情,今日特冒万死而来,有一言向师伯陈情。” 笑面天王曹晋长长一叹,说道:“你可是顾念旧情,要师伯退出这场兵灾杀劫之事。” 宋晓峰道:“小侄更有甚者,是想请师伯拔刀相助,帮小侄消弭武林浩劫,朱五绝之为人,山主的遭遇,小侄想师伯你老人家不待小侄赘言,也比小侄知道得清楚,但小侄这方面的安排,只怕师伯所知就有限了,如师伯有心下问,小侄愿举实以告,请师伯明智抉择。” 笑面天王曹晋刚才已经打定主意,脱离朱五绝,但只是消极的逃避,没有准备作积极的倒戈相向,宋晓峰的要求,使他不得不又重新考虑起来,蹙眉凝思,久久无言。 宋晓峰不敢打扰他,静静的在一旁等待。 忽然,笑面天王曹晋一抬头,问道:“莫老儿不是已经答应相助你们了?” 宋晓峰早就知道笑面天王曹晋对莫天倚是一百个不服低,微一笑道:“莫老前辈与你老人家的情形不同,他确已早就离开此地了……。” 笑面天王曹晋一愣截口道:“他早已离开此地了,那现在的那位莫老儿……。”他的脑筋当然也不慢,马上就想到现在那位莫天倚,话声未了,宋晓峰已是一礼到地,接口道:“小侄向你老人家告罪,现在的他实在就是小侄。” 笑面天王曹晋怔了一怔,转目向谷中鹤望去,心中对他大为不满,不由冷笑了一声。 谷中鹤一揖到地,恭声说道:“小弟瞒着大哥,实在都是为了大哥好,请大哥赐谅。” 笑面天王曹晋干笑一声,转目凝注着宋晓峰一阵,接着一叹,说道:“你要老夫相助你不难,你去叫你义父亲自请老夫吧!” 笑面天王曹晋话声方了,门外忽然有人传声接话道:“小弟早就来此,有候赐见了。” 笑面天王曹晋一震,谷中鹤已闪身去打开了房门,一线天含笑跨步而入。 要知,笑面天王曹晋与宋晓峰他们的谈话,因怕惊动旁人,都是用传音神功对话,本来传音神功,不但可以择人交谈,而且隔音妙用,不是交谈对象,虽是对面对的站着,亦无法与闻,如今一线天在房外,竟把他们的传音谈话听得清清楚楚,一线天的一身修为,能不叫笑面天王曹晋暗暗吃惊。 本来,像笑面天王曹晋的一身功力,在江湖之中,已是难逢敌手的绝顶身手,就和山主郭慕陶比起来,亦在伯仲之间,绝不是二三百招所能分出高下。 但一线天有心无意之间,露了一手扑音捉影之术。 笑面天王曹晋已心里有数,比一线天要差得多了。 因为“扑音捉影”之术,最是现实,非功力高于对方,而且要高出很多,否则,别想扑捉对方的传音对话,这是硬碰硬,一点也无法偷机取巧的。 武林人物,就是这样,面子在于一切,一线天这一现身,与其说是震住了笑面天王曹晋,不如说是给足了笑面天王曹晋面子。 将来说出来,他是一线天亲自相请的,那面子就大得多了。 这时,笑面天王曹晋已是心平气和,笑脸相迎道:“不敢,小弟言语失态,尚清……宋兄……见谅。”一线天到底姓什么,笑面天王曹晋实在弄不清,但上次一线天是以姓宋的身份,与他见过一面,所以,笑面天王曹晋顿了一下,还是决定称一线天为宋兄。 一线天-笑抱拳道:“小弟为江湖请命,望曹兄仗义相助。” 笑面天王曹晋与一线天作了一番恳谈,真正了解一线天与宋晓峰的抱负之后,大是感动,决心以有生之年,为正义武林效力,以赎前愆。 一线天走后,笑面天王曹晋连日来沉重结郁的心情,为之一朗,轻松的一笑,指着床上身手被制的春暖春晖二女道:“晓峰,这两个丫头,老夫就交给你了。” 宋晓峰摇手笑道:“不行,这两天你老人家敷衍下去,我去把春荧,春昶二女叫来,要他们自己把话说明,免得我们再劳神了。”说着,身形一幌,人已出房而去。 谷中鹤接着一笑道:“曹大哥,小弟留在这里算什么?失陪了!”笑声未了,人踪已杳。 笑面天王曹晋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双膝一盘,垂帘内视,打坐起来了。 宋晓峰带着春荧春昶二女再来时,已是天色大亮之后,这时,宋晓峰又恢复了莫天倚的装扮。 叫开笑面天王曹晋的房门,春荧春昶二女奔去解开了春暖春珲二女穴道,春暖春晖二女睁开眼来,还以为春荧春昶二女有意捉弄,羞红着脸啐了她们一口,急急穿好衣服。 这春荧轻轻拉了春暖一下道:“暖妹妹,事情不好了啦!” 春暖春晖齐皆大惊,轻声道:“出了什么事?” 春荧指了一指门外,道:“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哩!”春暖春晖二女穿好衣服时,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也藉故踱出房外去了。 闻言之下,春暖一声冷笑,挑一眉柳,道:“知道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就和他们摊开说好了。” 春荧摇手道:“暖妹,我们有把柄落到了他们手中哩!” 春暖道:“什么把柄?” 春荧道:“他们知道了人寰帝君是假的。” 春暖春晖齐是一震道:“他们怎样知道的?”这是泄漏最高秘密,不由她们心里不害怕。 春荧忽然目光一厉,道:“这就要问你们两人了!”他们四女之中,春荧最大,也是四女之首,其次是春暖,老三是春晖,老四才是春昶。 春荧目光一厉,春暖气势一沮,愣了一下,愕然说道:“为什么问到我们身上来了。” 春昶插嘴道:“昨晚半夜三更,曹老儿忽然闯到我们房中来,说是你门二人说出来的,不问你们问谁?” 春晖气得喝了一声,道:“老四,你胡说什么……” 春荧截口道:“老四没有胡说,事实确然如此,就因你们泄漏了消息,害得我们昨夜受了半夜的折磨……” 话声顿了一顿,语气一沉,接道:“要不是你们二人漏了口气风,曹老儿为什么动都没动你们一下,而且又点了你们的穴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春暖春晖本就觉得昨晚之事离奇不轻,心中正自疑神疑鬼,被春荧这样一问,两人惊愕得相顾失色,答不上话来。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接着,道∶“就凭这两点,你们如何向朱五绝交待?” 春暖春晖心里虽然还是一片糊涂,却又无以自辩,她们可晓得朱五爷的厉害,在这种情形之下,似乎只有死路一条了。 春晖哭叫一声,道:“大姐,你要救救我们!” 春荧长叹一声,说道:“救你们,我们两人,都被你们害惨了哩,别说你们无法向朱五爷交待,就我们,还不都一样了。” 春暖讪讪的道:“那么,我们如何是好?” 春荧道:“刚才他们两人交下条款来,给我们两条路,第一条路,是把我们送还给朱五爷……。” 春晖截口说道:“会不会提起泄密?” 春荧道:“他们不提这件事,又怎能把我们送回去。” 春暖说道:“这不是明明要我们的命么!” 春荧道:“第二条路,就是我们和他们合作,一切听他们的,大家便可以安然无事。” 春暖道:“这样要被朱五绝查出来,这也是不得了。” 春昶道:“一条路是现在就身受酷刑而死,一条路虽然也是死,但还有求生的机会,他们还说,只要他们事成,他们便还给我们自由去,任由我们自去!” 春暖道:“他们图谋什么事?” 春昶道:“管他们谋什么事,反正都是勾心斗勇罢了,我现在只关心我们自己的事。” 春暖望着春荧说道:“大姐,你的意思呢?” 春荧道:“我可以顺从你们的意思,选择第二条路,不过你们一切都要听我的,你们说,你们到底走那条路?” 春暖一叹道:“事实摆在眼前,我们除了第二条路,还能有别的选择么?大姐,你就作主了吧!” 春荧最担心的就是春暖,她不但脾气急躁,而且鬼心眼也多,最是难防,如今有她这句话,春荧暗中吁了一口气,道:“二妹,这可是你说的!” 春暖点头道:“大姐,我就是这个意思……。” “咳!咳!”笑面天王曹晋在前宋晓峰在后,回到房中来了,她们的谈话,一一落入他们耳中,因此春暖一点头,他们就适时而回。 春荧与春暖,春晖,春昶使了一个眼色,四人轻动莲足,来到笑面天王曹晋与宋晓峰面前,行了一礼,道:“我们四姊妹已经商量好了,愿听二位吩咐行事。” 宋晓峰目光在她们四人脸上掠视而过,道:“你们都同意了。” 她们四人同声齐道:“我们大家无不同意。”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们与朱五爷也没有什么,只是不服气他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所以非给一点颜色看,……你们尽可放心,只要你们听我们的话,岂能动得了你们。” 四女都知道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实力极大,要不朱五绝也不会特别注意他们两人了,因此,倒是非常信得过他们有此能力。 只要他们不说出她们泄密的事,他们就明的挺胸保护她们,朱五绝也非买他们的帐不可。 四女相视一笑,一齐向笑面天王曹与宋晓峰再度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二位爷。” 宋晓峰一挥手,说道:“四位不必多礼了,我们假戏真作,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屈辱之四位多多见谅了。” 接着,转头向春荧春昶含首道:“我们也回自己房中去吧!……。” 话声方了,房外响起谷中鹤的声音道:“朱五绝就要来了。” 宋晓峰一驻足,只听朱五绝的笑声,已在外厅扬了起来,念道:“玉楼巢悲翼,绣阁集鸯鸯晖,小侄道贺来迟,罪甚!罪甚!” 朱五绝来得像一阵旋风,话到人到,房内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刚和四女取好位置,他已跨步入房中来了。 朱五绝目光暗中一扫而过,只见他们六人浮现在脸上,微笑,显得倒一片浓情蜜意,鱼水和谐,心中大是高兴,不由哈哈一笑,打趣笑面天王曹晋,说道:“曹师伯,童子功与美人眷孰美?哈!哈!哈哈!” 笑面天王曹晋与春暖春晖二女羞容毕现,笑而不答。 朱五绝转头望了宋晓峰一眼,宋晓峰却不让他先开口,呵呵一笑,道:“朱大侠,乐成之美,不知老夫何以多谢。” 朱五绝笑道:“不谢!不谢!只要两位高兴,不叫我这媒人挨骂就行了。” 谈天一过,朱五绝接着一抱拳,道:“昨日小侄,因事末克前来参加盛礼,今日特备便小酌,藉申歉意,有请六位赏光赐驾。” 霸王请宴,谁敢不去,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相顾一笑,同声齐道:“不敢当,不敢当!” 朱五绝道了声:“小侄为各位领路了!”话声一落人已转出了房。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随身而出,四女走在最后,出得大门,朱五绝还带来了八位随从人员,又随在四女之后,把他们拥入一座山谷之内。 一路上宋晓峰仔细打量,这又是一处从未去过的新的地方,暗中椿卡处处,戒备得严密。 朱五绝领着他们进入一座深邃的山洞之内,一路叫门而过,过了五道门户,最后到了一间宽大的石室。 石室之内,珠光耀眼,光明如昼,石室中央品字形摆好了三桌酒席,上面都已坐满了人,只有中间一席,尚虚位以待,无人在座。 朱五绝领着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等六位,直赴当中席前,照礼说,他该让请宋晓峰化身的莫天倚与笑面天王曹晋并肩上坐才是。 可是,这时他却不让的在首位一站,然后,才请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坐了左右两旁次位,四女则换在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身旁而坐。 这一桌,就是他们七人。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同时惊目向左右两席望去,只见左边席上上座的二人,竟是山主郭慕陶随身侍童剑魂剑魄,与他们二人同席的,是笑面天王手下的童世昌、单玄、杜伐、吴戈、石连、永胜、郑火龙六人。 从前,宋晓峰与朱五绝同在秘谷练功时,除了上述六人之外,本来还有谷中鹤、温成、樊奎三人,但这时那三人都未被请,想必朱五绝对他们三人印象不佳。 右边席上为首的二人,却大出宋晓峰意料之外,想不到竟是宋晓峰在云山深处所见过的黄天都与吕坤。 他们那一桌另外六个人,都是二十多岁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宋晓峰依稀还认得那六人就是黄天都所训练的那批年轻人。 许多时候不见,那六人眼神上所显示出来的功力,又非当日可比,不知精进了多少倍,想来那些人更是叫人可怕了。 宋晓峰近年来忙得头昏眼花,真几乎忘了他们那批人了。 以他现在莫天倚的身份,该不该认识他们,都很叫他为难了。 他偷偷向笑面天王曹晋望去,只见笑面天王曹晋对他们那些人的反应,是一片茫然与轻淡,分明不知道山主暗中还有这股力量。 宋晓峰神色稍异,却已落到了朱五绝眼中,朱五绝微微一笑道:“莫老不认识他们了?” 宋晓峰凭这一句话就不能说不认识他们,但他真没想到这次会遇见他们,因此在和莫天倚计议这次行动时,根本就没有顾虑到他们,所以莫天倚也没有交待。 宋晓峰蓦地想起那件失手被擒的往事,记起当时与黄天都的谈话,黄天都曾坦白的承认他父亲是死在他们手中,而山主郭慕陶后来告诉他,他父亲就是死于莫天倚手下手中,由此推想那黄天都也应该是莫天倚的手下之一了。 宋晓峰暗忖道:“不论是不是莫天倚的手下,我且唬他一唬再说。”当下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想是他们不认识老夫了。” 这句话,完全是以攻为守的策略,看黄天都他们怎样应付,再作下一步的打算了。 话声一落,那边黄天都与吕坤已是站了起来,迈步走到宋晓峰身前,长揖一礼,道:“属下参见旗主,一别十年,属下几乎不敢相认了。” 宋晓峰暗中吁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没有猜错他与莫天倚的关系,当下心中一定,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很好,总算你们眼中还有老夫。” 黄天都与吕坤过去确是天罡组的人,后来山主派他们暗中去训练那些劲旅,才离开莫天倚的管束,现在劲旅训练成功,已奉山主之命自成一军,与天罡地煞鼎足而三,目前他们的地位已可与莫天倚并肩同坐了。 也就因为身份陡高的关系,不免稍有疏忽,未及立时起身过来拜见莫天倚。 黄天都也是一条老狐狸,因离群已久,对当前情形尚不十分了解,倒是不敢得罪莫天倚,当下陪笑道:“属下知罪,请旗主宽恕。” 朱五绝见黄天都为难,哈哈一笑,插嘴道:“黄老你也实在不该,昨天莫老大喜之日,你竟不赶来喝他一杯喜酒,难怪他要不高兴了。” 黄天都接口笑道:“该罚!该罚!属下就认罚三杯如何。”当下一挥手,侍童送上酒杯,亲自倒了三杯酒,一仰而干,给了宋晓峰一个十足的面子。 同时,朱五绝更轻声告诉莫天倚道:“莫老,刻下用人之际,请你给小侄一个面子才好。” 朱五绝说得客气,宋晓峰也就顺水行舟,微微一笑道:“莫老弟,你道老夫真的和你生气么,不过要你喝酒而已哈哈!哈哈!现在你喝完了酒,你请回席吧!” 黄天都与吕坤回原处,朱五绝轻“咳!”一声道:“上菜!” 一声吩咐,只见从石室侧门走出三个青衣小婢,手托热气蒸腾的菜肴而来。 上好菜肴,朱五绝缓缓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向大家一照:“各位请同干一杯!为莫老曹老相贺。” 大家贺了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一杯,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接着又带领春荧春昶春暖春晖,分别回敬了大家一杯。 酒过三巡,大家吃了点菜,朱五绝放下筷子,掠目左右一扫,大家知道他有话要说了,于是,都一一放下筷子,肃然端坐。 同时,只见伺候酒菜之人,各自悄悄的退出石室而去,石室之内,立时一静,静得落针可闻。 朱五绝微微一笑,道:“明日就是丐帮帮主约宴一线天之日,五绝有请各位而来,便是对于明日之事有所说明,并请各位届时全力以赴,一鼓歼灭‘七星会’那几个首脑……” 话声微微一顿,目光如电,又向大家脸上一扫而过,接着道:“现在,且听五绝分析一下‘七星会’与一线天之间的实际情形……。” 朱五绝接着缓缓的道:“首先,我们来看一看‘七星会’是什么东西……,所谓‘七星会’就是少林、武当、华山、丐帮三派一帮的首脑和南方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一线天等七人,欲图雄霸天下所组成的一个组织……。” 一语未了,剑魂忽然插嘴问道:“奇怪,那一线天乃是绿林盟主,怎会与他们正大门派通同一气?” 朱五绝微微一笑道:“剑魂弟你如果真把一线天当作绿林人物,那就错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去了。” 剑魂道:“谁不知道他一连当了二届绿林盟主,小弟什么地方错了?” 朱五绝哈哈一笑道:“小兄说你错了,你就错了,你要不信,且听小兄道来,现在小兄且问你,你可知道一线天的真名实姓,家世来历?” 剑魂道:“这个……小弟倒是不知道……就山主好像也不知道。” 朱五绝声音一朗,点头道:“但小兄我完全知道……。” 朱五绝这句话,力重千斤,震人心弦,大家不由都竖起双耳,睁大眼睛,等着朱五绝的下文。 座中宋晓峰是唯一知道一线天全部情形的人,这时也不免像大家-样,全神贯注的顷耳静听。 朱五绝说话时,似乎有吊人胃口的习惯,每到紧急关头时,总爱中途打住,停住话声,闪动着狂傲的眼光,在每人脸上溜转一下,才接着说道:“那一线天本姓赵名日新,他父亲不说,说起他的祖父忧忧上人,大家当有所耳闻吧!” 忧忧上人可说是武林近百年来一代奇侠,当他在世之时,一生忧天下之忧,苦天下之苦,行侠数十年,为天下忧瘁而死,至今侠义犹存,无人不知。 朱五绝一提起忧忧上人,只见人人脸现惊讶之色,大出意料之外。 朱五绝微微一笑,接着道:“各位当不难想到一线天之打入绿林道的目的用心。” 话声顿了一顿,接着面色一沉道:“打入绿林道,身任绿林之盟主,巧施怀柔手段,目的在分化绿林道上力量,破坏绿林道上团结,以遂‘七星会’独霸天下之迷梦,幸有我山主洞烛先机,暗中奔走布置,才得保持如今各位这份力量,未被一线天所摧毁。” 剑魂一笑道:“这样说来,那一线天真是可狠可恶极了。” 朱五绝点了一下头,表示赞许剑魂的说法,接着又道:“一线天身任绿林盟主时还不忘沽名钓誉,因此另有三元居士,兰衣神剑等身外化身,欺尽满天下的武林人物。” 大家听得先是一怔,接着发出一阵喷喷之声,宋晓峰偷偷向笑面天王曹晋望去,只见笑面天王曹晋也掩不住心潮的震动。 这时尽管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但绝无一人妄自出言,干扰朱五绝的说话,朱五绝端起面前酒杯,饮了一口酒,接笑说道:“就拿我们面临的丐帮帮主与一线天的约宴来说,明为丐帮与一线天之事,其实暗中乃是‘七星会’的诡计阴谋,企图将我们引诱而出,然后他们化敌为友,我们可就遭殃了。” 朱五绝说得一点不错,这正是一线天与武当掌门人所计议的复案,朱五绝真了不起,竟然料敌如神,完全窥破了一线天的大计,只听得在坐的宋晓峰心惊肉跳,如坐针毡,恨不得能立时逃而去,把这消息告诉一线天。 当然,事实上不可能,而宋晓峰也还要继续了解朱五绝的对策,心里虽然震骇已极,表面上却不得不故作老练深沉之色,一面含着微笑,一面连连点尖不止。 笑面天王曹晋忽然冷笑一声,道:“一线天他们这种作法,也未免太蔑视我们了,依老夫之见,我们何不提前发动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只要大家同意,老夫愿率领手下七十二煞,身任前驱。” 朱五绝摇手一笑道:“曹师伯请不要激动,五绝已早有安排,只要他们已入我布陷阱之中,他们就插翅难飞,自吃恶果了。”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你早有准备了么?” 朱五绝哈哈一笑道:“山主授命五绝统率全军,五绝要心无成算,怎敢大胆一力承担。”议完又是一阵哈色大笑,满脸欢愉之色。 宋晓峰见朱五绝充满信心,心中更为震骇,不知朱五绝的是什么陷并,竟然如此胸有成竹,表面上漫不经心的淡淡一笑,道:“但不知你用的什么方法,能一网打尽他们?” 朱五绝神然的一笑道:“用什么方法,暂时不能公开,而且局势多变,现在说出来的也不一定到时候用得上。” 宋晓峰“啊!”一声,不便再多言问下去了。 朱五绝这时趁机加了杯中之酒,端起酒杯向大家一照道:“大家请干一杯,预祝胜利,少顷,五绝便要代山主行令,分派各位任务了。”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朱五绝放下酒杯,面色一怔,接着肃然轻喝一声,道:“莫旗主听令!” 宋晓峰起座欠来一礼,说道:“莫天倚在!” 朱五绝忽然改用传音神功道:“请你专负搏杀武当掌门人之责,其它任何事情不劳过问。” 宋晓峰坐下之后,接着就是笑面天王晋,朱五绝说活的时间也很短,不难想像也是旧话重提,责成他搏杀少林掌门人。 至于其他的人,也是一一用传音神功交付任务,春荧春昶春暖春晖四女也有特别指示。 朱五绝一一分派完毕,接着出人意外的宣布道:“此间已替各位准备好了食用息宿各物,各位请就留此休息,养好精神,以备明日大战。” 话声一落,离开席位,招呼剑魂剑魄童世昌和黄天都带来的林子玉四人,出洞而去。 大家连表示意见都来不及,朱五绝已经走得不见了人影,这时,只见一连走出四五个青衣女婢,把大家分别带出石室而去。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都获得特别优待,每人一间独自的小室,足够他们带着新婚夫人住在一起。 那间大石室,就成了大家闲坐谈天,消磨时间的公共场所了。 通出洞外的石门,都关闭死了,谁也别想走出去。 这一来,可真把宋晓峰急死了,但急又有什么用?再急也无法把消息送出去了。 宋晓峰先问了一问春荧春昶她们所负担的任务,据春荧春昶说,她们的任务就是掩护莫天倚向武当掌门人下手,至于如何掩护法却没有更详的指示。 这一点,宋晓峰很难了解,因为他也不知道向武当掌门人下手的详细计划。 他们虽然都被关在石洞之内,但未给禁止彼此来往。 宋晓峰暗叹一声,走到隔壁笑面天王曹晋所住的石室之中。 春暖春晖二女,非常识趣,不待笑面天王曹晋赶她们,她们已一溜烟跑到宋晓峰那边石室去了。 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相见之下,不由得都发出一阵苦笑,摇头不已。 两人攒眉苦脸对望了一阵,笑面天王曹晋忽然道:“晓峰,你那对付春荧的办法,能不能随便施展?” 宋晓峰一怔,说道:“师伯有何妙计?” 笑面天王曹晋双手一摊道:“那有什么妙计,老夫想:你那方法要是能够施展,我们总不能闲着不做一声事,我们何不先在他们身下施展一番,看能有多少收获就收获多少。 宋晓峰道:“小侄那奇特手法,必须借助药物之力,但小侄来带得药物并不多,大约还可以使用两次。” 笑面天王曹晋屈着手指道:“黄天都算是对像之一,其次……。” 忽然,转问宋晓峰道:“你看其次找谁好?” 宋晓峰沉思了一下,道:“我们找一个青衣侍女问问如何?” 笑面天王曹晋一怔道:“一个青衣侍女有什么好问的?”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小侄倒觉得不必在黄天都身上白费气力,他初来乍到,只怕连芝麻小事都不会知道。” 笑面天王曹晋说道:“老夫只是觉得他手下那些人,个个年富力强,又都有很好的武功,是目前我们最不了解的一群人了。” 宋晓峰一笑道:“不用问,他的事情小侄早就知道一大半,其余不知道的,小侄猜也猜得出来。” 笑面天王曹晋一愣道:“他的事情老夫都不大清楚,你怎会知道?” 宋晓峰道:“不瞒师伯说,小侄刚出道时,就吃过他一次苦头了,也就是那一次,小侄见到了义父。” 笑面天王曹晋大奇道:“你义父也落在他手中过?” 宋晓峰一笑道:“只可惜他有眼无珠,当时并没弄清义父他老人家的真正身份,白养了他老人家数年,倒被他老人家练成了绝世神功。”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道:“这倒有意思,你且说来听听。” 宋晓峰于是把失陷黄天都手中的往事,一一告诉了笑面天王曹晋,曹晋听了,慨叹一声,说道:“山主虽然厉害,可是朱五绝更厉害,一片心血,白好了朱五绝了。” 宋晓峰道:“曹师伯,看刚才的情形,黄天都除了带他那批新手来为朱五绝效力之外,他还能知道什么,再则他那些学生中的首脑林子玉,已被朱五绝带出去了,我看,我们这些留在这里的人,除了每人负担一个特定任务之外,对整个的情形,谁也没有你老人家与小侄知道得多。” 笑面天王曹晋点了点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如果能控制黄天都,岂不更好,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 笑面天王曹晋的想法也不错,能争取一个就争取一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宋晓峰却另有他的想法,他要从那些青衣侍女的身上,寻觅对外透露消息的契机了。 宋晓峰不便扫笑面天王曹晋的兴,点头道:“师伯说得是,你看我们先找谁动手?” 笑面天王曹晋与宋晓峰的看法重点完全不同,他注意的是黄天都,料想对付一个青衣侍女,用不了多少时间,但对付黄天都可就难说了,当下一点头道:“我们就先找青衣侍女吧!” 宋晓峰本来心意也是想先找青衣侍女,只是没有说出口来,闻言之下,心中暗喜,道:“好,小侄这就开始行动了。” 笑面天王曹晋一笑道:“你准备怎样下手?” 宋晓峰道:“师伯,小侄早就想好了主意,你等着看罢。” 话声一落,举步走到门外,大喝一声,道:“来人!” 一位青衣侍女轻灵巧快的应声而到,欠身一礼道:“老爷子有什么吩咐?” 宋晓峰面带微笑:“老夫要几样精美可口的小菜,两壶美酒,你们可弄得出来?” 那青衣女侍连连点头道:“有!有!有!请你老爷子吩咐,要什么小菜?” 于是,宋晓峰点了几样非现做不可的小菜,但那青衣女侍都点头记下了,没有说那一样菜做不上来。 青衣侍女去后不久,热腾腾的小菜如数送到,两男相对而坐,那青衣侍女则在一旁执壶侍候。 宋晓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忽然一皱眉头:“这是什么酒,味道怪得很!”棱芒一闪,似责问非责问的向那青衣侍女脸上一凝。 那青衣侍女暗中都经过特别吩咐,要好好侍候这些人,因此,宋晓峰的目光只望她心中一凛,道:“这酒不好,婢子替你老人家换去。”提起酒壶,就要向外行去。 笑面天王曹晋,也端了杯酒喝了一口,一笑说道:“且慢!”一叫住了那青衣侍女。 回头又向宋晓峰一笑道:“莫老儿,这酒没有什么不对呀!” 宋晓峰道:“这就怪了,难道这酒到了你口中,就变了味不成?你们大家喝喝看!” 四女各端起自己身前酒杯尝了一尝,都是微微而笑,并不作声,不说话的态度,显然是不好意思说话,唯一不好说话的理由,就是不便说宋晓峰无中生有了。 宋晓峰目光-掠,讪讪的一笑道:“你们都不同意老夫,难道老夫真是老糊涂了!” 说着,一付不相信的嘴脸,端起酒杯来,又喝了一口,口中啧啧有声的品味了一下,接着眉头一蹙,把酒杯向那青衣侍女面前一伸道:“你喝,喝老夫这杯酒,是不是有什么怪味?” 那青衣侍女怔了怔,躬身道:“婢子不敢!”这是规矩,侍女那有接席喝酒之理。 宋晓峰面色一沉,喝声道:“老夫要你喝,你就喝!有什么敢不敢!” 那青衣侍女全身一震,说不出的作难起来。 笑面天王曹晋一旁也道:“这酒要有毛病,你的关系可大,现在不是讲礼法的时候。” 那青衣侍女暗中凛然,也有点不相信,告了罪,接过酒杯,喝了一口,一皱眉头,不说话了。 笑面天王曹晋微微一笑,接过青衣侍女手中酒杯,也喝了一口,他还认真地品评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道:“莫老儿,你这是发什么毛病?你的酒那有什么怪味!哈!哈!哈!……” 笑声中,春暖忽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笑面天王曹晋更是大笑不止。 接着,春荧春昶似有所意会似,七生双颊,含羞地低下了螓首。 宋晓峰茫然地望了大家一眼,喝声道:“曹老儿你笑什么?” 笑面天王曹晋勉强忍住大笑,但仍不能完全忍住地,道:“春暖说,你老儿二天大约是吮足了春荧她们的……。” 宋晓峰大喝一声道:“你胡说……”但接着,自己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那青衣侍女暗暗吁了一口气,也不禁站在一旁默默笑。 忽然,宋晓峰提起酒壶,取出一只大碗,倒了一碗酒,接着又在酒杯中倒满了酒,然后把那酒杯向那青衣侍女手中塞道:“来!来!来!是老夫的不是!老夫认罚一大碗……。” 话声-落,大碗一倾,便把-大碗酒,喝了个净光。 那青衣侍女端着手中酒杯,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春暖一笑而起,伸手握着她的手碗,道:“别惹老爷子生气,你就把这杯洒喝了吧!”内力一吐,不由那青衣少女分说,拉着她手臂,把那杯酒向她口中灌了下去。 那青衣侍女在情不可却身不由己的双重压力之下,只好无可奈何的喝了那杯酒。 那杯酒一下肚,笑面天王曹晋又倒了一杯酒道:“你知不知道,莫老爷子和二位夫人,昨晚才成婚,还不快恭贺他一杯。” 一杯也是喝二杯也是喝,能喝第一杯,就不能再拒绝第二杯,青衣侍女敬过宋跷峰,又怎能不再敬笑面天王曹晋,左一敬,右一敬,三杯酒下了肚。 三杯酒下肚,青衣侍女但觉眼神开始晕花,头也沉缅缅的,只想睡,继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晓峰屈指连弹,点了青衣侍女几处穴道,声音一沉便问道:“告诉我,你们这里用水是哪里来的。” 青衣侍女答道:“厨房取来的。” 笑面天王曹晋,见宋晓峰竟然问出这种无关紧要的话来,不由一笑,说道:“莫兄……” 宋晓峰一摇手,止住笑面天王曹晋干扰,接着又问道:“厨房里的水又是哪里来的?” 青衣侍女道:“厨房里面,有一道山泉。” 宋晓峰又问道:“那道山泉,有出路么?” 青衣侍女道:“那山泉射入一道深壑之下,下面有没有出路,就不知道了。” 宋晓峰微微一笑,挥手解了她一半穴道,转目向笑面天王曹晋望去,道:“曹兄当知小弟的意思了吧!” 笑面天王曹晋恍然而悟,点头笑道:“我想朱五绝不会想不到这些地方。” 宋晓峰含笑道:“这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里有那缺点,当然不能作为囚房,但目前我们并不是囚徒,我想他把我们留在这里的意思,只不过是怕宋晓峰在我们身上打主意而已,目的不同,当然手段也就有异了,同时,他又怎样想得到,我要和他开这个玩笑……。”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反问笑面天王曹晋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你又作怎样的处置?”笑面天王曹晋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宋晓峰目光一闪,又道:“也许那根本是一条死路,也许朱五绝早已做了手脚,不管怎样,我都想去试一试。” 笑面天王曹晋点头道:“说得有理,但愿你的运气也很好。” 宋晓峰再次挥手,把那青衣侍女的穴道完全解了。 宋晓峰问话为时极快,那青衣侍女回复清醒时,桌菜上饭仍在冒热气,青衣侍女也未在意。 宋晓峰他们笑她不胜酒力,表面上是放过了她,实际是已经达到了目的。 侍酒罢,青衣侍女收拾停当,差不多已是初更时分因为宋晓峰有了探险计划,也就没有再找黄天都的麻烦。 等到二更时分,要茶,要水,要酒,要菜的都已安静下来,宋晓峰闪身出了石室,向厨房摸去。 那些伺候这些老爷们的男女们,这时也正聚在一起吃喝开了,宋晓峰掩身而入,端的神不知鬼不觉。 厨房这里,大约是整个石洞的尽头,一边石壁上,倒垂着无数钟乳石,钟乳石上滴泉如雨,落在地上。 大约是年深日久的关系,地上被石泉滴出一条水槽,顺着水槽下流,是一个大水坑,那水坑深约三尺,因为这时大家都已停止用水,水坑之中的水已盈坑而出,漫过水坑向洞角一角流去。 随着流水走去,不及丈远地形一陷,地上裂开一道地缝,缝中漆黑一片,不知深浅,但闻流水潺潺,由地底传了上来。 地下有流水,宋晓峰的梦想可说已经实现了一半,因为山中地下水,比平地地下水多了一种可能性,平地地下水,多半是没有出口,流来流去,永远还在地下,但山中地下水就不同,因为山形地势高,极有可能冲出一道出口,达于地面。 当然,这只能说有此可能,而非绝对可能。 有此可能,也就是说有了希望,宋晓峰一晃肩施出缩骨神功,把体形缩复七八岁儿童大小,身子一沉,向地缝之内落去。 宋晓峰和地缝相触之下,身子立时起了一种感应,发现地缝两壁,朱五绝已经布下了奇毒,他要不是服用过唐慧珠的“氤氲露”,可御百毒,那些毒药就可能要了他的命,由此可见,朱五绝并没放松这些地方。 宋晓峰顺着那地缝下落了三丈多深,地缝突然一一开,下面竟是空荡荡,身子一虚,宋晓峰倒吸了一口真气,展开履空蹈虚上乘轻功,缓缓向下飘去,但只落了三丈多高,就又落到另一层地面。 宋晓峰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千里火,亮起一道淡淡的火光,同时运功逼目,射出两道精芒,利用那微弱的火光,闪目扫视了四周一下。 那特制千里火,发火不大,也殳有火苗,但却经久耐用,足可连续使用十二个时辰之久,宋晓峰功力深厚,藉着那微弱的火光,一览无余,把四周尽收恨底。 原来,那是一条别有天地的地下洞府,两旁怪石如林,中间一条流水,奔流而下。 宋晓峰颠流而行,走约四五丈,已是洞府尽头,流水穿石而入,隐入石中而没。 宋晓锋试行钻入水中游行,深入不及丈远,便再也游不过去了,前面水加宽,但却高度不及五寸。宋晓峰的缩骨神功,也无能为力了。 宋晓峰废然折返之后,他还不灰心,又顺着水路向上行去,前行约百多丈,去了尽头,这里叫人见了更是绝望,流水源头,乃是从一块其大无比的大石头之下冒出来的,宋晓峰伸手下去摸了一下简直连手都伸不进去。 宋晓峰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回到下来的地方,正待飞身穿隙而上时,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其快无比的从他身旁一掠而过。 宋晓峰转头凝神望去,然来竟是一只肥大的白色兔子,头一伏,转入一块怪石之后而去。 第二十七回 阴损斗阴毒 诡才击诡谋 宋晓峰暗叫一声道:“天助我也!”双脚一点,随在白兔之后扑去,转过那怪石发现怪石旁边有一个小洞口,洞口不大,又挨着地面,要不是那只小白兔,只怕谁也不会发现这小洞口,宋晓峰伸手就近洞口,着体生风,外面竟有一股极微的微风轻轻注入。 那风势轻微,如宋晓峰刚才下过水,手上水渍未干,真还不易察觉出来。 宋晓峰伸出手去向洞中一摸,不由高兴得叫了起来。 敢情,那小洞看似只容一只小白兔进出,伸进手去,里面竟有尺多高,运起缩骨神功,足可遍行无阻。 宋晓峰运起神功,微一吐力,便抓下一石壁,三抓两抓,就把那洞口得可以钻身而入。 宋晓峰缩小身形,从那洞口钻了出去,只不过六七丈远近,头顶上已是满天星斗,脱出山腹之外了。 抬起头来,打量山形地势,自己现在立身之处,离朱五绝关禁他们的洞口,不过二三十丈远。 宋晓峰正待恢复原来身形去通知一线天,要各大门派掌门人提防暗算之际,忽觉微风微动,正有两条人影,向他立身之处掩来。 宋晓峰一缩身,闪在一棵松树之后。 人影渐近,宋晓峰已看出来人身形面貌,心中说不出的高兴,接住那二人,轻声喝道:“哪里去。” 那二人一惊之下,也看清了宋晓峰,不由都笑了起来,道:“你还好意思躲在这里吓人呢!大家为你急都急死了。” 来人,正是赵灵燕与黄小珠,她们因为宋晓峰随朱五绝一去,杳如黄鹤,不知中了朱五绝什么诡计,所以按照线索搜寻而来。 宋晓峰三言两语,把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了她们,接着道:“你们快回去,要义父通知‘七星会’那几位老前辈,谨防朱五绝的阴谋暗算。” 赵灵燕本想和宋晓峰多谈一谈,闻言之下,觉得时间宝贵不敢以私误公,默默传情的望了宋晓峰一眼,正招呼黄小珠马上赶回去,只见黄小珠身形一起,忽然向上朝那洞口扑了过去。 宋晓峰闪身追上黄小珠,道:“珠妹,你想干什么?” 黄小珠一笑道:“我想先下手为强,在那洞口做点手脚,叫他们一个也到不了会。” 宋晓峰笑道:“你的办法倒不错,只是有点打草惊蛇,朱五绝警觉性很高,他如果因此又想出一些怪花招,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黄小珠近来与赵灵燕在一起,进步不少,闻言之下,倒是一笑而罢,道:“真便宜他们了!” 赵灵燕伸手拉起黄小珠手臂,道:“今天便宜了他们,还有明天,快走吧!” 话声中已带起黄小珠如飞而去。 宋晓峰心中放下千斤重担,长长的吁了一口长气,正要转身从暗道回去之际,忽听一声沉喝道:“站住!”寒光闪动,又见童世昌手执阴阳鬼爪,由半空中飞掠而到,拦住了去路。 宋晓峰一皱眉头,童世昌却已一收双爪讶然道:“原来是莫兄你,你……?” 宋晓峰心念电闪,暗忖道:“此人看来已是朱五绝死党,为了大局着想,只有狠心除去他了,只是这里距离洞口太近,动起手来……。” 念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惊叫一声道:“童兄你来得正好,你刚才可看见曹老贼的去向?” 童世昌上次为了红叶庄之事.对笑面天王曹晋的处置,心中大是不高兴,积怨成恨,正想利用朱五绝的关系,打击笑面天王曹晋,一听宋晓峰称呼笑面天王的语气不善,正合了“同仇敌忾”的心理,直觉的一怔,道:“他怎样了?” 宋晓峰道:“刚才老夫发现他鬼鬼崇崇的从一条秘道之中偷出来,不知他要捣什么鬼,因之尾随在后,谁知他早有预谋,出得秘道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童世昌一震道:“你是说那石洞还有秘密?” 宋晓峰道:“你看,要没有秘密,老夫怎能出来!” 童世昌向腰中一摸,取出一把火花信号,就要向空中放出。 宋晓峰摇手说道:“童兄,你要干什么?” 童世昌道:“传命搜他呀。” 宋晓峰一皱眉头道:“如非你我亲自找得他,不知你目前的人手,还有没有别人挡得住他?” 童世昌思索了一下道:“这倒是一个问题,但总不能任他就此扬长而去。” 宋晓峰道:“依老夫看法,他与宋晓峰勾结,已非一日,其所以潜伏至今,声色不动,很明显的,必有重大的图谋,图谋未遂,我想他绝不会就此离去,如果你这样一发令搜山,等于就是告诉他已经发现他的阴谋了,你要是能因此抓到他,那自然很好,要是万一被他逃出手去,那等于被他白讨了便宜去。” 童世昌能被笑面天王曹晋选出来特别指导朱五绝,当然也是他们那一群人中佼佼者,立时明白了宋晓峰意思,便问道:“你是说他还可能回来?” 宋晓峰点头道:“如果他不知道有人发现了他的阴谋,老夫敢打赌他一定会回来。” 话声微微一顿,不让童世昌接口,抢着又道:“我们如果声不动的守在秘洞口,等他回来,那时他就插翅难飞了。” 童世昌因从朱五绝口中,知道赵灵燕是奉山主之命,前往宋晓峰处卧底,以莫天倚与赵灵燕的关系,倒不怀疑宋晓峰的鬼话连篇,他对宋晓峰既不疑心,又想在朱五绝面前讨好,深以宋晓峰的话有理,所以宋晓峰话声方落,他已打定主意,一点头道:“莫兄说得有理,我们就到秘洞口去等那老鬼去。” 宋晓峰微一点头,道:“童兄随小弟来!”转身放步向前奔去。 宋晓峰虽然放步前奔,却有意保留内力,奔行得并不十分迅速,同时消灭童世昌对自己疑心,表示自己绝无图逃之意。 两绕过山腰,转过山峰的另一面,离开原来相会的地点,有了七八里路,童世昌见仍未走到秘道口不由觉得奇怪道:“童师伯,秘道口在那里。” 声音变了,语气变了,转过来的面貌也变了,什么都变了,变得童世昌全身皆震,幌身急追,声色俱厉的喝道:“你原来是宋晓峰,好小子。” 宋晓峰微微一笑道:“童师伯我们谈谈!” 童世昌大喝一声,说道:“谁要和你谈好?” 喝声中,双手齐抡,阴阳鬼爪,已划起阵阵风声,股股寒气,向宋晓风峰当头罩去。 宋晓峰知道童世昌的厉害,如果双手迎敌,要想收拾他便非容易,但他“紫彩玉箫”已与莫天倚交换使用,为保持莫天倚的秘密身份,却又不便使用莫天倚的文昌笔,因事怕万一,万一被人撞见他使用莫天倚的文昌笔,经不起推考,多生枝节,因此不敢与童世昌迎招,身形疾退,退身之际,左手一捞,一枝树枝已捞在手中,手腕一抖,劲力猛吐,枝上树叶,蓦地脱枝而起,风声飒飒,形同利刃,齐向童世昌身上射去。 童世昌冷笑一声,双手抡动之间,将那些树叶尽行击落,不过,他扑向宋晓峰的攻势,却因之被阻。 宋晓峰随之将树枝交到右手,朗朗一笑道:“童师伯,真要动手,那就莫怪晚辈晓峰出手不留情了。” 童世昌冷冷道:“谁要你手下留情,先接老夫三招再说。”话出口,阴阳鬼爪随发,“无常索命”,一泻而到。 宋晓峰的眉一蹙,立枝代剑,一招“迎来送往”,封开童世昌袭来鬼爪。 童世昌不容宋晓峰再抢先还手,暗中阴阳鬼爪左扫右带,连环击出。 但见一片流动阴云,幻起一片寒辉,齐向宋晓峰攻到。 宋晓峰冷冷一声,手中树枝不再容让泛出一片青光,托住了童世昌鬼爪攻势,接着,反臂一式“乘风波浪”,树枝带起一股风啸之声,当头落下。 这一招,威势奇猛,饶是那童世昌生性凶悍,也不敢轻挡其锋,双肩一晃,向后退开五尺。 宋晓峰一招抢到先机,舞起手中树枝,和身而上,尽是抢攻的招术。 两人这一接上手,就是三十多招,童世昌这时已由攻势变成守势,但阴阳鬼爪却使得绵绵不绝,门户封守得十分严密。 宋晓峰利在速战速决,最怕的就是童世昌把呼助信号发出去,因此一发动攻势,便全力以赴,威势越来越是强猛。 但童世昌阴阳鬼爪的守势绵密异常,宋晓峰虽已把他圈入一片青光之中,但急切之间,也无法把他伤在手下。 看来这两人还得有一阵好打。 童世昌见隐住了阵脚,现在便只等机会如何空手来把信号发出去,召集高手,擒下宋晓峰,立此不世之功……。 童世昌有童世昌的想法,宋晓峰还不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别看攻势凌厉,形同猛虎出柙,其实,他真还没有使出全力,只因他深知童世昌的能耐,有几手逃生活命的绝招,极是厉害,一个失着,被他逃出手去,堪虑。 宋晓峰也用上了心机,尽量使童世昌觉得宋晓峰虽凶,仍然奈何不了他,另一方面激起他贪功务得之心,使他心理上根本就不作逃跑的打算。 二三十招下来,宋晓峰已看出童世昌落于自己计中,心中暗喜,大喝一声,又展开一轮急攻,打了二三十招,几十招下来,已有后力不继之状,攻势一缓,存心露出一二破绽。 童世昌一代老魔,名非幸致,抓住宋晓峰破绽,发出一声哈哈大笑,阴阳鬼爪疾转如轮,乘虚而入,一式“阴动阳生”,抢得先机在手,一连又攻出七八招,迫得宋晓峰步步后退,退了十几步。 童世昌连环抢攻得手之下,忽然将左手阴阳鬼爪,交到右手,探囊已将火花信号取出,扬手向空中一抛。 正当他手已扬起,火花信号将要出手之际,只见宋晓峰疾射而起,笔光闪动,动作迅快无比的向童世昌左胁之下点到。 这时,童世昌右手回手不及,匆忙之间,只好收回左手,顾不得发放火花信号,握拳向下一冗,向着宋晓峰来笔之上落去。 那知宋晓峰攻出的笔势一斜,反挑而上,只见寒光一闪,童世昌的左臂,应笔而断。 童世昌大叫一声,火光信号散落了一地,还待幌身急退之际,宋晓峰右笔又到,只听童世昌一声闷哼,天阳穴上中了一笔,身子向后一倒,立时了帐。 宋晓峰双笔一收,望了童世昌叹息一声,就在童世昌尸体旁边,挥动双笔挖了一个坑,埋了童世昌,循原路返回洞内。 这时,厨房里的人都已入睡,只是笑面天王曹晋与四女等得心烦意乱,替宋晓峰担心不已。 笑面天王曹晋见宋晓峰平安回来,长吁了一口气道:“你总算回来了,结果如何?” 宋晓峰点头微笑道:“一切顺利,只是遇见了童世昌……” 一言未了,笑面天王曹晋紧张的问道:“你没有把他放走吧!其人……。” 宋晓峰摇了一摇头,道:“小弟知道,我把他收拾了。” 笑面天王曹晋就怕宋晓峰一时生仁,放走了童世昌,闻言之后,满意的一笑道:“那很好!” 这时,因为天已将近黎明,大战即将来临,宋晓峰折腾了半夜,笑面天王曹晋他们也苦等了半夜,都需要蓄精养锐,以备应付明天大战,当下,意到为止,便不多谈,各自回室,打坐调息。 洞中不见天光,调息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不见青衣侍女已在室外催请他们入席。 他们似乎比别人起来的迟了一点,但一个讨了二个新娘子,又是新婚之期的人,就是起得稍迟一点,也没有人对他们生疑。 他们步出外面大厅时,倒是获得了一阵祝贺与笑谑兼有的掌声。 朱五绝没有来,酒菜比昨天更丰富,用酒的情绪也比昨天更热烈,黄天都也过来一连敬了三次酒。 大家喝得正在兴头上,石门忽然打了开来,朱五绝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宋晓峰想起那晚之事,不知他对童世昌的失踪是否已有所警觉,仔细向他脸上望去,只见他对大家的态度,一如往常,也没对什么人特别注意,想来他一点也没有怀疑洞中的人。 朱五绝一出现,全厅立时静了下来,朱五绝含笑向大家道:“想来各位已经酒醉饭饱,对不起,要请各位出发了。”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各位此去赴会之应用各物,都已替各位准备好了,其中有几位特别安排,出去领取应用各物时,另有特别指示,依命行事就可以了,现在,请依照本人呼唤,前来领取指令,依次起程前行赴会。” 话声一落,只见他从胸衣之内,取出一束密柬,照柬上所记姓名呼唤,被呼唤之人领到密柬之后,便可走出石门而去,结果,笑面天王与宋晓峰都落到最后,但朱五绝并没把那四女和他们分开,仍是成双配对的搭在一起。 笑面天王曹晋带着春暖春晖走后,才是宋晓峰和春荧春昶。 宋晓峰带着春荧春昶走出石门,便每人领到一支百宝囊,百宝囊里面有两样叫宋晓峰见了惊心动魄的东西,一样就是“七星会”准备对付邪魔外道的“天绝针”,另一样便是山主郭慕陶特制的“天毒磷火”。 同时,百宝囊之内宋晓峰与春荧春昶每人还有一张人面精制的面具。 宋晓峰戴上那人皮面具之后,正是摇山动地陈震天及二房夫人,大夫人梁紫玉,二夫人梁翠玉。 朱五绝设想得真周到,该穿什么衣服,该用什么兵器也都准备好了,过一道门装配一样,走出五道门,便装龙像龙,已经完全不是他们自己了。 看过密柬,宋晓峰几乎惊服得说不出话来,敢请,那密柬之中指示得非常详尽,由他现在的身份和武当掌门人的交情,到如何行事,指示得非常清楚,宋晓峰真是照命行事,就有十个武当掌门人也非中计身亡不可。 真亏了朱五绝,怎样会计划得这样周详。 宋晓峰震慑于朱五绝的计划绵密周详,虽说昨晚已把消息传递出去,要那几位首要谨慎提防,但他知道的只是很小范围一部分,其他该注意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因此,说不出有多忧心。 出得山洞,朱五绝还替他们准备好了三个随从人员。 到得望仙坪丐帮帮主赴会的地点,只见地处一座山岔之上,周围大约有四五亩地大小,不平坦的地方,已有丐帮弟子修整得十分平坦。 只是四周地形都高出望仙坪,环绕如带,把望仙坪围抱在当中。 广阔的草坪之上,早已坐满了四五十桌人,每桌十人八人不等,但看那些人的风度气派,个个不弱,显然都是颇有身份地位的江湖豪杰。 广坪正中,排列着七席,那七席之上,也已经坐了五六个人,那五六个人的面貌宋晓峰都没有见过,不过他心里有数,料想那些人大约都是朱五绝安排的杀手,正和自己一样,说不定那五六个人就是昨晚和他一同住在石洞中之人。 奇怪的,那五六个人中,却没有一个是女的,好像笑面天王曹晋还没有带同春暖春晖来到。 宋晓峰一走上广场,便有丐帮弟子走过来,接待相迎,凭他摇山动地陈震天的身份,于是便被请坐上正中席位之上。 宋晓峰与春荧春昶刚刚落坐,只听一丝传音神功透入耳中道:“老朋友,老夫在这里。” 宋晓峰听出这是笑面天王曹晋的声音,闻声辨位,转目向右边一张桌子上望去,只见那桌子坐了三个人,一个披发头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渔夫,还有一个冷眉冷目和小老头子。 那位披发头陀向他投来微笑的一瞥,宋晓峰心中恍然,敢情那就是笑面天王曹晋,而春暖春晖二女正是那老渔夫和冷眉冷目的小老头子。 这时,分坐在四周座位上三山五岳的豪客,忽然掀起了一阵骚动,大多数的人都纷纷站起了身子,有些人为顾及身份虽然没有站起来,也都目射精光,把视线投了过去。 原来赵灵燕带着王大娘与贴身四女,已出现在望仙坪,直向正中席位上走来。 赵灵燕美绝天人,今天又加意修饰一番,更是艳丽无比,吸尽了所有的视线。 一个丐帮执事弟子,引着赵灵燕一路而来,宋晓峰见那丐帮执事弟子走在赵灵燕前面,有如身负千斤重担,那举步之艰难,手足之无措叫人看了不知替他有多难过。 那丐帮执事弟子好不容易把赵灵燕带到此中席之处,正要安置她坐到宋晓峰邻席的席位之上,赵灵燕却朝着宋晓峰所坐的席位一指道:“我就坐在这一席好了,这席上有两位女客,谈话要方便得多。” 席次的分配,本有一定的安排,赵灵燕说出来的话,那丐帮执事弟子心里有苦说不出,但他却不忍拂逆赵灵燕,替赵灵燕拉开面对宋晓峰的椅子,面红脖子粗的道:“姑娘请坐!至于姑娘带来的五位同行,因此处席位不多,请随在下到旁边席位上去。” 赵灵燕点头一笑道:“这个当然,不过请不要叫她们离开得太远。” 那丐帮执事弟子欠身道:“在下知道,请姑娘放心。” 那丐帮执事弟子买赵灵燕的帐,就给他们选了一张离赵灵燕最近的一张桌子,请她们坐下。 赵灵燕一时还没有看出宋晓峰的真正身份,通名问姓之后,秀眉微扬,正要动脑筋之际,宋晓峰-笑,暗中传音道:“灵妹,是我,你不用白费心思了……你听着……。”于是,把最新的消息,一一告诉了赵灵燕,接着又道:“你快想法把这消息传给义父去,早谋对策。” 赵灵燕目光泛起无限惊喜之色,望了宋晓峰一眼,立即施展传音神功,把宋晓峰所说的消息传了出去。 敢情,一线天也在人群之中派了不少人手,传递消息,都用传音神功,所以不必来往走动,引人注意。 赵灵燕把消息传出去之后,接着轻轻一皱眉头,说道:“峰哥哥,今天的事情,很不好办哩!” 宋晓峰-怔道:“出了什么问题?” 赵灵燕露出不满的表情,轻叹一声,道:“可不是,他们那些人好像不大重视你千辛万苦得来的消息,他们看来似乎都给朱五绝迷住了心窍。” 宋晓峰暗暗着急道:“那义父们老人家又怎样说?” 赵燕灵道:“义父他老人家现在正缠住他们,尽力想说服他们……不过据小妹看,义父说服他们的希望并不大,武当少林的掌门人又不是傻子,要不是心存成见,怎会把义父的话当作耳边风。” 宋晓峰暗骂一声:“都是一批老糊涂!”接着道:“那么万一无法说服他们,义父有什么吩咐?”赵灵燕轻轻的吐了六个字道:“尽人事,听天命。” 说话中,只见师母东方秀云领着天禽七侠出现了,师母东方秀云被请在正中席位上落了坐,天禽七侠则分坐在群雄之中,接着,四川唐门掌门人唐台步也带着女儿女婿来了,唐老儿是-门之长,当然也坐在正中席位上,他的女儿女婿,也只有坐到旁边的席位之上,除了最上三席还空置无人之外,其他四席已差不多快坐满了。 最上三席,席上标明了分配给“七星会”和“一线天”与“丐帮”。 忽然,全场突然静寂了下来,鸦雀无声中,群豪纷纷站起身来。 转头望去,只见一角岩石之处,鱼贯走出十余人,当先三人,一僧一道一花子,正是武林中最大门户中的少林,武当,丐帮的掌门人和帮主。 众人来到正中席位之处,丐帮帮主施一平请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南方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山等四人坐在最上一席。 丐帮帮主施一平,即率领丐帮首要坐了第三席,留下第二席给一线天的人,朱五绝也随侍丐帮帮主施一平而来,他现在是丐帮帮主施一平的应声虫,替丐帮帮主施一平传令奔走,丐帮席位上他一席。 朱五绝招平少林掌门人定坐之后,目光一转,笑哈哈的走到赵灵燕桌前抱拳道:“嫂夫人,人多事忙,如有招待不周之处,尚望多多海涵。” 赵灵燕已在武昌与“紫彩玉箫”正武成婚,江湖中人只知“紫彩玉箫”乃是宋承志,把宋承志与宋晓峰当成了二个人,所以现在赵灵燕是宋承志的夫人。 赵灵燕含笑道:“那里,那里,小妹觉得好得很。” 朱五绝怀疑的眼光扫视了宋晓峰一眼,接着又差别赵灵燕道:“怎样宋兄没有来,他可是有什么贵干?” 赵灵燕道:“他要来的。” 两人虚情假意交谈之间,宋晓峰也同时被朱五绝暗问道:“莫老,她没认出你来吧?” 宋晓峰道:“还没有……。” 朱五绝道:“很好,不要告诉她,我们这次的行动,没有把她计算在内,让她知道了,她心里会不高兴,以她的脾气,说不定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宋晓峰“嗯!”了一声,把朱五绝应付过去,朱五绝过来打招呼的目的,也在警告宋晓峰,所以,话一说完,又和赵灵燕客气了两句,便走开了。 宋晓峰听了朱五绝之话后,别有感触,心中动了一动,脑念闪电,不知不觉深入一个幻想之中。 蓦地,赵灵燕以迫切的声音呼叫道:“峰哥哥,义父有话传下来了,那些老糊涂都不相信朱五绝有不轨之谋,要大家准备非常之变……。” 宋晓峰一震,收回思潮道:“我到触发了一个办法,你看要不要得?” 赵灵燕道:“什么办法?” 宋晓峰立即将心中所想,告诉了赵灵燕,赵灵燕横了他一眼,娇嗔的道:“你又要捉弄我……” 宋晓峰笑道:“别拿矫了,快传给义父去吧!” 赵灵燕无可奈何的一摇头,道:“算我倒霉……。”话虽是这样说,她却立时把宋晓峰的意思传出去了。 就在这时,只见有人说了一声:“来了!” 全场为之一阵轰动,有些人竟然离开座位,向场外跑去,大家将这位江湖中的传奇人物,都有先睹为快之感。 一线天的出现,与少林、武当出来时的声势也完全不同,他们一行竟有二十余人之多,有老少,高矮不等,长衫轻装,形形色色,其中,有许多人连宋晓峰都没见过。 他们来势极速,身形一现,闪眼之间,就到了正中席位之处,一线天当先而行,宋晓峰走在第二,这位宋晓峰不是别人,乃是与真宋晓峰共位而处的莫天倚,-线天身旁不能没有宋晓峰,所以,莫天倚只有扮装宋晓峰了。 一线天到席前,虎目一掠座上之人,抱拳一拱手道:“请恕赵某人来迟一步了。” 他骨形高大,威严自生,简短的一句话,说的声音洪钟,入耳惊心。 少林武当与丐帮等人齐皆起座答礼相迎。 丐帮帮主施一平见一线天身后同来有二十多人,又见那二十多人,个个两面太阳穴奇高,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如要他们坐到普通席位上去,深恐失礼,当下轻喝一声,道:“为赵兄的朋友们,添上两桌来!” 讵料,一线天一挥手道:“多谢盛情,不用麻烦了。”跨步向前,就席落了座,另有一肥二瘦两人分坐在他左右,宋晓峰与其他之人,退后一步环列站在一线天席位之后中,一线天那张桌上,共只坐了三个人。 丐帮帮主施一平缓缓站起身子,高声说道:“兄弟这次和赵兄因细故,在意见上各有出入,因此,具名邀请诸位前来指教,承蒙赏光,兄弟甚感荣庞如有简慢之处,尚请诸位大量海涵……” 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话声一顿,目光向四方一扫而过接着话声一扬,道:“各位远来辛苦,想必都已腹中饥饿,兄弟已准备一些薄酒,请诸位先行饮用,略表兄弟谢意,饭后再请诸位秉公执言。” 话声一落,只见朱五绝随站了起来,举手一挥,大喝道:“上菜!” 但见广坪一角中,急步奔出来一群身穿白衣的青年,各自手拿菜肴,健步如飞的分送到各桌之上。 这些人动作迅快,步履轻快,个个都有上佳的身手。 宋晓峰瞧得心一动,暗忖道:“这般人分明都有着很高的身手,绝非丐帮年轻弟子,分明就是黄天都所训练的那批青少年的装扮。” 忖念中,便暗自留上了神,果然被他们看出这些送酒上桌的人,身上都似暗中藏着兵刃。 当下,轻咳一声,暗中告诉了赵灵燕与笑面天王曹晋。 同时乘着那些送酒送菜的少年人满场飞去之际,更直接告诉了一线天,并且问道:“义父,刚才孩儿的建议,你老人家以为如何?” 一线天简短的回答道:“很好,已经有人准备去了,你先准备一下,到时候找机会和莫天倚把身份换回来,莫叫朱五绝又抓作话柄。” 宋晓峰点头道:“孩儿知道。” 这时,正好有一个手捧菜盘的白衣少年走到一线天身边,也不知怎的,那少年脚下一个踉跄,连人带菜,汤汤水水,向-线天身上撞去。 一线天在座不动,视如未见,更奇怪的是一线天为保住身份,故作矜持不说,就他同席的另外三人也都镇静如恒。 那白衣少年猝然施袭,看得丐帮帮主施一平双眉-皱,问道:“五绝……。” 那显然也不是朱五绝有计划的行动,丐帮帮主施一平话声未出口前,朱五绝的脸色已先霍然-变,丐帮帮主施一平话声刚出,朱五绝已是冷哼-声,右手扬,手聘物,劲急生啸,那白衣少年破空飞去。 那白衣少年心里明白,苦在身不由己,敢情他并不是有心生事,破坏朱五绝的计划,实在是当他走进-线天桌前时,自一线天身上发出一股极强的劲力,吸得他身不由己的向一线天身上撞去。 那白衣少年一身功力本来不弱,只可惜遇上的是一线天,任他尽出全力相抗,也是枉然。 正要他快要撞到一线天身上之际,-线天所发的吸力忽然一变,那白衣少年抗力立生反应,身子疾射而退。 他疾退的身子,正好与朱五绝打来的暗器撞个正着,那白衣少年一声未哼,便向地上倒去,死于非命。 丐帮帮主施一平闪身到了-线天桌前,向一线天陪礼告罪道:“赵兄,请相信小弟,小弟绝无……” 第二十八回 血雨随风逝 温馨抱满怀 一线天冷笑一声,道:“这就是相信你的结果!”弦外之音,实乃对“七星会”上座中五人而发。 抬眼间,只见少林掌门人与武当掌门人一无表情,依然端坐不动,倒是南方侠隐李公旦与北方潜龙万空山神情震动,显露出惊愕之色。 朱五绝随后到了那白衣少年面前,喝声道:“来人,把这恶徒拉了下去。” 一个丐帮弟子奔了过来,正要抱起地上那白衣少年尸体,一线天一挥手道:“且慢!” 朱五绝抱拳向前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一线天震声道:“老夫要看看他身上带了些什么绝毒暗器,竟敢存心暗算于老夫。” 朱五绝道:“老前辈说得是,敝帮对于此事也必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对在座群雄作一交待,晚辈就亲自动手了,查给老前辈一看。” 话声中,他已一伸手,把那白衣少年的身子翻了一个身,但他把那白衣少年身子翻过来之后,忽然心有所思的轻“啊!”了一声,停手道:“晚辈身处瓜田李下,应请老前辈命人检查才是!” 朱五绝手法奇快,翻动那白衣少年尸体时,已把不能见人的东西收回了,一线天看得清清楚楚,但东西已然被他取去,再查下去,不过是普通兵刃而已,普通兵刃,对一个武林人物说业,那是不值一提了。 一步被朱五绝抢先,一线天凝视了朱五绝一下,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瓜田李下’,如果老夫派人检查,岂不更有栽脏之嫌,不用检查了……” 话声微微一顿,脑念电转,暗暗忖道:“老夫如果发话要检查其他所有的送菜白衣人,那些白衣人闻言之下必然会将身上所带之物,迅快的暗中递去,结果倒成了老夫无事生非了,这小子的反应真快,便宜他了。” 一线天略一检讨,便微微一笑,坐了下去,不再说话。 朱五绝再吩咐那丐帮弟子,把死去的白衣少年抱了下去,他自己也跟着走出去了。 送菜的白衣少年依然川流不息,不外一线天传音告诉宋晓峰道:“那些白衣少年,每人身上至少携带‘天绝针’和‘天毒磷火’两样东西,现在都被朱五绝命他们暂时交回去了,这样他们要动手前势必将那两样绝毒暗器再发给他们,以后我们做好掌握他们的行动了。” 宋晓峰想了一想,说道:“孩儿还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怕朱五绝在饭菜之中下毒。” 一线天道:“这一点,小珠儿早有准备了。”小珠儿一直都没现身,宋晓峰算是明白她没现身的理由了。 忽然一声呼唤,起自宋晓峰身侧,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小老头子,右手端着一支酒杯,向他嘻嘻一笑道:“陈老儿咱们好久不见了,来!来!来!老夫敬你三杯!” 宋晓峰和他糊里糊涂喝了三杯酒,那老头子真是海量,绕桌一圈之后,敬到别的桌上去了,他人眼也熟,张三李四,个个都叫得上号来,最后,连少林武当二位掌门人都不例外。 那小老头敬过正中座席上的高手之后,忽然又来了一个人,此人身高八尺,但高而不胖,瘦得像一根竹竿,脸色白里带青,像是棺材里才走出来的死人,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衫,腰中束着一条白色腰带,腰带背后叉插着一对蜈蚣拐,拐上蓝光闪闪,看上去,定不是好人。 那人幽灵般突然出现在赵灵燕身边,冷冷问道:“请问姑娘,上姓芳名?” 赵灵燕望了她一眼,冷然一笑,抬头望对面树上一支离巢的乌鸦。 那汉子冷“哼!”一声,声音一沉,又问道:“请问姑娘上姓芳名?” 赵灵燕收回目光,对视着那汉子,冷冷的道:“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那汉子阴恻恻一笑道:“自然是姑娘你。” 赵灵燕冷哼一声,道:“我已不是姑娘了。” 那汉子一时转念不过来,一怔道:“你……。” 旁边的春昶一笑接口道:“‘紫彩玉箫’宋大侠的夫人!” 那汉子冷笑一声道:“就是‘紫彩玉箫’的夫人又如何,总不成嫁了‘紫彩玉箫’,就把眼睛长到额头上去了吧!” “紫彩玉箫”维持江湖正义,讲究的是“循理行事”,贵人先律己,所以在江湖上以公正无私著称。 那汉子口之的话,虽然说得十分难听,但赵灵燕不答他的话,失礼在先,有违“紫彩玉箫”素行。 赵灵燕却也知过即改,歉然一笑,道:“对不起,因为席上女客不仅小妇人一人,而壮士称姑娘,所以小妇不便贸然接答。”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嫣然一笑道∶“壮士有何见教?” 赵灵燕这一开口带笑,声音娇柔动人,笑眼生花,那来势沉沉的汉子凶威顿减,自己都觉得唐突了佳人,不好意思的呆呆一笑,讪讪的道:“夫人从前是不是号称迷幻仙子?” 赵灵燕道:“那是江湖朋友,背后对小妇人的称谓,小妇人自己,并未以此为号。” 那汉子陪笑道:“在下星池雷迅,不知夫人耳闻过及没有?” 星池二怪,闪电追风,雷迅雷速兄弟,潇洒上声名不小,由于他们兄弟一向独来独往,身手快捷无伦,江湖上能识他们卢山真面目之人,实是少之又少,想不到却在这里出现,找上了赵灵燕。 大家闻言之下,不由引起了一阵阵的交耳细谈。 赵灵燕摇了摇头道:“小妇人孤陋寡闻,很是抱歉。” 闪电雷迅似是因赵灵燕不知他大名,甚为不满,但他忍下心中之气,干笑了一声,道:“在下有一位兄弟,名叫雷速,夫人难道也不知道?” 赵灵燕微微一震,抬头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他是你的兄弟么?我记起他了,他似乎长得……。” 闪电雷迅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你知道他就好了!”“好”字出口,忽然左手一扬,一股白雾向赵灵燕迎面掩去,赵灵燕“唉哟!”一声,挥袖掩面不迭。 闪电雷迅真的出手如电,右手一探,便扣住了赵灵燕腕脉,接着,大喝一声,道:“谁要动,老子就和她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与赵灵燕同桌而坐的宋晓峰在狡不及防之下,都没来得及出手,赵灵燕便落到了闪电雷迅掌中。 大家一惊之下,只见闪电雷迅右手扣住赵灵燕脉门,左手握着一瓶黄色的药水,高高的举在头顶上。 宋晓峰一按桌面,站了起来,那边朱五绝却已先他一步,转身过来,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制止他出手过问,朱五绝以主人身份,向闪电雷迅一抱拳,说道:“雷大侠,在下朱五绝久仰之至,但不知雷大侠与宋夫人有什么过节,当着少林、武当等大掌门人在此,雷兄请放手,好好一谈如何?” 闪电雷迅回目一瞪赵灵燕,悻悻的道:“你是随老子走呢?还是当着天下群豪之前,大家来谈一谈?” 赵灵燕似是有什么隐私,不慰公开谈,问道:“你要我到哪里?” 闪电雷迅冷然道:“见我兄弟去!” 赵灵燕无可奈何的点了一点头,道:“好,我随你去!” 这时王大娘与赵灵燕的贴身四女,已围了上来,守住了四方,赵灵燕落在闪电雷迅的手中,投鼠忌器,不敢现手救人。 闪电雷迅一举手中黄色药水,向朱五绝说道:“宋夫人自愿随老子同去,希望各位让出一条路来,否则,老子手中化肉息形水,伤了宋夫人,可是各位逼出来的。” 闪电雷迅一带赵灵燕,也不管大家让不让路,直向外面去闯。 朱五绝还在有所犹疑,赵灵燕却叫了一声,说道:“王大娘,你带四女前面开路!” 王大娘似有话要说,叫了一声:“姑娘……” 赵灵燕低叱一声,道:“听我的话做去!” 王大娘忍住一肚子气,死瞪了闪电雷迅一眼,重重的一跺脚,大步向前走去,四女不再待吩咐,左右一分让着赵灵燕与闪电雷迅,一路随在王大娘身后。 朱五绝显然不愿多生枝节,一挥手道:“传话下去,既然宋夫人自愿,各处不得阻拦。” 放着这多武林豪强在场,竟被闪电雷迅单枪匹马的得手而去,当闪电雷迅带着赵灵燕身影消失之后,全场哄然起了一阵骚动。 宋晓峰假扮的莫天倚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忽然喝了一声:“老夫不能任他将人带走!”点足长身而起,向闪电雷迅所行方向追了下。 莫天倚与赵灵燕有父女之情,他的不顾一切追了下去,朱五绝虽然暗中恼怒,却并未因此引起疑心。 这边宋晓峰一走,邻桌上的真莫天倚假宋晓峰也是大喝一声,掠身而起,随后走了下去。 朱五绝狞笑一声,暗中一挥,他的人也暗中走下去了。 一阵骚动之后,谈论之声虽然不绝于耳,但是酒菜都已陆续送上,各人狼吞虎咽,大吃大喝起来。 朱五绝本来有一个很好的安排,准备在酒至半酣之时,在酒中暗下强烈的毒药,不管你是一线天的人也好,七星会的几位大头也好,丐帮邀来与会各路英雄好汉也好,甚至丐帮帮主施一平也好,一网打尽,然后,便把几个强敌除去,胁迫其他的人相从为用,横扫天下,独霸武林。 朱五绝野心勃勃,计划周详,第一个丐帮帮主施一平堕入他计中而不自知,第二个山主郭慕陶更是被他整得一生心血齐付东流。 山主郭慕陶所有从独目圣母手中弄来的一些毒药,也尽转到了朱五绝手中,可说什么都被朱五绝柞干了。 但朱五绝得意头上,还是疏忽了一点,没追出山主郭慕陶心中最后一点秘密,那就是他的那些奇门毒药,还有一个大克星黄小珠也在一线天手下。 山主郭慕陶数十年经营的一片心血,败在朱五绝与剑魂剑魄二兄弟手中,当然心不甘情不愿,只因许多事情想瞒都瞒不过,因为剑魂剑魄兄弟,随侍他太久,大小事情都知道一点影子,剑魂剑魄知道有独目圣母其人,却不知道她还有一个衣钵传人黄小珠。 他们也知道独目圣母被山主郭慕陶一把大火送进了鬼门关,却不知道独目圣母的传人已庆生还。 话又说回来,山主郭慕陶自己也不知道黄小珠的确实情形,只是心中恨极了朱五绝,能保留的,就尽量藏在心中不说出来。 场中情形,大家已经喝得半酣,该是下毒的时候了,可是,宋晓峰与莫天倚一去之后,还没有回来,尤其宋晓峰在朱五绝眼中的份量,重到使朱五绝对他十分畏忌,铲草不除根,这次要被宋晓峰因此逃出手去,后患无穷。 因此,朱五绝在种种顾虑之下,等了又等,拖了又拖,没有及时发出下毒的暗号。 正当朱五绝暗暗着急之际,他已得到秘报,闪电雷迅乃是蓄意出来,暗中早有脱身之计,他带赵灵燕等人离开不远之后,便杳如黄鹤,失去了踪迹,宋晓峰与莫天倚都搜索不出下落来,现在已在回程途中了。 朱五绝暗暗吁了一气,向旁边侍候的一个少年人,暗中传音吩咐道:“进毒!”那少年人-点头:转身向置酒之处走去。 不久暗讯回报,“一切进行顺利”,同时也见莫天倚败羽而回,朱五绝过去敷衍了一下,暗中对他擅自离开,表示了极度的不调,传音训了他一顿。 朱五绝在训示莫天倚的时候,只见宋晓峰也已回到自己的席上,向一线天报告经过情形。 朱五绝暗笑了一声,回到丐帮帮主施一平身前,低声道:“师父,差不多是时候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向大家一举道:“各位请干了杯中酒,在下有一件大事向各位报告。”他先自己干了杯中酒,向大家一照。 这杯酒大家自是非干不可,少林掌门人也端起酒杯干了一杯。 看少林掌门人与武当掌门人那付饮酒的样子,个个眉花眼笑,自是早就知道丐帮帮主施一平要说的话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请大家喝了一杯之后,接着又倒满了自己杯中之酒,离席走到一线天席前,向一线天一举杯道:“赵兄,请为你我数十年交情饮下这杯酒,算是小弟向你老兄先赔个‘不是’,同时,把今天的宴会,化戾气为详和,干戈为仁义,为后世江湖开太平。” 一线天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这杯酒老夫自是该饮,只是在饮这杯酒之前,老夫问施帮主一句话,不知施帮主可当着群雄之间坦诚见告。” 丐帮帮主施一平含笑点头道:“老化子事无不可对人言,赵兄有什么话,我老花子言必由衷,字字可誓天日。”今天施帮主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好。 一线天扬声道:“据小弟调查所知,就离此不远之处,有一座山洞,洞中隐伏着无数江湖好手和黑道巨擘,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丐帮帮主施一平坦然直认,点头道:“赵兄的调查不错,是有那么个地点。” 一线天想不到丐帮帮主施一平竟然一口承认了下来,凝目望了丐帮帮主施一平一阵,大感意外的道:“不知那些人与帮主有无关系?” 丐帮帮主施一平又点头道:“那些人不但与小弟有关系,老实说,正是小弟准备与赵兄你意气相争的援兵。” 一线天忽然仰天一阵震天大笑,笑声穿云裂石,万物皆颤,久久不绝。 虎眉一扬,歉住笑声,正要开口说话时,丐帮帮主施一平微微一笑,抢口道:“不过小弟现在不准备与你赵兄作那意气之争了。” 一线天一怔道:“你想明白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小弟早就明白了,只是没早告诉你赵兄而已,今日请赵兄来,正是要向你赵兄说个明白。” 一线天举目向“七星会”席上少林武当等掌门人脸上望去,只见他们也向他望来,目光一接,只见他的脸上尽是笑意。 一线天暗忖道:“老花子的话,自是错不了,他们相信老花子的话,出自必有因,可异的是,只怕老花子本人都落到朱五绝套中了。” 一线天听宋晓峰的消息,判断朱五绝一定另有野心,当然,这时他无法把朱五绝的阴谋发出来。 如果没有铁一般的事实作证,一线天就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除了打草惊蛇外,可说没有半点好处。 一线天暗笑一声,道:“施兄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口干了杯中酒道:“请赵兄干了这杯酒,接受小弟的道歉当再详细奉告,同时,也请座上各方朋友指教。” 他首调锵锵,朗朗而谈,虽是面对一线天,但一字一句,无不送满声场,到达群雄耳口。 一线天一仰首,干了杯中之酒,哈哈一笑,伸出手道:“好,过去的事,我们一笔勾销,谁也不再提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退回自己席前,转面现着全场群雄,又扬声说道:“各位想必都已发现近二十年来江湖上表面虽然平静无波,其实隐忧重重,正有某些人士暗中图谋不轨,近年来更为燎原之火,一触即发,危机隐现,迫于眉睫。” 话声微微一顿,停下来向全场群雄扫视一下,当发现了全场之人,无不全神贯注时,大为满意的笑了一笑,精神陡增的继续说道:“近年兄弟与一线天赵兄,有感于江湖危机日甚,乃各派手下门人,分别打入那意欲危害江湖的集团之下……” 这时,忽然有人打断话声,问道:“不知那秘密集团叫什么名称?”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那秘控集团极大,因为只在暗中活动,所以尚未正名,他们的首脑自称山主,乃是一位名不见经传,但他一身功力与心智堪称高手中的高手,阴谋家中的阴谋家。” 接着又有人问道:“贵帮主打入魔党之中的自是朱大侠朱五绝了,但不知一线天门下的那位又是什么人,江湖上好像从来没有听说有那样一位年青的高手。” 丐帮帮主施一平反问那人道:“各位在江湖上,可曾听说‘紫彩玉箫’其人其事?” 此话一出,只见全场哄然,那人更是一怔,道:“‘紫彩玉箫’宋大侠!” 丐帮帮主施一平点头一笑,伸手指着宋晓峰道:“‘紫彩玉箫’宋大侠,也就是目前坐在一线天赵兄身旁的宋晓峰宋大侠。” 全场轰然,不知是谁想鼓起了几声掌声,那掌声一起,接着全场响应,掀起了一片掌声。 宋晓峰在此情此景之下,只好起座抱答掌礼,相谢全场热烈的掌声。 一阵掌声过后,丐帮帮主施一平高举双手,请大家肃静下来,接着又道:“那山主的势力,极为庞大,手下尤多江湖上积年大盗,一旦举事,江湖浩劫难免,兄弟与一线天赵兄,都有防患于未然,先下手为强的看法,不幸的是宋大侠的身份被那山主所发,因此迫得宋大侠只待中途抽身而退,那山主深心之中极是畏忌一线天赵兄与宋大侠,因此,兄弟乃将计就计,藉故与一线天赵兄反目成仇,订下今日与赵兄的约宴,一面暗结那山主,请他全力相助……。” 一语未了,有些心性急燥之人,已是断章取义,不待丐帮帮主施一平把话说完,便勃然变色,大叫道:“好呀!老花子,你敢情人面兽心,与那山主联手一气了……”丐帮帮主施一平哑然失笑,摇手道:“朋友,请不要怪急,兄弟绝不是那种人,自有下情奉告。” 同时,有那听话仔细的人,指摘那人道:“朋友,你听话也不用用心,你不叫施帮主说过那是‘将计就计’么,快坐下来,不要打岔了。” 那人一想,确是自己没把话听清楚,涨得满绯红,讪讪的默不作声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笑了一笑,接着道:“那山主在小徒朱五绝怂恿之下,认为有机可乘,乃率领大批手下,前来敝帮相助,现正被敝帮安置在一山洞之中。” 话声又顿了一顿,转头又向一线天笑道:“这也是赵兄你适才提起的那些人,不过目前他们已不足为祸,统统被小徒朱五绝略施小计所制服,马上就可将他们带来此地,听候大家公议发落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话声一落,全场立刻欢声雷动,刚才那还在想骂施帮主的汉子,抓住了这补救过的机会,跳起来站在凳子上,大声叫道:“施帮主,手不刃血,就消弭了一场江湖大劫,真是全江湖的救星,兄弟提议,大家为施帮主欢呼,并共敬他一杯。” 一呼百应,大家都举起了酒杯,场面热烈感人到了极点,丐帮帮主施一平,端着酒杯在手,不自觉的抖得把酒溢出杯外。 一线天望着宋晓峰又是苦笑,又是长叹,但在礼貌上,他还不得不举起酒杯,向丐帮帮主施一平致敬。 蓦地,忽然有人大叫一声,道:“大家看,那边来了很多人!” 全场突然静寂下来,转头注目望去,见上山路上,黑压压的来了一大群人,已向望仙坪飞奔而来。 大家刚听丐帮帮主施一平说起山主的人手,被他们用计困在一座山洞之中,但同时又担心那些人突围出来,因此,一见来人如此众多,便不由人人惊惶失措,开始骚动。 丐帮帮主施一平大喝一声道:“各位请保持庄重严肃,那正是敝帮带来请大家发落的俘虏。” 大家心神一定,眨眼间,那些人已到了近前,只见当先一人便是丐帮长老中的公孙元,随后是一连串老老少少的各色人物,每四五人之间,必有一位丐帮弟子监视押解。 那些俘虏行动之间,脚步下履虽然甚是快速,是他们双臂下垂,不摆不动,分明都被制住了穴道。 来人之中,上至山主郭慕陶,笑面天王曹晋,莫天倚等一些知名之士,都已在内成了俘虏。 宋晓峰见了不由哑然失笑,向一线天传音道:“义父,你看里面还有笑面天王莫天倚哩!这不是假到了底么!” 宋晓峰适才与莫天倚为追赵灵燕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两人已暗中换回了本人身份,是以这时坐在一线天身前的宋晓峰已是货真价实的宋晓峰了。” 一线天皱了一皱眉头道:“可是他们的人数不少,动起手来,难操胜算。” 宋晓峰一叹,说道:“大家如果能团结一致,他们就再多一倍二倍,又何怕之有。” 一线天道:“可是目前我们之间仍是一片散沙,而且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吃,只怕他们仍然深信朱五绝,执迷不悟。” 在一线天与宋晓峰洞解先机,忧心炽炽,但这时大家都被丐帮的成功冲昏了头,那里知道危机已迫在眉睫。 广坪一旁,有一片地势略向的斜坡,公孙元命令那些俘虏,席地坐在那斜坡之上,然后转身向正中席位走来。 他先向丐帮帮主施一平躬身一礼,道:“弟子依计行事,幸不辱命,已将一干头目身份以上的犯人带到,请命定夺。” 丐帮帮主施一平笑容满面的端起席上一酒杯,交给公孙元道:“贤弟辛苦了,本座也慰劳你一杯。” 公孙元欠身接过酒杯,一仰而尽,朗笑一声,道:“多谢帮主赏赐!” 丐帮帮主施一平含笑挥手道:“现在没有你的事了,坐下来好好喝几杯吧!” 公孙元欣然谢过,就坐在丐帮帮主右手旁边二席。 丐帮帮主施一平转头向朱五绝领首示意,道:“五绝,你去把他们为首的人带过来,请值年人问话发落!” 朱五绝一欠身道:“弟子遵命!” 宋晓峰与一线天,也相视了一眼,暗通声气,说道:“不幸的时光,就要开始了。” 一线天暗中一挥手,紧急讯号发了出。 朱五绝大步走过席间,走到俘虏群中,手指口喝,选出了山主郭慕陶,笑面天王曹晋,莫天倚,狮王杨藩,虎露康腾和剑魂剑魄兄弟。 朱五绝带了他们七人,穿席而过,走到正中最上,少林武当掌门人席位之前,欠身一礼道:“犯人带到,请各位老前辈问话发落。” 今年的值年人正是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玉虚真人当仁不让,点头答过朱五绝之礼后,举目邀请丐帮帮主施一平,与一线天道:“两位现在是芥蒂全消,和好如初,快请过来,一并入座,共同了断这场公案。” 丐帮帮主施一平今日是当着武林群雄之前,出尽风头,心中高兴,神情舒畅,因此也就更知礼让,朗声一笑,向一线天抱拳道:“赵兄请!” 一线天微微一笑,大家便到少林掌门人身旁落了坐,丐帮帮主施一平则坐在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身旁。 冷眼间,只见朱五绝对一线天与丐帮帮主施一平的被请并坐,暗中皱了一皱眉,分明这事出乎他安排之外。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一挥手,叫山主郭慕陶等人走近席前七八步远站定,掠目-扫他们七人间道:“你们都把姓名身份报上来。” 山主郭慕陶平日是一山之主,既神秘又威风,现在是阶下之囚,却是神情表现得最窝囊,两眼无神,一脸灰败晦气,颤声应道:“犯人郭慕陶,一时糊涂,妄起凶心,闯下此弥天大祸,现在已知反悔,请掌门真人罔开一面,从轻发落,犯人今后洗心革面,重新为人。”苦苦哀告,一点不像当过山主的人。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修眉微蹙,转头向朱五绝说道:“此人就是山主郭慕陶么?” 朱五绝一本正经的欠身道:“不错,他正是山主郭慕陶正身,只因此人功力最高,为防意外,晚辈已作主将他全身功力尽废了。” 武当掌门人一点头,方得发话再问,忽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一线天霍然站起身子,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丐帮帮主施一平已对朱五绝一挥手道:“快亲自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朱五绝这时心中的惊讶,不下于任何人,因为这并不在他计划之中,自己比丐帮帮主施一平更急,闻命之下,便急奔而去。 那浓烟就起在准备膳食的附近,相距虽然不远,都以为是厨房失火,大家并不放在心上。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也不停口的一个一问了下去。 朱五绝这时的心情却与任何人不同,他是整个阴谋的真正首脑,了解最是清楚,知道厨旁根本不会起火,因此奔行之间,疾如电光闪掠,一起一落,便扑到失火之处,目光到处,气得顿脚大怒:“你们是怎样搞的?” 朱五绝又气又急,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出了事情,同时还没有时间给他追究责任,因为那边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已开始问话,还是整个行动的出发点,有如拉满了弓的箭,势在必发。 所以,朱五绝骂过一声之后,冷“哼!”了一声,折身奔回丐帮帮主施一平身旁,各位知道那是一场什么火,惹得朱五绝如此恼怒大发雷霆? 原来,一线天识破那送菜之人身上带不该带的绝毒暗器之后,虽因朱五绝机警善变,应付过去,朱五绝为防再发生同样事件,乃暗中传令,要他们暂将所带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暂时放在一边,派有专人看管,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取回应用。 刻下,伪装俘虏的群魔已经来到,时机已到,所以大家纷纷取回那些绝毒暗器,谁知,就在这时候,那些绝毒暗器,忽然着火燃烧了起来,那些绝毒暗器之中的“天毒磷火”,沾人必死,火势一发,谁敢近前施救,事实上,起火的是“天毒磷火”就是不怕死也奈何不了。 何况,还有那放在一起的“天绝针”,被“天毒磷火”烧得卡簧松动,毒针如雨,四向横飞,当场已有七八个人,猝不及防之下,死于非命。 这一闷棍打得朱五绝几乎当场气死,总算朱五绝这人阴狠到了家,竟然,咬破嘴唇,把一股怒火忍住了,如常的道:“掌厨师,不慎把油锅烧着了火,已然及时抢救,就要熄灭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之挥手向桌旁另一位丐帮弟子道:“你不用在此伺候了,到厨房下照顾吧!” 那弟子应声领命,急向厨房奔去。 丐帮帮主施一平是因那弟子忠诚干练,无心中派他到厨房照顾,却不料因此一句话送了那弟子的命。 厨房那边的情形,朱五绝岂能让他这种人见,那丐帮弟子飞身而起时,朱五绝的暗号也同时发了出动,那丐帮弟子走出不及五丈,忽然闷哼一声,倒地而毙。 丐帮帮主施一平见那弟子行至中途忽然倒地不起,霜眉一皱,挥手之下,另一位弟子已掠察看。 立时,接着便听那弟子声首悲壮的大声叫道:“启禀帮主,尚师兄是被人暗算而死!”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震而喝道:“把他抱过来!” 那弟子把死者抱在桌前,放在地上,就这片刻之间,那死者已是全身皆黑,分明是中了极剧之毒而死。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踏步就要亲自验看那死者,四川唐掌门人大喝一声道:“施帮主不可造次,待兄弟来看一看!” 四川唐门是天下知名的用毒行家,唐掌门人这一喝止,丐帮帮主施一平自然应声而止,一抱拳道:“有劳唐兄了。” 四川唐门掌门人唐台步走到死者身前,探手怀中取出一根试毒针,向死者手臂之上插了下去,当他起出试毒针,涂上一种药粉验看的时候,眉头一皱说不出话来了。 敢情,那死者所中的毒,正是他唐门最厉害的毒药“弹指断魂”试问唐掌门人心里作何感想? 就目前唐掌门人所了解的程度,这“弹指断魂”之毒,不是他们中之人所为外,再便只有黄小珠了,他那里知道山主与他们唐家的关系,以及朱五绝取代了山主的内情。 唐掌门人处此情势之下,一个弄不好,就会惹火烧身,成为众矢之敌,尴尬为难之极。 丐帮帮主施一平见唐掌门人着自己手中试毒针,紧皱着眉头不发一言,不由发话道:“唐兄,你看出路数来了没有。” 正当唐掌门人难以措词答话之际,客卒之中忽然有人大叫一声,道:“不对,我忽然心里发起慌来……” 一言未了,人倒了过去。 大家一惊之下,接着又有人大叫一声道:“不对,酒菜有毛病,我……。” “噗通!”一声,又倒下了一个。 群雄一阵大乱,有的破口大骂,有的跳身而起向外面闯去,还有的抱着捞本的心里,恨得向丐帮弟子扑去。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震喝道:“五绝……。” 话声出口,剧变已起,除了山主外,其他六人人却疾然跃身而起,分向七星会坐上扑去。 一线天大喝一声,寒光闪动,一柄短剑撞扫而出,登时把向自己扑来的假笑面天王曹晋,活活劈成两段。 同时,邻座上的那些冒充的高人,也纷纷离坐扑了过来,一面提名道姓,表示是来对付那些突起发难的俘虏,实则那些突起发难的俘虏身形一幌,已掠身而过,而真正的要命凶星,却正是飞身扑过身的朋友。 那首先发难扑袭的六位俘虏,除扑向一线天的那位,身形一到之际,就已死在一线天剑下之外,其他五人冲过桌前之后,都双手齐扬,一手“天绝针”,一手“天毒磷火”,势如狂风急雨,向武当少林等掌门人身上罩去。 桌上七人,除了一线天早有准备之外,其他六人都是大出意外,他们那六人虽然个个武功绝世,但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闪躲得暗器来,已无法出手对付那六位俘虏了。 这时,正好邻桌上一批老朋友扑来相助,自是不疑其他……。 那六位俘虏,原是打出暗器之后,便让出位置给朱五绝安排的第二批人出手,是以暗器出手,并未跟身扑进,同时还略略一顿,以掩护第二批人进袭。 要知,朱五绝狡狯至极,早已算出那批俘虏,不容易得手,所以又安排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等化身接应,笑面天王曹晋他们也同样装配了一份“天绝针”与“天毒磷火”,按照计划,笑面天王曹晋他们一上来,便是第二批“天绝针”与“天毒磷火”的袭击,接着才一击成功。 这时,笑面天王曹晋等人已经扑到了该打出“天绝针”与“天毒磷火”的位置,奇怪的是,大家都未按照计划将“天绝针”与“天毒磷火”打出,便宜扑过去。 朱五绝大感意外之下,不觉-怔之际,又见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前扑的弟子忽然一顿,寒光闪动,只见正闪身让位给他们的狮王杨藩虎霸康腾同时发出一声惨号,在鲜血飞溅中,倒地而死,狮王杨藩与虎霸康腾一死,发难扑击的六位俘虏已六去其三,只剩下剑魂剑魄兄弟,与另一位冒牌莫天倚了,这时他们三人已闪身射出丈外。 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突然倒戈,出其不意的杀死狮王虎霸之后,身形一横,接住了和他们负有同样使命,扑身而上的二人。 “天绝针”与“天毒磷火”乃是二种极为厉害的暗器,少林掌门人百空弹师,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丐帮帮主施一平,南方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山功力虽高,但近在咫尺,都没能全身而退,不是中了“天绝针”,就是着了几点“天毒磷火”。 宋蛲峰大喝一声,向闪身已出的剑魂剑魄和那冒牌莫天倚外,“紫彩玉箫”一起,先点翻了假莫天倚,接着就和剑魂剑魄打在一起。 朱五绝这时也接着发动,大叫了一声:“师父,弟子来也。” 丐帮帮主施一平这时还没转过念头来,还天真的道:“不要管老夫,你先去看看少林……。” 话声未了,但当时情景,不过刹那之间,一时人影横飞,全场都乱了,呼喝恕吼之中,夹杂着阵阵尖锐刺耳惨号声。 朱五绝身脱出三四丈外,发出一阵惊心刺耳的大笑之声,道:“你们已完全被我层层包围住了,同时在酒菜中又中了我的计算,就是功力深厚,也支持不多久了,识时务者,快些喝令相随而来的门下弟子,放弃抵抗,听候发落,还有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妄图顽抗,那就莫怪我要使你们立时横尸此地了。” 这时,林子玉副手的那批年轻高手,到了朱五绝四周。 其他的俘虏,已尽行冲入场,展开了一场混战。 接着,朱五绝又大喝一声,道:“帮主有令,本帮弟子速即放下兵刃,齐集东边之旁待命,” 急乱之中,是非难明,又见朱五绝正抱持着丐帮帮主施一平,丐帮不敢抗命,纷纷向东边山岩之旁奔去。 丐帮弟子一退,场中情形便非常简明了,极目望去,只见那些俘虏已控制了整个的情势,群雄之中一大半以上,都因酒菜之中的毒性已发,也难全力以赴,不久都一一被制住了,这时,只剩下武当少林和一线天等数十位随行门下,仍然奋力,在恶战不休,但也被紧紧围困在场地中央。 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与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虽然也身受毒针之伤,仍能保持镇定神情,一面潜运功力抗拒身受之毒,一面各运佛道两门神功绝技,一位高宣佛号,一位啸声入云,就要向朱五绝扑了过去……。 一线天却在这时突然以无上神功,猛然大喝一道:“住手!” 他神功绝世,猛喝一声之下,如同天崩地裂,震得全场之人无不心弦急颤,不由自主的各各幌身急退,停止了恶战。” 武当少林二位掌门人也都身形一敛,打消了出击之念。 一线天回身向少林武当二位掌门一笑道:“现在还没到情急拚命的时候,二位还是先疗好身上毒伤再说。” “天绝针”本来就是“七星会”准备用来对付山主那批群魔用的,其厉害之处,少林武当掌门人那有不知就理,目前纵然能仗着本身修为深厚,暂时压住毒性不使发作,但剧战之下,终难自保,所以二人同时刹住了身形,道:“事已至此,赵兄有何高见?” 一线天一转头,向退身回来的宋晓峰道:“晓峰,你先负责守住阵脚,不要让他们冲过来就行了。” 宋晓峰一横“紫彩玉箫”,应了一声:“是!”转身而对朱五绝,怒目而立。 这时,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也三把二把的恢复了本来面目,向宋晓峰左右一站,他们两人在山主手下,算得上是第二号人物,身份极高,这时现出本来面目,朱五绝先是一皱眉头,其他群魔因不知内情,相顾愕然。 一线天接着轻喝一声,道:“何兄,我们现在要以毒攻毒,请你把刚才得来的那些东西,分给大家使用吧!” 应声出来的,正是刚才端着酒杯到处敬酒的小老头子,敢情他刚才敬酒的时候,把朱五绝巧妙安排,准备刺杀“七星会”老七的那些人所带的“天绝针”和“天毒磷火”都施展空空妙手,暗中移到他身上了。 这也是刚才突变之时,那些突袭的人,不能按照预定计划,发出“天绝针”与“天毒磷火”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们那些人,直到要使“天绝针”与“天毒磷火”之时才临时发现出了毛病,可是,这时连告诉朱五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少林掌门人等能幸逃大难,何老头首居其功。 何老头哈哈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怀中一摸,先摸出一筒“天绝针”给了宋晓峰,接着一连摸出十几筒“天绝针”,十几份“天毒磷火”当着朱五绝的面,分给每个人。 朱五绝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刚才功亏一篑的真正原因,敢情是可恶的东西暗中做了手脚,只恨得朱五绝咬牙切齿,大喝一声,道:“老狗,敢情是你坏了老子的大事!纳命来!猛然纵身而起,直扑过来,手中长剑幻起了朵朵剑花,猛向何老头罩下。 朱五绝是恨级了何老头,出手便贯足了全身功力,威势非同小可,有如一道力柱,飞扑而来。 何老头正走到一线天夫人东方秀云身旁,他欺东方秀云妇女力弱,乃敢贸然发动偷击。 东方秀云微微一笑,震袂而起,一招千丝缚虎,疾驰而上。 朱五绝冷哼一声,挥剑划出一圈银虹,击在东方秀云剑上,口中猛喝一声,道:“看剑!” 只听一声金铁相触的大震,东方秀云硬被朱五绝贯注在长剑上的内家真力,震的连人带剑一齐飞了起来。 只见她长剑一震动,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身,又反扑而到,身法美妙轻功绝世无双。 朱五绝身形一矮,贴地一射而到,手腕一抖,长剑幻出三朵剑花直取何老头。 朱五绝为人恶毒,竟不顾当头罩下来的东方秀云,有心先泄心头之恨,把何老头劈死剑下。 何老头神偷绝技独步天下,但要和朱五绝动手,却是差得很远,好在这时,一道“紫彩玉光”从旁里一闪而到,接住了朱五绝。 何老头剑下逃生,缓过手来,右手一扬,只听“卡察”一声,一筒“天绝针”已向朱五绝肩头打到。 朱五绝一击失手,他可就不顾这时真的和宋晓峰拚死拚活,一声清啸,人已条然急退而回。 朱五绝返回去之后,厉笑一声,道:“你们守得一时,守得一天,守不得一个月,老子就要把你们活活饿死。”接着,一挥手把宋晓峰他们圈得一层又一层水泄不通。 宋晓峰也不理他,只叫大家把桌子翻倒,围成一个园圈,聚守严防。 这时,一线天已要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南方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山等五人席地坐下,每人给了他们一颗可解百毒的“千金丹”服下立即运功了毒。 “独目圣母”唐慧珠的“干金丹”果然不同凡响,他们五人的功力又极其深厚,不过片刻之间,都将体内之毒排尽,振臂而起。 南方侠隐李公旦怒目一扫,只见四周朱五绝的人围得人山人海,前面一排是十几筒“天绝针”,后面几排尽是强弓硬弩。 幸好朱五绝的“天绝针”与“天毒磷火”被一线天派人暗中烧毁了一部分,又被何老头施展妙手空空偷走了一部份,他这类绝毒暗器为数本就不多,现在所存已比宋晓峰多不了多少,所以才不敢妄用,维持-个对峙之局。 南方侠隐李公旦想起自己原与一线天商量得好好的,要是原来的计划不变,也不会朱五绝所乘,如今被朱五绝层层围住,不由自责之心油然而生,长叹了一声,歉然道:“赵兄……。” 一线天已看出他要说什么话,微微一笑,摇手道:“李兄,别的话不要多说了,朱五绝一击未能成功,胜机已逸,目前敌我分明,朱五绝的阴谋诡计,已难如意施展,本来兄弟也另有布置,可惜老花子又落到了朱五绝手中,丐帮全部受制,行动起来难免投鼠忌器。” 北地潜龙万空山过去是全力支持老花子,现在上了这次当,物极而反,冷笑一声,道:“你怎知老花子是落在朱五绝手中,而不是与朱五绝同流合污?兄弟就不相信老花子会不知情,各位不见,带那些俘虏来的就是老花子心腹师弟公孙元。” 一线天道:“兄弟不是说丐帮弟子之中没有与朱五绝暗中勾结,狼狈为奸之人,但老花子本人,我们应该相信得过他。” 南方侠隐李公旦一笑道:“我们就是因为太相信他了!” 北地潜龙万空山“哼!”的一声,道:“兄弟非要问他个明白不可。” 说着,跨步走到外围,震声吼道:“施花子走出来与老夫答话。” 朱五绝这时也正好在老花子身上,做了功夫,一推老花子,说道:“记着,你要出了错,那你就是一手断送丐帮的罪人了。” 老花子丐帮帮主施一平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满脸愁苦,站身出来,遥一抱拳道:“万兄,有何见?” 北地潜龙万空山怒气冲冲的道:“老夫问你,你可是诚心在愚弄我们?” 丐帮帮主施一平摇头道:“万兄,这话从何说起,兄弟对各位绝无恶意,只是不愿各位为兄弟与一线天之事当中为难而已。” 北地潜龙万空山冷“哼!”一声道:“没有恶意?为什么又袭击我们?”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这不能怪兄弟,怪只怪玉虚道兄不该要一线天坐在一桌,下手时自然难分玉石了,不过,各位刚才如被兄弟得手了,兄弟也不会为难各位,一定把各位安全送离此地。” 南方侠隐李公旦哈哈一笑,接口道:“说得倒好呀,如真被你得了手,只怕就不是那回事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双手一摊道:“兄弟说的是实话,你们各位如果现在要离开此地,兄弟保证无人阻拦。” 北地潜龙万空山呵呵大笑道:“你这话还能骗得了人么?”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万兄既不相信兄弟,你很可以亲身一试。” 北地潜龙万空山道:“老夫当然要亲身相试。”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万兄要试可以,不过请你答应一句话。” 北地潜龙万空山道:“什么话。” 丐帮帮主施一平道:“万兄离此之后,请答应绝不再过问兄弟与一线天之间的纠纷。” 北地潜龙万空山双眉一皱沉吟了一下,当他沉吟之际,暗中向一线天传音道:“各位看,老花子胸有成竹,像是不知内情的人么?” 一线天暗暗传音道:“兄弟刚才默寄老花子神态勉强,语音亏虚,内劲不足,似是以为朱五绝可制服,有情非得已的苦衷。” 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也道:“赵兄之言,老衲也有同感。” 北地潜龙万空山道:“兄弟不相信,他真能够让我们离此而去,兄弟要试他一试。” 一线天道:“万兄以身犯险,可要特别小心。”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万兄,兄弟陪你一同去一遭。” 北地潜龙万空山点了点头,发话向丐帮帮主施一平道:“好,老夫答应你,离此之后,再不过问此间之事。” 南方侠隐李公旦接口道:“老夫也答应你们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不过是代朱五绝发言,丐帮帮主施一平自己就不相信朱五绝真会任由他们离去,不由得悄声问道:“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了么?” 朱五绝有朱五绝的想法,目前在人数的比例上,他固然占了绝对的优势,但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武当掌门人玉虚虚真人,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南万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山等人,都是参造化的绝顶高手,加上一线天,宋蛲峰,笑面天王曹晋和莫天倚这股力量,他由于第一次的失败,实在再没把握把他们一鼓歼灭殆尽,如果再击失败,那就不如先分化他们,先对付了一线天再说,以后再打机会一个一个来收拾。 朱五绝阴笑一声,道:“当然任由他们离去。” 丐帮帮主施一平扬声道:“两位既然答应离此之后,不再过问此地之事,那么请吧!” 北地潜龙万空山与南方侠隐李公旦并肩而去,大步向外走去,朱五绝暗中打了一个手式,只见人墙一分,果然让出一条路来。 北地潜龙万空山与南方隐侠李公旦各自暗中提功运劲,从人群中疾穿而出,走出人群,出了望仙坪,真没有一人出手拦截他们。 他们两人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相顾愕然,道:“奇怪!奇怪!真奇怪!他们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两人发了一阵愕,怀着疑讶不定的心理,折转身形,走了回来,回来时,也没人拦阻他们,但丐帮帮主施一平与朱五绝却迎住他们,说道:“两位为什么又回来了。” 北地潜龙万空山一笑道:“不瞒你施兄弟,我们实在没料到你们会真的任由我们离开,不过是以身一试而已,现在我们要认真的商量一下了。” 朱五绝笑了一笑道:“家师对各位老前辈是一片诚意,现在有事实证明,两位老前辈可就相信了吧!” 南方侠隐李公旦道:“我们两人是相信了,但百空禅师与玉虚真人和陈掌门人的意思如何,还得看他们自己。” 朱五绝一抱拳道:“各位老前辈都是朋友,总不能厚一薄一面,家师不便请各位助拳,但望各位也不要相助一线天才好。” 北地潜龙万空山与南方侠隐李公旦含糊其词的敷衍了他们几句,回来说出经过情形,犹不敢自信的道:“各位看朱五绝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一线天一笑道:“依兄弟的看法,朱五绝倒是有诚意脱身事外……。” 一语未了,华山掌门人陈名远截口道:“就算他有诚意,我们一错不能再错,也不能弃你而去。” 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轻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抬头望了一线天一眼,道:“赵兄,你还有什么高见?”少林掌门人果然不同,独具慧眼,看出一线天别有所指。 一线天对华山掌门人陈名远一笑道:“兄弟与各位相知甚深,如请各位就此一去,那是对兄弟各位的侮辱,不过,我们倒很可利用这机会,试一试把老花子救出来,然后我们就好放手对付朱五绝了。”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摇头而笑道:“好,算兄弟口快,你有什么办法虎里拔牙,把老化子救出来?” 一线天蹲下身子,一面说,一面画,说出一套计划。 少林掌门人玉虚真人道:“贫道身为值年,问心有愧,请任救人之责。” 一线天摆手笑道:“两位掌门人从人众多,如果接的老花子,易遭朱五绝生疑都非最理想人选,同时,少林武当领袖武林,以两位掌门人的身份地位,也不宜独善其身,弃友自去。” 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与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沉思了一下,觉得一线天的话什是有理,摆头一叹,满脸歉然之色。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道:“那么儿弟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一线天摇了一摇头,道:“陈兄也不是。”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笑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还会是你赵兄你自己么?” 信口一句笑话,谁料,一线天一点头道:“兄弟正有此意。” 南方侠隐李公旦一笑道:“赵儿,好大的胸襟,亏你此时此地,还有心情开玩笑。” 一线天正色道:“兄弟说的是正经,绝不是开玩笑。”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愕然道:“兄弟简直被你弄糊涂了,你也不想一想,朱五绝怎样会让你接近老花子?” 一线天微微一笑,说道:“兄弟自有道理……” 话声微微一顿,笑了一笑,接道:“如果兄弟装扮陈掌门人你的样子,不就顺理成章的可以接近老花子了么!”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怔了一怔,双眉一扬道:“赵兄,兄弟为什么要你冒名,难道兄弟不能上马,你可认为兄弟没有能力担此重任?” 武林人物,好名更甚于惜命,如果说他不行,那可比杀了他,还叫他难过。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不是不知-线天比他高明得多,但这不是和一线天动手,对方是朱五绝,他就不相信连朱五绝都比不上。 一线天摇手不迭,含笑道:“陈掌门人,你把话说到哪里去了,凭你陈兄的修为功力,岂有负担不了此任务之理,只是,兄弟这计划,成功的契机,系于出神入化的密切配合,稍一失错,便前功尽弃,因此此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败之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话声未了,华山掌门人冷笑一声,截口道:“赵兄,不管你与李兄配合也好,万兄配合也抒,兄弟不相信你能和他们配合得好,我就配合不好。” 一线天点头道:“陈兄说得不错,兄弟不否认,兄弟如和李或万兄配合,陈兄当然同样可以做到,不过兄弟的意见……不是他们两位,而是要义子宋晓峰随同兄弟而去……” 南方侠隐李公旦接道:“那是说兄弟与万兄二人之中也只能去一个人了。” 一线天点头道:“正是如此!” 北地潜龙万空抢口道:“赵兄,算上兄弟一个。” 南方侠隐李公旦急口反对道:“不行,应该是兄弟我。”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轻叹一声,道:“各位请听贫道一言如何?” 一线天道:“真人有话请说。”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道:“群龙无首,百事无成,过去都因贫道三心二意,听得张来又听李,致今日之失,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要想反败为胜,今后事权必须专一,因此贫道有请各位但凭赵兄之命是听,各尽所能,绝不会再有差池,不知各位以为贫道之言如何。” 武当掌门人玉虚真人谋自反省,说出来的话,一针见血,大家不由想了一阵,一齐抱拳向一线天道:“兄弟听命行事,但凭吩咐。” “七星会”七老,不是一派之长就是一方之雄,大家客气凡事商量,一旦争执不下,就延误时日,就拿这次事情来说,大家并不是完全不相信一线天,而是认为朱五绝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同时,大家又自己一身功力,所以对一线天的话,没有起积极的作用。 如今,事实告诉大家,朱五绝不但敢老虎头上拍苍蝇,而且设计之周,力量之大,真可以把大家一网打尽,要不是一线天也有适当的准备,后果真是不敢设想,大家能不痛定思痛,列为殷鉴。 一线天见大家都能立时省悟,压住争强好胜之心,心中大是高兴,抱拳笑道:“兄弟不敢,如有考虑欠周之处,尚请各位时时指教。” 话是这样说,一线天却立时当仁不让,负起了全责,他本来胸有成竹,照计施行,把大家的责任划分清楚,接着便帮南方侠隐李公旦化装成宋晓峰,把宋晓峰从前面叫回来,宋晓峰再出去就是南方侠隐李公旦了。 他们化装,商量,准备之际,都是席地而行,有前面的人和放倒的桌子挡住了对方的视线,是以朱五绝未能发现他们的计划,只以为南方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山,少林武当等人争执不下去的问题,因此,内心之中还窃笑不止。 蓦地,只听一声“阿弥陀佛”,掀天而起,接着只见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从人影中站了起来,朗声道:“三位既然不听良言相劝,一心要走,那就请吧,老衲便不多言了。” 老和尚似乎有点生气,离开众人走到一边去了。 接着,只见武当掌门人也站起身,一言不发,走向一旁,显然,也不以为然。 随之,只听一线天一声朗朗大笑,豪迈的道:“三位决定要去,请便!” 远远只见人影闪动,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南方侠隐李公旦,北地潜龙万空山三人,怒气冲冲的,排众而出,直向他们走来。 显然,他们是谈得不欢而散,各行其是了。 朱五绝举步相迎而出,明知故问道:“就只三位老前辈么!少林百空禅师与武当玉虚真人呢?” 南方侠隐李公旦气愤愤的道:“别提他们两位了。” 朱五绝哈哈一笑道:“老前辈不用生气,该后悔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们。” 话声微微一顿,转向华山掌门人道:“李万两位老前辈已声明在先,此去之后,绝不再过问此间之事,有请老前辈赏脸,也当众给晚辈一话。” 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呵呵一笑道:“当然!当然!老夫不但可以当众答应少侠此请,只要老花子也答应老夫一句话,老夫甚至愿意站在……。” 话声中,突然大步向老花子丐帮帮主立身之处走了过去。 要知,朱五绝乃是相迎而出,丐帮帮主施一平,约在朱五绝身后二丈远左右,同时出山的路线,也走不到老花子施一平身前,华山掌门人话中有味,对朱五绝心理上,是一大诱惑,朱五绝念助之间,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已从他的身旁,掠了过去…… 同时,南方侠隐李公旦与北地潜龙万空山站立原地不动,凭他一个人,朱五绝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不但没有阻止他接近丐帮帮主施一平,反面随在他身后一面走了回来,一面问道:“陈老前辈的意思是……。” 话声未了,两人同时到了丐帮帮主施-平身前。 就在这时,一线天阵营之中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接着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三人,但那三个人走出一线天阵营未及丈远,便被宋晓峰与笑面天王曹晋与莫天倚同时随后追上,打了起来。 大家一怔,不由转头注目望去,原来是四川唐门唐台步带着一婿一女欲图出走,被他们拦住了。 朱五绝深知唐掌门人与丐帮帮主施一平交情深厚,唐掌门人此举,分明有意来投,心念一动,正想如何利用这次 机会。 一线天阵营之际,一股凌厉慑人的锐利指风,业已直对自己天池穴撞倒。 百忙中,朱五绝身躯猛仰,倒射了出去,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已然疾快扑击而到……。 同时,只见南方侠隐李公旦已自身形电掣,霍地一闪而到,欺迫丐帮帮主施一平,双手同出,一下就拦腰挟住了丐帮帮主施一平,身形一旋,随手-掌,横扫而出,将附近其他之人,逼得纷纷后退,双足一顿,飞身向一线天阵营之中纵去。 敢情,这时朱五绝正被华山掌门人逼得飞来窜去,飞窜的方向,正挡住了南方侠隐李公旦的去向,无形之间成了南方侠隐李公旦的屏障。 在这种情形之下,“天绝针”与“天毒磷火”虽然霸道无伦,又有谁敢贸然出手,万-伤敌人不到,伤朱五绝,那岂不是自找霉倒。 袭击朱五绝与抢救丐帮帮主施一平,这两人的行动,俱是快逾电掣,同时又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一个人分身有术,完成于同一心神指挥之下。 反应快的魔党,还想得取用“天绝针”与“天毒磷火”,那动作稍一慢点的,别说取用“天绝针”与“天毒磷火”,只怕连看都没有看清楚,丐帮帮主施一平已被抢走了。 这种完美无比的协同动作,只稍得仍在大堂中的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心摇神骇,目不已转,这才真服了一线天与宋晓峰两人的配合。 说来话长,事若白驹过隙,一闪而逝,场中除了朱五绝仍被逼得东闪西跳外,紧张的镜头,已经过去了。 这时,只见那华山掌门人陈名远大喝一声,一连劈出三掌,掌掌力逾干钧,只打得朱五绝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朱五绝一向深藏不露,其实一身成就已至化境,举目当世,除宋晓峰视为唯一劲敌之外,余者谁也没有看在他眼中。 他真做梦都想不到这位七老中,他最看不起的华山掌 门人陈名远,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厉害,简直厉害得不可思议,自己除了任他摆布之外,就没有一点主动之能。 朱五绝被打得后退不迭,意识中方觉对方掌力雄浑,摇头一敛神,只见华山掌门人陈名远一声哈哈朗笑道:“朱五绝!老夫只是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叫你知道你那两手,实在还差太远,凭你那点微末之技,就想在武林之中兴风作浪,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话声落后,只见华山掌门人陈名远抹一抹脸,揭下一张人皮面具,声音一沉,正色地说道:“朱五绝,请听老夫良言相劝……。” 朱五绝一见华山掌门人陈名远揭下人皮面具之后,原来竟是一线天本人,这时正阪零零的独自站在丈远开外,正是“天绝针”与“天毒磷火”的绝好目标,心中大嘉,只想置一线天于死地,除此强大仇敌,那还听得一线天相劝良言,-声大喝:“一线天,你是找死!”双手一扬,右手“天绝针”,左手“天毒磷火’齐奔而出。 同时,他身后的魔党,也纷纷出手,齐用“天绝针”与“天毒磷火”集中向一线天打去。 只见顿时之间,蔽天蓝焰之中,穿织着万造银丝,从四面八方,形成天罗地网般向一线天全身罩去。 一线天一柱擎天,兀立不动,望着狂风骇浪般的两种绝毒暗器,微微一笑,道:“朱五绝,‘天绝磷火’虽然厉害,只怕还奈何不了老夫!” 话声中,右手一抖,一条匹练似的白色绸子,飞舞而起,迎着遮天蔽日而来的“天绝针”与“天毒磷火”卷去,朱五绝见一线天用白绸子去抵抗“天毒磷火”,不由暗自发笑道:“什么绸子经得起‘天毒磷火’一烧,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高兴头上,只见一线天手中的白绸子与“天毒磷火”一接,果然燃烧了起来,舞动的白绸子,立时成了一条火龙,在场中飞舞翻腾不已。 朱五绝已是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边的群雄除了极少数人外,无不紧锁双眉,为一线天捏着一把冷汗,大家都觉奇怪,一线天本来很可以抽身而回,为什么竟糊涂得不作此想,甘愿惹火烧身。 丐帮帮主施一平这时已被宋晓峰救回之后,解开了朱五绝所下禁制,他是魔掌余生,自愧自悔之下,对一线天的处境,恨不得以身相代,以求心安。 老花子情不自禁之下,不由大喝一声:“朱五绝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大喝声中,双脚一点,就要硬冲了出去…… 宋晓峰一笑,按住丐帮帮主施一平肩头,道:“帮主放心,他老人家手中‘火烧烷轻云’,是‘天毒磷火’要命克星,‘天毒磷火’虽毒绝伤不了他老人家,且让朱五绝手下把‘天毒磷火’打完,扫荡群魔时,就可以减少不少伤亡了。” 敢情,一线天不是一时糊涂,乃是有心之人,早有成算。 丐帮帮主施一平回头望了望宋晓峰一眼,他是大梦方醒,这才看出宋晓峰眉宇间正气盎然,秀出群伦,真不知比朱五绝强了多少千百倍。 丐帮帮主施一平想起下在朱五绝身上的一番心血,一时百感交集,慨叹了一声,道:“宋少侠……。” 宋晓峰就怕别人当面表示歉意,一看最怕听的话就要从丐帮帮主施一平口中说出来,双眉一皱,截口道:“老前辈,你看,朱五绝真精得很,他也看出了蹊跷,下令停手了。” 可不是,双方都停住了手。 这时,一线天也轻轻的抖动着手中的“火烧烷轻云”,那“火烧烷轻云”原被“天毒磷火”烧得一片乌黑,经一线天轻轻抖动之下,掉下一蓬灰烟,马上就洁白如新,毫无损伤。 只是那“火烧烷轻云”之上还插满了“天绝针”,只见银光闪闪,装饰得一条“火烷轻云”光华夺目。 一线天一抖手,只见那些插在“火烷轻云”上面的“天绝针”飞跳而起,化作一道银光一根接着一根,向一线天另一只手中投去。 那些“天绝针”投到一线天另一之手中之后,便立时化作滴滴银汁,从一线天手指缝之滴落地上。 一线天这一手“化铁溶金”的无上神功,只看得大家双眼又是一直,就是朱五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了。 这时,只见朱五绝紧蹙着双眉,脸上一片平板,也不知他心中此时正在打着什么恶毒之意。 一线天化完“天绝针”收好“火烧烷轻云”,忽然左手一拉右关节,硬生生的把一条右手拉了下来,在空中一幌之后,又接了上去。 接着又如法泡制,把左手也取下来一次。 敢情,他这一双手,竟然还是假手! 这一下,可震得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哼得出声来了。 “化铁溶金”这手神功,只要内功火候到相当成就,掌力一压,就不难做到,刚才一线天所表露的是没有任何压力,那“天绝针”就化成了银汁,那就令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朱五绝就有自知之明,要他不用压力,他也还做不到。 如今一线天取下假手,敢情他的那“化铁溶金”神功,还是在隔物传功情形之下施出来的,一线天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大家已是想都不敢想,那还敢吁一口大气。 一线天有心大展神功,震慑群魔,兼收示警与攻心之效,惊目之下,看他这一着倒相当成功,只见群魔人人胆寒色变,惊悸不安之至。 一线天缓缓表回一双假手,双目神光陡盛,环视了全场一周,面色一正,朗声道:“朱五绝,老夫有言奉劝,请冷静的想一想。” 朱五绝晒然一笑道:“你们那套什么仁义首先,舍己为人,自欺欺人的话,老子都听烦了,要不要我也说一套给你听一听,嘿!嘿!嘿嘿……。” 看来他是吞了秤陀,铁了心了,开口就把门关得死死的,根本不让一线天说下去。 一线天这时纵有一片悲怜人的菩萨心肠,人家不听你这一套,也是枉然,一线天闻之下,不由一声长叹,方待另想办法之际,只听身后丐帮帮主施一平,大叫一声,说道:“赵兄,让兄弟和他谈一谈!” 朱五绝见丐帮帮主施一平口中接上了话,人却并未走过来,离自己远而又远,不查哑然一笑,道:“施一平,你有种就走出来,躲在人家后面,那有半点帮主气概。” 丐帮帮主施一平把朱五绝自小费尽心血教育培植,致有今日,目前遭此大变,他对朱五绝并未马上灰心绝望,还以为朱五绝是误入岐途,一时受别人的利用,凭自一向对他的情谊,总可开导他一番,那知一开口,朱五绝说出来的话,比对一线天更难听。 丐帮帮主施一平闻言之下,几乎气得当场昏了过去,他极力止住翻腾上来的一口血气,大步走到朱五绝身边,无比沉痛的又叫了一声,道:“五绝,你真令老夫失望极了。” 朱五绝冷然发出一阵长笑道:“你这叫自作自受,怨得谁来。”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怔道:“老夫自作自受?”他可说是用自己的心肝把朱五绝培养大的,他真有点不明白,自己那一处地方对不起朱五绝。 朱五绝狂笑一声,厉喝道:“施一平,老子问你,我父亲可是死在你手中?” 丐帮帮主施一平闻言之下,心神暗暗一凛,望着朱五绝长叹一声,道:“你奶奶告诉你了?” 朱五绝纵声长笑道:“你自认为侠为义,教忠教孝,如今老子问你,你杀人之父,用人之子,陷人子于不义不孝,这算是那门子道理?嘿!嘿!亏你还有脸站出来与老子说说。” 朱五绝的父亲本死有余辜,老花子施一平一片好心,这时被朱五绝反过来说,倒是别有一种说法,老花子一片好心成了恶意,当场一愣,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急切之间,真不知如何自辨了。 朱五绝哈哈大笑道:“老花子,你可没有话说了吧!这也就是你们这批自居侠义,假冒伪善之人的真正面目,只知责人,不知律己……。” 朱五绝鼓其如簧巧舌,舌灿莲花,越说越觉有理,越说越是高兴之际,丐帮帮主施一平忽的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住嘴!” 老花子丐帮帮主施一平这一声大喝,声贯全场,响遏行云,朱五绝的话头,竟被打断了下来。 丐帮帮主施一平跨步而出,走近朱五绝怒声道:“老夫看你已是丧心病狂,不可理喻,老夫今日要亲手废了你,为江湖除害。” 朱五绝冷冷的望了丐帮帮主施一平一眼,嗤声一笑,道:“你要献命赎罪,有的是时间,老子现在懒得和你下手。”双肩一晃,倏地转身而回,把丐帮帮主施一平丢在场中,理也不理他了。 朱五绝狡狯已极,言语上占尽了上风,还摆出一副不屑与老花子动手的态度,只气得老花子怒发冲冠,大吼一声道:“朱五绝,你道老夫劈不了你么?”一跃而起,突然向朱五绝扑了过去。 朱五绝退身而走,正是诱使丐帮帮主施一平自投罗网,想再度擒丐帮帮主施一平,因为他暗震于一线天功力深厚,在他眼前,绝不可能得手,所以才激怒老花子施一平自行投到。 他转身之际,已经使出暗弓,张网以待。 讵料,老花子大喝一声之后忽然没有了下文,不由回首一望,只见一线天已洞察其奸,伸手拉住了老花子施一平,也转身退去了。 朱五绝一见所算失败,眉头一皱正待另出阴谋诡计之际,只见莫天倚一跃跳上桌子,手中高举着一本薄子,大喝一声,道:“三十六罡注意,你们看着老夫手中的是什么东西?” 朱五绝一愣,伸手向自己怀中摸去,敢情自己怀中那份名册已不翼而飞,现在在莫天倚手中那本名册,可不正是从自己怀中偷去的,看来实是那老们儿做的手脚了,暗骂声中,只听莫天倚扬声接着道:“这能是各位投身老夫旗下,亲自书押捺印的血贴名符!” 此话一出,只见朱五绝阵营之中起了一阵嗡嗡议论之声,同时,阵脚浮动,人心惶惑。 朱五绝大喝一声,道:“不要听他的鬼话,那是假的!” 莫天倚哈哈一声大笑道:“如果老夫手中这本是假的,那真的一定在你手中了,你何不取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朱五绝装得若无其事的淡淡-笑道:“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在身上。” 莫天倚忽然呼的一声,从那册子上撕下一页,扬手一送,那页便似疾箭般向离朱五绝不远之处,一位汉子的身前飞飘而去。 朱五绝双足一顿,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截住了那页名册,看了一下,笑道:“假的!假的!”双手一合,把名册震得粉碎。 “此地无银三百两”朱五绝的行为,已证明了那页名册的真假,不安的情绪更是明显了。 朱五绝忽然悟及刚才自己失算,不该把那页名册撕毁,马上又大叫一声,道:“那页名册虽是假的,却假造得可以乱真,我们不能容他留在身上……。” 喝声未了,莫天倚已是一笑截口道:“老夫现在已没有控制各位的必要了,这份名册当着各位的面把它毁了吧!” 说着,一合掌,把那名册震得粉碎,一扬一送,向半空之中打了出去,随见一线天挥袖拙起一阵狂风,吹得那些雪片般的碎片,纷纷飞向朱五绝阵营之中。 同时,莫天倚又大叫一声,道:“如今血帖名册已毁,各人的真正身份无人知晓,改过自新,猛省回头,此也其时,时机不再,希望各位能好好把握。” 要知莫天倚手下天罡三十六数,平时执行任务,都经过易容化装,无人得知他们真正身份,实则乃尽是江湖上知名之士,被阴谋诡计里协从,只因已经上了贼船,既怕同门追究,又怕身败名裂,不得不为山主所役使。 这时,一见莫天倚以将那足证他们从贼的证据血帖名册当众化作满天碎片,无异解除了他们一身约束,还给他们自由,当下便有人大喝一声,道:“莫令主说得是,我们这时不回头,更待何时大家散了吧!” 一呼百应,只见哄然声中,正罡组中人影乱飞,纷纷向四外散去…… 朱五绝顿足大吼道:“大家要就此一去,日后我必把你们家家杀尽诛绝,还不与我站住!” 朱五绝叫得厉害,大家跑得更厉害,因为大家都看得非常清楚,朱五绝不敢下令阻截,引起本身混乱,给予一线天可乘之机。 事实上,也确然如此,朱五绝尽管叫得厉害,却真的不敢吩咐其他手下分头拦截,眼看着天罡组中人,纷纷四散而去,朱五绝却束手无策,接着又见笑面天王曹晋一跃跳桌子大声呼道:“地煞组中的兄弟们听着,朱五绝……。” 已经被莫天倚叫散了天罡组,那能让笑面天王曹晋重施故技,朱五绝不容笑面天王曹晋再把话说下去,当下扬臂大喝道:“各位可比不得天罡组中人,出身清白,散去之后,尚有机会另谋出路,各位都是恶名在外,早就不为各正道门派所容,今日不战,他日必被各个击破,分别诛灰,曹晋的花言巧语千万听不得……。” . 一语未了,忽然有人惊叫出声,道:“大家看呀,许多死人复活了!” 大家闻然一震,转目之下,果然,看到那些身中朱五绝酒中毒药倒卧全场的各方豪强,正一个个翻身座了起来…… 朱五绝这精明的人,也不由看得一怔,暗忖道:“奇怪这些人分明中了我酒中之毒,未经解药,怎样一个个都醒回来了?……”他也糊涂了。 其实事情说穿了一点不奇,敢情,朱五绝在酒下毒之后,一线天也令黄小珠在酒中做了手脚,解去了朱五绝的毒,却另发生一种别的作用,使那些本该中毒的人形同中毒倒地不起。 事实上那些人倒地之后,心里明白,只是手脚不能动弹而已。 刚才莫天倚震碎的那本名册,名册之中,便暗中附有黄小珠解除她所下禁制的奇药,一线天挥袖把那些碎片扫得四向飞扬,正是分这解药的一种出人意外的奇妙手法,把那些人所受的禁制一一解除了。 暗中,一线天又以传音神功,要那些人待机而动,相助一臂之力,那些人身中朱五绝暗算之后,对朱五绝已是深恶痛绝,对于一线天的话,自不用说,人人应命。 这时,那些人纷纷从地上挺身而起,只看得朱五绝的人齐皆惊震不已。 正当众人惊震不已之际,只听一声清脆的啸声,从山后一角传了过来,啸声中,赵灵燕罗衫飘扬,现身而出,身旁带来了高高矮矮数十余人,迅步而来。 同时,另一角上,有人大喝一声,也出现了一批人,那批人竟是刚刚去而复回的三十六天罡。 朱五绝先惊于赵灵燕的出现,既嘉于三十六罡的复回,大叫道:“难得各位去而复回,今日事后,五绝不但要重谢各位,而且……。” 天罡组中当先那人,冷笑一声,道:“朱五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老夫们回来,帮不帮你,那得要看赵姑娘如何吩咐了。” 敢情,他们正是赵灵燕在中途请回来的。 朱五绝面容微微一变,再注目向赵灵燕望去只见刚才出手擒去赵灵燕的星池二怪之一闪电雷迅,正随在赵灵燕身后一同而来,朱五绝恍然而悟,原来他们刚才是在演戏…… 朱五绝已从山主口中,查出赵灵燕乃敬奉命接近宋晓峰,赵灵燕真意如何,虽不得而知,但她总是山主的亲信,自己挟山主而令群魔,或许希望就在她身上,当下微微一笑道:“灵妹回来得正好,山主……。” 赵灵燕一笑接话道:“你叫山主出来,我要当面和他谈一谈。” 朱五绝自信山主已完全在他掌握之中,毫不犹豫的答话道:“那好,小兄就请山主出来。” 转身躬身一礼,装模作样的报道:“赵灵燕有请山主赐见。” 人群之中,一在剑魂剑魄兄弟随侍之下,走了出来,不管他如何强打精神,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内心之中充满了深度的矛盾与痛苦。 他缓步走了出来,赵灵燕带了四五个人,相迎面上,将近二丈多远左右,欠身一礼,道:“山主你,一生心血,如今安全,泄愤在今朝,你还等待何时?” 话声一落,山主忽然大叫一声,道:“老夫悔之已晚,大家听赵姑娘……哼……。” 话声未了,只听一声闷哼,突然仆倒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朱五绝振臂高呼道:“赵灵燕吃里扒外,暗算了山主……。” 赵灵燕清啸一声,又打断了朱五绝的话声,冷冷一哼,道:“暗算山主的是朱五绝……。” 群魔之中,有人大吼道:“就是你!”吼声之中,已有不少人飞身而起,向赵灵燕扑了过去。 赵灵燕幌身急退,退出十七八丈,忽然停下身来,向着追他而来的人一笑道:“难得各位迷途知返,请一旁休息,暂作壁上之观吧!” 那些追扑赵灵燕的人,足有三四十人之多,这时人人面带笑容,抱拳唱诺道:“多谢姑娘指点,今后我等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敢心生妄念,为非作恶了。” 只见那些追赵灵燕的人,忽然化敌为友,随着赵灵燕退过一旁去了,只气得朱五绝顿脚不止,恨声道:“赵灵燕你又在老子面前捣鬼,终有一日,老子要活剥了你。” 赵灵燕远远的笑道:“朱五绝,我看你也弃械请罪,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否则,只怕你遭报就在眼前了。” 朱五绝冷笑一声,道:“赵灵燕,你有种就不要站得远远的,敢过来和你爷爷手上见一高低。” 蓦地,一人接话道:“朱五绝,你如果想单打独斗,找宋某人奉陪如何?” 一转头只见宋晓峰手摸“紫彩玉箫”,脚步沉重而缓慢的走了出来,“紫彩玉箫”一挥,向朱五绝身后一指,又自接道:“朱五绝,你地煞组中的人,又被赵姑娘呼去了一大半,情势逆转,你已完全没有机会了……。”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不过,我们不愿以多为胜,只要你胜得宋某人手中‘紫彩玉箫’,任你脱困而去,你敢和我单独一拼。” 朱五绝来势汹汹,讵料一线天比他高明得多,连番变故之下,目前他身后只剩了寥寥五六十人了,尚在黄天都带来的那三十六个少年人,在林子玉领导之下,依然声色不动的镇住阵脚。 朱五绝暗暗忖道:“最可怕的还是那老狗一线天,且让我拿话扣住他,使一线天无法出手,想来脱困也不是无望。” 心念闪动,打定主意,目光乱闪的道:“此话当真?” 宋晓峰道:“当着天下群雄之前,难道还会骗你。” 朱五绝道:“我要‘七星会’一句话,你我胜负一分之后,任何人不得阻拦我们离去。” 一线天朗声一笑道:“朱五绝只要你有本领胜宋晓峰,老夫代表‘七星会’发言,给你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朱五绝阴阴的一笑道:“我要是把宋晓峰当场杀死了呢?” 一线天哈哈一笑道:“朱五绝你怕老夫放不过你是不是?” 朱五绝道:“你与宋晓峰有父子之情,使人不得不有此顾虑。” 一线天道:“你放心,老夫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只要你杀得了宋晓峰,老夫不但今天任你离去,而且今生今世,也不亲手对付你。” 一线天实是一片菩萨心肠,因见黄天都所训练的那批少年人,个个都是年青有为之士,并无劣行恶迹,将来不难使他们变化气质,相助宋晓峰造福武林,如果混战起来,难免玉石俱焚,甚是可惜,因此,乃命宋晓峰独战朱五绝,以免多所杀伤了,朱五绝心中暗喜,但他却不马上点头,沉思了一阵道:“你口中说再不亲手对付我,如果你隐于暗中对付我,那我更是防不胜防了。” 一线天微微一笑,说道:“那你的意思是?” 朱五绝一狠心,沉声道:“我如杀死了宋晓峰,我要你当场自绝,陪他一死,永绝后患。” 亏他说得出口,这时,大家都觉得朱五绝这人太厉害,只怕一线天难以将就他。 讵料,一线天纵声大笑道:“朱五绝你倒会打如意算盘……。”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笑声一敛,沉声道:“好!老夫答应你了。” 朱五绝撩起衣襟,取出一条形状乌黑,似鞭非鞭,似剑非剑兵刃,他这兵器,柔软如带,顶端尖锐似剑,但通体浑圆似棍,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 宋蛲峰与他相处了不少时日,竟不知他暗中还带得有这种奇形器,心知朱五绝什么事都深不露,这条兵器其中一定也不会简单,心中惊念立生,不敢丝毫大意。 朱五绝便不再说话,舞起兵器幌肩疾进,直向宋蛲峰扑去。” 宋蛲峰一看朱五绝扑了过来,立时清啸一声,“紫彩玉箫”幻起一片紫霞,疾迎上去。 宋蛲峰与朱五绝交手非止一次,朱五绝过去都没有用过这种兵器,所以宋晓峰毫不敢大意,手中幻一片紫霞,看似尽力抢功,实则乃是虚张声势,以守为攻,静测朱五绝虚实。 朱五绝也深知宋晓峰的能耐,知道普通招术在宋蛲峰前,绝对讨不了好,所以一下来,就使出了真实本领,他但要出奇制胜,而且要速战速决,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生怕夜长梦多,又生变化。 朱五绝使开手中那根似剑非剑,似鞭非鞭的怪兵器,使出一套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过的怪招,如网捕鱼,一上来就把宋晓峰罩在舞起的乌光之中。 朱五绝兵器一亮,见多识广的一线天已是对那兵器一皱眉头,沉思起来,两人一动上手,宋五绝怪招连环而出,抢尽了先机,攻得宋蛲峰节节后退,不由得一线天心情一沉,转头向丐帮帮主施一平道:“老花子,想不到你竟把这种绝毒的兵器和招术都弄来给他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一怔道:“这是什么兵器,我老花子可从来没有见过,那里是我弄给他的。” 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口宣佛号道:“这可是失传了二百多年的魔教至宝‘七煞天罗’?” 一线天心情沉重的摇摇头,说道:“兄弟只知‘七煞天罗’身具七种奇巧恶毒的装置,至于七种奇巧恶毒的装置究竟是什么!兄弟就不知道了,更谈不上应对之策,至于宋晓峰只怕连‘七煞天罗’都不识得呢?” 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接口道:“老衲对那‘七煞天罗’的七种装置,倒是从敝派黄籍中,略知一二,但也不知应付之策。” 丐帮帮主施一平急口道:“事急燃眉,已经没有时间讨论了,老和尚你知道多少,就快快传音告诉宋少侠吧!” 老花子深感有眼无珠,至有今日的朱五绝,愧急之下,口不择言,也就忘了客气和礼貌直称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为老和尚了。 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望着丐帮帮主施一平微微一笑,道:“施帮主说得甚是,老衲马上告与宋少侠知道。”言罢,双目一闭,默运神动,尽其所知告与宋晓峰知道。 就这片刻之间,宋晓峰与朱五绝已经动手了十招,朱五绝招术虽然怪异凌厉,一轮猛攻下来,由于宋晓峰稳扎稳打,谨守门户,一时之间朱五绝竟然未曾奈何得了他。 朱五绝暗暗笑骂道:“宋晓峰老子是给你一点甜头吃一吃,到时候,你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 又是数十招下去,朱五绝手中“七煞天罗”忽然攻出一招“乌龙出洞”,“七煞天罗”一甩头,奔向宋晓峰脑门大穴,自身却同时现出一道空门。 这时宋晓峰已经少林掌门人百空禅师指点,知道朱五绝手中这根“七煞天罗”身具七种恶毒杀着,心中大是惊凛,虽看出朱五绝空门大露,却不敢寻隙而入,深恐中了朱五绝诱敌之计,双肩一晃,斜身让开朱五绝这一招。 朱五绝突地长啸一声,腾身而起,宋晓峰头一震,只见朱五绝手中那根“七煞天罗”轻响一声从顶端炸裂开来,吐出一张轻丝大网,迎头压盖而下。 同时,“七煞天罗”连响,接着喷出一片白雾,白雾之中银光闪闪,是-蓬见血封喉的毒针,毒针之后,又是满天红雨,洒落而下。 朱五绝一出手就使出了四种恶毒的装置,宋晓峰但觉四面八方都是狂风暴雨,有如陷身于天罗地网之中,逃生无望,抗拒无门……。 关心宋晓峰的人无不大惊失色,赵灵燕更是大叫一声,抢身向场中扑去。 就在这时,朱五绝手中“七煞天罗”忽然又发出一声炸裂之声,只见朱五绝手中“七煞天罗”冒出一股蓝焰,朱五绝大叫一声,从平空中栽倒下来。 他身子一动,带动了手中所发出的那张轻丝大网,轻丝大网一斜现出一丝空隙,宋晓峰竟在那儿种恶毒暗器及身之际,闪电般穿隙而出。 宋晓峰射出三四丈外,只见原来立身之处一片火海,朱五绝葬身火海之中惨号了几声,便一命呜呼,葬身于火海之中了。 敢情,那“七煞天罗”久年不常使用,在发射四种装置之后,继续发射天雷,地火,化形砂之际机簧忽然失效,五绝心狠手辣,还怕前面那四种装置杀不死宋晓峰,拚命用内力按压卡簧,卡簧一断,触发了天雷,天雷炸开了护套,泄出地火和化形砂,害人不着反害己,朱五绝自己先着了地火和化形砂,反而给宋晓峰死里逃生,脱险而去。 这时,赵灵燕已扑到,抱着宋晓峰,人却反而昏倒在宋晓峰怀中了。 丐帮帮主施一平睁目望着被地火烧死的朱五绝,身骨也慢慢化作一阵轻烟,不由唏嘘中流下二行老泪。 忽然,一阵由风刮来,那阵轻烟随风飘荡,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接着,一片雷动欢声掀了起来,从此江湖平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