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煞令》 第一章 神秘来客 急如下坡车般的秋阳又西沉了。 它虽然在遥远的天际留下一抹似火的晚霞,红霞却烤不掉瑟瑟西风挟带着的那股透心的凉意,寒霜早已盖尽四野的生气,彩霞伴着荒凉的大地。打从什么时候起,这片富庶的沃野竟然变得这么肃煞萧条了。 斜迎着天边的红霞,湘阴镇北郊的商家大院的那两扇红漆大门,显得更红更亮,也更沉寂。 湘阴是个富庶大镇,镇内富贾巨户比比皆是。但是,像商家这种宅院盈亩的巨富,在湘阴却是绝无仅有的一家。同样的,像商家这种从来不与镇内百姓来往的人家,湘阴也只有这么一户。三四年来,镇内的人还没有谁见过商家的主人,也没有人见过商家有什么访客,日积月累,这座大院自然而然的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时日愈久,人们也就避得越远了。 他,此刻就站在这座人人敬而远之的大宅门前,而且已经叩了三次门了。 白色的头巾,白色的披风以及白色的紧身劲装,他身上穿着的唯一异色就是足上那双黑色的薄底快靴。 红漆大门反射的红光,把他那张原本美玉般的面孔照得比平常红润的颜色更红些,剑眉星目,五官在他脸上搭配的位置,看起来是那么完美恰当。 谁又猜得出这个美如画中仙童般的年轻人,何以会孤零零的停在这座神秘而无人敢接近的宅子前面呢? 在年轻人第五次叩门之后,火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门是开了,但是,堵在门内的那两张冰冷的面孔与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健壮身体,却比那两扇无生命的大门更具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逐客威仪。 年轻人对着这两张冰冷的面孔微微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冷森的贝齿,道:“听说商无华商老爷子住在这儿,对吗?” 站在年轻人右手边的那个红脸虬髯汉子冰冷的道:“什么事?” 年轻人道:“我找商老爷子。” 那虬髯汉子又问道:“你是谁?” 年轻人道:“我是谁商老爷子见面后就会知道,麻烦二位通报,如何?” 虬髯汉子冷哼一声道:“小伙子,你找错地方了。” 话落朝同伴一使眼色,两扇大门突然又向外推出来。 年轻人伸出两臂轻轻扶在大门上,那两扇急掩上来的厚门突然停了下来,无法再推出来。 望着门里那两个脸上青筋暴起的壮汉,年轻人平和的道:“二位,再推,这扇门恐怕就要碎了。再说,这两片薄薄的木门,真能关得住内外的是是非非吗?” 两个青衣壮汉,还真有些担心这两扇木门会被推破了。 彼此互望了一眼,先猛力向外一推又突然向内猛拉,接着二人同时向中间一靠,四只巨掌同时向外推出去,如果门外的年轻人完全没有准备,被闪进门来的话,这四只巨掌势必结结实实的按在他胸膛上。 两个青衣壮汉的动作既快又突然。 按说,门外的年轻人即使是没有闪进来,只怕也会被这四只巨掌逼得手忙脚乱。 因此,当这两个汉子发觉面前竟没人的时候,他们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二人怔神的刹那之间。 一股无形的压力已把他们推出门外,两扇红漆大门也跟着悄然无声的关了上去。不用说,年轻人已经反客为主了。 两个青衣汉子没敢敲门,彼此互望了一眼,双双翻墙跳了进来,年轻人果然站在院中,一时怒火攻心,两个壮汉同时大吼一声,涌身就要往年轻人身上扑。 “站住!” 喝声短捷有力,而且具有一股子凌人的气势。 两个壮汉闻声急忙收势,驯服的退了下去。 隔着七八丈的宽敞大院,发声者就站在正厅的廊上。 五短身材,苍发黑鬓,圆圆的脸犹如满月,身体却一点儿也不胖,配上那双锐利闪亮的眸子,一眼就看得出是个久经阵仗的老江湖。 白衣年轻人只淡淡的望了他一眼。 目光很快的扫向四周广大的庭院,自言自语的道:“楼榭亭阁,名花芳草,即使是王公大臣,其住处想来也不过是如此而已,有道是薄技在身胜似家财万贯,此言真是不假呀!” 苍发老者耐着性子朝年轻人抱抱拳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放过那两个无知蠢才的两条命。” 年轻人目光慢慢移向苍发老者脸上,说道:“尊驾大概是名震江湖的“三尺神判”雷平章吧!” 苍发老者圆脸微微一凛,正容说道:“不敢,老夫正是雷平章。” 话落再一次冲着年轻人抱抱拳道:“敢问公子台甫……” 年轻人抢口道:“尊驾不是君山金家的座上贵客吗?什么时候住到这里来了?” “三尺神判”雷平章脸色为之一变,异常沉重地道:“小兄弟也是从君山来的?” 年轻人淡淡的道:“我还没有进过君山,又怎么能从君山来呢?” “三尺神判”雷平章谨慎的道:“老夫斗胆请教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年轻人道:“尊驾是此间的主人吗?” 老脸上渐渐凝上了敌意,雷平章道:“如果老夫是此间的主人,公子会来吗?” 年轻人点头一笑,道:“江湖名宿果然不同,尊驾能点明这个关节,那就该明白方才的一问是多余的才对。” “三尺神判”雷平章凝重的道:“食禄当差,老夫也是身不由己。” 年轻人笑笑道:“如果我仍然坚持己见呢?” “三尺神判”雷平章冷硬的道:“那你我之间恐怕非得有一个让步不可了。” 年轻人点点头,开始挪动脚步向对面的正厅走去,他身后的那两个青衣壮汉又做出跃跃欲试的架势,雷平章冷声喝道:“你们给我乖乖的站到一边去。” 年轻人走到廊檐的台阶下,脚步丝毫没有停顿,拾阶而上,正对着雷平章走去。 “三尺神判”雷平章确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见过这种有目如盲的人,他最怕这种人。 凡是江湖历练够的都会怕这种人。 眼看着年轻人距自己已不满五个台阶的距离,雷平章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一大步,伸手从腰间抽出那对判官笔,凝神聚功,严密的监视着。 上来的年轻人对他仍然是视若无睹。 当年轻人的右脚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二人之间的距离已近在四尺之间的时候,“三尺神判”雷平章终于发动了攻势。 雷平章见过他把自己那两个手下请出门外的身法,他没把握能破得了人家的身法。 因此,他不敢贪功,一开始就双笔同出,以攻为守,他打算先封住年轻人的进路,稳住战局,最后再想制敌之策。 雷平章在江湖上有“神判”之誉,手中双笔自非泛泛之辈可比,既采守势,招式自是虚多于实,尽可能的夸大攻击的声势。 一对朱红的判官笔撒下了一层层由尖锐的笔尖织成的密网,犹似风吹千层浪般的一波接一波的涌向刚跨上最后那一阶台阶的白衣年轻人。 白衣年轻人冷哼一声。 他不退反进,迎着雷平章那千层笔浪,直冲进来。 雷平章手中的那对笔,就像是在他手中似的,并且哪一招是实的,哪一招是虚的,他都清楚得很。 “三尺神判”雷平章一开始就料到这个年轻人不好打发,却没想到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难缠。 他向后猛退三大步,收势变招,易虚为实。双笔先对准迎上来的年轻人心窝猛剌出去。笔到中途,突然分开,一取咽喉,一取小腹,变招之快,急如电光一闪。 年轻人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上半身向右一偏,像是要躲刺向咽喉的那一笔,脚下却另有变化。 雷平章的煞手并非刺向咽喉的那枝右笔。 他右手的笔虽然跟着他在移动,却只是个虚式,左手的笔却在上边这些变化的进行过程中推了出去。 雷平章对面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经过重新估计,但他还是低估了他,因为,他左腕上挨了一脚,手中那枝铁笔已冲天而起,贯穿了屋瓦,落到那屋顶上。 老脸倏然一变色。 “三尺神判”向后倒射出五六尺远,脱口沉喝道:“来人哪!” 喝声才落,厅内立时涌出了七八个老少不一的劲装武士,个个刀剑在手,煞气满面。 白衣年轻人一对星目中突然爆射出逼人的冷光,盯著「三尺神判”。 白衣人道:“雷平章,依你看,我像个怕见血的人吗?” “三尺神判”心底深处震颤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朋友,你看老夫像是个怕流血的人吗?” 白衣年轻人冷然一笑道:“但愿此地的主人能与尊驾一样不怕流血。” 年轻人话声才落,大厅中突然响起一个狂傲冷冽的声音,说道:“哈哈哈……老夫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流血,雷老弟,请那位朋友进来叙叙吧,别慢待了贵客。” “三尺神判”不以为然的道:“商大哥,我看这小子八成……” 大厅内的那个声音道:“雷老弟,他是冲着愚兄来的吧?” 雷平章老脸立时一变,道:“可是……” 大厅中的声音冷冽的道:“老夫可没有卖给“君山”,迎客!” 喝声中,大厅内走出两个十七八岁的翠衣姑娘,迎着年轻人双双道了个万福,莺声燕语的齐声道:“恭迎贵客。” 似乎没有想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出来迎客的会是两个体态婀娜,眉目如画的美貌女子。 年轻人不由微微一怔,两个翠衣女子显然都是见过阵仗的,见状齐声一笑,说道:“贵客请呀!” 年轻人朗声一笑道:“人间的上品,这里全有,此间主人实在不该用这“无华”二字为名。”话落就大步走进厅内。 当他从那两个翠衣女子中间穿过的时候,神态自若,全无年轻男子美人当前的那种拘束感。这一下子,又轮到这两个年轻女子出神了。 正如年轻人方才所说的,这里有的全都是人间的上品,这座大厅给人的第一个感受是清雅宽敞、金碧辉煌。 在正堂下方那张罩着一整张虎皮的紫檀高背大太师椅上。 此时正半依半靠的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五旬上下,身着宽松的紫红色寝袍,足踏暖鞋的瘦长老者。 此人身材虽然瘦长,脸色却是红润柔细如婴,入目即知他是少受风霜,生活优裕,而且内功修为极高的人。 后方左右两侧有两个二十上下的美艳女子正在替他捏肩捶背。太师椅后面还并排站着两个五旬上下的老者。 二人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条盘圈起来的长鞭,正自冷眼凝注着缓步踱进来的年轻人。 太师椅上的老者用半闭着的双目斜斜的扫了年轻人一眼,身子动都没动一下,懒散的开口道:“年轻人,你要见我?” 年轻人目光在大厅四周打量着。 他也以同样的语调道:“尊驾就是商无华?” 原本半闭的眼睛,此时竟然完全闭上了。 老者把放在地上的双脚抬了一下。 跟着年轻人进来的那两个翠衣女子,急忙端过一张长脚凳来供他把脚放平,然后双双蹲在两侧替他捶腿。 当然,这是表示他对年轻人的蔑视。 白衣年轻人视若无睹的走向右手边三尺左右处的一张檀木椅,大马金刀的坐下来。 虽然闭着眼睛,商无华都像是看得见一般。 年轻人才刚坐下来,他立刻开口道:“年轻人,我没叫你坐。我家的椅子可不怎么受坐的哦。” 商无华话声才落,他身后那两个老者握鞭的双臂同时向外一挥。 这一挥犹如两道银电,尖锐的鞭梢带着两个健壮的身体,迅雷惊电般的射向年轻人的心窝。身手较之“三尺神判”雷平章有过之而无不及。 年轻人冷然一笑,右手从容的在胸前一捞,两根鞭梢已同时捞入手中。 尤其令人吃惊的是,两根相距足有一尺长的鞭梢,落入他手中之后,尖梢竟然一般齐,没有先后之分。 两个老者在大吃一惊的情况下,双双吸气稳住前冲的身子,落地之后,双双全力向后猛抽。 年轻人冷然一笑,他握住鞭梢的右手向外一挥,同时松手,两个老者竟然四仰八叉的平跌在地上,滑出三四尺远才停下来。 四个美艳女子惊得全住了手。 商无华的眼睛重又恢复了半睁的状态。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沉声道:“谁叫你们住手了?” 地上的两个老者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拉开架势,准备再攻。 商无华沉声喝道:“够了。” 闻声急忙收势恭立,两个老者犹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商无华这才移动了一下身子,稍稍坐正了点,道:“年轻人,你有求于我?” 年轻人淡淡的道:“是的。” 商无华慢声道:“你是江湖中人?” 年轻人道:“也可以这么说。” 商无华道:“你听说过江湖上有谁能求得动老夫吗?” 年轻人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漫嗯了一声,商无华的身子重又靠了回去,说道:“比之那些世家名宿,小伙子,你的份量还轻得多,趁现在你进入老夫府内还不深,凭你方才的身手,也许还有捡回这条小命的希望,往外冲吧?”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这是尊驾的规矩?” 商无华点头道:“老夫一生行事全凭良心,可惜江湖同道很少有人能了解老夫这份苦心的,枉自白送了性命。” 年轻人平淡的道:“听说尊驾的良心值万两黄金?” 商无华半闭的双目突然爆睁开来,两道锐利如刀的寒光在年轻人脸上打了个转,随即又很快的垂下了眼睑。 他故意放慢声音道:“你身上背的那个长包袱恐怕装不了万两黄金。” 年轻人淡淡的道:“世间无价之宝无数,又岂是世俗黄白之物所可比拟,尊驾在江湖上素以收藏奇珍异宝自豪,何以竟以黄白之物评人身价。” 商无华冷仿的道:“奇珍异宝,需奇人异人才配得上,小伙子,你太年轻了。” 年轻人脸上没有一点儿愠色,淡淡的道:“配不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尊驾有没有识宝的慧眼,如果尊驾辨宝因人而异,那我也只有徒负奈何了?” 商无华自负的道:“只要是宝,就逃不过老夫这双眼。” 年轻人没有在多说什么,解下斜背背上的白色包袱,平放膝上,慢慢的打了开来。 包袱内包着一套白色衣服。 年轻人把压在上面的白色披风-开,豁然露出一柄赤玉柄,血红鞘,二尺左右,古色斑斓的短剑来。 商无华只溜了那么一眼,整个身子霍然坐直了,目光如炬的盯住年轻人膝上的那柄血红短剑。 他惊诧莫名的脱口道:“地煞令?” 商无华双目开台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他心中刹那间所滋生的贪婪与凶煞,却已完全流露无遗。 年轻人对商无华的目光视如不见。 他平和的道:“尊驾要不要再-过去仔细鉴定一下?” 商无华断然的道:“不必了,假货逃不过老夫这双法眼。” 年轻人把披风压回去,重又把包袱包好背在身上,才慢条斯理的道:“尊驾觉得它值不值万两?” 商无华道:“值,怎么?小伙子,你要卖?” 年轻人道:“万两黄金带在身上,怎么在江湖上走动?” 商无华一怔,道:“那你来的意思是……” 年轻人淡淡的道:“来替他找个伴。” 商无华心头暗自一凛,他仔细的再把年轻人打量一眼,以试探的语气道:“替它找个什么伴?” 年轻人朗笑一声道:“商当家的,你这一问未免有失江湖朋友的待客之道了。” 商无华脱口道:“天煞令?”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使他脸上发生变化,年轻人淡然笑道:“尊驾这里有吗?” 商无华凝声道:“小伙子,老夫-“天巧阎罗”之名可不是自己封的。” 年轻人道:““鱼目”虽可混珠,终究是鱼目。” 商无华冷哼一声道:““鱼目”也值万两,你身上有吗?” 年轻人笑笑道:“我身上这把地煞令尊驾不是说值万两以上吗?” 商无华道:“你来是替它配对?” 年轻人笑道:“尊驾心中不是也打算替“天煞令”找个伴吗?” “天巧阎罗”商无华先是一怔,突然扬声大笑道:“年轻人,你比老夫想像中的要坚强得多。” 年轻人笑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此刻就站在你的一亩三分地上。” “天巧阎罗”商无华道:“小伙子,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因此……” 年轻人淡淡的说道:“尊驾还怕我把人家暂寄在这里的珍宝看掉一块?而且,要是万一尊驾的弓没张准,使我成了惊弓之鸟,我还会再来吗?” 商无华阴笑道:“你想看看“天煞令”?” 年轻人道:“我想把它带走。” 商无华冷笑道:“你有这个把握能带走?” 年轻人道:“那得看看你有没有把握能把我留下来。” 商无华对这个年轻人的武功多少有些顾忌了。 因此,他怕万一处理不当,打草惊蛇让他跑了,他身上那柄“地煞令”要再抢过来可就要大费周章了。 他想到这里,立时开口道:“老夫可以带你去看。” 年轻人故作不解的道:“不在这里?” 商无华道:“不在这里,在老夫的炼金房里。” 年轻人道:“你可以去-出来。” 商无华摇摇头,道:“老夫与此令的主人有约在先,老夫只能依样仿制,不得随意搬动,因此,此令是用封皮固定在案架上的,老夫不能加以搬动。” 年轻人冷然一笑道:“商无华,久闻江湖上传闻,你的住处,机关重重,尊驾该不是别有企图吧?” 商无华冷然的一笑,说道:“有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小伙子,你既然敢来找老夫,该不会没想到这些问题,比方说,老夫这大厅之内,你敢担保老夫没设机关或者是高人埋伏吗?” 年轻人点点头道:“有道理。” 商无华心中暗喜了。 他又坐正了身子道:“这么-,你是同意了?” 年轻人毫不考虑的道:“不错。” 年轻人真答应了。商无华心中倒反而有了狐疑,除非这年轻人是个初出道的雏儿,否则他没有理由硬闯这个陷阱,再不然,就是他真有什么把握。 狐疑虽然提高了商无华的警觉,却并没有动摇他对那间炼金房的信心,略为犹豫了一下,商无华蹬开脚凳起身。 “请!” 年轻人立刻站起身来,移步走过来。 在四个美艳少女的护持下,商无华走在前面。年轻人跟在商无华后面。两个老者走在最后面。 穿过两进房子的长廊,众人到了后院。 这座后院极为宽阔,四周高墙有两丈多高。 而院中光秃秃的寸草全无,炼金房就孤零零的建在空院的正中央,入目即知是为了易于防守才这么做的。 也由此可知,商无华所经手制作的东西都有极高的代价。 炼金房方圆约五丈许,方方正正的,除了向着居处的这一面有一道进出的门之外,四周都没有窗户。 每一面墙壁下,都有两个劲装汉子守着。 商无华在屋前停住脚步,回头向最后面的两个人吩咐道:“在这里好好地守着。” 四个美艳女子先走到大门两侧站定,商无华才引着白衣年轻人走向门口。 没有看到有人开启。 当商无华走到距那扇三尺来宽的黑漆铁门两尺左右的地方,那道铁门突然随着沉沉的绞练拉扯的响声而自动的打开了。 铁门的厚度足有五寸,由壁内传出来的铁链刺耳尖锐的磨擦声,不难推知这道铁门是货真价实的实心结构。 厚重的铁门一开,四个年轻女子又抢先走了进去,不大功夫,黑漆漆的“炼金房”内便被火炬的亮光照亮了。 商无华此时的心情相当紧张,他担心年轻人看到铁门的厚度之后,会有所疑惧而改变主意。 因此,他以嘲弄的态度回身作了个让客姿势来,道:“年轻朋友,请!” 年轻人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脸上故意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说道:“就在这里?” 商无华道:“在没有进去之前,你仍可以改变主意。” 年轻人冷然一笑,脸上的犹豫之色一扫而空,道:“主人请。” 商无华冷笑一声,道:“有僭!” 话落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年轻人也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通过一道宽三尺许,长有五尺的狭道之后,才进入室内。 商无华转身把年轻人让进室内之后,指指东边近墙的一张蕈形的圆面石桌,说道:“年轻朋友,那边请坐,这里是老夫的工作房,凡是来此看货、验货的主顾,这是唯一的待客席。” 那张桌子的桌面直径有三尺,厚有半尺许,桌面是用各种色彩不同的色石石板一起拼成的。 桌面磨得光滑如镜,桌下那个石柱,直径也有两尺多。因此,整张蕈形石桌,做得虽然细致,但总给人一种笨拙的感觉。 年轻人毫不犹豫的移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人才坐上那张石凳,狭道入口处,突然落下一道粗如儿臂的铁柱制成的栅门,把出口封了起来。 年轻人黑白分明的明眸扫了栅门一眼。 他向着商无华道:“想必外面那道铁门也封上了吧?” 商无华阴沉的道:“是的,这样可以避免外人来打扰。” 年轻人冷冷的道:“也可以避免里面的人出去。” 天巧阎罗商无华大笑着道:“哈哈……年轻人,世间有些事,有时候意会比言传更能使人觉得自在些,比方说,老夫此刻的心情就不便于言传。” 年轻人淡淡一笑道:“想来尊驾一定很高兴,此刻“地煞令”终于进入尊驾的密室了,如果“天煞令”也在此地,尊驾将是江湖上近三十年来,唯一同时拥有此二令的人了。” 商无华狂声大笑道:“哈哈……年轻人,谁说不是呢,老夫今天不但把此二令凑齐了,而且,老夫再也用不着担心有人敢来索回“天煞令”了,这么一来,老夫每复制一把的代价就非万两黄金所能买得到了,因为,只有我手上有真令呀,哈哈……年轻人,你不但替老夫送来了无穷的财富,还给老夫送来了无敌的武功了,哈哈……” 年轻人皱皱眉头,道:“怎么?尊驾也知道……” 商无华冷冷一笑道:“老夫怎不知道这“天地双令”的秘密?君山虽要老夫给他复制天煞令时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理由,但是,老夫可明白他们制造假天煞令的目的。” 年轻人接口道:“引“地煞令”出来?” 商无华大笑道:“连你这小伙子都能想得到,老夫会不知道吗?你说对不对呀?” 年轻人冷冷的说道:“尊驾先可不要得意得太早了,有些事情往往会变生肘腋应付不及。” 商无华点点头,道:“你的话有道理,年轻人,老夫告诉你一个经验,武林中举凡精于土木之学的人,心思都很细密,因此,老夫一直离开你远远的。” 年轻人冷冷一笑,道:“商无华,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信不信由你。” 商无华得意的冷笑道:“不由我行吗?孩子,你太年轻了,因此,你不知道单凭血气之勇,往往解决不了问题。” 年轻人脸上依然没有异样的表情,只冷漠的道:“那尊驾现在打算怎么解决问题?发动机关?” 商无华的确是个做事非常谨慎的人。 他双目盯着年轻人道:“老夫是可以这么做,而且,换了别人他也一定会这么做,不过老夫说过行事一向有良心,咱们既然说过各凭本事给自己的东西配对找伴,就不会食言,四位美人儿,把柜子里面的那八柄“天煞令”-到桌上去,叫咱们这位年轻朋友挑把真的出来。” 商无华的话虽然是心口不一,但听起来却是堂皇得很。 在正对着年轻人那道墙壁前,就是商无华的“炼金丹”炉。 炉的右边放着一座六尺见方,厚有两尺的红漆铁柜,想必“炼金”所需的材料全存放在铁柜内。 四个女子打开由底下向上数的第三道抽屉,各自从里面-出两把用黄绫包住的三尺长剑,然后并成一排走向对面三丈外的年轻人的桌前。 商无华在四个美艳女于走向年轻人的时候,轻松的道:“小伙子,如果你看上她们中的哪一个的话,可以留下来,老夫一定奉送。” 言下之意是在明白的告诉年轻人,即使他控制了她们也做不了护身符、挡箭牌的。 白衣年轻人冷然一笑,没有开声。 四个女子走到年轻人对面桌边,把八把剑一一直放在年轻人面前,然后从容的退回到对面“炼金”炉边的商无华两侧。 白衣年轻人从容的把八柄剑上裹的黄绫一一解开,年轻人目睹面前的八柄剑,脸上的神色头一次有了变化。 一色的红玉枘,相同的血红剑鞘,制做的手法、色泽,甚至红玉柄上的细微雕纹,无一不酷似他身上的“地煞令”。 而唯一的差别是地煞令只有两尺。 商无华见他脸上头一次有了异样的表情,道:“哪一把是?” 年轻人淡淡的摇摇头,道:“虽然都不是,但我仍然很佩服你的技艺,这“天巧”二字,尊驾的确是当之无愧的。” 商无华勃然变色道:“年轻人,你到底认不认识“天煞令”?” 年轻人冷笑道:“不认得我会来吗?” 商无华冷笑道:“你说说看,在外表上,这八柄剑何处与“天煞令”不同?” 年轻人道:“完全一样,即使是见过此令的人也分辨不出。” 商无华一怔,通:“那你怎么知道其中没有真的?” 年轻人道:“重量不同。” 商无华心头暗自一震,脸上都充满自信之色,道:“年轻人,你是想诈老夫?老夫刚刚还跟你说过,精于土木的人,心都很细,老夫会忽略了这个吗?” 年轻人冷然一笑道:“尊驾的确不应该忽略,也不可能忽略,但是,尊驾到哪儿去找“寒天之英”呢?” 商无华脸色立时一变,通:“你是……” 显然他是想问你是谁,但是话说了一半,突然改变成:“你是个行家,你果然是个行家。”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不是行家,我敢来找尊驾这位“天巧”手吗?” 说话之间,顺手从桌上-起一把剑来,按动剑簧,把剑抽了出来。 剑身上虽然侵入寒气,但却古色斑斑,不似一般兵刃。 趁着年轻人低头看剑之际,商无华伸手在炉侧的一处隐秘的按钮上点了一下,年轻人面前石桌桌面上的那方黑色的石板突然自动的往下沉入三分,隐入夹层内,桌内豁然出现了另一把天煞令。 年轻人闻声移目,脸色一变,伸左手拨开摆在面前的那些假剑,身子向前一靠。伸手要去抓剑,哪知,他身子才一沾上桌缘,突然大吼一声,整个人霍地跳了起来,-剑的右手绕个弧形,与左手同时捂向左胸下,右手中的剑也因碰到蕈状石桌底下的粗大支柱而掉在地上。 商无华虽然看到年轻人左胸下血光喷洒,但都没有急着上前,四个女子则满脸不忍的把目光移向别处。 年轻人冷冷的盯了商无华一眼,咬紧牙关,猛然把右手伸进桌内的凹槽内去-剑。 哪知,手才伸进去,突然又像被什么利器夹住似的冒起一缕血光,手也抽不回来。 商无华直到此时才放心的大笑着道:“年轻人,你是谁呀?姓童,对吗?” 年轻人激动愤怒的脸色渐渐由血红褪成苍白,随着脸色的转变,他似乎已感体力不支而慢慢的生了下去。 那只右手仍然被困在桌面的石槽内,他那双怨毒的眼睛则一直凝注在商无华那张正洋溢着无限得意笑容的脸上。 商无华此时真的是得意万分,但他仍然十分小心,没有上前。 他盯在年轻人脸上的那双锐利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老气横秋的摇着头。 “孩子,老夫打从内心里为你惋惜,就凭你在明知老夫是谁的情况下,仍然敢明目张胆的来找老夫,足证你有一身相当惊人的武功,甚至可能在老夫之上,但是,你却忽略了江湖上除了斗力还得斗智的残酷事实。” 年轻人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脸色也变得更白更无血色了。 商无华阴声道:“孩子,不要激动,越激动,血脉流转越快,失血愈多,你身上的毒也会更快的攻入心房,那就死得更快了,这个世界虽然充满了罪恶,但总比另一个无人知道的世界好得多呀,多看看吧,时间不多了。” 话落一顿,接着脸色一整,睁开那双半眯的眼睛。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告诉老夫,看在你给老夫送的这份重礼的份上,老夫会给你立个碑、留个名在世上的。” 商无华老奸巨猾,一向会送干人情,他的话才刚说完,年轻人已气绝趴在桌上了。 商无华阴沉的冷哼了一声,商无华目注身边的一个翠衣女子,道:“秋霞,去把他身上那个包袱给我解下来。” 站在他右侧最外面的年轻女子黛眉微皱着,道:“老爷子,我……” 商无华冷声道:“这里可不是卧房,去!” 秋霞粉脸一变,道:“遵命。” 话落急步走到白衣年轻人身边去。 她三把两把的就把他身上的包袱扯了下来,转身奔到商无华身边,把包袱双手呈到商无华面前。 商无华接过包袱,就地坐了下来。 他把包袱小心的横在膝上,然后伸手去解。 秋霞开声道:“老爷子,还是回到厅里去看吧,这里有个死尸,叫人心里发毛。” 商无华冷笑一声道:“哼,你听过财不露白这句话吗?老夫家里住着强横的“君山三铁卫”,在老夫没习成双令上的武功之前,老夫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老夫已有此“天地双令”了,也包括你们四个在内。” 话落右臂向外挥了半个圈子,四道冷芒分别贯穿了四个美艳女子的心房。 在一片血光与惨厉的号叫声中,四个美艳女子纷纷倒卧于血泊中,手法奇准其狠,心却比手更狠。 看都没多看这四个侍奉了他多年的美女一眼。 商无华心无旁鹜的低下头去,全神贯注在包袱上,好像他身边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商无华摊开包袱,用左手把上层的白色披风-开,然后伸右手去-剑。 就在这时候,一个锐利的剑尖指在他鼻头上了。 商无华毕竟是经过大阵仗的人,一怔之后,他并没有采取行动,先定了定神,目光才顺着剑尖向上移去。 然后他又是一愣,脱口道:“你……你是……” “我是方才还在跟你谈交易的年轻人。” 不错,正是那个年轻人。 他左胸下血红一片,右肘上也染红了一片,可是,他那张红润的脸上,却找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商无华强自镇定,盯着年轻人道:“这么说,老夫是被你算计了?” 年轻人淡漠的道:“这只能怪你对你的布置太自信了。” 商无华茫然的道:“那方才你身上流的血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正色道:“猪尿泡内装上鲜血,然后里面贴肉处衬上一层薄铁片,没有什么奥妙。” 商无华仍然不解的道:“你怎么知道老夫那张石桌的桌缘上有机关埋伏?”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进过你这“炼金房”的人并非个个都不能活着离开,比方说,你为了使君山能放心的把天煞令放在这里,你总得把安全设置展露一下给他看看吧?他对外当然会守这个秘密,但是,对他自己的儿子,他总不会不提吧?” 商无华道:“他对他儿子说的话,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年轻人摇摇头,道:“我有理由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吗?” 商无华一怔,突然若有所悟的道:“混进“君山”?对,年轻人,老夫不认得你,他也一定不认得你,凭你的本领,混进“君山”当名护院自然没有问题,高明,哈哈大笑中,商无华故作漫不经心之状。 他把左手中的披风向左后方抛去,趁着大笑时身子摇摆之势,左手也向后方按落,做出要支撑身体之状。 寒电一闪,商无华突然觉得左手食中二指一阵锥心奇痛,急忙收手,右掌却在这时候扬起,但却没有机会往外推。 因为,他发现那支锐利的剑尖,此时正点在他咽喉上。 收左手,抬右掌,商无华把握住每一刹那可用的时光,仍然赶不上。 商无华的天巧二字除了表示他技艺的不凡外,还有快与准的意思在内,而今,他不但没快过人家,连人家的剑是怎么出的、怎么收的竟然都没看清楚。 年轻人温和的漫声道:“你别忘了你周围到处都是机关按钮,万一高兴过度,一不小心接上了,那不是太危险了吗?” 此时的商无华已经忘了断指之痛了。连那红润如婴的脸色也发白了。 他端正的坐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年轻人淡漠的道:““天地双令”的主人。” 商无华惊恐的脱口叫道:“童……天……罡?你……你,罗汉崖下已粉身碎骨……的人……” 年轻人锐利的双眸中渐渐笼上了无限煞气,音调也随着冷了下来。 “代我而死的是先父。” 商无华原先的气势完全没有了,悄声道:“童当家的,我……我可与那件事一点牵连都没有,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童天罡冷冷的道:“你只与伪造“天煞令”有关?” 商无华忙道:“老夫伪造的这些东西,童当家的要怎么处理老夫都没意见。” 在商无华已度过的六七十年的岁月中,他从来未经历过对自己的性命像此时这么失去自我主宰的时刻。 童天罡冷漠的道:“对这八万两黄金由我处置你不心痛?” 商无华是头老狐狸,他很明白什么时候说实话最有力量:“老夫此时只求童当家的能放过老夫,别无所求。” 童天罡冷漠的道:“你看我会放过你吗?” 商无华阵忙道:“我可以带你离开此地。” 童天罡冷冷的道:“如果没有尊驾带路,我能不能出得去?” 商无华打了个寒噤,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多花点时间,当然出得去。” 他一直都在说实话。 童天罡想了想,道:“把包袱给我,然后去把桌上那些假令包起来,带我出去。” 商无华顺从地把包袱包好,交给童天罡,然后起身走到石桌前,逐一把每一把假天煞令包好,再捆成一个大包袱,然后转身交给站在他身后五尺之外的童天罡,他竟然没有去碰安在桌上的机关枢纽。 童天罡从商无华手中接过那捆假令,把手中的包袱及“天煞令”放在地上,以左手托着那捆假天煞令—— 第二章 天令显威 他右手运掌在上面缓慢地扫按一遍,然后丢向石桌。 那捆假令与石桌一碰,石桌桌面突然倾向一边,石柱拦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显然早已被切断了。 童天罡只有在伪装中了暗算的时候,手中曾握剑起身过,石柱显然就是在他假装剑被碰落地上的时候切断的。 那捆假令与石桌一-之后掉落地上,已散成一包包铁砂。 商无华心中暗自叫了声惭愧与侥幸。 惭愧的是他竟没看清对手是在什么时候把石柱切断的。侥幸的是他没有去碰桌上的机关。 现在,就算商无华真有接触机关的机会,他也不敢-生命去做赌注了。 看看童天罡,商无华道:“现在出去?” 没有提任何警告的话,童天罡淡淡的点了点头。 商无华老谋深算的道:“外面有些人不会听我指挥,因为“天煞令”在你手中。” 童天罡道:“我知道。” 商无华惴惴不安,道:“童当家的,老夫还有个不情之求。” 童天罡冷漠的道:“我有答应你的理由吗?” 商无华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要老夫的命,你当然不必答应。” 童天罡冷笑道:“如果我要你的命,你当然也就不必带我出去了。” 商无华毫不犹豫的道:“这是实情。” 童天罡道:“说说看。” 商无华道:“给“君山”方面留个活口,否则老夫百口莫辩。” 商无华冷笑道:“尊驾果然是头老狐狸,此刻就算我答应了你,你信得过吗?” 童天罡道:“说说看。” 商无华道:“有句话总比一无所有的好。” 童天罡没直接回答,只冷漠的道:“走吧。” 商无华也没有多问,移步走到童天罡前面,坦然的大步向夹道走去。 商无华很明白对方的实力,因此,他没有作任何侥幸的尝试。 当“炼金房”的那道厚重的大铁门绞开的时候,商无华在门内向旁边一让,让童天罡先出去。 他做事的确是很谨慎,任何对自己可能造成危害的行动,他都会事先来加以避免。 “炼金房”外的广大场地上已聚集了很多人。 除了商无华手下的那两个老者之外,还有“三尺神判”雷平章与另外三个年纪都在四十开外的健壮青衣汉子。 在这些人四周远远的由商家的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子,组成了一个松油火炬圈子,照得这片广场明如白昼。 童天罡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些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了。 童天罡缓步从室内走了出来。 商无华跟在他身后走出来,他有很好的下手机会,但他知道童天罡不会没考虑到这一点的。因此,他出来之后,很快的便走到童天罡的左侧站住了。 一眼就看见年轻人手中-着那把“天煞令”,“三尺神判”雷平章忍不住脱口道:“商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商无华有意的扬动左手,做了个阻止对方说话的手势,然后道:“老夫栽了,各位最好能退开去。” 少掉了两个指头的那只鲜血淋淋的左手,果然使他少费了很多唇舌。对此没有人再追问栽的原因了。 但也没有依言退下去。 童天罡见状又冷笑了一声道:“商无华,你果然狡猾,我给了你很多下手的机会你竟然一一放过了,现在,咱们之间的事已经完了,你可以过去了。” 商无华心中又暗叫了声侥幸,迈开脚步大步踱回到他手下的那两个老者面前去。 “三尺神判”雷平章此时才又开口,说道:“商老爷子,对面前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商无华沉重的道:“各位如果肯听老夫的,老夫建议我们大伙此刻先退回大厅去,再从长计议。” “三尺神判”雷平章激动的道:“从长计议?这小子难道也要跟着咱们大伙进厅去从长计议吗?” 商无华摇摇头道:“老夫没有这个把握。” 三个青衣壮汉中间那个黑脸大鼻头,目如猎鹰的汉子,说道:“商大爷,你没有把握留这客,那就不要开口吧,等咱们兄弟替你把客人留下之后,咱们再来谈谈你失令的贲任问题,如何?” 许是从来没想到这人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天巧阎罗”商无华先是一怔。继而勃然大怒,沉着脸冷冽的道:“阎崇善,你说什么?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今天,就算你们主子在这里,他也不敢对老夫说这种话的,你有多大份量呀?你说?” 商无华一瞪眼,确有一方宗主的威仪。 大鼻头阎崇善脸色一变,竟然不知怎么接口了。 阎崇善右侧那个瘦长条,手中-着一对虎头钩的古铜脸色汉子急忙出面来打圆场,说道:“商老爷于,家兄天生的直肠子,说话有欠考虑,老爷子千万不要往心里放,我阎崇贤在这儿向老爷子陪不是了。” 左边那个矮矮胖-,腰间悬了一对瓜瓣大锤的红脸汉子也接口道:“老爷子,目前大敌当前,咱们都是自己人,先不要自伤了和气才好。” 商无华失令在先,心中也自知理亏。 而且,在“君山”当家的面前,他还有用得着这三个人替他说话的时候,因此也不敢把架子端得太高了,放下脸来道:“崇禧老弟,你这句话老夫还听得进去。” 抓住机会,阎崇禧忙道:“眼前的情势依老爷子看,应该怎么处理?” 商无华放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这小子是谁吗?” 阎氏兄弟三人闻言同时拢过来。 阎崇贤道:“是谁?” 商无华低声道:“童天罡!” 这三个字确实具有极大的震撼力。 阎氏兄弟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商无华接着又道:“这就是老夫为什么要三位从长计议的理由。” 阎崇禧道:“难道说合我们这么多人的力量也制不住他吗?” 商无华是存山要这三个人也败在童天罡手中,这样在“君山”方面,他们就自然会主动的替他辩护了,当即压低了声音道:“如果老夫身上没有内伤的话,也许不至于输了,可是……” 阎崇禧开口道:“合我们兄弟三人之力,你看如何?” 这时候童天罡已把-在手中的包袱重又背在身上了。而他右手中只-着天煞令。 阎崇贤也插嘴道:“而且,他身上还受了两处伤。” 商无华抓住机会,赶紧往自己脸上贴金道:“为了这两处伤,老夫可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恰在这个时候,童天罡开口道:“商无华,记住今天的教训,你没第二次机会。” 话落迈开大步向前走去,显然他没打算越墙离开商家。 没有时间再商议了,阎崇禧猛然转身横跨三步,堵在童天罡的前方,阴恻恻的道:“小子,你想溜?” 童天罡冷漠的望了他一眼,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剑我收回来了,叫他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脑袋。”话落重又迈步欲行- 崇贤冷厉的吼道:“站住。” 童天罡停住脚步,淡然一笑道:“不要逞能,这种场面,轮不到尊驾出头。” 阎崇贤急步走到老大身边道:“咱们兄弟不信这个邪。” 阎崇禧也摘下腰间那对大锤道:“小子,你要走也可以,把天煞令留下来,咱们兄弟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童天罡皱皱眉头道:“我再警告各位一次,不要逞能。” “三尺神判”雷平章也握住那对判官笔围过来道:“小子,识相点,把“天煞令”留下来,否则,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童天罡冷冷的道:“我姓童,不叫小子。” 阎崇善阴声道:“童天罡,你这三个字吓不了人,六年前你那不知死活的父亲已经为这三个字死过一次了,看样子,你今天得死第二次了。” 童天罡道:“哼,那你就等着瞧吧。” 阎崇善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红润的俊脸上刹那间飞上一层冷霜了。 童天罡阴冷的目光缓慢的逐一扫过前面四个人的脸,那目光不但锐,而且冷如玄冰柱,直透人心,使人觉得脊背生寒,内心打颤。 他把右手中的“天煞令”交到左手上,然后他的手抓向剑柄,然后再一寸一寸的把剑抽了出来。 映着四周的火光,剑尖及双刃上隐隐泛出一片蒙蒙的光雾。 此光雾散发着透心砭骨的寒意,即便是面对着熊熊烈火,也足以令人遍体生寒,无法自已。 童天罡把剑抽出之后又很快的又插了回去。 商无华却焦急的脱口道:“童当家的,你……” 剑入鞘后,童天罡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四人脸上。 童天罡阴寒的道:“各位,动手吧!” 阎氏兄弟以及雷平章都知道“天煞令”出鞘代表着什么意义了。 因此,他们心中多少有些犹豫,要不是他们误以为童天罡已经受伤了,他们谁也不敢发动攻势。 阎崇善望了其他三人一眼。 “围上!” 四个人分成四个方位,包向童天罡。 他们各自亮出自己趁手的兵器,全神贯注的盯着童天罡。 对周围这四个人的举动,童天罡形如末见。他把目光平平的凝向正前方。 阎崇善谨慎的注意着同伴,直到他们全部都准备好了之后,他才发出行动的命令。 “天煞令”的威名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凡是在武林中走动的人,全都知道关于此令的传说。 因此,这四个人一开始便用尽了全身的功力。 因为,这是赌命。 “君山”敢派这四个人出来护令,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因此,四人同时出手,威力是相当惊人的- 崇善的剑取的是童天罡的心房。 阎崇贤一对虎头钩搭向童天罡的双肩。 阎崇禧双锤从左侧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童天罡头顶。 雷平章的一对判官笔由右侧直取童天罡右下腹。 四人在同一时间内出手,四种兵器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惊电奔雷般的围向他们共同的猎物。 由于童天罡一直没动,因此,这张网几乎才刚扬起,就把他身影全部掩没起来了。 这张密网在刚发挥到最大威力的时候,突然无声无息的骤然间消失了。 四条进攻的汉子围在童天罡四周二尺之内,一个个形同木雕泥塑的玩偶,一动也不动的木立着。 “天煞令”仍在鞘中,童天罡也仍然站在原位。 唯一不同的是,他此时的目光盯在商无华那张白得全无血色的脸上:“雷平章还能活三天。” 话落大步向前走去。 这种结局虽然早在商无华的意料中了。这个结局出现的速度依然使商无华觉得不易接受。 外围持火把的汉于很快的围上来阻住童天罡的去路。 这时阎氏兄弟才相继倒了下去。 他们尸体倒地之后,咽喉间才开始向外喷血。 这时刚才痛得闭住了气的雷平章发出一声沉闷的大吼道:“痛死我了。” 吼叫声中,雷平章撒手抛掉手中那对铁笔,双手一齐捂向鲜血直冒的右腰,这个部位正是他方才攻击童天罡的部位。 雷平章的吼声惊醒了那些意图阻拦童天罡的人。当他们看到方才围攻童天罡的那四个人的结局时,顿时也一哄而散,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了。 头都没有回,童天罡飞身跃落在来时的长廊上,从容的缓步消失于长廊中,从哪里来仍由哪里去。 但在这来去之间,商家送了八条性命。 等商无华指挥着手下的人把院中及炼金室内的七具尸体收拾妥当,再把重伤的雷平章暂时安置了,回到大厅的时候,天色已近三更了,少掉了那四个侍女后的冷清,商无华实在觉得不能忍受,再加上失令后留下来的这个大难题的困扰,商无华睡意全消,一个人独自斜倚在那张虎皮太师椅里,半眯着眼睛在那里绞脑汁、想主意。 那两个替他护驾的老者,平日里就与商无华搭不上话,此刻更是不敢开口,只愣愣的守在他后面。 这两个人心里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疑难问题,再加上折腾了大半夜,站了没多久,右边那个五短身材、瘦猴脸的老者,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商无华心中正烦,闻声半眯的双目突然暴睁开来。 他刚想转头喝斥,眼角余光突然发现大厅门口处的两条娇小人影,转了一半的脸,倏然转回来,双目直直的逼向正前方。 大厅门口处,确实站着两条粉红色的娇小人影,商无华的目光才刚盯上二人的脸,便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粉红色的紧身上衣,粉红色的拖地长裙,十五六岁的年纪,自然的散发着娇美、天真的稚气、似成熟不成熟的另一种迷人的诱惑力。 弯而细长的黛眉,盈盈秋水的双眸,挺直的鼻子,娇小如樱的双唇,这一件件金雕玉琢的器官配在这两张色如三月桃化瓣般的鹅蛋形的娇靥上,任何人一眼看见了都会忘却她们那身丫环的装束,而疑为仙子下凡。 大厅里的三个人,谁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来的。 由她们从容悠闲的神态上看来,好像她们原不就是长在那里似的。 商无华没有时间去想这些问题了。 他双目紧紧的盯在两个小姑娘脸上,茫茫然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美美人儿,你……你们是打哪里来的?” 商无华这一开口,他身后的那两个老者才发现大厅中已经有人侵入了。 但是,当他俩看清两个姑娘的面貌之后,也是同样的为之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两个使女之中的右边那个左边腮下有颗美人痣的姑娘笑盈盈的道:“商大爷,咱们姊妹已经来了好半天了,你这会儿才发现呀?” 商无华咧开薄唇干笑着,道:“呵呵,真的呀,你看我有多失礼,让二位美人儿站了老半天,怕不把美人儿的腿都站酸了吗?” 话落声调立时一变,怒冲冲的说道:“你们两个还站在那儿发的什么呆,快去搬座位请美人坐呀!” 虽然是在对身后的二人说话,那双色眼都一直没离开两个少女的脸。 两个老者连声应是,双双奔向两个少女,齐声让道:“二位姑娘请这边坐,请!” 两个使女动也没动,仍是那个有美人痣的姑娘开的口。 她笑盈盈的道:“商大爷,不瞒你说,咱们姊妹俩是受人差遣来办事,没时间坐,等咱们禀明来意之后,还得赶回去向家主人报告呢!” 商无华涎着老脸道:“二位美人儿,稍坐一会都不行吗?” 另一个少女的性情显然跟方才那个不同,她冰冷的道:“不行。” 商无华故作焦灼之状,不停的搓着双手,道:“不行,这……这可怎么办?” 话落又吼道:“你们两个老蠢才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到前院去把灯给我预备好,等一下好送美人儿?” 两个老者说什么也不敢相信商无华会这么轻易的把到了嘴边的肉放掉,因此闻言不由迟疑了起来。 商无华大吼道:“去呀!” 虽然仍然无法相信这头饿狼会把到口的美食放掉了,两个老者毕竟还是移步向门口走去了。 两个老者才走到门口,商无华突然又吼道:“站住,转过身来,给我守好大门。” 两个老者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商无华神态一变,站直身子,阴恻恻的笑道:“走?嘿嘿,凡是老夫看上的女人,如果老夫不松手,哪个走得了?” 有美人痣的少女仍然笑盈盈的道:“商大爷,我方才说我是奉命来办事的,你不会没听明白吧?” 商无华蛮横的道:“老夫刚刚失去了四个美人儿,正在这里为排遣时间发愁,办不办事是你们的事,老夫不管。” 有美人痣的少女笑道:“唷,商大爷,万一咱们主人怪罪下来,哪个担得住呀?” 商无华自负的道:“天底下还没有老夫担不了的事。” 另一个少女冰冷的道:“跳梁小丑,也配在本姑娘的面前卖弄唇舌,没得叫人也听了恶心。” 话落转向有美人痣的少女道:“梅姊,咱们还是办正事要紧,跟这种老而不死的贼骨头磨的什么牙?万一耽误了小姐的大事,咱们可真是担不起。” 有美人痣的少女点点头,目注商无华道:“商大老爷,咱们家主人,是派咱们姊妹俩来你这儿取样东西的。” 商无华随口道:“什么东西?” 美人痣的少女道:“听说“天煞令”在你这里?” 商无华微微的一呆,心念风车似的一阵急转,脱口说道:“不错,“天煞令”是在老夫手上。” 两个少女脸上立时浮现欣喜之色。 她们齐声道:“真的?” 商无华道:“当然是真的,不过……” 有美人痣的少女抢口道:“我家主人也是知道“天煞令”的所有权不在你,不过,关于你的安全方面,你尽管放心,我家主人替你负全责。” 商无华狡猾的道:“如果这方面老夫不要她负什么责任呢?”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那你就说说你要的条件吧!” 商无华道:“老夫只要两个交换的条件,而且,一个也不能少。” 有美人痣的少女,说道:“什么条件,你说吧?只要咱们主人办得到的,决不令你商大爷失望。” 商无华却一不正经的道:“她一定办得到,因为老夫开的条件很简单。” 话落一顿,他加重了声音道:“第一,你们俩从今以后留下来陪老夫共度晚年,第二么……” 另一个少女忍不住抢口喝道:“闭嘴!” 有美人痣的少女娇靥上仍挂着那抹盈盈的笑容,说道:“凤-,让他把话说完。” 商无华肆无惮息的道:“第二,使女如仙子,主人必然貌胜天人……” 被称为是凤-的那个少女,脱口喝道:“商无华,你这徊老不死的东西,你还真不想活了。” 美人痣的少女道:“凤妹,人各有志,你心底也未免太仁慈了。” 话落转向商无华道:“商大爷,说呀?” 商无华道:“老夫要她来陪我住上三夜。” 商无华口中的那个夜字才刚滚离舌尖,突然看到门外飞进一道寒光来,直奔门面而来,其疾如雷。 在无暇多想之时,商无华伸手一把接个正着。 而他人也被震得向后退了两大步。 商无华低头一看接住的东西。 他原本红润的脸“唰”的一下全无血色,口中惊恐自语道:““南霸”桑天樵!” 托在他掌心里的是一把三寸来长的小剑。 白玉剑柄上天然的生就一条血红色的小蛇,江湖上只有一个人用这个信物,那就是“南霸”桑天樵。 商无华自语罢才刚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两个少女背后站着那个身高八尺以上,双日深陷,面如蟹盖,满头白发,顾盼之间威猛慑人的老者。 原先守在大门口的那两个老者,此时已如同两堆软泥般的堆在大门两侧,入目可知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有美人痣的少女笑道:“桑老头,方才商大爷的话你可是全听到了,剩下的事情轮到你来处理了。” 有美人痣的少女对桑天樵的称呼,使商无华顿时又凉了大半截。 “南霸”桑天樵越过两个少女,大步走到商无华面前三尺左右处,闷不吭声的伸出左手来。商无华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捧着那把小剑放回到他掌心上,期期哎哎的道:“桑老前辈别来……” “南霸”桑天樵冰冷的截住他末完的话,以慑人魂魄的冷冽声音说道:“天煞令在你手上?商无华!” 商无华苦着脸道:“桑老前辈,方才……方才……” 桑天樵冰冷的道:“长话短说。” 商无华硬着头皮道:“不在小老儿手上。” “南霸”桑天樵阴恻恻的道:“商无华,你是在江湖上打过滚的人,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你不会看不明白才对。” 商无华焦灼的哭丧着脸道:“桑老前辈,小老儿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呀,“天煞令”委实不在小老儿手上……” 有美人痣的少女笑盈盈的道:“商老大爷,你方才还在开条件,讨价还价,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你就忘了?” 商无华急得真想哭,以乞求的目光望着她,道:“小姑奶奶,小老儿罪该万死,方可不该向你说假话!” 有美人痣的少女仍然那么笑着道:“商大爷,我可是十成十的完全相信你呀!” 商无华情急之下,脱口道:“是真的不在我手上呀,各位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带各位去看!”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带我们到没藏剑的地方去看。” 商无华急道:“小老儿可以带各位于看看那些被杀了的尸体。” 被称为凤妹的少女道:“你是说“天煞令”被人抢走了?” 他感-的-了她一眼,商无华道:“正是!” “南霸”桑天樵道:“谁?” 商无华忙道:““天煞令”的原主人。” “南霸”桑天樵老脸一紧,道:“童天罡?” 商无华忙道:“正是他,“君山”三铁卫全都死在他手中了,雷平章重伤还躺在里面,各位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他。” 眨动着那对灵活明媚的大眼睛,有美人痣的少女认真的问着:“童天罡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商无华,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这是你赎罪换命的好机会。” 商无华犹豫了一下,通:“小老儿看不出来,因此,小老儿不敢妄断。” “南霸”桑天樵凝重地说道:“那“君山”三铁卫与雷平章是怎么伤在他手里的,你有没有在埸?” 这一次,商无华没有说假话,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南霸”桑天樵与两个少女叫商无华带着进去问了雷平章几句话之后,重回到大厅里。 “南霸”桑天樵冷冷的道:“商无华,你今夜已把你项上那颗人头卖掉了,不过,今夜老大不-走它,如果五天之内,咱们找不到童天罡,哼哼哼,这五天之内,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商无华打了个冷噤道:“小老儿怎么联络各位呢?” 桑天樵道:“你有没有行动,咱们自然清楚。” 话落脸色一缓,笑道:“二位小姑娘,咱们走吧。” 望着一老二少女走后的漆黑大院,商无华心中又多了一道更难解的难题。 ※※※※※※ 面对着对方那张微泛着苍白的长方形和善面孔,童天罡是满嘴的酒气,但他却十分的恭敬。 “纪老爷子,您就是当年侠名满天下,威动两湖的“玉面佛心”纪松年,纪大侠呀?” 抚着颔下那部齐胸的苍髯,纪老爷子半闭着那双精光如电的眸子,缓慢的摇着头说道:“贤侄,你是听谁说的?” 六十多岁的人,以这种眼光看人,这种语气对一个年轻人说话,很自然的会给人一种慈祥长者的亲切感。 童天罡微显激动的道:“纪老爷子,您先告诉我您是不是?” 纪老爷子皱皱眉头,然后道:“老汉的确就是纪松年,不过,老汉脱离江湖已有五六年了,为了图个晚年的清静,所以童贤侄离开老汉这“松芦山庄”之后,可千万不要对外张扬。” 童天罡满脸钦敬之色,目注纪松年激动的道:“真是想不到,小侄真是作梦也没想到能在您纪老爷子的庄子住上半年多。” 纪松年淡然一笑道:“贤侄,你并没有白住呀!” 童天罡满脸不安的道:“老爷子,您千万别那么说,您足遍天下,所闻所见,岂能与常人相比,小侄所奉的那点薄礼,实在-不出手。” 纪松年一本正经的道:“童贤侄,百两黄金对老汉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别看老汉往日足遍三山五岳,讲到家当,老汉可就觉得汗颜了,要不是相知送了老汉这片草堂,老汉只怕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呢!唉,要不是贤侄你为人直爽,这百两黄金老汉还不敢要呢?” 童天罡一本正经的道:“纪老爷子,小侄实不相瞒,在关外,小侄家里还称得上富足二字,此次小侄到两湖来,是替家叔收帐来的,要不是老爷子替小侄打发了那几个无赖,又收容了小侄半年多,说不定小侄帐没要成还会落个伤残结局呢?等小侄回去把帐目交割清楚之后,小侄会专程来谢您的。” 纪松年突然板起面孔,道:“老贤侄,你这话就说得太过份了,难道说老汉是开店赚钱的市侩吗?” 童天罡连忙摇摇手,道:“纪老爷子,您可千万别误会,小侄这么做,纯粹是出于内心对您老人家的敬意。” 纪松年坚决的道:“贤侄,日后得便,老汉这片“松芦”随时欢迎你来,不过,你要是带东西来,不管什么东西,老汉都不接你这个客人,时候已经不早了,你明天还得赶路,早点儿休息去吧。” 他话落转脸朝门外叫道:“宗德,扶童侄到厢房休息,他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 一个满头乱发,脸如黑猩猩一身黑夜的五旬上下的驼背老者,闻声急步从厅外奔进来,站在童天罡身边了。 他客气的道:“来,小哥,老朽扶你休息去。” 话落不由分说的搀起童天罡的右臂就往外拖,他的行动虽然显得有点儿迟钝,力气即是大得惊人。 童天罡似乎是真的醉了,脚步蹒跚的退着,嘴里却不住的叫道:“老爷子,咱们还没尽兴呀?” 纪松年平和的道:“贤侄,你醉了,休息去吧。” 这时童天罡已经被宗德拖到门口了。 童天罡焦燥的道:“谁说我醉了?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喝的还不到百杯,怎么会醉呢。” 话还没说完,人已被拖离客厅了。 精光如电的双目凝视着门外。纪松年发出连声阴沉的冷笑。 厢房距客厅不到五十步远,童天罡被宗德连扶带拖的拉到厢房门口时,已显得有些醉眼朦胧了。 他挣了两下没有把右臂挣脱,忍不住开口道:“宗老爷子,我……我自己会进去睡的,你……你就别麻烦了。” 宗德用惯常那种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哥,咱们老爷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叫你走十步,你就不能擅自主张少跨一步,没关系,走吧。” 话落不由分说,伸手推开板门,搀扶着童天罡走了进去。 厢房是三间相连的草-,里面除了十几包杂粮之外,堆放的全是些干柴,杂草等柴薪之类的东西。 童天罡睡的那张草床,就在头一间尽头的地方、他随身携带的那个白色长包袱就放在床头上。 走进厢房,童天罡一眼看见那张他睡了半年多的草床,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唉,像纪老爷子这等名动天下的大侠,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他晚年的岁月会这么贫苦呢?奇人异士,果然是不同于常人。”说话间,人已到了床边。 宗德扶着他往床上轻轻一按,搀在他右腋下的左手顺势往下一滑,食中二指刚猛有力的点了他的软麻穴。 童天罡身体一颤,立时就软绵绵的躺了下去,他一双眼睛则茫然的,困惑的望着那个宗德。 宗德忘形的扬声大笑着。“哈哈……童天罡,论江湖经验,你还是差得远呢,哼哼哼,在你人还没进入咱们的范围,纪老爷子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所以,才将计就计的预先安排了醉百楼那场戏,你还以为自己装得不会武功的,真的瞒过咱们老爷子那双法眼了,哼,你未免把咱们老爷子估得太低了,江湖上的名望是那么好得的吗?” 话落转身走到床头,伸手把包袱提起来,得意的冷笑一声道:“要不是你项上这颗人头可以证明“天地双令”确实已落入咱们老爷子手中了,恐怕你连做了鬼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话落提着包袱大步向外走去了。 他到了房门口,又转回身来,阴鸷的笑道:“说起来,还真得谢谢你呢,咱们老爷子虽然探听出“君山”方面把“天煞令”交给商无华复制去了,要是没有你,谁又有本事能从商无华的“炼金房”中把东西-出来呢?童天罡,可惜你空有一身武功,都全无江湖阅历。” 话落闪身跃出房外了。他赶着向纪松年报喜领功去了。 在第三进的大厅内,纪松年舒适的坐在正堂边的太师椅上,面对着满桌酒菜,环侍着成群仆妇,此厅内古玩琳琅满目,无一不是上品。 这间大厅与前面那间草堂一比,差别之大,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宗德人还没跨进大厅,就扬声大叫道:“老爷子,恭喜您了。” 纪松年心头一跳,差点儿没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他强自压制住满心的喜悦,故做平淡的望着兴冲冲奔进来的宗德手上那个白色的包袱,漫声的说道:“得手了?” 宗德忘形的道:“谁说不是呢?老爷子,我宗德可真真服了您了,那姓童的小辈在临受制之前,还在口口声声的敬佩您的为人呢。” 纪松年忙道:“你没有伤了他吧?” 仰着那张猩猩脸,宗德恭敬的道:“完全遵照您的指示,我只点了他的软麻穴。” 纪松年点头道:“办得好,办得好,老驼子,你不愧是老夫的得力助手,等事成之后,我决不会亏待了你。” 宗德连声谢道:“老爷子多栽培,老爷子多栽培,宗德先向老爷子致谢了。” 纪松年今天觉得宗德看起来特别顺眼,指指对面的椅子,道:“宗德,坐下来喝一杯吧?” 宗德愣了一下,受宠若惊的道:“老爷子,宗德怎么敢跟您同坐?” 纪松年道:“我叫你坐,你就坐,哪来那么多礼数。” 连连应是,宗德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仰起脸望着纪松年道:“老爷子要不要先看看这两件东西?” 纪松年故作淡然之状的点了下头,道:“也好。” 宗德急忙起身,双手捧着包袱隔着桌子递到纪松年面前。 纪松年伸手接过包袱,把椅子向后抽退两尺,放在膝上,把包袱解开,当他把上面的衣服-开时,脸色立时一变,脱口道:“这是什么“天地双令”?” 宗德隔着桌子看不见,一呆之后,脱口道:“老爷子,怎么了?” 纪松年双目一瞪,猛然把两把剑抛在桌面上,打得杯碎盘裂,怒吼道:“你自己-去看看!” 实际上不用纪松年开口,宗德已经看清楚了。 那是两把纪家兵器架上的普通练习用的铁剑,剑鞘上清楚的刻着一个红色的纪字。 猩猩脸变得更难看了,宗德慌忙离座,道:“老爷子,那小子已经被我制住了,我再去找找看,一定离不开咱们家里的。” 纪松年冷哼一声道:“宗德,你这大半辈子江湖是怎么混的?找?对手要是能容许你再回头去找,还弄对假剑骗你干什么?我看你是越来越不上路了。” 宗德惶恐的道:“老爷子,我确确实实的是点了他的软麻穴,他跑不了的。” 纪松年暴烈的怒吼道:“混帐,他能事先安排这种偷天换日的把戏,还会让你点了他的穴道吗?还不快去给我召集人手?” 宗德总算明白过来了,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就往外冲去。 冲到大厅门口,猛然看见门框上倚着一位黑衣人,本能的停住了脚步,等他看清楚了,又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三步,脱口道:“童天罡?” 不错,门框上倚着的人确是童天罡。 凝视着那张丑陋的黑脸,童天罡淡漠的道:““鬼猩子”,你以为改个宗德的名,把个全字-掉我就不认得你了?你怎没想到把那张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尊容改改呢?” “鬼猩子”宗德全黑脸一变,作势欲扑去。 纪松年见状连忙喝道:“退下去。” “鬼猩子”退下去之后,纪松年才掩去满脸的怒容,望着童天罡笑道:“老弟,看来老夫是低估了你了,来,老弟,现在,咱们既然以真面目相见了,谁也不用想再骗谁了,老弟远来是客,里面请。” 冷漠的笑了一声,童天罡道:“自古会无好会,宴无好宴,不过,对你这“松芦山庄”我姓童的还没有这层顾虑。” 纪松年阴笑一声,道:“有气魄,请进。”童天罡淡淡的摇摇头道:“纪老爷子,你这番盛情,童某虽然不想拒绝,但是,你这地主之谊只怕无法善尽,因此,童某也就不想打扰了。” 纪松年冷笑道:“你怕老夫暗中做手脚?” 童天罡笑道:“纪老爷子,像你这满脸侠义正义而却一肚子鬼诈伎俩的“大侠”,虽然什么花样都玩得出来,但还不放在我姓童的心上,我说不打扰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尊驾今夜没有时间的关系。” 纪松年一怔,道:“老夫是此地的主人,有没有时间,老夫清楚得很,你这分明是搪塞之词。” 童天罡冷笑道:“纪老爷子,你以为只有你知道我住在你这“松芦山庄”里吗?” 纪松年是个老江湖—— 第三章 夜袭松芦山庄 此时他心头一震,脱口道:“童天罡,你是说……” 童天罡漫声道:“妄想得此双令的人,大概不只尊驾一个吧?而此地实力最强的也排不到你性纪的吧?” 纪松年冷笑道:“童天罡,老夫差点被你说动了,你大概是要告诉老夫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把人引来了吧?老弟,这片黑松林是老夫的地盘,有没有人侵入,老夫会不知道吗?” 童天罡冷漠的笑笑,道:“老爷子,事实胜于雌辩,我是看在你让我在这里住了半年,又替我探听出“天煞令”的下落的这份情上,才事先提醒你做个准备的,不过,以你的居心来衡量的话,童某可不欠你什么。” 话落一顿之后,接着道:“是真是假,待会儿厢房火势一起,尊驾就明白了,黑松林能掩护你杀人越货的劣迹,同样也能掩护入侵的敌人,等人家来了,找不到我姓童的,准会以为你纪老爷子把童某害了之后,纵火灭迹,等火停了弄清真相时,唉,纪老爷子,你这个干尽伤天害理之事的贼窝,大概也七零八落了,童某言尽于此,告辞了。” 纪松年的肺都快气炸了。 因为,童天罡的话十成有九成是真实的,他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留住那童天罡的人和令。 阴恻恻的笑了声,纪松年道:“想走?童天罡,你先回头看看老夫欢迎你的场面,再提那个“走”字如何?” 依旧轻松的料倚在门框上,童天罡淡淡的笑着说道:“纪老爷子,咱们好聚好散,何必非要在此时此刻,你正需用人的时候自灭实力呢,再说,就凭这几块料,留得住童某吗?” 这时候,大厅中的纪松年已经发现前院中有火光升起了。 他老脸一沉,突然沉声道:“上。” 大厅外面,童天罡身后,“松芦山庄”的八大护庄使者早已悄然无声包围在童天罡的身后了。 纪松年一声令下,八件兵刃带着八条人影,急如狂风般的罩向那童天罡身后。 这八个人是经过纪松年挑选训练出来的,虽然他们称不上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但也非泛泛之辈。 尤其八个人同时出手,其威力更是惊人。 纪松年心中也明白这八个人决阻止不了童天罡的。 因此,在他们动手时,纪松年与“鬼猩子”宗德全也急如星火般从厅内扑出来了。 也就是在他二人动身的同一刹那间,童天罡也转身面向着扑来的八个人了。 当纪松年与“鬼猩子”冲到门口时,童天罡已落身在对面十五大丈外的屋顶上了,八个护院则仍举刀扬剑的向前冲着。 “鬼猩子”见状大吼道:“都给我站住。” 八个护院仍然在往前冲,速度虽然已没有方才那么快了,但似乎依然收不住脚。 “鬼猩子”宗德全见状大怒,他才想扬掌推向八人,突听得纪松年沉甸甸地大吼道:“住手。” 就在这时,头一个冲到阶前的护院被石阶绊了一下,扑跌在阶下,其他七个也跟着相继绊倒在阶下,没有一个爬起来的。 “鬼猩子”宗德全先是一怔。然后,他看到了第一滴血,血,是红的,他那张黑而丑陋的脸即“唰”的一下子就变白了。 纪松年虽然勉强压住了心底的惊骇,也痴立了老半天才平复过来,心不在焉的脱口说道:“还不快追。” 听到追,宗德全身不由己的向前冲出两大步去。 但只冲出去两步便停下来了,慢慢的转过身来,面有难色的道:“禀老爷子,这小子脚下那么快,怎么追呢?” 纪松年抬头向对面屋上看了一眼,脱口道:“那就快召集人救火。” “鬼猩子”宗德全反应也相当快。他忙说道:“老爷子,眼下有童天罡那小子杀人的证据在这里,就算君山方面的人找来了,也可以证明姓童的已经逃掉了。” 纪松年寒着脸道:“叫你去,你就去,少-嗦。” 厢房内堆的全是易燃之物。 童天罡放火的时候,引燃了好几个地方,所以,等宗德全把人手召集到时,厢房的火势早已到了屋顶了。 草屋着火根本无从救起。熊熊烈火,照得“松芦山庄”寒酸的前院明如白昼。二三十个庄汉围在四周,空自目注熊熊烈火冲天,束手无策。 在冲天火光的照耀下,六条人影状如飞鸟般的越过前院左侧的矮土墙,落入空荡荡的前院内。 正是“君山”金家的人。 纪松年一眼看见两丈开外的这六个人,心中不由暗自犯嘀咕,眉头略皱了一下,转身迎了上去。 他一面抱拳为礼,笑着道:“金堡主久违了,今夜是什么风把大驾吹到老夫这个破落山庄里来了?” “金堡主”五短身材,高不满五尺,七十上下年纪,一头的白发如银,五绺长髯垂胸,三角脸上,那双闪烁着锐利光芒的深陷眶内的眸子,顾盼间闪动着逼人的威严,此人就是雌踞两湖,声动武林的一方枭雌“铁血君王”金永泰。 侍立在金永泰两侧的是他的两个儿子。 右侧那个五旬以下,左脸上有道刀疤的是大儿子金神剑金承基。左侧是小儿子,魔剑手金承业。此人年纪约四十五、八,白净的面皮,傲气满面,这两个人被武林中称为“君山二太保”。 立在金氏父子身后的三个老者,是“君山”的三个煞手,被金永泰封为“君山三金刚”,只随金永泰行动,平常极少离开“君山”。 这六个人,等于是“君山”的全部主力。 今夜他们全部赶到“松芦山庄”来,难怪纪松年心中要犯嘀咕了。 金永泰削瘦的脸上映现出极为和善诚恳的笑容,抱拳还礼道:“深夜造访,多有惊扰,还得请纪庄主多原谅才是。” 纪松年笑道:“哪里,哪里,像金堡主这种贵客,老朽还请不到呢,来来来,金堡主,各位贵客,里面请。” 金永泰忙道:“纪庄主,我看不要麻烦了,兄弟此来是有件事情想请庄主帮个忙,话说完就走了。” 纪松年心里明白得很,要金永泰亲白出马的事决不是普通的事情。因此,他相信童天罡说的话一定是事实了。如今,要解决这个难题,唯有等厢房的火熄了才行。因此,他必须设法拖延时间才行。 挂上满脸的热络笑容,纪松年满口答应道:“金堡主太见外了,别说是一件事情,就算要兄弟上刀山,下油锅,只要您金堡主开口,兄弟若是皱皱眉头,就不……” 金永泰抢口截住纪松年未完的话,语调沉沉的道:“纪庄主,你是闯过江湖的人,武林中无虚诺……” 纪松年老脸一整,抢回话题道:“金堡主,老朽一向言出必行,只要您金堡主看得起我纪某人,老朽就算舍了这条老命也决不会让您金堡主失望的。” 金永泰也肃容道:“纪庄主豪气干云,金某着实敬佩,只要你纪庄主能帮老夫完成这个心愿,金某誓死也要交你这个朋友。” 纪松年道:“金堡主,此地不是待客之处,堡主若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可否请到老朽客厅一叙。” 金永泰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表面上即平和的道:“老夫的事虽然重大,却并不急在一时,纪庄主盛情难却,老夫打扰了,纪庄主请。” 纪松年心里很明白,他虽然化解了燃眉之急的头一关,却并不代表事情已解决了。 地面上,金永泰答应了纪松年的邀请了。 屋顶上,童天罡轻如幽灵般的飘过屋脊,抢进大厅,然后闪进大厅右边的耳房内,由于纪家的人全都到前院救火去了,所以,童天罡进入大厅,毫无阻拦。 实际上,童天罡一直都没离开“松芦山庄”。 但是,他跃起的速度与安排这个局面的目的,都使人相信他没有再留下来的倾向与可能性。本来,童天罡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之所以不走,是因为他不知道君山的人埋伏在黑松林的哪个方位,怕撞到一处,破坏了计划。 童天罡闪身退进耳房。 他刚刚把房门掩上,突听身后三尺左右处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道:“我猜想你会到这里来,你果然来了。” 心中暗自吃了一惊,但童天罡却没有回头,缓慢的立直了身子,淡淡的道:“尊驾是谁?” 没有回答童天罡问的话。 童天罡身后的人,语调轻松的道:“背向着身份不明的人说话,是处于敌暗我明的不利状况,童天罡,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童天罡淡漠的道:“那得要看我背对的是谁了?” 身后的人语调依然很轻松的道:“你是说背对着我,我也伤不了你?” 童天罡平和的道:“尊驾如果要向前移,最好能多挪点儿距离。” 童天罡那个离字才一脱口,一点寒星已直奔他脑后“玉枕穴”而来,速度之快,几乎是剑与破风之声同至,单凭这个速度,在当今江湖上就找不出几个人来。 童天罡闻声脸色立时为之一变,但心绪却平静异常。 上半身向前一弯,接着向左偏斜,右手中的“天煞令”则毫无声息的飞点向身后攻击者的小腹,部位之准,形同脑后有眼可见一般。 弯身、偏斜、出剑,三个动作在间不容发的同一刹那间完成,却把防守用攻击代替了。 身后的攻击者如果不抽身,仍然可以攻击到童天罡,但他的小腹势必也要被童天罡的“天煞令”洞穿。 由攻击的前冲状况飘身倒射出六尺多远,干净俐落,毫不牵强,攻击者撤回攻势,脸上的肌肉也起了少有的抽搐变化。 在攻击者抽身自保的同时,童天罡悄然无声的转过身来,剑身已到了左手,右手正握着那“天煞令”的剑柄,握剑枘的右手五指,关节尽白,森寒的剑刃开始一寸一寸的向鞘外滑出来。 童天罡凝视着那张面孔,肌肉虽然仍在轻微的搐动着,但他都不能不承认他有张称得上是英挺、俊拔的面孔。 尤其是那对黑白分明、精光闪射的眸子,除了给人锐利的压迫感外,还透着一个老江湖的机灵与诡诈。 但他的年纪都只有三十上下。 眼看着童天罡的“天煞令”已抽出了三分之一,攻击者仍然不动声色,由他的眼神判断他显然是知道天地双令的规矩。 剑抽到三分之一,童天罡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又慢慢的把剑归进鞘内。 攻击者仍用那种轻松的语调道:“怎么?又不打算拼命了?还是怕拼不过我,令收不回去?” 童天罡冷漠的道:“你是谁?” 攻击者笑道:“不愿滥杀无辜?嗯,这是个好借口。” 童天罡冷漠的道:“你是谁?” 攻击者笑道:“这句话你问了三次了,我就算想答复,此时也不能答复了,因为你在逼供。” 童天罡笑笑道:“不错,我是要逼供。” 攻击者神色一变,冷笑一声道:“童天罡,你看我像个给人逼供的人吗?” 童天罡道:“像不像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你会不会变成非“供”不可的人。” 攻击者锐利的双目盯着童天罡那张俊美的脸道:“你大概一直以为你能把我变成那种非“供”不可的人,对吗?” 童天罡淡漠的道:“打从你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 攻击者冷笑一声,讽刺道:“所以你一直以背向着我?” 童天罡淡淡的道:“耳虽然不如眼,眼来不及的时候,必须擅用耳,静虽然不能置人死命,但都能保命。” 攻击者的脸上再度升起了惊愕之色,他说的是武术上对敌的根本法则,任何人都知道,但他却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做到。 攻击者借着还剑入鞘的动作来掩饰脸上的异样表情。 当他的右手离开剑柄的时候,童天罡看到他黄玉剑枘上镶着一颗银星。 点点头,童天罡冷冷一笑道:“传说江湖上近年来出了个剑中高人,从未遇到过敌手,因此搏了个“孤星剑”的绰号,尊驾大概就是吧?” 先是一怔,攻击者随即低头看了剑柄一眼,冷然一笑道:“不错,在下就是“孤星剑”龙腾云。” ※※※※※※ “孤星剑”龙腾云,江湖上见过他的人不多,知道他的人则不少。 传说中的“孤星剑”龙腾云,是个行事令人捉摸不定的怪杰,既不是黑道中人,也不是白道侠义人物。 童天罡淡漠的道:“听说尊驾剑上造诣极高?” “孤星剑”龙腾云道:“但是你并不相信。” 童天罡末置可否,话题一转道:“尊驾来此的目的是……” “孤星剑”龙腾云道:“找人!” 童天罡一怔道:“找人?找谁?” 就在这个时候,厅外响起纪松年的声音道:“金堡主,里面请。” 接着响起金永泰谦和中带着凌人气势的声音道:“纪庄主不要客气,请。”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涌向大厅,想必是纪家的人急着进厅布置来了。 “孤星剑”龙腾云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来找你的。” 童天罡一怔,道:“找我?” “孤星剑”龙腾云抢口道:“不要问理由,现在咱们没有时间谈这个,纪松年在这间耳房内安置着两处窥视大厅的暗窗,如果你想看看厅内的情况,可以留下来,不然,你可以从后面那扇开着的八角窗脱身离开这里。” 话落语气缓和了不少,轻松的道:“我不会偷袭你的,至少,今晚不会。” 童天罡压低了声音道:“你已经偷袭过我一次了。” 龙腾云露齿一笑,道:“那时我并没有向你提什么保证。” 话落当先移步走了过去,然后打开那两扇高过人身的橱门,道:“如果你想进来,最好能把橱门关上。” 话落抬步迈了进去。 童天罡对于“孤星剑”龙腾云何以会对纪松年家里的情况这么清楚,存着很大的疑念。 但他此时又很希望能摸清金永泰与纪松年之间的关系。 经过一番犹豫之后,还是走进了那座外形极其豪华典雅,里面却空无一物的大壁橱内,并顺手带上了橱门。 壁橱内部的空间足可容得下七八个大汉。 里面只装置了两只固定着的高脚椅子,椅子与橱底面相距足有两尺,恰可容一人安适的坐在上面。 “孤星剑”龙腾云指指左边那张空椅,没有开口。 童天罡坐上椅子,眼睛才想在壁上找暗窗,厅内景象已然呈现在眼前了。 机关就在椅子上,一坐下来,对面那道暗门便会自动打开。 暗门的对面,蒙着一层薄纱,由于厅内亮度高,只要薄纱色调与墙壁相同,厅里的人是无法发现这个装置。 纪松年的设计虽然简单,但却极为巧妙有用。 大厅内,中堂前的那张檀木桌上,纪松年坐在主位上。 宗德全则站在他身后。 金永泰坐在客席上,二子及“三金刚”一字排在他身后。 不管两个当事人嘴里多谦和,敌对的局面即冲淡不了。 纪家的人献过茶后,纪松年还要吩咐设宴。 金永泰忙阻止道:“纪庄主,不要麻烦了,纪庄主忙累了大半夜,也该休息一会儿了,我看……” 纪松年的目的是要拖时间,截住金永泰未完的话,抢口道:“委实不成敬意,堡主若再推却,兄弟这个主人可就要遗憾终身了。” 金永泰笑道:“纪庄主,交人交心,哪在乎一茶一饭?你我都不是那种肤浅的酒肉之交,又何必斤斤于此一席呢?” 纪松年心中一窒,忙道:“兄弟也知道金堡主不会在乎这一席酒饭,不过,只是让兄弟我聊表寸心而已。” 金永泰语出如刀,随即道:“纪庄主,恕我兄弟口快心直,实话实说,若是纪庄主真个看得起我金某人,肯交我金某这个朋友,纪庄主答应帮我这个大忙,那将胜过山珍海味的大宴千百桌。” 纪松年此刻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因为,对方的话使他没有丝毫坚持的借口。 干笑了两声,纪松年道:“兄弟已经说过,只要是金堡主吩咐的事,兄弟就算赴汤蹈火也要达成使命。” 金永泰咄咄进逼道:“那兄弟就直说了?” 纪松年此时已被逼得欲退无路,不点头也不行了,当下故示大方的,说道:“金堡主请吩咐。” 金永泰双目逼视着纪松年道:“纪庄主听说过童天罡这个人吗?” 纪松年心目中暗自冷笑一声,道:“不但听说过,而且,他还在我庄上住了将近半年,不过,说来让堡主笑话,在今夜之前,兄弟还一直不知道他就是童天罡呢!” 金永泰深沉的笑笑,道:“这也难怪,因为咱们都没见过这个年轻人,要是他早先进入“金家堡”,老朽也照样会被他瞒过的。” 话落不等纪松年开口,又接着道:“纪庄主可知道他身边藏有“天地双令”吗?” 这一问早已在纪松年意料中了。 纪松年道:“是的,老朽知道,不过,老朽已经退出武林多年,原不该多管这个闲事的,但是,我又怕他少年气盛,在江湖上多伤生灵,因此,老朽才想把“双令”留下来,唉,哪知这个年轻人武功确实惊人,老朽还没来得及出手,他已杀了老朽的八个护院,兔脱了。” 金永泰道:“朝哪个方向走的?” 纪松年一愣,这一问他没料到,略一犹豫,才道:“朝正门方向去的。” 纪松年心中推测,金永泰既然有侵袭“松芦山庄”的意图,应该不会从正门进。 金永泰更狡猾,脱口道:“纪庄主,兄弟正是从正门来的,但兄弟我并没有看见有人山庄。” 纪松年以提醒的语气,说道:“金堡主,童天罡年纪虽小,但却诡计多端,说不定他避开兄弟的视野之后又转变了方向,他有意挑起你我之间的误会,以坐收渔利,也说不一定呢。” 金永泰已看出来纪松年有意在拖延时间。 他的语气也一变,说道:“纪庄主,事实上贵庄的周围老朽全都布了眼线了。” 纪松年老脸一变,作色说道:“金堡主这么做,要把兄弟置于何地?” 金永泰忙道:“纪庄主不要误会,兄弟这么安排,主要的原因,还是怕童天罡漏了网,遗害江湖,你我的看法是相同的。” 纪松年脸上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下来。 他冷淡的笑了笑,道:“实际上童天罡已经兔脱了。” 金永泰凝重的道:“纪庄主,你如果不相信老朽已在贵庄周围安置了眼线的话,你可以派人出庄看看。” 纪松年冷声道:“金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眼看不撕破脸是不行了。 金永泰报以冷然的一笑,说道:“童天罡仍在贵庄上,只不过,他此刻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纪松年勃然大怒道:“金永泰,你不要以为带的人多,就可以在老夫庄上横行。” 金永泰冷冷道:“纪庄主不要动肝火,这样解决不了问题的,老夫不是有意栽赃,只是就事论事,据理判断而已。” 纪松年冷笑道:“据理判断?据的什么理?” 金永泰道:“你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要把前院的厢房烧了?” 纪松年道:“童天罡烧的。” 金永泰接口道:“人也是童天罡杀的?” 纪松年道:“不错。” 金永泰冷笑道:“纪庄主,依那八个“松芦山庄”的一等护院死得那么斯文的景象看,你把童天罡的武功也未免夸大得有些玄了,纪松年,老夫虽生平未使用过苦肉计,却见过苦肉计。” 八大护院的死法,纪松年早已料到金永泰看了会以为是他趁八人未防备的时候下的手,再解释对方也不可能相信。 他也干脆顶上去道:“你来的目的是要“双令”?” 金永泰毫不犹豫的点头了。“不错。” 纪松年道:“如果我说不在我手中,大驾一定不相信?” 金永泰直接了当的道:“相信老夫就不来了。” 纪松年强忍住心头那把怒火。 “能不能委屈金堡主大驾稍待片刻,等厢房的火熄了,让老夫陪你一同去验验看有没有童天罡的尸体?” 壁橱内的童天罡心头一震,他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金永泰生性狡猾、多疑。他闻言冷笑一声,道:“先把尸体移开,再烧房子,这个“金蝉脱壳”之计的运用,的确高明。” 金永泰的话,不但纪松年没料到,连童天罡也没想到。 对方既然有了先入为主的主观意念,纪松年知道已没有解释的余地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再一味的忍让拖延,也只有徒取其辱而已。 满腔积压的怒火,猛然要爆发了。 纪松年“叭”的一声,右掌拍在桌上上,整个人霍地站了起来,怒目瞪着金永泰吼着说道:“金永泰,你不要欺人太甚。” 金永泰仍然端坐在那里。 他回瞪着纪松年道:“纪松年,我今天就算把你这“松芦山庄”土翻三尺,也要把“天、地双令”找出来,老夫并非欺你,而是势在必得。” 纪松年扶在桌面上的双手,猛然滑落桌下。他面前那张重有数十斤的紫檀桌,对着那金永泰的胸前压了过去,此力道重逾达千斤之重。 金永泰看来像是没有防备,实际上却是处处都在用心。 纪松年扶在桌面上的双手向后一抽,他已把提聚的功力运于双臂上了,双手一招,平平的按在桌面上。 “-”的一声,厚逾寸许的桌面,从中间断成两截,翻上来的那一半正好压在未动的那一半上。 桌上的茶具发出一串刺耳的碎裂声。 纪松年原本就没寄望这一翻之力能伤到金永泰,他这么做的目的只不过是要先扰乱金永泰的注意力而已。 茶具的破碎声犹在耳边。纪松年的一双巨掌已从两条朝上的桌腿中间,推向金永泰露在桌面上的上半身,这一击他尽了全力。 金永泰冷哼声中,双掌倏然迎上来,动作干净俐落,入目即知不是仓促间出手的。 轰然一声大响,紫檀桌子碎成片片,散落地上。 纪松年向后退了两大步。 金永泰坐的那只厚实的紫檀椅子的两条后腿折成了两截,而人却以马步站在那里。 纪松年知道金永泰不易摆平,但却没料到自己的突击竟连对方毫发都未伤到,心中的忧虑自然也跟着加深了一层。 宗德全抽身退到纪松年身边。此猿猴脸上的神情比纪松年更难看。 金永泰伫直了身子,得理不饶人的冷笑一声。 “纪庄主,你虽然已攻了老夫两次,但是,直到目前为止,老夫还没有动过毁你的念头。” 纪松年阴声一笑道:“金堡主,老夫不领你这个情。” 金永泰冷冷的说道:“纪松年,老夫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如果你现在想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纪松年强硬得很,说道:“金永泰,我承认你目前占了优势,不过,就算你今夜灭了我这座“松芦山庄”,你“君山”那片基业能不能保得住,也将是大有问题。” 金永泰说道:“我知道你身后的主子是谁,既然我敢来,就表示我有我对付的方法和妥善之策了。” 话落沉声道:“三大金刚,上!” 立在金永泰身后的三个老者,一声没吭的移步走向纪松年,然后一字摆开,停在纪松年身前四尺左右处。 三大金刚的老大,是个高鼻梁凹腮大嘴、干瘦如柴的瘦长老者,使的兵器即是一对其重无比的瓜瓣大锤,绰号“双流星”的高天健。 老二古铜的肤色,身材较矮,使一条三节棒,头大如斗,目圆如铃,绰号“三寸魔君”卓天浩。 老三长得最体面,身材修长,五绺长髯,兵器是一把鲸骨折扇,三人中以此人心术最险,绰号“惊电追魂”叶天苍。 由于这三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个“天”字,行事又不顾义理。因此,江湖上又给这三个人起了个绰号,叫“天字三险”。如论武功,这三个人联起手来,金永泰也未必是其对手。当年收服这三人的是金永泰的大哥金永寿。当时他把这三个人押回君山的目的只是想看住他们,却没想到金永寿死后,金永泰狼子野心,意图称雄称霸,雄踞一方,而与这三险连成一气,为恶更甚。 纪松年很清楚这三个人的来历。 别说是金家父子三人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即便来的只有这三个人,交上手他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因此,他此刻心中想的只有怎么脱险的问题。 “三大金刚”一摆齐,“双流星”高天健的那对沉沉的瓜瓣大锤首先举了起来。 “三寸魔君”卓天浩三节棍也抖出一声脆响。 “惊电迫魂”叶天苍则毫无异动。 纪松年手无寸铁,在气势上已先逊了一筹。 而在行动上自然是更不敢落后,当下猛力地推了身后的宗德全一把,沉声喝道“走啊!” 喝声中,双掌齐出,全力拍向面前的天字三险。 神态悠闲的“惊电追魂”叶天苍,脸色一凝,闪电立稳马步,握扇的右手不动,左掌连推三次,分别护住自己及两个同伴。这时,“双流星”及“三寸魔君”则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以单掌对双掌,叶天苍又把掌劲分散成三个方位。 纪松年自然不放在心上。不过,他并没有忽略防范叶天苍这么做可能存有的意图。 双方的掌风一对上,“波波!”三声闷响声中,叶天苍身不由己的连连移步向后退下去。他的状态似不胜负荷那奇大无比的压力。 这时候“双流星”与“三寸魔君”同时发动了攻势。宗德全也飞身向厅外射去。 “金剑神”金承基也飞身射出,截住宗德全的去路。 “双流星”高天健双锤以泰山压顶之势,自右侧砸向纪松年,外观全是猛劲蛮力,胸腹之间,空门大开。 “三寸魔君”卓天浩,松开抓棍的左手,三节棍化成一条长棍,捣向纪松年左腰,也是实攻实打的架势。 由商、卓二人飘忽犹如幽灵般的身法看来,在攻敌时,似乎不应该如此猛冲猛撞,只攻不守,全不顾虑自身的安全。但由二人攻击的架势上看来,都又不是造假诱敌的。因为,二人的招式都已用老。 纪松年是头老狐狸。 他闪电瞄了正前方七尺之外的叶天苍一眼,突然扬左腿,一脚踢在卓天浩的三节棍的头一节上。 他右腿跟着一弯,身子向下压低,拉开与高天健双锤间的距离,双掌凝满功力,嘿然出声,推向左右二人的小腹,出掌既快又猛。 踢腿、出掌,原本是同一个动作,不过眨眼工夫而已,然而,就在纪松年掌劲正准备外吐的刹那之间,叶天苍已以令人不敢相信的速度到了他面前不满两尺的地方。 “喳”一声脆响才入耳,扇缘划出了一道细如游丝的白芒,已切向那纪松年的颈项上去了。 只要叶天苍稍慢上一发的时间,高、卓二人就得横尸当地。纪松年也将能从容的摆脱叶天苍而得以脱身了,然而,仅仅这毫发之差,卸扭转了整个局面。 高、卓二人如果不以实招攻击,狡猾如狐的纪松年决不会冒然出手。而高、卓二人之所以敢以生命为赌注,以身诱敌,足证他俩对叶天苍有充分的信心。这种信赖必须建筑于极高的武功基础,与近乎心灵相通的的默契上,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 耳房中的童天罡心头不由为之一震。 左右平推出的双臂倏然向前合拢,纪松年上身向后一仰,掌劲向外吐,推向正面遇过来的叶天苍。 这时,两侧的高、卓二人原势不变的攻了下来。 叶天苍收式退身,向后滑退三尺。 纪松年都趁着叶天苍向后滑退之际,双臂顺势向后猛摆,“鲤鱼打挺”向后倒翻出去,等双脚一着地,卸突然又腾身向前跃去。 一连串的腾挪,一气呵成,看得人眼花撩乱。 纪松年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虽然巧妙的避开了“天字二险”致命的一击,人却离开了地面。更糟的是他腾挪出去的方位正对着金永泰。一道闪光从纪松年背后闪过,带着一溜血光。纪松年落身在对面墙脚,等他转过身来时,正好看到宗德全被“金剑神”金承基挥去了左臂,一脚踢翻在地上。 这时,“君山三金刚”也再度围了过来。 金永泰森冷的,说道:“纪庄主,方才那一剑,老夫原本可以很轻易的取了你性命来着。” 纪松年生硬的道:“你怕杀了老夫,找不到“双令”?” 金永泰道:“不错。” 纪松年冷笑道:“老夫不会告诉你。” 金永泰冷酷的道:“只要你活着,你就非告诉我不可。” 话落沉声道:“留活口,-下。” “三大金刚”才想动手,突听大厅门口一个沉猛如雷般的声音道:“慢着。” 声音有一种慑人的力量。 金永泰转身看到“金剑神”金承基,正阻拦那个迈步走进厅来的高大的白发老者,连忙喝道:“承基,退下。” 那张蟹盖般的面孔,是个活招牌。 金永泰脱口道:““南霸”桑天樵?” 老者正是“南霸”桑天樵。 而且,还不止桑天樵一个人。 由四个健壮女子护卫着的少女,正慢步随在桑天樵身后走进厅来。 ※※※※※※ 四个健壮女子,一色的淡黄动装,淡黄绢帕拢发,虽然她们都壮,但却不失婀娜灵秀气息。二十出头年纪,端庄而严肃。 也正因为这四个女于穿的是淡黄衣着,才益发显得在她们护持中的那个十七八岁的红衣红裙少女,那身耀眼的红装,格外的夺目抢眼。这红衣少女美得如爆裂的火花,令人目眩。 一眼看到红衣少女的脸,童天罡心头立时一凛,暗忖道:“火凤凰。” “孤星剑”龙腾云先是双睛一亮,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他猛力摇摇头,再仔细盯住那张粉脸,心说:“我龙腾云交往的江湖美女不下一二十人,个个都称得上是一方佳人,如今被她一比,全都变得粗俗不堪了,若能交上这么一个仙子,也不枉人生一世了。” 面如桃花,目似秋水,沉鱼落雁,闭花羞月,这些辞句用在她身上,都只能描绘她的形象却无以表达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令人目眩神摇的光辉与那娇媚灵秀的一种独特的气息。 “火凤凰”火一般的光、热,又如凤一般的孤傲,这两个字用在她的身上,的确是很恰当的。 金永泰的心收缩了一下。他脸色凝重而肃穆的向“火凤凰”道:“姑娘是……” “火凤凰”淡淡道:“金堡主,本姑娘是谁,对你金堡主而言,那并不是很重要。” 金永泰对“火凤凰”的为人及她身后的那股势力虽然早有耳闻,但“君山金家堡”毕竟也是江湖上名闻遐迩的世家。何况,此地还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扬声高昂的打个哈哈,金永泰道:“小姑娘,那你认为什么对老夫才重要呢?” 一声小姑娘,多少含有轻视成份在内。 “火凤凰”并不计较这些,语气仍是那么淡淡的,轻绽小巧的樱口道:“你有没有杀人的充分理由?” 金永泰不答反问道:“打抱不平来的?” “火凤凰”道:“本姑娘没有那份闲情。” 金永泰反客为主的问道:“纪松年是你的人?” “火凤凰”毫不避讳的道:“不错。” 满以为“火凤凰”不敢承认的。 因为,这里是金家的地面。 金永泰一愣,脱口道:“小姑娘,你可知道越过了界了?” “火凤凰”也冰冷的道:“金堡主,你自己保得住的地盘,才能算是自己的。” “火凤凰”的话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冷冷淡淡的没有火气,语意却是咄咄逼人。 金永泰老脸先是一变,突然扬声大笑道:“哈-……小姑娘,如果老夫此刻要保自己的地盘,你怎么办?” “火凤凰”淡然一笑道:“我看金堡主今天不会这么做。” 这是她现身至今头一次露笑容,她红唇贝齿的相映,就连上了年纪的金永泰,也不免为之怦然心动。 金永泰收敛了一下心神,又阴沉的道:“因为你身边还有个桑天樵?” “火凤凰”道:“因为你的人比我少。” 金永泰冷笑道:“你身边的“四金钗”能算四个吗?” “火凤凰”道:“算两个该没有问题吧?桑天樵顶一个该没有问题吧?” 金永泰道:“纪松年也能敌一个?” “火凤凰”道:“他不算在内。” 金永泰道:“那你敌两个?” “火凤凰”又再次露齿一笑,说道:“我说我能你一定不相信,因此,我暂时还是不这么说。” 金永泰道:“那你少一个。” “火凤凰”道:“我还有个未现身的朋友。” 金永泰追问道:“能请出来让老夫看看吗?” “火凤凰”缓慢的扭转娇躯,然后面向着大厅的耳房,道:““孤星剑”龙兄可否请出来亮亮相?” 壁橱内正看得出神的龙腾云,闻言一怔。 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此时“火凤凰”已二次开声,说道:“龙兄,请。” “火凤凰”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淡淡的。 但听在被叫者的耳中,即具有一股不能抗拒的驱使力量。几乎没有再去想第二个的意念,龙腾云起身离开坐处,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才发现童天罡已不在那里了。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怕被人捷足先登的恐慌来。 “孤星剑”推开橱门,急步冲进了厅内,当他发现童天罡不在厅内时,先是诧异,继而升起一股自叹弗如的感喟。 金永泰一见来人果然是“孤星剑”。他老脸先是一变,接着沉声道:“咱们走。” “火凤凰”并没有下令拦阻。她只淡淡的道:“金堡主好走。” 金永泰率人离开“松芦山庄”之后,“火凤凰”才转向龙腾云道:“多谢壮士相助之德,此恩小女子必有一报。” 她神态端庄,但却凛然令人不敢侵犯。 “孤星剑”龙腾云虽然自出道以来,身边就没少过女人,但此刻他却是头一次觉得身上好似短少了些什么,既舍不得离开,又急于要离开。 他微微显得有些惶惶然。随即脱口道:“没什么,姑娘不要客气。” 那双明亮的眸子在“孤星剑”脸上打了个转。 “火凤凰”笑笑道:“龙壮士,请坐。” 龙腾云言不由衷地脱口道:“在下还有点儿事要办,告辞了。”—— 第四章 追截双令 “火凤凰”并无坚决相留之意。 她庄重的说道:“龙壮士既有要务在身,小女子也不敢强留你,不过,相助之德,容后图报。” “孤星剑”龙腾云抱拳告辞,大步走出厅去。 等人出了厅,才又茫然若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糊里糊涂的做出这种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来。 “孤星剑”龙腾云走后,“火凤凰”的娇靥上突然浮现一层厚厚的寒霜,盯着纪松年,道:“纪老爷子,童天罡在这里住了多久?” 纪松年的脸色立时变得比方才身陷重围时还难看好几倍,唯唯应道:“半年多。” “火凤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童天罡的?” 纪松年一点儿也不敢隐瞒的说道:“我在他进庄之前就知道了,故意安排圈套引他来的。” 重重的冷哼一声,“火凤凰”道:“圈套?你除了年纪比他大外,什么比得上他?你在这里好好的给我反省反省,如果我截不下“双令”来,哼哼!”人美、声娇,却掩不住她美目的森森冷芒与哼声中透骨寒气。 纪松年早已忘记了背上仍在流着血,也失去了方才犀利口才与豪气,唯唯诺诺的恭身道:“属……属下遵命。” “火凤凰”沉声道:“我们走。”她似乎知道童天罡走的方向。 “火凤凰”带著「四金钗”与“南霸”桑天樵,迳自进入了耳房,从耳房的后窗穿出,跃出院墙,直投入墙外的黑松林而去。 童天罡是在“火凤凰”与金永泰比人数的时候走的。 当他穿出院墙,刚投入黑松林中,就发现身后有人在跟踪,轻功虽然不弱,都比不过他。因此,奔驰了约有百多丈远,就摆脱了盯梢的人。 童天罡摆脱身后的人之后,并没有改变方向,因为,远离“松芦山庄”之后,他不怕跟踪的人追上来。 穿出黑松林之后,童天罡回头向后望了一眼,刚想转身向前走,突见黑漆漆的松林内急如灵燕般的飞射出两条纤小的人影。 此相距三十多丈,晃眼工夫便已到了童天罡面前,豁然竟是两个明艳照人的十六七岁的少女。而左边那个右腮唇角下有颗美人痣。 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六年前即已在武林中闯出盛名的童天罡会是个如此年轻俊逸的年轻人。 此时两个少女同时一怔,原先打算说的那些俏皮言辞,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从两个少女奔驰的情况以及停在他面前不动情形看,童天罡知道是冲着他来的,他望着二人,平和的道:“两位小姑娘是找童某来的?” 有美人痣的少女首先开口,桃花般的两颊浮上两朵红霞,脱口道:“什么小姑娘,你自己又有多大?” 童天罡一怔,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腔。 另一徊少女开口道:“你就是童天罡?” 童天罡点点头道:“是的。”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我们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童天罡平和的道:“请说。”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我们姊妹俩想到“松芦山庄”去,但是不认得路,不知你知不知道怎么去法?” 童天罡心头微微一动,笑笑道:“二位不是刚从那儿来的吗?” 另一个少女一呆,脱口道:“没有哇!” 童天罡也正色道:“怎么没有?方才我还在纪松年的大厅中与令主人见过面呢。”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我们的主人?你知道我们的主人是谁?” 童天罡道:““火凤凰”呀!” 两个少女彼此互望了一眼。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我主人身边还有些什么人?” 童天罡心知自己是猜对了。 他便随口道:““南霸”桑天樵以及“四金钗”。” 另一个少女道:“我家主人怎么说的?” 心念风车似的砖了一阵,童天罡道:“令主人在与在下分手的时候说,一切事情等日后再谈。”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什么事情以后再谈?” 童天罡根本不知道“火凤凰”为何找他,闻言一怔,说道:“我有必要告诉你们吗?” 另一个少女接口道:“你不告诉我们,我们也知道,你们谈的是联手对付“君山”金家的事。” 童天罡一直把她俩当成两个天真的小女孩看待。 他闻言漫应道:“不错。” 话落吩咐道:“令主人交待过,叫我碰到二位的时候,叫二位快回去,她在“松芦山庄”等二位。”话落转身想走。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童天罡,你根本没跟咱们小姐谈过话。” 止步转身,童天罡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有美人痣的少女说道:“因为我们小姐找你的目的,与金家没有丝毫牵连。” 童天罡心头一凛,没有立即开口。 另一个少女接口道:“童天罡,你还有一个根本的错误,那就是你还没弄明白我们找你商量的是什么事。” 童天罡已看出一场争执势在难免。他坦然一笑道:“商量什么事?”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听说你身上带有“天地双令”?” 另一个少女插嘴补充道:““天地双令”威名在武林之中建立起来很不容易,我家小姐怕……是怕……”由于一时间找不出不伤害对方而又能表明来意的措辞,因此,底下的话就一直续不上去。 童天罡平和的道:“怕“天地双令”的盛名又毁在我手中?” 有美人痣的少女一改往常嘻笑的习惯,正色道:“听我家小姐说,“双令”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武功,但两把剑却必须同时使用才有威力,“天地双令”已分开了数十年,而且,你所会的只有“天令”上的武功,恐怕……恐怕难以一一慑服那些对“双令”心存野心的人。” 童天罡道:“令主人的意思是要帮助我?” 另一个少女道:“也是帮你保住“双令”。” 童天罡心中已经明白了。他便笑笑道:“要我把“双令”交由她保管?”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你可以不离开“双令”。” 童天罡道:“与桑天樵一样的跟在她身边?”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男人愿意舍家财、抛妻子跟在她身边,她却拒之于千里之外吗?” 童天罡点点头,道:“只要是男人,看到令主人都会有这种意念。” 另一个少女脱口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童天罡淡漠的摇摇头,便又道:“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指的男人,是那些为追求自身安乐而活着的男人。” 有美人痣的少女道:“难道你没有自己的理想?” 童天罡笑笑道:“有,不过,我的理想与你家小姐的有点儿不同,麻烦二位转告令主人,我与“天南栖凤宫”向无恩怨,我不想有她这个敌人,但却决非怕她。” 话落转身想走。 飞身截在童天罡的前面,有美人痣的少女说道:“童天罡,我们姐妹是奉命行事,你这么一走,我们怎么交差?” 童天罡沉声道:“两位姑娘,童某方才之所以要瞒骗二位,目的也就是不想伤害二位,二位只要告诉令主人说截不住童某,她应该会相信才对。” 童天罡身后的那个少女道:“童天罡,你说得未免太容易了。” 童天罡笑了一笑。“事情本来就不复杂。” 话落向左横跨两步,准备离开。 两个少女彼此互望了一眼。突然闷不吭声的双双扑向童天罡,一前一后,合力夹击,两人手中的两条丝帕,抖得笔直,形同一片锐利精钢薄片,具有断金截玉的风芒。 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有这般化絮成钢的内力,的确是骇人听闻。 童天罡心头一震,手中“天煞令”剑鞘冲外,身子猛旋一周,挡开两条罗帕之后,人已向右横射出一丈多远。 两个少女一击未中,并不失望,她们娇躯同时一扭,也同时转身去,并肩冲向那童天罡。 恰在此时,十多丈外的黑松林中又响起一个娇甜清脆的声音,道:“梅儿、凤儿,退下来。” 两个少女闻声急忙停势收招。她们双双向后倒射出一丈多远,一齐转向密林,道:“小姐。” 在“四金钗”的护侍下,“火凤凰”移动莲步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童天罡也慢慢转向松林。他不希望多与那张脸儿接触,但目光依然集结在那张粉脸儿上。 “火凤凰”的脚步看起来很悠闲,十三四丈的距离即很快的便走完了。 两个少女目注面前两尺左右虚的主人,有美人痣的少女道:“小姐,你再慢出来一步,我们就把他擒住了。” “火凤凰”粉脸一沉道:“你们头上的发巾呢?” 两个少女不由自主的同时一摸头顶,两张苹果般的粉脸立时变得铁青,四只美目很快的在地上找到一些已经化成碎片的丝巾。 “火凤凰”声音虽然沉沉的,但却并无责怪之意,沉声说道:“还不快谢谢童当家的不杀之恩!” 两个少女一向很听话,但是,此刻真要她俩向童天罡致谢,她俩竟然也-不定主意。 “火凤凰”粉脸突然一变,沉声道:“凤儿、梅儿!” 两个少女娇躯一躬齐声向童天罡致谢,“多谢童当家的不杀之恩。” 童天罡淡漠的道:“不必了。” “火凤凰”这才开口道:“童当家的,本姑娘还要代纪松年向你致谢,谢不杀之恩。” 童天罡淡淡的道:“姑娘言重了,应该致谢的是童某。” “火凤凰”的眼睑始终垂着的。她闻言道:“童当家的,此话怎讲?” 童天罡道:“如果纪松年早在年前把童某住在“松芦山庄”的消息禀告姑娘,而不好大喜功的话,也许童某早已魂断“松芦山庄”了。” 她眼皮微微一抬,一双美目突然凝注在童天罡的脸上。“火凤凰”先是一怔,随即笑道:“童当家的,你的确很幸运。” 童天罡道:“以芳驾三个仆妇性命,换取童某一命,说起来童某还算占了便宜了,因此你我之间,谁也没欠谁的。” “火凤凰”的那双美目依旧停在童天罡脸上,笑道:“童当家的,你这么轻描淡写就把施于人的人情一笔勾消,不可惜吗?”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这样可以省点儿时间。” “火凤凰”道:“省什么时间?” 童天罡道:“芳驾用不着顾虑人情债,可以直道来意,不就可以省很多拐弯抹角的时间吗?” 两道峨眉不悦的剔动了一下,“火凤凰”放沉了声音,说道:“童当家的可当真是快人快语。” 童天罡道:“芳驾过奖了。” 她一双美目依然凝注在童天罡的脸上,“火凤凰”说道:“我那两个使女,方才大概已对你说了我找你的目的吧?” 童天罡面无表情的道:“芳驾要天地双令?” “火凤凰”道:“你怎么说?” 童天罡道:“我还活着。” “火凤凰”冷哼一声,说道:“活着比什么都要重要,童当家的,已经有人代你死过一次了。” 他那利刃般的目光,突然逼视在“火凤凰”脸上,童天罡冷漠的道:“因此,该死的已轮不到童某了。” “火凤凰”气势凌人的道:“轮不轮得到你,那得看你怎么做。” 童天罡冷笑道:“芳驾不死心?” “火凤凰”冷涩的,说道:“童当家的,天下间没有本姑娘想要而要不到的东西。” 童天罡冷冷的道:“今夜可能例外。” “火凤凰”冷哼一声,道:“永远没有例外。” 话落款移莲步,向童天罡走去。 ※※※※※※ 当“火凤凰”停步在童天罡身前四尺左右的时候,“南霸”桑天樵从正对着松林的方向飞驰而来。 那宽大的袍袖凌空飞舞,在平阔的旷野上,入目犹如苍鹤掠空,平稳安详中不失其迅捷快速。 由桑天樵来的方向,童天罡知道他是奉了“火凤凰”之命堵截他的,也由此可知今夜现身的决心。 淡漠的扫了桑天樵一眼,童天罡道:“尊驾是奉命防范童某逃走的吧?” “南霸”桑天樵虽生性冷僻寡言,但对童天罡则显得很平和,语重心长的道:“童小哥,老夫相信你决不会是那种人,小哥,话不说不明,误会有时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的。” 童天罡心头微微一动,脱口道:“桑大的意思童某还没听明白。” “南霸”桑天樵道:“童小哥,你知道我家小姐来找你的目的吗?” 童天罡目光扫过“火凤凰”那张清丽脱俗却满布冷霜的粉脸,说道:“还不是为了“天地双令”?” 桑天樵沉重的道:“小哥,“天南栖凤宫”的武学,在当今武林中独树一帜,罕有门派能望其项背,她要“双令”何用?” 桑天樵的话并非夸大,“天南栖凤宫”的武功,江湖上,却是少有门派能出其右。 他当下一怔,道:“既然不是为此“双令”,那又是为什么?” 桑天樵开口说道:“童小哥,老夫如果说出原因来了,你会考虑考虑吗?” 从桑天樵说话的语调与神色,童天罡知道他内心比他外表更急的,点点头道:“我会考虑的。” “南霸”桑天樵道:“我家小姐想从你手中把“天地双令”借走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一定奉还。” 童天罡一怔,道:“这是为什么?” 桑天樵有点儿不安的道:“这……这个……” 显然他有个很不愿意出口的原因。因此,一直没法把话说完。 “火凤凰”冷冷的道:““栖凤宫”要为“天地双令”召开一次盛会,借以召告天下,此“天地双令”“栖凤宫”可以随时随地-到手。” 童天罡俊脸微微地一变,接着扬声大笑道:“哈哈……“栖凤宫”能想出这个主意来,的确高明,不过,嘿嘿,只是太天真些了。” 杏目一瞪,“火凤凰”冷声道:“童天罡,你说什么?” 童天罡毫无顾忌的,道:“我说芳驾太天真了点儿。” “火凤凰”自离宫至今,还没有碰到过对她不低声下气的年轻男人,她闻言气得呆了半晌。 她突然转向南霸桑天樵,气冲冲的说道:“桑老爷子,你身上带着的“金子”呢?” 此时此刻问出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来,使得童天罡听得十分的迷茫。 “南霸”桑天樵老脸立时一变,语气也略带犹疑说道:“启禀小姐,这……” “火凤凰”不耐烦的道:“回答我的话呀。” 桑天樵无奈的道:“在老朽的身上。” “火凤凰”道:“全部都在你身上吗?” 桑天樵点头道:“是的。” “火凤凰”扫了童天罡一眼,道:“给他。” 桑天樵略显不安的道:“给多少?” “火凤凰”道:“全部。” 桑天樵蟹盖般的脸色,立时缓和了不少,解下腰间的黑色包袱,上前两步,放在童天罡面前两尺左右的地上,然后退了下去。 “火凤凰”扫了童天罡地面上的包袱一眼:“童天罡,我认为你最好把那个包袱系在腰上,这样,你断了气之后,过往的人看在包袱内为数不少的黄金份上,或许会让你的遗体入土。” 经“火凤凰”这一解释,事情在表面似在强调,“火凤凰”杀童天罡的决心已下。 但童天罡在直觉上感觉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冷然一笑,童天罡坦然一笑道:“芳驾怎么不多位自己想想,也许急需这些东西的就是芳驾自己。” “火凤凰”气得粉脸发白,一时之间竟然接不上话来。 有美人痣的少女梅儿,突然天真地插嘴,说道:“童天罡,难道你就真舍得杀我们小姐?” 这话听起来很幼稚,但梅儿的神情都很认真,足证她问的即便不是真理也应该是经验之谈。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为什么舍不得?她美?” 叫凤儿的少女脱口道:“你能说我们小姐不美?” 童天罡很坦然,说道:“论外貌,令主人堪称天下第一,但外表此不代表一个人的全部呀。” 两个少女还想再继续辩下去,“火凤凰”突然面带杀机,冷声喝止道:“你们两个给我住嘴。” 话落,向着童天罡说道:“童天罡,今夜这片黑松林就是你的曝尸之地,请!” “火凤凰”一声“请”字出口,她周围的人立刻全都退开去,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火凤凰”有什么闪失。 这使童天罡提高了一份警觉。 童天罡暗自吸了口冷气。目注著「火凤凰”沉沉的道:“芳驾请。” “火凤凰”傲气凌人的道:“本姑娘如先动手,只怕你根本没有那还手的机会。” 童天罡冷冷的道:“二十年前,“栖凤宫”……” 童天罡的话还没说完,突见红影一闪,一缕锐利的寒风电逼童天罡的咽喉而至。 “火凤凰”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使人直觉得她好像没有移动过,而是原来就站在童天罡面前,点向童天罡咽喉上的食中二指也是本来就架好在那里。 一方面,童天罡没想到她会攻得这么突然了。 另一方面,童天罡说话时分了神,因此,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令他也措手不及。 纯粹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童天罡上半身向右一偏,刚让开“火凤凰”那急如电光石火的右手二指,接着左腿用力以右足跟为支点,身子急如风车般的向后转过去,行动快如星火,使人本能的以为他想借旋身避招的同时拔剑拒敌。 “火凤凰”并没有低估童天罡,更投寄望能在一招一式之下放倒他,因此,她的每一招都没敢用老。点向童天罡咽喉的二指已失去目标了,“火凤凰”欺身向前跨进半步,右手食中二指依然合并如戟,由上向下,扫向刚转过身子,正以背对着她的童天罡的背上。而着指点是“玉枕穴”。她准备斜划向童天罡左腿下的软麻穴,不管是起点或终点,只要有一处被她划中,童天罡都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火凤凰”右臂刚划下的刹那间,童天罡突然凌空飞射起来,倒弯着背脊,以“鲤鱼倒穿波”之式,从“火凤凰”的头顶上方五尺左右的高度,冲向那“火凤凰”的身后去了。 谁都难以相信童天罡在面对“火凤凰”这种高手时,敢在眼睛完全看不见敌人时,冒然使用这种眼睛看不见的避敌招式,谁也想不到,这种不易用力的身法,他能施展出这种令人眼花的速度。 在“嘶”的一声裂帛响声中,童天罡背上的衣服被割开一道半尺有余的裂缝,衣服裂缝中正向外渗着鲜红夺目的血丝。 童天罡倒射的冲势虽然是既高又猛,但射出的距离都不远,就落在“火凤凰”身后不到四尺处。 “火凤凰”十-九稳的一击,竟然因估计错误而落了空。 她心中不免为之一愣。等她随即转过娇躯来的时候,耳边便先传来桑天樵的一声警告道:“小心。” “火凤凰”心弦一紧,身子还没完全转过来,右手已经挥向童天罡,五指齐弹,五缕劲疾的罡风,直射向童天罡胸前五处要害。虽然没有看见童天罡的位置,但袭击的穴道却是毫发不差。 “火凤凰”借着右臂挥动之力,娇躯迅如飘风般的向左飘出六尺,以攻为守,施展得顺理成章,看起来毫不慌促牵强。 “火凤凰”避开童天罡致命的一击之后,美目注定童天罡道:““天煞令”上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 童天罡没有追击,只淡漠的说道:“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芳驾最好能查清其本末,再采取行动。” “火凤凰”盛气凌人的道:“童天罡,你大概是觉得背上不太自在,才想到要说这句话的吧?” 冷冷的轻笑一声,童天罡道:“芳驾如果仔细看看自己的手背,应该明白童某没有曲意求和的理由。” “火凤凰”闻言抬起右手背,低头一看,粉颊上立时飞上了两朵红霞,继而粉脸变得铁青。怨毒的盯着童天罡道:“童天罡,你是自己找死。” 话落迈动莲步,直逼童天罡而来。 童天罡俊脸一寒,冷冷的道:“童某之所以没有妄动杀机,只是因为童某与芳驾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芳驾可不要以为童某是怕你。” 童天罡说话的空档,“火凤凰”已经停在他身前四尺左右处了,话声才落,“火凤凰”已拧身攻上来了。 一双纤纤玉掌,随着急涌而至的娇躯,长躯直人,硬压向童天罡胸前。 掌未到,一股凝而不散,令人觉得透不过气来的无形压力直逼童天罡口鼻,使人有窒息的感觉。 这是硬拼的架势。 童天罡很容易可以避开,但他不能躲,因为找他对掌的是个年纪比他小的少女。 出右掌,童天罡以蓄满内力的单掌迎了上去。 “砰然”一声沉沉的闷响声中,“火凤凰”向后退了两大步。 童天罡则向后退了一步。 掌风的闷响声与真力碰击后翻腾的气血,阻碍了童天罡聪敏的耳目,也掩盖了桑天樵的暗袭。 当童天罡向后退出去的右脚才刚踏落地上,右后背上突然传来了一丝针刺般的疼痛感,疼痛末消,突然又有麻麻的感觉。 “栖凤宫”地处天南边陲,正是苗族蛮荒地区。 童天罡心头一寒,回头望了身后八尺之外的桑天樵一眼,突然飞身射向十多丈外的黑松林。 这些过程只发生在童天罡后退了一步的那段短暂的时间内。包括“火凤凰”在内,她们都没有想到桑天樵会在这个时候下手。因此,也没预防到童天罡会脱逃,等她们警觉到的时候,童天罡已落身在八文以外,二次腾身,人已落入密林中了。 倏地扭转娇躯,面向著「南霸”桑天樵。“火凤凰”怒目瞪着桑天樵,还没来得及开口,桑天樵已抢先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对“火凤凰”道:“小姐请息怒,老朽因为怕小姐盛怒之下,下令毁了童天罡而坏了大计,故而擅自作主,抢先下手。” “火凤凰”粉脸上的神色,立时一缓和,放沉声音,说道:“桑老爷子,他大概还能撑多久?” “南霸”桑天樵心中黯然一叹道:“大概跑不出一里地。” “火凤凰”略一思忖,立时又吩咐道:“桑老爷子,立刻去通知纪松年,叫他调集庄上所有的人手,务必在日出之前,找到童天罡的尸体,把“天地双令”-到手。” 桑天樵关怀的道:“依老朽之见,小姐何不同到“松芦山庄”去歇歇,这里又没有外人知道童天罡中毒的事,我们用不着守在这里。” “火凤凰”想了想,道:“话是不错,但童天罡诡计多端,我不能不防他铤而身走险,往平野里闯。” 桑天樵道:“童天罡即便是铤而走险,武功也将失去大半了,小姐只留两个人守在此地也就够了。” “火凤凰”犹疑了片刻,点点头道:“也好,梅儿、凤儿,你们就暂时守在此地好了。” 桑天樵道:“老朽也可以守在此地。” “火凤凰”毫不考虑的道:“你跟我一起进庄去。” “火凤凰”没有作任何解释,显然是表示她并不相信桑天樵。 桑天樵心里也有数,因此没再多做辩解。 “火凤凰”刚想转身,突然梅儿开口道:“小姐,要是童天罡真的从杯中冲出来,我和风妹要不要杀他?” 一个“要”字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必然答案。但是,当这个字溜到“火凤凰”唇边的时候,她那两片火红的樱唇竟然启动了好一阵子而无法使那个字从舌尖上爆出来。 凤儿接口道:“如果我们从他手中把“双令”夺过来,就不杀他如何?” 凤儿比较了解“火凤凰”的性情。“火凤凰”也最喜欢她了。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接受她的意见,生硬的脱口道:“不行。”话落烦燥的沉声道:“咱们走。” 两个小姑娘目赌六条划空飘进松林中的人影消失之后,梅儿道:“凤妹,小姐一向称许你最能了解她的心思,这一次你怎么猜错了呢?” 凤儿脱口道:“谁说我猜错了。” 梅儿道:“小姐的命令你难道没听清楚?” 凤儿没有再做解说,移步向左边六尺开外的一块青石走过去,然后坐了下来。 梅儿知道再问也是多费口舌,干脆也跟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 ※※※※※※ 童天罡落身松林之后,已觉得有些心浮气涌,视力大减了。当下不敢就地停下来调息,竭尽残力,全力向松林深处奔去,直跑进两三百丈深,才无力的跌坐在一道凸起的小沙丘上。 夜风摇起松涛如浪,单调而起伏不定的吼声,且形同千军万马埋伏隐蔽在四周围。 人在自知没有抵抗力的时候,格外容易体认出失群的孤单与孤独。 体内气血滞塞,双目视力越来越差,最后,所见到的便只有漆黑的一片了,这证明他的内力完全提不起来了。人在视觉感官的功能丧失时,听觉自然担负起自卫的责任。 童天罡虽然没听到异响,更没有摸到什么东西,但他都能直觉的感受到四周有人在监视着他。 虎落平阳,这种英雄末路的苍凉,使人欲哭无泪,身为江湖人,谁都不敢逆料将埋骨何处,谁也不能否认随时随地有血溅五步,曝尸异乡的可能。但是,谁都自信自己会死得壮烈,而今的情况,却是虾戏浅水龙,虎绕平阳犬,这使童天罡觉得难堪。 混迹江湖,兴衰存亡,犹如浪淘沙,形势既成,便只有认命了。 他心中暗自发出一声长长、沉沉的叹息。 童天罡缓慢的闭上双目。心中的波涛一旦平复,童天罡耳中渐渐能听清松涛以外的声音了。 “郝老大,你看如何?” 另一徊声音道:“毕老二,为万全之计,依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先守在这儿,派个人出去联络堡主或二位少爷,最起码也得把三位老爷子中的一个请到,再作决定。” 第三个声音说道:“郝老大,你没听桑老头说,他已中了天南的毒了?” 郝老大的声音道:“虎死雄威在,焦老二,你难道忘了咱们有三个兄弟在商无华的家里是怎么死的了?” 头一个声音略带不满的成份,说道:“那大哥,你这话我听了就觉得刺耳,再不济事,咱们也是君山金家堡的十大铁卫中人,怎么能说这种骨头轻的话?” 第三个的声音也跟着帮腔了:“老三说的对,童天罡未着道儿的时候,或许真比咱们强点,此刻,充其量也只不过是头还没断气的病猫而已,放着现成的一件大功,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往别人身上硬推上去呢?” 童天罡的听力越来越强,双目轻轻-开一道缝,面前的景物也就开始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些了。 他不相信“天南栖凤宫”合成的剧毒会自动减弱,因此,他弄不明白何以会有这种反常的现象。 郝老大显然是个行事谨慎小心的人。 他沉声道:“老二、老二,不是我怕事,更不是我不想争这件大功,你们仔细看,姓童的小子的脸色,像个中毒的人吗?” 毕老二道:“老大,各门的毒药性能不同,桑天樵会对他的主子说谎吗?” 郝老大稳重谨慎道:“话是不错,但是……” 焦老二的声音,急躁的抢口说道:“老大,我看还是你去找他们好了,我跟老三守在这里。” 郝老大道:“我去可以,不过……” 毕老二又枪口,说道:“夜长梦多,郝大哥,你不想争这个功,我们还想着领点赏来花呢!” 郝老大脱口道:“毕老三,你我兄弟情同手足,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毕老二抗声道:“你如果不想去,我们现在就动手,不然,你现在就走!” 郝老大怨声道:“没我的许可,你们谁敢动?” 焦老二冷笑道:“老大,在对敌之前,我们该不会自己先拼上一场吧!” 经过一段短暂的沉寂之后,郝老大气哼哼的楞了一会:“好好好,我走,我走,不过,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仍要奉劝二位贤弟一句,小心为上,我走了。” 童天罡已能听到五丈外了。 郝老大腾身跃起的衣袂破风声沙沙入耳。 郝老大一走,焦老二立刻道:“老二,你看如何?” 毕老三说道:“这小子已中了毒,按说时间越长,对咱们越有利的,而偏偏他要去搞什么请示。” 焦老二说道:“现在埋怨有什么用?我是说咱们是不是立刻下手?” 毕老三说道:“当然立刻下手,等久了,功劳就不是咱们的了。” 两人的行动显然并不像他们言辞上那么急躁和鲁莽,脚步移动得很慢和很轻。 不过,此刻童天罡仍然能听到他俩每一个脚步踏在那软沙上,所发出的轻微沙沙之声。 移动五丈的距离,二人也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然后,他们停在童天罡身后五尺左右处。 童天罡此时的功力虽然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他自知还不足以对付君山的两个铁卫的合击。 功力既不足以对付此二人,在这种近距离下,要脱身更是不可能。淡淡冷笑一声,童天罡道:“六尺之内的距离,二位可以下手了。” 童天罡的声音淡漠而缓慢,冷静而深沉,既不会惊吓到二人,也不会减少那种狠而慑人的威猛。 虎瘦雄威在,焦、毕二人本能的向后飘退五尺,退身到一丈之外。 焦、毕二人,并不是没想到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他们不下手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童天罡名气太大了,但主要的还是他们深信时间越长,对他们越有利。 他们返到安全距离之后,焦老二才开口道:“小子,咱们哥俩倒要看看你还能够支撑多久。” 体内的反常变化,使童天罡并不急于跟面前这两个人动手,目光缓慢的在两人脸上扫描一遍。 焦老二约五旬上下,满头焦黄头发,络腮短髭,黑脸、环眼,目光凶险,入目即是个性情暴戾、凶残的狠人。 毕老三年纪与焦老二不相上下,白惨惨的脸色,眉细眼暴,嘴唇角上始终挂着那么一丝冷冷的笑意。 童天罡没见过这两个人,但他们都不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凭他们的长相也猜得出他们是谁。 童天罡注视焦发老者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尊驾大概就是江湖之上以残暴闻名的“焦发鬼”焦洪吧?这位一定是“白面枭”毕长兴了。” 一面注意童天罡的脸色,焦发老者一面冷笑道:“童天罡,你猜对了,能死在咱们哥俩手里,也不枉你活了一场吧!” 童天罡轻蔑的一笑道:“二位只怕是在做清秋大梦吧?” 毕长兴阴阴的道:“童天罡,我发觉你在拖时间。” 童天罡淡淡的道:“二位不是有的是工夫吗?” 毕长兴白脸一沉道:“不错,咱们是多的是工夫,但是,咱们不想等了,老二,咱们下手。” 由于不能确知自己的功力恢复了几成,心中难免有些虚浮不实的感觉,童天罡本能的移动了一下握“天煞令”的左臂,使左右手之间的距离更近些。 这是个很小的动作,但却没有瞒过焦、毕二人。 焦洪沉吼一声道:“老二,上。” 两条人影飞弹向童天罡,人未到,四只巨擘拍出的狂飙已先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逼到童天罡胸前了。 由于对自己此时的功力还没有足够的信心,童天罡目赌焦、毕二人势如排山倒海的掌力之后,为防万一,没敢硬接。运功于双腿上,全力向后倒射出去,这一跃竟然退出两丈多远,撞在一棵松树上,几乎被弹倒在地上。 背上原先的伤口,虽然被撞得疼痛难忍,童天罡心里却十分高兴,双足一沾地面,立即向右横飘出一丈七八尺远,落身在另一棵松树边。焦、毕二人凶猛的掌风,刮起地面上一层厚厚的松针砂粒,如一柱毒烟浓雾般的冲进松林去。也扬起一串刺耳的枝干断折声,一路冲进黑黑的密林内。 一击未中,焦、毕二人倏然转向左边丈许外的童天罡,左右一分,从童天罡的两侧包上来。 他心中暂时消除了那份中毒的负担。童天罡星目中闪动着煞气,冷漠的说道:“二位此刻抽身保命还来得及。” 毕长兴阴阴的笑道:“童天罡,咱们哥俩天注定的是长命百岁的长寿命呀,你哪,这条小命就在今夜恐怕是夭折定了。” 话落白脸上杀机一闪,沉声道:“老二,咱们上。” 这一次他们似乎是怕被童天罡逃脱了—— 第五章 黑松林落难 他们在招式上没敢像方才那样急躁,但出手的部位与出手的功力,则仍然没敢掉以轻心,依旧全力以赴。 童天罡脸上虽然没显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他左手握剑的五指,关节上却已全变白了。 焦洪左掌护于胸前,蓄劲以待,右手五指弯曲如钩,飘忽不定的一路变换着攻击的部位方向。他迅猛的攻向童天罡上半身,招式飘忽,显然准备随时变招。毕长兴在焦洪-向童天罡前面的同时,转向童天罡身后,左手并指点童天罡脑后“玉枕穴”上,然后右掌全力拍向童天罡后腰,他攻的全是实招。由二人攻-的招式运用以及搭配之严密,就不难看出他俩有过长时期的联手经验。 童天罡的右手是在焦、毕二人的三种攻势将要及身的刹那间搭上剑柄。“天煞令”剑刃上泛动着的森森冷雾,犹如穿隙白芒般的从焦、毕二人刚合成的指网、掌幕的空隙中一闪而逝。 童天罡即随着闪动的光芒,幽灵般的,立身于二人包围圈外七尺左右处。 在这变化的刹那间,松林中爆起一声焦躁的吼叫警告声:“退。” 对面而立的焦、毕二人,随着递出的招式,扑跌向对方,两具尸体一撞,鲜血立时从二人喉管中喷射而出。 童天罡周围悄然无声的落下四条人影来。 四个人中,有三个童天罡在纪松年的大厅内见过,他们是“君山”的三大煞手——“君山三金刚”。另一个六旬上下,蓄有五绺长髯的清-老者,想必就是十大铁卫之首的,“金剑羽士”郝文清了。 以童天罡为中心,四个人围成一个一丈方圆左右的圈子。 正对着童天罡的就是“三大金刚”中的老大“双流星”高天健,大嘴上的两片薄唇紧紧的压成一条线,双目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童天罡。 他良久良久,才开口说道:“童天罡,老夫是奉命来取“天地双令”的。” 童天罡淡淡的点点头道:“童某知道。” “双流星”高天健沉沉的道:“老夫的意思是如果你交出“双令”的话,你可以保住那条小命。” 童天罡再一次淡淡的道:“童某知道。” “双流星”高天健追问道:“你怎么说?” 童天罡冷漠的说道:“童某只想奉劝各位不要做非份之想,焦、毕二位,我也曾劝告过。” 轻巧的抬起右手的重锤指着重天罡,森冷的威胁道:“童天罡,不要说你身中“天南栖凤宫”的剧毒在先,就算你未中毒,也不是老夫三人的对手。” 童天罡冷冷的道:“这么说,各位迟迟不下手,是在等童某回心转意,亲手把双令奉上了?” “双流星”高天健盛气凌人的道:“现在摆在你前面的也只有这条路了。” 童天罡冷然笑道:“要是童某不走这条路呢?” “双流星”高天健轻蔑的道:“你能选择吗?” “天字三险”摆出架势,看起来占了上风,但,“天地双令”在江湖上的威名却也不是三朝两夕创出来的。 童天罡方才杀焦、毕二人的身手,他们都是亲眼目赌的,虽然他们深信不会接不下童天罡,但却没有绝不伤亡的把握。 “惊电追魂”叶天苍推起一脸悲天悯人的慈善表情。他轻唤一声道:“童老弟,咱们哥儿三个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只为了保全个“义”字,这么大把年纪,还在江湖道上打滚,有倒是,不修今世修来世,老弟,你只要把“双令”交出来,咱们兄弟三个以人格担保,决不伤你毫发。” 他缓缓的转向叶天苍来。童天罡淡然一笑道:“不管尊驾居心如何,这几句话总还叫人能听得进去,不过,冲着尊驾这番话……” “三寸魔君”卓天浩只当是童天罡要上路了。 他截住童天罡未完的话,抢口道:“老弟,有什么条件你只管开出来,只要咱们兄弟做得到的,决不令你失望。” 童天罡扭头扫了他那个斗大的脑袋一眼,他目光依然凝在那“惊电追魂”叶天苍的脸上。平和的道:“冲着尊驾方才的那一番话,童某也是要实言相告的,我的武功并没有消失。” 叶天苍先是因失望而脸色冷了一下,随即凝重的道:“听说“天地双令”上的武功全练成之后,武林中少有人能抵敌得了,不过,童老弟,听说你只会“天煞令”上的武功,而且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对吗?”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童天罡不答反问道:“三位有把握能敌得住“天煞令”上的武学吗?” 叶天苍阴沉沉的笑道:“老弟,咱们老哥们三个之所以能活上这么大把年纪而仍能迄立江湖上,最主要的就是做事有把握。” 童天罡点点头道:“既然有把握,三位还等什么?” “双流星”高天健猛然向前跨了两大步,勃然大怒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小辈,你死在眼前都不知道,还以为大爷们是怕你呀?” “三寸魔君”卓天浩也向前跨了两大步。冷声地道:“老三,别跟他磨牙了,干脆宰了算了。” 叶天苍语气依然很平和的道:“老弟,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童天罡冷淡的道:“叶老三,不战而屈人之兵,故为制敌之上策,但是,那得看你对付的对象。” “惊电追魂”叶天苍怔了一怔,突然扬声大笑道:“哈哈……童天罡,这么说来,老夫这大半天的唇舌是白费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一点儿也不错。” 右手中的鲸骨折扇“啪”的一声展开,叶天苍冷哼一声,喝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大哥、二哥,做了。” “三寸魔君”卓天浩残毒冷笑一声说道:“老二,早这么决定了,现在不是什么也都了事了吗?” “金剑羽士”郝文清,此时也从背上拔出金剑准备加入。 高天健冷傲十足的说道:“郝文清,咱们要做的事情,没有你插手的余地,站到一边去吧。” 金剑羽士郝文清脸色一红,唯唯的退到身后八尺外的那棵松树下,归剑入鞘。 高天健与卓天浩各自调整了攻击的部位,分别从童天罡的左右两侧逼上来,叶天苍则在正面诱敌。 这种打法,童天罡在纪松年的大厅上见他们用过的。 虽然对敌的招式不可能一成不变,最起码,他们心中相互依赖,相互策应的习惯性的战术是不会变的。 “天字三险”算得上是江湖上少有的前辈人物。 童天罡一开始便把右手搭在“天煞令”的剑背上了。 以鼎足之势,“天字三险”从三个不同方位包上来。他们彼此之间,谁都没有注意谁,移动的步调与距离则完全相等,虽然只是移动脚步而已,那股压迫、紧缩的无形压力,都具有令人因精神上的过度紧张负担而使肢体僵化。迟钝的感觉。 三人的脚步越挪动越慢了。越慢,也越令人不易察觉距离的接近,也越使人不知道该对哪一个先下手。 当距离缩短到六尺左右的时候,叶天苍握扇的手指倏然向内一收,冻结了般的空气中突然响起动人心魄的“啪”的一声脆响。 叶天苍的双目一直凝在童天罡的脸上。童天罡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的表情。“天字三险”三张老脸上也都没有表情,但他们的心头却都震颤了一次,落脚更扎实更小心了。 在距离童天罡四尺左右的时候,叶天苍的折扇再一次展开,向前平举,折线形泛动着银光的扇缘,指向童天罡胸前。 童天罡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啪,啪!”两声连在一起的折扇合、展之声才起,“天字三险”的三种兵器在同一个时间内,压向核心的童天罡。 “天字三险”此时的打法,与童天罡在纪松年大厅所见到的完全不同。 叶天苍扇势不变,仍指向童天罡胸口,高天健双锤一横一竖,竖的泰山压顶,由上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童天罡头顶,横的则以横扫千军之势,撞向童天罡腰间和上腹处。卓天浩的三节棍握在左手,以右手抓住第一节,横扫向童天罡下盘。三人所用招式,都是极其普通的手法。但是,他们在自己使用的兵刃上都浸淫了五六十年之久,在兵刃的招式上都已达到化繁为简的境界了。越是普通的招式,其蕴藏着的变化也就越多,越是武功高的对手,所能体会到的压力也就越大。 抽剑、弹身,童天罡手中的剑点向高天健横扫过来的右臂腕脉,左手中的剑鞘,自下而上,挑向叶天苍的扇面。童天罡以一对三,有条不紊,一点儿也不慌乱。 两只重逾四五十斤的流星重锤,握在高天健那两条细如棍棒般的手臂上,使起来虽然轻如打草球,速度上毕竟快不过童天罡手中的剑。 在以多欺寡,以强凌弱的情况下,高天健当然不甘心两败俱伤,因此,他将横扫的左锤中途抽回,童天罡的剑此时已由下而上,横架向头顶,切向高天健右小臂。这时,“三寸魔君”卓天浩的三节棍从童天罡脚下扫过,右腕一抖,第三节突然向内弯起,势如毒蛇反噬般的敲向童天罡正往下落的右小腿。“啪!”一声响处,叶天苍在此同时,也合上扇面。 童天罡竖架向扇面的剑鞘落了空,折扇以“直捣黄龙”之势,电光石火般的刺向童天罡的左肩井。 童天罡一惊,忙向侧一闪。 毫发之差,童天罡避过了这一扇。 “双流星”高天健收回右锤的同时,卓天浩反敲上来的棍端擦过童天罡的右小腿腿肚,打裂一截裤管,也擦去童天罡腿肚上寸许长的一块皮肉。 这时童天罡手中的剑正指向正面攻过来的“惊电追魂”叶天苍的咽喉。也幸亏童天罡的身手快,定力高,否则,叶天苍手中倏然展开的扇面,只要再向前递进两寸,一划之力就能把童天罡的胸腔,自左向右,横剥开来,即使是童天罡手法快,他胸前仍然被划出一道半尺来长的血槽,深及胸骨。 鲜红夺目的血迹,眨眼间染红了童天罡的胸襟及右小腿,也使人无法来分辨,他的伤势有多重。 “天字三险”合力的一击,虽有斩获,却未能放倒对方,三个人却反而被逼退了两个,的确使他们吃惊不小。 就在“天字三险”心中微觉惊惧的刹那间,童天罡正扑向“三寸魔君”卓天浩,这时卓天浩刚刚站直身子。 “天煞令”泛着森森寒芒的剑刃,迳点向卓天浩心窝,快如一道闪光。 卓天浩双手分握三节棍的一端,以中间一节托向剑刃,左右手中的两节,则同时挟击童天罡两肋。卓天浩巧妙而自然的打法,速度快得惊人。这时,叶天苍与高天健已经同时从童天罡后面追击上来。在潜意识中,高、叶三人觉得童天罡不可能放弃已得的先机,而放下那卓天浩,反身再攻他们。 因此,他们急急追来的动机,纯粹是驰援卓天浩的。 一长身子,童天罡向上纵起三尺多高,卓天浩向内挟击的两节棍端,正好供童天罡垫脚用,原先预备用来托童天罡剑的那中间一节,也完全失去了效用。 而童天罡攻击的剑势不变,仍然攻向卓天浩咽喉。 “天字三险”在武林中堪称顶尖人物。童天罡能把卓天浩的攻势借作垫脚之物,单只这份眼力与速度,就够“天字三险”心寒了。因此,叶、高俩人驰援之心更炽。卓天浩此刻抽棍换招,只能增加童天罡攻击的速度,而除了换招外,也没别的自救办法了。在情急之下,卓天浩撒手丢了三节棍,仰身向后平躺下去。童天罡如果维持原招不变,固然仍能稳占上风。但高、叶二人也必将有救援的机会。 就在卓天浩双手十指离开三节棍的同时,童天罡风车似的在棍端上转过身子,电光石火般的攻向匆匆上来驰援的“双流星”高天键,不但改变得出人意料之外,招式之快也令人心寒。蒙蒙剑芒化成一道刺肌砭骨的白虹,直射向前冲过来的高天健的咽喉。 一方面是没有料到童天罡会有此一变,另一方面,高天健也实在没法看清童天罡攻击的部位,他只知道童天罡攻向他来了。 由于看过现埸焦、毕二人致命的剑伤部位在咽喉,基于对敌前的观察经验,高天健把手中那双大锤遮向颈项。 高天健的双锤误打误撞的遮对了部位,却也遮低了自己的视线。 童天罡若要改变攻击部位,高天健绝对看不见。然而,叶天苍却将及时赶到。 剑尖在高天健的右锤上点了一下,童天罡平射向高天健的身子,虚空向上拔起了尺许,弹右脚,“砰然”一声踢在高天健的胸膛上。这一脚,童天罡虽然是仓促攻击,而非蓄势而发。但以童天罡的功力,这一脚的力道,仍然是相当沉猛的。 闷哼声中,高天健犹如一方竖立在桌上的受力骨牌,平直而迅速的仰跌在沙地上,带着一缕由口中喷洒出的鲜血。 他向后滑出两三尺远。 童天罡在高天健倒地的同时,从他上面平掠过去,落在高天健的头顶前面五尺左右处。 高天健滑动才停。 童天罡已飞身扑了过来。 正好遇上了奋不顾身,上来驰救的“金剑羽士”郝文清。 “金剑羽士”郝文清功力显然要比焦、毕二人高出许多,也似乎并不亚于那三金刚的功力。 童天罡一击未能攻退郝文清,叶天苍已经赶了过来。 以二人合之力封住童天罡之后,卓天浩也拾起三节棍加入战斗,由于担心地上的高天健受到伤害,郝文清又从来没跟他们搭配过,因此,三人由原先的攻势改成守势,摆成一个凹面向着童天罡。 童天罡抽身飘退五六尺,仗剑而立,冷然一笑道:“叶老三,你们不是要“天地双令”吗?来呀!” “惊电追魂”叶天苍冷哼一声道:“童天罡,有种你过来试试。”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怕我伤了高天健是吗?” 卓天浩怒吼道:“有本事你上来看看!” 童天罡冷漠的笑道:“今天童某心情不佳,不想动手了,如三位不打箅要“双令”的话,童某要告辞了。” 话落转身想走。 卓天浩大吼一声道:“站住。” 话落就想向前扑去,叶天苍却伸手一把拉住卓天浩,并沉声的道:“老二,慢着,慢着!” 卓天浩焦躁的道:“不能让这小子兔脱了。” 叶天苍压-了声音道:“这里是咱们的地盘,还怕他飞上天去不成?先安置好老大要紧。” 卓天浩闻言没再坚持。 童天罡冷冷一笑,没有回头,迈开脚步就要往前走,突听七八尺外的那棵老松树上响起一个雄浑沉猛的声音道:“童天罡,什么事这么急呀?” 童天罡脸一变,停住脚步,心中惊诧的忖道:“金永泰?” 其实,在八尺之外出现的还不只“铁血君王”金永泰,他的两个儿子“金剑神”金承基与“魔剑手”金承业也一左一右的陪在他身边。 目注缓步逼上来的金家父子三人,童天罡冷冷的道:“原来是金大堡主。” “铁血君王”金永泰与二子停步,在童天罡前五尺左右处,阴沉的道:“童天罡,老夫知道你来洞庭完全是冲着老夫而来的。” 童天罡并不否认,冷峻的道:“尊驾知道身上背有一笔未清的债,很好。” “铁血君王”金永泰冷森森的道:“不管老夫有没有欠你童家的债,只冲着你未经老夫同意,擅杀老夫手下的这件事,老夫就可以除了你。” 情势虽然极端的不利,童天罡脸上都毫无惧色,冷声说道:“目前,尊驾就有个大好机会。” “三寸魔君”卓天浩此时已无后顾之忧,冷哼声中,拔腿就想冲向童天罡,叶、郝二人也都抬动脚步,准备跟进。 金永泰沉声喝道:“不准动他。” 不要说卓天浩弄不明白金永泰的心意,就连阴险狡猾,诡计多端的叶天苍也是弄不明白的。他一怔之后,脱口道:“当家的,夜长梦多,咱们千万不能够放过眼前这个大好的机会呀!” “铁血君王”金永泰沉声道:“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叶天苍等三人,没有再多问。 金永泰的目光重又转到童天罡的脸上。 他声音沉沉的道:“童天罡,老夫今夜是可以杀了你的,但是,你中毒在先,所以老夫不想乘人之危。” 在武林中,不知道金永泰底细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白道上的义侠。但是,童天罡知道金永泰的底细,因此,他不相信在这么有利于他的情势下他会讲什么道义。因此,他心中一直在思索金永泰这么做的居心何在。 见童天罡没有搭腔,金永泰道:“怎么?你不相信?” 童天罡冷冷一笑道:“尊驾的话能信吗?” 金永泰长笑一声,加重声音道:“老夫可以立刻撤走。” 以他与童天罡之间的距离而言,说话根本用不着这么大的音量。 童天罡因金永泰的反常举措,心头掠过一缕曙光,只是未能及时捕捉到。 金永泰见童天罡依旧没有开口,只当他不相信,沉声对叶、卓二人道:“扶起高老大,咱们走。” “三寸魔君”卓天浩见金永泰真要走了,忍不住抢口道:“当家的。” 金永泰沉声道:“扶起高老大。” 金永泰的话,在他们心目中就是命令。 卓天浩与叶天苍合力把高天健架起来。 金永泰三度转向童天罡道:“童天罡,老夫今夜即便是不杀你,你能不能活过今夜也大有问题。” 金永泰指的当然是“火凤凰”那一伙尚未露面的人。 金永泰若利用“借刀杀人”之计,以除后患,虽然可以减少自己的伤亡,但“天地双令”也势必要落入“火凤凰”手中,金永泰为了“天地双令”宁可冒白道除名之险,有怎会在乎人员的伤亡。 这一次,童天罡捕捉住二次掠过心头的那丝灵光,他很佩服“火凤凰”的智慧与谋略的高明。 很显然,打从一开始,“火凤凰”就已掌握了主动的先机了。 “南霸”桑天樵之所以没有跟她同时现身,并不是为了怕童天罡逃走,而是先去侦察“金家堡”的人有没有撤离黑松林。她叫桑天樵把身上带的黄金送给童天罡,她是用“金子”作暗语问金永泰一拨人的动向而已。而她让自己中毒之后功力再复的目的,显然是想借他的功力去拼金永泰,然后她再收拾残局。这样一来,既能一举消除“君山”的主力,又能获得“双令”,此计着实狠毒。 金永泰虽然失机在先,但却并未被完全陷住。由此可见金永泰也不是弱者。 童天罡连贯先后的因果关系之后,忍不住冷笑一声。 “为丁避免中了“一石二乌”之计,尊驾也只好故示大方了,但是,对尊驾的这份情,童某不领。” 话落大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金永泰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来。 因为童天罡并不像他想像中的,年轻、冲动。 童天罡深信金永泰不会追赶或派人盯梢的。 但却料准了周围一定有“火凤凰”的人在监视,否则,那金永泰是不会这么容易死心的。因此,他在刚离开金永泰的时候,脚步移动得相当缓慢而从容。等确定金永泰他们看不见他的时候,立即加紧了脚步,急如星火般的向密林深处飞驰而去。 童天罡不选择附近的地方离开密林。因为,他相信附近一定有“火凤凰”的人在监视着,他打算从黑松林的另一面穿出突围而去。 童天罡急驰了五六十丈之后,突然隐身在一棵大松树后面,向四下略一视察,然后又倾耳仔细听了一阵。才纵身上树,隐身于密枝浓叶之中。童天罡刚把身子藏好,脚下突然急如飘风般的,飞驰过去七八个人,这些人很显然是在追赶他。 童天罡心中暗自冷笑一声。他选了根枝桠靠在上面,耐心的等下去。他栖身的松树附近,断断续续的追过去三拨人之后,才渐渐的静了下来。 这时,约莫已是五更天了。 童天罡体内的毒,此时又开始起作用。童天罡无法确定自己中的毒,其毒性如何,因此,他也-不准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了。 他心中正在犹疑要不要跳下来,往林外冲。 就在童天罡委决不下的时候,他栖身的大松树下,悄然无声的飘落一老一少两个黑衣人。 老的一头苍发,年龄在六十岁上下。少的年约二十五、六岁,脸色如黄腊,身材修长。两人随身的兵器全都是武林中很少有人会使的铜钹。由二人来时的身法与二人的兵器,童天罡对二人的身份,已料到了八九成了,他心中不免暗自担忧。 老的看了老松树一眼,道:“徒儿,咱们在树林内歇息了大半夜,耳根子一直就没清静过,这会儿,大概不会再有人吵咱们了吧?” 年轻的道:“师父,咱们不能歇呀。” 老的道:“为什么?” 年轻的道:“咱们不是答应了纪老爷子,要帮他找童天罡的吗?” 老的轻噢了一声,道:“对呀,你看看,人上了年纪以后,真是没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一转眼就忘了呢?” 年轻的补充道:“师父,纪老爷子那边还不算什么,他顶上那位姑奶奶咱们可得罪不起的,快走吧?” 老的道:“慢着,徒儿,你急个什么劲呀?” 年轻的道:“师父,你脚下快,我赶不上你,所以我想先走一步,免得像刚才那样差点儿找寻不到您。” 老的点点头道:“有道理,那你就先走吧,我是不打算追了。” 年轻的一呆,说道:“师父,你刚才不是说这件事很重要吗?怎么这一会儿又变卦了呢?” 老的道:“谁说我变卦了?我是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呀!” 年轻的急道:“师父,童天罡怎么可能再折回来嘛?” 老的道:“我没说他会折回来呀?” 年轻的道:“那还在这里守个什么劲?” 老的漫不经心的抬头向树上望了一眼。“假使我是童天罡,我一定会躲在这树上,因为,谁也不会相信我会跑这点儿距离就停下来。” 童天罡心头一紧,心知十之八九老家伙是知道他躲在树上了。 年轻的说道:“师父,这只不过是你的想法呀,童天罡又不是你,他的看法又怎么会跟你相同呢?” 老的把握十足的道:“包准相同,这叫英雄之见略同呀。” 童天罡知道自己的藏身处已经被他发现了。 与其等到身上的毒性加剧而束手就擒,还不如趁早下去,全力一拼或许还有脱身的机会也说不定。 他心念及此,飞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落身在老者面前六尺左右处。 童天罡的突现出现把腊黄脸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老者却泰然望着童天罡道:“老弟,咱们果然是英雄之见略同呀。” 腊黄脸的年轻人,向后倒退了两大步,拉开架势,作势欲扑。 老者沉声道:“慢着。” 喝住年轻人之后,那老者又说道:“老弟,听说你身上中了“天南栖凤宫”的毒,是真的?” 童天罡冷漠的迅:“对尊驾而言,这是个机会。” 老者道:“你知道老夫是何许人吗?你又怎么能够肯定,老夫需要这种机会?” 望着那张满布皱纹的灰白脸以及那张尖如雷公,极其特别的尖嘴。 童天罡道:“尊驾是“没翼枭”欧阳滔,若要对付我童天罡,尊驾当然是需要这种机会才行。” “没翼枭”欧阳滔一怔,接着笑道:“老弟,你很自负。” 童天罡冷声道:“童某是否自负,尊驾心里有数。” “没翼枭”欧阳滔冷哼了一声道:“如果老夫心里有数,那你知道老夫为什么不及早现身把纪松年的人拦下来,一同对付你吗?” 这一点,童天罡的确想不通。 “没翼枭”欧阳滔突然转向年轻人道:“徒儿,你过来一下。” 腊黄脸的年轻人,迅捷的跳到欧阳滔身边去。 当欧阳滔一指点落在他的死穴上的一刹那,他腊黄脸上呈现的是一片茫然、满目困惑的神色。 这个变化,童天罡也觉得很意外,一双星目迷惑的望着欧阳滔。 “没翼枭”急忙蹲下身去,他又迅速的剥下徒儿的衣服,抛向童天罡,然后抽出铜钹在尸体的咽喉上切了一下,由于尸体未僵,鲜血立时喷洒出来。 童天罡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对他对付自己徒弟的手法,心中则觉得骇异万分。 起身盯着童天罡,欧阳滔急促的道:“把剑收起来,穿上他的衣服,这是你唯一可以脱身的方法了,快呀。” 童天罡道:“你这是……” 虽然知道欧阳滔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救自己,童天罡又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徒弟来救他了。 “没翼枭”欧阳滔道:“老夫为什么要救你,等离开此地之后,老夫再告诉你,快把地上的衣服穿上,跟我走,等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虽然童天罡一时之间猜不透没翼枭欧阳滔的居心何在,但就眼前的形势判断,欧阳滔显然还没有伤童天罡的意思。 否则,就算他自己对付不了童天罡,以他的轻功,盯住童天罡是不会有问题的,只要盯紧童天罡,他徒儿就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去通知“火凤凰”了。 以童天罡此时的情况,他决逃不出“火凤凰”的手掌心去。 他心中也略一盘算,童天罡很快的把手中的“天煞令”与“地煞令”,包进包袱内背在了身上,然后把地上那套黑衣服穿上。很快的,整理妥当,童天罡道:“走吧。” 童天罡穿上这套衣服,虽然不怎么合身,但在昏暗的松林内,不近身看是不容易看出来的。 没翼枭临行前叮咛,说道:“不管碰上什么人,都由老夫出面接洽,你可千万不要靠近。” 话落带着童天罡向西北角的方向奔去,速度极快。 童天罡此时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头疼欲裂,但即不敢表现出来,倾全力追着欧阳滔向前奔驰。 奔驰了约摸有一顿饭的工夫,已奔出近两里地了,平坦的沙地开始有了起伏,而且也能感觉出有斜度来了。 由此可知,黑松林的西北面,可能是山区。 这一段路程,也没有发现任何埋伏。再向前奔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已开始有杂树出现。证明已快到黑松林的边缘了。 这时,童天罡发现林内隐隐约约有人影在活动。“没翼枭”加快脚步向前冲出三十多丈,突然驻足,沉声道:“林三管事在吗?” 五丈外,一个满头苍发的老者快速的奔到欧阳滔面前,抱拳道:“欧阳大侠。” 欧阳滔焦燥的道:“三管事,你一直在这里没动呀?” 显然欧阳滔早就知道林三管事这批人是守在此地的。 林三管事一愣道:“庄主是这么吩咐的呀!” 欧阳滔责备道:“三管事,凡事都有个通权达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童天罡身中“栖凤宫”的毒,这一会儿只怕尸体都冷了,他还能从你这儿突围出去吗?” 林三管事道:“这个我知道,可是……” 欧阳滔急道:“哎呀,三管事,不要可是了,要是天亮之前找不到童天罡的尸体,以“火凤凰”那个性子,不要说是你,就算你们庄主,只怕不死也得脱一身皮。” 林三管事老脸一变,脱口道:“那……那可怎么办呢?” 欧阳滔道:“你带了多少人守在这里?” 林三管事道:“连我在内一共八个。” “没翼枭”道:“少是少了点,不过,大家排成一线向内搜,也可以搜寻一片相当大的面积,说不定童天罡就被你搜到了呢!” 林三管事皱着眉头为难的道:“这么大的一座松林,往哪个方位搜呢?” 欧阳滔道:“你快把你带的人集合起来,我告诉你们搜的方向,这边事了,我与我徒儿还得去知会二管事一声,快。” 不疑有他,林三管事一声暗号,不大工夫,八个人全会聚在一处了。 “没翼枭”压低了声音,八个人很自然的都把脖子伸长了,“没翼枭”右手中的铜钹倏然间挥扫出去,一片血光起处,八个人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之下,连一声也没有吭的全都送了命。 收起铜钹,欧阳滔转身望了两丈外的童天罡一眼,急促的道:“老弟,快。” 此时的童天罡已经觉得四肢有些麻木了,但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提足了功力,全力的向前奔去。 离开黑松林后,前面果然是一座由平地突然拔起的山岗,山虽然不很高,由于坡度急,倒显得相当险峻。 “没翼枭”飞身纵上两丈多高的一块满布苔藓的山壁道:“老弟,快上来。” 童天罡跟着跃了上去。 连跃四五次后,“没翼枭”带着童天罡,沿着山中小路,向西面绕行上去。走了一两里地之后,已绕过小山正面,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连绵山峦,层层叠叠,势如梯阶,一目难兄边际,“没翼枭”走的方向,显然就是想往千峰万峦中去。 心头一凛,童天罡已有些明白他的心意了,但未形之于色。 “没翼枭”又带着重天罡向上绕行了三四里,天色已经渐明,黑松林也已经完全被山挡住了。 这时,前面有一道五丈多高的山壁挡住了去路。 “没翼枭”纵身轻巧的跃了上去,他说道:“童老弟,上来吧。” 童天罡心中暗自冷笑一声。 他向后退了四五尺,背倚在一方满布青苔的大青石上,一屁股坐在杂草丛生的湿地上道:“我上不去了。” 嘴角上泛起一丝阴毒的笑意,“没翼枭”纵身从上面跳了下来,走到童天罡面前八尺左右处,道:“老弟,忍一下,前面不远处隐有老夫一个好友,他可以替你疗伤。” 童天罡此时几乎已能肯定“没翼枭”欧阳滔是志在“双令”了,心头一把恨火油然而生。但是,以他此刻的情况,他知道自己不是“没翼枭”的对手,然而,他不甘心让“双令”落入“没翼枭”这个小人手中。 淡淡的笑了笑,童天罡说道:“我没料到“栖凤宫”的毒药会这么歹毒,一切都来不及了啦。” 童天罡的话“没翼枭”一点也不怀疑。因为,童天罡支持的时间,已经超过他的估计很多了,更由于童天罡年纪轻,基于年轻人的好强心理,童天罡不到油尽灯枯之际,是不应该承认自己不行的。 尽管“没翼枭”深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但他仍十分小心-慎,故作热诚的样子。 “没翼枭”道:“老弟,别泄气,年轻人应该有年轻人的豪气,忍着点吧,老夫来背你上去。” 嘴里虽说要背童天罡去,但并没有付诸行动。 童天罡摇摇头道:“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心里有数,不必麻烦了。” “没翼枭”一本正经的道:“老弟,你怎么这么不上路?老夫损失了唯一的徒弟,难道说只是为了救你一个尸体出来吗?” 童天罡以颤抖的双手,费了好半天工夫解下身上的包袱,放于面前,道:“童某进出江湖两次,没欠过任何人的情,满以为自己能无牵无挂的走完这一生,却没有想到今夜在临去之前,背上了这徊偿不完的人情包袱,我既然欠定了你的了,那也就不在乎多少了。” 话落沉重的喘息了许久,才道:“我死后,麻烦你把这个包袱送到南海琼岛“沉沙谷”去,我会记住你这份情。” “没翼枭”的真正目的确实是为了“天地双令”。闻言早已忘了方才坚持的立场了,脱口说道:“交给谁?” 童天罡道:“只要摆在谷口就行了,岛上任何人只要看到这个白包袱,都知道该把东西交给谁的。” 话落探手抓起面前的包袱,用力抛向“没翼枭”,虽然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包袱都只抛出去不到三尺远。 “没翼枭”心中不再疑忌了,大步上前,从容的弯下腰去拾起地上那个欲向他抛来的白色包袱。 当欧阳滔右手抓到包袱的一刹那,心中的狂喜,使他的手都有些发抖,心中更是忍不住那份得意。 他的狂喜向受了骗的童天罡发表出来,因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大也是最得意的收获。 身子还没有站直,“没翼枭”先把脸抬起向着童天罡。 他没有看到三尺外的童天罡,即看到一个急驰而至的黑影停在面前。 就在“没翼枭”念头刚转明白的时候,他突然-得胸口上好像猛然压上一座泰山,两眼也一黑,隐隐约约的听到一声沉沉响声。 等他清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脸向着蓝天,人已躺在朝湿的茂密长草中了。 右手五指用力抓了一下,包袱仍在手中,一想到“天地双令”,“没翼枭”精神便立时又有了。他猛一挺腰,哪知人没坐起来,却喷了自己一脸一身的鲜血,“没翼枭”这才感觉到气血阻塞,全身骨头疼痛如散。 他挣扎着,撑坐了起来。“没翼枭”第一眼就看到站在前方五六尺外的童天罡。 他移动着缓慢、但却十分沉稳的脚步。 童天罡扎实的走向“没翼枭”。那苍白的俊脸上,透射出一股慑人的肃煞。 “没翼枭”的年纪尽管比童天罡大了一大截,岁月与经验都已无法帮他克制那种发自心底的颤栗。 白色停在“没翼枭”面前,童天罡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没翼枭”身不由己的把手中的白包袱递向童天罡。 童天罡伸手接过包袱,冷冷的道:“欧阳滔,不管你居心如何,你总算是救过我一次,我不杀你。” 那颗吊得高高的心总算放下来了,“没翼枭”也有了思考能力,仰脸望着童天罡,他道:“童天罡,老夫在什么地方露了破绽了?” 童天罡冷冷道:“第一,你“没翼枭”恶名满大下,你不是那种仗义伸援手的人,你我之间既没有交情,也没有渊源,你却杀徒又甘冒与“火凤凰”为敌的大不讳,如果不是疯了,就是利欲薰昏了头。 第二,你明知道纪松年人手分配的情形,大可从容躲过,而你却对他最弱的一环下手,而这些人都是伤在咽喉,表示这些人全是我杀的,以强调是我自己逃脱了,而你可以置身事外。 第三,你一味的往深山里走,是想让我毒发自亡的,到那时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独占“双令”。” “没翼枭”长叹一声道:“看来老夫是把你估得太年轻了!” 童天罡冷峻的道:“尊驾还想再等等看吗?” “没翼枭”慢慢的站了起来,看了童天罡一眼,拖着蹒跚的脚步向来路上走去,命保住了之后,他心中又升起了贪念。 这一次,他打消了独吞的意念,纪松年那边他又不敢回去,因此他想到了金永泰,他的眼线比“火凤凰”更多,也更容易找到童天罡。他相信童天罡不敢往下走,也活不了太久,不会走出多远的。 童天罡的确不敢往下走了,因为,即便是躲过了“火凤凰”的人,也决逃不过那金永泰遍地的眼线及耳目。而且,以他目前的内力迅速消失的情形来看,连能不能够下得了山都有问题。他估量自己无法跃上面前七八丈高的峭壁,又无法运功排除身上的毒。但是,童天罡知道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就算死,他也得找个隐秘的地方,以免“双令”落入了“火凤凰”或金永泰任何一方手中。因此,童天罡开始走向峭壁左边的陡坡,迈动脚步向坡下走。 坡底不深,但却长草没膝。童天罡下了五六丈深,眼前一黑。他一头栽倒了,顺着陡坡滚了十多丈远,终于到了坡底,埋身在茂草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仰望着被草叶割划成片片的蓝天,童天罡的心头也是一片凌乱,情天可补,恨海难填。童天罡无待补之情天,即有难填的恨海—— 第六章 令行式馆 草叶尖上有一滴水珠滴落在童天罡的脸上,想用衣袖擦它,此时却发觉手臂已无法抬起。 这情况,正像当年他父亲点了他的穴道一样。 童天罡面前仿佛又出现,那张带着无限关爱的面孔,与那俯瞰他的目光。 父亲与他都知道可能是个陷阱。这个陷阱,原本是为他设的。童天罡不但没有看到父亲是怎么死的,甚至连传说都没听到过,但他却在梦中见过那凄惨的景象。他看不清那些刽子手的面孔,但他却知道他们确实是那么做的。他相信他父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一定没忘记他,正像他此刻仍能清晰的看到那张俯瞰着他的面孔一样。 他此时分不清是疲乏,还是绝望。 童天罡的眼前开始昏暗,而后是一片漆黑,山寂寂,谷寂寂,英雄的末路又何尝不是寂寂的! 寒露侵醒了童天罡,睁开眼睛,天是真的黑了。 犹如噩梦初醒,童天罡挺身从地上坐起,一方短笺从胸前飘落腿上。 天色虽然黑,童天罡已能看清那上面古朴苍劲的字体:“不要问我是谁,天下没有见死不敬的医者,你体内仍有余毒,解铃还须系铃人。” 短笺上没落款,也没有任何标记。 此时童天罡犹豫了一下,把短笺折好揣入怀中,然后开始调息。 经过将近一个更次的调息之后,童天罡觉得体内真气已没有什么不通畅,尽管短笺上告诉他,他体内仍有贱存余毒,而他都无法察觉有余毒残存在体内。 童天罡起身脱掉身上的黑衣,然后又换掉沾满了血渍的衣服,把血衣连同“天地双令”仍包进包袱内,挽在手上。他开始向下山的路上急驰。 绕过黑松林,童天罡选择东北方,直奔汨罗镇西南郊外的开泰武馆。由于一夜的奔驰,他胸前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胸前又染红了一大片。 大凡式馆,都有跌打伤药。 童天罡犹疑了一下,移步朝门旁植有两棵古松,气势宏伟的武馆大门走去,由于两扇红漆大门是开着的,童天罡没有叩门,迳自走了进去。 童天罡右脚刚迈进大门,迎面撞过来一徊三十上下的庄稼汉子。 童天罡向侧面一闪,伸手拉住了那汉子的右臂,平和的说道:“兄台,走路小心点儿。” 汉子抬起那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下打量了童天罡一眼道:“兄弟,馆里的人伤了你了?” 童天罡先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来找馆主的。” 汉子道:“你是外地人?” 童天罡道:“是的。” 庄稼汉子反手拉住童天罡,急步走出大门去。 他担心的道:“兄弟,你大概不知道开泰武馆馆主的底细,不要说你是个外乡人,就是咱们本地人,不管为农为商,都得仰仗他的气息,稍有不敬,轻则皮肉受苦,重者生计全断,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伤又不至于致命,还是自认倒霉算了。” 童天罡道:“本地人难道没人告他?” 汉子道:“无凭无据的怎么告法?” 童天罡点点头,说道:“说的也是,一般百姓不谙武术的,去哪里去抓证据,兄台,谢谢你了。” 话落转身仍要往馆里走。 汉子急声道:“兄弟,你。” 童天罡回头望着庄稼汉子笑了笑,大步走了进去。 ※※※※※※ 童天罡大步走进门内,绕过迎面的高大影壁,映入眼中的是武馆光洁平阔的广场,正对着影壁。相距约有三十丈远处,就是开泰武馆那座雄伟高大的正厅,两根合抱不拢的粗柱,支撑着厅前飞檐画栋的廊檐,气派确实不小,单由这个阔气不凡的门面,不难见武馆主人有多大的基业。 廊檐阶前,此时少说也聚集了有三四十条汉子,个个年轻力壮,飞扬浮躁,好像他们都已成了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不过,这些人虽然神色浮躁,但却鸦雀无声的聚在那里,状似在等待着什么。 童天罡略微停了一下,又继续迈步对着大厅走去。 当他走到广场中间的时候,大厅内一个白发斑斑的老者,踉踉跄跄的从厅内倒退着冲了出来。由于收不住脚,退到阶缘时,竟然仰面从上面滚翻下来,从六阶高的廊檐上摔下来,已经跌得闭住了气,动也不动的扑在地上。 阶前的那些壮汉,不但没有人上前去搀扶,反而哄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多少挟杂着喝彩的意味。 紧随在老者身后,廊檐下缓步站出一个黑瘦细长,秃顶苍须,傲气满面的五旬以上的老者。 他垂下眼睑向阶下的苍发老者瞄了一眼。然后以沙哑的声音道:“各位乡亲们,这位黄老爹的儿子纠众打了咱们杨老爷子的少爷不说,反而登门一口咬定是杨老爷子指使人把他儿子掳到咱们式馆里来了,各位乡亲都是见证,你们之中有没有哪位看见了?” 阶前那批壮汉几乎是一口同声的道:“没看见。” 黑瘦老者点点头道:“有各位乡亲作证,杨老爷子就不怕人诬陷了。” 话落一顿又道:“黄老爹是怎么摔昏过去的,各位可曾看清楚?” 那批汉子又同声道:“自己没走好摔倒的。” 黑瘦老者叹了口气道:一杨老爷子这些年来也多亏了各位爷儿们主持公道,否则,真不晓得要被像黄老爹这一类的无赖扰成什么样子呢。” 站在那些汉子的后面,童天罡突然开口道:“黄老爹是被人推下来的。” 异样的意见一出,那群汉子为了找说话的目标,立时向两侧分开来,童天罡自然被孤立了出来。 黑瘦老者上下打量了阶下五六丈外的童天罡一阵,压沉了声音说道:“年轻人,你没看错?” 童天罡平和的道:“在贵武馆内,看错了我敢开口吗?” 黑瘦老者阴阴的笑了一声道:“小哥,你是外乡人?” 童天罡点点头道:“今天我是第一回来贵宝地。” 黑疫老者说道:“是非皆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小哥,你是初出江湖吧?” 童天罡道:“人平不语,水平不流,尊驾是个练家子,以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庄稼老头,尊驾不觉得有辱所学吗?” 削瘦的老脸一绷,黑瘦老者冷哼一声道:“年轻人,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童天罡笑笑道:“尊驾把这个老头的儿子放了,我立刻走。” 黑瘦老者先是因为意外而呆了一下,接着又扬声大笑道:“哈哈哈……老夫要是不放呢?”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我是劝尊驾的。” 童天罡的话听起来有点儿退缩意味,黑瘦老者心中顾忌因而消失,狂笑了一声,说道:“哈哈哈……小伙子,这一回,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话落沉声道:“各位乡亲,大伙平时难得有机会找到一个可以放心喂招的人,这一下子机会来了,各位尽管放手去练,一切由本武馆替各位承担。” 这些家伙平日就狗仗人势的欺侮乡里,没见过场面,只当自己真个练成了什么不可一世的武艺了。他们闻言你争我夺的急着要先试。 黑烟老者沉声道:“按入门先后为序,黄家强,你先试。” 一个细眉三角眼,三十出头的壮汉一卷袖子跳到童天罡的面前,阴笑一声道:“小子,你经得住大爷我一拳吗?” 童天罡没理他。 他依然面向着黑瘦老者道:“朋友,我不是有心来找碴的,开泰武馆的存废,全在你善与恶的一念之间。” 削瘦的黑脸仰望着天空,黑瘦老者没有搭腔。 黄家强见对方没理他,觉得脸上挂不住,欺身直上,右手一记“黑虎偷心”,捣向童天罡的心窝。 他出拳虽有速度,但却浮而不实。 童天罡左臂向外轻轻一格,黄家强立刻陀螺似的,急转了三四圈。童天罡一把搭住他的肩头,冷声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下次再碰上我,叫你尸骨无存,滚。” 右手五指又开,一巴掌把他打出一丈多远,落地满脸鲜血,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晕过去了。 人声大哗起来了,其他的人全退得远远的。 黑瘦老者愣了一下。在众多目光的凝注之下、期盼之中,他软不下来,同时,他也不相信这个已经受了伤的年轻人能有多大能耐。 纵身跃落在童天罡面前五尺左右处,黑瘦老者冷声喝道:“我“枯竹叟”袁永寿不杀无名之辈,小子,报个名上来。”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别在我面前称字号,你也不配来问我的字号。” “枯竹叟”袁永寿气极怒吼一声,欺身扑了上来,十指弯曲如钩,电光石火般的插向童天罡胸口。 “枯竹叟”袁永寿的攻击,近乎是突袭。一方面他是没摸清童天罡的底细,另一方面,他想一击攻倒童天罡,在这些人面前露露脸。 “枯竹叟”袁永寿确实只攻了一招。不过,被制的不是童天罡。 童天罡的左手五指插在袁永寿右手五指的指缝之间。 袁永寿则半弯半跪的曲着身子矮在童天罡面前。 童天罡冷冷的道:“袁永寿,你怎么说?” 袁永寿抗声道:“小辈,有种你杀了老夫看看,大爷就不相信你能逃得出“君山”的手掌心去。” 童天罡笑笑的道:““君山金家堡”的势力果真不小。” 袁永寿冷声道:“你知道就好,放开老夫。” 童天罡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袁永寿,如果我告诉你我是童天罡,你想我可能放了你吗?” “枯竹叟”袁永寿先是一呆,紧接着脸色大变,仰着脸仔细的打量了童天罡许久,突然语气一变,开口道:“童天罡?童当家的?”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是觉得不像?” 袁永寿忙道:“老夫不敢,童当家的,在开泰武馆,老夫只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与“君山金家堡”也没有什么牵连瓜葛。” 童天罡冷冷的道:“这一点我相信,不过,地上这位老人家的情形都是尊驾一手造成的没错吧?” 袁永寿忙道:“小老儿只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呀。” 童天罡冷冷道:“照尊驾这么一说,这件事与尊驾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袁永寿不敢说完全没有关系,略一犹疑,才避重就轻的道:“事情确实是小老儿处理的,但小老儿并没有伤黄老爹的命。” 童天罡阴声一笑道:“童某也不会伤你的命。” 袁永寿深知事情不可能这么容易解决,但仍然情不自禁的说道:“照童当家的这么-,小老儿是可以走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可以,不过,尊驾这身赖以为非作歹的武功……” 袁永焘脸色早已刷的一下变得没有一点儿血色了,他恐慌的叫道:“童当家的,你不能……” “气海穴”上的一记重击闭住了袁永寿的气,因而打断了他的话。 童天罡松开了五指,袁永寿萎顿的蹲了下去。周围的二三十个躲得远远的壮汉全吓呆了。袁永寿的武功在他们心目中是高不可及的,却没想到在这个已经负伤的年轻人面前,仅只一个照面,就被废了。 他们机灵的开始溜之大吉,一个走,其他的谁还敢留下来,刹时间走得一个也不剩了。这时候,“金眼彪”杨开泰缓步从大厅内走了出来。 按时间推算,他出来得有些晚。白白胖胖的,挺着一个大肚皮,脸上的五官几乎被一脸的肥肉挤成了一团,充分地显示出一个暴发户架势。 他就是开泰武馆的馆主。 他环目四顾,缓缓的从廊檐拾阶而下。 “金眼彪”杨开泰绕过蹲在地上袁永寿,停在童天罡面前四尺左右处,凝视着童天罡漫声道:“童当家的大驾光临敝馆,不知有何指教?” 童天罡平和的道:“来向杨馆主买点儿药。” “金眼彪”杨开泰道:“什么药?” 童天罡道:“金创药。” 金眼彪杨开泰道:“老夫这里的确有上好的金创药,但是,老夫可没有疗毒的灵药奈何?” 童天罡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道:“童某并没有向尊驾买疗毒的药物。” 杨开泰没理会童天罡的话,继续道:“外伤不至于伤命,剧毒都能致人于死地,童当家的,你只求外伤之治疗,不是在舍本逐末吗?” 童天罡笑笑道:“场馆主知道的事可真不少呀!” 杨开泰阴沉的一笑道:“正因为老夫知道的事情多,所以,老夫才替你担心呀,你看,连老夫的总管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夫都无暇照顾,由此可知老夫有多关心童当家你的安危了。” 童天罡笑笑道:“尊驾这份盛情童某心领了。” “金眼彪”杨开泰皮笑肉不笑咧嘴道:“青莲、白藕原一家,没什么,没什么。” 话落一顿,话题突然一转,严肃的道:“童当家的,你还能支持多久?” 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童天罡反问道:“依尊驾看,童某还能支持多久?” 杨开泰阴森的道:“如果你不到老夫这儿来,或许还能支撑个三两天。” 童天罡道:“但是,现在童某已经来了。” 杨开泰道:“如果老夫不知道你身上中了毒,你也能支撑个三两天。” 童天罡道:“这么说,尊驾现在是知道童某中了毒了?” 杨开泰又道:“即便是老夫知道你中了毒,如果你身上没有“天地双令”你仍然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 童天罡淡淡的道:“现在呢?” 杨开泰道:“你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不过,你得付出老夫满意的代价。” 童天罡笑笑道:““天地双令”?” 杨开泰不避讳的道:“不错。” 童天罡俊脸突然一冷,寒冽的道:“杨开泰,童某原本只想废了你那身赖以作恶的武功,没打算杀你。” 杨开泰有恃无恐的道:“童天罡,老夫如果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一定相信你有杀我的能力,可是,现在,嘿嘿,情形正好相反了。” 童天罡冷冽的道:“那尊驾还等什么?” 从照面直到现在,杨开泰在童天罡身上没嗅出一点儿怯意。 他是个老江湖,因此,当童天罡催他动手的时候,反倒有些举棋不定了,那双闪烁不定的眸子,不停的望向童天罡身后。 童天罡没有回头望,只冷冷的道:“尊驾目前虽然有三位“君山”的高人为后盾,但他们远在五丈之外,只怕救不了你。” 一个冰冷雄浑的声音从童天罡身后五丈开外传来:“童天罡,你好大的口气。” 这个声音,童天罡在“松芦山庄”的密室内听过,那是金永泰的长子金剑神金承基的声音。 金永泰能这么迅速的把人手派往各处截击他,反应的确不慢。 童天罡依然没有回头,只冷冷的道:“金承基,你们可以试试看看。” 金承基沉沉的道:“好。” 杨开泰突然焦急的脱口道:“慢着。” 杨开泰此刻已经看出苗头不对了,因为,童天罡不论胆识如何不凡,也不可能在知道像金承基这种高手窥伺在身后,不但没有惧色,反而催他动手的道理。 喝住金承基后,杨开泰才铁青着脸道:“老夫此刻要郑重声明,老夫与你们之间的事,没有任何牵连。” “金剑神”金承基怒声道:“杨开泰,你敢出卖金家?” 杨开泰狡猾的伪装出一付享出无奈的神情,苦着那张油滑的肥脸道:“大公子,小老儿在江湖上是个不上流的角色,你们两边,小老儿都得罪不起呀。” 金承基气哼哼的道:“好好,杨开泰,咱们走着瞧。” 金承基的话虽然说得狠,但话落之后却并没有采取行动。 杨开泰似乎无暇去理会金承基的反应,目标转向童天罡道:“童当家的,小老儿方才的话您全都听见了,因此,小老儿与这场恩怨没有什么关连,您该可以相信吧?”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身上的“双令”尊驾不要了?” 杨开泰老脸一红,惶恐的道:“小老儿没有那么大的福份,不敢奢想,小老儿只求童当家的能容许小老儿全身而退。” 童天罡身后的那批人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冷冷的哼了一声,童天罡道:“地上这位老人家尊驾怎么处理?” 杨开泰诚惶诚恐的道:“小老儿立刻放人。” 话落就想转身。 童天罡冷声道:“慢着。” 杨开泰那张老脸上的变化很复杂,有紧张、失望及懊恼的各种成份:“童当家的,您……” 童天罡冷冷的说道:“从明天起,开泰武馆的招牌必须摘下来,你带着家人立刻离开此地。” 杨开泰迟疑了片刻道:“童当家的,这……” 童天罡斩钉截铁般的道:“要活命,没有第二条路。” 杨开泰略一犹疑,然后点头道:“小老儿遵命就是了。” 童天罡道:“那尊驾可以离开了。” 如逢大赦,杨开泰欣喜的连声应是,抱拳深深一揖,对准童天罡拜下去。 童天罡双手作出扶持的架势来,就在童天罡双臂刚托到平胸的位置,杨开泰急如闪电般的射向童天罡小腹,双掌蓄满功力,击向童天罡小腹。 在杨开泰的想像中,童天罡既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自然也不可能对他设防,那他以退为进的这一击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还可以在金永泰面前立个大功,一举数得,是何等完美。 一念之贪可能落个什么后果,杨开泰没有考虑到。 距离近,杨开泰速度又快,童天罡又状似处在完全没有设防的情况下,因此,杨开泰一攻近他身边,童天罡立刻弯了腰,使人完全相信是中了杨开泰的重击了。 金承基等三人之所以一直没采取行动,倒不是他们与杨开泰之间定有什么计谋,而是他父亲曾经交待过,在没有确定童天罡是否中毒之前,不要冒然攻击,因此,要进要退,金承基一直决定不下。 杨开泰的突袭,童天罡的反应,诱发了金承基建功扬名的念头。 三条人影,犹如过天流星般飞射向童天罡,仅只一个起落,他们已到达了童天罡的身后了。从童天罡受击到他们到达,也不过只是眨眼的工夫而已。 一柄金剑,两把精钢利刀,同一时间内指向童天罡后心,在耀眼的光芒掠过的刹那间,响起一声凄厉的号叫,飘洒起漫天血光。 一剑两刀都没有落空。 只是,刺进的部位不是童天罡的后心,而是杨开泰的心窝。 当三人看清他们刺中的目标时,杨开泰还在抽搐颤抖着。 若依着头一个念头,杨开泰原可以不死的,但是,他却得陇望蜀。 “三位终于过来了。” 童天罡站在接近地面的第一层石阶上,与金承基等三人相距只有六尺许,他身上仍背着那个白色的长包袱,但“天煞令”却已握在左手中了。 不知是愤怒还是懊恼,“金剑神”金承基右颊上那道红色的刀疤已变成了紫色,激动的指着童天罡道:“好个狡猾的小辈,大爷饶不了你。” 童天罡冷漠的道:“金大少爷,-不着发狠,咱们之间相距不到七尺,就像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话落指指金承基两侧的两个五旬上下的老者道:“这两位大概就是贵堡众铁卫中的“洞庭双刃”孟氏兄弟吧?” 金承基右手边,那个紫脸膛的老者冷笑道:“童小辈,你既然知道咱们爷儿俩的字号,足证你还有点儿见识,还要爷们动手吗?”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孟道传,童某还没说你肥,你怎么就喘起来了?” 金承基左边那个麻脸塌鼻梁的老者焦躁的抢口说道:“少堡主,干脆做了这小子算了,跟他-嗦什么?” 金承基沉声道:“不要急,他跑不了的。” 童天罡道:“孟道行,尊驾活了五十多年,竟然连个奴才都做不好,这五十多个年头,尊驾等于是白活了。” 孟道行生性暴戾凶残,闻言怒吼声中,纵身扑向童天罡,人未到,一片刀光已如密网般的遮天盖地的单向童天罡胸前。 金承基见状大急,还没来得及出声喝阻,孟道传已作势向前冲去。 探手一把拉住孟道传,在此同时,阶前响起孟道行的半声沉闷的哼声及一片血光。 当孟道行的尸体缓慢的扑跌在童天罡脚前时,孟道传狂吼一声,挣扎着要向前扑,金承基冷声吼道:“孟道传,你疯了?” 孟道传嘶声叫道:“我是疯了,我要替我兄弟报仇。” 金承基冷声喝道:“就凭你这份匹夫之勇,能报得了仇?” 孟道传闻言果然静了下来。 望着童天罡,金承基冷峻的道:“童天罡,好快的剑。” 童天罡冷冽的道:“比之尊驾如何?” 金承基冷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现在?” 金承基咽了口唾沫,没有立刻回答。 跨下那一级石阶,跨过孟道行的尸体,童天罡驻足在金承基面前四尺左右处,阴冷道:“尊驾在等待?” 金承基虽然没有什么好等待的,但他确实是在等待,虽然明知没有可预期的援手,但是,说不定可以等到个可以脱身的机会,因此,只要有拖时间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大爷等什么?” 童天罡冷冷笑道:“等奇迹,有没有活命的奇迹。” 金承基假怒道:“童天罡,你好大的口气。” 童天罡冷峻的道:“金承基,童某的口气是否大,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这个方法尊驾知道。” 话落星目中杀机转炽,冰冷的说道:“请!” ※※※※※※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片呼天抢地的号哭声,大厅内冲出杨开泰一家老小二十多个人来。 杨开泰的两个儿子,挥舞着铜剑,不分青红皂白的直奔童天罡而来。 凄惨的号叫声乱人心绪,再加上老弱妇孺不知轻重的四处乱撞,厅前的广场上顿时一片大乱。 金承基心中暗喜,用右肘轻撞了孟道传一下,低声道:“走。” 孟道传一愣道:“可是,我兄弟……” 由于心中激动,孟道传的声音不免大了点儿。 金承基是十分机警的,他没等孟道传把话说完,双肩一晃,倏地就便向后倒射了出去。 混乱的场面一开始,童天罡就预料到金承基可能会乘机脱身,因此,金承基才一动身,他就发觉了。 在冷喝声中,腾身追了过去。 孟道传心急报仇,见状只担心童天罡会跑掉,完全忘了自己是不是对手的问题,厉吼声中,腾身而起。他直扑凌空飞跃过来的童天罡,快如疾箭脱弦。 两条相对飞射的人影,在三丈多高的空中,无从闪避的冲向对方,刀光、剑影刚一接触一片血雨立刻洒了下来。 童天罡虚空向上拔起一丈多高。 孟道传却急如流星弹丸似的坠落下来,时而落地,人已气绝身亡了。 杨家一群老小,虽然一个个气愤填胸,痛不欲生,当他们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跃上去,落下来都变成一具尸体时,那份奋不顾身的勇气也就鼓不起来了。 眼看着童天罡天马行空般的虚空划出一道弧影,落身在七丈之外,即不敢再往下去追他了。 金承基起步原在童天罡之前,再加上孟道传这一阻挡,金承基的速度虽然没有童天罡的快,此时即已拉开有三十多丈的距离了。 金承基此时只怕被童天罡追上。慌乱地穿过杨家厅前广场,无暇绕过影壁,腾身从影壁上飞跃过去。 他落身在开泰武馆的大门前,等他站定了脚步,才发现面前不满五尺处,站着一个人。 看清那人的面目,金承基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嘴唇启动了几次,终于强制着没发出声音来。 他装成一副不相识状,转身想往右侧百丈之外的那片杂木林中逃去。 “金少堡主,咱们既然不巧遇上了,嘿嘿,你走得不嫌太匆忙了些吗?” 金承基冷声道:“龙腾芸,你想乘大爷之危?” 不错,堵住金承基去路的正是“孤星剑”龙腾云。 洒脱的轻声一笑,龙腾云道:“在下没这个打算……” 金承基抢口道:“那咱们后会有期。” 话落才想动身,童天罡人已凌空落在他面前六尺左右处了,说道:“金承基,天底下已经没有你走的路了。” 一个童天罡,金承基已经没有取胜的把握了,如今再加上一个龙腾云,金承基更是绝望了。在恐惧与焦灼的情况下,金承基情不自禁的脱口说道:“童天罡,你们两个一起上,老夫也不在乎。” 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孤星剑”龙腾云懒散的漫声道:“金少堡主,不要在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要说你架不住咱们两个,你要是能抵得住姓童的一个,也用不着急的如丧家犬般的没命的一路狂奔了。” 金承基蛮横的道:“少废话,有种的你们出手看看。” “孤星剑”龙腾云向后退了两三步,冷笑一声道:“我龙腾云与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攻击你?” 金承基一愣,继而心中愤恨不已,不过,恨尽管恨,即不敢追究龙腾云截他的事,因为此时此地,他树不起这个敌人。 他老脸略为缓和了些,沉声道:“大爷相信你。” “孤星剑”龙腾云轻蔑的笑道:“阁下不是心甘情愿的相信我,而是此情此景,不相信的代价阁下付不起。” 装作没听见,金承基转向童天罡冷冷地说道:“童天罡,你对大爷苦苦相逼,用心何在?” 童天罡冷冷的道:“令尊没告诉你?” 昧着良心,金承基一口咬定道:“家父从未在我们面前提到过你。” 童天罡道:“令尊没提及,你自己也没看见过吗?” 金承基明知故问的道:“看见什么?” 童天罡缓慢的道:“人死。” 金承基道:“当然看见过,你指的是什么样的人?” 童天罡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儿涩涩的,沉沉的道:“与童某有关的人。” 金承基脱口道:“没有。” 童天罡阴冷的道:“令尊有。” 金承基冷静的道:“你有什么证据?” 童天罡道:“你知道我有什么证据?” 金承基否认道:“大爷不知道。” 童天罡的右手缓慢的搭在“天煞令”的剑柄上,冷冽的道:“金承基,你否认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 金承基冷笑道:“童天罡,此刻在场的可不只你我两个。” “孤星剑,”龙腾云冷冷的说道:“金少堡主,单凭着狡赖是定不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公案的。” 金承基焦急的脱口道:“龙腾云,你……” “孤星剑”龙腾云道:“要不要我把江湖上传说的公案,说一遍你听听?” 童天罡突然抢口,说道:“龙朋友,不关自己的事,我劝你最好还是少插口。” “孤星剑”龙腾云道:“你怕提往事?” 童天罡冷冷的道:“我劝过你。” 龙腾云道:“我非得接受吗?” 童天罡冷漠的道:“接受与否,悉听尊便。” “孤星剑”龙腾云道:“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受劝,因此,落得江湖朋友把那个“孤”字送给了我。” 童天罡道:“童某无意改变尊驾,尊驾尽可以说。” 龙腾云道:“我如果说了会如何?” 童天罡道:“没有人听。” “孤星剑”龙腾云先是一怔,他很快的想通了童天罡话中含意,忍住纵声笑道:“哈哈……一个人要说话却失去了听话的对象,这的确是件既尴尬又难过的事情,童老弟,你这几乎断尽了我所有的路了。” 童天罡也冷漠的道:““几乎”二字与“完全”不同。” 笑脸一收,龙腾云严肃的道:“的确是不同,因为,我可以保护我的听讲对象。” 金承基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安危了。 龙腾云口风一变,金承基打蛇随棒上,脱口道:“龙少侠,大爷的确是想听听江湖上对家父,到底有些什么流言。” 龙腾云冷冷的道:“金少堡主,你胡子都快白透了,怎么还有那分童心演这种娃娃游戏呢?“君山金家堡”除了没有好人好事之外,可说样样齐全,谁不知道谁呀!” 金承基勃然作色道:“龙腾云,士可杀不可辱,你少在大爷面前放厥辞。” “孤星剑”龙腾云冷笑道:“你既然自以为称得上为“士”,那你今天是死定了,不过,不是死在童天罡手中。” 他心中突然又涌上一个投机的念头,金承基冷冷一笑道:“那是死在你手中喽?” 龙腾云道:“不错。” 童天罡冷冷的道:“龙朋友,你的话说得未免太肯定了。” “孤星剑”龙腾云冷笑道:“事实会告诉你我的话没有错。” 话落右手按向剑柄。 金承基也在此时拔出金剑。 童天罡冷声道:“那咱们就看事实吧。” 话落慢慢的抽出“天煞令”。 “孤星剑”也拔出手中的古剑,剑出冷气逼人,的确称得上是把千古神刃。 “金剑神”金承基暗自提高警觉,运功戒备着,他估计争端极可能由他身上开始。 就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阵香风过处,童天罡右侧七八尺远处,突然出现一个翠衣少女。 少女的左腮下有颗美人痣。 童天罡认得她。因为,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了。 翠衣少女先冲着龙腾云笑了笑。“龙相公,我家小姐特地指使小女子来向您致谢,稍停事了之后,请相公到本镇的“醉白酒楼”,我家小姐在那里设宴专候相公大驾。” 龙腾云先是一怔,他继而受宠若惊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请姑娘上达小姐,龙腾云不敢当。” 翠衣少女娇笑一声,说道:“龙相公,这可是我们小姐的一番诚意呀,莫非你龙相公不屑赏光?” 龙腾云忙不迭连声道:“不是,不是,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怕让小姐破费,于心不安。” 翠衣少女笑道:“这么说,龙相公是答应了?” 龙腾云忙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必定准时赴约。” 翠衣少女也忙说道:“小女子先代我家小姐,谢谢龙相公赏光了。” “孤星剑”龙腾云客套一番之后,目光很自然的转到童天罡的脸上,神色中流露出掩遮不住的得意与骄傲。 一个叱吒风云,威动武林的少年英豪,因为听说女人的赏宴而神-飞扬,本来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童天罡对“孤星剑”的反常表现却没有鄙视之色。因为,他见过“火凤凰”的人,而他也觉得“孤星剑”龙腾云的确有得意与骄傲的理由。当然,“狐星剑”的得意也并非没有代价。 翠衣少女在“孤星剑”接受了邀请之后,随即又道:“龙相公,小姐相托的事情,还望公子大力相助。” 他满脸的得色,突然为之窒了一窒。 “孤星剑”终于点点头道:“在下知道。” 她再一次向龙腾云致谢。 翠衣少女转向童天罡,肃容道:“童当家的,我家小姐交待我向你转达一句话。” 童天罡淡淡的道:“请说。” 翠衣少女犹疑一下,才道:“请……请你把“双令”交出来给她,否则……否则……” 翠衣少女很少有严肃的时候。 即使在她动手杀人的时刻,她脸上也常常带着笑容。 而今,当妯面对着童天罡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辞不达意,力难从心之感了。 童天罡脸上没有恼怒之色,仍是那么淡漠的道:“否则怎么样?” 翠衣少女惴惴不安的道:“否则,否则,你没有第二次机会。” 童天罡脸上仍然没有异样的表情:“没有第二次活的机会,对吗?” 翠衣少女点了点头,随即又解释道:“其实我们家小姐的心地善良得很,只是……只是……” 童天罡道:“只是我们之间有着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是吗?” 先是点点头,然后又仿佛的摇摇头,翠衣少女无主宰的道:“我……我不知道。” 童天罡平和的点点头道:“梅姑娘,童某虽然不知道姑娘的芳名,但都知道芳驾的名字中有个梅字,请你转告令主,童某身上的血,随时可以流,但是,得由她来放。” 翠衣少女轻轻震颤了一下,欲言又止的启动了一下嘴唇,然后转身急驰而去,方向正是百丈之外,金承基原先准备投身的那片杂木林。 似乎并没有把翠衣少女方才的那番话放在心上,童天罡目光凝注在金承基脸上,森冷的道:“尊驾请吧。” 金承基的目光很快在龙腾云脸上打了个转。 他的心情都随着这一瞥而突转沉重。 “孤星剑”手中的剑虽然并没有归鞘,但他脸上方才那片煞气都己消失了。 金承基在江湖上打了数十年的滚,当然知道这种转变意味着什么,更能联想到这种转变起因于“火凤凰”那个使女的突然现身。 没有任何出手的征兆,金承基出手了,而且,速度与功力,都用是了十成,犹如一阵平地刮起的骤风,直扑七尺左右处的童天罡。 洞庭“君山金家堡”在江湖上,之所以能形成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金家堡”的武功自然是主要的后盾。 金承基手中的金剑一动,立刻幻出千丝万缕的剑影,密密的排成一片片的剑涛,一波接着一波,绵绵不休的涌向童天罡。 童天罡一开始显然没料到金承基在剑术上会有这么高的造诣,他手中的“天煞令”虽然及时捷架出去,由于金承基的气势太猛,仍不免被逼得向后退了两三步。 龙腾云向后飘退五尺,冷眼旁观看战局。 但他手中的剑仍然没收入鞘中。 一击占了上风,金承基心中的怯意也跟着减少了三分,身随剑进,放开手攻击,剑势益发变化多端。 他出手神出鬼没,气势凌人。 童天罡又架了三剑,向后又退了四尺。 此时他身子已经退进泰武馆的大门内了。 金承基气焰更盛了,也步步进逼着,似乎已经把方才打算逃命的想法全抛于九霄云外了。 “孤星剑”龙腾云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当童天罡第三次被逼退的时候,他开始怀疑了。 这时,他与童天罡之间的距离已拉到两丈多远了。 “君山金家堡”的剑术尽管名动武林,但是,要比起那“天地双令”来,应该是有一段相当的距离才是。否则,以金永泰之狂妄自大,又何至于为了区区童天罡一个年轻后生,而处心积虑的布置了多年—— 第七章 暗藏杀机 “金剑神”金承基也不是浮躁贪功的人,他之所以步步进逼,紧追不舍,主要是他一开始就抢制了先机,而且,也用了全力,由经验的观察,以及他对“金家堡”剑术的信心,他相信童天罡是处在无从还手的情况下而被逼退的。因此,他要把握攻击的时机。 当童天罡笫四次向后飘退之时,人已退到杨家的影壁下面了。 这时,他与龙腾云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有四丈远了。 一丝灵光,电光石火般的掠过龙腾云心头,没时间考虑采取什么行动适当了,“狐星剑”平地腾身跃起,迅捷的扑向影壁。 就在“孤星剑”腾跃的同时,童天罡的“天煞令”对着势如狂风暴雨般攻上来的金承基点了过去。 那是简单而没有什么变化的一点之势。 但他这轻描淡写的一点,却点出了“金剑神”金承基从来没想到过的一个大破绽。 “金剑神”金承基是个久经阵仗而又机警的老江湖,一叶落而知秋,童天罡点出他头一个破绽,他立刻明白在剑术的造诣上,他不如童天罡。 由攻势转守势,金承基敏捷的洒出一道剑墙,人在剑墙的遮蔽下向后急退。 童天罡似乎也没有料到金承基有如此迅速的应变能力。 在冷哼声中,挺剑直进,追扑上来。 这时,龙腾云已凌空飘射过来,距离向后急退着的金承基已不满一丈了。 童天罡显然没有料到摆出袖手旁观之状的“孤星剑”会突然改变主意而插手。 当他眼睛的余光发现凌空而下的龙腾云时候,他心中确实是相当的气恼,杀机也突然转炽。 手中“天煞令”招式一变,由直点突然化作一道白虹,迅捷如电的劈开金承基的剑墙,由上而下,正对着金承基的顶门劈下来。 “金剑神”金承基的武功称得上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了。此时,面对着这道直上直下的致命剑墙,他却发觉自己竟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基于一种求生的自然潜能,金承基竭尽全身之力,强行扭转已成的运动惯性,硬把身子向右偏侧了半尺。 在血光突现的刹那间,龙腾云凌空挥剑攻向童天罡,此时童天罡的“天煞令”正好斩在金承基的左臂上。 龙腾云剑如流星坠地,使童天罡没有时间变招相架,顺着右手中剑的下砍之势,童天罡身子微微向右一偏,“天煞令”剑尖一点地面,身子借势向右一滚,右肩落地,仰躺在地上,动作正好是顺着龙腾云压下的攻势完成。当他仰面翻转过来的时候,龙腾云的剑正好压到他面前。 右腕弯向胸前,剑刃化成一圈白芒,遮住童天罡胸腹,势如莲盖,急速的向上平托上去了。 铮然一声转响,龙腾云刚降落下来的身体,突然又凌空飞射起来,落在两丈外的影壁墙脚下。 “孤星剑”龙腾云的脚尖几乎才刚沾上地面,人已如流星弹丸般反跳回来,出剑攻击的力道与速度,比方才更猛更急。 他以为童天罡躺在地上,必然来不及闪避,说不定这一击就能制那童天罡于死命。 “叮”的一声脆响声中,“孤星剑”被震得虎口发麻,惊诧之下,本能的向后倒射出一丈多远。 童天罡二次击退了“孤星剑”之后,倏然转身去。 此时,金承基已经奔出有二三十丈远了。断了一条左臂的金承基能无视于巨创的疼痛,毅然逃生,足证他理性极强。 童天罡还没来得及腾身追赶。 “孤星剑”已抢先道:“童天罡,你没机会杀他了,因为,你无法摆脱得了我。”这是事实,如果“孤星剑”纠缠不放的话,他的确没有杀金承基的机会。 转过身来,童天罡面向着龙腾云冷漠的道:“童某原先以为你我虽然不是朋友,却也不是敌人。” “孤星剑”道:“现在呢?” 童天罡道:“我改变了原先的看法。” “孤星剑”道:“二者之中,你确定了一个?” 童天罡道:“是后者。” “孤星剑”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道:“那很不幸。” 童天罡冷漠的道:“更大的不幸是我必须摆脱你。” 话落手中的“天煞令”,慢慢抬起,指向“孤星剑”。 “孤星剑”龙腾云昂首傲岸的道:“童天罡,你的武功的确比我估计的要高些,不过,要摆脱我,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童天罡冷冷的道:“那只是尊驾的想法。” “狐星剑”冷笑道:“你的想法呢?” 童天罡道:“想法改变不了事实。” “孤星剑”龙腾云冷笑一声,点点头道:“有道理。” 话落也慢慢举起手中的古剑。 二人之间的交谈似乎已经完全结束,剩下的是全力的一搏了。 当二人举步迈向对方的时候。在二人侧面七八尺处,突然出现了“南霸”桑天樵。 “南霸”桑天樵人才站定,立即便开口道:“龙公子,宫主特命老夫前来,向公子致谢厚意!” “孤星剑”脸色一红,脱口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南霸”桑天樵又道:“宫主现已起驾往“醉白酒楼”恭候龙公子大驾了。” “狐星剑”道:“此间事了,在下立刻前往。” “南霸”桑天樵又道:“龙公子能否此刻就随老夫前往?” “孤星剑”冷声道:“我说过得等此间事了才能去。” “南霸”桑天樵道:“老夫记得宫主并没有委托公子办这件事。” “孤星剑”的脸色瞬息一变道:“我办的是我自己的事。” “南霸”桑天樵道:“公子的事与宫主的计划冲突了。” “孤星剑”脸色一变,冷声道:“你说什么?” “南霸”桑天樵平和的重复道:“公子的事与宫主的计划冲突了。” “孤星剑”一双朗目中,立时泛出愤怒的冷光,脱口道:“那只有委屈宫主了。” “南霸”桑天樵突然长叹一声道:“唉,龙公子说得也是,“孤星剑”人如孤星,在天孤行孤栖,几时受人左右过呢?宫主虽然独独对公子青睐有加,但也不能完全改变公子的禀性呀!” 话落一顿道:“老夫这就回去禀报宫主去。” “孤星剑”突然脱口道:“慢着。” “南霸”桑天樵心中暗自长叹一声,转回身来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洒脱的俊脸青一阵,红一阵的急剧的转变着,过了良久良久,龙腾云才明知故问,说道:“宫主的意思,是要我放过童天罡,现在就走?” “南霸”桑天樵望了童天罡一眼,道:“宫主的意思确实是要公子现在就走。” “南霸”桑天樵没有提放过童天罡的话。 “孤星剑”龙腾云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孤傲自大的人,逼问道:“这么说我要是能立刻放倒童天罡,我是可以放手先完成这件事了?” 桑天樵摇摇头道:“龙公子,他是当今江湖上“天地双令”唯一的主人。” “孤星剑”道:“你的话好像还没说完。” 桑天樵直爽的道:“你摆不平他,就算你能摆平了他,那也不是三招两式内能办得到的。” “孤星剑”冷哼一声道:“这么看来,你是来救我了?” 桑天樵道:“老夫可没有那么说,不过,如果童天罡真不让你走的话,老夫会协助你的。” 双目中冷电一闪,“孤星剑”道:“说了半天,你们是怕童天罡不放过我了?” 桑天樵道:“宫主确实很担心你的安危。” “孤星剑”气往上冲,脱口道:“桑天樵你走吧。” 桑天樵道:“老夫回去应该怎么禀报?” 脑海中一浮现“火凤凰”的绝代风华,“孤星剑”就-不定主意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童天罡突然开口道:“龙腾云,你可以走了。” “孤星剑”一怔,道:“什么意思?” 童天罡没有解释,继续道:“不过,我只能放尊驾这一次。” “孤星剑”勃然大怒,脱口吼道:“童天罡,你以为你比我行?” 童天罡平和的说道:“在当今江湖上,尊驾确实堪称“孤星”二字,但这并不表示尊驾能孤行无敌。” “孤星剑”怒极反笑,说道:“童天罡,你好像突然之间变得比我长了一辈了呀,哈哈哈……” 童天罡冷漠的说道:“我并没有比你长一辈呀,我放了你是因为你我之间没有不共戴天之仇。” “孤星剑”冷傲的道:“你放我?你还没有问问我要不要放你?” 童天罡也冷然地一笑,道:“龙腾云,我放了你是因为你有一个与绝代美人接近的机会。” “孤星剑”冷笑道:“为了表现你有成人之美的君子气度?” 童天罡平和的道:“也为了替你庆幸。” “孤星剑”冷笑道:“你为什么要替我庆幸?” 童天罡道:“因为别人得不到的你先得到了。” “孤星剑”道:“你如果遵照她的意思交出“天地双令”,你也会有机会的。”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那不可能。” “孤星剑”道:“舍不得?” 童天罡道:“美人爱英雄,失去了“天地双令”,听由她摆布,我即便是有接近她的机会,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她面前的一个听候差遣的奴才而已。” “孤星剑”心头一动道:“你可以杀了我,减少一个接近她的人。” 童天罡道:“她要的是我,甚至要我完全臣服于她脚下,即使我能杀尽所有接近她的人,仍然改变不了她的心。” “孤星剑”道:“照你这么说,你更应该杀了我。” 童天罡道:“因为你会帮她?” “孤星剑”道:“方才我已经帮过她一次了。” 童天罡道:“所以我告诉过你,我只能放你一次。” “孤星剑”凝重的道:“我一定会再来。” 童天罡也凝重的道:“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至宝,命运操在你自己手里,怎么做法,悉听尊便。” “孤星剑”想了想道:“我会设法帮助她杀了你,那样她会更高兴。” 一想到“火凤凰”高兴时的艳丽笑容,“孤星剑”脸上立时浮现沉醉的表情。她的笑容虽然是留不住、捉不到的视觉景观,他却觉得比得到什么瑰宝都珍贵,虚名浮利的争夺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满脸的杀气已经消失了,“孤星剑”注定童天罡,道:“童天罡,为了她,我真的会杀了你。” 童天罡脸上仍是平静的表情。“我也可能杀了你。” “孤星剑”道:“现在?” 童天罡道:“不是现在。” “孤星剑”道:“那我可以走了?” 童天罡淡淡的点点头,没有开口。 “孤星剑”龙腾云转向桑天樵道:“咱们走吧。” “南霸”桑天樵望了童天罡一眼,心中又暗自长叹了一声,点点头,没有开口。 心中似乎很愉快,“孤星剑”龙腾云道:“这就到“醉白酒楼”去?” 桑天樵又点了点头,迈步向镇内走去。 “孤星剑”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突然停步转向童天罡,脸色凝重的道:“童天罡,我实在没料到你有这么宽大的胸怀。” 童天罡冷漠的道:“下次相遇尊驾可能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孤星剑”道:“不会的,如果咱们再相遇,我会觉得心中不安。” 童天罡知道他话中含意,报以冷漠的一笑,没有搭腔。 他目注桑、龙二人的背影消失之后,童天罡归剑入-,转身向哭声犹在的杨家大院望了一眼,然后转身向镇外走去。 经过连翻的活动,伤口流了不少血,疼痛也因而转剧。他必须到别的地方去找金创药,因为镇内有“火凤凰”,他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再遇上她了。 由于不知道另一个镇集离这里还有多远,因此,他必须先找个隐秘的地方去休息一下,借以缓和一下伤口的疼痛。因此,他决定先进那片杂木林。 打从目睹童天罡杀“君山”的两个铁卫之后,那杨家的人一直没有再露面。 童天罡刚到达五十丈外的杂木林边,突然发现前面两丈左右处一棵合抱不拢的枯槐树下,盘膝坐着一个满头纷乱苍发的老叫化子。他正依着枯树干打瞌睡。 童天罡虽然觉得巧遇的可能性不大,但他却从未听说过在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丐帮的人物。因此,略微考虑了一下,童天罡决定绕道入林。 童天罡脚步才刚迈动,那老化子突然睁开眼睛来,望着童天罡道:“年轻人,你就是童天罡吧?” 童天罡一怔道:“尊驾是谁?” 老化子闪动着那双没什么精神的三角眼说道:“你不必问我是谁,也不必问我是干什么的,你只要知道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这就够了。” 童天罡扫了那张诡谲的面孔一眼道:“专程找我?找我干什么?” 老化子道:“赚点银子。” 童天罡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道:“尊驾有把握能赚到童某的银子?” 翻着那对三角眼,老化子慢慢地站起身来说道:“没把握我敢在“天令”令主身上打主意吗?” 盯着那张狡猾的面孔,童天罡没有开口。 接触到童天罡那双洞人肺腑的目光,老化子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怯意,匆匆探手入怀摸出一枚铜钱大小的银牌抛向童天罡道:“你先看看这个,咱们再谈。” 那是一枚大小如铜钱般的银牌。 银牌正反两面除了布满密密麻麻的凸起小圆豆外,再也没任何异样的标记。 一看到手中的银牌,童天罡一向少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有了变化,目光很快的从手中的银牌上转到老化子脸上,脱口道:“这个是……” 只说了三个字便住口了,脸色也很快的平静下来,那双锐利如电的眸子,凝注在老化子那张油腻的老脸上,没再往下说。 老化子是个狡猾老练的人物,武功虽然不高,却是极负狐智。 装出一付理直气壮的神情,瞪视着童天罡的眸子,毫不畏缩。 童天罡一直没有开口。 老化子等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终于也忍不住开了口说道:“你要出什么样的代价?” 童天罡平和的道:“这面银牌,牌有多少分量?” 老化子平静的道:“牌重二两三钱五分。” 童天罡淡漠的道:“尊驾称过?” 猛然一惊,老化子道:“用不著称,我老要饭的掂得出来。” 童天罡心中暗自冷笑一声,没往下追问,继续道:“我出三两。” 老化子冷笑一声道:“童当家的,“双令”令主的那个“符”字,只值三两吗?” 童天罡淡淡的道:“尊驾能认出那个“符”字来,并不稀奇,只要多花点心血,把牌上有缺口的圆豆豆连起来也就行了,不过,尊驾能找出这个字来也不简单了,我再加上四十七两。” 童天罡的冷漠,使老化子心中的怯意益发加重。虽然他仍然掩饰得住,思维却已因心虚而变得迟钝,越迟钝,心中就越来焦急,脱口道:“你最高价能出多少?” 童天罡目光突转冷峻,盯着老化子道:“如果话能投机,尊驾每说一句,童某可以加五十两银子。” 老化子道:“老化子如何信得过你?” 童天罡冷冷的笑道:“尊驾既然惯会吃这行饭,当然知道怎么保命,怎么保财。” 老化子原本是想拖拖时间的,正考虑底下的话怎么说恰当,没想到童天罡一句话,便把他刚找出来的话题封得死死的了。老化子仓促之间,既想不出妥当的话说来,又不敢支吾不言。在情急之下,他脱口说道:“当时情况紧急,交符给我的人,只告诉老要饭的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你,叫你到什么地方去。” 童天罡脸上没有焦急之色,漫声道:“叫童某到什么地方去?” 老化子心情稍定,冷笑道:“童当家的,老要饭的以为五十两代价太少。” 童天罡沉沉的道:“价钱由你开如何?” 老化子心一沉,强自镇定道:“好是好,不过……” 童天罡扬手把“天煞令”抛给老化子,道:“是真话,童某句句照付,如果是假话,尊驾这一生就到今天为止了。” 抓住“天煞令”,老化子手虽没有抖,心却在抖,狡猾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尽可以说老要饭的说的是一派胡言。” 童天罡阴冷的道:“要饭的朋友,你是知道一个当家的人听到自己的弟兄有危难的时候的心情,多说废话无益。” 老化子冷笑道:“愿打愿挨,老要饭的如果不想做这笔交易也不行吗?童当家的,你总不至于-出黑道上朋友的手段来吧?” 童天罡星目中杀机一闪即逝。他森冷的道:“要饭的朋友,童某可以明白的告诉你,童某要听的只有两个字,只要童某手下有这种令牌的兄弟,要找人传话,交令牌予人的时候,也一定会先告诉他这两个字。” 如果说两个字会没有时间交待,那是欺人之谈。 此时老化子心头更慌了。 童天罡冷冷道:“这两个字,尊驾可以开任何代价。” 老化子暗自打走了主意,他油脸上的神色一松,长笑一声道:“哈哈哈……童当家的,这句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说吧。” 双目盯着童天罡,老化子拉长了声音道:“天……” 他看到童天罡脸色在变了,眸子中的杀机也已消失,接着道:“地。” 童天罡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绷得紧紧的心弦放松了不少,老化子道:“童当家的,银子多了老要饭的-不动,我只要五百两就行了。” 双目逼视在老化子脸上,童天罡生硬的道:“要饭的朋友,你只有一条活命的路,说实话,谁指使你来的?” 犹如遭了一记晴空霹雳,老化子呆了一呆,脱口道:“你一个堂堂“双令”主人,想要赖帐啦?” 童天罡冰冷的道:“童某再警告你最后一次,说实话。” 话落迈步向老化子走过去。 心中一慌,老化子伸手去拔“天煞令”,右手还没接触到剑柄时,“天煞令”已离开他手中了。 更糟的是“天煞令”森冷逼人的剑尖正指在他咽喉上。童天罡冷冽的道:“童某曾经警告过你。” 双膝一软,老化子突然跪在童天罡的面前。他恐惧的哀告道:“令主,老要饭的在江湖上只能算得一个跑腿混口饭吃的可怜角色,何况,老要饭的人在金家的地面上,我敢推拒吗?” 童天罡冷笑道:“要约我去哪里?” 老化子道:“这片杂木林西北方的一座古庙。” 童天罡道:“谁在那里等我?” 老化子摇头道:“老要饭的不知道。”老化子不知道是很合理的。 童天罡道:“这面令牌是谁交给你的?” 老化子道:““惊电追魂”叶天苍。” 童天罡冷冷道:“你知道那座古庙在哪里?” 老化子脸色一变,惶恐的道:“令主……” 童天罡冰冷的说道:“带我去,你还有一半活命的希望。” 老化子焦急的道:“可是,金家……” 童天罡森冷的道:“怕金家,你可以留在此地。” 老化子明白留下的意思是什么,打了个冷颤,脱口说道:“老要饭的舍命陪你去就是了。” 为了保命,“金家堡”是得罪定了,与其两边都不讨好,就不如见风转舵,干脆靠向童天罡算了。他主意一定,老化子一边走向林中,一边道:“童令主,老要饭的身上有金创药,如果令主信得过……” 童天罡道:“你可以说个价钱。” 老化子道:“令主……” 童天罡道:“我找别人也得给银子。” 老化子道:“令主,看药效给钱如何?”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行。” 药到血止,虽无一敷即愈之神效,却有封口结痂的功能,当童天罡走出杂木林的时冻,伤口的疼痛已经消失了。 叫住在前面引路的老化于,童天罡抛给他一颗明珠,道:“这是药银。” 接过明珠,老化子瞄了一眼,心头立时一阵狂跳,紧紧拈住手中的珠子,脱口道:“令主,天下没有值千两银子的伤药,太多了。” 嘴里虽然喊多,却舍不得把珠子还给童天罡,充分的流露出一个贪财小人的本性。 童天罡淡淡的道:“你可以走了,江湖道上你我最好别再相逢。” 对老化子而言,这不啻是因祸得福。 这一刹那间,他心中真是产生了改过迁善之心。 他连声应是道:“令主,小的一定改过,走得远远的,小的名叫宫维善,如果小的再做坏事,令主收拾小的,小的绝无半句怨言。” 话落指指正前方高于林梢的一片古刹屋角。 “前面四五十丈外的那座庙就是了。” 童天罡点点头道:“你去吧。” 连连道了几声谢,宫维善转身奔回杂木杯中去了。 走到庙前二十丈左右处,童天罡才发现正对着山门有条小径。小径上满生短小的绿草,径上的草比路边的要短得多,足证这条小径无人行走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 古刹半掩的山门光鲜非常,可见庙内一直有和尚住持着,半掩着的山门,更证明庙里有人。 童天罡放慢脚步,走到山门前面时,犹豫了一下,毅然上前开了山门,坦然迈步跨了进去。 童天罡刚跨进门内,正殿也正好有人推门走出来,由他一开门目光就盯向山门的举动判断,显然他是闻声赶出来的。 六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白发如银,瘦削的面颊,深陷双目,在黑深的眼窝内,闪动着冷峭的锐芒来。他入目给人一种阴狠冷酷,不易相处的感觉。 看着那张面孔,童天罡不由怔了许久,才冷冷的道:““毒剑天尊”江暮帆。” 显然头一眼,没认出童天罡来。“毒剑天尊”江暮帆听对方直呼名号,先是一怔。直到他看到童天罡手中“天煞令”的时候,他才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童天罡。 那迷茫的脸突然一沉,冷峭锐利的双目逼视着童天罡道:“你就是童天罡?” 显然童天罡也没料到会在此地遇上他,当下冷漠的点头道:“不错。” 迈步跨下石阶,“毒剑天尊”江暮帆阴声道:“老夫正要找你。” 童天罡冷漠的道:“这一点童某很清楚。” 江暮帆道:“你可知道老夫找你做什么?” 童天罡不假思索的道:“杀我灭口。” 江暮帆毫不惊异的道:“很好,这样可以省下老夫很多不必要的唇舌。” 话落移步走向遍铺青石的殿前庭院,冷峻的道:“小子,以目前你与老夫之间的距离,你要逃也许还来得及。”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童某为什么要逃?” “毒剑天尊”江暮帆老气横秋的道:“为了保命。” 童天罡冷冷的道:“如果说为了保命,该逃的只怕是尊驾而非童某,江老爷子,有道是得意不可再往,十年前在苗疆的事,虽然算不上什么光彩得意,毕竟你还是拾到了一条命,尊驾应该多加……” “毒剑天尊”老脸勃然变色,厉声道:“住嘴。” 童天罡冰冷的道:“童某是在良言相劝,听与不听悉听尊便,用不着这么疾言厉色的有失你“栖凤宫”长者的身份。” “毒剑天尊”江暮帆气极大笑道:“小于,你的话说完了没有?” 童天罡冷冷的道:“还没有,尊驾当年那件不怎么光彩的事,童家至今还没有对外宣扬呢。” “毒剑天尊”江暮帆深陷在眼眶内的那对冷峭锐利的眸子转动了几下,冷声笑道:“童天罡,你就算宣扬,以你的份量只怕在当今武林中还动摇不了老夫。” 童天罡冷笑道:“当年受害的那位姑娘如今还活着。” 江暮帆的心像是突然被利针刺了一下,老脸上的肌肉抽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平复下来,冷哼一声道:“谁认识她?” 童天罡道:“江湖上认得她的人或许不多,但是,她却认得你。” “毒剑天尊”江暮帆阴声道:“有用吗?” 童天罡冷漠而自信的点点头,道:“没有用的话,尊驾会躲她躲了近十年吗?” “毒剑天尊”江暮帆瘦削的老脸霍然一变,沉声喝问的道:“童天罡,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童天罡阴声道:“童某说出来,尊驾脸上只怕挂不住。” 似乎是真的急了,“毒剑天尊”江暮帆厉声逼问道:“快说。” 童天罡冷声嘲笑道:“尊驾临事的那份自信至今依旧丝毫末减,当年要不是这份莫虚有的自信作祟,尊驾又何至于把一份逼嫁信函平白的落人一对流落异乡,卖艺求生的落难父女手中,要不是自以为身份高,名望高,别人不敢轻捋虎须,尊驾又何至于在杀人父而污其女之后不把字据搜回,以至于事后想想不妥才倒回头来追杀,却事过境迁,沦成逝者难追的局面。” “毒剑天尊”江暮帆心中虽恨童家入骨,但迫于形势,却不敢形之于色,沉声道:“当年要不是……老夫不至于把把柄落入她手中。” 童天罡星目中冷芒如电一闪,逼视着那张削瘦的老脸道:“是童家作恶,坏了尊驾的善事了?” “毒剑天尊”江暮帆一再强压心中怒火,他压低语气,放缓语调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南栖凤宫”对江湖上不能说全无贡献,两条人命,就算老夫杀错了,江湖同道也应该可以谅解才对。” 童天罡冷冷一笑道:“不知者不怪罪,的确是古有明训,但尊驾所作所为是出于不知吗?” 他那老脸勃然为之变了一变,“毒剑天尊”江暮帆冷声吼道:“童天罡!” 童天罡冰冷的道:“尊驾那付嘴脸,是吓不倒我童某的,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话落大步,走进庭院去。他直走到“毒剑天尊”江暮帆面前五六尺处才停下来,冷声喝道:“尊驾现在不用怕童某会逃走了。” “毒剑天尊”江暮帆虽没跟童天罡交过手,但由童天罡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判断,江暮帆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得住他,再进一步想即便能-得了他,也不一定能追查得到那封令他日夜不安的信函。 权衡轻重得失之后,“毒剑天尊”江暮帆神色重又缓和下来,放慢声音道:“说说你的意思吧。” 童天罡冷漠的道:“回“栖凤宫”去,并且,向你那宫主侄女把事情解释清楚,童家并没有对不住“天南栖凤宫”的地方。” “毒剑天尊”江暮帆脱口道:“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童天罡道:““天南栖凤宫”不至于伤了元气。” 江暮帆焦急的道:“你是说信函在你身上?”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没在童某身上。” 江暮帆道:“那你知道她在哪里了?” 童天罡道:“也不知道。” “毒剑天尊”江暮帆在大失所望的情况之下,怒火突然爆发,杀机立生,怒目相向着说道:“你敢戏弄老夫?” 童天罡凝重的道:“童某是在奉劝你,也是在警告你。” 气恼到了极点,“毒剑天尊”江暮帆大吼声中,右掌倏然推向童天罡胸口上,如电,力沉如山。 这一瞬间,他心中只想着置童天罡于死地,而其它的计划全都抛诸脑后了。 一个人在大失所望之后,可能的反应任何人都能想像得到。 “毒剑天尊”江暮帆在动手之前,虽然没有什么征兆,童天罡却并不觉得突然。 抬右臂,童天罡迅速而准确的硬接了“毒剑天尊”江暮帆一掌。 随着二掌接触的“砰”然大响声,尘土挟着草叶飘动飞扬,弥漫在二人周围,虽然双方都着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却能看到对方移动的身影。 “毒剑天尊”江暮帆向后倒退了三大步,右臂缓慢而无力的垂了下去,胸口却急促的起伏着。 童天罡向后退了两步,右掌仍在胸前。 而他胸膛也在急促的起伏着。 当尘埃、草叶落定之后,“毒剑天尊”江暮帆手中已握了一把剑身与剑柄,都只有常剑的一半厚度。 剑刀光雾森寒,剑尖上有一点大小如绿豆的蓝芒,就是这把剑替江暮帆挣了个“毒剑天尊”的响亮绰号。 童天罡右手五指扣在“天煞令”剑柄上,投有把剑拔出来。 冷峭的眸子紧逼在童天罡脸上,“毒剑天尊”江暮帆凹陷的面颊上的肌肉在跳动着,语气冷冽的道:“童天罡,这座荒山古刹就是你的亡命曝尸之地。” 童天罡冷笑一声道:“尊驾终于动用了有毒的这半边剑了,这表示你我之间有一人得埋骨于此。” “毒剑天尊”江暮帆咄咄逼人的道:“埋骨于此的是你。”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行事一向狠毒,既然有这份自信,尊驾还等什么?” “毒剑天尊”江暮帆曾吃过“天煞令”的亏。 虽说面前持令的人已非当年令主,但由对方的不可思议的内功判断,似乎尚有青出于蓝之势。 “毒剑天尊”江暮帆嘴里虽然说得十分肯定、自信,但在行动上却是步步为营,谨慎无比。 先发动攻击的仍是“毒剑天尊”江暮帆,不过,童天罡并没有让他占先,“天南栖凤宫”的“火凤剑法”毕竟不易于对付的。 “毒剑天尊”江暮帆积数十年江湖经验,在没有确定能够战胜对手之前,不敢倾全力进攻。剑招虽然快如飘风闪电,但却虚多于实,招招暗留着自保之能力,随时预防对手的突击。 童天罡的“天煞令”则招招进逼,但他却没有用实,也是预留了自保之力。 两人的身法与招式都变换得很快,但二人之间的距离,则没有明显缩短的迹象。 因此,速度虽快,却没有拼命的火爆气氛。 两人相互缠绕着,迅速地转了十多个圈子之后,“毒剑天尊”江暮帆手法,却突然一变了。 倏然挺剑欺身直逼童天罡的胸前,剑随意动,点出一片剑芒,急如一道暴雨前的惊电。耀眼的光芒,令人措手不及。“毒剑天尊”江暮帆随着惊雷迅电般的一击之后,与闪避的童天罡错身而过,互换了个方位。 也堵住了通往山门的退路。 各自转身,仍是个对峙的局面。 “毒剑天尊”江暮帆那双冷岫锐利的眸子,在童天罡的身上搜寻了一阵,终于找到童天罡腋下的衣服有一道裂口,虽然没有看到血迹,但已足够充实江暮帆的信心了,得意的阴笑一声,道:“童天罡,你听过父债子还这句话吗?” 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童天罡冷漠的道:“听过。” “毒剑天尊”江暮帆道:“你剑上的工夫比你那个死鬼父亲差了一截,因此,他的债,得出你还。” 星目中掠过一抹冷电,童天罡冷冷的道:“江暮帆,童某原不不打算伤你。” “毒剑天尊”江暮帆的老脸一沉,冷喝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夫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鄙夷的冷哼一声,童天罡道:““天南栖凤宫”堪称武林名门,想不到名门之中,居然也有尊驾这种粗鄙村野的长者,“栖凤宫”三代创下的声望,只怕要断送在你江暮帆一人手中了。” 话落移步缓慢的向“毒剑天尊”江暮帆走过来,步伐均匀而沉稳,无形中散发出一股气吞河岳的豪气来。 “毒剑天尊”江暮帆虽然能感受出那种由童天罡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气息,但他的信心却丝毫没有动摇。 他没有迎着童天罡向前走,因为,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对他更有利。 童天罡的步伐始终那么均匀的向前挪动着,距离由一丈而八尺、六尺,当距离近到五尺时,童天罡握剑的右臂抬动了一下。 把握以静制动的原则,“毒剑天尊”江暮帆抢先发动了攻击。 两道寒芒相互纠缠了一刹那,瞬即分开,没有金铁碰击的响声,也没有喝叱声,然而,这无声无息的错身瞬间,却是生死的一刹那。 两人重又换回到原来的位置,各自转向对方,仍是个对峙局面,唯一不同的是江暮帆的自信幻灭了。 不用低头,江暮帆就知道胸前的衣襟被对方划破了半尺多长,左边衣袖也断了三寸多长的一截。 神情依旧是那么冷漠,童天罡道:“尊驾剑上的工夫虽有精进,但没有达到那种容许尊驾再度横行江湖的地步。” 话落再度移步走向“毒剑天尊”江暮帆,步伐仍然是那么沉稳平缓。 “毒剑天尊”江暮帆的额角鼻尖上都已浮现了汗珠,眼眶中的那对眸子不期然的向四周扫了一眼。 童天罡冷峻的道:“江暮帆,目前你我之间的距离已在一丈之内了,逃不了你,也走不了我。” “毒剑天尊”江暮帆冷哼一声道:“老夫为什么要逃?” 在相距有八尺距离的时候,童天罡突然停了下来,冷冽的道:“很好。” 话落持剑的右臂倏地一抖,“天煞令”突然化作了一道彩虹,直射向“毒剑天尊”江暮帆心窝—— 第八章 断魂冤泪 童天罡剑势虽快,但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然而,“毒剑天尊”江暮帆却不敢正面格架反击。以“毒剑天尊”江暮帆的江湖经验,是不可能因为一时的挫折而斗志全失的。 他之所以不敢正面招架进击,是因为他已看出童天罡剑上的工夫已达到动在念先的自然应变境界了。而他目前则正在追求这个境界。 “毒剑天尊”江暮帆不作正面反击,自卫之力总是有的,他双肩一晃,向左方飘开了八尺远。 毒剑在移身换位的同时,布起一道剑墙。 “毒剑天尊”江暮帆的估计果然没错。当他横挪出去的身于才刚沾到地面,童天罡的“天煞令”锋利的剑刃已经逼到他身前的剑墙上了。 “天煞令”挺直的剑身,在这一刹那间像是突然变成了有灵性的蟒蛇,蜿蜓于剑墙的空隙之间。 他仍是直逼向江幕帆胸口。再腾挪应变,在时间上已来不及,“毒剑天尊”江暮帆手中毒剑运足功力,“唰”的一声,由上而下砍了下来。 “铮然”一声脆响声中,“毒剑天尊”江暮帆凌空向后倒翻出了一丈多远,落地顺势向后仰去。 平躺在地上后,接着又向右边滚翻出去。经验救了江暮帆老命。如果他落地之后不躺下,不滚翻,“天煞令”早已戮穿他的胸膛了,因为他一直没有拉开与童天罡之间的距离。 童天罡没料到以江暮帆的身份以及他的自负,他会倒地滚翻避招,因此,二人之间的距离重又拉开了一丈多远。 当童天罡再度转向“毒剑天尊”江暮帆时,汗水沾黏着尘上,“毒剑天尊”江暮帆已是名副其实的灰头土脸了。 把鞘中另一把半刃剑也拔在手中,“毒剑天尊”江暮帆虚张声势的恐吓道:“童天罡,有种你过来。” 童天罡没有开口,挪步走向江暮帆。面上豆粒大小的汗珠把江暮帆满布尘土的脸冲刷出道道的泥痕,他心中的恐惧已充分流露,状至狼狈-迫。 背对着古刹的殿门,江暮帆眼看童天罡渐渐逼近,情急之下,忍不住脱口道:“童天罡,“天南楼凤宫”不会放过你。” 童天罡冰冷的道:“童某原本是不打算与你“栖凤宫”为敌的,这一切也全是尊驾一手造成的。” “毒剑天尊”江暮帆急声道:“老夫能造成今日的局面,也能打破今日的僵局。” 童天罡冷冽的道:“童某方才已经想过了,尊驾死了,那个女子活命的机会多些,只要她活着,这个局面自然有化解的一天,理亏的不是童家。” “毒剑天尊”江暮帆威胁道:“我那侄女就在这附近,你等不到那一天。” 童天罡停步在江暮帆面前六尺左右处,冷笑说道:“等不等得到那一天,尊驾你大可不必费心了。” 话落星目中杀机一闪。便冷峻的道:“请。” 童天罡“请”字才一出口,山门之外也突然响起了“火凤凰”的娇美声音道:“童天罡住手!” 趁童天罡一怔之际,“毒剑天尊”江暮帆蓦地向右侧飘出八尺,然后腾身落到山门的前面。 桑天樵、二侍女、“四金钗”,除了“孤星剑”龙腾云之外,“火凤凰”把她随侍的人全部带来了。 她那双钩魂摄魄的秋水明眸,原本是冷注在童天罡身上的。 当童天罡转过身来,目光投向她脸上的时候,她的目光却迅速的避开了。 声音仍是那么冷冷的,“火凤凰”说道:“你居然还没死?” 童天罡冷冷道:“童某要是死了,芳驾驱虎吞狼的“一石二鸟”岂不落空了?” 樱唇转绽,飘洒出一缕冷冷笑声,“火凤凰”道:“本宫主用的确是“一石二鸟”之计,除非你把“天地双令”交给本宫主,再不然就是永远不去找那些你要找的人,否则,本宫主就会等得到坐收渔利的那一天。” 她的话虽然宇字锋利如刀,但在她迷人的娇媚姿容的掩遮之下,狠毒的话也使人有愿意细听的诱惑力量。 童天罡冷笑道:“也许别人也有坐收渔利的机会。” 美目突然移到童天罡脸上,“火凤凰”把握十足的道:“父仇不共戴天,别人的机会永远不会比本宫主大,而且,你也没有伤害本宫主的机会。” 童天罡冷声道:“仗着你人多?” “火凤凰”狡猾的道:“人多则势众,本宫主一向不欣赏那种徒逞匹夫之勇的人,因此我不会舍长取短,与你单打独斗。” “火凤凰”年纪虽小,但言辞之中却充分流露出的智慧与老练,也许就是凭着这些优越的天赋,使她能够驾御藏龙卧虎的“栖凤宫”而稳坐宫主宝座。 “火凤凰”既然已经表明了态度,童天罡心知多言也是空费唇舌而已,语气一变,单刀直入的道:““天地双令”目前就在童某身上,芳驾什么时候来取?” “火凤凰”突然娇笑一声,说道:“不是本宫主从你手中取的,因为,我要取的时机还没到。” 童天罡道:“这么说,现在芳驾是不要了?” “火凤凰”笑容一收,道:“要,当然要,如果你肯送过来的话,对你而言,这么做,当然并不光彩,不过,本宫主也不会让人白白的失了这个面子而没有补-的,我可以帮你把“金家堡”平掉。” 童天罡没有立刻回答,也正因为他没有立刻回答,“毒剑天尊”江暮帆那张瘦削老脸上才流露出不安之色。只是,此时没有人去留意他而已。 童天罡迟迟不作答,使“火凤凰”会错了意,开口追问道:“怎么样,同意了?” 童天罡突然露齿一笑道:“芳驾好像很有把握。” “火凤凰”很自负的道:“本宫主是很有把握。” 童天罡似笑非笑的道:“童某可以听听芳驾如此有把握的理由吗?” “火凤凰”微微一怔道:“你得先说说看你是否同意。” 童天罡淡漠的道:“这么说,芳驾还是没有把握了?” 粉脸立时一变,“火凤凰”冷声道:“童天罡,你……大胆!” 童天罡冷漠的笑道:“大胆?童某并不觉得有什么大胆的地方,也许,在你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面前,从来没有过敢出言稍事顶撞的男人吧?” 满脸怒容倏地收敛净尽,“火凤凰”娇笑着道:“你觉得我不美吗?” 童天罡仍是那么冷漠,淡淡的道:“芳驾应该还记得吧,方才童某还刚刚用过“倾国倾城”四个字。” “火凤凰”凝重的道:“那是发自你内心的四个字吗?” 童天罡道:“童某有欺骗芳驾的其他理由吗?” “火凤凰”一时之间,好像突然找不到恰当的言辞了,心跳也是无法自制的加速了很多呢! “火凤凰”为了维持自己一方盟主的尊严,她极力自制,不在这种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开口。 童天罡接着道:“芳驾大概就是基于这付天赋的才华,才认定童某一定不会拒绝你的吧?” “火凤凰”很快的平静下来道:“你能吗?” 童天罡道:“基于我是个男人的天性,我是不能拒绝。” “火凤凰”盯着童天罡道:“你的话好像还没说完?” 童天罡笑笑道:“-驾不但人长得艳绝尘寰,而且聪敏过人。” 话落脸色一整,冷漠的道:“但是,我的性命并不纯属于我自己,正如芳驾并不纯属于自己一样。” “火凤凰”突然一怔,凝视了童天罡良久,才道:“童天罡,你是头一个拒绝“栖凤宫”宫主的男人,你可知道这种男人的下场?”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处身江湖的人,每一个人都在尽可能的避免由别人来替自己安排下场。” “火凤凰”阴冷的道:““栖凤宫”宫主替人安排的下场,谁也拒绝不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已经打破贵宫的一项铁律了,芳驾应该有所警惕,避免话话说得太满才是。” “毒剑天专”江暮帆突然开口道:“围上!”“毒剑天尊”江暮帆的声音倒不小。 但“栖凤宫”的人仍然各自站在原位,没有一个向前的。 江暮帆见状一愣,脱口道:“我叫你们上,听到了没有?桑天樵。” “南霸”桑天樵抱拳凝重的道:“此地有宫主在。” “毒剑天尊”江暮帆冷声喝道:“老夫是宫主的什么人?” 桑天樵从容的道:“堂叔。” 江暮帆冷哼一声道:“你心目中可还有长幼之序吗?” 桑天樵凛然喝道:“家有家法,帮有帮规,宫主为“栖凤宫”之主,属下等不敢违规行事的。” 桑天樵的话,使江暮帆很难堪,气往上一冲,倏然跃落桑天樵面前,扬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冷喝道:“我命令你现在就给我上。” 抬袖擦去唇角的鲜血,桑天樵凛然不惧的道:“本座只听宫主之命。” 江暮帆猛然扬起右手中的剑,作势欲砍,“火凤凰”忍不住突然开口道:“三叔,请您冷静点。” “毒剑天尊”江暮帆激动的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火凤凰”探手袖中取出一方二十宽五寸长的翠玉牌。牌上雕有一受血红的飞翔凤凰。 她上前两步,把翠玉牌递向江暮帆道:“三叔,你只要-着这个就可以命令他们一切了呀。” “毒剑天尊”江暮帆本能的把手伸了出去,还没有接触到玉牌,突然又如触了电般的急忙把手缩了回去,勃然变色,道:“侄女,你……” 话落扫了童天罡一眼,底下的话没续下去。 “火凤凰”平静道:“祖师爷的法规,这是统令“栖凤宫”,唯一执行信符。” “毒剑天尊”江暮帆老脸再度为之一变,惶恐的说道:“三叔方才出言有失,尚请宫主恕罪。” “火凤凰”凛然道:“家法之前无分亲疏,三叔,方才你打了桑天樵一记耳光。” 桑天樵望了童天罡一眼,忙道:“宫主,当着外人……” “火凤凰”犹疑了一下,美目中杀机突然一闪道:“本宫自有主张。” 话落冷然道:“三叔,您知道该怎么做。” 江暮帆尴尬的道:“宫主,当着外人……” “火凤凰”冷冷的道:“此地没有外人。” 江暮帆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犹疑了一下,然后狠狠的自掌了两记耳光,嘴角立时鲜血直淌。 “火凤凰”把令牌交给身边的凤儿,然后跪倒在江暮帆面前,平静的道:“侄女犯上,请三叔惩罚。” “毒剑天尊”江暮帆虽然心中恼怒无比,但未形之于色。 他朗声一笑道:“贤侄女能时时牢记祖师爷遗下的法规,赏罚分明,铁面无私,三叔虽然受罚,心中依然十分高兴,快起来,三叔怎会怪你呢,快快起来。” “火凤凰”叩头谢恩之后,倏然扬手,也自掌了两记耳光,然后站了起来。 挥红袖抹拭了小嘴角上的鲜血,“火凤凰”转向童天罡,森冷的道:“童天罡,本宫主方才说过不杀你。” 童天罡冷漠的道:“现在改变了?” “火凤凰”冷声道:“本宫主失信在前,因此,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你提出来本宫主一定替你办到。” 江暮帆心中有鬼,闻言大惊,焦急的抢口道:“宫主,不……” “火凤凰”森冷的目光打断了江暮帆未完的话。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的事一向不假手他人。” “火凤凰”冰冷的道:“你没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童天罡冷冷的道:“芳驾如果真有这份自信,不妨试试着。” “火凤凰”冷冷的道:“在你断气之前,你随时都有提出这个要求的权利。” 话落杏眼中冷芒一闪,沉声喝道:“围上。” 这一次是真的围上了,而且是八柄剑,八个顶尖高手。 童天罡心里很清楚,此时就算“四金钗”及那两个使女不参与,单只“火凤凰”、桑天樵以及江暮帆这三个人联手,他也决无获胜及逃脱的可能。但是,他脸上没有惧色。 缓慢的解下斜缚在背上的白色包袱,童天罡准备把“地煞令”也取出来。 就在这个箭拔弩张的时刻,古刹的正殿殿前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三十出头,头发蓬松,衣衫不整的美貌妇人,她双臂平托着一个七八个月大,奄奄一息,行将断气的婴儿,脸煞白,两眼发直的盯着庭院中的江暮帆。 首先发现她的是“火凤凰”。她粉脸上先是一片迷茫,当她想明白其中可能的发展时,脸色立时变得极为难看,那双杏眼不期然的移到江暮帆脸上。 “毒剑天尊”江暮帆侧对着那妇人,此刻他全付精神都集中在童天罡身上,正在心无旁鹜地等候“火凤凰”下令一举消除他心中的头一个障碍。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妇人的出现。 童天罡面向著「火凤凰”背对着正殿,自然更看不到什么。 江暮帆久候没有动静,他忍不住转向“火凤凰”道:“侄女,下令呀!” 一丝灵光掠过“火凤凰”的心头,这是个掩遮家丑的大好机会,只要先消除童天罡,她有得是时间来从容处理这个问题。 心意决定后,“火凤凰”两片樱唇刚启开,突听那妇人嘶声尖叫道:“江暮帆,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还我儿子的命来。” 猛然听到吼叫声,江暮帆吓了一跳。他转身看到站在殿前的妇人,不由又是一怔。 但也只是一怔,他的神色立时又恢复正常,故作茫然之状,说道:“这位小娘子,你在叫哪位?” 那妇人厉声道:“叫你。” 江暮帆茫然的道:“叫我?我与小娘子素昧平生,小娘子叫老夫有何贵干?” 那妇人泼辣的尖声笑道:“素昧平生?江暮帆,亏你还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老前辈,卖字号的先进,前几天你求我上床的时候,怎么就不说“素昧平生”这四个字?” 在场的几个女子,闲言悄脸全都红了。 童天罡也转向那个妇人。 江暮帆老脸一变,冷声肃容道:“小娘子,老夫对你客气,那是因为你只是个普通女子,你如果再这般胡言乱话破坏老夫名誉,老夫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那妇显然也不是个易相与的,她一看江暮帆要把事情推辞掉了,激动的情绪立时平复了很多。 “江暮帆,你别以为自己在江湖上有身份、有地位、武功高、身世显赫,就能吃住我们这些在江湖上混混饭吃的小人物,我告诉你,惹烦了我,把底掀出来,看看混不下去的是谁呢?” 老脸一沉,江暮帆沉声喝道:“放肆,你想编套无中生有的故事,来威胁老夫?” 那女人冷声道:“好,江暮帆,这是你逼我的,现在,在场的有这么多人,咱们之间的事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听听着,是不是我编造出来的。” 江暮帆冷声道:“你说,老夫就不相信你能说白成皂。” 那妇人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也不相信,单凭你的身份就能遮去你的劣迹丑行。” 话落一顿:“各位大侠,小女子就住在这座古刹背后五里的山坡上,我丈夫是个猎人,寒冻无物可猎时,也在江湖上干些勾当,因此,附近的人送他一个绰号叫“飞叉小霸王”张顺发。” “小女子叫“草上飘风”凌玉仙,一个月前我们夫妇在这古刹附近狩猎的时候,亲眼看到江暮帆杀了主持法因和尚以及三个火工道人。江暮帆那时候原本可以杀了我们,但是,他为了另一个计划,不但没有杀我们,反而送了我们五百两银子,并告诉我们,如果能帮他完成一个计划,他还要再送我们一千两,这不啻是平步青云,突成巨富,所以我们当时毫不考虑的就答应了。” 江暮帆只在她提到杀法因和尚及火工道人的时候,脸色微微有点儿变化。 “火凤凰”冷漠的道:“夫人,你有证据吗?” 那妇人坦然的道:“没有。” “火凤凰”粉脸一沉道:“那我们怎么相信你?” 凌玉仙有恃无恐的道:“小女子的话还没说完。” 停了一下,接着道:“五天前,江暮帆突然到我家去接我,因为这是我们原先计画的事。因此,我就带着孩子跟他来了,哪知,他当天夜里就向我提出那种不要脸的要求,并答应事成之后,再送我五百两,由于这孩子一直哭闹,所以一连三天没能成事。昨夜他突然说这孩子有病,得找人看,我是个妇道人家,进出寺庙不方便,才由他送孩子去看病,哪知他竟然把孩子扣在钟楼的大钟下面,还骗我说孩子病情严重,住在大夫那里过夜,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火凤凰”道:“夫人,我仍是那句话,证据?” 江暮帆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状似相当笃定。 凌玉仙反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火凤凰”道:““天南栖凤宫”宫主。” 凌玉仙冷笑道:“有宫主在,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江暮帆胸前心窝上有巴掌大小的一块红印记…” 江暮帆脸色依旧笃定得很。 “火凤凰”紧张的神情也为之松弛下来。 哪知凌玉仙仅顿一顿话音,她又接着道:“如果是个初经人事的女人,她最多只能看到这些,但是,我却知道那块红印记是他自己涂上去的,汗水冲开的部份,掩住的是条盘成一团的“火龙”。” “火凤凰”的脸色霍然绷紧了。 江暮帆笃定的神情,也突然被杀机取代了。 凌玉仙怨毒的说道:“江暮帆,如果你不杀我儿子,我原本是打算与你合作,把祸嫁了给……” 一道银芒切断了凌玉仙末说完的话。 江暮帆的剑已端端正正的射进凌玉仙的心窝上了。 江暮帆暴唳的吼道:“满嘴胡言。” 剧痛使凌玉仙撒手丢下了孩子。 在铜钟下闷得闭住了气的孩子,被这平实的一撞后,这孩子竟然扬声号哭起来。 跌跌撞撞向后退了四五步的凌玉仙,软弱的跪落地上,鲜血从剑缝中冒出,渗过她捂在心口的十指指缝,泉涌而下。 童天罡跃身殿前,抱起地上的孩子,面对着凌玉仙。 仰起她那张灰败无助的脸,凌玉仙已无说话之力了,且朝着童天罡频眨那双清泪满盈的大眼。嘴唇微微颤抖着,童天罡一字一字的道:“我会把孩子送给他。” 童天罡从来没有看过,那么令人刻骨铭心的眼神。但是,为了表示他的承诺坚定,他却必须面对那双浑然忘却了自身生死、疼痛的慈母的眼神。“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在这生死的刹那间,尘世的污浊,丝毫沾染不了母性的光辉。 凌玉仙是张着满盈泪水的双目断气的。 童天罡上前掩上了不瞑的双目,转过身来,他双日凝住在江暮帆脸上,目光如刀。 童天罡森冷而缓慢的道:“江暮帆,你怎么说?” 任凭江暮帆是头狡猾的千年老狐,童天罡凛然如刃的日光,仍然是令他不敢对视。“老夫什么也不说。” 童天罡冰冷的道:“你承认了?” 江暮帆冷声道:“老夫承认你今夜得死。” “火凤凰”开口道:“她仍然没-出证据来。” 童天罡道:“叫江暮帆打开胸襟看看。” “火凤凰”道:“那对“栖凤宫”是种侮辱。” 童天罡冷笑地说道:““栖凤宫”上一辈的长者,杀僧占庙,奸淫妇女,的确是一种侮辱。” “火凤凰”大怒,冷叱道:“童天罡,你敢如此侮辱“栖凤宫”?” 童天罡冷然道:“或许童某真是侮辱了“栖凤宫”,但是,童某能替自己说的话负责,请江暮帆打开胸襟,如果我姓童的说错了,用不着芳驾动手,童某一定会双手奉上“天地双令”,任凭处置。” “火凤凰”避重就轻的转开话题道:“童天罡,你现在就得任凭我处理。” “毒剑天尊”江暮帆此时最担心的就是“火凤凰”被童天罡套住了,逼他打开衣襟把标志亮出来。唯一可以避免这个结局的方法,就是杀了童天罡,而且越快越好,“火凤凰”的话则正是个大好的下手机会。 没等童天罡开口,“毒剑天尊”江暮帆突然冷哼一声,身如脱弦之箭,一闪射到童天罡面前。剑在人前,电刺向童天罡抱在胸前,正在啼哭中的婴儿。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要杀小孩,而是因为要刺童天罡的心脏,必须先洞穿他胸前的小孩子了。他没有选择余地,即便是有,他也不会去避免的。 童天罡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他是头一次接触这么小的孩子,根本不会用一只手抱,自然没有还击之力,仓促之中,腾身倒射进殿内。 江暮帆是个老江湖,一入眼,他就看出童天罡没有还手的能力了,心中就立觉胜算在握了。 童天罡向后一退,江暮帆俯身从脚前的凌玉仙身上抽出那把插在她心窝上的毒剑,起身追进殿内。 俯拾之间,不过眨眼的刹那而已。 “火凤凰”的心情很矛盾,为了“栖凤宫”在武林中的清誉,杀童天罡是唯一能避免丑事宣扬的办法,但是这么做她却又觉得良心不安。因此,她没有及时下令叫手下的人上前支援江暮帆。 江暮帆一头闯进殿内,一眼就着见童天罡站在正对面一丈开外的佛像供桌前,右手持“天煞令”,左手则握着那把二尺左右长的“地煞令”等在那里了,婴儿则放在他身后的供桌上。一躲一追,前后只不过眨眨眼的工夫,局势竟然完全改观了。 江暮帆一见童天罡“双令”齐出,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在江湖上的传闻中,“天地煞令”原是由同一个人使用的,真正的杀手剑是“地煞令”的招数。 但“地煞令”却必须有“天煞令”的辅助掩护才能使用,而“天煞令”则可以单独使用,自从“双令”不知何故被分成两个人使用之后,“地煞令”便没有再在江湖上出现过,“天煞令”则一直由童天罡父子在使用。因此,江湖上一直都在传说着童家只会“天煞令”的招式。当然,这些传闻江暮帆都很清楚。 依仗着身后有“火凤凰”撑腰,再加上他坚信童天罡不会用“地煞令”以及他为了保护那个婴儿,以全对凌玉仙的承诺。江暮帆相信童天罡不敢擅离供桌附近,因此,他略微犹疑了一下之后,便大步走到童天罡面前五尺左右处了。 “童天罡。你还是认命吧。” 童天罡知道对手有大援在后,并不急于出手,因此,他必须把握时机在一击之下,揭开事实真象。 “江暮帆,你有的是时间可以拖。” 江暮帆并不否认,冷笑道:“你却没有。” 童天罡道:“是的,我没有,因此,尊驾必须设法自卫或马上攻击。” 江暮帆道:“老夫攻击的对象,包括那个孩子。” 童天罡向前迈步一进,冷峻的道:“尊驾没有机会了。” 话落右臂一抬,“天煞令”以并不十分迅速的速度指向江暮帆咽喉。 “毒剑天尊”江暮帆手中也有双剑,而且都是长剑。因此,他心中并不惧怕,他深信自己既便是打不过童天罡,短时间内,童天罡也无法置他于死地。 所以,他挺左剑架向“天煞令”,右手的毒剑及时递出,带着七八朵飘忽不定的剑花,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分袭童天罡咽喉、胸、腹三个置命地区的七个致命部位。 速度原本不快的“天煞令”,在江暮帆出剑的一瞬间,突然变快,避开江暮帆招架的右剑,突然幻化成一道剑幕,阻住了江暮帆迅急的攻势,这显然是在防守。 童天罡左手中的“地煞令”始终没动。 江暮帆原本就怀疑童天罡不会用“地煞令”。第一个照面他虽无法突破童天罡“天煞令”的防护网,但却更坚定了童天罡不会用“地煞令”的信念。 上半身向左一倾,江暮帆急如流星般的射向童天罡右前方。 那位置距童天罡身后的供桌更近,他的目标当然是要威胁婴儿的安全来令童天罡分心的。 江暮帆挪移的脚步才刚站定了,罩在童天罡周围的剑幕突然消失。 一道寒光远超过了他想像中的速度,迳射他的咽喉。头一偏,江暮帆双剑交叠成叉状,向上叉架上去。 面对着江暮帆的童天罡,身子突然一转,江暮帆的双剑叉空了。 江暮帆就势变招,双剑一分,由上而下,分砍童天罡左右双肩。 江暮帆因势变招,没有耽误一点儿时间。 但是,他招才变出,却发觉童天罡已经转到他身前去,而且,左手中的“地煞令”发动了。 “天南栖凤宫”是用剑的世家,但江暮帆有生之年,却从没见过速度这么不可思议的剑法。 名家交手,毫厘之差足以致命,江暮帆大惊失色,嘶叫一声,竭尽全身之力,向后倒射出去。 “砰然”一声,撞在殿门的门框上,没时间检验是否受伤,江暮帆向右横跨半步,惊慌失措的退射出殿,落地后,急急转向“火凤凰”道:“他能使“地煞令”。” 江暮帆的报告,对“栖凤宫”的人而言,的确是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但众人的目光却全集结在他心窝上。那里的衣服挖了一个半尺方圆的洞。 江暮帆的心窝就在那个破洞的正中央,上面确实有条团龙,其红如火。 凡是“栖凤宫”的嫡传子弟,心窝上都著有不同的标志。这种标志,不但江湖中人不知道,就连“栖凤宫”中的外姓徒众也不知道,因此,这个-志令众人惊讶莫名。 童天罡出现在殿门口了,他那冰冷的目光盯在“火凤凰”那张同样冰冷的粉脸上,曰:“童某没有屈辱你贵宫的声威。” 惊魂甫定的江暮帆显然还没有感觉出身上有什么异样来。 江暮帆接着抢口道:“童天罡,就算是你“天地双令”都会使用了,今天你也算是死定了吧。” 童天罡蔑视的冷笑一声道:“不错,这是“栖凤宫”遮丑的唯一方法。” 江暮帆气势汹汹的吼道:“童天罡,你死到临头还敢血口喷人?” 童天罡冰冷的目光重又转到“火凤凰”脸上,但却没有开口。 “火凤凰”转脸向着桑天樵道:“天樵,脱上衣给我三叔穿上。” “毒剑天尊”江暮帆此时才想到童天罡攻到胸前的“地煞令”,以那种速度,何以竟然没有伤到他。猛一低头,他那张削瘦的老脸也立时变得苍白起来,持剑的双手也本能的掩向胸前去了。 移步走向殿前,“火凤凰”冷冷道:“童天罡,头一回合,本宫主承认我输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但是芳驾输不起。” “火凤凰”道:“不错,本宫主是输不起。” 童天罡冷笑一声道:“如果这一阵输了不及时设法补救的话,贵宫在武林中将无立足之地。” “火凤凰”道:“不错。” 童天罡冷冷的说道:“如果芳驾胜了第二阵,就没有这些顾虑了,不过,那得先杀了童某。” “火凤凰”道:“本宫有这个把握。” 这倒是事实,童天罡道:“要童某这条命,芳驾只怕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火凤凰”坚决的道:“即便是陪上我这条命,这一仗我也得打,不过,只要我活着,我就会给凌玉仙一个交待。” 缓步从殿内走出来,虽然摆在眼前的是条凶多吉少的死路,童天罡的神色仍是泰然自若。 走下殿前的石阶,童天罡面对着六尺外的“火凤凰”冷漠的道:“芳驾请吧。” 虽然杀童天罡是维护“栖凤宫”在武林中声誉唯一的一条路,但是,“火凤凰”却有些犹豫而下不了决心,毕竟“栖凤宫”在一个“理”字上是站不住脚的。 “南霸”桑天樵一直不希望“火凤凰”与童天罡正面冲突,见状及时插嘴道:“启禀宫主,今天之事,依老朽之见……” 桑天樵很了解“火凤凰”的个性。 因此,他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如果是有可能的挽回,“火凤凰”自然还会再追问下文。 目光从童天罡身上转到桑天樵的脸上,“火凤凰”冷冰冰的道:“桑天樵,依你之见怎么样?” “南霸”桑天樵极为小心的道:“先与童天罡谈谈条件,再作决定,如何?” “毒剑天尊”江暮帆心中一急,脱口道:“我反对。” “火凤凰”冰冷的道:“三叔,此事就是因你而起的,你知道吗?” “火凤凰”的声音并不高,说话的语气则令人闻之心寒,不敢抗拒。 压住江暮帆后,“火凤凰”重又转向桑天樵道:“谈什么条件?” 桑天樵见事有转机,忙道:“叫童天罡答应不把今天所见的事对外宣扬。” “火凤凰”犹疑着没有立即作决定。 江暮帆忍不住又插嘴道:“人心隔肚皮,谁的话靠得住?” “火凤凰”冷冷的扫了江暮帆一眼,突然道:“可以,只要他能如此承诺,今天的事就此作罢,不过,错过今日此刻,我们之间的立场依旧不变。” 桑天樵连忙转向童天罡道:“童天罡,咱们宫主方才的话你听见了?” 童天罡点点头道:“听得很清楚。” 桑天樵追问道:“你怎么说?”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可以,不过……” 生怕节外生枝,桑天樵忙道:“不过什么?” 童天罡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对江暮帆所做的事情,“栖凤宫”得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火凤凰”粉脸一变,冷声道:“这是你的条件?” 童天罡道:“不错。” “火凤凰”气势凌人的道:“凭什么?” 童天罡冷笑道:“良心。” “火凤凰”道:“如果你死了呢?” 童天罡毫不畏怯的道:“那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芳驾不必为家丑外扬而担心,童某也为了道义良心付出了最大代价。” “火凤凰”冷嘲道:“值得吗?” 童天罡冷笑道:“不值得童某不会这么做。” “火凤凰”冷笑道:“-性命换个侠名长存,留芳江湖?” 童天罡淡漠的道:“童某即便是真有此心,各位不向武林中宣扬,也是枉然。” “火凤凰”冷笑道:“能说出这个道理,足见你还有烛事之明,你图的是什么?” 童天罡冷然道:“我说出来,芳驾不一定会相信。” “火凤凰”好奇的迫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 童天罡冷冷的道:“在自负的人心目中只有名与利。” “火凤凰”黛眉一竖,似要发作,突然她又抑制住了,冷笑道:“本宫主倒想听听你这个口口声声不为名、不为利的人是基于一种什么想法要-性命当儿戏。” 童天罡冷声道:“擦干一片慈母泪,告慰一缕断肠魂。” “火凤凰”窒息似的张开了两片朱唇,她眼前突然映现了凌玉仙临死前盯在童天罡脸上的那种无助而又无奈的绝望哀求的眼神。然后,在深埋的意识浮升的刹那间,凌玉仙的面容转化成另一张她时时追忆中的面孔,虽然,时间、地点都不相同,但那眼神却是相同的。不错,滴在心上的慈母泪不是有形的东西能擦干的,黄泉下的慈母冤魂也不是三牲香纸所能告慰的。 “火凤凰”桃红色的粉脸在童天罡两句话的震撼下,突然地变得苍白如纸。在这一刹那间,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真正怀有赤子之心的豪杰,也唯有怀此赤子纯真的人才能无视于自身的安危利害。 凤儿忙靠到“火凤凰”身边,伸手搀扶着她,焦急的叫道:“小姐,你怎么啦?” 桑天樵心中暗自长叹了一声,唯有他知道其中原委。 凤儿的声音她没听,她的搀扶“火凤凰”感觉到了,她不想打破面前的幻景,但她必须回到目前这个冷酷的现实里。 因为,她得处理眼前这个局面,这个局面关系著「栖凤宫”全宫的名誉,她明白自己所负的是什么样的责任。 “火凤凰”美目眨动好一阵,脸色才恢复正常,沉沉的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童天罡道:“芳驾或许认为这不成理由。” “火凤凰”凝重的道:“不,本宫主认为这确实是个理由。” 似乎觉得很意外,童天罡怔了怔,说道:“芳驾是答应童某的条件了?” “火凤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毒剑天尊”江暮帆向后悄悄的急退五步,接着纵身倒射出去,一掠五丈多远,右脚足尖一点围墙,快如流星般的消失于围墙之外了。 童天罡虽然看见了,但却来不及追赶了。 即使也来得及,也将无法突破挡在前面的“火凤凰”这一关。 “火凤凰”虽然知道江暮帆脱逃了,回答却仍然很坚定,冷然道:“应该怎么做会怎么做,那都是“栖凤宫”的家务事,而不是答应你的条件。” 童天罡冷笑道:“要是贵宫认为江暮帆无罪,他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火凤凰”毫不考虑的道:“不错。” 童天罡心中虽怒,但未形之于色,冷漠的道:“那咱们之间的条件……” “火凤凰”道:“你今天如果想全身而退,本宫主提出的条件你仍得接受。” 童天罡想了想道:“要是童某私自去找江暮帆呢?” “火凤凰”强硬的说道:“他是“栖凤宫”的人,他的生杀之权操在“栖凤宫”之手,除了“栖凤宫”,任何人无权伤害他。” 童天罡道:“要是童某杀了他呢?” “火凤凰”冷声道:“如果你真有这个念头,你今天就无法活着离开此地,童天罡,你要明白,你的生与死,此时此地并不操在你自己手中。” “南霸”桑天樵忙插嘴道:“童令主,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之事,坚持下去对你有害无利。” 童天罡冷笑道:“如果童某非坚持下去呢?” “火凤凰”粉脸一沉,冷声道:“亮家伙。” 一声令下,八枘利剑同时出鞘,指向童天罡。 连两个使女也包括在内。 这八柄剑没有一把是好对付的。 冷漠的向四周扫了一眼,在童天罡脸上虽然找不到一点儿怯意,他内心实际上是相当的沉重。正如“火凤凰”所说的,他的生与死并不操在他自己手里。 当然,童天罡此时如果主动撤销他方才所说的话,“火凤凰”的确会放了他,这样他可以换回一条命。但他“天地双令”令主的威望,将永远屈居于“-凤宫”之下了,这是童天罡宁可舍命也不能回头的原因。 “南霸”桑天樵眼看争端一触即发。 他忍不住再一次抢着开口道:“童令主,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仇与恨是愈积愈深愈难解。” 童天罡冷漠的说道:“有理的天下去得,无理的寸步难行,童某并不在乎“栖凤宫”人多。” “火凤凰”黛眉双挑,突然娇叱一声:“上!” 包括“火凤凰”自己在内,尽管每一个人都不情愿打这一仗,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能不打。因为,这不是个人之争,而是两个门派的声望与地位之争,他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必须全力以赴。 八柄剑原本是以童天罡为核心围成一个圆圈的。 “火凤凰”命令一下,八柄剑却没有同时迎击,扑上来的只是桑天樵及两个侍女,“四金钗”及“火凤凰”则没有参与。 童天罡知道“火凤凰”这种安排并不是打算保存点江湖道义,因为她说过不会舍长取短的话。 三柄剑成鼎足之势,分三个方向攻向童天罡。 其中,桑天樵的剑势最沉猛老练,但速度则与两个使女相同。 童天罡一直没作脱逃的打算,在未弄明白对方的战术之前,他也不打算贪功急进。 天煞令左右一摆,轻灵而准确的点中了飘忽不定,虚实并施的两个使女的两把剑。 童天罡天煞令一出,由他背后攻过来的桑天樵剑势突然加快,直取童天罡后心,剑势迅如闪电,沉猛如山。童天罡没有转身去。 实际上他也没有转身的时间,分点向两个使女的天煞令,带着挥动的冲力,带着一道弧形光影,从左边头顶圈回,手臂绕过头顶,天煞令及时横击向直刺后心的桑天樵的长剑—— 请看第二册—— 第九章 各怀鬼胎 童天罡一直没作脱逃的打算,在未弄明白对方的战术之前,他也不打算贪功急进。 “天煞令”左右一摆,轻灵而准确的点中飘忽不定,虚实并施的两使女的两把剑。 童天罡“天煞令”一出,由他背后攻来的桑天樵剑势突然加快,直取童天罡后心,剑势迅如闪电,沉猛如山。童天罡没有转身去。 实际上他也没有转身的时间,分点向两个使女的“天煞令”,带着挥动的冲力,带着一道弧形光影,从左边头顶圈回,手臂绕过头顶,“天煞令”及时-击向直刺后心的桑天樵的长剑。 童天罡能否叩偏桑天樵的剑姑且不论,单只他用剑的灵活,辨位的准确以及临敌的镇定这三项可谓炉火纯青的工夫,已足够令一旁伺机而动的“四金钗”以及“火凤凰”震惊不已的了。 桑天樵的剑是蓄势而发的。 童天罡的调剑横击则是匆促间施展的浮力。 以桑天樵的内力及腕力,童天罡当然是无法击偏他的攻势,而化解了这一致命的一击。 桑天樵也料定童天罡的一挥之力,击不偏他直进的剑势,因此,他的攻势原式不变地加速逼向童天罡。 桑天樵唯一应该想到而却没有想到的是童天罡自己应该知道,这一击化解不了他桑天樵沉猛如山的剑势。 “铮然”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才刚入耳了,童天罡的身子突然轻如飘絮般的,霍然的转向左方。 桑天樵直进的剑如同连在一个无形的圆铁球上,剑身贴着童天罡的背擦过去,毫不着力的落空了。 “火凤凰”是旁观者清,她想到了桑天樵没有想到的问题。 因此,在童天罡挥剑向后而桑天樵竟然原招不变的时候,她领先发动了攻势,幸亏她攻势发动得早。 否则,桑天樵一条命,势必要断送在“地煞令”下。 红影自天而降,寒风起于脑后。童天罡“地煞令”招式不变,固然能置桑天樵于死地,但他自己的项上人头,只怕也保不住。“地煞令”再度挥扫向脑后。“地煞令”虽然没有及时收回,但却缓了一缓。 桑天樵大半辈子江湖岁月中,会过不少武林高人,见过无数奇招异式,但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吃惊过。 一剑落空,招式已老,更令桑天樵冷汗浃背的是他眼看着童天罡的“地煞令”横向咽喉来,竟无招架自保之力。 就在这生死一发之际,“火凤凰”及“四金钗”及时攻了上来。 桑天樵所差的就是由进变退的那刹那间的转寰时光,童天罡剑略一缓,桑天樵已急似脱弦之箭般的凌空向后弹射出去。 而落身在“四金钗”的攻击圈外。 “火凤凰”匆促间出手,力道不足,救人目的既达,借着童天罡“天煞令”的反震之力掠过童天罡头顶。 也落在“四金钗”的攻击圈外,不过,距离比桑天樵近得多。 “四金钗”的进攻速度还不及第一拨的三人快,但四柄剑交织成的密集光网,却令人有置身铜墙铁壁包围中的压迫感。 对“四金钗”童天罡并不畏惧,他必须小心戒备的是随时都可能进来攻击的“火凤凰”及桑天樵。而令童天罡焦急的是“四金钗”交织成的剑网,遮住了他的视线,使他看不到桑天樵与“火凤凰”此时立身的方位。如果外面的人也必须跟他一样凭视觉来分辨对手的方位,那他们也将同样的看不见他的身影。但是,如果“四金钗”传递某种他不知道的指示方位的信号的话,那他就是处在敌暗我明的不利局面下了。不幸的是童天罡的忧虑是事实。 当“四金钗”逼近到童天罡不得不出手的距离时,童天罡挥出了“天煞令”。 “天煞令”才刚出手,“火凤凰”与桑天樵已如幽灵般的,突然一前一后的出现在童天罡切身处了。 局势的骤变,恰似平地一声雷,快得令人不及掩耳。 童天罡挥出的“天煞令”倏然回收,“地煞令”贴身洒出一片剑花,童天罡就地直滚到一丈多远殿前的石阶下,才跃身站起来。 童天罡右小腿及左眉头都在冒着鲜血,刹那间半边裤管及胸前全染成了红的,伤势显然不轻。 “四金钗”中有三个伤了右小臂,长剑落地。 桑天樵右胸前也有一处剑伤,但并不重。“火凤凰”则没有受伤。 那美眸中闪动着惊讶与愤怒揉合成的复杂光芒,“火凤凰”逼视着童天罡道:“童天罡,本宫主仍是那句话,你的性命并不操在你自己手中。” “南霸”桑天樵及时插嘴,说道:“童天罡,如果你能收回方才的决定,事情仍有转还的余地。” “火凤凰”并没有否认桑天樵的话。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该收回决定的,不是童某人。” “火凤凰”美目中热气重燃,冷声道:“好,童天罡,本宫主很佩服你这份胆识,大家准备。” 一声令下,“四金钗”中的三人急忙也拾起了自己的剑,仍然是八柄长剑对着童天罡一个人。 似乎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童天罡手持“天地双令”凛然以待。 “火凤凰”一个“上”字才刚出口,突听山门处响起一声大喝:“住手!” 吼声虽然响亮,但却显得内力修为不足。 “火凤凰”以及手下众人闻声止步,没有发动攻击,目光全都转向发声处。 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国字脸,浓眉如刀,络腮短髭,目光虽然无精锐光芒,但却闪亮而有神,健壮剽悍,混身蛮劲,右手高举着一把飞叉,作势欲发。 “火凤凰”上下打量了那汉子一眼,道:“你就是“飞叉小霸王”张顺发?” 壮汉的目光一接触到“火凤凰”迷人的脸儿,先是一呆,接着煞气全消,要不是殿堂中又响起他儿子的啼哭声,他几乎把此来的目的都忘了。 使劲的点了点头,“飞叉小霸王”张顺发道:“不错。” “火凤凰”道:“你来干什么?” 张顺发怒声道:“干什么?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是我内人。” “火凤凰”淡淡的道:“报仇?” “飞叉小霸王”张顺发道:“不错。” “火凤凰”道:“你知道,这人是谁杀的吗?” 张顺发道:“你们“栖凤宫”的人杀的,凶手虽然被你放了,但有你这个宫主在,找你讨个公道也是一样。” “火凤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栖凤宫”的宫主?” “飞叉小霸王”张顺发冷冷的道:“我还知道你想杀童令主灭口,借以掩饰江暮帆令江湖不齿的丑行。” “火凤凰”一呆,脱口追问着:“是谁告诉你的,快说!” 张顺发光是一愣,差点儿把告诉他的人说出来,“你不必问是谁告诉我的,我不会告诉你的。” “火凤凰”冷哼一声,话含杀机的冷笑道:“你自以为武功比之童天罡如何?” 张顺发毫不考虑的道:“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火凤凰”冷冽的道:“来送死?” 张顺发坦然无惧的道:“连童令主一个与张顺发素昧平生的人,都能为我的事以命相拼了,我张顺发虽然只是个在江湖上不入流的猎户,也还粗识“道义”二字,若能死在他面前,也可略表我一片感恩图报之心。” “火凤凰”阴冷的道:“很好,那我就成全你吧。” 话落沉声道:“桑天樵。” “南霸”桑天樵略微犹疑了一下,终于仗剑移步向张顺发走去。 童天罡突然开口道:“慢着。” 桑天樵所盼望的就是童天罡能开口,闻声急忙停住脚步。 “火凤凰”却冷声道:“桑天樵,你听谁的?” 桑天樵又挪动了脚步。 童天罡双目之中似乎能-出火来,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自己,放沉了声音道:“我可以收回我的决定。” “火凤凰”冷冷的道:“桑天樵,站住。” 然后逼视着童天罡道:“没有条件?” 童天罡道:“有。” “火凤凰”道:“凭你?” 童天罡道:“是的。” “火凤凰”冷冷的道:“你没有提出条件的权利。” 童天罡再一次委屈求全的道:“这个条件你可以接受。” “火凤凰”也不敢过份逼迫童天罡,冷声地道:“说说看。” 童天罡道:“不伤害张顺发。” “火凤凰”芳心再一次猛烈的震颤一下,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童天罡生怕“火凤凰”突然下令取张顺发的命,忙又补充道:“她对你“栖凤宫”不会构成威胁。” “火凤凰”两片红唇启动了一阵,但她没有说出有感而发的话。 语调沉沉的,“火凤凰”突然道:“我们走。” 这是“栖凤宫”在场的人都想听到的一句话,因此大家撤得很快。 等“栖凤宫”的人走光之后,童天罡才转向张顺发道:“我替你决定了一件我无权决定的事。” “飞叉小霸王”张顺发抛叉“噗”的一声朝童天罡跪了下来,叩着头道:“令主,我张顺发虽只是个村野猎人,但也粗知江湖规矩,您为了我张家之事,不惜自毁千金重诺,而屈就于“栖凤宫”,小的即便是肝脑涂地,也难报您顾念小的一番隆恩于万一,您……您就不要再自责了。” 声和泪齐下,一片赤诚流露无遗。 童天罡急忙上前把张顺发扶了起来,还没来得急开口,突听身后殿内传来“天字三险”中,“惊电追魂”叶天苍的讽刺声音。 “童大侠,有道是送佛送上天,救人救到底,把个全无抵抗力的婴儿孤零零地放在供桌上,你不怕他落入别人手中吗?”他故意激他。 声音甫落,“惊电追魂”叶天苍与“三寸魔君”卓天浩,双双现身大殿门口,一左一右依门框而立,气定神闲,悠然自得,表现出一副稳操胜券,有恃无恐的凌人气势。 “天字三险”一向是同进同出,从不落单,此时只出现两个,显然老大“双流星”高天健此时正隐身在大殿内控制着张顺发的儿子。 童天罡的心微微向下一沉,目注叶天苍道:“三位来了多久了?” 叶天苍阴险笑着说道:“没多久,仅仅听到童大当家的仗义声援,答应了“栖凤宫”一个童当家的不可能答应的条件而已,不过,仅只这一件事就已经令我们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童天罡冷冷一笑道:“因此三位抓住了千载难逢的良机了?” 叶天苍满脸的阴笑突然收了起来,一本正经的道:“童当家的,古人言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咱们兄弟也是人,怎会忍心对一个无知的孩童下手呢?” 叶天苍满以为童天罡会及时出言相求的,因此把话打住了,但是,童天罡却没有开口说话。 失望之余,叶天苍终于又自说自话的把话接了下去:“不过,咱们兄弟也是听人差遣,替人卖命之人,凡事身不由己,所以尽管咱们都不忍心对一个稚童下手,但为了自家性命饭碗,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三位要的是什么?童某这条命?” 叶天苍慌忙道:“兄弟不敢有此妄想。” 童天罡依然冷冷地:“总该有个目的吧?” “三寸魔君”卓天浩抢口道:“咱们要“天地双令”。” 张顺发突然激动的抢口道:“儿子是我的,我不要了,你们杀他好了。” 话落转向童天罡道:“令主,儿子是我的,我已做了主,现在,这件事与你没关系了,你大可不必受这些小人的胁迫。” 叶天苍淡然一笑道:“张猎户,正如你所说的,你的确不太懂得江湖规矩,要是童天罡此时撇手不管这件事,日后碰到“栖凤宫”的宫主,-何言以对呢?” 张顺发很是激动:“儿子是我的,难道我没有处置权吗?” 叶天苍笑道:“有有,当然有,不过,那得等你儿子在你手上的时候才有权。” 狂怒之下,张顺发振臂把手中飞叉射向叶天苍,去势如电,劲道十足,但却被叶天苍挥手拨落地上。 探手一把拉住欲待舍命冲过去的张顺发。 童天罡沉沉地道:“咱们怎么交换?” 童天罡如此干脆的就答应了,虽然使叶天苍觉得意外,但意外毕竟抵不住内心的那份喜悦,叶天苍喜形于色的道:“童大当家的,兄弟在此先多谢您成全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不领尊驾这份情。” 叶天苍点头笑道:“童当家此时的心情兄弟十分了解,我看这样吧,童当家的先把“双令”放在地上,然后退到门口,兄弟-了令之后,仍把孩子放在供案上,如何?” 童天罡怒极冷笑道:“尊驾想得未免太周到了!” 叶天着忙解释道:“童当家的请不要误会,不管咱们兄弟在你心目中是哪一种人,这个孩子对咱们而言,并没有任何价值可言,杀他与留他,都没有什么意义,你还担心什么?” 童天罡冷声道:“这么说,尊驾是信不过这姓童的了?” 卓天浩脱口道:“你要怎么想都可以,咱们的条件就是如此。” 张顺发情急之下,冲口而出道:“童天罡,我可以不领你这份情。” 童天罡没有答话,把“双令”放在地上,拉着张顺发就往后退。 叶天苍很沉得住气,直等童天罡拉着张顺发退到山门下,他才与卓天浩移步向“双令”走去。 就在叶、卓二人离开殿门的丈许时,殿内突然响起了高天健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叶、卓二人闻声一怔,叶天苍反应很快,一怔之后,突然飞身向“双令”扑过去,但已晚了一步。 婴儿的啼声如一道划空弩箭般从殿内射出。 一道人影急如幽灵般的扑落在“双令”前面,双足足尖点地再起时,“天地双令”已凌空射向童天罡,那道人影也跟着射向山门之下。 前后仅只一步之差,叶天苍扑了个空。 童天罡刚把“双令”接入手中,凌空飞射过来的人影也落在他的面前了,来人怀中抱着一个男婴。 童天罡一眼看清来人,忍不住脱口道:““孤星剑”,是你。” 把孩子交给张顺发,“孤星剑”龙腾云炎漠的道:“不错,是我,你没想到吧? 的确是没有想到,童天罡怔了一下,说道:“让童某先行打发了这三位朋友,咱们再谈。” “天字三险”此时正会在一起,“惊电追魂”叶天苍目注“双流星”高天健埋怨道:“大哥,你是怎么搞的,连个小孩都守不住?” “双流星”高天健心中何尝不恼怒,一双利眼盯着叶天苍焦躁的道:“我怎么知道殿内还藏了个人?” “三寸魔君”卓天浩顶撞道:“就算你不知道殿内藏了个人,那姓龙的总是个人不是妖魔鬼怪吧?” “双流星”没弄明白卓天浩的意思,脱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卓天浩道:“是人,他行动时总不会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吧?” 高天健一呆,接着变脸道:“明枪易躲,你行,你怎么不守?” 卓天浩冷笑道:“什么明枪暗箭,我看你心不专注倒是真的。” 高天健的确是没专心,他人虽然不在外面,却能听得到外面的谈话,他的心也同样的被“双令”引去了。 “你看到了?” “惊电追魂”叶天苍此时神色已恢复正常,抢口道:“好了,不要争了,不管谁是谁非事情都已过去,注意眼前的事要紧。” 卓天浩不服气的道:“到口的肉让他掉了,还不认错。” 高天健怒道:“谁错了?当时如果依照我的意思,把那个小杂种抱出来,又哪会栽这个大跟斗?” 叶天苍沉声道:“再吵下去,恐怕我们栽的跟斗更大。” 三人之中,以叶天苍头脑最冷静,遇事也最有主意,因此,他一变脸,高、卓二人就不敢再争论了。 “惊电追魂”叶天苍喝住他们二人之后,目光转向前面六尺左石虚的童天罡脸上,阴阴的笑道:“童当家的,今天你运气好。” 童天罡淡淡地绫声说道:“叶老三,你我是敌对的立埸,童某如果是运气好,那三位就不幸了。” “惊电追魂”叶天苍阴冷的道:“童天罡,莫非你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不是以为,而是事实。” 叶天苍道:“你已经在流血了。” 童天罡道:“童某流血还会有命,三位一流血就没命了。” “双流星”高天健正有一肚子火没出处,闻言猛然抢出两步,挡在叶天苍的前面,道:“乳臭小儿,要在爷们面前张牙舞爪,你还得再多活三五十年。” 童天罡冷冷的扫了他那身嶙岣瘦骨,冷漠的说道:“想出头,尊驾再往前站三步如何?别狗仗人势的尽管依仗着兄弟的威风乱吠。” 急忙探臂挡住作势要向前迈步的高天健,叶天苍机警的道:“大哥,不要做这样的意气之争。” 高天健一方面是不服童天罡的武功,另一方面是他对刚才的事还耿耿于怀,一运劲摔开叶天苍的手,跨步向前冲出三尺。 童天罡目光没有注视高天健,反而凝聚在叶天苍与卓天浩二人身上。 童天罡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冷列如刃的眼光,不啻是在告诉叶、卓二人,他们的行动是决定他什么时候出手的依据。 童天罡以“天地双令”独抗“栖凤宫”的“火凤凰”以及她身边的八名勇士,虽然身上伤了数处而屈居下风,但“火凤凰”实际上都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以“火凤凰”当时的实力,放眼当今武林有几人能撑得住她一击的? 叶天苍一向狡猾冷静,他虽然明知道高天健需要他与卓天浩相助,但却不敢冒然擅越雷池半步。 叶天苍尽可能的放缓语调:“童天罡,你这一手不光明!”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哪一手不光明?” 叶天苍道:“方才你曾独战“栖凤宫”八个人。” 叶天苍此言,一方面是在绫和气氛,另一方面也等于在警告高天健不要轻举妄动。 “双流星”高天健心中怒意虽仍未梢,但叶天苍的话却也使他冷静了不少。 童天罡当然明白叶天苍的意思,但却不表示出来。 “这与童某不光明何干?” 叶天苍道:“你是用言词把我大哥激出去的。”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以一对一,以少对老,童某有什么不光明之处?” 叶天苍强辩迅:“咱们兄弟一向不单独对敌,这是武林中人皆知的事实。” 童天罡冷笑迫:“怎么对敌,那是三位的私事,童某只想问你,童某有没有违反江湖规矩?” 叶天苍虽然狡猾善辩,此时也无言以对了,但仍硬着头皮道:“童天罡,你如果觉得自己是号人物,你就与咱们兄弟三个较量看看。” 俊脸一沉,星眸中冷芒如电,童天罡冷冷的道:“叶天苍,论年岁,论身份,你们“天字三险”在江湖上是有字号的人物,尊驾的一番话,就是打着这个招牌说的吗?” 三张老脸顿时全红了。 叶天苍厚着脸叫道:“老夫是摆明了向你叫阵的。” 童天罡冷冷的道:“想救他,三位只有一条可行之路。” 窠天苍脱口道:“说说看。” 声音十分冷酷,童天罡道:“冲上来驰援。” 话落改向高天健道:“尊驾准备出手吧?” 情况已十分紧急,叶天苍情急之下,突然开口黯然道:“童天罡,今天咱们兄弟认栽算了,只要你放过咱们老大,“天字三险”从此退出江湖,如何?” 高天健暗自把功力运集于双臂上,蓄势以待,脸上则平和如常。 童天罡微微一怔道:“此话当真?” 叶天苍满脸虔诚的道:“老夫多大岁数的人了,还会骗你吗?” 童天罡暗中紧了紧手中的“天煞令”,故作犹疑状道:“如果三位有此真诚……” 脸上,甚至连那双深陷在眶中的利眸都没有一点儿异样神色。 ※※※※※※ “双流星”高天健平托在双掌的那对流星锤,悄然无声射向童天罡胸腹两大要害。 双锤以“二龙吐须”之式,一上一下,齐头并进,急如电光石火,沉能碎石裂铁,因如此近的距离,又正当童天罡犹疑未防之际,这应该是十-九稳的一击。 尽管“天字三险”对这一击全都有十成把握与信心,但叶天苍与卓天浩仍在高天健双锤离掌的刹那间飞身扑向童天罡,以防万一,足证他们对童天罡都存有极大的戒心。 猛然侧转身子,一对流星锤擦着童天罡胸腹而过。 乍看起来,倒像是童天罡身子太轻,被双锤的劲风把身子吹转过去似的,因为,依常理推断,人的反应不应该有这么快才对。 就在童天罡侧转身子,让过致命的一击的同一刹那,叶、卓二人也已凌空扑到,从高天健的左右后方,成钳形夹击童天罡。 由于在行动上搭配得恰到好处,天衣无缝,攻势也就显得格外凌厉。 “天煞令”剑尖上扬,点向卓天浩沉猛如山,压击而下的三节棍,自高天健左后方同时跃扑过来的叶天苍则抓住了攻击的空隙。 鲸骨扇在斜划向童天罡右侧颈项的途中,“啪”的一声展开,扇缘如刀,带起一道白虹挥切而至,其疾犹似电光一闪。 高天健突袭的一击虽然落了空,叶天苍乘隙的一击,应该不至再落空才是。 然而,叶天苍的鲸骨扇的扇缘在快要碰到童天罡的身体时,却突然煞住攻势,回扇架向自己心窝。 因为,童天罡“地煞令”的剑尖正指在他心窝前。 叶天苍回救的一架落了空,童天罡已顺着高天健绷直的锤链滑到了高天健的面前。 两只手臂把前冲的沉锤拉住,高天健此时除了双腿可以攻击外,便只剩下一张可以咬的嘴了。 由于童天罡攻进来的速度完全出人意料之外,高天健来不及抬腿。血光随着一声恐怖的惊吼崩现,剑光,棍影也在血光中一闪而逝。鲜血从高天健顶端向外喷洒着,高天健虽然还站在那里,但由于出血之急,入目可知,已无生望。 叶天苍称得是个果断的人,只扫了老大一眼:“老二,走。” 在惊慌、痛心之下的卓天浩,已失去了决断力,闻言跃身而起,慌不择路,迳奔山门而出。 “孤星剑”龙腾云如果出手,可以轻易的截住他们,但他却让开了。 站在高天健身后的童天罡早就看到他俩奔逃的方向了,他却没有出声要求龙腾云伸援。 绕过高天健刚刚倒下的身体,童天罡移步走向山门下。 目注童天罡,龙膦云道:“我以为你会叫我截人。” 淡淡一笑,童天罡道:“尊驾不可能出手。” 龙腾云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可能出手?” 童天罡道:“尊驾只给“火凤凰”效命。” 龙腾云注定童天罡道:“这是唯一的原因吗?” 童天罡略略犹疑了一下道:“应该还有第二个原因。” “孤星剑”追问道:“什么原因?” 童天罡淡淡一笑道:“尊驾并不希望童某活得太久。” 俊脸倏变,龙腾云道:“你根据什么下此断语?” 童天罡淡淡一笑道:“有些话说了不如不说,你我心里各自明白就是了,何况,童某方才还欠了尊驾一笔人情债。” 龙腾云道:“桥归桥,路归路,童天罡,那笔人情我不会白送,说说看那第二原因吧,我想看看你的判断力。” 童天罡突然冷然一笑道:“尊驾既然不准备白施白舍,童某就放心了。” 话落一停,注视着龙腾云道:“如果童某在短期内能死在别人手中,不管是怎么死法,只要童某不在人世,尊驾心理上,仍可以安心于“孤星剑”那个“孤”字。” “孤星剑”的心又强烈的震颤了一次,沉冷的盯着童天罡道:“你说我不如你?” 童天罡坦然地道:“不错。” 龙腾云脸上的肌肉在搐动着:“还有第三个原因吧?” 童天罡一怔,茫然地道:“第三个原因?” “孤星剑”紧锁的双眉,头次舒展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是的,第三个原因。” 童天罡摇摇头道:“童某猜不出来。” 一直觉得自己居于下风的“孤星剑”头一次觉得有一些得意,最低限度,他没有全盘皆输。 “第三个原因仍是希望你死,但是,就算是有千把剑对着你,你仍有万一不死的可能,因此,为了这第三个原因我要讨还方才那笔人情债。” 童天罡仍觉得十分茫然:“尊驾仍然没说出那第三个原因。” 龙腾云道:“使你不至于接近“火凤凰”。” 童天罡先是一怔,紧接着脑海中就浮映上“火凤凰”的音容美貌,如果抛开职责、恩怨的话,童天罡相信自己没有接受这个条件的意愿,人,毕竟不是神佛,人有毅力可以控制自己不看不想,但却无法控制感官接触后的那份本能的接受意愿。 童天罡的沉默使“孤星剑”心焦,因此,他忍不住补充道:“不论你日后是死,是活,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你我之间并不相欠。” 童天罡仍然没有立刻开口。 龙腾云见状更是焦急的道:“童天罡,你怎么说?” 看看龙腾云,童天罡淡漠的说道:“即便是我不插手,尊驾也未必能获得“火凤凰”的青睐。” 龙腾云坚定的道:“你先告诉我你接不接受我的条件?” 童天罡笑笑道:“童某与“栖凤宫”虽然够不上“水火不容”四字,但“火凤凰”口口声声要折辱我则是不争的事实,尊驾放着一笔天大的人情不善加运用,却孥来做为预防一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交换条件,不觉得可惜吗?” “孤星剑”龙腾云毫不犹疑的道:“那是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答不答应就行。” 童天罡点点头道:“我答应。” 如释重担般的喘了一口气,好像真的消除了一个有力的情敌似的,龙腾云喜形于色的笑道:“好,那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了。” 童天罡点点头,没有开口。 “孤星剑”颇为满意的抱拳道:“告辞,后会有期。” 话落转身向庙外走去。 当龙腾云右脚刚跨出庙门的时候,童天罡突然开口道:“尊驾如果真想得到她,最好离开她,不要一天到晚跟着她。” 处在龙腾云这种情况中的人,正如茫茫大海中失舵的船,任何一句话传入耳中都会带来希望。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定住了身子,“孤星剑”脱口问道:“为什么?” 童天罡道:“自古至今没听说过有嫁给侍从的公主。” “孤星剑”道:“她以朋友之礼待我。” 童天罡道:“尊驾却唯命是从的犹如奴仆。” “孤星剑”不服气的道:“常言道日久生情。” 童天罡道:“常言对常人,“火凤凰”自视极高,不能以常态衡量之。” “孤星剑”突然身体缩进来,满含敌意的盯视着童天罡,“恐怕是你希望我离开她吧?” 先是一愣,继而淡淡一笑,童天罡道:“取舍任听尊便,童某言尽于此。” 重重的哼了一声,“狐星剑”道:“谅你也左右不了我。”话落大步出庙而去。 摇摇头,童天罡叹息一声,他惋惜的不只是“孤星剑”的执迷不悟,或多或少,也有些许为自己的失落感而轻叹。 张顺发再一次要叩头谢恩,被童天罡制止了。 虽然张顺发与童天罡接触时间极短,但童天罡在他心目中却已竖立了至高无上的崇高地位。 在他直率的心灵中,恨不得天下美好的事,尽归童天罡所为。 因此他想起了“火凤凰”:“童令主,你不应该答应方才那个条件。” 童天罡微微一怔道:“你指的是“栖凤宫”主的事?” 张顺发点头道:“对,我觉得普天之下,只有她配得上您。” 童天罡笑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可知道她立意要杀我?” 张顺发道:“她只是说说而已,我不相信她真的会杀你。” 童天罡笑笑反问道:“为什么?因为她长得美?” 张顺发一本正经的道:“童令主,我是个粗人,因此,我不会说我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她对你不太一样。” 摇摇头,童天罡笑道:“江湖的事你不太清楚,外表的一切往往并不代表内在。” 张顺发还待辩驳,童天罡抢口道:“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没有呢?” 一言触动了张顺发的伤心处,脸色立时一惨道:“只有我老娘。” 童天罡道:“多大年纪了?还能照顾这孩子吗?” 张顺发道:“六十二,她挺硬朗的,应该可以。” 童天罡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方玉佩递给张顺发,道:“明天-这块玉到镇上的昌发当铺去取五百两银子,不必取当票,只告诉朝奉说日后会有人孥同样一块玉来赎这一块就行了。” 张顺发惶恐的道:“令主,这万万使不得,小的虽不富裕,日子还过得去,这……这……这……”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记住,这一年之内,不要再进山狩猎,回去后马上迁离你现在的住处。” 张顺发恭身连声应是,等他答应完了再抬头时,童天罡已不在面前了。 ※※※※※※ 面对着古松树下满脸惶恐之色的“天巧阎罗”商无华,童天罡淡漠地道:“商当家的,听府上这位孙管家说,尊驾在找我。” 细嫩的脸上怒色一闪,商无华一个箭步抢到童天罡身后那个留了一把山羊胡子,五旬上下的孙管家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怒气冲冲的吼道:“我是怎么交代你的?童令主是何等身份,任由你带着他来见我?” 话落忙返到童天罡面前,打拱作揖的连声致歉道:“童当家的,小老儿手下的人不懂规矩,希望您大量包涵。” 童天罡冷漠的说道:“商当家的,谁去见谁这并不重要,值得计较的是谁对谁玩弄虚假。” “天巧阎罗”商无华脸色又微微一变,试探道:“童当家的,您是说……” 童天罡冷冷的道:“主多大,仆多大,商当家的,还要童某说得更清楚些吗?” 商无华怒目一瞪,又待向孙管家发作,童天罡冷笑一声道:“商无华,尊驾就认定童某喜欢吃这套虚话了吗?” “天巧阎罗”商无华满脸委屈的道:“童当家的,你不知道,小老儿叫他带人去寻你之前,千叮万嘱的不知告诫了他多少次,叫他对你一定要恭敬,一旦找到了你,就赶快派人来通知我,谁知道他竟然把小老儿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童天罡阴冷冷地道:“商无华,尊驾闯江湖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尊驾这一手可不高明。” 商无华故作焦急之状道:“童当家的,小老儿说的句句都是……” 童天罡冷冽的抢口道:“商无华,在府上商家大宅里童某已饶过尊驾一次了,有道是得意不可再往。” 一见童天罡的右手搭在“天煞令”剑柄上,商无华虽然仍不大相信童天罡已看破他在弄鬼,但却不敢再冒险坚持到底了。 因为,要是童天罡真的找到了什么破绽的话,他不会有第二次这种辩白的机会。 猜疑了许久,商无华终于改口道:“小老儿斗胆冒犯童当家的您的虎威,的确是小老儿命孙管家待您来的。”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说过,谁见谁并不重要,尊驾在这些轻微末节上如此费尽心机的掩瞒,可有什么理由吗?” 商无华道:“小老儿是要童当家的相信我对您的尊敬。”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以为童某会相信吗?” 商无华道:“童当家您的武功,您应该能够相信能赢得小老儿这种人的巴结、奉承才对。” 童天罡冷笑道:“然后呢?” 商无华又犹疑了好一阵子才道:“告诉童当家的一件事。” 心念在飞快的转动着,童天罡道:“什么事?” 商无华这一次并没考虑,很快的回答道:““再世华陀”孟世安被金承泰找到了,并且杀了他,弃尸在湘阴镇街东的集牛场上。” 童天罡迷茫的说道:““再世华陀”孟世安是谁?尊驾告诉童某这件事的用心又会是什么呢?” 商无华道:““金家堡”的徒众四处散播流言说“再世华陀”孟世安曾经救过你的命。” 童天罡紧皱双眉,道:“救过童某的命?我连孟世安是谁都不知道,他会救过我的命吗?” 商无华道:“孟世安是湘阴百里之内无人不知的神医,他就住在黑松林后的那片森林里头,无人去过他住的地方,由于他经常下山为百姓治病,医术高,又济危恤贫,因此,咱们这一方的百姓就送他一个“再世华陀”的雅号,至于他怎么会救过你,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商无华的话虽然说完了,童天罡的柙情却没有听完的样子。 经过一阵子沉默之后,商无华终于忍不住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童天罡冷漠的道:“谁指使你来的?” “天巧阎罗”商无华老脸立时一变,脱口道:“没有人指使。” 童天罡冷冷的道:“商无华,咱们之间够这份交情吗?而且,你前言不对后语,你是真的记性太差还是存心装糊涂?” 商无华又开始犹疑了,但童天罡并没有催逼他。 经过一阵相当长的时间后,商无华终于开口道:“童当家的,我如果真的告诉你指使我来的人你能不能答应我不把真相对外宣告?” 童天罡漫声道:“要是不答应呢?” 商无华毫不考虑地道:“横竖都是一死,老夫如果死在你手中,还可以落个守信之名,那老夫就决定不说了。” “天煞令”倏地出鞘,冷芒一闪,森寒的剑尖已抵在商无华的咽喉上了,商无华没有闪避,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只盯着商无华,童天罡没有开口。 商无华却坦然地道:“童天罡,你下手吧。” 星眸在商无华脸上凝视了一阵,童天罡缓绫的移开了“天煞令”,点着头,接着说道:“童某可以答应你。” 商无华捏了一把冷汗,暗暗喘了口大气,才放低了声音道:“纪松年。” 脸色一寒,童天罡冷冷的道:“纪松年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道行?他指使得动你商当家的?” 商无华冷静地道:“纪松年也是奉命行事,我虽然不在乎纪松年,但却惹不起他身后的人。” 童天罡道:“谁?” 商无华道:““栖凤宫”宫主“火凤凰”。” 童天罡逼问道:“尊驾怎么知道惹不起“栖凤宫”,你与“君山”金承泰不是有交情吗?” 商无华先把童天罡离开商家大宅后,金承泰等人接着去讨“天煞令”的情形说了一遍,然后,才长叹了一声道:“金承泰不派人来要我的命已经相当客气了,哪里还会容我去依靠他。” 童天罡道:“这么-你是靠到“栖凤宫”那边去了?” 商无华苦笑一声,道:“就算老夫愿意靠向她那一边,她会收容我吗?现在,我等于活在这些势力夹缝中,一个失神就会立刻送命。” 衡情论事,商无华的话倒也是实情。 童天罡漠然一笑道:“过去,尊驾活得也太逍遥自在了,现在,你活得才像个江湖人,对吗?哈哈……” 带着一长串笑声,童天罡消失于树林中,消失的方向对着湘阴镇—— 第十章 喋血万芳楼 湘阴镇东集牛场上确实有具老者的尸体,尸体上带着一把药锄,尸体胸膛 上被刀剑之类的利刃戳了个大洞,别无伤处。 童天罡从未见过死者,也不确定死者是不是真救过他。 但是,他却不能不管,因为,万一死者真的救过他,而他却没有处理这具尸体,那他将终身遗憾。 当童天罡到街上去买寿器、找人手的时候,他才明白孟世安曝尸的真意,是要显示他“君山金家堡”在这一带居民的心目中有多大的恶势力。 童天罡不但买不到棺木,找不到帮手,甚至连四块厚板都无法买到,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决定先把尸体带到出神庙去,从庙里找板子,钉棺木。 ※※※※※※ 从山神庙边的树林赶回到商家大宅,路程虽然不远,但商无华却感到疲惫不堪,他不是体力不济,而是从童天罡剑下挣回这条老命实在不易。 商无华一脚才踏进大门,两个看门汉子突然齐声禀报道:“禀大爷,厅上有三位客人在等着您。” 已是惊弓之鸟,商无华老脸一变,怨声喝道:“狗东西,你们难道不会告诉他们我不在吗?” 一个汉子道:“我们是这么说过,可是他们之中的那个老的说他们是来收帐的。” 商无华惊惶的心头一震道:“三个什么样的人?以前有没有来过?” 左边的汉子道:“小的以前没有见过他们。” 商无华追问道:“什么长相?” 左边的汉子道:“老的身高八尺以上,面如蟹盖,满头白发,双目深陷眶内,目光威猛逼人。” 商无华心头更寒,脱口道:“另外两个呢?” 右边的汉子道:“另外两个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说话时脸上还充满陶醉之色。 商无华焦急的道:“有一个左颊上是不是有颗美人痣?” 两个汉子猛点头,齐声道:“对对。” 商无华顿时脸色变青,压低声音说道:“等一下他们问你俩的时候,就说我没有回来。” 右边的汉子道:“大爷,他们要是一直等下去呢?” 商无华急声道:“吩咐下去,以贵客相待,三天之内,我不会回来,但是,你们可别对他们这么说,这件事办好了,我回来之后有重赏。”话落,转身就要往外跑。 “商无华,你终于回来了。” 声音是从厅内传出来的,商无华一下子被钉住了,他真想大哭一场。 明知道大厅里等着的是谁,商无华一眼看到坐落在客位上的那三个人,仍然不得不装出一付惊讶与欢迎的笑脸,神情比哭还难看。 “原来是桑老前辈与姑奶奶。” 左颇有颗美人痣的梅儿笑道:“哎唷,商大爷,不管怎么说,在湘阴一带,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回你怎么一开口就先短了大半截了呢?咱们怎么能受得起呢。” 商无华谦卑的道:“在“栖凤宫”的大爷们面前,哪会有小老儿称字号的余地,理该如此的。” 梅儿道:“方才还叫得蛮得体的,怎么一下子咱们姐妹两个又变成大爷了?” 凤儿见状心中有些不忍,开口道:“梅姐,别胡闹了,要是误了时辰,坏了大事,那可就麻烦了。” 梅儿收嬉笑之态,转向“南霸”桑天樵道:“桑老爹,该你了。” “南霸”桑天樵道:“商无华,有没有童天罡的消息?” 商无华谨慎恭声道:“回桑前辈,小老儿正派人四处查寻呢。” “南霸”桑天樵道:“你是说没有他的消息喽?” 商无华心念一阵急转,然后道:“是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凤儿冷冷地道:“桑老,就凭这何话,咱们断他一臂也不过。” “南霸”桑天樵笑道:“凤姑娘,凡事不能莽撞,说不定咱们的人看走眼也不一定。” 话落突然逼视着商无华道:“商无华,今天你没到过山神庙的树林去吧?” 商无华心知行藏已完全败露,桑天桥所以不下断语,并不是纯粹要留他这条命,主要的是他想从自己身上探出自己找童天罡的目的。然而在桑天樵的面前他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合作,他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噗”的一声,商无华跪倒在三人面前,叩头哀求道:“小老儿这条命捏在“金家堡”手里头,小老儿别无选择。” 桑天桥冷冷的道:“商老弟,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来你商老弟是不可能为咱们“栖凤宫”效力了,请起。” 商无华哪里还敢起来,苦着脸道:“小老儿确有为“栖凤宫”效命之心,可是……可是……” 桑天樵道:“你是怕金永泰不放过你?这也的确是个值得忧虑的问题,商老弟,起来吧。” 商无华更惶恐,忙道:“小老儿不是怕金永泰,而是大错已铸成,此时再为那“栖凤宫”效命也来不及了。” 桑天樵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道:“商老弟,你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却算得上是道地的江湖人,你的话会有几成可信性?” 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商无华连忙把找童天罡的经过全抖了出来。 “南霸”桑天樵道:“商老弟,这些话你不说,咱们也早已料到了,你信不信?” 商无华一呆,接着抗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认了。” 桑天樵冷笑道:““栖凤宫”的人听过“金家堡”散放的关于救童天罡的流言,也看到你与童天罡接触,更看到童天罡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亲自把那具集牛场上的尸体搬回山神庙,这些资料能不能整理出来你所说的结果?” 商无华没有料到他们会知道得那么多,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呐呐的道:“可是……可是那……” 桑天樵冷笑问道:“而且,事情的真相只怕还不只表面上这些,金永泰固然希望童天罡能知道他的恶势力有多大,另一方面,他又未尝不担心童天罡会在盛怒之下,放手与他“金家堡”拼到底,如此一来,“栖凤宫”岂不是要坐收渔人之利了,因此,他很可能指使你去告诉童天罡,你是受了“楼凤宫”的指示去告诉他的,使童天罡先警惕到“栖凤宫”隔山观虎斗以期坐收渔利的目的,以牵制童天罡不敢冒然直逼金家堡,对不对?” 商无华心中暗自吃惊,嘴上却辩驳道:“可是我与童天罡为了“天煞令”等于是处在敌对立场,金永泰找别人去会他不是比我更好吗?” 桑天樵冷笑道:“这正是金老儿高明之处,你与童天罡对敌没错,但童天罡毕竟是从你手中把“天煞令”夺回去的,对金永泰而言,你替他丢了宝剑,他不饶你乃是人之常情,因此,为求活命,你唯有投靠“栖凤宫”了,哼哼,金永泰的胸襟及谋略,果然不凡。” 商无华抵死否认道:“这只是推测之辞。” 桑天樵冷笑道:“不错,这的确属于臆测,但前面的推断该是有证据的吧?” 商无华无言以对。 “南霸”桑天樵站起身于,冰冷的道:“商老弟,这也等于表示你并没有提供我们什么消息,而且,实际上你仍在替金永泰效命。” 一见大祸将临,商无华情急之下,脱口道:“我有办法消灭金永泰的威风。” 桑天樵微微一怔,又缓慢的坐了下来。 商无华谨慎的道:“我说了会有什么代价?” 桑天憔冷声道:“如果方法确实有效,你可以不死。” 商无华道:“仅只不死?”话落自动的站了起来。 桑天樵森冷的道:“不死还不够?” 商无华道:“有些人生不如死。” 桑天樵点点头道:“你不会到那个地步。” 商无华已能确定“栖凤宫”是没有打击金永泰的方法了,坚持道:“我要确定会到什么地步。” 桑天樵先是神色一寒,突然又缓了下来,道:“如果由你自己决定呢?” 商无华道:“我觉得功过可以相抵。” 桑天樵略一思忖道:“可以,不过,得等事情确实有结果之后。” 商无华把握十足的道:“可以。” 桑天樵从怀中摸出一颗豆粒大小的紫色药丸抛给商无华道:“服下它。” 商无华一呆,脱口道:“解药呢?” 桑天樵道:“事成之后,我会来找你。” ※※※※※※ “万芳楼”,位于湘阴西南方二十里处的一座小山下,这座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山,也就因而名正言顺的成了万芳山。 “万芳楼”的宅第连同大院,占地足有顷余,四周却无人家,正因为如此,才益发显得这片连绵楼宇格外的醒目,突出。 在洞庭方圆八百里内,“万芳楼”的艳帜称得上金字招牌,无人不知,不过,平常百姓却很少有人敢来。 因为,一般人都不愿去招惹江湖人物,因此人人缘知“万芳楼”的姑娘个个风情万种,仪态万千,但是,谁愿意为风花雪月而惹火烧身呢? 因此,这里出没的几乎全是武林中人。 武林中人出没之处,按说应该是纷争不断、是非最多的地方,然而这里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 因为,在这里惹事生非的人,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金家堡”的地面。 “万芳楼”的主脑人物不是“金家堡”的人,“万芳楼”也不用向“金家堡”进贡任何金钱,它唯一是须对“金家堡”尽的义务是,持有金老爷子令牌的任何人,“万芳楼”都免费以上宾待之。 因此,这里也等于金永泰接待好此道的朋友以及犒赏手下徒众的一处特别宾馆了。 仗着金家堡的势力,“万芳楼”的主人“白面狐”楼万芳为显示自己的权势,对于前来寻芳的客人,一定得经他过目。 日子久了,反而使江湖朋友产生一种进得“万芳楼”,就能提高身价的错觉,因而,“万芳楼”的生意益发兴隆。 童天罡刚踏上“万芳楼”宽阔得犹如城门的红漆大门前的白色石阶,两个穿戴得整齐,相当体面的汉子急步迎下来,抱拳道:“这位公子,咱们这里很少接纳读书人。” 童天罡笑笑道:“二位怎么知道我不是江湖上的朋友呢?” 两个汉子互望一眼,右边的道:“公子既是江湖中人,小的斗胆,请公子亮个字号如何呢?” 童天罡摇摇头道:“我一向不在人前亮自己的字号,除非我要杀那个人。” 两个汉子互看一眼,同声笑道:“公子可真会吓唬人。” 童天罡作色道:“谁说我在吓唬人,二位要是不信,日后碰到金堡主的两个孙子,问问他就知道了。” 右边那个汉子心头一动道:“公子,金堡主的孙子可不止两个,您指的是哪两个孙少爷呀?” 童天罡道:“他的大孙子与三孙子。” 那汉子道:“公子认得他们?” 童天罡摆出一付神气活现的神色道:“岂止是认识,我们昨天在“君山”分手的时候,还是他们哥俩叫我到此地等他们的呢!不然,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两个汉子第三次互望一眼,右边的汉子向左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道:“老钱,这位公子既是二位孙少爷的朋友,不是外人,你先进去通报当家的一声,别慢待了贵客。” 钱姓汉子会心的点点头,同童天罡告了罪,转身急步奔了进去。 童天罡也不急着进去,对留下的那个汉子道:“兄台贵姓?” 那汉子道:“小的姓吴,口天吴,贱名金山。” 童天罡点点头道:“金山这个名字的确不错,只是,你的姓最好能改一改。” 吴金山脸色一变道:“兄弟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怎么开这种玩笑?” 童天罡道:“无金山,就是没有金山银山,你哪一辈于才能发财呀?” 吴金山大怒道:“好小子,你骂人也不是这种骂法,我看你是想死?” 童天罡急忙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踏了个空,几乎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吴金山急步追过来,扬拳作势欲击。 童天罡故作慌乱的叫道:“你别忘了我是二位孙少爷的好朋友。” 吴金山吼道:“放你娘的屁,两位孙少爷现今……” “吴金山,你想造反呀?” 门内传来一声大喝,把吴金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急忙转回身去,伏首贴耳的道:“小的不敢。” “白面狐”楼万芳急步走下台阶,笑脸迎向童天罡道:“公子爷原谅,小的来迟,让你受到委屈了。” 童天罡笑笑道:“不妨事,我一向不跟下人计较。” 说话问打量了“白面狐”楼万芳一眼,四十上下年纪,面如白玉,红唇白牙,称得上是俊品人物。 “白面狐”楼万-恭维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公子爷果真好雅量。不愧是金家孙少爷的好友。公子里面请。” 步入大门,转过那座布满各种仪态仕女的影壁。 前面一箭之地横着一道花廊,穿过数丈宽的花廊,前面便是一处白石铺成的广场,广场对面,便是“万芳楼”的第一进。 正对着花廊入口处,便是第一进楼的中间通道。 通道上面对广场并摆着两张虎皮椅,并坐着两个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轻人。 两人身后排站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两侧雕栏上,更挤满了莺莺燕燕,像是在争着什么热闹似的。 栏杆下的白石地上,则排站着二三十个佩刀带剑的大汉,如临大敌。 童天罡的出现,立时引起姑娘们一阵骚动。 这种波动,即使是不懂少女心理的人,也能体会得出那是赞叹与惋惜揉合而成的情绪的流露。 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年轻人的四只眸子中立时泛上杀机。 童天罡故作惊讶的侧过脸对身边的“白面狐”楼万芳感激的道:“搂当家的,你太客气了呀。” 突然伸手一把扣住童天罡提着包袱的左手腕脉,楼万芳阴沉的道:“好小子,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打着堡主孙少爷的招牌招摇撞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童天罡失声道:“楼当家的,你手放轻点儿好不好,我真是孙少爷的朋友,不信,你去问问他们。” 楼万芳道:“到哪里去问?” 童天罡道:“当然是“君山金家堡”啦?” 楼万芳冷笑道:“你看看廊檐下坐着的那二位是谁?” 童天罡着了那两个年轻人一眼,道:“管他们是谁,反正他们不敢对我这个孙少爷的朋友失礼。” “白面狐”-万芳阴恻恻的冷笑道:“混帐东西,老子本来想叫你到阎王老儿那儿去,由他告诉你这两位爷是谁,又怕阎王恼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多受惩罚,所以,我今天行个好,告诉你他们是谁吧。” 话落先指左边那个身着紫色武生装,怀抱一柄白鞘畏剑,眉目尚称清秀,但却气色苍白的二十六七的汉子道:“这位就是金家堡的大孙子,“玉面飞鹏”金慕聪,另外一位就是三孙少爷“三目狂彪”金慕峰。” “三日狂彪”金慕峰脸膛微黑,身边竖着一根精铜齐眉棍,环眉虎目,气势上比金慕聪要威武勇猛得多。 “白面狐”楼万芳话落扬掌拍向童天罡胸前。 “玉面飞鹏”金慕聪及时喝道:“慢着。” 喝声中,人已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台阶后,转身子面向两侧栏杆边的那群姑娘扬声道:“各位,平日你们不是都说想见识见识江湖上的场面吗?今天,我就让各位见识见识江湖上过的是刃口舐血的日子,这句话的真意吧。” 站在栏杆下的那二三十个壮汉发出欢呼,那些姑娘却鸦雀无声。 这种场面大出金慕聪意料之外,茫然地说道:“怎么啦?各位姑娘莫非怕见流血场面?” “三目狂彪”金慕峰嗤笑一声道:“大哥,你会错意啦,你难道没听说过姐儿爱俏这句话吗?你看看人家哥儿长得模样多俊,谁舍得他死呀。” 金慕聪的脸上先浮起一片怒色,继而发出一连串阴毒残酷的笑声,然后信心十足的道:“这个好办,把他改造改造不就行了吗?” 话落突然转身,大步走到白石广场中央,驻足在童天罡面前四尺左右处道:“楼当家的,把他交给我吧。” “白面狐”楼万芳谨慎的道:“大少爷,我看不如干脆把他做了算了。” 金慕聪不悦的道:“怎么?你怕我不是对手?” “白面狐”楼万芳忙道:“大少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 金慕聪抢口道:“你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你就退下去,如何?” 一方面童天罡一直没有反抗过,另一方面,楼万芳也不敢得罪金堡主的孙少爷,略一犹疑之后,唯唯而退,让开了一丈多远。 抬头端详了童天罡一阵,金慕聪阴声笑道:“喂,兄弟,你学过武功吗?” 童天罡淡然的点点头道:“略知一二。” 金慕聪慢慢的把剑抽了出来,明晃晃的剑刃在童天罡面前晃了两晃,道:“学过这个吗?” 童天罡脸上依旧冷漠如常,淡淡的道:“学过。” 金慕聪戏弄他道:“我比一招你看看,怎样?”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可以。” 童天罡“以”字才出口,一道白虹已快如闪电般的砍向他左眉眉头,出剑的速度与力道均属上乘。 童天罡身子一歪,剑锋贴着左袖擦过,乍着起来,好像躲得很勉强。 金慕聪一剑落空,脸上不免有点儿挂不住,然而,为了表示自己身份高,武功强,却又不便于连续攻击,以免落个偷袭之名。 “白面狐”楼万芳是见过阵仗的人,他不认为童天罡躲过这一剑是侥幸。 为了金家二位孙少爷的安全,他宁愿受金慕聪责骂,也不敢有任何疏忽。因此,他挥手叫对面栏杆下的那二三十个武装汉子围了过来。 “三目狂彪”也发现事情不寻常,提着齐眉铜棍赶了过来。 对周围的变动,童天罡视若无睹,目注金慕聪淡然一笑道:“尊驾这一剑名叫“独劈华山”,火候力道,均属上乘,只可惜那把剑不怎么出色,不太配得上尊驾的身份与身手。” 虽然瞧不起童天罡,但受人恭维总是一件快乐的事,金慕聪怒气稍敛,冷声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识剑?” 童天罡笑笑道:“剑为百兵之首,我怎敢僭称这个“识”字,充其量,只能算是略知一二而已,尊驾想必是不相信,不过,尊驾只要看看我身边的这两把剑,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 金慕聪日夜梦想的就是有一把好剑,闻言贪念突生,冷笑着道:“在哪里,孥出来看看?” 童天罡缓慢的蹲下来,把身边的包袱放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解开包袱,把“天地双令”取在手上道:“尊驾看看这两把如何?” 血红剑鞘,古纹斑斓,赤玉剑枘,晶莹光洁,即便是外行人,入目也看得出是两把无价神兵。 贪念代替了怒气,金慕聪道:“这两把剑可有个名字?” 童天罡把“地煞令”插于腰间,缓缓慢声道:“当然有,这两把剑,长的叫“天煞令”,短的叫“地煞令”,尊驾听说过吗?” 由於潜意识中对童天罡的轻视,金慕聪脱口道:““天地双令”听说都在童天罡手中,你是怎么得……” 金慕聪的话未说完,楼万芳已从一丈开外飞身扑向童天罡身后。身法奇快,势如拼命,平伸的两臂前端的两把短剑,带着锐利的破风声,对准童天罡后心扎过来。 蹲在地上的童天罡,倏然站起。一道光芒,随着他站起的身子闪动一下,接着传来叭的一声脆响,然后,一缕血光从他身后飞射开去,地上多了一只抓着短剑的右手。 “白面狐”楼万芳跌出一丈多远,一跃从地上站了起来。 除了断了一只右手之外,白脸上还映着已经浮肿起来的清晰的掌印。 童天罡仍然面对着金慕聪,他身后发生的事,仿佛并非他做的似的。 金恭聪终于明白了,冲口而出的惊声道:“你就是童天罡?” 童天罡冷漠的笑笑道:“尊驾此时才知道我是谁,已经太晚了。” 跃身落在金慕聪身边,“三目狂彪”金慕峰道:“童天罡,咱们兄弟四个早就想找你,你今天来得正好。” 话落沉声喝道:“大哥,上。” “白面狐”楼万芳沉声喝道:“慢着。” 长廊栏杆边上的那些姑娘没有人因怕见血而走避。她们并非不怕,但在她们潜意识中,全都想着看这两个人流血,因为,这两个人一直没把她们当人看待。 喝住了金氏兄弟后,“白面狐”楼万芳满脸惶恐的望着童天罡的后背,沉重的道:“童当家的,冤有头,债有主,您如果在这里伤了金家的两位孙少爷,那等于是要了小的身家性命了,您童当家的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为了您与金家的恩怨,该不会波及小的这个无辜之人吧?” “万芳楼”的男男女女都听说过“双令”以及童天罡,直到今天,他们才由楼万芳的言辞神态中知道“双令”与童天罡这五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样的威力。 似乎无视于身后金氏兄弟的存在,童天罡转身向着楼万芳道:“楼万芳,尊驾今天如果能说与“金家堡”没有关连,金氏兄弟是付了银子来此消遣的,童某不会说第二句话,转身就走。” 楼万芳脱口道:“小的可以发誓……” 童天罡冷冷道:“不用发誓,因为,如你所言不实,我一把火烧了“万芳楼”。” “万芳楼”是他华生心血,这个代价楼万芳付不起,因此,他接不下去了。 仍然面向“白面狐”,童天罡道:“金慕聪、金慕峰,贤昆仲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要童某带二位中的一位走?” 金慕聪冷声怒骂道:“童天罡,不要狗眼看人低,大爷是“金家堡”嫡传子孙。” 童天罡冷漠的道:“那是要童某带一位走了?” 金氏兄弟刚想动手,楼万芳急忙喝道:“二位少爷不可妄动。” 话落转向童天罡道:“童当家的,开条件吧,楼万芳一定立刻向金老爷子转达。” “三目狂彪”立刻暴躁的道:“楼万芳,你把我们兄弟看成什么人了?” 楼万芳焦急的道:“三少爷,贵堡“天字”三位爷联手……” “三目狂彪”金慕峰立刻怒喝道:“住口。” 楼万芳还待开口,“三目狂彪”金慕峰用左肘一撞金慕聪,然后使了个眼色,双双闷不吭声的攻向童天罡。 金氏兄弟的举动,楼万芳都看到了,这一次他没有扬声阻止,人,都且有侥幸的心理。 金氏兄弟尽管已尽了最大的能力,但是,他们毕竟还不如“天字三险”,这种差距不是尽力与否所能改变的。 “白面狐”楼万芳很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在尽可能的补救金氏兄弟的不足。因此,金氏兄弟一动手,他同时对周围那些打手下了攻击命令,他自已更挥舞着那只未断的左手奋力从正面攻向童天罡。 二三十个人同时行动,不管他们的武功火候如何,在声势上总是相当惊人的。对那些不谙武功的人,这种感觉尤其敏锐强烈,廊下那群姑娘,几乎同时发出一片锐利的尖叫声。 刀光剑影在飞洒的血光中,达到了最炽烈的顶点。 在一片惨厉的吼叫声中突然消失,鲜血令人怯步,号叫提醒了那些人,对自己生命的爱惜。 “三目狂彪”金慕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玉面飞鹏”金慕聪则僵立不动,喉头间血如喷泉,许久之后,才仰跌地上,显然早已气绝身亡了。 “白面狐”楼万芳站在童天罡身前五六尺处,呆若木鸡,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之所以没有再受伤,是因为他根本没敢冲上来。 二三十个汉子全身而退的,虽仍是个包围之势,包围圈却比刚才大了很多,因为,躺在地上的那五六个同伴,使他们心寒。 冷冷的望了楼万芳一眼,童天罡冷漠的道:“告诉金永泰,我把他第三个孙子带走了,该怎么做,他心里有数,我只等他明天一天,日落前我如果见不到我要的结果,他三孙子将垫坑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楼万芳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期期哎哎的道:“你的话我不太明白,能不能……”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金永泰一定明白。” 话落踢了“三目狂彪”一脚,冷漠的道:“三少爷,咱们得上路了。” 沉闷的哼了一声,“三目狂彪”金慕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原本微黑的脸,此时色如黄土,嘴角上还不断流着鲜血,状如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疲乏不堪。 金慕峰素有“狂彪”之号,不过,那是当别人的命握在他手里的时候。“你……你要怎么样?” 童天罡冷冷的道:“要你跟我走,当然,你可以不走。” 金慕峰软弱的道:“到哪里去?” 童天罡冷笑道:“一个尊驾不想去的地方。” 打了个冷颤,金慕峰忧惧地说道:“童当家的,你……你要什么我爷爷都会给你,只……只要你不杀我。” 童天罡冷冷的道:“我想从金永泰那里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孥,至于你,哼哼,只是算是我在替别人讨债而已,走吧。” 不敢多问什么,唯唯应了声是,金慕峰俯身去拾身边的钢棍。 童天罡冷漠的道:“不用拾了,如果明天日落前尊驾还活着,楼大当家的自然会恭送到你面前的。” 哭丧着脸,金慕峰站直了身子,跟在童天罡的身后,向外走去。 “年轻人,请暂留贵步,老夫有话相商。” 刚刚走出包围圈的童天罡闻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金慕峰却在此时,满怀希望的叫了一声:“钟爷爷。” 童天罡一转过身来,就看到了发话的人。 因为,他站在两把椅的前面,远比金氏兄弟要醒目得多。 身高足有九尺,魁梧健壮,满头如钢丝的白发,配上那张僵硬生冷的苦瓜形黄脸,任何人只要见他一面,毕生也忘不了。 老者儿童天罡一直没开口,声沉沉地道:“不认得老夫?” 童天罡淡漠的道:“尊驾身边如果有个同伴,童某也许知道尊驾是谁。” 老者道:“有眼力,也有见识,老夫确实还有个同伴,但是,他可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 童天罡心头微微一震道:“尊驾是钟士逸?” 老者点点头道:“不错,老夫正是钟士逸,年轻人,你就是童天罡吧?” 童天罡道:“不错,尊驾叫住童某,不知有何贵干?” 钟士逸笑道:“年轻人,老夫是金堡主请来的,你既然知道老夫是谁,想必也知道老夫兄弟二人在江湖上的作为吧?” 其实,在童天罡知道他是钟士逸的时候,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底了,闻言冷漠的道:“杀手。” 钟士逸微怔后,放声大笑道:“哈哈……对,是杀手,而且是价码最高的杀手。” 钟士逸那张僵硬的苦瓜脸原本就令人生厌,此言一出益发令人可恨。 童天罡冷冷地道:“尊驾叫住童某,就是要告诉童某贤昆仲是江湖上身价最高的刽子手是吗?” 钟士逸对“刽子手”三字并无脑色,大笑道:“不,老夫叫住你,主要是要向你道贺的。” 童天罡先是一呆,很快的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含意,冷笑道:“是童某颈上这颗人头有个好价钱?” 钟士逸大笑声中,一竖大拇指道:“哈哈……年轻人,就凭你敏捷的思考,你已经值一半价钱,也证明老夫兄弟二人这关山万里的跋涉是值得的,剩下的另一半,就是你的身手了。年轻人,黄金四万两一颗人头的价,老夫这一生中,还是头一次碰到。” 冷冷的笑了笑,童天罡道:“金永泰可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保住自己的实力以对付“栖凤宫”,却花钱请两个杀手来替他卖命,这一手,的确高明。” 钟士逸泰然道:“年轻人,老夫在江湖上打滚打了五六十年,你这点挑拨伎俩起不了作用的,我们之间是单纯的买卖关系,我要钱,他要人,仅及于此而已。” 童天罡心知多说无益,冷峻的道:“尊驾此时现身的目的,是想顺手把金慕峰带回去,捞点儿意外之财?” 钟士逸的老脸笑意一敛,注定童天罡道:“如果老夫真有此意,你给不给?” 童天罡冷然一笑,反问道:“童某有给尊驾的理由吗?” 钟士逸自满的道:“讨好刽子手并非完全没有好处,对吗?” 言下之意显然是认定童天罡逃不出他的掌握了。 俊脸上没有怒色,童天罡只冷漠的道:“尊驾的算盘打得很如意,只是生意上盈亏难料,事实能不能像尊驾想的那么完美,可就难说了。” 钟士逸冷笑声中,未见怎么作势,人已飞落在童天罡面前六尺左右处,飞跃的距离有两丈多远,“老夫是个急性子。” 钟士逸虽然展露了武林罕见的轻功,童天罡却视若无睹,冷峻的道:“性急足以误事,在尊驾另一位伙伴未到之前,童某奉劝尊驾还是多忍一下的好,尊驾要弄清楚,童某身价四万,尊驾只有两万可孥。” 瞳孔深处闪出一丝不易察查的杀机,锤士逸阴沉沉的道:“瞧你年纪不大,唬人的本事倒是不小,老夫如果被你这么个乳臭小儿吓倒了,还用在江湖上混吗?” 钟士逸说话的神态很平静,双目一直盯在童天罡脸上,似在等他回话,他急如狂风暴雨的攻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动的。 肩不动,身不摇,钟士逸纵跃两三丈还都急如飘风,而今在偷袭状况下全力以赴,速度之怏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杀手的目的只是为钱,并不计较杀人的手段,因为,他们在江湖上本来就是令人不齿的一类,童天罡唯一的错误就是疏忽了这一点小事。 一道白影带着一溜血光电射而起,那是童天罡。 童天罡的第二个疏忽。没有注意到钟士逸右边的宽袍袖内,藏有一把利剑。 因此,当钟士逸闪电般的挥右拳击向他左颊时,他只注意闪避了他的拳头,却没想到他贴肘处压着一把长剑。 钟士逸这一招虽然伤了童天罡,但得到的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他杀过比他强的对手,而且不只杀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能逃过他这一击,因此,这个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身子顺着挥动的右臂陡然转了个圈,这一圈是在空中旋转的。当他落地的时候,几乎是与童天罡同时面对面的落到地面的。 右手腕向上一扭,闪射着冷芒的剑刃,自下划向上,从小腹向胸口,是一计大开膛的残酷攻击。因为,全部动作只是扭动手腕而已,所以,攻击速度之快,的确令人无从想像。 钟士逸会追击这一节,童天罡是想到了,攻击的招式必然很迅捷狠毒,童天罡也没有忽略。因为,他这种人杀人唯一的目的就是钱,钱当然越早到手越好。 “天煞令”脱鞘时带起的一道银虹,刚映进钟士逸的眼中,他手中的剑突然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压力而急速的偏向左边,快得完全无法向前推进。 钟士逸是一块老姜,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护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攻击。 急收剑,钟士逸打算自保,身子也火速的向后跃射出去,以距离缓冲对方可能发动的攻势。这样,无形中化解了童天罡的“地煞令”有效的攻击距离。 童天罡是有心置钟士逸于死地,否则,日后他们兄弟联手暗袭,实在不好对付。正因他决心要置他于死地,因此,他不愿意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动用“地煞令”。 “天煞令”就势向中间一靠,童天罡跃身直刺过去。 招式是极为平常的“直捣黄龙”。 钟士逸目睹这种招式,心中格外紧张。 因为,越是简单的招式,在一个武功极高的人手中施展,其所代表的往往是化繁为简的意思。 手中长剑洒出一式“满天花雨”,钟士逸护住前面,童天罡却在他出剑的刹那间闪到了他左边。 钟士逸不但狡猾异常,而且很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他不敢腾身向外跃,因为,那会留下一段空隙,虽然时间很短,但对童天罡而言,却足够放平他了。 身子猛然向后一仰,钟士逸平跌地上,急速的向外滚出去。 “嘶”的一声,童天罡飞起一脚斜踢在钟士逸左大腿外侧,带着一缕血光。 钟士逸跌出一丈多远,落地腾身直射而起,落在身后两丈开外的屋顶上,整条左腿已变成了红色的。看了童天罡一眼,没说第二句话,钟士逸翻身跃上楼顶,急驰而去。 金慕峰原以为他爷爷视如神明的钟士逸必能救得了他,却没想到,他虽然在童天罡胸膛划了一道口子,自己却伤得更重,而至落荒而逃。金慕峰猛转身想往外围的人群里挤,童天罡冷漠的道:“金慕峰。” 金慕峰此时除了寄望他爷爷能尽快顺应童天罡的条件救他出困之外,再也不敢有别的侥幸念头了,唯唯诺诺的道:“童当家的,这就走?”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还想等“恶魔君”钟士逸回来救你?” 金慕峰忙道:“童当家的不要误会。不要说“恶魔君”不是你的对手,就算再加上“毒鬼王”钟士奇,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在下怎敢有非份之想呢?” 童天罡冷冷的道:“那就走吧?” 金慕峰连声应道:“是是是,童当家的,如果撇开你与家祖间的误会不管的话,基于在下对你的敬慕,在下情愿追随你走遍天涯海角,唉,上一代的恩怨实在不应该记在下一代身上,童当家的,你以为呢?”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要不要看看我给你什么样的答复?” 金慕峰一听童天罡语调冷漠,回答怪异,心中生疑,急忙说道:“不必了,童当家的,咱们走吧。”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如果想作个聪明人,在童某面前你最好少开尊口,走。” ※※※※※※ “白面狐”楼万芳心有余力不足,眼睁睁目睹童天罡押着金慕峰走出“万芳楼”。 在“万芳楼”挨了童天罡一脚的“恶魔君”钟士逸,二更起更之后,他又回到“万芳栖”。 “白面狐”楼万芳一路送到钟士逸独占的后院,五幢独院上房中最东边后间止。 钟士逸在门口驻足道:“楼老弟,老夫去而复返,老弟不会觉得厌烦吧?” “白面狐”楼万芳忙道:“钟老,您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不要说金堡主还特地关照过小的要好好招待您,就算金堡主没有关照小的,“万芳楼”能承您老的看得起进来玩玩,也是我楼万芳的光彩,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厌烦呢?” 钟士逸大笑道:“哈哈……楼万芳老弟,真想不到你还是个这么热诚交友的人。” 楼万芳陪着笑脸道:“钟老太过奖了,还得多仰仗大驾关照呢。” 钟士逸脸色一整道:“这是什么话,咱们是朋友,说什么关照不关照,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夫就是了。” 楼万芳连声应是之后,忙奉承道:“有您老人家支持,小弟实在太荣幸了。” 钟士逸道:“不要客气,楼老弟,今夜……” 楼万芳抢口道:“老哥哥,今夜小弟替您送个新鲜的雌儿来,包管老哥哥满意。” 双目立时眯了起来,钟士逸脱口道:“真的?长得怎么样?” 楼万芳道:“还假得了吗?” 钟士逸道:“长得怎么样?” 楼万芳笑道:“老哥哥,有道是什么客什么待,您是什么人呀?小弟要是没把握,敢在您面前夸海口呀?” 钟士逸高兴的道:“老夫果然没有交错你这个朋友,老弟,那雌儿是什么来头?” 楼万芳脸色一变道:“老哥哥,不瞒您说,此女是本地一个庄姓大户的千金,小弟在今年庙会的时候看上的,弄来已有两个多月了,此女性烈,不肯就范,小弟只担心会弱了您老的兴头。” 钟士逸忙道:“不会,不会,尽管送来,老夫自有办法。” 楼万芳道:“老哥哥,要不要小弟先在她身上做点手脚?” 钟士逸笑了笑道:“老夫自有办法,你快去吧。” 楼万芳道:“那小弟就不送您进去了。” 钟士逸连连挥手道:“不用,不用,你去吧。” 话落迳自走进院中去了—— 第十章 喋血万芳楼 湘阴镇东集牛场上确实有具老者的尸体,尸体上带着一把药锄,尸体胸膛 上被刀剑之类的利刃戳了个大洞,别无伤处。 童天罡从未见过死者,也不确定死者是不是真救过他。 但是,他却不能不管,因为,万一死者真的救过他,而他却没有处理这具尸体,那他将终身遗憾。 当童天罡到街上去买寿器、找人手的时候,他才明白孟世安曝尸的真意,是要显示他“君山金家堡”在这一带居民的心目中有多大的恶势力。 童天罡不但买不到棺木,找不到帮手,甚至连四块厚板都无法买到,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决定先把尸体带到出神庙去,从庙里找板子,钉棺木。 ※※※※※※ 从山神庙边的树林赶回到商家大宅,路程虽然不远,但商无华却感到疲惫不堪,他不是体力不济,而是从童天罡剑下挣回这条老命实在不易。 商无华一脚才踏进大门,两个看门汉子突然齐声禀报道:“禀大爷,厅上有三位客人在等着您。” 已是惊弓之鸟,商无华老脸一变,怨声喝道:“狗东西,你们难道不会告诉他们我不在吗?” 一个汉子道:“我们是这么说过,可是他们之中的那个老的说他们是来收帐的。” 商无华惊惶的心头一震道:“三个什么样的人?以前有没有来过?” 左边的汉子道:“小的以前没有见过他们。” 商无华追问道:“什么长相?” 左边的汉子道:“老的身高八尺以上,面如蟹盖,满头白发,双目深陷眶内,目光威猛逼人。” 商无华心头更寒,脱口道:“另外两个呢?” 右边的汉子道:“另外两个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说话时脸上还充满陶醉之色。 商无华焦急的道:“有一个左颊上是不是有颗美人痣?” 两个汉子猛点头,齐声道:“对对。” 商无华顿时脸色变青,压低声音说道:“等一下他们问你俩的时候,就说我没有回来。” 右边的汉子道:“大爷,他们要是一直等下去呢?” 商无华急声道:“吩咐下去,以贵客相待,三天之内,我不会回来,但是,你们可别对他们这么说,这件事办好了,我回来之后有重赏。”话落,转身就要往外跑。 “商无华,你终于回来了。” 声音是从厅内传出来的,商无华一下子被钉住了,他真想大哭一场。 明知道大厅里等着的是谁,商无华一眼看到坐落在客位上的那三个人,仍然不得不装出一付惊讶与欢迎的笑脸,神情比哭还难看。 “原来是桑老前辈与姑奶奶。” 左颇有颗美人痣的梅儿笑道:“哎唷,商大爷,不管怎么说,在湘阴一带,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回你怎么一开口就先短了大半截了呢?咱们怎么能受得起呢。” 商无华谦卑的道:“在“栖凤宫”的大爷们面前,哪会有小老儿称字号的余地,理该如此的。” 梅儿道:“方才还叫得蛮得体的,怎么一下子咱们姐妹两个又变成大爷了?” 凤儿见状心中有些不忍,开口道:“梅姐,别胡闹了,要是误了时辰,坏了大事,那可就麻烦了。” 梅儿收嬉笑之态,转向“南霸”桑天樵道:“桑老爹,该你了。” “南霸”桑天樵道:“商无华,有没有童天罡的消息?” 商无华谨慎恭声道:“回桑前辈,小老儿正派人四处查寻呢。” “南霸”桑天樵道:“你是说没有他的消息喽?” 商无华心念一阵急转,然后道:“是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凤儿冷冷地道:“桑老,就凭这何话,咱们断他一臂也不过。” “南霸”桑天樵笑道:“凤姑娘,凡事不能莽撞,说不定咱们的人看走眼也不一定。” 话落突然逼视着商无华道:“商无华,今天你没到过山神庙的树林去吧?” 商无华心知行藏已完全败露,桑天桥所以不下断语,并不是纯粹要留他这条命,主要的是他想从自己身上探出自己找童天罡的目的。然而在桑天樵的面前他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合作,他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噗”的一声,商无华跪倒在三人面前,叩头哀求道:“小老儿这条命捏在“金家堡”手里头,小老儿别无选择。” 桑天桥冷冷的道:“商老弟,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看来你商老弟是不可能为咱们“栖凤宫”效力了,请起。” 商无华哪里还敢起来,苦着脸道:“小老儿确有为“栖凤宫”效命之心,可是……可是……” 桑天樵道:“你是怕金永泰不放过你?这也的确是个值得忧虑的问题,商老弟,起来吧。” 商无华更惶恐,忙道:“小老儿不是怕金永泰,而是大错已铸成,此时再为那“栖凤宫”效命也来不及了。” 桑天樵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道:“商老弟,你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却算得上是道地的江湖人,你的话会有几成可信性?” 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商无华连忙把找童天罡的经过全抖了出来。 “南霸”桑天樵道:“商老弟,这些话你不说,咱们也早已料到了,你信不信?” 商无华一呆,接着抗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认了。” 桑天樵冷笑道:““栖凤宫”的人听过“金家堡”散放的关于救童天罡的流言,也看到你与童天罡接触,更看到童天罡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亲自把那具集牛场上的尸体搬回山神庙,这些资料能不能整理出来你所说的结果?” 商无华没有料到他们会知道得那么多,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呐呐的道:“可是……可是那……” 桑天樵冷笑问道:“而且,事情的真相只怕还不只表面上这些,金永泰固然希望童天罡能知道他的恶势力有多大,另一方面,他又未尝不担心童天罡会在盛怒之下,放手与他“金家堡”拼到底,如此一来,“栖凤宫”岂不是要坐收渔人之利了,因此,他很可能指使你去告诉童天罡,你是受了“楼凤宫”的指示去告诉他的,使童天罡先警惕到“栖凤宫”隔山观虎斗以期坐收渔利的目的,以牵制童天罡不敢冒然直逼金家堡,对不对?” 商无华心中暗自吃惊,嘴上却辩驳道:“可是我与童天罡为了“天煞令”等于是处在敌对立场,金永泰找别人去会他不是比我更好吗?” 桑天樵冷笑道:“这正是金老儿高明之处,你与童天罡对敌没错,但童天罡毕竟是从你手中把“天煞令”夺回去的,对金永泰而言,你替他丢了宝剑,他不饶你乃是人之常情,因此,为求活命,你唯有投靠“栖凤宫”了,哼哼,金永泰的胸襟及谋略,果然不凡。” 商无华抵死否认道:“这只是推测之辞。” 桑天樵冷笑道:“不错,这的确属于臆测,但前面的推断该是有证据的吧?” 商无华无言以对。 “南霸”桑天樵站起身于,冰冷的道:“商老弟,这也等于表示你并没有提供我们什么消息,而且,实际上你仍在替金永泰效命。” 一见大祸将临,商无华情急之下,脱口道:“我有办法消灭金永泰的威风。” 桑天樵微微一怔,又缓慢的坐了下来。 商无华谨慎的道:“我说了会有什么代价?” 桑天憔冷声道:“如果方法确实有效,你可以不死。” 商无华道:“仅只不死?”话落自动的站了起来。 桑天樵森冷的道:“不死还不够?” 商无华道:“有些人生不如死。” 桑天樵点点头道:“你不会到那个地步。” 商无华已能确定“栖凤宫”是没有打击金永泰的方法了,坚持道:“我要确定会到什么地步。” 桑天樵先是神色一寒,突然又缓了下来,道:“如果由你自己决定呢?” 商无华道:“我觉得功过可以相抵。” 桑天樵略一思忖道:“可以,不过,得等事情确实有结果之后。” 商无华把握十足的道:“可以。” 桑天樵从怀中摸出一颗豆粒大小的紫色药丸抛给商无华道:“服下它。” 商无华一呆,脱口道:“解药呢?” 桑天樵道:“事成之后,我会来找你。” ※※※※※※ “万芳楼”,位于湘阴西南方二十里处的一座小山下,这座原本默默无闻的小山,也就因而名正言顺的成了万芳山。 “万芳楼”的宅第连同大院,占地足有顷余,四周却无人家,正因为如此,才益发显得这片连绵楼宇格外的醒目,突出。 在洞庭方圆八百里内,“万芳楼”的艳帜称得上金字招牌,无人不知,不过,平常百姓却很少有人敢来。 因为,一般人都不愿去招惹江湖人物,因此人人缘知“万芳楼”的姑娘个个风情万种,仪态万千,但是,谁愿意为风花雪月而惹火烧身呢? 因此,这里出没的几乎全是武林中人。 武林中人出没之处,按说应该是纷争不断、是非最多的地方,然而这里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 因为,在这里惹事生非的人,没有人能活着走出“金家堡”的地面。 “万芳楼”的主脑人物不是“金家堡”的人,“万芳楼”也不用向“金家堡”进贡任何金钱,它唯一是须对“金家堡”尽的义务是,持有金老爷子令牌的任何人,“万芳楼”都免费以上宾待之。 因此,这里也等于金永泰接待好此道的朋友以及犒赏手下徒众的一处特别宾馆了。 仗着金家堡的势力,“万芳楼”的主人“白面狐”楼万芳为显示自己的权势,对于前来寻芳的客人,一定得经他过目。 日子久了,反而使江湖朋友产生一种进得“万芳楼”,就能提高身价的错觉,因而,“万芳楼”的生意益发兴隆。 童天罡刚踏上“万芳楼”宽阔得犹如城门的红漆大门前的白色石阶,两个穿戴得整齐,相当体面的汉子急步迎下来,抱拳道:“这位公子,咱们这里很少接纳读书人。” 童天罡笑笑道:“二位怎么知道我不是江湖上的朋友呢?” 两个汉子互望一眼,右边的道:“公子既是江湖中人,小的斗胆,请公子亮个字号如何呢?” 童天罡摇摇头道:“我一向不在人前亮自己的字号,除非我要杀那个人。” 两个汉子互看一眼,同声笑道:“公子可真会吓唬人。” 童天罡作色道:“谁说我在吓唬人,二位要是不信,日后碰到金堡主的两个孙子,问问他就知道了。” 右边那个汉子心头一动道:“公子,金堡主的孙子可不止两个,您指的是哪两个孙少爷呀?” 童天罡道:“他的大孙子与三孙子。” 那汉子道:“公子认得他们?” 童天罡摆出一付神气活现的神色道:“岂止是认识,我们昨天在“君山”分手的时候,还是他们哥俩叫我到此地等他们的呢!不然,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两个汉子第三次互望一眼,右边的汉子向左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道:“老钱,这位公子既是二位孙少爷的朋友,不是外人,你先进去通报当家的一声,别慢待了贵客。” 钱姓汉子会心的点点头,同童天罡告了罪,转身急步奔了进去。 童天罡也不急着进去,对留下的那个汉子道:“兄台贵姓?” 那汉子道:“小的姓吴,口天吴,贱名金山。” 童天罡点点头道:“金山这个名字的确不错,只是,你的姓最好能改一改。” 吴金山脸色一变道:“兄弟与公子素昧平生,公子怎么开这种玩笑?” 童天罡道:“无金山,就是没有金山银山,你哪一辈于才能发财呀?” 吴金山大怒道:“好小子,你骂人也不是这种骂法,我看你是想死?” 童天罡急忙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踏了个空,几乎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吴金山急步追过来,扬拳作势欲击。 童天罡故作慌乱的叫道:“你别忘了我是二位孙少爷的好朋友。” 吴金山吼道:“放你娘的屁,两位孙少爷现今……” “吴金山,你想造反呀?” 门内传来一声大喝,把吴金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急忙转回身去,伏首贴耳的道:“小的不敢。” “白面狐”楼万芳急步走下台阶,笑脸迎向童天罡道:“公子爷原谅,小的来迟,让你受到委屈了。” 童天罡笑笑道:“不妨事,我一向不跟下人计较。” 说话问打量了“白面狐”楼万芳一眼,四十上下年纪,面如白玉,红唇白牙,称得上是俊品人物。 “白面狐”楼万-恭维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公子爷果真好雅量。不愧是金家孙少爷的好友。公子里面请。” 步入大门,转过那座布满各种仪态仕女的影壁。 前面一箭之地横着一道花廊,穿过数丈宽的花廊,前面便是一处白石铺成的广场,广场对面,便是“万芳楼”的第一进。 正对着花廊入口处,便是第一进楼的中间通道。 通道上面对广场并摆着两张虎皮椅,并坐着两个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轻人。 两人身后排站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两侧雕栏上,更挤满了莺莺燕燕,像是在争着什么热闹似的。 栏杆下的白石地上,则排站着二三十个佩刀带剑的大汉,如临大敌。 童天罡的出现,立时引起姑娘们一阵骚动。 这种波动,即使是不懂少女心理的人,也能体会得出那是赞叹与惋惜揉合而成的情绪的流露。 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年轻人的四只眸子中立时泛上杀机。 童天罡故作惊讶的侧过脸对身边的“白面狐”楼万芳感激的道:“搂当家的,你太客气了呀。” 突然伸手一把扣住童天罡提着包袱的左手腕脉,楼万芳阴沉的道:“好小子,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打着堡主孙少爷的招牌招摇撞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童天罡失声道:“楼当家的,你手放轻点儿好不好,我真是孙少爷的朋友,不信,你去问问他们。” 楼万芳道:“到哪里去问?” 童天罡道:“当然是“君山金家堡”啦?” 楼万芳冷笑道:“你看看廊檐下坐着的那二位是谁?” 童天罡着了那两个年轻人一眼,道:“管他们是谁,反正他们不敢对我这个孙少爷的朋友失礼。” “白面狐”-万芳阴恻恻的冷笑道:“混帐东西,老子本来想叫你到阎王老儿那儿去,由他告诉你这两位爷是谁,又怕阎王恼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多受惩罚,所以,我今天行个好,告诉你他们是谁吧。” 话落先指左边那个身着紫色武生装,怀抱一柄白鞘畏剑,眉目尚称清秀,但却气色苍白的二十六七的汉子道:“这位就是金家堡的大孙子,“玉面飞鹏”金慕聪,另外一位就是三孙少爷“三目狂彪”金慕峰。” “三日狂彪”金慕峰脸膛微黑,身边竖着一根精铜齐眉棍,环眉虎目,气势上比金慕聪要威武勇猛得多。 “白面狐”楼万芳话落扬掌拍向童天罡胸前。 “玉面飞鹏”金慕聪及时喝道:“慢着。” 喝声中,人已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台阶后,转身子面向两侧栏杆边的那群姑娘扬声道:“各位,平日你们不是都说想见识见识江湖上的场面吗?今天,我就让各位见识见识江湖上过的是刃口舐血的日子,这句话的真意吧。” 站在栏杆下的那二三十个壮汉发出欢呼,那些姑娘却鸦雀无声。 这种场面大出金慕聪意料之外,茫然地说道:“怎么啦?各位姑娘莫非怕见流血场面?” “三目狂彪”金慕峰嗤笑一声道:“大哥,你会错意啦,你难道没听说过姐儿爱俏这句话吗?你看看人家哥儿长得模样多俊,谁舍得他死呀。” 金慕聪的脸上先浮起一片怒色,继而发出一连串阴毒残酷的笑声,然后信心十足的道:“这个好办,把他改造改造不就行了吗?” 话落突然转身,大步走到白石广场中央,驻足在童天罡面前四尺左右处道:“楼当家的,把他交给我吧。” “白面狐”楼万芳谨慎的道:“大少爷,我看不如干脆把他做了算了。” 金慕聪不悦的道:“怎么?你怕我不是对手?” “白面狐”楼万芳忙道:“大少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 金慕聪抢口道:“你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你就退下去,如何?” 一方面童天罡一直没有反抗过,另一方面,楼万芳也不敢得罪金堡主的孙少爷,略一犹疑之后,唯唯而退,让开了一丈多远。 抬头端详了童天罡一阵,金慕聪阴声笑道:“喂,兄弟,你学过武功吗?” 童天罡淡然的点点头道:“略知一二。” 金慕聪慢慢的把剑抽了出来,明晃晃的剑刃在童天罡面前晃了两晃,道:“学过这个吗?” 童天罡脸上依旧冷漠如常,淡淡的道:“学过。” 金慕聪戏弄他道:“我比一招你看看,怎样?”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可以。” 童天罡“以”字才出口,一道白虹已快如闪电般的砍向他左眉眉头,出剑的速度与力道均属上乘。 童天罡身子一歪,剑锋贴着左袖擦过,乍着起来,好像躲得很勉强。 金慕聪一剑落空,脸上不免有点儿挂不住,然而,为了表示自己身份高,武功强,却又不便于连续攻击,以免落个偷袭之名。 “白面狐”楼万芳是见过阵仗的人,他不认为童天罡躲过这一剑是侥幸。 为了金家二位孙少爷的安全,他宁愿受金慕聪责骂,也不敢有任何疏忽。因此,他挥手叫对面栏杆下的那二三十个武装汉子围了过来。 “三目狂彪”也发现事情不寻常,提着齐眉铜棍赶了过来。 对周围的变动,童天罡视若无睹,目注金慕聪淡然一笑道:“尊驾这一剑名叫“独劈华山”,火候力道,均属上乘,只可惜那把剑不怎么出色,不太配得上尊驾的身份与身手。” 虽然瞧不起童天罡,但受人恭维总是一件快乐的事,金慕聪怒气稍敛,冷声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识剑?” 童天罡笑笑道:“剑为百兵之首,我怎敢僭称这个“识”字,充其量,只能算是略知一二而已,尊驾想必是不相信,不过,尊驾只要看看我身边的这两把剑,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 金慕聪日夜梦想的就是有一把好剑,闻言贪念突生,冷笑着道:“在哪里,孥出来看看?” 童天罡缓慢的蹲下来,把身边的包袱放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解开包袱,把“天地双令”取在手上道:“尊驾看看这两把如何?” 血红剑鞘,古纹斑斓,赤玉剑枘,晶莹光洁,即便是外行人,入目也看得出是两把无价神兵。 贪念代替了怒气,金慕聪道:“这两把剑可有个名字?” 童天罡把“地煞令”插于腰间,缓缓慢声道:“当然有,这两把剑,长的叫“天煞令”,短的叫“地煞令”,尊驾听说过吗?” 由於潜意识中对童天罡的轻视,金慕聪脱口道:““天地双令”听说都在童天罡手中,你是怎么得……” 金慕聪的话未说完,楼万芳已从一丈开外飞身扑向童天罡身后。身法奇快,势如拼命,平伸的两臂前端的两把短剑,带着锐利的破风声,对准童天罡后心扎过来。 蹲在地上的童天罡,倏然站起。一道光芒,随着他站起的身子闪动一下,接着传来叭的一声脆响,然后,一缕血光从他身后飞射开去,地上多了一只抓着短剑的右手。 “白面狐”楼万芳跌出一丈多远,一跃从地上站了起来。 除了断了一只右手之外,白脸上还映着已经浮肿起来的清晰的掌印。 童天罡仍然面对着金慕聪,他身后发生的事,仿佛并非他做的似的。 金恭聪终于明白了,冲口而出的惊声道:“你就是童天罡?” 童天罡冷漠的笑笑道:“尊驾此时才知道我是谁,已经太晚了。” 跃身落在金慕聪身边,“三目狂彪”金慕峰道:“童天罡,咱们兄弟四个早就想找你,你今天来得正好。” 话落沉声喝道:“大哥,上。” “白面狐”楼万芳沉声喝道:“慢着。” 长廊栏杆边上的那些姑娘没有人因怕见血而走避。她们并非不怕,但在她们潜意识中,全都想着看这两个人流血,因为,这两个人一直没把她们当人看待。 喝住了金氏兄弟后,“白面狐”楼万芳满脸惶恐的望着童天罡的后背,沉重的道:“童当家的,冤有头,债有主,您如果在这里伤了金家的两位孙少爷,那等于是要了小的身家性命了,您童当家的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为了您与金家的恩怨,该不会波及小的这个无辜之人吧?” “万芳楼”的男男女女都听说过“双令”以及童天罡,直到今天,他们才由楼万芳的言辞神态中知道“双令”与童天罡这五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样的威力。 似乎无视于身后金氏兄弟的存在,童天罡转身向着楼万芳道:“楼万芳,尊驾今天如果能说与“金家堡”没有关连,金氏兄弟是付了银子来此消遣的,童某不会说第二句话,转身就走。” 楼万芳脱口道:“小的可以发誓……” 童天罡冷冷道:“不用发誓,因为,如你所言不实,我一把火烧了“万芳楼”。” “万芳楼”是他华生心血,这个代价楼万芳付不起,因此,他接不下去了。 仍然面向“白面狐”,童天罡道:“金慕聪、金慕峰,贤昆仲是自己跟我走呢,还是要童某带二位中的一位走?” 金慕聪冷声怒骂道:“童天罡,不要狗眼看人低,大爷是“金家堡”嫡传子孙。” 童天罡冷漠的道:“那是要童某带一位走了?” 金氏兄弟刚想动手,楼万芳急忙喝道:“二位少爷不可妄动。” 话落转向童天罡道:“童当家的,开条件吧,楼万芳一定立刻向金老爷子转达。” “三目狂彪”立刻暴躁的道:“楼万芳,你把我们兄弟看成什么人了?” 楼万芳焦急的道:“三少爷,贵堡“天字”三位爷联手……” “三目狂彪”金慕峰立刻怒喝道:“住口。” 楼万芳还待开口,“三目狂彪”金慕峰用左肘一撞金慕聪,然后使了个眼色,双双闷不吭声的攻向童天罡。 金氏兄弟的举动,楼万芳都看到了,这一次他没有扬声阻止,人,都且有侥幸的心理。 金氏兄弟尽管已尽了最大的能力,但是,他们毕竟还不如“天字三险”,这种差距不是尽力与否所能改变的。 “白面狐”楼万芳很明白这个道理,他也在尽可能的补救金氏兄弟的不足。因此,金氏兄弟一动手,他同时对周围那些打手下了攻击命令,他自已更挥舞着那只未断的左手奋力从正面攻向童天罡。 二三十个人同时行动,不管他们的武功火候如何,在声势上总是相当惊人的。对那些不谙武功的人,这种感觉尤其敏锐强烈,廊下那群姑娘,几乎同时发出一片锐利的尖叫声。 刀光剑影在飞洒的血光中,达到了最炽烈的顶点。 在一片惨厉的吼叫声中突然消失,鲜血令人怯步,号叫提醒了那些人,对自己生命的爱惜。 “三目狂彪”金慕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玉面飞鹏”金慕聪则僵立不动,喉头间血如喷泉,许久之后,才仰跌地上,显然早已气绝身亡了。 “白面狐”楼万芳站在童天罡身前五六尺处,呆若木鸡,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之所以没有再受伤,是因为他根本没敢冲上来。 二三十个汉子全身而退的,虽仍是个包围之势,包围圈却比刚才大了很多,因为,躺在地上的那五六个同伴,使他们心寒。 冷冷的望了楼万芳一眼,童天罡冷漠的道:“告诉金永泰,我把他第三个孙子带走了,该怎么做,他心里有数,我只等他明天一天,日落前我如果见不到我要的结果,他三孙子将垫坑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楼万芳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期期哎哎的道:“你的话我不太明白,能不能……”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金永泰一定明白。” 话落踢了“三目狂彪”一脚,冷漠的道:“三少爷,咱们得上路了。” 沉闷的哼了一声,“三目狂彪”金慕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原本微黑的脸,此时色如黄土,嘴角上还不断流着鲜血,状如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疲乏不堪。 金慕峰素有“狂彪”之号,不过,那是当别人的命握在他手里的时候。“你……你要怎么样?” 童天罡冷冷的道:“要你跟我走,当然,你可以不走。” 金慕峰软弱的道:“到哪里去?” 童天罡冷笑道:“一个尊驾不想去的地方。” 打了个冷颤,金慕峰忧惧地说道:“童当家的,你……你要什么我爷爷都会给你,只……只要你不杀我。” 童天罡冷冷的道:“我想从金永泰那里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去孥,至于你,哼哼,只是算是我在替别人讨债而已,走吧。” 不敢多问什么,唯唯应了声是,金慕峰俯身去拾身边的钢棍。 童天罡冷漠的道:“不用拾了,如果明天日落前尊驾还活着,楼大当家的自然会恭送到你面前的。” 哭丧着脸,金慕峰站直了身子,跟在童天罡的身后,向外走去。 “年轻人,请暂留贵步,老夫有话相商。” 刚刚走出包围圈的童天罡闻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金慕峰却在此时,满怀希望的叫了一声:“钟爷爷。” 童天罡一转过身来,就看到了发话的人。 因为,他站在两把椅的前面,远比金氏兄弟要醒目得多。 身高足有九尺,魁梧健壮,满头如钢丝的白发,配上那张僵硬生冷的苦瓜形黄脸,任何人只要见他一面,毕生也忘不了。 老者儿童天罡一直没开口,声沉沉地道:“不认得老夫?” 童天罡淡漠的道:“尊驾身边如果有个同伴,童某也许知道尊驾是谁。” 老者道:“有眼力,也有见识,老夫确实还有个同伴,但是,他可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 童天罡心头微微一震道:“尊驾是钟士逸?” 老者点点头道:“不错,老夫正是钟士逸,年轻人,你就是童天罡吧?” 童天罡道:“不错,尊驾叫住童某,不知有何贵干?” 钟士逸笑道:“年轻人,老夫是金堡主请来的,你既然知道老夫是谁,想必也知道老夫兄弟二人在江湖上的作为吧?” 其实,在童天罡知道他是钟士逸的时候,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底了,闻言冷漠的道:“杀手。” 钟士逸微怔后,放声大笑道:“哈哈……对,是杀手,而且是价码最高的杀手。” 钟士逸那张僵硬的苦瓜脸原本就令人生厌,此言一出益发令人可恨。 童天罡冷冷地道:“尊驾叫住童某,就是要告诉童某贤昆仲是江湖上身价最高的刽子手是吗?” 钟士逸对“刽子手”三字并无脑色,大笑道:“不,老夫叫住你,主要是要向你道贺的。” 童天罡先是一呆,很快的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含意,冷笑道:“是童某颈上这颗人头有个好价钱?” 钟士逸大笑声中,一竖大拇指道:“哈哈……年轻人,就凭你敏捷的思考,你已经值一半价钱,也证明老夫兄弟二人这关山万里的跋涉是值得的,剩下的另一半,就是你的身手了。年轻人,黄金四万两一颗人头的价,老夫这一生中,还是头一次碰到。” 冷冷的笑了笑,童天罡道:“金永泰可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保住自己的实力以对付“栖凤宫”,却花钱请两个杀手来替他卖命,这一手,的确高明。” 钟士逸泰然道:“年轻人,老夫在江湖上打滚打了五六十年,你这点挑拨伎俩起不了作用的,我们之间是单纯的买卖关系,我要钱,他要人,仅及于此而已。” 童天罡心知多说无益,冷峻的道:“尊驾此时现身的目的,是想顺手把金慕峰带回去,捞点儿意外之财?” 钟士逸的老脸笑意一敛,注定童天罡道:“如果老夫真有此意,你给不给?” 童天罡冷然一笑,反问道:“童某有给尊驾的理由吗?” 钟士逸自满的道:“讨好刽子手并非完全没有好处,对吗?” 言下之意显然是认定童天罡逃不出他的掌握了。 俊脸上没有怒色,童天罡只冷漠的道:“尊驾的算盘打得很如意,只是生意上盈亏难料,事实能不能像尊驾想的那么完美,可就难说了。” 钟士逸冷笑声中,未见怎么作势,人已飞落在童天罡面前六尺左右处,飞跃的距离有两丈多远,“老夫是个急性子。” 钟士逸虽然展露了武林罕见的轻功,童天罡却视若无睹,冷峻的道:“性急足以误事,在尊驾另一位伙伴未到之前,童某奉劝尊驾还是多忍一下的好,尊驾要弄清楚,童某身价四万,尊驾只有两万可孥。” 瞳孔深处闪出一丝不易察查的杀机,锤士逸阴沉沉的道:“瞧你年纪不大,唬人的本事倒是不小,老夫如果被你这么个乳臭小儿吓倒了,还用在江湖上混吗?” 钟士逸说话的神态很平静,双目一直盯在童天罡脸上,似在等他回话,他急如狂风暴雨的攻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动的。 肩不动,身不摇,钟士逸纵跃两三丈还都急如飘风,而今在偷袭状况下全力以赴,速度之怏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杀手的目的只是为钱,并不计较杀人的手段,因为,他们在江湖上本来就是令人不齿的一类,童天罡唯一的错误就是疏忽了这一点小事。 一道白影带着一溜血光电射而起,那是童天罡。 童天罡的第二个疏忽。没有注意到钟士逸右边的宽袍袖内,藏有一把利剑。 因此,当钟士逸闪电般的挥右拳击向他左颊时,他只注意闪避了他的拳头,却没想到他贴肘处压着一把长剑。 钟士逸这一招虽然伤了童天罡,但得到的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他杀过比他强的对手,而且不只杀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能逃过他这一击,因此,这个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身子顺着挥动的右臂陡然转了个圈,这一圈是在空中旋转的。当他落地的时候,几乎是与童天罡同时面对面的落到地面的。 右手腕向上一扭,闪射着冷芒的剑刃,自下划向上,从小腹向胸口,是一计大开膛的残酷攻击。因为,全部动作只是扭动手腕而已,所以,攻击速度之快,的确令人无从想像。 钟士逸会追击这一节,童天罡是想到了,攻击的招式必然很迅捷狠毒,童天罡也没有忽略。因为,他这种人杀人唯一的目的就是钱,钱当然越早到手越好。 “天煞令”脱鞘时带起的一道银虹,刚映进钟士逸的眼中,他手中的剑突然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压力而急速的偏向左边,快得完全无法向前推进。 钟士逸是一块老姜,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保护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攻击。 急收剑,钟士逸打算自保,身子也火速的向后跃射出去,以距离缓冲对方可能发动的攻势。这样,无形中化解了童天罡的“地煞令”有效的攻击距离。 童天罡是有心置钟士逸于死地,否则,日后他们兄弟联手暗袭,实在不好对付。正因他决心要置他于死地,因此,他不愿意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动用“地煞令”。 “天煞令”就势向中间一靠,童天罡跃身直刺过去。 招式是极为平常的“直捣黄龙”。 钟士逸目睹这种招式,心中格外紧张。 因为,越是简单的招式,在一个武功极高的人手中施展,其所代表的往往是化繁为简的意思。 手中长剑洒出一式“满天花雨”,钟士逸护住前面,童天罡却在他出剑的刹那间闪到了他左边。 钟士逸不但狡猾异常,而且很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他不敢腾身向外跃,因为,那会留下一段空隙,虽然时间很短,但对童天罡而言,却足够放平他了。 身子猛然向后一仰,钟士逸平跌地上,急速的向外滚出去。 “嘶”的一声,童天罡飞起一脚斜踢在钟士逸左大腿外侧,带着一缕血光。 钟士逸跌出一丈多远,落地腾身直射而起,落在身后两丈开外的屋顶上,整条左腿已变成了红色的。看了童天罡一眼,没说第二句话,钟士逸翻身跃上楼顶,急驰而去。 金慕峰原以为他爷爷视如神明的钟士逸必能救得了他,却没想到,他虽然在童天罡胸膛划了一道口子,自己却伤得更重,而至落荒而逃。金慕峰猛转身想往外围的人群里挤,童天罡冷漠的道:“金慕峰。” 金慕峰此时除了寄望他爷爷能尽快顺应童天罡的条件救他出困之外,再也不敢有别的侥幸念头了,唯唯诺诺的道:“童当家的,这就走?”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还想等“恶魔君”钟士逸回来救你?” 金慕峰忙道:“童当家的不要误会。不要说“恶魔君”不是你的对手,就算再加上“毒鬼王”钟士奇,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在下怎敢有非份之想呢?” 童天罡冷冷的道:“那就走吧?” 金慕峰连声应道:“是是是,童当家的,如果撇开你与家祖间的误会不管的话,基于在下对你的敬慕,在下情愿追随你走遍天涯海角,唉,上一代的恩怨实在不应该记在下一代身上,童当家的,你以为呢?”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要不要看看我给你什么样的答复?” 金慕峰一听童天罡语调冷漠,回答怪异,心中生疑,急忙说道:“不必了,童当家的,咱们走吧。”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如果想作个聪明人,在童某面前你最好少开尊口,走。” ※※※※※※ “白面狐”楼万芳心有余力不足,眼睁睁目睹童天罡押着金慕峰走出“万芳楼”。 在“万芳楼”挨了童天罡一脚的“恶魔君”钟士逸,二更起更之后,他又回到“万芳栖”。 “白面狐”楼万芳一路送到钟士逸独占的后院,五幢独院上房中最东边后间止。 钟士逸在门口驻足道:“楼老弟,老夫去而复返,老弟不会觉得厌烦吧?” “白面狐”楼万芳忙道:“钟老,您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不要说金堡主还特地关照过小的要好好招待您,就算金堡主没有关照小的,“万芳楼”能承您老的看得起进来玩玩,也是我楼万芳的光彩,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厌烦呢?” 钟士逸大笑道:“哈哈……楼万芳老弟,真想不到你还是个这么热诚交友的人。” 楼万芳陪着笑脸道:“钟老太过奖了,还得多仰仗大驾关照呢。” 钟士逸脸色一整道:“这是什么话,咱们是朋友,说什么关照不关照,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夫就是了。” 楼万芳连声应是之后,忙奉承道:“有您老人家支持,小弟实在太荣幸了。” 钟士逸道:“不要客气,楼老弟,今夜……” 楼万芳抢口道:“老哥哥,今夜小弟替您送个新鲜的雌儿来,包管老哥哥满意。” 双目立时眯了起来,钟士逸脱口道:“真的?长得怎么样?” 楼万芳道:“还假得了吗?” 钟士逸道:“长得怎么样?” 楼万芳笑道:“老哥哥,有道是什么客什么待,您是什么人呀?小弟要是没把握,敢在您面前夸海口呀?” 钟士逸高兴的道:“老夫果然没有交错你这个朋友,老弟,那雌儿是什么来头?” 楼万芳脸色一变道:“老哥哥,不瞒您说,此女是本地一个庄姓大户的千金,小弟在今年庙会的时候看上的,弄来已有两个多月了,此女性烈,不肯就范,小弟只担心会弱了您老的兴头。” 钟士逸忙道:“不会,不会,尽管送来,老夫自有办法。” 楼万芳道:“老哥哥,要不要小弟先在她身上做点手脚?” 钟士逸笑了笑道:“老夫自有办法,你快去吧。” 楼万芳道:“那小弟就不送您进去了。” 钟士逸连连挥手道:“不用,不用,你去吧。” 话落迳自走进院中去了—— 第十二章 凤宫秘辛 “金剑羽士”郝文清紧逼道:“金堡主从来都没有倾全力对付过你,童当家的也不能否认吧?” 童天罡漠然道:“金永泰的确没有倾全力对付过童某,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不想除掉我。” 故作不解的拟视着童天罡,郝文清道:“童当家的,老夫觉得你的话很矛盾。”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郝文清,尊驾是个老江湖,童某奉劝尊驾不要浪费时光跟童某演戏,尊驾总不会是想听听鹬蚌相争的故事吧?” “金剑羽士”郝文清室了一窒道:“童当家的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能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童天罡道:“郝文清,如果金永泰能够不损兵折将,他就可以避免别人坐收渔利,所以在黑松林内各位才会去全力追杀童某。” 郝文清又为之窒住,这一次他没有能适时接上话来。 童天罡冷冷一笑道:“童某还可以告诉尊驾一件尊驾可能不知道的事情,钟士逸已经死在“万芳楼”了。” “金剑羽士”郝文清的确流露出惊讶之色,不过,这种表情是不应该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流露出来的。 “童当家的也受伤了?” 金慕峰的目光及时转注在郝文清脸上,可惜郝文清正在察言观色,全神贯注在童天罡脸上,没有注意到他。 童天罡冷峻的道:“尊驾想冒险立功?” 郝文清冷笑道:“可惜老夫没带剑来。” 话落板着脸道:“老夫什么时候可以把孙少爷接走?” 童天罡道:“把人埋掉之后。” 郝文清道:“老夫带来八个和尚。” 童天罡道:“不做法事。” 郝文清道:“用不着童当家的出银子。” 童天罡冷冽的道:“如果他真救了童某人的命,现在欠缺“祭品”,还不是做法事的时候,如果他没救我,童某这么葬他,也对得起他了。” 童天罡加重语气的“祭品”二字,使人听来心底发冷。 郝文清衡情度势,心知多说有害无益,沉声道:“从成殓到挖坑埋人,也得有半天时光。” 童天罡道:“再多说几句废话,时间会更长。” “金剑羽士”气得脸发育,沉声道:“都给我进来。” 三四十个人闻声鱼贯而入,在殿前广场中站了一大片。 郝文清沉声道:“法清和尚,童施主不打算做法事,带着你的师兄弟回去吧,银子明天会给你送去。” 八个和尚唯唯应是,缓步退了出去。 郝文清接着转向其他三十多个人道:“人在右厢房中,佟老爹,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去吧。” 佟老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于,肥头大耳,一副买卖人的样于,他向众人挥挥手,直奔右厢房而去。 等众人走后,郝文清道:“童当家的还有什么指示?” 童天罡冷漠的道:“没有了。” 郝文清道:“装殓用不了那么多人,要不要先派一批人挖墓穴?” 童天罡冷声道:“主持的人是尊驾。” 郝文清脸色一变,怒道:“童天罡,你……” 童天罡冷笑道:“郝文清,这里轮不到尊驾发狠。” 深深的连吸了几口大气,郝文清道:“墓穴挖在哪里?” 童天罡再一次冷声道:“童某方才是怎么说的?” 郝文清一声没吭,转身奔进右厢房,不大工夫带了八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出来,在大殿正前方的院子里挖起坑来。 童天罡冷冷一笑,没有表示意见。 沉猛的锄头敲击在坚实的地面上,一声声沉闷的碰击声震得正梁上的积尘飞扬,也震得人听不清其它声响。 佟老爹一伙人的身手可真快,这边墓穴才挖了不到二尺深,他已带看人抬着那具厚实的棺木走过来了。“郝爷,入殓的棺木未入土前,是不能沾地的,要停在哪里?” “金剑羽士”没好气的道:“抬着。” 佟老爹一愣道:“郝爷,单只这具棺木就有七八十斤重了,如今再装上一具尸体,谁撑得了许久呢?郝爷,您行行好,可怜可怜他们吧。” 郝文清冷声道:“那就抬回去。” 佟老爹道:“郝爷,人了殓的棺材哪有回头的?” 话落指指正殿道:“郝爷,可不可以叫他们暂时停在佛堂里?” 郝文清扫了殿内的童天罡一眼,“那个地方我作不了主。” 这时,那八个抬着棺材的汉子早已被压得汗流浃背了,佟老爹急忙转向童天罡道:“公子爷……” 童天罡冷漠的道:“这里的事由郝文清主持。” “金剑羽士”郝文清脸色一变,怨声道:“童天罡,你不要欺人太甚。”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如果不想主持,一大早赶来此地干什么?” 郝文清气得半天说不上话来。 佟老爹又哀求道:“公子爷,小老儿是个本份百姓,平日里受金堡主很多关照,所以,前一阵子您来找小老儿,因为没有禀告堡主,所以……” 童天罡冷漠的道:“已说过,此间的事,由郝文清主持。” “金剑羽士”郝文清突然吼道:“抬进去。” 如闻大赦,八个抬棺的汉子还没听到佟老爹下令,迳自抬着棺木冲进殿里去了。 佟老爹急忙跟进去找了两把木板椅安放在童天罡右前方的殿角上,然后,八个汉子把棺木放了上去。 这些人虽然都不是江湖人物,做起事来却相当机灵,从进殿以至把棺木放好,他们一直与童天罡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童天罡之所以肯放他们进殿,一方面是他确知佟老爹是干这一行的,另一方面,这些抬棺的汉子,个个脚步沉重,不像会武功的人。 这些人把棺木放好之后,相继走向殿外,脚步虽然不快,但略微得有些慌乱,童天罡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虑。 当佟老爹最后离开正殿的大门之后,郝文清移步走上殿前的石阶上,直到殿门口才停了下来。 童天罡一直四平八稳的依靠在神桌上,目注郝文清道:“尊驾怎么不进来?” 郝文清道:“没得到你的允许。” 童天罡道:“那尊驾过来干什么?” 郝文清道:“请教童当家的,老夫可不可以把孙少爷带走?” 童天罡道:“此刻?” 郝文清道:“人也成殓了,坑也挖了,老夫可以把这批人交给你,你该不会担心他们不给你做吧?” 童天罡冷漠的道:“主持的人是尊驾,童某不想插手。” “金剑羽士”郝文清老脸倏然一变,忍不住怒吼迫:“童天罡……” 声音发自丹田,震人耳鼓,状似气恼到了顶点而又无法发泄,完全没有一个久经江湖风浪的人应有的沉着与干练。 就在郝文清的一声吼叫声的掩蔽之下,一道蓝光从正殿左后方闪电射出,削向童天罡颈项。 等童天罡听到风声的时候,那道闪光已距他后颈不满半尺了。 就情势上着,不管童天罡有多快的身手,也应该无法闪避了,暗器带着蓝光,显然带有剧毒。 童天罡没有闪避,横在神案上的“天煞令”,就势向身后竖起,正好垂立在颈后。 “当”的一声,一片碗口大小,薄如蝉翼的寒铁圆盘飘落在童天罡左脚边三尺之外,圆盘周围尽是密密麻麻泛着蓝光的细齿。 偷袭之人,显然是借院中那些汉子挖坑时的声响掩护,偷进殿来的,郝文清的吼声是为了掩盖他暗器的破风声。 来人显然也没有把握一击成功。在暗器发出之后,人也跟着扑向童天罡,几乎是在暗器落地的那一刹那间攻到的,速度相当惊人。 童天罡出手挡暗器的时候,就料定金永泰派来袭击他的一定是个老江湖,老江湖决不可能只攻击一次。因此,在击落暗器的同时,他以背擦紧剑鞘,抽出“天煞令”,身子就势向前一倾,“天煞令”划过金慕峰颈项,人则飘向正殿右角。 童天罡不往外冲,是因为门口有郝文清。虽然郝文清决不是他的对手,但在没有看清背后偷袭的人之前,任何一刹那的耽搁都足够给一个高手充裕的时间。而能够被金永泰派来攻击也的人,显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童天罡落脚在那具棺木之前,落地之后才想转身,突然“砰”的一声,童天罡胸前的棺木薄壁碎裂,一只右掌印在童天罡左胸上。 从飞扬的碎片判断,棺壁之厚度竟然不到三分。 在棺壁破碎的同时,一道红影落在正要弹开的棺木盖上,白虹一闪,透进棺内,落剑的位置,应该是心口部位。 在红影闪落的同时,“南霸”桑天樵由背后追击向暗袭童天罡的人,因此,童天罡被震退下来时才没有被随后追击的人攻击。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同一刹那间。 而在这一刹那间却是环环紧密的相扣着,任何一环扣不上,事情都会发生完全不同于此刻的改变。 在棺内溢出的一声凄厉惨叫中,殿内一切杀气横溢的活动完全停止。棺壁裂处在淌着血滴。 金慕峰颈项上在流着血,童天罡口中在溢着血。 “火凤凰”站在棺盖上。 桑天樵挡在童天罡前面。 “毒鬼王”钟士奇惊愕的愣在桑天樵前面五尺处,郝文清仍站在殿门口,童天罡则仰跌在桑天樵脚下。 勉强翻了个身,童天罡硬撑着坐了起来,深深吸了两三口气,他才持著「天煞令”站了起来。 目光扫过“火凤凰”冷霜般的美靥,双目发直的郝文清,桑天樵高大的背影,最后落在脸如骷髅、一身瘦骨的“毒鬼王”钟士奇身上,他没有说一句话。 每一个人似乎都不能立刻适应这种由拼命而突变为静止的场面,殿内殿外,便一片尴尬的死寂。 “毒鬼王”钟士奇终于向后退了一步,戒备严谨的盯著「南霸”。 “桑天樵,这是你第二次管老夫的事了,这两笔帐,我会找你一起算清的,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而已。”话落退入左侧边门中去了。 钟士奇一走,郝文清也不敢久留,急转身,弹身两个起落纵出墙外去了,院中只留下佟老爹及那些吓麻了腿的汉子。 “火凤凰”从棺盖上跃下来,一脚踢开棺盖,死在里面的豁然是“天字三险”中的老二“三寸魔君”卓天浩。 “火凤凰”转向童天罡冷冷的道:“童天罡,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才脱虎穴又陷龙潭,童天罡自知生望已无了,擦擦唇边无法止住的血,他道:“童某知道。” 童天罡的冷漠使“火凤凰”气恼,冷酷的道:“人死的方法有很多种。” 觉得眼前发黑,童天罡向右缓慢的移动了四步,将身子依在神案上,淡淡道:“但愿童某能令芳驾满意。” 从身边掏出一个血红色的玉瓶,“火凤凰”倒出两颗黄豆粒大小的红色丹丸,托在玉掌上道:“童天罡,你是个明白人,用不着我叫桑天樵给你服吧?” 重天罡笑笑道:“不用了,孥来吧。” “火凤凰”把药丸交给了桑天樵,桑天樵转交于童天罡手中,童天罡毫不犹豫的把药丸服下去。 像火抽搐着内腑严重的伤口,“火凤凰”给他的虽然是医疗内伤的奇药,但童天罡却无法容药力发挥,喉头一甜,连连数口鲜血,带着药一起吐了出来,眼前一黑,终于晕倒地上了。 “火凤凰”粉脸一变,突然抽出剑来,纵落在童天罡的身前,剑尖指向童天罡的心窝处不足一尺。 “南霸”桑天樵见状发出一声惊呼,脱口道:“宫主,您不能……” “南霸”桑天樵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止了,脸色因焦急而变得苍白,满脸都冷汗。 “火凤凰”的剑尖仍抵在童天罡的心窝上,扭头望着桑天樵,语调冷峻的道:“我不能什么?不能杀他是吗?” “南霸”桑天樵垂头避开了“火凤凰”冷冽的目光,恭敬的向后退了半步,唯唯道:“老奴不敢。” “火凤凰”冷笑道:“桑天樵,打从咱们在湘阴跟姓童的相遇至今,你已经是有意又似无意的暗示过我不下十次不希望我与童天罡为敌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霸”桑天樵道:“老奴对宫主一向忠心不二,决无二心。” “火凤凰”冷笑道:“桑天樵,如果你真想救童天罡,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错过今大,童天罡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南霸”桑天樵犹豫了一下,突然下定决心似的道:“老奴决无救他之心。” “火凤凰”转嗔为喜的道:“这么说你是真的忠于本宫啦?” “南霸”桑天樵唯唯应道:“是的。” 突然收剑,“火凤凰”斩钉截铁的道:“很好,那就由你来杀他吧。” 她语调虽然不高,但入耳却能辨由是一道毫无更改余地的命令。 “南霸”桑天樵愣了半晌,然后缓慢的从衣袖中掏出那把蛇行短剑,抖手掷向昏迷在地上的童天罡咽喉。 娇躯微微震颤了一下,“火凤凰”突然横身出剑,击落桑天樵的短剑,目注满脸迷惑之色的桑天樵道:“用掌杀他。” “南霸”桑天樵似乎已下定杀童天罡的决心,毫不考虑的扬起右手。 “火凤凰”的粉脸也开始变色,樱唇连连启动,但却说不出想说的话来。 “南霸”桑天樵抬到胸前的右掌猛然向后一收,刚要向外吐出,“火凤凰”突然开声说道:“慢着。” 焦虑而尖锐的声音把桑天樵吓了一跳,再次迷茫的望著「火凤凰”发怔。 粉脸很快的又平静下来,“火凤凰”严肃的道:“桑天樵,依你看,留着他对咱们日后对付“金家堡”有没有用处?” “南霸”桑天樵摇头道:“回宫主,依老奴拙见,童天罡对宫主已没有帮助,为今之计只有杀他对宫主最有利。” “火凤凰”实在想不透一直不主张与童天罡发生正面冲突的桑天樵何以一改常态,竟然主张要杀童天罡,一双美目迷惑的盯着桑天樵道:“此话怎讲?” “南霸”桑天樵道:“宫主,您此次离开“栖凤宫”共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在中原找个本宫的分舵,另一个目的就是要为本宫弟子受辱于“天地双令”的事,向童家讨个公道,宫主初掌大权,为服人心,为两件事都不容许有差错。” “火凤凰”道:“留下童天罡,目的是让他与金永泰火拼,我们坐收渔利,并非表示我们不杀他呀?” 桑天樵长叹一声道:“唉,老奴过去之所以一再不希望宫主与童天罡正面冲突,也是为了这个,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芳心怦然一震,“火凤凰”脱口道:“为什么?” 桑天樵摇头道:“宫主方才急着要杀他,不就是怕他会伤重死亡吗?” “火凤凰”忙道:“我们可以先把他的内伤治好。” 桑天樵摇头道:“宫主,“栖凤宫”是以善于用毒见长,但对于疗治内伤则并无研究,卓天浩位列天字三险之中,又是在童天罡全无戒备的情况之下,于近距离内做的偷袭,他们之所以舍兵器而用掌,就是怕兵器刺不中要害,无法置童天罡于死地,足见这一掌他们有十成十的把握。” 粉脸上显出掩盖不住的焦急,“火凤凰”转脸端详了那张苍白得全无半点血色的俊脸一阵,转向桑天樵道:“那……那怎么办?” 桑天樵坚定的道:“此时只有赶紧杀了他对宫主最有利。” 勃然大怒,“火凤凰”失声道:“我是说怎么救活他?” 桑天樵先是一怔,当他注意到“火凤凰”发白的粉脸时,忍不住又长叹一声。 “火凤凰”情绪正在焦躁不安的情况下,闻声杏眼一瞪,怒道:“你叹什么气?” “南霸”桑天樵沉甸甸的道:“宫主息怒,并恕老奴大胆直言,世事原本无情,江湖中讨生活尤甚,冷酷的事实此刻既已无从改变,以情度事空增苦恼而无益。” “火凤凰”专横的道:“桑天樵,我是问你怎么救他?” 桑天樵道:“老奴无法救他。” “火凤凰”冷冷的-:“以你的内功。” 桑天樵道:“老奴-尽最后一点真气也救不活他。” “火凤凰”冷酷的道:“你现在还没有耗尽。” “南霸”桑天樵呆了一阵,然后迈步走到童天罡身边,扶直了他的身子,把那双巨掌抵在他后心上,盘膝坐了下来。 那张蟹盖般的老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怨色。 “火凤凰”轻轻移动了脚步,快速走到桑天樵背后,然后坐下来,将一双玉手抵在桑天樵背上。 桑天樵老脸一变,惊慌失色道:“宫主,您千万不能冒险。” “火凤凰”冰冷道:“桑天樵,发号施令的是我不是你,不要惹翻我,动手吧。” 桑天樵忍不住长叹一声,沉沉的低声吟: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常圆。” 吟哦声中,慢慢的闭上双目。 “火凤凰”脸色坦然,心无杂念,这一刹那间,她似乎已经无法确定自己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救活童天罡了。 当“火凤凰”的双掌抵在桑天樵背上正准备运功的时候,殿门口突然悄然无声的飘落一个体态婀娜,一身翠色绿身衣着的美艳女子。 她那对足尖刚沾地面,声音已传进桑天樵与“火凤凰”耳中,“二位救不活他。” “南霸”桑天樵急忙收掌,霍然起身喝问道:“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翠衣女子似笑非笑的望着桑天樵道:“桑前辈,想不到您一生漂泊孤零,当此晚年竟然谋到这么一份护花美差,晚辈真替您高兴。” 桑天樵老脸一变,冷声道:“姑娘究竟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翠衣女子仍然以那付神情望着桑天樵道:“对“栖凤宫”的人而言,我们决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火凤凰”倏然站起身,冷声道:“桑天樵,对方既已经表明了立场,你还在等什么呢?” 桑天樵心知“火凤凰”急着救治童天罡,而童天罡也确实危在旦夕,闻言横步跨离童天罡背后,迈步向殿门口的翠衣女子走过去。 翠衣女子淡然一笑道:“论武功,本姑娘或许不是您桑老前辈之敌,但是,如果本姑娘决心要脱身的话,桑老前辈恐怕也留不住我,咱们已是二度相逢,这一点想必桑老前辈不会以为我是夸大其词吧?” 桑天樵老脸微沉,冷笑道:“姑娘既然不打算与老夫对抗,那来此何干呢?是救童天罡么?” 翠衣女子坦然的点头道:“不错,我是来救他的,而且,也只有我能救得了他。” “火凤凰”脱口问道:“你就是那天夜里阻拦我那两个使女的女子?” 翠衣女子从又上下打量了“火凤凰”一眼道:“不错。” “火凤凰”脱口道:“你与童天罡是什么关系?” 翠衣女子凝重的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寻常。” “火凤凰”美眸中杀机一闪,冷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救童天罡吗?” 翠衣女子冷静的道:“刚开始,你是怕童天罡死了使你失去报复泄恨及完成使命的机会,当你知道童天罡真的活不成了的时候,你的想法本姑娘就不敢确定了。” “火凤凰”冷峻的道:“如果我说我仍是为了要杀他,你信不信?” 翠衣女子毫不考虑的道:“我相信,因为你此刻又恢复了你“栖凤宫”宫主的身份了,所以我更加的相信。” “火凤凰”凝视着翠衣女子道:“你有没有想到你自己此刻的处境?” 翠衣女子微微一怔道:“想杀我?” “火凤凰”冷冷的道:“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翠衣女子笑笑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翠衣女子话声才落,“四金钗”及两个使女突然悄然无声的飘落内院,远远的围在翠衣女子身后四周。 翠衣女子的警觉性很高,美目向周围瞟了一下,突然笑道:“她们来得可真快。” “火凤凰”冰冷的道:“现在你怎么说?” 翠衣女子坦然一笑,说道:“本姑娘仍然相信你不会杀我。” “火凤凰”没有开口,冷冷的哼了一声,移动脚步,向翠衣女子走过去。 直到“火凤凰”停步在翠衣女子身前五尺左右处,翠衣女子都没有移动分毫,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寸一寸的,“火凤凰”慢慢的抽出身边的宝剑,然后剑尖缓慢的指向翠衣女子心窝,冰冷的道:“现在你怎么说?” 翠衣女子冷然一笑道:“宫主,你最好不要逼我。” “火凤凰”冷笑-:“现在我就是在逼你,你能怎么样?” 翠衣女子美眸中怒火一闪,冷笑道:““火凤凰”,我方才尊你一声宫主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此地全是你“栖凤宫”的人,如果本姑娘把心底的话全都抖出来了,只怕你脸上挂不住。” “火凤凰”芳心一震,冷笑道:“想威胁我?” 翠衣女子道:“现在,你或许在想,一剑把我刺倒便什么事也没有了,我早已想到你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这么做,因此,我来的时候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了。” “火凤凰”虽然想不通有什么把柄落在翠衣女于手中,但对方这种坦荡无惧的神态却令人不安。语气略为放缓了些,“火凤凰”冷声道:“你威胁人的技巧并不高明。” 翠衣女子冷笑道:“令堂当年临终前,一定曾经嘱咐过你不要用生死威胁童天罡,因此你今天才口口声声的以杀害童天罡来威胁他,进而孥他的生死来威胁我,这种方法更不高明啦。” 翠衣女子的话,在旁人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感觉,但是“火凤凰”的感受却与旁人完全不同。 “火凤凰”粉脸一变,持剑的右手不由自主的震颤了一下,脱口道:“你是谁?” 没有回答“火凤凰”的话,翠衣女子道:“我知道你找什么,你一直以为要找的东西在童天罡手中,因此,你直觉的以为他是你的敌人。” 翠衣女子淡淡的道:“如果你有耐心而又对我有信心的话,你可以打发你的人先回去,等我救治了童天罡之后,我自然会把一切告诉你。” “火凤凰”的剑向下垂落半尺,突然又抬回到原来的位置,冷声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翠衣女子冷哼一声道:“不相信我,你就杀了我好了,你试试看你这一生能不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火凤凰”的剑向前移动了三寸,在快要接触到翠衣女子胸前的衣服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 翠衣女子冷哼一声向左横跨半步,让过“火凤凰”的剑尖,从僵立的“火凤凰”身边擦过,大步走向斜靠在供案下的童天罡。 桑天樵横身挡在童天罡面前,冷声道:“在没有得到宫主的许可之前,休想靠近童天罡半步。” “火凤凰”收剑入鞘,沉声道:“让她过去。” “南霸”桑天樵抽身让开两尺。 翠衣女子从身上掏出一个白色瓶子,递向桑天樵道:“桑老前辈,劳动大驾给童天罡服下这瓶里的液体。” 桑天樵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那只高不盈寸,大小如桃核般的白瓶子,道:“要服多少?” 翠衣女子犹豫了一下道:“全部。” 桑天樵蹲下身子,以左臂圈托起童天罡的上半身,以右手托开他的下颔。 当他举起瓶子准备向童天罡口里倒的时候,却又犹豫起来,仰脸注定翠衣女子道:“这是什么药?” 翠衣女子轻描淡写的道:“能治愈他的药。” 桑天樵道:“你知道他的伤有多重吗?” 翠衣女子道:“他还没断气。” 这话夸大得有些令人反感,但在她那娇艳的脸上却找不出丝毫夸大色彩。 桑天樵不再犹豫,把瓶中的药液倒进童天罡口中。 翠衣女子道:“把他放平。” 桑天樵把童天罡放平之后,站起身来道:“药力要多长时间才起作用?” 翠衣女子道:“半个时辰之内,他会醒过来。” 话落转向殿门的“火凤凰”道:““火凤凰”,你叫他们先回去还是你与她们一起回去?” 心中一直压抑着一种受人摆布的难堪与愤怒,“火凤凰”时时都想经发作,粉脸突然一沉,“火凤凰”冷声道:“你想……” 翠衣女子截断“火凤凰”的话,也沉脸冷声道:“你最好能忍耐着些。” “火凤凰”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忍耐?” 翠衣女子冷笑道:““栖凤宫”有多少年没有在江湖上露脸了,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吗?” 翠衣女子每一句关键性的话,旁人听起来觉得没头没尾,“火凤凰”却为之心震:“你知道为什么?” 翠衣女子冷笑道:“那是因为我们在忍耐,因此,不论比时间、比耐力,我都比你要强多了。” “火凤凰”犹豫了一阵,断然下令道:“你们都给我返到墙外去。” 接着转向翠衣女子道:“返到墙外去行吗?” 话气虽然显得有些生硬,但已经缓和了很多。 翠衣女于淡漠的道:“那是你们“栖凤宫”自己的事,本姑娘之所以如此关照纯是基于对有恩于我们的人的一种回报与承诺。” “火凤凰”没有再多辩驳,再一次沉声道:“大家返到墙外去,没有我的召唤,谁也不准进来。” 一方面是退的距离不远,另一方面,“火凤凰”说话的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因此桑天樵等人很快的退出大殿,走向山门。 翠衣女子等“栖凤宫”的人全退出去之后,又转向佟老爹一干人道:“各位,你们受人驱使,谋害童令主,实在死有余辜,姑念各位都非江湖中人,留你们一条活命,还不快到厢房中去把那具尸体成殓起来。” 刚才的场面他们都是亲眼目睹,闻言如逢大赦,匆匆奔向厢房,连有没有棺木都没顾虑到。 把附近不相干的人全部处理清之后,翠衣女子才从贴胸处取出一方复印有图纹的白色绢巾抛给“火凤凰”,没有说话。 “火凤凰”接过绢巾,托于手中,只微扫了一眼,粉脸上神色立时骤变,脱口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翠衣女子道:“我自己复制的。” “火凤凰”道:“原物在哪里?” 翠衣女子淡漠的道:“我应该告诉你在哪里吗?” “火凤凰”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么焦急浮躁过,寒光一闪,剑尖重又指在翠衣女子心窝上。 冷冷的扫了“火凤凰”一眼,翠衣女子面不改色的冷笑道:“我已忍了五年多了,大妹子你不要逼我,否则,我叫你“栖凤宫”的声誉一败涂地。” “火凤凰”阴冷的道:“如果你死了呢?” 翠衣女子冷冷的道:“你忘了方才你也问过这句话了?” 对“火凤凰”而言,拔出来的剑要收回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她毕竟还是将它收回去。 深深的吸了好几口冷气,“火凤凰”的语气完全平复了下来。 “怎么落在你手中的?” 翠衣女子道:“有人转交家母,家母临终前转交给我的。” “火凤凰”道:“谁转交的?” 翠衣女子望了躺在地上的童天罡一眼,道:“童令主的先人。” “火凤凰”美眸中杀机一炽,冷笑道:“我果然没有料错。” 翠衣女子冷笑道:“你不但料错了,而且是恩将仇报的错了十万八千里,因为,你没有问是谁叫他的先人转交的。” “火凤凰”眨动着美目,良久之后,才道:“谁叫他转交的?” 翠衣女子冷酷的道:“令堂。” 这两个字的确近乎冷酷,以至“火凤凰”无法立刻接受。 她冲口再问道:“谁?” 答案虽然比方才更慢,更响,但也更冷酷。 向前冲了一步,“火凤凰”几近暴怒的道:“你胡说。” 翠衣女子-笑道:“我相信令堂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否则,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人转交给先母,她临终前为了怕你沉不住气,而把心底的事形之于色,在“栖凤宫”的人对你领导未能完全心服前,惹下杀身之祸,她或许没敢把事实真相告诉你,但在她叫你向童天罡讨回那个信物时,她应该嘱咐你只能以礼相求,不能诉诸武功,对吗?” “火凤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实际上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翠衣女子见状接着又道:“但你却误会了令堂的用心,以为她怕你不是“双令”主人之敌,因此才叫你以礼相求,因此,你一直在等待,等待“双令”最脆弱的时机。” “火凤凰”开口道:“照你所说的话,童家既是你的恩人,又是“栖凤宫”的恩人是吗?” 翠衣女子道:“不错。” “火凤凰”道:“在武林中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翠衣女子冷笑道:“当然有,我问你,如果一个人挽救了一个女子的贞节,他对这个女子算不算恩人?”“火凤凰”没有否认。 翠衣女子又道:“如果他没有杀那个采花贼,对那个贼而言,他算不算是他的恩人呢,你说?” “火凤凰”冷哼一声道:“目睹采花贼做案而不杀他,这个人的人格就有问题,有什么值得尊敬与感激的。” 翠衣女子道:“如果采花贼是个武林世家子弟呢?” “火凤凰”冷声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只是个武林世家而已。” 翠衣女于道:“如果这个人的生与死关系着一门香火的传接呢?” “火凤凰”一怔道:“他盘问的可真多!” 翠衣女子冷笑道:“他没有盘问,是在他要杀他的时候,那个贼的掌门人适时赶到了,场面使她无以为辩,因此,她说出她一门香火的接替以及年迈婆婆的期盼,在无以补偿这种大错的情况下,她留下了最宝贵的信物,以作日后接受受辱者提出任何要求的凭证。” “火凤凰”变脸道:“你说的人是谁?” 翠衣女子冷笑道:“那个贼是江暮帆,掌门人就是令堂。” “火凤凰”大怒道:“你胆敢血口喷人,证据呢?” 翠衣女子冷笑道:“你要证据吗?” “火凤凰”冷笑道:“不错,-不出来是吗?” 翠衣女于冷声道:“货真价实的“栖凤宫”的掌门信符还不足以为证吗?” “火凤凰”冷峻的道:“本门信符或许真在你手中,但是,信符在你手中,并不表示你有权把任何莫虚有的罪名加给“栖凤宫”。” 翠衣女子一怔道:“莫虚有的罪名?” “火凤凰”冷笑道:“你替童天罡脱罪的一切安排都很巧妙,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没查清楚,江暮帆是我三叔,江家并非单传。” 翠衣女子冷冷笑道:“江家老大、老二死于十年前,江老三性好渔色,至今无妻无子,而在你这一辈,“栖凤宫”并没有男子,江家香火是不是有赖江暮帆传接?” “火凤凰”真的楞住了,她耳边仿佛又响起母亲临终时的叮咛:“不管你三叔做了什么事,哪怕是改门规,也不能伤害他。”往事历历在眼前,叮咛犹在耳边。 “火凤凰”尽管不想相信翠衣女子的话,然而,她却很难证明翠衣女子所知道的这些事都是调查来的。因为,这些事情外人并不知道。 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沉默之后,“火凤凰”开口冷冷的道:“你说的与证据无关。” 翠衣女子逼道:“那你承不承认我说的是事实?” “火凤凰”道:“承认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 翠衣女子说道:“承认了表示你有是非心,我才能跟你谈证据的问题,否则,空谈无益。” “火凤凰”考虑了很久,才道:“我承认你说的关于“栖凤宫”的事是实情。” 翠衣女子点头-:“好,那我就告诉你证据在什么地方。” 话落凝视著「火凤凰”,放慢了语调道:“当年令堂为了向“双令”令主表示江暮帆决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曾经在他右臂上留下一个“栖凤宫”最后警告的标志,你可以在江暮帆身上找找看。” “火凤凰”冷笑道:“你算准了我无法这么做对吗?” 翠衣女子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闻言不由一怔,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 “火凤凰”美眸中突然泛起杀机,阴冷的道:“我几乎上了你的当。” 话落刚想拔剑,突听躺在地上的童天罡道:“我们可以替你做。” “火凤凰”的反应很快,猛然转身向童天罡说道:“错过今天,你们就有抵抗的能力了对吗?”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不错,错过今天,我们决不会束手听由你摆布,如果你想掩盖“栖凤宫”这段丑事,今天也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阴森的冷笑一声,“火凤凰”道:“多承指教。”话落突然跃向童天罡,人才落下,剑已架在童天罡颈上了。 投鼠忌器,翠衣女子虽然随后赶到了,碍于童天罡的安危,却不敢出手。 “火凤凰”盯着地上的童天罡道:“我是要杀你,唯有这么做,才能防止你们孥着“栖凤宫”的令符在江湖上造谣。” 童天罡冷漠的笑道:“芳驾好歹也是雄势一方的一宫之主,为私利而撇开道义真理的门派,古往今来不胜枚举,芳驾并非首开先河之人,大可不必找什么借词。” “火凤凰”冷笑道:“事实胜于雄辩,你既然-不出证据来,本宫主自然可以认为你们是串通造谣。” 童天罡淡淡的道:“这是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对芳驾而言,甚至在江湖上连个交待的借口都不需要,因为,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栖凤宫”此次再造中原一部份的原因是与童家的宿怨有关。 而且,芳驾今天除了童某与这位寒如玉姑娘,“栖凤宫”当年的那段秘闻便等于永远埋没了。” 翠衣女子寒如玉闻言大惊,脱口道:“童令主,你……” 童天罡坦然一笑道:“寒姑娘,事情既然已发展到“栖凤宫”必须抉择的阶段了,说与不说,后果都相同。” “火凤凰”厉声道:“我说的不是借口。” 童天罡淡淡的道:“不管芳驾怎么说,童某都觉得在事情的处理上,芳驾比之令堂有果断力,也有魅力,令堂生前想必日夜都在担心有朝一日寒家或童家会把那段秘闻公诸武林,而“栖凤宫”在苗疆可以轻而易举的消灭实力单薄的寒家。 她下不了决心,当年父亲被杀害,“天煞令”失落时,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童家,她又没有那么做……” “火凤凰”的剑向童天罡颈项上一压,一缕鲜血立时沿着剑尖滴了下来,厉声道:“不要说了。” 童天罡扭头向左肩头看了一眼,继续道:“她不但没有杀童家的人,反而在那批人想要斩草除根之前救了童某,而且,要不是她亲口告诉我她救我的原因,童某还不会知道当年那段秘辛呢。” “火凤凰”的脸色转白,玉手发抖着,她不禁又想起了母亲时常对她说的一些话:“当今武林之中,真正的豪侠,君子或许大有人在,但为娘这一生却只碰到童镇方童令主这么一个。” 在母亲死后,她一直误以为母亲是怕她年轻气盛,轻犯“双令”,所以才在平日说些童家的好处,以消除一些她对重家的恨意。因此,而使她对童家的仇视更重。 直到目前为止,童天罡的话尽管她仍然无法完全相信,但“栖凤宫”信符失落六七年江湖上无人知道。由此,可以肯定童家与寒家并无对“栖凤宫”打击与毁谤的意图,再以她三叔的为人加以佐证,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发生的可能。 “草上飘风”凌玉仙的事件就是个活生生的铁证—— 第十三章 鬼域毒手 架在童天罡颈项上的利剑再一次软弱的收入鞘中,“火凤凰”真想痛哭, 但她没让眸子中的眼泪流下来。望了地上的童天罡一眼,“火凤凰”仍以迹近冷酷的声音道:“童天罡,为了让你死得心服,查证之后,我会再找你算总帐的。” 这个转变,又令寒如玉觉得十分惊讶。 童天罡淡漠的道:“芳驾可以带著令叔一起来。” “火凤凰”只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出殿,头也不回的急驰而去。 寒如玉不敢相信“火凤凰”有如此突然的转变,因此,她随后跟出去看了一趟,回来后道:“童令主,她真的带着她的人走了。” 似乎并不觉得惊奇,童天罡点点头道:“我知道。” 寒如玉道:“她不是说并不相信你说的话吗?她会不会在半途而感到后悔,再赶回来闹事呢?” 童天罡笑笑道:“她既然放过了我们就不可能再回来了。” 寒如玉一怔,脱口道:“放过?我们所说的都是事实呀,我看她是自知理亏而不得不走的。” 童天罡笑道:“如果她真个杀了我们,谁又知道她理亏呢?” 寒如玉一怔道:“虽然没人看到,可是,她自己的良心……” 话出口之后,又觉得“良心”这两个字用得不太恰当,因此半途住口。 童天罡点头凝重的道:“她的确是为了怕身心不安所以才放过了我们。” 寒如玉脱口道:“良心?童令主,您真的相信像她这种人会有良心?” 童天罡肯定的点头道:“是的,我相信,因为她毕竟是她母亲的女儿。” 寒如玉怀疑的盯着童天罡道:“童令主,她的母亲真的放过您?” 童天罡道:“真的,这中间的一切缘由也确实是她告诉我的。” 寒如玉美眸中的恨意消失了,敬佩的点点头道:“平常人巴不得这种落人口实的话能早日消失淹灭,“火凤凰”的母亲以“栖凤宫”主的身份,能把这种令“栖凤宫”日夜不安的话告诉别人,单只这份胸襟就够令人感动的了,童令主,这大概就是您一直不肯跟“火凤凰”正面冲突的原因吧?”童天罡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寒如玉心思灵巧,见状忙道:“童令主,您已经说了很多话了,现在也该好好的调息一下了。” 童天罡道:“我的伤是谁治的?” 寒如玉道:“我:” 童天罡微微一怔道:“寒姑娘给我服的是什么药,我的伤即使是能治得好,也不应该进展得这么快。” 寒如玉顺口应道:“童令主服的是“双珍露”。” 心头暗暗一惊,童天罡道:“寒姑娘所说的“双珍露”是不是“金霞谷”的“双珍露”?” 寒如玉道:“正是此露。” 童天罡凝重的道:““双珍露”因为药材难求,在“金霞谷”的人眼中,也视同珍宝,据说只有“金霞谷”直系亲属身边才有一瓶救急的“双珍露”,寒姑娘怎会有?” 寒如玉粉脸上立时浮现喜悦之色,道:“是人家送给我的。” 童天罡脱口道:“谁?穆家的人?寒姑娘与他是什么关系?” 由童天罡说话的速度可知他心中一定十分焦急。 寒如玉道:“是穆家的人,他是穆遇春的第三个儿子,穆学丰。” 童天罡闻言似乎更急,脱口道:“寒姑娘与他是什么关系?” 寒如玉粉脸立时一红,迟疑良久,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两年前我在苗疆山区中了瘴毒,穆学丰救了我,我发觉他是个君子,所以才跟他交往至今的。” 童天罡道:“他当时知不知道寒姑娘是谁?” 寒如玉想了想道:“我醒了之后才告诉他的。” 童天罡道:“他有没有问你到苗疆山区去干什么?” 寒如玉道:“是这么问过。” 童天罡道:“寒姑娘是怎么告诉他的?” 寒如玉道:“当时我不知道他是“金霞谷”的人,又因为他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就告诉他我是准备由山区走近追到中原来找您的,不过,我没有告诉他找您的目的,他也没有再问了,后来我知道他是“金霞谷”的人之后,也曾处处留心他的言行举止,发现他对“金霞谷”的某些做为也相当不满,因此,才与他交往下去,这两年多,他一直以礼待我,从来没有半点儿逾越的企图,因此……” 童天罡道:“因此,你相信他没有“金霞谷”中的人的那些劣迹恶行是吗?所以你对他的印象也不坏?” 寒如玉粉脸微微一变道:“童令主好像不太相信他?”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寒姑娘不要生气,童某之所以敢越礼多问,纯属一番好意,而且童某问的这些话对寒姑娘而言,似不会有交浅言深之嫌。” 寒如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呐呐的道:“童令主,方才是我不好,请您原谅,他真的是个好人,我原本打算把令主带到他找的一个很僻静的地方去养伤的,如果令主不喜欢与“金霞谷”的人为伍,那我们就不要去了。” 心念如电一转,童天罡道:“既然寒姑娘这么说,如果不去,不但辜负了穆三公子的一片诚意,而且也令人家难堪,因此,还是到他预备的地方去好了。” 寒如玉的确担心童天罡万一真的拒绝了穆学丰的安排会引起他的误会,一听童天罡答应了,芳心实在高兴万分,跳跃着道:“令主,您真是太好了。” 话出口立时又觉得语病太大,粉脸上立时又飞上一片红霞。 由寒如玉的神情,童天罡自然看得出穆学丰在她心中的地位。 在未见到穆学丰之前,他不敢断言穆老三为人是好是坏,但由穆遇春昭彰的恶名,他实在不大敢相信他会有良善的儿子。 为了掩饰方才的语病,寒如玉话落不久,立刻又改变话题道:“童令主,我们现在就动身好吗?” 童天罡道:“等佟老爹他们把尸首装殓妥当了我们再走吧。” 寒如玉道:“那不是还得等他们把新的棺木抬来?” 童天罡点点头,没有开口。 ※※※※※※ 洞庭“君山金家堡”的“迎宾楼”,当此华灯初上的时刻,正是家宾及金家门下食客会聚的时候,非常热闹。 金永泰虽然没有孟尝君门下三千食客的壮大气势,但在当今武林中,门下能经常保持百人以上的江湖同道相投,也称得上是交游广阔,声势慑人。 “迎宾楼“中的宾客共分三级,以武功高低为分级之依据。 金永泰不设任何考验,也从不盘问打听宾客出身师门,全凭各人自衡身份入席,然而,在“迎宾楼”,这三级的界限却分得极为明显。因为,如果身价不够的人硬想向上挤,则同级中的任何一个客人都可以找你比划,一旦落败,生死就难以逆料了。因此,“迎宾楼”中的坐席位置,在江湖上也真具有分辨武功高低的评断权威。 二级、三级位于楼下,一级佳宾则在楼上的“论剑轩”中,“论剑轩”中共有三张八仙桌,二十四张檀木椅,从来没有坐满过。 此刻,轩中共有七个人,除了主位上的金永泰之外,由上而下依次是: “无刃剑”向晨旭、“万幻枪”于瑞年、“毒鬼王”钟士奇、“惊电追魂”叶天苍和“金剑羽士”郝文清以及“毒剑天尊”江暮帆。 在坐的七个人中,除了向晨旭与于瑞年神态自若的有说有笑之外,其他的人似乎全都怀着重重心事,谁也不愿意开口,面对着满桌美酒佳肴也都食不知味。 在座的人,虽然不时有人把目光投向金永泰,金永泰却视若无睹的只顾劝酒,一桌上席就在这种不安宁的情况下结束,直到撤去酒席,换上香茗之后,金永泰才开口道:“各位兄台想必已听说过五天前山神庙中的事件了。” “惊电追魂”叶天苍接口道:“要不是“栖凤宫”的“火凤凰”插手搅和,咱们“金家堡”这一次是不会失败的。” 众人的目光很自然的集结在江暮帆脸上。在这些人当中,除了主人之外,江暮帆排名在最后,因此,这些目光在他的感觉中的压力也最大。 他干咳了两声,结结巴巴地道:“我那侄女的心意我很了解,其实,她并不是打算要去救童天罡,他是怕别人杀了童天罡,使她失去报……” 他不想说报仇雪恨的机会,但是,话到嘴边突然又想到“火凤凰”没有杀童天罡,因此,他的话便接不下去了。 “惊电追魂”叶天苍丝毫不肯放松地逼问道:“你是想说报仇雪恨对吗?那她为什么在可以杀他的时候没有杀他呢?” 江暮帆一时无言以对。情急之下他脱口说道:“这件事我也觉得纳闷,我这就回去问问她,如果她处理不当,我可以用“栖凤宫”长老身份换掉她。”话落当真站了起来。 金永泰开口道:“江兄不要动气,常言道谋定而后动,江兄如果说换就能换掉“火凤凰”会等到今天吗?” 江暮帆老脸勃然变色:“金堡主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金永泰深沉地笑着道:“江兄,你帮助“金家堡”与“火凤凰”作对,你的用心真是想灭掉“栖凤宫””吗?” 江暮帆心头暗自吃惊,冷静的道:“我并没有说要消灭“栖凤宫”。” 金永泰道:“那就是要借我“金家堡”的力量扳倒你的侄女了?” 江暮帆道:“老夫这么做,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金永泰阴沉地笑着。他说道:“如果“金家堡”没把握消灭“栖凤宫”的话,这么做,确实彼此有利,如果金某人有了万全之策的话,这么做就不见得有利了。” 江暮帆威胁道:“金兄,万一你把事情弄拧了,那会立刻迫使“火凤凰”与童天罡合作的,“金家堡”即便是侥幸获胜,只怕也要大伤元气,若依兄弟拙见,不如趁童天罡日前内伤未复先收拾了他,然后再全力对付“火凤凰”。” 金永泰笑道:“童天罡目前落在“金霞谷”穆老三手中,即便是我不杀他,他也是凶多吉少。” 江暮帆笑道:““天、地双令”呢?金兄也不要了?” 金永泰狡猾地道:“我不去杀童天罡并不是不想要“双令”,而是不愿树“金霞谷”穆遇春这个敌人,因此,经过多日来兄弟与在坐各位兄长共同研究的结果,得到了个一举两得的妙计。” 江暮帆并没有参加他们的研讨,因此,他立刻想到这个计划可能与他有关,而且可能对他不利。“我可以听听计划的内容吗?” 金永泰阴声道:“当然可以,因为,江兄就是我们进行这个计划的一份本钱,我们想促使“火凤凰”去教童天罡而杀掉穆学丰这家伙。” 江暮帆抢口道:“然后你再杀“火凤凰”?” 金永泰道:“老夫不想跟“火凤凰”正面拼搏,因此,才想到劳动大驾把令侄女诱进老夫的圈套中。” 江暮帆已发觉情形不对而急于脱身,忙道:“我没有把握能把她引出来。” 金永泰道:“不用劳大驾奔波了,我们只要通知她你在我们手中,她就会来,江暮帆,你武功、人品都令人不怎么敢恭维,怎么听说你在“栖凤宫”居然还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能不能请江兄说说咱们大伙听听?” 江暮帆心中暗骂,脱口道:“谁说的?” 金永泰道:“穆学丰。” “他怎会告诉你这些?” 金永泰冷笑道:“这里是老夫的地面,投帖拜山也总得有见面礼呀!不过,其中详情他也不太明白,因此,只有请江兄告诉咱们了。” 金永泰的话,字里行间已经很明白的流要扣留江暮帆作为要胁“火凤凰”的人质了,江暮帆虽明知陷身虎穴,脱身的机会可能不大,但要他如此坐以待毙,听人摆布,却又心有未甘。霍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怒声道:“我江某人可是一直孥你当朋友。” 金永泰冷冷的道:“江暮帆,你连自己的侄女都想杀害,老夫这个朋友在你心中又能有多少份量呢?” 江暮帆冷哼一声,怒道:“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话落刚要转身离去,金永泰突然冷声道:“江暮帆,不管怎么说,咱们毕竟是相识一场,老夫不想把事情做绝了,使大家脸上挂不住。” 江暮帆心知已到了穷途末路,即便是金永泰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可能留下来了,双肩一晃,冷哼声中,跃身倒射出门外,一闪而逝。 “毒鬼王”钟士奇。自告奋勇的起身道:“我去把他请回来。” 金永泰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脸上却和善的笑道:“钟兄回别伤了他。” 起身离席,“毒鬼主”钟士奇笑了笑道:“这个堡主请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钟士奇走后,叶天苍道:“堡主,你看钟士奇真会把江暮帆追回来吗?” 金永泰冷笑道:“当然不会,哼,钟氏兄弟当时之所以肯答应受雇于金家堡,除了银钱之外,还另有企图。” 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当时,他俩是以为“金家堡”没有能人,所以趾高气扬得不可一世,如今看到“金家堡”居然有向、于二位这等高人,他当然想抽身保命了。” “惊电追魂”叶天苍见金永泰侃侃而谈,并无追赶之意,不由急道:“堡主,咱们怎么去把他俩追回来呢?” 金永泰冷笑道:“我们昨天密商对策而没有让他们两个参加,我就料定他们俩人今天会走,因此,我已安排好人手在等着他们了。” 叶天苍担心的道:“楼下的人可能截不住他俩。” 金永泰老谋深算得笑道:“楼下得人的确截不住他俩,但是却会逼得钟士奇出手,只要钟士奇出手,那就可以证明他确实有跟“金家堡”为敌之心了。” 叶天苍道:“堡主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呢?” 金永泰半眯着陷在眶内的双目,阴冷的道:““金家堡”不轻易树敌,既成敌人,决不放过半个。”话落转向“无刃剑”向晨旭道:“向老,劳驾您走一趟吧?” “无刃剑”向晨旭起身道:“是。”话落离席,从容踱向轩外。 叶天苍随即起身道:“属下也去走一趟。” 金永泰笑道:“只怕你还没到,那边的事就已经结束了,不用去了。” 江暮帆的武功虽没有什么特殊,但钟士奇却是响当当的人物,因此,金永泰的话,叶天苍与郝文清心中都有点儿怀疑。 事实很快的澄清了两人的疑念,向晨旭已提着江暮帆走进轩来,前后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进得轩来,向晨旭道:“堡主,派人去替钟士奇收尸吧!” 神态从容,若无其事,叶、郝二人至此不能不佩服金永泰的神通广大了。 望着脸色发白的江暮帆,金永泰笑道:“江兄,请坐呀!” 江暮帆黯然一笑,缓慢的移步入座。 ※※※※※※ 穆学丰三十刚出头,剑眉朗目,玉面朱唇,称得上是“英俊挺拔”四个字。 经过两次搬迁而到达这座深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广阔的山洞内,穆学丰背着童天罡前前后后奔驰了不下百里地。他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尽可能避免使童天罡的内腹受到丝毫震动,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脸上、口中,没有丝毫怨尤。 把童天罡安置好了之后,穆学丰一面拭汗一面望着童天罡道:“童令主,你没有受到太大的震动吧?” 童天罡感激的笑道:“完全没有,只是太辛苦穆兄了。” 寒如玉望着穆学丰,欣慰的笑道:“你的心地比我想像的还要好。” 穆学丰笑道:“你的断语可别下得太早,也许我还有尾巴没有露出来呢。” 此言一出,三个人全笑了。经过一阵谈笑之后,童天罡道:“穆兄做事可称得上“小心谨慎,心细如发”八个字,经过这两次搬迁之后,相信金永泰短期内是找不到我们了。” 穆学丰相当自负的道:“金永泰虽然神通广大,只要我想要的,照样可以从他的手中抢过来。” 话落突然注定童天罡道:“这个地方绝对隐秘可靠,金永泰就是倾巢而出,一两个月内只怕也搜寻不到我们,因此,要是我们把童令主杀死在这里,等他们找到的时候,恐怕也只能见到一堆白骨了。” 寒如玉粉脸变色道:“你怎么可以和令主开这玩笑?” 穆学丰走向站在童天罡身边的寒如玉,陪着笑脸道:“大家相处七八天了,只要没有恶意,开个玩笑又有什么关系?” 白了站在跟前的穆学丰一眼,寒如欲娇嗔的道:“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呀!” 穆学丰仍然笑道:“你看,童令主都不生气你怎么倒生起气来了?” 寒如玉闻言侧脸望向童天罡,他粉脸刚转过来,“气海穴”上便着了穆学丰一指,丹田萁气一阵逆冲。 寒如玉娇呼了一声,跌倒在童天罡的身边,粉脸立时苍白如纸。 这些日子里穆学丰在童天罡面前表现的对寒如玉的关注与柔情,在这一霎那间完全烟消云灭了,对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寒如玉视若无睹。 穆学丰转脸向童天罡笑道:“童兄,你在惊讶之余,一定很快会想通兄弟这么做的道理。” 他仍然是那么英俊挺拔,但此刻的穆学丰却令人觉得丑陋无比。 童天罡是很惊讶,不过,当他想到他是“金霞谷”穆遇春的儿子时,那种惊讶的感觉便消失了。 童天罡现在所想到的是如何克服眼前的困境。 冷眼望着穆学丰,童天罡没有开口。 走到童天罡面前四尺左右处坐下,穆学丰含笑道:“要想在江湖上成名,就得有真才实学,至于用什么方法求得真才实学,则无人重视,因此,兄弟这么做,童兄一定能了解兄弟的苦心。” 童天罡仍然冷冷的盯着穆学丰没有开口。 穆学丰笑容一敛,肃容道:“兄弟并非好杀之人,如果童兄肯协助兄弟完成心愿,兄弟发誓交你这个朋友。” 童天罡心中在盘算着,如果他此刻顺水推舟的假意信服穆学丰,以他的狡猾阴沉,势必不会相信。因此,他冷笑道:“穆老三,你在哄孩子?” 穆学丰一怔,正色道:“童兄,你不相信?” 童天罡冷笑一声,“穆老三,如果你不是哄我,那你一定是个痴呆之辈,但是,从你认识寒姑娘之后,听说她要找寻童某开始,能开始安排计策这点来看,你不但不是个痴呆之辈,而且是个狡猾之徒,你会想交一个受你陷害的朋友吗?” 穆学丰歪着头着着重天罡道:“你怎么知道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打你的主意了呢?” 童天罡冷笑道:“寒姑娘美艳如花,像尊驾这种邪恶之徒,酒色财气哪项不贪?你居然会不侵犯她,这不是刻意安排的是什么?” 愣了一阵,穆学丰突然扬声狂笑道:“你早就在怀疑我了?” 童天罡道:“可我太信人性本善的道理,忽略了你是穆遇春的儿子的事实。” 穆学丰相信童天罡这句话,因为,他相信自己七八天来的曲意奉承,表演得丝毫没有破绽。换了一付阴狠的嘴脸,穆学丰盯着童天罡道:“好,如今咱们彼此都已摸清了对方的底,说起话来也方便多了。” 童天罡把身边的“天地双令”并放在身前,道:“尊驾要的东西在这里,孥去。” 穆学丰道:“我如果只想要这个,我也用不着辛苦奔波这么多天了。” 童天罡冷笑道:“在金永泰的地面上,你担心带不出去?” 穆学丰道:“我的确有这层顾虑,因此,我得有带动它们的本钱。” 童天罡明白穆学丰指的本钱是什么,毫无犹疑的漠然一笑道:“尊驾听说过被贼抢了的人有助贼脱身的吗?” 跃身站立起来,穆学丰缓步走到童天罡面前,弯下腰来,然后伸出右臂道:“你说谁是贼?”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驾。” “啪”的一声,童天罡左面颊上又挨了一词极重的耳光,嘴角上立时溢出鲜血。 抬臂在嘴角上擦拭一下后,童天罡低头着袖上的鲜血,冷漠的一笑说道:“尊驾很威风。”话声才落,童天罡的左颊上又挨了同样的一记。 盯着童天罡,穆学丰阴声笑道:“大令主,滋味如何?” 童天罡冷漠的笑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个中滋味就是如此。” 顺手抓起面前的“天煞令”,穆学丰抽剑抵在童天罡的胸口,冷酷的道:“大令主,没想到会亡命在自己的“天煞令”之下吧?” 童天罡漠然一笑道:“想恐吓童某?” “天煞令”向前轻轻一送,鲜血立时沾着剑身冲洒出来。 穆学丰一直注意到童天罡脸上的变化,而童天罡脸上竟然找不到半丝异样的变化,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穆学丰的手开始软了,他不是怕杀人,而是他必须震住童天罡,让童天罡听由他来摆布着。狠狠的把剑撤了回来,穆学丰恨恨的看着童天罡,怒道:“童天罡,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童天罡道:“我绝对相信尊驾敢杀我。” 穆学丰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道:“童天罡,咱们谈个条件如何?”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真有诚意吗?” 一见有了转机,穆学丰急忙应道:“当然有。” 童天罡道:“那等童里某恢复了功力之后咱们再谈。” 穆学丰一愣道:“那怎么行?” 童天罡道:“童某保证不杀你。” 穆学丰毫不考虑的摇头道:“我不能答应你。” 童天罡冷漠的道:“那咱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 勃然大怒,穆学丰扬起“天煞令”,厉声吼道:“童天罡……” 神色泰然,童天罡淡然一笑道:“目前尊驾占有绝对的优势。” 心头狂暴的残忍意念,使穆学丰双目满布血丝,恨不得把童天罡剁成肉泥,但是,他下不了手。因为,名利对他的诱惑力更大。 强自按住心头的狂怒,穆学丰匆匆奔出洞外去了,他必须冷静。 撑着软弱无力的娇躯坐了起来,未曾开口,寒如玉已是珠泪满面了。 向后挪动了一下身子,童天罡将背依靠在冷硬的石壁上。他平和地说道:“江湖鬼蜮,寒姑娘,你既已投身于江湖,就该明白面对现实的道理来了。” 寒如玉抽泣着道:“我并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我死不瞑目也是自己有眼如盲,不但害了自己,也断迭了您的一生的前程,我……我……好恨。”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如果没有你救我,我只怕还活不到今天呢!” 寒如玉悔恨的道:“如果当时我听您的话,细心的多考虑一下,哪会有今天?” 童天罡道:“如果你真的把事情当时就考虑清楚了,今天的事情将会提早在当天发生,那也只是早晚而已。” 芳心一动,寒如玉道:“你是说穆学丰一直在监视我们?” 童天罡点点头道:“不错。” 寒如玉又追悔道:“如果我一直不跟你接头……唉!” 童天罡笑道:“那我早已死在山神庙中了。” 寒如玉怀疑的道:“你认为“火凤凰”真会杀你吗?” 童天罡道:“即使她不杀我,我也活不了了。” 经过童天罡这么一解说,寒如玉的心中舒坦了不少。她长叹了一声道:“童令主,从我娘到我,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要完成向童家报恩的心愿,可是,唉……难道这真是天意?” 童天罡淡淡的道:“就算是天意吧,人力不能挽回的事只有委诸于天了。” 话落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仔细审视着面前这张虽带有浮肿指痕,但却俊逸出尘的脸孔,寒如玉找不到一丝恐惧与悲伤。他虽然闭着眼,却似在冷眼旁观世事的冷暖。 童天罡的泰然,使寒如玉突然觉得霎那间自己成熟了很多,也减少了心中的很多忧惧与负担。“童令主,依你看,我们有没有生望?” 童天罡微微睁开双目,向百通通的洞道扫了一眼,他没有看到穆学丰,稍微地放重了音量道:“没有。” 寒如玉心中一凉道:“你的内伤?” 童天罡道:“我的内伤虽然好了很多,但功力却完全没有恢复的迹象。” 寒如玉迷惑着道:“怎么会呢?你的主要穴脉此没有受到伤害,功力怎会全无进展呢?不可能的。” 童天罡微微冷笑一声道:“穆学丰是个城府深沉的人,他既然早有图谋,自然不可能让我有恢复功力的机会。” 寒如玉心头一动道:“你是说他在给你治伤的药中加上了散功的药物?” 童天罡点点头道:“不错。” 寒如玉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童天罡道:“刚才他在发威时,穆学丰是我所遇见的年轻人中最狡猾的一个。” 寒如玉懊恼的道:“你怎么会现在才发现呢?” 童天罡道:“这正是穆学丰高明之处,受了严重内伤的人在初疗之时,决不能轻易运气的,他早就料定我不会轻易的去试了,然而,伤势好转,不运气也能感觉得出来,这样,既可以保住我的性命,也可以获得我对他的信任。” 寒如玉心头一亮。她脱口说道:“每当给你服药的时候,他都要借故要我陪他去办事,只留下你一个人,原来……” 童天罡道:“不错,这样可去除我对他的怀疑,因为,他并没有监视着我服药。” 寒如玉忍不住切齿恨声道:“好周密的计划,我生不能啖其肉,寝其皮,死化厉鬼也不放过他。” 童天罡淡淡的笑道:“生啖其肉恐怕只有等待奇迹了。” 寒如玉美眸一亮道:“你是说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童天罡压低了声音道:“如果等到外面的人发现此地,也许还有点儿希望,如果先发现的是金永泰,仍是死路一条。” 闻言立时凉了半截,寒如玉道:“当初察看地形的时候,我们就研判过,三两个月内,只怕没人能找到我们,先不管谁先找到这里,只怕这段时间我们就拖不过去。” 童天罡低声道:“拖倒是有法子拖得过去。” 寒如玉有点儿绝-的道:“怎么个拖法?” 童天罡声音放得更低道:“教他“双令”上的武功。” 寒如玉娇躯一震,脱口道:“真教他?” 童天罡道:“穆学丰奸猾如鬼,骗不了他。” 寒如玉道:“方才你不是拒绝了他吗?” 童天罡笑笑,声音压低:“那也是一种拖的方法,直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答应他,这样至少还可以拖过一段时日。” 带着丝丝的希望,寒如玉道:“行得通么?” 童天罡道:“试试看吧。” 童天罡的声音一直压得很低,但是,由于洞道封闭,声音散不掉,耳力好的人,在洞外应该听得到才对。 从距洞口五大丈外,穆学丰风驰电掣的奔向洞口,给人的感觉他是从很远的地方奔回来似的。进洞之后,穆学丰笔直的走到寒如玉与童天罡俩人身边,探手一把将寒如玉拖开,邪恶的冷笑道:“寒如玉,为了完成这个计划,我已经忍耐很久了,今天……嘿嘿!” 冷冷的盯着穆学丰,寒如玉冷笑道:“想占有我?” 穆学丰笑道:“不是占有,而是享用。” 寒如玉冷冷的道:“那你怎么还不动手呢?” 穆学丰一怔道:“怎么?你等不及了?” 寒如玉冷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与畜生有何不同?” 猛然扬起右掌,但没有掴下去,穆学丰淫邪地笑道:“我也许不会让你这个小美人失望的,你猜猜我准备在什么地方享用你?” 穆学丰说话的时候,目光盯在童天罡脸上,满脸邪恶之气。 寒如玉见状粉脸顿时变色,猛力挣扎着,一面怒骂道:“穆学丰,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姑娘拼着一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穆学丰仲手点了寒如玉的“软麻穴”,穆学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寒如玉只剩下哭叫的能力了。穆学丰开始伸手去解寒如玉的衣扣。 童天罡怒吼道:“穆学丰!” 穆学丰冷笑道:“童天罡,你有话说?” 童天罡道:“开出你的条件吧!” 穆学丰道:““天地双令”上的武功。” 童天罡道:“不侵犯她?” 穆学丰道:“只要你每天传授的课业不中断,我就不侵犯她。” 童天罡道:“怎样才算不中断?” 穆学丰道:“每天一式。” 童天罡冷笑道:“好大的胃口。” 穆学丰又开始去解寒如玉的衣扣。 童天罡终于开口道:“放开她吧!” 寒如玉丰满而富弹性的肉体虽然已撩起穆学丰的欲火,但名与利的诱惑对穆学丰而言都远胜过肉欲。左手仍然按住寒如玉,右手却停止了活动,穆学丰扭头着着童天罡道:“改变主意了是吗?” 童天罡冷峻的道:“目前讲改变主意为时尚早。” 脸色一冷,穆学丰冷笑道:“等到我下手了之后才改变?”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既然无力阻止尊驾,尊驾下不下手童某自然决定不了,不过,尊驾如果有求于童某,那接不接受童某就有权决定了。” 穆学丰冷笑道:“童天罡,你的命捏在我的手中,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冷漠的笑了笑,童天罡道:“这一点童某很清楚,但童某无求于你。” 放开按在寒如玉身上的左手,穆学丰霍然抽出“天煞令”,寒光一闪,划向童天罡咽喉而去,其疾如电,以其出手之势推断,显然不可能中途煞住。 然而,“天煞令”在接触到童天罡项颈的霎那间却奇迹般的停下来了,锋利的剑刃竟未伤到童天罡分毫。不但达到了试探童天罡的目的,也表现出穆学丰收发自如的深厚功力。 童天罡不但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份定力使穆学丰不得不佩服。 剑,仍架在童天罡颈上。 穆学丰语气冷峻的道:“童天罡,我只要再横推三寸……哼哼。”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早已说过这条命是捏在你的手中,但童某也曾经说过,无求于你。” 终于把剑收了回来,穆学丰放缓了一口气道:“缇出你的条件吧?”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不要伤害寒姑娘。” 穆学丰未贵可否的道:“还有呢?” 童天罡道:“没有了。” 穆学丰一怔道:“就只这么一个条件?” 童天罡冷漠的道:“答不答应?” 穆学丰垂涎寒如玉的美色已非一日,因此,他希望推掉或以其他条件交换童天罡的这个条件。“比方说你的生命。” 童天罡冷冷的扫了穆学丰一眼道:“只有这个条件,不必多言。” 穆学丰犹疑了一下,道:“放她离开?” 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寒如玉突然插嘴道:“童当家的,你不走,我决不离开。” 穆学丰急忙接口道:“她不走,我也没办法呀!” 童天罡道:“我没说要她离开。” 穆学丰暗自冷笑一声,满口承诺道:“可以,当然可以,我保证决不伤害她。” 童天罡心中也暗自冷笑,冷漠的道:“先别答应得太早,我所说的不伤害她,包括尊驾都不能碰她一下。” 穆学丰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也为了容易囚禁童天罡,忙道:“行,行,这个石洞再向内走七八尺,还有一个岔道。入口只能侧身通行,里面却有一丈五六方圆,让她与你同住总可以了吧?” 童天罡冷笑道:“这样也使尊驾易于防范我等逃脱。” 穆学丰朗笑一声道:“童兄这么想可就令兄弟难为了。”话落脸色一整,凝视着童天罡道:“童兄提的条件,兄弟我等于是一成不变的照单全收了的,童兄怎么对兄弟呢?” 童天罡道:“尊驾说吧。” 穆学丰道:“我要学“天地双令”上的武功。” 童天罡道:“可以。” 穆学丰道:“由你传授。” 童天罡道:“尊驾如果信得过童某,也可以。” 穆学丰道:“我自会先看剑上的记载,然后再听你的解说与指导,但是,这“天煞令”上什么记载也没有。”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将鲜血涂在剑鞘上,就可以看见了。” 穆学丰没有即时的开口,怀疑的看着童天罡。 伸出左臂,童天罡道:“尊驾不妨用童某的血试试。” 穆学丰愣了下,突然扬声笑道:“童兄目下形同兄长,兄弟怎敢稍存不敬之心。” 话落划开左手小指,滴血于剑鞘上,鲜血遇寒一凝,血红的剑鞘上突然显现出紫黑色的小字,清晰如刻,历历可辨,穆学丰立时宽心了不少,和善的笑道:“童兄果然是位诚信君子,兄弟这儿先道谢了,童兄,说真格的,童兄协助兄弟完成心愿之后,我虽不可能以师长之礼相待,放你与寒姑娘一条生路决无问题。” 寒如玉冷哼了一声,童天罡则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穆学丰拍着胸膛道:“兄弟说话算话,童兄如果不信,我可以起誓。” 童天罡冷然笑道:“寒姑娘与童某的生死,对尊驾而言,已无足轻重,尊驾又何必为两个废人而立誓?” 穆学丰的心思被童天罡道破,心中虽说不是滋味,但是,他一想到武林艳羡的“双令”上的武功就要到手了,心中那份不悦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他把话题一转,“依童兄之见,兄弟如要学全“双令”上的武功,要多少时日?” 童天罡道:“童某从具备学高深的剑道内功开始,共练了一十二年才收发自如。” 穆学丰瞪大了眼睛道:“十二年?如果兄弟只学口诀及演练过程而不求其熟练的话要多久呢?” 童天罡道:“如果尊驾记忆力够强,少说也得三个月。” 穆学丰心中又暗自冷笑一声,有意无意的随口笑道:“三个月?三个月也许金永泰的爪牙会找到这里来。” 童天罡心里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冷然一笑道:“如果我是金永泰,找到这里后,我会设法通知“火凤凰”来下手,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树立“金霞谷”这个强敌了,而且,还可以达到“一石双鸟”的成果。” 穆学丰道:“童兄好像很希望“栖凤宫”的人能来?” 童天罡并不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穆学丰冷笑道:“不管哪一方面的人来,童兄都可以安心教授兄弟练功,因为,学这套武功,不但是兄弟的意愿,也是“金霞谷”上下共同的意愿。” 言下之意当然是告诉童天罡这里不只他一人。 童天罡双眸中微微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寒如玉也满脸绝望—— 第十四章 一线生机 两人的神色落入穆学丰的眼里,使他既得意,又宽心,他完全相信掌握在他手中的是两个废人了。 把“天煞令”归入鞘中,递到童天罡面前,穆学丰以半命令似的口吻道:“童兄,兄弟送二位到那边去吧。” 既然无权作主,拒绝等于是自讨没趣了。 岔道确实有一丈五六方圆,住两个人在里面,比牢房要宽敞多了。 穆学丰把满地蝠粪运掌扫出洞外之后对两人说道:“童兄与寒姑娘先在这儿歇息一阵,兄弟先出去设法弄些吃的东西进来与二位。” 话落转身走出岔道,不大功夫,搬来一块四五百斤重的大青石堵住洞口,然后出洞而去。 以背抵靠在石壁上,寒如玉目注对面神色自若的童天罡愧疚的道:“令主,是我害了你。”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寒姑娘,快别这么想,我已说过,要不是你,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 寒如玉美目盈泪道;“如果我早发现……唉!” 童天罡笑道:“寒姑娘,过去的,不管是喜是忧,终归已成了过去,思之无益。” 寒如玉绝望的道:“不想过去想什么呢?我们已经没有未来了呀!” 童天罡平和地道:“白云苍狗,世事变幻无常,谁能逆料呢?” 寒如玉道:“令主,你仍然奢望“栖凤宫”的人会来?唉,不是我说丧气话,既便是“栖凤宫”的人真找到这里,既便是“栖凤宫”的人战胜“金霞谷”的人,我们恐怕仍难逃一死,穆学丰不可能放过我们。” 童天罡点头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世间确有些事情发生得近乎奇迹。” 寒如玉无可奈何的怜悯目光望着童天罡道:“等奇迹?” 童天罡点点头道:“不但等奇迹,而且得等到两个奇迹,一个使我们保住性命,一个使我们恢复武功。” 以迷惑的目光望着童天罡,寒如玉道:“令主,你真的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奇迹发生吗?” 童天罡笑笑道:“有个希望,总使人觉得活得充实而泰然,对吗?” 美目中掠过一丝亮光,寒如玉苦笑道:“令主,我虽然没有你这么坦然开阔的心胸可以完全接受你的看法,至少,此刻我已没有自绝的念头了。” 童天罡笑笑,为了使寒如玉轻松些,他平和的道:“你是不该有这个念头,上苍安排在人间的美貌女子已是太少了。” 寒如玉苍白的粉脸突然飞上一层红霞,急忙垂下脸,惴惴不安的道:“我……我能算美女吗?” 声音小得似自语。 一方是要安抚寒如玉涉临绝望边缘的芳心,一方面寒如玉也确实称得上是世间少有的美艳女子。因此,童天罡毫不考虑地道:“当然是,相信以美女称呼你的人,连你自己恐怕也记不清楚了。” 这是事实,寒如玉的确记不得,同时,她也不想去记,这些称呼与发出称呼的人一样,在她芳心中没有份量,自然也留不下痕迹。 完全空旷的心灵最容易接纳事务,原本充实而却突然发觉感觉充实的事物竟是幻影而变得空旷的心,更容易接纳东西。 何况,童天罡原本就比穆学丰强得多。 寒如玉的理智在提醒她紧锁心扉,而要锁紧这道无形的心灵之门远比想像中的要困难得多,因此,她得全力以赴。 在一声惆怅而又娇怯的“谢谢你”声中,两人之间的谈话终止了。 岔洞不能接受直接的光源,因此,一到黄昏,里面就完全黑了。穆学丰是举着燃烧着的松脂火把进来的,火把显然是在洞外就点着了,穆学丰不会忽略夜间火光的能见度极远的事实。 他这么做足证他并不担心被外面的人发现。 火光照着穆学丰愉快的脸庞,也照着跟在他身后的那个身高九尺有余,五旬上下,满身扎实筋肉,半截铁塔似的黑脸鹰鼻老者。 老者双手捧着一块洁净石板,板上放着一只烤热的鹿腿及一个装满泉水的食盒,这是两人的晚餐。 童天罡吃得很悠闲,寒如玉却食难甘味。 黑脸老者把水留下,撤走石板及板上的残肉之后重又返回岔洞中。 穆学丰道:“铁老,他们这里欠个方便所在。” 黑脸老者移步走到了岔洞底面的青石壁下,赤手空拳的裂壁碎石,劈出一条深达九尺,弯折而入的方便所在。 时间花了不到一个更次。 穆学丰目注童天罡道:“童兄要不要进去看看是否可用?” 冷漠的淡然一笑,童天罡说道:““金霞谷”三名之一的“神掌”铁震岳做事难道还有不周到的吗?” 黑脸老者颇觉意外的看了童天罡一眼,穆学丰笑笑道:“童兄年纪不大,对江湖上的人事却知道了不少,连我“金霞谷”的“风云三老”竟然也逃不过童兄的法眼,兄弟着实佩服之至。” 话落一顿之后,又道:“本谷的“风云三老”如今全在兄弟身边。” 童天罡冷冷的道:“有“金霞谷”三名在此,不管是“金家堡”或“栖凤宫”哪一方面的人,都将不敢轻易进犯尊驾了,尊驾很会运用目下这个鼎足三分之势。” 穆学丰得意的笑道:“童兄过奖了,不过,依小弟愚见,最低限度,三五个月内,童兄可以安心的指导小弟,不必担心外来的侵袭,童兄与寒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为了表示心情不好,童天罡不耐烦的道:“没有,如果没有其他事,尊驾请便。” 穆学丰笑笑道:“童兄与寒姑娘请安心的歇着吧,童兄内伤未愈,兄弟身边又没有治伤的药,只有靠多休息了。” 寒如玉突然插嘴道:“穆学丰,你身上不是还有一瓶“双珍露”吗?” 穆学丰坦然一笑道:“眼下世局变化莫测,我身上总不能不留点儿以备万一的自救药物呀?” 寒如玉逼问道:“三老身上也没带自救的药物吗?” 穆学丰道:“如果有,我会不-出来吗?” 寒如玉还待逼问,童天罡抢口道:“二位请吧!” 穆学丰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道:“童兄请安歇吧,兄弟告辞。” 话落带着铁震岳走出。 寒如玉怒意未消的着着童天罡道:“他身上分明带有药。” 童天罡点头道:“不错,他们身上都有相当不错的伤药,“金霞谷”的医道是江湖闻名已久的。” 寒如玉一怔道:“那为什么不向他要?” 童天罡道:“要,他也不会给,一个受病痛折磨的人,意志总是比别人薄弱,意志薄弱的人容易受人驱策。” 寒如玉明白了,恨意也更深了。 头一天,穆学丰就想学“天煞令”上的两式,童天罡如数教他,他也聚精会神的倾尽全力,结果,从日出至日落,他只勉勉强强的把一式步法走完,连力都运不上,更不用说“领悟”二字了。 穆学丰花了一天的精力等于连一式都没有学全,“天地双令”上共有十八招七十二式,一式比一式深奥。 照此进度推算,只怕花上半年时光,穆学丰也不见得能依样画葫般的把十八招比划出来,当然更谈不上运用了。 虽然发现了困难,穆学丰不但不焦躁,反而更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种旷古奇学。 日子一天天刻板地消失了,洞中不见天日的日子令人烦躁,也令人消沉。 寒如玉心中原本就不太稳定的求生希望也开始随着时光的消失,一分一分的磨灭消失,脾气也日渐焦躁起来。 童天罡的内伤日渐康复,脸色也渐转红润。 但是,在行动上却是个没有武功的人。 穆学丰在练剑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穆学丰煞住攻击之后,童天罡才想到闪避。 因此,一月下来,童天罡被穆学丰伤了五次。 “天地双令”始终放在童天罡身边,这是要使童天罡觉得他意不在剑,实际上,放在哪里都等于是穆学丰的。 因为,连童天罡的命都捏在他手中。 两个月过去之后,穆学丰学了“天煞令”上的五招二十式,学习的进度使童天罡都觉得佩服,虽然他仍然不会用力。 童天罡的内伤等于是完全恢复了,寒如玉则更消瘦了。 第三徊月开始的第六天,穆学丰的精神显得不太集中,“风云三老”也一直没有出现,这两个多月以来,这种情形是头一次发生,不到黄昏,穆学丰就主动提出休息。 吃过穆学丰送进来的简陋晚餐后,童天罡在身后石壁上划下第十六道线,然后望着对面向壁倒卧的寒如玉道:“寒姑娘,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寒如玉没有开口,这些日子里,她除了默默凝视着童天罡传授武功之外,就是躺在地上挨时光,很少开口。 童天罡安慰道:“人总该有个希望,希望可以支持一个人度过难关,脱离困境。” 幽幽长叹一声,寒如玉终于开口道:“希望?” 童天罡-:“至少我们还活着。” 慢慢的转过身来,寒如玉望着童天罡道:“我们还能活多久?” 童天罡笑笑道:“谁能预料自己能活多久呢。” 寒如玉道:“你仍抱着脱困的希望?” 童天罡坚定的点点头道:“是的。” 凝视丁童天罡良久,寒如玉又发出一声长叹道:“这些日子里,你表示得一次比一次坚强,我也一直表示相信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了,因为,你心里的感受与我一样的渺茫,对吗?” 童天罡笑笑道:“你可能想错了。” 寒如玉道:“不管我想的是对还是错,有件事是绝对不会错的,那就是你不希望在你想出救我脱困的法子之前,我先死掉,你的希望支持着你活下去,这份关怀却支持着我活下去。” 童天罡只是笑笑。 寒如玉凝重的坐直身子,凝重的道:“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一直很烦躁,你一定以为我是怕无法脱困,最后死在穆学丰手中。” 童天罡道:“难道不是?” 寒如玉摇摇头道:“确实不是,我烦躁是因为我想把我想的说出来,却怕有朝一日我们真的脱困生离此地。” 童天罡听得很迷惑,但他没有问,因为,如果寒如玉认为没到说出来的时机,问也没有用。 寒如玉停了一阵子,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后,放缓声音道:“今天,从穆学丰神思不宁的情形推断,可能已经有人发现此地,直到晚上仍未见“金霞谷”那三个老怪物回来,很可能情况相当紧急,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的死期可就近了。”她看肴童天罡,童天罡正在很专心的听着,寒如玉心里很高兴。“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知道你是很关心我,但除了关心之外,我不知道你对我还有什么其它的看法与想法没有,虽然,最近这些日子里我一直期盼着你能向我表示些什么,但我又怕知道你心中真正的想法,期盼与忧虑就像两条无形的毒蛇,日夜咬着我的心尖,使我烦躁,也使我不安。” 话落盯着重天罡道:“你愿意听听吗?” 童天罡心中有几分明白了,不管他有没有与她相同的想法,此时此地说不,总是个不近人情也太残忍的做法,因此,童天罡点点头。 仍凝视着童天罡,寒如玉道:“虽然我们相处的时日不多,我直觉的认为你是一个值得我终身依靠的人,不管你对我过去有什么想法,不管你是否接纳我,我都会心甘情愿的为你奉献出我的生命,如果我们仍有生望,我决不会向你说出我心中想说的话,因为,你是个侠义君子,如果你不想接纳我,那将会在你心中留下遗憾,因此,直到现在我才说。” 她一且看着童天罡,神色肃穆庄严,没有羞涩与不安,使人很自然的体会出她这番话的诚挚与庄严,也令人敬佩感动。 谈不上接纳,也谈不上拒绝,对童天罡而言,这是一个在他毫无心理准备之下突然爆炸出的重大问题。 而这个问题不是个用急智能解决的问题,因此,童天罡怔住了。 似乎并不急于知道童天罡的想法,寒如玉没有追问。 穆学丰悄然无声的闯进来,他显然不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碰巧进来的。 似乎在极力压制心中的不平,穆学丰尽可能压低声音减少情绪的流露:“童天罡,你可真有福气。” 淡淡的扫了穆学丰一眼,童天罡答非所问的道:“穆学丰,现在是我休息的时间,请你出去。” 双眸中先是凶光一闪,很快的又被抑制住了,穆学丰冷笑道:“休息?今夜只怕谁也无法休息了。” 童天罡故意讽刺道:“怎么?尊驾连夜里也想用功?” 穆学丰不耐烦的冷哼一声道:“咱们今夜搬家。” 童天罡心中早已有底了,冷漠的说道:“他们来得可真快,但不知是哪一个道上的人?” 穆学丰冷峻的说道:“不管是哪方面的人,都救不了二位了,咱们现在就起程,走吧。” 童天罡道:“尊驾不怕对方埋伏在路上把我们截下来?” 穆学丰得意的冷笑道:“童大当家的,你的忘性可不小,你不是曾经赞美过兄弟的智谋的吗?我既然把本谷的三老请来了,我会让他们在洞里日夜无所事事的痴睡吗?” 轻“哦”了一声,童天罡道:“这么说,他们是在日夜轮班守望了?对方的人未到他们已经发现了,对吗?” 寒如玉插嘴道:“哼,那三个老怪物强煞也只是三个人,不是神仙,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守得住四面八方。” 穆学丰冷笑道:“我的美人儿,你的话很有道理,不过,嘿嘿,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等对方弄明白他们只有三个人的时候,天色恐怕已大亮了,这一夜的时间,足够我们搬家躲避的了,走吧。” 寒如玉怒哼一声,索性躺在地上。 童天罡拾起身边的“天地双令”,缓步走到寒如玉的身边道:“寒姑娘,咱们该走了,起来吧。” 寒如玉仍然躺在地上不动。 穆学丰双目一瞪,吼声叫道:“不识抬举的东西,给我站起来。” 寒如玉仍纹风不动的躺在地上。 猛然向前冲了两大步,穆学丰目露凶光,阴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童天罡平和的冷然一笑道:“尊驾不是不敢杀她,而是杀不了她。” 目光转投在童天罡脸上,穆学丰奸猾的冷笑道:“童大当家的,任何一门武学都是入门最难,现在,兄弟我不是已经入门了吗?”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的意思是说再也用不着童某了?” 穆学丰-笑道:“有你在,我可以缩短完成的时间,没有你,我多花点儿时间,也照样能练成。” 童天罡明知故问道:“尊驾的意思是……” 穆学丰道:“想活命,跟我走,而且,嘿嘿,你得把这个大美人儿交给我,为了你“双令”上的奇学,我枯等了她已有两年了,这两年来我没动她一根汗毛,现在,我可熬出头来了,哈哈……” 寒如玉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声不吭,跃身就往石壁上-,她虽没有武功,冲力却是很强劲。 探手一把拉住寒如玉的粉臂,童天罡轻松的把她带到身边。 他平和的道:“不要做傻事。” 寒如玉此时虽然没有武功,但却知道一只有内力的手臂所具有的那种不可抗拒的压制力量,她呆住了。 穆学丰是个行家,猛然向后退了两大步。他脱口道:“没想到本谷的散功药在你身上竟然没有发挥出十成的效力,童天罡,你表现得太早了。” 童天罡冷漠的笑道:“穆学丰,我已经多等了半个月了,怎么能说早呢?” 仔细的注意童天罡的表情,穆学丰冷声道:“童天罡,你以为摆出一副冷静姿态就能唬住我了?你错了。” 童天罡冷笑一声道:“穆学丰,打从寒姑娘告诉找她认识一个“金霞谷”的世家弟子开始,我就怀疑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金霞谷”的穆家没出过好人,寒姑娘为你说了很多好话,为了怕她伤心,所以我答应了她,你的确很精明,但精明得过火了,再不然,就是我当时与她争论的时候,你躲在暗处偷听,所以,为了避嫌,你故意在我服药的时候,带着她走开,你是要表示自己别无居心,但你却忽略了这不是朋友相待之道,奸徒才没有待朋友的经验。” 寒如玉芳心立时定了许多,惊喜的脱口道:“你是说你没有服他的治伤药?” 童天罡笑道:“不错。” 寒如玉娇项道:“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嘛?” 童天罡道:“我们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 半信半疑的盯着童天罡,穆学丰慢慢的抽出身上的剑,威胁道:“童天罡,你骗不了我的,把“双令”交给我。”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可以自己来-呀。” 心中始终疑信参半,穆学丰再一次试探道:“童天罡,我说过我不杀你的话,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现在把“双令”交给我还来得及。” 童天罡凝重的点点头道:“尊驾的确曾经说过这话,不管这句话尊驾是否有履行的诚意,在尊驾没有伤童某之前,童某不能妄断尊驾言不由心,因此,童某也冲着尊驾这句话,可放你一条生路,不过,尊驾得把身上的那瓶“双珍露”交给童某,以便替寒姑娘恢复功力。” 穆学丰愣了一下,忍不住脱口怨声道:“童天罡,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童天罡缓慢的挪动脚步,走向六尺左右的穆学丰,冷冷的道:“尊驾莫非要童某自己-?” 穆学丰身后是那道只能侧身出入的入口,不管童天罡武功是否恢复,摆在他眼前的局势似乎也只有奋力一战了。 动手既不能避免,先发制人乃是上策。 穆学丰的剑是在童天罡跨进第三步的时候攻出去的,出手奇快,只是冷电一闪,锐利的剑尖已指向童天罡的咽喉。 他用的仍是“金霞谷”的招式。 这些日子的接触,童天罡对穆学丰的武功基础已了如指掌,穆学丰虽是个不可忽视的敌人,但与童天罡比,毕竟还有一段相当的差距。 抽剑、出招,童天罡虽然比穆学丰多了一个动作而且出手在他之后,然而,攻击的速度仍在穆学丰之前。 而他攻击的目标也是穆学丰的咽喉。 穆学丰虽然发现了童天罡的武功真正恢复,而且比他高出许多,但他的内心相当的镇定。 因为,他知道童天罡的弱点在哪里。 改攻为封,穆学丰平伸出去的长剑向左一压,“铮然”击中,架偏童天罡的“天煞令”,身子借着童天罡剑上的反震之力,倏然右旋,电射向五尺左右虚的寒如玉,直指寒如玉的胸口。 一道寒芒从此而下砍向穆学丰平伸而出的剑身,速度与攻击时机完全出乎穆学丰的意料之外。 所以,穆学丰连抽剑的时间都没有。 左右手微觉一震的同时,穆学丰突然觉得腰间一松,在惊骇之余,纵身倒射回到入口处。 腰带落在中途,“双珍露”落在腰带旁边,穆学丰手握着半截断剑,脸上头一次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目注七尺外的穆学丰,童天罡淡淡的道:“寒姑娘,去把那瓶“双珍露”拾回来,有了它,你的武功就可以恢复了。” 寒如玉毫不犹疑的移步向三尺之外的那瓶“双珍露”走去。 如果“双珍露”落在寒如玉手中的话,穆学丰就连唯一能要胁童天罡以自保的东西都没了。 当寒如玉蹲下娇躯伸手去拾药瓶的时候,穆学丰掷出手中的半截断剑,目标是那只装“双珍露”的瓷瓶。 穆学丰知道童天罡在监视着他,因此,在他断剑掷出的同时,飞身扑向正要拾瓶的寒如玉。 然而,他的双重计划依然成了泡影。 童天罡掷出的“地煞令”击落了断剑,而“天煞令”则抵住了穆学丰的咽喉,这是一霎间的事。 寒如玉恨穆学丰入骨,起身脱口叫道:“童令主,杀了他。” 至此,穆学丰已真的是黔驴技穷了,惊骇的望着童天罡道:“童……童当家的,你……你说过不杀我。”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并没有把“双珍露”交给我。” 穆学丰道:“我曾救过你的命。” 童天罡冷笑道:“下毒散功,胁迫我教你武功,童某这一条命一直都不属于自己,尊驾真的救过我吗?” 穆学丰为之语塞。 寒如玉再一次催促童天罡道:“令主,对他这种奸险的小人,没有什么好说的,杀了他吧。” 穆学丰惶恐的望着寒如玉道:“寒姑娘,我……也曾救过你。” 寒如玉冷哼一声道:“你救我有企图。” 穆学丰道:“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就是童令主的时候,我承认的确有企图,但在此之前我……” 寒如玉粉脸微微一红道:“一开始你就有企图,所以我才说出我要找的人就是童令主的。” 穆学丰道:“寒姑娘,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救过你一命而未侵犯你分毫呀。” 尽管穆学丰一开始就心存图谋,但他确实救过寒如玉一命,这乃是一件不争的事实呀! 寒如玉虽然嘴里说得狠,但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因此,她沉默了。 很了解寒如玉的心情,也赞许她这种善良的意志,童天罡放缓声音道:“寒姑娘,这事由你作主。” 寒如玉犹豫着。 生怕寒如玉对他不利,穆学丰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寒姑娘,这两年来,我实无半点儿伤……” 寒如玉美眸一瞪,冷声道:“不要说了。” 穆学丰倒是能屈能伸,立即住口。 望着童天罡,寒如玉道:“我虽有心放他一条生路,但是,像他这种反覆无常的小人,我们放了他怕立刻就会带来后患。” 穆学丰闻言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惊恐的脱口道:“我可以发誓,二位放了我,今生今世我若做出半点儿对不起二位的事,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童天罡笑笑道:“尊驾用不着发这等重誓,寒姑娘既然心慈有意放尊驾一条生路,童某倒有个两便之计。” 童天罡既然这么说,穆学丰知道自己这条命大概是保住没有问题了,心情略一轻松道:“童令主预备怎么做?” 童天罡淡淡的道:“尊驾曾经废过寒姑娘的武功。” 脸色倏然一变,穆学丰惊叫道:“童令主,你不能……” 童天罡点在穆学丰“气海穴”上的那一指,封住了穆学丰未完的话,也废除了他一身的绝好武功。 扫了瘫痪在地上的穆学丰一眼,童天罡冷漠的道:“贵谷的“双珍露”将可恢复尊驾的武功的,现在,咱们之间的恩怨算是扯平了,日后为友为敌,悉听尊便。” 话落扭头对寒如玉道:“寒姑娘,走吧。” 寒如玉虽急于恢复自己的武功,但此处非治疗之所,因此,她点点头,默默的移动莲步向出口走去。 童天罡跟在寒如玉身后走出岔-之后,顺手把洞外那块巨石推向洞口,把洞口堵了起来。 在巨石封住洞口的刹那间,童天罡看到了穆学丰向洞外望着的那充满怨毒的眼睛。 两个多月囚犯般的生活,一旦重见天日便会使人有隔世之感了,二人相对笑了笑,心情快活。童天罡道:“我们到高处去看看。” 寒如玉明白童天罡是要找来救他的人。 她直觉的认为来人一定是“栖凤宫”的那位“火凤凰”,她也直觉的感到童天罡在关心“火凤凰”。 在童天罡与寒如玉离开石洞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火凤凰”率领二婢及“四金钗”疾如飞鹰般的射进洞里。 当她出穆学丰口中知道童天罡已经恢复武功带着寒如玉离开石洞时,心中立时涌上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等她带着身边的六个人回到洞口时,摆在面前的局面立时使她心头为之一寒了。 洞外已有五个人围成半圆形圈子包住了洞口,他们是“无刃剑”向晨旭、“万幻枪”于瑞年、“金剑羽士”郝文清、“惊电追魂”叶天苍以及金永泰的次子金承业。 令“火凤凰”心寒的是“无刃剑”向晨旭以及“万幻枪”于瑞年这两个老怪物,这俩人十分不好惹。 若比实力,“栖凤宫”是比对方要弱一些,更不利的是“栖凤宫”的人挤于洞内不但施展不开,而且目标集中。 对方的人散守于洞外,可以集中力量对准洞口攻击,因此,虽然没有交手,实际上“火凤凰”这边等于已居下风了。 一双眼睛就像要脱眶跳出来似的,“魔剑手”金承业一瞬不瞬的盯著「火凤凰”奸邪笑道:“宫主,听说童天罡在洞内?” 虽然情势十分不利,“火凤凰”却是一脸泰然自若的神色,冷笑了一声道:““君山金家堡”的消息果然灵通,想必连童天罡是被谁弄来此地的也-不了金二少爷吧?” 她避过童天罡是否在洞内的问题,目标转到“金霞谷”,提醒金承业主谋者是“金霞谷”。 金承业眯着眼笑道:“洞庭方圆五百里内,等于是本堡的眼皮子下,什么事能瞒得了金家。” “把童天罡掳来此的是“金霞谷”的穆学丰,宫主,小可说得对吗?” 接触到那双眼睛,“火凤凰”心中就有着把它挖出来的冲动,只是,目前她必须忍耐,于是她道:“这么说“君山金家堡”是不惜与“金霞谷”为敌喽?” 金承业阴沉的道:“家父生平不愿与任何江湖朋友为敌,是敌是友端看对方怎么对待金家。” “火凤凰”冷笑一声道:“依照二少爷这么一说,“金家堡”岂不是处处都站在被动的立场了?” 脸色略为正经了些,金承业道:“事实确是如此,只因为江湖上有些同道自己不争气却又妒嫉金家的声势名位,所以才把许多事情加以歪曲来污辱金家,宫主如果信得过小可。只要跟我到金家去一趟就知道了。” “火凤凰”闻言有点儿啼笑皆非之感,粉脸抹上一层完全不相信的冷笑道:“听二少爷的口气,当年“天地双令令主”的遭遇也与贵堡没有丝毫关连了?” 金承业先是一怔,按着道:“当然没有。” “火凤凰”逼问道:“那么“天煞令”怎么会落人令尊的手中呢?” 金承业一呆,脱口反问:“谁说的?” “火凤凰”冷冷的道:“商无华。” 金承业道:“商老儿信口开河。” “火凤凰”冷冷的逼问道:“金家十大铁卫中有三个在商家护令,也是商无华信口开河所能办到的吗?” 金承业立时为之语塞,怔了许久,恼羞成怒的冷笑道:“童天罡与你是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来替他出头?” “火凤凰”冷笑道:“本宫无意替任何人出头,盘问这些,只是要证明你们“金家堡”对江湖上任何门派都具有侵略性而已。” 金承业狂笑一声道:“哈哈……是又怎样?本堡不但对那些仇视本堡的人具有毁灭性,连本堡看上的人也是具有占有性,比方说本座看上了你,本座就要占有你,嘿嘿,哈哈……向老,千老,你们二位说对吗?” “无刃剑”向晨旭笑道:“二少爷放心,这件事包在我们俩的身上,包管给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大美人。” 于瑞年也开口道:“二少爷可真有眼光,老夫闯荡江湖五六十年,阅人何止千万,像这种大美人老夫生平还是仅见,如果退后了二十年,老夫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把她送给你的。” 金承业脸上的兴奋神情就像是“火凤凰”已到手了,陪着笑脸道:“二老多成全,二老多成全。” “无刃剑”向晨旭向前挪动了两步,目注“火凤凰”道:“女娃儿,是你自己出来跟我走?还是要我过去把你带过来?” “四金钗”和二婢本能的向“火凤凰”身边靠近了些,潜意诚里觉得这样做更能达到护卫的效果。 对于、向二人,“火凤凰”虽然心存顾忌,但未形于色,于是她也淡淡的冷笑,沉静的道:“二位乃是武林之中少有的名宿,声望得来不易,既已退身江湖之外,何苦更踏是非圈子,自毁晚节?” 向晨旭冷哼一声道:“女娃儿,别说废话,回答老夫的话。” “火凤凰”冷淡的道:““金霞谷”的穆遇春也不是省油灯,何况现在“金霞谷”的二老就在附近,如果他们闻声赶来……” 底下的话,“火凤凰”没再讲下去。 向晨旭接着道:“那老夫等人就成了腹背受敌了。” 向晨旭满脸泰然之色,令“火凤凰”生疑,但话已经出口,却又不能收回,只得冷冷的道:“真到那时候,阁下也未必能稳操胜券。” “无刃剑”向晨旭成竹在胸似的道:“问题是你期待的情势不可能出现了。” “火凤凰”芳心突然一寒,以敌对的立场而言,向晨旭确有可能出言恐吓,然而,由对方那种从容不迫,沉稳安闲的气焰判断,显然他们没有这层顾虑,如果他们先解决了“金霞三老”,那“南霸”桑天樵等人的生命就十分危险了。 因为,“金霞三老”就是桑天樵等人诱开的。 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惊电追魂”叶天苍此时开口道:“二少爷,依本座之见,不如干脆把那边的情况告诉她算了。” 金承业此时一心一意只想把“火凤凰”弄到手,几乎连找童天罡及“天地双令”的另一个主要目的都忘了,闻言猛点头道:“对,对,有道理。” 话落目注“火凤凰”阴沉的笑道:“不瞒姑娘说,咱们先解决了那边的事才到此地来的,就连你放出去诱开“金霞三老”的“南霸”桑天樵与纪松年咱们也一并解决了,不过,本座基于爱乌及屋的意念,并没有杀你那两位手下。” “火凤凰”芳心一阵狂跳,冷笑道:“金承业,你这番话只能-来骗骗二岁小孩,“金霞三老”的武功虽然不及向、于二人,但如果他们三人联手,向、于两人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们。” 金承业得意的笑道:“问题是二老也参加了你那二位手下捉谜藏的行列,“金霞三老”当局者迷,哪里想得到分开之后会遇上这么强的两个敌手。” 这是极可能发生的事,而且,以“金家堡”惯用卑劣手段的行为看,他们也确实会这么做。 有可能并不一定是事实,“火凤凰”冷笑道:“你说没有杀桑天樵与纪松年?” 金承业又眯起了眼睛淫邪的笑道:“对呀,我不是说过吗?这是爱乌及屋呀!” “火凤凰”-哼一声迪:“金承业,你们“金家堡”一贯的卑劣作风江湖上谁人不知道?你骗得了谁?” “无刃剑”向晨旭有点儿不耐烦的说道:“老夫干脆把实情告诉你好了,不管你信与不信,老夫都不做进一步的解释。” 话落略停之后道:“我们不只会留下桑天樵二人活命,就连你身边的那些人,包括你在内,咱们都尽可能不加以杀害,等“金霞谷”穆遇春率人到达之后,咱们再把你们交给他,因为他儿子及三老都是你们杀的,这么一来,“金霞谷”与“金家堡”不但不会结怨,而且“金家堡”还算得上是替穆遇春报了一半杀子之仇呢。” 于瑞年补充道:“当然,等穆遇春千里迢迢的赶到“金家堡”的时候,各位恐怕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金承业闻言焦急的道:“二老,你们告诉她这些干什么?” 向晨旭笑道:“二少爷,这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指望她会与你同心过一辈子呀?别做梦了,等你玩够了还是早除了的好,免得养虎留患。” 事已至此,金承业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无刃剑”向晨旭再一次逼视著「火凤凰”道:“是你过来还是老夫过去?” “火凤凰”冷冷的道:“有本事你过来吧。” 向晨旭毫不考虑的走向洞口,一付目中无人的狂傲神态,触目令人厌恶。 “火凤凰”身边的“四金钗”彼此互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抽剑前迎。 “火凤凰”沉声道:“站住。” “四金钗”齐声叫道:“宫主。” “火凤凰”冷静地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颇为得意的停步在距洞口七八尺远处,向晨旭气焰凌人的目注“火凤凰”道:“女娃儿,你也同样不是老夫的对手。” “火凤凰”冷笑道:“一对一,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向晨旭大笑道:“你担心老夫以多为胜?” “火凤凰”对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向晨旭虽然没有把握,但应付一个总比同时应付两个要好。 因此,她再次出言相激道:“对“金家堡”的狐群狗党,本宫一向没有信心。” “无刃剑”顿时老脸一沉,双目中冷芒电射,盯著「火凤凰”道:“你敢骂老夫?” “火凤凰”毫无惧意的道:“骂对了。” 向晨旭气极狂笑道:“哈哈……好,好,老夫原打算擒住你就算了,这一下,老夫改变主意了,在擒你之前,老夫要你尝尝我这“无刃剑”的滋味。” 话落拔剑在手,扭头对身后的四人说道:“在没得到老夫的许可下,你们谁也不准插手。” “火凤凰”芳心宽了不少,当时从梅儿手中接过剑来,迈步走向洞外,一面沉声吩附着道:“哪怕是我血溅五步,你们谁也不准出手。” 这是一道命令。 但是,这道严肃的命令却覆盖着一些生离死别的辛酸气息。 如果以死来换取“火凤凰”全身而退,洞内的六个女子,任何一个都不会珍惜自己这条命的。 然而,她们即便是立刻就死却丝毫缓和不了眼前的局势。 “无刃剑”向晨旭再次狂笑着道:“哈哈哈……好,女娃儿,就凭你这番干净俐落的交待,就有资格掌管“栖凤宫”的大权。” “火凤凰”在向晨旭面前五尺左右处停住了莲步。 她的神态从容自若,状似不知道自己正面对着当今武林中屈指可数的凌厉杀手,好像根本不当他是一回事。 世间美丽女子的言行举止本来就具有惹人生怜的神秘感人力量,而“火凤凰”就是此类型的人。 何况“火凤凰”是美人中的美人,是举世无出其左右的丽人。 晨风撩动着她火红的衣裳,纤手轻握着冷芒慑人的利剑,然而,剑虽利,光虽冷,却总使人难以相信她会杀人。 向晨旭虽然已是行将就木之人。 但是,前十年他还是在酒色中打滚的恶魔,这种人即便是仅留一口气在,也难看破酒色财气。 一对老眼眯成了一条缝,向晨旭上下打量了“火凤凰”好一阵,才开口道:“女娃儿,你举得动剑吗?可别闪了腰,扭了玉腕哟?” 他的话十分不正经。 “火凤凰”恨不得一剑洞穿面前这个老不正经的恶魔的胸膛,因为要他死,所以她得忍耐—— 第十五章 峰回路转 “火凤凰”听如未闻,没有开口。 于瑞年后悔自己没有抢在向晨旭前面,金承业则心中暗自恼火,因为他们已答应过“火凤凰”是归他的。 叶天苍自知不是“火凤凰”之敌,他没有本事占这个便宜,但心中的妒火依然还是不点自燃。 唯一清醒的是郝文清,这些人中,也数他的身份最低。 郝文清知道自己的身份,但他看到了迫在眼前的危机,但忠心于金永泰,因此,他不能因身份低而不开口:“向前辈,此女身手不比寻常,千万不要大意。” 向晨旭正沉浸于当前的美色中,郝文清的警告好像是在削减他在美人面前要表现的英雄气概,老脸一沉,扭头冷喝道:“闭嘴,在老夫面前,你算是什么东西?” 此人奸猾异常,他虽扭头骂人,全付精神却集中戒备“火凤凰”的突袭。 “火凤凰”没有下手:因为她看到向晨旭的眼角散发着异于常态的光芒。 “无刃剑”向晨旭倒觉得意外了。 对方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没下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武功在自己之上,不屑先自己下手。 二是对手心虚,犹疑不定而错失良机。 向晨旭主观认为“火凤凰”不下手的原因属于后者而完全没有想到对手会洞烛他的狡猾奸诈。 邪恶的望著「火凤凰”,向晨旭道:“小姑娘,你先上吧?” 这话不干净。 “火凤凰”冷冷的道:“本宫不领这个情。” 向晨旭忘形的大声笑道:“你看我,可真老糊涂了,自古至今,哪有女的先上的道理。” 话已由不干净变成下流。心浮则口浮,“火凤凰”极力忍耐,就是等这一刻。 “无刃剑”向晨旭话落创出,他真的先上了。 由于不想让这场搏斗提早结束,这一剑,他留了二成的火候。 虽然是留了二成的火候,剑出仍快如惊鸿,沉如山岳,即使是一流剑手也难臻如此的境界。 玉腕一翻,“火凤凰”手中的剑带起了一道弧光,由下而上,架向“无刃剑”分心刺来的一剑。 改刺为粘,“无刃剑”向晨旭平刺来的剑微微向下一沉,“嗒”的一声贴在“火凤凰”的剑上。 虽然只用七成真力,“火凤凰”手中的剑却一直往下沉。 由于“火凤凰”年轻,对于比内力,“无刃剑”向晨旭更是有信心,信心愈大,轻敌之念愈浓。 看看“火凤凰”的剑尖就快要接触地面了,“火凤凰”的上半身也因运力抬剑而前倾,胸部也自然压向下方。 下沉的剑突然向下一抬,侧立的剑刃倏然转成水平,惊电一闪,划向“火凤凰”的双乳去。 显然向晨旭是想划开“火凤凰”的胸前,使她上半身露于衣外。 信心十足的一剑竟然落空。 这一惊,震醒了向晨旭的淫心色梦。 红影化成一道火光,剑芒快如石火闪跳。 星火虽小,却烧落一片血雨。 带着一溜血光,向晨旭凌空跳起一丈之高,下降的身体离地还有五六尺高,一片烟幕带着森森寒气,泰山压顶般的砸向等在下面的“火凤凰”。 “叮叮……”一阵金铁交鸣声中,向晨旭平射出八尺多远,落身在“万幻剑”于瑞年身后。 自上而下的一击,不但没有逼退等在下面的“火凤凰”,自己的左腿上反而又多了一道剑痕。 由于向晨旭落在于瑞年身后,“火凤凰”没敢冒然追击。 “火凤凰”仍是原来的“火凤凰”,但他们心目中那个弱不禁风的美艳少女的幻像已经消失了。 “万幻枪”于瑞年一挺身边的长枪,打算接替向晨旭。 声音入耳十分暴躁,“无刃剑”向晨旭吼道:“姓于的,我的话不是说说算了。” 于瑞年急忙向右横跨两步,侧身转脸望着向晨旭道:“你我兄弟,不分彼此,谁出手还不都是一样?” “万幻枪”于瑞年一闪开,向晨旭便暴露出来了。 左颊上一道剑痕深及颧骨,从左耳上方直到嘴角。“火凤凰”原本打算切下他的脑袋而被闪过了,留下这道剑痕。 由于脑袋被他避过了,“火凤凰”手中的剑势就顺势而下,改劈为刺,扎向向晨旭的心窝。 这一剑也被向晨旭腾身蹿起而闪过,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长达尺许的剑痕,胸衣裂分,露出一片染满鲜血的枯瘦胸骨。 而第三处剑伤在他的左大腿上。 横了于瑞年一眼,“无刃剑”向晨旭暴叫道:“不一样,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谁敢插手我就与他势不两立。” 金承业已被“火凤凰”的美迷昏了头,脱口道:“向老,你可别伤了她。” “无刃剑”向晨旭阴沉的道:“我是不会杀了她,否则,我的这些血岂不流得太无代价了吗?” 没听懂向晨旭话中的含意,金承业高兴的道:“对对,向老,你要什么代价我都可以给你。” 向晨旭生硬的道:“我要的代价只有她身上有。” 话落大步走向“火凤凰”,等金承业领悟他话中的含意时,向晨旭已停步在“火凤凰”身前了。 在向晨旭轻敌大意之时,“火凤凰”连下两计杀手都未能置他于死地,“火凤凰”心中的震骇是可想而知的了。 然而,此时的形势成骑虎。 缓慢的抬起手中乌黑钝拙的铁剑,“无刃剑”双目凌厉的光芒集结于剑尖之上,全神贯注。 好像他手中这把钝拙乌黑的铁剑具有灵性,能自动攻击敌人似的,无需要他去注意敌人的动静。 铁剑钝拙不起眼,“无刃剑”这枘剥除具有剑形外,的的确确堪称是“无刃”了。 能用“无刃剑”杀人的人已够令人胆寒的了,更何况以这种名字名震江湖的人来用上此剑,更是慑人。 由“无刃剑”向晨旭的凝重脸色来判断,这一次他是把全付精神都运集剑上了,他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无形的沉稳与安静,已足能显示在剑上的造诣已至登峰之境了。这种气势,未达其境的人是伪装不出来的。 “火凤凰”也把精气神贯于手中的剑上,她完全没有致胜的把握,但却有至死不屈的坚定信念。 这种心志使她看起来庄严而威严,具有坦然无所惧的慑人威仪。 “无刃剑”向晨旭缓慢的向前一移动。他枯瘦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什么份量,移动起来,却像在移动一座山,让人觉得沉重困难之极。 “火凤凰”也向前跨进一步。 这一步跨得极其轻灵,看起来身轻如羽,显然她想用的打法与“无刃剑”向晨旭不十分相同。 两人迈步时间虽有先后,落地却在同时,攻击也在同时。 向晨旭那头一步迈出时缓慢,此刻的一击却快如惊电。 “火凤凰”的速度与向晨旭一样快,所不同的是她迈足过处没有向晨旭那种地陷三寸的足印。 “火凤凰”身边围着剑幕,行动起来,晃如光球翻腾,威势惊人。 向晨旭则毫无变化的平直刺向“火凤凰”胸口。 向晨旭直递出的剑尚未接触到“火凤凰”的剑幕,已响起一连串“叮叮”的脆响,紧接着光幕一分,一道红影凌空暴退向洞口。 向晨旭停住了脚步。 他攻击出的剑招,予人的感觉是自始至终都未曾变化过。 “火凤凰”落在洞口前四尺左右,她的左臂外侧,从眉头到肘弯被割开一道深见臂骨的深槽,红肉白骨,令人触目惊心。 向晨旭的剑当然不可能没有变化,只是他变化得太快了,而且,变化的起点都是以平伸的轨迹为依据。 所以,一连串的急速变化连结起来,就如未曾变化一般。这种造诣虽未达到心剑合一之境地,却也相去不远。 二婢及“四金钗”冲出洞外,团团围住“火凤凰”,她们一个个惊慌失措,难发出一语来。 淡然一笑,“火凤凰”道:“你们都进去。” 凤儿坚决的道:“不,要死也得婢子先死。” 其他五人齐声道:“对。” “火凤凰”凝重的道:““栖凤宫”历代宫主,从未失信于江湖,我自然也不能例外,一己之生死乃是小事,你们都进去。” 梅儿焦虑的道:“宫主……” “火凤凰”沉沉摇摇头道:“不要多说了,这是命令。” 话落推开包围,大步走向“无刃剑”向晨旭。 血,随着她移动的莲步,在地上划出一条醒目的赤线。 目注停在面前六尺之内的“火凤凰”,向晨旭凝重的道:“你还欠老夫两剑。” “火凤凰”冷静的道:“你有把握的话,尽管来讨。” 向晨旭用的仍是原来的那一式。 “火凤凰”这一次改变了打法。 她没有向上跃,但她依然无法解开这一剑。 向后倒射出五尺,落地由于未能收得住强猛的反震力,而在连返三步之后跌坐在地面上。 这一次,她伤了两处,向晨旭也没有停在原处。 如一阵狂风,向晨旭凌空而落,势如饿鹰抢食,快如电闪。 “火凤凰”伤在右臂及左腿,虽是外伤,但伤势之重照常理估计,她无法用剑了。 常理,往往无法估计一个人的精神意志。 红影在凌空扑落的向晨旭身下如旋风般的卷射而起,大吼声中,向晨旭向后暴射一丈多远。 他的咽喉在滴血。 向晨旭伤得极轻,但却吓得不轻。 要不是他全神贯注,要不是“火凤凰”的右臂不听指挥,向晨旭此时包准已尸横而魂断了。 一击再度落空,“火凤凰”心知大势已去,心中不由发出一声黯然长叹。 二婢及“四金钗”重又扑到了“火凤凰”身边,“火凤凰”没有再赶她们,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我把你们带进了绝地。” 六人十二道美目中闪射着同样的光芒,真诚而坚定,敬重而忠诚。 此时,言语已是多余。 在咽喉上抹了一把,“无刃剑”向晨旭残酷的道:““火凤凰”,老夫定要看你能顽抗到何时,你们都给我滚开。” 六把剑同时出鞘,一道人墙挡在“火凤凰”前面。 “无刃剑”向晨旭向前跨进两步,冷酷的道:“螳臂挡车,老夫先收拾你们,看她往哪里躲。” 话落抬脚就向前走。 “尊驾再向前走一步,这位金二少爷的人头就落地了。” 声音不高,但有震撼力。 有震撼力的声音最慑人。 ※※※※※※ 向、于二人头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其他三人对这种声音却很熟悉。 声音起于于瑞年与叶天苍之间的金承业身边,他们闻声转头时,金承业正在惊慌的大声叫道:“向老,快停。” 锋芒森寒的剑刃架在金承业的喉上,叶天苍一眼看见金承业身边的人,顿时心中凉了半截。 他脱口叫道:“童天罡!” 于瑞年虽猜得到童天罡是在向晨旭凌空扑向“火凤凰”的那一瞬间控制了金承业,但对他这个武林名宿而言,仍是件面上无光的辱名之事。 于瑞年猛然转向童天罡,同他冷喝道:“放开他!” 这三个字听起来极具威严。 童天罡冷笑道:“听说你的枪从未逢敌手,不比语言更有效吗?” 于瑞年真的提起身边的长枪来。 童天罡仍站在金承业身边,淡漠的望着他。 声势显赫的于瑞年,疾言厉色再加上蓄势待发,仅只换得对方冷漠一顾而已,于瑞年没辙了。 “无刃剑”向晨旭又怒又急,暴跳着道:“你就是童天罡?” 童天罡冷冷的道:“向晨旭,你的剑之所以达不到至高境界,暴躁心浮也就是原因之一了。” 功败垂成,正自满腔恨火,向晨旭又叫又骂道:“放屁。” 童天罡冷冷一笑道:“尊驾不愧是武林中的名宿,一言一行,足以为天下同道之风行典范。” 气得两眼发赤,向晨旭跃落在童天罡面前七尺处,狞恶的道:“老夫宰……” 一眼着到金承业,向晨旭便说不出话来了。 童天罡冷冷的道:“先宰了他,尊驾就有机会宰我了。” 狠狠的吞了两口口水,向晨旭压沉声音道:“童天罡,听说你也是一方雄主,掌握名震天下的“天地双令”……” 童天罡道:“尊驾大概已有多年未用“激将”之计了吧?” 向晨旭压住心头的怒火,耐着性子道:“老夫是想领教领教“双令”上的绝学。”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生平很少使看得起我的朋友失望,不过,今天恐怕……” 目光向“火凤凰”那边扫了一眼。 “无刃剑”向晨旭脱口道:“老夫保证不伤害她们。” 童天罡淡淡的道:“尊驾的保证,童某信得过,可是,万一尊驾不幸死在童某之手下,你看……” 向晨旭虽然不相信有此可能,但对方却未必作如是想,情急之下,脱口道:“条件由你开。” 童天罡脸色凝重的道:“尊驾一定要试试?” 向晨旭道:“废话。” 童天罡星目冷芒如电,道:“好,童某让你如愿,金二少爷是她们的护身符,理应交给她们,尊驾同意吗?” 他们当然都不会同意,但是,即使他们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事实。 望着金承业,童天罡冷冷的道:“二少爷,委屈了,请吧?” 剑架在脖子上,金承业比孙子还听话。 童天罡是退着往里进的,使“无刃剑”的快剑,“万幻枪”的快枪全都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点了金承业的“麻穴”,童天罡目注二婢道:“二位小姑娘,交给你们了。” 绝处逢生,面对着这个敌友未明的俊逸出尘的年轻人,犹如异乡落魄的游子遇到了亲人般,这份感受已非“恩情”二字能表。 泪光滚动在十二只明亮的美眸中,二婢不停的点着头。 忍着剧痛站了起来,“火凤凰”道:“童天罡,你……” 淡淡地笑笑,童天罡道:“这只是凑巧,芳驾不必放在心上,童某不寄望芳驾因此而改变寻找童天罡的本意。” 轻松的话语掩盖了他冒险换得的成果,童天罡是不希望“火凤凰”感恩的,因为,“火凤凰”曾经在可以杀他的时机没有杀他。 “火凤凰”又会怎么想呢?毫无疑问,她知道童天罡做的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因为于瑞年站在金承业身边不远处。 其实,“火凤凰”说话的本意并不是要拒绝接受金承业,只是童天罡话落并没有停下来听她解释。 也许,即便是童天罡留下来,她也很难启口解说什么,因为,她一直没容许童天罡解释什么。 “苍天知我心”,“火凤凰”此时真希望苍天是一方能映出人们心事的布幕,把她的心事映在幕上,也映在童天罡面前。 此时映在童天罡面前的是“无刃剑”向晨旭那张狰狞的老脸。 相距八尺,童天罡道:“尊驾身上还流着血。” 向晨旭狂傲的道:“对你来说,这样或许比较公平些。” 童天罡道:“童某已警告过你。” 向晨旭道:“对老夫提“警告”二字,你还不配。” 童天罡冷哼一声道:“尊驾请。” 急于动手发泄心头之恨,向晨旭不想闽嘴,开始移动脚步。 童天罡的武功“惊电追魂”叶天苍及“金剑羽士”郝文清都曾见识过。虽然二人的武功都比向晨旭相差很多,但是,站在评断的立场来着,他俩总觉得“无刃剑”向晨旭如果想摆平童天罡似乎不太容易。 “惊电追魂”叶天苍为人比较狡猾,不肯表示心中的想法,“金剑羽士”一心忠于金永泰,见状忙抢口道:“慢着。” 向晨旭止步-向郝文清,冷喝道:“这里的事轮不到你开口。” “金剑羽士”郝文清不亢不卑的道:“站在同是为金堡主做事的立场,本座自感有直-的义务。” 话落不等向晨旭开口,迳自转向童天罡道:“童天罡,这场生死搏斗,并不是纯个人之争,如果你败了,你怎么说?”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如果童某输了,向晨旭会留给童某开口的时间吗?” 郝文清道:“因此,在你未死之前,你得先把话交待清楚。” 郝文清的一番话,向晨旭听起来相当受用,心中怒火也降低了几分。 童天罡知道郝文清要他交待的是什么。但是,他已经把金承业交给“栖凤宫”,等于已没有主宰之权,因而他明知故问的笑道:“输招输命,这个交待还不够清楚吗?” 郝文清冷笑一声道:“老夫指的是我家二少爷。” 点出了金承业,童天罡倒有点儿难以回答了。 郝文清见状即时逼问道:“童天罡,比斗的起因是因你掳金二少爷,比关的结果总不会化解不掉起因的。” 即便是童天罡有把握胜了向晨旭,人已交给了“栖凤宫”,他已无权再提“还人”二字。 然而,站在一徊“理”字上,他也说不出不交人的话。 郝文清紧追道:“童天罡,你乃是“天地双令”之主,总不该连句交待的话都没有吧?还与不还,一句话,老夫决不多言。” “一句话”,问题是童天罡无法说这句话,原因正如郝文清所说的,他是“天地双令”之主。局面令童天罡尴尬。 “火凤凰”此时突然开口道:“如果童天罡胜了呢?” 这个问题,郝文清也一样无可作答,事实上,他也不敢作答。 双眼一翻,郝文清道:“老夫问的人是童天罡。” “火凤凰”词锋犀利,通:“他已经把人交给我,我当然有权解答这个问题。” 郝文清无言反驳,只得让步道:“老夫提的问题在先。” “火凤凰”毫不考虑的道:“好,那我就先答你的问题,如果童天罡输了,我不但会把金承业交给你们,而且,“栖凤宫”在场所有的人,任凭处置,决不反抗。” 郝文清道:“老夫如何信得过你?” “火凤凰”冷冷的道:“信与不信,悉听尊便,本宫不做进一步的保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郝文清无计可施。 “万幻枪”于瑞年突然开口道:“堂堂“栖凤宫”一宫之主,如果连个“信”字都守不住,何以服众?老夫信得过你。” “火凤凰”随即道:“阁下的话算数吗?” 这句话伤了于瑞年的自尊,那双凶暴的金鱼眼猛然一瞪,冷声道:“不算数老夫又何必放这个屁。” 粉脸没有了怒色,“火凤凰”道:“很好,阁下的话既然算数,请作个主回答本宫的问题如何?” 于瑞年脱口道:“老夫即刻撤人。” “火凤凰”冷声道:“金二少爷任凭本宫处理?” “万幻枪”于瑞年权势再大,终究是替金永泰做事,他自知无权,也不敢作决定。 金承业是“火凤凰”等人的保命符,她也不敢真的杀害金承业,她如此说的用意无非是要先加重对方的心理负担,然后,再突然松口,迫使对方就范。 于瑞年支吾半晌,始终道不出个所以然。 “火凤凰”冷哼一声道:“本宫就知道你无权决定他的生死,像他这种料子,本宫杀他与放他都不要紧,所以,如童天罡胜了,阁下又能守信撤人,本官放他,如何?” 这个结果虽然不完全理想,总比方才的僵局强过百倍,于瑞年猛一点头道:“行,老夫信得过你。” 其实,不相信又能怎样?童天罡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而“火凤凰”也正在看着他。 童天罡从那双美目中看到的是轻松、坦然而信赖的光芒,使他觉得事与愿违,而心情沉重。 “火凤凰”从童天罡眸子中看到的是歉疚与沉重。 童天罡转过头来,向晨旭正在等着他。 阴鸷、狞恶,这个功高又奸险的老怪物,早已看穿童天罡的心事了。 “童小儿,你的剑上有七条人命,加上你自己的,一共八条。” 童天罡定然道:“因此,童某会更加小心些。” “无刃剑”向晨旭阴沉的道:“用剑之道首重心宁,倍加小心,是你心上的一条枷锁,小心喽。” 向晨旭讲的是实话。 有些话说出来比不说更能加重心理上的负担。 “火凤凰”急忙插嘴道:“童天罡,我们的生与死取决于剑,担心于事无补。” 缓缓,他抬动着脚步,无刃剑向晨旭开始向童天罡走去,显然,他是心无旁骛的专一。 “想想,她们都还年轻,个个美貌如花,她们的盛放与凋零就系于你剑尖上了。” 童天罡不再言语,也缓慢的移动脚步,走向“无刃剑”向晨旭。 向晨旭的功力已提聚到极点,他仍在威胁童天罡:“童天罡,如果你认输,咱们还可以跟你谈谈条件,而且,你可以先提出来。”他在松懈童天罡的斗志。 语调平和而缓慢,童天罡道:“尊驾说了这么许多,只证明了一件事。” “无刃剑”向晨旭此刻迫切需要知道童天罡心里感受,闻言道:“证明哪件事?” 童天罡的语调依然平和得没有一点火气:“恐惧的人是你不是我。” 不管童天罡此言是出自内心还是故意威胁向晨旭,都证明拖久了对向晨旭不利。 “无刃剑”随着向晨旭缓慢挪出去的右脚而抬平,而推出,指向童天罡的咽喉。 每一个动作都可清晰的看到,干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动作与动作间连成一气,中间没有毫发间隙。 单凭这点毫无火气的行动,就不是江湖上一般佩剑、用剑甚至论剑的人所能望其项背,行家伸手,有无立辨。 向晨旭迈脚的动作很慢,举剑的动作也不快,然而,平伸的手臂几乎刚伸直,剑尖已达童天罡胸前了。 原本相隔五六尺的距离,一下子神秘的消失了。 “天煞令”也是平伸出去的,看起来也极缓慢,但却天衣无缝的搭配着向晨旭的每一个行动。 好像他俩动手之前演练过,每个攻击与反击动作都极其自然的相互反制着对方 俩柄递向对方的剑都是平直的,看起来都没有变化,蛋在两件重叠之前,却发出一串紧密的碰撞声。 一共互相抵架了多少次,无法由破击声中去算清楚,因为碰击声密得犹如一道连续不断的长呜。 剑身左右又行交叠,搏斗者彼此错身而过。 胜与负,就在这错身之际决定了。 厉吼声中,“无刃剑”向晨旭翻倒在地上,狂暴的滚出七八尺远,地上留下一连串斑斑的血迹。 大部份的血是从他右腹侧流出来的。 出七八尺后,同晨旭腾身从地上跃立起来,右腿一软,着地后向右偏了两三步,才孥椿站稳。 几乎撞在赶来掠阵的于瑞年身上。 向晨旭显然伤得不轻。 “无刃剑”的铁柄少了两寸,这是向晨旭没落得肚破肠流,能保活命的唯一原因。 心头的怒火比方才的旺盛,但是“无刃剑”向晨旭没有把于瑞年赶走。也亏是于瑞年身手快,要不然,他决没有再爬起来的机会。 童天罡仍站在原处,只是转了个方向,仍面向着向晨旭。 他左眉骨上也有一条三寸来长的剑伤,虽然也是皮破血流,但这只能算是点儿皮肉之伤罢了。 “向晨旭,胜负如何?”语调平淡,没有得意之色。 以童天罡的年纪,竟然也有这份胜而不骄的内涵,向、于俩人的心情自不免又沉重了几分。 提起身边的长枪,于瑞年震怒的道:“老夫接你几招。” 童天罡冷漠的扫了“无刃剑”向晨旭一眼,淡漠的点头道:“可以。” 反应出乎于瑞年意料之外,也使向晨旭更觉汗颜。 于瑞年刚跨出头一步,向晨旭突然冷喝道:“慢着。” “万幻枪”于瑞年知道童天罡此刻内力一定不足,是个除他的大好机会,急声道:“向兄,这是他自己找的,也证明他目中无人。” “无刃剑”向晨旭冷笑道:“是吗?他指名找你了?” 于瑞年一呆,道:“向兄,你怎能这么说话?” 向晨旭冷冷的道:“因为我还没死,因此,还轮不到你。” 于瑞年焦急的道:“可是你的伤……” 向晨旭道:“不能再战了。” 猜不透向晨旭的心思,但事关多年老友的性命,此时如果相瞒,无疑是鼓动他去送死罢了。 于瑞年在一阵心念急转之后,直言不讳的道:“是不能再战了。” “无刃剑”向晨旭点点头道:“好,老弟,老夫没白交你这个朋友,方才我与姓童的是怎么约定的?” 于瑞年顿时老脸一红,讷讷的道:“这……这……向兄的意思是……” 向晨旭道:“咱们可以赌命、搏命乃至于输命,但是,要抬得起头来,活得像个人的模样。” 于瑞年老脸再度为之一红,猛一点头道:“向兄说得对。” 话落扫了叶、郝二人一眼道:“咱们撤。” 话落脱下上衣,撕了两片接好,细心的替向晨旭包裹右腹的伤处。 郝文清趁机开口道:“童天罡,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人?” 童天罡道:““栖凤宫”主不是说了吗?” 郝文清坚持道:“人是你掳去的。” 童天罡道:“童某已把人交给“栖凤宫”了,尊驾该不会是想旧事重提吧?” 郝文清坚持道:“老夫正是要旧事重提,你们什么时候放人?”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驾是在自讨没趣。” 说话时目光逼在于瑞年脸上。 “万幻枪”于端午自觉脸上无光,沉声道:“郝文清,老夫方才答应的事,你不会没听见吧?” 郝文清沉声道:“我的要求与你对他们的承诺无关。” 于瑞年一怔道:“无关?” 郝文清冷冷的道:“老夫要向他们提的是交换人质。” 心头一动,于瑞年道:“你指的是桑天樵他们?” 郝文清点点头道:“正是。” 这倒是一条可行之路,于瑞年没再坚持撤退。 “惊电追魂”叶天苍见于瑞年没有反对的意思,急忙上前一步,插嘴道:“宫主,你怎么说呢?” 对于叶天苍的抢着出面,郝文清心中虽然不满,但并没有表示出来,他一心忠于金永泰并没有计较这些。 想到桑天樵等人的安危,“火凤凰”倒有些进退维谷之感了。 叶天苍见状又追着问道:“只要你放了二少爷,咱们一定把你的人全放给你。” 他们把桑天樵等人放回来并非没有可能,问题是她手中没了金承业,安全上势必完全失去保障。 而这层顾虑与于瑞年先前的承诺没有关连,一旦答应交换,前约定然失效。 “火凤凰”重伤在身,一旦于瑞年率众攻击,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叶天苍仍在步步逼进道:“久闻“栖凤宫”主“火凤凰”遇事处理明快而刚烈,性烈似火,怎么今天……嘿嘿,莫非……” 娇靥上浮上一片怒色,“火凤凰”似乎想开口,但因事关更大,她还是忍住了。 察颜观色,叶天苍心中明白“火凤凰”久不开口的原因,嘲弄笑道:.“当然,目下宫主身负重伤,“栖凤宫”安全堪忧,不过,宫主身边有“天地双令”之主护花,应该可以撇开这层顾虑才是。” “火凤凰”苍白的粉脸倏然一变,冷声喝道:“闭嘴。” 叶天苍笑容一敛,冷声道:“老夫是不想多话,只要你给老夫一个答复。” “火凤凰”的明眸迅疾的扫过童天罡的脸上。 童天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火凤凰”深信如她开口求童天罡替她护法使她安心疗伤,童天罡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她不想这么做,尽管一句话的代价可能关系着她与她身边这些人的生与死,她仍不愿说这句话。 “火凤凰”冷冷的望着叶天苍道:“怎么交换?” 叶天苍道:“我把人带到此地。” “火凤凰”冷声道:“行,不过……” 叶天苍道:“不过什么?” “火凤凰”道:“桑天樵可是毫发无损。” 叶天苍傲然一笑道:“由向、于二位前辈出手,他们还会有受伤的机会吗?” 话落突然转向郝文清道:“郝铁卫,去吩咐他们把人带来。” 只要能放出金承业,郝文清就觉得安心多了,闻言急转身消失于夜幕中。 “火凤凰”心念在急速的转动着。她在盘算交换过人质之后,下面该如何来防守。 童天罡神态悠然,完全像个局外人。 “无刃剑”向晨旭坐在地上调息着。 “万幻枪”于瑞年则紧紧抓着身边的寒铁枪杆。 “惊电追魂”叶天苍目光转向童天罡脸上,冷声嘲笑道:“当家的如果有事想离开,可以请便。” 童天罡淡淡的笑道:“尊驾什么时候学会替人打算了?” 叶天苍笑道:“替你打算老夫没学会,老夫是在替自己打算。” 童天罡冷漠的道:“怕童某插手?” 叶天苍道:““栖凤宫”的“火凤凰”艳名满天下,老夫怕你多情坏老夫的事。” 童天罡笑笑道:“如果对方同意我出手呢?” 老脸立时一变,叶天苍冷声讥讽迫:“堂堂“双令”令主,什么时候竟变成了护花使者了?” 童天罡淡淡的道:“尊驾很着急?” 叶天苍冷声喝道:“无耻。”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无趾”二字,就事论事,童某还不敢占尊驾的先。” 于瑞年也怕童天罡插手。 于是他也抢着道:“叶老弟,多事争论无益,何不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与童天罡联手合作?” 这倒是个好主意,因为武林中几乎都知道“火凤凰”率众进入中原的目的就是要找童天罡了断一段恩怨。虽然没有人知道这段恩怨的详情,可想而知这梁子一定不小,否则,“火凤凰”不会一进中原,第一个目标就要童天罡。 叶天苍注定“火凤凰”,问道:“宫主,你怎么说?” “火凤凰”毫不考虑地道:“本宫的事,本宫自己会解决。” “火凤凰”知道这是句很伤人的话,但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在这种情形之下,不管以哪一种方式接受童天罡的帮助,她都属于接受施舍的一方,在她心日中,童天罡与她之间已没有什么仇与怨,她不接受,纯粹是基于一份她此时此地所不该坚持的自尊。 叶天苍得意的转向童天罡道:“童令主,你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 童天罡笑道:“童某有什么非离开不可的理由吗?” 叶天苍冷然道:“这儿的事与你无关。” ““金家堡”与“栖凤宫”之间的事确与童某无关,不过,童某与贵堡之间尊驾能说没有瓜葛?”童天罡冷冷的道。 这一问,金家堡的人全都无法回答。 “万幻枪”于瑞年突然冷笑一声道:“童天罡,不管你是基于什么目的,你总算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尊驾方才碍于“无刃剑”的承诺而大失所望,现在,那个承诺已经消失了。”童天罡冷漠的道。 一挺身边寒铁长枪,“万幻枪”于瑞年向前跨进两大步,狞声道:“老夫正想提醒你,你倒先说了。” 童天罡冷然笑道:“现在?” 于瑞年道:“一战既难免,久等无益。” 童天罡点点头道:“有道理。” 话落迈步向于瑞年走去。 童天罡与于瑞年之间的对立,看起来与“栖凤宫”毫无关系。然而,“栖凤宫”在场人的生死,则完全取决于这一战。 如果童天罡真的不为“栖凤宫”设想,他大可等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都解决了,自己再出手。 “火凤凰”很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没有任何表示,状似旁观者。 “惊电追魂”叶天苍心中暗自着急,脱口叫道:“童天罡,你是白白在那里送命,没有人会感激你的。” 唇角掠过一丝冷冷的笑意,童天罡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叶天苍一眼。 相隔六尺多远,童天罡与于瑞年几乎在同时停住前进的脚步。 也就在两人刚停下来的刹那间,“金剑羽士”郝文清铁青着那张严肃的老脸,冲进场中来。 他脱口叫道:“慢着。” 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的身上。 情绪似乎一直平复不下来,郝文清激动的叫道:“人全不在我们手上了。” 在场所有的人,唯一不吃惊的就是童天罡。他冷漠的道:“怎么?全跑了?” 于瑞年的反应很快,目光倏投在童天罡脸上,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跑了?是你救了?怪不得当郝文清提到交换人质时,你一直没有表示意见,人一定是你救的了?” “火凤凰”的目光投在童天罡背上,她虽然怕与童天罡锐利的目光接触,此刻她却希望接触到他的目光。 “人是谁救的,尊驾问问郝文清可能要比尊驾瞎猜要快得多。”童天罡冷漠的道。 于瑞年固执的道:“金家的八剑奇门八卦阵,非寻常武功,除了你之外,别人-不下他们。”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未免太抬举童某人了,何不先问问郝文清?” 郝文清抢口道:“是“孤星剑”龙腾云救的。”—— 第十六章 妒心醋意 郝文清的回答不但向、于俩人觉得意外,“火凤凰”也同样觉得意外,她虽然没有见过龙腾云全力表现过武功,但凭龙腾云的气势,她总觉得他在武功上的造诣并没有达到一般武林中真正高人境界。 于瑞年既然能推崇“金家堡八剑”,则足证“八剑”确非寻常之辈。 “火凤凰”的目光又在童天罡的身上打了个转。 于瑞年怀疑的道:“你怎么知道是龙腾云干的?” 郝文清道:““八剑”中的老五重伤未死。” 于瑞年道:“他看见是龙腾云干的?” 郝文清道:“他说对方来得太快,剑出如电,等他倒地再醒时,其他的兄弟全断气了,他只听到桑天樵跟一个被称为是龙腾云的人讲话,那时距离已经很远了。” 于瑞年道:“他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 郝文清摇头道:“我没问他。” 于瑞年一怔,怨声道:“没问?郝老弟,你跑了大半辈子江湖,难道说连这点起码的查访凶手的经验都没有吗?那我问你,他伤在哪里?” 郝文清老脸一红,辩道:“我当时是想问他对方的兵刃及武功路数,但是……” 于瑞年不耐烦道:“不要解释了,他伤在哪儿?” 郝文清脸上有不服之色,还是回答了:“腹部。” 于瑞年看了童天罡一眼,接着又道:“对手是不是双手都有兵刃?” 郝文清道:“我没来得及问。” 于瑞年一怔道:“死了?” 郝文清情绪开始转变得有点激动,沉声道:“当时还没死,是被人打断了。” 于瑞年道:“谁?龙腾云?” 郝文清沉沉的道:““红狐”梅雪芳。” 于瑞年显然不相信她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脱口道:“谁?” 郝文清道:“穆遇春的三夫人“红狐”梅雪芳。” 于瑞年自语似的道:“她怎么会得这么快,她人呢?” 郝文清微显不安的道:“她不肯来。” 坐在地上的向晨旭张目开口道:“咱们先撤回去再说。” “万幻枪”于瑞年自嘲以的道:“她是冲着咱们来的,只怕咱们走不了了。” 话落投向郝文清。 郝文清道:“咱们走不了了。” 叶天苍迷惑的道:“她带了多少人?” 于瑞年冷笑道:“若论武功,即使是穆遇春来,也困不住咱们。” 显然并不十分了解“红狐”梅雪芳的能为,叶天苍脱口道:“那咱们怕什么?” 于瑞年不耐烦的道:“叶老弟……” “如果你也会奇门八卦,咱们就不用害怕了,你会吗?” 叶天苍脸色立时一变,脱口道:“她会阵图?” 坐在地上的向晨旭道:“她没有说出困住咱们的目的?” 郝文清道:“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要她儿子穆学丰,另一个是要替“金霞谷”死在此地的人讨回公道。” 向晨旭道:“你有没有告诉她,她儿子是谁杀的?” 郝文清点头道:“有,但她要等天亮之后,亲自来查究。” “万幻枪”于瑞年心头一动,急声道:“你方才是在哪个方位遇到她的?你有没有向外走走试试?” 郝文清心中一亮,忙道:“咱们背后的三十文处,我向外闯过,出不去。” “万幻枪”低头向向晨旭使个眼色,沉声道:“咱们走。” 显然每一个人都明白于瑞年的用意,行动起来都很快,方向是石洞右方的高崖。 于瑞年一边扶着向晨旭走,一面对童天罡道:“童天罡,老夫遵守先前的诺言。” 显然不想听童天罡说什么,话落挟起向晨旭,纵跃如飞般的向石洞右侧驰去。 “金家堡”的人刚走,“孤星剑”龙腾云带着桑天樵、纪松年以及纪松年身边的三个手下同时出现。龙腾云急奔到“火凤凰”身前,关切的问道:“你受伤了,好像伤得不轻?”称呼上显得相当亲切。 “火凤凰”淡然一笑,道:“皮肉之伤,不算什么,龙公子,桑天樵等人多承你仗义援手拾回一命。” 喜形于色,“孤星剑”龙腾云洒脱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你的伤……” “火凤凰”抢口说道:“龙公子太客气了,听郝文清说,押解他们的是“金家堡”的“君山八剑”,龙公子想必也花了不少力气,本宫心中十分不安。” “孤星剑”龙腾云得意的道:““君山八剑”虽在武林中小有名气,虚名大于实学。” “火凤凰”笑道:“他们与龙公子相比,或许相差悬殊,所以公子才有这种感觉,据传八剑的“奇门八卦阵”曾毁了不少知名人物。” 在心爱女人面前,对自己夸大渲染,是一般男人的通病。 龙腾云虽然自视极高,.但他对“火凤凰”的心仪早已盖过了他的自大,因此,他急于抬高自己。“八卦阵确有其不凡之处,不过,毕竟他们根基不够,所以难成大器。” “火凤凰”道:“公子与他们斗了多久?” “孤星剑”龙腾云心思很细,所以他才说出了个令人不致怀疑的数目出来:“第五招得手。” 童天罡轻叹一声,他一直以为郝文清说的话龙腾云人在暗处应该听得到,然而,他答的却与郝文清完全相反。 “火凤凰”血没有出言点破,只淡淡一笑道:“龙公子的武功果然不凡,本宫再一次向龙公子致谢了。” 龙腾云得意的笑道:“不足挂齿。”话落又道:“你的伤……” “火凤凰”转向桑天樵道:“桑天樵,这段时间你们到哪儿去了?” 龙腾云一片关怀仍无法传达。 桑天樵道:“查看有没有脱身之路。” 龙腾云忙抢口补充道:““金霞谷”的人的确手脚快,竟在人不知鬼不觉中把此地圈围起来了。” “火凤凰”道:“崖上呢?” 龙腾云道:“桑天樵上去过。” 直呼桑天樵的名讳,显然他把自己与“火凤凰”的身份提成等高了。 “火凤凰”看看桑天樵,桑天樵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显得有些失望,“火凤凰”向后退了四五步,拉开与龙腾云的距离后,在一块青石之上坐下来。龙腾云很快地追了过去,安慰道:“我想“金霞谷”的人应该会放我们出去的,因为我们不是凶手。” 身上的剧痛加上心中对“孤星剑”的反感,“火凤凰”微显不耐烦的道:“龙公子可知穆学丰是谁伤的?” 龙腾云微微犹豫了一下,“童天罡!”他答道。 他并不想害童天罡,但他却更想能与“火凤凰”同时离开而不包括童天罡在内。 苍白的娇靥微微一沉,“火凤凰”冷淡的道:“我能活到现在,全是靠童天罡的援助,因此……” 脸色立时一变,龙腾云道:“那是因为童天罡他运气好,刚好在场,如果我在场轮不到他出手。” 要不是身上的伤势严重,“火凤凰”几乎要跳起来了。“火凤凰”的神情龙腾云没有看见,因为,话落之后,他正转脸望向童天罡,而童天罡也正迈步想离开。 “童天罡,你想走?” 停步转身,面向着龙腾云,童天罡摇头,淡漠的道:“尊驾看童某有本事闯出这个圈子吗?” “火凤凰”对童天罡心存感激加深了“孤星剑”对他的敌意,冷声道:“你的确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你可以出卖我们来换取你的自由。” 俊脸倏地变色,童天罡冷冷的说道:“童某一直很都尊重你,你说话最好能有点儿分寸。” “孤星剑”龙腾云也作色道:“哼,尊重,像你这种口是心非的小人懂得去尊重别人?笑话!” 童天罡一愣,冷冷地说道:“小人?龙腾云,你说话可要有证据,否则……” 龙腾云冷声抢口道:“证据?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还用得着证据吗?” 童天罡仍觉满头雾水,要不是“孤星剑”的眼珠一直向后方的“火凤凰”扫瞥着,童天罡几乎联想不到救“火凤凰”的事。 对于一个情有独钟的人而言,“孤星剑”的妒恨是可以原谅的,但是,童天罡却无法当著「火凤凰”的面加以解释。 怔着了龙腾云一阵,童天罡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尊驾是个聪明人,遇事最好能三思而后行。”话落转身欲去。 童天罡的反应,“火凤凰”很迷惑。 飞身拦在童天罡面前,龙腾云冷冽的道:“在事情没有了断之前,你只怕要走也走不了了。” 星目中冷芒一闪,童天罡冷冷的道:“龙腾云,童某说过,你是个聪明人,你总不至于要把童某放倒吧?” 童天罡冷电般的目光刺醒了龙腾云,如果童天罡有心要争“火凤凰”,他不会忍这口气受这种侮辱。童天罡转身消失于蔓草中。 “孤星剑”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回了“火凤凰”的身边。“火凤凰”心中的迷惑更深了。 童天罡离开后不到顿饭工夫,带着寒如玉重又回到洞口,然后挟着寒如玉跃进洞中去歇息。 “四金钗”初步替“火凤凰”在伤口上了药之后,包扎起来,“孤星剑”仍紧守在“火凤凰”身边。 寒如玉突然出现在洞口,向下叫道:“宫主,短时间内,咱们只怕无法离开,你负伤在身,露宿不便,何不进洞休息?” 由于寒如玉一直与童天罡在一起,“火凤凰”第一个念头就想拒绝。但一眼看到身边的“孤星剑”,立时又改变了主意,站起身来,说道:“多承寒姑娘的关照,小妹恭敬不如从命了。” 当龙腾云看到童天罡身边有个寒如玉的时候,心中敌意本来已消除了一大半,一听此言戒心又生,急急劝阻道:“童天罡反覆无常,狡诈多变,千万不能去。” “火凤凰”淡淡一笑,“龙公子认识童天罡有多久了?” “孤星剑”龙腾云一呆,接着红云满脸,情急智生,脱口道:“我虽然与他相识不久,但江湖中对他的评断,你也应该有个耳闻才是。” 龙腾云对“火凤凰”的称呼,梅儿早就心中不满了。此时见他无中生有的侮辱童天罡,忍无可忍,脱口抢白道:“江湖上对童当家的评断如何?心思快,出手狠,仇必报,恩必还,这些我们都有耳闻,至于反覆无常,今天还是头一次听到呢!” “火凤凰”沉声道:“梅儿,多嘴。” 凤儿接口道:“妹妹说的也是实情啊!” “火凤凰”脸色一沉,冷声喝道:“这里轮得到你们俩人开口吗?” 话落沉声道:““四金钗”,扶我上去。” “火凤凰”的决定使“孤星剑”很难堪。 所幸她对二婢的喝阻多少还给龙腾云留了点儿面子,也使龙腾云觉得自己仍有被她接受的希望。当局者迷,即便是聪明人,亦不例外。 童天罡从洞内跃下来,开始去寻找可供果腹充饥的食物。 “孤星剑”龙腾云抬头向石洞口望了一眼,上前几步,拧身欲上。 飘身挡在他面前,桑天樵温和地道:“龙公于,上面全是姑娘家。” 龙腾云这时才明白过来。 “四金钗”站在洞口没进去的意思,只得悻悻然作罢。 ※※※※※※ 石洞尽头,“火凤凰”与寒如玉面对面席地而坐,两个使女立在“火凤凰”身边等候吩咐。 看著「火凤凰”,寒如玉平和的道:“宫主身上的伤好像不轻?” “火凤凰”淡淡一笑。“也许没有寒姑娘想像中的那么重。”她平淡的说道。 话虽平淡,但有敌意。 寒如玉笑笑,声调依旧很平和。“宫主可曾治疗过?” “火凤凰”道:“多承关照,治疗过了,谢谢。” 寒如玉道:“不会留下痕迹吧?” 这正是“火凤凰”担心的问题。直觉的认为寒如玉有幸灾乐祸的想法,“火凤凰”冷冷的说道:“寒姑娘以为是怎样的呢?” 寒如玉当然着得出“火凤凰”的冷淡神情,笑了笑,仍然平和的道:“伤筋动骨的重伤平常的金创药只怕难免会留下疤痕。” “火凤凰”道:“寒姑娘认为“栖凤宫”的金创药是一般的金创药吗?” 寒如玉道:“据我所知,当今武林中,以医道闻名的门派虽然不少,但却不包括的“栖凤宫”在内。” 逼视着寒如玉,“火凤凰”道:“寒姑娘是认为会留下伤痕了?” 寒如玉点头道:“是的。” “火凤凰”道:“你也希望如此?” 寒如玉道:“正好相反。” “火凤凰”冷淡的道:“这是表示同情?” 寒如玉摇头道:“单是同情解决不了问题。” “火凤凰”的目光一直逼视在寒如玉的脸上,一直冷冰冰的粉脸上,此时又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迷惑。“解决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她迷惘的问道。 寒如玉明快的道:“早日使创口愈合,不留下疤痕的问题。” 不管寒如玉的关心是真情还是假意,从开始到现在,她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恶意。 “火凤凰”放缓紧绷的脸色道:“你能?” 寒如玉含笑道:“是的,你信吗?” “火凤凰”犹豫了一下道:“我相信。” 寒如玉道:“现在敷药如何?” “火凤凰”摇头拒绝道:“你有这个本领是一回事,你这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你有帮我这个大忙的理由吗?” 寒如玉道:“人与人间就这么现实?” “火凤凰”冷硬的道:“你我置身的江湖是个现实的环境。” 寒如玉道:“如果我说没有任何理由呢?” “火凤凰”毫不考虑的道:“那我会觉得带着一身疤痕比治愈这些疤痕活得更平实些,没有虚伪。” 寒如玉拾眼盯著「火凤凰”凝重的道:“人总需要友情吧?” “火凤凰”道:“人是需要友情,但是,此时此刻,你与我不需要建立什么友情,你还是走吧。” 微微一怔,寒如玉道:“你怎么能断定我不需要?” “火凤凰”简捷的道:“因为童天罡。”芳心怦然震颤了一下。 寒如玉默然一阵道:“他与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火凤凰”先凝视了寒如玉一阵,微笑说道:“寒姑娘,你是真的不担心别人会抢走了他吗?” 芳心一动,寒如玉立即道:“如果抢走他的人是你的话,我没有话说,因为,只有你才配得上他。” “火凤凰”的粉脸突然红了。显然,这句话震憾了她。 为平复波动的心湖,“火凤凰”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后,才道:“由此看来,你还是担心着。” 寒如玉道:“此话怎讲?” “火凤凰”道:“你供药给我疗伤的目的何在?不就是要挟恩泽以逼我无法横刀夺你的爱人吗?” “火凤凰”身主“栖凤宫”,乃是一派之主,大凡这种人,主观性都很强的,主观强的人不易改变。 寒如玉已看出“火凤凰”对她始终存有疑虑,思忖片刻,只得改变初衷,道:“如果我真有此意,宫主意下如何?” “火凤凰”冷冷的道:“我可以告诉你,这种顾虑是多余的。” 寒如玉逼问道:一你是说你对童天罡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娇靥上又浮上一抹淡淡的红云,“火凤凰”率直的道:“如果我说是,那是违心之论,不过……” 寒如玉抢口道:“我是当局者,或许我真是当局者迷,但是,我得拒绝任何一丝可能有的不利发展,才能安心。” “火凤凰”怔了一下,道:“我是替你可惜那份名贵的药。” 寒如玉毫不犹豫的道:“对我而言,只要为了他,已没什么值得我重视的东西。” “火凤凰”突然道:“包括你自己的生命在内?” 寒如玉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是的。” 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肯舍掉,确实已没有什么此生命更重要、更值得她去珍视的东西了。 “火凤凰”一颗芳心剧烈的震动了好一阵子。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与空虚感,在此之前,她一直不承认也不觉得童天罡在她心目中占有丝毫份量。 失落感使人变得懒散,因此,“火凤凰”没有开口。 女人最了解女人。寒如玉开口道:“我知道宫主此刻心中的感想。” 自尊与好强逼“火凤凰”重振精神。“你知道我有什么感想?”她问。 寒如玉欲擒故纵道:“你不想接受我的治疗?” 如果寒如玉不提这句话,“火凤凰”的确是不打算接受。 然而,寒如玉-话这么一遍,“火凤凰”便成了箭在弦,不能不发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是多此一举,多此损失。” 寒如玉道:“对你,我却认为绝对有此必要。” “火凤凰”点点头道:“如果这是唯一的交换条件,我接受。” “火凤凰”身后的梅儿与凤儿齐声道:“宫主,你不能答应她。” “火凤凰”沉冷的道:“我决定的事,没有你们插嘴的余地。” 以“火凤凰”的身份,对她俩说这句话是绝对应该,但是,这两个使女却极少听到这么僵硬生冷的语气。 梅儿很了解“火凤凰”,避开问题的正面,改了个方式道:“宫主,我们并不了解寒姑娘,怎么能听她的话,用她的药?” 这是个对方绝对无法反驳的拒绝借口。 “火凤凰”的双眸微微一亮,但是,她看到寒如玉在微笑,那是一种心领意会的微笑,这种笑,足以伤害“火凤凰”强烈的自尊。 “我信得过她。”她表情有点儿僵硬。 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多了一种僵硬感。 寒如玉忙道:“此刻宫主的创口尚未收口,用药最有效。” 局势已定,“火凤凰”道:“你替我敷药?” 寒如玉道:“小妹很愿意替宫主效劳。” ※※※※※※ 晨曦灰白的亮光,重又广被大地。 袅袅清烟带着阵阵肉香,驱散了不少清晨的寒意,也同样带给人饥饿感。 两只野狐,一只野鹿,这是童天罡在这个破人圈定的范围内忙了大半夜唯一成果,也是这个小圈内全部的财产。 他正烧了一大堆火,在那里逐件烧烤着猎物,因烤好了的东西不容易腐坏。 “孤星剑”龙腾云坐在距童天罡足有两丈远的青石上,铁青着脸,似乎仍在生气。 “南霸”桑天樵已明白童天罡这么做的用意,只是已经晚了一步。 他知道这个圈子内已没有他能找到的类似的猎物了,他们这一群人,不出一天,就都需要这些东西了。 走到童天罡身侧,桑天樵道:“用得着老夫帮忙吗?” 目光注视着架火上的一只烤得冒油的野狐,头也没抬道:“帮闲的人自己不能自作主张。” “南霸”桑天樵道:“没有烛事之明的人才帮闲,这种人孥不出好主意,自然是也不能作主。” 突然转脸望着桑天樵,童天罡道:“如果一掌把我打到火里去,你不就可以自己作主了吗?” “南霸”桑天樵道:“老夫是这么想过。” 话说得很平淡,好像与童天罡无关。 童天罡感兴趣的道:“想到了为什么不做?” 桑天樵道:“因为你没有准备。” 童天罡笑笑道:“那不是更万无一失了吗?” 桑天樵点点头,说道:“是的,但是,你早已知道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所以才没有戒备。” 童天罡仍然淡淡的笑道:“因为我知道你心慈。” 桑天樵摇头道:“因为你知道君山金家堡的人也走不出半个牢笼。” 童天罡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敛起来,凝重的道:“尊驾不是那种替人帮闲的人。” 桑天樵苦笑道:“对别人,老夫可能不适合,对你,老夫却没话说,高手对敌,分毫之差足以送命,对这件事,老夫却思量了大半夜。” 童天罡向洞下纪松年等人控制住的金承业望了一眼。 童天罡道:“因为你有别的任务。” 桑天樵摇摇头道:“那只能算是借口,因为,老夫可以指派别人去。” 承认失败需要勇气,失败之后而能承认失败,不找借口,更需要勇气。 佩服的点点头,童天罡正色道:“知耻近乎勇,“火凤凰”身边有你这个勇士,的确值得庆幸。” 话落道:“那只鹿由尊驾处理。” 桑天樵凝重的道:“代价呢?” 童天罡道:“归你。” 桑天樵一怔道:“你知道我们会被困多久?” 童天罡笑笑道:“不知道。” 桑天樵沉声道:“你没想到有一天也许后悔此时的慷慨?”目光重又转到火堆上。 童天罡道:“起码我现在还没后悔。” “南霸”桑天樵开始抽剑肢解那只不算小的梅花鹿。 当桑天樵把肢解开的梅花鹿逐堆架上火块的同时,童天罡的第二只野狐已烤好了,抓起地上原行烤好的那一只,童天罡转身走到洞口,飞身跃了上去。 “四金钗”没有阻拦,这使洞外的“孤星剑”更加生气。 童天罡迳自走到石洞尽头,“火凤凰”一见童天罡过来,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同两个使女递个眼色,转身向洞口走去,举步轻灵,好像身上没有什么创痛似的。 “火凤凰”身上的伤势之重,童天罡是亲眼着到的,仅只大半夜的时间,她已近乎痊愈了。 他心中十分佩服“栖凤宫”的金创药的神效。 由于“火凤凰”的行动非常坚决迅速,童天罡并没有留她,事实上,他急着替寒如玉恢复功力,有“火凤凰”在场也的确不便。 在寒如玉面前选了一方没有尘土的干净石面,童天罡把两只野狐放下,道:“寒姑娘,赶快吃点儿,吃饱了,就服下那瓶双珍露,我替你恢复失去的……” 走了一半的“火凤凰”主婢三人同时停住脚步。 寒如玉面向洞口,看得很清楚,心中焦急,未待童天罡把话说完,忙打岔道:“君山的人没脱出去吧?” 童天罡道:“就是因为他们没脱出去,所以我才急着要替你恢复功……” 寒如玉又抢口道:“他们在这里,随时都有发生冲突的可能,因此……” 童天罡急道:“金承业还在“栖凤宫”控制下,他们不敢,这正是你恢复功力的时候,你……” 寒如玉枪口道:“我一夜都没休息,我看我先吃饱了休息一阵,精神好一点儿再研究这个问题如何?” 想想寒如玉武功已失,不比武功在身,一夜劳顿也的确不易支撑。 “也好,那就晚上再说吧。” “火凤凰”又开始向前走了,脚步却一步比一步沉重。 ※※※※※※ 旭曰刚升上东面山头,“万幻枪”于瑞年一行四人重又回到石洞下。 折腾了大半夜,不但没找到一条脱身之路,甚至连见都没见到布阵的人,劳顿、失望之下,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因此,当他们看到童天罡悠然自得的斜依在洞左三丈虚的一棵虬松下闭目养神时,火气顿时变得更旺,不过,他们还忍得住。 恰在此时,站在洞口的“火凤凰”沉声说道:“天樵,把金承业带进洞来,先制住他的穴道。” 跃身从地上跳起来,“孤星剑”龙腾云抢到金承业面前,伸手欲点他的穴道。桑天樵一把拉开身边的金承业,“宫主命令的是我。” “孤星剑”不悦的说道:“我做还不是一样?” 桑天樵道:“不一样,公于,您是客。” “孤星剑”龙腾云冷笑道:“如果在下坚持要做呢?” 桑天樵沉声道:“老夫奉命在先,如果公子做了,老夫就失职违命了。” 话落举手欲点金承业的穴道。 “孤星剑”沉声道:“慢着。” 仰脸望向洞口的“火凤凰”道:“宫主,在下有这份荣幸送金承业上去吗?” 言辞与声调都显得有些不满。 自从知道桑天樵等人并非“孤星剑”救的之后,“火凤凰”对他总觉得有些厌烦,淡漠地说道:“龙公子太客气了,本宫实在不敢当,正如桑天樵所说的,公子是客,这种事怎敢劳动公子。” “南霸”桑天樵老于世故,“火凤凰”话声刚落,“孤星剑”还没来得及争辩,他已飞快的点了金承业的“昏、麻”二穴,飞身跃上洞口了。 “孤星剑”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呼吸也显得沉重异常,打从出道至今,他还没经历过这么难堪的场面。 “火凤凰”的神态虽然变得令人气短,龙腾云并不死心,他知道她变了很多,变,一定是有原因的。 龙腾云没有从自己身上找,把自己撇于事外,症结自然指向童天罡,他最担心的也是童天罡。 当“火凤凰”押着金承业进入洞口时,龙腾云走到童天罡面前,冷冷的道:“童天罡,你一定很得意。” 童天罡依旧斜依在松干上,双目望着龙腾云的双脚,淡漠的道:“尊驾双足踩得十分扎实,足证尊驾已运足了功力。” “孤星剑”森冷的道:“死在我剑下的每一个人,我都给过他们公平的机会。” 童天罡语气平和依旧:“唯独童某例外。” 龙腾云冰冷的道:“不错,因为,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卑鄙的小人。” 冷漠的轻笑了一声,童天罡道:“因为“火凤凰”?” 龙腾云冷声道:“我没错杀你吧?” 童天罡笑道:“龙腾云,尊驾不但错了,而且错得可笑亦复可怜。” 冷芒一闪,一道寒光疾如惊电般的穿向童天罡心窝。 “孤星剑”的剑的确快,抽剑出剑好像没有消耗任何时间,就像天际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突然迸发的一道闪电。 利剑结结实实的刺了进去,但却不是童天罡的心窝,而是他身后的老松干。 龙腾云在看清一剑落空时,也发现童天罡就站在他左边,距离比方才更近。 “孤星剑”没有向外抽剑,他知道没有机会。 “童天罡,我认了,下手吧。”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杀你,不过,我不杀你。” “孤星剑”冷笑道:“你怕“火凤凰”看穿你阴险的面貌?”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把精神及智慧全花在猜疑与说狠话上了,却不晓得在工作上多用一份心,你把“火凤凰”看得太简单了。” 龙腾云冷笑道:“少跟我来这一套。”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是不会再跟你玩这一套了,有机会,尊驾最好问问郝文清,在你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前,他说了些什么!” 龙腾云冷笑道:“你料定了我与姓郝的无法对照。” 童天罡冷笑道:“对,这话有道理,那我问你,“君山八剑”的致命伤在哪里,你有没有看清楚?” 龙腾云心头一沉道:“当然着清楚了,颈上。” 童天罡冷哼一声道:“你看过我用“天煞令”杀人,因此猜是颈上,我当时用的只有“天煞令”吗?” 龙腾云又是一呆,这一次,他没有辩驳。 童天罡冷冰冰的说道:“自助而后人助,从现在起,童某已不认得你这姓龙的朋友了,滚吧!” 话落转身向左边一丈开外的另一棵老松树下走去。 为了交换金承业,“金家堡”的人应该能想得到桑天樵这批人质,想得到自然会派人去召来的。 去的人发现八剑已亡,察看致命伤乃是常情,回来报告人质已失与八剑怎么死的也是常情。“火凤凰”是会听到,而且,在当时的情况下,童天罡也没有时间来破坏他。“孤星剑”龙腾云知道可能错怪童天罡了,弄巧成拙,这李代桃僵之计,效果恰好相反。 千言万语洗不脱一句谎言。“孤星剑”龙腾云很明白这个道理,然而,他却不甘心。因为他驱除不掉深印在心房深处的“火凤凰”的丽影,而他认为最可能夺走“火凤凰”的人仍是童天罡。 爱,能使恶人善良,也能使好人变得邪恶。 “孤星剑”仍认定了非得杀童天罡不可。 头一个念头,他想从背后出剑,但是,他没有把握。 因此,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要十-九稳,一击成功。 ※※※※※※ 时近晌午,洞底仍然很暗,“火凤凰”第二次面对面的出现在寒如玉面前,这一次两人是站着。 明亮的美眸在“火凤凰”脸上打转一阵。 寒如玉和善的道:“有事?” “火凤凰”缓慢的点点头道:“是的,有事。” 语气已没有逼人的锋芒。 寒如玉笑笑道:“与我有关?” “火凤凰”突然岔开话题,问道:“你看我气色怎么样?” 茫然地看看“火凤凰”,寒如玉道:“好多了。” “火凤凰”说道:“伤口已经全部封合了,只留下一条红线,不出三天,就会全无痕迹了吧?” 寒如玉仍觉茫然,随口道:“恭喜宫主了。” “火凤凰”道:“的确值得高兴。” 寒如玉原以为她会道谢,她却只字未提。 一阵沉默过后,寒如玉忍不住问道.“宫主,你方才说找我有事,有用得着我为宫主效劳的地方吗?” 凝视着寒如玉,“火凤凰”道:“你已经为我效劳过了。” 仍然弄不明白“火凤凰”的心意。 寒如玉道:“宫主指疗伤的事?” “火凤凰”的情绪显得有点儿不稳:“是的。” 寒如玉故意装得很平淡,笑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宫主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火凤凰”凝重的道:“我知道不是小事,你也知道不是小事。” 寒如玉担心早上童天罡的话被“火凤凰”想通了,故作轻松的笑道:“宫主该不是想答谢我吧?” 盯着寒如玉,“火凤凰”道:“我是想答谢你,但是,恐怕我答谢不起。” 寒如玉道:“有那么严重?” 急进一步,探右手,“火凤凰”一把扣住了寒如玉的手腕,只用了两分力,寒如玉已然脸色苍白,冷汗如雨。 松开玉手,“火凤凰”激动的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寒如玉也很激动,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淡淡的笑道:“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火凤凰”道:“总应该有个理由吧?” 寒如玉道:“世间十全十美的美人并不多,我觉得我有理由维护她,使她完美无瑕才是。” “火凤凰”道:“就这么简单?合乎常情吗?” 寒如玉笑道:“你是说我应该嫉妒?” “火凤凰”道:“即使是你有那个胸襟不嫉妒,也没有理由-自己的武功来换取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甚至还有敌意的人的完美。” 寒如玉无话可辩,论情论理,她的确没有这么做的道理。 “火凤凰”紧逼道:“怎么不说话了?” 避开的目光重又回到“火凤凰”脸上,寒如玉神情完全改变了,凝重又严肃的道:“我的确有个没有讲出来的道理。” “火凤凰”道:“我就是要知道这个理由。” 寒如玉道:“童天罡在我心目中是完美无缺的。” “火凤凰”听了这句话一怔,迷茫的说道:“这件事与他有什么关系?是他叫你这么做的?难道……” 寒如玉用力的摇着头道:“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我做了这件事。” “火凤凰”迷惑的道:“他既然没叫你这么做,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寒如玉凝重的道:“在我心目中,你与他一样完美。” 乍听此言,“火凤凰”还没连贯起来,但是没过多久,她就有些明白了。 “你是说……” 寒如玉道:“完美的配残缺的,是世间一大憾事。” 原本想用明朗的笑声来表示自己对童天罡的不在意,但是,“火凤凰”笑不出来—— 请看第三册—— 第十七章 众困奇门阵 她从来没有把童天罡与自己联想在一起,她以为自己对他不在意,直到要表示对他不在意时,她才发现自己做不到。 望着寒如玉,“火凤凰”道:“你对他都不在意,又怎么知道我会在意呢?” 寒如玉肃容道:“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再没有比他更能令我重视的事物了。” “火凤凰”一怔道:“那你为什么要把他推到我这边来?” 寒如玉平静的道:“我不能令他高兴,我对他的珍惜既然超过自己的生命,我就该把这个我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来培养的另一个生命,尽一切可能加以呵护,令其欢愉。” 芳心剧烈的震颤着,“火凤凰”道:“他欢乐,你自己呢?” 寒如玉笑笑道:“只要他快乐,我就会快乐。” “火凤凰”道:“你怎么知道他与你在一起不会愉快呢?” 寒如玉心中有着丝丝的伤感,但却坦然的说道:“当我与他被穆学丰囚禁在这里的时候,我试探过。” “火凤凰”急问道:“他拒绝了?” 寒如玉淡淡的道:“没有,只把话题岔开了。” “火凤凰”道:“你不觉得自己太武断了?” 寒如玉摇摇头,说道:“你我都是女人,对这种事情,我们都不会体会不出来的,你说对吗?” 这是实情。 “火凤凰”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会属于我?” 寒如玉道:“我试探过。” 心头一阵狂跳不已,“火凤凰”心弦立时拉紧了,盯着寒如玉,脱口说道:“他是怎么说的?” 寒如玉凝重的道:“他没有否认。” 微微一怔,也有些失望。“火凤凰”勉强的笑笑道:“那你是凭猜测喽?” 寒如玉笑笑道:“同一个问题,当事人与不在场的第三者,他的反应结果相同,如果当事人换做你,你还用得着再去猜吗?” 如果童天罡是个浑直粗鲁的人,这种表现将使人无法去猜测,而童天罡当然不是那种人。以他的心智,他当然会先考虑到对寒如玉心灵的伤害,除了说谎之外,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不回答了。“火凤凰”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一点即透,再多事争论也就显得矫情做作了。 如果她知道童天罡对她不在意,她会失望。 但是,如今推翻第一个假设而得到这个令她不失望的结果时,接着而来的却是无从排遣的苦恼。 笑望着寒如玉,笑得很苦涩。 “火凤凰”摇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 寒如玉追问道:“什么不可能?” “火凤凰”不自觉的收敛了笑容,明亮的美眸显得很空洞,自语似的说道:“不可能有结果。” 寒如玉平和的道:“不可能有结果并不表示你不喜欢他,对吗?” 原本空洞的美眸中本能的掠过一丝机警的光芒,这表示方才的话“火凤凰”确实不是说给寒如玉听的。 美眸恢复了原先的灵活,不停的在寒如玉平静的粉脸上打转。 寒如玉平淡的笑笑,温和的道:“你觉得我的份量够多重,该对我说什么样的话,我全都接受了。” 美眸中的警戒在消退,而且退得很快。 “你也相信?” 毫不考虑的用力点点头,寒如玉道:“是的。” 激动的把双手搭在寒如玉双肩上,“火凤凰”脱口道:“真的?为什么?” 神色诚恳而庄重,寒如玉凝重的道:“世间有些事是可以问为什么的,因为它真是为了什么,有些事则没有为什么。” 美目中笼上一层迷雾,“火凤凰”道:“你的话我不太懂。” 寒如玉庄严的道:“比方父母为子女。” 娇靥上的神情刹那间凝住了,“火凤凰”紧接在寒如玉双肩上的双手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减轻了,因为她的手在轻颤着。 寒如玉平静的道:“或许我的比喻不恰当而冒犯了你,但我心中确实有这种体会与感受的。” 诚挚恳切的望着寒如玉的娇靥,“火凤凰”沉沉说道:“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他,那是矫情,我说不会有结果,那也是事实,与其似春蚕吐丝自缚,不如抽慧剑而断情丝,早出困境。” 寒如玉苦涩的笑笑道:“我也曾这么想过,最后,我却把“双珍露”送给你了,每人都有一把心中的慧剑,问题是,你真的抽得出来吗?” “火凤凰”苦恼道:“我不想谈这个问题了。” 寒如玉固执的说道:“不谈并不是可以不想,与其让心灵困于丝中去求得表面的光洁,不如让丝网结于外表,然后运智慧突破。” “火凤凰”烦躁的厉声道:“不要说了。” 寒如玉固执的道:“只有两个方法可以阻止我说,一个是杀了我,另一个是杀了你自己吧。” 猛然暴退三尺,“火凤凰”抬起双掌,掌心对着寒如玉,美目凝煞。 寒如玉平静的道:“你不必担心什么!” 手指在抖,手臂也在抖,当“火凤凰”的双臂软弱的垂下去时,一向坚定果决的声音也变得软弱彷徨了。 “你……比我……坚强。” 寒如玉摇头道:“你错了,我曾经为死神即将降临而欣喜过,比你此刻的境界有过之而不及。” 软弱的摇摇头,“火凤凰”道:“我要静静的想想。” 寒如玉点头道:“对,你是该面对现实的想想。”话落轻移莲步欲向洞外走。 “火凤凰”凝视着举步欲行的寒如玉说道:“哪怕是寻遍天下名医,我也要替你恢复功力,不管我走到哪里,我会把你带到哪里,你跟着我,“栖凤宫”在,你在我在,“栖凤宫”亡,我会死在你面前。” 寒如玉停住了脚步,目注“火凤凰”道:“报恩?” “火凤凰”向右后方退了几步,背依在坚硬的石背上,平静地道:“如果你对我只限于恩怨,那也只能算是恩怨的交易了,因为,其它的话你未必相信,如果,你我之间并非只限于前者,恩怨又何足挂齿。” 寒如玉的双手按在“火凤凰”肩上,当四目对照的刹那间,彼此看到的都是一对被水光遮蔽了的明眸。 烈日当空,时近正午。 雨后的烈日并不可爱,一连三天的蒙蒙细雨,虽然使石洞前的这片旷地上的草木显得更加葱茂,更具生气,但却使草地上的人个个满身潮湿,遍体霉味。尤其是无处遮蔽风雨的“金家堡”四人。 淫雨,对这些人的唯一益处是解决了饮水问题,但饮水只能止渴不能充饥,这里唯一能进来的是飞鸟。 两天,没有飞鸟出来觅食,而飞鸟,是他们唯一能得到的食物,因此,雨后烈日蒸起的水气尽管令人难以忍受,但总比忍受饥饿强得多。 两只野狐、一只野鹿虽不能使得童天罡以及“栖凤宫”的人免于饥饿,但总比“金家堡”方面的四个人好得多。 人是铁,饭是钢,三天粒米未进,四人个个都已显得精神恍惚,软弱无力,尤其身负重伤的“无刃剑”向晨旭,更是软弱得已近乎昏迷状态了。 童天罡把三天前剥出的已经腐烂发臭的狐鹿内脏堆放在旷场亮出,由于要使这些东西离人远些,因此,堆放的地方接近于双方中间的位置。 这些发臭腐烂的东西,换做平时,任何人从旁边走过可能都掩鼻急走,此刻,却成了人人艳羡的香饵,有它才有希望可寄。 从黎明天晴,盼到烈日中午,从中午盼到太阳偏西,天是越来越晴朗,就是没有半只飞禽的踪影。 多少希望都开始随着艳阳渐沉、渐暗而迹近渺茫。 望着碧天万里,“无刃剑”向晨旭软弱的长叹了一声,自嘲道:“我想过很多丧生的情况,就是没想到我会被饿死。” “万幻枪”于瑞年扭头着了向晨旭一眼道:“不要胡思乱想。” “无刃剑”向晨旭摇头苦笑着道:“人饿到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快断气了。” “万幻枪”于瑞年又侧脸望了向晨旭一眼,没有搭腔。 “无刃剑”向晨旭见没有人理他,喘了半天大气,又道:“我死了你们大家至少可以饱餐一顿。” “万幻枪”于瑞年这一次没有回过头来,只冷声道:“你不说话至少可多活三天,还是闭上你的嘴吧。” 向晨旭道:“三天?就算我真能再活三天,三天之后呢?” 于瑞年道:“到了那时候谁也没有力气吃你了,就算有力气,你身上也没有几两肉可让人吃了。” 向晨旭担心的道:“你们真会等我等到没有力气吃我的时候?” 于瑞年冷声道:“就算你此刻死,也没有人敢吃你。” 向晨旭道:“为什么?” 于瑞年不耐烦的说道:“因为我还活着。” 抬起枯瘦颤抖的右手,用力的抓着于瑞年的右上臂。 向晨旭激动的叫道:“于……于兄弟……” 老泪纵横,哽咽得连话都无法说完。 于瑞年扭转头来,用力拍拍向晨旭的肩膀,话声也很激动。 “老哥,你请放心好了,我就算饿得两眼发绿,也没那么大的味口能吞下你我数十年的交情。” 此时此刻谈交情,才是真交情。 向晨旭要非中气殆尽,真会放声大哭一场。 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同情或怨恨了,叶天苍与郝文清一直盯着碧空,因此,他俩同时看到那个在高空盘旋下降的黑点。 估量着自己抢不过童天罡,叶天苍脱口轻声警告。 “鹰,于老大,鹰!” 急忙推开向晨旭,于瑞年一面扭头仰望天空,一面急道:“在哪里?” 话落黑点已映入眼中,霍然提枪站了起来。 叶天苍脱口道:“于老大,我有一份,我发现的。” 于瑞年没理会,双目紧盯在越旋越低的鹰身上。 叶天苍焦急的起身走到于瑞年身边道:“于老大,我有一份,我发现的。” 于瑞年仍然无暇旁顾,只冷冷的道:“你去-呀?” 叶天苍一怔,不满的说道:“我要是自信-得到这只鹰的话,还敢劳动您大驾的双手吗?” 于瑞年喝道:“没有本事就不要多嘴,吵得老夫要是失了手,小心你的狗命,老夫-你当鹰宰。” 这种情况下,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叶天苍还没有饿到发疯的程度,因此,他驯服的闭上了口。 苍鹰盘旋到千尺上下,突然双翅一敛,俯而冲下。 势如流星,一泻到地。 当两只强而有力的鹰爪,抓住一堆烂肠的时候,刚欲振羽飞起的刹那间,四道寒光同时集向一点。 四道寒光之后,还跟着四条人影。 人影一聚而散,鹰在童天罡手中,其他三个人把童天罡围在中间。 于瑞年挺枪站在童天罡下面,枪尖上有血,桑天樵站在童天罡右后方,他的短剑信符还钉在童天罡提的苍鹰上。 龙腾云在左后方,四人之中,只有他的剑上没有鹰血。 因为,他为了在“火凤凰”面前表示他不屑与童天罡为伍,而拒食童天罡送给“栖凤宫”的野鹿,因而体力最差。 于瑞年气势汹汹的目眦欲裂的盯着童天罡道:“-来。” 童天罡扬扬左手中抓住的死鹰道:“尊驾指这个?” 于瑞年冷冽的道:“少废话,-来。” 童天罡冷笑道:“凭什么要给你?” 于瑞年道:“我杀的,我枪上有血。”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剑上也有血,鹰身上还钉着桑大侠的短剑信符,尊驾能说是你一人之功吗?” “孤星剑”龙腾云忙说道:“我也有一份。” 童天罡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在场的,唯独尊驾与它无关,这些发臭的内脏虽然令人作岖,但却属于童某,这也是引来这只鹰唯一的饵,尊驾剑上无血,证明这只猎物的死,你也沾不上边,尊驾凭什么要算一份?” 无言以对而恼羞成怒,龙腾云一振手中的剑,厉声道:“凭这个。” 童天罡冷冷的扫了“孤星剑”一眼,森冷冷的道:“童某警告过尊驾,你我之间已无交情,信得过手中的剑,尊驾不妨来抢。” 眼神比语气还冷,“孤星剑”觉得手脚发僵,未战心已怯,心怯不但不能克敌,甚至不能保命。 为了“火凤凰”,他此刻比任何一段岁月都珍惜自己这条命。 龙腾云开始往后退,“姓童的,错过今日……” 童天罡冷声截住道:“把狠话付之行动,动口杀不了人。” 动口无辞以对,动手无力制敌。 “孤星剑”从未经历过这么难堪的场面。 利害的言辞,霸道的武功,-住了龙腾云也煞灭了于瑞年的气焰。 “童天罡,对老夫你怎么说?” 桑天樵见情势不对,开口道:“童当家的,老夫退让。” 冷漠的扫了桑天樵一眼,童天罡甚至连个“谢”字都没有说,便转过身来,面对着于瑞年。 于瑞年接触到他冷冽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凛。 童天罡道:“引鹰之饵是不是童某的?” “万幻枪”于瑞年道:“这个老夫不否认,不过,那只鹰的猎获……” 童天罡冷冷的截住他的话道:“尊驾的枪的确刺过这只鹰,不过,要是尊驾不出手的话,这只鹰能不能逃过童某的“天煞令”?” 轻哦一声,于瑞年一时之间竟然接不上话来。“哼……” 童天罡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在童天罡第三步刚踏出的时候,于瑞年寒光如雷的枪尖,了无声息的刺向童天罡的后心背。 招式简捷明快,化繁为简,其快如电光石火。 童天罡在转身的时候就想到于瑞年可能不择手段的巧取豪夺了,只是,他没料到饿了三天的于瑞年出手竟能如此快,如此轻,要不是站在洞口的“火凤凰”的一声警告,童天罡即使是不死也得重伤。 斗然一个倒翻,背脊贴着于瑞年的寒铁枪杆,整个人等于是平仰在枪上,右手中的“天煞令”顺着身子后仰之势,划起半个光弧,点向于瑞年的咽喉。 三天未曾进食。于瑞年终不免心余力拙之憾,否则,即便是“火凤凰”发出警告,童天罡也不可能应付得如此得心应手。 枪杆倏然往下一压,趁着童天罡的剑尖上挑,暂失准头的刹那间,于瑞年以枪头点地,用力向外一推,把童天罡推出七八尺远。 顺势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童天罡双足着地时,人已面向着于瑞年了。 向前跨进两步。于瑞年并无退怯之意。 把左手中的苍鹰抛在两人之间,童天罡双目中煞气炽烈的盯着于瑞年道:“舍得赌命的话,尊驾可以来。” 的确是赌命,而且输命的成份比得到死鹰的成份大得多,因为,此时童天罡的体力比于瑞年充沛得多。 “万幻枪”于瑞年看看童天罡,然后舐舐发干的嘴唇,神态显得极度犹豫不安。 童天罡相信于瑞年不会上前来抢,于瑞年是个身历大小阵仗不计奇数的老江湖,他应该明白此刻不是童天罡的对手。 命,总比一只死鹰的价值高得多。 但是,于瑞年却动手了。 寒铁枪突如其来的化成一张光幕,遮天盖地的罩向童天罡,逼得童天罡不得不抽身后退几步。 于瑞年的速度其怏,枪尖的幻影在人的印象中还未消失,此时他已腾出左手抓向地上的死鹰。 冰冷锋利的剑身就在于瑞年的左手刚要触到羽毛的时候,斜斜的猛伸到于瑞年的面前来。 五指紧紧的抓住死鹰,于瑞年仰起脸望向童天罡,脸上的表情同样的使童天罡觉得非常意外。 僵硬又木然,但却很平静,好像这个结局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老夫以命赌这只鹰,如今老夫失了这条命,能不能-到这只鹰?” 声音听起来很干涩,像他没有血色的干燥的嘴唇一样。 戒心更重,童天罡冷酷的大喝一声,通:“普天之下的各种赌博,哪种赌法有这种规矩,你说?” 于瑞年道:“天下也没有真赌命的赌局。” 童天罡一怔道:“用这只鹰陪葬?” 于瑞年冷冷的道:“准不准在你,至于如何处理老夫不想奉告。” 童天罡道:“童某总得知道把尊驾的尸体交给谁吧?” 于瑞年毫不考虑的道:“向晨旭。” 心头微微震动了一下,童天罡已猜知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童天罡仍然很机警的注意于瑞年,道:“把鹰上的短剑取下来放在地上。” 于瑞年照做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走吧。” “万幻枪”于瑞年一呆,脱口道:“施舍?” 童天罡冷笑一声道:“对江湖同道,童某一向不施舍什么。” 于瑞年道:“那么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童天罡道:“撇开你我之间的问题不谈,尊驾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于瑞年想了想道:“有这份心,你也是个值得人敬佩的年轻人,不过,这只是各自心中的感受,改变不了你我之间的立场。”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童某只说了“孥走”两个字,没提过什么条件吧?” 于瑞年一窒,道:“是老夫多言了。” 话落孥起苍鹰,转身急奔而去。 “孤星剑”龙腾云扭头仰望着仍站在洞口的“火凤凰”,挑拨似的,“宫主,猎鹰的人不只是他姓童的一个人,他有什么权利自己作主送人,而且是送给敌人?” “火凤凰”淡漠的道:“我没有参与其事,无由置言。” “孤星剑”龙腾云不服气的道:“桑天樵有参与呀,他是你的人吧?” “火凤凰”冷淡道:“他有意见,他自己会表示。” 龙腾云是被妒火烧昏了头,转向了“南霸”桑天樵道:“桑大侠,你的力气就这么白花了吗?” 童天罡此时正转身走向他一直独占的那棵老松树下坐着歇息,对龙腾云的话,他听如未闻。 望望童天罡修长的背影,再看龙腾云泛着嘲笑意味的面孔,桑天樵冷淡的道:“龙少侠,有人性的人永远令人敬重。” “孤星剑”龙腾云一愣,道:“这话什么意思?” 桑天樵冷冷的道:“龙少侠,你何不先着看是谁在享用猎物?” 向晨旭正在生吃着鹰肉,而且津津有味地大嚼着。 一个一向锦衣玉食的人沦落到这般境地,不管他是什么人,惨况都是足以令人观之心酸的。 龙腾云道:“他是我们的敌人。” 蟹盖般的脸上泛上了怒色,桑天樵强忍住了:“龙腾云,撇开那个“敌”字,他与你我均属同类。” 龙腾云仍不死心地道:“但是……” 但是什么,他却说不下去了。 桑天樵沉声说道:“龙少侠,如果当时鹰在你的手中,你也会这么做,因为,你也是人。” 龙腾云虽已是辞穷言拙,但他仍然想辩。直到他抬头发现“火凤凰”正转身走进石洞,才把念头打消,悻悻的坐回身后的青石上去。 日沉月升,又是起更时分了。 饥饿的漫长白昼忍过去,饥寒交迫的绵绵长夜接踵而至。 日与夜,都使人没有盼望的信心。 各自寻着惯常的栖息地方,或靠或躺的摆出安歇的姿态,饥饿则咕噜着肚肠,使人难以入睡。 一条青色的人影,在众人全无准备的情况下飘落石洞前的空地上,形如一阵平地而起的旋风,捕捉不到他的来处。 方形脸膛,长眉虎目,五柳畏髯齐胸,四十开外,五十不到的年纪,给人的感觉是矫健而机警。 显然是有意要让所有的人发现他,青衣人落地之后重重的干咳了一声。 被困的所有人,谁都不认得他。 但是,他是从外面来的,则是毫无疑问。 外面来的,总带着希望。 双方的人全都围上来了,青衣人被包在中间,毫无疑问的,双方的人都怕这个第三者逃脱。 冷静的向四周这些饥饿的面孔扫了一眼,青衣人傲岸的道:“老夫是“金霞谷”的人,你们是哪道的朋友?” 刀剑齐响,各人的兵刃全亮出来了。 青衣人坦然无惧的冷冷一笑道:“老夫是来查杀害三少爷穆学丰的主凶的。” “孤星剑”龙腾云一直在找机会,现在,他总算是找到了,也数他反应最快:“我知道是谁。” 青衣人突然转向他,急急的道:“谁?” “孤星剑”道:“童天罡!” 霍然转向站在右侧七尺外的“孤星剑”龙腾云。 青衣人道:“此话当真?谁是童天罡?” 童天罡是第一个发现青衣人的,因此,他第一个迎出来,当然就站在青衣人的正对面的位置。 童天罡神态很轻松的道:“我就是。” 青衣人把脸转正的时候,双目中已充满杀机,凝视童天罡道:“你杀了穆学丰?” 童天罡冷漠的道:“我是童天罡,我并没有说我杀了穆学丰。” “孤星剑”龙腾云脱口说道:“穆学丰原本把童天罡和寒如玉囚在这座石洞中,但是,我们来的时候却只看到童天罡,人不是他杀的会是谁杀的?” 要利用寒如玉为饵来钓童天罡的计划,穆学丰曾向“金霞谷”报告过,因此,“狐星剑”一提到寒如玉,青衣人就相倍了八成。 盯着重天罡,青衣人道:“童天罡,老夫只间你一件事,穆学丰原先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童天罡坦然点头,淡淡一笑道:“有。” 青衣人道:“那他到哪里去了?”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驾方才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吗?” 一双精眸中杀机更浓,青衣人冷森森地道:“老夫问,你就得答。” 童天罡冷声道:“为什么?” 青衣人冷酷的道:“因为你们的生与死,操在老夫手中。” “万幻枪”于瑞年突然从青衣人的背后插嘴道:“老弟,你可知道自己的生与死操在谁的手中吗?” 青衣人镇定的冷笑了一声,头都没有回,冷声道:“我知道你就是“万幻枪”于瑞年于大侠。” “南霸”桑天樵接腔道:“阁下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出现,想必误认为咱们都已经饿得爬不起来了吧?” 青衣人肆无忌惮的扬声大笑道:“哈哈……这些天来老夫一直在留意着各位的一举一动,自然不会搞错进来的时间,老夫之所以到此刻才来,且只是想教各位先尝尝饥饿的滋味。” 童天罡点头冷笑道:“这样尊驾说起话来才够响亮是吗?” 青衣人阴冷的笑了一声道:“一点儿也不错。” 话落脸一沉,冷声道:“老夫此来要向各位宣布两件事,头一件,老夫要提着谋害穆学丰的主凶的首级去见三夫人,第二件事,在场的所有的人,不管有没有参与谋害穆学丰,要想生离此地,都得自断一肢。” 于瑞年冷笑道:“老弟台,你怎么出去呢?” 青衣人扬声大笑道:“哈哈……老夫敢来,就不怕留下来陪伴各位了,不过,有一件事各位必须弄清楚,丧子之痛非比寻常,各位休想以老夫为人质来换取自由,不信,各位可以试试看。” 寒光一闪,于瑞年的枪已抵在青衣人后心上,阴森森的道:“老夫是有点不信。” 青衣人毫无惧色的冷笑一声,道:“可以派人到四处去对外喊喊看。” 于瑞年不由愣住了。 “孤星剑”忙开口道:“如果我们大家帮助你孥下童天罡,能不能换取我们全身出困?你说。” 青衣人冷傲的逋:“用不着你们插手,老夫的事一向都是自己处理。” 话落缓缓转身,用左手拨开于瑞年抵在身上的铁枪,神态仿慢得令人有窒息感。 “万幻枪”于瑞年脸色铁青,被拨开的枪重又抵回原位。 青衣人轻描淡写的重又推开了。 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争一口气的代价将是死亡,于瑞年抉择不下,铁枪第三次移回到原位,仍然又被推开了。 于瑞年没有再把枪移回去,生命毕竟可贵得多。 转向童天罡,青衣人气势凌人的道:“现在大家都没有异议了,也没有人再为你撑腰了,穆学丰到哪里去了,说。” 童天罡笑道:“尊驾在审案?” 青衣人嘲弄的摇着头道:“忍着点吧,年轻人,你没有选择。” 童天罡以同样的口吻说道:“如果童某不忍呢?” 青衣人脸色突然一沉,冷酷的道:“身在江湖,年轻人,江湖不比官家,没有固定的刽子手,因此,杀人的手法也有很多种。” 童天罡仍以相同的口吻道:“尊驾这一生当中,大概从来没有这么柙气过,因此,做起来既不见气派,也没什么威仪,充其量只能算是狗仗人势而已。” “万幻枪”于瑞年、“南霸”桑天樵甚至连叶天苍在内,他们的份量,在青衣人的心目中都比童天罡重。 他们的驯服的确使青衣人有些不可一世的骄傲感。 童天罡的反应令他觉得意外,也使他暴怒。 抽剑、递招,快似平地飓风,才见人动,两道寒星已分点到童天罡的双肩眉头,眉头不是要害,足见他没打算一招置童天罡于死地。 他要实现他“人的死法很多”的诺言。 童天罡右手拔剑的动作才映入青衣人的眼中,青衣人递出去的剑已被震到童天罡头顶上去了。 青衣人毕竟也不是弱者,童天罡的手法之快,虽然惊得他差点儿没叫出声来,但基於潜能的反应,他还是及时飘身暴退七八尺,避开童天罡进一步的攻击。 行家伸手,有无立知。 青衣人想远离此地。 “孤星剑”龙腾云最关心童天罡能不能除掉,见状冷声警告道:“不要打脱身的主意,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可以帮你收拾他,但是,却不能让你逃离此地。” 童天罡毫无惧色的冷笑道:“龙腾云,你可真会抬举童某。” “孤星剑”冷哼一声,没接腔。 青衣人突然开口道:“行。” “孤星剑”龙腾云乘机说道:“我方才提的条件……” 青衣人犹疑了一阵,方才说道:“老夫不能作主答应,不过,老夫可以向三夫人替各位讨个人情。” “孤星剑”道:“三夫人能准吗?” 青衣人道:“老夫没有把握。” “惊电追魂”叶天苍接口道;“那我们……” 青衣人冷冷的道:“至少各位不会困死在此地,干与不干,悉听尊便,老夫可没有时间久等。” 话落作势欲去。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这么一走,不成了入宝山空手而回了吗?” 青衣人傲岸的道:“有许多垫背的人,老夫就算留下来,也没有什么遗憾。” 横身挡在青衣人面前,“孤星剑”以扇动的语气道:“好,咱们干了。” 叶天苍、郝文清相继加入。 目光转向了于瑞年,青衣人道:“于大侠,你呢?可别忘了,向大侠的命已危在旦夕了。” 于瑞年又做了一次违背心意的事,挺枪加入。 青衣人的目光又转向桑天樵道:““栖凤宫”还没人出来出力。” 桑天樵犹豫难决。 估量着目前的人手已足够摆平童天罡了,青衣人冷哼一声道:“老夫一向不勉强别人,咱们上。” “慢着。” 声音超自洞口,清脆圆润,是“火凤凰”的声音。 下面的人除了童天罡之外,日光都集向洞口。 “火凤凰”押着穆学丰站在洞口。 青衣人一呆,脱口叫道:“贤侄,你……” 穆学丰有气无力的哀声道:“陶叔叔,救救我!” 声音低得没有一点儿力气似的,“救救我!”这三个字,青衣人是从他的嘴形猜出来的。 又高兴又着急,青衣人倏地望向童天罡,严厉的喝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很佩服尊驾的这份自视,直到现在,还有心情发威。” 青衣人显然还没有弄懂童天罡话中含意,冷喝道:“少跟老夫打哈哈,老夫耐性有限,说。” 童天罡依旧慢条斯理的道:“要是童某不说呢?” 脸色倏然一沉,青衣人喝道:“咱们上。” “上”字声中,人已率先抢向童天罡。 青衣人知道自己不是童天罡之敌,他敢抢攻,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有靠山,他唯一弄错的是他们此刻已不受他控制了。 低头看看抵在心窝上的“天煞令”,青衣人先是一脸茫然,接着勃然作色,吼道:“于瑞年,你们都不想活了?” “万幻枪”于瑞年冷冷的道:“咱们的死活,你还控制得了吗?” 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青衣人一怔之后,蓦然惊醒,脸色一阵色变之后,强自镇定的说道:“当然还在老夫控制之下。” 童天罡没有开口,“天煞令”轻轻一震,向前推进半分,刺射青衣人的胸衣,抵在胸口的皮上。 青衣人的脸色又再度的变了一次,冷声威胁着道:“若是伤了老夫,你们一个也别想能活。” 手腕又轻振了一下,殷红的鲜血立时在青衣人胸前染出碗口大小的一片血晕。 童天罡仍然没有开口。 青衣人不由自主的向后微仰了一下上身,丝毫拉不开皮肉与剑尖之间的距离。 一直保持着镇定的脸色开始发白了,双目盯着童天罡。 童天罡仍然没有开腔。 剑尖又向前移进了一点点。 “你不能杀我。”声音显得焦虑恐惧。 童天罡的神色依旧那么冷漠,看样子,即便是“天煞令”一寸一寸的贴进青衣人的胸腔内,直到他尸横身亡,他也不会有第二种表情。 “童某不能还是不敢?” 青衣人在想适当的措辞,他不敢再用不能这两个字,也不敢用后两个字。 童天罡手中的“天煞令”没有等他。 青衣人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现出不甘又无奈的神色,他终于叫道:“老夫认输了,想不到会栽在你手里。” “天煞令”向后抽出少许,但仍抵在他胸衣上。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如果杀了尊驾,能不能出得去?” 这是个令人难堪的问题,青衣人都不敢不作答,点了点头。 童天罡道:“尊驾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青衣人道:“陶培源。” 童天罡冷漠的道:““燕无影”陶培源?” 陶培源点点头。 “燕无影”陶培源毫不考虑的道:“把穆三少爷交给三夫人。” 童天罡道:“如果童某要她先把阵撤掉呢?” “燕无影”陶培源道:“三少爷呢?” 童天罡道:“出去后放人。” 陶培源犹豫一阵道:“我得出去与三夫人商量一下。” 童天罡道:“信不过童某?” 陶培源考虑了一阵,-:“轻诺则寡信,老夫作不了主,不敢轻诺。” 童天罡收回了“天煞令”道:“尊驾可以走了。” 陶培源并没有急着往外走,目注童天罡道:“如果三夫人要在阵外交人呢?” 童天罡摇头道:“不行。” “孤星剑”龙腾云插嘴说道:“陶培源,你最好还是先跟“栖凤宫”主谈谈,人不在童天罡手中。” “孤星剑”决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挑拨的机会。 陶培源的目光仰望著“火凤凰”。 “火凤凰”淡然的道:“人是在我手中,但主权仍是童天罡的。” “孤星剑”急道:“宫主,万一……” “火凤凰”冷漠的道:“多谢龙公子对本宫的关怀。”话落拉着穆学丰走进洞中。 龙腾云满怀失望的望着洞口。 陶培源深深的凝视了童天罡一眼,转身大步向来路走去。 童天罡道:“慢点儿。” 陶培源驻足-身,望着童天罡。 童天罡道:“尊驾下次回来时,别忘了带吃的东西来。” 陶培源冷冷的道:“这也是条件之一?” 童天罡点头道:“不但是,而且是最重要的,咱们吃了东西之后,至少还得等上三个时辰,才进行工作。” 陶培源冷笑道:“人是铁,饭是钢,你考虑得可真周到。” 童天罡冷漠的道:“人心隔肚皮,不能不防过河拆桥的事,比方说,尊驾此刻不就恨童某入骨吗?” 陶培源道:“准备多少?” 童天罡道:“此地有多少人你自己可以算算。” 陶培源一怔,看著“金家堡”的人,忍不住冷笑道:“收买人心?” 童天罡淡漠的道:“买心也得找有心的人才买得到,童某没有那么大的期望,只求能不争不吵的安心饱餐一顿而已。” 这是实情,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饿得两眼发绿了。 陶培源转身而去—— 第十八章 万幻末路 望着童天里,“万幻枪”于瑞年道:“童天罡,你叫他们撤阵,老夫等虽然可以自由,但却不领你的情。”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说过要尊驾领情的话了吗?” 于瑞年一怔道:“老夫的意思……” 童天罡说道:“穆学丰虽然在我手中,你们仍然可以拼全力杀了他,使大家同归于尽,对吗?” ※※※※※※ “燕无影”陶培源回来得很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带着三个搬运食物的庄汉回到洞前。三大袋干粮堆在一起。 陶培源目注童天罡道:“日出时,三夫人来要人。” 童天罡道:“我们出去交人。” 陶培源爽快的道:“可以。” 话落扫了地上三袋干粮一眼道:“此地距镇集太远,所以三夫人命本谷的弟子把随身干粮全交出来。” 童天罡道:“贵谷来的人可真不少呀。” 陶培源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转身朝带来的三个壮汉使个眼色,匆匆离去。 童天罡过去选了些自己及寒如玉吃的东西,飞身跃上洞口,进入洞中。 “南霸”桑天樵上前提了一袋,分出一半给纪松年,由纪松年分配给他带来的三个人,然后提着另外半装进入洞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没有想到“孤星剑”。 “金家堡”方面,由“惊电追魂”叶天苍过来取。 “孤星剑”龙腾云本来不打算吃童天罡要来的东西,但是,不吃在体力上将会更加不如童天罡。因此,他也走向最后一袋粮食。 叶天苍比“孤星剑”龙腾云早到袋前,他并没有先伸手去。 当龙腾云的双手抓住袋口准备打开的时候,叶天苍的手叠上龙腾云手背,手背压着手背,手掌摊开在龙腾云面前。三支光亮、锐利、泛着蓝芒的钉形暗器托在摊开的掌心上。 抬头望着叶天苍带着微笑的脸,“孤星剑”冷冷的道:“示威?” 叶天苍仍然带着笑容。“我们都想杀童天罡。” 龙腾云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开口,叶天苍已抢口道:“困境中,情愫滋长最快,你没有时间等。” 龙腾云的心动了一下,道:“她不会原谅我。” 叶天苍道:“所以我才给你三支钉形暗器,控制她,可以保护你,占有她,她就是你的人了。” “孤星剑”龙腾云在犹豫。 叶天苍沉声道:“你想等到他们看出破绽来?” “孤星剑”抽出一只手把三支利器抓入手中,然后孥了几块干粮- 的不多,因为他突然不觉得很饿了。 晨阳刚冒出半边脸,石洞前的人出发了。踏着地上长长的,自己的影子,他们向西行。 童天罡左手牵着穆学丰,右手握著“天煞令”,走在前面。 “火凤凰”走在童天罡的右后方。她扶着右手边的寒如玉,状至亲密,梅、凤二女跟在“火凤凰”与寒如玉的身后,“四金钗”又并排走在二女身后。 桑天樵押着金承业走到“四金钗”身后。 纪松年与三个手下则走到桑天樵身后。 没有人招呼过“孤星剑”龙腾云,使他铤而走险的决心益发坚定。 既不能与“金家堡”的人同行,也无法插进“栖凤宫”的队伍中,“孤星剑”孤单的跟在纪松年四人后面。 “金家堡”的人走在最后面,叶天苍更落在“金家堡”的人后面,在他的位置,既看不到童天罡也看不到“火凤凰”。 四天多,他们头一次走出离洞口百丈之外。 陶培源陪着一个中年妇人站在五十丈外的一处高岭上,二人身后排着二三十个青衣壮汉,刀剑出鞘,耀目生辉。 “金霞谷”的人盘踞的高岭下,是一片平缓的荒草坡,视野开阔,选择这个所在交人,显然是表示有诚意,不设埋伏。 在岭上的人刚映入众人眼中的时候,“孤星剑”出手了,位置是童天罡右腰眼上的软麻穴。在他出手的位置,他可以取童天罡后心,但是,他不希望童天罡死得那么痛快,他要让他痛苦地被折磨死。 因为有金承业捏在“火凤凰”手中,童天罡没有预防会有人攻击他,因此,当他警觉到时,已无法闪避。 淬毒毒钉丝毫不差的击在童天罡右腰的腰带上,但却没钉进去,反而弹落在地上。 由于“火凤凰”被“栖凤宫”的人围得太密,无隙下手,“孤星剑”原寄望在童天罡受击倒地,“栖凤宫”的人慌乱时,伺机对“火凤凰”下手,因此,第一支毒钉方打出手,另外两支已经扣好了。 人算不如天算,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他意外的失手了。 生命毕竟比一切都重要。“孤星剑”此时唯一想到的是如何自保,急扬右手,两枚毒钉同时出手,一枚电射童天罡后颈,另一枚取他后心。 “孤星剑”出手的劲道比第一枚更强,但童天罡已有了准备,迅捷的向右侧飘出七尺多远。 两道蓝光同时消失于前面的荒野中,童天罡返回原处,拉着穆学丰继续前进,状似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火凤凰”微微怔了一下,沉声喝道:“原队形,继续走。” 想回头的人闻声全静了下来,继续前进。 “孤星剑”龙腾云怔住了,他现在不只是孤单,连进退都失据了。 后面的“万幻枪”于瑞年扶著“无刃剑”向晨旭追到了“孤星剑”身后,于瑞年不屑的冷笑一声道:“年轻人,单单凭这份定力,你就差了人家一大截,你还有什么可比的吗?” 叶天苍赶上来道:“明里不行,只有暗里下手了。” “孤星剑”恼怒地盯着叶天苍。“你……这是你的主意?” 叶天苍冷笑道:“龙公子,你是为了我才出手的吗?” “孤星剑”龙腾云脸色发青,但却无言以对。 “金剑羽士”郝文清道:“年轻人,咱们走吧,我们走在最后面,谁也不会看到是你下手啊。” 一颗绝望的心又有了生机,“孤星剑”龙腾云急步追上去。 三夫人粉面桃腮,眉目如画,虽已四十出头,乍看起来犹似三十许人,一脸寒霜,似在告诉人她身份的尊贵。 喊了声娘,穆学丰想要冲过去,挣不脱童天罡的手。 三夫人冷声道:“把人交出来,你们可以走了。” 童天罡道:“就这么简单?” 三夫人冷冷的道:“今天的事就这么简单,错过今天,我不作保证。” 她一且没提“金霞三老”被杀的问题,这是不合理也不寻常的事。 童天罡淡淡的道:“童某还想向三夫人要样东西。” 柳眉一皱,三夫人怒形于色,冷声道:“童天罡,你不要得寸进尺。” 童天罡听如未闻,淡淡的道:“童某要一瓶“双珍露”。” 三夫人怒吼道:“做梦。” 童天罡冷漠的道:“做梦的人不是童某,令郎狼子野心,计毒心狠,他能够活到现在,芳驾应该喜出望外。” 三夫人气得粉脸泛白,厉声道:“童天罡……” 童天罡冷冷的说道:“芳驾如果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意外的事情立刻就可以发生,看着办吧。” 童天罡的话说得很平和,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语气说话,足证不是气话。 母子连心,三夫人不能不认栽。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三夫人以怨毒的眼光盯视着童天罡,说道:“还有其它要求吗?” 童天罡道:“不是要求,这是条件。” 三夫人-笑道:“哼,条件,好,就算条件吧。” 童天罡道:“没有了。” 三夫人把瓶子抛向童天罡,冷声道:“放人吧。” 童天罡检视了一下白瓷瓶,松开扣在穆学丰右腕上的左手。 喝住投到身边急欲倾诉委屈的穆学丰,三夫人退回岭上,很快的在另一面山坡上消失无影了。 ※※※※※※ “金家堡”的人先退走了。 “火凤凰”拉着寒如玉来到童天罡的面前,缓声道:“我要带寒姑娘走。” 童天罡淡淡的道:“因为她有恩于你b” “火凤凰”道:“是的。” 童天罡道:“她也救过童天罡一命。” “火凤凰”道:“你欠她的已经还清了。” 童天罡微微一怔道:“谁说的?” “火凤凰”杏眼一瞪道:“我。” 童天罡脸色一变,冷漠的道:“你说了算吗?” “火凤凰”冰冷的道:“你不相信?” “孤星剑”靠上来了,“火凤凰”与童天罡之间的任何争执,他都是希望能加以扩大,甚至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是不相信。” 寒如玉焦急的向前跨出两步,打算插嘴。 “孤星剑”最担心的就是刚起的风波消失。 欺身上前,龙腾云以护花使者的身份拔剑在手,准备攻击童天罡。 “火凤凰”的手法更快,龙腾云的剑刚离鞘,她的剑已经攻出,攻的不是童天罡,而是那“孤星剑”。 “孤星剑”做梦也没想到“火凤凰”攻击的会是他。 “火凤凰”的剑刺破了龙腾云满怀希望的美梦,这比刺穿了他的心更令他感到震憾与惊心。 锦绣远景,刹那间烟消云灭,希望化为绝望。龙腾云顿时如万丈崖边失足,心中一片混乱茫然,以致于眼看着锋利的剑芒刺到而不知闪避。 “火凤凰”的本意也不想杀他,只是想点醒他的痴心妄想,出剑速度并不快,但她却没料到他竟然不知闪避。 童天罡倒真怕僵持不下时,“火凤凰”会伤了“孤星剑”,他对“孤星剑”一直存有一份初见时的好感。 “天煞令”架开了“火凤凰”的剑,龙腾云的剑却刺向童天罡的后心。他对“火凤凰”的希望已落空,他不希望童天罡得到她。 童天罡没有想到有此一变。 桑天樵掷出的短剑击偏了“孤星剑”手中的剑,剑从童天罡右腋窝下穿衣而过,带起一片血光。 童天罡飞起身形跃开时,“孤星剑”龙腾云已倒射出三丈多远,落地头也不回的急驰而去。 寒如玉焦虑的走到童天罡面前,“伤得怎样了?” 童天罡淡淡一笑道:“不碍事,皮肉之伤。” 话落拾起落在地上的短剑,走到桑天樵面前,双手把剑捧送到桑天樵的面前,没有说半句话。 桑天樵也用双手把剑接过去,也没有说话。 当童天罡再走回到“火凤凰”与寒如玉面前时,语气显得有几分消沉,面向寒如玉道:“寒姑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寒如玉犹豫了片刻道:“我想我还是跟宫主在一起比较方便些。” 童天罡点点头道:“人各有志,童某不敢相强。” 话落从怀中掏出那瓶“双珍露”,然后再从右侧的腰带下掏出一面玉牌,牌上有块利器钉制的洞痕。 童天罡把两件东西捧到寒如玉面前道:“寒姑娘,你等于又救了我一次。” 寒如玉惶恐的道:“你……你不要这么说,我……我……” 她想哭。 童天罡笑笑道:“好,我不说这些,你收下吧。” “火凤凰”的双眼一直盯在玉牌上无法移开。 寒如玉伸出颤抖的双手把东西接过来,然后转向“火凤凰”,双手也顺势捧送到她面前去。 “这是贵宫的“令符”,其实,它一直在我身上,后来穆学丰废了我的武功,我怕有差错,违背先母遗命,才托童令主代我保管,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火凤凰”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当她要伸手去接的时候,双手一直在发抖,美目中热泪盈盈。 “栖凤宫”在场的人,都与“火凤凰”一样的对寒如玉存有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激与谢意。 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火凤凰”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然后把“令符”小心的收藏在身上。 童天罡道:“我想替寒姑娘通通血脉看看。”这话显然是对“火凤凰”讲的。 “火凤凰”在直觉中,一直感觉童天罡的气势在压制着她,对一个处处受男人注目倾倒的少女而言,这种感觉足以令她愤怒。 以含怒而冷峻的目光凝视着童天罡,“火凤凰”冷笑道:“天下只有你有这个本事替她通脉活血?” 童天罡俊脸蓦然一沉,欺上一步。 他想出言驳斥,话到嘴边却又忍了下来。 “火凤凰”见状,气势凌人的冷笑道:“有话请说,你用不着担待我什么,我也不领你这个情。” 童天罡神态又恢复淡漠,冷冷的道:“童某告辞。” 话落望了寒如玉一眼,转身欲走。 “火凤凰”原本打算与童天罡争辩一番,却没想到童天罡会淡然处之,使她无由争辩,自然也谈不上驳倒童天罡。 “火凤凰”急躁的脱口道:“站住。” 童天罡是站住了,但没转身。 “火凤凰”赌气似的道:“你得看看我有没有本事替寒姑娘通得了血脉。” 童天罡道:“有这个必要吗?” “火凤凰”道:“没有必要,我不会留你。”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话落开始挪动脚步。 “火凤凰”怨声道:“童天罡,你害怕,你怕我煞了你的威风,损了你的自负。” 童天罡停下来了,但却不是“火凤凰”的话使他停下来的,他看到“金家堡”的人又返回来了,他们没有理由再回来。 “火凤凰”等也都看到了。 由于事情不寻常,她与童天罡之间的争论自然也就终止了。 “万幻枪”于瑞年一行四人很快的到达了众人的面前。 于瑞年目注着重天罡,嘲弄似的道:“童当家的也想离开了呀。” 他头一次如此称呼童大罡,嘲弄的意味益发明显。 童天罡心头一动,淡漠的道:“各位去而复返,专程回来为童某送行呀?” 叶天苍怒道:“你也配。”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既然童某不配,那各位回来干什么呢?嗯,对了,莫非是小圈圈之外还有个大圈圈,各位找不到归路了?” 郝文清冷冷的道:“姓童的,你用不着幸灾乐祸,咱们走不了,你也飞不掉。” “万幻枪”于瑞年经验丰富,人也比较镇定,一听童天罡猜对了他们走不了的原因,心头突然一动,语调一变,平和的道:“童当家的,莫非你早就料到“红狐”梅雪芳会有这一着棋了?” 童天罡干脆的道:“没有。” 于瑞年一怔道:“那你怎么知道咱们回来的原因?” 童天罡冷漠的道:“这还用多费心思吗?如果走得了,各位还回来干什么?” “万幻枪”于瑞年先是一呆,继而冷冷的笑着,说道:“这么说来,你比咱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童天罡淡淡一笑迫:“童某还是比各位好点儿,因为童某头上没有主子,不必多担一份额外的心。” 老脸一变,“万幻枪”阴声道:“童天罡,打从头一次见面,老夫就想教训你,因为你使老夫无法忍耐。” 童天罡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死在刀剑下,总比慢慢饿死痛快得多。” 于瑞年冷声喝道:“少废话,来吧。” 话落一挺手中寒铁长枪,向前跃进六尺,双目紧盯着童天罡。 从容的走到于瑞年身前六尺左右处,童天罡右手抽出“天煞令”,左手轻摸了一下腰间“地煞令”的剑柄。 叶天苍与郝文清分立于瑞年左右两侧一丈开外,此时各自向前移动六七尺远。 寒如玉见状着急的望著“火凤凰”。 “宫主,他们想群攻。” “火凤凰”余怒未消,冷冷的笑着说道:“童天罡他既然有这份自负,他就应该自已去应付。” 寒如玉闻言更急,惶恐的道:“可是……可是他身上有伤呀。” “火凤凰”冷漠的道:“那是他的事。” 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叶天苍与郝文清围攻的架势摆得更明显了。 实在急了,寒如玉水道:“宫主,我……我求求你,帮帮他好吗?” “火凤凰”心里何尝不担心童天罡安危,只是她刚才发怒在前,一时转不过话来。 语气略缓,“火凤凰”道:“寒姐姐,我保证不让他死在对方的手中就是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 “万幻枪”于瑞年一直在挪动着脚步,寒铁枪上虽然已注满功力,但却找不出攻击的空隙来。 童天罡一直静立不动,沉稳得像一座不会移动的山,他的神情也确实像座山,直觉上,他每个部位都可以攻击。然而,任何猛烈的攻击都平不掉、放不倒这座山。 叶、郝二人似乎已看出于瑞年的为难处。因此,他俩人互相望了一眼,开始向前移动了几步,他们要替于瑞年制造一个能一击平掉一座山的机会。 “南霸”桑天樵忍不住开口说道:“启禀宫主,只要宫主下令,老奴可以立刻喝阻这场拼斗。” 金承业捏在“火凤凰”手中,叶郝二人最担心的就是“栖凤宫”参与。 两声沉喝同时响起,在尚未下决定之前,叶郝俩人在距童天罡还有七八尺的地方,平地弹起。 犹如两道长虹,一左一右电射向童天罡。 与向、于俩人比较,叶、郝俩人虽然还差了一截,但他俩毕竟也是武林中尖端的人物,扇与剑同出,威力也着实凶猛慑人。 童天罡的双眼仍然盯在“万幻枪”于瑞年脸上,就像没有着见叶、郝二人凶神恶煞般的攻势似的。 “万幻枪”于瑞年也仍然找不到可攻的空隙,他仍在等待。 “惊电追魂”叶天苍的折扇在中途展开,“啪”的一声脆响声中,三缕蓝芒电射向童天罡右胸前。 “金剑羽士”郝文清剑也用尽了全力,布起一片剑网如轮,雷霆万钧般的直逼向童天罡左恻。 童天罡仍然没动,脸上也没有表情。 于瑞年也仍在等待,不过,眼神已有些浮动。 似乎已认定童天罡躲不过先发的三支毒钉了,叶天苍振腕又发出六支。 原先,叶天苍只想造成于瑞年有利的下手时机,现在,他却想杀童天罡扬名了。 人,要时时刻刻都有自知之明并不容易。 童天罡动了。 于瑞年蓄势已久的寒铁长枪也动了。 枪如幻影,人似幽灵,才见他动枪,枪已挺直,平射向童天罡胸腹之间,没有任何预备动作,完全违反了运动中加速的常态。 只有这么平直的一枪,然而,这一枪却是他从练枪开始,由简入繁,由繁入简,一生心血的凝聚。 这一枪,替他博得“万幻”二字。 这两个字因埋葬了无数生灵而益发响亮。 人与枪,枪与人,已成了不能分割的一体,化作一道淡影,穿射向童天罡。 但是,童天罡已不在原位,而叶天苍先后发出的九支毒钉,却形成了一道短暂的栅帘,把于瑞年惊电般的攻势阻了一刹。 毒钉落地的时间比眨眼还短暂,然而,这毫发之差对于瑞年与童天罡俩人而言,却极重要。 在毒钉着地的刹那之间,剑光与枪影交错而过,叶、郝二人都成了先发后至,在剑与枪错过之后才落地。 两人互相换了个方位,童天罡站在“万幻枪”于瑞年原先的位置,于瑞年则站在童天罡原先的位置。 当两人各自转过身来的时候,于瑞年的右眉连同半边胸膛已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伤在右颊上,从嘴角直到右耳根,伤口足足有三寸,皮肉翻裂,血红犹如儿口,鲜血仍在不停冒着。 叶、郝两人见状一涌而至。 叶天苍关切的道:“于老,您受伤了?” 冷电般的精眸中闪动着杀机,于瑞年盯着叶天苍的双眼说道:“老夫的伤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叶天苍一怔道:“于老太大意了。” 于瑞年冷声道:“不必往老夫脸上贴金,对付童天罡,老夫是全神以赴。” 叶天苍已看出于瑞年神色不对,小心翼翼的道:“那……那……” 于瑞年仍然牢盯着叶天苍不放,阴冷的道:“是你,叶老弟。” 向晨旭及时大吼道:“老弟,住手。” 寒铁枪尖点在叶天苍咽喉上,要不是向晨旭了解于瑞年的性情,叶天苍早已横尸就地,魂归西天了。 一张脸白得像张日晒雨淋过后的旧纸,叶天苍缓了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耸耸肩,抗声道:“这……这话打哪儿说起?” 于瑞年阴森森的道:“你想杀了姓童的,对吗?那可以使你一夜成名,可惜你不自量力想成名想昏了头,以至于阻碍了老夫,你是死有余辜。” 叶天苍才刚升上点血色的脸立时又变白了。 向晨旭沉声说道:“老弟,叶天苍是有错,不过,错得没那么严重,因为,他不犯错,你也杀不了童天罡。” 于瑞年不服的道:“老哥,你……” 向晨旭冷静的道:“旁观者清,老弟,我是旁观者。” 说话间,向晨旭已起身走向童天罡。 他的步履虚浮不定,行动也很缓慢,但是,他那股沉稳、笃定与自信的气势仍在。 “万幻枪”于瑞年见状一怔道:“老哥,你要干什么?” “无刃剑”向晨旭把右手搭在剑柄上,漫声道:“只有我协助你,你才有胜算。” 于瑞年又是一呆,道:“你的伤……” 向晨旭道:“我的伤是不轻,但是,我知道怎么出手才能帮助你得手。” 会者攻人必救,这倒是实话。 于瑞年迷茫的道:“老哥,你……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无刃剑”向晨旭平和的道:“我不改变主意,你会罢手么?” 于瑞年毫不考虑的道:“不会。” 向晨旭道:“你我相知多年,有道是:一死一生,乃见交情,我岂能袖手旁观?” “万幻枪”于瑞年愣了愣,没有再多言,撤回抵在叶天苍喉头上的寒铁枪,移步走向六尺外的童天罡,与向晨旭遥相呼应,形成前后挟击之势。 寒如玉焦急万分的望著“火凤凰”。欲言又止,心焦如焚。 “火凤凰”却神态安闲,双目一直注视在童天罡脸上,她在等候。哪怕只是童天罡的一瞥,也能使她觉得有相助的价值。童天罡一直没有看她。 ※※※※※※ “无刃剑”向晨旭由于伤势相当重,行动不便,当他人走到童天罡身后五尺左右处便停住脚步。 由他沉重的姿态可知他似乎已不打算再移动了。 “万幻枪”于瑞年则恰好与“无刃剑”向晨旭相反,左右不停的横移着脚步,双目则紧紧的逼视在童天罡身上。 童天罡面向着于瑞年,眼看着于瑞年,双耳却贯注于身后的“无刃剑”向晨旭。 “火凤凰”的双目仍在留意着童天罡,童天罡也仍然没有看她。 “万幻枪”于瑞年左右移动的脚步越来越深,因为,他与童天罡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六尺之内了,对用枪的人而言,这是个很近很有效的距离了。 距离拉近了很多,于瑞年仍然找不出可以下手的空隙,他的眼睛一直逼视在童天罡的脸上。 但是,童天罡脸上的神情自始至终都与他静立的姿态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于瑞年这时很明白面对童天罡这种敌人是不能心浮气躁的,但他却无法完全压制心中的急虑。因为他知道此刻的向晨旭必然是全力戒备准备出手。 以向晨旭此时的身体情况,他是不能持续太久的,他相信童天罡一定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能不急。 寒如玉的心情与于瑞年一样,她想忍,但却忍不住,转脸望著“火凤凰”道:“宫主,你真忍心不救助他?” “火凤凰”心知童天罡是不可能求助于她了,娇靥先是一冷,樱唇启动了几次,但却没说出话来,然后脸色又慢慢平和下来,淡淡的道:“你希望我救他?” 寒如玉毫不考虑的点点头,“是的。” “火凤凰”以生硬的声音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不是现在。” 寒如玉脸上先浮上喜色,紧接着又凝住了。 “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 “火凤凰”道:“他需要的时候。” 寒如玉一颗芳心立时又冷了,急声道:“你仍然要他向你开口?” “火凤凰”道:“那倒不必,我只希望我出力助人之后,最后不要反落个多争之名就好了。” 寒如玉心头稍觉宽松些,仍有些担心的道:“在他危机的时候?” “火凤凰”点点头。 寒如玉忧虑的道:“以“无刃剑”与“万幻枪”的武功造诣,发觉危险的时候再出手,来得及吗?” “火凤凰”的心震颤了一下,这个问题她的确没有想过,但凭直觉,她知道就算有机会出手,只怕也救不了童天罡。 因为童天罡一旦落败,即便是不死,只怕也没有再战之力,凭“栖凤宫”在场的人手,一旦争斗起来,自身恐怕都难以自保。 “火凤凰”神情显得有点儿急了。 “火凤凰”的声音虚虚的道:“我不知道。” 寒如玉心头一震,脱口道:“你……” “火凤凰”诚恳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急上一步,一把抓住“火凤凰”的右臂,寒如玉迹近哀求的道:“那……现在,宫主,我求求你。” “火凤凰”似乎也已下定了决心。 “你放手,我去。” 寒如玉的手放得很快,但已来不及了。 “万幻枪”于瑞年此时已停止了移动,以五尺多的距离面对面的站在童天罡面前,双手平端着寒铁枪,枪尖对准童天罡的胸前。 童天罡的双手分别握在双令的剑柄上。 以他们的身手,以如此的距离,再加上这种满弓般的爆炸局面,武功再高的高手也来不及插手了。 “火凤凰”粉脸倏然变色,脱口道:“不想要金承业的命,尽管出手。” 此时此刻也只有言辞能派得上用场了,但是“火凤凰”忘了对方是在生望已绝的情况下才与童天罡对上的了。 “万幻枪”于瑞年真的出手了。 “无刃剑”向晨旭却比于瑞年更早一步。 谁都没有想到向晨旭会先发动攻势,更使人料想不到的是他完全不像是个身上有重伤的人。 他的招式与力道与他第一次与童天罡交手时,看不出丝毫逊色之处。 他不但知道怎么帮助于瑞年,他甚至还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功力与生命凝于一瞬化成一击。 “万幻枪”于瑞年与向晨旭相交多年,他们不仅仅熟知彼此的性情,在武功与招式上,也早已养成一种不需互相商量的默契。 “万幻枪”用的也是全力,也同样的把生命凝于一击。 两道淡淡的人影一前一后,快得令人难以相信人类能有这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于、向俩人攻向童天罡。 两人速度都快,带的那股无形压力也大得令人心怯。 更奇特的是这两股压力并不是刚猛的一击之力,而是绵绵如江河,无止无境的持续之力,似乎非要把人碎成泥粉不能终止。 他们不用担心童天罡闪避,因为,他们只是速度快,剑与枪含盖的范围之大,童天罡是不可能超越脱逃得出的。 枪与剑都是平直的推向童天罡的。 在到达童天罡身体前却突然化成一片枪雨、剑网,没有人能明确的分辨出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就像两把巨大无朋的巨伞突然撑开一般,伞面就像是早就带有的而不是临时织出来的。 童天罡突破了这两把巨伞般的网,带着一溜醒目的腥红,落在八尺之外。 左大臂上在流血,右腿上有血,后背上有血,这些都是童天罡的血。 “地煞令”的剑尖凝着一滴血,唯有这一滴血不是童天罡身上的血。 这一滴血代表的是于瑞年一整条左臂。 “无刃剑”向晨旭竭力的跌坐地上,老脸上灰白得找不出一丝血色。 那双无神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直直的盯在童天罡脸上,那眼神中流露的已不只是讶异而是震惊中揉和着迷茫的错综复杂的光芒。 于瑞年也像是忘记了已少了一条手臂,也盯着童天罡,神色与向晨旭没有两样。 一旁“栖凤宫”的人,包括“火凤凰”在内,全都显得一时之间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满脸困惑迷茫。 此时,叶天苍不但没有上前探视向、于俩人,反而不期而然的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想早点儿逃离。 郝文清没往后退,却也没敢往前进。 寒如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第一个开口说道:“真没想到童令主的武功居然这么高深莫测。” 声音近似自语,但却惊醒了身旁的“火凤凰”,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的武功原来并没有这么高。” 寒如玉一怔道:“你是说这么短短的几天中,他突然精进了这么多?” “火凤凰”点头道:“是的。” 寒如玉难以相信的摇头道:“哪有这种事,武功都是渐进的。” “火凤凰”道:“我虽然说不出其中的道理来,但是,童天罡的武功在这短短几天之内确实精进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进入了另一个境界了。” 这种解释寒如玉无法接受,但却解开了于瑞年心中的迷惑。 从怔忡之中回过神来,“万幻枪”于瑞年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寒铁枪,扬声大笑道:“童天罡,你胜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知道尊驾为什么会不怒反笑。” “万幻枪”于瑞年一怔,接着好奇道:“嗯,为什么?” 童天罡冷漠的道:“因为我们都被困在同一个牢笼中,谁也活不了。” “万幻枪”于瑞年有点儿失望,盯着重天罡道:“童天罡,你可以再找个地方窝下来苦思,说不定你的武功还会更上一层楼,忧患能使人早熟,你目前的武功境界虽还没达到与生命合而为一,却也相去不远了,如再多想上几天,也许,嘿嘿……哈哈……你就天下无敌了,不是吗?” 说着说着,他又高兴起来了。 童天罡淡淡一笑道:“尊驾料准了“红狐”梅雪芳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笑容一收,于瑞年立时冷笑道:“这么说,你小子是知道这场胜利只能算是一场空梦是么?” 童天罡莫测高深的冷笑一声道:“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是无法逆料的。” “万幻枪”于瑞年心头一震道:“无法逆料?你是说“红狐”梅雪芳还有回来的可能?理由呢?她迷上你了?” 童天罡面无恼色,冷漠的道:“假使人质在你手里,而尊驾又知道是跟“红狐”打交道尊驾会怎么想?” 于瑞年的脸色在变着,一双眸子直逼童天罡双目,久久才道:“老夫不相信你有那么机灵,先在穆学丰身上做了手脚。” 冷漠的笑了一笑,童天罡挪动脚步向前面八尺外的于瑞年走过去,冷漠的道:“尊驾信与不信对童某而言,无关紧要。” 基于求生的本能,“万幻枪”于瑞年不自觉的向后退着,以保持着他与童天罡之间的距离,一面愤声道:“童天罡,你想干什么?” 驻足在于瑞年抛在地上的寒铁枪边,童天罡用左脚一挑把枪挑入手中,掷插在于瑞年面前,冷冷的道:“如果你我易位,此刻尊驾想做什么?” 目光从童天罡脸上移到斜插在身前的寒铁枪上。 前尘往事,刹那间涌满心头,多少风光场面全如过眼烟云,渺无踪迹,而今,摆在面前的却是这种残酷凄凉的场面。 英雄末路的情景,只有面临末路的英雄才能真正领会—— 第十九章 智退金霞三夫人 抬起轻微颤抖的单臂,于瑞年的手移向那柄他赖以成名的寒铁枪,然后紧紧的握住枪托把枪拔起来,目光缓慢的转注在童天罡冷无表情的脸上道:“来吧。” 挣扎着,“无刃剑”向晨旭从地上撑起来,蹒跚的走向于瑞年。 叶天苍已退到两丈多远去了,童天罡冷笑声中,转向去留未-定主意的郝文清说:“尊驾也可以加入。” 向、于俩人惨败的事实犹历历在目,郝文清实在提不起勇气去面对童天罡,一怔之后,郝文清也不自觉的开始向后退了。 “万幻枪”于瑞年见状顿时大怒,吼叫道:“郝文清,你知不知道咱们是在替谁拼命,你是不是“君山金家堡”的人?” 郝文清脸上一红,停住脚步,仍然没有上前的意思。 “无刃剑”向晨旭蹒跚的停在于瑞年身边,平和的道:“于老弟,人之常情大都如此,计较无益。” 于瑞年不愤的道:“向大哥,我是……我……” “无刃剑”向晨旭坦然一笑道:“老兄弟,有道是生有处,死有地,咱们既然淌了这遭浑水了,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事了。“ 话落突然转向童天罡,沉声道:“童天罡,来吧。” 向晨旭伤势虽然极重,说起话来却是干脆、豪放、毫无怯色。 童天罡停步在于、向二人面前五尺左右处,“天煞令”缓慢扬起,左手也慢慢的搭在“地煞令”的剑柄上。 于瑞年握枪的五指紧了紧,向晨旭也举起手中的剑,以他此刻的伤势,那只能算是象征性的动作。 向、于二人的心中都明白此刻已不堪童天罡一击,但是,此刻他们没有可以选择的路,即便明知是末路,也得一步一步的把它走完。 童天罡的目光来回在二人脸上扫视了一段时间,缓慢的把“天煞令”垂下,归入鞘中。 “万幻枪”于瑞年先是一怔,继而冷声道:“童天罡,你是什么意思?怕了?” 垂下眼帘,向晨旭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气,然后睁开双目注定童天罡道:“年轻人,这是个可以使你一夜成名的大好机会。” 童天罡没有开口。 于瑞年暴烈的道:“童天罡,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此刻胜负未定,咱们不领你这个情。” 童天罡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两人脸上,目光平和,但却很冷酷。 “无刃剑”向晨旭突然开口道:“年轻人,如果你真有心放老夫俩人一马,老夫领你这份人情。” 于瑞年急-:“向大哥,你……” “无刃剑”向晨旭长叹一声道:“老兄弟,你我一生岁月奔忙于江湖之中,为求虚名,不惜杀戳无辜.最后除了混个横死于别人刀剑之下的下场之外,还有点什么实值的东西没有呢?你想想看。” “万幻枪”于瑞年早已想过,人到晚年都难免时常想到这类问题,江湖中人尤甚。 于瑞年话中的激动情绪消减了很多。 “咱们即便是保住这两条老命,又能得到点什么实质的东西?” 向晨旭苦笑一阵道:“起码咱们还活着。” “万幻枪”苦笑道:“只为了活着?” 向晨旭道:“不错,我们必须活着才有更多的时间去想。” 于瑞年追问道:“想什么?” “无刃剑”向晨旭漫声道:“想想咱们这一生做对了些什么,做错了些什么,咱们还能做点什么。” 于瑞年有点儿怆然,心弦猛然震动了一下。 “咱们老了。” “无刃剑”向晨旭道:“你还年轻吗?老兄弟,算起来咱们要比很多同道幸运,因为,当咱们知道自己老了的时候,咱们还活着。” 终于点头了,于瑞年第二次松开握枪的手,寒铁枪再一次“砰”然一声掉在地上,几乎断了。 童天罡仍然没有说话,在他脸上,既找不到骄傲也找不到同情。 如果,童天罡杀了向、于俩人,他的名声威望将向前推进一大步,然而,他却放弃这份俯拾可得的成果。 江湖上,有几个人肯放过这种成名的大好时机,而他,却淡然视之,不管他的表情如何,这份仁厚的胸怀是无法遮掩的。 ※※※※※※ 远处,一道红影突然飘上“金霞谷”三夫人梅雪芳原先盘踞的那道高岭上,紧随着那道红影后面,叉上来二三十个健壮汉子。 向、于俩人正面向着那个方向,二人同时怔了一下。 “无刃剑”向晨旭长叹一声道:“年轻人,你预料的果然不错,“红狐”又带着她的人回来了。” “万幻枪”于瑞年接口道:“向兄,你应该说他的手段果然高明。” “无刃剑”向晨旭心平气和的道:“老弟,但愿你这句话是发自心底的。” “万幻枪”于瑞年道:“听起来不像吗?” 向晨旭道:“的确不像。” “万幻枪”于瑞年望望地上的寒铁枪好不感慨,叹了一口长气,沉声说道:“如果枪在我手上……” “无刃剑”向晨旭黯然一叹道:“唉,老弟,不要说了。” 话落转向童天罡道:“年轻人,老夫相信你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吧?” 童天罡淡漠的道:“尊驾担心童某变卦?” 向晨旭平和的道:“老夫是要表示诚心接受这份不杀之恩。” 童天罡淡淡的道:“尊驾大可不必这么想,童某不杀二位,自有童某自己的看法与想法。至于“红狐”的去而复返,那可不是童某的力量。” 童天罡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很自然的集结在“火凤凰”脸上。 多日的相处,多方面的观察,“火凤凰”已完全相信他母亲临终的遗言了,她无法不相信那些话。因为,没有那样的父亲,不可能有这样的儿子。 “火凤凰”美眸凝注在童天罡的脸上道:“你怎么能肯定是我的力量?” 童天罡道:“因为我没有那么做。” “火凤凰”道:“你没有做就能保证是我做的了?”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道:“能有这份远虑的只有芳驾一个。” 不管童天罡说话的语调多么淡漠,这毕竟是一句赞美的话,由他冲口而出的速度,也足以证明这是一句发自心底的话。 双颊泛上两朵红霞,“火凤凰”一时之间想不出妥当的话来。 母子连心,“红狐”梅雪芳一马当先,急如一阵风般的飘到了童天罡身后一丈左石处,气急败坏的尖声吼叫:“童天罡,你过来。” 慢慢转过身子,童天罡冷淡的道:“芳驾去而复返,莫非是忘了什么茧要的东西,是么?” “红狐”是怀着满腔恨火回来理论的,童天罡漫不经心的神态不啻是火上加油。 怒吼声中,一道红光闪电般的冲向童天罡。 “红狐”梅雪芳双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锐不可挡的攻向童天罡,一丈多远的距离一闪而至。 而当她扑近童天罡身前时,已攻了十二掌之多,掌掌精奥,招招狠毒,任何一掌落实了都足可置童天罡于死地。 “红狐”梅雪芳进得快,退得也不慢,红鞋鞋尖才点落在童天罡身前三尺左右处,整个人突然如受雷击般的急退回去。 这时候,“红狐”梅雪芳带来的人已经把童天罡等人围了起来,个个刀剑出鞘,战火一触即发。 “红狐”梅雪芳落地之后,翻腕抽出背上的长剑,怒目瞪着童天罡道:“老娘赤手搏你利剑,几乎失算为你所乘。” 扫了“红狐”梅雪芳右肘碎裂的红袖一眼,童天罡丝毫不留余地道:“现在芳驾手上已经有剑了。” 圆睁一双否眼,“红狐”梅雪芳猛然向前跨进一步,厉声道:“老娘怕你不成?” 话虽然说得有力,人都没冉往前进。 童天罡依旧冷冷的道:“芳驾还在等什么?” 陶培源飘身落在“红狐”梅雪芳身旁,冷声道:“童天罡,三夫人是专程来向你讨个公道的。” 童天罡冷漠的笑了笑道:“尊驾此时才加以说明已属多余了,三夫人方才已经用行动表示过了。” 陶培源一窒,接不上话来。 方才一个照面,“红狐”梅雪芳掂出童天罡的份量,不得不退让一步,放缓语调:“老娘是来问你在小儿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童天罡冷笑道:“芳驾素有“红狐”之称,遇事应该是善于谋算才对,如今这般匆忙于事,倾巢而出,不嫌太冒险了吗?” 陶培源一怔,脱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狐”芳心一紧,冷声道:“童天罡,你想把老娘连同这些人全留在这里?你怎么知道老娘没有准备?” 童天罡大笑道:“哈哈……三夫人,能进出芳驾所摆的阵图的人,不会只有芳驾一个吧,芳驾敢相信他们一个个都会至死不合作吗?” 陶培源的脸色突变了。 母子连心,“红狐”梅雪芳的确是来得太匆忙,心中太焦躁而没有考虑周详。 她想否认,但却找不出能令对方相信的说辞。 童天罡的目光从陶培源脸上滑到“红狐”梅雪芳脸上。 “红狐”梅雪芳不能不开口:“童天罡,问题是你能不能留得住老娘带来的人!” “火凤凰”突然插嘴了:“三夫人的意思是要依多取胜?” “红狐”梅雪芳目光转向“火凤凰”,心头一凛,道:“这可是我与童天罡之间的事,与“栖凤宫”没有关系。” “火凤凰”冷笑一声道:“三夫人说的可真轻松,要是你不回来,被困死在此地的该不只童天罡一个吧?” “红狐”梅雪芳脱口道:“如果各位想出去,除了童天罡之外,本人可以立刻派人送各位离开。” 娇靥一沉,“火凤凰”冷哼一声道:“三夫人,你是个江湖前辈人物,这种话真难为你能说得出口。” “红狐”梅雪芳脸色一沉,冷声道:“依你的意思呢?” “火凤凰”冷冷的道:“你与童天罡之间的事怎么解决我不管,只要你那批爪牙不动,“栖凤宫”的人决不插手。” 目光转向“金家堡”的向、于俩人,“红狐”梅雪芳沉声道:“本谷的三老是谁杀的,本人清楚得很,两位只要……” “无刃剑”向晨旭未等他把话说完,已抢先道:“三夫人,老夫俩人这般光景还有余力助你吗?” “红狐”心头一慌,脱口道:“二位……二位也是被他们……” 向晨旭再度打断她的话道:“没有他们,只有童天罡一个。” 只有童天罡身上有伤,“栖凤宫”的人全都没有打斗过的迹象,从这个事实推断,向晨旭的话是真实的。 正因为向晨旭的话不假,“红狐”梅雪芳才更加忧惧。 目光再次回到童天罡脸上,“红狐”梅雪芳神态完全变了:“童天罡,“金霞谷”与你并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童天罡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表情。 还剑入鞘,“红狐”梅雪芳放软声音道:“今天,我梅雪芳认栽了,如果你“天地双令”令主认为不杀尽我带来的这些人不足以消心头之恨,梅宫芳虽然自知不敌,也只好豁命一拼了。” 童天罡冷峻的道:“很好,芳驾就准备动手吧。” 童天罡的话显然出乎“红狐”梅雪芳的意料之外,一愣之后,怨声道:“童天罡,这就是“双煞令”主人的风范?” 童天罡冷醋的道:““风范”二字只能够做屑小的保命咒,却无助于公理道义之伸张,芳驾提这两个字,约束不了童某。” 翻腕抓住斜伸在眉头的剑柄,剑只抽了一半,却又插回鞘内。 “红狐”梅雪芳采手从左腰带下掏出瓶“双珍露”向童天罡照了照道:“童天罡,你可认得这个?” 童天罡冷漠的道:“贵谷独步天下的救伤灵药,不过,童某并不需要它。” “红狐”梅雪芳冷笑道:“你曾向我要过。” 童天罡冷笑道:“所以童某才说不需要它。” 梅雪芳狡猾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上次要去的那一瓶还没有服用,所以你才会说不需要它。” 童天罡心头一动,冷笑道:“芳驾很懂得攻心之术。” “红狐”梅雪芳冷笑一声道:“童天罡,“双珍露”你曾经服过,是什么味道你应该记得,为何不-另外一瓶打开来看看?” “红狐”梅雪芳的为人一向非常的狡猾,以假冒真并非不可能。 童天罡真有些动容了。 “火凤凰”低声对身边的寒如玉道:“姐姐,孥出来闻闻看。” 寒如玉把身边的“双珍露”-出来,为难的道:“我并没有服用过这种东西,如何能分辨真伪?” 童天罡接口道:“寒姑娘,-过来我看看。” 当寒如玉把“双珍露”送到童天罡手中时,“红狐”梅雪芳催促道:“童天罡,你打开瓶盖着看吧?” “红狐”梅雪芳的神情虽然笃定异常,不像说谎,童天罡还是把瓶盖打开了。 童天罡打开来只略闻了一下便把瓶盖盖上,冷电般的目光突然凝注在“红狐”梅雪芳的脸上。 “红狐”梅雪芳神情完全放松了,得意非常的笑道:“如何,我没骗你吧?” 童天罡星眸中冷芒如电般的盯著「红狐”梅雪芳,冷哼了一声,说道:“芳驾果真狡猾如狐。” 话落,不自觉的向前跨进两步。 脸色一紧,“红狐”梅雪芳双目瞪着童天罡,右手五指一紧,冷声道:“童天罡,你再向前走一步,我就把手中之瓶捏碎。” 童天罡突然止步冷酷的说道:“芳驾如果把瓶子捏碎了,各位也将会像瓶子一样碎在此地。” “红狐”梅雪芳冷笑道:“童天罡,你不存冒险之念,我当然也不会那么做,现在,吧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吧?” 童天罡强压住心头怒火,冷冷的道:“芳驾说吧?” “红狐”梅雪芳道:“把我儿子受制穴道解开,我撤掉包围并把这瓶“双珍露”送给你。” 童天罡道:“芳驾先把“双珍露”交给童某,如果寒姑娘服后确实有效,那时芳驾再陪同我们离开山区,令郎受制的穴道自然会有人替他解开。” “红狐”梅雪芳脱口道:“哟,童大令主,你把有利的全占光了,那我还孥什么来跟你谈交易呢?” 童天罡郑重的说道:“童某孥人格保证。” “红狐”梅雪芳断然道:“童天罡,我不接受。” 寒如玉突然插嘴道:“童天罡,不要接受她的要胁,这种人的话完全靠不住,天下的灵药又不是只有她“金霞谷”才有,而且,我就算没有药服,也死不了,别听她的。” “火凤凰”也道:“她这种狡猾善变的人,只有制住她的时候,才靠得住。” “红狐”梅雪芳看了二女一眼,冷笑道:“童天罡,你怎么说?” 童天罡没有回答,只挪动脚步走向梅雪芳。 “红狐”梅雷芳脸色一变,一边退一边惶急道:“童天罡,你要知道,武功被废,若不早加救治的话,时间拖长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休想救得了。” 童天罡没有止步。 “红狐”梅宫芳高举着那瓶“双珍露”,厉声道:“童天罡,你再进一步,我就捏碎它。” 童天罡前进的速度丝毫未减。 童天罡的武功,“红狐”梅雷芳已经试过,如果童天罡真要杀她,她绝无悻免的可能,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 霍然停住往后退的脚步,“红狐”梅雪芳终于让步道:“好,我认了。” 童天罡停下脚步来,冷峻的道:“孥来。” “红狐”梅雪芳把手中的瓶子丢给童天罡,童天罡随手交给身后的寒如玉,然后转身走到“火凤凰”身前道:“宫主,寒姑娘的武功恐怕得劳动芳驾了。” “火凤凰”看了童天罡一眼道:“我会全力一试的。” 话落转向桑天樵道:“桑天樵,你跟我一起去。” “红狐”梅雪芳及时插嘴道:“童天罡,药我是给了,至于能不能挽回那姓寒的丫头的武功,与我可没有关系。” 童天罡冷漠的道:“只要芳驾给的药是真的,童某答应过的事,照旧履行。” 在梅、凤二女及“四金钗”的护持之下,一行九人走向原先栖身的石洞,剑拔弩张的场面立时消失了。 “红狐”梅雪芳转向身边的陶培源道:“带几个人去把阵撤掉。” 陶培源领命,点了六个壮汉向来的方向走去。 “红狐”梅雪芳又转向“无刃剑”俩人道:“两位如果想走,现在可以走了。” 话落,向围在四周的徒众挥挥手。 “金霞谷”的人全集合到“红狐”梅雪芳身后。 “金霞谷”的包围一撤,躲在远处的郝文清与叶天苍移步走回来,这边的谈话,俩人显然都听到了。 “无刃剑”向晨旭注定郝文清冷冷的道:“请你转告金堡主,老夫兄弟两人不去向他辞行了。” “金剑羽士”郝文清一怔道:“两位前辈为敝堡的事而身受重伤,如果本座不把二位请回堡中治伤,万一堡主怪罪下来,本座担当不起。” 于瑞年冷哼道:“老夫等在贵堡只是客居身份,去留与否,金家堡无权干涉。” “惊电追魂”叶天苍接口道:“郝兄弟是怕咱们堡主慢待了贵客。” “万幻枪”于瑞年冷冷的道:“这是我们自愿的,与“金家堡”无关。” 叶天苍坚持道:“人言可畏,不能不防呀。” “无刃剑”向晨旭苦笑一声道:“老兄弟,要推卸这份感情,恐怕你还得把那柄吃饭的家伙拾起来了。”“万幻枪”于瑞年俯身重又拾起地上的寒铁枪。 虎瘦雄威在,于瑞年虽然少了一条手臂,功力却未失。 “惊电追魂”脸色一变,改口道:“如果二位前辈执意要走,晚辈也只好在此代表堡主向二位致谢了。” 向、于俩人同时冷哼一声,相携离去。 “红狐”梅雪芳又转向叶、郝二个人:“二位也可以走了,回去代本谷向贵堡致候,就说本人来得匆忙,无暇至君山金家堡拜望,不周之处,容后请罪。” “红狐”梅雪芳绝口不提金霞三老被杀之事,显然是急于放出活口,以便迫使童天罡兑现承诺。 叶、郝二人望了在纪松年控制下的金承业一眼,因为童天罡在场,他俩不敢存非份之想,转身疾驰而去。 足足有三个多时辰,“火凤凰”一行九人才从石洞中出来,童天罡发现寒如玉的脚步已比去的时候轻巧多了,心头略为放松了些。 首先到达的是“火凤凰”,粉脸儿显得有点儿苍白,神色却很轻松,望了童天罡一眼,笑道:“血脉已经打通了,武功还无法全部恢复。” 童天罡脱口道:“多谢宫主。” “火凤凰”淡淡的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话落,重又注定童天罡道:“寒姑娘说日后仍要跟我在一起。” 童天罡笑笑道:“童某恭喜宫主得一良友了。” 以存疑的目光看着童天罡,“火凤凰”接口道:“童天罡,除了恭喜我之外,没有其它要说的了吗?” 童天罡想了一想道:“童某希望宫主能善待她。” “火凤凰”的反应很快,接口道:“凡事求人不如求己,你如担心我不能善待她,何不征求寒姑娘之意,让她跟你同行?” 童天罡毫不考虑的摇摇头说:“童某即使有善待寒姑娘之意,只怕也是心余力拙,难以如愿。” “火凤凰”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童天罡黯然一笑道:“宫主的话很有道理,只可惜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火凤凰”一怔道:“我忽略了什么事实?” 童天罡笑笑道:“活命。” “火凤凰”以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童天罡,良久之后,才脱口说道:“你担心自己活不久?” 童天罡泰然的道:“是的。” “火凤凰”未加思索,脱口道:“以你的武功,天下有几个胜得了你的人?” “火凤凰”说的是她心中直觉的感觉,等她警觉到自己不该这么说时,话已说完,两朵红霞也跟着浮上她的双颊。 童天罡没有注意到“火凤凰”的反应,迷茫的看肴无边的长空,道:“我知道有,而且他们很快就会来找我了。” “火凤凰”粉脸上神色一紧,脱口道:“他们?他们是谁?” 目光从无限的天际收回,童天罡看看神色诚恳中带有焦急的“火凤凰”,突然习惯性的淡然一笑道:“有一天,当他们如愿以偿的除掉我的时候,他们就会让武林中的每一个人知道他们是谁了。” 童天罡的话虽然是含笑而言,但他的笑容却丝毫都冲淡不了他所说一字一句所施于听者心头上的千钧压力。 似乎忘记自己与童天罡之间的敌对成份,“火凤凰”追问道:“他们究竟是谁?” 眸子中掠过一丝感激之色,童天罡摇头苦笑道:“放眼当今武林,只怕还找不出几个能相信我的话的人。” 眨眨那双黑白分明的秋水明眸,“火凤凰”道:“你是说没有人肯相信他们曾做过某种不光明的事?” 童天罡笑笑道:“宫主果然精明。” “火凤凰”道:“他们既然来头这么大,为什么肯让你活这么久?” 童天罡笑道:“也许他们认为我成不了气候,用不着他们动手。” 能把“天地双令”的后人当成不成气候对手的人,他们的可怕之处已不可言喻了,“火凤凰”一颗芳心再次猛烈的震颤了一下。 沉思片刻,她才道:“你准备怎么应付?” 童天罡神色凝重的道:“那得看我能得到什么机会。” “火凤凰”道:“自己去应付?” 童天罡笑笑道:“是的。” “火凤凰”道:“怕连累别人?” 童天罡的目光重又掠过面前这张迷人的脸儿,耸耸肩道:“非得有个理由吗?” 的确,此时此地,以他们之间的立场,即便童天罡承认“火凤凰”说的理由,于事无补言之何益? “火凤凰”没有再往下追问。 一阵沉默之后,她改变话题道:“寒姑娘就与本宫在一起了。” 童天罡点点头,没有说话。 寒如玉一直很专心的听二人的对话,她真希望自己能有超人的武功来帮助童天罡,然而希望终归不是事实。 “红狐”梅雪芳很明白有求于人者应有的态度,尽管她心急如焚,仍然耐着性子听二人把话说完。 “童令主,咱们可以走了吗?” 自从做了三夫人,这还是头一次用这种客气的语调说话。 童天罡道:“不用下山了。” “红狐”脸色一变,语气还是很谦和。 “童令主的意思是……” 童天罡没有直接回答,目光转注在“火凤凰”脸上。 “红狐”能放走“金家堡”的人,足证她确实已经把阵撤了,何况,她也无法预知童天罡会改变主意。 “火凤凰”同意童天罡的想法,另一方面,一大群人走在金永泰的地盘上,目标也实在太大,因此,她接口道:“本宫现在就可以把令郎身上的禁制解开。” 一听说要解除她儿子身上的禁制,“红狐”梅雪芳无暇盘问何以会由“火凤凰”动手,转身向身后两个搀扶着穆学丰的婢子使了个眼色。 两个婢女把穆学丰扶到“火凤凰”面前。 “火凤凰”虚空在穆学丰身上点了三处重穴。 穆学丰受制穴道应手而解,身上的压力顿时全失,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站直身子,转身走回到“红狐”身边。 儿子受制穴道解开了,“红狐”梅雪方心中已无顾忌,神色一变,冷声道:“童天罡,只要“金霞谷”存在江湖一天,今日之赐,“金霞谷”必有一报。”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芳驾日前还没回到金霞谷。” 心头一震,“红狐”梅雷芳生怕童天罡再有进一步的行动,忙抢口道:“告辞。” 话落紧接着下令道:“走。” “金霞谷”的人心中似乎也有着同样的恐惧,闻言纷纷后退,快如一阵龙卷风般的撤走了。 目注“金霞谷”的人撤走之后,童天罡把“天煞令”归入鞘中,转向“火凤凰”等人,抱拳道:“童某先走一步。” 童天罡才-过身子,寒如玉忍不住脱口道:“童令主,你的伤……” 童天罡抬起的脚步放下来,转身道:“一点外伤,不碍事,姑娘多保重。” “火凤凰”望了“南霸”桑天樵一眼,桑天樵探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红瓷瓶,道:“童天罡,接住。” 抬手接住掷到胸前的瓷瓶,童天罡的目光从桑天樵友善的脸上转到“火凤凰”神情淡漠的娇靥上,收下瓷瓶,转身急驰而去。 “火凤凰”、寒如玉甚至“栖凤宫”所有在场的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是,他们各自明白自己的立场,也知道该怎么克制自己。 ※※※※※※ 当凌乱的脚步声冲进这座上房的独院大门时,童天罡刚刚包扎好伤口,虽然没看到进来的人,童天罡已由脚步声认出是“刘老实”了,十五天来,一直侍候着他的堂倌。 凌乱的脚步声刚跨进院门就砰然一声摔倒在地上,紧接着的是一声嘶哑的呼叫声发了出来道:“公……子……爷,救……救……我!” “刘老实”是个很老实的人,他不但长相老实,而且说话也老实,做事更是老实而又周到。 童天罡很喜欢这个人,因此,他不假思索便从卧房经大厅直冲入院中。 院中的“刘老实”满身是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扑跌在地上,正抬着脸注视着童天罡的身子。 童天罡心头一震,本能的向前冲进两步,伸臂欲去搀扶刘姓堂倌,但是,在相距三尺左右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住了,沉声道:“是谁伤了你?” “刘老实”似乎没想到童天罡会突然煞住脚,微微一呆道:“公子爷,救我!” 童天罡仍然沉声道:“告诉我,谁伤了你?” 一个沉沉的声音从五丈外后一棵古树上传来道:“童天罡,伤他的是老夫。” 人随声至,豁然是“没羽枭”欧阳滔。 欧阳滔远远的落在门外两丈开外,咧着那张雷公嘴,阴森的笑道:“童天罡,咱们算得上是故人重逢了。”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驾何不把同来的伙伴全召出来。” 故作糊涂的盯着童天罡,“没羽枭”欧阳滔道:“伙伴?什么伙伴?” 童天罡冷冷的道:“没有狐群狗党,凭尊驾那点儿小小之光,尊驾敢来吗?” “没羽枭”欧阳滔冷笑道:“老夫这不是来了吗?” 既不说来意,又避得远远的,“没羽枭”似乎存心要耗下去。 躺在地上的“刘老实”此时又开声道:“公子爷,救我!” 目光从“没羽枭”脸上转到地上那张仰起的老实面孔上。 童天罡突然吃吃笑了起来,摇摇头道:““刘老实”,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你都是一个老实人。” 童天罡笑道:““老实杀人”的老实人。” 脖子微微向后一挺,两道白虹从“刘老实”身子两侧飞扬而出,直奔童天罡的咽喉及心窝,快、猛、狠,无一不是上乘的火候。 在童天罡侧身闪避的时候,“刘老实”已经“鲤鱼打挺”倒射向门外,落在“没羽枭”身边。 这一倒窜足足有两丈多远,这种功力,已远在“没羽枭”之上了。 童天罡赞许的点点头道:“好轻功,尊驾此刻该可以说句老实话了吧?” ※※※※※※ “刘老实”一向迟滞的双目此时也有了光,光芒闪射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盯在童天罡的脸上道:“老夫刘志坚。” 童天罡微微一怔道:“原来尊驾就是名满江湖的“无相煞手”刘志坚,这半个月来,童某真是多有慢待了。” “无相煞手”刘志坚自负的说道:“放眼当今江湖,你算得上是头一个老夫要杀的人在断气之前认得老夫的。” 童天罡讽刺的道:“这对尊驾这“无相”二字一定大有损伤。” “无相煞手”刘志坚冷森森的笑了笑道:“没有多大的损伤,因为你是不会活过今夜的啦。” 童天罡冷漠的说:“如果童某所料不错的话,尊驾是奉了“金家堡”之命下手的,如果是金承泰的指令,除了二位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童天罡身后的厅前响起道:“童天罡,为了送你一个,来了这么多知名之士,你看你多够排场。”是“惊电追魂”叶天苍。 声音起自厅前而童天罡竟无所觉,足见他不是从房上下来的,不从房上下来,那只有从童天罡居住的房内出来了。 童天罡首先想到的是“天地双令”。 童天罡没有转身,只冷冷的道:“尊驾也来了?嘿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惊电追魂”叶天苍险恶的冷笑一阵道:“还有一位故人,童大令主,你知道是谁吗?我……” 童天罡仍然没有转身,只冷漠的道:“童某脑后没长眼睛。” 叶天苍道:“不值得回头一顾吗?” 童天罡道:“值得的话,童某自然会回头。” 叶天苍放沉声音道:““孤星剑”龙腾云,这六个字值得你回头吗?” 心头一震,童天罡霍然转过身。 “孤星剑”龙腾云与叶天苍并肩站在厅前阶上,叶天苍左手孥着包“天地双令”的白包袱。 对“惊电追魂”叶天苍手中的包袱,童天罡淡淡的扫了一眼,目光停在龙腾云那僵硬的俊脸上,惋惜的摇头道:“龙兄,事不过三,这是你第三次起意要杀童某了。” 龙腾云用生硬的口气道:“不错,事不过三,因此,你已经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童天罡淡淡的道:“打从头一次见面,童某就很欣赏你,就想交你这个朋友。” 叶天苍忙插口警惕龙腾云道:“龙兄弟,人家在套交情了。” “孤星剑”龙腾云冷冷的道:“龙某的事自己自有主张,用不着尊驾来点火。” 话落,目注童天罡道:“姓童的,龙某不是轻易下决心的人,我既然决定要杀你,你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童天罡冷漠平和依旧,目注龙腾云道:“龙兄,问题是你没有机会,永远没有杀我的机会,因此,不是你决定我的生死,而是你的生死操在我手里。” “孤星剑”龙腾云先是一怔,紧接着扬声狂笑起来,良久才道:“童大令主,我可不可以听听你的决定?嗯,哈哈……” 童天罡神色依旧,语调依旧,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给人一种不同的感受。 “可以,龙兄,童某决定要杀你。” 一颗心像是突如其来的被挤压了一下,那种惨痛的感觉就像突然被判了极刑。 龙腾云从童天罡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感受,那双星眸中闪射着的自信光芒,像两把阻挡不住的无形利刃,直透龙腾云悸颤的心房。 似乎能感觉出身边龙腾云的慌乱,叶天苍及时开口道:“童天罡,光靠大话吓不死人的,我请问你,你用什么杀人呢?” 童天罡冷漠的扫了叶天苍一眼道:“尊驾是说“双令”已落入尊驾手中了?” 叶天苍得意的笑道:“哈哈……童天罡,你该不是要告诉我,我孥的是假的吧?” 深沉的笑了一笑,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如果真的这么告诉尊驾,尊驾一定不相信,对吗?” “惊电追魂”叶天苍狡猾的道:“就算我相信自己-到的是假的,我也决不可能现在打开包里看,因为,等你死了我自然会找到真的。” 童天罡笑道:“高明,果然高明,难怪“天字三险”之中,尊驾活得最久。” 童天罡的话刺痛了叶天苍,双目中杀机突炽,开始向前移动脚步。 叶天苍一动,其他三个人也开始跟着移动。 沉稳如山,童天罡没有丝毫反应。 四个人分成四个方位,各自在距童天罡七八尺处停下来,几乎在同一刹那间,各自撤下随身的兵刃。 “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惊电追魂”叶天苍道:“童天罡,听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看来“栖凤宫”的刀创药也不怎么灵光。” 童天罡笑道:“是“刘老实”告诉尊驾的吧?” “无相煞手”刘志坚接腔道:“老夫一向是实话实说,看到什么说什么,公子爷,我没说错吧?” 童天罡不置可否的道:“尊驾如果早几天把真相告诉金永泰一定更理想。” “无相煞手”刘志坚道:“老夫一直以为用不着如此劳师动众。” 童天罡道:“最后尊驾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刘志坚答道:“因为老夫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打从你住进老夫店中直到今天,你没吃过老夫店中任何东西,因此,老夫知道你一直存有戒心。” 童天罡摇头惋惜的道:“可惜尊驾太多疑了,童某所以选住“贵宝号”,的确知道一些“贵宝号”的底细,但对尊驾这个“老实人”,童某除了防你泄漏童某在你面前说的话外,一直没把尊驾当成杀手,尊驾如猝然下手,实在大有机会,可惜呀,可惜。” 只当是童天罡有心给他定罪。刘志坚反驳道:“鬼话连篇,如果你不知道老夫的底细,那方才老夫装伤倒地时,你为什么不敢上前来扶老夫一把?” 童天罡笑道:“正因为童某把尊驾着成是个不谙武功的老实人,所以当要上前搀扶的时候,才突然想到一个不会武术的人,何以被杀了这么多刀,竟会没有送命。” 童天罡说的是实话。 刘志坚做的的确有违常情。 “无相煞手”刘志坚心中的确有些为自己的过份多疑而懊恼,也为自己的失于计较胆小获罪于金永泰,因此,他急切的想杀死童天罡。 向其余三人递了个眼色,“无相煞手”刘志坚冷峻的笑笑道:“你的伤势未愈总假不了了吧?” “吧”字是个信号。 四种兵器从四个不同方位同时攻出,一般快,一般狠,犹如四面密不透风的网,单向同一个目标。 快得使人不知道该从哪里闪避,实际上也没有方位可以闪避。 四个人中,有三个曾经与童天罡对敌过。 因此,在他们未探明童天罡的底细之前,他们攻敌之余,还留了自保的余力,未敢全力发挥。 童天罡也正希望他们如此—— 第二十章 绝谷火海 童天罡是从“没羽枭”欧阳滔的身边滑过去的。 行动虽然奇快如风,“没羽枭”的剑尖仍然划破了他背上的衣服,虽未伤及皮肉,但已足够证明他行动确实不方便了。 童天罡停在“没羽臬”身后一丈开外,人已冲出院外,由于收势太急,双膝一屈,几乎跌落地上。 这个动作,更加重了他重伤未愈的印象。 生死相搏,反应与速度是克敌制胜的两大主要因素,为求其次,各种反应,几乎全是主观的本能反应,没有多家思考的时间。 在四人的印象中,童天罡的伤势仍然很重。 如一面反罩回来的巨网,四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腾跃追扑向童天罡,方位抓得极准,仍然是四面包围的架势。 当越墙追至的四人刚刚落地的刹那间,四柄兵器同时蓄满功力待发,当他们足尖点到地面时,攻势已然发动。 此时,童天罡微微前屈的双膝不过才刚刚挺直而已。 这一次,他们是全力以赴了。 就在四人四面光网刚刚扬起的刹那间。 童天罡星目中闪过一片杀机。 童天罡原本是面向著“惊电追魂”叶天苍,他攻击的对象也是叶天苍。 童天罡的速度出乎叶天苍的预料之外,他手中突然出现了“地煞令”则更令叶天苍震惊起来。 叶天苍一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扇招,在此保命自救的时刻,竟然变得破绽百出,一无是处。 更糟的是他没有预留自保的功力。 冲天而起的鲜血封断了叶天苍的惨吼声,致命伤在咽喉上。 醍目的鲜血吓阻了另外三个人的攻势,因为,他们连叶天苍是怎么死的都没看清。 站在叶天苍尸体后五六尺处,童天罡右手提着那个白色的长包袱,他之所以首先攻击叶天苍,就是怕他见机溜走。 冰冷寒森的目光扫过另外三人三张惊讶、愤怒兼而有之的脸,童天罡冷漠的对“刘老实”道:“刘志坚,你的确太老实了,不但老实地相信童某天天换药、裹伤是伤势未愈,甚至还老实得相信一个身在江湖的人会把自己的兵器捆在包袱内。” “无相煞手”刘志坚气极怒吼道:“好个奸滑小辈。” 童天罡俊脸上没有愤怒之色,冷漠的道:““贵宝号”既然是“金家堡”设在岳阳的一处主要关卡,带头指挥,尊驾大概还不够这份力量吧?” 一语提醒丁刘志坚,他立刻扬声发出一声长啸。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尊驾早这么做,声势不是更壮大吗?” 说话时神色从容,显然他并没有把“迎宾楼”的徒众放在眼里。 “迎宾楼”徒众聚集得很快,眨眼间周围已围十七八个,堂倌、厨师、打杂的都有。 这些人虽然个个壮硕、勇猛,但一眼即可着出,没上乘高手。 “孤星剑”龙腾云不满的道:“刘兄,你叫这些人来干什么?” “无相煞手”道:“人多就是力量。” 龙腾云冷笑道:“这是在打围猎兔啊?” “无相煞手”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孤星剑”龙腾云存心要跟刘志坚闹翻,因为,只有跟他闹翻了才能抽身。 “孤星剑”龙腾云之所以要处心积虑、千方百计的置童天罡于死地,主要是因为他对“火凤凰”产生了强烈的爱慕之心,而滋生出迫切的占有欲。 有欲望的人,格外的怕死。 “孤星剑”投靠“君山”,当然也是为了要借“金家堡”之力来完成私欲,他之所以敢来杀童天罡,是因为他们计划好了要先偷走他的“双令”,又知道他的外伤未好。 现在,这两个有利条件已不存在了,因此,为了保全性命,他不得不萌退念。 “我的意思是说,你召唤这批饭桶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无是处。” 刘志坚闻言大怒,反唇相讥道:“姓龙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你应该自己去找姓童的比个高下,为什么反而投靠“金家堡”蔽身呢?” “孤星剑”龙腾云脸色一沉,冷哼道:“要不是看在“金家堡”堡主的颜面上,我现在就叫你好看,哼!” 话落抽身就走。 刘志坚此时如果出言留下他的话,无疑是在表示自觉力薄,求助于他,因此无法开口说话。 “没羽枭”欧阳滔是头老狐狸,心念一转,忙道:“龙兄弟,龙兄弟……” 一面叫一面转身追去。 童天罡直等两人出去一丈多远,才开口道:“二位好走。” “孤星剑”龙腾云停住脚步,冷声道:“童天罡,错过今天,哼!” 童天罡冷漠的道:“错过今天,童某不杀二位,金永泰也不会让二位留着。” “孤星剑”与“没羽枭”心里同时一凛,突然显得进退两难了。 他俩都是投靠“金家堡”的,如果叶天苍与刘志坚都是死在童天罡手中而他俩却全身而退,确实无法自圆其说。 童天罡见状又冷冷笑道:“不过,二位就算留下来,也是死路一条,及早脱身还可以多活几天。” 留下来确实只有死路一条,能多活两天总是好些,何况金永泰还不一定会将他们全杀死呢。 权衡轻重,两人还是走了。 童天罡把包袱平放在地上,蹲下去慢条斯理的打开了包袱,从衣服中间取出“天煞令”及“地煞令”的剑鞘。 这是个下手的机会,刘志坚不断的提醒自己,但却鼓不起勇气。 机会,往往也可能是个陷阱。 童天罡把“双令”分别插于腰间,起身目注刘志坚:“刘志坚,现在轮到你了。” “孤星剑”二人的开溜,给“无相煞手”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看看地上叶天苍的尸体,他觉得喉头发干。 童天罡又道:“尊驾莫非还在等人?” “无相煞手”刘志坚脸色一沉,突然厉声道:“兄弟们,上。” 这些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高手,半瓶醋的人最不知死活。 人群在一片吼叫声中涌向童天罡,他们倒是个个争先,勇猛无伦,刘志坚却趁机抽身走了。 脱身之后的刘志坚,先翻上距打阈场所十多丈外的“迎宾楼”第三进的屋顶。 回头望了望混乱的场面,迳自射向二进屋顶,然后才跳落院中,直奔自己的住处,推门走进了自己的房内,刘志坚长长吁了一口大气,反手掩上房门,移步向里房走去。 “无相煞手”刘志坚才挪出第一步,突然听到里间响起一丝轻响,问都没敢问,刘志坚转身扑向身后的房门,刚拉开门,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老弟什么事这么急?” 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刘志坚急忙又把房门掩上,转身道:“无华兄,你也不早招呼一声,吓了我一大跳。” 里间走出来的果然是“巧手阎罗”商无华。 商无华一见到刘志坚脸上的颜色都变了,溜到嘴边的打趣话也不敢说了,商无华忙正了正脸色,笑了笑道:“老弟,你在躲人?” 刘志坚点点头,没开口。 “巧手阎罗”商无华一呆,说:“那“迎宾楼”等于是在“金堡主”的眼皮底下,是谁敢到这儿来找咱们?” 刘志坚摇头苦笑道:“这个人你也见过。” 商无华道:“别打哑谜,到底是谁,快说呀?” 刘志坚道:“童天罡。” 商无华老脸立时一变,脱口道:“童天罡?他还在这里?” 刘志坚笑笑道:“不知道,不过,现在有你来了,就算他找来咱们也不怕他。” 商无华凝重的道:“什么时候了,亏你还有心情说笑。” 刘志坚一怔道:“说笑?谁说我在跟你说笑了?” 刘志坚脸上的神色的确一本正经,不像说笑,商无华说道:“老弟,你对童天罡这小子的事,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刘志坚满头雾水的望着商无华道:“童天罡的什么事?” 商无华道:“重挫“无刃剑”、“万幻枪”,逼得他们没有颜面再在江湖上露脸的事呗?” 双眼瞪得大大的,刘志坚呆了半晌,才长吁了一口大气道:“这就难怪了,幸亏我见机得早。” 商无华迷惑的望着刘志坚道:“你在说什么?” 刘志坚凝重的道:“此地也不安全,咱们快走。” 商无华也觉得心虚。“走?到哪里去?” 刘志坚道:“离开此地,上“君山”去。” 商无华道:“我就是刚从“君山”来的,怎么能再回去。” 刘志坚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商无华道:“我是奉了“金堡主”的命令来办事的呀,事情没办完怎么能回去,回去怎么交代?” 刘志坚焦急的道:“那兄弟我可要先走了,不然,童天罡叫个店中的弟子领路,准会找到这儿来。” 话落又去拉门。 商无华道:“我就是来通知你的,不然,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刘志坚笑道:“老兄,很对不住,我没有接到堡主指令。” 商无华道:“你也不能走,因为,你也是办这件事的人之一。” 刘志坚摇着头道:“老兄,就凭你这么一句话?” 商兴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刘志坚面前道:“老弟,你自己看吧。” 刘志坚认得金永泰的笔迹,一照眼,忙道:“咱们先换个地方。” 商无华也认为有这个必要,立刻点了点头。 刘志坚伸手拉开房门,原本抬起的右脚不但没向前走,反而向后退了一大步。 童天罡正站在门外。 商无华一眼着到童天罡,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大步,脱口道:“童天罡!” 做梦也没想到童天罡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更令刘志坚不解的是根本没有人带路,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童天罡迈步走进房内,挡在门前,目注刘志坚冷冷的道:“尊驾大概没想到童某来得这么快吧。” 刘志坚声色俱厉的道:“姓童的,你的手段果然又快又狠。” 童天罡摇头道:“尊驾召来的那些保驾的一个也没死,因为,童某根本没动手。” 刘志坚心头一跳,脱口道:“你……那你……” 童天罡淡淡的道:“跟着尊驾来的。” 话落一顿,接着又道:“祸-无门,二位最好先把这四个字仔细的想想。” 刘志坚冷声道:“想威胁我们?” 童天罡冷冽的道:“除了死并无大难,二位如能把生死置之度外,谁也威胁不了二位,不是吗?” 商无华尝过童天罡的手段,闻言脱口道:“童令主,你想做什么?” 童天罡冷漠的道:“先把“金堡主”的指令给我看看。” “无相煞手”刘志坚两眼一瞪,脱口道:“什么指令?” 童天罡冷冷的望著“无相煞手”刘志坚道:“装糊涂?” “无相煞手”刘志坚冷笑道:“说没有就是没……” 最后那个“有”字尚未说出口,“无相煞手”刘志坚痛吼了一声,向后退下去三四步,一只原本挥舞着用来加强语气的右手已经血淋淋的落在地上了。 童天罡的“天煞令”仍在鞘内。 “无相煞手”刘志坚现在才完全死了那条反抗的心。 “巧手阎罗”商无华压根儿就没有那份与童天罡对抗的勇气,老脸一惨,哭兮兮的哀声道:“童令主,老夫站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凡事不由己,您……” 童天罡冰冷的道:“怕金永泰不放过你?” 重重的把头猛点了好几下,商无华委屈地道:“谁说不是的呢,童当家的,您身为“双令”之主,想必对江湖的现实与冷酷应该很清楚才是。” 童天罡点点头,笑笑道:“不错,童某是很清楚,童某也是江湖中人。” 商无华自以为童天罡已为他所动,忙陪着笑脸道:“童令主果然是个明理之人,所以……” 俊脸突然一沉,声音也突然冷得好像万年玄冰,童天罡打断商无华未完的话,道:“所以童某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童天罡的声音依旧很平和,但那份冷意却直透商无华的骨髓,足以令他齿冷脚颤。 畏缩的望着童天罡,商无华彷徨道:“童令主,您……您……” 童天罡冷漠的道:“商无华,你能活到现在,已经占了不少便宜了,杀了你,童某照样能-到那道指令,对吗?” 金永泰的指令在商无华身上,童天罡说的是实情,事实没有争辩的余地,因此,事实具有冷酷的一面。 商无华很不情愿的探手入怀把那份指令掏出来,他是头老狐狸,他知道什么时候说话足以伤命。 略微犹豫了一下,商无华双手捧着那封指令,递向童天罡。 童天罡冷漠的道:“打开,念念看。” 商无华不再犹豫,拆开封套,抽出一方三寸长的方形纸笺,念道: “字谕君山二等护卫刘志坚,即刻随同商大侠会同万芳楼新主持铁坚前往黑松林接应擒孥徒众。” 童天罡紧缩眉头,思忖片刻道:“还有什么人?” 商无华摇摇头道:“老夫不知道。” 童天罡冷漠的道:“郝文清与叶天苍回“金家堡”的事尊驾知道吗?” 商无华点头道:“知道。” 童天罡俊脸倏然一沉道:“除此之外,尊驾还知道些什么?” 童天罡说话的语气虽然平和,双眸中却闪射着怒意与煞气。 商无华一直注视着童天罡的眸子,奸猾的人都特别注意对方的反应。 “还知道金堡主的二儿子在“火凤凰”手中。” 童天罡目光突然凝注在商无华脸上,冷森森的道:“商无华,你在赌命。” 又打了个冷颤,商无华又向后退了一大步,惶急的道:“童令主,我把“金堡主”的指令都给您看了,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又何必再骗您呢。” 童天罡的手缓慢的伸向“天煞令”。 一张老脸顿时变得煞白如纸,额上冷汗直冒,商无华焦急的道:“童令主,我知道您是怀疑金堡主的二儿子在“火凤凰”手中,他怎么敢去正面跟“栖凤宫”冲突……” 童天罡没有搭腔,手已握在剑柄上,只差没有进一步把“天煞令”抽出来。 由童天罡冷酷的眼神着来,商无华知道,一旦童天罡拔剑,他就没有第二次开口的机会了。 商无华小心翼翼的望着童天罡道:“金堡主之所以要去擒“栖凤宫”的人,也正是为了要交换“火凤凰”手中的金承业……” 童天罡仍然没有开口,眸子中的光芒,依然寒冽如冰。 商无华又急忙补充说道:“当然,金堡主得先把“火凤凰”骗离她手下的那批人,才能对她那些手下下手。” 小心的慢慢抬起手臂擦擦满脸直往下淌的汗水,商无华舐舐干得难受的嘴唇,继续往下道:“唯一能骗得动“火凤凰”的诱饵就是江暮帆,因为,江暮帆是唯一能替“栖凤宫”延续江门一脉的单丁。” 童天罡心头为之一动,因为,这是个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从童天罡脸上仍然看不到丝毫缓和的神色,商无华的心越来越虚,全身衣服几乎已完全湿透了。 “本来,金堡主可以用江暮帆去交换金承业的,偏偏江暮帆又在逃离金家堡的时候误蹈机关身亡了,所以才想出这个“调虎离山”之计,通知“火凤凰”必须单枪匹马的带着金承业来换人。” 童天罡突然森冷的笑了一声。 商无华心中原本就虚虚的不落实,闻声打了一个哆嗦,怯怯的道:“江暮帆本来是不该逃的,因为,他与金堡主约定互相帮忙,最后,由“金家堡”扶助他坐上“栖凤宫”主宰的宝座。 只是,“金霞谷”穆学丰到“君山”拜山的时候,泄漏了“栖凤宫”这段秘辛,金堡主找江暮帆印证确实后,可能认为江暮帆是个控制“火凤凰”的理想质押,因而不准江暮帆离开“君山”,而引起江暮帆的疑心,所以才设法向外逃的。” 商无华的一番话,说来丝丝入扣,完全不像临时编造的谎言,因为,个中秘辛是无法编造的。 见童天罡仍然没有松口的迹象,商无华急得想掉眼泪。 “童令主,我……我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童天罡冷漠的说道:“尊驾知道的已经很多了。” 放下心中七上八下的十五个吊瓶,商无华深深喘了口大气道:“童令主过奖了。” 童天罡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金永泰狼子野心,残如枭狼,尊驾知道得这么多,他怎么还能让尊驾活着离开“君山”?” 心头一阵狂跳,才放松的心弦顿时又绷得紧紧的了。 商无华哭丧着脸道:“我只是适逢其会,因为,金堡主替“无刃剑”向晨旭及“万幻枪”于瑞年接风洗尘的时候,我也在场,这些话就是那时候听到的。” 童天罡冷冷的道:“江暮帆的死,尊驾也是适逢其会?” 商无华脱口道:“是我离开的当天看到的,那时正有些“金家堡”的徒众在替他收尸,为了这件事,金堡主还警告过我不得对外宣扬。” 童天罡冷笑道:“他杀了尊驾,不是更能封口吗?” 商无华道:“也许是金堡主还有用我之处。” 童天罡道:“用尊驾来此地传信?” 商无华摇头道:“我猜主要目的并非传令,而是利用我去接近“火凤凰”的人,因为,“火凤凰”曾警告过我不听她差遣会有什么样下场,因此,我可以假借传送消息之名,在她的人不防备的情况下,就近下手。” 这是个令人无从反驳的理由。 童天罡没有再问,他在思考。 商无华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没有接腔,他在找他话中的矛盾与破绽,但却没有丝毫违情悖理之处。 如果商无华说的不是实话,而是金永泰安排好的陷阱,又怎么能做得如此顺理成章大衣无缝呢? 叶天苍又怎肯甘心情愿的死呢? 如果他先杀了刘志坚,又如何能遇上商无华呢? 思之再三,童天罡始终无法推翻事实大于陷阱的成份。 ““火凤凰”在什么地方与金永泰换人质?” 童天罡这一问,商无华放下了心,吁了口气道:“望江崖岭上的“托云台”上。” 童天罡猛缩剑眉道:“就是岳阳西北二十里外江边的那道只长荒草的险恶石岭?” 商无华点头道:“是的。” 童天罡显然有些担心,脱口道:“为什么换个人质要选这么远的地方?” 商无华摇头道:“我不清楚,也许是为了要取信于“火凤凰”。” 童天罡一怔道:“取信于她?” 商无华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童天罡道:“尊驾根据什么理由做此猜测?” 商无华道:“因为金堡主开出的条件是双方都不准带人前往,眺江崖的石岭不但平地拔起,而且没有树木遮蔽,高踞“托云台”上,举目足可眺望数十里之内。” 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 童天罡目注商无华道:“听说眺江崖的石岭背面有一处绝谷,绝谷入口的通道,宽不盈尺,两侧石壁壁立如削,通道长达半里,可有这么个地方?” 他虽然不能断定童天罡是否真的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商无华却不敢冒险说谎,他知道童天罡如要杀他,易如反掌,错说一句话,可能立即招来杀身之祸。 商无华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个地方,名叫“神蟒谷”,谷内有条长达十几二十丈的巨蟒,五六年前才刚被猎人在谷内前前后后足足折腾了七八个月之久方才消灭。” 童天罡对这些没有兴趣,仍然盯住商无华道:““神蟒谷”在什么地方?” 商无华心头微感震惊,言不由衷的道:“童令主,你不是知道就在石岭背面吗?” 童天罡冷笑道:“商无华,你真的不知道童某问的是什么?” 商无华连忙道:“童令主莫非是问谷口在石岭的哪一段后面?就在“托云台”后五十丈下面。” 俊脸突然一变,童天罡凝重而森冷的道:“商无华,你听清楚了,从现在起,你要是说错一句话,你就死定了。” 商无华第三次绷紧了心弦。 童天罡道:“金永泰选这个换人质的地方,其的是纯为了取信于“火凤凰”而没有别的企图吗?” 咽了口唾沫,商无华谨慎的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金堡主的骨肉捏在“火凤凰”手中,他敢再存别的企图吗?” 童天罡冷哼一声道:“大奸大恶,异于常人,你敢保证他不会那么做吗?” 商无华油滑的道:“童令主,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除了-常理来推断外,又能怎么猜呢?” 童天罡阴沉的道:“尊驾应该知道金永泰的真正企图。” 商无华哭丧着脸道:“童令主,莫说我不是金永泰的心腹贴身之人,即使是,诸如此类重大的决定,他也不可能告诉一个实际上不参与其事的人呀。”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推得倒干净。” 商无华脸色突然一变,头一次抗声道:“童令主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如果立意要杀老夫,干脆下手不就结了,何必多费许多唇舌呢?” 童天罡总觉得商无华的话完整得令人有刻意计划的险谋,但却又找不出破绽来,而确认这是个有计划的安排。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童某还不打算杀你,只是想劳动大驾,陪童某走一趟“托云台”可否?” 童天罡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商无华脸上的表情。 商无华微微一怔道:“老夫如果带你去见金堡主,即便你不杀我,金堡主也不会放过我的。” 童天罡点点头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性,不过,童某也可以杀你,而且是现在,怎么选择任凭尊意。” 商无华犹豫了片刻道:“如果我带你去,我可不可以不见金堡主?” 童天罡道:“走狭道进“神蟒谷”,再出谷中翻上“托云台”去?” 商无华摇摇头道:“不走狭道,是眺江崖对面的石岭。” 童天罡冷笑道:“金永泰看不到对面吗?” 商无华道:“可以看得见,但是,距离远,日后如果见面,我可以说是受了你的威胁,情非得已。”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的意思是说童某如日后败在金永泰手中,尊驾尚还有活命之路么?” 商无华没有否认,坦然道:“童令主,任何人都有保护自己性命不受损害的权利,这一点您不会不同意吧?” 童天罡冷漠的道:“很有道理,走吧?” 商无华转过身走向身后四尺左右处,臀部依在桌沿上休息着的刘志坚,边走边道:“刘兄是否也陪兄弟去走一趟?” 边走边使眼色,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刘志坚,而故意用些不可能的话来消除童天罡的疑心。 商无华手中有金永泰的指令,他与金永泰的关系是不容怀疑的,因此,刘志坚深信商无华是有机密要传递给他。 因而,商无华倏然下杀手的时候,刘志坚是在完全未设防的情况下。 惨吼声中,刘志坚飞撞向身后七八尺外的墙上,七孔流血而死。 他以“刘老实”的绰号掩饰着身份,但却从未老实过,这是他头一次老老实实的相信了商无华。 转身向着童天罡,商无华解释道:“为了保命,老夫别无选择。” 童天罡冷然一笑,转首率先离屋。 商无华老老实实的跟在童天罡的后面走。 ※※※※※※ 夕阳燃上一天红霞,红霞遥接着辽阔的江水,秋水共长天一色,江景确实辽阔壮观非常美丽。 “托云台”高擎在眺江崖石岭上,孤拔而单薄,实际高度虽然有限,但与平阔的四野相比,确有托云之势。 遍地枯草迎着陡峭的野风抖出层层草浪,“托云台”高拔于荒草之上,台是空的,四周也是空的。 由台上眺望四周,固然巨细无遗,由远处看台上也一样的清清楚楚。 站在“神蟒谷”对崖上的童天罡,目光遑搜了五十丈外的对崖“托云台”的四周一遍,然后目光落在站在他左前方二尺左右虚的商无华身上道:“尊驾怎么说?” 商无华转身望着童天罡,满脸迷惑之色,迟疑良久道:“我与金堡主是同时出发离开“君山”的,我在店中虽耽误些时刻,照说他们之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谈妥的呀。” 童天罡冰冷的笑了声道:“如果这是个陷阱,那又另当别论了,对吗?” 商无华凝重的道:“童令主,老夫的命捏在你手中,老夫还敢玩什么花枪呢?” 童天罡冷漠的道:“如果金永泰连尊驾也坑了呢?” 商无华脸色先是一变,继而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金堡主安排我做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连,他又不是未上先知,怎么能预知会有这种演变呢?童令主,你太多疑了,这是绝不可能的。” 说到“可”字,商无华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再也接不下去了。 童天罡没有回头向后看,因为,商无华就站在他前面,他不能不防。 “商无华,莫非不可能变成可能了?” 两眼发直的瞪着童天罡身后,商无华以颤栗的声音道:“火,火……金永泰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我……” 童天罡向后退开四尺,转身向后望去,目光所及,脸色也跟着变了。 红霞映着烈火,烈火扬起阵阵浓烟,在野风的吹助下,急如决堤之水般的向谷边淹来了呀。 金永泰显然是经过周密计划的。 这道火网两端直沿到石岭边缘上来了,除非有本事能飞越到五十丈外的对崖,便再也无脱身之路了。 童天罡见状忍住冷笑道:“金永泰果然不愧是一方枭雄,童某终究还是落入他的圈套中了。” 商无华焦灼的问:“咱们怎么办?” 童天罡此时相信他确实是被金永泰坑了,语气也因而缓和了许多。 “下去!” 商无华道:““神蟒谷”?” 童天罡没有多说,移步走向崖边。 商无华见状猛然一拍大腿,喜形于色道:“对,咱们可以从对面上去。” 童天罡冷笑道:“金永泰如果会给我们留条活路,又何必放这把火呢。” 话落人已纵身向谷中飘去。 商无华目注童天罡飘落的背影,白脸上浮上一抹阴毒的笑意,然后也跟着提气向谷底飘下去。 崖壁虽然险峻,但却有借脚之处,上虽然不易,下去却并不困难。 谷底是片细沙地,卵石遍布,石隙中枯草丛生,阴晦而荒凉,确实是虫蛇猛兽聚集的好地方。 童天罡脚一着地,便直奔对崖下,他不是打算从对面脱困,而是在往下落的时候,他发现对崖下有个人。 急切间虽然看不清是男是女,但他却直觉的认为那个人就是“火凤凰”。 崖下的人也确实是“火凤凰”。 斜依在冷硬潮湿的崖壁上,“火凤凰”一向粉白透红的娇靥变得苍白而无血色,一身火红的衣服,也有多处撕裂、擦破及沾染苔藓、泥尘的地方,情况显得极其狼狈。 童天罡的突然出现,使她忘记了自身的窘迫情况,以惊讶的目光瞪着站在面前不到三尺虚的童天罡,微张着樱口,怔住了。 童天罡也愣了一下,但很快的便恢复了,看著“火凤凰”。 “受伤了?” 童天罡的声音把“火凤凰”拉回到现实状况,美眸眨了一下,粉脸突然一沉,冷声笑说道:“你来干什么?” 童天罡笑笑道:“总不会是来着热闹吧?” 话落开始伸手去解上衣衣扣。 “火凤凰”见状芳心一震,怒目瞪着童天罡,厉声道:“童天罡,你想干什么?” 童天罡仍在解着衣扣,一面淡淡的道:“依你看,我这种人会做什么事?” “火凤凰”双腿扭伤极重,无法行动,不能行动的人心最虚,疑虑也多。 盯着童天罡,“火凤凰”冷冷道:“本宫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想做什么,本宫不用猜也知道。” 解衣扣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解。 童天罡轻哦了一声道:“芳驾害怕?” “火凤凰”阴狠的道:“本宫说过怕你的话吗?” 童天罡解完衣扣,开始解扎衣的腰带,一面淡漠的说着:“芳驾的确没有说过这类的话,不过,打从你我见面至今,咱们也从来没有在这种情况下相遇过。” “火凤凰”芳心一寒,冷冷地道:“本宫现在情况与过去有什么不同?” 童天罡抽下腰带,开始脱上衣。 “火凤凰”闷不吭声地推出双掌,迅雷惊电般的拍向童天罡胸口。 童天罡轻松的向右横飘三尺,让过一击道:“芳驾不但内功大不如前,行动也不方便了,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 说话间已脱去上衣。 “火凤凰”情急之下,突然扬掌对着自己的天灵盖,厉声道:“不错,本宫是受了伤,是不能行动,但却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裁。” 童天罡脱下了上衣之后,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行动,闻言笑了笑说道:“芳驾果然性烈如火。” 话落笑容突然一敛,表情严肃:“芳驾之美艳,确实举世无双,不过,如果说童某只是为了贪图美色肉欲一时之快,而投身一个未可预知的陷阱,童某即便是天下头号登徒子,只怕也不会冒此杀身之祸而来此地吧?” 话落把上衣抛给“火凤凰”。 “把上衣穿上,童某带你闯闯看。” “火凤凰”总算明白童天罡解衣的用意了,芳心中有温暖也有愧疚,而且,也无法一下子改变态度。 “不必。” 童天罡沉冷的道:“童某既然来了,见不到芳驾另当别论,既然见到了,只得这两个字怕值不回代价吧?” 童天罡的话虽然硬,但却表现出他强烈不可改变的关怀,“火凤凰”耳边又响起寒如玉的话:“童天罡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火凤凰”有种被人压制的不自在,而这份压制却是关怀。 “那你打算怎么样?” 语调远比话意软弱得多。 童天罡道:“穿上衣服,我背你走。” 话落大步走到“火凤凰”面前,而且转身在她面前蹲下来。 如果,“火凤凰”真把童天罡当成敌人,此刻,童天罡等于把脖子伸到她的刀口下了,他这么做,表现出来约又具什么? “火凤凰”美眸中突然满盈泪水,她只让颗颗清泪夺眶而出,却没有半点其它的表示与声息。 急速的穿上衣服,用右手扳着重天罡结实的肩胛,“火凤凰”撑起上身,俯伏在童天罡背上。 童天罡一面用扎衣的宽腰带拦在“火凤凰”的臀部,一面道:“如果我命不该绝,挣得出去,除了芳驾之外,不会再有人知道童某救过你。” “火凤凰”没有开口,她真想伏在童天罡背上大哭一场。 在腹前打了个死结,童天罡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道:“我不信,金永泰决不可能留下这个大缺口,但目前是还没有着火,咱们只好来试一试了。” 话落向谷地中心走了丈许。 刚一抬头,已发现崖上也冒起了浓烟。 环视谷顶四周,处处浓烟枭枭,火舌激鼠,唯一的一个缺口,就是右手边二十丈外的那道狭窄的出口了。 童天罡环顾四周一眼,喟然轻叹了一声道:“看来金永泰这次是彻头彻尾的大获全胜了。” 打从伏上童天罡的后背开始,“火凤凰”的眼泪就没断过,“大劫给人成熟”这句话,她终于体会到了。“患难见真情”的真理她也证实了。只是,为时太晚,她想把她心中的话全告诉背着她,也是一直藏在她心中的人,然而,只是一句话又能表达什么呢? 即便是说上千句上万句,与对方做出来的事实比较,又能占多少份量呢? 对她,童天罡在言辞上从未流露过只字的关怀,他把这一切都付诸于行动,以言语抵事实,不只是不可能,也不公平。 因此,“火凤凰”到了嘴边的话又搭住了。 久久未闻“火凤凰”的声音。 童天罡只当她是因忧虑而无心说话,因此又道:“沿谷壁四周找找看,也许有可供藏身避火之处。” 说话间,人已开始移动。 “火凤凰”心中异常的焦急,她突然接口大声道:“崖壁上即便是有可供藏身的洞穴,只怕也难保活命。” 童天罡只管绕着石壁走,却不开口,因为他无法反驳“火凤凰”说的。 金永泰显然不会以把他俩因于谷中了事,因为,上面的草根很快的会烧完,他要他俩死必然有进一步的行动。 而进一步的行动必然仍是火攻,只要把谷底的荒草引燃,即便是他们不被烧死,也会被弥漫的浓烟呛死,烟是无孔不入的。 童天罡又向前走了二三十丈,谁都没有开口。 夜幕掩掉满天红霞,益发显得谷顶四周的燎天火势十分惊人。 一团带着蓝光的火球从空中坠落在童天罡左手边不到十丈的谷地上,落地立时漫延成四五尺方圆的一片蓝光,冲鼻剖喉的浓烟令人窒息。 童天罡见状一呆,继而黯然的一笑,说道:“硫磺粉?金永泰的手法,比我想像的还要高明了许多。” “火凤凰”道:“只怕不只这一袋。” 不错,第三袋、第四袋…… 更多更多的蓝色火球从四面八方落入谷中。 童天罡仍在走着,而且加快了脚步。 “火凤凰”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还要找?”声音十分柔和。 童天罡道:“是的。” “火凤凰”道:“有用吗?” 童天罡道:“没有用。” “火凤凰”迷惑的道:“那又为什么要走呢?” 童天罡淡淡的道:“你看过热锅上的蚂蚁有停下来的吗?” “火凤凰”突然格格娇笑出声,好一阵才停住说。 “你知道热锅上的蚂蚁能走多久?” 童天罡道:“不管走多久,能走,就表示还活着。” “火凤凰”轻叹一声道:“做你的敌人实在恐怖,因为你不到断气不会停下来。” 童天罡笑笑,没有开口—— 第二十一章 苍天知我心 又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谷中的枯草已经被不断飞落的火球引着了,情势已更加的急迫。 “火凤凰”也不再有活命的奢望,心情反倒平静了很多,开口道:“如果脱了险,我们联手对付“君山”,好吗?” 童天罡摇头道:“不好。” “火凤凰”没有丝毫不悦,“由你指挥。” 童天罡依旧毫不考虑的断然摇头道:“不好。” “火凤凰”是真的成熟了许多,轻笑道:“为什么?” 童天罡道:“我认为不需要。” “火凤凰”平和的道:“不是不需要,而是你还有更多比金永泰更凶狠的敌人,联手也许会害了我,对吗?” 童天罡道:“还有一种可能你没考虑到。” “火凤凰”道:“不屑同行?” 童天罡没有接腔。 “火凤凰”追问道:“就因为不屑与我同行,所以才冒死到这绝谷来背着我走?” 把事理放于少女的自尊之上,“火凤凰”已真的成熟。 童天罡突然开口道:“前面有个洞口。” 洞口挨近地面,在前面不到两丈的石壁下。童天罡早就看到这个洞了,他之所以等到现在才讲,显然是要岔开那个令他不易作答的话题。 “火凤凰”道:“那个洞还向外冒着烟呢。”显然,她也早就看见了。 在童天罡走到距洞口不到七八尺的时候,商无华带着一串迹近断气的猛咳,踉踉跄跄的冲了出来,满脸鼻涕眼泪,断断续续的仰望着谷顶,破口大骂起来:“金永泰,你这个狗娘养的老杂种,你居然连老子也坑在这里了,你……你他娘的还仁五仁六的在江湖上混字号呢。” 童天罡冷冷的逼视着他。“这个洞原来是金永泰给尊驾留的退路对吗?” 打了个寒噤,商无华斗然转过身来,然后惊怖的靠在石壁上,死盯着童天罡,呐呐的说着。“童……童令……主,我……我知道我……我错了。” 童天罡冷冽的道:“在江湖上讨生活,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犯错,尤其是大错,商无华,尊驾是个老江湖了。” 双膝一软,商无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呐呐不能成声。 从商无华身而走过去,童天罡没有动手。 “火凤凰”开口道:“不杀他?” 童天罡道:“金永泰已经杀了他了。” 谷中火势越来越大,烤得人头晕目眩,更凶狠的是湿草的浓烟夹杂着硫磺的封喉般的烟气,令人不敢吭气。 离开茼无华,童天罡又向前走了三四十丈,已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背上的“火凤凰”更是咳得厉害。 突然,一个拉直了嗓子的声音叫:“童令主……童令主……” 童天罡重重的摇了摇头,错以为是幻觉。 又向前蹒跚的走了十多丈,剧咳中的“火凤凰”道:“有……人叫你。” 童天罡从头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不停的这么叫着,他只当是人在神智昏乱时的一种幻觉。 经“火凤凰”一证实,童天罡不再犹豫,提足全身残余的力气,冒着呛烟火烤的重重险阻,全力向发声处奔去。 一阵急奔之后,童天罡与“火凤凰”的眼睛已被烟薰得几乎不能辨物,全凭听觉来指示奔驰方向。 “童令主,在这儿,快来。”一个惊喜万分的声音唤住奔驰中的童天罡。 童天罡才停住脚,一只粗糙的大手已抓住他右手小臂,把他向右拖出五六尺远,童天罡立时觉得炙热全消,清凉无比,甚至连呛鼻的烟气闻起来也淡了许多。 那个喊得有点儿沙哑的声音又道:“令主,咱们再向里走走。” 说话间,轻轻拉了一下童天罡的右肘,慢慢的向内又走了两三丈远。 清风扑面,烟气全消,连连吸了好几口大气,童天罡全身舒泰许多,如同从身上卸下一付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千斤重担。 用衣袖擦擦模糊不清的泪痕,童天罡终于看清了这个喊他救他的人了。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健壮,看起来虽然不像个身怀绝学的武林中人,淡全身却充满了活力。 童天罡把面前的汉子上下打量了许久之后,虽觉这人很面善,一时之间却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汉子咧嘴笑望着童天罡道:“令主,您不记得我了?” 童天罡俊脸一红,窘迫的道:“童某记性不好,实在失礼,台端是……” 汉子笑笑说道:“张顺发,令主还记得山神庙终究过小犬的事吗?” 童天罡先一怔,接着唔了声,道:“台端是“飞叉小霸王”张顺发,张兄吗?” 汉子脸色一凝,肃容道:“令主千万别这么称呼小的,小的只是个猎户而已。” 童天罡正色道:“救命之恩,犹如再造……” 张顺发抢着说道:“令主,小的是山野粗人,不会说话,打从您救了小犬之后,我就暗中发过重誓,只要有一天小的能有机会为您效劳,哪怕是两肋插刀,脑袋落地,我都心甘情愿。” 童天罡上前拍拍张顺发的肩膀道:“童天罡能够交到你这么个真朋友,这一生也算是没白活了。” 张顺发急急的道:“令主,您快别……” 童天罡正容道:“交朋友首先要心诚,只要至情至性,并无贵贱之分,张兄比我年长,称你一声大哥乃理所当然,张兄如果一味推卸,那就显得生疏了。” 张顺发急得直搓手,他惶恐的说道:“可是……可是,您在武林中的身份……和地位……” 童天罡笑道:“如果今天没有你来,明天江湖上就没有我这个人了,对吗?” 张顺发辩道:“话是不错,但是……” 童天罡截住道:“不错就好,不要多说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顺发道:“我就是专程到这里来帮你的忙来的。” 童天罡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被人陷在这里?” 张顺发道:“说来也实在凑巧,这件事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童天罡道:“短时间内恐怕也出不去,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童天罡把背上的“火凤凰”放下来。 由于烟薰火烤,“火凤凰”已是秀发蓬乱,满脸黑灰、泪痕,如之身上又穿着童天罡的上衣,因此,张顺发虽然见过她,而且,见过她的男人,虽都不会忘记她,只是,此刻的她已不像她,所以张顺发一时之间,还是辨认不出来。 “这位姑娘是……” 童天罡道:“也是个受金永泰坑陷的人。” 张顺发道:“她也与金永泰有过节?她与你是……” 由于想不出恰当的字句,底下的话没法接下去。 童天罡忙道:“只是适逢其会……” 张顺发为人爽直,脱口道:“你是说你也不知道她是谁?” 童天罡正想要用什么话题才能引开他对“火凤凰”注意的时候,“火凤凰”突然开口说:“我是“栖凤宫”的宫主“火凤凰”,咱们见过。” 张顺发脸色一变,怒目盯著“火凤凰”道:“你就是那天放走江暮帆的“楼凤宫”宫主?” “火凤凰”坦然道:“他是我三叔。” 张顺发怒吼道:“我不管他是你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与他不共戴天,因此……” 说话间就要扑向“火凤凰”。童天罡横身挡在他面前,急声道:“张大哥。” 张顺发铁青着脸道:“兄弟,我与“栖凤宫”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是知道的,你要我这条命都可以,唯独这件事,我不可以依你,你让开。” 童天罡平和的沉声道:“张大哥,反正在这里谁也跑不了,急也不急在一时,我先说个道理,如果你认为不合理,然后再动手,如何?” 张顺发没有说好,但也没有再往前冲。 童天罡仍以冷静平和的口气道:“大嫂是不是他杀的?” 张顺发道:“不是,但是,江暮帆是他三叔。” 童天罡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三叔杀了人,在那种情况下,你是把他捉住交给对方还是放了他?” 张顺发愣了许久,然后道:“这……这……” 童天罡按着道:“而且,江暮帆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张顺发闻言又是一愣,目光很自然地移到“火凤凰”脸上,急切的问道:“死了?谁杀的?” “火凤凰”没有开口。 童天罡接口道:“金永泰!” 显得有些迷惑,也有些失望。张顺发道:“金永泰?他为什么要杀他?” 童天罡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其中的恩恩怨怨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释清楚的,即便是能解释清楚,张顺发也不会有兴趣听。因为,他并非江湖中人。 童天罡在考虑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火凤凰”接过话题道:“他没有死。” 不但张顺发觉得惊讶,童天罡也同样的为之一呆道:“但是,据商无华说……” “火凤凰”肯定的道:“商无华是骗你的。” 童天罡道:“他没有理由骗我呀?你听谁说他没死?” “火凤凰”神色一阵黯然,道:“就是他把我推下来的。” 童天罡心头先是一震,然后恨声道:“连自己的侄女都下此毒手,江暮帆真是死有余辜了。” 在张顺发心目中,“火凤凰”已由一个帮凶变成了被害者,心中对她的怨恨全消,激起一份同情。“实在不是东西,宫主当时如果不救他,今天也就不至于受此一害了。” “火凤凰”黯然的道:“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我三叔呀!” 张顺发突然脸色一沉道:“你是说你仍要袒护他?” “火凤凰”没有回答,因为她无法回答。 童天罡道:“假使是你,你怎么办?” 张顺发冲口道:“我……我就杀……” 话只说了一半,立觉不妥,又摇摇头道:“这个……这个……不过,我不是她,我仍然决心要杀他。” 童天罡道:“我会帮你,不过,她不会帮你。” 有童天罡的一句话,张顺发已认定江暮帆必无生理了。 “兄弟,有你这句话,江暮帆等于死定了,我虽然是个粗人,还知道天地网常,当然不能要求宫主来替我做此大逆不道的事了。” “火凤凰”知道童天罡在替她解围,尽管童天罡做得不露痕迹,“火凤凰”再一次证实寒如玉的分析是正确的。 为了表示自己是非分明,也为了表示对童天罡的感激,张顺发转向“火凤凰”,关心的问她:“宫主,你好像受伤了?” “火凤凰”和善的笑笑道:“只是双腿受了点儿伤。” 张顺发凝重的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伤势一定不轻,扭伤虽然不是外伤,但却比外伤更不能拖,拖久了就难医治了,兄弟,反正短时间内咱们地出不去了,你何不先给官主推-推-?” “火凤凰”与童天罡的脸都为之一红,谁都没有开口。 张顺发见状笑道:“兄弟,你一路把宫主背到这里来,背都背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真是。”话虽鲁莽直率,但却是实情。 童天罡仍在犹豫。 张顺发道:“兄弟,只要我们把心摆在正当中,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童天罡点点头道:“大哥说得对,不过,今天的事情,出去之后,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张顺发一怔,突然大笑道:“兄弟,对这种事,你怎么反而忸忸……” 童天罡打断张顺发的话,正色道:“大哥,我向宫主保证过,在“神蟒谷”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除了她与我之外,江湖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瞪大了眼睛望着童天罡,张顺发迷惑的道:“兄弟,你该不是要告诉我,错过这件事之后,你们之间仍是敌对的吧?” 童天罡疑重的道:“大哥,可以告诉你的,我不会骗你的。” 张顺发慢慢的点着头道:“这件事不可以告诉我?” 童天罡凝重的道:“是的。” 张顺发爽朗的道:“好,我不问就是了,我说过,只要是兄弟你要我做的事,就算把这个脑袋切下来,我也决没有二话说。” 话落向洞内指指道:“再向里走两丈许,向右走就是这条洞道的洞底,弯道比这里窄些,不过里面仍能容得下一二十个人,你就在那里替宫主推-吧。” 童天罡道:“这里的风就是从那里来的?” 张顺发道:“对,不过,你可别费神在那里找出口,那里虽然与外面有裂缝相通,但是,石壁厚度少说也有三四丈。” 童天罡点点头。 张顺发又道:“那我到外面去守着去。” 童天罡道:“外面的火只怕更大了,烟也浓,我看,你还是在这里歇着吧。” 张顺发笑着说道:“不碍事的,外面的火越大,吸进来的风也就越强,烟是绝对呛不进来的。”话落转身大步走向洞口。 童天罡转身重又蹲在“火凤凰”面前,“我背你进去?” “火凤凰”突然道:“你认为我一定会同意吗?” 童天罡一怔道:“是的。” “火凤凰”冷冷的道:“根据张顺发方才说的那番道理?” 童天罡道:“是的。” “火凤凰”双手搭在童天罡的间上,童天罡立时感觉出那是一双充满内力的玉手。 “火凤凰”慢慢的加力,童天罡却一直没有运功抵抗。 力道未松,“火凤凰”冷声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童天罡平和的道:“是的。” “火凤凰”冷笑道:“为什么?因为有张顺发?” 童天罡道:“他不是你的对手。” “火凤凰”道:“火灭之后,“君山”的人会找到我?” 童天罡正容说道:“如果你立意要杀我,即便是有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会照做不误的是吗?” “火凤凰”哦了一声道:“那你根据什么断言,我不会杀你?” 童天罡道:“因为我不会杀你。” “火凤凰”先觉迷茫,然后会意道:“你不杀我的理由是什么?我可以听听吗?” 童天罡道:“任何人都不舍得破坏他心目中最完美的事物。” “火凤凰”的芳心一阵狂跳,要不是童天罡背向着她,下面的话就算她问了,童天罡也不会相信。 一阵沉默,“火凤凰”勉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那是你的想法,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童天罡道:“不知道。” “火凤凰”道:“你的话有矛盾。” 童天罡正色道:“完美的形象是印在心上的,如果这个形象是把刀,那颗心也势必完整不了,死,乃是迟早的事,还用得着去抗拒这个形象所给予的外在祸患吗?” “火凤凰”很快的攀伏在童天罡背上。 弯道有些潮湿,但相当宽敞。张顺发显然早就料知要在洞内困居一些时日了。所以预先就在这里储存了些干粮及清水食物。 由地上散布的干粮屑,可知他在洞里已经潜伏了些日子了。 “火凤凰”背依在潮湿、冷硬的石壁上,双腿平伸,扭伤之处是双膝关节。 当童天罡聚满功力的炙热双手按在她右膝上时,“火凤凰”突如其来的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吗?” 童天罡的手仍然按在她膝上,双目盯着双手道:“等治好你的膝伤之后再谈这件事如何?” “火凤凰”急道:“不说出来,我静不下来。” 童天罡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双明眸,清澈晶莹的美眸中在散发着光芒,光芒则是从她心底深处燃烧出来的。其实,她不必再说什么,但她还是说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觉得杀你比杀我自己更难下手。” 童天罡望着她,没有开口。 “火凤凰”继续道:“我一直以为世间没有意志克制不了的事情,我以为意志是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却没有想到它不但割不掉你在我心中的形象,甚至无法损害这个完美形象的一丝一毫。” 童天罡按在“火凤凰”膝上的双手移按在“火凤凰”双肩上。“火凤凰”的上身很自然的向童天罡怀中移动,上身前倾,牵动双膝的扭伤,越向前倾抽力越大,疼痛也越重。 “火凤凰”的脸色在变,香汗在流,前倾之势却未停下来。 童天罡按在“火凤凰”肩上的双手也在向自己怀内带动,他感到“火凤凰”的娇躯在颤抖。但他却没想到那是因为“火凤凰”的双膝的剧痛所致。 移动的速度始终未变,不变的动作,使人有恒常感,流转的时光似乎要凝住了。 连续两声骨膜错-轻响,夹著“火凤凰”一声轻微的痛哼声,使童天罡警觉到“火凤凰”的腿伤。 原先向内拉的双手改为前推,童天罡扶正了“火凤凰”的娇躯,双手重新又按向她的膝头处。 “火凤凰”因为一直抗拒着锥心的疼痛,体力消耗过巨,此时正虚弱的靠在石壁之上。 童天罡按在她膝上的双手,掌心很热,热力透过“火凤凰”膝盖,直达心房,伤处没有疼痛感觉,她心中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感受,美目缓慢的闭上了。 心灵上的感受令人忽略实体的存在,令人沉醉的时光也最短暂。 外面的张顺发与人谈话的声音使童天罡停止了搓揉。 童天罡的停止,令“火凤凰”醒来。 望着那张已有些血色的脸,童天罡关切的道:“试试看。” “火凤凰”看到的是童天罡满脸的汗水,拍拍身边的石地。“你先歇歇。” 童天罡坚持道:“你先试试看能不能活动?” “火凤凰”柔和的笑笑道:“不管我能不能活动,你总得歇歇吧。” 童天罡还是头一次看到她这种笑容,纯真而诚恳,关怀而体贴,如果说她的美令人神迷,那她这种笑就足能令人沉醉。童天罡一直望着她。 “火凤凰”感到窘迫、忸怩,但芳心中却很高兴,说话声音很轻,很柔:“你怎么这样看我?” 童天罡真挚的道:“你的美的确令人沉醉。” 粉脸上浮上一抹红霞,“火凤凰”满足的道:“这是你头一次赞美我。” 童天罡道:“从你懂事开始,你应该一直都活在人们的赞美声中吧?” “火凤凰”这一次顺利的投进了童天罡怀中,她膝盖的扭伤,实际上在头一次的拉扯中已经复原。“我只听到一次赞美,也只重视、珍惜这个赞美我的人所给我的一切。” 轻抚着一头柔软芳香的如云秀发,童天罡已忘记了身处的困境。 “火凤凰一此时已完全丢开了宫主的身份,恢复了娇美、温慧的少女本色。 如果他们有能力抛开生活的世界,他们会毫不考虑的抛开。若这一刻不代表永恒,他们也会舍永恒而选择这一刻。 有情人相处的时光,在彼此的感觉之中,永远是短暂的,哪怕时光是在无言中度过的也不知。 外面,张顺发低声的谈话变成高声的喝叱。“你敢往里闯,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老夫并无恶意。”是商无华的声音。 偎在童天罡怀中的“火凤凰”动了一下,仰脸道:“要出去吗?” 童天罡无可奈何的笑笑道:“总比他闯进来好。” “火凤凰”道:“你怕他出去之后乱说话?” 童天罡脸色微微一冷道:“他出不去了。” “火凤凰”凝视了童天罡良久,才道:“杀他?” 童天罡点点头。 “火凤凰”仍然望着他,道:“只要我们不告诉他我们之间的事情,张顺发不会告诉他的,他想造谣也无从造呀?” 童天罡坚定的道:“他只要出去宣扬我们曾经在一起,对你就会构成伤害。” 重又伏进童天罡怀里,“火凤凰”柔声道:“有你这番关注就够了,这个世界上,上能伤害我心灵的人是你,有你,任何人伤害不了我。” 童天罡凝重的道:“你要带人,带人的人,最怕流言挑拨中伤。” “火凤凰”心头一凛,感激的道:“你替我想到的很多。” 话落慢慢坐直身子,含蓄的笑道:“我不怕他们说我什么,有一天,你会明白。” 童天罡笑笑道:“现在不能告诉我?” “火凤凰”摇摇头,甜甜的笑笑道:“不能,有一天我会把任何事情都告诉你。” 童天罡笑笑道:“我能等到那一……” 玉手倏然掩在童天罡唇上,“火凤凰”凝重的摇着头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童天罡笑笑道:“有道是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该发生的终归是要发生的,何必想那么多。” “火凤凰”神情仍然很凝重。“一定有那一天。” 童天罡伸手理理散落在她面颊上的秀发,柔和的笑道:“那我一定要等到这一天的来临好吗?” “火凤凰”几乎想扑回到童天罡怀里。 “火凤凰”紧紧的抓住童天罡抚在面颊上的手,没有往他怀里扑。 “这位大哥,老夫又等了许久……” 张顺发霸道的道:“只要我兄弟不出来,你就得等下去。” 商无华焦躁的道:“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告诉童令主呀!” 张顺发斩钉截铁般的道:“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得等。” 四目相投,童天罡摇头苦笑道:“张顺发把话说得这么严重,看来我不出去看看是不行了。” “火凤凰”点点头道:“我等一下再出去。” 童天罡微微一怔。 “火凤凰”接着说下去:“这样你就不用杀商无华了。” 童天罡道:“你不希望我杀他?” “火凤凰”说:“是的,我不希望你杀他,虽是他把你骗进“神蟒谷”的,但是,如果你不来,我想告诉你的话,就要随我的躯体一同埋没了。” 童天罡盯著“火凤凰”那双美目,感动的点点头。 “对,我是不应该杀他。” “火凤凰”笑了,笑得纯真,明媚。 童天罡一转过弯道张顺发就看到了,兴奋的道:“兄弟,你可出来了,宫主现在怎么样了?” 商无华也转过身来,身上有多处衣服已被烧破,脸上与手上都有灼伤。 好像没有看到商无华,童天罡迳自走向张顺发说:“扭伤已推孥复原,还有点儿疼痛,不碍事了。” 张顺发道:“那就好。” 话落一指商无华道:“兄弟,你认得他吗?” 童天罡此时正好走到商无华身边。 双膝一软,商无华“噗”的一声跪在地上,叩头道:“令主。” 童天罡继续向前走了两三步,驻足冷漠的道:“商大侠,你这是干什么呀?” 商无华道:“请命。” 童天罡冷漠的道:“请命?替谁请命?” 商无华喘喘的道:“商无华。” 童天罡冷笑道:“在商家大院,童某说的话,尊驾还记得吗?” 商无华道:“记得。” 童天罡冷声道:“下午在客栈中我没杀你,记得吗?” 商无华道:“记得。” 童天罡道:“方才在神蟒洞前,童某也没杀你,记得吗?” 商无华道:“记得。” 童天罡声调一沉道:“事不过三,商无华,你有多大的命?” 闻言只当是童天罡要立刻下手,商无华慌声道:“小老儿只请半个月活命。” 童天罡先是一怔,冷笑道:“半个月?商无华,半个月足够赶出千里之外了。” 商无华道:“令主可以先制住小老儿致命穴道。” 童天罡转向商无华道:“你多活半个月干什么?” 商无华激动的道:“报复。” 童天罡相信商无华此言是真心的,随口道:“金永泰?” 商无华阴毒的道:“过河拆桥,他要我死,我也要他活不成。” 童天罡冷淡淡的道:“童某也要他的命,尊驾为了私怨,这与童某无关,与童某有关的是咱们之间的这笔帐。” 商无华道:“小老儿对金永泰的报复,与令主杀他也有关连。” 童天罡冷笑道:“什么关连?” 商无华道:“令主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吗?” 童天罡道:“尊驾请起来说,你我之间的帐,不是忸怩作态所能勾消的。” 商无华下跪叩头的目的,只是怕童天罡一见面就结果了他,他当然知道这笔恩怨不是作态所能解决得了的。商无华应了声是,站起来。 童天罡道:“说下去。” 商无华道:““君山金家堡”机关重重。” 童天罡心头一动道:“不用说,机关是尊驾埋设的。” 商无华点头道:“是的。” 童天罡道:“尊驾知道总枢纽在哪里,因此,尊驾知道怎么破,对吗?” 商无华点头道:“对。” 童天罡道:“尊驾如果切断机关枢纽,童某要杀金永泰,就易如反掌了,对吗?” 商无华看着童天罡道:“对。” 童天罡道:“枢纽不会理在“金家堡”堡外吧?” 商无华道:“在堡内。” 童天罡突然冷笑一声道:“尊驾想的样样都有道理,只是,尊驾怎么进去?金永泰会大开堡门恭迎大驾,还是金永泰抵不住尊驾?” 商无华道:“都不是。”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依然没有回答童某的问题。” 商无华道:“金永泰不在堡内。” 童天罡先是一怔,接着道:“此刻他是不在堡内的,不过,此刻尊驾也同样的出不去的呀。” 商无华道:“火灭他也不会在堡内。” 童天罡着着他,没有开口。 商无华道:“因为,他要找到令主的尸体,他所以急于杀你的另一个目的是要得“天地双令”。” 童天罡点了点头道:“这种分析很有道理,但是,“金家堡”不会因为金永泰不在而空了吧?” 商无华点点头道:“不会,但是,金永泰火烧神蟒谷的全部计划,知道的除了核心人物之外,其他的人不会知道,我只要混进“金家堡”大门就行了。” 童天罡道:“尊驾说的或许可行。” 商无华心中一喜,脱口道:“那令主是答应小老儿所请的了?” 童天罡道:“半个月?” 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商无华呆了许久,才期期哎哎的道:“令主,如果小老儿破了“金家堡”的机关……”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也可能死在这里。” 商无华道:“小老儿是说万一侥幸……” 童天罡冷莫的道:“童某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活的方式很多,商无华是个诡计多端的老江湖,他要求的当然不只是活着而已,还有其他的。“令主,活着的方式很多。”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要童某给你所希望的活命方式?” 商无华狡猾的道:“能在令主剑下求得一命在,已是一件不易的事,小老儿怎敢奢求呢,不过……”底下的话没说出来。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还有话没说完?” 商无华道:“有件事情,令主也许会喜欢听听。” 童天罡“哦”了一声,没往下问。 商无华道:“是关于令主要找的人。” 童天罡望着商无华道:“尊驾确实知道?” 商无华道:“是。” 童天罡道:“很好,说说看。” 商无华道:“此刻不能说。” 童天罡道:“如果童某保证按尊驾目前的情况为尊驾的活命方式呢?” 商无华仍摇摇头道:““金家堡”不灭,我不能说。” 这时,“火凤凰”已从弯道内走出来,童天罡犹豫了一下道:“为什么要等“金家堡”灭了才能说?” 商无华避开童天罡的目光,视线转向洞外猛烈的火势,状似在看火势,实际上是在考虑事情。 童天罡明白商无华的心思,他不想说破。 商无华考虑了一阵,终于转向童天罡道:“令主,我是想……” 一眼看到走过来的“火凤凰”,急忙住口不说了。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其实,尊驾就是不说出来,童某也知道你的用心何在,尊驾不必说了。” 商无华肩上的重担似乎仍未能放下,目注童天罡期期哎哎的道:“小老儿衷心感激令主的爱护与谅察,可是……可是……” 童天罡微微一怔道:“尊驾还有困难?” 商无华忙道:“小老儿的确还有所请求,万望令主能救人救到底,成全小老儿。” 童天罡道:“说说看。” 商无华看看“火凤凰”,含蓄的道:“金永泰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告诉令主。” 毫无疑问,商无华是要死去的金永泰来承担一切泄密的责任,由此也足证商无华对这个人的畏惧之心有多大。 童天罡恍然大悟的笑了笑道:“尊驾果然是头老狐狸,无怪乎尊驾能在多疑狡诈的金永泰的眼皮子底下,稳如泰山,安享荣华。” 商无华老脸一红,低声道:“令主过奖,小老儿不敢当。” 话落接着问道:“令主,您答应……” 童天罡截住他的话道:“童某确有救人救彻之心,不过尊驾对童某却不够真诚。” 商无华焦灼道:“没有的话,没有的话,令主,小老儿对您的真诚,唯天可表。” 童天罡冷笑道:“商无华,要是你此去不幸死在“金家堡”,童某岂不落空了?” 商无华一呆,由他的脸色可以知道,这个问题他早已料到了,只是避免谈它而已:“令主,小老儿,小老儿……”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信不过童某,对吗?” 商无华确实是有这种心理,他必须握住控制童天罡的本钱,这样他才会觉得踏实。 “天地良心,童令主,小老儿绝对没有这种想法,绝对没有。” 童天罡冷漠的笑笑道:“商无华,童某在尊驾的心目中,也许只是个新出道的后生晚辈,对江湖上的伎俩所知有限,对吗?” 商无华是个老江湖,老江湖知道什么时候该松口。 “令主,您心中既然有此存疑,小老儿这就可以告诉您。” 童天罡笑道:“尊驾不怕了?” 商无华一挺胸膛道:“小老儿这条命已经交给令生了,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令圭在小老儿心目中,崇高如神明,小老儿即便是为令主而死,也不虚此生。” 话落又望了“火凤凰”一眼道:“令主,小老儿这就告诉您好吗?” 童天罡笑道:“商无华,童某再重复一次,尊驾的确是头老狐狸,你怎么做,童某也怎么做,决不亏欠你。” 商无华明声道:“行,令主,小老儿绝对对你说掏心肝的话。” 话落又看了“火凤凰”一眼,状似就要开口。 童天罡扬手阻止道:“写给我就行了。” 商无华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急忙应了声是,大步向洞底走去。 “火凤凰”侧脸看看身边的童天罡。“怕我知道?” 童天罡转脸向着她道:“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火凤凰”笑道:“为我好?” 童天罡道:“不信?” “火凤凰”慢慢的摇摇头道:“相信,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为我好,那又是对谁不利呢?” 童天罡故作轻松的笑笑道:“弊害不会因为你的知道与否而有所增减。” “火凤凰”突如其来的说道:“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多个帮手,不比独力支撑好得多吗?” 童天罡的脸色先是一变,继而淡然的一笑,满含情感的双目注视著“火凤凰”,说道:“你没想错吗?” 由童天罡的脸色,“火凤凰”知道自己没猜错,只要能肯定这一点,对“火凤凰”而言已足够了,其他的,她尽可以从商无华身上找答案。 目光转向了洞口,“火凤凰”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便突然岔开了话题道:“火势开始减弱了。” 童天罡知道“火凤凰”是有意把话题岔开的,但他总不希望她为自己的事情分心甚至去冒险。因此,他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与商无华所谈的事情。 “方才你是在猜……” “火凤凰”的视线仍望着洞口,柔和的笑道:“你是要告诉我,猜错了,对吗?” 童天罡摇摇头道:“如果我说你猜错了,你会承认吗?” “火凤凰”目光转注到童天罡脸上,凝视注定他道:“问题是我有没有猜对,承不承认不重要,是吗?” 事实胜于雄辩,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真理—— 第二十二章 石屋绝斗 童天罡确定她是完全知道自己与商无华谈的内容了,“火凤凰”不是那种容易被人说服的人。 如果再多作解说,也无非是欲盖弥彰而已。目光从默然中的童天罡脸上移开,“火凤凰”再次岔开话题道:“火熄之后,你准备先去哪里?” 既然无法扭转“火凤凰”的想法,童天罡也只好就这个话题谈下去了。 “找金永泰。” “火凤凰”道:“上“君山金家堡”?” 童天罡点点头。 “火凤凰”道:“听说“金家堡”中机关埋伏十分精密,你打算怎么进去?” 童天罡道:““金家堡”的机关埋伏都是商无华设计安置的,商无华要先进去。” 这时候,商无华正从洞底弯道走出来。 “火凤凰”追问道:“可靠吗?” 童天罡一怔道:“商无华为人虽然多疑善变,但金永泰杀他之心已经完全表现出来了,他总不会再靠向他吧?” 商无华远远的听到童天罡提到他的名字,脚步立时放慢。 “火凤凰”面向洞底,看得真切,目光遥望看他道:“商大侠,过来吧。” 商无华急步走来,谦卑的道:“宫主千万不要这般称呼小老儿,小老儿不敢当。” “火凤凰”笑道:“商大侠太客气了,方才咱们还在谈关于商大侠去“金家堡”的事,童令主说商大侠绝对可靠。” 商无华老脸立时一变,脱口道:“宫主莫非怀疑小老儿心志不坚,会出卖令主?宫主,您这份顾虑其实是多余的,你想想着,金永泰杀我之心已然昭揭,就算小老儿真个要不知死活的为他效命,他敢再用我吗?” “火凤凰”笑道:“我没有说不相信你有杀金永泰之心呀?” 商无华一怔,茫然道:“那……那您……” “火凤凰”道:“我说你怎么进去?” 商无华神情立时放松,笑道:“刚刚小老儿与令主已经商量过了。” 接着把刚才他与童天罡说的话又对“火凤凰”说了一遍。 “火凤凰”道:“依你着,有几成把握?” 商无华思忖片刻道:“如果能抢在金永泰前面进去,小老儿有八成以上把握。” “火凤凰”摇摇头道:“商大侠,我不是有心说泄气的话,其实,依我看,你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火凤凰”的话,不但商无华听了心中很不服气,就连童天罡也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 两人四道目光都集中在“火凤凰”脸上。 “火凤凰”一双美眸在二人脸上打了个转笑道:“是不是我说得太武断了?” 商无华笑笑道:“请宫主指教。” “火凤凰”笑容一敛道:“商大侠,首先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打从金永泰与你交往开始,他是不是就在利用你呢?” 商无华毫不犹疑的道:“应该如此。” “火凤凰”接着又道:“那他的家人以及“金家堡”中他那些心腹会不会知道他是在利用你的事?” 商无华的脸色渐转凝重,点头道.“应该会知道。” “火凤凰”紧接着又道:“那火烧“神蟒谷”的计划,他们会不会知道?” 商无华道:“我想核心人物应该是会知道的,但是,“金家堡”的核心人物也都全部出来了。” “火凤凰”说:“你是说除了金永泰与他那批核心人物之外,没人会知道火烧“神蟒谷”的事?” 商无华语气变得软弱而犹豫。 “计划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场,确实没有其他的人。” “火凤凰”道:“在那次行动前的计划中,他们有没有谈到要我三叔来谋害我的事?” 商无华脸色一变,断然道:“没有。” “火凤凰”肃容道:“依你看,在你参与计划之前,他们有没有先计划过呢?” 商无华脸色变得很难着,惴惴不安的道:“应该是计划过的。” 话落接着道:“依宫主之见,小老儿应该怎么做呢?” “火凤凰”的目光转向童天罡。 童天罡俊脸微红道:“要不是你点破,我们倒买成了扑火的飞蛾了。” “火凤凰”粉脸一红,道:“你怎么这么说嘛,你只是报仇心切,所以才会少了这层顾虑的。” 在童天罡的感觉中,“火凤凰”是完全变了。 童天罡笑笑道:“依你看,应该怎么处置比较妥当?” “火凤凰”凝视着童天罡,直到她确定童天罡是诚心在问她,才道:“我提供个意见,你参考一下。” 童天罡看着她,没有开口。 “火凤凰”道:“正面掩护商大侠进去。” 童天罡一怔,目光转向商无华。 商无华第一关心的是他自身的安全,忙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童天罡道:“尊驾不是说机关枢纽在“金家堡”内部吗?他们从里面发动机关,我们怎么进去呢?” 商无华道:“机关是我设计的,怎么进法可以避免触动埋伏,我都了若指掌,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在进去之前,大家得花点儿心血先记一下。” 童天罡向洞外望了一眼道:“反正现在也出不去的,我们何不就利用这个时间来讲解呢?” “火凤凰”道:“作正面攻击,可能需要人手吧?” 人越多,当然越安全,商无华立刻接口道:“金永泰徒众很多,堡中也常有过路的“金家堡”的朋友,当然人手多些胜算大些。” 童天罡望著“火凤凰”道:““栖凤宫”的人参加方便吗?” “火凤凰”回望着童天罡道:“你所说的方便是指哪一方面?” 童天罡说道:“你……你会落人口实,因为,任何帮派的行动,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前提的。” “火凤凰”道:“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童天罡道:“没有意见并不代表心服。” “火凤凰”耸耸香肩,笑道:“一人难称百人心,自古都是如此,何况,跟我出来的人全都受过你的救拔。” 童天罡思忖良久,突然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 “火凤凰”道:“什么办法?” 童天罡道:“在金永泰回“君山”之前先找到他。”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商无华道:“那得在火刚熄的时候赶快出去。” 童天罡摇头道:“金永泰居高临下,在我们找到他之前,他会先看到我们,因此,咱们要在洞里等。” “火凤凰”点头道:“他下来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这个方式确实比咱们出洞找他成功的可能性大些。” 事情至此已成定局,没有再往下讨论。 张顺发此时才开口道:“兄弟,要不要孥点儿东西来吃吃?” 经他这么一提,大家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童天罡点头道:“好呀。” 谷中的火整整烧了一夜半天,火熄之后,到处青烟袅袅,谷内乱草虽然烧得精光,没有原先蔓芜荒凉的景象。但火后的一片焦土,入目更有一种劫后狼烟的凄凉感觉。 “金家堡”的人是从“神蟒谷”那个唯一通往谷外的狭道口进来的,为数有三四十个,指挥的人是郝文清。 童天罡等人藏身的石洞斜对着狭道进口,对这些人的举动看得很清楚。 童天罡与“火凤凰”相互对望一眼,“火凤凰”道:“要等等看吗?” 童天罡摇摇头道:“我看不必了。” “火凤凰”又道:“出去?” 童天罡点点头,然后转向张顺发道:“大哥,你不要露面。” 张顺发一怔,急声道:“兄弟,你是嫌我……” 童天罡道:“不要误会,你犯不着与江湖中人扯上恩怨。” 张顺发瞪目凛然道:“兄弟,我虽然不是江湖中人,都还知道什么叫江湖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张顺发也决不会皱皱眉头的,这点义气我自信还有。” 童天罡将右手重重的按在张顺发左肩头上,诚恳的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冒死到这里来等我、救我了。” 张顺发迷茫的道:“这么说,是怕我碍事?” 童天罡摇头道:“不是。” 张顺发焦躁的道:“都不是那是为什么呢?” 童天罡道:“你有老母跟幼子。” 张顺发闻言一呆,豪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童天罡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你我兄弟,说出来我也不怕你多心,登山打猎你是第一把手,但是,你却没有闯江湖的本领,就算有,你也不应该涉入江湖,因为,一入江湖,将永无宁日。” 张顺发失望的道:“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大忙,对吗?” 童天罡点头道:“不错,就算你能帮助我,你也不应该撇老弃幼的跟我走。” 张顺发终于点头道:“兄弟,我明白了。” 抽回搭在张顺发肩头上的手,童天罡道:“此间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再去看你的,我走了。” 商无华走在最前面,“火凤凰”居中,童天罡在后。 “金家堡”的人是排成一条直线搜进来的,凡是能容得下人的石隙、洞穴全都仔细的搜寻,因此,前进的速度不快。 由于没料到谷内还会有活人,因此,他们也都没有向远处眺望。 头一个发现童天罡等人的是郝文清,由于童天罡等人,经过烟呛灰染之后,完全失去了本来的模样,郝文清没认出他们。郝文清驻足一声喝问,三四十个“金家堡”的徒众立时涌向三人,一个个急如饿鹰般的飞奔而至,二三十丈的距离眨眼间便奔到了。 郝文清纵身跃入人墙内,瞪着三人。 “你们是什么人?有没有看到……” 他看到了-天罡腰间的“天地双令”,因此,话只说了一半。 童天罡冷漠的笑着:“有没有看到三具焦黑了的尸体,对吗?” 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大步,郝文清脱口惊呼道:“童天罡!” 周围“金家堡”的徒众一听到这三个字,包围圈子顿时扩大了许多。 童天罡点点头,冷漠的道:“不错,尊驾吃惊了?” “全剧羽士”郝文清舐舐发干的嘴层,不自在的耸耸肩道:“童令主,敝堡的金堡主火烧此谷可不是存心要对付你的,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童某的确是自己闯进来的,至于贵堡主是不是存心对付童某的,有一个人与尊驾知道得同样清楚。” 郝文清-口道:“谁?” 商无华向前迈进一步道:“我,商无华。” 脸色一阵剧变,郝文清又向后退了一大步,焦躁的道:“商无华,你……你……” 商无华阴狠的冷笑一声道:“郝老大,老夫从“金家堡”领命出发之前的会商中,你也在场,这些我都告诉童令主了。” 眼看没有辩驳的机会了,郝文清一挺胸脯道:“童天罡,你想怎么样?”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想请尊驾告诉我金永泰此时在哪里?” 看看童天罡,郝文清突然扬声大笑道:“告诉了你以后呢?再杀我?” 童天罡冷声道:“请尊驾带童某去见他。” 祁文清道:“然后呢?” 童天罡道:“找到金永泰我放了你。” 郝文清道:“找不到呢?” 童天罡星目中冷光如电,冽声道:“找多少时间,尊驾的死就会延长多少时间。” 虽然是站在热如火炉的谷地余烬上,童天罡的目光仍然使郝文清的汗毛不寒而栗。 花了一段时间,郝文清才压制住心中的恐惧。 “他在“君山金家堡”。” 童天罡冷笑道:“他回去得可真快。” 郝文清怨声道:“如果不信,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童天罡冷哼一声道:“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童某不能说不信。” 话落沉声道:“咱们从东边登崖上去。” 郝文清脸色一变,沉声道:“走狭谷出去。”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为什么要走狭谷?” 郝文清强硬的道:“不为什么,这是我的条件。”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没有提条件的本钱。” 话落沉声道:“废了这些奴才的武功,咱们走。” “火凤凰”与商无华闻声冲向周围“金家堡”的徒众,顿时响起一片惨吼声。 郝文清睹状大急,翻腕拔出身边的金剑,剑才出鞘,远在一丈开外的童天罡已到了他面前。 寒光一道,急如惊电一闪,郝文清握剑的四指连同金剑一齐落在脚边。 因为惊怖而忘了疼痛,郝文清木然的瞪着面前的童天罡发愣。 声音很平和,也很森冷,童天罡道:“金永泰不在“君山”,他就在东边崖上不远处,而且正在全力与“栖凤宫”的人拼斗。” 郝文清冷声道:“童天罡,你想诈我?”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的内功比尊驾高得多,因此,听得也比尊驾远得多。” 眼看“金家堡”的徒众,转眼工夫,十有八九已躺在地上弓腰捧腹地满地乱滚乱爬,号叫成一片。 郝文清由恐惧而转为愤怒,大吼一声,双掌齐出,拍向面前的童天罡的小腹。 仍然是个先发后至的结局,童天罡的“天煞令”早一步点在郝文清的“气海穴”上。 一阵散功的剧痛中,郝文清的双掌软弱无力的拍在童天罡身上,然后无力的弯下腰去许久才站直身体,怒目瞪视着童天罡,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姓童的,你为什么不杀了老夫?” 童天罡冷冰的道:“因为你还有点忠于主子的不二之心。” 这时,“火凤凰”与商无华已回到童天罡身边。 郝文清厉声道:“老夫不领你这个情。”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的剑就在脚边,虽然尊驾的武功已尽失,相信自裁的力量总还有吧?” 话落转向“火凤凰”道:““栖凤宫”的人就在东边崖上不远的地方,咱们得快去看看。” “火凤凰”粉脸一变,脱口道:“真的?是郝文清说的?” 童天罡道:“我听到有打斗声。” “火凤凰”一言不发,转身奔向东边,童天罡与商无华相继跟了过去。 郝文清真的俯身拾起了地上的金剑,当冰冷的剑刃接触到咽喉的时候,却又无力往下划了,生命,毕竟是珍贵的。 “火凤凰”首先登上崖顶,童天罡紧跟在她身后,商无华落后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一登上崖顶,打斗声音听起来就很清楚了。 在崖顶的正前方约五十丈外,有道横伸的乱石岭挡住了视线,声音显然是从石岭后传来的。 担心手下人受害,“火凤凰”没等商无华登上崖顶,已提足功力,全速向石岭奔过去。 商无华前脚才登上崖顶,童天罡也全力追著“火凤凰”奔向石岭,商无华喘了口气,也发足奔去。 童天罡与“火凤凰”几乎是前后脚踏上石岭的,战斗的确就在石岭下面。 童天罡第一个寻找的目标金永泰并不在下面。 岭下的战况相当惨烈,地上躺着七八个壮硕的汉子,没有一个活的,这些人,全是黑松林纪松年手下的精选门人,血染黄沙,触目惊心。 四起打斗中的人,“栖凤宫”几乎全都处于下风,而且,情况相当危急。 纪松年独斗“没羽枭”欧阳滔与金承业,纪松年胸背上各有一处尺许长的血槽,上半身几乎完全染成了红色,脸色苍白。 他能支持到此时未败,完全靠强烈的求生本能支持。 “南霸”面对的是两个老者,一个头戴文生巾,文士装扮,使一支三尺长、粗如儿臂的判官比,五旬上下,脸色白中泛青,双目白多黑少,闪若不定,那支笔就是他的招牌号-“铁峰撑天”铁坚。 另一个,年纪在六旬以上,身躯高大壮实,犹如半截铁塔,黑脸虬髯,目如铜铃,眼神凶残如兽,使的是一柄链子枪,招式横蛮狂野,辛辣异常,此人正是“迎宾楼”的真正楼主“魔狮”史信昌。 “南霸”桑天樵一条左臂也因左肩井上的一处重创而无法运转,只凭一条右臂在运剑应敌,但仍能偶尔有所攻击,由他的情况及地上死的人来判断,显然早时攻击桑天樵的不只铁、史俩人。 梅、凤两位小姑娘,双战“孤星剑”龙腾云,情况危如叠石,要不是“孤星剑”心存调戏,二人早已丧命在他剑下了。 “孤星剑”本来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对于一般女子从来不屑一顾,他对梅、凤二女的手段,完全是因为听说“火凤凰”已死在“神蟒谷”,由爱生恨的报复心理。 梅、凤二女胸前及大腿上的衣服被划破多处,大多未伤及肌肤,二女羞愤之下,攻击招式虽然全是拼命打法,但却破绽更多,吃亏更多。 “四金钗”合攻一个六旬上下的白发紫衣老者,此人骨瘦如柴,目光如电,手挥金背鬼头刀,配以左掌威猛如山的罡猛掌力,“四金钗”虽能合力架住他的刀招,但四人内腑都已轻重不等的受了他的掌震内伤。 “四金钗”心痛“火凤凰”的被害,心中都有拼死复仇、以死相拼之念,所以才能奋战到此刻尚未被害。 “四金钗”是“火凤凰”贴身的四大护卫,四人联手,威力之大连桑天樵都无法坑衡,由此可见,紫衣老者的武功的确惊人。 童天罡一件紫衣老着,星眸不由一亮,自语道:“此人想必就是“金家堡”的外务总管“绝命刀”柴启泽了。” “栖凤宫”的人的境况,既令“火凤凰”恼恨,也令她有无从下手之感。 童天罡道:“你去对付龙腾云,“四金钗”这边给我。” “火凤凰”此时正-不定主意,闻言立时应了声“好”,飞身射向龙腾云,在此同时,童天罡跃进“四金钗”的包围圈内。 激怒中的“火凤凰”,人未落地,剑已出鞘,正迎着龙腾云点向凤儿胸前的一剑。 “铮然”一声大响,龙腾云只觉手腕一麻,一惊之下,向后倒退出一丈多远。 “火凤凰”趁机吩咐二女道:“去帮纪松年。” 由于“火凤凰”上身穿着童天罡的衣服又是油垢满面,二女一时之间没认出来,闻声才知道是宫主,一喜一悲,满腹委屈立时涌上心头,齐声泣道:“官主……” “火凤凰”沉声道:“不许哭,快去。” 声音中自有一股果决、慑人的威仪,二女先是一怔,立时回到现实,齐应一声,转身奔向纪松年这边。 “孤星剑”龙腾云也已认出了“火凤凰”的声音,一呆之后,脱口道:“你……你没有死……” 毕竟是一宫之主,一方主宰,“火凤凰”虽然满腔怒火如焚,但都还抑制得住,冷冷的道:“不错,我没有死。” 干笑了两声,“孤星剑”龙腾云尴尬的道:“宫主这身装束,在下一时之间竟然认不出来了。” “火凤凰”冷笑道:“因为我穿了童天罡的上衣,又满脸油垢,对吗?” “火凤凰”有意把童天罡三个字说得特别响。 “孤星剑”龙腾云脸上果然蒙上一层阴影,加重语气道:“如果在下知道你陷身谷内,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救你。” “火凤凰”冰冷的道:“本宫只看到你正在使用下三滥的手法对付我的两个使女。” “孤星剑”龙腾云急声道:“你可知我听说你被害后的心情?如果你能了解……” “火凤凰”冷声道:“我只知道你该死。” “孤星剑”龙腾云急道:“你听我解释。” 轻移莲步,“火凤凰”走向“孤星剑”龙腾云。 她阴冷的道:“你该死。” “火凤凰”的脸虽然被油垢蒙蔽,但那双美眸中所透射的光芒却是冷酷、坚毅的,只要接触到她的目光,就会令人不寒而栗。 龙腾云开始往后退,一面仍然不死心强辩着:“你听我解释。” 步伐加快,加大,也更坚定的向前逼近着。 “孤星剑”龙腾云终于因绝望而死心了。 由爱转恨,“孤星剑”龙腾云眸子中泛起杀机,突然狂笑一声说道:“哈哈……我得不到的,童天罡也休想得到。” 狂笑声中电射向“火凤凰”,手中的长剑急翻出六朵剑花,聚向“火凤凰”胸前,“火凤凰”手中的剑刚一撩动,六朵剑花突然消失,一道电芒横扫向“火凤凰”双腿,出手怪异敏捷,显然这一击才是主要的目的。 “孤星剑”龙腾云原以为“火凤凰”会发火,急怒中的人最不会保护自己,但是,“火凤凰”毕竟与她的使女不同。 蓦见冷光现于腕上,“孤星剑”龙腾云着实大吃了一惊,挥出去的手臂以更快的速度缩了回去,但小臂上仍然被划了一条三四寸长的血槽,深可见骨。 “孤星剑”龙腾云从未见过“火凤凰”使用武功,在他的想像中,“火凤凰”的武功即使不弱,也不可能强过他,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正确。 “火凤凰”一击得手,剑招连绵而出,滚滚如江河决堤,招招急如惊电,攻的全是“孤星剑”的要害,似乎立意要把“孤星剑”龙腾云置于死地。 “孤星剑”龙腾云一招受置,上成被动,只得振作精神,全力以赴,企图争回先机。 童天罡涌身介入“绝命刀”柴启泽与“四金钗”激战中的战圈中竟然未被任何一方所伤,单只这份眼力与身法,已足以令人心惊了。 打斗双方都因惊愕而住手,童天罡沉声道:“四位请去协助其他的人,这位柴总管交给我好了。” “四金钗”一听是童天罡的声音,各自高兴无比,因为,童天罡没死,“火凤凰”必然活命有望。 几乎是同时,“四金钗”道:“多谢童令主。” “四金钗”先向四周望了一阵,当他们发现身着男子上衣正在与“孤星剑”龙腾云搏斗的人就是“火凤凰”时,不约而同的一齐向她奔去。 打从跃出斗场,“绝命刀”柴启泽就一直在打量着童天罡,直到“四金钗”离开之后,他才开口道:“你就是童天罡?” 童天罡点头道:“不错。” “绝命刀”柴启泽道:“听说“无刃剑”与“万幻枪”先后都败在你的手中,是真事吗?”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驾以为呢?” “绝命刀”柴启泽断然道:“不可能。” 童天罡冷漠的道:“很好?” 童天罡不加辩解显然很出绝命刀柴启泽意料之外,一双如刃精目紧紧逼视在童天罡脸上,道:“很好?这是什么意思?” 童天罡道:“不相信有鬼的人,走夜路才不会害怕。” “绝命刀”柴启泽突然大笑道:“哈哈……年轻人,你仍然在恐吓老夫。”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驾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绝命刀一柴启泽仍然大笑道:“哈哈……年轻人,老夫能活到这般年纪,什么场面没见过,你这点攻心技巧,还不值老夫动容。” 童天罡冷笑道:“尊驾的话童某完全相信,听说“金家堡”中有两位被金永泰视为贵宾的内外总管,若非极为重大的事,这两个人从不露面,尊驾就是其中之一,因此,童某不但相信尊驾的话,而且,还深信尊驾为“金家堡”立下许多汗马功劳。” “绝命刀”柴启泽冷哼了一声道:“开帮立寨,杀人在所难免,因此,老夫不会在乎多杀你这一个。” 童天罡冷冷的道:“杀童某对金永泰而言是件大事,尊驾如果能杀了童某,那尊驾在金永泰面前,这可是个高可齐天的大功。” “绝命刀”柴启泽道:“年轻人,你把自己估量得太高了。” 童天罡冷漠的道:“这么说,金永泰劳动大驾的目的,不是为了童某?” “绝命刀”柴启泽的目光仍然紧紧盯视在童天罡的脸上,带着轻视且冷傲的声音说道:“当然不是。” 童天罡冷笑道:“真的不……” 锋利的刀尖,犹如一颗寂静的划空寒星,由下斜向上,电射向童天罡心窝,尖锐快速的刀尖,带着轻微的丝丝破风之声,似能穿钢制石。 没有表情,没有征兆,甚至连他欺身挥刀的动作都还没有看出来,刀尖已经逼到胸前不及半尺了。 这是一计不折不扣的偷袭,也只有像“绝命刀”这种久经阵仗,知道轻重利害的老江湖才能明白什么时候不可以讲道义,做君子。 这是十-九稳的一击,也是要命的一刀。 “天煞令”点开重达三十二斤,全速刺来的鬼头刀,不匆忙,也不勉强。 “地无令”犹如一道电光,横闪划向“绝命刀”柴启泽的咽喉。 反客为主,状如有备。 “绝命刀”柴启泽纵横江湖四十多年,有名的快刀快剑他会过很多,也杀了很多,次失手,这次失手不是因为大意,而是对方真的达到了一个“快”字。这是他头一次失手,这次失手不是因为大意,而是对方真的达到了一个“快”字。 向后暴退八尺,“绝命刀”柴启泽用左手一摸微觉刺痛的咽喉,他摸到了血。 豆大般的汗珠立时浮满“绝命刀”脸上,他双目仍然逼视在童天罡脸上,目光依旧冷冽如电,只是多了一层忧惧的影子。 童天罡没有追击,“天煞令”握于右手,“地煞令”仍在鞘中。 “绝命刀”缓慢的点点头。“老夫低估你了,年轻人。” 童天罡阴冷的道:“这一次,尊驾最好能高估些,否则,尊驾就再也没机会了。” “绝命刀”柴启泽试探着道:“要不是你咄咄逼人,老夫本来无意杀你。” 童天罡冷笑道:“童某杀你之心却从未改过。” “绝命刀”柴启泽不得不放弃妥协的希望了。 童天罡移动脚步向“绝命刀”柴启泽走过去,脚步是坚定的。 “绝命刀”柴启泽屹立不动,双目紧盯着童天罡,找寻可乘之机。 八九尺的距离很快的缩短到五六尺继而四五尺,“绝命刀”柴启泽虽找不到可乘之机,但已无法再等下去。 竭尽全身之力,“绝命刀”柴启泽发动了生平最凶猛的一次攻击。 以相距不到三尺的距离,两人各自停住脚步。 无数道寒光在二人电光石火的错身臃间消失,血光在两人分开的刹那间崩现。 蓦然间,“绝命刀”柴启泽旋身挥出一刀,横斩向童天罡腰间。 童天罡以同样的速度旋转过来,“天煞令”柴启泽这最后的一刀。 以涣散又木然的目光看着童天罡,“绝命刀”柴启泽低头看了看胸前深达肺腑的伤口,慢慢地瞌上双目,扑倒在童天罡脚前,绝命身亡。 高踞在石岭上的商无华看得很清楚,柴启泽才一倒下,他已是高声叫道:““金家堡”的伙计们,柴启泽已经送命在童天罡令下了,你们还顽抗个什么劲?” 商无华华一叫,发生了很大的震憾作用,头一个失手的是金承业,因为他对童天罡的畏惧心理最重,他死在梅、凤二女的剑下。 剩下一个“没羽枭”欧阳滔,更是疲于招架,看看大势已去,死命力攻一招,倏然跃出圈外。 猛转身,突然发现商无华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一怔之下,还没来得及改变逃走方向,纪松年及梅、凤二女已再度围上来了。 三个联手他都招架不住,如今再加上一个商无华,欧阳滔连打的勇气都没有了。 抛掉手中的剑,“没羽枭”欧阳滔惨然低下头。 “我认栽了。” 纪松年飞身上前,点了他的软穴。 “南霸”桑天樵一掌劈了铁坚,史信昌也被“四金钗”逼得只剩下招架的份了。 童天罡移步走向“火凤凰”这边。 “孤星剑”龙腾云一直没抢回先机,当他看到童天罡走过来时,心知大势已去,招式开始凌乱。 “南霸”桑天樵、纪松年、商无华以及梅、凤二女相继走过来,远远的围在四周,似乎在防备“孤星剑”脱逃,由此足见他们对龙腾云的愤恨之深。 “火凤凰”存心要气“孤星剑”。 “童大哥,下来帮我。” 这是“火凤凰”头一次这么称呼童天罡,不但“栖凤宫”的人感到意外,童天罡自己也有些惊讶。 “孤星剑”突然大吼一声,“住手!” 喝声中,向后退了四五尺,仗剑怒目而立。 “火凤凰”可以追击,但她没有乘人之危。 愤怒的目光从“火凤凰”脸上转到童天罡脸上。 龙腾云恨声道:“童天罡,我挑你。” 童天罡淡漠的道:“童某说过事不过三的话。” 龙腾云冷声喝道:“少废话,有种的下来。” 童天罡移步走到“火凤凰”身边,低声道:“交给我吧。” “火凤凰”道:“对这种人,你可不能客气。”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我知道。” 看着童天罡,“火凤凰”摇摇头道:“我总觉得你眼中没有那种煞气。” 童天罡对“孤星剑”龙腾云的确一直存着一份爱惜,否则,“孤星剑”早已死在他剑下了。 “孤星剑”对童天罡却是恨之入骨,尤其当“火凤凰”对他这么亲近的时候,他真恨不得立刻将童天罡刺毙剑下。 “火凤凰”的话刚说完,还没移动脚步,“孤星剑”已飞身攻到,长剑连连带刺,攻向童天罡咽喉,其势如狂。 童天罡的确不想杀他,因此挥动“天煞令”去架他的招式,却没想到“孤星剑”的真正目标竟是“火凤凰”。 “孤星剑”是打算与“火凤凰”同归于尽,他料定有童天罡出面,“火凤凰”自身决不会设防,但是,他忽略了“火凤凰”一直在担心童天罡不会杀他。 在“天煞令”没接触到“孤星剑”的剑之前,“孤星剑”已转向“火凤凰”那边。 童天罡也相信“火凤凰”不会设防,心中一急,左手自然的伸向“地煞令”。 娇躯向右一倾,“火凤凰”迅速侧躺下去,几乎是在她躺下的同时,“孤星剑”也仰面平跌在地上,“地煞令”结结实实的插在他的左胸口上,直没入柄。 “火凤凰”即使不躲,“孤星剑”也伤不了她。 “孤星剑”的剑丢落在五六尺外,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仰望着童天罡,沉沉笑说道:“从头一眼看到她,我就担心不是你的对手。” 童天罡只看着他,没有开口。 喘了几口大气,“孤星剑”面现怨恨。 “那时候我就该杀了你的。” 童天罡沉重的道:“如果你不突袭她,我仍然不会杀你。” “孤星剑”惨然一笑道:“你用剑杀的只是我的躯体,我的心早就死了。” 话落右手握在“地煞令”的剑柄上,目注童天罡道:“你能容得下我,我却容不下你,这个结局是很公平的。” 右臂猛力向外一伸,一股血箭随着离体的剑锋喷射而出,“孤星剑”缓慢的倒在血泊中气绝身亡。 周遭一片死寂,刹那间的骤变,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部有不易接受的感觉。 用带着遗憾的目光看着童天罡,“火凤凰”道:“如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杀他。” 童天罡笑笑,淡淡的道:“我不杀他,他会杀你。” 童天罡说得虽然淡然,却自然的流露出他心中对“火凤凰”的一丝深切的关怀。 “火凤凰”默然片刻,才道:“埋了他?” 童天罡道:“方便吗?” 纪松年忙接腔道:“只要宫主吩咐,要怎么做,属下都能办得来。” “火凤凰”目注童天罡,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童天罡道:“给他一具上好棺木就行了。” “火凤凰”道:“那就给他一具上好棺木就是了。” 纪松年恭身道:“此间事了,属下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处理。” 话落接着又道:“叛徒欧阳滔已擒到,听候宫主发话。” “火凤凰”转身看了尚在顽抗的史信昌一眼。 “天樵,你去帮她们一把。” 桑天樵应声转身加入“四金钗”中。 面对著“火凤凰”,欧阳滔惴惴不安。 “宫主,属下知道错了。” 冷冷的笑了一阵,“火凤凰”道:“就只这么一句话?” “没羽枭”言不由心的道:“属下愿意接受宫主最严厉的处分。” 美目中突然透射出了冷冽的煞气,“火凤凰”阴冷的道:“很好,纪松年,按本宫规矩处置。” 纪松年应了声“是”,人还没走到欧阳滔面前,欧阳滔已经跪地求饶道:“宫主饶命,属下知错了,只要宫主饶属下一命,属下誓死不敢再背叛宫主。” “火凤凰”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欧阳滔忙道:“属下知道三老爷目前囚禁在哪里,只要宫主饶属下一命,属下可以带人去把他救出来。” “火凤凰”开始犹豫了。 欧阳滔紧接着又道:“属下还知道目下“金家堡”的实力。” “火凤凰”仍然没有开口。 欧阳滔又补充道:“属下还知道金永泰目前水路防线的分布情形。” 纪松年突然插嘴道:“宫主,欧阳滔完全是一派胡言,他在金永泰面前,充其最只能算个“金家堡”的外围份子,哪里可能知道这许多“金家堡”的机密。”” 欧阳滔忙道:“现在史信昌还没死,宫主可以生擒他来与属下对实。” “火凤凰”芳心一动,转身对“四金钗”等人吩咐着:“不要杀了他,要活的。” 吩咐过后,转身对“没羽枭”冷声道:“说吧。” 欧阳滔面有乞求之色,望著“火凤凰”。 “火凤凰”冷峻的道:“如果你提供的线索正确,使我们顺利的瓦解“金家堡”,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宫主……” 欧阳滔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有奢求,闻言应了声是。 “本来以属下的身份,金永泰是不敢重用的,自从向、于二人落败于童天罡手中之后,“金家堡”邀请到的朋友相继离去,使“金家堡”内部显得十分空虚,逼得金永泰不得不重用属下及龙腾云,我想,他让我们参与这些机密的主要用心,无非是要对我们表示推心置腹的诚意而已。” “火凤凰”只静静的听,没有插嘴。 欧阳滔偷窥了“火凤凰”一眼。 “自从三老爷在“托云台”暗袭宫主之后,金永泰便派人把他押回“金家堡”,本来柴启泽曾建议金永泰杀了他,金永泰没答应,不答应的原因是想等确定宫主死了之后,由三老爷出面接管“栖凤宫”,他控制着三老爷,便等于控制了“栖凤宫”了。” “火凤凰”道:“我三叔如今囚在哪里?” 欧阳滔毫不考虑道:““金家堡”的“翠竹楼”,听说那里是囚禁他生母的地方,由内总管“九州一鞭”仇如海看守,那是一块“金家堡”内无人敢近的禁地。” 纪松年道:“金永泰为什么要囚禁自己的生母?天下哪有这种的事情。” 欧阳滔面有难色的道:“原因属下实在不知道。” “火凤凰”道:“说下去。”—— 第二十三章 直捣金家堡 欧阳滔道:“金永泰在洞庭湖上布置防线,主要的敌人不是童令主,因为他相信以三老爷对付宫主必然万无一失,商无华也必能把童令主引入“神蟒谷”内,他防的主要敌人是“金霞谷”的穆逢春。” “火凤凰”道:“你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欧阳滔心头一寒,惶恐的道:“属下所说的全是实情。” “火凤凰”道:“金永泰早先有没有在这里?” 欧阳滔点头道:“有,本宫死的人几乎全都是他杀的,直到“金家堡”的人完全控制了战局之后,他才离开的。” “火凤凰”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欧阳滔摇头道:“不知道。” “火凤凰”又问道:““金家堡”的船靠在什么地方,知道吗?” 欧阳滔点点头道:“知道,属下可以带宫主去。” “火凤凰”点点头,对纪松年道:“解开他的穴道。” 纪松年微微一怔,伸手拍开他的穴道。 欧阳滔叩头道:“多谢宫主不杀之恩。” “火凤凰”冷峻的说道:“本宫没有说不杀你,你的生与死,全靠你的话的真实性来作决定。” 由于对自己说的话相当有把握,欧阳滔满怀信心的应了声“是”,然后站起身来。 史信昌自从听说要活擒他,对自己的要害便不再设防,全力猛攻,使周围的五人无法近身。 “火凤凰”见状沉声道:“不要留活口了。” 四金钗及桑天樵都憋了一肚子气,禁令一解,一涌而上,原本已是强弓之末的史信昌,不到三招便丧命于五人剑下了。 众人会聚在一起,劫后重逢,晃如隔世。 “火凤凰”目注重天罡道:“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童天罡有点为难的道:“我看,还是我与商无华……” “火凤凰”忙抢口道:“我是说我们大家。” 童天罡道:“贵宫的人大都有伤在身,目前“金家堡”已是众叛亲离,内部空虚,由我与商无华前往,应该可以解决得了。” 商无华心中害怕,忙道:“令主,金永泰的水上防卫力量,可不能等闲视之啊。” “火凤凰”笑道:“我们原先是怎么约定的?” “南霸”桑天樵在一旁插嘴:“童令主,你若是为了顾虑我等身上这点伤而有所犹豫,那就未免太见外了,不要说这点皮肉之伤,就算再重的伤,只要咱们还能动得了,为了你童令主的事,就算往火坑里跳,大家也不会皱眉头的。” 童天罡笑笑道:“桑大侠这番盛情,童某衷心感激,不过,江湖上各门各派,自己有自己的禁忌,桑大侠武林名宿,个中源由,应该十分清楚才是。” 桑天樵笑道:“老夫更清楚童令主所施于“栖凤宫”的一切。” 梅儿一向心直口快,闻言接腔道:“连咱们宫主的命还是童令主救的呢,别说只是去打“金家堡”,就算叫咱们去拼命,咱们大伙也绝不犹豫。” :凤儿比较心细,轻轻的扯扯梅儿的衣袖,“梅姐,不要多嘴。” 也许是太兴奋了,梅儿脱口说:“我没说错呀,你看,宫主身上不是还穿着童令主的衣服吗?” 话说出口。才觉得太唐突,一双明眸不安的瞟向“火凤凰”脸上。 “火凤凰”轻叱一声道:“多嘴。”虽然是喝叱,并没个生气的迹象,颇出乎梅儿意料。 “火凤凰”转向童天罡道:“他们说的你全听见了吧?” 童天罡向四周围“栖凤宫”的人忘了一圈,道:“童天罡很感激各位相助的盛情,经过连日来的劳顿,咱们就先休息两天再动身吧。” 桑天樵道:“兵贵神速,依老夫拙见。不如一鼓作气,破了“金家堡”再歇。” “四金钗”齐声道:“桑老说的极是。” “火凤凰”道:“那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进岳阳镇进餐更衣后,立即出发。” 再转向纪松年道:“纪松年,这边的事情,就由你负责处理了。” 纪松年忙道:“宫主的意思是不要属下去?” “火凤凰”点点头。 纪松年急道:“宫主,属下过去虽然有对不起童令主的地方,但是,那全是出于误会,童令主也不至于耿耿于怀吧?” “火凤凰”道:“不要瞎猜,跟这个没有关系,只是因为这里没有人照料。” 纪松年忙道:“岳阳也有我们的人,属下可以吩咐他们来处理。” “火凤凰”犹豫了一下道:“那你就看着办吧,不过,这里的事情必须有人负责妥善处理才行。” 纪松年满口答应下来。 ※※※※※※ “双虎村”是个二三百户人家的渔村,位于岳阳西南方不到二十里的长江与洞庭交界的江岸平原上。 江与湖中有捞不完的肥美鱼虾,但是,这里的渔户却生活相当穷困,因为,他们的鱼获都得经由“洞庭叟”柯水富与“出水龙”柯水丰二兄弟统筹处理。如何处理,从来没有人敢争,因为,敢说话的人常会意外的丧命水中,“双虎村”之名就是因为柯氏兄弟而来的。 柯家位于“双虎村”的中央,楼台亭院,高墙朱户,俨然大富巨贾,而柯家也确实称得上个“富”字,甚至与岳阳那些真正的大户相比,柯家也毫不逊色。柯家的跋扈,不只是岳阳一带人尽皆知,许多路经岳阳的白道中人也时有耳闻,但却没有人敢出面干涉。 因为,柯家是“金家堡”的人,而“金家堡”的“迎宾楼”就在岳阳,没有人敢轻易去招惹“迎宾楼”的主人史信昌。即便惹得起史信昌也撼不动金永泰,因此,柯家只要侍候好金家,也就可以高枕无忧,安享荣华了。 柯家入夜之后,一向灯火通明,终宿不熄,因此白昼与夜间,要找柯家都很容易。 柯家有守门的家丁,但入夜之后一向很少有人来拜访柯家兄弟,因此,当童天罡等在柯家门口出现的时候,守门的汉子颇感意外的高踞石阶上道:“你们找谁?” 童天罡道:“找柯水富与柯水丰。” 那个三十上下的黑脸汉子脸色一变道:“各位是“君山”老爷子派来的吗?” 童天罡摇头道:“不是,咱们有点儿事情想来麻烦柯氏兄弟一次。” 黑脸一沉,汉子冷声道:“我家主人很忙,没空。”话落转身走回到门楼里。 童天罡回身看看“火凤凰”与她身边那个衣着光鲜,满面愁容的老者道:“看这样子,咱们只好自己进去了。” 老者忧惧的道:“两位大侠,我看还是算了吧。” 童天罡笑笑道:“你不要你女儿了?” 老者流泪道:“有道是父女连心,小老儿怎会不要自己的女儿,只是柯氏兄弟,平时都是无风三尺浪的人,我是担心咱们进得去,出不来,白送了性命。”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老丈怕死?” 老者含泪道:“小老儿已是行将就木之人。” “死不足惜,只是二位正当英年,前途无量,若为了小老儿而累二位平白丧生,小老儿即便是死在九泉之下,也于心难安。” 童天罡看看“火凤凰”,然后洒脱的一笑说道:“咱们来找柯氏二虎,并非全为了你的事,只要不怕死,那就好办,走吧?” “火凤凰”扶着老者道:“老丈,你只管放心跟咱们走,只要令媛确实在柯家,我门可以保证使你父女团圆。” 话落不由分说的拉着老者,跟在童天罡后面石阶而上。 童天罡刚走到门前、先前那个守门的家丁已经冲过来挡在他前面,冷声喝道:“小子,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看都没看他一眼,童天罡伸手去推门。 一记冷拳忽的一声击向童天罡左腰,出手还真有几分力道。 童天罡左肘轻轻向后一挥,黑脸汉子突然闷哼一声,一个筋斗跌落阶下七八尺远,“砰”的一声仰平跌在地上,跌得闭住了气,老半天爬不起来。 童天罡右手按在门上向前一推,轰然一声,门锁折断,大门洞开。 童天罡等三人,穿过假山亭院,罗列有序的广阔大院,直抵厅前,然后拾阶而上,推门迳自走进厅内。 灯火通明的广阔厅堂中,人影穿梭不息正忙着为正堂下的一桌酒席更换菜肴,忙碌不已。 席上一共有五个人,高居上位的是个年约二十一二的年轻人,长相与金承业十分相似,年轻人左右两侧是两个四十上下的武生,柯氏兄弟在主位上,童天罡转过门前的屏风正好面对着上位上的年轻人。 恰在此时,柯氏兄弟双双起身道:“二孙少爷,请再饮一杯,以庆祝少爷今天获得二位如花美眷。” 不问可知,年轻人是金永泰的第二个孙子。 年轻人安坐不动,大模大样的点点头,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朝柯氏兄弟身后的童天罡呶呶嘴道:“这个小子是你们这里的什么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柯氏兄弟闻言一怔,双双转向门口,在此同时,“火凤凰”带着老者走了进来。 一身如火红衣衬托得那张娇靥如桃花般的粉脸儿更加红润光艳,在摇晃的灯火光焰下,更是娇靥欲滴,令人目摇神迷。 年轻人的一双眸子立时直了,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柯氏兄弟也都是色中饿鬼,看到“火凤凰”也同样的呆住了。 “火凤凰”看都没有看这些人一眼,侧脸对老者道:“抢走你女儿的可是上位上的那个畜牲?” 一看到柯家兄弟的长相,老者只吓得混身颤抖,除了点头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柯氏兄弟年纪都在五十上下,全都红光满面。 柯水富个子矮些,圆圆的一颗大脑袋压在粗短的脖子上,两道浓眉根-如刺,紧紧压在那双凶光闪射的眼睛上,目光落在人身上,使人觉得他好像在身上找下刀的地方。 柯水丰的长相与他那兄长差不多,他那只鹰鼻子,看起来比他哥哥还多了几分的阴险相貌。 上位上的年轻人终于咽了一大口口水,霍然站起来,急步走到柯氏兄弟之间,不分青红皂白的道:“你俩听着,这个姐儿我要了。” 柯氏兄弟回过神来,柯水当道:“二孙少爷,她不是我们家的人呀。” 年轻人蛮横的道:“她来了就不等于是了吗?” 柯水丰心思快些,忙道:“二孙少爷说得对极了。” 年轻人迫不及待的道:“那就快去给我-下来呀,我四弟回来之后,告诉他,今夜我不回“君山”了。” 柯水富忙道:“二孙少爷,方才二位使者不是说老爷子严命必须即刻动身的吗?” 年轻人厉声道:“我爷爷那边自有我来承担,不干你们的事,快去。” 柯水丰应了声是,大步走向“火凤凰”。 童天罡横身挡在柯水丰前面道:“二当家的,我大概没称呼错吧?咱们是来请二位帮忙的,二位怎么突然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人了呢?” 柯水丰停步在童天罡面前三尺左右处,阴沉的笑着。 “只要把这个女娃儿留下来伺候咱们二孙少爷,别说是帮忙,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我说这话可不是哄你,这位少爷饰金堡主的二孙少爷金慕贤,你知道金堡主吗?” 童天罡笑笑道:“很好。” 柯水丰脸上喜色一闪,道:“很好?像说答应了?” 童天罡淡漠的笑了笑。 “咱们来此本是想借二位当家的项上两颗人头用用,现在既然有金永泰的孙子在,那是再好也没有了,这就是“很好”的意思。” 童天罡的语调听起来像在话家常,因此,柯水丰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脱口道:“你说什么?” 童天罡道:“二位已经活到尽头了。” 浓眉一挑,柯水丰虎吼一声,欺身出掌,一掌劈向童天罡的胸口,掌上有相当的力道。 左手轻舒,一把扣住柯水丰右手腕脉,右掌平挥如刃,切向柯水丰颈项,然后左手向外推送出去。 带着一根血柱,柯水丰倒撞向八尺外的八仙桌上。 哗呀一声大响,八仙桌四脚朝天翻倒在地上,柯水丰的无头尸躺在四条桌腿之间,鲜血顿时流满一地。 看着柯水丰滚列在墙角下的脑袋,厅中柯家及金家的人全吓呆了。 恰在此时,金慕圣且奔且吼的从院中奔向大厅说:“柯家已被商无华带来的“栖凤宫”的人包围了,童天罡与“火凤凰”可能也在其中,咱们得……” 话未说完人已奔进厅内,厅内的情形把他未完的话吓回去了。 猛然打了个寒噤,柯水富向后退了一大步,恐惧的瞪着童天罡。 “你……你是谁?” 盈盈一笑,“火凤凰”接口道:“他就是童天罡。” 不啻是一记霹雳,金氏兄弟与柯水富全惊闷了,过了半天柯水当道.“童令主,老朽……老朽与“金家堡”可没有什么关系。”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推得倒很干净。” 柯水富哭丧着脸道:“老朽说的全是实情。” 童天罡冷笑道:“实也好,虚也好尊驾实在不应该再活下去了。” 阿水富老脸一变,猛然转身,向大厅右侧一道门奔去,人是冲了出去,头却落在原地,无头尸直冲到房门前才倒下去。 童天罡右手按在“天煞令”剑柄上,目注新冲进来,长相与金慕贤有点相似的年轻人,笑道:“尊驾大概就是金永泰的四孙子金慕圣吧?” 这兄弟两人平日除了知道酒与色之外,武功一向稀松,眼看比他们强的柯氏兄弟,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已做了无头鬼,兄弟俩人身子早已吓麻了,只剩下发抖点头的份了。 童天罡冷冽的问道:“听说二位别的能为没有,坏人家黄花大闺女却是无人能比得上,对吗?” 这次两人没敢点头。 童天罡举目环视厅内四五个发愣的柯家的下人。“你们进去把这两个人抢来的闺女全给我带出来,然后把柯家所有的人都给我叫到这里来,稍停我会放火烧了柯家,叫他们最好不要躲着。” “火凤凰”补充道:“柯家已经被“栖凤宫”包围,不怕死的尽管逃。” 四五个人连声应是,纷纷奔了进去。 直到此时。跟在“火凤凰”身边的老者才算放下了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四五个下人进去后,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三个五旬左右的婆子领着四年轻少女进厅。她们一见厅中的景象,俱都满脸惊怖之色,其中一个紫衣少女叫了声爹,迳自奔到老者面前,父女相见,都喜极而泣。 这时厅中陆陆续续的涌进二三十个人,男女老幼都有,除了先前进去的那五个汉子之外,几乎没有年轻力壮的男子,女人与小孩足有十五六个之多。 童天罡向人群扫了一眼,暗自冷笑一声,迳自转向老者道:“老丈,如今你们父女已经团圆,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们父女一下。” 老者边擦泪,边点头,“二位大侠是小女的再生父母,不要说一件事,就是千件万件,小老儿无不领命尊办,大侠尽管吩咐。” 童天罡道:“把另外三位姑娘一并带回去,送交他们的父母。” 老者忙恭敬的道:“这是小老儿义不容辞的事,大侠还有什么吩咐?” 童天罡道:“没有了,老丈是个安份百姓,此地不宜久留,这就请上路吧。” 老者把其他三个少女叫到面前,然后连同自己的女儿一起并排在童天罡和“火凤凰”面前说:“快叩谢二位大侠的救命之恩。” 四个少女闻声盈盈跪拜下去,童天罡急得闪向一边,“火凤凰”上前扶持道:“各位请起,不可如此。” 说话间运功托住四个下拜的少女。 老者见叩谢不成,才道:“二位的大恩,小老儿不敢言报,只求二位大侠此间事了之后,能莅临寒舍稍歇,容小老儿一家老小有幸一瞻两位大侠风-,小老儿家在岳阳镇上,敝店叫“三江绸庄”,小老儿告辞了。” 话落朝二人深深一揖,然后带着四个少女出厅而去。 “火凤凰”道:“此刻柯家流窜的人多,我去送他们离开这里。” 童天罡点头道:“也好。” “火凤凰”走后,童天罡把柯氏兄弟的冢属及柯家的下人分开之后,才发现柯氏兄弟妻妾有八九个,竟然都没有儿子,心中不由暗自信服天理报应不爽。 挑掉柯家家属之后,剩下的几乎全是些老弱渔夫,柯氏兄弟只靠这些人,显然控制不了偌大一个渔村。 “火凤凰”去后不久,厅外院中开始陆陆续续的翻墙跳进来,童天罡虽然听到声音却没出去。又过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一个四十上下,右臂上有剑伤的壮硕汉子畏畏缩缩的走进厅来,恭身向童天罡报告: “启禀童令主,柯家的人全在院中集合好了,听候令主发落。” 童天罡没有转身,冷漠的道:“你是什么人?” 汉子道:“小的名叫庄兴隆,是柯家的管事。” 童天罡冷然一笑道:“尊驾去而复返,可是逃不出去?” 庄兴隆吓得一哆嗦,情急之下,便“噗”的一声跪了下来,叩头道:“令主饶命,令主饶命。” 倏然转身,童天罡冷声道:“饶你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做件事情。” 庄兴隆忙道:“小的愿听令主差遣。” 童天罡道:“我问你,柯氏兄弟是否有条可以自由进出“君山金家堡”的双桅大江船?快说。” 庄兴隆点点头连声-:“有有有,船现在靠在“双虎村”的码头上,这条船可以直接进入“金家堡”后面临湖的独用码头。” 金慕贤、金慕圣彼此互望一眼,童天罡此时正背对着他俩,距离又近得探臂可及,这是个既可脱身自救,又可杀敌成名的好机会。 童天罡好像已经忘了身后的金氏兄弟了,扫了庄兴隆一眼道:“这条船通常由多少人划?要多少时间方可到“君山”?” 庄兴隆道:“通常二十人轮班划,由此往“君山”,江道顺流,约半天可到。” 童天罡道:“厅外现在有多少人?” 庄兴隆道:“有二……” 庄兴隆才说了两个字,金氏兄弟便同时发动了攻击,二人倾全力出掌,四只手掌同时推向童天罡后心。距离近在眼前,二人又是全力以赴,自以为这是万无一失的一击,哪知掌才伸了一半,突然发现童天罡已面向着他们了。 双手迎着四掌,童天罡先向前轻轻一送,化解掉二人的掌力,接着易掌为抓,分扣金氏兄弟的左右手腕向前一拉。金氏兄弟就像两个稻草人般的轰然一声同时扑跌在童天罡左右两侧脚边,跌得闭住了气爬不起来了。 仍然转向庄兴隆,前后只不过眨眼的工夫。 金家的人在这般混混的心目中,个个都是英雄,因此,金氏兄弟的惨状更增加了庄兴隆心理上的压力,结结巴巴的望着童天罡道:“二……二十个……左……左右。” 童天罡继续问道:““金家堡”的水上防卫船队是不是也停靠在同一个地方?” 庄兴隆忙道:“没有,那些船通常都很少在“君山”以外的地方靠岸,非靠时,通常都在人迹少至的江边或湖边。” 童天罡点点头道:“去叫几个人来架他们两个,我们立刻登船。” 庄兴隆应了声是,如逢大赦般的转身一溜烟的奔了出去,不大功夫带了四个黝黑壮硕的年轻汉子奔了进来,“火凤凰”也跟在后面走进来。 四个年轻汉子急步走到童天罡两侧,一边两个,把金氏兄弟架了起来。 “火凤凰”停在童天罡身边道:“怎么?走?” 童天罡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火凤凰”道:“这些人呢?” 童天罡笑笑道:“日后只有多偏劳纪松年费心了。” “火凤凰”一怔,突然笑道:“你的意思是把辛苦打开的局面让给“栖凤宫”?” 童天罡笑道:“你要吗?” “火凤凰”笑着摇摇头道:“我不要,但是“栖凤宫”要。” 童天罡迷惑的道:“有区别吗?” “火凤凰”神秘的笑笑,岔开话题说:“不要耽误时辰了,咱们走吧。” 童天罡计划在天明前赶到“君山”,闻言不再多问,移步与“火凤凰”一起向厅外走去。 ※※※※※※ 弯月照寒江,秋虫鸣枯草,深夜的江边显得格外凄清、荒凉。 “南霸”桑天樵目注童天罡道:“杀尽柯家所有的人,固然显得手段太过于狠毒,但是留下他们,只怕我们要登“君山”就要大费周章了。” 童天罡道:“即便是杀尽柯家的人,仍无法避免“双虎村”的人向金永泰通风报信的,趋炎附世乃人之常情,总不能杀尽“双虎村”所有的人吧?” “南霸”桑天樵一窒道:“令主说的也是道理,为今之计,令主有什么打算呢?” “火凤凰”接口道:“一路上我们曾经计划过,通风报信的人速度再快,也比我们这条双桅船快不了多少,我们立刻起程,即便金永泰闻风派人来截击,咱们的船距“君山”也不会太远了。” “南霸”桑天樵道:“与“金家堡”训练有素的水师在湖上遭遇,对咱们总是不利,即便我们突破“金家堡”的水师,登上“君山”,金永泰的第二防线怕早布署妥当。” “火凤凰”道:“我们也正计划要引金永泰出来截击,使我们的人可以乘隙潜进“金家堡”破坏机关埋伏,整个计划是这样的,由你与商无华设法去抢一条“金家堡”的湖上巡逻船,遥遥的跟在我们后面,“金家堡”的注意力便会集中在我们这条船上,战斗一开始,你们便设法驶离,找人少的僻静处登岸,潜入“金家堡”。” 商无华紧张的道:“万一金永泰不出来呢?” “火凤凰”胸有成竹的道:“有他两个孙子在船上,他非出来不可。” 商无华怀疑的道:“那可不一定,金永泰狼子野心,志在雄霸一方,谁敢相信这种人会不会因亲情而冒险。” “火凤凰”道:“即便他真肯舍掉这两个孙子。他也非得亲自出动不可,因为,命令别人来杀他这两个孙子,下手的人总会考虑到日后金永泰会不会后悔的问题,金永泰不后悔,他是立了大功,金永泰万一后悔,那就随时有被藉机杀害的可能,一犹疑,在近距离下,就有被咱们抢上岸的可能,金永泰老奸臣滑,不可能虑不及此。” “南霸”桑天樵在一旁提醒她:“万一在距“君山”远远的地方就被“金家堡”的人围上了那怎么办?” “火凤凰”笑道:“他们将看到两个孙少爷正有姑娘陪着在船舱内饮酒,金永泰这两个宝贝孙子由柯氏兄弟这艘双桅船夜送回堡已经行之有年了。” 疑虑尽除,“南霸”笑道:“好,就这么办,我带商无华与欧阳滔去,由欧阳滔带我们去找“金家堡”的船。” 商无华临行前对童天罡申明道:“童令主,要是金永泰不出来,我可不进去。” 童天罡点点头道:“可以,不过,进去之后,你要记住,破坏机关线路,不得留下痕迹,要是金永泰识破逃了,唯你是问。” 商无华一呆道:“但是……” 童天罡道:“不必多说了,先把写的东西交给我。” 商无华走到童天罡面前,掏出一块方巾交给童天罡,然后跟着桑天樵沿着江边向西走去了。 ※※※※※※ 柯家的双桅船在江面上原本就是个大目标,何况船舱内还悬着四盏明晃的风灯,四面窗帘大开,在黑暗的江面上,老远就可以看到舱内二男二女对坐饮酒的悠游景象了。 在洞庭湖上,在如此深夜中,实际上也只有“金家堡”这两位孙少爷才会有这种排场,而且这也不是头一次。 船舱内的两个姑娘是梅、凤二女,童天罡与“火凤凰”等人全都换上船夫的衣服,夹杂在船夫之间。他们划船的技巧虽然差,力气却比船夫大,船行进的速度反而更快。 双桅船离开“双虎村”码头约七八里水路,后面便被“金家堡”的三艘湖上单帆巡逻艇远远的围上了。一艘跟在后面四五十丈外,另外两艘分别行驶于双桅船的左右两侧约四十丈外,不即不离的跟着。 “火凤凰”目注重天罡道:“看到了吗?”童天罡点点头。 “火凤凰”担心的道:“他们会不会已经得到咱们进攻“金家堡”的消息了?” 童天罡也没有太大的把握,“难说,咱们静观其变。” 在柯家的双桅船驶进洞庭之前,右边的那般单帆船,加速超出双桅船,领先进入湖中,双桅船进入湖中没多远,右船舷下突然响起一个压抑着的声音。 “柯老大,柯老大在船上吗?” 庄兴隆一直小心的侍候在船头部位的重天罡与“火凤凰”附近,闻声立时脸色紧张的望向童天罡。 童天罡低声道:“把他接引上来。” 庄兴隆紧张的道:“他要是问起柯家兄弟呢?” 右舷下又响起那个人的呼唤声。 童天罡道:“你就说他们兄弟正在四处替金永泰打探我们的行踪,其它的问题,你自己见机回答。” 庄兴隆面有难色的犹豫不前。 童天罡沉声道:“快去。” 硬着头皮,庄兴隆过去把舷下的人引了上来。 一身油绿色的水衣水靠,看不出真实年龄,身手却相当沉稳矫健,一上船,立时压低声音说道:“老夫是“金家堡”水师扬子分舵舵主许兴文,柯老大在不在上面?” 庄兴隆照童天罡的话说了。 许与文一愣道:“他们怎么会知道堡主在找姓童的与“栖凤宫”的人?” 庄兴隆一怔,期期哎哎的道:“这……这……” 许兴文语调一变,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庄兴隆忙道:“小的庄兴隆,是柯家的总管事。” 许兴文把他的名字重复几遍,点头道:“老夫是听过柯家有你这么个总管,你们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经过这么一绫,庄兴隆已想到了说辞,他急忙说道:“是前来接二位孙少爷的爷们说的。” 许兴文冷声道:“他俩敢泄密?他们人在哪里?” 庄兴隆心头一寒,争辩道:“二位爷们原先也是不肯说,后来因为请不动二位孙少爷,所以才说了出来。” 许兴文对金永泰这两个孙子显然颇为顾虑,闻言沉声道:“两位孙少爷是不是在舱里?说话声音小一点儿。” 总算找到对方的弱点了,庄兴隆道:“要不要把两位来接孙少爷的爷们给舵主叫出来看看呢?” 许兴文摇头道:“不必了。” 庄兴隆放大胆子道:“那要不要通知二位少爷舵主来了?” 许兴文摇头道:“不用了,你只管吩咐手下的人好生侍候着,日后自有你的好处,老夫会在远处护送。” 在庄兴隆躬身应是声中,许兴文纵身入水,竟然听不到落水声。 庄兴隆捏了把冷汗,转身走到童天罡身而通:“走了。” 童天罡点点头道:“应付得很好。” 在弯月的照射之下,当“君山”的朦胧巨影浮现在碧波万顷的湖面上的时候,已是近五更天了。 童天罡与“火凤凰”都极尽目力向前方扫视,他们都希望能在“金家堡”的湖上卫队发现他们之前,先发现对方,然而,躬尽目力,却什么也没看见。 “火凤凰”道:“金永泰可能还没得到消息。” 童天罡摇头道:“我的看法正好相反。” “火凤凰”一怔道:“相反?为什么?” 童天罡道:“金永泰既然知道咱们没死在他火坑陷阱之内,当然会料到我们迟早会来捣他的老巢,因此,在未做正面冲突交接之前,加强水面上的防卫,正是以其长对我们之短,在接近他巢穴的地方,防卫布署自然该更强才对,如今竟连一艘船也看不到,这不是反常吗?” 童天罡说得虽然很有道理,“火凤凰”仍然有迷惑不解的地方。 “水上作战,他不用船攻什么呢?” 童天罡摇头苦笑道:“方才许兴文的情形你不是看到了吗?” “火凤凰”心头一寒,“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从水底进攻?” 童天罡道:“如果把船凿沉了,在水里,一个武功不上流的“金家堡”的喽-就足以令我们手忙脚乱的了。” “火凤凰”点头道:“这倒是实情,他们在水中行动,咱们一点儿声响也听不到,的确是防不胜防,不过,船上有金永泰两个孙子,你看他敢这么做吗?” 童天罡道:“像金永泰这种人,为了求生存与胜利,天底下恐怕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情吧。”这也是不容否认的客观分析。 经过一段相当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火凤凰”道:“为了求安全,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才行。” 童天罡点点头道:“你是不是想出什么主意来了?” 粉脸儿一红,“火凤凰”道:“想倒是想到了一个,只是不完备。” 说话间,美眸不由自主的向两侧的两条保护船望了一眼。 童天罡笑笑道:“说说看?” “火凤凰”犹豫了一下,“如果能诱使左右这两艘船中的一只靠上来,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解决船上的卫队,登上他们的船驶开,金永泰那边的人决不可能看得出来,只是……只是……” 童天罡笑笑道:“只是这艘船就没有人操纵了。” 眸子一亮,“火凤凰”道:“你也有这个想法?” 童天罡点头道:“而且我还有解决这个难题的法子。” “火凤凰”先是一怔,接着若有所悟的道:“你是说你……” 童天罡坦然的道:“是的,我留在船上。” “火凤凰”道:“你识水性?” 童天罡笑笑道:“我自有应付之法。” “火凤凰”逼问道:“什么方法?” 童天罡笑笑道:“法不传六耳。” 这句话听起来相当生分,“火凤凰”脸色一凝,不悦的说:“担心我……” 童天罡仍然平和的笑道:“担心你泄密我就不会这么说了。” 话落脸色一凝,肃容道:“我们须在天明前完成这个工作,天一亮就行不通了。” “火凤凰”依旧坚持道:“可是你……” 童天罡笑笑道:“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不会-自己的命当儿戏的,这一点你该信得过吧。” 船上柯家的船夫很多,“火凤凰”心知再怎么问也间不出来,只好道:“那怎么叫他们过来呢?” 童天罡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船上有“金家堡”的人,“金家堡”的人自然知道船只夜间的联络灯号。” “火凤凰”美目一亮道:“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两个,要哪一边的靠过来?” 童天罡道:“右边的。” “火凤凰”道:“三分舶的舵主许兴文不是在右边的船上吗?” 童天罡道:“正是因为三分舵的舵主在上面,所以我们才要这条船,因为金永泰急切间决想不到他倚重的舵主会背叛他,所以你们登岸比较容易。” “火凤凰”担心的道:“金永泰那两个孙子会不会通知他们戒备?他们的联络信号咱们都不懂呀!” 童天罡轻蔑的笑道:“那两个东西如果真有这份胆识,金永泰早就委以要津了,哪还有沉迷酒色的时间?” 双桅船放缓了速度,正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许兴文的船靠了过来,而且来得很放心的样子。 在两船相距丈许的时候,许兴文纵身跃过双桅船,童天罡急步迎上来,道:“是许舵主吗?请跟我来。” 不疑有他,许兴文跟在童天罡身后进舱,直到他死在“天煞令”下,都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 “火凤凰”率领“栖凤宫”的人,在许兴文进舱之后,跃上“金家堡”的船,船上共有七个水上卫士,在全无戒备的情况下,很轻易的全摆平了,等梅、凤二女登船之后,许兴文这条船重又开向四十丈外。 点了金氏兄弟的穴道,童天罡回到了船面上,向前面注视了一会儿,冷冷的沉声说道:“全力向前划。” 百丈外的“君山”,此时已现出在灰暗的夜光中了,岸边芦苇中突然冲出近百艘快船,成半圆形包向双桅船。 船后五十丈外,也有三四十条快船全速冲过来,这是个三面夹击的大包围。 船又向前冲了二三十丈,船底传来轻微的凿击声。 一听到船底有凿击声,划船的汉子全都张惶失措的停止了摇桨。 飞身跃上蓬头,童天罡沉声道:“各位听着,船上有金永泰的两个孙子,除了凿船之外金永泰绝不敢进一步下毒手,各位加快速度,船速一快,必然不好使劲,这是防止沉船的唯一办法。” 这些人全都在水中工作过,船底无搭手处,船速一快,的确不易下手,停下来的桨又加力向前划去,船速更快了。底下的凿击声音也变小减少了。 船又向前冲了二三十丈,离岸也只有六七十丈远近了。 此时,岸上突然闪起一道火光,火光一起,很快的沿着湖岸蔓延成长达七八十丈的一道火线,百多名弓箭手各张强弓从岸边苇草中站起来,个个弦上搭着带火的箭,向着湖中的双桅船。 白发如银的金永泰从那道火线的正中央冒了出来,放沉声音吼道:“柯家的船夫听着,再不停船,老夫就下令放箭,烧了你们。” “铁血君王”金永泰在洞庭湖的船夫们心目中,的确有君王般的威仪,只这么一句话,众船夫的桨便全收起来了。 童天罡向四周扫了一眼,周围的船全围上来,不过包围圈相当大,最近的船也在三十丈左右。 显然金永泰已经预防到童天罡会利用轻功纵跃到自己卫队的船上脱身了。 目光转到庄兴隆脸上,庄兴隆紧张的望着童天罡呐呐的说道:“令主,在洞庭,没……没有人敢不听金堡主的话。” 童天罡冷静的道:“叫两个人到舱里去把金永泰的两个孙子抬到船头上去。” 庄兴隆立即点了两个壮汉到舱里去。 岸上,金永泰高声道:“童天罡,在湖上你没用武之地,目前的情形,大概不用老夫讲,你自己也看得出谁的胜面大。” 童天罡冷笑道:“金永泰,你先不要得意,童某带两个人来给你看看。” 金永泰冷声道:“老夫知道我有两个孙子在你手中。” 童天罡道:“那尊驾怎么说?” 这时,两个壮汉已经把金永泰的两个孙子带到船头上。 虽然金永泰心理上早已有了打算,乍见两个孙子控制在童天罡手中,仍不免犹豫了一阵才开口。 “童天罡,老夫决不放过今天这个机会。” 童天罡偷眼扫了“火凤凰”等人乘坐的那艘快艇一眼,那艘船此时已经顺利的靠岸了,放心的冷笑一声。 “那尊驾还等什么?” 金永泰突然沉声道:“射。” 喝声虽然响如霹雳,但却没有人敢放箭。 从身边的堡众手中抢过一枝弓,金永泰亲自发了第一箭,岸上的人才开始发箭。 朦胧的晨曦中,带火的箭,犹如一片火雨,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火网,纷纷落向双桅船上。 船底,此时也传来沉闷的凿击声。 船上的船夫,几曾见过这种阵仗,在一片惊呼声中,纷纷跃身投入水中。 站在童天罡身前的庄兴隆,既想逃又担心童天罡会杀他,直急得满头大汗。 童天罡一面挥掌扫开近船的箭矢,一面对庄兴隆道:“尊驾如果认为船上不安全,可以离开。” 庄兴隆欣喜的向后退了两大步,突然又止步望着童天罡道:“令主,你……你不会杀我……杀我吧?” 童天罡冷漠的道:“童某如果要杀尊驾,还用得着费这许多工夫吗?”—— 第二十四章 令侠义情 庄兴隆欣喜的转身向前奔跑了几步,纵身跃进水中逃命去了。 岸上弓矢一发,两侧船上的人也同时张开了弓箭,由此情形推断,金永泰确实是计划好了来的。 单面攻击,童天罡只要守在船头上,还能保得住箭不至于落在船上,如果由四面攻击,童天罡防卫自身的安全之外就无法兼顾到船上。 金永泰只希望能把船上的童天罡及“栖凤宫”的人逼下水去,只要他们落水,“金家堡”就等于胜利了。 四面齐攻,船板上、船篷上甚至连桅杆上,都开始中箭燃烧起来,但是,金永泰却没看到有“栖凤宫”的人出来抢救。 烈火很快的从船尾向船头蔓延过来,船头上的金氏兄弟由于穴道被制,只有干着急的份了。 童天罡仍然站在船头上奋力扫挥着近身的带火怒矢,由于四周火网炽密,童天罡也不敢冒然往岸上扑。 船开始往下沉,舱篷已完全被火舌吞没了,炽热的火舌薰得童天罡满身是汗。 直到此时仍未见“栖凤宫”的人出现,金永泰料定“火凤凰”等人已不在船上了。 正当金永泰心中在猜测“栖凤宫”的人的可能去向的时候,他东边的弓箭手突然一阵大乱,同时听到有人大叫:““栖凤宫”的人上岸了。” 金永泰闻声扭头向东边望去,几乎在转过头去的同时,他看到了“火凤凰”那身醒目的红衣,接着又看到四散败逃的“金家堡”的徒众。 金永泰带在身边的全是些弓箭手,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栖凤宫”的人与童天罡在同条船上,因此,他才计划一举把他们消灭于湖上,根本没做岸上搏击的打算。 一个“火凤凰”金永泰就没取胜的把握,何况“火凤凰”带在身边的个个都是顶尖的人物,处在这种人单势孤的情况下,金水泰除了先退之外,别无他途。 岸上“金家堡”的徒众见金永泰一逃,谁还敢留下,呼啸声中,刹那间逃得精光。 “火凤凰”向湖面上望了一眼,见童天罡仍站在船头上,远远望去,火好像已烧到童天罡背上了,心中一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纪松年脱口道:“宫主,我们射两边那些包围的船,叫他们无暇攻击。” “火凤凰”闻言猛一点头,下令道:“用火攻。” 两侧那些“金家堡”的船,不防攻击会来自岸上,等发现岸上火矢攻击的目标转向他们时,已经有不少的船起火烧着了,立时大乱起来。 童天罡劈下几块船头的木板抛向湖中,飞身从船头跃向湖中木板,当身子借着抛出的木板垫脚再度拔起时,再抛下手中的第二块,由于水面浮板不好借方,童天罡用了十二块木板才渡过四五十丈的水路,登上“君山”。 “火凤凰”急步迎上来道:“你没伤着吧?” 童天罡挥袖拭着汗道:“再多耽误片刻,我就被火吞没了,多谢你呀。” “火凤凰”笑道:“别谢我,这个“围魏救赵”的计谋是纪松年想出来的。” 童天罡转向纪松年道:“多谢纪庄主了。” 纪松年谦卑的道:“不敢当,不敢当,要不是咱们宫主心慌意乱,哪还用得着纪松年多嘴。” 纪松年这番话本来是要表示“火凤凰”智慧远在自己之上,却没想到把“火凤凰”当时的心境全表露出来了。 娇靥泛上一片红霞,“火凤凰”急忙岔开话题:“咱们这就进“金家堡”吗?” 童天罡点头道:“好,不知咱们的人中,有没有知道“金家堡”是在什么地方?” “金家堡”在“君山”是武林中人都知道的,只是,没有受过金永泰邀请的人,谁也进不了金家堡。” 童天罡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全都被问住了。 “火凤凰”见状道:“既没人知道“金家堡”的所在地,我们只好找人问问了。” 除此之外,的确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童天罡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咱们走。” 众人刚要动身,右侧三十丈外突然响起桑天樵的声音道:“宫主,请走这边吧。” 漫漫芦苇,广如一片草海,要不是桑天樵提气站在苇叶上,还真找不到方位呢。 商无华与欧阳滔仍与桑天樵在一起,“火凤凰”一到就便问:“你们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商无华忙道:“幸不辱命。” 虽然是在回答“火凤凰”,眼睛却望着童天罡,童天罡的目光则望向桑天樵。 “南霸”桑天樵忙补充道:“进行得意外顺利。” 童天罡目光一凝道:“意外顺利?” 桑天樵道:“金永泰显然以为咱们就算能够登上“君山”,也一定得先闯过他水上的截击,所以,“金家堡”的大部份人手都调到湖边来了。” “火凤凰”道:“总不会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吧?” 桑天樵道:“有守堡门的。” 柳眉一皱,“火凤凰”道:“那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商无华接口道:“用买路钱买进去的。” “火凤凰”道:“能买得通?” 商无华道:“在往日,不要说“金家堡”的人,就是在湖上讨生活的平常百姓也没人敢做半点儿犯金永泰忌讳的事,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向晨旭与于瑞年败走的消息传开后,“金家堡”的徒众已然是人人自危了,能捞点钱走路,谁不愿意呢?” “火凤凰”立即道:“那两个守门的走了没有?” 桑天樵道:“他们答应留在那里接应。” “火凤凰”道:“会不会溜掉呢?” 桑天樵道:“不会,因为事成之后,他们还可以到商无华那边各领五百两银子。” 童天罡着了商无华一眼,“商无华,你费心了。” 商无华忙道:“只要童令主高兴,小老儿再多费心思也是心甘情愿的。” 童天罡笑笑道:“商无华,我替你解开受制的穴道吧?” 故作大方的耸耸肩,商无华道:“令主,急也不急在一时,还是等破了“金家堡”之后再说吧。” 童天罡点头道:“也好。” 话落转向欧阳滔道:““翠竹楼”在堡内什么地方,江暮帆是不是真在那里?” 驱阳滔肯定的点头道:“确实在那里,“翠竹楼”在堡内的最北端的一处竹林内,距离“金家堡”的大厅足足有百十丈远。” 商无华补充道:“那里没有机关埋伏。” 童天罡的目光转向“火凤凰”,道:“咱们先进“翠竹楼”。” “火凤凰”道:“你担心他们再-我三叔做人质要胁“栖凤宫”?” 童天罡道:“金永泰的确会这么做,而且一定有效。” “火凤凰”沉默片刻道:“那就先进“翠竹楼”吧。” 金钱的魔力的确很大,那两个把大门的“金家堡”的汉子仍守在原处,金永泰没增加守卫人手,不是来不及吩咐,而是自知这些人抵挡不住,把全部取胜的希望寄托于机关埋伏上,因此,童天罡等人没受到任何阻挡便进了“翠竹楼”前的那片荒芜的空地。 竹林是片大竹林,楼却是座破楼,除了“金家堡”的人以外,任谁也想不到金碧辉煌的金家堡会有这等残破的住处。 小楼前的破廊檐下,“九州一鞭”仇如海面对着童天罡等人,安详的在一把破旧不堪的竹椅上,尘封已久的长鞭犹如一条冬眠的黑蛇般的盘放在他脚前的地板上。 人,加鞭一样,也像尘封了一般,迟缓而落寂。 举起枯瘦的手,仇如海向脑后撩掠一下散落额前的白发,然后抬起微向前倾的脸,扫了空地上的众人一眼。 “你们找错地方了。” 童天罡平和的道:“这里是“金家堡”的“翠竹楼”。” 仇如海淡漠的道:““翠竹楼”是在“金家堡”,但是,“翠竹楼”并不代表“金家堡”。” 童天罡点点头道:“在下请教仇总管,“翠竹楼”里可有个江暮帆?” 仇如海点头道:“有。” 童天罡道:“是金永泰送他来的?” 仇如海道:“是。” 童天罡道:“尊驾怎么说“翠竹楼”与“金家堡”无关呢?” 仇如海淡漠道:“江暮帆是金永泰送给二夫人的,“翠竹楼”没替他看守人质。” 童天罡微微一怔道:“二夫人要江暮帆何用呢?” 仇如海道:“金永泰说只要有江暮帆这个人质在“翠竹楼”,童天罡与“楼凤宫”就不敢犯“翠竹楼”,二夫人相信金永泰是在尽孝。” 童天罡道:“那尊驾以为呢?” 仇如海冷冷的道:“天底下没有主听仆命行事的道理。” 童天罡道:“可否劳大驾入内禀报一声,我等想见见二夫人。” 慢慢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仇如海拾起地上的长鞭,淡漠的道:“各位如果能过得了老夫这一关,二夫人自然会出来见各位。” 童天罡道:“尊驾有把握守得住?” 仇如海道:“没有把握,只是克尽职责。” “火凤凰”道:“通报一声,尊驾不就可以免去这一场没把握的拼斗了吗?” 仇如海摇头道:“免不了。” 的确免不了,因为,柴门开处,江暮帆正押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站在那里。 “火凤凰”睹状一怔,“三叔,你……” 深陷的双目中,掠过一丝讶异的光芒,“毒剑天尊”上下打量了“火凤凰”一阵,阴冷的笑着:“你的命可真大呀,哼哼!” “火凤凰”强自压制着心中的委屈,尽量把声音放平和,目注江暮帆道:“三叔,放开老夫人跟侄女走吧。” “走?” “毒剑天-”江暮帆突然扬声大笑道:“哈……走,往哪里走?黄泉地岳?” “火凤凰”耐着性子道:“三叔,没人会伤你,这是你回头的最后机会了,三叔,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江暮帆顽强的冷笑道:“我的好侄女,跟三叔玩心机、弄手段,你还太嫩了,当年三叔纵横扛湖,名动天下的时候,你都还没赶到你娘肚子里呢。” “火凤凰”粉脸一红,怨声道:“三叔,你……” 江暮帆老脸突然一沉。 “不要叫我三叔,你我叔侄之情早已不存在了。” 话落突然转向“九州一鞭”仇如海冷冷的说道:“仇如海,听说打从老堡主被他儿子谋害之后,你就一直忠心不二的守着这个主母以及这个最不得金永泰欢心的小孙子,现在是你表示忠心的时候了。” 老婆婆冷静的道:“如海,不能听他的,你已经守了我这么多年了,现在,是你离开的时候了,你也是儿孙满堂的人,“君山”金家气数已尽,你即便留下来,也解决不了问题的,去吧,今天的事……” 江暮帆怒吼道:“住口。” 老婆婆冷漠的道:“江老三,你虽然已是发白如银,在我眼中,你仍然是个孩子,老身要不是为了慕仁这孩子,早就离开这个污浊世界了,老身还怕死吗?” 江暮帆-她投办法,只有转向仇如海发狠:“仇如海,我命令你现在就下手。” “九州一鞭”仇如海驯服的移步向童天罡等人走过来。 老婆婆急声道:“如海,你一动手老身立刻嚼舌自尽。” 江暮帆伸手点了老婆子的软穴,沉声道:“仇如海,我已经点了她的软穴,她死不了,动手。” 尘封多年的长鞭轻轻抖动了一下,虽然是个小小的动作,那条原本无生命的黑色长鞭,立刻就成了一条有灵性的灵蛇了。 战斗虽非仇如海所愿,但仇如海必须舍命一拼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童天罡向前迎上去。 仇如海首先发动了攻势,他是抱定捐躯报主的决心而来的,而且,由向、于俩人的败迹他也自知决无胜算,因此,一上手便是拼命的打法。 长鞭起处,犹如一条怒海蛟龙,抽、扫、卷、点指的部位全是童天罡身上致命的要害。而“九州一鞭”的绰号不是自封的。 仇如海原本就是个中好手,拼命中的仇如海更如一只拼命的狂狮。 童天罡在鞭影中飞跃腾挪,“天煞令”虽已出鞘,但却由于近不了仇如海身边而无法使用,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童天罡不忍心杀害仇如海。 江暮帆看得出童天罡不忍心杀仇如海,在这些人之中,他也相信唯一不会放过他的就是童天罡,因此,他也在等机会。 童天罡有好几次被仇如海逼到廊檐下的柴门前,但只是一垫脚便跳开了,江暮帆需要的是十-十稳的一击。 因此,每一次滑走的机会都令他懊恼、焦急,因为,如果童天罡一旦改变主意要置仇如海于死地,他就没有活命的希望了。 当童天罡第七次被逼上廊檐下的时候,仇如海的鞭梢划破了童天罡左胸口的衣服,这一次也距离柴门最近。江暮帆相信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当仇如海如影附形的跃近攻击时,江暮帆也发动了突袭。 童天罡也在等这个机会。 “地煞令”插进了江暮帆的心窝,横扫而至约长鞭则抽在童天罡腰上。 童天罡横飞出一丈多,江暮帆则双手抱住胸口倒在地板上。 “火凤凰”的剑抵在仇如海的胸口,仇如海平静的丢掉了手中的长鞭。 一切仍归于寂静,急剧的转变令人不易接受。 坦然看看面前这张丽绝人寰却带着浓浓寒霜的脸儿,仇如海平和的道:“小姑娘,杀了我吧,老夫是该杀。” “火凤凰”的手臂在发抖,剑却没有因为发抖而停止向前送。 童天罡翻身坐在地上,淡淡的道:“放了他吧。” “火凤凰”转脸向着童天罡,表情极其复杂。 童天罡站起身来,沉甸甸的道:“江湖上忠肝义胆的人虽然很多,但与邪恶的人比起来毕竟太少了。” “火凤凰”撤回剑来,然后移莲步走向垂死的江暮帆。 仇如海-向童天罡,通:“老夫是“金家堡”的人。” 童天罡道:“我知道。” 仇如海道:“金永泰还有个小孙子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处置?” 童天罡道:“如果童某打算斩草除根,就不会放过尊驾了。” 仇如海道:“老夫是“金家堡”的老仆,他现在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日后如果想学,我会教他,甚至另访名师。” 童天罡道:“我知道。” 仇如海转身走到柴门前老婆婆身边,突然又转向童天罡道:“我会把今天的情形以及你的话全告诉他。”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我知道尊驾一定会这么做。” 俯身托起老婆婆,仇如海走进屋里,同时掩上柴门。 像条离水的鱼,江暮帆嘴巴张得大大的,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双失去了光芒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的“火凤凰”,然后缓慢的抬起左手,指指左腰的腰带。 顺着江暮帆的手势,“火凤凰”在他腰间找到一张纸笺,由这张形同遗书的纸笺,“火凤凰”知道江暮帆早已料知他可能有的下场了。 看完纸笺后,“火凤凰”道:“你还有两个儿子?” 江暮帆急忙点点头。 “火凤凰”道:“你不带他们回“栖凤宫”,是怕江家一旦后继有人而处置你?” 江暮帆又点了一下头。 “火凤凰”长叹了一声道:“我会按照你写的地方找到他们,然后,我还要把他们接回宫去。” 江暮帆点点头,目光中仍有乞求之色。 “火凤凰”想了想道:“我会善待并培植他们,江家的门户,日后仍属江象的。” 如释重担般的长长的喘了口大气,江暮帆缓慢的闭上双目,垂下的眼皮,挤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 当“金家堡”的人发现他们视为铜墙铁壁无人闯得进来的机关埋伏全都失去阻敌的功效的时候,原先同仇敌忾的气焰立时化为乌有,犹如一群站在薄冰上的乌合之众,人人自顾,一片纷乱。 金氏兄弟相继死于“火凤凰”与桑天樵手中之后,“金家堡”的徒众开始向外冲,有不少人搬箱、荷袋的往外逃,好像都想捞点儿金家的财物,树倒猢狲散,片刻之差,形同两个世界了。 金永泰只与众人打了个照面,便退进厅内。 当童天罡一行穿厅进入后院之时,金永泰已率领家人进了装设机关埋伏的“藏珍楼”,并且紧闭了楼门。 “藏珍楼”高有五层,金永泰站在最高层的栏杆上,向下望着童天罡叫道:“童天罡,老夫今天虽然栽在你这个小辈手里,你也休想达到手刃亲仇的心愿。”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以为这座楼能挡得住童某?” 金永泰铁青着脸道:“老夫在门下堆有硝石,不信你向内冲冲看。” 童天罡冷冷的道:“童某相信尊驾确实会如此做。” 微微一怔,金永泰道:“你打算跟老夫这么耗下去么?” 童天罡冷冷道:“童某没有这么闲的工夫,因为,尊驾这座楼不是砖石建造的,而是木造的。” 金永泰老脸立时一变道:“放火?” “是的。” 童天罡冷冰冰的道:“金永泰,放火照样能杀得了尊驾,与童某手刃亲仇没有什么两样。” 金永泰怔忡良久,怒视着童天罡:“童天罡,老夫这座楼内,除了老夫的妻妾儿媳之外,尚有许多丫环、婆子,放火烧楼你不怕令天下同道齿冷?”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是在要胁童某?” 金永泰冷声道:“老夫说的是实情。” 童天罡冷声道:“金永泰,有道是好汉做事好汉当,尊驾当年既然有那种勇气向童家下手,今天就该有勇气自己独挑。” 金永泰冷声道:“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老夫不上当。” 童天罡道:“童某自己与尊驾比高下。” 金永泰冷笑道:“童天罡,你骗不了老夫。” 脸色一寒,童天罡冰冷的道:“金永泰,童某再奉告尊驾最后一次,童某要的是尊驾的一颗人头,不要连累她们。” 金永泰冷哼了一声,“童小儿,任你舌灿莲花,老夫也不上你的当。” 点点头,童天罡道:“很好,童某就烧给你看。” 商无华倒还真怕金永泰死不了,闻言忙道:“令主,我知道金家哪里有油。” 童天罡道:“劳驾。” 金永泰破口大骂了起来:“商无华,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贼,老夫死后化成鬼,第一个先找你。” 商无华抬头道:“堡主,你不死,小老儿这一辈子都活不安稳,实在对不住。” 话落,转身就走。 “火凤凰”又叫欧阳滔与纪松年去帮着商无华抬油。 三大桶油分别浇在“藏珍楼”的板墙上之后,童天罡晃燃了火折,至此,金永泰才算完全没辙了。 怒吼一声,金永泰抽身躲进楼内,接着楼内开始有妇女、丫头、婆子,从高廊上往下跳的惨呼哀号,一片凄厉惨景。 “火凤凰”不安的道:“她们好像都不会武功,看样子,金永泰是要自焚了。” 童天罡道:“接住她们吧,但要留神有诈。” “火凤凰”也正有此意,闻言亲率“栖凤宫”的人在下面接应跳下来的人,一时之间,乱成一片。 一声轰然大响,楼门炸得粉碎,木楼立时由底层猛烈的燃烧起来。 在楼门炸开的同时,金永泰乘乱溜出了“金家堡”。 ※※※※※※ 急如丧家犬、漏网鱼,金永泰边跑边回头,惶惶然的奔到湖边,此地离“金家堡”少说也有半里地。 湖边停靠着一艘长有十多丈的双桅快船,这种形式的船,金永泰有五艘,这是其中最小的一艘,其他四艘仍停在金家堡后的港湾内。 金永泰飞身跃上船头,水师总管“金背蛟”徐谦已恭迎在那里了。 两脚刚站实,金水泰立即道:“东西全搬到了没有?” “金背蛟”徐谦忙回道:“禀堡主,全送到了,一共二十一箱。” 金永泰沉声道:“开船。” 船上的水手原本就已奉令戒备好了。 徐谦挥刀斩断系船的绳索,一声令下,双桅船立时快速的向湖中驰去,直到船离岸六十多丈之后,金永泰才慢慢平静下来,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好险。” 徐谦忙道:“是呀,属下听搬东西上船的堡丁说堡主被困在“藏珍楼”内,正替堡主担心着呢。” 金永泰冷笑一声道:“老夫的确进了“藏珍楼”,不过,不是被困,而是故意造成被困之势而已。” 徐谦一怔道:“那堡主是怎么出来的呢?” 金永泰得意的大笑道:“有道是,狡兔三窟,仅免一死,老夫“藏珍楼”内另有一条进出的秘道。” 徐谦道:“听说堡主连同家属全都带进去了,怎么不见她们与堡主同来?” 金永泰道:“童天罡年纪虽然不大,但却狡诈如鬼,老夫之所以要带家人进去,就是要取信于他,老夫如果连他们一起带来,那老夫的计划岂不全完了。” 徐谦一怔道:“那夫人她们……” 金永泰坦然的道:“她们在楼下起火时,自然会从二楼或三楼的窗口往外跳,童天罡这些人平日全都是以侠义自居之辈,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被摔死,而且,经他们这么奋不顾身的往外一跳,更能使童天罡等人相信老夫确实已被炸死在楼上,绝无幸免了。” 徐谦担心的道:“要是童天罡他们不伸援手呢?” 金永泰不加考虑的脱口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是他们命该如此了。” 徐谦脸色微微一变,茫茫然的“嗯”了两声。 金永泰机警的补充道:“当然,这笔帐老夫一定会讨回来。” 徐谦也很机警的改口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金永泰伸手拍拍徐谦的肩胛道:“这话有理,徐谦,老夫身边只要有你在,洞庭这片水域,日后仍是咱们爷儿们的。” 徐谦笑道:“全靠堡主赏识与栽培了。” 金永泰大笑道:“哈哈……你我兄弟谈什么赏识与栽培,那不是太见外了吗?” 至近者莫若妻子,金永泰能置自己妻妾的生死与不顾,徐谦不能不多加小心,因此他不敢过份拒绝金永泰,唯唯虚应了一声,忙转变话题道:“堡主,开往何处?” 金永泰心中暗自冷笑一声,道:“进扬子江。” 徐谦道:“顺江而下?” 金永泰想都没想,点头道:“对,顺江而下。” 徐谦已看出金永泰言不由心,他故作不知的问道:“堡主一夜劳顿,要不要先进舱歇一下?” 金永泰道:“你也进来休息一下吧。” 徐谦忙推辞道:“属下得……” 金永泰抢口道:“这些人全是在洞庭长大的,只要吩咐他们怎么走就行了,你跟我来,我还有工作与你商量。” 心头一震,徐谦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是,吩咐好水手,与金永泰并肩走进舱内了。 徐谦左脚刚踏进舱门,“气海穴”上已被金永泰重重点了一指,一跤跌在地板上。 从容的从徐谦身上跨过去,金永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目注六尺外的徐谦道:“徐谦,你不该怀疑我的?” 咬紧牙齿,徐谦盘坐在地板上,抬头望着金永泰,眼光中满含愤怒道:“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金永泰淡淡的道:“还不到杀你的时候。” 徐谦冷笑道:“怕水手们背叛你?” 金永泰点头道:“不错,你相当聪明,因此,你一定知道怎么合作活命机会会比较大,当然,你也可能不合作。” 一阵辛酸,徐谦几乎掉下泪来。 他长叹一声道:“蚂蚁尚且贪生,我别无选择。” 金永泰笑道:“起来,对面坐,在他们的眼中,我待你且犹如手足啊,对吗,你说对吗,哈哈……” 忍着痛,徐谦驯服的起身走到金永泰对面的桌边坐下来。 金永泰转身面向着徐谦,原本还想再威胁一番,突然发现桌面上多了一把剑,一把他非常熟悉的剑。 豁然站了起来,金永泰双眼发直的盯着桌上的剑,惊骇万状。 ““天煞令”?” 从慌乱中闪进脑海的头一个念头使金永泰飞身冲向舱门,到了门口,他又停下来,人回头向舱内直望了一眼。 他发现凌乱的大小箱已把船舱的另一个出口全塞住了,显然是有人不希望他走这道门似的。 急速退回到舱内,直到背抵住那堆箱子,金永泰才压住了声音盘问道:“徐谦,有没有非本堡的人上船?” 徐谦茫然的道:“没……没有呀!” 目凝杀机,金永泰道:“你敢骗我?” “金永泰,我就在你后面。” 童天罡的声音,发声处确实就在金永泰身后。 腿一软,金永泰几乎软跌下来。 “向前走两步,金永泰,你没机会,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茫然的向前走了两步,当金永泰站定脚步的时候,童天罡已跃身挡在他前面五尺的地方了。 星眸中凝着冷芒,童天罡道:“金永泰,在水上,你比我强,因此,童某不得不在此等你。” 心绪乎和了许多,金永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半晌,他才道:“童天罡,你很了解老夫。” 童天罡冷冷的道:“尊驾过奖了,论心术,尊驾的确堪称狡兔,要不是尊驾至死不舍得钱财,童某绝找不到你这第三窟。” 金永泰一呆,道:“有人向你告密?” 童天罡冷冷的道:“告密的就是尊驾自己,金永泰,在洞庭百里内,二岁孩童都知道金堡主的威风,有道是,虎瘦雄威在,在你金永泰没断气之前,就有金家堡的徒众抢金堡主的财物,乍看起来,是个趁火打劫的局面,骨子里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怪事,你说是吗?金堡主。” 金永泰心中暗自一叹道:“你就是跟着他们来的?” 童天罡道:“童某还替你扛了一箱来。” 金永泰颓然长叹了一声道:“童天罡,老夫认输了。” 童天罡冷酷的道:“尊驾一直想据为己有的天煞令。童某已经放在桌子上了,怎么做,尊驾清楚。” 犹豫半晌,金永泰终于移步走到桌前,抓起“天煞令”,然后抽剑在手,双目盯着冷芒闪射的剑锋道:“老夫功败垂成,落得如此下场,死有未甘。” 话落猛然举剑向头上横抹过去。 剑到颈边,身子突然一侧,“天煞令”从他项下直射出去,闪电奔向童天罡心口,动作干净俐落,毫不牵强。 金永泰虽然预料童天罡不会对他这样一个完全泄气的老人预作防备,但为了万全之计,在“天煞令”脱手飞射向童天罡的同时,他仍然全力飞身扑向右侧的窗户。 双掌向头上一举,刚想跃身撞向木窗时,一道寒光突如其来的拦遮在前,向前一跃,白光势必要从腋下侧穿过去。 在金永泰煞住前卫之势的同时,白芒“嘟”的一声插入窗框中,直没入柄。 “金永泰,童某一直相信你是只狡兔。” 声音就起在金永泰身后四尺之内。 至此,金永泰完全泄气了。 停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金永泰终于开口道:“童天罡,你比老夫想像中的要阴沉得多。” 童天罡冷漠的道:“不管尊驾是恭维还是嘲笑都与尊驾的命运无关了。” 金永泰长叹一声道:“老夫知道。” 话落移步走向窗前,伸手握住插入窗框中的“天煞令”。 然后才慢慢的拔出来,尽管他表现得像个提得起,放得下的江湖英豪,他的手仍在颤抖着:“这是开始?” 童天罡冷漠的道:“尊驾说呢?” 金永泰摇头道:“老夫不想说什么,除非……” 童天罡冷冷的道:“金永泰,对尊驾而言,“除非”二字,早已派不上用场了。” 金永泰点了点头。 把锋利的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架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金永泰还是架上去了,金永泰终究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因此,他知道怎么处理别无选择的事情。 鲜血随着从颈上拖开的“天煞令”喷射在金永泰面对着的窗上,“铁血君山”金永泰终于用铁与血抹去了绰号与名声,也用铁与血偿清了他用铁与血换来的一身债务,浩瀚的洞庭也暂时失去跺脚足以兴起涛天波浪的魔王。 童天罡走过去从金永泰手中-回“天煞令”,归剑入鞘,然后转向徐谦:“尊驾能不能送-某一裎?” 徐谦目注童天罡逋:“然后呢?” 童天罡道:“各走各的路。” 徐谦道:“老夫已是个残废人了。” 童天罡向他身后堆放的那些箱子望了一眼道:“尊驾要多少?” 徐谦道:“连同船上的二十名水手,老夫要两箱。”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如果尊驾能替童某办一件事,尊驾连同船上的水手可以多-一倍,如何?” 徐谦在童天罡脸上打量了一阵道:“请令主吩咐。” “送童某到对岸之后,把东西交给仍在“金家堡”的“栖凤宫”宫主“火凤凰”,她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徐谦一怔道:“那令主你……” 童天罡道:“童某杀金永泰不是想发横财。” 着实出乎徐谦意料之外,出了一阵子神,才断然决定。 徐谦道:“冲着您这一句话,徐谦没有理由再多收一倍,我会当面与“栖凤宫”宫王开箱验清,我只取最少的两箱。” 童天罡淡然一笑道:“尊驾最好多想想,等到了地头再说也可以。” 徐谦坚决的道:“童令主,徐谦虽不敢以君子自居,但生平从未出言而又反悔过,令主,我在什么地方向您覆命?” 童天罡笑笑道:“不用覆命。” 徐谦道:“令主不怕……” 童天罡笑道:“尊驾是江湖人,江湖人不可能不知道江湖上的那股无形的枷锁。” 徐谦缓缓的点了点头。 因为,金永泰就是死于这付枷锁下的实例。 ※※※※※※ 双桅快船迎着偏西艳阳破浪向岳阳的方向飞驰着,背倚在近船头方向的桅杆上,商无华望着徐谦。 “徐老大,你真不知道童令主到哪里去了?” 徐谦耸耸肩道:“商庄主,你看着兄弟我够资格盘问童令主的去向吗?” 话落又道:“不过,童令主要我转告你他没有点你什么穴道的话倒是真的。” 商无华无奈的说道:“我知道是真的,我想见他是……是……” 站在船舷上-望着湖水的“火凤凰”突然转过娇躯来道:“商无华,我知道你想叮咛他什么。” 商无华心头一震。 他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小老儿只是觉得朋友一场,竟然连个地主之谊都没尽到就让他走了,心里不是滋味。” “火凤凰”笑道:“商大侠,我也会点人穴道,而且是真的,商大侠要不要也对本宫尽点儿地主之谊?” “火凤凰”的话中之意只有商无华心里清楚,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宫主,你……” “火凤凰”笑道:“当然,如果商大侠有什么不方便,本宫也不敢勉强,更不会真个-点穴来威胁你,而且,我自信也具有像童天罡一样的替朋友保守……” 商无华老脸立时变色,忙抢口道:“宫主言重了,贵宫的人如肯光临寒舍,小老儿欢迎还来不及呢,怎肯推拒呢?” “火凤凰”在笑,没有开口。 猜不透“火凤凰”笑的含意。 商无华焦虑的补充一句道:“其实在小老儿心目中,宫主您与童令主没任何差别,小老儿怎么待童令主也同样的会那么待宫主您的。” “火凤凰”闻言不得不表现出欣喜的样子。 “南霸”桑天樵插嘴岔开话题道:“宫主,此间的事已经结束了,咱们……” “火凤凰”道:“先去把我三叔的两个孩子找回来。” “南霸”桑天樵追问道:“然后呢?” “火凤凰”漫声道:“先完成这件事之后再说,只要“栖凤宫”后继有人,以后的事有充分的时日可以去从长计议。” 目光从“火凤凰”娇艳的脸上转向茫茫湖面。 “南霸”桑天樵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后继有人,确实是件可喜之事,我是想得太远了。” 艳阳偏斜的角度更大了,湖波反射着日光,反射的日光映在“火凤凰”花样的娇靥上,“火凤凰”的美目正遥望着无限的天际,似乎已忘了身在船中,人在湖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