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鸟(全)》 正文 第一章 出浴芙蓉梦魂惊 天底下的男人恐怕没有几个不愿意看美丽的女人洗澡。 唐明皇就是看了在华清池洗澡的杨玉环,才色心萌动,夺了儿媳封为贵妃的。华清池也因杨贵妃而名传天下。 华清馆自然因骊山的华清池而得名。 当年艳绝人寰的美人杨贵妃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现在也有一个美人在沐浴,不过不是在华清池,而是在华清馆。 这美人美貌虽不及杨贵妃倾国倾城,但也是春情骀荡,软玉生香。 她是华清馆的名妓玉芙蓉。 此刻温柔的烛光下、她泡在热气蒸蒸的大澡盆里,星眼迷蒙,香喘吁吁,正然享受一个男人为她搓洗玉背。 这男人只穿了一条亵裤,赤裸着上身。从那隆起的块块肌肉上就不难看出他是位练家子。 玉芙蓉也是今晚上才认识他的。 知道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在江湖上名声赫赫,乃是“白道三雄”里的老二奔雷剑宗义秋。也知道他到华清馆来找她,绝非单单是为了合欢作乐,他肯定是为她手里的那件东西而来…… 裸露的美人之背是极富诱惑力的,洁白丰腴,柔若无骨。以致令宗义秋的一双手流连忘返,久久不愿离开: “小美人儿,你真是一个尤物。难怪那么多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今日在下慕名而至,真是不虚此行呀。” 男人的甜言蜜语玉芙蓉听得多了。她十六岁下海,现已十载,他竟还叫她小美人儿。 “哟,你怎么还搓揉个没完了。我可洗完了呀。咱们该上床了。” 莺声燕语,含着娇媚,令人听了不由骨软筋麻,绮念横生。 “不忙上床的。人都说看美人要比睡夫人有滋味儿。小美人儿,耐心些嘛。在下还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宗义秋软语轻声地说着,一对禄山之爪开始移向玉海棠酥乳。酥乳微颤,她柔声道: “打听谁呀?只怕我不会记得了。”嘴上这么说,她心里不由暗想:他果然是有来头的。不管他怎么说,自己只是一问三不知,看他能奈何。 宗义秋道:“你会记得的,虽是玉臂千人枕,也会情有独钟。我跟你打听的这个人叫丁凤鸣,君子门掌教贼王丁百手的儿子,他不是你的老相好么?怎么会不记得呢?” 宗义秋的话语像他的双手一样富有刺激性。 玉芙蓉不由娇躯又是一颤: “我的相好多着呢。你明天再来也是我的相好。干我们这一行儿的没有相好的,岂不要喝西北风儿去了。” 宗义秋笑道:“可据在下所知,那位丁公子送给你一件东西。那恐怕是你得到的最贵重的礼物吧,天底下也绝没有第二个人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送人……” 玉芙蓉轻轻地站起身,柔声地道: “水有些凉了……” 宗义秋也站起身;到一旁的屏风上取下一件睡袍为玉海棠披在身上,玉芙蓉迈出澡盆,望着宗义秋莞尔一笑,道: “原来阁下来这儿不是找我,而是找一件东西……” 宗义秋微微一笑,道: “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要找回那件东西。如果那东西真的在你这里请交予在下带回,在下会将所得酬金一半分给姑娘……” 说到这里他蓦地浑身一颤,立时止了口。死人是不能再开口说话的,玉芙蓉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她甚至叫不出声来,死盯着宗义秋胸前透过的一个剑尖…… 剑是从屏风后面刺过来的。 宗义秋背对屏风而立,被刺了个透心凉。 这位名满江湖的白道高手死时竟一声未吭。 宗义秋尸身倒了下去,同时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个手中提剑的黑衣人,脸上带着邪笑。目光注视着玉芙蓉的酥胸玉乳,缓步走到她面前手中剑轻轻推入鞘内,笑道: “我的美人儿,让你受惊了。” 玉芙蓉娇躯微颤,颤声道: “你是谁?为何要杀了他。你怎么进来的?” 黑衣人伸出毛烘烘的手摸了摸她的玉乳,邪笑道: “别害怕,在下不会伤害你。我和他一样也是为了那件东西来找你。不杀了他我就得不到那东西。但我不着忙,咱们可以先上床,我一向很有耐心……” 玉芙蓉越发惊惧,颤抖着道: “你到底是谁?什么来路?” 黑衣人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在下是九龙帮的人,姓邱名凯,人称黑龙。 “那位丁公子送给你的东西乃是金陵三大府之一,天应府巨富金世昌的祖传珍宝,被君子门第一神手陈小鬼偷出给了丁公子,于是他用来取悦你。 “而巨富金世昌求助我们九龙帮帮助追回,并许下重酬,如果你交出那东西,我们应得的重酬可以全部奉送给你,我们只望在武林扬名。 “自然了,你也许认为那东西寄托了丁凤鸣的情义,千金难买,但你有没有想到会引火烧身,危及性命。” 玉芙蓉幽怨地叹息一声,莲步轻移走到床畔轻轻坐下,望着黑龙邱凯道: “丁公子什么也没送给我……” 黑龙邱凯走到床前,猛地把玉芙蓉推倒床上,狞笑两声道: “我说过我有耐心……” 说着动手宽衣解带,又道: “咱们先快活一番。然后你不交出那东西,我就带走你的人头回去向帮主复命。” 玉芙蓉听得头皮发麻,芳心乱颤。慢慢地从床上直身坐起,睡袍滑落床上,她又变得一丝不挂。 等她坐起时、再看床畔的黑龙邱凯顿然惊叫一声,双手掩面,娇躯抖作一团…… 黑龙邱凯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 无头尸歪倒一旁,现出了他身后的一个紫衣人,手里的刀寒光烁烁,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床畔惊魂荡魄的玉海棠,冷冰冰地道: “美人儿,你不该把秽物都扔到床下面,在下实在忍受不了那气味才出来的。” 玉芙蓉张了张嘴,直觉嗓子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终于未说出声音,只是用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面前的紫衣人。 仿佛那把刀随时会砍向她。掉脑袋实在比剑穿心更令人恐怖。 紫衣人又冷道:“你想知道在下是什么来路么?实不相瞒,在下与他俩一样也是为那件东西而来。 “在下乃是‘绿林八大天王’的老三,人称一刀狠沈三郎。 “我可没有耐心,你的脑袋与那东西必须舍出一样。你可以在五个数之内作出选择,”顿了顿,恶狠狠吐出一个数字“一。” 玉芙蓉娇躯一颤,嘴又张了张…… “二。”一刀狠沈三郎向前迈上一步。 玉梅棠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站起身。 “三。”一刀狠沈三郎目露凶光。 玉梅棠拼尽全身气力才从牙缝挤出一个字; “不……” “四。”一刀狠沈三郎手里的刀徐徐抬起。 玉芙蓉惨吟一声,身形一歪倒地床上,她昏厥了过去。一刀狠沈三郎的手中刀没有砍落。 只因他的后心已刺进一柄短剑。 手中刀坠落地上,沈三郎缓缓转首,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黑衣人,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双眼,手上也戴着黑手套,从头到脚一色漆黑,乍眼一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他嘴张了张,想说什么,终未出口,一头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黑衣人短剑入鞘,身形一动来到床前,剑鞘一点玉芙蓉“人中穴”,玉海堂轻吟一声醒转过来,刚刚睁开星眸,黑衣人一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拽得坐起身,冷森幽寒地道: “你就是玉芙蓉?” 玉芙蓉惊恐万状,前头三个人加起来也没有这个人令她恐怖,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仿佛吓得眼睛也不能眨一下了。 窗子开了半扇,显然这个黑衣人是刚刚进来的。他莫非也是为了那件东面? 黑衣人松开抓住她头发的手,冰森森道: “你可身列天下‘十大名妓’之内?” 玉芙蓉轻摇螓首,木然道: “不……华清馆能够身列十大名妓之内的只有一个儿那就是……我姐姐宫嫦娥,艺名金牡丹……她三天前已经被官府的人请走了……” 黑衣人又冷道:“你别害怕,在下并不要你手里的那件东西,只是要问你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 玉芙蓉木然地微微颔首,脸色惨白如纸。 黑衣人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花含露?你听说过这个妓女么?” 玉芙蓉摇首轻声道:“我们这儿没有……我只听说过有两个名妓叫花满堂和花月痕……” “你认识葬花魔唐开天么?可知道他的下落?”黑衣人头套上露出的双眼骤然杀机毕露,精光逼人。 玉芙蓉微微摇头,难置一言。她觉得自己就要晕倒了,黑衣人的目光俨然两把利剑已经刺透了她的心。 黑衣人阴冷地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必要杀你。但我要给你留下一个记号,让你永远记住我。” 说完短剑出鞘,蓦地在玉芙蓉玉面粉颊上划了两下。 玉芙蓉又惊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黑衣人身形一展从窗口掠了出去,身法之快疾俨然一个鬼魅幽灵。 玉芙蓉又一次被人弄醒了,她脸上还在滴血。床旁卓立着一个玉面星眸的白衣公子,风度翩翩。看见她苏醒过来。 白衣公子注视着她的脸,惊愕地道: “血十字。你见到了‘幽灵鸟’?” 玉芙蓉慢慢坐起身,脸上滴落的血把她胸前脖颈弄得殷红一片,惨状兮兮,忍着疼痛,吃力地道, “淫煞幽灵?我遇上了一个通身黑色的人,他就是那个淫煞幽灵吗?” 猛地跳下床,发疯般地喊了一声: “天啊。他毁了我的容貌。” 白衣公子漠然道:“果然是他。凡是他不杀的女子都要在脸上划上血十字。只叹在下来迟了一步。姑娘芳名怎么称呼?” 玉芙蓉已经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滚。滚开。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哭着扑倒床上,拼命撕扯着床单,号啕大哭,痛不欲生,血泪涔涔,凄惨之状,目不忍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高声喊起来: “喂。哭什么。出了什么事?” 白衣公子微微一怔,身形一掠自窗口跃出雅室,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玉芙蓉的哭声依稀可闻,而这位白衣公子已经掠出了华清馆,轻身前掠直奔向城南而来…… 城南有一家西安城最大的客栈:万通客栈。 这家万通客栈自然也是江湖上最出名的客栈,更是武林中消息最灵通的一家名店。 据说武林中的任何疑难问题都可以在这名店内找到答案。白衣公子急匆匆奔来万通客栈,正是要把“淫煞幽灵”现身华清馆的消息告诉万通客栈,以便使这消息尽快传遍武林。 白衣公子自然会认为死在玉芙蓉闺房内的三个人也是“淫煞幽灵”所杀了。 有顷,白衣公子便来到了万通客栈。 万通客栈灯火通明,人烟凑集,熙来攘往。 白衣公子让店伙带他去见客栈掌柜、江湖人称百知百灵的井万通,说有要事禀告。 店伙不敢怠慢,领着白衣公子走进楼上一间陈设讲究的雅室。雅室内有一位紫衣中年人正面窗而立,不动不语。烛光烁烁,室内静得出奇。 店伙带白衣公子一走进来,便恭声道: “掌柜的,这位公子说有要事求见。小的把他领来了。” 紫衣中年人缓缓转过身,打量着这位白衣公子,抱了抱拳,沉声道: “在下井万通,请教公子尊名雅号。” 白衣公子听闻这位紫衣中年人就是名满江湖的百知百灵井万通,当下也抱拳当胸,恭声道: “在下姓花名玉童,人称秀郎。” 井万通闻言双眼一亮,道:“原来是‘昆仑三美郎’中的秀郎阁下,快快请坐。” “昆仑三美郎”乃是俊名满天下的三位美男子,他们是昆仑派掌门青松道长的三位高徒。 老大秀郎花玉童,秀雅脱俗,俊逸拔群。 老二柳静云乃是玉郎,风度翩翩,风流倜傥,而老三粉郎苏佩则是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对“昆仑三美郎”百知百灵井万通早有耳闻,今日相见自然不敢怠慢。尽管他此刻心中正为一件事情恼火,也不得不笑脸相待。 两个人分宾主落座,店伙为两人斟上香茗然后退出雅室。 井万通轻呷了口香茗,望着秀郎花玉童笑道: “花公子驾临小店,真令寒舍蓬荜生辉,适才下面的人说公子有事相告,可是当真?” 花玉童微微一笑,道:“在下确是有事相告。简言之,就是在下无意发现了‘幽灵鸟’的行踪,欲转告贵处以便尽快传遍武林,群起共诛之。” 井万通微微蹙眉,沉声道: “在哪里?什么时候?” 花玉童道:“约莫在两个时辰前,淫煞幽灵在华清馆现身,杀了三个人,还毁了一个妓女的容貌。” 井万通惊异道:“是不是那妓女脸颊上被划了个血十字?” 花玉童道:“据传大凡淫煞幽灵不愿杀死的女子都在脸颊上留下血十字……” 井万通愤然而立,怒哼道: “果然是这个淫煞幽灵所为。” 花玉童一怔,脱口道:“莫非还有别的女子身受其害?” 井万通气咻咻坐下,浩叹道: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小女井云凤被人毁容,脸颊上留下一个血十字,她因惊骇过度至今仍昏迷未醒。” 花玉童吃惊不小,急道:“令爱也身受其害?这个淫煞幽灵果然穷凶极恶。”顿了顿,又道: “井掌柜,实不相瞒,我们这次下山就是要除掉这个淫煞幽灵为江湖除害的。” 井万通道:“你们?你们三美郎一齐出道江湖了?” 花玉童道:“其实我们很早就出道江湖了,后来回山深修。数日前少林、武当和丐帮的三大掌门人,以及三路义军首领一起到昆仑山找我师父青松道长,让我们三人重现江湖,为的就是除掉这个淫煞幽灵。 “另外那三路义军首领还托我们查找李闯王昔年兵败九宫山时遗下的《用兵宝典》。 “他们说那部《用兵室典》荟萃了古代诸家用兵之精华,实录了李闯王一生用兵征战的奇计秘法。一书在手可百战百胜,尤其实用于以弱战强。” 井万通徽微颔首,道:“在下亦有耳闻。不过单靠你们三美郎未免势力太孤……据说江湖上已发现了‘七大浪子’的秘迹诡踪,加之近来血旗教狂暴杀戮,江湖已是恶浪掀空,武林更是劫运横生。” 花玉童道:“好在家师已知江湖情势,他让我们下山后先找到‘中原三大侠’和名震江南的铁面大侠共议除掉幽灵鸟之计。 “武林三大掌门人也答应分别去联络侠义道其他各派相助,只因家师恐我们在一起扎眼招风,故单独下山。 “在下南来路经此地,发现了淫煞幽灵的行踪,一直暗中尾随这里……” 井万通道:“原来是这样。花公子,那么你下一步就要到河南去找‘中原三大侠’和铁面大侠了?你可知道他们的住处么?” 花玉童道:“家师已经告诉了我们……” 井万通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不妨就在敝处歇息一夜。明天再登程赶路吧。” 花玉童正欲开口,雅室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丫环装束的碧衣少女,对井万通急道: “老爷,小姐苏醒过来了,夫人请你去。” 井万通闻言急忙站起身,对花玉童歉意地一笑,道: “花公子,你且稍坐,在下去看看便来,咱们一同吃顿宵夜,以尽在下地主之谊。” 花玉童笑道:“敬请尊便,不必客气,在下至店如归,不敢多劳掌柜费心。” 井万通微微一笑,走向门口,又止足回首道: “花公子,等这雅室的客人回来,相烦转告他们,我有事先出去一下,请他们稍候片刻,咱们一同喝几杯。” 原来井万通在这雅室内是等人。那么他等待的客人会是谁呢? 井万通与那个丫环模样的碧衣少女出了室去,花玉童便坐到椅子上独自品茗,他又想到了淫煞幽灵,想到了华清馆内那个妓女脸颊上的血十字。 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剑柄,心中暗暗发誓:不管经历多少艰难凶险,一定要杀了这个淫煞幽灵。 一杯茶喝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花玉童以为是井万通去而复返,便启身去打开了室门。然而,看见门外三个人时,他不由微微一怔,竟都不认识。 遂礼貌地点头笑道:“三位可是这里的客人?井掌柜有事刚刚离开。” 门外的三个人互视一眼,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打量着花玉童哈哈大笑道: “井万通怎么在咱们屋内藏了个小白脸儿。长相还挺俊的,莫不是女扮男装吧。” 说笑着三个人走进雅室。雅室本是套间,外间是客室,里间是卧房,三个人一走进来,其中一个人机警地撩开里间屋门帘向里瞧瞧,咕哝了一句什么。 花玉童站在一旁,一看便知这三个人都是老江湖。 为首的彪形大汉、身穿黑色武士装,背插一对虎头双钩,满脸络腮胡子又黑又密,几乎看不出脸的肤色,一双豹目凶光毕露,仿佛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死敌。怪异的是剃了个光头,头皮泛青,更加显得狰狞彪悍。 撩门帘向里屋瞧看的这位穿了一身灰衣,佩着剑,獐头鼠目,瘦小精神,一双小贼眼珠滴溜溜乱转,令人觉得他每时每刻都在打着鬼主意。 另外一位是个紫衣中年人,模样猥琐,其貌不扬,看上去极为普通,一双小眼睛醉意迷蒙,但若细细观察,那眼睛的后面仿佛深藏着某些不可言状的东西,虽然花玉童离他几尺远依然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呛鼻的酒气。 花玉童只是静观不语。而那个彪形大汉却又开口了: “喂。小子,井万通不是说有事向我们打听么?他怎么又走了?” 瘦小的灰衣人附声嘿嘿一笑,道: “是不是他让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模样猥琐的中年人也舔了下嘴唇道: “井掌柜是不是告诉你,等我们回来让你带我们去喝几杯。” 花玉童微微一笑道: “井掌柜是要与各位喝几杯。他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请各位稍等。” 彪形大汉眼中掠过一丝不悦,脱口道: “奶奶的。还等个屁。我早就饿得肚子直叫。要不是他说找我们有事,我们怎么会这么急着赶回来。” 瘦小的灰衣人笑道: “亏得咱们这一仗打胜了,不然……”这时门一开,走进来百知百灵井万通。 瘦小的灰衣人咽下去要出口的话,干咳两声,朝井万通笑道: “井掌柜,我们让您等久了吧。曹家二虎实在可恶,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摆平他们。” 井万通展颜一笑,道:“在下知道,天底下不管有谁多么可恶,他若敢找你们的麻烦,那他是注定要倒霉的。” 说着转对花玉童笑道: “花公子,想必你还不熟悉这三位吧。” 花玉童笑道:“还未来得及请教高名雅号呢。就相烦井掌柜代为介绍一下吧。” 井万通一指背插虎头双钩的彪形大汉道: “这位就是郎老五,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江洋大盗。” 又一指灰衣人和散发着酒气的狠猥中年人道: “这位是天鼠潘二苟,他才是真正的百知百灵。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消息灵通。 “而这位则是酒鬼胡长满,杯中长满酒不空。酒量天下第一。” 花玉童心弦一颤:他们原来是天下尽人皆知的江湖四大混混。怎么少了一位?谁都知道江湖四大混混:第一位是逍遥公子江梦飞:哪里有美女哪里就有江梦飞。 第二位就是这位郎老五,哪里有罪恶哪里就有郎老五。 第三位是天鼠,哪里有是非哪里就有潘二苟,第四位自然是哪里有美酒哪里就有的酒鬼胡长满。心念及此遂道: “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四大混混,在下失敬得很。” 郎老五凶眼一瞪,冷道: “小子。你又是哪个山上的闲猫野兔?” 花玉童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这个郎老丑说话也忒粗鲁。是不是他从来未挨过嘴巴? 井万通一旁急忙笑道: “郎五爷,您不知道,这位花公子就是‘昆仑三美郎’,中的秀郎花玉童。” 郎老五闻言扬声一笑道: “三美郎?听说过。在江湖上的名头比我们哥几个也差不多少。” 简直是一派胡言。花玉童心头涌起一股敌意。 你们四大混混充其量也不过是江湖混混。没门没派,无根无所,浪迹四方。而我们昆仑派乃是武林名门正派。哪会比你们差。 当下淡淡一笑,道:“我们昆仑三美郎自然不及你们四大混混名头亮。只因我们不是一路人,也无法相提并论,更不能同日而语。” 郎老五觉出这话刺耳,哈哈大笑,道: “秀郎,你臭摆什么。你觉得你们是名门正派就觉得了不起么。哼。一钱不值,屁用没有。淫煞幽灵祸害了那么多人。 “折腾得江湖人人不得安宁。许多有姿色的女子都不得不整日污垢遮面,提心吊胆。 “你们名门正派怎么不去管呢。还有血旗教大肆杀戮,已经降服天下五十八家门派,你们怎么也不敢去阻止呢。” 花玉童闻言如芒刺背,正要发作,一旁的井万通急忙笑道: “郎五爷,您还是少说几句吧。大家都是井某的客人,不可伤了和气。快快请坐。我已经让人去准备酒菜,一会儿咱们大家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天鼠潘二苟也凑到花玉童跟前,嘿嘿一笑道: “花公子请别介意,郎五爷是个心直口快的粗人。他其实本无意贬低侠义道。” 这时几个人已经落了坐,有店伙走进为每个人斟了香茗,然后悄悄退出,将屋门关好。 井万通笑道:“其实适才在下已经听花公子说了,侠义道对武林祸害与江湖风波也并非视若无睹,无动于衷。武林三大掌门人躬身前往昆仑派请求青松道长令三美郎下山,另外又去联络其他侠义道各派。 “三美郎下山后要与‘中原三大侠’及铁面大侠一同商议平息武林祸害,除掉淫煞幽灵办法。在下相信,有铁面大侠和‘中原三大侠’出面,加之侠义道其他各派协助,除掉淫煞幽灵平息武林祸乱之日下会太远。 “还请三位转达此意,免得令江湖人对侠义道产生误解。” 郎老五一口喝干一杯茶,大声道: “井掌柜,你不用和我们说这些。我们算什么?不过是江湖混混。江湖乱套不乱套,武林杀人不杀人,与我们没关系。 “我们只想找到逍遥公子,今天到你这武林名店来,就是打听一下逍遥公子的下落。 “这小子已经失踪两年多了,害得我们三个找得好惨。他妈的。他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我们这四个人生生的少了一个。” 井万通微微一怔,脱口道: “逍遥公子江梦飞失踪两年多了?可是在下还初次耳闻。都说哪里有美女哪里就有江飞浪,你们……” 天鼠扬声笑道:“井掌柜,凡是有美女的地方除了皇宫内院我们没进去过,剩下的地方都找遍了。” 郎老五扬声笑道:“只因我们相信那小子不会去当太监,不然皇宫也早闯上一闯了。再说他有天大的色胆也不敢去搞皇上的嫔妃呀。哈哈。” 花玉童眉头一皱,淡淡地道: “三位,在下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郎老五瞥了花玉童一眼,咧嘴一笑,道: “你小子是不是想说那个淫煞幽灵就是逍遥公子江梦飞?告诉你吧,淫煞幽灵现身江湖大施淫威时,江梦飞还和我们在一起呢。有一次还险些让我们碰上。” 花玉童哑然了,他要说的正是郎老五所讲的。看来自己的猜测是错了,略略思忖又道: “可是据说天下七大浪子中有一个最为神秘的人物叫逍遥客。但不知会不会就是这位逍遥公子江梦飞?” 郎老五还未开口,井万通轻轻摇头道: “决不会是的。据在下所知逍遥客已经成名多年。江梦飞成名则在他以后,况且在下见过江梦飞的功夫,他的轻功只怕不及逍遥客百分之一。” 郎老五一旁截口道: “喂。井掌柜,别提我们这位伙伴了。他反正是死不了总会被我们找到。说一说你要找我们究竟要问什么?我们可饿了。 “我们要不是急着回来与你说话,已经去酒馆饱喝一顿了。再说还没抽出时间去逛窑子。来西安不去华清馆,就等于没来。” 井万通微微一笑,道: “郎五爷,适才花公子就是从华清馆来这儿.他说在华清馆发现了淫煞幽灵的踪迹,毁了一个妓女的容貌,还把三个人杀死了。” 天鼠微微一怔,脱口惊道: “淫煞幽灵现身华清馆了?” 花玉童点了点头,道:“我一直跟踪他,可是始终没追上,我是从他留下的记号‘血十字’上知道他的。” 井万通又道:“适才在下出去是去看小女云凤,她也被淫煞幽灵所害,脸上留下了血十字,刚才她苏醒时我问她幽灵鸟是什么样子。 “她告诉我说是一个通身黑色的人,戴着黑头套,只露两个黑窟窿。我问她淫煞幽灵对她说了什么。 “她说幽灵鸟问她听没听说过一个叫花含露的女子,又问她知不知道葬化魔唐开天的下落。 “云凤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幽灵鸟便划完血十字飘然而去了。” 天鼠神色凝重地道: “正是这个淫煞幽灵。在下问过八十四个被他留下血十字的女子都说淫煞幽灵向她们打听花含露和葬花魔唐开天。 “显然他知道贵店是武林第一名店消息灵通,所以才找到你的女儿。” 井万通微喟道:“可据在下所知葬花魔唐开天昔年在天魔山断天崖已被神刀无敌苗飞鸿杀了,据说是一个叫慕容玉屏的女子亲眼所见。 “苗飞鸿被葬花魔踢中一脚,回家后没到三天也死了。” 天鼠沉声道:“这就奇怪了。可还有人传说苗飞鸿是死在慕容玉屏的手里。因为她有一种毒药‘唇儿媚’涂在嘴唇上,男人吻了即死。 “只恐这其中有诈,谁不知道葬花魔号称‘天下第一腿’,苗飞鸿的神刀就是能战胜他也决杀不死他。两个人本来不分伯仲。” 郎老五又在一旁叫喊起来,道: “别提那些陈年旧账了。我的肚子都叫了半天了。” 酒鬼也咕哝道:“我的酒虫也爬出来了。” 井万通站起身,笑道: “那好吧,咱们到餐堂去喝酒,边喝边谈。想必酒菜已经备好了。” 餐堂内果然酒菜齐备,一张大圆桌上佳肴丰盛,美洒飘香。花玉童见了,心中暗想,井万通也挺大方,这一桌酒席若在酒楼里少说也要花二百两银子。 他哪里知道井万通的生财之道。 万通客栈号称武林第一名店,不但可以在传播武林上的各种信息中获利,而且江湖人人闻名云集,生意一向兴隆。 井万通因此而赚的钱差不多可以买下半个西安城,他还在乎区区一桌酒席么。况且他款待的又是何等人物。 他说过天鼠潘二苟才是真的百知百灵,如果说天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未免言过其实,但在武林中的确没有第二个人能比他知道的事情多。 几个人入席后,酒鬼一声没吭,筷子也没摸,首先喝了三壶酒。等别人拿起筷子时,他第四壶酒已经喝得了一滴不剩。 花玉童暗暗称奇,这次算是开了眼界。 酒鬼当之无愧的酒量天下第一。 郎老五也一言不发,兀自大吃大嚼,连头也不抬。 而天鼠则显得斯文一些,轻喝慢咽,不时地还回答井万通的话。 花玉童已早腹中饥饿,便也老实不客气地吃喝起来。 这时井万通呷了口酒,对天鼠笑道: “你们去了曹家庄一趟,事情了结了么?” 天鼠笑道:“本来也没有多大的事情,不过是想为酒鬼出一口闷气。三年前他来西安路过城外的曹家庄,曹家二虎听说他酒量天下第一,便硬拉他进庄比试酒量。 “结果曹家二十几个人也没喝过他自己,两个人借酒发威打了他一顿。今天我们来此,去教训了他们一顿。郎五爷还算高抬贵手,饶了两个人性命。” 井万通笑道:“你们不是说费了些气力么?” 天鼠呷了口酒,笑道: “郎五爷以一敌二自然不轻松。而你应该知道,我武功稀松平常而酒鬼能对付的只有酒。况且,郎五爷也不让我们帮手。” 井万通挟了一块油酥肉段放在天鼠碗里,笑道: “潘老弟,实不相瞒,在下想和你们打听一下新近武林上的情况。 “听店客们纷纷议论说七大浪子都露面江湖了,不知此传言可实么?” 天鼠喝了口酒,嘿嘿一笑,道: “确实如此。昔年宝刀王江远峰一把宝刀镇天下,侠名盖武林,七大浪子便不敢放浪,皆销声匿迹。 “而现今宝刀王封刀江湖,隐迹不出。他们便又露面江湖了。” 井万通笑道:“可据说还有别的原因?七大浪子是不是冲着淫煞幽灵?喂。潘老弟;你才是真的百知百灵,有些事你不会不知道。” 天鼠笑道:“其实我也不过是有名无实。有些事情我还想你早已获知,便不好乱说,以免有班门弄斧之嫌。” 井万通为天鼠把壶斟酒,道: “说哪里的话。在下久居此地,所知所闻不过是靠店客传言。而潘老弟游历江湖,浪迹天涯,耳闻目见,自然博识广闻了。” 天鼠经井万通这么一捧,便不由有些飘飘然了,加之酒至半酣,遂嘿嘿一笑,得意地道: “井兄,实不相瞒,我可有个绝妙的好消息。你不是说七大浪子露面江湖了么?你可知他们为了什么? “他们一是为了淫煞幽灵,只因作为浪子淫煞幽灵比他们名头亮,他们自然不服气,当然淫煞幽灵也说不定就是七大浪子之中的某一位。 “我猜十有八九就是逍遥客,而另外一个原因他们肯定是为了‘十大名妓’……” 井万通满脸狐疑,脱口道: “十大名妓?哪十大名妓?” 天鼠笑道:“井兄是当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十大名妓是花道上对十个有名的妓女统称,就像对七大浪子的统称一样。” 花玉童一旁惊讶地道:“可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天鼠笑道:“侠义道历来是名门正派,不屑追花逐月。对花道上的事情自然知之甚少。 “十大名妓就是十大城市一流妓院里的第一流的妓女。据在下所知当今十大名妓应该是……” 郎老五这时抬头瞥了天鼠一眼截声道: “别在那儿胡说八道了。还是快些喝酒吧。” 井万通急道:“郎五爷此话怎讲。莫非介意我们了解十大名妓的情况?” 郎老五哈哈一笑,道: “你们了解什么与我有狗屁相干。我只是想那些娘们儿的风骚事不该在这里谈及。 “况且有好几个还是江梦飞的相好。唉。我那位江老弟也不知是死是活。” 说着又把杯中酒喝干,醉意朦胧地叹息道: “我他妈的只有江梦飞这一个好朋友。而他竟失踪了。 “莫非他真的找到了那个天下第一美人云姝姬,扔下我们到海外仙山过逍遥日子了。” 天鼠一旁见了,劝慰道: “郎五爷,你喝醉了,还是别再喝了。江老弟不会出事,我们三个人一定能找到他。” 郎老五叹道:“他妈的。只怕没希望了,凭咱们三人都找不到的人他还会活在世上么?”说着神色凄然地发出一声浩叹…… 井万通很不高兴郎老五阻止了天鼠说话,趁机又问天鼠道: “潘老弟,你还没说是何绝妙的消息?究竟十大名妓是哪几位呀?” 花玉童也附声道: “对呀。潘兄,在下也很想知道。” 正文 第二章 古刹正邪聚群英 花玉童很想知道十大名妓都是哪些人,可是天鼠潘二苟毕竟没有说出口。 潘二苟说他喝醉了。 是他真的酒醉,抑或是顾忌到其中有江梦飞的相好? 花玉童没有再追问,尽管他知道如果找到十大名妓可以发现七大浪子的行踪,甚至可以擒获淫煞幽灵。 其实他已没机会再向天鼠打听,翌日天没亮天鼠三人就已离开了万通客栈走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哪里。 百知百灵井万通也不知道,他只有失望和说不出的沮丧。 花玉童在万通客栈吃过早饭,便告辞井万通,也重新上路东去,井万通要送给他一匹马被他谢绝了。有马行动起来不方便,还要分神去照顾。 离开西安时,太阳已经升起很高。 这时虽是初夏,但天气已经很热了。 花玉童信步前行,走得不慌不忙,他走的是一条去往河南的官道,道旁有树阴,天虽热却也感风凉。 他已经想好了第一个要去找谁。 “中原三大侠”都在河南境内。 圣武大侠古震远在嵩山的“圣武山庄”,汴京大侠龙云海在开封的“敬武镖局”;忠义大侠白天英在商丘的“忠义武馆”。 自西安东来,第一站自然要到嵩山,而开封则在嵩山东北,商丘又在开封东南。所以他决意第一站到嵩山“圣武山庄”找圣武大侠古震远。 待找过“中原三大侠”之后再到安徽的禹王山“禹王庄”找名震江南的铁面大侠葛宫平。 花玉童所以不慌不忙,是因为他相信两位师弟玉郎柳静云和粉郎苏佩肯定不会抢在自己的前头。 夏日天长。花玉童昼行夜宿,非止一天终于来到了河南境。 这一天,他正然前行,猛抬头顿见空中乌云漫漫,天际雷声隐隐传来,仿佛越滚越近。 四野风骤起,草摇树晃,很快使阴云密布,天暗如墨涂。夏日里一块云朵一阵雨,如此乌云堆积,显然是要大雨倾盆。 举目四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来这一场暴淋是难以躲避了。心下一急,脚下加快身形前掠,希望能在大雨来临前寻找个避雨之所。 大雨自然不会等他寻到避所才下,雷鸣电闪,风吹云卷。大滴的雨滴砸下来,大地不由一阵震颤。 炸雷响在头顶,闪电撕开云层。“哗”的一声,大雨倾盆而下,千万条雨鞭中仿佛响起了大地的呻吟。 在这狂暴的风雨中花玉童显得太渺小了,渺小的就像道旁的一株树。所不同的是他还能前奔。前奔自然也逃避不了雨鞭的抽打。因为天地间已经成了风雨世界。 花玉童还是没有停下前奔的身形,尽管他知道奔到前面也还是逃避不了风雨的施暴。 大雨仿佛要将他吞没,雷鸣与闪电于是成了帮凶。 终于花玉童停住了身形,微微喘息着,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举目前望,透过雨帘他依稀看见前方不远有一个三岔路口,在三岔路口处隐约有座房舍。 他心中一喜,重新燃起了希望,虽然浑身已经淋得透湿,但要是有地方避一避总是好的。 花玉重于是又疾身前掠,直奔这房舍而来。等他到了近前,方看清是座破旧不堪的古刹。 来不及细想,花玉童一头钻进了古刹。 古刹虽破旧尚能遮风挡雨,他一进来便似乎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雷声远去,风雨远去,古刹胜天堂。 然而,等花玉童抹净脸上的雨水,游目四顾时,他不由微微一怔: 古刹内早燃起了一堆木火,火堆旁还有一个蓝衣人在烘烤衣裳。连头也不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他进来。 烧火所用之物乃是些破门板和供案的断腿什么的,火势很旺,自然也使古刹一片通明。 花玉童浑身湿透,水淋淋的,他身不由己地走近了火堆,搭讪道: “这鬼天气,下这么大的雨。” 蓝衣人闻言缓缓抬起头,望着他咧嘴一笑,道: “只有像你我这样挨淋的人才会抱怨这天气,而人家那些此刻正坐在热炕头上品酒小斟的人才不会这么说。 “或许还在说这是一场好雨呢。世上总有倒霉的人,也总有走运的人。 “倒霉的人总是喜欢怨天怨地,而走运的人……喂,你怎么还不蹲下来烤一烤。” 花玉童蹲下身来,凑近火堆。对于一个浑身湿透,从心里往外感到冰凉的人,能够拥有一个火堆也不啻是一种享受。 “看样子这大雨一时还不会停。”蹲下身来,他又道。同时定睛打量着这个蓝衣人。 蓝衣人很像是个跑江湖的,但却不像武林中人,大约三十余岁的光景,蓝衣乃是粗布的,也很陈旧。相貌也很平凡,满脸的麻子,留着二绺短髯。只是这一双丹凤眼还有些神采。 最为怪异的是他腰带上插着一条翡翠,尺许长短,一寸宽窄。 蓝衣入见花玉童打量他,便又咧嘴一笑道: “老弟,俗话说相见三分情,咱们相遇这古刹也算有点缘分,彼此认识一下好不好?” 花玉童笑道:“有什么不好。天地之大,人与人相遇本来就是缘分,在下花玉童,人称秀郎。” 蓝衣人微微颔首,道:“看老弟气宇不凡,又佩着剑一定是武林中人了,我呢,不过是个跑江湖的走方郎中。 “因为常用这把翡翠尺为人诊脉断穴,所以江湖中人都叫我‘翡翠郎中’,因为我姓姜,脸上又有麻子,人们也称我为姜麻子。 “唉,不过是混口饭吃,粗通医道,诊治个伤风感冒、头疼脑热的还行,与你们这些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大英雄相比我可是差得远了。” 翡翠郎中姜麻子,的确是初见乍闻。花玉童微微一笑道: “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阁下为人祛病消灾,我们会武功的人除难解祸,都是江湖人,为人也为己。” 花玉童的声音又被庙外的一阵雷声淹没了,雷声里庙门口又跌跌撞撞地奔进来两个人。 一进来便不住地咒骂着这天气,以手抹面,浑身水淋淋的,等这两个人发现了有一个大火堆时,便急忙凑过米,其中一个大声笑道: “真不错。正好烤烤火。” 花玉童一瞥这两个人,就知道是武林中人:两个都穿着紫衣,佩着长剑,体态魁伟,英姿勃勃,大约都有四十余岁的光景。一个辫子缠在脖颈上,一个则垂在脑后。 这时,两个人凑近火堆,翡翠郎中姜麻子又起身到一旁捡些破木条木块扔到火堆上,然后朝两个人咧嘴笑道: “烤烤吧,风寒百病生,伤风感冒最磨人。看来我这堆火是烧对了。” 辫子垂在脑后的人大声笑道: “是呀。于人方便也于己方便,可叹这年头能够给别人方便的人实在太少了。” 姜麻子又蹲下身,咧嘴一笑,道: “二位老兄是武林中人吧?看这派头就知道是了不起的人物。” 辫子缠在脖颈上的人笑道: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仗剑走江湖,除魔卫道。 “我们是‘白道三雄’,他是老大铁鹰爪凌铁山;我是老三百胜拳霍东锋。 “我们是出来找老二奔雷剑宗义秋的,路过这里,偏遭大雨。他妈的,这鬼天气。” 这位百胜拳霍东锋倒也心直口快,没说上几句话,便把自家底牌和盘托出,他是炫耀自家“白道三雄”的名头呢,抑或是真的有口无心。 花玉童一旁听了,微笑道:“‘白道三雄’可是在武林名声赫赫。今日得见,真是我俩的荣幸。” 姜麻子咧嘴一笑,道:“武林中的事情我确是薄见寡闻。但知道大凡是武林中人都应该算是英雄好汉。” 百胜拳霍东锋笑道:“那也不一定,武林中浪得虚名的混蛋也不是没有。说到英雄好汉还要数我们白道和侠义道。” “这位老兄说话是不是欠斟酌。” 冰冷冷的声音响在门口。 待火堆旁的四个人举目看时,始发现门口处已经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穿黑,佩剑,形销骨立,目光如电,年约五旬;女的年近三十光景,一袭蓝衣,腰缠软鞭,锦帕罩头,淡黄的脸上两只凤目含威藏怒。衣裳淋湿后紧贴身上,显出高胸丰臀。 百胜拳霍东锋缓缓站起身,朝这两位一拱手,沉声道: “朋友,在下说话怎么欠斟酌了,倒要请教。” 闻言黑衣男人向前走了几步,直视着霍东锋冷道: “你说只有白道和侠义道才算是英雄好汉,这话就欠斟酌。 “天下武林分六道:白道黑道侠义道,邪道魔道绿林道,再要加上个花道也该算是七道了。 “但江湖上经常将花道归入邪道。别的在下不说,就说绿林道,杀贪官劫豪富,济弱抗强,能不算英雄好汉。” 霍东锋漠然一笑,道:“那倒要请教阁下二位是哪条道上的?” 黑衣人傲然道:“阁下一定听说过‘绿林八大天王’吧。在下是八大天王中的老七姓封名七叔;她是老八叫刁八姐。人称在下鬼手剑,称她为逍遥鞭。 “前些天老三一刀狠出山办事一直未归,老大让我们出来找他。他办的可是件大事,并非只有白道侠义道才有作为。” 话音刚落,凌铁山一旁冷道: “是不是英雄,有没有作为那是别人说的,不是自己封的。是白道强,还是绿林道强,江湖上自有公论。” 刁八姐冷哼一声,道: “你们是白道,我们是绿林道,咱们谁强谁弱,不妨过几招,岂非一见分晓了?” 凌铁山冷冷一笑,道: “你们自信能够代表绿林道么?要是八大天王的老大来或许还有资格与我们白道三雄过招,二位还是识相些吧。” 刁八姐勃然大怒,猛地抓住腰间软鞭,正欲发作,这时那个翡翠郎中姜麻子走离火堆,咧嘴对刁八姐一笑道: “你们别发火,火大伤肝。气大伤身。百病皆从气上得,有话好话。还是大家和和气气烤烤火,看这火我烧得多旺。” 刁八姐凤目一瞪,冷道: “阁下是谁?也是白道上的么?” 姜麻子急忙赔笑,道: “我不是道上人,不过是个江湖走方郎中。实不相瞒,我是怕你们真的打起来,若闪腰岔气,腰疼腿肿,我或许还能医治,要是断胳膊断腿的我可束手无策。 “我反正是个无名之辈,而我师父的名誉要丢了他可不会饶我。他老人家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刁八姐冷道:“多事之徒,还不站到一旁去。” 姜麻子讪讪一笑,又回到火堆旁,蹲下身,望着火堆咕哝道: “打吧,伤筋动骨一百天,谁的小命儿也不是咸盐换来的。我师父说了,想死的人救不活。” 花玉童低声问道:“令师是哪位神圣?” 姜麻子道:“我师父名头可亮,他是药王庄药阎王的大弟子膏药王。你应该知道认穴贴膏药,天底下还没有几个人会。” 旁边的凌铁山讥讽地一笑,道: “郎中老兄,你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在下只知道药王庄药阎王的大弟子叫王膏药,他的医术远不及药阎玉的二弟子毒大娘;在江湖上名头也远不及毒大娘亮。 “穴位上贴膏药也不是王膏药的独门秘方。” 姜麻子有些尴尬地一笑,道; “好,好,就算阁下说得对,我师父是王膏药,不是膏药王。你们打你们的,我要再说一句话,就自己用膏药把嘴贴上。” 姜麻子不再吭声了,而花玉童却挺身站起瞥了几个人一眼,朗声道: “在下秀郎花玉童,四位在过招交手之前能否容在下说两句。” 一言出口,顿时白道的凌铁山和霍东锋,绿林道的封七叔和刁八姐一齐把目光投向他。 他们自然知道,秀郎是“昆仑三美郎”的老大,而“昆仑三美郎”是昆仑派掌门青松道长的三位高徒。 天底下不知道昆仑派武功的没有几个人,而名师出高徒,青松道长的徒弟会是草包么。 凌铁山脸色稍缓,对花玉童道: “花公子,你说吧。我们相信你会公平说话,到底是白道是英雄,还是绿林道是英雄。 “昆仑派是名门正派,也是侠义道,我们相信你会公正地说话。” 花玉童道:“你们两道不要争谁是英雄好汉,其实一田之禾可分良莠,一群之人还分善恶,就是同道之人也难免有英雄有狗熊。 “就说我们昆仑派本是名门正派,但也难免有败类有窝囊废。这种事各位怎么争辩得清楚。你们交手过招,胜的也未必是英雄。 “何必白白伤了和气,大家都是江湖朋友。” 封七叔冷冷一笑,道: “花公子,我们不用你来教训。昔年我鬼手剑扬名江湖时只怕你还穿开裆裤呢。 “你阻止我们争斗,无非是想说明你们侠义道才是名门正派,才是英雄好汉。” “哼。不管你们白道绿林道还是侠义道要和我们黑道相比都是一钱不值。” 声音冷傲得可以,中气也充沛。在庙中回荡,余音绕梁。 庙内所有人的眼睛都循声望去:在门口处卓立着一男两女。 男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一袭锦袍,玉面虎目,剑眉扬威,体态伟岸,满面冷傲。这样子让人一看就会觉得他是天下老子第一,就是皇上他二大爷也得敬让他三分。 而两位女子显然是侍子,全穿白衣,腰上佩剑,正当妙龄,模样挺标致。主贵奴威,也都面带冰霜,似乎根本不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 火堆旁没有人应声,俱像是为这锦衣公子的气势所镇住了。 但很快,白道上的凌铁山迈前几步,抱拳施礼恭声道: “原来是皇甫公子尊驾。在下凌铁山失敬了。不知令尊他老人家可好?…… 凌铁山话一出口,有人已经猜出了这位锦袍公子的来头。 花玉童微微蹙眉,心说但愿不是那位…… 锦袍公子闻言淡淡地道: “原来你尊敬我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你可知道我皇甫天俊的雅号么。 “江湖上都称在下叫‘唯我独尊’。我出来走江湖靠的是自己的武功。别一见我就扯上我爹。” 江湖上凡是有耳朵的人,哪怕是聋子,也都会知道黑道两大巨煞。 一个是天狼山天狼庄的庄主“黑煞星”皇甫青焰,另一个是野马岭野马洞的“天煞神”马二先生。 而这位“唯我独尊”皇甫天俊正是天狼庄庄主“黑煞星”皇甫青焰的儿子。 据说皇甫青焰还有一个女儿叫皇甫天娇。这一儿一女乃是“黑煞星”皇甫青焰的两个眼珠子,谁要敢招惹“黑煞星”就会跟谁拼命。 天底下敢和“黑煞星”交手的人都屈指可数,他要是找谁拼命,谁就是注定在劫难逃,不啻于阎王爷找到头上,只有一条路,就是下地狱。 凌铁山自然不想下地狱,所以他也不敢招惹皇甫天俊。 当下急忙赔笑,恭声道: “公子勿怪,在下知道公子威风八面,唯我独尊。名头绝不亚于令尊。” 说着转首对霍东锋道: “霍三弟,咱们还有事要办,不便在此久留。还是上路吧。” 说完又对皇甫天俊施礼赔笑道: “皇甫公子,我们有事先走一步。请有机会代我们白道三雄问候令尊,祝他老人家福寿无疆。”说完也不等皇甫天俊开口,与霍东锋急急展身奔出门去,消失在风雨之中…… 皇甫天俊得意一笑,把目光投向火堆旁另外几个人。 这时,身后的一位侍女抢上两步,用手一指,冷道: “还愣什么。还不快快都滚出去。公子和我们要用这火堆烤干衣裳。” 封七叔和刁八姐两个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悄悄地溜出门去。 花玉童站着没动,而那位姜麻子还蹲在那里烤火。 皇甫天俊脸上掠过一丝怒意,冷哼一声,道: “你们二位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么?” 姜麻子缓缓起身,直视着皇甫天俊咧嘴一笑,道: “这位公子爷。我看得出你是位大人物。不然那白道和绿林道上的厉害人物怎么都被你吓走了呢。 “可是我不是武林中人,我只是个走方郎中。我不能离开这儿,这堆火是我烧的,我怕我离开再烧及这座破庙,日后有人追查下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说我是郎中,公子爷要是被雨淋得手足麻木,伤风感冒,左瘫右痪,闪腰岔气,心胃疼痛,五劳七伤,痰喘咳嗽,遗精白浊……” “放屁。”皇甫天俊怒骂一声: “你再胡说八道本公子杀了你。” 姜麻子下意识浑身一颤,哭丧着脸道: “公子爷息怒。这些病症都是我能医治的。要是你缺肝少肺,贫血生瘤,胃烂肾腐,肠断心脱……” “杀了他。”皇甫天俊截声断喝。 声未落,一个侍女身形一惊欺上前去,前欺时剑已出鞘,娇叱一声,一道剑光袭向了姜麻子…… 姜麻子惊叫一声,躲到了花玉童身后,失声喊道: “别杀我。适才我说的病症我都不能医治,烤火也烤不好……” 白衣侍女一剑刺空,垫步抢身又挺剑刺来,谁知一声铮声大震,刺出的剑被震回。定眼一看出剑的不是这郎中而是他身前的玉面俊公子。 当下怒道:“大胆。你敢护着他,你也不想活了。” 花玉童执剑在手,冷道: “在下不想活,你们又怎样。侠就是有所必为,不畏强暴,面对弱小被欺受害苦无动于衷,那不是侠,也不是义,是懦弱。” “很好。”皇甫无俊双眼一亮, “公子是在下出道江湖以来敢在我面前出剑的第一个人。以往所有人的人一听见在下的名号就吓得抱头鼠窜。 “所以我一直苦于找不到能与我真杀实战的对手。今日我找到了。请教公子名号。” 这小子狂得可以,殊不知以往没人惹他多半是忌惮他老子,否则岂能让你小子唯我独尊。 花玉童冷冷一笑,道: “在下花玉童,人称秀郎。阁下与我交手我自然会奉陪,但我若胜,我保证不会杀了你。我要让你回去告诉黑煞星,我秀郎不怕他报复。因为我是个侠士。” 皇甫天俊冷冷一笑道:“可是你想没想到自己会死。” 花玉童朗声道:“我就是死了也决不后悔。” “别别别。你们别打了。”姜麻子急忙绕到花玉童身前,站到两个人中间,神色慌乱地道:“你们别打了。这事都是因为我而引起,我滚出去总该行了吧。 “反正我滚着出门也不是一两回了,在家里我一得罪我老婆,她就让我滚出去。” 那位白衣侍女一听他分明是占她的便宜,用剑一指,怒道: “你混蛋。你敢占本姑娘的便宜。看我杀了你。” 身形一掠挺剑前刺,吓得姜麻子惊叫一声,转身想跑,谁知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躺下,急道: “别杀我,看我这就滚出去了。” 那白衣侍女哪里还听得进,见他躺下,抖剑刺向他胸前,“铮”的一声,被花上童出剑架住,冷道: “你退下,让你们公子过来交手。” 那侍女悻悻地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就是厮杀也未必是这位公子的对手,适才对了两剑早已被震得手臂酸麻。 遂收回剑回到皇甫天俊跟前,把剑往皇甫天俊手里一递,娇声道: “公子,你要小心些呀。” 皇甫大俊抓剑在右手,左手又抓住另一位侍女道上的剑。双剑两手一分,冷笑道: “鸟语,花香,我要死了你们不要告诉我爹是准杀了我,免得他找人家报复,这位花公子难得敢和我比剑。” 说着迈上两步,对地上躺着的姜麻子冷道: “你快起来出去吧,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可以放你一马,别影响了我与花公子比剑。” 姜麻子急忙挺身站赵来,突然向门口一指道: “你们别打了,又有人来了,便是我们现在都走了,你们也别想独占这火堆……”门口果然有人走进来,不但有人还有一乘红色华丽的小轿。自然连人带轿都被淋得惨兮兮。 皇甫天俊对花玉童道: “花公子你稍候,我去让他们离开,完了咱们再开始比剑。” 花玉童淡淡一笑,道:“那是你的事。在下说过会奉陪的。” 红色小轿已经进来,并且就放在火堆旁边。进来的人有两位,加上两个轿夫共有四个人。至于轿内抬着的是人还是兽抑或是什么东西,无从知道。 两个轿夫放下轿,甚至来不及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便过去撩轿帘,像是想扶里面的人出来。可是有一柄剑挡住了他们伸向轿帘的手…… 两个轿夫目瞪口呆,投目另外两个人…… 另外两个人一个佩刀,一个挂剑,都穿绸着缎,梳着乌光水亮的大辫子。佩刀的稍胖略矮,一双三角眼,蛤螟嘴,下巴光光的没有胡须。 挂剑的略高稍瘦,鹰眼狼腰,一脸孤傲。两个人都四十左右岁。一见之下便知来头不小,气势夺人。 这时皇甫天俊出剑挡开轿夫的手,冷冷一笑,道: “你们不必让里面的人出来。出来还得进去。只因你们不能呆在这里。” 一个轿夫嗫嚅道:“可是我们想避雨,里面的人……” 皇甫天俊冷道:“不管里面是人是鬼,总之他是不能出来。你们也不能呆在这里。”这时那个扛剑的一旁冷道: “这位公子,你知道轿内是何人么?” 皇甫天俊冷道:“本公子不管他是谁。就是皇上他二大爷来了你们也不能呆在这里。” 挂剑的勃然怒道: “放肆。你可知道我等是何人么?这破庙又不是你家的,你能在此避雨,我们为什么不能?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你父母是怎么管教你的,这么不懂事理就让你出门,他们也真放心得下。” 皇甫天俊勃然大怒,手中双剑一抖,抖身形攫向挂剑的人,右手剑“偷天换日”袭向对方“中庭穴”,左手剑“移花接木”直刺对方“丹田穴”,双剑袭出,剑气横生,势如双龙出水。 “八卦阴阳剑。”对方惊叫一声,身形疾闪,飘身一旁,伸手抽出腰上的剑,怒道: “小子少教养。”展身挺剑刺进…… 剑刺出光华毕露,蓝莹莹的夺人二目。 “蓝天洗血剑。”皇甫天俊脸上掠过一抹惊异,急忙抖双剑接架相还。 一旁的花玉童心中暗暗一惊:这“八卦阴阳剑”与“蓝天洗血剑”都列在十八种宝剑之内。自己这普通的青钢剑怎么能与人家的宝剑相比。 再一看舞剑厮杀的这两个人,方知都非一般庸手。行家看门道,一见之下才知道这位皇甫天俊绝非浪得虚名。 剑法精绝,力道雄浑。而这位使“蓝天洗血剑”的中年人亦不逊色,剑招老辣,颇有名家风范。 虽是不慌不忙但却出剑恰到好处,天衣无缝,将皇甫天俊凌厉雄浑的攻招一拆解。转眼间两个人已经过了二十多招,依然势均力敌,不分高下。就在这时,旁边一声怒喝,“宰了这小子。还磨蹭什么。” 紧接着横空的剑气中骤现一道刀虹,刀虹一现,响起了皇甫天俊一声惊呼……还有剑坠地铮然而鸣之声。 刀虹顿敛,剑气消失。 皇甫天俊身形暴退一旁,右肩衣裳出现一个口子,鲜血淋漓,他惊恐地望着对面执刀的人冷道: “紫霞断魂刀。二位果然有来头,请教尊姓高名。” 执刀的人推刀入鞘,傲慢地道:“柳台。” 执剑的人也收剑入鞘,漠然道:“司空英奇。” 皇甫天俊皱了皱眉,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转对身后的两侍女悻悻地道: “咱们走。” 两侍女互视一眼。一侍女到近前捡起了坠地那柄剑,另一侍女接过皇甫天俊手里的剑。 等两侍女佩好剑,皇甫天俊已经走出门去。 她们只得尾随而出。皇甫公子也有这一天,也许这是两侍女鸟语花香做梦也没想到的…… 好在庙外雨已小了。 花玉童目送皇甫天俊离开,转首望向这两个不同寻常的高手。 他知道:这位执“紫霞肠魂刀”的柳台江湖人称柳一刀。而这位司空英奇就是那个威名远播的剑啸九州,他也知这两位刀中的好手剑道上的名家早已卖身投靠了清廷,成了鹰犬。 花玉童自知自己惹不起这两位,是以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小子武功不错,但不知是何来头。”剑啸九州司空英奇对柳一刀柳台道。 柳台对两个轿夫道: “还不快搀出曲姑娘烤烤火。” 说完转对司空英奇道: “司空兄,并非是我担心你打不过他才援手,实在是我想快点打发他走,免得曲姑娘在轿内着急。” 司空英奇微微一笑道: “我自然知道,你要援救在下一刀就会砍下他的脑袋而不会伤了他的右肩……” 两个人说话时,两个轿夫已经撩起轿帘,打里面出来一位雪衣女郎,她出了轿,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对司空英奇和柳台嫣然道。 “好大的雨呀。你们被淋苦了吧。” 司空英奇急忙赔笑,道: “只要曲姑娘好我们再苦也心甘。” 柳台附声笑道:“说得是,只要曲姑娘能平安到达金陵,我们就是脱了几层皮也毫无怨言。” 花玉童心中暗暗称奇:见这两位顶尖高手竟对这位雪衣女郎如此毕恭毕敬,不由定睛打量这位曲姑娘。 但见她雪衣一尘不染,洁白如云、如雾,一头黑亮的青丝披垂香肩,衬着一张满月型的桃花粉面,两只大大的黑黑的美眸流波顾盼,瑶鼻丹唇,含娇藏柔,婷婷玉立,宛如一朵冰山雪莲。美得圣洁,美得脱尘拔俗。 花玉童看她时,她也正似看未看地打量花玉童,是因为花玉重是位陌生公子,抑或是他在这儿个人中最为秀逸俊雅。 花玉童没有移开目光,他觉得这位曲姑娘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美的一位女子,那么这位曲姑娘是不是也觉得花玉童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美的男子呢,这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哎哟。”旁边的姜麻子突然惊叫一声,同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蹲下身揉着自己的脚道:“这火烧了我的脚了……” 说着又对这位曲姑娘咧嘴一笑道: “曲姑娘,你看我,是不是想认识我呀?我可以告诉你的,我叫姜麻子,是江湖郎中,我师父是膏药王,医治妇女病可是天下好手。 “他老人家还教会了我察颜观色诊病的医道绝学。 “我不用为人诊脉便可知道谁有病没病。并保证一副药就可药到病除。 “所以要我看姑娘你脸色不太好,必是因为旅途劳顿,饮食无度,惊忧攻心,而感手足微麻,腰腿酸痛。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病,但若不及时医治;再风吹冷侵,只恐怕得风寒湿痹之症。我心直口快,见了就想说,对与不对还请姑娘见谅。” 话音刚落,一旁的柳一刀冷冷一笑道: “你这郎中。谁要你来诊病了。曲姑娘在轿内坐得久了,感手足麻木,腰腿酸痛乃是正常现像。你是不是想唬几两银子。” 剑啸九州也附声道: “正因为怕曲姑娘旅途劳顿我们才不让她坐马车,而是乘轿。你这郎中还是少在这里耸人听闻。” 姜麻子自讨个没趣,咧嘴嘿嘿一笑,道: “瞧瞧。我这一片好心让人当成驴肝肺了。” 转对花玉童苦着脸道: “花公子,你瞧瞧。我这是何苦呢。要不是我见这位曲姑娘冰雪美丽,貌似天妹,要真的染了风寒湿痹症,左瘫右痪怪可惜的。 “唉,罢罢。人们都知道我们诊病挣钱,养家糊口,谁又知道我们一旦行医终生为善。 “救死扶伤,去病消灾是我们的职责……” 花玉童瞥了一眼这位曲姑娘,见她神情专注,便对姜麻子道: “你也别抱怨了,初次相见人家心中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姜麻子又叹息一声,蹲回火堆,咕哝道: “可是我连这位曲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巴结她干什么?” 这时这位曲姑娘终于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对姜麻子道: “这位郎中大哥,你适才给我诊的病很对。所以我想跟你买几贴膏药回去贴,你不是说膏药一贴就药到病除么?” 姜麻子闻言缓缓站起,瞥了旁边柳台和司空英奇一眼,淡淡地道: “这得要这二位首肯我才肯把膏药卖给你呀。万一他们说我对姑娘有意谋害,我可承担不起。 “况且适才我也亲眼看见了,他们的刀剑那么吓人,我有几个脑袋够他们砍。” 柳台对曲姑娘道: “曲姑娘别信他的话,这些走方郎中十个有九个骗人,为的就是得到些银两。 “倘姑娘真感芳体不适,我们到金陵后自会请最好的郎中为你诊病医治。” 曲姑娘莞尔道: “可是我买他几贴膏药有何不可?花点银子对我也不是什么大损失。 “况且他说他师父膏药王是天下最好的郎中,金陵还会有比膏药王更好的郎中么?” 柳台哑然,投目司空英奇,两个人一时难置一言。 姜麻子有些忿忿然地道: “其实呢,我可以明告诉你们,我并不希图那几两银子。 “我适才已经说了,我是怕曲姑娘的病恶化。 “出于郎中的良心不忍不说。我图什么?要是医治不好还得败坏我恩师的一世医名……” 曲姑娘道:“郎中大哥,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已经决意买下你的几贴膏药,你说多少钱都行。” 姜麻子又咧嘴一笑,道: “这不就行了,曲姑娘看你这么通情达理的,我认可白送你三贴膏药。只是这膏药得我给你贴上,因为我得认穴而贴,这可不是乱贴的。 “比如筋骨疼痛腰腿软弱,要在左右膏盲穴上;痰喘咳嗽要贴肺俞穴上。你知道哪里是膏盲穴和肺俞穴么?” 曲姑娘轻摇螓首,茫然不知。 姜麻子得意地道: “这两处穴位都在人的背部。当然最有效的还是贴在‘乳中穴’。 “可是你一个黄花闺女,怎么好……我郎中是人正派人……哎哟。饶命。” 姜麻子正说得来劲,顿觉颈上压上一把刀,顿时魂飞魄散,惊叫出声。 以刀压在姜麻子脖子上的人是柳一刀,他冷冰冰地道: “臭郎中。你要是不怀好意。看我一刀砍了你。” 谁知,曲姑娘急忙忙道:“请慢着。放了他吧” 说着幽幽地叹息一声,“他并没有得罪我么。” 柳一刀气咻咻收刀入鞘,用力一推姜麻子,姜麻子跌倒在地上,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抬头望着曲姑娘咧嘴一笑,道: “曲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生不会忘记你的。你能把芳名告诉我吗? “我回家为你立供牌,让老婆孩子天天为你祈祷,保估你平平安安,百病不生。”曲姑娘淡淡一笑,道:“我可承受不起。” 姜麻子道:“你是不屑告诉我么?”叹息一声道。 “也难怪,我姜麻子算个什么?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我没权没势没名没能耐……” 曲姑娘突然脱口道: “我叫曲灵珂。” 姜麻子闻言一下子跳起来,大笑道: “真的?敢情你和我老婆是一个名字。” 曲姑娘道:“你老婆也叫曲灵珂?” 姜麻子咧嘴一笑,道: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非让姑娘你说出芳名呢。我预感到姑娘你会和我老婆同名。 “姓曲的叫灵呵的女子多着呢。你家住哪里,会不会和我老婆是同乡?” 曲灵珂柔柔地一笑,道: “我的家可离这儿远了,在兰州……” 姜麻子双手一拍截声叫道: “巧了,你家是不是在那甘肃省的兰州?在陇兰皋兰山北端,黄河从市中间通过,是通往西北的要塞。 “我老婆家也在这个兰州。曲姑娘,你与我老婆同名又是同乡,干脆你给她当妹妹算了。这可是不太好遇呢。” 曲灵珂莞尔道:“我若是你夫人的妹妹,那么你岂不成了我姐夫了?” 姜麻子顿时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道: “当然了,你就是我的小姨子了。可惜我这姐夫太穷,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不能送给小姨子。 “要不把我这把为人诊脉用的翡翠尺送给你吧。 “免得我回家对你姐姐说起时,她嗔我小气薄待了你这位未见面的妹妹……哎哟。” 姜麻子一声惨叫,脸上挨了个嘴巴,屁股上挨了一脚,跌倒在庙门口,挣扎着爬起来,见司空英奇目露凶光,情知不妙,朝曲灵珂喊了一声: “小姨子,别忘了我。我叫翡翠郎中姜麻子。”喊完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逃出门去…… 外面风雨早歇,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湿的大地上。 曲灵珂收回目光,嫣然一笑,道:“这个人真有趣。” 等她看见花玉童一声不吭地走向门口时,不由脱口道: “这位公子你也要走么?” 花玉童停步回首,朝曲灵珂微微一笑,道: “我自然要走了。在这里我倒觉得很没趣儿。” 花玉童走出古刹时,一眼便看见姜麻子正慢慢地沿道东走,见他与自己同路,便扬声喊道: “喂。姜老兄,等一等在下,咱们是同路。”说着身形一展追上前来。 姜麻子被司空英奇打个嘴巴,又踢了一脚。脸颊还火辣辣的,屁股也有些疼,又加上雨后路滑,所以走得很慢。 听得喊声,停步回头,见花玉童追到跟前,便咧嘴一笑道: “花公子,我有什么好追的。你怎么不留下泡我那位小姨子。 “我见她对你挺有好感,只是还没来得及保媒。妈的,这个剑啸九州……” 花玉童止住身形,展颜笑道: “别逗了。姜老兄你真行,能有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姨子……喂,你到底要去哪里?” 姜麻子诡秘地一笑道: “去有病人的地方。” 花玉童认真地道:“说真的,我要去嵩山你去哪里?咱们能在一起走多远?” 姜麻子道:“其实我并不愿意和你在一起走,因为若遇上女人她们准保看你而不看我。” 正文 第三章 神功初露化险凶 嵩山少林寺乃武学圣地,故嵩山圣武山庄因此得名。 而此庄的庄主古震远也因此被称为圣武大侠。 圣武大侠不是武圣,否则他就不会面临灭门之灾了。 夏日的黄昏宁静而美丽。而圣武山庄的上空都笼罩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黄昏加重了山庄内每一个人的恐怖。仿佛黄昏到来了,死神也随之光顾。 原因是七大前圣武山庄接到了血旗教的“血杀令”。 “血杀令”到处七天不降、格杀无比。 圣武山庄不会降,所以面临血洗浩劫。 令日是最后的一个黄昏,血旗教会在这最后的一个黄昏来血洗山庄,收回他们的“血杀令”么。 圣武山庄没有向任何一处求援,尽管有七天的时间。并非是他们愿意与山庄共毁,而是他们实在不愿连累别的道上朋友。 只因“血杀令”到处,不降即死,至今还从未听说过有谁侥幸存生。而血旗教的口号就是:血洗江湖,独霸武林。 血旗教教主吸血老人的目的,就是要让血旗教那些染有所有教徒鲜血的血旗插遍江湖。让所有的武林中人都敬畏如神明。 要达到这个目的,他的手段就是嗜血杀戮。所以,“血旗令”过处多是血腥冲天,尸横遍地。 今日“血杀令”终于插到了圣武山庄。 圣武大侠古震远并没有让人把那面与“血杀令”同至的血旗插上圣武山庄的最高处。因为那样就意味着投降了血旗教。 古震远让人把那面散发着血腥气的血旗烧毁了,表明他古震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表明圣武山庄永远属于侠义道。 此刻,已经决心与山庄共存亡的人们就坐在山庄的客厅内等待着与黄昏同来的死神。 他们是:圣武大侠古震远,他的妻子萧月英,两个儿子古文龙和古文玉,两个女儿古晓云和古晓月,三个徒弟南宫世杰、程德宝、张阿森。 古震远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神色凝重。 这时他擦拭完自己的长剑,环顾着室内所有人沉声道: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害怕了?好。现在有谁想离庄而去还来得及。我不会拦阻的。” 古震远年逾五旬,红脸虎目,神情威猛,举手投足,一言一语都充满了凛凛的豪气。是个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热血侠客。 室内没有人应声。 古震远扬声大笑道: “没有谁愿意离开是不是?那好。那就都留下来与他们决一死战。 “可是你们要知道,我们没请人援助。我们不能连累任何人。如果说连累,那就是我古震远连累了你们。” 萧月英一旁微喟道: “庄主,你就别说了。孩子们也没说什么。是生是死都守着你,都守着这庄子。 “我们也知道你一生侠名得来不易,不能晚年失节。” 古震远又展颜笑道: “夫人能这么说,我古某虽死无憾了。” 说着把目光投向了三个徒弟,道: “你们三个跟着我,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你们后悔么?” 三人互视一眼,南宫世杰挺身站起,朗声道: “我不后悔,师父义薄云天,江湖中人无不敬仰。就算陪师父死,弟子亦感荣幸。” 程德宝也挺身站起,大声道: “要是后悔,在接到‘血杀令’那天我就早离庄走了。” 张阿森缓缓站起身,洒脱地一笑,道: “师父,昔年我阿森这条命是你救的,活了这么多年我早知足了。只是我和云姐的事情你老还没表态…… 古震远脸色一沉。脱口道: “这时候怎么还有心思谈及儿女私情。” 张阿森瞥了旁边不远的古晓云一眼,朗声道: “若师父答应了,便是死我阿森也能闭上眼睛了。现在不谈及只怕永远也没机会了。” 古震远浩叹一声,投目妻子萧月英,道: “夫人,女儿的终身大事由你管,儿子的终身大事由我管。你就表个态吧。” 古晓云闻言双睛一亮,急忙对萧月英娇声道: “娘,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 萧月英微喟道:“好吧。娘就答应了你们。要是咱们能侥幸逃过这一关,娘就为你们把亲事办了。 “要是逃不脱这场劫难,也该怨你们没有婚缘。” 古晓云和张阿森急忙离座,双双跪到萧月英眼前,齐声喜道: “谢娘亲成全。” 两个人话音未落,旁边的程德宝干咳了一声,嗫嚅道: “师母,我也打心里喜欢晓月师妹,你老也成全我们吧。” 萧月英闻言一怔,投目二女儿古晓月…… 古晓月急忙站起身,脸色绯红,羞急交织瞥了南宫世杰一眼,娇羞地道: “可是我……” 萧月英脱口道:“晓月,你不同意?” 古晓月颔首道:“我不喜欢他……可我想……”又投目南宫世杰,欲言又止。 程德宝见状,大声道: “晓月,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南宫师兄,只因他人比我精明,比我长得漂亮,武功又强于我……可是……” 南宫世杰淡淡地道: “程师弟,你既然知道,你怎么还要与我争晓月师妹?” 程德宝气哼哼地咕哝道: “你。你认为我真的不如你么?我只是长相没你好……” 南宫世杰冷道:“那么你自认为武功也强于我了?” 古震远这时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大声道: “别吵了。” 程德宝听了,气昂昂地走到古震远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嗫嚅道: “师父,我知道不该惹你生气。可是我要是能够打退血旗教的人,你肯不肯把晓月师妹嫁给我?” 一言出口、甚至连室内明烛都感到惊异了。 古震远气得险些没笑出来。 好个程德宝,你怎么什么都敢说,连为师我都自知难以退敌,大有劫难临头之感,而你竟敢出此胡言乱语。 况且你的武功还不及另外的南宫世杰和阿森,你的为人也远不及他俩精明干练,似你这样为人愚笨,武功平常的人怎么能退敌。是不是有病了…… 遂道:“德宝,别再胡闹了。快回去坐好吧。” 又转对南宫世杰道,“世杰,你不要跟德宝一般见识,他头脑简单,心直口快,但毕竟是你师弟,你要多多担待他。” 南宫世杰施礼道:“弟子遵命。” 程德宝并未站起,又固执地道: “师父,弟子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你也别把人看得太扁。我……” 古震远闻言勃然大怒,冷道: “德宝。你胡说什么。为师待你们从来都一视同仁,从不偏袒于谁。甚至因你心性鲁直往往多加宽恕。你练功偷懒,常进山游玩,为师几时教训过你了。” 顿了顿,又道:“好吧。德宝,我在最后宽恕你一次。” 转对萧月英道:“夫人,我想答应德宝。如果他能退敌,就把晓月嫁给他。你同意么?” 萧月英叹道:“可是这不过是安慰他呀。到时候他要拼命地与人厮杀……岂不害了他么?” 古文玉一旁阴阴一笑,道:“娘,你就别乱操心了,没有弯弯肠子也不敢吃镰刀头。到时或许就出现了奇迹呢。” 古晓月神色一肃;道:“可是要出现奇迹那岂非害了我?二哥,你可唯恐天下不乱……” 南宫世杰道:“晓月妹,你不必担心,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 转对程德宝道,“程师弟,咱们可有言在先,要退敌可只能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借助外人的力量不算,别到时候有谁赶来援手退了敌也算你的功劳。” 程德宝咕哝道:“那当然了……你们打不过他们,我才会出手的……” 南宫世杰笑道:“那好吧。咱们一言出口驷马难追,如果你能够一个人击退来犯之敌,救下师父师母师兄师妹他们的性命,使山庄不受侵害。 “我南宫世杰宁愿牺牲自己的爱情成全你与晓月师妹……” 转对萧月英朗声道,“师母你表态吧。” 萧月英叹道:“唉。怎么成了这样子。” 转对程德宝道:“德宝,师母知道你的底细,你就别逞强了。师母实在不忍心……” 程德宝道:“师母;我实在喜欢师妹……不然我也不会……你就答应了我吧。 “张师弟说过了,你要答应我,就是战死了也会闭上眼睛的,到阴间也会心满意足了。” 萧月英叹道:“好吧,我同意你师父的话,要是你能退了敌人,保住山庄,我让她们姐俩一天与你们完婚。” 程德宝转对萧月英感动地道:“谢师母。” 古晓月一旁淡淡地道: “你谢什么。敢保你就能赢么?” 程德宝挺身站起,嗫嚅道: “师妹,你可别生我的气呀。我是真心的……” “真心就能创造奇迹么?”古文龙却十分同情程德宝,“你真糊涂。” 古震远道:“都别再说了。就这样决定了。但愿我们能够保住山庄……” 话音未落,客厅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个管家装束的小老头,疾步走进,对古震远急道: “庄主,来了……” 古震远脱口道:“来了多少人?” 小老头是庄内的管家古忠,见问答道:“来了一个人。” 古震远微微一怔,道:“就来一个人?” 古忠道:“是个玉面秀雅的公子,自称是秀郎花玉童,要求见庄主。” 古震远漠然道: “你怎么不说清楚,我还以为是血旗教的人来了。原来是‘昆仑三美郎’中的秀郎来了,快去请他进来。”古忠应了一声,转身奔出门去。 来人正是秀郎花玉童。 那天雨后他离开古刹,追上了翡翠郎中姜麻子,本欲与姜麻子结伴而行,哪知姜麻子与他没走多远就找借口和他分道扬镳了。 他只好独自来到了嵩山圣武山庄。 花玉童认识古震远,只因“中原三大侠”都到昆仑山去过。 所以,他一走进客厅,便朝古震远一抱拳,朗声道: “古大侠,别来无恙。秀郎花玉童这厢有礼了。” 古震远早已经启身离座,大声笑道: “真是花公子驾到,有失远迎。快快请坐。” 花玉童在古震远对面坐下,见古震远也归了座,便又道: “古大侠,实不相瞒,在下这次下山、乃是奉家师之命要寻找‘中原三大侠’的。” 古震远道:“有什么事么?令师青松道长还好吧?在下差不多有四五年没看见他了。” 这时古晓云已经为花玉童斟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矮几上。 花玉童谢过,端杯轻呷一口朗声道: “数日前武林三大派掌门人一同到昆仑山找我师父,让我们三美郎下山,一则平息武林祸乱,阻止血旗教杀戮。 “二则追杀幽灵鸟,为江湖除害。 “三则是查找《用兵宝典》。 “故家师遣我们下山,他让我们求得‘中原三大侠’和铁面大侠的帮助,共图大事,不负武林群雄之重望。” 古震远道:“除魔卫道,乃侠义本色。没什么说的。我们中原三侠定会尽微薄之力相助。” 顿了顿,又道,“花公子,也许你尚未吃晚饭吧,夫人你带他到后院餐堂用饭去吧。” 萧月英迟疑着站起身,对花玉童道: “花公子,我们走吧……” 她真怕自己一离开,血旗教的人便来到,若是厮杀起来……她不由投目古震远,目光颇具含义。 花玉童真的还没吃饭,他见萧月英神色有异,其他人也都神色凝重,便问古震远道: “古大侠,庄内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古震远展颜一笑道: “没有……花公子快去后院用餐吧,有话饭后咱们再说……” 他是想支走花玉童,一旦血旗教来袭,免得他受连累。他并不指望多了花玉童一位帮手能够有某种转机,结果只能是多死一个人…… 只因他清楚“昆仑三美郎”的武功,虽然高于自己的儿女徒弟,但决不在自己之上,并不像他们的相貌那样为世人所羡慕。 萧月英自然知道丈夫的心意,遂转对花玉童道: “花公子咱们走吧……” 花玉童微微点点头,随萧月英走向门口…… 然而,他们还未出门,打门外便闯进来惊慌失措的管家古忠。一头闯进,失声喊道: “庄主,这回真来了。血旗人。一共十个人,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好吓人,怎么办?” 古震远沉声道:“古忠你怕什么。我们这就去迎接客人……” 花玉童怅然转首,对古震远道: “古大侠,敢情您把在下当外人了。” 古震远扬声大笑道: “那好吧。花公子,请随我们一同去迎接。” 说着早已离座,昂然举步率先出门去,其他人也都尾随跟出,到了庭院,站在古震远身形的两侧,齐举目向院门处望去。 院门口风声振衣,冲进来十个人,两个黑衣人在前,八个血衣人随后。 两黑衣人都佩剑,八个血衣人则都手执寒气森森的勾魂刀。 步步逼近,杀气愈重。 古震远不动声色,冷目凝视。 他不认识这两个为首的黑衣人,但猜想这八个血衣人肯定是血旗教的“血衣八刀”。 因为江湖传闻血旗教最凶残狂暴的是“玩血三鬼”、“血衣八刀”和“鬼脸十煞客”。 而教内的几大护法更是仅次于教主吸血老人的宇内恶魔。 终于,进来的十个人相距古震远等人丈余站定,两个黑衣人迈上两步,右边这位额头上有伤疤的中年人邪邪一笑,道: “果然你们不肯降服。血旗没有插。今天七日限期已到,再降服也迟了。 “我们要血洗山庄,杀尽这里所有的人,然后收回血杀令带着你们庄主的脑袋回去复命。” 古震远扬声一笑,道: “我们已经决意与这山庄共存亡:在交手厮杀之前,在下想请教二位及其他人的名号。 “免得死在谁的手里邯都知道。到阴间也是个糊涂的鬼。” 额头上有伤疤的中年人冷道: “在下人称铁血金刚孟石。” 一指身旁的精瘦老者道,“他是出手见血罗太虚。在下在教内为六护法,他为七护法。 “我们奉教主之令带血衣八刀来此。正因阁下身列中原三大侠,故教主要我们下手不留情,给侠义道点厉害看看。 “中原三大侠。我们要一一杀掉。你是第一个,准备受死吧。” 来者果然都非庸手。古震远知道自己一方今天是在劫难逃,凶多吉少。饶是多上花玉童这一个帮手,想获胜脱险也毫无希望,他知道自己一方所有人武功底细。 就算自己能够抵接住这两位护法,而他们又怎是“血衣八刀”的对手?心念及此,右手搭在了剑柄上。 冷道:“好吧。那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话音未落,面前人影一闪,程德宝来到跟前,嗫嚅道: “师父,怎么打呀?是等你们和他们厮杀一阵呢?还是现在我就让他们走。” 古震远早把程德宝打赌的事情忘了,其实也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见他站出来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沉声道: “快闪到一旁。不许胡闹。这是什么时候。” 程德宝一怔,大声道: “师父,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你答应了我把来敌打退,你就成全我和师妹…” 古震远截口冷道:“德宝。你快躲到一旁。别再胡闹了。” 又转对六护法铁血金刚盂石道: “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位徒弟脑袋有病。你们动手吧。” 孟石邪笑两声,蓦地抽出剑往空中一举,冷叱道: “效忠血旗教。血洗江湖。弟兄们给我杀。” 喊完身形一展,挺身踏中宫直刺向古震远前胸…… 与此同时,七护法‘出手见血’罗太虚也欺身抖剑攻上,身形如鬼似魅,剑刺如蛇疾进,一看就知为人阴险狠辣。 两位护法一出剑,另外的“血衣八刀”齐声喝喊,挥舞勾魂刀,各个展身前扑,一派刀光大展,卷向了圣武山庄其他人。 其他人中没有程德宝,他已经退到一旁,坐在那里,他要等古震远等人不敌时才出手…… 花玉童早已执剑在手,见面前刀光大展,一股劲风袭至,遂和南宫世杰、张阿森挥剑迎上,拼力遏止了刀浪前卷。 血旗教此番有备而来,自然早已摸清了山庄的底细,虽然多了一个花玉童,却也没能使局势逆转。 不多时,古震远便被孟石一掌印在胸前,口吐鲜血,内伤严重。虽然仍死撑着,但落败身死也是早晚间事耳。 其他几个人也是岌岌可危,不同程度的受了轻伤,陷入苦战之中。 孟石和罗太虚见状一发兴奋,手中招数更加凶猛,意欲几招之内收拾下古震远,则众人群龙无首,更成了待宰羔羊了。 眼见形势危急,忽听庄外一声大喝: “呔,魔崽子休要猖狂,某家来也。” 只见一人如星驰弹落,劈掌震开正要向古震远下毒手的孟石。 古震远喘息道:“葛兄,你何苦又来救援?” 来人正是中原三大侠之一葛宫平。 葛宫平道:“我不来也躲不过,他们对付完了你们,我们又怎能幸免。” 孟石怪笑道:“葛大侠真是明辨是非的人,既然如此,你们还是降了算了。 “在下在教主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教主看在你们迷途知返的分上,或许也就饶过你们了。” 葛宫平怒道:“你们这些妖魔小丑,我们侠义道的人岂能向你们低头。” 孟石明知他们不会降,不过是见胜券在握,出言戏谑而已,嘴里说着,手上可丝毫也没闲着,一柄剑攻势如潮,与罗太虚联手将葛宫平围在中间,眼看他也要步古震远的后尘了。 古震远此时已无再战之能,眼见葛宫平也撑不过百招,花玉童等人更是败在俄顷,长喟一声,叹道:“真是天亡我也。”自己一庄人死也就罢了,无意间连累了葛宫平和花玉童,心里痛如刀绞。 正在此时,程德宝畏畏缩缩地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师傅,该我上了吧?” 古震远一听,气得没吐血,此时才想起程德宝打赌的事,却怎样也不能相信这小子会有逆转乾坤的手段,叹道: “左右也是死,你就上吧。” 程德宝闻言,登时来了精神,怒喝一声道: “都给我住手。” 众人均在激战之中,不知发生了何事,更不知是谁出言阻止,倒都齐地住手,待看清是程德宝时,无不感匪夷所思。 孟石气得发笑道:“你小子是嫌死得慢怎的?” 此番他领人前来,对庄里的人手自然了如指掌,虽见程德宝始终未参战,以为这小子一见到自己一方的神奇武功便吓得魂飞魄散,专等投降了,也没着意。万没想到这小子此时敢叫停?一时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程德宝见众人都用讶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如此被人重视过,也不禁有些心慌,嗫嚅道: “是……是这样,我看你们都不行了,该……该我上了……” 众人更是讶异和不解,这小子居然说在场的人都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孟石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话中之意,更是气得发笑,眼见形势已然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怕这些人跑了,倒要见识一下这小子究竟是何意图。 他还没发话,血衣八刀中的一位早已不耐,跨出几步挥手一掌,怒道: “小崽子,我看你有多行?” 话未说完,蓦然身子如被弹起,后跌出几丈远,惨嚎一声,口喷鲜血而亡。 众人俱感心头一震,都未看清程德宝是怎样出手的。 孟石心头一凛,他只看到程德宝随手一挥,便震死了一个自己一方的高手,要知道血衣八刀打遍江湖,从无败绩,大风大浪不知闯过多少,居然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他怎么也不相信会有这等邪门事,手一挥,余下的血衣七刀蜂拥而上,将程德宝围在中间。 但听“嘭”“嘭”“嘭”七声巨响,血衣七刀纷纷如断了线的纸鸢般倒飞出去,人人口喷鲜血,落地身亡。 孟石这回可留神看清楚了,失声叫道:“大罗般若掌。”抢先飘身掠出庄外,罗太虚岂容他一人独美于前,身形飘忽,几个起落已然赶了上来。 庄内众人兀自如在梦中,全然不信世上会有此等事。 程德宝来到古震远身边,道: “师傅,他们都跑了。” 古震远如梦方醒,狂笑道: “好,好徒儿。” 程德宝嗫嚅道:“师傅,这回弟子可以与晓月师妹成亲了吧?” “不行,我不嫁给你。” 大家一看,说话的正是古晓月。 古震远大感踌躇,不知该如何应答,按理程德宝击退了血旗教,救了所有人的命,就算他提出再苛刻的要求,也该答应他,更何况这是大战前说好的事。 可是他知道女儿真的不喜欢德宝,有怎忍心牺牲女儿一生的幸福? 程德宝见状,心头一酸,哽噎道: “你们说话不算数……”转身跑了出去。 古震远一急,刚要去追,中掌处一痛,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躯摇摇欲倒。 众人忙将他扶住,搀他进屋服药疗伤。 过了顿饭工夫,古震远才觉得好些,这才和花玉童、葛宫平寒暄说话。 原来葛宫平是到少林寺后来到这里的,他和少林方丈谈好,意欲十天后在禹王庄开天英雄大会,以中原三大侠和他的名义散发英雄帖,聚集各门各派的英雄豪杰共同对付血旗教,以免被血旗教各个击破,他正是为此四处事奔波。 古震远颔首道:“也好。正好庄内顶用的人都轻重不同地受了伤,也无法去通知他们,只好让你们亲自去了。我伤好后即去禹王庄找你们……” 葛宫平道:“为了防止血旗教再来报复,在你离庄之前,最好让家人避一避。等我们商议出惩治血旗教的办法,捣毁了这孽教就可高枕无忧了。” 古震远道:“葛兄放心,我自会好好安排……” 转对萧月英道:“还等什么,快去让厨下准备酒菜,我们要痛饮几杯。” 萧月英应了一声,启身要离去,被葛宫平拦住了,道:“不必了。” 转对古震远道,“天这么晚了,况且你伤得不轻,这顿酒还是改日到禹王庄再喝吧。事不宜迟,我要连夜去商丘找白兄。” 花玉童也挺身站起,朗声道: “我也连夜动身去开封去见龙大侠。” 古震远颔首道:“好,那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可有坐骑么?” 葛宫平道:“我的马在庄外……” 花玉童道:“我没有骑马……” 古震远对萧月英道: “快去让古忠备匹快马给花公子。” 萧月英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等古震远送葛宫平和花玉童走出客厅门口时,庭院里已经有一匹备好的马等在那里了。 花玉童上前接过古忠递过的缰绳,转对葛宫平和古震远道: “二位大侠,在下先行一步了。” 葛宫平颌首道:“路上小心,我们约定之事不可轻易对外人言。” 花玉童应了一声,扳鞍上马,一拨马头,双脚磕蹬,跃马冲出院去…… 夜色吞没了骏马,远远的还传来蹄声。 葛宫平收回远视的目光,对古震远道: “快屋里歇息吧,我也告辞了,禹王庄再会。” 古震远点点头,道:“好。禹王庄再会。” 葛宫平掠身奔出院去,身形很快地消失了。 萧月英和古忠这才搀扶着脸色煞白的古震远回到他的卧房,把他放倒在床上,萧月英关切地道: “庄主,你觉得怎么样?” 古震远喟叹一声,道: “我不要紧。只是担心德宝,他心性鲁直,傻头傻脑的,饶是身怀绝技神功,若流落江湖也难免没凶险……” 萧月英道:“说不定他出去躲几天就会回来,难的是我们答应了他……而晓月又不喜欢他,他要真的叫起真来……” 话未说完,门外又走进老管家古忠,对两个人笑道:“程德宝回来了,他要见庄主和夫人……” 古震远强支撑着坐起身,道: “快让他进来。” 程德宝慢慢地走进屋来,连头也不敢拾,怯怯地咕哝道: “师父。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认为你的火气差不多已消了,才敢来见您的……” 说着双膝跪在床旁边,始终低着头,显得忐忑不安。 古震远望着程德宝,沉声道: “德宝,为师不生气了,你别害怕,好好回答我的话,” 古震远想到了血旗教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来收取“血杀令”血屠山庄,而要有程德宝在,便高枕无忧,只因天下还没有几个人能接得下那“大罗般若掌”。 就算血旗教主吸血老人亲自出马,也未必会胜得了程德宝,所以不便发火,以免这呆小子生气离开。 程德宝一听说师父不生气,当下来了精神,抬头笑道: “师父,你不生气了?那我就放心了,您想问什么,我会实话实说的。” 古震远道:“是谁教你的‘大罗般若掌’?” 程德宝道:“一个疯和尚,他在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像是受了伤,我经常给他送些食物去……” 古忠在门旁禁不住脱口道: “难怪厨下总发现丢馒头,原来都是你小子干的。” 古震远惊异地道:“原来是疯和尚虚颠?” 程德主道:“他……他好像是装疯……我也不知道他传授我的武功是‘大罗般若掌’。 “只想自己这么笨,多学点功夫,才不会被师妹师兄他们耻笑……” 萧月英一旁急忙截声道: “德宝,你真的要娶晓月么?你知道她喜欢你南宫师兄啊。 “她不喜欢你,就算能结合,她也不会待你好的………” 程德宝闻言霍然站起,委屈得眼中含泪,又气又急地憋了半天,终于大声道: “你们说话不算数。”说完转身跑出门去…… “德宝。”古震远急得大喊一声,一张嘴吐出一口血,又急道:“快把他追回来。快去。” 萧月英应了一声,急忙奔出屋来,到了门外,张目四顾,夜色沉沉,繁星点点,哪里还有程德宝的身影。 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她转身又走回屋来,对床上的古震远轻声道: “德宝不见了……” 古震远急道:“快去让文龙他们出去找,一定要把德宝我回来。” 正文 第四章 俏姐暴晒露酥胸 蹄声得得,秀郎花玉童跃马赶奔开封。 他已经上路三天了,三天里昼夜兼程,餐风露宿,只想早些赶到开封见到龙云海龙大侠。 一路之上,他处处小心,唯恐节外生枝,而耽误了行程。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性命之患…… 只因他遇上了一位不同寻常的人物。 这天接近午牌时分,秀郎驰马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三岔路口处有三间草房,草房后面靠路旁搭着凉棚,凉棚内摆放着桌凳,有几个路人正坐在桌旁喝茶。 天很热,烈日当空,对挥汗如雨的路人来说这茶棚真有说不出的诱惑,不但可以乘凉还可以喝茶解暑。 花玉童到凉棚前下了马,把马拴在旁边的木桩上。然后迈步走进凉棚,坐在一张桌旁。 他刚刚落座,一个青衣小褂的店伙便凑过来,赔笑道: “这位公子,喝壶茶吧,去热解渴,很便宜的。” 花玉童微微颔首,道:“来一壶吧,让我自斟自饮。” 店伙应了一声端来一壶茶和一个茶碗放在桌上,笑道: “公子,你慢慢品味,不够您再喊一声。”说完便又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花玉童开始细斟慢饮,同时游目四顾,一瞥之下,发现凉棚内的茶客至少有四个人都是武林中人,这从他们的装束上一眼就可看出。 这些人都只顾独自品茗,也不说话。巧遇茶棚皆是路人。萍水相逢,都是他乡之客。不识不便言,江湖风波险,谁都知道言多语失…… 两碗茶刚刚喝下,前面的路上传来辚辚车声,由西向东隐约有一车一骑徐徐而来,很快这一车一骑出现在凉棚前,马上的人望见这凉棚,高声对驾马车的车夫道: “停下。到棚子里喝几碗茶再走。这天儿真热。” 花玉童闻声抬眼望去,心下不由一怔:好华丽的马车。显然坐车的也非凡夫俗子。 由于天热,车帘高卷,隐隐约约里面坐着个艳装女子。 最令他感到惊异的还是这位骑马的人,马是高头大马,差不多要比自己骑乘的骏马长出一头,高出一尺。而骑马的这位大汉也堪称是位巨人。 肥肥大大的黑色绸衣,袒露着半个胸膛,胸毛黑而密。头大如斗,脑后垂着个小辫子,高鼻阔口,眼似铜铃,满脸是黑黑的胡茬子,那两只手就像小蒲扇一般。 跳下马时比那马还高出一头,俨然一座钢筋铁骨的黑塔。 黑大汉跳下马后牵马到木桩上拴了,然后从马鞍挂钩上拿下一条乌黑的大铁棒,拎着走进凉棚,手中铁棒往地上一戳,立时入地三寸直直站住,然后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高声道: “小二,端茶来。” 这一声喊近在咫尺,直震得人耳嗡嗡响,仿佛平地炸起一声闷雷。 喊声刚落,华丽的马车内已经下来两个女子,显然一奴一主。奴是个垂髫碧衣小丫环,主是位浓装艳抹的艳装女子。小丫环轻搀慢扶着艳装女子走进茶棚,在黑大汉身旁坐下,垂手恭立身后。 那艳装女子转首莞尔一笑,道: “春儿,你也坐下来吧。” 那叫做春儿的丫环便在旁边坐了,甜甜地道: “姑娘,你觉得还热么,要不要我为你扇扇?” 艳装女子笑道:“不用了……… 花玉童的眼睛一直未离开这一主一奴两个女子,甚至忘记了喝茶,这小丫环娇小玲珑,活泼可爱,如果独自走在街上让人见了一定会觉得她标致,但是此刻和这位艳装女子坐在一起就显得大为逊色了。 艳装女子不能说容貌十分美,只能说是很俊俏。柳眉杏眼、粉面丹唇,青丝发盘个凤凰髻。体态窈窕,一颦一笑有一种不可言状的俏媚。 花玉童一面端详着这位艳装女子,一面在心里暗暗把她与见过的那位曲灵珂曲姑娘比较。 曲灵珂就像一朵雪莲,美丽中透出圣洁清雅,让人见了会心生敬慕,甚至不忍伤害。而这女子俊美中透着俏丽,就像一朵玫瑰,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摘取。她的俏丽简直无与伦比。 果然有人想妙手摘花了。 店伙刚刚把两壶茶放到桌子上,那黑大汉抓过茶壶正要往自己的茶碗里斟,便听旁边桌上有人朗声道: “这等劣茶怎么能孝敬这等尊贵的客人。” 话音未落旁边长身站起一位华服公子,手执茶壶走到这张桌旁,站到艳装女子身侧,展颜一笑,道: “这壶内是区区自沏的龙井茶,意欲以此孝敬姑娘,不知芳意如何?” 华服公子佩着剑,一柄不同寻常的剑。白净脸膛,两道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眼睛,黑中闪亮,似笑非笑。 眉宇间深藏着一股煞气,而这煞气却不容易窥见,因为乍眼一见谁都会注意他这似笑非笑的眼睛。便是这双眼睛也会使人觉得他不同寻常。 华服公子说完,便在艳装女子旁边一把空着的凳子上坐下,把手中茶壶轻轻放到桌上,又笑道: “姑娘怎么不说话?艳名满洛阳的俏姐儿果然好大的身架。” 艳装女子定睛打量着华服公子,突然霍地站起,粉面失色,颤声地道: “是你。你……” 黑大汉见状皱了皱眉,粗声大气地道: “你认识他么?他是谁?” 艳装女子惊魂甫定,嗫嚅道: “他……”投目华服公子,欲言又止,似是不敢说。 华服公子洒脱一笑,道: “但说无妨。区区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艳装女子脱口道:“他就是段流星。” 黑大汉皱眉咕哝道:“段流星?这名字好像听说过。” 猛的像想起了什么,探手腰间摸出一张折叠着的纸笺,展开看了看,大声道:“对。有个段流星,绰号霸花童子。名列七大浪子第四位。” 段流星道:“你是何人?” 那黑大汉道:“我叫牛大田。” 艳装女子道:“休得和他啰嗦,快些赶她走。” 牛大田倒也听话,挥起大铁棒道: “你听到没有,快点走。” 他大铁棒刚刚挥起,段流星冷笑一声道: “无名鼠辈,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撒野。” 手一扬,一道白光闪过,那大汉登时动弹不得。 花玉童在旁看得清除,心中暗叹:段流星的流星打穴珠果然厉害。 段流星来到俏姐儿跟前,道: “怎么样,还是跟我走吧。” 俏姐儿脸上掠过一丝痛苦,道: “你是男人,你也是禽兽。只那么一次我就知道你不是人,和你在一起我受不了,我会疯的……” 俏姐儿没有疯,段流星却像疯了。 他冷冷一笑,劈胸抓住俏姐儿胸衣,轻轻一提便出了凉棚,站到牛大田身旁,剑指疾点制了她的穴道,然后双手用力一撕俏姐儿的胸衣“咝溜”的一声,上身衣衫自两肩脱落腰际,上半身只剩个粉红色的胸围子,浑圆丰满的雪白香肩和一段玉胸粉颈暴露在烈日下…… “你……衣冠禽兽。”俏姐儿不能动,气极羞极地骂道,同时委屈得眼中噙泪,晶莹欲滴。 段流星又一指点下封了她的哑穴,阴阴一笑,道: “俏姐儿,你先在这晒一会儿吧,区区还要去喝一杯茶。你要同意跟我走就点一点头。” 说完迈步回到凉棚,坐在桌旁,拿过自己的茶壶,正要往碗里斟茶,俏姐儿的那个丫环春儿已跪在他面前,软语央求道: “公子爷,你就饶了我们姑娘吧,天这么热,她会被晒晕的……” 段流星往茶碗斟完茶,放下茶壶,轻轻呷了一口,然后用脚尖勾了勾春儿的下颏,冷笑道: “抬起头来,你这小模样儿也很标致么?嘿。好像还没开苞吧?告诉我接过客儿没有?” 春儿紧咬嘴唇,眼中含泪,只是不语。 凉棚后的俏姐儿裸露着上身正承受着烈日的暴晒。天很热,甚至没有一丝风,烈日炎炎似火烧,这般难耐可想而知。 凉棚内一片死寂,除了春儿跪在那里默默垂泪,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俏姐儿…… 俏姐儿流泪了,但没有点头。 段流星脸上寒意愈浓,终于冷哼一声,一脚把跪在面前的春儿踢倒一旁,起身奔出凉棚来到俏姐儿面前,伸手扯住她的胸围子道: “你要再不答应,我就……” “住手。无耻之徒。”身后响起一声冷叱。 冷叱者是花玉童。是可忍孰不可忍,段流星就算杀了牛大田,花玉童也不会吭一声,但他肆意欺侮这两个女子他就不能不挺身而出。 段流星松开手,转过身时,花王童已经从凉棚出来,站到他跟前了,上下打量了花玉童几眼,冷道: “想英雄救美?阁下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出剑吧。”花玉童淡淡地道,同时抽出了佩剑。 段流星右手搭在了剑柄上,冷道: “区区一向不喜欢杀人,但并不是不会杀人。请教名号,我剑下不死无名之鬼。” 花玉童沉声道:“秀郎花玉童。” “好。你将是我杀的人中最漂亮的男人。”说着,段流星出剑了。 花玉童也出剑了。 段流星一眨眼间刺出七剑,花玉童也还了七剑。他不知道段流星施展的是哪种剑法,只觉他剑上力道在自己之上。 花王童知道自己取胜很难,他看见了段流星与牛大田厮杀,如果段流星施发流星打穴珠他知道自己的结局未必会比牛大田好…… 但是花玉童还是拼尽全力地与段流星厮杀,昆仑剑法一向在武林有些名气,招式严谨,杀手凌厉,自成一派,令人不敢小觑。他只是连绵不断地攻击,不给段流星施发流星打穴珠的机会。 段流星没有施发暗器,他自信单靠手中剑也能杀了这多管闲事的小子。 只因花玉童的内力毕竟稍逊于段流星,是以剑上力道也弱一些。 两个人这一番厮杀甚是精彩,致使凉棚内看热闹的人眼睛都直了。 三十招过去,两个人还未见高下、胜负难料。段流星额头见汗了,眼睛里杀机愈盛。 花玉童早已满脸冷汗涔涔,显得有些力不能支了。但他已横下一条心:豁出去了,就是拼上一死也要宰了这个浪子为江湖除害…… 然而,段流星毕竟不是一般庸手,否则也就不会身列“七大浪子”之内了。 四十招过去,花玉童剑招慢下来,微微上喘了,段流星一见心中窃喜,抖擞精神,剑势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终于在滚动的剑光里传出一声惊叫,花玉童胸前被段流星剑中加腿踢中,身形跌倒丈外,段流星疾身掠上,向倒在地上的花玉童凶狠地一剑砍下…… 这一剑砍落,秀郎将身首异处。 “铮”然一声,段流星下砍的剑被另外一柄剑架住,一声金铁交鸣震得他右臂一阵酸麻,手中剑险些脱手。 抽身后退,定睛看时,出剑救花玉童的是个玉面虎目,一身穿白的中年人,二目如电,面冷如冰,不由脱口道:“是你。” 中年人手中剑一指他,淡淡地道: “段流星,你真是恶性难改。快出剑吧,在下倒要领教你几招,也许你的武功长进了。” 段流星冷冷一笑,道:“白天英,此一时彼一时。你别以为我怕你。”说着展身抖剑攻进,出剑又疾又狠。 中年人正是商丘的忠义大侠白天英。 他见段流星挺剑刺来,不慌不忙出剑外封。他知道段流星不是自己的对手,以前两个人曾经交过手,他不相信短短三五年光景段流星的武功能有多少长进…… 哪知道一剑封出便知段流星剑上力道不弱,内功确乎较以前有所长进,心下一凛,凝神聚气,全力厮杀…… 段流星与白天英厮杀前他已经与两个人交了手,但依然剑上力道不减,凌厉狠辣。但白天英毕竟是武林成名人物,盛名之下无懦夫。他赖以成名的“九转连环剑法”也曾一度威震武林。 而段流星身列天下“七大浪子”之内,自然有超人之处。他知道比剑自己肯定要落败,唯一获胜的希望就是用流星打穴珠…… 白天英何尝不知道段流星赖以成名的流星打穴珠的厉害;不但认穴奇准,且力道强劲,若被击中,九死一伤…… 所以施展开“九转连环剑法”连连抢攻,不给他偷手发打穴珠的机会。而段流星闪避封架拆招破式,他一时也不好获胜…… 两个人在这里狠斗时,倒地的花玉童已经站起身,胸前这一脚着实不轻,险些没吐血。站起来时还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无法上去帮助白天英。 一眼看见站在一旁被制住穴道的牛大田,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迈步走到牛大田面前,道: “你哪处穴道被制?我为你解开你可以去杀那个浪子。” 牛大田喜出望外,急道: “‘周荣穴’,加上‘不容’两穴。” 花玉童猛提丹田气,凝力指端挥剑指点出…… 牛大田穴道被解,哼了一声瘫坐在地上,运气调息片刻,方觉力贯四肢,功行八脉,狂叫一声抓起地上的大铁棒,像一头发怒的疯牛奔向了正然与白天英厮杀的段流星。 段流星连战三人,这时独战白天英已感吃力,又见牛大铁棒狂扑上来,心下一凛,知道再不逃走,只怕凶多吉少。遂不等牛大铁棒冲上,抖剑连攻三招逼退白天英,一声清啸抽身掠出,飘然而去…… 白天英收剑稳住身形,冷冷一笑。他不敢前追,因为怕段流星施发流星打穴珠…… 牛大铁棒见段流星逃遁,气得哼了一声,把大铁棒往地上一戳,骂道: “便宜了这臭小子。” 骂着投目去看俏姐儿司马雪莹,见她的胸衣已经让那丫环春儿整理好,只是穴道未解,还不能动,便迈大步走到跟前,挥指为她解开穴道,恨道: “那臭小子我决饶不了他。” 段流星制住俏姐儿穴道时,牛大田就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知道她被制的是哪处穴道,况且段流星点穴用的是普通手法,也不难解。 俏姐儿穴道被解开,便像一摊泥似的瘫坐下去,幸好身旁的春儿将她搀住。 牛大田望了那辆路旁的马车一眼,对春儿道:“还不搀她上车。”说完转首去看花玉童,道: “这位花公子和这位白老兄,多谢你们仗义相救,牛大田不胜感谢。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说究提着大铁棒走到自己那匹高头大马前,把大铁棒放在马鞍的挂钩上,然后扳鞍骑上,催马到马车旁,见丫环春儿已经搀俏姐儿上了马车,便朝车夫喊道:“走。” 马车启动,辚辚而去…… 花玉童这时向白天英施礼,道: “多谢白大侠救命之恩。” 白天英微微一笑,道:“花公子不必客气,亏得我认识你……那个浪子也忒可恶。” 说着话两个人又坐回到凉棚内。花玉童要了两壶茶,自己为白天英斟了一碗,笑道: “白大侠,您是从哪里来,想到哪里去?有没有遇上葛大侠?” 白天英呷了口茶,笑道: “我从家里来,要到开封见龙云海龙大侠,几天前他让人送信给我约我到开封见他,说有要事面谈。怎么,你知道葛大侠去了我那里?” 花玉童没开口,四下机警地环顾一下,低声道: “白大侠,在下也正好要去开封见龙大侠,咱们喝过茶就上路吧。详情我们路上再说……” 白天英微微颔首,知道花王童是看出这里眼多耳杂,不便说话…… 两个人喝完茶时,已金乌西斜了;他们各自牵过自己马匹,扳鞍骑上,催马上路,并辔徐行。花玉童这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予白天英…… 白天英听完思忖道: “不管怎样,咱们还是要去开封见龙大侠,他说有要事找我。至于葛大侠他或许能在武馆里等我回去……” 然而,两个人部没想到,他们见到龙云海时,龙云海已经卧病在床了。 接待他们的是龙云海独生儿子龙翔。 龙翔的长相极像其父龙云海,身材不很高但很粗壮,大脑袋,粗眉大眼,一脸憨厚外实,他自然很熟悉白天英。但却不认识花玉童。 等白天英把花玉童介绍给他时,他憨态可掬地笑道: “花公子你长得真标致……我爹常提起你们三美郎我还不相信。” 龙翔接着便领两个人去龙云海卧房见缠绵病榻的龙云海。 龙云海苦心经营着这敬武镖局,妻子早逝,身边有一子龙翔和两徒陆明春、秦川林,算是亲人。 等龙翔领着白天英和花玉童走进屋来时,陆明春正然为龙云海熬煎草药。室内弥漫着一股呛鼻的药味儿。 见三人进来,躺在床上的龙云海急忙让陆明春扶他坐起身,对白天英和花玉童道: “白兄、花公子,说来惭愧,在下卧病在床不能迎近,失礼得很。快快请坐。翔儿沏茶。” 白天英和花玉童坐在椅子上。白天英展颜笑道: “龙兄不必客气。你我兄弟有什么说的呢?不知龙兄贵恙缠身几多时日?可要紧么?” 龙云海微喟道:“有些天了,本来不想惊动白兄,但在下再三思量还是……实不相瞒,在下遇上了件麻烦事,故请白兄来帮忙出出主意,正好花公子也驾临,也请一同帮助想想办法。” 白天英道:“出了什么事?” 龙云海道:“我失了镖……” 白天英神色一肃,脱口道; “多少?赔他们不就行了么?想来龙兄一定是急火攻心才病倒的,事了病愈,不足为虑。” 龙云海苦笑道:“若赔得起还说什么呢?” 白天英道:“是哪家出的镖?多少?” 龙云海道:“‘金陵三大府的天应府,共出镖银十万两,黄金三万两,珍珠一千粒。要从金陵送至京城。结果在山东翻了船……” 白天英皱眉道:“果然不是小数目……可龙兄没有追查么,道上的朋友也会援手的……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是不是‘绿林八大天王’做的活儿?” 龙云海微微摇首,叹道: “线索是有,而且已明知道是谁干的。虽然不是八大天王,但这两位更要比他们难斗……” 花王童脱口道:“比绿林八大天王还难斗?那会是谁?” 白天英微微点头,道: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有这两个人做了案才会留下名号……” 龙云海叹道:“就是那两个人……所以我说追回失镖一点希望也没有……” 花玉童如坠五里雾中,截声道: “到底是谁这么厉害。我们不可以去找他们讨镖么?” 龙云海道:“花公子有所不知。这两人就是名满天下的‘雌雄大盗’钱如命和金蝴蝶。天下间还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花玉童哑口无言了。 白天英面露难色,沉声道: “追回失镖没有希望,赔又赔不起,那么唯一的一条路就得……” 他没有说出口,但谁的心里都清楚。 龙云海接声道:“服法我不怕,杀头也没什么。我只是不甘心这一生侠名从此……唉,敬武镖局也将因此而在江湖除名,翔儿日后更无法在江湖上行走了……” 龙翔一旁对白天英道: “师叔,还有一个办法……天应府得知失了镖,便限期一个月让我们追回失镖或如数赔偿,这两点都办不到他们就上告官府……” 白天英苦笑道:“这是自然了……” 龙云海叹息道:“而另外的办法就是,他们说如果找不到失镖再不能赔偿,那么只要为他们找回丢失的祖传珍宝‘风头龙柄青釉壶’也可以算我们赔偿失镖,不上告官府…… “所以在下急找白兄来是想打听一下有关这‘风头龙柄青釉壶’的情况,这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白天英眉头一展,道: “这办法倒可以考虑,只因我偏巧知道一些天应府丢失这宝壶的情况。 “听说这宝壶原本是君子门‘第一神手’陈小鬼从天应府偷出来的,后又送给了君子门掌门贼王丁百手的儿子丁凤鸣。 “丁凤鸣又把这宝壶送给了一位相好的妓女叫玉芙蓉…… “至于这宝壶是不是还在那妓女手里就不知道了。” 花玉童急切地道: “这位妓女总比那‘雌雄大盗’好找,只要我们找到她,夺下那宝壶送还给天应府不就一了百了啦。” 白天英道:“话是这样说。可是听说天应府已经托了不少人在为他们寻找这祖传宝物,据在下所知插手此事的有东海九龙岛的人……” 龙云海惊道:“九龙帮?” 白天英颔首道:“还有’白道三雄’和‘绿林八大天王’。除他们之外,那些贪图天应府重酬赏谢的江湖混混。 “自然也不惜铤而走险,所以要得到这‘凤头龙柄青釉壶’绝非易事。” 龙翔一旁咕哝道:“不管怎样,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龙云海也对白天英道: “白兄,这确实不是件容易事,但我们已别无他法。现在我又卧病不起,翔儿和他两个师兄都是一般庸手,所以白兄还要帮我这个忙。 “咱们说来也算是实在亲属,在下就……唉。” 白天英截声笑道:“龙兄,你不必难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咱们早已经指腹为婚。 “晶儿和翔儿还要结婚,所以就是自家事,我不会不尽力的。” 花玉童一旁自然茫然不解。而龙翔听到这里却脸上欢喜,道: “师叔,晶儿她还好吧。我爹常说她………” 龙云海脸上露出淡淡笑容,道: “翔儿还说我常说起晶儿,倒是你整日想着她。这回总该放心了吧。 “你师叔并不因为咱们倒霉而小瞧咱们,还要让你和晶儿成亲,真是你小子的造化。” 说着又对白天英道: “白兄,你放心我一定要早日治好病,夺到那宝壶把此事了结,不能连累了孩子们,更不能让晶儿一过门就受委屈。” 白天英笑道:“龙兄,你不必着急,好自养伤要紧。一切都由我们来办。” 一指花玉童笑道,“花公子这次来此,原本是想送信儿给龙兄的,想让龙兄十日后到禹王庄葛大侠那里议事,届时我和古兄也前去,现在看不行了……” 龙云海惊讶道:“去禹王庄议事?武林中出了什么事吗?是不是为了对付那个淫煞幽灵?” 花玉童道:“一则是对付淫煞幽灵,二则是阻止血旗教大肆杀戮。这是我们昆仑三美郎下山的使命,恩师嘱咐找你们中原三侠与葛大侠商议具体实施良策。” 白天英附声道:“听花公子说,他到圣武山庄古兄那里的当天,血旗教就派人去血洗山庄了,幸好古兄的一个徒弟露示偷学的神功才使山庄免遭劫难。 “而葛大侠去嵩山少林寺后也到了圣武山庄,他们商议十天后咱们一同到禹王庄议事,欲以咱们三人和葛大侠的名义撒英雄帖在禹王庄举行英雄大宴…… “可是现在古兄受伤龙兄你又卧病在床,只恐十天后禹王庄议事难成……” 花玉童道:“还是帮助龙大侠查寻那个宝壶要紧的。况且这段时间古大侠也可静心治伤,龙大侠也可安心养病,这件事说予葛大侠,他也不会不肯的。” 白天英笑道:“也只好如此……我们可以与葛大侠说明情况,他还可以帮助咱们查找那个宝壶,只要葛大侠再肯帮助,事情就不难办了。” 龙云海笑道:“白兄、花公子,那就有劳你们向葛大侠解释清楚,非是我不想为武林除魔消灾,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待这件事平息了,我自然会和大家一同仗剑除魔,为武林除害。” 白天英道:“龙兄,如何夺取那个宝壶我和花公子见到葛大侠会商量出办法,你不用担心,只是安心养病吧。 “关于翔儿和晶儿的婚事待事情都平息了,我们就为他们完婚。” 龙云海感动得热泪盈眶,转头对龙翔道: “还不快谢过你师叔和花公子。” 龙翔急忙向白天英和花玉童施礼,道: “多谢师叔。多谢花公子。” 龙云海又道:“眼看天色已晚,翔儿你去带你师叔和花公子去吃饭吧,代为父好好敬他们几杯。” 白天英笑道:“也好。龙兄,你且歇息,饭后我们再过来看你,明早我们就要回走了,也许葛大侠还在等我。” 龙云海笑道:“好,我不留你们……你们一定要多喝几杯。可惜我不能躬身相陪。” 白天英笑道:“可惜什么。来日方长,以后喝酒的日子多着哪。” 说完启身离座,连同花玉童跟着龙翔走出卧房,径直去餐堂吃饭…… 吃罢晚饭,白天英和花玉童又到龙云海的房里,品茗闲话,龙翔在侧,总想找机会多了解一些未婚妻白晶的情况,但始终插不上嘴。 “因为龙云海很想听白天英说一些新近江湖上发生的奇闻逸事…… 龙翔只得熬住一颗痒痒的心,听他们说话。 他还未见过白晶一面,只是知道在他和白晶还未出世时,龙云海和白天英这一对好朋友就有言在先:倘若两家都生男孩就让他们结为异姓兄弟,都生女孩便结为姊妹;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 自从他长大成人后,当父亲和他说起这件事时,他一度很反感:万一那白家姑娘长得像个母猪似的,岂非苦了自己。 可是后来听看过自晶的父亲说,那白家姑娘不但长得貌美且为人冰雪聪明,他算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 从此他脸上有了笑容,还经常做美梦…… 眼见青春成熟,已到完婚之龄,却偏偏家遭此劫,好在白天英大仁大义…… 夜已阑,白天英、花玉童和龙云海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回客房歇息,说好了明早晨还要上路…… 世间的事本来就是千变万化,难以预料的,俗语说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龙云海护镖走险,出了不测风云,亦属难免。 然而,白天英却做梦也不会想到突如其来的灾祸正降临到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