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民开大道》 第1章 再世为他人 “侯爷,过了这个镇,前面就是贤阳山了,要不要停下来,休整一下?”旁边的大汉,骑在一匹深黑色大马上,向身旁的唐遗问道。 这时日,正是渐得冬意之际,秋风阵阵,带着些许寒凉的气息。 那大汉,仅着件单衣,体格壮硕,肤色黝黑,丝毫不为其所动。 旁边的青年人,骑着白马,穿着白衣,身形与那大汉相比,显得十分瘦削。 他轻轻摇了摇头,“过了这个镇,你便可以回去了,这一路辛苦你了。” “哈,侯爷客气了,这只是我分内之事罢了。”那壮汉笑道,“倒是一路上,侯爷肯听我这粗人讲兵略之事,我这半吊子水平,实在是见笑了。” 言语中,有着些许不舍之意。 那唐遗只是笑,又道:“王宽,你看这贤阳山,又当如何攻伐?” 那王宽听得这番话,略一思索,对着唐遗道:“这贤阳山三面临水,是以其人不乏善水法者,水上攻之实属不智。” “而这清扬镇,乃陆路唯一之通道。待二旦节之日,镇里夜间清路封门,大军,尤其是铁骑,可长驱至山门前,展开反制之法,不然那护山阵法实难应对。” “平日精兵数万,便能有所战果。不过听说这贤阳山上,有迈过天埂的神人,惊扰了他,恐怕会再生枝节。” “不过这多年以来,国内未再有攻打宗门之行径,也只能从‘皇源之乱’找点根据来谈了。可惜,典籍已尽数毁去,在下也不得入门之法。”说完,王宽叹了口气。 唐遗默然不语,作为一名未出朝前的唐家二少,出朝后的三等侯爷,他对当年的“皇源之乱”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更何况是王宽这样的一个小护卫长。 “皇源之乱”,被称为帝国旧皇权派建国以来最大的反扑,标志性事件便是冲击了各地宗门仙家,欲令天下再归中土管辖。 当然结局,再明显不过了。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王宽自觉有些失言,唐遗则是在琢磨着别的事,接下来一路无话。 这清扬镇与贤阳山,相隔百来米,左有界石,朱漆“贤阳山”三个大字。 “侯爷,到了这界石,小的就不能再送了。”王宽略表歉意地说道。 “无妨,你便回去吧,一路慢走。” “好,那小的就先回去了。”说完,王宽便调转马头往来时的路上去了,只留下唐遗一人,立在道旁。 “呼——”他长出一口气,回头望了望先他而去的王宽,心下有了打算。 放下其他的想法,先进山再说。 唐遗骑着自己的小白马,慢慢悠悠往前进。 远远地看见门楼牌匾上写着“贤阳南院”四个字,笔势同先前的界石一般,平缓无波。 到了山门下,一旁的方亭里,身着蓝衣的看门小修,体格瘦小,眉目倒还算清秀。 他身上的衣物似是不保暖,暗自搓着手。 看见有人骑马而来,快步迎了出来,对着唐遗行了个礼,道:“这位便是唐师兄吧,在下通识门贺兴,今日便由我来迎师兄进院。” 通识门,正规编制中其实并没有这个分门。初入正学的生徒,若无特异之天分,皆需广泛狩猎,再寻问道之法门。 未得分门,便无可言己为修道之人,所以不知何时有了这么个“通识门”的说法,聊以慰藉。 当然,如果在自己的师长,或者保守的师兄师姐面前说,是要被他们责难的。 唐遗倒是不甚在意,下了马,由贺兴牵着,一路往山上去。 “唐师兄,这一路走来辛苦了吧?”那贺兴脸贴着笑,问道。 “嗯,还行吧,不过我现在只想快去见见院长。”唐遗虽然也挂着笑,不过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那贺兴见状,不再多言,带着唐遗一路兜兜转转,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楼阁前。 “师兄,这里就是院长的书房了,平日里他都待在这。”贺兴说完,便要拉着马走。 唐遗从内里掏出一张票据放在他手上,道:“刚见面,师兄也没什么能当见面礼的,就拿这山下的粗俗之物,答谢小师弟的好意吧。” 那贺兴感觉到票据不小,心想中土来的侯爷果然就是大方。 当即是眉开眼笑,道:“多谢唐师兄,多谢唐师兄,以后有些什么杂活琐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就在草院里吃住的。” 待到贺兴离开,唐遗敲响了“开文阁”的门。 “叩。” “进来。” 听这声音,确实很年轻啊。 唐遗推开门,周边满目的书籍与挂画。中央有方书桌,一个青年男子半躬着身子,提笔在写着什么。 那男子面色沉静,脸颊瘦长,整个身体被裹在一件高领貂皮衣里,不太合身,大了许多,衬得眉目间的愁苦更甚几分。 唐遗进门来,他未有停笔的打算。只是在灰毫笔吃墨的间隙,看了他一眼。 “侯爷远来,请恕本院招待不周。实属日程冲突,学生们都在修习。”那人淡淡地道。 “无妨,我也是来当个学生的,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唐遗回道。 “那便好。” 房间一时陷入沉寂,只有笔划在纸上的声音。 “既然你入了我贤阳南院,好叫你知道,我就是你们的院长,李子群。”他写完字,终是开口同唐遗说起话来。 “李院长。”唐遗恭敬地行了个礼。 “你是从中土来的,我听闻近来年,中土又换了天日,是也不是?”李子群突然发问。 “是,前朝无道……” “这朝堂变动,百姓哀苦,几时可得安稳,愚人为了一己之私,尽起刀兵……” 唐遗正想扯扯皮,听得他这么讲,回道:“确是如此,不如先生这般,万世一系,子承父业,安定稳固。” 那李子群听得这话,知道唐遗是在嘲讽他,却只是笑了笑。 随后唐遗就被请出了门。 不过唐遗也不恼,他觉得,这次赚大了。他明确地感受到,当他谈及子承父业时,那李子群眼中闪过的厌恶。 对于唐遗来讲,这次退朝进修,目的可从不在于进修。再世为他人,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从开文阁出来,唐遗就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虽然李子群在赶他出门前,把“月一楼”的腰牌给了他,可这人生地不熟的,他哪知道这月一楼在哪。 “去寻个向导先。”如此想着,唐遗往那书声阵阵的处所走去。 第2章 比试 离了开文阁,唐遗向山中另一片楼阁群落走去。 贤阳山上,楼宇隐于群林之中,大小群落间有小路相联通。 闻得人声,转了个弯,唐遗便见前方有个大广场,空地上排着不少队列。 男女弟子皆着白衣,手中提着宝剑,驭着剑气,流光溢彩,美妙非凡。 唐遗倒是没有想到,哪怕是这山林中人,竟也同京中纨绔子弟一般,搞这华而不实的“花球”剑法。 唐遗正自思索,却见广场高台上,一白衣讲师对着他道:“那位迟到的学生,到这里来。” 唐遗左右环视,知晓自己大概是被误会了。 不过也好,正愁打扰别人修行不好,难以开口,别人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当下便在众人的余光注视下,走向讲台。 不过这才行到半路,变数突生。 台上的青年男子,将刀座上的长剑射入唐遗身前的石地上,翻身而下,对着唐遗拱手,道:“在下宁城,请赐教。” 唐遗盯着这国字脸的男子,心里直嘀咕:这人是看出了自己是谁,所以也来刁难自己,还是单纯地对来迟的考生进行惩戒? 自入了这贤阳山开始,作为侯爷,虽然只是三等,但一无仪仗迎送,二来,甚至连接引人也只是个“通识门”的男弟子。最后,被院长轰出来后,居然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不过容不得他细想了,这宁城提出对决请求后,便不再多言,起手示意他拿剑。 虽然可以亮出身份来拒绝,不过唐遗却不打算这么做。借这机会,即可一探虚实,也可立威震慑宵小之辈。 念止,唐遗手握剑柄,运起周身灵气,一提,将剑从石地中拔出,却发现剑尖已断,留在了石中。 那宁城见此,也颇有些讶异。 台上落下个白衣女修,容貌俏丽,对着宁城,欣喜道:“恭喜师兄,今日想来是于立界境中更进一步,所以才难以控力,失手毁了这剑。” 又下来个女修,同样着白衣,在这场子里的人都是同一色装束。 不过她的身材极为火辣,哪怕是包在松垮的白衣里,也依旧那么明显。 比前一个女修晚下来,是因为她还去专门提了把长剑。 她也跟着恭喜了一下宁城,随后便要把剑交给唐遗。 “不必了,我便用这无锋之剑,与宁城兄较量一番。”唐遗摇摇头,没有接受她的提议。 “呵,杨师姐,这傻小子可是拒绝了你的好意呢。”那女修吃吃笑道,似乎为她的杨师姐感到不值。 “那你们就都回去吧,教务还要继续。”见唐遗想用残剑同自己对决,那宁城想来是误解了什么,催着两个女修回去。 “既然如此,陆慧,我们回去吧。”那杨师姐看了唐遗一眼,轻微点了点头,随后径自离去。 “师兄,我不嘛,我想看看你出手的样子!”那陆慧却不肯消停,执意要留下来。 宁城有些无奈,神色有着些许恼怒。 “无妨,也好由陆小姐做个小判员。”唐遗淡淡说道。 看来,这宁城也是这贤阳南院迎接自己的一环,不然不会对自己称呼他为“宁城兄”毫无反应。 让我用残剑,还想驱赶走两名女修,似乎是觉得看出了我的窘迫,所以给了一份薄面。 不过,其实我的举动还可以理解为另外一种意思…虽然你是个好人,不过我唐遗还是要打爆你的狗头。 “在下唐遗,请赐教。” 同为立界境,与宁城的对战,唐遗倒不是没有信心。 从先前了解的资料来看,这宁城也算是这贤阳南院中相当出色的一名弟子了。 不过我唐遗,作为堂堂唐家二少,更是转生之人,身怀绝世功法,也不是好相与的。 这宁城剑势一起,没有同旁边那些弟子一般,只是极为普通地把灵力赋剑上,均而不漏。 这门功夫,就已经透出不少功底了。 猛然发力,一个闪身便到唐遗面前,却发现唐遗早已闪到了他的身后。 起手拼消耗,算是天埂境下最为正常的对敌法门。 唐遗本来是打算直接对招的,结果发现这残剑确是极难掌控的。剑身不全,导致灵力难以贯通。 不过躲着也不是办法,星芒起,具全剑体。这法子消耗有点大,还是在白天,得速战速决了。 剑出,游龙在手,一分为三,星光熠熠,倒是跟那“花球”剑法有点相像了。 不过唐遗从拿到的后来人修的《归元星典》中,得到的确实只有这种招法。 这宁城见这招法,虽然心里有些许鄙夷,不过还是起剑破之。 “喝!” 那宁城运剑,自上而下,齐力而攻,剑气扫出,颇有退全军的气势。 剑气破入招法内,化解中路之剑,便向唐遗残剑奔去,全然不顾另外两道剑路。 唐遗提剑一挡,宁城的剑气直挺挺地撞上去,随后如泥牛入海,再不见分毫。 宁城见此颇有些欣喜,原以为只是个不学无术的侯爷,没成想,倒还真有一点本事。 唐遗两道剑路射来,宁城提灵力护体,正思索着下一招,却感觉周身护体灵力被破,赶忙急转。 “啊!”旁边偷看的弟子,有几个忍不住发出了惊呼,随后便被陆慧杀人的目光给瞪回去了。 这一式,已落了下成,宁城暗自懊悔,从刚才轻易挡下自己蓄势的剑气开始,就应该想到唐遗使的必然不是所谓的花球剑法。 另一边,唐遗用残剑,把轻飘飘的一片白衣碎片放于虚无的剑端,对着宁城道:“宁城兄,再战否?” “不必了,在下……。”宁城倒是没有再战的打算,不过旁边的小判员可不乐意了。 “不行!你这只是讨巧胜了宁师兄一招罢了,我可不承认你赢了。” 这话说的,可是在是太混账了。 “陆慧!”那宁城略有些恼怒地对女修吼道,他知道她不是不懂比试的规矩,可是这样的行为更让他蒙羞。 陆慧美目一凝,跺了跺脚,就离开了。 “既然如此,还望宁城兄告诉我,月一楼在何处?”唐遗问道。 待宁城详尽地答完,二人拱手而别。 唐遗将残剑随手一丢,那残剑在空中迅速碎解,连同那一方布料,一同消逝于天地间。 如此,表演圆满完成。顶着众弟子惊异的目光,迎着那女修陆慧吃人的眼神,唐遗志得意满地走出了习武场,再度寻那月一楼去了。 第3章 星辰典 唐遗来贤阳山之前,做过不少的功课,比如前面的宁城,他就在资料里见过。 出了较大差错的地方,也就是被李子群轰出了门,导致不知道自己的住所在哪了。 行走间,唐遗不禁摸了摸自己袖中的布料碎片和残缺的袖口。有些事他早已料到,毕竟他可不打算用这个身份展现自己的真才实学。 “那宁城倒真是个二愣子,如果稍微看看手中衣袖是否完好,那输的便是我了。” 唐遗在来之前,备了不少的衣料碎片,更是把自己的袖口剪碎,这样一来,便可进退自如。 循着宁城所指示的路,果见前方有一拱桥。曲游峰上的水自此而过,桥头两方石狮倒也雄武。 桥上有佳人两三对,见着唐遗这生人来,都悄然打量了几眼,不过唐遗没有多留,匆匆走过桥去。 过了桥,前方就是宁城所说的住宅区。月一楼下,还有“月二楼”、“月三楼”之类的。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这么没品味的名。”暗自嘀咕了一下,唐遗按着腰牌上的图案找自己的房间。 这月一楼,不同于其他的楼,其他楼一般是集体楼,而它是一个个独立型的小门户,有的甚至是被开辟出来的,孕有天地造化的洞穴。 唐遗分配到的,是一间平凡的小屋。窗无锦秀雕,门板两面平,最得体的,反是那写着“月一楼·唐遗”的木雕牌子。 “这也忒寒酸了点……”唐遗小声地抱怨道。 将那腰牌按在门柱裸露出的缺口上,青光亮起,木门应声而开。 还好,空气质量还行,好歹也花他了不少钱。 进了门内,唯有一桌二椅一床。虽然简陋,东西倒是挺齐全的。 桌上竹筒中的碧炎花,开得艳丽,这还是唐遗自己花钱搞的。 唐遗来之前,朝廷发的文件,说的是出朝进修,一切从简。看来这贤阳山不仅贯彻了精神,还落到了实处啊。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现在地上的包裹。 这包裹由唐遗自请千里驿加密急送,比他还先到了许多时日。 说是包裹,现在的样子,其实是一个密匣。主体黑色,边框用银,上面用暗金印着千里驿的标志——一匹飞驰的骏马。 从内衬里取出信物,贴在标志上。过了一会儿,感受到密匣松动了一下,唐遗便伸手将其打开。 千里驿密送,若是有明确送达之地点,则只保证护送之安全。密匣保密措施再严密,也有破解之法,当然强行物理破解会启动自毁之装置——不过对待死物,人总归是有方法的。 唯一配套的密匙会交到发件人手中,这个就只能靠自身保护了。 密匣一开,把上层的衣物取出,匣子左上角一叠叠票子,左下角是沉甸甸的一块块金砖。右上角放着文书,右下角是各种印章。 唐遗将印章取出,换身白衣装束,再将各物归位,然后坐在了桌子前。 一边研墨,一边想着接下来该给谁传消息了。 首先自然是要给唐家人,虽然唐遗正想着溜,不过目前还是要跟他们保持好关系的。 接下来便是苍州牧浦正志,毕竟自己目前在他的管辖州内,打好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然后是贤阳郡郡守孙修竹,此人比苍州牧更为重要,唐遗已经结交过了。唐遗隐约向他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倒是模棱两可,还需要再争取一下。 最后是定清军镇军主孙鸿运,比起他弟弟,这个人倒是决断狠辣,对攻打贤阳山表现出不小的兴趣。 这世界的局势,朝堂的结构,与唐遗重生前的有许多不同。 南有蛮,北有狄、西有戎,东有夷,大意就是帝国周边有四个傻子。当然换句话说,这就是大敌环视之境。 皇位不世袭,朝官与皇帝各掌中土半数重兵,中央对地方的掌控极为贫弱。新朝初立,更是只能收三州之税赋。 各地自拥兵,以防高强而无德之人生事——当然这只是最开始的说法。不过至少在旧礼制下,大都还肯听从任调,不至于同北狄,或者目前的官方称呼,大金帝国一样,碎成一片。 唐遗选择来到这里展开计划,正是看到孙家兄弟二人,一个为郡守,一个为军主,相当于极大地掌控了这片地区,所以较为可能有搞事情的心思。 “家父唐元亲启……” 写着写着,不觉天色已晚,将四封信件收好,便听有人敲门。 原来是送饭的小厮,这人却正是先前结识的贺兴。 “唐师兄,一路劳顿,小的给您送饭来了。”那贺兴端着几碗吃食,毕恭毕敬地对唐遗说道。 “嗯,就放在这桌子上吧。”唐遗给他让开了路。 待那贺兴拿着张小票据出门,唐遗关上门,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且不论这晚餐是否可口,唐遗确是已经饥肠辘辘了。 与宁城对战时,打出一式“三分游龙”强化版,补足残剑之身,而且是在白天,正是唐遗主修心法《星辰典》虚弱之时,消耗甚大。 待吃饱喝足,贺兴按约定时间来取走残羹后,唐遗开始修习《星辰典》。 这《星辰典》是唐遗前世所修之功法,白日那《归元星典》正是根据《星辰典》残卷来写作而成的。 “今日这星光倒是充盈天空,正是修习的好时候。” 出了门,能看到各处皆有贤阳南院弟子在吐纳修炼。尽管大部分境界不高,但是胜在人多,唐遗能清晰地感受空气中灵气的活跃在上升,这是十分适合修炼的环境。 寻到个僻静无人之处,得一口大石。大石临泉,月光辉映与水中,灵气升腾,真是绝佳的修炼地点。 唐遗坐定,两腿盘坐,双掌对天,周身灵气开始剧烈运动起来。天上之煌煌星光,似有若无,似有意若轻佻地撒在他身上。 正当唐遗修炼渐入佳境时,不和谐的声音悄然响起:“你小子是哪儿的?居然敢抢虎爷的位置!” 旋即一阵狂风卷来,却被唐遗护体灵气挡住,未进分毫。 而唐遗,也于此刻,张开了双眼,那双眼中,孕有星辰。 第4章 头上绿油油的 唐遗盘坐于临泉石上,修习正酣,却被人打扰了兴致。 来者身着虎皮衣,脚踏毛靴,脸上留了道疤痕。 不过这疤痕短而浅,想来是为了争强而刻意保留,倒是跟那些不学无术的豪强子弟十分相像。 这人看起来十分年轻,虎背熊腰,身大力壮。就是面色暗沉,眼中狠戾之气难散。 这人是高干子弟?应该不是,帝国学改已经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了,不会因为皇帝换了,就开放高官子弟入宗门大派深修。 像唐遗这般,作为高官子弟退朝进修的,不仅要先入仕,而且有着年龄方面的规定,更是需要时达则返。 对于唐遗而言,排除了这一方面的可能,那他的顾忌就会少许多。 唐遗一边思索着来人的身份,一边跳下了大石。 如果要进行打斗的话,对于常人而言,立于石上可实在是大大的劣势。 “你是新来的那个?”那人见着他身上穿的不是平常弟子所着白衣之制式,语气轻佻地开口。 “那个是哪个?”唐遗也不回话,只是反问他,“而你,又是哪个?” “哼哼,不认识虎爷我,看来你真是那个从中土来的。我问你,这票子,你还认得么?” 说着,那虎爷从口袋中抽出了几张票据。按票据大小来看,应该就是先前自己赏给贺兴的那些。 “天下金银票统一规格,断无二别,我又怎会识得。天下之人达数十亿之众,我又怎识得你?” “这银票你可以不认识,但是虎爷我,在这贤阳南院,你一定要知道。” “我!就是这贤阳南院戒堂长老的大儿子,姜虎。”说着,还很神气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哦。” “那虎大少爷找我有何贵干?” “我想你初来咋到,不懂得这里的规矩。我同你说,这大石名‘虎牙石’,是我姜虎专有的修炼地,断不得由他人抢占。” 说着,那姜虎两眼放光地看着唐遗道:“我念在你是初犯,不用你道什么歉,赔我个…额…额…十万八万便足够了。” 看得出来,这姜虎已经是尽力去想自己能提出的数额了。不过这些钱财,对于常人可能犯难,对于唐遗而言,还是可以承受的。 但他可不打算给:“你的父亲姜明写的院典,你看过么?”说着,唐遗还悠闲地靠在了身后的大石上。 “嘿,我爹写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就好。院典作为贤阳南院一切规章制度的总集,我可从未见到任何有关虎大少爷有‘虎牙石’作为专属修炼地的事。” “别废话了,快拿钱。”说着姜虎向前探出手,抖了抖。他的耐心,看来到此为止了。 见唐遗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显然不肯轻易掏钱。这姜虎气上心头,冷声说道:“你猜猜,为什么这里修炼环境这么好,却无人敢用?” “嗯,我正是在好奇这一点呢,还望虎大少爷不吝赐教。”唐遗保持着微笑,看着姜虎。 “我家老头子,可是这贤阳南院的戒堂大长老,他定的法就是我的法。” “那你现在可是在打他的脸,他可没定这个法。” “我话只说了一半,我定的法,那自然也是他的法。我告诉你,在这儿,我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这里四下无人,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说着姜虎狞笑着捏了捏手。 “这里既然是你姜虎的专属修炼场,若是有人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你逃得掉?” “我爹可是姜明,是这贤阳南院的戒堂大长老,谁敢抓我?” “这院长,可是姓李的。” “切,就那个当我爹绿毛龟的也敢……” 听到了有趣的信息,唐遗的眼睛亮了起来。 紧接着,姜虎身后传来激烈的咳嗽声,正要继续讲话的姜虎恼怒地转过头——他以为是自己安排在外面的小弟来传话。 结果,却是他的父亲姜明与院长夫妇站在后面,身后则是头也不敢抬的小弟们。 唐遗只见姜虎的父亲,一个精神壮硕的中年男子,着一件青色单衣,面色含怒,对着姜虎的脑袋就打将过去。 “哎呦!”姜虎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疼得叫出声。 “院长,夫人,实在是对不住,在下管教不严,竟从这逆子口中吐出这等混账话来,老身先行给他赔礼了,稍后我会好好管教他。” 说完话,他就拎着姜虎的领子,把他拉走,走到半道,对着姜虎的跟班道:“你们几个,回戒堂受训。虎儿此番失言,你们也难逃其咎,各打三十板,抄院典十遍。” 那几个人应了声是,便灰头土脸地走了,只留下唐遗与院长夫妇。 由姜虎讲出那番惊天言论后,现场十分尴尬。 姜明将姜虎与他的跟班拉走,固然消减了几分凝固的氛围。不过他对姜虎的跟班做出那么大的处分,那么还有多少能落到姜虎身上,实在是不好说啊。 而且哪怕有院长在一边,姜明几乎一人便拍板做了处罚决定,权势着实不小。 是以,唐遗看着李子群,总觉得他的脑袋上绿油油的。 最后,由李子群旁边的那个明艳的女子打破了沉默:“我方才同子群一起去寻你,没成想你已经是到了这里,还与那姜虎起了冲突。” 这女子眉目含春,明眸皓齿,声音还很好听,而且说话间还刻意把姜明撇掉,唐遗觉得李子群的脑袋更绿了。 “这实在是我的过错,不曾想这居然是虎少爷专属的修炼宝地,唐突冒犯之处,还望不要见怪。”唐遗虽然心中在各种编排他们,明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地回话。 那女子见唐遗这般说辞,当即眉开眼笑道,正想再说点什么,却是李子群接过话茬。 “什么唐突不唐突的,只要不是别人的府邸、门房或院里特意划出来的,你去哪里修炼都可以。这里便是个不错的修炼场所,你若想,只要没人,可以天天来。” 那女子听完,柳眉倒竖,随后强压下怒意,“这阿虎啊,就是有点任性,侯爷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听完,不消说,在唐遗眼中,这李子群头上已经开始万马奔腾了。 第5章 通识门贺兴 虽然很刺激,可是唐遗一点都不想多留。掌握“绿毛龟”这个信息,就已经足够搞很多事了。 再留下来,除了徒增尴尬外,更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对于李子群而言,这份账本来是算在他老婆和奸夫两个人的。而如果唐遗再同这女人多谈,少不了要算上他,毕竟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而女子更是这事的主角——也许吧。 念及此,唐遗当下行了个礼,“承蒙院长与夫人挂念,我自中土来此宝地,今日一切皆安好。” 今夜更是无事发生。 正想着再打个哈哈,让这事就这么过去,唐遗忽然福至心灵,有了新的想法。 虽然把别人的绿帽事当福很没良心,不过这是在以事实为根据的基础上来的…… 唐遗心里暗搓搓地想着缺德事,脸上还是保持得很好,没有露出缺德的笑容,只余一脸平静。 “我今日初进山门时,有一个……在草院住的贺兴,引我进门。”唐遗正想说通识门,转念一想,也许他跟姜虎不是一个团伙的。 那贺兴见唐遗初来,所以才敢在他面前称呼自己为“通识门”弟子。 一个小小的看门弟子,如果没有后台,如何敢这般放肆,这正是唐遗怀疑贺兴与那姜虎互相勾搭的理由,至少也是个跟从者。 可这一来刚才姜虎那几个手下中,没有他的身影。既然姜虎是来找自己要钱的,那必然会把他带上,指认我——虽然多此一举,不过看他刚才的表现,多半会这么做。 二来,唐遗看到,姜虎的跟班门那都是衣有金纹银纹,更有猛禽身上纹的货色,那贺兴只怕还没有资格。 三来,没有深仇大恨,就对一个目前来看无甚权势的人动手,唐遗目前与贺兴的利益冲突还没大到这种地步。 最后就是,姜虎这个所谓大长老长子的表现,让唐遗非常怀疑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那贺兴只是单纯地蠢,想过个瘾罢了。 但贺兴却不知,只要唐遗在掌权者面前“不经意”说出自己在山门下结识“通识门弟子贺兴”一事,他可就要遭重了。 这事虽然不大,往往最多受受口训,罚一些杂务或者钱财,可是那只是平日里没人认真计较。 在院典里,藐视师长可是同作奸犯科在一起的重罪,而下则写有所谓“通识门”的管理规定,换句话说,这事可大可小。 这把宝剑先留着,以后再说。 做好决定,正想问问那贺兴现在何处,唐遗却瞥见那李子群腰间挂着挂着的玉佩,样式熟悉。 本来,在这年头,但凡稍有资本的年轻男女都会买一个玉。富贵人家,更是在出生时就为子孙佩玉了。 身养玉,玉养人,更是有找秀气的美女来养玉的生意。有名的美女,比如明州的“新雨美姬”,她们养的美玉,那更是千金难求。 有玉佩不足为奇,但是在谁的身上,带着怎么样的玉,那就有说法了。 李子群腰间的玉佩,白天没怎么注意,现在一看,与唐遗的却是很相像,而且还是中土特有的玉种,光溪玉。 这玉,极为珍贵,因其在夜间会显露晶莹光,更是有如清溪一般流动,煞是好看。 唐遗还记得,关于这位年轻院长的介绍是:自幼聪颖,年纪轻轻就接过院长大任,二十来年闭居贤阳南院。 早早接任,是因为他父母早亡,而这贤阳南院院长之位一脉单传,哪怕年龄再小,也得上任了。 而这二十年来闭居贤阳南院,换句话说,是从未下过山,这就很有趣了。 在他身上,居然有着一块中土来的玉。 新朝初立,中土目前只可收三州之税赋,听起来对比承秦帝国二十四州的国土划分而言,少得可怜。 可是要知道在前朝末年,大概三十年前左右,中土实际只剩朝堂所在之云州了。 这天下最缺的是粮食,修真者更是粮食消耗的大户,一但大练,吃食如鲸吞。 最有势力与实力之人都在需求粮食,所以帝国行商不多。能把玉从中土运到这里,还是如此珍贵的奢侈品,在那中土极为虚弱,丧失京南航线的三十年内,可能性极为有限。 祖上传下来的?唐遗看着挂在李子群腰间,跟自个自小带的这块“青拾”差不多气韵的玉。心想这么多年能养成这样,那真是有鬼了。 再度改口道:“方才那姜大少爷寻我时,曾拿出金银票,问我这票据原主人是否为我,我不敢答。但是见那票据,确实同我赐给那贺兴的一般无二。” 唐遗叹了口气,“现在有院长坐镇,我心稍安。我现在正在功法修习的关键时刻,无法走动,所以恳请二位去替我看看那贺老弟现在到底如何了,我唐遗在此拜谢了。” 说着,他起势提腰便要鞠躬,那夫人连忙将他扶起,唐遗嗅了嗅,真香。 李子群听得这番话,对唐遗的好感度提升了一些。虽然因为白天的事还有点怨气,不过已经被“绿毛龟”盖过去了,从比例来看这实在不算什么。 “你修习正在关键时刻,却被姜虎打断,实在是很不应该,这是我李某人的失职,你尽管在这安心修习,我与夫人去看看那贺兴现在如何了。” 说完,李子群回过头去,道了声“夫人,走吧”,便等在了那里。 这头,那夫人将口贴近唐遗的耳朵,呵气如兰,“姐姐我名叫许秀,以后院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说完,将一丝巾放在唐遗手中,许秀便扭腰跟着李子群走了。 临泉石旁重归寂静,只留下唐遗一个人,看着丝巾上的“秀”字发呆。 “嘶——”倒吸一口凉气,唐遗从那春色无边的恐怖遐想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已经走远的二人。 待到二人到达不运双目不可见之处所时,唐遗又等了好一会,才收起丝巾,开始慢悠悠地向黑洞洞的对岸走去。 说修习到关键时候,那当然是骗人的,这只是凑成哄他们出去的借口,以及加深李子群对他们的成见罢了。 他现在,有两件事想做,一个是寻贺兴,一个是寻姜虎。 唐遗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先去看看那姜虎在不在戒堂吧。 第6章 是我输了 唐遗自溪流前,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对岸的草地上。 莹虫之光火,在这黑暗寂静的地方,显得格外明亮。 诚如姜虎所言,因为他个人的原因,所以没有什么人敢来这里。这一片被山包围的小谷地,唐遗想从哪走,都很自由。 走上山头,能看到这附近的一片聚落。灯火阑珊中,唯见一座大院,四处合围,中有一杆旗,上书一龙飞凤舞的大字,“戒”。 “这白日,为何不见这阵势?”唐遗心中有些许困惑,若是之前这戒堂就有这杆旗,他应当不会遗漏才是。 这是升堂了?按帝国礼制,开衙审讯时,需升帝国黑龙旗与州旗,这山门仙家看来也有样学样,整了这么一出。 呵。 从山上下来,过了一片群林,便是唐遗日间同宁城交战的习武场。 这里依旧有许多白衣弟子在练剑,在打坐。 唐遗左右看看,发现宁城赫然在列,还穿着先前的衣裳。 心道不好,如此长的时间过去了,这宁城再愣,也不会没发现问题吧。 转身欲回,谁曾想,身后一声响:“唐兄,往何处去?” 那宁城断喝道,把周边清修的弟子都吓了一跳。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这宁城白日被唐遗摆了一道,在师妹面前丢了脸,还为唐遗数落了那陆慧一番。 可到后面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并未损毁分毫,别说陆慧想教训唐遗,他也想亲自动手。 “唉,宁城兄,何必如此呢?”唐遗再回头,向着宁城走了过去。 “你看,你这样惊扰清修的师兄弟,总归是不妥的。”说着,唐遗还指了指几个因为宁城突然暴喝出声,而被打扰修行,从而心神恍惚的年轻弟子。 那宁城怒火难消,只是瞪着唐遗道:“你,速速取剑,再同我一战。” “我早已甘拜下风,宁城兄何必苦苦相逼。”唐遗叹了口气,“白日你我二人一战,我身着之衣物已被宁城毁去衣袖,何须再战?” “你说什么?!”那宁城显然是想不到唐遗有这般说辞,眼睛睁得更大了,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度。 这时,旁边的弟子们,都已停下了修行,看着这两人交谈,不时有人窃窃私语,大抵都是“这就是那个一招战胜宁师兄的人吗?”之类的。 听着这些话,宁城越发难受,只是催促唐遗:“不要说这些胡话,快快来战。” 他不想这么早就说出自己衣物没有损坏这件事,那样显得他似乎输不起。 平日里他每次带师弟师妹练完剑,都要更衣洗澡,尤其是衣物,必定是要换的。 这次是自他养成习惯以来,头一次没有换衣,就是等着打败唐遗,再给众人看他白日所着之衣完好无损。 本来想跟师弟师妹们修炼完,再去寻唐遗。他的迷弟迷妹们也很不满结果,都会一同前去,做个见证。 唐遗看着他的衣服,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道:“什么胡话?好叫师兄弟们知道,今日我与宁城兄的一战,我虽用巧招破了宁城兄的护体灵力,可是我的衣服却被宁城兄毁了,现在就躺在我的屋中。” “不然,你们看。”说着,唐遗走向宁城,指了指他的袖口,面对众师弟师妹,“宁城兄现在穿的,就是白天那一件。你们看宁城兄的右袖口,那可是分毫未损哪。” 听唐遗说完,习武场上的声音越发嘈杂了。 那宁城却不能接受,“你说我赢了?你当时可是说的……” “对啊,宁城兄,我说的是什么?”唐遗好笑地看着他,“我当时说的是‘宁城兄还要再战么?’,陆慧小姐说我只是胜了你一式,这可一点不假。” “我输了,所以问宁城兄是否还要再试我,结果宁城兄就这么放我过去了。”唐遗看着一脸懵的宁城,很是满意。 “小贼,受死!”有些许熟悉的女声传来,唐遗后背受寒,当下反应过来,一手“斗转星移”打出。 宁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唐遗这一式搞得一个趔趄,眼见着就要撞上剑口。 那陆慧原本就只是想小小惩戒一下唐遗,见势不妙,当即回气收剑,让宁城逃过一劫。 “宁师兄!都这样了,你还要包庇这人?!”陆慧秀目圆瞪,以为是宁城心善,刻意为唐遗挡剑,心中十分不满。 那宁城先是被唐遗忽悠了一通,正迷糊呢,又被莫名其妙地拉去挡了一剑,更是彻底懵了。 “陆师妹,我没有,是这人他……”宁城正想解释,唐遗却打断了他。 “陆小姐,方才若不是宁城兄为我挡这一剑,我怕是早已命丧黄泉哪。白日里我败于宁城兄,今夜里宁城兄又救了小人一命,当真是让唐某钦佩。”唐遗说完,对着宁城行了个礼。 “什么?你白天输给了宁师兄?”那陆慧听到这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她不再计较方才宁城为何会“救”他,唐遗又把方才的说辞再同她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输给了宁师兄?然后…只是我们误会了?”那陆慧边走边思索,说完又回头看着唐遗。 唐遗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见宁城没再说什么,他是心也不慌了,腿也不抖了。 未曾想,这应激反应依旧还在,差点漏了底。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唐遗说完,就要退走。 “诶,不行,你得跟宁师兄再打一次。”那陆慧却不想放过他,芊芊玉手指着唐遗。 “好了,陆师妹,不要再难为人家了。”那宁城从沉默中开口,虽然是对陆慧说话,眼睛却盯着唐遗,有着许多思索。 “人家好歹是中土来的侯爷,以后不要再这么放肆了。”说完,宁城便转头看向陆慧,用目光,堵住了她的嘴。 啧,麻烦,这宁城看来是看出了点什么。 唐遗撇撇嘴,不想再理会他们,回头却见戒堂的旗已经落下。 看来,不用去都能知道结果了。 如今看来,还是去那草院看看,现在那贺兴到底如何了。 还要再找宁城问路么?唐遗想了想,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要再去挑逗他的神经了。 第7章 山上的法 眼见戒堂那边的旗这么小会儿功夫,就已经落下,唐遗失了去看的兴趣,他已经知道这姜长老如何了。 按照一位小师弟的指点,从习武场一路向外走,再度路过开文阁,唐遗只那阁中已有灯火。 在青石灯的光亮下,从那小窗里,透出两个朦胧模糊的影子。 “好家伙,那边都收工了,这边估计还没开工?” 屏息静气,暗步而行,一下下挪到了窗前。 声音不大,不过现在正是夜中静时,可以听清便足够了。 “李子群,既然我不管你跟那小狐狸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也别管我跟姜长老是什么关系。”这是那许秀的声音,与先前的诱人声线不同,带了几丝怒气。 “她又给你写了信?不愧是才女啊,字也好,文也好……” 接下来便是那些看似夸耀,实则挖苦的讽刺。 李子群一直没说话,仿佛只是静静听着。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又像当年那样,不敢违抗你父母的遗命,不情不愿娶了我,然后就像个废人一样,天天靠着临摹这狐狸的信过活?” “李子群,这句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今天我还是要说,我瞧不起你。” 得,又是一个得到了身体还想得到心的故事。 唐遗从这许秀的诉说中,大抵上理出了一个参杂着旧时代传统的爱情故事。 看来这许秀同姜老头发生关系的可能性不是很高,毕竟从这许秀的作风看,不像是会嫁给个不喜欢的人的样子,更何况委身与他人。 听着这些,感觉他们的对话应该要结束了,唐遗侧身从门墙下潜行而去。 像李子群这种,一看就是忍耐许久,厚积未发的老实人。他们正是缺少像唐遗这样的良师益友,为他助力一把。 还好我来了,子群兄,你安心去吧。 在去草院的路上,唐遗在心里默默完善着自己的脱身大计。 …………………………………… 与现在灯火尤明的月楼群不同,在不可辨明文字的石碑后面,便是幽深的草院聚落。 墙头砖瓦皆是年久失修的破财景象,不得不说,哪怕是在这里,阶级也很明显哪。 唐遗来到了贺兴口中的草院,还好今夜有月光,不然这里真是黑得彻底。 草院中,有着大片田地,上面种植着灵草与口粮。 在田地的后边有着别的聚落,不过那微弱的光火,是照不到这里的。 而在田地正中心,有一间屋子,从那窗口处,也透出了光亮来。 唐遗决定采取就近原则,先去小屋找人问问那贺兴住哪。 “笃笃。” 唐遗敲响了门。 里面又不小的动静。 “谁啊,来了,这不换班时间还没到么——” 这声音,正是贺兴。 那贺兴开了门,便见着了唐遗。唐遗一脸冷漠,只是看着看着他。 那贺兴眼中闪过慌乱,上身后仰,下身往后侧了半步,随后急忙开口道:“侯爷,我…我先请您进来吧,你看您怎么来了。” 他正想解释什么,又改口了。 唐遗不疑有他,便往里走。那贺兴在后面把门别上,上了锁,随后正对着他。 “侯爷,我知道你有话想对我说,可我这不是没法子么。”那贺兴当先告苦道。 “看你还这般活蹦乱跳的,我可算是安心了。”唐遗只是笑笑,好像没有注意到什么,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打算。 那贺兴也跟着尴尬地赔笑。 “我刚才在门外听见不小的动静,你们在干什么呢?”唐遗突然发问。 “我们在……”那贺兴挠着脑袋正想解释点什么,唐遗身后突然劲风袭来。 唐遗听贺兴这话,心中早有准备。当下便是一抓,将那贺兴一把抓在胸前,转身与来人四目相对。 来人正是姜虎,他这一下是实打实地想打残唐遗,所以无法像先前陆慧那样迅速收手。 强力的虎拳,来势凶猛,裹挟着金黄色的灵力于其上。这姜虎看来早就到了立界六重,比那宁城还要强上不少。 这一拳,挨在了贺兴那柔弱的身体上。 “噗——”那贺兴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唐遗被这强力的冲击给击退了几步。 那贺兴只觉身体中筋骨尽断,五脏六腑被强力的灵力冲击扭成一团,被击中的部位更是热得发烫。 贺兴那点开元三重的护体灵气,没来得及使出,当然哪怕使出来,也会如同纸糊的一般。 唐遗随手把贺兴抛在一边,那贺兴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唐遗双眼看着姜虎,笑道:“呦,我道是谁,原来是虎大少爷啊,想不到这么快,你就出来了。” “哼,我早就跟你说过,他可是我爹,别招惹我。”那姜虎恶狠狠地看着唐遗,仿佛唐遗对他做了什么一样,看都没看贺兴一眼。 “哎呦,我的虎大少爷,你看你把贺兴打的。”说着唐遗俯下身去,把贺兴上半截身子扶了起来——倒不是真的断了,不过也相差无几了。 “有什么遗言,就说吧。”唐遗看着贺兴,用手传灵力,给他续气,贺兴的嘴唇终于微微动了动。 “我……我真的要……我……我不甘心——”那贺兴双目无神,看着天花板。 他对姜虎恨,但是又不敢,因为戒堂正是姜虎家开的。 他对唐遗恨,却也知道,这便是他跟姜虎一起压的赌注,现在唐遗来收回筹码了。 姜虎压的是一顿罚,贺兴压的是一条命。 这不甘心,就成了贺兴留在世上最后的一句话,随后唐遗放开了手,他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姜大少爷节哀顺变。”唐遗站了起来,平静地对姜虎道。 “啧,麻烦。”那姜虎瘪了瘪嘴,虽然不是很在意,不过这却是他第一次杀人。 在他眼中,这次只是失手打死了贺兴罢了,但是又免不来一顿罚了。 “姜大少爷知道,对于无故行刺朝中三等侯,以及伤人至死,且毫无悔过之意者,帝国例法是如何下判的么?”唐遗再度开口。 “帝国例法怎么判,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姜虎十分不以为意。 “好,既然姜大少爷不知道,我来教教你吧。” “只言前者,当斩,诛其小族。” 第8章 剑上的法 “怎么着?你小子还敢动手不成?”那姜虎在这横死一人的房间里,听着唐遗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心中有着些许恐惧,方才说出这话来。 不过马上就被被人威胁的怒火给冲破了。 “好啊,我可告诉你,现在这儿四下无人,更是没人知道我来过这里,你要是横死在这儿,你猜又有谁能来为你们俩收尸?”姜虎看着唐遗,虎眼中凶光毕露。 “将三等侯同小童论,罪加一等。”唐遗只是再述姜虎的罪名。 “你在中土为侯也好,为相也好,为王也好,为帝也好,在下面爱怎样没人管你。但在这贤阳山上,全都得守我爹的法!” 在姜虎眼中,此刻的唐遗就是个刚从中土出来的新人,不知道中土那套,在中土或者奉承中土的地方才管用。 “皇源之乱”后,名门大派更加是不理会帝国制度,从戒堂的格制,也可见一般了。 话刚说完,那姜虎运起足劲,向身后地面猛得一踏,让那木制的地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碎痕。旋即整个人弹射而出,挥拳击向唐遗。 这一拳依旧来势汹汹,这姜虎的基本功看来确实不错,不仅有资源堆积,还刻苦修炼了一番。 唐遗转身就想躲过姜虎这强力的初始攻势,毕竟对于天梗境以下的修者而言,灵力还未转为真气,消耗后可是非常难以维系其精纯与产出的。 忽而转念一想,这门口便在自己身后,若是放他过去,不知道这姜虎会不会跑出去,那这贺兴的死,恐怕要算在他的头上了。 最后,唐遗还是选择相信姜虎的智力,转身躲过姜虎这强力的一击。 果然这姜虎值得他信任,并没有出去的打算,只是调整了身体,双目血丝,盯着唐遗。 这屋子实在是不算大,哪怕唐遗学了点灵巧的身法,恐怕也无法躲避多久。 该打到什么地步,唐遗还在思考,若是真动手,那便……不能让他活着出去了。 唐遗正打定主意,展开架势,要同这姜虎战上一场,屋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 “小贺你在吗?我来换班了。” 屋内更加寂静,二人相对无言,姜虎依旧面无表情,闭目一会,随后再次出手,来势更为凶猛。 唐遗一个侧身堪堪躲过,随后一拳将屋中的木桌打碎,上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动静极大。 那门外的人也是知道了里面发生了争斗,慌不择路地跑开,就这份打斗的气势,就不像是他们通识门弟子能整出来的,更不是他能解决的。 “小贺我马上叫人来救你……!”那声音越走越远了。 “那戒堂的人,平常多久能过来?”唐遗突然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得平静,哪怕在争斗中,也是同好友交谈一般。 “要是知道怕了,就叫我三声爷爷,兴许我能放你一马。”那姜虎皮笑肉不笑,想来是不打算回答问题了。 “你把这小童支开叫人的法子,是不错,可惜你挨不到那个时候了。”说完,姜虎再度准备出手。 “我只是把他支开罢了。” 唐遗眼中星辰再起,周天十六象,轮转变换。只一瞬,他的周身,浮起淡淡的血雾。 强行开启剑典,实在太勉强了,又要退级重修了。 自那虚空之中,唐遗拉出来一把剑。剑上刻着铭文,古朴而威严,只是那剑身已然正在崩坏了。 “没想到,我还会有借用它的力量的时候。” 说着,看了在剑出来后,已经被压制住的姜虎一眼。 随后迅速出手,只一剑,将那无法动弹的姜虎斩成两段。 也许死前有着恐惧,有着懊悔,不过他就这样死了。同那贺兴一般,在想不到的时候,丧命于小木屋中。 随后,那姜虎尸身开始消解,同唐遗手中的古剑一同归于虚空之中。 …………………………………… 当戒堂来人之时,门还在里头锁着,所以二人直接运起灵力,强行冲开了木门。 “所有人都不许动!” 然而,在他们眼前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地面,以及躺在地上的贺兴,还有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唐遗。 更关键的是,唐遗面前的地上,还有虎大少爷的衣物。 后面的救援队赶忙把人抬出来,因为可能涉及到虎大少爷,所以又有人跑去通知姜长老以及院内主事人。 这片草院中的田地,霎时热闹起来,被吸引来的弟子越来越多,向先前的弟子们查探了情况后,议论纷纷。 “听说那贺兴已经死了!” “我还听说,新来的侯爷也快死了,被人打得奄奄一息!” “那算什么,听说还有姜长老的儿子,姜虎的衣服在里面!” “安静!”这是戒堂长老的声音,想来是姜长老的人来了。 众弟子连忙停止议论。 待姜长老当先进入屋内后,先前那长须长老再对众弟子喝道:“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还不赶紧滚回去修行!” 眼见事态似乎确实很严重,众弟子赶忙作鸟雀散。 “福迎,王正,你们在门口守着。” “是。” “是。” 随后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 屋内,姜长老正在同最开始发现现场的几个戒堂弟子问话:“你们两个强行破门的时候,这里确定只有唐遗与那小弟子二人?” “是的,我们到的时候,门还是锁着的,所以……” “破坏现场,先下去各领打三十板。”那姜明只是平静地发令。 “可是……”那人正要解释堂规不是这样写的,却被姜长老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便不再敢说话了。 那长须长老见得这般,便知道这姜虎怕不是真出事了,赶紧对左右吩咐道:“还不快把这两个人拉回去受罚!” 随后他们二人便被带了下去。 “姜长老,这……” 那姜明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看着这四面禁闭的屋子,看着地上的血迹,看着地上姜虎的衣物,甚至连内裤都留在那里。 “走,我们先去看看,那唐遗醒了没有。” 第9章 我儿 施展完剑典,唐遗变得十分虚弱,不过倒还不至于彻底昏过去。 但是,比起清醒着等着人来,假装昏迷更有主动权。 姜虎尸身没了,却留下了衣物,而那贺兴身上的痕迹也足以表明,他的死同姜虎脱不了干系。 而唐遗,作为唯一一个从木屋中存活下来的人,他的口证自然至关重要。 唐遗一是要用这段时间拖延一下,编一个完好的说辞。二是以静待动,看看他们这些人对这件事的处理进展,随机应变。 待他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温暖的床上,正想着偷偷眯眼看看,却有一股无边的疲惫向他压来,眼皮都无法动弹了。 识海之空洞,灵力之虚无,再加上体液流失,体力消耗极大,唐遗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 “嘭!” 一声巨响,戒堂弟子将门踢开。 姜长老一马当先走了进来,李子群与许秀紧跟在后面,身后是几个戒堂长老,接着是其他主事人。 那正为唐遗看伤的大夫,见着这阵势,连忙想退到一旁,被姜明挥手制止。 “他怎么样了?能醒来问话么?”姜明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急迫。 “回姜长老,这唐侯爷现在脉象紊乱,体虚内空,更是失血过多,恐怕一时半会难以醒来了。”那大夫摇了摇头,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见姜大长老急了,旁边的长须长老开口斥责道。 “王长老此言差矣,这唐遗一看就是身受重伤,所以才难以苏醒,这本就是需要时间的。”那李子群站出来打圆场。 “姜虎虽然也牵涉其中,而且不见踪影,但我们更应该要冷静地……” “哼。”那王长老冷哼一声,打断了李子群的话。 “王长老有何见教?”李子群也不恼,反正他恼也没用,这些年一直这样。 “失踪的又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不会心急。” 见着二人就要吵起来,那姜长老大声道:“别吵了,还不如快快寻个法子,让这侯爷醒来。” 一阵沉默过后,那王长老率先开口道:“姜长老,要想叫人醒来,法子多得是。这大冷天的,只要把冷水往人身上那么一泼……” “不可,唐侯爷乃是伤患身份,怎能如此对他!”李子群当先否定。 “现在虎大公子下落未明,甚至生死未卜。用些过激的手段,相信侯爷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姜长老。”那王长老直接对着姜大长老道。 那姜明心中的急切,旁人难以体会,王长老也只是看出了一些罢了。 姜虎的内裤上面,刻着姜明给他的保命符箓。 如今上半身衣物毁了,人没了,看着就如同被腰斩一般。而姜虎的内裤,却完好无损,它本应在姜虎发生危情之际,助他逃生。并且自身尽毁,以此提醒姜明。 姜明眼中明暗变幻,最后还是下了决心:“那便照王长老所说……” 李子群听到这,转身,负手而去。 而那许秀,又站在了姜明的身旁。 “咳咳咳。” 唐遗见着这境况,实在是不得不醒来了。再不起来,就要被浇一顿了。 休息了一会,在那暴躁的开门方式下,唐遗就醒来了。 刚才境界缩水,导致唐遗身体内的灵力转换体系失衡,这占了唐遗昏迷原因的大头。 这一会境界稳定下来,唐遗在刚才那刺激下,清醒了过来。 听了半天,这贤阳山上,李子群与这些人的矛盾可真是不小啊,而这全靠李子群一个人忍耐才没打起来。 当然打不打得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唐遗醒来,那姜明赶紧靠了上去,众人也连忙跟上。 “唐侯爷,你昏迷之前,有没有看到犬子如何了?”那姜明开局便直入主题。 唐遗表现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他确实挺虚弱的,指了指一旁的水。 姜明连忙为他端上。 唐遗双手颤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对姜明道:“姜长老,这姜虎啊,他……他……” 接着,又像是忘了什么一样,挠着脑袋,冥思苦想。 “没事,别着急,慢慢想。”那许秀到床边,对唐遗软语道。 “我记得,我是去寻贺兴,看看他的情况,这件事,夫人是知道的。”唐遗看了看许秀。 “对,是有这回事。” “然后我到了草院,看见有一间木屋。我觉得可能贺兴可能在里面,再不济也可以找到指路的人。” “谁知,那里面,动静很大,还有虎少爷的声音。我觉得不对劲,开门进去,便见虎少爷与贺兴缠斗在一起。” “不可能!虎少爷何等能耐,那贺兴何德何能,同虎少爷相斗,你休要胡言。”那王长老当先叫到。 “你先闭嘴,等他说完。”姜明看向唐遗,“那贺兴有何异状?” “哦,有。那贺兴全身都在冒黑烟,眼神凶恶得很,虎少爷神功盖世,也是被打得难以招架。” “他叫我关上门,我依言行事。结果他又马上让我去找人,我正想再出去,却被贺兴一把抓住,一下就被打得不行了,晕了过去,现在才醒来。” 唐遗说完,又颤巍巍地喝了一口水。 那姜明听完唐遗这番话,与许秀对视一眼,随后便招招手,让众人随自己出去。 唐遗见他们出去,对着大夫说道:“大夫,能把我带回寝室去么?” …………………………………… 命令众人掘地三尺也得找到姜虎后,那姜明同许秀独自一同漫步于树林中。 “方才那唐小子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那姜明先开了口。 “不好说,这毕竟事关咱们贤阳山唯一真人,虽然不可尽信,但也不可不信。”那许秀摇摇头,显然也是很苦恼。 “你就这么弃李子群来找我,恐怕不太好,待会还是得回去看看他。”姜明转了个话头。 “嗯。”那许秀只是平静回答。 姜明挽住她的手。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 “如果找不到我儿,这唐遗,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儿陪葬。” 第10章 李子群 一天之内,唐遗在这贤阳山上,连轴转。更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战,现在已经累得不行了。 现在回到了月一楼的小院,却还是不能停下。 唐遗回来的途中,便看到许多的子弟都被动员起来。那护送自己的二人,把人送到后,也是马上回去,加入了搜救的队伍。 没有人看守自己,这算是好事,却也是种不好的预兆啊。 这是信任?不,哪怕只是对一个嫌疑犯,也不会如此轻率。 只能说明,唐遗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 先前编出的贺兴浑身冒黑烟的说法,是取自《仙民文籍》中,太阴真人破三劫,第二劫表现的天地异象。 天下修仙者,突破天梗境时,皆须破三劫。这三劫,于人,功法、底子之类的各有些许不同,但是基本都是表现为劫难的形式,因此得名。 比如这“形尸”,便是一种典型的三劫,就是周围人受到强力的灵魂注入与能量注入,变为强大而不可控的怪物。 天梗境强者,正是身体内能量运行体系从转换天地灵气,变为自我生产真气的过渡阶段。所以,他们在进行转变的过程中,那些被废弃的多余部分,便会对外界产生各种影响。 其实破三劫倒也不一定都是坏的,据说有真人闭关完,发现周围的土石,都变成了金刚宝石…… 大部分人选择突破天梗境的方法,都是进行闭关修炼。这贤阳山上的,也是不例外。 那王宽说,那人已经迈过了天梗,唐遗今日上山一观,却不这么认为。 他先前选定在姜虎那地方修习,不仅因为寂静无人,更是因为他在其他地方活跃的灵气中,感受到灵气向某个地方聚集,这可不是修炼的好处所。 那时候,想来也只有这要迈天梗的人,才会有这动静了。 唐遗用这人作为理由,又可以拖延不少时间。毕竟既不干去找闭关的人证实,又难以对他如何了。 可是唐遗确切知道,姜虎已经死了,而且就是死在他的手上,形神俱灭。 他们必然会派人去查看贺兴的尸身,不过那贺兴已经被唐遗用自己最后的灵力催动筋脉体液,更是有姜虎一拳之劳,所以尸身惨不忍睹。 死人无法固本,而且只是个开元三重的小弟子,很容易破坏尸身。唐遗甚至用贺兴的血,把自己做成了个血人样。 可这些,终究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姜虎不见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只是不觉得有能把人消灭地这么干净的方式,所以才去找寻,哪怕找到的是姜虎的尸身也好。 如果久寻不到,事必生变,唐遗的处境也会更危险,那人要是出关,那就更是绝境了。 当下,唐遗只能是撑着疲惫的身躯,赶紧写信去联络山下的各路人马。 他这步入险境,却也为计划提前做了铺垫,更是给了唐遗出兵的借口。 “孙鸿运兄亲启……” 将信收好,之前一份报安的,依然由原来的路径走,另一份,则是要自己去走一趟。 自己现在当然出不来山门,可是有人能出去。 唐遗将这信带在身上,出了房门。 此时已是深夜,这楼中的弟子,皆被派了出去,寂静得很。 唐遗到了那开文阁,果见有一人影,戴着冠束,似乎在边饮酒边提笔写着什么。 唐遗轻轻打开门,又把门关上。 那李子群听见有人来,如白日一半,依旧不理不睬,只是现在醉醺醺的,连来人不敲门便进来都不打算计较。 “李院长,好兴致。”唐遗走到李子群的身边,拿起他脚边的酒坛子,径自饮了起来。 “嗯……额,你……来干嘛?那姜明居然肯放了米?”那李子群口齿不清得回道。 “好酒。”唐遗却不回答,喝完一口,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你怎么……来了?嗯?”那李子群再问,随后却被酒呛了一口。 唐遗依旧保持着沉默。 “艹你老母,回答我的话!”那李子群突然暴怒了起来,面目狰狞,竭斯底里地吼道。 “贺兴,是被姜虎杀了。”唐遗突然开口,眼睛却只是盯着酒坛子看。 “呵,呵呵,”那李子群却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好笑的事情,“这,一点不奇怪……你就为这事来?” 说完,他把酒坛子摔在地上,“你找我有什么用?!”接着,却睁着布满鲜红的眼睛,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唐遗。 “你是中土来的侯爷,你自己可以……”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目光中透露出不可思议。 “没错,姜虎被我杀了。” 唐遗仿佛说出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语气平淡。 开文阁陷入可怕的沉寂中,只有李子群的剧烈呼吸声,与唐遗小口饮酒带来的声音。 过了一会,那李子群又转回去写字。 “你不应该告诉我的。”李子群声音沙哑地说道。 “反正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唐遗换了个更舒服的体位,靠在柱子上。 那李子群身形为之一顿,接着继续写,写得更快了,“是啊,是没什么用。” “我要跑了,你想走么?”唐遗突然发问,又让李子群停了下来。 “你当然要跑……而我能往哪去?” “京南航线开了。” 李子群的身体剧烈起伏了一番。 “别说了,其实你连这里都出不去。”那李子群又再度冷静下来。 “没有你,我当然出不去。”唐遗这次却看着李子群了。 那李子群又是身形一凝。 “我听闻,这贤阳山,有唯李家血脉可开的密道。” “那密道如今,在姜长老的手里。”李子群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李子群,当年也是有过想法的。 “在姜长老手里?还是说,在几个戒堂弟子手中?”唐遗再问。 “他们代表的便是姜长老,但你不可能不懂,所以……”那李子群挺起身子,转身看向唐遗。 “所以,只要让众人自顾不暇,这守在通道边上的,不过只是有几个戒堂弟子罢了。”唐遗满眼笑意,看着李子群。 “请先生教我。” 第11章 信使 未至这贤阳山之前,唐遗还想着,要如何才能让李子群愿意,或者不愿意地开启密道,助他脱身。 如今,倒还真是巧了,这李子群自己也想跑。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问清楚的。 整理了一下思绪,唐遗对着李子群道:“你为什么会回来?” 那李子群愣了一下,“你……,”忽而又明了了,“这是当年,我父母的遗愿,也是这贤阳南院不变的制度,我一定要回来。” “那现在为什么想走?” 李子群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因为现在我走不了,而我却想走了。” 唐遗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说辞:“那好,我已经明白了。” 唐遗一步步踱到李子群的身旁,复饮一口坛中酒,“哈,既然李兄与我有相同的追求,那我们不如……” “你有什么?”李子群却打断了唐遗的讲话,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唐遗笑道,“我是中土来的侯爷,还是帝国体制内,一等世家出的公子。” “当然,这些身份在这里,无关紧要。”说着,唐遗从内衬里,取出了那封信,递给了李子群。 那李子群接过去,发现只是一封外表很普通的信件,随后打开,发现信纸倒是中土特产的名纸,质地极佳。 信封上写着:孙鸿运兄收。 这孙鸿运作为这苍州定远军镇的军主,李子群虽然已经不太了解前下面的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 在他的印象中,孙鸿运是个战斗狂人,是一位在军中有着赫赫凶名的大将。他用兵果敢,用将也是不拘一格,手底下很多将军都是从前线小卒提拔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跟这位中土来的三等侯爷,怎会扯上关系? 带着疑惑,李子群打开了信封。看了一眼唐遗,见他没有什么意见,便取出信默读起来。 读到一半,李子群没有再读下去,此刻他手中的信件,重达千斤。 李子群感觉生活真是十分操蛋,他本以为有高人来,可以从这里挣脱 了,却发现只是遇到了个疯子。 “怎么,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我是个疯子?”唐遗倒是不意外,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他们如何敢进攻这贤阳山?这贤阳山虽小,可万道仙盟可不会坐视不理。” “皇源之乱”后,各仙门大派从原先极为松散的连接关系,到现在形成了一个统一的联盟,目的便是防止被朝廷逐个击破。 “这朝廷,已经不是以前的朝廷,这万道仙盟,也不是以前的万道仙盟,这天下,也不是以前的天下。” “当年‘皇源’一乱,实在是他们操之过急,”唐遗一点点对李子群解释道,“那时武典、文籍颁布不过数十载,哪怕是帝国最精锐的禁卫军中,也只有半数为脱凡者。” “而如今,”唐遗话音一转,“天下之人皆修典籍,军中将士更是皆具有不俗的实力,加上多年精研行兵法阵,其战斗力早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比。” “而万道仙盟,倒是为了点蝇头小利,自相争斗,互相责难。纵有九绝之人统领,却也终究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 唐遗看着李子群,道:“当年贤阳北院被天海宫毁去,天海宫只凭弟子受辱之原由,便在万道仙盟内不受任何责罚,是也不是?” 李子群听他谈及这事,捏紧了拳头。他的父母之死,与此有不小联系,所以表现出愤慨之意。 “现在,则是朝中三等侯爷,因为一名长老子孙的身亡而受到威胁,甚至,是死亡的威胁。那么,我们有没有权利出兵?万道仙盟又是否会为贤阳山与朝廷翻脸?” 李子群听完,还是沉默着。唐遗见状也不逼他,只是把酒放在了桌子上,接着向门外走去。 瞄了一眼桌上的纸,上面写满了“杀”字,杂乱无章。 关门前,唐遗递了句话:“如果你想走,那便替我送去,不然,便毁了它吧。” “吱——嘭!” 门被关上,唐遗慢走片刻,便见屋内影人,于沉默中将桌上的纸放在取出的烛上,烧尽。 唐遗松了一口气,便往回赶,迎头撞上了回来的许秀。 这许秀这次见他,先前因为唐遗的身份与身体带来的好感,已经消磨殆尽,不过还是挂着个笑脸。 “这不是唐公子么?大半夜受了这么大惊吓,怎么还到处乱跑啊。” 唐遗剧烈地咳嗽了几下,对着许秀道:“我虽抱着病体,却也心系姜少爷的安危。此方出来,便是要同大伙儿一起去寻他,谁成想竟迷了路,走到这地方来了。诶,失策也。” “那真是劳烦唐公子挂心了,我便替姜长老先谢过您了。”说着,许秀扭腰请了个福。 “不必不必,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受之有愧。”唐遗连忙去扶住她,她却自己起来了。 “既然如此,夫人,那唐遗就先告退了。想来我现在这身体状况,确实不宜多走动,免得反而要你们照料我了。” 随后而人告别,许秀往开文阁去,唐遗自回月一楼。 待他再回到月一楼的路上,已经有不少人赶了回来。 门一开,那姜长老正坐在桌子旁。 见唐遗进来,带着些许笑容,对着唐遗道:“唐公子,别来无恙。” 唐遗也是笑着回礼:“我同姜长老方才不是刚见过么。” “不错,我记得我那犬子,在遇害前,也是刚同唐公子见过面哪。”说着,姜明两眼直盯着唐遗看。 唐遗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姜大少爷他死了?!”,接着,小声嘀咕着,“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那姜明拍案而起,厉声喝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晚辈……晚辈在被那贺兴拍晕前,”唐遗表现得仿佛被吓了一跳般,结巴地开口回话,“可是看见姜大少爷浑身金光大作,想来是战时突破,应当是把战局逆转了才对。” “金光大作?”那姜长老听完,陷入沉思之中。 第12章 老实人 “如今天色已晚,侯爷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姜某来日再来拜访。” 那姜明同唐遗于门前道别,随后转身归去,沿途呵斥两声探出头来看的弟子。 唐遗将门关上,随后慢慢行到桌前,却是趔趄了一下,一口血喷出,染到了桌上的碧炎花。 那花受了人血,更加艳丽起来。 这姜明出手是真的又阴又狠,问完一些关于唐家的话后,出门前随手往唐遗身上一搭,就有精纯灵力涌入,见势下沉,推枯拉朽。 唐遗如今也就是个开元三重的“废人”,哪受得了他这怀图镜的一招。 也是得亏这姜明没起杀心,只是想发泄一番罢了。 “不过这功法,很有意思。”体会着体内那道灵力,那不同于先前姜虎的行脉方式,徐徐图进,蔚然似海。 但是有点像资料上,对天海宫功法的描述。 受了一招,好像也不亏? 不过唐遗已经累极,再不休息,他怕是真的要过劳死了。 …………………………………… 过了一夜,唐遗自桌上醒来。倒不是他真想起来,实在是刺耳的敲门声,让习惯浅睡的他,提前醒了过来。 桌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或者说是完全消失了,碧炎花中间那簇,已经快开了。 拖着仍旧疲惫的身躯,唐遗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李子群。 李子群一身白衣,本是清秀俊朗的君子风貌,就是可惜,现在有点儿积郁于心,面带愁容。 “你这大早上的,早饭也不送点?就这么干巴巴地来了?”唐遗径自往屋里走,再度趴在了桌子上。 李子群听罢,只是说:“信我已经送到了。” “哦。”唐遗有气无力地答道。 李子群眉头一皱,走进门来。 “把门带上。” 李子群把门关上,随后坐在了另一条椅子上。 “昨夜,我喝醉了。”李子群开口引出了昨晚的事。 “所以现在你不想走了?”唐遗瓮声瓮气地回道。 李子群平复了下心情:“我只是觉得,昨夜,太草率了点。” “比如,我现在就想知道的是,唐侯爷,你为什么想跑呢?” 唐遗依旧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只是保持着沉默,李子群也同样配合着。 “我啊,”唐遗忽而从桌上撑起了疲弱的身子,双眼盯着李子群,“我想的是,这天下之大,我想去看看。” “你可是中土的侯爷……” “你还是这贤阳山的院长呢。” 这李子群被呛了一句,想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心中郁气更重了。 “好了,不与你多谈,把你带回来的信给我。” 李子群从衣袖中,取出了带来的信件。 “你想看吗?”唐遗接过信,却不打开,先问了他一句。 “你自己做决定就好。”李子群倒是不在乎的样子。 “那可不行,我们现在毕竟是合作伙伴,你赶紧说说,要不要看?”唐遗似引诱般,对着李子群抖了抖信封。 “那便看吧。”李子群心中畅快了不少。 看完后,李子群有点奇怪地问道:“你与他们的信中,怎么未见分毫关于你逃跑的计划?” “我们走,那可是要走得十分干净利落的。除了你,现在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李子群更加困惑了:“那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这一呢,当然是因为你有可以开启密道的方法,”唐遗老神在在地笔划着,“二呢,你那句骂声,真是让我倍感亲切。” 三来,他是个老实人,这点唐遗深埋心中,未敢多言。 李子群感觉这理由荒唐,而唐遗所图谋之事,那脱身之计更是令人咋舌。 不过如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常年的压抑,已经让李子群身心俱疲。 这件事,让他枯竭的心火,再度燃烧起来。 更重要的是,唐遗选择了他,这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而这些,也正是唐遗选择他的第四个原由。 “好了,我待会再写几封信,你替我送去。”说着,转身去写,李子群在一旁为其研墨。 写完后,唐遗将它们整成三份。 唐遗先给他几封信,“这些你用来应付姜明跟他的爪牙,放在右边。” 然后又交给他一份,“这些放在左边。” “这些嘛,”唐遗手中拿着最后一份信件,看着李子群,“放在下面吧。” …………………………………… 待李子群出去,唐遗将笔墨纸砚收好,随后直接扑在床上,不一会儿,再度睡去。 …………………………………… “嗒嗒。” 又是敲门声。 还好唐遗经过两度休息,虽然精神头不见长,身体状况倒是好转了不少。 门外的人,却是宁城与陆慧。 不等唐遗开口问,宁城自道明来意:“昨夜惊闻,唐兄于那木屋中身受重伤。可惜我等还须听从姜长老的命令搜寻姜大少爷,所以未能探望,现在寻个机会,特来拜访。” “唐兄不愧是中土来的侯爷,当真是人中龙凤,依在下拙识,经过一个晚上,现在怕是已经生龙活虎了。” 对这宁城的马屁,唐遗倒是不感冒,却盯着宁城手中提着的食盒:“这是?” “这是李院长专门为唐兄备的,补身子的药膳。我闲来无事,正好也顺路,便为唐兄带来了。” “哦哦,快请进。”唐遗为他让开道路。 宁城礼貌地笑了一下,就带着食盒进来,那陆慧瞪了唐遗一眼,也跟着走进来。 宁城把东西放在桌上,转头对唐遗说道:“唐兄好雅兴,在这四方涂壁之所,倒是养了朵开得这般艳丽的花。” “什么雅兴,明明就是丑,还在牛粪上插朵鲜花。”那陆慧对比意见倒是很大。 “陆慧,不得失礼,再这样,我可要请师尊罚你了。”宁城有些严肃地呵斥她。 陆慧瘪了瘪嘴,不再说话。 “今日来,宁城也有为陆师妹昨晚的事,向唐兄赔礼的意思,望侯爷不要怪罪。我是借花献佛,更是不便打扰唐兄休息,就此告辞了。” 说完,就拉着陆慧走了,唐遗也没拦着他的打算。 “哈,真香。” 第13章 贺兴之死 酒足饭饱,唐遗盘坐于木床上,心神皆静,运转仙诀,重做体内残缺的体系架构。 这修仙路上,除了那些个天生便身负鸿运之人外,大部分人都会遇到瓶颈,更会有境界下降的可能。 唐遗诛灭姜虎那一招,强行开启了当年作为辅助用的剑典。效果确实很好,姜虎毫无反抗,形神俱灭,还省去了毁尸灭迹的功夫。 “可是啊,这下惨喽。”唐遗想着忍不住摇摇头,这代价可实在是不小。 先不说当时自己飙出的血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单说这一下,让自己从立界中三重一下子跌到开元三重,那可就够让人头疼了。 刚才要是那陆慧再像昨晚来一下,自己恐怕就要下九泉陪“唐遗”去了。 在这儿,或者说整个大陆上,最重要且办事最有效率的,还是自身的实力。中土哪怕现在三百万禁军,也依旧很难吃下周围的地盘。 一是大军行动困难,目前粮草问题更是重中之中,云州能不能凑够三十万大军出征的粮草都不一定。 二是帝国境内早已坞壁四立,各地拥兵不乏众者,这也是一难。 三是天下修为不凡者不少,愿进入朝堂的却不多,更别说要被帝国体制管辖。大概顺心意,便是修仙的一环吧。 而要杀一个天武九绝这种级别的人,光围住,平常就要十万大军保底,更别谈他们自己经营的势力了。 如今唐遗开元三重,换句话说,那就是个初入修仙门的“看门弟子”。不过还好,比起许多难以进步的常人而言,掉下来后升上去倒是要简单。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把原先修炼的垃圾功法扔掉,全部重来。”转念一想,唐遗又觉得还行。 这种念头,让掉下来更容易升上去这个福利,对唐遗而言反而成负担了。 因为只有修炼原来的功法,才会更容易升上去。而想要重来,用别的功法,等于又要把原先的清除,那就比初学者更麻烦了。 不过只要安全出了这里,天高任鸟飞,唐遗有的是时间耗。 “所以,希望李子群能给力一点啊,别掉链子了。” …………………………………… 几天过去,说好的来日拜访的姜长老倒是一直没来,唐遗觉得他马上会给自己来一个大的。 千里驿的密箱倒是已经来齐了,唐遗这里总共三个。 一个是最开始的那个箱子,接着后面来的,是一箱金石火器,最后是急送来的,为李子群准备的脱身后的新身份。 而现在,李子群正看着那箱子东西发呆。 “怎么,又后悔了?”唐遗百无聊赖地看着李子群,天知道这是他第几次犹豫了。 “没有。”李子群这次倒是给了个很明确的回答,倒是满脸困惑地看着唐遗,“我只是越发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能这么信任我,而且还准备了这些东西?”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怎么总是问这个问题。”唐遗觉得心更累了。 唐遗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因为对于自我身份的过度追求,所以他现在与人处事总是不经意间用的重生前那一套。 当年的环境,培养了他杀伐果断的性格,却也让他容易做出许多近似赌博的行为。 这也是那个时代,给予君子的礼物。 “明天,姜明恐怕要对你动手了。”李子群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向唐遗传递最新的情报。 “我正等着呢。”唐遗表情依旧不变,还是带着笑,“反正这段时间你这么频繁地动作,想来他也是看在眼里。” “还好,这么多年过去,他对我倒是没有那么警惕了。” “嗯,他连听墙角的人都不派一个来,你可真惨。”唐遗半开玩笑地说道。 李子群又是气结。 “不过,他好歹也是结束贤阳山天海宫之难的功臣,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李子群叹了口气。 “我可是把他儿子杀了哦。”唐遗道,“而且,连具尸体都没留下。” 屋里陷入寂静。 李子群缓缓开口:“我想,这也算是为他清理门户了,这姜虎平日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嗯,不错,为民除害。”唐遗笑着,然后如同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这姜虎学的是什么功法么?我与他打的时候,没太注意。”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姜家自己的,姜长老也学的这一套。” 唐遗神秘地笑笑,不再多言此事。 “好了,既然姜明这厮明天可能动手,我们也得做做准备了,”唐遗搓搓手,对着李子群道,“你先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我再去准备几封信。” 李子群应了一声,开始查看唐遗为他准备的跑路行李,唐遗则开始写最后的信件。 二人没有了话语,一齐做着最后的准备。 …………………………………… 隔日,一大早上,唐遗锁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居然还有备用钥匙的……”唐遗嘀咕了几句。 唐遗早就起来了,一直坐在椅子上,等着人来。 眼前正是那王长老带着几个戒堂弟子,阔步迈入门来,门外还有许多围观的普通弟子。 不过这次,王长老没有再驱逐他们,毕竟某种意义上,今天还需要他们的配合。 唐遗打量着这个长须的老头,虽然看过资料,不过还是装作不认识,问:“这位长老是?” “我姓王,你叫我王长老就好了。”那人眼中含怒,口气冷淡。 “哦,是王长老啊。”唐遗云淡风轻地道,“今日王长老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哼!好叫你知道,唐遗,你杀害贺兴的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这王长老口出惊天语,身后众人议论纷纷。 “什么?!唐遗杀了贺兴?” “不对啊,那姜虎跑哪去了?” “……” 那王长老回头对着众人道,“关于这件事,各位同唐遗跟我去了戒堂就知道了。而且经过姜长老的努力,姜虎少爷已经安全回来了。” 又对着唐遗,“唐侯爷,请吧!”接着挥手让人上去请唐遗。 “慢着,我还不能走。” 第14章 鬼狱血皇花 姜虎活过来了?正常情况下,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尸术》这等手段,那好歹也得要有具尸身才对。 所以,这只能表明,姜明知道姜虎已经死了。比起这王长老说唐遗杀了贺兴这件事,姜虎之死让这次的行程,更加凶险。 “唐侯爷如果还有什么话要说,都到戒堂说去吧!”那王长老听唐遗这么一说,不加理会,仍是让人带他走。 两个戒堂弟子走过去,要去拿唐遗。刚靠近桌子一点,正在桌上开得艳丽的花,突然张开大口。那两个弟子来不及抵抗,也没看清是什么,皆被花舔了一口。 二人只觉得体内气血一滞,护体灵气失灵,整个人都虚弱了许多。 而那花,越发艳丽了。 那两个戒堂弟子吓坏了,连忙退了下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王长老见此情景,当即冲着两人吼道:“愣着干什么?!拿人啊!” “长…长…长老,这花有古怪!”一人连忙解释道。 “这不过就是一朵碧炎花,你们两个……”王长老正要训斥他们,唐遗倒是开口为他们俩解围。 “这可不是碧炎花哦。”唐遗介绍道,“这是九幽来的‘鬼狱血皇花’,可通人性,偷人精血,以为自用。” 说着,看了如丧考批的戒堂弟子一眼:“这花最好晨时开,现在诸位在这个时间来,实在是太不巧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突然觉得体虚内损?”唐遗对着两位弟子说道,“这是自然的,‘鬼狱血皇花’只食人精血,你们二人,恐怕又要修行个一年半载,才能补回来了。” 听唐遗这么说,二人脸色大变,心中叫苦不迭,这么平常的差事怎么会惹出这种麻烦。 那王长老虽是不信,但对这诡异的花,确实还有些忌惮:“‘鬼狱血皇花’?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东西?你又如何养得如此邪物?” “王长老可别忘了,我可是中土来的侯爷,什么东西我没见过?有这些有趣的玩物,很奇怪么?”唐遗用一副你们还是太年轻的表情看着众人。 王长老倒是想再问一句,你养这种鬼花做什么,不过看这唐遗的态度,明显不会好好回答。 那王长老也是不信邪,袖下右手一翻,纯然灵力从掌中发出,打向那朵诡异的花。 这势在必的一击,却只是让花摇了摇罢了,倒是装花的瓷器出现了裂痕,那王长老当即收手。 这世上奇花异兽不少,而最为明确的是领地意识极强,反扑也是有各种刁钻的手段。今日胜券在握,那唐遗插翅难飞,不需要他自己这般冒险。 而且,一旦等唐遗抓,这花归属于谁,可就不知道了。 “既然我们进不去,你总可以出来吧?” 唐遗摇摇头:“不行啊,我也只是个养主罢了,这花通人性,可是不看情面。” “不过嘛……” 正要思索下一步改如何的王长老,听到唐遗这句话,当即开口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这‘鬼狱血皇花’跟那西境来的食人花一般,只不过那个是在半夜开,夜深闭。我这花却是正好相反,凌晨开放,日头渐升时闭合。”唐遗依旧是一副爱搭不理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什么。 这头王长老派人去请示姜长老,于是屋中陷入诡异的寂静。周围的弟子倒是越来越多,那宁城与陆慧赫然在列。 他们二人观戏的位置不错,毕竟也算是贤阳南院中出色的弟子了。 这陆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脸上笑呵呵地听着别人讨论发生的事情。 宁城倒是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唐遗,偶尔回几句陆慧的话。 “让让!让让!” 一个戒堂弟子挤开人群,向王长老耳边耳语几句。 那王长老抚着长须,听完后,道了几声好,随后对着唐遗呵呵笑道:“唐侯爷真是好运,就这么一朵花,给了你不少时间。” 旋即安排下去,如果待会这“鬼狱血皇花”不闭合,那便要强上了。 唐遗却不理会他,独自闭目养神起来。 …………………………………… 等到日头已照进门里,那朵“鬼狱血皇花”果然自己慢慢闭合起来。 “上!”王长老见花已然闭合,挥手让二人再上前去抓唐遗。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见果然没有反应,旋即上前拿住唐遗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唐遗突然高喊:“我可是朝廷来的侯爷,你们怎么敢如此对我!” 门外传来不少耻笑声,那陆慧笑得最为肆无忌惮。 “哦,唐遗,你现在知道怕了,”那王长老笑眯眯得看着他,“你还以为,你这身份在这山上有什么用吗?带走!” 待唐遗被王长老带走,众人也跟着过去,唯有宁城喃喃自语道:“奇怪,箱子呢?” …………………………………… 等唐遗到了戒堂,果不其然,这李子群已经在那里了。 不过他也跟唐遗一样,站在堂下,此时盯着被押进来的唐遗。 “呦,子群兄,别来无恙啊。”在这形势下,唐遗先同李子群打了个招呼。 那李子群只是叹了口气,不再看他,眼中忧郁之色更甚。 等到唐遗被押入屋内,那两个弟自行离去,加入了身后的队伍。 李子群看着今日特别被允许在门外观审的弟子,眼神复杂。 弟子们更是议论纷纷。 “最后一份信没送出去?”唐遗看着李子群,面上的神色还是十分轻松。 李子群又复叹一口气,“那天我一回去,就被禁闭起来了。” “看来这姜老头,很喜欢玩釜底抽薪这一套啊。”唐遗感慨道。 顷刻,从堂上的帷幔里,出来一个老人,正是姜明姜大长老。 他一步步地走出来,脚步沉重,开口却故作轻松地对唐遗道:“唐侯爷不愧是中土来的,看来对我这小山上的庭审,不太在意。” “姜长老误会了,我只是行得直坐得正,所以心中无所顾虑罢了。”唐遗回道。 “呵,唐侯爷真是幽默风趣。” 姜明眼中精光一闪。 “阿虎,上来!” 第15章 该当何罪 姜大长老这一声喝,让门外观审的众弟子,也一同安静了下来。 姜明暗自撇了唐遗与李子群一眼,发现唐遗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跟着转过头去,盯着那帷幔看。而李子群却在这时,看向了唐遗。 那姜长老心下明悟,叹了口气,随后眼中杀意毕露。 唐遗虽然想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可是察觉到自己被姜长老的气息锁定,只能无奈地冲看向自己的李子群笑了笑。 本来以他目前的境界是觉察不出来的,可是这姜明的杀意非常露骨,唐遗的注意力也基本都在他身上,所以能轻微地感受到。 “咕噜噜。” 一阵声响,帷幔被慢慢掀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被包裹得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的人。 这“人”坐在个四轮车上,被人推了出来。唐遗原以为身后的人会有许秀,然而她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两个戒堂弟子跟在后面推着,缓缓向姜明走去。 “诸位,”那姜长老却是先面向众人道,“我昨夜于那深山内,救得吾儿。可惜他已经失去意识,浑身是伤,是以他无法露相发言。” “可是,”话锋一转,姜长老忿然起怒,双眼大睁,对着堂下呵斥道,“昨夜贺兴验尸结果已出,却是同唐侯爷当日所言不符啊!” 姜长老与唐遗眼神在空中对视,唐遗真切地感受到他那咬牙切齿的恨,不过没有给姜明任何反馈。 接着,姜长老一挥臂,便有人抬着一副架子,走了上来。 架子上盖着白布的地方,显然是放有一个人的身体形态,想来那贺兴的尸身被抬上来了。 唐遗面色如常,平静温和,只是对姜明道:“姜长老今日这番话,我唐遗倒是不明白了。我那日所言句句属实,何来对错之辩?” “唐侯爷不必巧言舌辩,待我以这贺兴的尸身同诸位看看,是对是错一探便知。”姜明没有同唐遗多言,差人打开了白布。 白布之下,就是贺兴的尸身。不过与唐遗见他当日的死相不同,此刻他的身上,最明显的是被剑捅了三道十分明显的窟窿。 血迹已干,却有三个空洞让人难以忽视它们的存在。 唐遗一下子明白过来,扭头一看,那宁城二人果然已不在人群中,而站在人群最前面的,就是当日宁城带队的弟子们。 “侯爷寻谁?”姜长老笑着发问,眼睛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唐遗。 不等唐遗回话,他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在找跟你交过手的宁城?他正是我的弟子,所以他不在门外,他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从帷幔下又走出一人,手中提着两把剑,面色阴沉,来人正是宁城。 一把长剑自堂上飞下,立在唐遗的身前,插入地面几寸。 与此同时,那宁城自堂上飞身翻腾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唐遗面前,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略有偏转,向下视。 “如同诸位所见,这贺兴身上有三道剑伤最为致命。”有一个戒堂长老站出来解释。 他们将架子竖起来,唐遗才发现贺兴的尸身被绑住了,那长老指着三个口子道:“这三剑同属于一式,极为狠辣,一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 说着,便转头看向宁城。 那宁城沉默着,没有说话,姜长老开口道:“宁城,你也跟那徐兰一样不肯说?好,那就由陆慧来说。” “不必了。”那宁城终是开了口,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起头对着门外的师弟师妹们说道,“几日前,我便是这般向唐侯爷请教,唐侯爷后以奇招胜我,你们都还记否?” “记得,记得……” “自是不敢忘……” “………” 他们说着那些话,仿佛那天晚上,唐遗说的话不存在了一般。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就是了。 如今图穷匕见,这点手段实在是不算什么。 “那日,唐侯爷便是以此剑招…将我击溃。”宁城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声音变轻了不少。 看唐遗没有意见,宁城继续说道:“而今日,这贺兴身上有三道自同一式而出的剑伤,贺兴死时更是与唐侯爷同处一处。” 接着,宁城闭眼,下了决断:“况且我贤阳南院上,并没有另外一位身具如此剑法者。所以我觉得,此事若非唐遗所为,则贺兴之死不可明也。” “原来是唐遗杀了贺兴?!” “什么?居然是唐遗?” “………” 身后传来诸多吵闹声,面对这种情形,唐遗依旧面色如常,这让姜长老很不满意。 不过想着只要把唐遗抓了,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姜明倒是还能按耐住戾气。 唐遗听着身后群众中前排的戏精发言,然后再传给后排。心里忍不住在想,不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怕不是变成我要吃人了。 “既然唐侯爷没什么意见,那我们就开始下一项恶罪的定夺。”姜长老缓缓开口,本来唐遗等着打断他,然后再对他打击一番。 结果发现唐遗并没有搭话的意思,甚至点了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长老觉得不太对劲,改变策略,运起灵气,朗声道:“唐遗,你既已伏罪,可知我贤阳南院之院典,对你这般残暴不仁,枉杀同门,且死不悔改之徒,如何判罚?” 这一声,震得那些修为过低的弟子心中一颤,对姜长老方才所言多信了几分。 “我倒也想知道,在这贤阳南院,残暴不仁,枉杀同门,且死不悔改之徒,该当何罪!”唐遗却也是逼出灵气来,断声喝到,不过于姜明不同,他只冲着姜长老去。 唐遗当然知道,残暴不仁,枉杀同门,且死不悔改之徒该当何罪,因为他就是这般做的。 那姜长老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只是对唐遗道:“背负这些罪名,你早已是死罪一条!而且还要抽皮扒筋而死!” 接着,转头看着李子群道:“而你的师长,李子群,他也负有管教不严之责。你犯下滔天大罪,他也理当先卸下院长之位,再予以各项处罚。” 最后,又再次笑着看向唐遗,这笑容很是危险:“唐侯爷,你等的人,恐怕是来不了了。” 姜长老话音未落,一声巨响自堂后方向传来。 “轰——!” 第16章 兵至山前 意料之外的巨大爆炸声,引得戒堂内外的众人惊恐不已。 “卧槽,发生了什么?!” “好像后山炸了!” “………”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姜长老眼中惊疑不定,不过还是开口制止了这次争吵:“不要惊慌!被区区火器弄得一个个心神不宁,那还有半分修者的姿态?你们的师长就是这样教育你们的?” 老人一席话语,正要平定局势,结果又是一声巨响。 “轰………!” 这次,不少人能明确感觉到,这正是从真人闭关的山的方向传来的,当即炸开了膛。 “姜长老确定不去看看?”唐遗依旧是平日笑态,在这时候,真是非常欠扁的模样。 这时一人冲入戒堂大喊,上气不接下气地:“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真人…山,真人住的山炸了!” 又是一阵闹哄哄,那姜明也坐不住了,赶忙带着人要过去看看。临走前看了唐遗一眼,对着左右吩咐道:“把这两个人在这好生看管,还没审完,莫要叫他们跑了。” 事关重大,本来不应该多人随行。可是如果是真人修行出了问题,靠姜明一个人的能耐,明显处理不了。所以,他只得把各个长老带上。 门外众人见无戏可看,又是贤阳南院的真人出事,便都离开了戒堂。待众人离去,这里只剩几个看守的弟子,坐在四轮椅上的“姜虎”,以及宁城了。 宁城没有跟着去,而是找了个台阶坐下。他双手交搭,剑放在地上,埋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唐遗与李子群依旧站在那里,倒是李子群先开口了:“这就是你做的二重准备?” “差不多吧……子群兄,你猜猜我有没有第三重准备?”唐遗正想卖个关子,结果马上有人进来给他搅和了。 “大……大事不好了!”一个穿着蓝色小衣的少年,低头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结果一抬头,发现戒堂内只剩几个人了。 那少年愣了一下,旋即对李子群道:“李院长,贤阳山下来了不少朝廷的人马,正在排兵列阵,恐怕要一路打上来了!” 李子群正诧异间,唐遗却当先开口:“既然如此,李院长赶紧去主持护山大阵,方为要事。” “李院长,快走吧,”唐遗说着,又对戒备着的戒堂弟子道,“你们若是阻拦我们,误了军情,只怕姜长老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几个弟子做不了主,更是担不起责,只得把目光投向宁城。 唐遗却是不理会,直接拉着李子群就要走。刚迈到门前,沉默中的宁城,发话了:“唐侯爷,不要让我们……” “行了行了,别听这个废物说什么了。”唐遗推着李子群就要走,那宁城听得这话,当即提剑,暴起,冲向二人。 唐遗感觉身后寒风袭来,不过哪怕自己只是个开元三重大圆满,面对宁城这样一个立界中三重的含怒一击,他也一点不慌。 “子群兄,靠你了,上吧!” 李子群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将插在地上的剑拔出,那剑这次倒是没有损坏。 “锵!”两剑相对,李子群偏转手腕,转守为攻,剑气发出,青光一闪,宁城身子在空中腾挪,躲过这一下。 李子群复运灵气,出虚实难辨之 剑招,与那宁城战至一处。 宁城艰难招架,不过十合,气势已弱,倒是李子群越战越勇,一路逼着宁城后退。 这写字的修行,效果还可以啊。 唐遗感叹了一下,随后对李子群道:“李院长,这宁城也是个可怜人,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李子群闻言,不语,将宁城逼至墙角后,把手中剑半个剑身插入了地下。 “行了,小子,你跑去后山真人闭关之所,把消息告诉姜长老,我们随后就到。” 指派完来传消息的弟子,唐遗与李子群便离开了戒堂,再未受到阻拦。 …………………………………… 三天前,贤阳城护卫长王宽收到了来自州府一封信,上面写着要他赶去定远军镇,有要事相谈。 王宽初时不知所谓何事,后来当即想到,也许是侯爷对他有所举荐,于是兴冲冲地去了。 结果,确是侯爷对他进行了举荐,不过并不是普通地要从军入伍,而且给了他一个大惊吓:他们要王宽担任这次攻打贤阳山的军前指挥使。 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职位,而且还是这么可怕的军事行动,王宽真是感觉上了贼船。 不过王宽这人,目前无牵无挂,伶仃一人。平生所好,也不过是与人研讨军略之事,这种机会,可以说是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 突然机会来临,而且还是之前的侯爷举荐,王宽不自觉地把唐遗往伯乐的方向上去想。 经过再三考虑,以及各位大员的软磨硬泡,王宽最终接下了这份任命。 …………………………………… 这年头,军镇,大郡,其最高职位者,基本都是当地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两个土皇帝搞事,那效率就更快了。 王宽马上被编入军中,套上了一个失踪将官的名字,接着一顿包装,摇身一变,还成了个军事家。 虽然其中纰漏不少,不过也没人能对军镇中的调度提出强力的反对意见,所以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而今天,是王宽第一次带兵,这支兵自贤阳郡中秘密集结,随后开拨,剑指贤阳山。 军中有军镇精兵万有余,加上郡中守兵万余人,总计两万五千余人。 由盾兵打头,立在山前,军中将军正在谋划如何进攻。 不过说是谋划,军主却没给王宽什么将军作副手,基本都是些不知名的小将。 只有一个统筹的军师,这还是军主派来监督他的,不愿多话的样子。 王宽越想越觉得这场仗太儿戏了,然而自己手中掌控的将士就是真实的,目前正是到了贤阳山前。 只要他一下令,他手下的士兵,就能贯彻他的意志,真的对贤阳山动手了。 正如定清军镇军主孙鸿运所说,这是自“皇源之乱”后,第一次,山下的人,对山上的人,发起正面的进攻。 第17章 唐遗之死 “盾阵开!全军前进!” 由咒师加持于后,盾兵在前立起盾墙。一层金光游龙在盾墙上游离,后续部队紧随其后,向山上冲去。 王宽本来还想着要如何排兵布阵冲破贤阳山护山大阵的封锁,谁知等了一会,这贤阳山也没有开启法阵的迹象。 换句话说,他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缺失了几分机遇,当即下令开始进攻。 上峰对王宽的指令非常宽松,叫他“见机行事”。他们只是叫他进攻贤阳山,给出的理由是贤阳南院众人意图谋害当朝侯爷,并且不服管教。 不服管教?这个理由,可以对所有的仙门大派定罪。正如中土无法从这些州府上收税,他们也无法按照帝国律法对自己境内的这些“毒瘤”征赋。 如果集结部队时的异常还可以让人们用剿匪的理由来看待,那么如今王宽带队直冲贤阳山,消息一经传出,苍州境内,或者整个天下,都要大动了。 王宽感受到了历史的运命,手中整齐的军势更是让他心潮澎湃。危险与机遇就在其中,不过从事实上而言,从他进入军镇那一刻,自己的性命就已然不在自己手中了。 他看了看旁边的“军师”一眼,这个身着黑色长服的中年男子,面色阴冷,手中抱着一把剑。他的眼神如同尖刀一般,很是剐人,让王宽非常难受,幸好此刻他正在闭目养神。 王宽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先前山上传来两声巨响,想来是因为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并没有人前来谈判,更是连法阵都没开启,这样阴谋的可能性也就降低了许多。 结果,在王宽下令进攻后,这名男子便进入了这般的状态。 王宽只知道来人姓蒋,所以众人皆称呼他为“蒋先生”。 “蒋先生,我们现在也该出去,进行督战准备了。”王宽低首对着他,恭敬地道。 “嗯。”那蒋先生迟疑片刻,从鼻中闷出一口气,算是作为回答。 …………………………………… 唐遗与李子群从戒堂出来,便直奔山后而去。 他们去的方向虽然与姜长老等众人去的方向相同,不过却是在中途转道。李子群看着跟他行进速度不相上下,全程不停的唐遗,不禁有些郁闷。 “你怎么好像也很清楚这密道在哪?”眼见七绕八绕快到了,李子群忍不住发问。 “废话,”唐遗边疾走边说,“你是多久没下山,这年头,天底下有那么多热爱找古迹寻密道之人。当年这贤阳院好歹也阔过,关于研究你们密道在哪的文章,也有二三十篇哪。” “我确是有点孤陋寡闻,消息闭塞了。” “行了,快走吧,就要到了。” 李子群看着如同在自己家逛的唐遗,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还是跟上了他。 再过一个小道,从竹筏顺水而下,古静的青山深处,落叶堆积的角落里,便深埋着当年贤阳院的秘密通道的入口。 李子群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心中泛起一缕缕复杂难寻的失落情绪。当年天海宫入侵之时,他的父母正是把他从这里一路送出,而追兵就在身后。 母亲的哭声,父亲的泪珠,他至今难以忘怀。 念至此,他不禁迟疑了。仿佛醉酒时被人泼了一身冷水,他感觉自己突然清醒了,又觉得难受得紧,不如继续醉下去。 唐遗看着他,这个一直饱怀着忧郁的男子,此刻在这通向“自由”的门前,停了下来。 唐遗没有说话,当先下了竹筏,直步向密道口走去,那里被几棵大树遮掩着,他们下船的地方看不太真切。 “等下,我去处理……”李子群开口了。 “不必,我前几天来查探过这里,这儿根本没人。” “怎么会……” 唐遗的一番话,让李子群愣在当场。 “你是多久没下过山,就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吧?”唐遗转过头去,看着李子群,“姜明他是完全吃死了你啊,说实在话,你除非也能到破三劫的境界,不然隐忍再久也无济于事。” 每逢父母的忌日,他在白天进行完贤阳南院的哀礼后,晚上会在姜明的陪同下,来这里进行自己的小小哀礼。 而那时,这里都会有两个实力不俗的门卫守在此处。姜明告诉他,他们是专门看守在这里的秘密护卫,任何想从这里出去的人,都得经过他的同意。 听李子群说完他为什么会认为这里有护卫,唐遗沉思了一会,道:“姜明借你在哀思亡母亡父,难以理性思考之际,让你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这里一直有人守着。” “这里是你的伤心地,你平常不会轻易过来。这样的你,也就没有必要怀疑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这两个境界不低的人物,姜明是怎么让他们一直守在这里的,他们又是谁?” 李子群被这问题一下子问住了,陷入了沉默。 而唐遗,并不打算停下来:“姜虎死的那天晚上,我从开文阁回家时,姜明就在我屋里。他走前拍了我一掌,那股灵力层层叠叠,一步步向下压,我是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唐遗一个开元三重,受姜明这怀图境一掌,自然毫无反手之力。不过这在李子群听来,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李子群反应过来,先前唐遗为何问他关于姜虎修行的功法。 他陷入极大的震惊与无措当中,呼吸急促,看着唐遗,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遗这时却从内兜里取出一封信件,摆在李子群面前:“这是我给这次带兵前来贤阳山的前指挥使写的信,你如果要回去,就把信交给他,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李子群颤抖地接过信去,唐遗却不再理会他,走到一棵大树旁,掏出火折子,点燃导火索,旋即抱耳蹲下。 一声惊天巨响,密道口尘土飞扬。 李子群赶忙用灵力护住耳朵,还是被震得一时耳鸣。 过后,只听唐遗对着他说道:“现在,承秦帝国三等侯唐遗死了。他死在了逃亡途中,触发陷阱的地方。” 第18章 十二响 从密道中的水路一直往下,坐在稳健的轻舟上,身边伴着一个密箱。贤阳山这个地方,就跟唐遗没有什么关系了。 从脸上把那层精密的伪装面纱去除,唐遗还原回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剑眉星眸,眼角狭长,鼻子高挺,面貌白净。就是实在没什么烦恼的事,再配上太嫩的脸,给人一种很好骗的年青人的样子。 他既不关心李子群与姜明可能会有的积年恩怨,也不在乎山上可能发生的重大冲突。 从中土出来,途中他便更换了一套装束,改变了样貌。这一路上的人,除了孙氏兄弟外,见的都是唐遗的另一副样貌。 所以唐遗并不在乎李子群会如何想,如何做。对于他而言,只要出了这水道,那“唐遗”便是彻底消失了。 他也许在出中土的时候就死了,也许是在贤阳山上,这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而且,这一次大军进攻贤阳山,将牵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对于他这个看似在事件中很关键的侯爷而言,事件的后续影响已然将全面压过找寻唐遗的关注度。 在朝廷与仙门大派间的那条线,被当年的“皇源之乱”拉扯过一次。而现在,经过多年平民典籍的积累,朝廷的武力储备已经充足。双方的实力线在接近,那么那根线也就在濒临崩溃。 唐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作了一回切发人。 “这是历史的必然,怪不得我。”唐遗心中如此想到,他对自己“出生”的时候没有天降异象很是奇怪,现在的作为倒是差不多对得起自己重生的身份了。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口子,那里杂草丛生,洞壁边上挂满了青苔,想来这密道中那昏暗的隧道也是这般的。 待小舟探头而出,唐遗移动到船后面,他本来打算扶住洞壁停下来查探一番,结果湍急的水流直接将小舟拉出去向下游去。 唐遗正奇怪看似平静的水面怎会有如此之力道,耳边突然传来悠远而厚重的钟声。 “铛!” …………………………………… 大悲山上,小悲寺中的丧钟响了。这不是给某个人物的,是为整个天下响起的。 一声,两声,三声……丧钟已过八响,间歇时间越来越长,大德宝殿内,老和尚右手中的佛珠已经停止了转动。 一旁原本嬉闹的小和尚也在沉默着,整个寺院,都凝固在了一起。 唯有殿外扫地的年轻和尚,依然如故,勤勤恳恳地挥动着手中的扫帚。 这“沙沙”的声音,平静着周围人的内心,不过却挡不住那丧钟声继续响彻因这寂静仿佛空荡无人的小悲寺。 第九响,在老和尚僵硬的右手即将动作时,如期而至。 老和尚闭上眼睛,口中开始念诵佛经,那佛珠三颗两颗地被他拨动着。 在这寂静的世界中,唯有三个物件还能发出声音:一个是年轻僧人的扫帚,一个是老和尚的喉舌,另一个就是挂在宝殿上的丧钟。 这第九响十分漫长,不过来不及喘气,第十响接踵而来。 “铛……” 不如先前的急促,倒是放缓了,不过也是更加绵长了。 老和尚不得已停下了嘴,现在只剩下青年手中那扫帚柄敲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了。 “扣扣……” 第十响后,许久未闻丧钟鸣,但这里依旧静得可怕。 没有人知道第十一响什么时候来,因为从没出现过,有史可载的,最多就是第十响。 可是,这次的压迫力,远超往常,更是让有史以来最强的佛子,在第十响就闭上了嘴巴。 “铛!” 预料之中,第十一响鸣起。其他人倒是不知道,只有佛子懂得,这下不只是几个相关人物能听见了。这一声,整个天下都在附耳倾听。 那青年人,终于是停止挣扎。 第十一响过后,寺内凝固的空气被打破,有小小的讨论声响起。 佛子依然端坐于莲花座中,在悲佛前,面上无喜无悲。 年青依旧没有动手,他们二人就这样同步保持着沉默。 见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没有任何动作,旁人也停了下来,寺内又再度陷入平静。 …………………………………… 终南山上,妄清道人正在观内的书房修撰典籍,当他听到那声钟响时,便停了下来。 而现在,他在等那第十二响。 奇妙的预感,又或是早有征兆? 他自己不清楚,不过他确是停了下来,他觉得这已经代表了太多东西。 屋外因为那声钟响的影响已经过去,门外的学生徘徊着,因为虽然他敲门了,但妄清道人没有去应门。 他没功夫去理会他,他心中的预感越发强烈,百年来,他的心,没有像现在跳动得这么强烈的时候了。 明明入了道境,居然还会如此地么?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却笑不出来。 …………………………………… 唐遗在那舟上,同小悲寺中的和尚一样,听了十一响。 其实在第八响时,他就因为顶不住这钟声,而晕死过去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依然一个不落地听到了第十一响。 唐遗知道丧钟响代表着什么,没多一响,天下的灾难便加剧几分。 而只有几位天选之人,才会在小悲寺外听见这钟声。 “出生时没有异象,现在居然来了。” 而且这异象,实在是很有排面。 唐遗想着,这下总该完了吧,于是便要沉沉睡去。 “铛……!” 又一声钟响,把他惊醒,更是惊落了佛子的佛珠,惊出了妄清道人的“百方图”。 天下人脑内,竞相浮现异象。 有的是飞龙腾龙,有的是蜻蜓点水,千人千面,各种异象更是层出不穷。 唐遗被这一下,反倒是是由昏迷给惊醒了过来。 等他醒来,眼前却是另一副景象了。 他的舟上多了一个人,或者说,他上了一个人的舟。 身边的密箱还在,舟却变成另一个。 前面更是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戴着斗笠,手中撑着根竹竿,轻轻地荡漾着这一叶扁舟。 “小兄弟,要去哪?” 第19章 血海舟上客 蓝天白云,碧水青山,密林环绕,更闻鸟声啼。 处在如此美妙山水间,唐遗行在孤舟上,这本应是一段愉快的旅程。 不过现在,舟上多了个不速之客,也可以说唐遗成了别人舟上的不速之客。 那男子身形高大,皮肤黝黑,脚上一双草鞋,头上一顶斗笠,手中一根长竹杆。唐遗只能看见他毛发并不茂盛的后脑勺,看不见脸。 这男子声音很是浑厚,还带着些许地方的口音。他开口问,唐遗却不打算正面回答:“你是在问我么?” “呵,这舟上就你一个,我还能问谁?” “嗯。可是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么?”唐遗反问道。 “我哪知道,你是主人,你说去哪,咱就去哪。” “可这不是我的船。” “……………” 唐遗感受到,那股压迫感越来越强了。 他眼前的景色,雾气越来越重,整片天地也在逐渐失去颜色。 沉默的小舟行过一个渡口,四下寂寥无声,唐遗放眼望去,一粒人也无。 过了渡口,天地彻底分为黑白二色。 不过唐遗算是见得多了,而且他功法的表现形态也是这般,所以依然沉着地呆在舟上,没有吭声。 远远地,在这无声的世界里,传来几声哨鸣。 因为浓雾弥漫,打底的又是黑色,唐遗还看不得什么。 舟又走近了些,只见前面有几艘大船锁江,那哨声便是从船上扒着桅杆的人口中传来的。 男子的小舟不停,那边的人派了几条小船迎了过来。 “前面的,快停下来!”最前面的船上有个胖子,手中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刀,冲着这边叫喝,也许吧。 这是唐遗通过这人的口型来判断的,因为他又听不见声音了。 几艘船想将小舟夹住,小舟却兀自突围了出去。 那胖子一下子跳上了舟,举刀向唐遗砍来。 唐遗周身筋脉被锁,更是无法从体内感受到任何一丝灵力,外界更是丧失了灵气一般。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向自己挥来,无法动弹。 胸前一股剧痛传来,血的颜色,是红的,就在那刀上,就在唐遗的眼中。 “咦?”前面撑渡人发出了惊异的语调。 “看来这红也落在他的眼里了。”唐遗倒是不意外,因为他大概知道来人的身份了。或者说,一开始他就有所预料了。 血海舟上客,道寂境高人。道分五重,实虚明寂传,这人已经快要迈入最后一重了。 不过最后一重倒不是代表着离成仙更近,更远了也说不定。有史可载的成仙记录显示,成仙的姿势千奇百怪,成仙的等级也各有不同,不过还是上层居多。 山河依旧缺乏颜色,不过舟下的流水,倒是变红了。 唐遗眼中,在这黑白二色的幕布上,火一样的红从人的身体流出来,染上了船,再往下,染红了水。 唐遗这才发觉,现在自己连闻味道的权利都没了。 沉默的小舟缓缓驶离了下一个渡口,唐遗失去的知觉又恢复了起来。只是周围还是罩在浓雾中,黑白二色依旧,自己流出来的血,也依旧是红的。 “你听见了几声?”那男子再度开口,问了个不一样的问题。 比上一个还要难回答。 这次唐遗没有迟疑避话的机会了:“十二响。” 那男子不置可否,没有回话。 慢慢地,浓雾散去,天地的颜色也开始恢复如初,只是唐遗的胸口依旧在疼,红色的血依旧在流。 “十二响后,你在脑海中,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 唐遗道:“我见古战场上万马齐头,将士争功。” 那男子对唐遗这答案,依旧没有表态。 这时,小舟行到了一个断崖瀑布前。 前方只能听见水往下流,却没有水落地的声音。 “前辈,不知前方几丈高?”唐遗第一次发问。 “三十三万八千八百八十丈。”那男子平静地回答。 哪怕快到那涯边,小舟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最后,精准地停在了涯前,半分处。 到站了,男子回过头来,唐遗看见了他的容貌。 太普通了,他记不住。 那人对他道:“请吧。”说着侧身,手臂指向南天涯。 唐遗刚想伸手去拿自己的密箱,被那人用竹杆抽了一下。 “这是路费。” 唐遗放弃带走箱子,站到了舟首,与那舟上客并肩而立。 “既然如此,司前辈,晚生告辞。” 随后,自舟上,从南天涯一跃而下。 “真是可惜了这副好性子,和那张俊脸。” 血海舟上客,司成济,看着唐遗跳下南天涯,如此感叹道。 说完,又撑着竹杆,去寻找下一个劫者了。 “祖师说要少杀多放,我这也算是听话又尽责了吧。” ……………………………………… 自那舟上而下,唐遗在这掉落的路上,已经有半个时辰之久了。 然而,面前依旧是一朵朵云,依旧看不见底下的模样。 这里真的有尽头么?唐遗不知道,而且感觉很不好。 这里有风声吹过他的耳畔,面前景秀的天地一直没变过,就是那垂直的最低下,实在看不得真切。 “没想到,我刚要踏上扬名立万的征途,就被道境小儿拍回娘胎里了。” 唐遗着实是有些苦恼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模样便消失了。 ……………………………………… 大悲山上的小悲寺内,老和尚正在殿里同一个道士下棋。 “如何,妄清施主?”那老和尚将子一落,妄清道人自知不敌,又再度败下阵来了。 “佛子灵心,施主不要在意。”那老和尚,也就是这一届的佛子,笑呵呵地,对他劝慰道。 他将自己的胜,归于佛子身份带来的补益。 妄清道人长出一口气,却是没有认输,站起身来,邀请老和尚和他一起出去。 老和尚不明就里,跟在他后面,刚到门口,一声钟响,随后那殿内的丧钟四分五裂,将两人方才对弈过的棋盘,砸得粉碎。 佛子忙定心,口颂:“阿弥陀佛……” 那道士也道:“无量天尊。” 第20章 大山神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唐遗还在往涯下飞着,沿途的景致没有什么变化,就是他的身体快顶不住了。 手捂住胸口的伤处,一路向下飞。 而且不仅是体液缺失,也是因为先前入了别人的境,识海受侵,得损了。 要不是这份肉体上的疼,估计就要在这风中被吹得头重脚轻,昏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唐遗觉察出了些许门道来了。他想调整一下身子,回头看看,却被罡风吹住,固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我怕不是被吊在这儿,上上下下地拉来拉去吧。” 虽然风一直从下往上吹,整个身体也有坠落的感觉,而且还是水不挺向下流。不过这种诡异的地方,不可依常理来论。 这种恶趣味的地方,这世上也不少见,深山秘境处是常见的。一般人家那是无法接触到的,毕竟这些地方,除了实在无法掌控或者干脆找不到的,不是在名门大派手中就是在朝廷手里。 唐遗先前也去过两次,一个是六岁时去的“哈山秘境”,不过年纪太小,这前身的主人,也就没留下什么具体印象。 第二次是在中土成冠礼上,入了那“玄州秘境”,当时进去了18个人,就三个人出来,这是结果。 至于过程,他也是不记得了。这在当年,也是轰动一时的惨案了。哪怕是当年被认为已经完全弄清的秘境都会有意外发生,何况是这种野生的秘境。 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唐遗倒也不想坐以待毙,可是他已经没什么办法了,一个开元三重大圆满,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在平静的南天涯“中”,唐遗脑中又是一声钟响,随后就是钟破裂的声音。唐遗被震得再度难以知觉,不过他觉得事情的转机也该出现了。 ……………………………………… 南天涯下,是一方水洲,有个巨人正在水萍上眺望。 这人全身罩在一件灰色大衣里,光着头,赤着脚,立在浮萍上,倒是稳稳当当。 这人面相,可以说是极恶。 眉毛稀疏,看起来跟没有一样,眼珠小而四方见白,鼻骨上扬,不可一世。 “师叔,要动手了么?”开口的声音,沉稳,而又洪亮。 “可以了,那小孩子好像快顶不住了。”清丽的女声,如温风过境,遍地生莲。 “好。”那巨人应承了下来,举起如山间巨石般大的拳头,向上一记重击,开山断岳之势。 “蹦……!!!” 虽然惊天巨响,却被无情收敛,惹不到外边的鸟首。 不过效果很好,只这一下,南天涯上的水流都为之一滞。 “看来还不够。”巨人收起拳头,准备再来一拳更狠的。 “哎呦喂,我的祖宗唉,别打了别打了……” 南天涯水中飘过来个矮老头,鹤发童颜,身上着青色法衣,架着一朵云,缓缓飘到巨人面前。 那巨人垂下眼帘,看着这小不点道:“放人。” “好好好,放人,我这就放人。”那老人苦着脸赔笑道,“只求大神别打了。” 随后,他随后捏了个咒印,往上一扔,唐遗就差点直接从天上掉到了水里。 在他快入水时,一朵莲将他轻轻托起了。 那老头见此正在解释什么,那巨人眼神一凝,一拳过去,将那老头再打入瀑布水中。又一拳,整个水帘间形成了个大漩涡。大道逆行,那老头的修为必然是要被影响不小。 “哼。” “行了,阿山,带上这小子,我们走吧。” 那巨人点了点头,旋即大步离开此地,唐遗被那莲叶包裹着,也被带走了。 南天涯山间洞内,那老头正痛苦不迭地捂着胸口,口中不断有血水喷出。 “哎呦,我这是造了个什么孽啊,连大山神都来了,这一下,可真是百年清修尽毁啊。” “也罢,既然是公伤,得找祖师讨点理去。” 说罢,想唤自己的小云来,却发现她已经在大山神一拳之下,飞灰湮灭了。 “哎呦,我的绿儿唉,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 等到唐遗再度恢复知觉,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腹中空空如也,却是没有饥饿感,而且识海中自得一丝清明,想来是这里灵气十分浓郁,所以使人得了个益处。 不过,居然还有莲香?而且,自己躺的地方,感觉起来,是个柔软的处所,就是有根长东西咯人。 所以,自己会是在荷叶里? 要不要动手摸摸,这是个问题。 沉思一会,唐遗马上睁开了眼。 不管怎样,能把唐遗从那南天涯上弄下来,想来也是个境界高绝的强人。自己的这点小举动,无疑是自取其辱罢了。 待唐遗睁开眼,眼前是平平的天花板,通体金色,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画。倒是可以知道一点,光是从前方打出的,自己的位置应该是对着门的。 眼角四周,可以看见自己确实身在一片莲叶之中,那叶身上散发出超绝的灵气,想来还有着孕养心身的功效。 “你醒了。”这温婉的女声,听入唐遗耳中,十分舒服了。 “嗯。”唐遗回答道,缓缓坐起身来,结果发现自己体力充沛,没有什么虚弱的感觉。 再看向胸前,原来的伤口处,已经不再作痛。血已经干了,从衣服的洞看去,底下事一片雪白。 唐遗站起身来,回头就是个下礼:“姑娘救命之恩,要我唐非上刀山下火海,也必报之,万死不辞也。” “呵呵,”那女子笑道,“唐侯爷不必如此拘礼,快请上座。” “好,就依姑娘所言。”被一语道破身份,唐遗也不甚在意,反正两个名字都姓唐。 抬头,便见一弯清水眼看着自己,嫩白的肌肤上,高挺的翘鼻倒是让女子多了几分温婉外的性感。 女子身材凹凸有致,又十分高大,一双莹白的长腿露出下面小半截。她坐在一个大背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唐遗,手托着香腮,仔细地打量着他。 唐遗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转头看着她。 “不知姑娘是?” “散修人士罢了,不值一提。” 第21章 唐非 散修?散仙吧。 唐遗心中暗自揣度着。 自己在昏迷前能明显听见巨大的爆裂声从下面传来,原先心中设想的形象跟眼前这个黑发如瀑,身着白衣还绣着荷花的恬静仙子可差太远了。 是否有另外一人,唐遗不清楚,不过这仙子他确实没什么印象,也就不知她这是不是欺骗性外表。 这年头,深山隐修也不是很少见,不过能成仙的在哪都终究是不多见啊。 “那,仙子可否让唐某知道个名讳?”既然不愿透露身份,那就给个称呼的名字吧。 “唐听荷。” “仙子也为唐姓?那唐某真是三生有幸。” 难不成这就是她救自己的原因?唐遗觉得不无可能,毕竟“丧钟”一事牵扯到了天下气运,诸方大势。 如果这人也是个遍地撒网的主,只是因为网太小只能捞一个,那么自己与她同姓也未尝不会成为她解救自己的缘由。 每次丧钟起,各方强者便开始谋划布局,这是旧势力与新势力重新洗牌的时候。而丧钟圈定的人,被称为劫者,有的生劫,有的渡劫,有的破劫等等,自然都是被重点关照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那仙子笑着,眼睛清澈而泛着水灵,隐隐仿佛有着透亮光辉在她的玉容上。 唐遗想着说辞,惊觉这门口射进来的光如此暗淡,原来这仙子还真的给自己脸上打光啊…… 不过这笑容确实治愈人心,唐遗不想骗她,便诚恳地说道:“仙子,属下愚钝,实在是不知其缘由,望上仙为我解惑。” “这又是仙子又是上仙的,也太生疏了吧,”唐听荷好看的眸子盯着他,“你称呼我为荷姐姐就好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救你嘛,”她眨眨眼睛,“我说我只是碰巧路过,你信么?” “君子有举手而成人之美的秉性,想来荷姐姐是天心良善,见不得无辜之人枉死。”唐遗恭维道。 接着他又看着仙子细腰下的玉,“这真是玉养君,君养玉,我看这宝玉也多得仙子的温养,才有这般端庄姿态。” “无辜之人?”唐仙子对他的溜须拍马并不感冒,只是看着他,美眸里满是笑意,“现在见你这般胡扯,要不是这丧钟第十三响来得那么紧,真该让你在上面多待待。” “不敢不敢。”唐遗连忙作惶恐状。 “好了,”仙子站起身,唐遗对她的高挑又有了新的认识,“既然你已经无恙,那我便送你出去吧。” 唐遗思忖再三,决定还是顺着唐听荷的意思走,于是在她的示意下,又坐回了莲花中。 “额,我能选择到哪里去么?”唐遗问道。 “可以。” ……………………………………… 莲叶一闭,遁地千里。 再睁开眼,底下是青草地,四面有丘陵。身边还有条大河流过,应该是梁水河,想来已经是回到了荆州境内。 这荆州毗邻苍州,唐遗当年自中土而出,就有经过这里。 那莲花早就自动消失不见了,仿佛凭空多了他一个人一样。 “这世界,确实是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我。” 他,左君正,不想顶着别人身份而活。不过他给自己准备的文书,一并许多钱财都被那舟上客给夺去了,这实在是件很恼人的事。 所以,只能再启动第三重准备了。 狡兔三窟,左君正很好地贯彻了这种思想。 一出中土就变了脸,一路上避开各路应酬——也没多少就是了。 从贤阳山出来后,本打算再变个脸,结果东西被人抢了。 现在,是最后一重准备,被他埋在了这人迹罕至的处所。 不过左君正没给仙子说明方位,只道是梁水河畔。 “这里……是凑巧么?”唐遗看着这熟悉的环境,有些哑然。 这里,正是他埋藏第三手准备的地方。 ……………………………………… 今日的永安城,依旧是平静如常的一天。 所以从城门外来了个人,还是个俊俏的公子哥,让一些闲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这打哪来的俊俏公子哥,怎地单身一人?”一人道。 “听说南边打起来了,难不成是来避难的?你看他骑的马,实在是孬。”又一人言。 “你别听点江湖小道消息就一惊一乍的,《要报》上说了,只是场误会而已!” “《江报》上可不是这么讲的!” “…………” 二人争执不下,面红耳赤,怕不是要动起手来了。 青年公子哥不去理会,只是驱着骑着的劣马,往城里去。 然后他就被城门口的兵卒拦下来了,“你是干什么的?从哪来到哪?去?” 唐遗,或者是现在的唐非,下了马,也不说话,只是把怀中的资料册递给了他。 这一下,差不多就是完全确立自己的新身份了。 唐非,其父为宁州知州唐永长,二把手,兼宁州平复军镇左指挥使。其母章静,为中朝二等相员,兼工部主事人,可以说是标准的官家子弟。 唐遗选择这个身份,是因为唐永长与他这主家血脉很相近,最重要的是长的很像,用那障眼法总是会露出马脚的,还是本来面目靠谱。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唐非这身份其实是个私生子,不过因为章静生不了孩子,所以倒是没多说什么,就是把他跟生母一起赶走罢了。 那唐非的生母郁郁而死,留下唐非一个人。他本来想投奔父亲,但是却在中途出了意外。 唐非好像就这么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结果,就是唐遗成了唐非。 动手的倒不是唐遗,不过他确实是借势而为。埋了唐非的遗体后,他就也埋下了这第三重准备。 如果说在贤阳山搞出这种动静是为了祭奠“唐遗”,那么若是他成了左君正,那便可一路向西去,到他国寻那可能的故人。 现在这个横死的“唐非”,就让他不得不来这走上一遭。 这身份,又要跟那唐家牵扯上了了,不过这也算是第二好的结果了。 拉着这么大个虎皮,其他方面倒是不用太担心,就是目前的实力实在是太低了。哪怕有着绝强的功法,跟这守门的都在五五开之间。 那门卫见是个册子,敬了三分,看明身份,又是吸了一口凉气。 第22章 穷苦书生 寻常百姓家,拿得出来的身份凭据,只是几张薄薄的纸张。能合成册子的,就不是常人了,何况是这红封的精册。 不过这上面的内容倒是简单得很,交代了唐非的父亲是宁州平复军镇右指挥使,这是因为编册的时候唐永长还没那么大的职位。 所以真唐非去找他,也是在唐永长升任宁州知州即州牧副手之后,现在更是兼任了左指挥使。 不过唐遗遇到唐非的时候,唐非正在被人追杀——或者说已经杀成功了,那人早已奄奄一息。 结果因为他们两个太相像了,所以他们虽然搞不懂发生了什么,还是打算把唐遗一起砍了。 这就是唐遗后面到了苍州身边却只有一个本地向导的原因,带来的都被那群贼寇给杀光了。而且也是因这遇袭事件,唐遗搭上了孙鸿运这条线。 所以,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唐遗个人觉得:还行。 他们杀了认为是来保护唐非的护卫,实际上是唐遗的人,这也让唐遗不用想着怎么从这些护卫身边脱身了。 本来大可在深山中一走了之,当作跟那唐非一起被害。不过唐遗觉得,既然自己夺了他人的身子,总该给人家一点回报,补足气运。 这也是凡多恶端行经之人,成不了仙的原因,气运缺失,无法得圆满。当然也有的说法是人天生皆为善,作恶则念头无法不通达。 不过,这“修仙”之人,到底有几个真的想成仙,那就更难言了。 像左君正这样,夺了他人身、他人名的,没有先例。所以唐遗,或者说夺了唐遗之身的左君正,只能靠着经验,满足一下这人的大愿之类的来补足气运。 这真唐遗的想法倒是很简单,他想干一番大事业。可是具体要干什么,怎么干,他死前都没想好。 所以,左君正就在贤阳山推了一下天下大势,也算是了原唐遗的心愿。 结果,回归原身份的计划,被那舟上客直接一巴掌给毁掉了。 这年头,没有来历资质的证明,实力更是只到开元中三境——借这次生死关头,唐遗倒是升了一级。 实力低又没有官方认证的身份,别说出国门了,在这大战将起的时候,能不能安然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所以他又要去顶着唐非的身份,再走一遭了,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他自己把自己坑了。 …………………………………… 唐非进了城,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唐非的证件还是很齐全的,要拿其他的部分出来也不是问题。 不过并没有这么麻烦,因为门外告诉他,有人报上了他的名字和画像要官府找了,而他的身份也就被挖出来了。 “这报案来寻他的人,要不是他个人的旧识,要不就是唐永长的人。可惜我不是夺身于他,这件事目前是料不到了。” 不过这真唐非的遗愿是什么?要不是回归唐家,要不是找出凶手吧。或者,两个他都要? 唐非放下心头的疑虑,驱马在大路上,想着该找个地方等着官府来人了,这算是目前稳固身份的一步。 对他这个现在居无定所的人来说,落脚点基本就是在客栈了。 抬头望去,右前方有一面白底旗立在寒风中,上书“旬关客栈”四个字,而那楼却在数丈外立起。 不过这不是它吸引唐非的地方,这客栈三楼上有一抹红,相当令人在意。 平常姑娘家,不会穿着这种大红之色为衣裳。况且这江南之地,调子以静为主,哪会有这般霸道的颜色。 而且这抹红,远处也见得透亮,明艳,想来原料也不是俗物。 到了客栈门口,有打杂的接过缰绳,将唐非的马拉了下去。 这客栈有着顶好的装饰,门口的招待乃至于方才牵马的人,衣物也是较为齐整的,这地方消费水平看来是不低。 这从农户家买的劣马,门口的招待一眼就分辨出来了。看着唐非身着之物也算干净,却连块玉都没有。整个人斯斯文文的,却连个书童都没有,心下想着又是个穷苦书生强撑脸面。 这人心里冷了几分,不过面上还是带着热情的笑:“呦,这位爷,这一路累着了吧?里边请。” 这招待稍一躬身,不过幅度很小,差不多是等同于没有的。手臂后摆还算正规,不过摆臂很是随意,看来这是因为基本功练得很好。 唐非不甚在意,没有理会他。进了客栈,底下三三两两坐着穿布衣的平民。他一路向前,要踏上楼梯,往二层去。 那些人看着,没有说话。 “唉唉唉,这位爷,这二层,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去的啊。”那招待见状,一路赶过来,对着唐非说道。 “这一层多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住的地方,你与他们也有话聊。”那人低眉顺眼,一副劝解的姿态。不过却是经自将手往后一指,态度倒是很强硬,“而二层多为富贵之家,恐怕多有不便。” 一瞬间,唐非脑中转过诸多念头,这是激将,还是良善的劝解,亦或是瞧不起他? 不过看着这招待的动作,想来是第三种了。 唐非养性功夫还是不错的,而且自己现在这状态,由不得别人误会,当下对着招待道:“这倒是我唐突了,可否告知唐某,这二层,何等富贵可上?” 招待听他这么一问,正想回话,楼上拖下来个人,也是文文弱弱的书生打扮,不过比唐非强一点儿,他身上好歹还有块玉。 不过这人的玉马上就被人给夺走了,一路被强打下来,早已鼻青脸肿。 楼上有人被扔了下来,唐非顺手一接,竟是个小童。 这群人骂骂咧咧地把要把书生赶出去,那书生口中只连呼“哎呦”,一路被撵着到了门外。 那招待见那书生的遭遇,顺势对着唐非道:“手中富贵似那书生般,便不可上。我刚才好言相劝,他却是一意孤行,现在讨得这份痛打。”言语中不乏几丝得意。 “小包,咱们走,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那书生倒是挺重情,还记得叫自己的书童,不过后半句又是讨得一份毒打。 那书童从唐非手中下来,便跑去找自己的先生去了。 唐非看着这一幕,转头又对着招待言:“那先生认为,我手中的富贵,当是如何?” “哼,你与那穷书生又有何不同?”一旁桌上有人出声嘲讽,又对旁边的人道,“他这不也是瞧不起咱们了么?” 第23章 一年矣 “这位壮士何出此言?”看着出声的这位中年大汉,唐非自己心里倒是很清楚答案了,不过就是等着他说。 “哼!”那壮汉将嘴边的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张着边缘满是大胡须的嘴巴。他的眼睛却不看向唐非,转向了方才那个书生逃走的地方。 “你们这些上无灵根通天,下无勇力开田的穷酸秀才,借着读了三两贤书,倒是心高气傲,瞧不起我们这些俗人了。” 接着虚指着门外道:“刚才那个落魄书生,我原先也劝他,上面那不是他能去。结果这人满口‘贤言’,更是说我等粗俗,不知士子追求云云,活该讨得一顿打。” 这种类型的书生,可以说是历史遗留问题了。自文籍武典颁布后,现在已经很少见如他们这般一心圣贤书的青年人了。 “凡仙之下,皆为俗人。”唐非先表明自己的政治态度。 “似这书生这般心性的,也是难成大事,”说着,唐非停了一停,看见那大汉微微点头,再言,“不过,壮士把我同那人一般看待,却是误会了。” “我唐非自那北界山而来,入得这山下之大世界。走前师尊给了不少身外物,想来我手中应该握有不少你们口中之富贵的。” 随即,唐非在那人的桌上,排出了两块金锭。 “财不可外露,小兄弟快快收起来。”壮士见状,把金块收起赶忙往唐非身上一放。 唐非感觉这玩意经人手回到了身上,轻了几分。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他的也是假的。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大概就是这般场景吧。 难道,真如某些研古的学士所言,是因为炁气离地,人间日污的缘故?唐非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有些不负责任了。 见那招待两眼放光,唐非再问:“其实我想去的,是第三层,不知又有何见教。” 那招待见了这金锭,心中已经把唐非当做大主顾来看待了。看着其他招待都安排好其他客人上去了,自己刚才安排的书生却还被打了出去,现在只想赶紧把唐非请上楼。 “来来来,先上二楼再说,我们可得好生招待唐先生啊!”于是就热情地把唐非请上了二层。 到了二层,与第一层那还算简朴的装饰相比,富丽堂皇了许多。 座位都用纱布隔开,自成一个小天地。根据方位与大小,还分不同的价位。唐非选了个靠河之处,收费就高了好几银。 “所以,这贵极之人才能登的三楼,我是上不去喽?”唐非对着招待道。 “爷,这不是小李我一个小小招待能做主的。咱们这些分店都得按主店规矩来,平一富二贵三,就是这么个理。” “行,你下去吧。”唐非放弃了上去的念头,反正也只是一时兴起。 等着酒菜来的空晌,唐非拿起一旁的报纸。 碍于时代技术限制,这些报纸产量不大,基本只发放于客栈之类的服务场所,当然这份钱一般也算在客人头上了。 报纸更新得并不快,甚至没有当地政府门口的大报墙,或者说《要报》,有时效性。 不过其他报胜在种类齐全,一般《要报》上只有政令或者几类大事件的官方定调,而他们可以无所不谈——当然也只是相对而言。 “这次看来运气不错,刚好是最新的。”一般旧报纸都会被叠起来,而新的会放在另外一边。唐非看到新的上面还平整光滑,知道应该是最新的。 这是一张《江报》。 可是看了下时间,他的脸色不禁古怪了起来。 “大历八千五百载,武德三十二年九月九。” 换句话说,我竟在那仙子处昏迷了一年?! 于是,一个常识性判断瞬间被颠覆,唐非缓缓觉出味来了。 “自我魂灵于那‘暗渊’停摆不知何岁,到重生至今,这天下发生的变动比想象中还要大许多。” 那唐听荷根据目前的情况估计,该是神,而不是仙了。 “他们自绝天地通路,我们更是层层加印,用神州布阵。可终究,这一切还是抵不过岁月么?” 一时怅然,悲喜难言。 放下感怀,唐非拿起手中的《江报》,细细读了起来。 占据大幅版面的是泰州今年正式从荒年的阴影走出来,又可以上贡中土了。 中土收不了的州税,在官方层面上都会说是因为天灾人祸之类的客观原因,所以仁慈地免其赋税。 重新上贡纳税,说明中土已经再度掌控了那个地区,或者至少达成了某种交易。 下面一则写着,又一千年未见之大妖,九风鸟,于浦州南千万山中振翅而狂风起,连摧数十村寨,此后便没有了踪迹。 目前万道仙盟发言人说他们早已疲于奔命,要帝国派兵自行围剿,不要在这妖魔乱世时依旧自我内耗。 而帝国方则表示,他们也早就下令镇乱,可是地方官迟迟不动手。 而地方官,那自然又是一番说辞了。 “不愧是乱世,真是什么东西都冒出来了。” 一旁有人大声地道,也许在看跟唐非同一份的报纸。 随后声音就淡了下去。 这时,菜上来了,酒也斟满了,唐非正欲动碗筷准备开吃,一阵心悸感徒然而生。 …………………………………… 此时日头正落于西山上,城门口枯草被寒风一卷,零零散散飘向远方。 残阳下,现出个人影来。 上身小单衣,下修身武裤,脚步坚实,身后刀锋隐于鞘。 眼中神气暗淡,漠然不似人,四方国脸,小剃的胡渣,昂起的眉毛,实为不善之客。 看着这中年人缓缓走近,气势逼人,那门外的护卫吓破了胆,不敢查问,径自避开。更是有人,跑去通知军营,赶快来人。 那人见他们四散逃,也不阻止,终是踏入了门去。 一阵乱风袭去,隐隐含着杀意,稍学功法且识觉敏感之人,就能感受到。 而唐非,正是那其中之一。 而这阵心悸,说明他的目标就在这客栈内,甚至,就是唐非。 第24章 玉仙子 那中年男人,盯着旬关客栈上那抹红,眼中杀机毕露。 “找到你了。” …………………………………… 客栈内已经有不少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哪怕二层这个掌富贵的的处所,也是开始骚动起来。 唐非放下报纸,也跟着几个人一起下了楼,看到通往三楼的阶梯尽头有一扇门,那朱门正紧闭着。 下了楼,发现客栈里的人基本都跑光了,不少人汇聚在对面的杂货铺前,看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唐非也向他们走去,出了楼,感觉心神一松,那股压迫感顿时没了,转头一看,正有一中年男子走来。 唐非看见了他,他却没看唐非,目光一直盯着那旬关客栈。 “总算不是冲我来的。”唐非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围观的人群聚在一起。 “又不知会成怎样的血案了,唉,这一年到头,到处都在乱。”那杂货铺的掌柜说道。 “那唐家二少爷,现在还在搜救令上呢。要知道朝廷可是请用了‘心魂眼’,更是有大星师……” 小年轻摇头晃脑正要往下说,就被一个老妇人给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再拿你知道的那点东西显摆,现在我们谁还不知道这事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说着还摆出一副嫌弃的神色。 那年轻人一脸不情愿地闭上了嘴,不过还是念念叨叨:“要不是我跑去看,你们怎么会知道……” “这位老兄,我还不什么都知道呢,你能告诉我么?”唐非赶忙上前搭话。 “诶!我跟你讲啊,这……”年轻人恢复了精神,满脸笑意,正要对着认真倾听他的唐非解释。 “唉呀,不就是什么大星师什么心魂眼也无法探知唐家二少爷的生死,更何况在哪了。”那老妇人倒是接过话来,惹得青年人额头青筋暴起。 看来,那仙子极为可能就是尊神了。 不过这会功夫,那人已经到了三丈开外,逼近旬光客栈了。 众人只觉来人气势再升,肃杀感越发强烈。 这时,一抹倩影从三层楼上飞下。 墨色长直发随风飘起,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颜若芙蓉,眸中自有风情万种。 身段窈窕——不对,这胸好像有点大…肌肤胜雪,披着通体鲜红色之外衣,内里白色衬服,手中持青锋宝剑,修长玉腿挺立,绝色非常。 如此天降之美人,真是惊艳了那一个瞬间。 唐非也被吸引住了,不过回过神来,旋即想到,这大概就是那男子要寻的人了。 自女子登场后,众人哑然无声,那中年男子倒是依旧在前进,不过到了十步远,也停了下来。 慢慢地有声响传来,唐非一旁那个白衣公子对着自己身旁那随从说:“你有把握胜过那人么?” 唐非听出来了,这是方才在二楼大叫出声的那个人,长相还算清秀,就是身子骨很是单薄的样子。 接着那公子眼光炙热地看着场中的红衣美女,艳慕之情溢于言表。 那随从摇了摇头,不过附耳对着那公子道:“我没把握。”他又顿了顿,“不过那女子,我也没把握。” 清秀公子皱着眉头,正要训责他,唐非却越听越奇怪,“我是怎么能听见他们说的话的?” 那二人与自己阻隔在人群中,他们在迎着刀客来的方向,而唐非则是在女子前面的人堆里。 “莫非……看来昏迷这一年,我也是得了不少好处,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唐非自然想到了自己这一年养在那朵莲花里,只能说不愧是大佬的东西,真厉害,不过她所图看来也不寻常。 这一会儿没注意,什么都没听见,那主仆二人又回归了安静看戏的状态,不过那公子哥的目光一直没有从那美人身上离开过。 …………………………………… 场中二人对视了一会,那刀客先开口了:“玉仙子,真是让我好找。” 这人嗓音沉重,从容不迫,一点不浪费语气。 这称呼,引得众人惊叹声四起。 “这便是玉仙子么?” “不愧是美人榜前五啊……” “洒家这辈子值了!” “……” 被称为玉仙子的女子,美目稍变,玉容上扬起淡淡的笑,似自寒江中破冰而出:“我不是在客栈上留了记号,等着你了么?” 哦,在三楼上开窗现红就是为了引狼啊,原先的霸道猜想看来是我想叉岔了…… 然后唐非就被玉仙子那饱满的朱色红唇给勾引住了,愣愣地盯着它们一动一动的,小露齿白。 马上回过神来,唐非转头看向那清秀公子,果然他已经是进入猪哥状态了。 “真厉害,美色果然是大杀器。不过境界好像还不够,不然她这对男性特攻应该更厉害。” 唐非看向那刀客,他倒是没什么表情,不过因为他一直是这幅死人脸,所以唐非暗自诽谤这刀客恐怕也是猪哥相了。 “嗯,”刀客点了点头,“不然我就要在这小城里从头杀到尾,再把你揪出来了。” 众人闻言连忙退了几步,唐非也跟着往后缩,那清秀公子也被那仆从拉着往后退。 “玉仙子,天海山刀王,来取汝性命了。” “闲人散,不杀。” 不待惊呼声起,刀客身后大刀出,气势再度攀升,凛然刀意灌入寒风,共颤旁人。 围观人群立马四散逃命,唐非也随着人群奔跑。 唐非最后躲在了一栋民居侧面,换了个地方看戏。而在清秀公子的要求下,那随从也答应了请求,停在了唐非对面的民居侧面,跟唐非正相对。 唐非集中注意力,看见那随从对那清秀公子道:“袁少爷,我本以为那人也只是怀图之境罢了,属下还有一战之力。没想到来人是天海山刀王,他的刀法修为深不可测,我也无力撼动。” “那玉仙子?”袁公子明显更关心她的安危。 “玉仙子虽以美貌扬名,不过也是怀图之境,想来不弱于人。况且既然是玉仙子等刀王,应当有后手才是。” 袁公子心烦地点了点头,沉默一会,道:“如若他们二人战至无力,或者仙子不敌,你去护那仙子周全。” 那随从迟疑了一会儿,咬牙回道:“是。” 第25章 你的刀呢 “公子,旁边那个?”那随从看着唐非,向袁公子请示。 袁公子看了唐非一眼,觉得可能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摇摇头,不加理会。 “袁家……”荆州北岸袁氏,也是个名门大族了。不过那袁家居地离这里也有百里之遥,这清秀公子怎么跑这来了? 另一边,那玉仙子与刀王已经动上手了。 刀客出刀,横空斩去。聚力脚尖一点,怒袭而至仙子身前,快而狠,誓要取人性命。 玉仙子一个旋身,堪堪躲过了那刀气。复一折柳腰,躬部用劲,跳起身来越过那天海山刀王的头顶。 刀客凌空变招,周身刀气爆发,周边楼房皆现刀痕。借力向上,引空斩去,金刀怒吼,爆发雷鸣之声,看来真是不遗余力了。 玉仙子见势,以剑相攻,白链之光华自上而下,携天地落差之威,迎头撞上那道金光刀影。 四下乱气奔涌而开,于那刀剑相鸣之处,旬关客栈二楼毁。 剑碎,人未折,玉仙子跳到了杂货铺的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天海山刀王。 “刀王果然……”那玉仙子正开口夸赞,那刀客没给她时间,又是一刀,万千刀光飞去,将那杂货铺打得稀巴烂。 “这刀客的底蕴还真是深厚,至少十年根基是没跑了。不过这么浪费,凭他的境界不知还能撑多久?”唐非赞叹着那天海山刀王的武道根基,不过对他这般招招皆全力而出,完全放开的打法不太满意。 “聂海这打得也太急了吧。”袁公子的想法跟唐非倒是差不多,不过他更多是担心这人把玉仙子伤着了。 “公子,这永安城中那点兵丁不足以对付,所以应该是去旁边的杨城借兵了。如果再拖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卫兵就来了。”旁边的扈从对袁公子解释道,唐非也顺便听去了。 “你准备一下,他是撑不了多久的,别让他不小心把仙子伤着了。”袁公子对着随从再次叮嘱道。 “是。” ……………………………………… 战局正酣,那刀客缓下了节奏,不过周身依旧气势逼人,一招招,一式式,进攻猛烈。 那玉仙子先前武器被毁,便随手把武器丢在一旁,引气成刃与刀客对战。 “诶,不是说玉仙子的武器是一把玉剑么,怎么没了?”作为一个男人,唐遗生前对美人榜之类的还是很上心的,倒是知道玉仙子的武器应该是玉剑“十方雪”。 “你的剑呢?”那刀客打着打着,也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你不也没用刀么?”玉仙子打得有些疲劳了,香汗淋漓,喘出声道。 “你!!!”那刀客瞪大了眼,想来是被激怒了,声音的腔调都高了几个层次。 接下来,刀客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出力状态,刀气再次狂啸起来,比那寒风更为冷冽,更为恐怖。 玉仙子运转身法,一一躲过,却也是险象穷生,看得那袁公子不时为她捏一把汗。 “张起,你上吧。”那袁公子再见美人入险,坐不住了,叫随从上去帮忙。 那张起见刀客已经空耗多时,深吸一口气,就从民房后面出来,看了唐非一眼,踏上了大街。 …………………………………… 空荡荡的街道上多出一个人,激战中的二人自然有所察觉。 玉仙子倒是神色淡漠,并不在意。 刀客手下不停,眼睛也不转,好像也当他不存在。 那人一步步走向已经满是疮痍的战场,手中凝聚着灵力,脚下更是越行越快。 让人想不到的是,后面又出来了一个人,正是唐非。 交战中的两人依旧没有停下,不过张起倒是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好像在等着唐非。 不过唐非并没有前进,只是站了出来,然后就不动了,目光直直盯着前方。 袁公子被这一动作弄得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唐非是什么境界的人物,不知道他要帮谁。而且张起离开了他身旁,如果是对他动手,那他凶多吉少。 张起觉得自己的预感应验了,这人极有可能是冲着袁公子来的。这人的目光虽然盯着前面,好像目标在前方,可是他的移动只朝着袁公子的方向。这是在瞒天过海,借道杀人。 张起现在不敢动,因为他也看不出唐非境界大概多少。这人身上毫无灵气波动,而且并没有出手,更有可能是自己查探不到,那就更可怕了。 “袁公子,此地危险至极,还是不要逗留为好,不然老爷会担心的。”张起开口了,然后转头就向袁公子走去。 回到了与唐非相对而立的地方,站在袁公子身旁,张起松了一口气,不过眼角余光依旧盯着唐非。 袁公子也有点害怕,不敢说话。 唐非也没有说话,这街再度失去了人声。 …………………………………… “咚!咚!咚!”整齐的脚步声自城门外传来,看来是杨城的援兵来了。 盾兵步步为营,身后军队依次序分开,包围了战场。 永安城官员后面跟着杨城官员,几个银甲将军骑马走在前面。 “汝等还不束手就擒!大军在此还敢争斗!”那当头的偏将大喝出声,这应该就是专门练了声术的将士。 这声音极为洪亮,随后旁边的几个大汉也开始重复,层层叠叠,听起来就摄人心魄。 很尴尬的是,打斗中的二人并不理会,依旧纠缠不休。 “射!”一声令下,千箭齐发,一道道银色光气射入,场中二人各施手段来拦阻。 天海山刀王御气摧箭,玉仙子身法卓绝,如惊鸿之影,衣诀飘飘,似红衣之舞。 …………………………………… 唐非就倒霉了,虽然他没参与战斗,不过还是有几只箭向他射过了。 “这可真是……”唐非叹了口气,不过也是躲了过去。接着又是几只,无奈他只好再度回到了民居侧面。 见他从街上消失,那几个盯着他射的人,总算是放过了他。 那张起见状,真是越发不明白唐非为什么要出来了。 第26章 刀王死 “天海归一!” 天下间,道法武学一招一式皆有定名,且都以融于天道为最高要义。这就使得修为高强者发动自己的得意绝学时,会让对天道敏感或者灵识聪慧的人,觉察到这招式即将发动的前兆。 不过一般来讲,都会有些规避的法门。这天海山刀客对此无所顾忌,看来是死志已决。 唐非先前站出来,正是预感到他要发招了,那玉仙子还没准备好,所以挡了一下。 承不承恩不要紧,反正我已经施恩了,要是想不到这一层,那倒是无所谓了。 …………………………………… 二人苦战处,刀客煌煌刀意高昂上升,狂风啸起,本就千疮百孔的楼房尽数毁去。 天海山刀王身躯滞于半空,诸身也被自己的刀气伤到,丝丝血痕炸裂开来。 “这气势,他是在自毁根基,要以怀图境强展化阳之力。” “打着天海山刀王名号的刀客还是不少的,而且武器都差不多。不知他是不是这任天海山上的刀王,聂海。”张起懂些江湖事,对袁公子解释道。 “那仙子该怎么办?”袁公子更是担心起来,言语间有些急切。 “朝廷的兵马近几年也小有本事了,这刀王也不过怀图之境,想来还是可以应对的。”张起怕袁公子又把他派出去,急忙解释道。 “也只能这样了。”那袁公子对美人的痴恋,被唐非方才那一下动作,消退了不少。 ……………………………………… “束!”待本队兵马站定位置,便有军官发令,卫兵四面合围处,共四台重型兵械被人推了出来, 每台兵械用八轮运送,上面装着一根根锋利的黑色菱形针刺,更有铭文附于其上,其后以精钢索链于车上。 一得令,身后兵士搅动轮盘,车上起金石之沉响。 “这是,束仙车?杨城居然有这般强力的兵械,这可真是奇了。”旁边那对主从没见识,在好奇这是什么,唐非倒是知道,这是新朝新制的对仙兵械。 “皇源之乱”结束后,各道门对中土的兵器制式与储备都多加限制,尤其是能威胁到天埂境修士的大型兵器。 这种本该暗中储备的兵械,怎么在这边陲小城就能拉出四台来,难道这一年过去,天下竟然已经变动至斯了么? “发!”又是一声令下。 “咯拉拉拉……”随着声响,菱形针刺破空而去,纷纷射向场中的天海山刀王。 唐非探头向街上看去,四面针刺都射向同一个人,而玉仙子却并没有受到什么攻击了。 这区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仿佛是察觉了唐非的目光,玉仙子对着唐非浅笑了一下。 然后唐非又躲了回去,越发觉得奇怪了。这人的行为方式,跟传闻中的玉仙子,不太一样啊。 ……………………………………… 刀客见危险临近,只是越发催动刀势,瞬间金光大作,身体也是崩裂地更加严重。 针刺转瞬即至身前,众兵士齐聚灵力于束仙车上,铭文激发,各索连环成铁牢,将刀客紧紧裹于其中。 那金光慢慢地暗淡下去,逐渐被遮掩,接着就是鲜血飘出,肉沫横飞之景。 一阵金光大爆,所有都无法直视那光芒,纷纷闭眼。 当针刺收回,战场上只剩下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就这么死了?”袁公子一脸惊讶,如此强横的刀客毫无还手之力,就被这兵械诛杀了。 “是以天下道门,因为这兵械之利,至今不敢就贤阳山一事,以及后面诸多冲突,跟朝廷翻脸。”张起说道。 唐非听他这一说,稍微明了了一点时局。 ……………………………………… 大战结束,玉仙子却不知所踪了。 唐非倒是不觉得奇怪,因为这女人大概也就是个套了别人身份的家伙,趁乱跑了那可太正常了。 袁公子赶紧过去跟那来的官吏道出底细,请求保护。 唐非倒是被一旁的兵丁拉过去调查,结果一层层往上推,最后到了杨城太守宋实的手中。 他看过唐非的册本,对唐非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到我车上去,我们慢慢谈谈。” 于是唐非就跟着宋实,上了车。 一旁的袁公子看唐非上了宋实的车,而自己却只能跟一个小吏对话。现在玉仙子又消失了,对唐非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 “回去之后,查查那人的底细。”袁公子对张起说道。 “属下明白。” ……………………………………… 上了这宋实的车,唐非坐在一旁,宋实坐在主座上。 “你既然说,自己是唐知州之子,不知可有什么其他的凭证没有?”那宋太守喝了一口茶,半晌,开问。 “能证明晚辈身份的物证,除了这册子,你们手中搜寻用的画像应该也可以证明一二。至于人证,我想唐永长这人,应该可以证明才对。”唐非说道,还刻意加强了唐永长三个字的音量,语气也是十分得不善。 宋实听得他直呼唐永长名讳,心中信了几分,忙开口道:“贤侄啊!你可是有所不知,我倒不是信不过,可是你失踪也有一年了,我们也是找了一年,没成想你就这么突然地冒出来了。” “我明白,”唐非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语气和善了些,“你们这样做,也是为了确保我这身份不被冒领。” “一年前,我被不明来历的人马追杀,幸得一仙人相救。”说着,唐非向北面拱拱手。 “哦,仙人?不知是何方修道之人?又是何名号?”那宋实倒是只对仙人感兴趣。 “我跟着那仙人入深山修炼了一年,他说我机缘期满,便把我再度送回到了这里。”唐非倒是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他说当时同样有一个唐家子弟遇难,这便是我能活下来的缘由。” “诶,”宋实叹了口气,“唐家二少爷被那贤阳山上的奸人所害。他还心存善念,自觉无路的情况下,留书一封要我们放过与此事无关之人,实乃大善。” 第27章 宋府 “天海归一!” 天下间,道法武学一招一式皆有定名,且都以融于天道为最高要义。这就使得修为高强者发动自己的得意绝学时,会让对天道敏感或者灵识聪慧的人,觉察到这招式即将发动的前兆。 不过一般来讲,都会有些规避的法门。这天海山刀客对此无所顾忌,看来是死志已决。 唐非先前站出来,正是预感到他要发招了,那玉仙子还没准备好,所以挡了一下。 承不承恩不要紧,反正我已经施恩了,要是想不到这一层,那倒是无所谓了。 …………………………………… 二人苦战处,刀客煌煌刀意高昂上升,狂风啸起,本就千疮百孔的楼房尽数毁去。 天海山刀王身躯滞于半空,诸身也被自己的刀气伤到,丝丝血痕炸裂开来。 “这气势,他是在自毁根基,要以怀图境强展化阳之力。” “打着天海山刀王名号的刀客还是不少的,而且武器都差不多。不知他是不是这任天海山上的刀王,聂海。”张起懂些江湖事,对袁公子解释道。 “那仙子该怎么办?”袁公子更是担心起来,言语间有些急切。 “朝廷的兵马近几年也小有本事了,这刀王也不过怀图之境,想来还是可以应对的。”张起怕袁公子又把他派出去,急忙解释道。 “也只能这样了。”那袁公子对美人的痴恋,被唐非方才那一下动作,消退了不少。 ……………………………………… “束!”待本队兵马站定位置,便有军官发令,卫兵四面合围处,共四台重型兵械被人推了出来, 每台兵械用八轮运送,上面装着一根根锋利的黑色菱形针刺,更有铭文附于其上,其后以精钢索链于车上。 一得令,身后兵士搅动轮盘,车上起金石之沉响。 “这是,束仙车?杨城居然有这般强力的兵械,这可真是奇了。”旁边那对主从没见识,在好奇这是什么,唐非倒是知道,这是新朝新制的对仙兵械。 “皇源之乱”结束后,各道门对中土的兵器制式与储备都多加限制,尤其是能威胁到天埂境修士的大型兵器。 这种本该暗中储备的兵械,怎么在这边陲小城就能拉出四台来,难道这一年过去,天下竟然已经变动至斯了么? “发!”又是一声令下。 “咯拉拉拉……”随着声响,菱形针刺破空而去,纷纷射向场中的天海山刀王。 唐非探头向街上看去,四面针刺都射向同一个人,而玉仙子却并没有受到什么攻击了。 这区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仿佛是察觉了唐非的目光,玉仙子对着唐非浅笑了一下。 然后唐非又躲了回去,越发觉得奇怪了。这人的行为方式,跟传闻中的玉仙子,不太一样啊。 ……………………………………… 刀客见危险临近,只是越发催动刀势,瞬间金光大作,身体也是崩裂地更加严重。 针刺转瞬即至身前,众兵士齐聚灵力于束仙车上,铭文激发,各索连环成铁牢,将刀客紧紧裹于其中。 那金光慢慢地暗淡下去,逐渐被遮掩,接着就是鲜血飘出,肉沫横飞之景。 一阵金光大爆,所有都无法直视那光芒,纷纷闭眼。 当针刺收回,战场上只剩下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就这么死了?”袁公子一脸惊讶,如此强横的刀客毫无还手之力,就被这兵械诛杀了。 “是以天下道门,因为这兵械之利,至今不敢就贤阳山一事,以及后面诸多冲突,跟朝廷翻脸。”张起说道。 唐非听他这一说,稍微明了了一点时局。 ……………………………………… 大战结束,玉仙子却不知所踪了。 唐非倒是不觉得奇怪,因为这女人大概也就是个套了别人身份的家伙,趁乱跑了那可太正常了。 袁公子赶紧过去跟那来的官吏道出底细,请求保护。 唐非倒是被一旁的兵丁拉过去调查,结果一层层往上推,最后到了杨城太守宋实的手中。 他看过唐非的册本,对唐非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到我车上去,我们慢慢谈谈。” 于是唐非就跟着宋实,上了车。 一旁的袁公子看唐非上了宋实的车,而自己却只能跟一个小吏对话。现在玉仙子又消失了,对唐非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 “回去之后,查查那人的底细。”袁公子对张起说道。 “属下明白。” ……………………………………… 上了这宋实的车,唐非坐在一旁,宋实坐在主座上。 “你既然说,自己是唐知州之子,不知可有什么其他的凭证没有?”那宋太守喝了一口茶,半晌,开问。 “能证明晚辈身份的物证,除了这册子,你们手中搜寻用的画像应该也可以证明一二。至于人证,我想唐永长这人,应该可以证明才对。”唐非说道,还刻意加强了唐永长三个字的音量,语气也是十分得不善。 宋实听得他直呼唐永长名讳,心中信了几分,忙开口道:“贤侄啊!你可是有所不知,我倒不是信不过,可是你失踪也有一年了,我们也是找了一年,没成想你就这么突然地冒出来了。” “我明白,”唐非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语气和善了些,“你们这样做,也是为了确保我这身份不被冒领。” “一年前,我被不明来历的人马追杀,幸得一仙人相救。”说着,唐非向北面拱拱手。 “哦,仙人?不知是何方修道之人?又是何名号?”那宋实倒是只对仙人感兴趣。 “我跟着那仙人入深山修炼了一年,他说我机缘期满,便把我再度送回到了这里。”唐非倒是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他说当时同样有一个唐家子弟遇难,这便是我能活下来的缘由。” “诶,”宋实叹了口气,“唐家二少爷被害。他还心存善念,自觉无路的情况下,留书一封要我们放过与此事无关之人,实乃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