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在跳舞》 序曲 第九个冬天 离开,是为了下次的重逢;所以,一定要等待! 风呼啸而过,肆意地席卷着皑皑白雪。 女孩立在门边,仰头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女子,双手死攥住她的裤子。眼眶中,满是泪水却不敢哭出来,过了好一会儿,稚嫩的嗓音才怯怯地扬起:“妈妈,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 这么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好像心中充满了恐惧,不由揪起了一旁好多人的心。那清澈眼眶中蓄满的泪,仿佛是随时都会倾泻般,可是女孩忍着,努力的不让自己惹妈妈生气。 只见小女孩的妈妈,狠狠地别过头,连一点关注都不愿施舍给她:“以后你就在这生活。” 单纯的童心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女孩只是歪着头,手握得更紧了。 “林修女,麻烦你了,我会抽空回来看望她的,要替我好好照顾她。”由始至终,这是女子唯一放软语调说出的话。 隐约觉得有些在乎的东西正要远离自己,女孩的心无端地疼了起来。她想开口,支吾了半天,对上妈妈寒冷的眼神后,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幽怜乖,跟修女姐姐去玩,不要打扰妈妈和林修女谈话。” 伴随着这声温柔的招呼,幽怜缓缓松开手,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 直到被一双柔滑的手牵着离开教堂,一步步的,幽怜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看着离自己愈渐遥远的妈妈,很想挣开那双手,扑进妈妈的怀里,像别的孩子一样撒娇。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 忘了多久,幽怜没有随着屋子里其他孩子一起唱歌跳舞,只是躲在窗后。 她努力地踮起脚尖,试图让自己矮小的身子能再高些,好看见窗外的景物。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依旧只能看见橙黄色的窗台。 不远处的修女看不下去了,心疼地上前,一把抱起她。 屏息等待,终于,幽怜看见了,惨白的雪地里那个熟悉的背影,跌跌撞撞闯入她的视线。迎着风雪,每一步都踏得艰难,却坚定,没有丝毫回头的迹象。 “妈妈……”幽怜挨近窗户,轻声低唤,热热的气呵出,模糊了透明的玻璃窗,她赶紧用手拭去,生怕错过了什么。 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很久很久,那个背影消失在了远处的松林里。幽怜转头,问着:“她还会回来吗?” “傻瓜,妈妈就是为了能让幽怜以后过得更好才走的啊。幽怜要乖乖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就可以尽早和妈妈重逢了。” “嗯。” 是这样吗?林幽怜秀气的眉头,煞有其事地皱了起来。暗自思考着修女的话,妈妈的离开……是为了让她过得更好吗?有了这层想法后,幽怜觉得不难过了。 她重重点头,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九个冬天,她相信,只要坚强的等待下去,在以后的某一天,总会将这第九个冬天里送走的人等回来!她要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让妈妈回来! 1.s.t 婚礼,是开始,还是结束? 阳光柔泄,金黄色的深秋,尽管空气里已经有些稀薄的寒意,可在今天,仍然让人觉得暖暖的。 耳边充斥着属于教堂的和谐颂歌声,低吟浅唱宛如天使的笑声。透过偌大的落地窗,轻纱般的窗幔被拉开,能看见外头碧绿的草坪上,弥漫着无数粉色气球,洁白剔透的百合花点缀四周。 孩子们开心地嘻笑追逐,一切和谐得让人沉醉。 门上传来了轻磕声,来人并未要求进来,只是轻声地提醒着:“时间差不多了,新娘该换衣服了。” 声末,林幽怜抬起头,看着镜中那张被精心修饰过的脸,表情是冷漠的。 反倒是身后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纱,爱不释手的模样。借着镜子,林幽怜看着她的每一个神情,是梦幻的,好像这场婚礼是属于她的一样。 林幽怜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还是安静的,始终没有出声打扰。她在等着那个女孩自己醒神,许久后,女孩终于抬起头,如梦初醒的样子。 在镜中,对上幽怜目不转睛的目光,她有些尴尬,像触了电般慌忙地避开,轻声说:“林小姐,该换衣服了。” “谢谢,你也累了,忙了一个早上了,先去外面休息一下吧。”接过礼服,林幽怜低下头凝视,柔滑沁凉的触感让她也留恋了起来。抛出话后,她自顾自地起身往更衣室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炯炯逼人的目光。 那个女孩叫做小艾,林幽怜甚至不知道她的全名,只觉得是个寻常到太不寻常的人。多年的职业本能,让她一直都警惕着小艾。 锁上门后,幽怜靠着门板,重重地吐出气,做回片刻的自己。因为一会儿穿上这条白纱,走出那扇门,她就是人人瞩目的新娘了,要始终带着沉溺幸福的笑容。 迅速地褪去衣服,她踮起脚尖,将设计精良的礼服举得很高,呆呆望了很久,丝毫不去顾忌透过门缝灌进来的冷风。 就是为了这条婚纱,有个女孩就连仰躺在病床上,都心心念着。 休息室的石英钟敲响了九点整的钟声,也把神游中的幽怜敲醒了过来。幽怜知道自己不能耽误了。 流利地套上婚纱后,幽怜忽然痛得扭曲了表情,闭上眼倒抽了口凉气。好痛,这是怎么回事,幽怜赶紧脱下婚纱,翻转过来后,才发现那根闪烁着刺目银光的尖针,白纱上没有血迹,原来就是这根针刺到了自己的背上,不知道会不会有毒。 看着这不该出现的针,幽怜嘟起嘴。隐约有种不安的错觉,她第一个想到的念头便是,这场婚礼怕是很难顺利进行。 听见声响,窝在沙发里休息的粒嘉立刻清醒,皱着眉环顾了四周,咒骂起自己,怎么会睡着了。 “幽怜,没事吧?” 很快,粒嘉的目光就注意到了紧闭的更衣室,担忧地询问。她是幽怜的同事,也是同学,更是幽怜唯一的朋友。 “有人在礼服里放了针。”林幽怜的解释从门板后传来,很淡,几乎没有起伏。 这种小伎俩不足以威胁她的生命,却让幽怜和粒嘉立刻警惕了起来。有人想害她,或者该说有人想害这场婚礼的新娘,不管那个新娘究竟是谁。 “要紧吗?不严重的话,先换好衣服出来。”随意问了一句,粒嘉拼命思索着有谁接触过这件礼服。 她突然隐约觉得,这场婚礼不单纯,那个正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真正准新娘,所遇见的意外或许也不单纯。 “嗯。”幽怜轻声应着。稳住情绪后,她利落地拔去针,随意一扔,漾开笑容,若无其事。 走出更衣室后,林幽怜俏皮地转着圈,看着自己这一身白纱,翦翦水眸含羞轻眨的模样,审视了很久后,才满意地微仰头,得意地一笑。 “那个小艾是谁?”靠着墙,粒嘉的站姿很是随意,与身上那条飘逸的伴娘装丝毫不衬。自顾自拧着眉,她直直地问道,见好友林幽怜闻声后,背脊明显的一僵,粒嘉猜幽怜和自己怀疑的人一样。 “是程枫家老管家的女儿。”话是冲着粒嘉说的,然而幽怜的眼神依旧留恋在身上这条白纱上。 听说,这条白纱是程枫家祖传的,曾经是他妈妈穿的。小艾曾偷偷地告诉她,这条白纱被下了诅咒,穿上它的人永远不会拥有幸福,就像……程枫他妈妈,在生下程枫没多久就出车祸死了。 诅咒,呵……多可笑的说法,林幽怜从来不信这种莫须有的东西,她只相信,事在人为。 “先出去吧,时间差不多了,自己小心些。”才一转眼,粒嘉就变得好温柔。她自然地拉起幽怜的手,走出休息室,低声提醒。 她是不担心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幽怜接下同一个工作了。幽怜的能力,她向来不会怀疑。 闻声后,幽怜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想让粒嘉宽慰些。 在肃穆的婚礼进行曲中,她缓缓迈上了红毯,若有似无的淡笑挂在唇边,红毯那头的男子柔笑转头,修长的黑色西装将他衬托得分外俊挺。 今天,他是她的新郎。 林幽怜没有犹豫,伸出手,挽住迎上前的白发长者,一步步靠近程枫。 神父微笑宣读,例行询问着,长者将幽怜的手慎重地交托给了眼前男子,嘱咐了片刻。 四周,是一片祝福声,甜蜜在这小小的教堂洋溢开。 “谢谢你,很快就能结束了。”程枫微弯下身,在幽怜的耳边说着。 幽怜点头,漫无目的地笑,接受着不属于她的祝福。 是的,很快就能结束了。她也能做回真正的林幽怜,跟眼前这个叫做程枫的男人形同陌路。 今天的她,只是个带着别人的名字,别人的身份存在着的新娘娃娃。这场婚礼,真正的新娘正病危,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她唯一的梦想,就是嫁给程枫,于是就有了幽怜的出现。 林幽怜是大学三年级学生,平凡无奇,只是有着一份不一般的工作而已。她和粒嘉是特殊演员,人们习惯称这个职业为s.t。她们接受任何委托,不局限在摄像机前,而是在人生这个大舞台上随时扮演着任何角色。完成委托人的梦想,每每任务完成的那一刻,幽怜都觉得空前的满足。 她成功了,她用自己的演技让无数人看见了希望,而这演技是妈妈遗传给她的。 知名女演员,林娉澜。这一直都是林幽怜的骄傲。每次看见电视上播放妈妈在国外得奖的新闻,她都会觉得好开心,仿佛置身于那热闹的颁奖典礼上,一同感觉着妈妈的欣喜。 她总能看明白妈妈的每一滴泪,凝聚着这些年独自支撑的无奈。 可这也是她永远无法说出口的骄傲,因为林娉澜不能有私生女,那是可耻的! 2.鲜血白纱 爱,让人美丽,也让人丑陋。 在程枫的轻推下,林幽怜回过神来,在所有人祝福的目光下紧紧地依偎在程枫怀里。她抬头,轻柔地笑,眼神中是不显修饰的爱意。幽怜没有爱过,她不懂爱,所以她只是在转述真正新娘的心境。 想着一个星期前,他们俩在病床前,十指交握,哀求着她帮忙来完成这个婚礼。那样的你侬我侬,是天涯都隔不断的,也让林幽怜的心至今都困惑着。 究竟,爱是什么滋味? 礼炮声伴随着掌声响起,林幽怜茫然地环顾着四下,忽然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神。这道眼神,很深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神的主人突然冲着她咧嘴坏笑,是傲然的笑,让林幽怜猛地一震,背脊森寒,有被人看穿的错觉。 “切蛋糕了。”程枫握住她的右手,轻声地提点着。 自然地转过目光,林幽怜还是在笑,或者该说打从踏入这个教堂起,笑容就没从她脸上消失过。 因为,她一直告诉自己,要认真的扮演好每一个角色。 四层高的蛋糕,在两人的携手下被稳稳地切开。小花童们忙着在一旁撒花,大家都闹腾着,林幽怜将手中的刀放到一旁的托盘上。 不经意的动作,却如一颗定时炸弹般,引爆了一切。 人群中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喧闹,谁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抹黑影慌乱地冲了上来。一把夺过刀,正冲开人群试图往林幽怜刺去。 “小心!”程枫恐惧的吼声响起,他第一个反应便是用力推开身旁的林幽怜。 林幽怜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正朝自己冲来的女孩,震惊的她甚至忘了去躲避。是女孩的眼神让她震惊,那个眼神,是从刚才便一直锁住她的眼神,她能认得出来。 那是带着绝望和孤注一掷,两败俱伤,都无法容忍这场婚礼顺利结束的眼神。 整个教堂开始混乱不堪,有人尖叫,有人怔愣,还有好多人涌了上来,想用力按住握刀的女孩。可是女孩却像疯了般,拼命地往前冲,她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个信念,杀了新娘,毁了婚礼! 眼看着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幽怜本能地往后退,不慎被话筒线绊倒。 幽怜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无奈地看着闪烁着慑人银光的刀,眼看着就要刺向她。 幽怜屏息,近乎绝望地闭上眼,干涩的喉咙连一声恐惧的单音都发不出。 ******钧之际,林幽怜的脑中是一片空白的,她来不及去思考什么,即使是濒临死亡的这一刹那。 她只是悲哀的发现,竟没有想到一个会为她流泪的人。 没有预期中的疼痛和冰凉,幽怜只觉得自己落入陌生的怀中,那个怀抱是暖的,是从林修女死后她再也没有体味过的温暖。 周围也在霎时安静了,只听到女孩无力的哀嚎声,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无助。幽怜没有一丝犹豫,倏地睁开眼,想看清楚,究竟是怎样的人,会在危难中还记得救她。 印入眼帘的,是刚才朝她邪笑的男子。黑色的毛衣,给人的触觉柔软窝心,这样没有距离的挨着。幽怜眨着眼直视着他,刚才的惊魂不安仿佛已经忘却。 男子稳住脚步,见已经有人制服那个女孩,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幽怜。微冷的眼眸,只轻扫过她的脸庞,吐出的话,特别格格不入:“新婚快乐。” 这样的祝福,今天,幽怜早就已经听腻了。可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却让她觉得不舒服,无端的她几乎想脱口而出去解释,刚启唇,一旁因崩溃而沉默了片刻的女孩,突然又叫嚷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我要杀了她,让我杀了她……程枫是我的,任何想接近他的女人都要死!” 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睁得很大,死死地瞪视着林幽怜。女孩有些失控,歇斯底里的,丝毫不顾忌自己此刻的处境。 “小艾?”被小艾眼中幽怨的情愫震住,幽怜忙稳住自己的情绪,念及刚才那一瞬间,心有余悸。只要再晚一步,或是一秒,她就成了刀下亡魂。 果然,她和粒嘉都没有猜错,那个想害她的人真的是小艾。 说着,幽怜自然地拉开与那个男子的距离,缓缓靠近程枫。她的工作还没完,只要程枫没有喊停,她就还是他的新娘。 所以,幽怜告诉自己,要演绎好这个角色。 “程枫是我的,谁都别想得到,他是我的!”小艾依旧径自喊着,听不见任何话,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从小就爱上了他,整整十六年了,我的每一篇日记只有一个主角,那就是程枫。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被我感动的,除了我,谁都不配做他的新娘!” 如泣如诉的表白,让幽怜不禁想到这个女孩平时的样子。为了扮演好今天这个新娘的角色,幽怜最近一个星期常以程枫未婚妻的身份,出席各种场合,去他家里走动。几次照面,幽怜印象里的小艾,是唯唯诺诺,文静居多的,她总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那种感觉就像空气一样,明明存在,却容易让人忽略。 “小艾,你疯了!”程枫摇着头,不敢置信。 这个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单纯怕生,一直沉默寡言,隐在人群里,很容易便会被人忽视。唯独他,为了不让她自卑,从小就视她为妹妹般爱护着。只要有人欺负她,程枫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那是一种再单纯不过的感情,就像亲情。他呵护她,肆无忌惮,却也仅此而已。只是一直没想到,自己的疏忽,竟让她误会得如此之深,甚至不惜以毁灭来告终。 “我疯了!我是疯了!从你带着方静好回来,说要准备结婚时我就疯了。枫哥哥,你永远不肯停下来看看我的心,永远都忽略掉我眼中的爱。你可以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宠着方静好,我也可以找人开车撞死她,可惜她命硬,连死都不彻底!我以为没有方静好就没有婚礼了,谁知道这个女人会突然出现。你能那么快忘记方静好,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看我一眼……为什么……为什么……” 小艾颓然地低下头,将自己的心事淋漓尽致的袒露出来。掩着面,从她不住颤抖的双肩,能想象出,十六年的情根深种,真的把这个原本纯净美好的女孩,逼疯了。 幽怜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插不上话,理解不来究竟是什么足以让一个女孩把自己的幸福都赌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幽怜一直固执的以为,自己这一切都是妈妈给的,除了妈妈没有人值得她去毁了自己。 “不可能,你怎么狠得下心。那是静好啊,是我发誓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却是你杀了她……”程枫依旧不愿去相信,这个结局对他来说太残忍。 他甚至找不出合适的感觉来形容自己的心痛,脑中浮现出和方静好从认识到相爱的每一个过程。程枫发过誓一定要给她幸福,可他万万想不到却为她带来了灭顶之灾。这种爱恨交织的痛苦,这样讽刺的结果足以让程枫崩溃。 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空难双亡了。留下了大笔财产,忠心不二的管家夫妇,将他培养大。对程枫来说,小艾一家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就是这最亲的人,却一手策划了所有阴谋,让他最爱的人至今仍挣扎在生死边缘。想到这,程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闭上眼,双手抱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3.如果这就是爱 爱上之后,请记得去了解,什么才是他要的幸福。 这赤裸裸的表白,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小艾蓦地抬起头,灼灼的视线锁定林幽怜,紧咬的牙让她的下颚都随之颤抖。片刻,她趁没人阻拦,再次起身,从袖口处抽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依旧执着地直奔林幽怜而去。 就算死,她也不愿去成全。 没有意外,这一回仍旧是那个男子机敏地拉开林幽怜。速度太快,快到在小艾刚起身时,幽怜已被他护在身后。 “小艾,不要闹了!”出声喝止的是老管家,也是方才亲手将幽怜交给程枫的人,他边嚷着,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尽力气死死抱住自己的女儿,老泪纵横,哽咽着哀求:“爸爸求你了,不要再错下去了。你这样,会让少爷恨你的。” 仅仅是这一句话,胜过千万规劝。小艾立刻如触电般扔掉手中的刀,瑟缩着看向程枫:“不要恨我……枫哥哥不要恨小艾……不要。” 她不住地摇着头,至今都认定自己没有错。这一切只是为了爱,她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爱枫哥哥,程枫对她来说不只是儿时单纯的梦想,而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小艾,你冷静点。幽怜是无辜的,她只是代替静好来完成这个婚礼,她只是个演员,不要伤害她。”程枫无奈地开口,尽量放缓口气,生怕惊扰了这个女孩。 这样的口吻是不想悲剧发生,更是一种紧系的亲情,他是真的把她当作了妹妹。 爆炸性的话,立刻让所有人喧闹开来,没人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而程枫,也无意再深入解释,这是他和静好之间的事,没必要向任何人交待。 “原来是s.t,呵呵,好玩。” 在小艾悲悸的哭声中,林幽怜隐约听见一道略显轻松的男声,夹带着浓烈的笑意。她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找那个救了自己两次的迷样男子。 正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暖暖熨贴心房,弥散开来。不同于刚才第一眼时的冷漠,这个男孩的笑脸,像是能轻松抚慰人心。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眨着眼,他往前倾了倾身,将彼此的距离调得很是暧昧。满意地看眼前这女孩红透的脸,他又顽皮地笑开了:“你继续演吧,加油,我走了,最讨厌看人家哭哭啼啼的。” 等到幽怜回神时,只瞧见一道俊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花架下。 林幽怜皱起眉头,她甚至都没来得及问那个人叫什么,就这样擦肩而过了。他的存在,一如他的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从始至终,幽怜没见他与这婚礼上的任何来宾攀谈过。仿佛他谁都不认识,只是过来凑个热闹般。 整个会场喧嚣异常,声声议论和指点,没有人能相信,这个看似柔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孩,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更没人能明白程枫的话,今天的新娘居然只是个演员! 这一刻,这场刚才还美好盛大的婚礼,忽然变得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小艾瘫坐在一旁,流着泪,只是因为她的枫哥哥始终没肯驻足怜惜过她一下而伤心,这泪,没有任何的悔。 这自私坚固的爱她不悔,出手伤人她更是不悔。 一身端庄的管家夫妇跌撞着上前,将自己这唯一的女儿搂入怀中,异常怜爱,无限包容。 幽怜忍不住湿润了眼眶,天下间,只有父母才会不计得失的这样宽容着自己的女儿。 可惜,现实宽容不了她。 “少爷,交给警察处理吧,我们不怪你。”老管家说着,声音比起刚才,更显苍老。 程枫不语,转头,看着四周装点着的百合花,到底还是毁了这场婚礼,是注定的吗?心是疼的,因为静好的病危,是生是死连医生都没有把握。背脊僵硬了良久,他才缓缓从唇间迸出一句:“带小艾走吧,随便去哪,就当一切都过去了。” 这样的结果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可幽怜却笑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方静好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程枫了,因为这样的男人有他独特的魅力,足以让一个女人为他去痴,另一个为他去狂。 她想,即使真的走了,小艾也永远忘不了他。 正入神,伴娘尤粒嘉突然匆匆跑来。幽怜看着她匆忙的步伐,这才开始疑惑,为什么当自己历经生死的时候,这家伙就没了影。 望了眼混乱的场面,犹豫了片刻,粒嘉才附上幽怜的耳咕哝着。 “刚才电话突然响了,我看是医院打来的,就走开接下电话,你没事吧?”见幽怜摇了摇头,她才放下心,继续说,“方静好没事了。” 随着她的话,幽怜的笑意更浓了。她喜欢大团圆的结局,因为那是她一直坚持着在等待的东西。 “静好渡过危险期了,我的工作也结束了,祝你和她幸福。小艾,你也一定要幸福,为了你枫哥哥的原谅,要活出自己的人生。” 说完,幽怜在众目睽睽下,上前,轻柔地搀扶起小艾。看着她脆弱易受惊的模样,感觉到这个纤瘦的身影依旧在不停地颤抖着,多少燃起了些恻隐之心。 幽怜歪着头,笑了笑,很温柔地抚上小艾的发:“错过的,就注定是不属于你的。幸福,它没有特定的名字,未必一定要叫做程枫,要勇敢地站起来,尝试着换种方式来爱,微笑着祝福你的枫哥哥和静好姐姐。” 说完后,幽怜忽然觉得很轻松,有丝喜悦萦绕在胸口。她我行我素的转身,离开这浮华的会场。边走边扯下头上的白纱,她又是真正的林幽怜了,在下个任务来临之前。做个平凡渺小的大三女生,过着自己的流年。 她又替绝望的心,找到了曙光;也许,再过不久,她也能等来自己的曙光。 跨出教堂大门,林幽怜孩子气地张开双臂,贪婪地呼吸着。风干了的泪痕,还带着隐隐的感动。 林幽怜想,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她能用自己的身份去体会感动的滋味。 一如黑暗中,总有引人回家的路灯,暖暖照耀着前途的未知。也许下一个转角,她就能遇见,突兀的,如同今天突然遇见的那个男人一样。 4.重逢 黑夜有多难熬,那就要看,黎明来临时的笑脸有多灿烂。 “您在新剧里饰演的是一个未婚妈妈,很辛苦的将女儿养大,很好奇,生活中您是否也想过生儿育女呢?” “会想,毕竟是个女人嘛。尤其是一个人在国外打拼的时候,看别人一家三口很快乐的模样,总会觉得特别的羡慕。” “呵呵,如果有的话,您会否像剧中一样溺爱她呢?” “应该会更过分吧,我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我想我甚至可能会为了孩子放弃演艺事业。因为我会想给她全身心的母爱,让她觉得快乐。” …… 林幽怜抱着膝,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正播放着的专访。整个人,傻傻地愣在那没了反应,她能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 她回来了,妈妈回来了!甚至在电视上公开说要回国发展了!终于等到了……幽怜无心去听接下来的内容。她错了,林修女骗了她,幽怜等来的不是这些年失去的,而是更残忍的否决。 妈妈说她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可十几年来,妈妈却把她扔在修道院不闻不问。 幽怜捂着嘴,还是没能忍住哭出声来。第一次,她觉得这个一直出没在金发碧眼人群中的母亲,竟离自己如此之远。她们呼吸着同一方土地的空气,看着同一个形状的月亮,喝着同样的水。 可是,却像隔了一个世界般,如此遥远。 “妈妈,幽怜好恨你……”她哭着,轻声呢喃,无力地紧紧抱住自己。 没让她有太多时间感慨,门铃声忽然响起。太过突兀的声音,让幽怜愣愣地看着门忘了起身,直至声音越来越急促。她困惑,考进大学后她就离开了修道院,一直都一个人住,很少和人有来往,幽怜不解,那么晚了会是谁? 带着好奇,她胡乱擦干泪,匆忙朝大门奔去。 仅是一刹那,当幽怜打开门,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凝滞。门外的人在夜色中依旧戴着大大的墨镜,用丝巾遮去了大半个脸,可幽怜还是可以准确地辨认出。因为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想念了十多年的人。就这样没有预期的,如同当时消失时一样仓促地出现在她面前。 “妈妈……”幽怜咕哝着,语气里仍是带着不确定。 她不敢眨眼,生怕又像儿时一样一瞬间,再次睁眼时一切如泡沫般幻灭了。 没有回应,女子只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会,然后迅速的往屋里走去。直到跨进了幽怜的小套间后,才放心地扯下一切伪装,惬意的在沙发上坐下。 虽然有了足够的准备,可是妈妈这不经意的动作,还是让幽怜的心骤寒。 “你没有爸爸,你是私生女,在外面也不可以叫我妈妈!” 昔日母亲日夜在耳畔叨念的话,幽怜至今都记得清楚。没错,她没有爸爸,也可以当作自己没有爸爸,可是却无法忘却妈妈的存在。但那又如何,她只有乖乖的,像所有追星族一样,默默地追随着她,永远的存在于阴暗中。 因为,唯有这样幽怜才不会给妈妈带来任何负面影响。她可以永远做光彩夺目、人人羡慕的著名影星。 “修道院的人告诉我,这些年,你一直很乖,很争气。” 林娉澜优雅地靠向椅背,端起幽怜递上的花茶,就着杯沿轻喝了口,边问着边不经意地皱眉。很难接受这茶里的味道,那种厌恶,太过明显。 “嗯。”幽怜跪坐在茶几前,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开口。可贪婪的目光,仍旧不舍错过妈妈的任何一个表情。 丝毫都没有变呢,反而越来越有韵味了,她天生就适合生活在镁光灯下。只是,她不再像从前一样爱喝花茶了。幽怜这才发现,很多东西失去了是永远回不去的,即便是母女。 妈妈错过了她成长的岁月,这些年来,幽怜都是凭着自己的坚强熬过来的。她自己努力赚学费,努力将每一天都过得精彩。一直对自己说,不要去恨妈妈,她也是逼不得已。可现在,幽怜无法不去恨。 因为爱,所以恨。 “幽怜,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不会恨妈妈吧?”林娉澜突然倾身,以为女儿的淡漠是在无形中刻意拉扯着距离。 “不辛苦,我觉得过得很开心!”这话,让幽怜突然激动起来,她是倔强的,不愿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尤其是她,“修道院的修女们都待我很好,我很感谢你把我送到了那里,至少不用流落街头。” 至于是不是恨,幽怜不想多说,这声问候对她来说迟到了太多年,到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没让幽怜有太多暗自遐想的时间,林娉澜起身,颤抖着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呼吸有些急促,良久才哽咽着开口:“妈妈回来了,以后会在国内发展,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这样近的距离,是幽怜怎么都不敢去想的。近到她呼吸着妈妈的呼吸,听着她真实安稳的心跳。幽怜迷惘地睁着眼,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到底是错过了那么多年,连拥抱都不是想象中的味道了。 妈妈的话让幽怜忽然觉得讽刺。不会再让她受委屈吗?呵……从小到大,幽怜受的委屈都是妈妈“赏赐”给她的。她让自己过着有妈妈却像没妈妈一样的日子,让自己在修道院里孤独地度过童年。上学后让同学们嘲笑她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孤儿,随便一个同学都敢欺负自己,因为没有人会为自己做主。 她不喜欢听这些议论,她可以远离人群,渐渐地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可妈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功成名就之后依旧不肯承认她的存在! 幽怜缓缓地伸出手,生涩地推开母亲,牵强地挤出笑容,依旧还是透着浓烈的疏离:“现在已经晚了,你要在这里过夜吗?我去帮你整理床。” 简单而不带感情的几个字,却让林娉澜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了,她怔怔地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肯服输,让她心头一紧,鼻腔忍不住开始泛酸,那么久了,她一定撑得很苦。 “幽怜,妈妈一直都爱着你。”缓缓的,林娉澜控制不住地呓语出声。 声音很轻,但是在这狭小静谧的套房里,还是一字不差地传入了林幽怜的耳中。她背脊一僵,脚步只停留了刹那,很快又忙开了。 可是幽怜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泪珠就这样一颗颗滴落,在纯白的被褥间酝酿开。 这种忽喜忽悲的心情,让幽怜快要崩溃了。妈妈真的一直都爱着她吗?用这种离开她,否认她的方式来爱吗? 其实幽怜压根不在乎自己的生活到底过得好不好,她不贪图富贵,只是单纯的想像其他孩子一样,对着妈妈撒娇,每晚能听着妈妈念故事,看着她慈祥的笑容入梦,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却难如登天…… 5.为什么是你? 很多时候,最适合的东西总会在最混乱之际,以最不正确的身份出现。 林幽怜感慨地合上手中的书,随意仰躺下,绿绿的草坪上总是她最喜欢呆的地方,无端的让人觉得温暖。 耳边是同学们来往的嬉闹声,刺目的阳光让幽怜索性闭上眼,嘴角始终挂着笑,甜到足以吸引任何过路人的目光。这是一抹,仿佛得到了天下至宝的满足笑容,很是诱人。 脑中,回想起了刚才书上看到的那句话。“慈母的胳膊是由爱构成的,孩子睡在里面怎能不香甜?”这是雨果说的话,让林幽怜由衷地赞叹。昨夜,是她长那么大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因为是枕着妈妈的手臂入梦的。 又或许真的是一场梦吧,梦醒后,她们各行其道。她还是个孤儿,一个平凡的大三女生,没有父母。而妈妈,依然还是那个被无数人追捧的知名女星林娉澜。 昨天晚上,她和妈妈聊了好久好久。幽怜告诉自己,放下一切任性,这个夜晚不要有恨,恨了那么久她好累啊。妈妈说得眉飞色舞,她眨着眼认真聆听,每一个喜悦痛苦,幽怜都能感同身受。 尤其当妈妈微红了脸,如初动情的豆蔻少女,说“我有男朋友了”。那一瞬间,幽怜有些手足无措,跟着傻傻地笑。 林娉澜一直是个绯闻不断的女星,如今能定下来,幽怜想,那个男人一定很优秀。然而即便如此,幽怜也清楚,自己只能在妈妈的世界里适当地扮演听众的角色。 “幽怜!就知道你在这。” 想着,脑袋有些沉沉的,幽怜几乎快要慵懒地睡过去了。一道吼声突然而至,就这样破坏了难得的清闲,让幽怜不满地拧起眉。没急着睁开眼,不用睁眼也能猜到,除了尤粒嘉,还会有谁? “林幽怜,你理我一下啊,我找你找得很辛苦!”见幽怜丝毫没有反应,粒嘉蹲下身,顽皮地开始呵起她的痒,笑得比幽怜还大声。 幽怜很漂亮,却也很孤傲,在学校很少与人交往。曾经她们做了好久的同学,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如果不是她们巧合的拥有相同的工作,又巧合的在某次工作中遇见,粒嘉也不会和她成了朋友,更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闹她,当作消遣的一部分。 “好了好了,我理你。说吧,什么事?”实在忍受不了她的攻势,幽怜只好投降,谁让她今天心情好。 “你把手机落在教室里了,有短信,应该是有新的工作了吧。”说着,粒嘉从包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她,慌乱中,不小心让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幽怜接过手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家伙总是这样,做事大大咧咧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上s.t的,好在她每次工作完成得还算漂亮。 “讨厌,还不帮着我一起捡!”粒嘉吼道,实在拿幽怜每次有事都喜欢隔岸观火的性格没辙。 难得幽怜肯答应,笑着点了下头,替粒嘉整理起东西。却在看见散落在不远处的杂志时,惨白了脸色。 “知名女星林娉澜沐浴爱河,甜蜜照首度曝光。” 偌大的标题赫然入目,被刊登在了封面上,也吸引了林幽怜的注意。可让她惊讶的却是这张情侣照里的男主角。 “怎么会是他!”是太过惊讶了,幽怜将满腹的疑问脱口而出。 是上回婚礼上救他的男生,虽然换了发型,更显帅气了,但是幽怜绝不会认错! “你认识他?我特地为你才买这杂志的。我想呀,你那么迷林娉谰,一定会感兴趣。”粒嘉看出了幽怜的不对劲,却还是习惯性的聒噪。 难道这就是妈妈口中的男朋友?幽怜不敢相信,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这样悬殊的年龄她接受不了。 更奇怪的是,心头涌上的那股怪异感,酸酸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清的感觉,就好像……嫉妒。想到这,幽怜慌忙地猛摇头,拼命甩去这种可怕的念头。她怎么可以嫉妒,如果他真的是妈妈的男朋友,她应该笑着去祝福的。 “哎呀,快回电话,不然老板要生气了。”幸好,粒嘉的思绪向来转得飞快,很快就忘了杂志的事,也丝毫不记得那场婚礼上的插曲。她大声喊道,扯回了幽怜的遐想。 粒嘉口中的老板就是每次派任务给他们的那个人,谁都没有见过他,也一直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手下到底还有多少个s.t。每次他们都是通过电话联系的,那个声音也像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关于这点林幽怜从来没有想去探个究竟,她一直只管完成工作。 没有一刻的犹豫,幽怜立刻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也许是距离上一次的婚礼空闲太久了,她才会这样不正常的胡思乱想吧,只要开始工作,应该就会好起来的。 6.任性是奢侈 总是假装坚强,却更痛苦,倒不如流着泪坦白。 繁华街边,落日下形影相吊的身影,总透着苍凉。 尤其是在这深秋,落叶随风而过,零星几片还很不甘地悬挂在枯竭的树枝上,摇摇欲坠,可依旧顽强眷恋。 林幽怜停下步伐,举头望得痴神,不过是片枯叶,却让她的心被轻触。 它是该不舍得的,怎么舍?是树孕育了它的生命,无论它枝繁叶茂也好,如今的干枯也好,那都是叶子的根。 离了根的叶子,也早晚会枯萎。就像她,离开了妈妈那么久,人生一直都是黑白的,不管她多努力,试图让自己的活得精彩。 可那些色彩仍然空洞,匮乏。 真的还要继续恨吗?恨填不满幽怜的心,既然回来了不如尝试着放下一切吧。想着,幽怜垂下头,伴着风,看着手中的杂志。或许她该尝试着接下刚才的工作,做妈妈新剧的群众演员,虽然有风险,但至少能离妈妈近些。 犹豫了片刻,当下定决心后。幽怜毅然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将刚刚推辞掉的工作接下了,就容许她偶尔如叶子般任性一次吧。 有了这层想法后,幽怜顿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不少。裹紧外套,她笑着,默默地消失在来往人群中。 “那边的女孩!你……看起来实在太漂亮了,完全不像逃难的人群……” 副导演拧紧眉死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思忖了片刻后,他大喜,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冲着远处河边的林幽怜大喊。 正窃窃私语着的群众演员们,面面相觑,谁都没反应过来副导演这话到底是冲着谁说的。 愣了片刻,林幽怜才不确定地伸手指向自己,轻声询问:“我吗?” 见那边众人纷纷匆忙点头,幽怜皱了皱眉,无奈地叹了声。弯下身,随意在地上抓起一堆泥,胡乱往自己脸上抹去。 而后,再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她实在是没什么耐心了,折腾了一天,不断有人出错,那也算了。可是,至今她连妈妈的影子都没看见。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幽怜,并没发现四周的异样。片场的人,都因为她那率性而为的动作愣住了。除了傻傻的点头,给不出任何反应。 不远处,有道灼灼的视线,就这样片刻不移地紧锁着她。 忽地,唇角微扬,浮现出逼人的笑意。 “我的意思只是说,她这种资质,做群众演员太可惜了……” 无奈的,副导演在那边暗自咕哝开。 不算大的声音依旧准确无误地传入导演耳中:“那你那么拐弯抹角的说做什么!等下去找她试镜看看!我觉得她那长相,完全可以演主角回忆里少女时代的样子嘛!” 在导演一声声的怒吼中,这次却拍得格外顺利,一次就通过了。甩了甩头,林幽怜微笑着接过旁边好心的场务递上的湿毛巾。 “谢谢。” “没关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认真的群众演员。辛苦你了,去后面洗洗吧。” 看起来像是还在实习期的小场务,比手划脚地说着。 憨厚的模样,逗得幽怜大笑,帅气地冲他挥了挥手,便径自往后面的盥洗室走去了。莫名的,虽然没有见到妈妈,可幽怜突然觉得有种满足感袭来,整个人好像都鲜活了起来。 梳洗好后,她边用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边往外走去。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她只能暗自祈祷,但愿明天能遇上妈妈。 为什么想见?连幽怜自己都不清楚,她只是想弥补这些年的距离,亲身体验妈妈努力奋斗着的环境。单纯的以为,也许这样见识过了她的辛苦后,便不会再执着的去恨了,幽怜是想改善这种关系的。 狭窄的长廊上无数人来来往往,忙碌极了。幽怜只好侧着身子,尽量不去打扰别人的工作,一抬头,却正对上跟前的那双黑瞳。瞬间,她觉得自己像跌入了漩涡一样,迷离了思绪。 “嗨,真巧。” 怔愣中,对方率先开口招呼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模样,熟络得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是……是啊。” 幽怜有些结巴,是怎么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男孩。 他是来看妈妈的吗? “我也是这部剧的群众演员。”男孩像看穿了她的心事般,替她解着惑。 “这位小姐!” 还没等幽怜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了吆喝声。她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急促奔来的年轻男子,回想了片刻,才忆起他就是方才的小场务。 换上可亲的笑脸,幽怜很礼貌地问:“请问,还有事吗?” “呃……是这样的,我们导演说,希望你明天能来试镜。林女士饰演的女主角有一段回忆的戏,导演觉得你非常合适,想让你试试,恭喜你了。”那个大男孩有些腼腆不安地摸着头,说得倒是流畅,脸却无端的绯红。 幽怜看着他,抑制不住地轻笑开来:“不好意思,我只是打工而已,不想耽误了自己的学业,麻烦你和导演说声对不起了。” 对于她的拒绝,场务显然很惊讶。那么好的机会,有多少人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绝。 “可是……” “既然你那么喜欢演戏,为什么还要拒绝?”出声的是立在一旁,险些就被忽略掉的男孩。 也是上次接连救了幽怜两次的人,闻言后,幽怜转头看了过去,才发现他居然还没走。惊讶他竟能这样一眼看穿了自己,她确实喜欢演戏,那种感觉就像与生俱来一般,每每都会在血液里呼之欲出,怎么都压抑不了。 所以,幽怜才会选择s.t的职业。并非仅仅因为它诱人的薪水,更多的是兴趣。 然而,就这么被看穿了心事,让她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匆匆地收回目光后,幽怜连“再见”都忘了说,就这么跑开了。也没心思理会身后场务的叫喊,她不能演。因为这张像极了妈妈的脸,一旦披露在公众面前,会牵扯出太多。 一直到这一刹那,幽怜才有些明白妈妈的处境,她或许并非不想承认自己,只是生活在这样全透明的状态中,一旦坦白了幽怜的身份,一定会被挖出一堆往事。而那些往事……幽怜是知道的,妈妈不会愿意去回想。尤其是那个男人,生了她,却从未尽过半点做爸爸该尽的责任,妈妈是恨他的,而幽怜宁愿当作自己没有父亲,也不愿意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情绪。 幽怜开始后悔了,她不该来的。她的身份压根就没有权力任性,这是一份奢侈! 7.不要有恨 唯有爱才能让人活得鲜活,恨,只会让美好的事物缓缓枯竭。 “林幽怜,半途而废不是你一直最唾弃的事吗?” “可是我真的觉得那个临时演员的工作好无聊。” “我没办法替你,我这边还有个工作呢。不然你打电话去公司问问……不能说了,人来了,我要工作了。” 幽怜无奈地望着手机,粒嘉就这样匆忙地的挂了她的电话。也难怪,幽怜一直觉得,似乎每个s.t在工作时,都会变了个人似的。她是如此,粒嘉也是如此。 可是粒嘉说对了,半途而废的确不是她喜欢做的事。为什么想逃?真的是为了试镜的事吗,幽怜深觉自己在掩耳盗铃。 或许……她只是怕自己沦陷在某个不该深陷的泥沼中。 叹了声,幽怜呵出气,看渐渐暗下的天色。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片场四周逛了一下午,突然的有些排斥那个空荡荡的家。 但再排斥又怎样,最后她还是要回去,那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避风港了。 努力平复住紊乱了一下午的心思,幽怜勉强扯开笑容,拐进巷子,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一如既往地打开门,没有开灯,只是将钥匙随意地扔在桌子上。揉着有些疼的太阳穴,凭着长年居住的熟悉,正打算摸索去卫生间,洗个脸。 幽怜是不喜欢灯光的,她的房间里甚至只有一盏昏黄的壁灯,她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也许是从小对自身的认识,幽怜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的人,她见不得光。 “怎么才回来?她们说你下午就走了啊。” 没有预期的,黑暗中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温柔的女声听起来很柔和,像是能抚慰人心般。幽怜猛地弹跳起来,怎么也没料到家里居然会有人等着她。 “妈妈……”凭着这熟悉的声音,幽怜眯起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沙发上的人影,试探性地喊道。 “嗯。”随着一声回应,房内顿时亮了起来,林娉澜顺手旋开一旁的壁灯,暗黄色充斥其中,让这小小的屋子充满了温馨。 “呃……你是怎么进来的?”幽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房门,门锁安然无恙,排除了妈妈会撬门的可能性。 林娉澜没有忽略女儿的小动作,摇头会心一笑,冲她招了招手,再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我的助理帮我找的锁匠,我听说你下午匆忙地走了,有些担心,所以想来看看你的。” 幽怜听话地在母亲身旁坐下,口气还是有些疏离的,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我没事。” 或者该说,对母亲这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连幽怜自己都把握不好。 “他们今天想找你试镜是不是?”林娉澜歪着头,打量着女儿的每一个表情,见幽怜茫然地点头,她笑了笑,“去试吧,也许是个不错的机会,不用顾忌我的。妈妈刚才特意不开灯,一个人傻傻坐着等你,才几个小时,就觉得好累。可是你,一个人撑了十几年,这种感觉妈妈知道。喜欢就去做,你开心就好。” “可是我……”第一次幽怜真的觉得和妈妈没有了距离。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是幽怜一个人在努力,她努力去体验妈妈的世界,妈妈也在努力体验她的世界。真的是错过了太多年,彼此错失的时间是弥补不回来了,可是到底抹不去骨子里近似的血液。 “别可是了!你是林娉澜的女儿,不可以丢脸哦,明天的试镜一定要成功,要为妈妈争口气,然后我们母女终于可以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了。”像一般的母亲一样,林娉澜说着,将幽怜揽入怀中,是一种勉励,更是一种亲近。 幽怜不是不感动的,她能闻到妈妈身上特有的香味,窜入鼻尖,让她觉得好安心。也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在这一刹那,她想自己是慢慢妥协了,原本因爱而浓郁的恨意,也在这样的安抚下消散了。 她只想做林娉澜的女儿,无关乎争不争气,只要妈妈可以永远在她身边,再也不离开就好。 渐渐的,幽怜觉得睡意涌了上来,她放纵着自己闭上眼,模糊间不断的梦呓着:“妈妈,不要扔下幽怜了,冬天……好冷……” 隔日一早,林幽怜是在床上醒来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幽怜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时候走的,可她不怪她了。今天的幽怜心情很好,梳洗整洁后,就踏着懒懒的步伐,刚踏入片场,场务就告知她,可以先去后面休息一下。 她坐不住,就无聊闲逛了起来,却不受控制地晃到了妈妈的休息室前。 看着门上贴着的“林娉澜”三字,她抑制不住的心颤。傻傻伫立良久,手仅仅是轻触上那三个字,都觉得焚心的烫。 真好,离得那么近,只有一扇门的距离。 “我以为不去看,不去听,就可以不再想你;可原来是真的什么都可以忘记,却唯独不能忘记你。” 房内突地响起一道沉稳的男声,暗忍磁性的嗓音……虽然,只交谈过那么几句话。可隔着门板,幽怜依旧能准确地辨认出是上回那个男孩。 “你特地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是妈妈的声音! “我爱你……” …… 紧接着,四周静了。幽怜想象不出里头正在上演的该是什么情景,或许更多的是不愿想象,只觉心没由来的难受,像被什么梗住了般,怎么做都不舒服。 原来那些不是八卦杂志胡乱写的,那个人,真的是妈妈的男朋友。而他们的爱,庞大得让即使置身事外的幽怜,都有被压得喘不过气的错觉。 “原来你在这呀,我找你找得可辛苦了,快跟我走。” 一道急促的声音,把幽怜从径自沉溺的遐想中扯了回来。她没拒绝,更想感谢这个看起来有些愚钝的场务,这回居然出现得那么恰当。至少,准确无误的将她从沼泽里拽了出来。 可她却忘了,这样的叫嚷声,也足够惊扰休息室里的两人。 “是你?!” 门被打开,极大的声响。果然是上次的那个男孩,这回他穿着干爽的白衬衫,微敞的领子引人浮想联翩。 对于林幽怜的出现,他感到很惊讶。 幽怜没说话,只是立着,看妈妈被惊动的起身,也往外探着头。瞧见了她,脸色有片刻的轻愣,随即冲她柔柔笑开了,还不忘跟身旁的场务交待:“这个女孩资质不错,我很喜欢,记得替我好好照顾她。” 轻柔的嗓音,伴着淡淡的微笑,能让人恍神好久。身旁的场务错愕了片刻,才醒神,连连点头称是。慌忙地拉着她就走,额上甚至还渗着薄汗,不停地嘀咕。 8.梦想在亲情下陨落 唯独孤单的人,才能完美诠释出什么笑中有泪。 “你也真是的,怎么会晃着晃着,就晃到了林女士的休息室呢。她一直最讨厌别人打扰她休息的,她的休息室,除了烨阎,谁都不能进。” 小场务絮絮叨叨了很久,幽怜默默地消化着他的话,烨阎……是他的名字吗? 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都会瑟缩。 就是这样的恍惚,让幽怜将自己莫明其妙地置身一个更大的麻烦中。等到她醒神时,为时已晚。 扑闪着迷惘的大眼,她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猛地转头:“这是做什么?” “试镜呀。”冲上来解释的,是一脸笑盈盈的副导演,“昨天看了你的片花,连林娉澜都说希望你能演呢。” “我可不可以不试?” 轻声默念着,这是幽怜最后下的决定。她明白母亲只是不希望她再活得那么辛苦,可以随意跟着梦想走,像一般同龄的孩子一样。可是那并不代表她愿意让母亲去涉险,努力了那么多年的成果,因为她而毁于一旦。 只是,看着眼前一个个接连试镜的女孩,幽怜有些抑制不住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但凡牵扯上了演戏,她总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直到轮到她上场,一段请求母亲同意自己去做护士的戏。在林幽怜的演绎下,那盈盈粉泪,欲落不落地积凝着的不是控诉,而是一种恳求,一种对梦想的期盼,就连导演也呆住了。 久久都忘了喊停,一直等到灯光师率先反应过来。关灭了灯光,众人才醒悟过来,一阵议论赞叹。 可这些偏偏都已经入不了幽怜的耳,她退立到一旁,看到了那道目光。 是妈妈,她就坐在不远处,含笑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有慈祥的认可,更多的是担忧。 就是那股担忧,让幽怜猛地反应过来。她不能让妈妈为难,也不能让她为了自己背负起遗忘多年的痛。 “对不起,导演,我还有事先走了。” 匆忙的,幽怜转头就走。甚至没有一丝留恋,这样的洒脱,可羡煞了方才试镜的那些女孩。 这样的演技,还有那和林娉澜形似极了的模样,可她居然还这么暴殄天物,难怪让人忍不住惋惜。 唯独幽怜却笑了,独自一人,自顾自地离开。笑着流泪,她不想把好不容易等回来的人,再次逼走。 如此就好,做着没有负担的s.t,她一样可以演戏。 深褐色的咖啡在杯中轻晃,幽怜举杯,呷了口。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流淌,她皱了皱眉,放下杯子。别过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来往路人匆忙而过,没有人知道透过这扇橱窗,咖啡馆内正演绎着的悲伤。 除了她,因为她的职业总是不断的体味各种人的悲伤。 昨天,她还是固执的跟公司道了歉。再也不想去那个片场,好在老板居然只是笑,丝毫没有怪罪她,迅速的就给她下一个工作。 现下,耳畔是清晰的抽泣声,幽怜默不作声,任对面那对中年夫妇哭着,悼念着他们逝去的女儿。她甚至开始想,如果有天,她遇上了意外,妈妈会伤心吗?一定会的吧。 “爸爸,妈妈,别哭了。”终于,幽怜稳住呼吸,换上伤心欲绝的表情,劝着那对夫妇。 这声呼唤,成功的让两夫妻止住哭声,猛地抬头,惊讶地望着幽怜。中年男子勉强地牵扯一抹笑,比哭更难看:“你答应了?” 幽怜点头,当听完这对夫妻的叙述,她本能地想拒绝。这次的任务太危险了,可还是被他们打动了。 那样思念死去的女儿,眉宇间,每一抹伤心都这样的揪人心扉。幽怜不忍心拒绝这样的父母,想了会,她侧着头有如冲着父亲撒娇的女儿,说着:“如果我查出了邱瑟瑟的真正死因,你们要答应我,勇敢快乐的活下去。忘记不快乐的事,让天堂的邱瑟瑟能够开心的微笑。” 突兀的要求,让两人大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互看了良久,才急急地点头。他们……是愿为女儿做任何事的父母,这是真正无私的爱。 “好,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那么肯定邱瑟瑟不是自杀的?”幽怜很不解,关于邱瑟瑟的新闻电视里也有放过,看似平淡无奇,只是一个女孩忍受不了寄宿制学校的压力,最终选择跳楼自杀的事件。 这种事,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时常会上演。所以当时幽怜也只是听过就忘,丝毫不觉得有任何蹊跷,直到见到了眼前这对夫妇,邱瑟瑟的父母。他们一口咬定,女儿不会自杀,这模样不像是伤心过度导致,应该会有其他原因的存在。 “瑟瑟是个开朗的孩子,每次她一回来家里就好热闹,一直到前不久,她回来时沉闷了不少,问她也不说。”那个女子说着,越来越伤心,手被身旁瑟瑟的父亲牢牢握住后,她才平静了些,两人相视一眼后,她继续开口,“她爸爸找她谈了一回,瑟瑟只说想转校,说学校里有人欺负她。可是当时我们都没当真,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要知道那所学校可是全市最好的,从幼儿园到高中一体的女校,想转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样啊……”幽怜暗自呢喃着,脑中思绪开始飞转,片刻后问道,“那会不会真的是因为有人欺负她,才导致瑟瑟不堪重负,最后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了结自己呢?” “不会!”夫妻俩异口同声地否认了幽怜的猜测。 声音很响,惹来不少侧目,接着瑟瑟爸爸才慢慢解释:“她是个孝顺孩子,不会因为那样丢下我们,就算是,也应该是欺负她的那些人太过分了,我们也有权知道是谁做的。更何况,那间学校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很多女孩都是看似自杀的莫名其妙地死了,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 不是第一次了吗?幽怜皱眉,开始觉得不安,这么说来那间学校可能远比她想象中可怕。又或许真像这对夫妻说的,祥和宁静的校园中的确隐藏着一些东西。 可即便如此,既然答应了,幽怜就不会退缩,就算是明知道有危险她也要勇敢去闯。 想着,幽怜倏地起身,动作干练,扔下话:“那我回去准备下,明天就去那所学校报道。” 临走时,还不忘俏皮地转身,带着高中女生特有的纯真笑容,冲着夫妻俩挥手:“爸妈,明天见哦。” 随着幽怜的推门动作,小小的咖啡馆内回荡着清脆的风铃声。夫妻俩交握着手,看着幽怜渐渐消失的背影,苦涩的笑。这女孩,那一颦一笑像极了瑟瑟,如果……瑟瑟没有在学校跳楼,现在也该会这样笑着和他们挥手的。 所以,他们怎么都不愿相信,开朗的瑟瑟,竟会选择那么年轻就自行了断了生命。 这一切绝不是意外! 9.转角遇见爱 要一直微笑,我们不会知道,下一个拐角谁在等待。 没于来往人群中,那个看起来纤瘦的背影显得格外的忙碌。抓紧着每一分每一秒,林幽怜拨通手机,安排着所有事宜。 既然她要以邱瑟瑟表妹的身份,去邱瑟瑟生前的学校念书,那现在的大学课程就要耽误很久了。幸亏粒嘉的工作结束了。她可以偶尔易容扮演着自己,这样幽怜就不会因为翘课太多而面临开除了。 一切搞定,幽怜耸肩笑了笑。忽而抬头,不经意撇见商厦外墙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妈妈的专访。主持人犀利地问到了林娉澜最近流传甚广的恋情,妈妈还是笑,很官方的回答,没有承认,也没否认,搪塞了过去。 幽怜收回目光,方才还飞扬的心情因为又看见了那张八卦杂志上的封面照,失落了起来。叹了口气,眼风轻扫,她突然察觉到了异样,有人在跟踪她。 就在刚才,她加快了步伐,身后的那人也加快了。她停下脚步,看着大屏幕,身后的人也停下了。 轻蹙了下眉,幽怜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视着身后。果然有道不寻常的身影,她举步,开始往人多的地方挤,脚步忽快忽慢,嘴角始终挂着自信的笑。没多久,当她转进小巷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到身后那个灼灼的逼视了。 “还真容易摆脱。”自言自语了句,林幽怜紧了紧怀中的包包,继续往前走去。 绕过转角,入目的画面却让她猛地停住了脚步,隐到墙后。探头,窥视着。 “你就是林娉澜的新男朋友?也不怎样啊!” “哈哈,不过如此,年龄差了那么多,你是冲着钱去的吧。” 尖锐的声音洋溢在小小巷子里,四五个人围着一个男子,一人一句的调侃着。语气里满是讽刺,静默了片刻,一道沉稳的男声扬起,透着威胁: “拿开你的手。” 这个声音……林幽怜再次探出头,努力地透过缝隙瞧清了那张脸,果然是烨阎! 他颇为嚣张的气焰,很成功地挑起了那些人的怒气。那些人很粗鲁地卷起袖子,拥了上去,每一拳都挥得很扎实。烨阎警惕地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个举动,灵巧地避开那些攻势。可到底是一个人,敌不过对方,不知是谁忽然找来了棍子,稳稳地朝他的背部袭去。 一阵低沉的声响,在小小的巷子里回荡,伴随着烨阎沉重的倒地声,还有口中不经意溢出的低哼声。 见他终于倒下,那堆人默契地拥了上去,围着烨阎又是踢又是打。 人群围得很密,幽怜看不清烨阎的现状,可是从不断传来的闷哼声中,她能猜到他一定伤得不轻。林幽怜紧拧着眉,她可以走开的,假装没看到,以她以往的性格也一定会这么做。可是这次,她却咬牙,让自己惹上了麻烦。 “请放开他。” 混乱间,响起的是低沉略带沧桑的女声。让气氛瞬间紧窒,所有人僵硬住了动作,愣愣地回头,包括烨阎。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围着头巾的女人,大大的墨镜遮去了一半的脸。嫣红的唇勾出淡淡的笑,虽瞧不见整张脸,可是从那张嘴,还有那熟悉的总是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的嗓音,以及优雅的举止,众人还是能判断出……这是林娉澜。 见自己的出现有了些作用,林幽怜轻咳了声,继续开口:“麻烦放开他。”声音是冷冷的,这个打扮是模仿那天来自己家里的妈妈。幸好职业使然,她随身带着丝巾和墨镜;幸好以前修道院的人都说,她的嘴像极了妈妈。 “是林娉澜!”看似领头的那个男人,忽然叫嚷了起来,声音很响。 在这狭小的巷子里格外的刺耳,林幽怜透过镜片,直直地审视着烨阎。 他努力撑起身体,靠着墙,大口喘着气。脸上已经有不少淤青,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他却不合时宜地轻笑了下,微小的动作牵扯到了嘴角的伤,让他又痛得倒抽凉气,模样有些可笑,却依旧帅气逼人。 不像那些人,烨阎一眼就瞧穿了幽怜所有的扮相,她不是林娉澜。 真正的林娉谰,是冷傲的,绝不会为了他出手,更不会有如此客气的口吻。 “那现在怎么办?”手下的人有些慌乱,为这预料之外的巧遇。 林娉澜该是他们一直都崇拜的影星,他们的表情是惊讶的,瞬间就成了惊喜。领头的人举起手,狠狠地拍了身旁同伴的头,吼道:“找她签名啊!” 话音刚落,那几个方才还很强势的男人立刻软了下来,胡乱的在身上找着纸。最后索性伸出手:“就签这吧。” 林幽怜愣着,这是她没想象到的。一刹那的转变,倒让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应付。她颤抖着接过笔,颇为熟练地签下妈妈的名字,连笔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以为一切结束了,却没料到,身旁那人又兴奋地说了起来:“放开他也可以,但是你得陪我们一起吃顿饭。” 闻声后,烨阎猛地皱眉。拼命撑起身体,挡在了林幽怜的面前,冷冷地开口:“别太过分了。” “关你什么事!”本来都差点忽略掉他的众人,被他这么一闹,又跋扈了起来。 “她是我女朋友!” 这样坚定的回答,让林幽怜的心忽地一荡。他丝毫都没看出破绽,也像那些人一样把她当作了妈妈吧。他受伤了,从凌乱的步伐中,幽怜依稀可以断定。还有手肘间,膝盖处,都能看见淡淡的殷红,却还是坚持着不放弃。 这样强烈的守护着自己的女朋友,难怪妈妈可以抛却年龄的顾忌,她一定很幸福吧。是为了这个男人,才选择来国内发展的吗? 眼见,局面又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了。林幽怜收回心思,无奈地咬了咬唇,慌了阵脚,如此慌乱间她还是很容易就会被识破的。眼看那些人越来越逼近自己,烨阎还是不肯放弃地护在前面,甚至伸出手牢牢地握住她的。 10.诡异的预言 誓言能胜过预言吗?试了就知道。 林幽怜一步步地后退着,不经意的,突然撞上一人。她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惊讶地回头,希望不是敌人。 印入眼帘的是一双幽蓝色的眼眸,深邃,摄魂。微眯着眼,瞧着她,目不转睛。片刻之后,嘴角扬起弧度,像是在笑。有些长的发丝被风拨乱,却更显阴美,狭长的凤眼有着比女人还媚的神采,鼻息间呼出的气仿佛都是神秘的。 “是蓝阎!”又是那个跋扈的声音,那个男人晃着手,比刚才见到“林娉澜”更兴奋的眼神。满脸皆是崇拜的表情,连眉梢都是雀跃的。 “可以不要骚扰我的朋友吗?”很绅士的,那个叫做蓝阎的男人单手护胸,冲着那群人微微弯下身子。 那些人向是受宠若惊般的,立刻点头,望着蓝阎的眼,痴痴的表情如同被蛊惑了。林幽怜不解的看着这个男人,蓝阎是谁? “安全了。”简单的三个字,唤回了幽怜的神。眼前的巷子已安静了,只剩他们三人,烨阎勉强撑着身子,朝着蓝阎感激地点头,隐隐的还能听见他因吃痛而闷哼出的声音。 来不及细想,幽怜本能的伸手,扶住他的身体。 始终在一旁默默看着一切的蓝阎,闲闲的,双手斜插在裤兜里。丝毫没有想帮忙的意思,转身刚想离开,又折返了回来。高挑的身材就这样立着,很是好看,正当幽怜不解地抬头时,他突然没有预期地低下头。将唇附上她的耳,很近的距离,幽怜能感觉到他精致的唇间呵出的暖气。可她惊讶的却是他扔出的话:“小心,别丢了心,没有好结果的。” 再次抬头时,她只看见了蓝阎的背影。稳健优雅如猫的步伐,消失在了转角处。就像出现时一样的悄无声息。 快得甚至让幽怜来不及问出满腹的疑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预言吗?她会丢心,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吗? 顺着想法,幽怜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烨阎身上,这才发现手中的力道不知什么时候起沉了好多,烨阎已经昏睡了过去,嘴角居然还带着放心的笑。 “喂,你醒醒啊。”幽怜无助地摇晃着他,明知道这个举动对于烨阎没有丝毫作用,还是做了。 或许可以送去医院?幽怜想着解决的办法,很快又自己否决掉了,除了名字她对他没有任何的了解,去了医院甚至无法登记,也找不到人陪他,总不能把烨阎一个人丢那吧。思来想去,最后幽怜只想到唯一的解决方法,那就是……带他回自己家。 轻风撩起如丝般的窗帘,露出凝重的幽深黑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色。黑得不见底,就像床上那人的眼睛,荡漾着各种色彩。冷漠、纯真,更多的是难以探究的复杂。 习惯性地盘膝蜷缩在沙发上,幽怜晃了晃手中的可乐,仰头饮了口才起身。这个睡了整整一下午的家伙终于醒了,幽怜能感觉自己紧绷了好久的心,放松了不少。 她默默地望了他一眼,跑去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在床边跪坐了下来,没有多话,只轻声说:“把手给我,我帮你换绷带。” “谢谢你,我叫烨阎,你呢?”一觉睡醒,补充够了活力。他边问着,边配合地撑起身,伸出受伤的右手,眼神不安份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装饰。 “林幽怜。”他的声音,真好听。幽怜假装不在意地回答,可是心里还是免不了胡思乱想,那么近的气息,就在自己的头顶弥漫着,控制不住的她红了脸。手中的动作却越做越流畅,也越快,掩饰着慌乱。 她一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他是妈妈的男朋友。 “你也姓林?”烨阎的嘴角上扬,很惊讶,打量了她一会儿。看她渐渐惨白的脸色,满足地笑了,“你和林娉澜真的很像。” 真是个可爱的女生,让烨阎忍不住想要逗她。 “是吗?很多人都这么说。”幽怜说得淡漠,没有太多情绪。既然妈妈在他面前隐藏掉了她的存在,那她,也只能帮着隐瞒。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淡,持续了没多久。幽怜很快就替他换好了所有绷带,烨阎尝试着跨下床,脚步虽然有些艰难,但还算好,至少还能走。 烨阎开始不安分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见这伤并没给他行动上带来多少困扰,很快就开心地笑了。这样灿烂的笑容,让幽怜看得有些恍惚,好刺眼,像个孩子一样毫无心计的笑。 比例极好的身段,白皙的皮肤,衬得五官更分明。那双黑瞳很有神,像漩涡般让人不敢深看,生怕被卷了进去。幽怜很快就没心没肺的沉沦了。褐色的发在昏黄灯光下,异常耀眼。立在角落,幽怜就这样看着他恍惚了起来,怎么都移不开目光。 “你一个人住?”直到他转头,自然地问。 幽怜才记得点头,收回视线,尴尬地左右张望。这模样,又让烨阎笑了起来,耸了耸肩,他突然走到幽怜身边,逼视着她,还是笑,那笑意是直达眼眸的。一动不动的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慌张地避开他的目光。 明显的逃避,让他的心有些无端的不舒服,邪佞一笑后,他慢慢向前倾身,将彼此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最后,只要再一下,就能毫无距离了,他甚至已经能清晰地嗅到她身上好闻的馨香。 避不开了,幽怜索性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不解他究竟想做什么。可是她的心告诉自己,不管是什么都尝试着去面对。 “饿吗?”眼看着,就快要吻上她的唇了。烨阎突然打住,抛出完全煞风景的问题,见幽怜一愣,绯红的脸颊很是尴尬,他抬手,很自然地揉上她的发:“我煮东西给你吃。” “啊?哦……”这是幽怜唯一能给出的回答了,她傻傻地看着他转身,往厨房走去。被他扰乱的心,依旧没见平静。泄不出愤,幽怜只能怪自己不争气,明明知道他的身份,怎么还可以有这种想法。 真是个古怪的人,这是幽怜对烨阎唯一的定义了。他是妈妈的男朋友不是吗,可自己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啊,他怎么会那么轻松惬意的在一个陌生女孩的家里大摇大摆。妈妈的男朋友……思绪中突然跳出的词让幽怜懊恼地闭上眼。 是啊,她怎么可以忘记,眼前的男孩不是一般人,他是她母亲所爱的人。是幽怜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去妄想的人,她不能让自己跟妈妈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因为他而陷入僵局。 11.只能忘记 有时候明知不该,还是会去做,因为只是凡人。 在厨房忙了好一阵,烨阎熟练地烹调着美食,视线还能不住地往外飘。看幽怜始终靠在墙边,安静地陪着他,无端的烨阎忽然觉得心底暖暖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家,在温暖的灯光下,有个人一直陪伴着自己,等待着自己,不管多疲累,总有个地方可以靠。孤单了那么多年,这种感觉对于烨阎来说是难得的,他冲幽怜会心一笑。 仅仅只是一个笑容,迅速的把幽怜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他看傻了,反应过来后,幽怜转身逃离,心跳还在不断加快。 她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在做饭时都那么好看。 没隔多久后,烨阎就端着东西跨出了厨房。 “好吃吗?”烨阎一直没动眼前的食物,交叉着双手,看对面的幽怜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着。心里觉得很满足,这还是第一回有人这么迫不及待地吃着他亲手煮出的食物,见她分神点了点头,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体贴地伸出手,为她抚去颊边不小心沾染上的饭粒。温润的触感由指尖直窜入心底,这次不仅是幽怜,就连烨阎也怔愣了片刻。痴神地望着自己的手指,良久后,莫名的傻笑起来。 真好,烨阎忽然觉得,不那么孤单了。 幽怜翻了翻白眼,拒绝去研究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撇开下午那个蓝阎不说,这家伙绝对是她见过最莫明其妙的人。 “为什么总喜欢这样坐着。”烨阎有些不满地皱眉,对于幽怜的坐姿很是好奇。刚才在沙发上,现在连吃饭都是,她总喜欢盘着膝盖,蜷缩着。 “习惯了。”咽下口中的食物,幽怜回了句,不想说太多。 的确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她与修道院的孩子总没有太多话题,大家都不太理她。久了,她就喜欢一个人这样蜷缩在角落,看着九岁那年目送妈妈离开的那扇窗,这样缩成一团,会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我也一个人住,以后经常来煮饭给你吃。” 烨阎抛下这句像是一种承诺的话,就不再开口。 一直到解决完晚餐,那种有些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烨阎很坚决地仰着头,死赖在床上不肯动。 “你理智点好不好,我这里只有一张床啊,怎么收留你啊!”幽怜无力地解释着,这句话从刚才开始,她已经说了不下数十遍了,可惜似乎烨阎压根就没听见似的。 “我受伤了,没办法回家。”他说得很理直气壮。 “少来了,不要无病呻吟。”幽怜很不客气的将手中的抱枕朝他扔了过去,惹来烨阎一阵听似痛苦的哀嚎。 这叫声太假,幽怜就不信刚才还能活动自如的人,居然连抱枕的冲力都承受不了。 “我哪有无病呻吟,我给你煮了饭,借住一晚总可以吧,大不了我睡沙发就好了。”说着,烨阎终于离开床,跛着脚,很艰难地走向沙发,大大咧咧地坐下后,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了。 “什么叫大不了,本来就没有让女孩子睡沙发的道理!”幽怜感觉自己快被他气炸了,“我可以叫车送你回家。” 她必须坚持,烨阎太捉摸不定,那股始终流窜在他们之间的暧昧气氛,让幽怜惶恐。她怕自己会越来越控制不住心里那种呼之欲出的想法。 “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你看我的伤,半夜要是伤口恶化,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多凄惨啊。” 伤口恶化……幽怜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抽搐,这家伙以为自己受了多严重的伤吗?这可是幽怜亲自为他打理的伤口,怎么看都只是些不碍事的皮外伤,修养几天消肿了就好。还恶化咧,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睡吧。” 没有给幽怜再次反驳的机会,房间忽然暗了,只有淡淡的月光洒了进来。烨阎关了灯,却也没造次,只是安分盘踞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真的累了。 幽怜唯有在黑暗中茫然地眨着眼,依旧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究竟谁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原来还想据理力争的,可看烨阎那疲倦的模样,她觉得有些不舍了,最后只好投降,认命地往一旁的床上爬去。 今晚的风仿佛都特别柔,缓缓地吹来,让幽怜很快就想睡了。 “林幽怜,睡了吗?” “嗯。”幽怜还是能清晰地听到烨阎的声音传来,她翻了个身,梦呓了句,完全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打算。 接着黑暗中传来一道轻笑声,烨阎睁大眼看着天花板,识趣地不再打扰幽怜。他有些搞不懂自己的想法,明明是可以回去的,按他以前的性格,是不喜欢跟人亲近的。 可是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女孩,似乎不同。从第一眼在教堂见到她,那一身纯白的礼服,甜蜜的笑颜,就让烨阎开始移不开目光了。当得知她只是s.t后,烨阎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似乎是庆幸。 “睡吧,不要想逃,我们说不定很快就会碰上的。” 沉声低语了一句,烨阎也闭上眼,睡下了。他是带着笑入梦的,虽然不清楚原因,可是他能感觉到林幽怜在逃避他,可是她注定避不掉。 谁让他们有一样的兼职,都是s.t,而且还接了同样的工作呢。 清晨,幽怜起得很早,轻声梳洗后,就拿起包,眷恋地看了眼沙发上的那张睡颜,熟睡的他比清醒时更诱人了。本来是看他重伤昏迷,又不清楚他的住址,幽怜无奈下只好将他带回自己的家。却没想到,这让自己的心更加乱了,这次的他很开朗,跟第一次在婚礼上见面时的冷漠完全不同。 幽怜清晰地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上这个神秘的大男孩。 但是幽怜必须趁早拔离,斩断这刚萌芽的情丝。 重重地深呼吸后,她关上门。今天起,她是高中二年级女生,邱瑟瑟的妹妹,需要住校。 下次,当她以幽怜的身份再次开启这扇门时,他们,只是错过了的陌生人了,而关于那句“以后经常来煮饭给你吃”的话,恐怕永远都不会有实现的一天了。一切都会好的,幽怜想着,换上笑脸,打起精神,准备迎接这份新的工作,忘记该忘记的。 12.蒙娜丽莎的微笑 真相,都是被隐藏在华丽下的丑陋。 教堂式的校园,被青绿的爬山虎包裹着,更显神秘,弥漫着浓浓的古老气息。这是一所拥有百年历史的古老教会式女校,从幼儿园到高中采用直升一体式的,这样的制度在其他学校已经被废弃多年,可见它有多古老了,空气里都好像充斥着压抑多年瞬间迸发的霉味。学校很大,穿过长长的林荫道,面前是做礼拜用的教堂。 幽怜顿住脚步,仰头看着,朱红色的斑驳墙面,让她涌起了阵阵亲切感。这里,跟她从小生活过的修道院好像。闭上眼,幽怜仿佛还能听见耳边有孩子们的笑声,看见林修女亲切和蔼的笑容。 这里……更像她和烨阎第一次相遇的教堂。 “林幽怜,怎么了?”问话的是老师,幽怜即将插入的那个班级的主任老师。姓周,有着很严肃的容颜,大大的眼镜,让她看起来更显刻板。 闻声后,幽怜转头甜甜地笑,摇着头,纯真得就像只有17岁的高二女生,“只是觉得这个教堂好漂亮。” “是吗?”敷衍地回了句,周老师又往前走了起来,这次脚步加快了些许,显得很匆忙。直到步入教学楼,远远的将那个教堂抛在了身后,她才说道,“没事的话,不要一个人去教堂。” 严肃的语气像一种警告,让林幽怜眼中利光一闪。不能去的教堂?会跟邱瑟瑟的死有关吗? “那个教堂……”眨着眼,幽怜仰头看着前头的老师,问得很轻。 这般眼神装点下的女孩,让人无端的生出怜惜之心,仿佛柔弱得不堪一击。老师转过头,终于露出第一个笑容:“那是做礼拜的地方,偶尔也会被当作音乐教室使用。” “谢谢老师。”幽怜客气地鞠躬,抿了抿唇角,微笑着不动声色。 对于这个老师的笑容,她实在不想说任何意见,难怪她不爱笑。那样的笑容,非但没有亲切感,反而森冷得让人难受。独自回头,透过楼梯处的格子窗,她又一次望向教堂的方向,被爬山虎紧紧包围住的它,更显骇人。 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才发现,教堂四周竟有无数的十字架,多到让人瞠目。 一道如鸟似的黑影没有预期地掠过,林幽怜抑制不住地惊喊了声。稳住呼吸后,再次望去,阳光下的教堂依旧孤单的伫立着。 “怎么了?”老师担忧的询问声,突兀地从头顶飘来。 让林幽怜又是一阵惊颤,只顾得上傻傻地摇头。她开始肯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这个工作,果然是危险的。 午后,结束了一上午紧密的课程,耳畔皆是同学们的抱怨声,张扬的青春。白花花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在身上暖暖的。林幽怜靠在墙上,正考虑着该从哪着手。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女校的学生,经过早晨老师的介绍,也算是有了初步的熟悉。那些女孩看起来都很亲切,没有丝毫的诡异。反让林幽怜更觉困惑,邱瑟瑟是在学校出事的,无疑这些她曾经的同学是最了解她的。 “林幽怜你好,我叫韩丽莎,一起吃午饭吗?”正当幽怜望着窗外出神,独自思忖着,一道格外好听娇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幽怜应声转头,女孩眨着眼,笑着。身后有不少同班的同学尾随着,静候着她的回答。幽怜歪着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她很漂亮,扑闪的睫毛长长的,将黑瞳修饰得更显水灵。粉嫩的脸颊沁水般的舒服,尤其是那个笑容……让幽怜想到了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 可是,完美无暇到太不寻常。 “好呀。”扯回思绪后,幽怜很快的给出甜笑,匆忙地点头。 随即便立刻收拾起东西,亲昵地挽起韩丽莎的手,往教室外走去。蹦跳的步伐,显示着她的雀跃,当真宛如一个青涩年华的高中女生,天真,无邪。 从踏进教室起,每一次课间,幽怜都能见到很多同学围着韩丽莎。这么说来,她该是这个班的核心,幽怜需要亲近这样的人,方便她调查瑟瑟的事。 “我可以叫你幽怜吗?”韩丽莎一直温笑,转头看着活泼的幽怜,试探性地问。见幽怜毫不犹豫地点头,更是笑得灿烂了:“我是这个班的班长,也是你那个舍区的宿舍长。以后,你要是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哦,你叫我丽莎就好。” “好啊,谢谢丽莎。”幽怜很客气地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却有些难以自制地沉溺在韩丽莎的笑容中,这个笑容,太美,让她有些屏息。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哦。” 韩丽莎也跟着开心起来,冲着身后尾随着的四五个同学宣布着。大伙也都含笑点头,对幽怜的出现,倒是显得分外的欢迎。 到了饭厅后,已经晚了。没了座位,大家正犯愁,忽然角落里的女生站了起来,很殷切地冲着她们挥手招呼,让出座位。韩丽莎牵着幽怜的手,领着大家,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幽怜困惑地看着那个女孩,却正对上一双有些愤恨的眼。她还没来得及去深究清楚那眼底折射出的寓意,女孩就讪讪地端着吃到一半的饭离开了。 “她是……”忍不住,幽怜好奇地问道,明明都没吃完,为什么要让出座位。 “她叫游丽丽,一直都这样内向的,是我们隔壁班的,不过以后她可是你的室友哦。” 室友?!幽怜有些不舒服地皱眉,下意识的,她有些受不了太过阴郁的人。叫人觉得背脊禁不住的寒气嗖嗖,这样的室友究竟是好还是坏,会不会对她有所帮助呢? “对了。”趁着甚好的气氛,幽怜决定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那个,为什么老师不准我一个人去教堂,教堂附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十字架?” 语末,刚才还活跃的氛围,瞬间凝结。所有人的动作像是僵硬住了般,面面相觑,就是没人回答。 13.古老校园 我们永远不知道等待着的真相是什么,只有不放弃的去探求。 “因为……要追悼亡灵。” 最终给予幽怜解释的人,是韩丽莎。她说得很轻声,眉宇间,掩上了淡淡的哀伤,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 即便在大学校园里生活了三年的幽怜,也很少在同学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那么的沉重,却又平静。很快的,韩丽莎又扫去了阴霾,冲着幽怜笑开了:“还是听老师的话,不要去那里的好。” “追悼谁的亡灵?”不死心的,幽怜继续追问,隐约,她觉得答案有些呼之欲出了。 又一阵静默,这回开口的是另一个女生,娇小的个子,像个洋娃娃。她惨白了脸色,眼里满是惊恐,回答得断断续续:“好多人……所有在学校死去的人……十年间这里死了五个了……” “安歆,没事了。”韩丽莎像个大姐姐般,适时地给出安慰,揉了揉她的发,“那些人全都安葬在教堂附近,所以,千万不要去碰那些十字架,听说会被亡灵诅咒的。” 最后,韩丽莎正经严肃地对幽怜警告着。却让幽怜禁不住在心底嗤笑开了,诅咒吗?她从来不信这些东西,那本来就是骗小女生的传言而已。更多事,都是人为的,幽怜想,也许她该去那个教堂看看。 或者,打电话让粒嘉帮忙查查这十年间死去的人,可能会有所突破吧。这一刻,幽怜才发现,有粒嘉真好。 “放心吧,我最怕那些东西了,才不会去呢。”说着,幽怜还不忘换上怯弱的表情,颤着声,看似神情恍惚。 闻言后,韩丽莎点点头,继续吃饭。眼神却总有意无意飘向幽怜,柔柔的,就像在观赏一件上好的艺术品,又像是棋逢对手的快感。 夕阳渐落,空气里逐渐弥漫着慵懒的气息,还有木头稀松的腐烂气味,说不上的怪异感。兴许这所学校是以悠久历史著称的,无论是教学楼,还是宿舍,都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地板、楼梯,都是木质的,踩上去有时还会“咯吱”作响。 越是古老的东西,越是神秘。每一处,仿佛都透着值得人深思的秘密。 幽怜还是习惯性地蜷缩在床角,翻着学校的地图和简介,那个传说中的室友至今还没回来。这倒让她有些许的放松,演了一天的戏了,好歹也需要透口气,放松下。 正研究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静谥中骤然响起的音乐声,让幽怜猛地一惊。睨了眼来电显示上,她放松地笑开了,这大概是这一天来最真的笑容了。 “怎么了?” “慰问一下你嘛!还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手机那头,是粒嘉一贯吵闹的声音。在今天的幽怜听来,却特别的亲切。 “你觉得呢?” “也是,要欺负你,还真不容易。”粒嘉定下总结,寒暄完后,才聊入正题:“你让我查的事,我让新闻系的学长帮忙了,电话里说怕你那边不太方便,我发短信给你。那所学校真的很危险,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些!” “好。”没有多说,幽怜爽快地应了声,就洒脱地挂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她径自沉思了起来。危险又怎样?从她选择做s.t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职业随时会面临的危险性。虽然s.t头头从来不会勉强他们接不喜欢的任务,可是,幽怜向来很少拒绝委托人。 因为每个人都是带着希望来的,幽怜知道自己未必能帮到每一个人,但她仍然不想看任何人失望的神情。 更因为,演员,是她的兴趣所在,更是她离妈妈更近一些的唯一捷径。 没多久短信的声音就传来,幽怜迅速地打开手机,屏息看来起来。一条条信息入眼,更让她觉得连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是冷到叫人发颤的。 粒嘉调查出的结果非常详细,短信里说“第一个是在10年前,当时才就读幼稚园中班的小女生,失足掉入湖里;而后就是7年前,初中部的见习老师跌落楼梯摔死;接着5年前,当时只有11岁的女孩在湖里淹死了;然后是一年前,才高一的女孩,同样也是在湖边上吊自杀的;最后……就是邱瑟瑟,从高空坠楼自杀而亡。” 这一连串的自杀事件背后仿佛都透着不单纯,邱瑟瑟父母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的。依照粒嘉给出的信息,当时的报纸上、电台上都有报道过这些事件,那些死者的家人也都异口同声地咬定自己的女儿开朗活泼,绝不会自杀。 “10年间死了5个,3个在湖边……”幽怜审视起了手中的学校地图,找着湖的具体位置,忘情地呢喃出声。 她被突然响起的钥匙声惊住,赶紧闭上嘴,整理了一下思绪。静静等着门外的人进来,果然,没多久游丽丽就抱着画板,拖着看起来有些疲惫的身体进来。 “你好呀。”幽怜起身,将手机藏于背后,熟练地操纵着键盘,凭感觉删除了那条信息。端着笑,她主动问候着,怎么说都是要相处一段时间的室友。 她可不希望永远在中午的那种低气压中生存。可惜,对方并不领情。游丽丽小心翼翼地放下画板,猛地推开幽怜,吼道:“走开,我不想跟你说话,也不希望有别的人闯入这间宿舍!” 没有预期的推搡,让幽怜一个不稳,跌入床上。她没有出声,暗暗地打量着游丽丽的神情,充血的眼很是骇人。仿佛这间宿舍是属于她的私有物般,或者,更适合说法是,这是她的世界。 幽怜能体味这种感受,她的世界,也曾经不希望有任何人侵入。 突然她记起放学后,韩丽莎带着自己回宿舍时说了,这里原来是邱瑟瑟的房间。瑟瑟的死,会跟这个极力排斥着陌生人闯入的女孩有关吗? 窥探得太过入神,等到幽怜反映过来后,正对上游丽丽的眼,同样的窥视,让她心底一惊。随即,她便镇定自若地收回目光,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 起身,咕哝了句:“那我不打扰你,我出去逛逛,等你睡了我再回来。” 14.原来你也在这里 不需要自欺欺人,当重遇的时候,欣喜会让你瞬间投降。 借着昏黄的路灯,幽怜辨认着方向,总算是找到了那面湖。湖面上被荷叶铺满,树影憧憧交错,她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稳住呼吸后,幽怜还是决定继续往前深入。这里死了三个人了,或许会隐藏着什么。 四周很静,有微弱的蝉鸣,一切看似很寻常。阵阵凉风袭来,让湖水漾开层层涟漪。湖后是幽深的树林,不算太大,可在这黑幕映衬下,像是能吞噬这一切。 这面湖应该很深,也许是考虑到景观上的和谐,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岸边的泥土有些松软,确实不能排除有人可能会失足跌落。 可是若换作上吊的话,就很难做出合理的解释了。 幽怜蹲着身,查探地上的泥土,脑中不断地浮现出各种设想。 怎么也无法把罪名归咎到那些无邪烂漫的女孩身上,她们的笑,如果都是伪装出来的,那太可怕了。 想得正投入,一阵哀鸣划破静寂。幽怜警觉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分辨出那道类似鸟鸣的声音,黑影倏地朝她袭来。她本能地伸手去挡,身体往后倾,避让着。 眼见就要跌入湖中,没料却落入一个颇为厚实的怀中,怀里的温暖唤醒了她压抑良久的记忆,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 “没事吧?”询问声从身后飘来,低沉的,却揪着浓烈的担心,没多久,就径自抱怨开了,“都已经知道这里的泥土容易让人脚底打滑,干吗不早点离开。” 是男孩的声音!幽怜如遭电击,一震,猛回头。身后的人穿着校服,身材却魁梧得不成比例,偏偏乌黑长发下的那张脸尤为好看,甚至胜过真正的女孩。 眼角微挑,有丝妩媚。 抑制不住的,幽怜大笑出声,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没顾着惊讶,只被他这身打扮惊到了:“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好……好好笑……哈哈哈哈……” “再笑,我就推你下去!”烨阎不再刻意装细嗓音,憋了一天,着实难受。 不自然地拉扯着身上的衣服,无疑,幽怜肆无忌惮的笑声更让他觉得难受。他瞪大眼,警告道,表情里却不见丝毫的威胁成分。 没隔多久,竟陪着幽怜一起笑开了。虽然早知道会在这里碰见她,可真正遇见的时候,烨阎还是觉得分外开心。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这里是女校啊!”笑久了,连气都快岔了,幽怜才收敛了几分,正经了起来。 烨阎没急着回答,只警惕地望了眼四周,拉起她就离开:“先离开这里再说,这里的乌鸦太不安分。” 说着,他大步跨着,瞧见不远处路过的同学投来的惊讶目光,才稍稍放小步伐。这模样,又把幽怜逗笑了。方才的害怕,也瞬间一扫而空,看着那道背影,没来由的,她觉得心底一暖。 好似,这次的工作哪怕再危险,她都不再害怕了。 是因为有他吗? 一直走了很久,到了平日白天都鲜少有人光顾的角落花园后,烨阎才停住脚步。拉着幽怜在一旁的长凳上入座,发泄似地脱下外套,死命瞪着。 这该死的装扮,可把他折腾死了。如果不是老板那句“我派去的女孩可能有危险,你去帮下忙,她叫林幽怜”,打死烨阎也不会接这次的工作。 “以后别一个人去湖边,太危险了。” 那么清晰可辨的关心,幽怜心头一暖,嘻笑着看向烨阎。本以为不见面就可以斩断的,没想到,还是见到了。 在这样的担忧下,幽怜很难再控制自己心底的雀跃。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 “还不是跟你一样,接了工作呗。”烨阎看着幽怜,越想越觉得不爽,为什么同样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就那么的协调,“早知道扮女生那么难受,我就该推掉的。” “你是s.t!”幽怜惊呼出声。 当真是被这消息震到了,她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没想到他们竟是同行。 烨阎顽皮地睨了眼惊到合不拢嘴的她,眨眨眼,轻弹了下她的鼻子,很是宠溺:“是啊,不然我怎么可能去那婚礼,婚礼上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不然,我怎么可能成了林娉澜的男朋友,拜托,我们年龄相差好多,压根扯不上关系。” “可是那天在休息室外,我明明听到你说爱她……” “笨,那是在帮阿姨背台词!”烨阎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记暴栗。 “你不是妈妈的男朋友!”幽怜揉着头,失声喊道,有些忘了场合。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里豁然涌起的那种开心,仿佛被堵了许久,终于通畅了。 “妈妈?”她吼得那么大声,很难让人忽略掉话里的每一个字。 烨阎皱起眉,望向她,终于领悟了几分。难怪,她也姓林,和林娉澜又长得如此神似,就连签名语气都模仿得这么相象。原来,他还以为只是职业关系呢。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惜已经晚了,幽怜也无意跟眼前这个男孩隐瞒,她黯淡下眼神,轻点了下头。 模样很是惹人怜爱,烨阎伸出手,搂了搂她的肩。对于她的这抹哀伤,他能感同身受,林娉澜从来都没承认过自己有女儿。这么说来,她也和自己一样,是个见不得光的人。 好在,幽怜比他幸福,她至少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而他,从小就不知道父母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扔下他。 “没事了,至少你还能生活在妈妈身边。”烨阎尝试着安慰她,笨拙的,手足无措。他可是从来没有安慰过女孩子,就算有,也是为了工作。可是面对幽怜,他不想有丝毫的伪装。 “我本来就没事!虽然妈妈从小就不在身边,可是修道院的修女们都对我很好,而且……现在妈妈回来了,一切都好了!”幽怜仰起头,倔强地回着,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只是第一次能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林娉澜的女儿,而对方也信了,她免不了有些感动。忽然又忆起了更重要的事,“那妈妈为什么要你假扮男朋友?” “我只能说,是为了隐藏她和一个高官之间的恋情。” “是谁?” 面对幽怜急切的追问,烨阎能理解,可他却无法说。只好皱了皱鼻子,不满地瞪视着身旁的女孩:“喂,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哼……”幽怜赌气似的别过头,也不再为难烨阎,她很明白s.t的规矩,不能随意透露委托人的信息。 “好了,好了,顶多明天请你吃午饭。” “我舍身继续扮女装陪你一起调查。” “工作完了,带你出去玩。” …… 烨阎试图不断地用其他方法哄幽怜,那种熟悉感就像天生的一样。仿佛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却无端错过了很多年。 入夜的花园里,在烨阎不遗余力的游说下,幽怜第一次放声轻松地笑了。清脆的笑声,回荡着,就像彼此心头,都萦绕着的那种感觉一样弥漫不散。 15.有你在就好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地方,只是因为一个人。 有了烨阎的介入,本来混沌不堪的事,虽然依旧混沌,可林幽怜却觉得甜蜜了不少。有时,她甚至会忍不住幻想,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只是个平凡的高中女生,谈着寻常的恋爱,爱着寻常的人,满足于小小的幸福下,这样该多好。 校园里,他们开始形影不离,为了查探邱瑟瑟的事,他们总是一起出现在各种场合。每天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幽怜终于明白原来婚礼上那个冷漠的烨阎只是为了演戏。 最近的他给人的感觉是随和的,他开始熟络地叫她“幽怜”,没事就爱玩她的头发,甚至偶尔会自然地勾着她的肩,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在女校里司空见惯。可是幽怜却清楚,烨阎是男生。 所以每当他体贴地为她披上外套,替她吃掉她不爱吃的东西时,幽怜总抑制不住心跳,她知道自己没药救了。 贪心的她只是希望这样迷恋片刻也好,就算跨出这个学校,等到所有事结束后他们不再有任何关联,回忆也好。 就是在这样懵懂和不知不觉间,有种甜蜜的情愫正在滋长。即便谁都没有说开,可它已经落了根,满满的,烙印得越来越深。 通过幽怜的介绍,烨阎和韩丽莎也渐渐熟悉了。他们常一起聊天,借着邱瑟瑟妹妹的身份,幽怜可以如同一个好奇的小女生,带着仰慕姐姐的眼神,从韩丽莎口中知道不少关于邱瑟瑟的事。 韩丽莎在这所学校有独特的人气,很多人都喜欢她,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围绕着好多人。 尤其是午餐时间,气氛总是格外的热闹。 就像此刻,安歆正使出浑身解数缠着韩丽莎:“丽莎,求求你了,就当帮我嘛。” “可是我好久没演话剧了……”说这话时,韩丽莎的眼神有些闪烁。 周围也忽然陷入了沉默,像是都忆起了什么事般。这异常的气氛,让幽怜和烨阎警觉地相视一眼,有种默契在流窜。 烨阎故作不经意地笑了一声,插入话题:“我也想看你演话剧,很久没演了可以排练啊,离校园祭不是还有段时间嘛。” “是呀,如果丽莎能演的话,我们这次一定轰动,就像以前一样……” “别提以前。”安歆忽然一改柔顺,厉声制止了别人的议论,看着韩丽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好象以前曾经发生过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出乎众人意料的,韩丽莎居然点头了,冲着烨阎笑得灿烂:“好呀,我演!烨阎,你记得和幽怜来看哦。” 烨阎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愣愣地点着头,幽怜斜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 为了即将要举行的校园祭排演话剧,安歆求了韩丽莎好几天了,都没什么结果,一直被韩丽莎委婉拒绝了。没想到,烨阎才一开口,韩丽莎就像被蛊惑般地答应了。这其中透出的原因,不需要说得太明了,幽怜也能猜到,韩丽莎最近很粘烨阎,甚至有些让人觉得不自在。 正对上幽怜调侃的眼神,烨阎瞪了她眼,不甘地别过头。说不清为什么,他直觉得想看见幽怜难受的表情,想从中寻找到一丝她对自己非同一般的在乎,只可惜,似乎什么都没有。 顺了口气,烨阎知道有些事急不来,尤其是幽怜这样缺乏安全感的女孩。他不也是慢慢才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吗?他喜欢她,就这么简单,而事实烨阎也能感觉到,她对他也并非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再次和幽怜对视时,两人都理智地埋葬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暧昧,流窜着的是探究的气氛,为什么这些女孩对以前的事那么忌讳?究竟以前发生了什么事? 话剧社里难得的安静,大家都还没有来。为了筹办校园祭的话剧表演,也都累了好些天了。幽怜有空就会带着烨阎来帮忙,总是像现在这样趁空,拉着韩丽莎闲聊。 韩丽莎忽地起身,缠住烨阎,撒娇道:“马上要演出了,我试装给你看好不好?” “哦……好……”烨阎答得有些不自然。 眼神控制不住地飘向幽怜。最近的韩丽莎对他,特别亲近。好些次,他想避都避不开,就算明知道是工作,他还是会不经意地在乎起幽怜的想法。 可那丫头,每次都像没事似的,自顾自地退到一旁看着戏。她的心思,他一直都猜测不清,游移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丽莎,丽莎!”还没等韩丽莎走进更衣室,外头就一阵喧闹。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堆人拥了进来。幽怜疑惑着,和烨阎面面相觑,暗自祈祷着,别又有谁出事了。 幸好,社员们的回答让幽怜松了口气:“游丽丽生病了,四凤的角色她可能演不了了。” “生病!”韩丽莎顿住脚步,秀眉轻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惹得有些乱了方寸。 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公演了,《雷雨》这出剧本来就是没有一定的练习和基础是诠释不出的,何况还是四凤这么重要的角色。也难怪她会急成这样,幽怜待在一旁,悠闲地晃着腿看向窗外,乐得置身事外。 “没关系,让幽怜来演。”没多久,韩丽莎就下了决定。温柔的嗓音,甜腻的笑容,足够安抚住人心。 “可是……我不会和她搭戏啊……”饰演周萍的女孩垂着头,有些唯诺地轻语。 “那就让烨阎演周萍,她和烨阎认识那么久,有默契。你最近也累了,休息下吧。”韩丽莎依旧果断,其他人纵有再多意见,也在韩丽莎温婉的笑容下,硬生生吞掉了。 倒是幽怜,本能地推托了起来:“我不行,都没演过话剧。” 说着,她下意识地凝视着烨阎,希望他帮忙游说。她这身份,压根不适合太露锋芒,可偏偏一牵扯上演戏的事,她都会控制不住地卯足劲上。还有他,要是扮演起周萍,那性别不就露馅了! 无奈,仿佛这只是幽怜一个人的担忧,烨阎只是笑着冲她耸耸肩,一副恶作剧的表情。 原是还想继续推辞的,可韩丽莎抛出的话,让幽怜立刻改变了主意,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孩。 “你可以的,每次我们排练的时候,我都能看见你眼神泛光,我相信,你演起来一定很棒。” 这么微弱的细节,就连烨阎都忽视了。可是她却都看在眼里,这让烨阎猛地锁眉,无声关注起了韩丽莎。 催促下,幽怜还是被赶鸭子上架,穿上了四凤的戏服。她歪着头,斜坐在舞台边,剧本在她手中就像玩具似的,被随意敲打着,始终没有多看一眼。 “哇,烨阎穿上周萍的衣服后,好像真的男生哦。” “是啊,她身材高挑,扮演周萍再适合不过了。” 一声声议论传来,烨阎淡笑,是女孩才有的艳丽笑容,细声插了句:“说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孩长得像男生,这可不算夸奖哦。” “她们开玩笑的,只是没有见过有人可以忽而美艳,忽而又帅气的。”听烨阎的口气,似乎隐含着一些怒气,韩丽莎赶忙打起圆场。 幽怜苦笑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该说这些女生笨,还是烨阎的演技太好。明明穿上周萍的衣服后,一眼就能瞧出烨阎是个男生,她们居然都还浑然未觉。 尤其是……韩丽莎看烨阎的眼神,让幽怜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甚至觉得背脊凉飕飕的。 在韩丽莎的指挥下,很快大家就各就各位开始排戏了。 16.隐在暗处的目光 太多人有很好的演技,却不知道自己原来在演戏。 幽怜的目光凝聚在舞台上的烨阎身上,此刻他文绉绉的模样,有别于以往幽怜对他的印象。一直觉得烨阎是个随和温柔的人,现在看来,他和自己一样,一旦站上了舞台,就唯有演绎着的那个身份,甚至可以抛却自己。 整个排练场很静。大家都注视着舞台上的那一幕,繁漪疯了,她爱上了这个继子,可她爱着的男人却觅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决定弃她而去了。这样不伦的爱,在韩丽莎的表演下淋漓尽致,是痛,是嗔,是挣扎。 再加上烨阎完美的配合,托戏,效果更胜过从前。韩丽莎不断颠覆着自己的形象,幽怜开始怀疑起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孩,以及她那道总是像极了蒙娜丽莎的笑容,美得不真实,说不出的诡异。 “幽怜,到你了。”烨阎的叫声传来,他拂着身上的灰色长袍,对自己这模样觉得新鲜极了。 幽怜点了点头,将剧本随意放置在地上,跃上舞台。这一刻,于她而言,自己就是四凤,一个抑制不住自己,爱上了哥哥的女孩。林幽怜,邱瑟瑟的妹妹,这些身份都在刹那间离她远去。 他们排演的是最后一幕,窗外雷雨交加,真相袒露在眼前。她以为刻骨铭心的爱,不仅不被家人祝福,甚至不被社会认同,那是不伦的。幽怜看着眼前的烨阎,这个她想爱却不能爱的男人,还是一如当初见面时的完美,却变了身份。 唯有死,才能救赎她的爱,所以,四凤选择了死。 而周萍选择了四凤,摒弃了所有的道德礼教,最后他们选择了一起灭亡。在华丽,紊乱的人生舞台上,渐渐陨落。 “天啊,她们俩简直就像真的情侣!” “幽怜和烨阎都没怎么看过剧本,居然可以演得那么真,连台词都一句不差。” 周围响起阵阵惊诧的议论声,还有韩丽莎忘情的掌声。她扬笑,看着舞台,用力鼓掌,眼底却慢慢地涌起唯有自己才明白的复杂思绪。 “砰”的一声传来,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排练室里,门被踢开。惊扰了一室的人,众人纷纷回头,唯独舞台上的两人还在出神的对望。 “为什么要让她演出!我还可以演!”是游丽丽,愤恨的目光死死地瞪视着舞台正中的林幽怜。 在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她突然冲上前,疯了般的想扯去幽怜身上的衣服。刚伸出的手,被烨阎及时紧握住,他的眸光骤冷。这模样、这场景,让幽怜忽然想起教堂婚礼上的那一幕,曾经他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保护着自己。 仿佛无形中,这已经是种习惯。幽怜忽然觉得原来被人这样的呵护着,她不想去细想,或许这仅仅只是她的错觉。 众目睽睽下,烨阎冷着眉,一片抽气声中,他开口,仍旧不忘掩饰自己的生硬:“不准伤害她!” 刚才那场闹剧结束了,不是在烨阎骇人的警告下,而是在韩丽莎弱不禁风的微笑下。混乱之际她只是上前揉着游丽丽的发,温婉轻笑,劝慰了一句。 一切就颇戏剧化的结束了,游丽丽被其他社员送回宿舍休息了。临走时,还不忘饱含不甘,一步一回头地瞪着幽怜。 韩丽莎尤为体贴,硬要跑去替幽怜买奶茶,说是压压惊。方才还热闹沸腾的排练场,此刻,只剩下了幽怜和烨阎两人。 无奈地叹了口气,烨阎转过头,望了眼幽怜。还是那种蜷缩着的坐姿,他已懒得发表评论了,只略带担忧地咕哝了句:“小心游丽丽。” “烨阎。”幽怜如同没听见他的话般,自顾自地沉思了良久,才抬头,“我最近总觉得有道不太友善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 “不太友善?”闻言后,烨阎猛地皱眉,深究着幽怜话里的意思。 怕是这所谓的不太友善,也是她比较含蓄的说法。 “嗯,那道目光很阴冷,总是让人忽然会觉得背脊发寒。等到我反应过来,想去寻找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幽怜很认真地回忆着最近自己的感受。 越说,越让烨阎觉得不安,抑制不住地,他突然扳过她的身子,格外深沉的眼神死锁着她:“幽怜,答应我,如果再有什么发现千万不要一个人行动。要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别忘了你还有我!” 随着话音的消散,幽怜侧着头,清晰地感觉有股暖流在心里流淌着。那种温暖,让她不自觉地想依赖。她能感觉到,烨阎抓着自己肩膀的双手,很用力,传递着别样的关心。翕张着唇,良久,她却吐不出一句话。 只觉鼻子有些泛酸,她很想问,是不是真的不管什么事,他都会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在自己身边。 “我……” 话才刚开了头,韩丽莎的身影突然窜入两人之间。她甜甜地微笑,举着手中的奶茶,递给幽怜。随后,如同小鸟般,自然的在烨阎身旁入座,顺势依着他。 就在片刻前还洋溢着的暧昧情愫,刹那,便被尴尬取代。 幽怜无声地努了努嘴,看韩丽莎自在地挽住烨阎的手,窝心的笑。这回,酸的不是鼻腔,而是心房。 她别过头去,假装不看。努力在心里不停强调着:工作,工作,这些只是工作! 而烨阎却没心没肺地笑了,很是温良的笑容。 第一次,他居然在幽怜的眼中看见了在乎。她开始在乎自己了,虽然隔着韩丽莎,可是烨阎却觉得,这一瞬间,他和幽怜的距离好近…… 17.在阴谋中滋长 太多的事,因为误解而滋生,然后我们才发现,原来彼此都有错。 结束了那场气氛怪异的三人谈话,幽怜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回宿舍。 每一步都踏得尤为沉重,立在朱红色的木门前,她犹豫了。想着,打开这扇门,面对的就是游丽丽,那些莫名而生却又强烈的敌意,让她特别的排斥。 幽怜一直是不擅长和人交际的,可至少还从未遇见过这样被人敌视的情况。 像游丽丽这样孤僻的人,让她觉得有些厌恶。那感觉,就像照镜子,忽地发现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己……愤世嫉俗。 重重地吐口气后,幽怜还是无力地打开门。一室的黑暗,让她松了口气,看来,游丽丽是不在了。猝然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幽怜还没适应过来,猛地一震。 当看见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后,更觉得迷惑了。 “喂……” “幽怜吗?我听烨阎说,你接了新的工作,挺危险的。有什么事就找烨阎,别自己逞强,知道吗?”电话那端,传来林娉澜担忧的声音。 幽怜愣了愣,这是妈妈第一次打她的电话,起初的幽怜是害怕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妈妈居然只是为了传递一声关心。 她的眼眶有些热了,浓浓的感动在心底翻腾:“嗯,我会小心的,不用为我担心。” “那就好,不要让妈妈担心知道吗?不说了,我要工作了,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 那头被忙音取代了,幽怜至今都没有回神。这段匆忙的对话,对其他母女来说兴许代表不了什么,可是对幽怜来说却意义重大。她能听出妈妈很忙,居然还能抽空打个电话给她,只为了说这几句话。 这一刻,幽怜真的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有爱她的母亲,还有……烨阎…… 想着,她心情转好了些。打开灯后,白炽灯将房间照得通亮,一时倒让人无法适应了。闭了闭眼,等到感觉舒服了些后,幽怜才开始环顾起屋子。 最近为了尽量避免和游丽丽碰面,她总是很少待在宿舍里,一直都没好好打量过这间邱瑟瑟曾经住过的屋子。撇开那些不愉快,幽怜不得不承认,游丽丽还是个不错的室友。 她总是把属于自己的那块地方,打理得整洁干净,一目了然。 还有那满满一书架的书,都是幽怜很喜欢的名著……眼神轻扫过,倏地,她的目光又回到了书架上。余光间,扫到了不寻常的异物。 暗自皱了皱眉,她放缓脚步,走上前。伸出手,抽出被压在一本本精装书下的画册。宿舍的右角落才是游丽丽堆积画具的地方,依她的习惯,不会随意安置东西的。 画册上赫然入目的名字,让幽怜全身血液瞬间凝固。方才的好奇,也立刻被惊恐取代,封面上是用黑色记号笔,清晰书写着的“邱瑟瑟”。 这不是游丽丽的画册,而是瑟瑟的。画中的主角却始终只有一人,是韩丽莎。幽怜的眉越皱越紧,之前从韩丽莎口中了解的那些信息,游丽丽并不是瑟瑟的朋友,那为什么瑟瑟的画册会出现在这里。 幽怜觉得这些谜团越来越混沌不堪了,如同个雪球般,不停地滚着,不停地增大。想得正忘神,那道让她背脊发凉的目光又出现了。 这回,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才发现门边立着的游丽丽,默不作声,她阴郁地眯着眼,打量着她,感觉就像一只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黑猫。 “谁允许你随便碰我东西的!”没有预期的,游丽丽疾步上前,一把抢过幽怜手中的画册,嚷道。 幽怜没有出声,只任她发泄着。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不经意间,忽然瞧见她肩上的黑色羽毛。 忆起那次湖边险些遭遇的意外,当时烨阎说是乌鸦,那这黑色羽毛……这是乌鸦的羽毛,还有游丽丽今天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属于鸟类的味道,臭臭的,很不好闻。难道这些乌鸦是她养的……幽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游丽丽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你爸妈难道没有教过你礼貌吗,没有经人同意就碰人家东西。”她还在继续斥骂着。 原本打算不予理会的幽怜,因为这句话,被触及了软肋。她抬起头,眼神森冷,一字一句清晰地从唇间迸出:“我妈妈把我教得很好,至少,我的家教不会允许我去杀人!” 幽幽的一句话,让压抑许久的火药瞬间爆发。 “你说什么!” 边吼着,游丽丽像失了理智般,冲了上来。大而无神的眼,满是血红,可怕极了。幽怜冷笑出声,轻挪了下脚步,避开她的袭击。 反把游丽丽惹得更急了,嘈杂的争吵声,在这静谧的夜格外惹耳,没多久,就引来了大伙。 推挤中幽怜一直巧妙地避着,也不回手,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看游丽丽渐渐泻出眼眶的泪,她开始不忍了,只好尽量避免着不要伤害她。 “还看什么,快去拉呀。” 无数人,循声过来看热闹。自然也引来了韩丽莎等人,大伙只是看着,没了主意。幸好韩丽莎醒悟得早,厉声命令着。 闻声后,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拉开游丽丽。在韩丽莎含笑劝说下,她总算稳住了些情绪,可依旧抽泣着,瞪着幽怜的眼除了恨没有其他情绪。 幽怜无奈地看着她,不解为什么这个女孩从第一眼见到自己,就带着那么浓烈,挥散不去的仇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让人琢磨不透。 “她可能还在为下午排练场的事生气。”将游丽丽移交给其他人后,韩丽莎朝幽怜走来,解释着,“不如,你搬去和我一起住吧。” 本能的,幽怜想拒绝。因为韩丽莎在这个学校太过受欢迎,幽怜不想再为自己树敌,可转念想起瑟瑟画册上的那些画,她朝韩丽莎感激一笑,点头答应了。 “丽莎你……”望着这一幕,安静许久的游丽丽又突然站起身,不解的目光徘徊在幽怜和韩丽莎之间。 却并未得到任何回答,只好无奈地噤声。安静地转身回房,幽怜看着那道背影,总觉得有些说不上的味。 从前,幽怜一直渴望有个人能来尝试着了解自己。直到粒嘉的出现,她用心做着朋友的角色,了解幽怜的脾性。那时,幽怜才觉得原来温暖是无处不在的。她开始觉得,如果一开始她就愿意尝试着去读游丽丽的心,就不会闹得那么僵了吧。 可如今,鸿沟已经明明白白摆在那了。她只好摇头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惋惜着,尔后,随韩丽莎去了她的房间,假装,刚才的混乱使自己也受了惊吓。 18.扶持 爱情,是历经流年的寻常,更是风雨中的依赖。 虽然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幽怜和韩丽莎也走得近,可这还是幽怜第一次进韩丽莎的宿舍。幽怜好奇地环视着四周,也不忘尽量寻找跟瑟瑟有关的蛛丝马迹,可结果一无所获。 韩丽莎的宿舍和她的人一样,很干净,也很温馨,到处可见一些属于女孩子的巧思。至少幽怜是绝不会花那么多心思来装扮房间的,看她那间丝毫没有人气的小套房就知道了。 幽怜无所事事地立在一旁,韩丽莎抢着要帮她打点一切,甚至不准她动手。确实,在幽怜的记忆中,韩丽莎一直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她总能以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所有人都乖乖听话。 这样的女孩,纵使是幽怜,都忍不住羡慕她。 帮着幽怜安置好后,韩丽莎直起身,见幽怜只是看着自己发呆,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幽怜还是没有反应,韩丽莎径自以为她还在记挂刚才的不愉快,体贴地拉过她,劝开了。 “幽怜,你不用难过。丽丽不是一直这样的,可能是你太优秀了,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才会招来妒忌。” 幽怜只是笑,腼腆地摇头。优秀吗?她从不觉得,也一直不喜欢和人争什么。 “别谦虚了,你自己没感觉到而已。你演戏又好,读书又好,体育又好,人又漂亮……提起你,大家都赞不绝口呢。” 幽怜只是觉得讽刺,差一点就笑出声,这些课程都是她好些年前就学过的,怎么可能不好。 斜靠在床上,幽怜和韩丽莎聊了会,就像两个单纯的女孩,夜半躲在被窝里聊心中秘密一样。气氛格外的好,可幽怜却酸涩的发现,韩丽莎的话题总是绕着烨阎,而这是她最害怕的。 要知道,烨阎现在可是女生,韩丽莎这过度的关注,要么就是早已识破了烨阎的身份,要么就是…… 她甩了甩头,不敢再往下想了。趁韩丽莎正起身,说要复习功课,她随意掰了个理由,决定出去透透气。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幽怜需要好好沉淀整理下。 “喂。” 独自一人正沉思着,一道熟悉的问候声从身后飘来。幽怜没回头,已能猜到来人,却突觉脸颊一阵冰凉。她惊得瑟缩,这才看清是烨阎,恶作剧地用冰镇可乐贴上她的脸。 “你还真有心情。”轻斥了句,幽怜接过他递上的可乐。凉凉的感觉入喉,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当然,苦中都要作乐了,何况我们一点都不苦。”在幽怜身旁入座后,烨阎边说着,边摇晃着手中的可乐罐,随后邪佞一笑,伸手在离幽怜极近的距离下,打开了易拉罐。看被喷溅出的可乐弄得浑身狼狈的幽怜,他心情大好。 “你真无聊!” 说着,幽怜瞪大眼,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要是生气这家伙一定会笑得更猖狂。她顺势抓起他的校服胡乱抹着身上的污迹。 “喂,这衣服我明天还要穿啊。” “我管你,我这张脸难道明天就不用见人吗?” 一来一往间,两人互相闹着,没多久,幽怜就把这一整天的不快乐抛去了脑后。 “好了好了,不闹了。谈正经的,我从一些跟瑟瑟关系一般的人嘴里,探听到不少消息。”看幽怜笑开了,不再愁眉不展,烨阎才严肃起来。 相对于韩丽莎等人提供的信息,那些人要更客观些。 “都说了什么?”被感染了般,幽怜也不再闹腾了。 “听说她经常会被人欺负,东西会莫明其妙消失,抽屉里被倒上很多垃圾,书包上还经常被贴上‘去死吧’的字条。” “会是谁呢?为什么都没听韩丽莎提起过?” 幽怜更觉疑惑了,身为同班同学,这些事韩丽莎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要刻意对她隐瞒呢,她似乎瞒着的才是事情的真相。 “嗯,也不奇怪。瑟瑟本来在学校里人缘不错,后来,无端的你们班的人就全开始排挤她,几乎是全班一起开始讨厌她。”那也就是说这些事,很有可能是班级里任何一个人做的,也有可能是大家一起做的。天啊,这跟什么都没查出有什么区别啊。 “好痛苦啊。”幽怜抱怨出声,真觉得快被折腾得没气了。 “嘘!”刚嚷嚷出声,烨阎立刻警觉地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幽怜赶紧止住声音。 眼神环顾着四周,有人在偷听。可她寻不着黑暗中那人的方向,烨阎的目光忽地变得犀利,顺手拿起石头,往灌木林边扔了过去。而后,一道黑影极快的从林中窜过,撩拨得树叶一阵晃动。 两人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有种默契在眼神交杂间流窜着。 这个偷听之人不会离他们太遥远的,听刚才石头的声音,能判断出准确无误袭中了那人,烨阎相信自己的力道。明天,韩丽莎那群人之中,定会有个人带伤出现,真相也会慢慢浮出水面。 然而他担心的,依然还是幽怜。想着,烨阎调转过头,认真嘱咐:“幽怜,不要让我担心你,知道吗?不仅仅要离游丽丽远些,还有……那个韩丽莎也不单纯。” “是啊,不单纯……”幽怜俏皮地眨着眼,模样很轻松,尾音微微上扬,不放过任何讽刺烨阎的机会:“对你特别不单纯。” “你在乎?”气氛好像刹那间就转变了,烨阎挑高眉梢,似笑非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别开玩笑了。”幽怜这才意识到紧张,舔了舔唇,她故作轻松地说:“我有什么资格在乎,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在烨阎目不转睛灼灼的注视下,幽怜越说越轻,无端地觉得心虚起来。她甚至不敢再直视那双眼,好像所有心思都赤裸裸的被坦诚了出来一样。 “幽怜。”沉默中,烨阎突然出声,紧随着也红了脸。他不自在地低下头,想了会,才慎重地说:“如果你有这个资格在乎,你会要吗?” “什么资格?” 烨阎懊恼地别过头,低哼了声。他不明白,关键时候幽怜怎么忽然变笨了,还要他说得怎么清楚啊,看她无知懵懂的表情,烨阎知道幽怜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不明白。片刻后,他像是鼓起勇气,轻声加了句:“我喜欢你……” “啊?”也许是太突然,幽怜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而这模样在烨阎看来,又成了另一种意思,他开始紧张了,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幽怜对他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虽然有些气馁,但一转眼,他很快就恢复了,坚定地抛下话:“你不用那么快就喜欢我,反正我们要缠很久,但是……你别指望我放手了,也别想再逃了。” 说完这句话后,倒是烨阎自己先逃了。幽怜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努力消化着他的话,很久很久后,才终于醒悟。烨阎说喜欢她!!她不是在一厢情愿,他真的喜欢她! 幽怜恨死了自己的迟钝,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明显了,她居然还像个傻瓜似的。可是今晚,注定幽怜会有个好梦,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早被她抛开了。始终挂着甜蜜笑容的她,就像个初谈恋爱的小女生。 19.较量 更多时候,我们应该感谢敌人让生活有了乐趣。 隔日一早,幽怜正打算去教室上课,却被韩丽莎拦住,说是希望她加入话剧社,幽怜答应了。 因为快要公演的原因,老师允许他们请假排练。到了话剧社,幽怜就看见烨阎跨坐在窗台上,慵懒地看着窗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懒散的烨阎,该是昨晚没睡好吧。可幽怜竟发现,这个男孩,不管怎样都分外的好看。 “我先去换衣服。”收回视线,幽怜有些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找了个话题化了尴尬。 在更衣室里憋了良久,她顺着气,不想让自己的私人感情影响了工作。 “把我的角色还给我!” 吵闹声引起了幽怜的主意,她不耐地拧起眉头。这样喧闹的,只有游丽丽,自己已经尽量避着她了,幽怜不明白,她干吗还要缠着不放。 随着转身,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幽怜愣住了,她额角贴着创可贴。想起昨夜烨阎冲着暗处抛出的那颗石头,这伤未免来得太过巧合了吧。 幽怜眯起眼,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孩:“经典名剧不是被不懂演戏的人用来糟蹋的。” “谁说我不懂演戏!”这话又成功挑起了游丽丽的怒气。 “是吗?那就较量一下吧。”如同游戏般,幽怜的唇角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想,该是挫挫游丽丽锐气的时候了。幽怜一再忍让,并不表示可以一再任由别人对她大呼小叫,只是懒得跟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女孩计较。现在,她忍不住了。 谁让这家伙要偷听她和烨阎的谈话,她不喜欢有人总是躲在暗处,阴险地算计着什么。 “好,你选个角色吧。” 没想,游丽丽居然毫不犹豫地应了。 “你继续演你的四凤,我来演繁漪。”抛出手中的戏服,幽怜挑眉看着她,等着她答应。 随着大伙慢慢地聚拢过来,游丽丽找不着台阶下了,何况四凤这个角色本就是她练习了无数次的。她不屑地哼笑出声,点头应允。 众目期待下,游丽丽背起了台词,她们演的是临近尾声的一场戏,繁漪发疯似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她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她要让已怀有身孕地四凤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不堪,那个所有人眼中纯洁的四凤,肚子里的孩子竟是自己哥哥的。 随着渐入的高xdx潮,大家都震惊得说不出话了。游丽丽或许因为紧张,生涩异常,她只是背着属于四凤的台词,不带丝毫的感情。而幽怜……她的繁漪比起之前韩丽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种眼神的痴狂,就像亲身经历这场毁灭了她一生的爱。 烨阎不动声色地在一旁欣赏着,他喜欢看幽怜演戏时的模样,浑然忘我。整个人比起平常更鲜活了,就像一尾在岸边挣扎许久的鱼,终于寻到了水源,活蹦乱跳着。 轻微一笑,他收敛住肆无忌惮的爱怜目光。转过头,无意间才发现韩丽莎看幽怜的眼神,那么的专注,那么的……充满杀气。 “我说过,如果只是为了争强好胜,或者只为了从我手上抢过些什么。那么,请换种方式,不要玷污了演戏,它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从游丽丽气馁的表情中,这场较量已见分晓。幽怜微仰头,吐出话,字字如玑,难得露出骄傲的神情。 没人能理解是什么让一直看似天真无邪的林幽怜瞬间改变,唯独烨阎,了然于心。演戏在幽怜心中是神圣的,因为她的母亲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抛下她那么多年的。如果它不是那么的伟大,她会无法接受。 “幽怜,你演得太好了。”还是韩丽莎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真挚地称赞道。 幽怜眨着眼,有些羞涩地垂下眸,转变得极快,谦虚了几句,眼波暗中与烨阎交流着。她也发现了,韩丽莎眼中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红艳的晚霞映满天空,更为这古老校园添了几分韵味。林幽怜倚着窗,望着远处的教堂出神。 许久后,才转过身,像是不经意地冲身后的烨阎抱怨了句:“这学校乌鸦还真多呢。” “呵……谁就能保证它不是置人于死地的凶手呢。” 烨阎回道,比幽怜更随意的口吻。直起身,缓缓朝幽怜靠近,直至逼她入墙角,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在这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依旧还是透着危险的。 “我很喜欢看你演戏的模样,可是,不希望你下次那么冲动。你答应过我,有事我们一起合作的,我不想你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幽怜以为他会更近一步,只因为这气氛实在暧昧得让人失心。没想到,他只是皱着眉,很不满地埋怨着她上午的冲动。 “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嘻笑搪塞了一句,这样严肃的烨阎,实在让幽怜有些害怕。 “喂,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把我说过每句话用本子记录下来!” “不需要吧。”她连上课笔记都不会做得那么认真。 “不记也可以,你要是再敢把自己往危险里扔,就给我等着。”看她抽搐的表情,烨阎软下几分心,揉着她的发,继续警告。 “嗯。”这次,幽怜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心里泛着甜,这样的在乎让她觉得很满足。没隔多久,又用力推开烨阎,正色道:“把上午从话剧社偷来的东西给我看。” “什么东西?”烨阎胡乱拨弄着头上的假发,不假思索地抵赖。 “烨阎!你说过,有发现什么事,要一起进退的。”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虽然咒着,可他还是很配合的从口袋中抽出照片,“不过是张照片嘛。” 话虽如此,烨阎还是很高兴,幽怜能同样地关心着自己的安危。 而这张照片透露着的信息,却远远不止烨阎口中那么的轻描淡写。这该是去年话剧公演时照的,幽怜有听说过,当时她们演的是《小妇人》。而照片中的两人,正是游丽丽和邱瑟瑟,看打扮,瑟瑟饰演的是爱咪,游丽丽演的是乔。 是被定格住的某一个瞬间,偏偏捕捉得很是时候,两人间互看的眼神,似乎流窜着某种异样的情愫。直到这时,幽怜才忽然想起安歆哀求韩丽莎加入话剧社时的情景,她们似乎都对过去的一些事心照不宣。 “你说,瑟瑟看游丽丽的眼神……像不像你看我的?” 烨阎憋笑邪恶了句,招来幽怜的白眼。 好在,事情总算渐渐清晰了,她现在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 20.隐匿在甜美背后 蒙娜丽莎的笑之所以那么神秘,那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笑,只是画面的阴影。 夜半的月色清丽迷蒙,教堂依旧如寻常般伫立,透过袅绕的雾气,今夜它显得不那么神秘了,甚至有些历史沉淀出的华丽。 教堂后的空地,被篱笆圈了起来。这是林幽怜刚来学校时,被告知不可跨入的禁地,如今看来是那么的庄重。 抬起头,幽怜盘错着双手,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面色惨白的游丽丽。她始终闪躲着目光,不敢窥视那块墓地。静默了会,幽怜才开口:“攻击我的乌鸦,羽毛出现在了你的肩上;你的书架上却藏着表姐的画册,还有去年话剧公演时的照片,你看表姐的眼神……这些,你可以给我解释吗?”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游丽丽摇着头,不停地否认,步步后退,想逃离,身后却有烨阎拦着,早知道她不该出来的,不该答应林幽怜的邀约的。 “看来,只有去了警察局你才会知道。”说着,烨阎掏出手机,毫无犹豫拨通电话。 游丽丽真的急了,她疯狂地扑上前,拍打掉烨阎的手机,眼睛瞪得很大,却黯然无光,独自呓语了很久。终于,她掩面崩溃似地跌坐到了地上,痛苦出声:“不要抓我,跟我没有关系,我是最不希望瑟瑟出事的……” “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犹豫了会,幽怜扫了眼烨阎,示意他继续打电话。 自己则蹲下身,缓下语气。轻柔得如同耳语,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慰着游丽丽,试图诱她说出真相。 “我不想一直都一个人……”她越哭越凶,连话都开始无法说完整。 幽怜揽她入怀,低语着:“不会了,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很多人在你身边。闭上眼,想想那些让你快乐的时光,那些给过你快乐的人,她们一直都在。” “不在了……瑟瑟不在了……我的爱毁了她。”慢慢地,伴着哽咽,游丽丽开始透露出真相,“我跟丽莎是情侣,我们曾经好快乐……可是瑟瑟出现了……你知道吗,她真的很美好,她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女孩,她的笑总是暖暖的,让我情不自禁就会沉溺了。” 说这话时,游丽丽的目光柔得似水,闪烁着。同性之爱,本就要背负着舆论的压力,难怪这个女孩总是把自己锁得那么紧。想着,幽怜将她抱得更紧了,就像个姐姐安慰着妹妹。 “可是丽莎知道了,她接受不了我的背叛,然后……然后她杀了瑟瑟……是她杀了瑟瑟。我想赶你走,因为你笑起来太像瑟瑟……因为丽莎看你看烨阎的目光太不寻常……她会杀了你们的,就像之前为了妒忌杀了那些人一样……她会杀了你们的……她杀了瑟瑟。” 游丽丽的情绪几近癫狂,她拼命喊着,语无伦次。 好在,幽怜和烨阎都听懂了。两人惊恐地对视着,他们怀疑错了人,却又鲁莽行事了。那么现在,真正的凶手随时可能会突然出现…… 可惜这层认知来得太晚,黑暗中突然暴出一声大笑,尖锐地划破夜的宁静。还没看清人影,一群黑影就飞了出来。是乌鸦,无数的乌鸦扑闪着翅膀,几片黑色羽毛应声而落,点缀着夜空。 韩丽莎依旧笑着,缓缓从林后走出,还是如同蒙娜丽莎般的笑容。神秘,诡异,她挥手,乌鸦便转过方向,直直地朝幽怜以及烨阎扑去。 “杀了她们,杀了那个背叛我的人!” 随着她疯狂的命令声,那些乌鸦像是能听懂般,用猛力朝她们飞来。 这些之前还盘旋在教堂上空,看似平静无害的乌鸦,瞬间就幻化成了暗夜杀手,它们能逼着人失足落水,逼着人跳楼……幽怜伸手挡着,还不忘用身体护住游丽丽,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 烨阎及时地冲了过来,死命挡在幽怜身前,宁愿自己满身是伤,也不舍得让她有丝毫闪失。 “又是它们,不要,不要……她养了十几年的魔鬼,它们来了……”游丽丽的呼叫声还在持续,为幽怜他们解了惑。 十几年的豢养,难怪这些乌鸦那么听韩丽莎的话,她的命令就如同咒语般的灵验。 “喂,护住自己,护住游丽丽,有机会就逃,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报了警。”果断抛下话后,烨阎突然直起身。 瞬间就换了表情,那眼神中荡漾着的神采,有那么一刹那连幽怜看了都难受。那是爱,是之前他一直用来看自己的眼神,如今却生生地胶着在了韩丽莎的身上。 “丽莎,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杀了我吗?”他开口,还不忘刻意模仿着女声,比起之前的更娇艳欲滴。 “烨阎……”缓缓启唇,韩丽莎软下了神情,怔怔望着烨阎。 “我一直以为你是懂我的,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看懂我的心。可是……你现在却想置我于死地,我不喜欢这样的你,我喜欢你的笑,好柔,好美,甜甜的。” 烨阎投入地说着每一句话,试图拖延时间。这一刹,脑中没有任何的杂念,他只不停地告诉自己,他爱眼前这个女孩。 “不是的,我不想杀你。是你逼我的,你总是和林幽怜形影不离,总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总是……” “可我真的爱你。”他没有犹豫地打断了韩丽莎的话,真挚,浓烈。 即便明知是为了救她,幽怜仍是因为这话心里猛地一震,那是她从来没有在烨阎口中听到过的表白。她垂下眼眸,有些责怪起自己的小心眼,没料,烨阎竟然还能分神,从背后伸出手,紧握住她的。 淡淡的感动在心底酝酿开,幽怜告诉自己要信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信。紧紧回握了下,她松开手,让烨阎肆意地表演,他们是s.t,只要工作还没结束,就不能做回自己。 “你爱我……原来你是爱我的,就像最初的周萍,他那么用心地爱着繁漪。带我走,烨阎,我也愿意像繁漪一样,为了爱什么都不要,你带我走,我们离开这里。离开林幽怜,离开游丽丽,也离开这个讨厌的学校,好不好?” …… 警笛声渐渐靠近,却没有惊扰径自沉溺在这爱中的韩丽莎,她依旧自顾自地说着。那些乌鸦,在她放下手的刹那各自分飞。 关于那个问题,韩丽莎永远得不到答案了。直到被警察带走,她依旧喊着,忘情地背着《雷雨》的台词,剧中繁漪为周萍而写的日记,满溢的潺潺深情。警察四拥而上,询问着他们的伤势。 幽怜松了口气,无力地软下身体,静静的,被烨阎搂进怀里。耳边,是他一遍遍重复着的安慰。终于结束了,蒙娜丽莎般完美的笑,真的远去了吗? 21.只做你的天使 女孩,要的只是一份平静的爱,一个平凡的爱人,说着平淡的誓言。 “她没有被定罪,鉴定为精神问题,只是被强行带进医院疗养。” “真是出色的演技。”接过烨阎递来的炒饭,幽怜听着他带回来的消息,讽刺了句。 “你也不赖。” 烨阎在她身旁入座,惬意的享受着自己烹调出的美食,真心地赞。想到那时幽怜诱惑游丽丽说出真相的模样,虽然逼不得已,可还是不爽,那个拥抱他都没贪享过呢。 “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我要和她真正较量一次!” 大口吃着饭,鼓着满满的腮,幽怜严肃地发誓。 “喂,不准再这样做!” “不准再叫我‘喂’,我有名字!” 邱瑟瑟的事情结束了,也意味着又一个工作的结束。两人也放松了下来,肆无忌惮的互相调侃上了。 想到邱瑟瑟父母终于宽慰的表情,幽怜就觉得空前的满足。 离开那所古老的学校后,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大学,过着原来平静无波的生活。唯一的区别就是,烨阎经常会来幽怜的小套房,说是担心她饿到,为她煮饭,然后就赖上好些天。 有了那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再加上生死一线的互相扶持,他们的感情更深了。 尽管没有太多言语,但也已渗透到了各自的生活中,分不开了。幽怜以为有些事,是不一定非要说得清清楚楚的,彼此都懂就好。就像……她对烨阎的感情,早已不是单纯的朋友而已。 “幽怜,答应我件事好不好?”托着腮,烨阎挑眉看着眼前的女孩,迟疑了会,还是开口了。 见她询问的眼神,继续说:“这一个月内,我们都别接任务了,做回普通人,谈一场普通的恋爱,好吗?” “嗯。”幽怜回答得很爽快,因为烨阎的请求,是她一直都期盼的。 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天真单纯的,每天最大的烦恼也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然后和喜欢的人手牵手,逛街、聊天,用正常的方式来恋爱。 幽怜的毫不犹豫,反而让烨阎一下子没了反应。他以为那么热爱演戏的她,会舍不得这份工作的,他该需要一番哄骗,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那你记得要经常约我出去玩,请我吃冰淇淋,还要带我去逛街,另外要经常来煮饭给我吃……” 她说得滔滔不绝,烨阎瞪大眼,怔愣着,模样很是可爱。幽怜才停下来,望了他眼:“有什么不对吗?我看我们学校那些女生恋爱,都是这样的。”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你去洗碗。”很顺势地,幽怜推掉了饭后一直由她负责的工作。 逃似的溜去了电视机前,今天有放妈妈演的那个新电影呢。烨阎无奈地望了她一眼,只好摇头,叹自己的苦命,偏偏他还觉得很乐在其中,真是奇怪了。 烨阎心不在焉地洗着碗,潺潺的水声打扰不了他的心事。其实,他很想问幽怜是不是因为喜欢他才答应的,更想问她现在他们间的关系是不是能称作情侣。可是他却害怕,长那么大,纵使从前露宿街头几次差点丧命,烨阎都不曾害怕过。 然而此刻,他反倒开始怕了,生怕幽怜给出的回答粉碎了他的梦。 达成了协议之后,幽怜和烨阎几乎形影不离。每天放学,幽怜总会在拐角处见到烨阎斜靠在摩托车上,静候着她的出现,然后一起回家。 甜蜜地在嬉闹中解决晚餐,闲聊着一起看电视,偶尔还会八卦好久。 这样的生活,幽怜觉得很好,宁静,充实。沉溺于无忧的幸福中,才发现,转眼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脸上挂着笑,依照这些日子的习惯,离开校园。再顺势甩开粘人的粒嘉,拐过街角,冲着不远处的烨阎甜笑开。 “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不让我去你学校门口。” 递上安全帽后,烨阎抱怨开了,这样的抱怨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回。 幽怜从起初的胡乱解释,到现在已经是懒得理会了,只自然地扯过话题:“今天晚餐吃什么?” “去约会。”抛下话后,烨阎帅气地跨坐上摩托车,不理会身旁路过女孩的注视。 没有作声,幽怜从身后紧紧环抱住他的腰,闭上眼,靠上他的背。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 她的世界到底还是一个人惯了,突然有人闯入,虽然不再空洞,但幽怜依旧坚持,她不想不知不觉间,烨阎占领了她所有的空间。 随意地找了个停车库,停妥车后,烨阎突然出声,唤住前头的幽怜。他脸色有些微红的左右顾盼了会,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硬塞入幽怜的手中。 “哇,好漂亮。” 幽怜好奇地打开,红色绒布上静躺着一条别致的银色手链,链上垂吊着无数星钻,娟秀却不失大气:“送给我的吗?” “废话。”烨阎翻了翻白眼,除了她,还有谁值得他逛一下午的街,挑选礼物的。 “可是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幽怜依旧觉得困惑,继续招来了一道白眼,这回,还外加一道怒吼。 “喂,你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今天是情人节!” “不准叫我‘喂’!”她依旧在小问题上盘旋了会,看烨阎愈渐铁青的脸色,娇笑了起来:“好了啦,你知道我最讨厌冬天的,不如这样,回家吃饭,我亲自煮饭给你吃。” 她自然地缠上他的手臂,撒着娇,很快就让烨阎所有的怒气全瓦解了。 烨阎兴奋地拉起她,又跨上了摩托车。听闻她要亲自煮饭,心里漾起的甜蜜只有他自己能了解。 感受着身后倚靠着的这个甜蜜的负担,淡淡笑意爬上他的唇角。有一个决定,正偷偷在他心底酝酿开。 …… “为什么你会煮饭,每次都还要我来煮。” 才一会功夫,幽怜就筹划完了一桌的美食。烨阎瞠目结舌地看着,禁不住埋怨开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爱上的女孩压根不是天使,而是恶魔,总以娱乐他为乐。 “我喜欢吃你煮的东西。” 淡淡的解释,足够让烨阎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他笑着,搂她入怀,拨弄着她白皙手腕上自己亲手送上的手链:“傻瓜,喜欢的话以后一直一直都煮给你吃。” “一直一直是多久?” “就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手机刺耳的铃声就响起。 互看了一眼后,烨阎无奈地接起电话,神色认真了起来,简短的对话间,幽怜便听明白了。 他又有工作了,没有出声,她静静地等着他挂上电话。 “我接了。”烨阎只交待了一句。 “没关系,记得抽空来看我就好。”幽怜体贴地冲他俏皮眨眼。 想到了邱瑟瑟的事,无端的,那种随时可能失去对方的恐惧感,让幽怜觉得不适。 终于等到她的答应,还是那么坚定。烨阎又笑开了,依旧纯真如孩子般,开心抱她入怀。憋了许久的气被吐出,他闭着眼,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轻声吐出承诺:“我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将来,让你不再蜷缩着坐。” 闻声后,幽怜抑制不住勾起唇,眉间洋溢着的是幸福。这个冬天,仿佛不再寒冷,记忆里那个孤独的寒冬远去了。 她抱住的,是一份真实的温暖。 22.最后的约会 往往,越是相爱的人,蓦然回首,越是隔得最远。 入夜后,华灯初上,点点晕开,恍如天际星辰。斑斓耀眼,广场上有孩子追逐嬉闹着,举步间,惊扰了洁白的和平鸽。 它们忽地一起振翅而飞,为这城市的华丽夜色凭添了祥和。 幽怜收回视线,紧了紧大大的围巾,呵着气暖着自己的手。嘴角漾着甜美的笑容,明天一早,烨阎就要去工作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要把约会来当作祝福。 两分钟前,幽怜看身旁路过的女孩开心地吃着爆米花,突然童心大起。烨阎笑着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然后飞快地跑去卖爆米花的摊子上买了一袋,然后拆开包装捧到幽怜面前。 他总是这么肆无忌惮地宠着她。想着,幽怜更是笑得开怀了,难怪人家都说恋爱中的人是最幸福的。 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开始喷出水帘,欢快的乐声也随之响起。幽怜情不自禁地跟那些孩子一起,随着乐声蹦跳了起来。童真,在她小时候就是离她远去的东西,是烨阎替她重新找回了。 在烨阎面前,幽怜常觉得自己就是个孩子。而他也是,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熬过寒冬。 闹得正欢,混迹在一群小鬼间,幽怜也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多。 却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路人,一个踉跄,险些就跌倒。幸好,身后的人及时地伸手挽住了她,直到稳住身体后,幽怜才舒出气。 赶紧回头道歉,没料,转身映入眼帘的那张脸,让她刹那愣住。无端地,觉得全身发寒,打颤。 “真巧,又遇见了。” 是蓝阎,他带着淡到几乎不易察觉的笑,说得很是熟络。 “呵呵……是啊。”敷衍了句,幽怜下意识地往后退开,拉远彼此间的距离。 这男人,让她没由来地觉得害怕,本能地想避开。 “这条手链很漂亮。”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幽怜的手腕间。没多久,又拧起了眉,若有似无地叹了声,“你跟送这条手链给你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闻言,幽怜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这个高贵的男人。据前几天无意中看到的新闻说,他是国内知名的预言师,他的预言奇准无比,却不轻易给人预言。 可是他居然接连两次替幽怜预言了,且那些话,偏偏是幽怜最不想听到的。 幽怜恍惚着,不想理会这些话,她一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只是蓝阎的恶作剧,可是,心情还是免不了低落。 “怎么了?” 再次回神,是烨阎夹杂担忧的喊声。幽怜身子一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是蓝阎,而是烨阎。他顽皮地挥着手,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 眨了眨眼,幽怜随意地搪塞了句:“没事。” 视线却开始在人群中搜索起刚才的那道身影,隐约间,看见了一抹背影,消失在人流中。浅蓝色的衬衫,领子微敞,明明该是不羁的韵味,偏偏那个蓝阎却依旧显得尊贵。 “在看什么?”烨阎仍是觉得不放心,追问。 “哦,那个人长得好奇怪。”硬扯回遐想,幽怜伸出手指,随意指了个方向,想糊弄过去。 “人家不过就是胖了点,眼睛小得有些看不见,嘴巴大得有些突兀,发型诡异了些,你也不能这么说嘛!” 幽怜瞪大眼,没想到烨阎居然真能看过去,还掰出那么长一堆话。更没想到,那里竟然还真站了个长得格外“抢眼”的男孩。 刚才还低落的心情,被烨阎这么一闹,瞬间又好了起来。 只隐隐的,幽怜觉得,她无法自欺欺人地去掩掉这个疙瘩。她开始正视起自己和烨阎之间的将来,他们俩会是考虑将来的人吗? 带着不安和混乱的思绪,之后的幽怜总是闪神。 一直看在眼里的烨阎也不再多问,她不想说,他怎么都逼问不出。他只是默默地紧握住她的手,害怕一松手就失去了。 而烨阎这才发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他竟开始如此害怕失去幽怜。 小小的屋子里燃着清新的甘菊香,这种能使人宁神的香气,对于幽怜来说却完全失效了。她盘腿侧坐在窗台上,拧开墙上的壁灯,翻着相册。 相册里的小女孩笑得很甜,越到后面她的笑容越少了,几乎不再存在了。这个女孩叫彤彤,今年8岁,是著名的童星,也是幽怜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的工作。烨阎早上临走时,只说“你开心就好。”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反而让幽怜没了主张。 第一次,幽怜无端地排斥起一个任务。 晚上7点,电话铃准时响了,幽怜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会,还是接了。 “林小姐,你考虑好了吗?” 听筒那头是个沉稳的女声,她是彤彤的经纪人,关馨,昨晚和彤彤的父亲一起来委托她的。那时幽怜下意识地拒绝了,回来后也和烨阎聊了许久,始终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才约了关馨7点再来电话。 看了眼手中的腕表,幽怜的唇角溢出一阵嗤笑,还真是准时:“好,我接了。”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不过彤彤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不太容易相信人,所以……还需要你有个周详的计划,这次就拜托你了。”很快地,对方说完一串话就把电话挂了。 只剩下幽怜独自对着手机发怔。这次的工作很诡异,要假装被彤彤死去的母亲附身,而后说服彤彤答应关馨和她爸爸的婚事。 幽怜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按彤彤爸爸的说法,彤彤的母亲在她四岁时就去世了,一直都是关馨做她的经纪人。这样经历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幽怜很了解。她该是和关馨最亲近的,就像幽怜小时候特别粘林修女一样。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幽怜都觉得,对于这个婚事彤彤不该反对。 “在发什么呆?”随着一阵轻微的关门声,烨阎关心的询问声传来。 看他风尘仆仆极其憔悴的模样,也该是刚结束了工作。幽怜扯回神,迎了上去,体贴地接下他的外套。 “晚饭吃了吗?”她转头,问了句。见烨阎点头,便也不多说,会最终答应接下彤彤的工作,更多原因在于烨阎。 幽怜忽然觉得,没有烨阎的屋子空荡荡的。最近烨阎忙着工作,没有空陪她,她只好也让自己忙碌起来。 “我接了彤彤的事。” “就是昨天拒绝的那个工作吗?也好,自己小心些。”烨阎不会反对,只是还是担心,想起邱瑟瑟的那回,难免有些后怕。 幽怜乖顺地点了点头:“你也是,自己小心些。” 她不知道烨阎这回接的是什么工作,烨阎不说,她也不便追问,这句关切,只是由心而发罢了。委托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权,身为s.t在他们不想透露的情况下,必须为他们保密。 “喂,你照顾好自己吧,我会有什么事。”口气是强硬的,但烨阎还是微笑着,幽怜情不自禁的关心,让他觉得很欣慰。轻抚了下她的发,他顺势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贪恋地吸着她的发香,呢喃开口,“幽怜,你真的不能有任何事,不要让我担心。” 私心里,其实他并不希望幽怜再接工作的。这些年,他存的钱还是足够养活她的,只是他不想毁了她的梦想。他知道她爱演戏,用生命在爱。而他也刚刚接了新的工作,虽然不是很棘手,但还是怕的。就是幽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会分不了身照顾。 23.谴责 总是无奈地发现,骗得了所有人,骗不过自己。 四周密封的室内,到处都装点着奇异的饰品,透着股浓烈的诡异和神秘。林幽怜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正中的座位上,看着被关馨和父亲领进屋的彤彤。 她有一双很清澈的眸,却隐隐藏着一种敏感和孤独,那不是属于这个年龄应有的感情。当看到林幽怜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彤彤的眼中闪过兴奋期待的目光。幽怜知道自己这个造型很符合一个通灵师,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 怎么看,都不觉得她如关馨所说的那般任性乖戾。 “可以开始了吗?”幽怜淡淡地问,声音很轻。 “嗯嗯。”彤彤匆忙地点头,坐上一旁的位置,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幽怜能感觉到关馨投来的眼神暗示,她不想理会,也不需要任何人用眼神指点她该怎么做。更重要的是,她潜意识里不怎么喜欢关馨这个女人。 总觉得那双狭长的眸,透露出的韵味有丝邪气。 布置好一切后,幽怜有模有样地闭上眼,紧紧握住彤彤的手。四人围着桌子,相互握住彼此,这样的游戏也顶多只能骗骗彤彤这样的孩子。 经过一番努力,幽怜的额间已沁出薄汗。看起来,像是很疲惫,可除了这她没有任何变化,彤彤的表情被失望掩盖了。 她嘟了嘟嘴,在幽怜无奈的摇头下,委屈地嘟起嘴,牵住爸爸的手,仰头道:“算了,爸爸我们回家吧,也许是妈妈不愿意出来见彤彤。” “我送你们出去。”幽怜看到关馨投来了不解的目光,没吱声,只客气地起身送客。 “姐姐,心里不宁静,就不会成功吗?那你能看见妈妈吗?” 彤彤还是不死心,眨着眼眸,回头问着。幽怜愣了愣,被她的眼神震住了,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曾是那么渴望能见妈妈一面。不敢再有其他贪婪的想法,单纯的只要见一面就好。 “以后,彤彤可以再来试试。”思忖了片刻,幽怜小声地劝说,声音虽小却有些明显的暗示。 说着,幽怜脸上开始浮现出温柔的微笑,连眼眸都泛着慈爱的光芒。 正当彤彤注意到了这一切,皱起秀气的鼻子困惑不解时,幽怜迅速地按下电梯的开关,让已经步入电梯的两人先下去了。 而后,才突然蹲下身,哽咽轻唤:“彤彤,真的是彤彤吗?你可以看见我了吗?” “你是?”彤彤没有害怕,只是不敢置信,往后退缩着。 “是我啊,妈妈啊,彤彤真的不认识妈妈了吗?”幽怜太熟悉这种感觉,久别重逢的感觉她能掌握得极好。 “你骗人!” 却没料到,彤彤只是静了片刻,就毫不犹豫地喊道。 “彤彤……”幽怜没有解释,还是不停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那为什么你刚才不出现,现在才出现?” 幽怜很想说出事实,刚才她犹豫了,她不想欺骗彤彤。不想利用她的单纯,去为关馨达到目的,幽怜的良心会受到谴责。可是,她却更不舍得看彤彤失望的表情。 只是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呐喊,没办法说出口,只好掰了个理所当然的理由:“因为我不想看见她,也不想让她看见我。” “你是说关馨吗?”彤彤有些微的软化,甚至开始相信了,因为幽怜眼中倾泻出的神采,是彤彤记忆里妈妈才有的。 幽怜点了点头,失落地低下头,即便眼前站着的仅仅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幽怜仍旧不敢懈怠。不单单只是因为彤彤比一般的小孩子早熟些,更重要的是她想让彤彤看见希望。 “你……真的是妈妈吗?那为什么那么久了,妈妈从来不到梦里来看彤彤。爸爸说去了天堂的亲人,都会因为思念来梦里看望自己最喜欢的人,妈妈为什么不来看彤彤,难道彤彤不是妈妈最喜欢的人吗……”彤彤一下子扑到幽怜怀里,哭了起来,这一刻,她才真的还原成一个最普通的孩子,想要妈妈宠爱的孩子。 “对不起,是妈妈的错,都是妈妈的错……”虽然能将彤彤的委屈看明白,但是幽怜不知道除了道歉,她还能说些什么。 到底她还是无法去欺骗一个孩子,她发现自己快要演不下去了。眼前的彤彤,让幽怜想到妈妈刚离开那年的自己,那时她也才9岁,纵使修女们对她再好,可是在孩子稚嫩的心里,仍然代替不了妈妈。 幽怜想,如果那时有人用妈妈的身份,来欺骗她,她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你们谁都不明白彤彤究竟在想什么,从来都没有人愿意来了解我,就连爸爸也是,讨厌!”忽然地,彤彤失控般地大喊起来,狠狠地推了幽怜一下。 虽然妈妈去世时彤彤只有四岁,而家里又甚至连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但彤彤依然清楚地记得妈妈身上的味道,那么甜蜜那么温暖,妈妈抱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是被阳光照得暖暖的,就算是不记得妈妈的样子,她也不会忘记在妈妈怀里的感觉,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虽然彤彤是真的想见妈妈的,可是她知道那不可能了,她演了那么久的戏,很清楚死亡代表了什么意义。其实她只是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她,可以听听她说话,说一些拍戏时遇见的趣事,说一些学校里听来的笑话,就是那么简单。 幽怜还想再说什么,电梯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传来关馨的叫嚷声:“彤彤,快进来,你爸爸急坏了。” 彤彤应了声,临走前,忽然回头,目光冷冷地瞅着幽怜,吐了句:“大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骗子!你一定是关馨请来的,你们都联合起来骗我!” 还真是第一回尝试到失败的滋味,幽怜很是无奈,这样的失败就等同于她的演技受到了质疑。 无声的,她呆滞住,目送着彤彤在自己眼前消失,良久都忘了要起身。 24.如果没有遇见你 总会有那么一刻,你陪着我,我陪着你,都以为对方就是所有。 一整天,幽怜的心情始终是闷闷的,因为彤彤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居然失败了,而是这个小女孩临走时的哭诉,多渺小的愿望,关馨说彤彤很任性,可是在幽怜看来她一点都不任性。 她并没有要求爸爸给她星星月亮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只是希望有个人可以像妈妈那样,陪她说说话。 从那间关馨临时租下来的通灵室离开后,幽怜又逛了一下午。 忘了什么时候起,林幽怜几乎已经有了习惯,遇见不开心的事,她就喜欢钻在人多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烦恼给淹没了。 一直到烨阎打来电话,劈头就把她狠狠骂了顿,勒令幽怜站在原地不准动,等着他来接,幽怜才算结束了游荡,乖乖地坐在路旁的长椅上,看杨柳随风轻晃,不知不觉春天都快来了。 “喂,你干吗不多穿点出来!” 好像并没有过多久,又或许是幽怜想得太入神,总之至少在她还没有不耐烦时,烨阎熟悉的吼声就传来了。还没看见他的身影,一件厚重的外套就飞了过来,直直落入幽怜的怀中。 幽怜认得它,是烨阎的外套,上头仿佛还留有烨阎身上独特的味道。 “做什么啊?”她不解地问道,看烨阎只穿着单薄的白色毛衣,在她身旁坐下后,更觉得不舒服。这家伙都不冷吗,为什么要脱自己的衣服给她。 “穿上啊,不然还给你吃啊!”烨阎没好气地说了句。见幽怜依然没有反应,索性自己动手帮她穿上,还不停地叨唠,“现在的天早晚温差很大,以后出门多穿些,感冒了就麻烦了,还是要我来照顾。还有这个热牛奶,刚才在超市里买的,你拿着捂手……” “烨阎,我心情很不好。”烨阎的关心,让幽怜觉得自己像个孩子,理所当然的该依偎他。从前的幽怜即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可是现在,她只想把所有烦恼一股脑的告诉烨阎。 闻言后,烨阎顿了顿,然后继续自己的动作,将幽怜包裹得严实确认无误后,他仍是觉得不放心。最后,干脆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替她挡着风。幽怜的顺从让他觉得很满足,把头搁在她的肩胛处,烨阎轻柔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彤彤……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我很想帮她,可是无能为力……” “会吗?”烨阎自顾自地呢喃,“那要看你用什么身份去帮她了,s.t跟委托人之间是没有感情的,可是如果单纯地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去对待也许效果会更好。” “姐姐……是啊,以前我也好渴望能有个姐姐,她可以读懂我所有的心事,可以鼓励我撑下去,等到妈妈回来。可是没有,所有对我好的人,只是因为妈妈的托付,只是把我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忆起往事,像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幽怜越说越多。 烨阎始终沉默聆听,不知不觉的把幽怜拥得更紧了。听她提起小时候,烨阎是心痛的。虽然比起自己,幽怜的苦也许要好上不少,但是烨阎仍旧希望,以后幽怜的回忆里不要再有难过,就像此刻,再大的风都有他替她抵挡。 “幽怜,别再说了,都过去了。以后,你的每一天都会是快乐的。” “那你呢?”幽怜微微仰起头,看着烨阎,顽皮地用额头磨蹭着他的下颚,零星冒出来的胡渣刺得她麻麻的,可是很真实,“以后你是不是也会一直都陪着我快乐?” 意识到幽怜头一回对自己主动亲近,烨阎的身体紧张得僵硬了起来,他甚至不敢动,怕只是一个呼吸也会惊扰了她,小心翼翼地,他屏息,还是不愿放过这个能逼她坦白的机会:“我会陪你,但是你得给我个理由让我陪。” “我不想一个人……” 幽怜说得很轻,夹杂着浓浓的依赖。虽然仍不是烨阎想要的回答,可是他觉得够了,不想勉强她。想着,他笑开了:“那就永远两个人,一起享受双份的快乐。别想太多了,跟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出去逛逛,就当散散心。” “好。” 是誓言吗?幽怜分析着烨阎的话,她开始不大确定自己的心了。知道自己是喜欢烨阎的,也是真的依赖他,可是这份喜欢是不是真的浓烈到了“爱”的程度?还是,就像自己刚才说的,单纯的害怕寂寞,不想再面对一个人的生活了? 这些想法幽怜不敢说出来,她还是怕的,怕这些话会伤了烨阎的心,把他逼走了。 早春的寒是沁心的,空气里有柳絮随风飞舞而来,林幽怜散漫地踱着步,手被烨阎呵护着藏进了外套口袋。 赏着眼前的景,幽怜忽然发现自己最近有些爱上这样的古建筑。有二三十年代特有的韵味,斑驳红墙绿瓦,周围是竹制的篱笆,圈住各色花类,置身于其中有股难言的美。睨了烨阎似笑非笑的侧脸,幽怜也跟着偷偷笑了起来。 昨晚她不过就是盯着电视播放的画展新闻,多留恋了几分钟,烨阎就能准确无误地猜出她的心思,一早就逼着她起床,拖着她来到美术馆。 幽怜一直很喜欢这个画家的画,尤其是他的细腻女性画,总能将各色人物的神韵刻画得相当写实。 拿着宣传单,幽怜正琢磨着,就听见烨阎得意的声音在一旁扬起:“喂,我昨晚好不容易订到的票,你就不能表现出小小的感动吗?” “哈哈,我好感动哦!”幽怜回神,笑着配合起他。 “你好假。”无奈地瞪了她眼,烨阎还是很没用地沉溺在她特有的味道中。 不似其他女孩一样,幽怜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更多时候谁也勉强不了她。烨阎喜欢她这样的坚韧和独立,可这却也是他最害怕的。他总觉得握住的这双手还略显空洞,长久不得,她的心思游移得太快,烨阎怕自己追不上,也绑不住。 “怎么了?”从遐想中清醒后,烨阎才发现幽怜突然顿住脚步,目光定定地望着远处。 25.放弃?不可能! 当遇见了自己遗失的影子,我会希望,她比我快乐。 幽怜的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刚才还轻松的气氛,好像不见了。听闻烨阎的询问,她扯回视线,严肃了起来:“那边……是彤彤和关馨。” “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关馨啊。”顺着幽怜眼神所指的方向,烨阎望去,皱眉思忖了起来。 这个关馨跟他想象中的简直大相径庭。她很有气质,高束的盘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干练,却不怎么亲切。嘴角虽然在笑,可能明显的感觉到敷衍的信息,显然她对这些画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反倒是彤彤,经过精心打扮,很难认出她就是最近红透了半边天的小童星。她微张着唇,立在一幅女性画前,久久不肯离去,画上的女子托着腮,眉宇间传射出来的是温柔。 “好了,彤彤,时间差不多了。你不能再看了,我们要去片场了。”关馨终于忍不住了,不耐地催促道。 她很不明白,这才八岁大的孩子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东西,若不是早上这丫头特地当着她父亲的面求自己带她来,关馨才不会浪费任何时间消遣呢。要知道,以彤彤现在这样的知名度,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等一下,我想再看会……” “不看了,走了!”完全不理会彤彤的反抗,关馨弯下身,强行抱起彤彤就往外走。 出乎幽怜和烨阎意料的是,彤彤没有如正常孩子那样哭闹,她的目光还是锁定在那幅画上,留恋极了。唯一的表情不过咬了咬唇,有丝无奈的沮丧。 “她看起来好像很不快乐,上次你的工作失败了吗?”烨阎转过头,这才忆起幽怜一直都没对自己谈及过那件事。 挥了挥手,幽怜也开始显现出烦躁,这种表情很少在她脸上出现:“别提了。” “是不是不太喜欢关馨?”烨阎很高兴,因为他能一眼看穿幽怜的心思,足以证明她在自己面前是完全真实的。 “嗯。” 点了点头,幽怜很坦诚,烨阎想她该是看到彤彤,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忍,尤其是她那道无助的目光。愣了愣,他才继续追问:“关馨后来没打过电话给你吗?” “打过,我说我要陪男朋友,等我陪够了再说。” “傻瓜,真是任性!”虽是斥责,可是烨阎的口气怎么听都是开心的,对于幽怜居然为了自己暂放下所有事,他非但没觉得自责,反而骄傲极了:“我们跟去看看吧。” “咦?”幽怜反倒觉得惊讶了,想起烨阎之前,拼命地训斥她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的表情。没想到,这时候他居然又开始支持她了。 “喂,愣着做什么!再耽搁下去就追不上了!我工作完成啦,可以保护你了,你能放心的工作了。” 烨阎歪着头,挑开唇角。这话说得满是痞味,听起来很玩世不恭,更像是玩笑,但是听到幽怜的耳里,却是甜的。她快步奔上前,挽住他,溺在烨阎给予的温暖里,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女子,渴望被人疼在手心里呵护。 从前所谓的坚强,也许只是因为烨阎还没出现罢了。 不断有声响从封闭的厨房内传出,砰砰作响,扰得烨阎心绪不宁,不停地探头张望。手中的遥控器,在他的蹂躏下已经转换了无数个频道。 最后他放弃了,实在没法静下心埋首在足球比赛里。他起身,随意扔置出遥控器,阔步往厨房走去。 盘错着双手,烨阎看着跟前那抹忙碌的身影,担忧地问道:“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可以吗?” “不知道,试试吧,总比放弃好。”幽怜闻声震了震,而后,又继续忙碌开了。 犹豫了半晌,烨阎卷起袖子,认输了:“我帮你吧。” 自从那天从片场回来,幽怜就打电话给关馨,表示想继续那个任务,但是不希望关馨过问她到底用什么方法。关馨很开心,只要是幽怜提出的要求她都答应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是兴奋的,显然最近的彤彤定是又给了她不少刁难。 “可是,你真的打算让彤彤答应她爸爸和关馨的婚事吗?”翻搅着碗里的蛋清,烨阎皱起眉。 虽然才一面之缘,可他很不喜欢那个叫做关馨的女人,尤其是那日她在片场对彤彤趾高气扬的训斥,他想,幽怜一定也不会喜欢的。 果然,闻言后幽怜挫败地放下手里正忙碌着的活,皱起鼻子:“我正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彤彤爸爸认清关馨的真面目。他们一起来委托我的那天,关馨可温柔了,简直跟在彤彤面前判若两人,如果她真做了彤彤的妈妈,彤彤一定不会幸福。” “算了,先别想太多。先想办法让彤彤快乐起来,其他的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有什么比让那个才八岁,就一直愁眉不展的女孩,知道自己其实还是被很多人在乎着的重要呢? “嗯。”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幽怜觉得心头被压得难受,闷闷的,她突然转过头,轻声地问,“烨阎,你会帮我,会陪在我身边是不是?” “你说呢?”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烨阎原想嘲笑她一番的,林幽怜竟然也有开始依赖起别人的时候。可她眼里闪烁着的不确定,让他认真了起来:“傻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只要放手去做,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那就好……烨阎!不准偷吃,那是明天要给彤彤的!” 像吃了颗定心丸般,幽怜安下了心,也觉得舒畅多了。这才发现,说话间烨阎不停地偷吃着,抑制不住的她用力吼出声。 只是这对于烨阎来说,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他只是顽皮地耸肩,耍赖着:“你做的东西特别好吃嘛!” 不理会幽怜愤怒的瞪视,烨阎自在得很:“别看我啊,我一直在你身边,少看几秒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赶紧做呀,明天还要给彤彤送去呢。” 他说得悠然自得,完全不顾一旁抽搐着脸的幽怜。 幽怜很无语,她真的很好奇怎么有人可以在前一秒还一脸正经,说着甜言蜜语,后一秒又成了孩子似的无辜。逼人的怒瞪,渐渐软下了,她望着他忽然又专注起来的侧脸,不禁开始有些茫然,到底怎样的烨阎才是真实的? 26.善意的谎言 总会因为不想看见泪水,所以撒谎,结果还是伤害了彼此。 隔日一早,幽怜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让粒嘉替她请了假。粒嘉说,教授的表情是安详的,波澜不惊的,只是说“我知道了,林幽怜嘛,你下次告诉她请假就不用说了,习惯了,哪天身体是舒服的,能来上学了再特地来告诉我,这样我比较会当回事……” 粒嘉在电话那头边说边笑,听筒里的声音传入烨阎耳中,他也在一旁肆无忌惮地笑,只有幽怜感觉到有冷汗正在不停地滴下。 在烨阎的坚持下,幽怜还是坐着他的摩托车来到片场。因为要赶着去上学,烨阎没法陪她,临走时,还是不停地叮嘱着:“记住,要小心,有什么事立刻打电话给我,不要一个人逞强,不要……” “不要卤莽,不要冲动!好啦,好啦,我都记着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太闲的。”幽怜苦笑,从昨晚起这样的话烨阎都叨唠了好几百遍了,他怎么就还能那么乐在其中。 “喂,我很认真!你要是敢出事,死了我都把你打醒!”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真是,我走了,等我电话,晚上记得来煮饭给我吃。”挥了挥手,幽怜像只蝴蝶般飞离了。 看起来没有一丝的依依不舍,这让烨阎很苦恼,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在幽怜的眼中,看见她对自己的爱? 甩了甩头,他发动起车子,扬尘离开了。罢了,不管林幽怜是怎么样,就算她至今为止从来没说过爱,他那又如何?能一直一直这样窝在一起,对烨阎来说,已经是幸福了。 片场很混乱,甚至是嘈杂的。她没有立刻进去,守卫很严,幽怜知道自己不是能轻易混进去的。 今天的她打扮得很成熟,长发被盘了起来,一身细腻的白色,干练中透着温婉。在片场附近徘徊了好久,她终于找到了漏洞,避开人群溜了进去。 那边是室内场景,女演员坐在那,一堆人正束手无策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彤彤。关馨的吼骂声充斥在空气中,很刺耳,刺得幽怜很不舒服地皱眉。 “我的大小姐!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可不可以快点进入状况,一会还要赶另外一出戏,不过是要你叫一声‘妈妈’而已,有那么困难吗?!” “她一点都不像我妈妈!”彤彤不服输,小小的身子挺了起来,回吼着。 引来一旁阵阵讪笑,关馨更是掩嘴,笑得尖锐:“见鬼了,难道还真要找你妈妈来演戏吗?你大概都快忘了你妈妈长什么样子了,就当成是何小姐这样不就好了。” 彤彤的气焰瞬间垮下,关馨的话无疑刺中了她的软肋。四岁母亲就死了,确实在她的心里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觉得不像就是不像! 幽怜调回目光,看着沙发上的那个女演员,她正一脸不耐,不停地跟助理抱怨着。幽怜认得她,她是最近刚窜起的新星,也就是关馨口中的何小姐。会认得她,是因为她就在前不久,才和妈妈上了同一档节目。 每个人都这样,偏偏就是没人愿意耐下性子去柔声规劝彤彤。他们难道都忘了,那个女孩虽然套着耀眼的光圈,可她毕竟只有八岁! “小姐,你是哪位,为什么会在这里?” 幽怜正想得入神,一声惊讶的吼声传来,让本未引起别人注意的她,瞬间成了整个片场的焦点。 “我……我是彤彤的姐姐。” 幽怜支吾了片刻,轻声地说道,垂着头,有丝害怕的情绪。最后,她仍然没有选择欺骗,用了烨阎提议的方式,作为一个姐姐,慢慢地走进一个女孩的内心,听彤彤的故事,陪彤彤发泄。 “你在胡说什么!”这次说话的是关馨,身为彤彤的经纪人,她确实最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发话。 且众人多半知道她和彤彤父亲间的事,也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聚向了她。只是原本还是溢满怒气的话,此刻关馨却说得没什么威信,如果不是幽怜演得太像,恐怕早就穿帮了。 看着关馨,幽怜很不舒服地拧起眉头,眼神里不显修饰地燃起厌恶,怯弱又坚定的继续说:“我没胡说,我真的是彤彤的姐姐。” 没人能确定这一切究竟是场闹剧,还是什么。导演犹豫了半晌,只好吩咐大伙先休息下。 一得了空闲,彤彤小跑步冲了过来,没让关馨有机会继续刁难幽怜,牵起她就往外走,甚至连声交待都没有。 出乎大伙意料的是,向来脾气不好的关馨,这回居然没有阻拦,由着彤彤胡闹,看着她们背影的眼神,甚至还是夹杂着笑意的。 转身就若无其事地向导演赔起不是,导演不解,只顾着怔怔地点头。 “你为什么会来?” 一直跑到后边的花园,彤彤才停下脚步,在长椅上坐下,询问道。脸上是有些开心的,可对幽怜她多少还是防备着。 “我亲手做了些点心,就想到你了,想带来给你吃。先说哦,我很笨,就算不好吃,彤彤也不能嫌弃哦。”一字一句,幽怜都在心底迅速斟酌过,而后小心翼翼地吐出。对于这个戒备森严的女孩,她清楚不能太急功近利了。 “点心!”彤彤闻言后,眼神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伸出的小手,就在快要接触到幽怜带来的糕点时,又停住了,冷哼了声,“没用的,不管你做什么都接近不了我,你只是关馨请来演戏的,是坏人。” “我不喜欢关小姐。”这句话,幽怜是脱口而出的,是真实想法,不需要掩饰。在彤彤炯炯的逼视下,她转过头,轻柔地抚上她的发,“你不喜欢那个工作吗?” “不是,我只是不喜欢那个女演员,她一点都不像妈妈。”柔软的触感,传递着暖暖的味道,仿佛有魔力般,让彤彤瞬间就被蛊惑了。或者说,她真的好想找个人陪自己说说话,也顾不上那个人是谁了。 只因为那么多人,唯独林幽怜在尝试着走进她的内心。 “你见过你妈妈吗?” “没有,家里没有任何照片,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样。可是我就是知道,妈妈不是他们那样的,因为我记得妈妈的感觉。小时候妈妈每天都抱着我,我特别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在妈妈怀里,我就会觉得很温暖,我觉得,我妈妈肯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人……”下意识地蹬了蹬腿,彤彤表现出了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娇纵。 微卷的发披散下来,将她装点得如同个洋娃娃般,好看极了。幽怜看着看着有些恍神:“我知道,是不是妈妈应该像雷偌瓦画中的女子一样?” 想起那次在画展上遇见她,彤彤拼命地盯着那张画看,幽怜大胆地臆测着。 没想,竟然换来彤彤惊讶的目光,也正因为这句猜测,似乎让这个女孩彻底放下了戒心:“你真的不是关馨请来的人?” 真是单纯,幽怜轻笑,到底再骄傲也不过是个孩子。她微弯下身子,递上蛋糕给彤彤,并没有回答她的话:“那你一会可以把那个女演员想象成妈妈的样子啊,就想着是妈妈在你面前笑着,这样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吗?可是,彤彤好累。”彤彤撒着娇,窝进幽怜的怀里。 “累了吗?没关系,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有个好多梦想。想过跳芭蕾,想过做溜冰手,最后都放弃了。你还小,多的是时间追逐自己的梦想。”幽怜在撒谎,哄骗着彤彤,只是为了让彤彤能快乐些。 从小到大,幽怜唯一的梦想就是演戏,甚至贪心的盼望能站在母亲身边,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和她一起演戏,但是长大后幽怜才知道这是不能有的幻想。 “其实……彤彤不讨厌这个工作,只是,只是……想偶尔休息一下。” 多单纯的愿望,让幽怜震住了。她不知道对于一个八岁女孩来说,最大的烦恼竟然是没法休息。愣了半晌,她挤不出话,只是这样怜惜地看着彤彤。 反倒是彤彤,笑开了,幽怜无意中展现出来的母性,让彤彤觉得很满足:“没关系了,姐姐陪彤彤一块吃蛋糕。等下,彤彤表演给你看,彤彤很厉害哦!” “嗯。” 清晨的花园里格外清新,淡淡泥土香味夹杂着清爽扑面而来。这一刻,恬静得足以让人忘却所有的烦恼。就连从前觉得吵的鸟叫声,似乎都显得很悦耳。 彤彤笑着,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这样的笑容让幽怜轻易地就被感染了。她温柔地替彤彤擦去嘴角的蛋糕屑,也跟着她一块笑。 这样安详和谐的气氛一直到场务匆忙跑来找人,嘎然而止了。彤彤跳下椅子,紧紧牵住幽怜的手,神采奕奕地往片场走去。 “她叫林幽怜,是彤彤的姐姐,谁都不准赶她走!”这话,像是对着刚才嘲笑幽怜的众人说,可彤彤的眼神却直直地射向关馨,交待完后,才甜笑着看向幽怜,“幽怜姐姐,你在这等我哦,一会我们一块走,我马上就好。” 说完后,她雀跃地离开了。蹦跳间,发丝在她肩上顽皮地跳着,漂亮得让人恍神。 注意到关馨的眼神,林幽怜起身,望了眼已经彻底投入角色中的彤彤,才放心地随着关馨一起退到外头的走廊上,还是一样,她依旧不喜欢关馨。 27.究竟谁在演戏? 有些人的孤单,有时比你想象的更孤单。 “林小姐,真的很谢谢你。”确认四下无人后,关馨笑着,对林幽怜很是客气。 “不必谢。” 说不清为什么,幽怜觉得心底涩涩的,堵得慌。她不想用妈妈遗传下来的演技,去欺骗一颗单纯的心,这样是唯一两全的方法了。幸好,关馨并没有太多意见,幽怜觉得,对关馨来说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呵呵,到时一定请你喝喜酒。” 看着关馨刺目的笑,幽怜别过头,冷声说:“不用了。” 隐约地,关馨觉得今天的林幽怜很不对劲,沉默了不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策划就跑了过来,急急地追问。 “关小姐,那个……彤彤再接两部片,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关馨的口气很强硬,不容置疑。 “可是,彤彤的爸爸说了,最近尽量替她安排点休息的时间,让她喘喘气……” “我是她的经纪人,我说了算!” 幽怜立在一旁,皱眉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彤彤会说累,不过是想休息片刻,却被关馨压得完全喘不过气。 “那就好,那个彤彤母亲还活着,我们要去追踪报道的那个策划,需要让彤彤参与吗……” 这句话问出口,关馨立刻变了脸色,慌忙地睨了眼林幽怜,赶紧拉过策划,走到了角落边,压低声音,窃语着:“当然要,这种事私下里说,我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哦,好的好的,对不起。彤彤只身为了母亲去纽约,这个策划要是出来,一定能赚到好多眼泪和人气,哈哈哈哈哈,没准连身在纽约的彤彤母亲,都要惊讶死的……”策划笑着,一路远去了。 关馨之后又说了什么,幽怜完全没有上心,不过是些妄想消除她疑虑的开脱之词罢了。她的心思全绕在了刚才那件事上,彤彤的母亲没有死?! 难道一切都是谎言吗? 烨阎端着牛奶,呵着气,试图让它可以不用那么烫。缓缓步出厨房,将杯子递给幽怜后,看她尝试着喝了口,才放心地在她身旁坐下。 这丫头,喝个牛奶就像要了她命似的。好说歹说,他整整用了两个小时,软硬兼施,才好不容易说服了她。 随手拿起一旁的杂志,恰巧看见封面上彤彤的照片,烨阎这才问道:“确定不是为了哗众取宠,才想出的策划吗?” “啊?”突然抛出的问题,幽怜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思忖了半晌,“嗯,我觉得彤彤的母亲也许真的活着。”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明明活着,还狠得下心一直不来看自己女儿的?” 烨阎托着头,无意中尝试着否定这个残忍的假设,却没想到,不经意的话,伤到了幽怜。 她没作声,黯淡下了笑容,垂下头,面无表情,不怨也不笑,这样更让反应过来的烨阎心惊,手足无措了起来。 “呃……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是压抑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不被人关注倒也好,可是烨阎这样当真了起来,反让幽怜更觉得难受。 见状后,烨阎索性闭嘴不说话了,就怕自己又说错。赶紧将她拥入怀中,不自然地扯过话题:“明天我就帮你去调查彤彤的事,别想了。” “对了,明天我要住进彤彤家。”幽怜也没心思自怨自艾,过去就过去了,只当是一场梦,梦醒了,痛也好了。就着烨阎的话尾,说开了。 “不准!”烨阎强势了起来,刚才的温柔瞬间瓦解。 开玩笑,彤彤可是有个正值壮年,样貌家世都颇良好的父亲啊。他怎么可能放幽怜跟那个男人住在一起,那还不如要他死比较爽快。 看他流露出的孩子气,幽怜觉得心头一暖,傻笑了起来:“彤彤的爸爸今晚出差了,她不想跟关馨一起住,请问烨先生,这样还有问题吗?” “喂,你不会早说吗!”松了口气,烨阎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哈哈,傻瓜。”幽怜忍不住取笑道,“明天送我去吧,调查好了那件事,就过来告诉我,我怕电话里说不清。” “咦?让我来找你,不怕彤彤排斥而前功尽弃吗?” “怕什么,彤彤不是你们想得那么蛮不讲理,何况她是真的把我当作姐姐,难道姐姐有男朋友她会排斥吗?” “嗯,乖。我很喜欢男朋友这个称呼,哈哈哈哈……” 烨阎猖狂的笑声,被淹没在幽怜用力扔去的抱枕中。说实话,有时候林幽怜真的很想狠狠的把烨阎揍一顿,总是喜欢闹她,更气的是偏偏幽怜每回被他取笑,竟然还会觉得生活很美好。 她疯了! 28.惊讶 有些事不该去探究的,结局会让人觉得心碎。 既然幽怜说,自己可以去找她,没有多大关系的。烨阎便很听话的,三天两头就往彤彤家窝。 诚如幽怜曾说,彤彤真的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比起她还更胜一筹。起初,彤彤对烨阎是疏离的,就好像有个人莫明其妙地闯进了她的生活般。弄得幽怜好几次丝毫不给面子的,将他往外面赶。 一直到一个星期后的现在,烨阎一脸铁青,双手若有似无地敲打着椅子扶手,他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接近这个女孩,为什么要用实际行动来验证“女人都是魔鬼”这句话。 “幽怜姐姐,我等下还要去这边看!”端详着手中的地图,彤彤叫得很大声,怪怪的,今天的她看起来格外的兴奋。 话音刚落,换来幽怜附和的笑声以及……烨阎痛苦的哀嚎声。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照得那张逼人的俊脸更有真实感。 彤彤痴痴地看了很久,又一次忍不住赞道:“烨哥哥,你真的好帅。” “大小姐,这句马屁你已经拍了几百次了,我再也不会说‘甘愿为你效劳’了!”天知道他的痛苦,他真的好累,就这样陪着一大一小在这植物园里不停地逛了一天了,铁人都需要休息,这两个人怎么就可以一点都不累呢? 说来,彤彤和幽怜还真不是一般的像。最近幽怜据理力争,替彤彤争取来不少天的假期,可这孩子竟然不想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昨天逛了个雕塑展,今天则吵着闹着要来植物园,这些喜好都和幽怜像极了,会是同样的经历使然吗? “啊……幽怜姐姐,烨哥哥看起来好像很累。”彤彤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倦容。 顺着彤彤的目光望去,幽怜正对上烨阎肆无忌惮的目光,脸红了下,然后开始无辜地眨起眼:“你累了吗?昨晚不是很早就回去睡了,没睡好吗?” “当然,没有你睡得不习惯。”烨阎说的倒是事实,却更是喜欢看幽怜因为这句话涨得通红的脸颊,可爱极了。娇艳欲滴,让他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可他忘了身旁还有个比幽怜更难对付的小恶魔。被他们俩遗忘了很久,彤彤坏坏地笑开了:“那烨哥哥就好好休息下吧,在这里等我们,我们自己去逛好了。” “可以吗?”其实他不过怕太阳,照得人慵懒。 “当然可以啊,不用担心幽怜姐姐的。刚才一路走过来,我看见好多男孩子盯着她看,如果真有意外,一定会立刻有人愿意出现保护她的,烨哥哥放心吧。” 烨阎敢打赌,这小鬼绝对是故意的!更让他无奈的是,幽怜居然还故意呼应起来:“啊,真的吗?好看吗?怎么刚才不叫我看,真是的!” “我们等下可以趁烨哥哥不在,折回去看。” “好呀好呀……” “林幽怜,你敢!想都不准给我想!”没辙了,即便知道她们是故意的,烨阎还是一头往套里钻了,谁让他就是在乎她,“走,不是说要去那里吗?快点啊!” 说完,他二话不说牵起林幽怜,顺手抱起彤彤。远远看去,俨然就像一家三口,这样的组合可算是羡煞了不少人。 偌大的屋子里,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客厅里弥漫着温馨的灯光。暖暖的屋子,蒸气熏得窗户雾蒙蒙的,眺望去瞧不清外头的景。沙发上,窝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他们好幸福……” “是啊。”彤彤翻了个身子,调整了个舒适的睡姿,依旧枕在幽怜的腿上,蜷缩成一团,典型的婴儿睡姿。 顺着她的呓语,幽怜随意答了句。彤彤是个很好哄骗的孩子,幽怜只是这样静静地跟她讲着故事,她就睡着了,不吵也不闹,她不过是渴望有个贴心的人陪在身边。 这几天的相处一直很快乐,唯一让幽怜觉得心酸的,竟是那些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彤彤居然一个都没听过。纵使自小同样失去母爱的幽怜,好歹还是被修女宠着,此刻她才觉得天下间,可怜的人太多。 相较而言,自己真的很幸福。有妈妈,还有……烨阎,想着,她的脸颊边蔓延开笑意。 轻缓地抱起彤彤,往楼上走去,这孩子,是该好好睡一觉了。要不是最近天天粘在一起,幽怜几乎不敢想象,她居然有那么惊人的工作量,当真是连呼吸都是奢侈。 侧坐在床沿,贪看着她的睡颜,幽怜有些痴神了,彤彤真的是很漂亮,尤其是睡着的时候静静的,就像一尊精心雕饰出来的瓷娃娃,让人爱不释手。她开始困惑了,如果彤彤母亲真的还活着,舍得放弃这么可爱的孩子吗? 若换成了自己,恐怕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只想能看着她慢慢长大,比什么都满足。 正想得入神,手机响起,幽怜怕吵醒她,赶紧往门外跑。看是烨阎的电话,她又笑开了。 “喂,有事吗?” “我在门外,有重要的事跟你说,赶快出来。” 电话彼端,烨阎的声音听起来很急躁,让幽怜不舒服地皱起眉,不安的感觉在心里泛开了,想必烨阎该是调查出了眉目。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对彤彤用心了,这一刻她竟然紧张了起来,害怕听到真实的结果。 打开大门,幽怜将烨阎迎进了花园。外头下着细雨,看他狼狈的模样,幽怜赶紧拉他进屋里,细心地帮他擦着身上的雨丝,就怕他感冒。 “她母亲……确实不是在她四岁的时候死的。” 纵然有了再多的准备,幽怜还是没了反应,愣住了。 良久,直到烨阎担心地抚了抚她的发,温暖的触感才让她回了神。她轻声问道,声音听起来平静得可怕:“那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的?” “是离婚,他们夫妻俩在结婚第二年感情就开始越来越不好,之后也许是因为关馨出现得是时候,于是彤彤的父亲就提出了离婚。她母亲拖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签完协议后就只身去了纽约,这才狠心扔下彤彤的。” 这么说来,也不能怪彤彤母亲,幽怜偏心地将一切都归咎于关馨。她忽然觉得,那个女人仿佛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不过……现在是真的死了。” 一波波的惊讶,让好不容易平复了些情绪的幽怜,又失神了。她不明白烨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不敢想象,如果让彤彤知道这一切,该是多残忍。 就在幽怜以为彤彤的母亲还活着,她或许可以让远在纽约的她回来见彤彤一面的时候,烨阎的这句话,瞬间让幽怜所有的想法全瓦解了。 29.演戏?真实? 总会在某一个瞬间,迷失了自己,模糊了自己。 “……怎么回事?”支吾了很久,幽怜才算是回过神来,颤抖着问道。 “别害怕。”感觉到了幽怜整个人都在无助地瑟缩,烨阎还是第一次看她那么投入一个工作,忍不住担心了起来,“去了国外后,也许是因为伤心,也许是因为思念,她开始酗酒,很快就得了病,去世了。” “难道彤彤的父亲就完全不知情吗?连她死了都不知道吗?为什么不去纽约看看她,只要一声关心,或许她就不会允许自己堕落了。”幽怜蹙起眉头,情绪有些激动。 “那边有人试图通知过这里,只是好像消息都被拦截,压根没传入她父亲的耳中。” 幽怜握紧拳,不用细想她也能猜到这些消息都是被谁拦的,怎么可能有女人会那么的毒辣。悠悠地,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话:“我一定不会让关馨得逞的!” “有违职业道德哦。” 虽是玩笑的口气,想让气氛轻松些,可烨阎说的是事实。她是关馨聘请来的,结果却反而破坏了她的好事,的确有点违反了职业道德,但是幽怜清楚,这样她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彤彤的依赖和信任。 正想着,一阵关门声忽然传来,惊扰了客厅里的两人。 探头望去,他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对方就惊呼出声了:“彤彤,爸爸回来咯,提早一天回来了……你们是谁?!” 还真会装!幽怜不屑地撇了撇唇,明明就是这个男人和关馨安排了一切,现在居然演得比她还好。犹豫了会,幽怜还是配合了起来:“我……我是彤彤的朋友。” “哦,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通灵师,那彤彤为什么会在那里?” 这句话,让烨阎和幽怜同时惊讶住了,僵硬地转过头,这才发现彤彤正穿着睡衣,呆立在楼梯角,冷冷地看着楼下的他们。 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难道说,听到了他们方才所有的话吗?幽怜的脸颊上没了血色,她有些不安地紧握住烨阎的手,下意识依赖着他。 “都是骗子!大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彤彤忽然出声,大声嚷着,竖起了防备,又回到了幽怜最初见到的那个模样。 “彤彤,你怎么了?”彤彤的父亲开始不安了起来,目光狠狠地瞪向幽怜,“你对她做了什么?” 看他发怒的模样,烨阎挡在了幽怜的前头,侧眸打量起眼前这男人。看来,他还是挺在乎彤彤的,那又怎么会丝毫不关心彤彤的生活,就这样全权交给关馨打理了呢。难道他就完全感觉不出,自己的女儿不开心吗? “应该问你才是。”烨阎冷哼出声。 “爸爸是个骗子!”伴随着一道发疯般的喊声,彤彤冲了下来,撞向她的父亲,哭了起来,“你骗我,为什么要骗我说妈妈在我四岁时就死了,她到底去了哪!” 幽怜别过头,不去看彤彤父亲那道询问的目光,也不想看眼前这一幕,这是他自己造的孽,幽怜插手不了,她只是心疼起彤彤来。显然她是听见了刚才自己和烨阎的对话,要知道这一切对一个八岁孩子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对不起,彤彤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怕你太小,接受不了妈妈离开的事实,所以才这么说的……” “我讨厌你,讨厌关馨,讨厌林幽怜,讨厌烨阎!你们全都骗我,合起伙来骗我!” 在彤彤的哭喊声中,她父亲好不容易将她哄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幽怜,客气道:“对不起林小姐,这回的事麻烦你了,我想……现在这场戏也演不下去了,剩下的我自己会处理,你们先离开吧。” “不准走!”彤彤又大叫了起来,挣脱开爸爸的怀抱,眼眶红得可怕,她随手拿起一旁的花瓶,往幽怜泼去。花瓶里的水溅开,幸好烨阎及时将幽怜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虽然淋湿了他还是不退不让,就这样伫立着。 “讨厌,为什么连你们两个都骗我!” 显然,幽怜和烨阎的欺骗才是给这孩子最沉重的打击。一个封闭了自己好多年的女孩,终于试着敞开心扉,却发现原来不过是一场骗局。幽怜可以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从头到尾被人愚弄了一回一样。 幽怜的眼神掠过跟前的烨阎,傻傻注视着不远处还在发疯摔东西的彤彤,痴痴地就这样走了神。良久后,一片混乱中,忽然飘出一记温柔的嗓音,低低呢喃着:“彤彤,妈妈没有骗你,没有骗你……” 就这样一直不停地重复着,一遍一遍,非但顺利的让彤彤暂停下了动作,更让烨阎好奇地回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幽怜,她还是以前的幽怜,有着一摸一样的脸,可似乎又变得好陌生。 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好像除了彤彤,就看不见任何东西,嘴角的笑容温柔得像能沁出水似的。 “林小姐,都结束了,你不必再……”彤彤的父亲叹了声,想试图阻止。 不料彤彤比谁反应得都快,她只愣了片刻,就直冲了过去,恶狠狠地将幽怜推倒在了地上,涨红了脸怒吼道:“不要再骗我了!” 小小的身影,动作太快,快到这回连烨阎都来不及反应,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女孩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原是想上前扶起她的,可他怔愣了,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幽怜不是他的幽怜!她的眼神、气质都变了,幽怜已经完全投入到了这个角色中。 对于幽怜这样唐突的举措,烨阎是无法苟同的,她走了步险棋。在最后一刻,希望能用彤彤母亲的身份,让这个女孩重新振作,不要那么憎恨着全世界。可虽然危险,烨阎还是不可否认,他喜欢看这样的幽怜,为了演戏而绽放自我的幽怜! “妈妈没有骗你,是妈妈不好,我只能那么没用的一直看着你,可是连伸出手抱你的能力都没有了……”说着,幽怜站了起来,眼眶里积满了泪,一眨眼就扑闪而下,“我看着你被关馨逼迫着转学,一个人被同学欺负,却不能安慰你,不能告诉你‘妈妈会保护你’。看着你被关馨安排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又不能带你逃离,只好看着你硬撑,是妈妈没用,是妈妈自私。以前只顾着自己逃避,就这样忽略了你的存在,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大伙都愣住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不停地飘荡着幽怜的“对不起”,一遍遍久久徘徊不散。 “静贤……”就连彤彤的父亲也分辨不出了,他不敢置信地念着前妻的名字,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不信,你是骗子!我讨厌你,就算关馨不断的给我加重工作,我也没那么讨厌她,因为彤彤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可是彤彤喜欢你,你却骗了我,我恨你!”即便脸上已经动容,彤彤还是倔强,她不想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接连伤害两次。 吼出这句话后,彤彤顾不得外头还下着雨,也顾不得自己还穿着睡衣,就这样光着脚冲了出去,发疯似的在黑暗中奔跑。 幽怜率先反应了过来,赶紧追了出去…… 30.用生命去守护 如果想用生命去守护别人,就放心去吧,因为你背后还有我。 彤彤不敢去猜测刚才见到的人,究竟是林幽怜,还是真的妈妈。 她只觉得有人将自己的心放在地上狠狠地践踏,就像刚才她扔出去的那个花瓶,就这样碎了一地,却没人顾得上问它疼不疼。 连绵的雨丝倾打在身上,彤彤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想就这样一直奔一直奔。天真的以为可以奔到妈妈的身边,扑入那个怀里,永远也不要再离开。她只不过是单纯的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给她靠。 匆忙中,脚裸处忽地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倒抽了口凉气,猛地跌倒在地。 听见身后林幽怜的呼叫声,彤彤骄傲的想撑起身子,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坐在那里不要动!”隔着街,林幽怜圈起双手,放在嘴边,大声的叮嘱。她能感觉到彤彤受伤了,不想再看她有任何损伤,幽怜奋不顾身往她冲去。 她的确是顾不上那么多了,即便是真的听见了烨阎惊恐的喊叫声从身后传来:“林幽怜,不要动,不要!” 幽怜清楚地知道烨阎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的疯狂,因为就在不远处,刺目的汽车前照灯正闪烁着逼人的光芒,离彤彤越来越近。可是彤彤只能这样无助地看着,她张着唇大哭出声,想逃,却起不了身。 下意识的,幽怜将蜷缩在地上的那个小小身影紧锁进怀里,伸手替她挡去白花花的光芒,已经避不掉了,她只能尝试着安慰怀里颤抖着的人:“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身边。” “妈妈……姐姐……对不起!” 彤彤确实不敢抬头去看,她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冲动了,也是真的被林幽怜感动了。这一刻,她不管了,无论林幽怜到底是不是真的妈妈,至少……她是个愿意用生命来保护她的人。 没料到的是,这两人谁也没有迎来预期中的疼痛,只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厚实的怀里,耳边传来的尖锐的汽车刹车声,回荡在深夜的街边。 怀抱的主人,不停地嚷着:“真是两个笨蛋,林幽怜,你想活活把我折磨死对不对!” 所有人依旧惊魂未定,就连那辆汽车的司机也不停地在驾驶室喘着气,瞪大瞳孔,脸色惨白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三人。 可幽怜和彤彤居然默契地大笑出声,两道同样娇嫩的笑声伴随着淅沥雨丝,弥漫开来。烨阎只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们,终于没事了,他才跌坐在地上,无奈地呼出憋了许久的气,别过头,伴着他们一块笑了。 这样的场景,多少让匆匆赶来的彤彤父亲看傻了。 …… “喏,吃吧。”充斥着昏黄灯光的屋内,烨阎不情不愿地扔下手里的盘子,没好气地开口:“林幽怜,我警告你,要是下次再敢那么冲动,我就饿你个三天!” “知道啦,知道啦。” 幽怜贪吃着眼前的美食,鼓着腮,敷衍地点着头,一脸孩子气的耍赖样,让烨阎感到束手无策。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至少再训斥上几句的,恰好电视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天真灿烂,吸引了两人的目光,正在播放的是彤彤的专访。 “那做为小童星,你有没有崇拜的其他女明星,或者说让你定为目标努力的女明星?”主持人问着。 彤彤歪着头,俏皮地眨了眨眼,欢快极了:“当然有,她叫做林幽怜!” “呃……呵呵,呵呵,我真是孤陋寡闻,竟然不认识呢。那不管怎么样,还是预祝你在新的经纪公司能待得愉快……” 看着主持人尴尬的模样,烨阎猖狂地笑了起来。他确实觉得很开心,因为一个工作的结束,更因为彤彤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好多了。 “听说彤彤父亲调查了不少关馨的事,也终于发现了关馨的真面目,替彤彤换了经纪公司,也换了经纪人,好像跟关馨的事也不了了之了,原来是真的呢。”幽怜还以为不过是谣言。 “说实话,你那时还演得真像彤彤的母亲,连我都认不出了。”烨阎想到了彤彤方才的话,就演员来说幽怜确实是极有天分,甚至极尽责的,仿佛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是该用来演戏的。 “说不定我是真的被附身了呢。”幽怜继续吃着饭,半真不假地开着玩笑。 “那你倒还真记得处处诋毁关馨,破坏人家的好事哦。” 被一眼就看穿后,幽怜傻笑了起来,她就知道没有什么事能瞒过烨阎的眼。幽怜喜欢这种感觉,不需要太多言辞,也能彼此了解的感觉。还想说些什么时,烨阎的电话却响了起来,他没有接,但是谁都知道又有新的工作了。 “告诉我,为什么可以奋不顾身的去救彤彤?”按掉电话后,烨阎很认真地看着幽怜,他必须得到她的保证,不然怎么也无法放心走开。 幽怜甜笑开,脱口而出:“因为,你在我身后啊。” 这个回答是不加思索的,在那一刹那她的确没有想过太多,只知道她不能看着彤彤出事,更知道有个男人说会一直在她身后。 所以,幽怜不顾一切了,因为她明白这个世界上也会有人为她不顾一切。这……是爱吗?幽怜分辨不清,淡淡的喜欢是喜欢,那浓浓的喜欢加依赖呢? 也许是在乎得越多,就也想得越多吧。幽怜不会忘记,最初让她和烨阎走到一起的理由,是因为孤单。他们都是怕孤单,却又孤单着的人。那如果有天烨阎觉得不再孤单了,他会不会离开自己? 幽怜不敢再想下去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烨阎看不出她心底的想法,只是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尽管恼她这不顾自己的行为,可至少这个答案还是让烨阎很满意,“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接工作了,完成后,我就会辞职,我也希望你能辞职,可以吗?s.t太危险了,我不想再看你涉险。” 没有原因,他只想自私一回,就算明知道演戏一直是幽怜的梦想。可是,他无法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一次次承受着会险些失去她的折磨。 天知道,从邱瑟瑟的事情开始,烨阎一次比一次惶恐。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幽怜了日子,要他怎么独活。 原来只是试探性地问问,烨阎并不盼她那么快就答应,也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可惜,他怎么也没料到,幽怜竟然连考虑都没有,就爽快地点头了。 “好,我们做普通人!” 幽怜说得很坚定,盈盈浅笑,任凭烨阎激动地握住自己的手。她是害怕的,生怕没有了这份工作的自己,会慢慢枯萎。可也明白,她不能做一辈子的s.t,就像烨阎一直说的,或许是该为将来打算一下了。 将来……幽怜一直不敢去想的词汇,可太多事不是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这样的结果,让烨阎很开心。没有多话,他用厚实的掌心包裹住幽怜的手,很想吻她,却又不敢造次。最后,烨阎只是用带着笑的唇,轻柔覆上幽怜的额。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他能感觉到幽怜身子一震,烧烫的脸。 他想,也许一辈子不仅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希冀。 31.你牵着我的手 都说今生握了你的手,来世还要一起走;我只敢想,我们携手走完今生。 上弦月高挂在夜空中,华灯初上,位于城中的小吃街,才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穿梭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有三道身影显得格外的鬼祟,低着头,他们的步伐很快。来往的路人,大半都会忍不住投去好奇的注视,不知道走了多久后,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了。 她停下脚步,眼神徘徊在周围香气四溢的美食上,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不管了,被认出来了再逃。好不容易出来的,为什么看看就走,至少也让我品尝一下吧!” 闻声后,幽怜也跟着停下脚步,知道再多劝说都没用了。从下午去片场看她起,幽怜已经劝了无数遍了,无奈这回妈妈就像是铁了心似的,硬说要来小吃街逛逛,说什么要找回以前的感觉。 烨阎憋着笑,看着林娉澜的扮相,忍了好久,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索性豪爽地笑出声:“阿姨,你放心,这个样子绝对不会有人认出你来的。” “真的吗?”林娉澜闻言后,很开心,甚至还得意地冲幽怜挑了挑眉,“听见没,放心吧。” “就算认出来了,顶多就是明天头条又多了我们两个人的绯闻。”在之前扮演林娉澜男朋友的过程中,他和林娉澜也算是熟悉了,这回自然地搂住她的肩,开起了玩笑。 在烨阎的认知里,林娉澜的性格很多变,时而会像现在这样如同个孩子一样,甚至比幽怜更叫人担心。时而又会忽然变得冷漠异常,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似乎在烦恼什么大事似的。 幽怜实在拿眼前这两人没办法,转而一想反正来都来了,就随遇而安吧:“好吧,我要吃刚才街头的过桥米线!” 被她这么一说,气氛立刻活跃开来。林娉澜像是很满足似的,加快了步伐又折回了街头。幽怜呆滞地望着母亲的背影,总觉得有丝不对劲,母亲的变化太大,从前她是绝不会这样和颜悦色地对待幽怜的。 在幽怜的记忆里,自己的存在一直都是妈妈的耻辱,妈妈甚至从来不告诉幽怜,她的父亲是谁。幽怜也不敢问,很小的时候问过一回,妈妈大发了顿脾气,足足饿了她两天,滴水不让她沾,从此幽怜就怕了。 “怎么了?”看出了她的异样,烨阎正经起来。 “没事,赶快去吃东西吧,我今天要扫荡这整条街!”甩去烦恼,幽怜抛给烨阎一记天真的笑容,举起手,煞有其事地宣誓着,而后就匆忙追上妈妈的步伐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烨阎真觉得自己败给这对母女了,这两人未免也太像了,竟然都这么的多变。他望了望那两道背影,是怜惜的目光。每次陪幽怜去看望林娉澜后,她都很开心,能见到幽怜开心,烨阎就会觉得很满足。 生活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即便是一辈子,都会嫌短…… “幽怜,一起去嘛。” 放学的铃声才响起,粒嘉就以最快的速度缠上了林幽怜,开始极尽所能地撒娇。 无奈,换来的依旧是幽怜的不予理会。她低着头,径自整理着东西,已经沉闷了一天了。 “你很过分啊,每天一放学就离开,避了我那么久。现在,人家难得有事求你。”粒嘉真的生气了,嘟起嘴,抱怨起来。 “好吧。” 随着幽怜的突然答应,身旁的粒嘉安静了,甚至惊讶地张开嘴,久久,忘了合上。 “怎么了,她们不是已经先去了吗?还不快点。”幽怜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望了眼粒嘉。 本能的,她原想拒绝的。向来,她都懒得放学后出去溜达的。可是转念想到,自己今天就是不想回家,她还是答应了。 反正不就是陪同班的女生随意聊聊天嘛,粒嘉多半也是好意,看她最近闷得有些反常。 “我就知道你最好。”回过神后,粒嘉立刻挽起幽怜往教室外冲,生怕她一眨眼又会改变了主意。幽怜的心思,一直都多变得可怕。 当两人赶到和其他同学约好的餐厅时,大家已经全都到了,甚至贴心的为幽怜和粒嘉点好了饮料。 幽怜客气地笑,尝试着缓缓敞开心。大学里的同学,虽然交往得并不密切,但是也许是因为相同的爱好使然,大伙相处还算融洽。之前的幽怜,一直保持着亲切但又疏远的距离,那种距离若有似无,但却让人不敢靠近。 “幽怜,这里的奶茶很好喝呢,你试试看。”率先开口说话的是申彩雪,脸上是甜美的微笑。 “谢谢。”幽怜接过奶茶,点了点头。无意中,想到了从前在排练场里,韩丽莎也曾特意为她去买过奶茶。那时她的身边总有烨阎伴着,现在才发现高中里的那段日子,好快乐。 “那么客气干什么呀!”申彩雪依旧微笑着,支手打量着林幽怜,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她呢,忍不住惊叹,“天啊,幽怜你的睫毛好长好密,好像洋娃娃。” “可不是嘛,还有幽怜的皮肤,好光滑,都不长痘痘,羡慕死人了。”又一道兴奋的声音,顺着申彩雪的话尾,莫昔也跟着真心地赞了起来。 林幽怜在学校一直都是很多男生钦慕的对象,可是她却很低调,这样的人,即使抢尽了锋芒,也不会让女生生厌。 幽怜有些恍惚,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同学们,那一张张笑脸张扬肆意,没有任何的烦恼。这样的赞扬不虚伪,真实的美好,女生聚在一起,原来就是这样的闲聊着的吗。幽怜有些羡慕,又有些被感染,良久,就这样愣着,没了反应。 看出她的异样,粒嘉迅速的转过话题:“这次的论文你们打算怎么写?” “我想写《莎乐美》,一直都好喜欢这部剧。”说着,申彩雪窝进沙发里,目光有些迷离。 身为表演系学生的他们,每月都要交一篇论文。兴趣所致,倒也不觉得辛苦,又能和那么多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聊,就像遇见了知音,每次都是话匣子一打开,就会忘了时间。 这话出口,大家都愣着,完全想象不透公主般的申彩雪,怎么会突然喜欢那么晦涩的东西。 32.等你回来 一直以为在身边的人,蓦然回首,原来隔了群山峻岭。 气氛是突如其来,不和谐的尴尬。幽怜困惑地转头,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才决定开口打破僵局,又或许是真的产生了共鸣,抑制不住地说:“《莎乐美》的确不错,我也喜欢。希津王之女莎乐美,爱上了被捕的预言师,更残忍的是对方不爱她。最后她选择了玉石俱焚,砍下了爱人的首级。那种爱,虽然霸道,可是好贞烈,比起那些带着冠冕堂皇的借口,左右摇摆的女孩,我更欣赏莎乐美。” “真的吗?”得到了别人的首肯,申彩雪兴奋起来,一把握住幽怜的手,径自说开了,“我也觉得,既然爱了,就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 申彩雪是娇纵的,也许是因为家境使然,她的字典里没有“得不到”这三个字,一直相信,只要努力了天大的事都会搞定的。 所以,她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也会这样的不择手段。想到这,申彩雪旁若无人的暗自笑开了。 “呵呵,你那么可爱,被你喜欢上的男孩是幸福的。他怎么可能不选择你呢,放心吧。”幽怜并没注意到她稍后的变化,只是敷衍般的恭维了句,眉轻皱,总觉得申彩雪的眼神忽地有些戾气。 也许是她的错觉吧,想着,她甩了甩头。 大伙都热络了起来,话被聊开了,倒也开始没了顾忌,各抒己见。 气氛甚好,幽怜也难得放开了些。自从烨阎开始工作的那天起,积郁了好些天的心情,终于有些微的放晴。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才发现,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雨。雨势很大,短时间内怕是停不了了。 到了该回家吃晚饭的时间了,大家开始急了。幽怜沉默地看着,她也好想着急,家里有人盼着,担忧着,等她一起用晚餐。那种感觉,仿佛不知不觉远去了。 蓦地,一阵不合时宜的抽气声唤回了她走远的神。幽怜抬头,顺着同伴们惊诧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门边有个年轻男子立着,全身都湿了,发丝还狼狈地滴着水。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质,一身简约的黑色,将身材修整得很是挺拔。 确实足以吸引无数女孩的注意力,而这张脸幽怜再熟悉不过了……是烨阎。从进门起,他就左右张望着,直到眼神定格到了她们这才笑开,放下了提了半天的心。 有那么一刹那,幽怜觉得自己的心好暖。就在她几乎要唤出声,抑制不住地想扑上去时,烨阎开口了,却不是冲着她,而是申彩雪:“对不起来晚了,有些事耽搁了,幸好赶得及。”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淋雨的。”瞬间,申彩雪的眼神柔得能沁出水,甜腻地偎进了烨阎的怀里,娇嗔着。 周围的同伴忍不住羡慕开始起哄,唯独林幽怜,傻傻地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画面。烨阎始终没有抛给她一个注视,打从见到申彩雪起,他的唇角就一直扬着宠溺的笑,搂着她,不停地嘘寒问暖。 就算面对阵阵的玩笑,他也很客气地笑,因为这些全是申彩雪的朋友。 “怎么了?”粒嘉察觉出了不对劲,附耳问着幽怜。 她不作声,眼神还是没能移开,手却不自制地紧握住粒嘉的。紧到粒嘉都快强忍不住痛叫出声,而幽怜却不自知,她只是觉得烨阎的笑好刺目,心酸涩得让她忘了伪装。 瞳孔中倒影着的那双身影,慢慢地远去,相偕着,嬉闹着,宛如浑然天成的情侣。 林幽怜硬吞下酸楚,不言不语,紧咬着牙关,努力不使自己去妒忌,一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烨阎的工作。 从前她不也为了工作,一次次地扮演陌生人的情侣吗? 等到她回神才发现,同学们已经被人一个个接走了。身边陪着的只有粒嘉一人,她低着头,不断地看着手腕上的表。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怎么说,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幽怜能看懂她。 “我也想啊,但是那么大的雨,我总得等接我的人来了再走吧。” 幽怜翻了翻白眼,这家伙就不能随便说点好听的,安慰她一下也好啊。 没过多久,粒嘉等的人就来了。幸好她还不忘好友,好心地留了把伞给幽怜,挥手嘻笑着离开了。拒绝了粒嘉的邀请,明明有顺风车可以搭,幽怜却选择独自一人留下。她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正等待的东西,会不会出现,只是想尝试一下。 下意识的,她顾不得场合,窝在沙发里又蜷缩了起来。端着申彩雪说的很好喝的奶茶,漫无目的地吸着。 香浓的奶茶入喉,幽怜却皱眉咕哝了起来:“哪里好喝了,那么酸。” 说完,她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制造出的声响,很是刺耳,惹来不少侧目。 忘了坐了多久,总之外头的雨帘在渐渐亮起的路灯下,看起来更密了。终于,幽怜期许着的声音传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幸好你还在。” 第一时间,幽怜立刻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身湿漉漉的烨阎,良久,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她反而笑了,哽咽着笑。 “喂,奶茶都喝完了,怎么还不走?” 烨阎拉起她,痞痞地笑,明知故问。 “等你回来。”沉寂了很久,幽怜的口中只溢出简单的四个字。 却让烨阎忘情地揽她入怀,满是不舍:“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你同学。早知道,就不接了。” “没关系。”窝在这个怀里,幽怜觉得空前的踏实,连说话的口吻都漾满幸福,“回来就好。” “嗯,快走,饿坏了吧,回家煮饭给你吃。” 牵起她的手,烨阎递上安全帽给她,自顾自笑得开心。 瞧见今天幽怜这模样,他不再需要她的任何话语,因为幽怜的心要比她的嘴真实得多。 他可以默默守着,一直到有一天,这个女孩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心事。 33.以吻封谶 用真心告诉彷徨的人,不要因为害怕苦,而放弃了品尝生活。 雨还在下,淅沥拍打着窗,这声音现在听来也格外的安宁。 小小的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只有电视上放着林娉澜主演的电影,是已经快被幽怜看烂了的电影。 烨阎还是耐心十足的,陪着她一遍遍地看。感觉着眼前女孩安然地窝在自己的怀里,如婴儿般的静,他顽皮地把玩着她的发。 烨阎有些无奈地开口:“真的不介意了吗?像今天这样的场景,最近可能要常上演了。” “我会尽量不再去介意的。”微仰头,幽怜轻笑,掩饰住心里还在翻腾的难受。 “只要申彩雪的相亲一结束,我就能结束工作了,到时带你去玩。” “你这次的工作是要破坏她的相亲吗?”见烨阎点头,幽怜继续问道,“又是父母逼着相亲的戏码?” 微调了下坐姿,烨阎将幽怜搂得更紧了,开起了玩笑:“你放心,要是有天阿姨逼着你相亲,不用你付钱请我,我会直接把你们约会的地点给砸了。” “我不会换个地方约哦。”虽然嘴上还是硬,幽怜的脸上却笑开了。 “那我再砸。” “没事,会有人排队来砸的,你不会太辛苦的。” 话音刚完,烨阎就直接用嘴堵上了她的唇,恶狠狠地落下吻。谁让这家伙的嘴总是那么的不老实,像是惩罚够了,他才舍得离开,认真地看着怀中的她。 幽怜茫然地眨着眼,这个吻很深,她能感觉到烨阎的舌在自己的唇齿间辗转。仿佛过了很久,一直到幽怜醒悟过来,还是没有停止。她不舍得闭眼,好想摄取他的每一个表情。那种沉迷和眷恋,让幽怜呼吸都困难。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接吻,谁都没想到会在那么突然,那么没有气氛的环境下发生。可也是到这一刻才明白,情人间的吻是无关乎场合的,只要有爱,都会甜得像蜜,难分难舍。 许久后,才任性地丢出话:“我就直接把你带走,关起来,不然就一块殉情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幽怜扑闪着眼帘,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他们间的第一个吻,真实的让她留恋,他唇间的潺潺温暖,让她纵是再强硬似乎也在瞬间化成了绕指柔。 没心思去考虑烨阎的话,幽怜只觉自己的脸开始烧烫,手却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嘴。这里,仿佛还有残留着他的余味,原来“爱”就是这种味道。 看着她灼热的眼神,烨阎这才忆起刚才自己的冲动,也不自觉的红了脸。片刻,又邪笑开:“喂,是不是觉得太快了,还没感受出什么味道,我不介意再让你试一次的。” 幽怜没有拒绝,准确来说应该是还没有醒神,只呆呆地看他真的将言语付之行动。眼看着,就又要吻上自己了,她抑制不住的心跳。 恼人的手机声却突然响起,坏了一室的甜蜜。烨阎受了惊吓,猛地弹起身,见幽怜很快地爬去沙发的另一头,逃开了。 不禁开始低咒起来,烦躁地掏出手机,声音有些暗哑:“喂……” 幽怜渐渐平复住了气息,挑眉望向脸色有些难看的烨阎。隐约从他的话语间猜出了是电话那端的人,是申彩雪。 “第一次发现,原来s.t的工作还有那么枯燥的时候。”挂上电话后,烨阎抱怨了起来。 惹来幽怜的嘲笑:“办邱瑟瑟那事时,怎么没听你说过枯燥,难道你是喜欢扮女装不成?” “才不是,那是因为有你一起。”烨阎倒回得直接。 也不管这话,就这样稳稳地袭向幽怜的心扉,撼动了她,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又乱了。她只好随意地找个话题,隐去慌乱:“她又出什么事了?” “说是明天打算拖我去见她妈妈。” 看烨阎越来越烦躁的表情,幽怜有些不忍,安慰道:“换个想法呀,早点见了,说不定事情还能早点结束。” “嗯。”应了声,他仍是不放心地看向她,“真的不生气?” 幽怜猛摇头,有他这样一次次的在乎,她怎么还能让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明天不能来给你准备晚餐了,你自己解决哦,不准吃泡面。” 直到有了幽怜的保证,烨阎才算放下心,眉头却越皱越紧。他不想说,怕幽怜担心,可他却清楚的感觉到申彩雪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反常。 纵是疑惑越来越强烈,烨阎还是每次在一接到申彩雪的电话后,就会立刻赶去。 今天他都快忘了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几次了,总之,自从那次他陪申彩雪的妈妈吃完饭后,不仅仅是申彩雪,就连申妈妈都开始频频邀请他。 非但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排斥,反而待他很友善。 “多吃些,这里的菜味道不错的。”申妈妈堆着慈祥的笑,不停地替烨阎夹着菜。 烨阎只是微躬身子,尽量谦和。 “我们家小雪从小被我惯坏了,你要多担待点。” “妈妈……我哪有。”申彩雪娇斥着母亲,眼里全是幸福的光彩。 这样的母女,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相亲的事,曾闹得水火不容的。 申妈妈挑眉,不经意看见了烨阎眼中的锐光,迅速地转过话锋:“其实……我确实不介意你跟我女儿交往,但是,也并不表示我会停止为她物色更好的对象。” “我会想办法给小雪幸福的。”感觉到她的不自然,烨阎没动声色,依旧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是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申妈妈的笑有丝滑腻,“那就有空多来转转,多陪陪小雪,难道我不邀请你,你就不会想来看看小雪的吗?” 烨阎渐渐觉得自己正在往某个阴谋里钻,申妈妈的话正一步步诱导着他。轻点了下头后,他便没再多话。 而后,随意找了个借口匆忙地离开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工作中,那么地不尽责,只因为申彩雪看他的眼神,让他心惊。 那股炙热,更胜幽怜。 痴望着他的背影,申彩雪诡异地笑了,低语道:“谢谢妈妈。” “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了,你喜欢就好。”说这话时,申妈妈略显沧桑,依旧美艳的脸上,皆是溺爱的神情。 这一生,她有太多遗憾,不能再让自己的女儿有任何的遗憾。只要她能觉得幸福,她可以放下一切…… 34.不再单纯 心痛的声音,就是你对别人嘘寒问暖的声音。 又一天的结束,看着缓落的夕阳,幽怜忽然觉得唏嘘。 虽然明知烨阎最近很忙,她还是习惯性地依照他们以前约定的路线回家,拐过街角,从前总能在转角处看见那张等待的笑脸。 原来曾经觉得那么寻常的东西,竟是如此美好。 想着,幽怜不自觉的取笑起了自己,一抬首,入眼的景让她愣是没反应过来,揉着眼,她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 “为什么看到我,连兴奋一下都没有!” 这口气……幽怜终于肯定了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同一个转角处,烨阎正等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转念想到他正背负着的工作,幽怜皱起眉,有些担心。 尽管今天申彩雪请假了,可万一被其他碰巧路过的同学撞见了,后果也一样严重。 “想你了。” 匆匆扔下简单的三个字后,烨阎就走上前。没有预兆的,一把揽她入怀,埋在她的发间,犯着嘀咕:“我完蛋了,真的不适合再做这个工作了。一整天,心里全是你,只想见你。” “你好任性。” 没想,难得深情一回,竟换了幽怜这样理智的评判。 烨阎撇了撇唇,尽量让自己不要去介意,努力去习惯她的独立。既然知道了她那么多的故事,他就该有心理准备,要融化那颗心,需要太多的毅力。 “上车,回家吧。” 本是打算好好放松一夜,过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夜晚,又碰上今天幽怜突然心血来潮,要亲自煮饭给他吃。 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在这个傍晚顿时放晴。 可申彩雪的电话竟又一次不识相地闯入了,打完电话后,烨阎趴倒在桌子上,痛苦地低哼出声。 “我怎么就会把这个麻烦惹上身。” 闻声后,幽怜从厨房探出头,费解地探究着烨阎的模样,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排斥工作的,幽怜不认为这单纯只是因为她。 “我要出去了。”发泄完后,烨阎还是认命地起身拿起外套。 临走时,不忘俏皮地伸手偷尝了口幽怜已经煮好的菜。有一股家的味道在唇齿间漾开,让他更留恋,不想离开了,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又突然折返了回来。 直直地跑入厨房,转过幽怜,轻柔的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记得替我留菜哦。” “嗯。” 幽怜傻傻地点头,静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安感袭来。刚才,她在烨阎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挣扎和苦恼。迟疑了片刻,她索性扔下煮了一半的菜,随手拿起扔置在沙发上的外套和钥匙,跟着一起出门了。烨阎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抱怨过什么,但是做了那么多年的s.t,工作中,幽怜早就训练出了该有的敏锐直觉。 这回,直觉告诉她,申彩雪不单纯。 “又出什么事了吗?” 借着街道两旁的路灯,申彩雪仰着头,眼神片刻不移地眷恋在眼前的烨阎脸上。他喘着气,询问得有些焦急。 这一刹那,申彩雪觉得自己的心好暖,多希望时光能凝固在瞬间。 如果,不是演戏该多好。她开始疑惑,究竟是烨阎的演技太好,还是如她一样动了心? “妈妈提前了相亲时间。”犹豫了会,申彩雪努力拉回自己的思绪,焦虑的眉宇,显示着她的担忧。 “什么时候?”相较于她的无奈,烨阎能感觉到自己心底有呼之欲出的开心。 相亲结束后,即象征着他工作的结束。无端地,他想逃开,迅速地逃开,安稳地陪在幽怜身边,过每一天,即便不够绚烂。 “后天晚上,六点,就在上回你和妈妈第一次见面的餐厅。” 若无其事地回着,申彩雪仓促地低下了头,她看到了,在烨阎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一抹欣喜在闪耀。他就这么急着,不愿和她多待一秒吗? “好,我会准时按计划出现。” 匆匆抛下承诺后,烨阎正欲离开,却被申彩雪唤住。无奈下,他只好停住脚步,好奇地挑眉询问。 踌躇了会,申彩雪深呼吸,怯弱地开口:“妈妈在二楼的窗边看着,你……可不可以吻我?” 虽然从小被父母宠着,有些娇纵,但是这样大胆的要求,对于申彩雪而言,还是第一次。为了烨阎,她放下了太多。 闻声后,烨阎抑制不住地一震。不着痕迹地抬头,望了眼二楼的窗户。果然看见有人影在晃悠,轻叹出气,他无奈地走上前。 就在申彩雪还来不及反应的当口,猛地转过她的身子,让她背对着二楼的窗。利用视觉上的偏差,他只微低头,极近地看着申彩雪,并未如她所愿。停顿了刹那,他才问道:“这样可以了吗?” 空气仿佛凝滞了般,申彩雪怔怔地看着烨阎翕张的唇,近在咫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 仅是如此,已让她混乱了思绪。有甜蜜,还有更浓的失望,偏偏就是说不出话,就在烨阎以为等不来她的回答了,打算转身离开时,却被她倏地从背后抱住,紧紧的。 申彩雪闭上眼,贴上他背,感受着那股温暖,比她想象中的更窝心。想着,她唇边漾开满足的笑容。 远远地,幽怜倚在树旁,双手交叉于胸前,好整以暇地望着这刺心的一幕。良久,没见有任何动静,她的表情很平静,却无端透着神伤。 不需要去猜测,幽怜完全能了然此刻申彩雪的心,因为那个背,她也曾贴过无数次。那个温暖,融化了刻意冰封多年的自己。 那边的烨阎默立着,僵硬住了,没料到申彩雪会突然那么清楚地袒露目的。而这模样,在幽怜看来不免理解成另一种含义,她冷笑了声,伴着凛冽的寒风。月色下,竟还能见到烨阎送她的手链,泛着讽刺的银光。 没再多留片刻,幽怜转身,悄声离开。她演过无数角色,却是第一次用局外人的身份看别人演戏,原来不过是一场戏,也能让人这样心痛。 35.没有名字的泪 你说一辈子,我却难过地哭了。 静谧夜色中,烨阎始终未注意到来了又走的幽怜,径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良久,终于醒神,依旧微笑着旋过身,轻柔地推开申彩雪。 她是个女孩,所以他会为她留有自尊,眨了眨眼,烨阎看向她,轻语:“对不起,我没办法吻你,那是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很爱她,爱到不能用吻过她的唇去碰任何人。” 只是一句拒绝而已,烨阎却说着说着脑海中浮现出了幽怜,她的一语一笑,哪怕是淡漠安静的不发一语,都让他忍不住泛开幸福的笑。 如此昭然若揭的幸福,很难让人忽略。申彩雪皱眉看着,如坐过山车般,心就这样忽地荡下,直线降落。空荡荡的难受,酸涩,她张着嘴,无话可说,早该想到了,那么完美的男孩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自己不就是仅仅只在放学时见了他一面,就心动了吗? “她真幸福……” 一步步地后退,好不容易,申彩雪才挤出话。难掩口吻里呛人的酸意,她禁不住去嫉妒,去好奇,究竟怎样的女孩会让烨阎这样的笑。 “她值得我给她幸福。” 越想,烨阎越忍不住似箭的归心。说完后,就直直地离开了,好多年前,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某一个夜,两颗寂寞的心不经意地交错,就是他一辈子不舍得再改变的轨迹了。 他决然,洒脱,完全忘了身后还有道迷恋着他,怎么也移不开的目光。申彩雪就这样顾盼着,看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也想洒脱,盼望这个身影也能消失在自己的心里,可惜……办不到。 “莎乐美……” 转身后,申彩雪的颊边有那么一抹邪美诡戾的笑,好看的唇间,只迸出这么三个字。 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烨阎随意哼着歌,痞味十足地抛着手中的钥匙。这串他极为珍爱的钥匙,幽怜送给他的时候,烨阎便觉得它胜过世上任何礼物。 对于幽怜这样的女孩来说,这就等同于交出了自己一般。 想着,他开心的咧开笑。打开房门后,却没有预料中的笑脸相迎,而是满室的漆黑。烨阎下意识地揪了揪眉,空气里弥漫着的是菜香,多少让他放下几分提起的心。 没开灯,借着微弱的月色,他的目光搜寻着。 直到看见床上那个如婴儿般蜷缩着的身影后,才舒出气。 放妥钥匙,他轻声走近。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将已经熟睡的幽怜抱入怀中。那股熟悉的幽香,能让他再焦虑的心,都瞬间平复。 “喂,你最近那么悠闲,还那么早睡,就不知道等我回来吗?” 他附在她耳畔,低声抱怨,换来的是沉默,还有幽怜均匀的呼吸。 不舍得再扰她,烨阎伸手替她抚去颊上恼人的发丝。温柔的笑,闭着眼,自言自语了起来:“幽怜,你就好像罂粟,美得让人上瘾,连想戒的念头都没有,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辈子,可惜了,你始终听不见自己的心,也听不见我的心。” “申彩雪说了,后天她就要相亲了,我的工作马上要结束了。然后,我马上辞职,我们一起过平凡人的生活,去问阿姨意见,去计划我们的将来……” “烨阎,是什么让你那么坚信我们之间一定会有将来?” 突兀地,黑暗中,飘来幽怜有气无力的声音,虚弱得仿佛梦呓,却不偏不倚着接着他的话尾。让烨阎僵直了背脊,搂在她腰间的手一紧,便不再放松。 烨阎开始意识到,林幽怜,这个反反复复折磨他的女孩,偏偏始终没有为他做过任何改变。她还是如同当初一样的特别,听闻那样的誓言,任何女孩都会微笑溺进情人的怀里,只有她还会有理智去思忖话里的真实。 理智到,丝毫都不像沉浸爱情中的人:“幽怜,你爱我吗?” 没能忍住,烨阎还是问出口了,屏息静待着答案。这是他本来一直自信的以为,不需要去探究的事,他在她的瞳孔里看见的自己是那么的温柔,如今才发现,他一直都看不到自己瞳孔里的她,是否同样的温柔。 房间里比外面的夜更安静了。这个冗长黑夜,烨阎睁眼未阖一直到天亮,可始终没有等来回答,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臂被幽怜枕得发麻,仍旧不想抽开,因为上面不知何时氲满了她的泪。 一滴滴,无名的泪,就这样顺着她的眼眶,滴落在他的臂上,他却一直不敢开口去问,这泪,为什么而落。 怕答案,会在瞬间,噬了心。 就连幽怜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哭?就因为他吻了别人吗?又想起了那一幕,幽怜能感觉到自己的泪更泛滥了。 她开始越来越害怕了,怕这个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温暖,一直以为理所当然的温暖,终于有一天会像那年的妈妈一样,抛下她,一个人走了。走得那么决然,甚至不回头眷顾一眼。 幽怜不想哭出声,因为她比谁都清楚,眼泪唤不回一颗远离的心。 她只是在心底,一遍一遍,无声的呐喊:如果不能全给我,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给我了。 36.我放不开了! 是谁先说永远一起的?以前的一句话,成了此刻的伤。 夜幕笼罩下的申宅,灯火辉煌,格外亮眼。 客厅里正飘荡着让人静心的钢琴声,流畅的音符从女孩修长的指尖流泄出来,合成的曲子完美恬静。 申议鬲手握酒杯,立在落地窗边,手轻晃,看杯中液体凌乱随性。 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小雪,听说那个人已经有了女朋友了,放手吧。” 没有回应,只是钢琴声嘎然而止。钢琴椅上的身影僵硬了片刻,又继续弹奏了起来,这回的曲子不再柔婉,而是恍如夏日突来的雷雨,激荡大气。 “小雪,你听爸爸的话,你还年轻,会有更好的男生出现的。”见女儿这模样,申议鬲慌乱了,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纵容她。 “爸爸不是说过,只要我要,只要你能,都会给我的吗?”申彩雪静了下来,轻合上钢琴,起身走到父亲身边,目光死死地盯住他,“你不是说,为了自己的事业忽略了我好多年。现在,终于在政界稳住了,要好好补偿我了。如今,我不过是想要一个他,你都办不到吗?” “孩子,爸爸可以给你任何。可唯独……不能逼着不爱你的人来爱你。”叹了声,申议鬲说得语重心长,仿佛触到了心底的深处。坚毅惯了的眉宇,刹那,变得深邃,“爱情这东西,不是可以勉强来的。有天你会知道,就算留住这个人,他的心你永远摸不到,到了那时候,你不会快乐,他也不会快乐,爸爸不想看你不快乐。” “你错了,只要得到他,我就是快乐,不管将他用什么样的形式留在身边!” 申彩雪显得有些激动,方才还沉静的眼眸,一眨眼就满是阴霾,“我不需要你帮忙,有妈妈帮我就好,后天你只要记得找个人来相亲就是了!” 说完后,她倔强地转身离开了。对这个父亲,她可以撒娇,可以叫“爸爸”,可是注定没有感情。 窗边的申议鬲只能无奈地伫立着,隐约觉得自己在女儿身边错过的这些年,恰是铸成她今日这般的几年。如今的小雪,是扭曲的,让他心惊。 想得正入神,肩膀突然被人伸手轻拍了下。申议鬲整个吓得弹了起来,杯中的酒也溢得满手都是。他本能地回头,看清来人后才吐出气,身子像瞬间软了一般。严厉的声音扬起,夹杂着责怪:“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一脸端庄的女子,紧了紧身上的棉质睡袍,轻笑。看似温柔,却让申议鬲觉得全身颤栗。 “听到你和小雪的争吵声,所以下来看看。”申妈妈的声音很轻,透着浓浓的幽怨,恍如来自黑夜的抽泣。 “女儿怎么会被你教成这样!”申议鬲依旧用居高临下的语调,指责着。 “她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笑声溢出申妈妈的唇间,她转过身,淡漠的离去。 申议鬲无力地靠向窗,他的确是觉得好累,娇纵乖张的女儿,同床异梦的妻子。 禁不住的,申议鬲想起了那个错过多年的她,再次的重逢,让他觉得欣喜,更觉得无奈。如果,那时候他们没有擦肩而过,现在会更幸福吗? 今夜,仿佛特别的漫长。申议鬲就这样孤立着良久,心里梗着事,酸楚,苦涩,在他心底萦绕开。 安逸幸福,总是落幕得太快。 短短一夜在烨阎看来,是种煎熬。好不容易天亮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 梳洗打点完后,还是习惯性地独自一个人在厨房准备着早餐,心思神游。 从没有那么讨厌过早晨的来临。以前他一直觉得清晨是个新的开始,今天,他却突然害怕这是一个结束。 心里是有了决定的,他不想幽怜再逃避了,从没有那么一刻他那么迫切的需要一个肯定。烨阎不过是希望幽怜能把爱说出口,他不知道昨晚她到底怎么了,总之他是受不了了,单纯的渴求一个答案。 “早啊。” 揉着惺忪的眼,幽怜懒懒地游荡到厨房,见到烨阎忙碌的身影后,若无其事地问候了声。 她是知道的,烨阎一夜没睡,因为这一夜她也压根没有睡着。只是,幽怜不想让自己太不争气,像其他女孩一样又哭又闹,活生生惹人生厌,把珍惜的人给逼走。 “早,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梳洗吧。” 没有转身,烨阎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看起来跟平常无异。 等到烨阎弄妥了一切后,幽怜也已经打点清爽,自然地享受起早餐。仿佛回到第一次一起用餐时的模式,幽怜自顾自地吃着,烨阎只是看。 唯独不同的是,如今他看幽怜的眼神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宠溺,而是满满的眷恋。哪怕只是这样静默无声的相伴着,都让烨阎觉得心安。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可他还是忍住了。直到分离就在眼前,烨阎的手触着门把,却愣着没了动静。 幽怜凝视着烨阎的背影,她几番开口想询问,最后又把话吞回了。 “幽怜。”就在幽怜转身正准备回去整理东西,赶去学校时,烨阎再也忍不住了,他没有回头,只是这样轻唤了声。 “嗯?” “我……”犹豫了半晌,他突然扔掉手中的包。 没有预期的,猛旋身,一把将幽怜揽入怀中。真实的触感,让他多少填补了些心里的空荡,却让幽怜开始紧张了:“你怎么了?” “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安静了很久,烨阎才挤出这么一句话。闻声后,幽怜抑制不住地笑出声,只是永远在一起吗?可是为什么非要在一起呢? “为什么笑?”幽怜的笑在烨阎听来是讽刺的,也伤了他,烨阎皱眉,放开怀中的她,侧头打量着。 “没什么……” “你从没想过要和我永远吗?” 幽怜的话才刚起头,就被烨阎仓促的打断了。低沉认真的口吻,让幽怜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片刻后,她才抬起头,强逼自己用淡漠的口吻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又恰巧都害怕寂寞,所以才……” “我明白了。” 又一次,烨阎截断了幽怜的话。只抛下这四个字后,就毅然地转身离开了,静默的身影,透着浓浓的失落。 重重的关门声,让幽怜抑制不住颤抖了下。她环顾着眼前这只剩下自己一人的屋子,才发现,比起从前,更孤独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伤到了烨阎,也伤到了自己? 错了吗?幽怜苦笑摇头,拼命忍住把夺眶而出的泪给逼了回去。这世上不是有句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吗? 暗忍了好久,最后幽怜认输了,她做不到,她再也做不回最初的林幽怜了,那个没有烨阎自力更生的林幽怜。她会想念他的味道,他煮的菜,他泡的牛奶…… 喧闹街边,汽车来往的轰鸣声将这清晨点缀得烦乱不堪。 37.再也不分开 原来洒脱只是一种防备,防备着不让别人看穿了懦弱。 斜靠在路边的栏杆上,烨阎晃着手中的可乐罐。看天色越来越暗,直到店前纷纷亮起了霓虹灯,他才懒懒地抬起手腕,看时针稳稳地停留在6上。 闭上眼,烨阎咬了咬牙,手心稍用力,可乐罐变了型,被他随意丢在一旁的垃圾桶上。跨出脚步,他朝着不远处的餐厅走去。 “欢迎光临。” 厚重的玻璃门被侍者拉开,他鞠着躬,礼貌的问候。 烨阎没空理会,目光四周环顾着,寻找着目标,终于在角落处看见了那张正冲着自己,咧开嘴,兴奋的笑脸。 垂了垂眸,烨阎冷肃下了脸,大步走到申彩雪所在的桌前,二话不说,直接拉起她往门外走,身后是一阵喧闹,陌生男子激动的喊声。这些他都没有功夫去理会,只想快点结束了这一切。 望着身后的混乱,申彩雪笑得更开心了。感觉到自己与烨阎交握着的手,流窜着的味道,让她很是迷恋。 默不作声地,她随着烨阎一起奔出餐厅,跨上摩托车,将追出来的那些人远远抛在身后。 抑制不住的满足,爬上眉梢,化成笑意。 沉浸了良久,直到耳边呼啸的风声消散。静默中,烨阎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让她醒悟,“都结束了,以后请不要找我了。” “等等!” 申彩雪有些气地抬着头,注视着烨阎,“我愿意继续出钱请你,我爸爸一定不会死心,他会继续替我安排相亲的。” “你可以打电话去公司,再找别人,我打算辞职了。”不经任何思考,烨阎直接回绝了。 “辞职!为什么?”申彩雪惊呼。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从那次在学校的拐角处见到这个男生起,申彩雪就知道,他就是自己要的那个人。所以她不惜动用爸爸的势力,调查他,终于知道他的工作,找到了接近他的办法。 s.t的老板告诉她,烨阎是天生的演员,他能将任何角色演活了。整个天使组织里,只有两个人是万般不舍得放手的,烨阎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申彩雪才不明白,是什么让他毅然放弃了那么适合自己的一份工作。 “因为我答应过要给她将来,不管她是不是需要,我都要给。” 烨阎回得很坦白,但凡牵扯到幽怜的事,他说不出任何谎话。 “又是她!”瞬间,申彩雪黯淡下了笑容,愤恨地瞪大眼,“无论你要多少钱,我都付得起,我只是希望你能继续扮演我男朋友的角色,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逼着你辞职,不会干涉你任何事,我会证明我比她更适合你。” “我只是s.t,不是有钱就能留住的东西!我不想再陪着你玩了。” “这不是玩,我承认这是个骗局……我骗了你,爸爸并没有强迫我相亲,这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的借口。但是,我费尽心机,都是因为我爱你!” “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代她。” 烨阎笑着拨开她的手,说得很坚决。不可否认,申彩雪很好,甚至该说是很多男孩梦寐以求的女孩。她很漂亮,比幽怜会撒娇,也没有幽怜那种让烨阎恨得牙痒痒的固执。但是,如果喜欢的人是能随便取代的,他也不会那么痛苦还要坚持,林幽怜是独一无二的,再好再坏,都是他的选择。 有了这样坚持后,即便沿路见到了再好的风景,在烨阎看来,也不过只是一处风景,他不会留恋。 因为有个女孩说过,“我在等你回来”。 “烨阎……”眼看着他就要离开了,申彩雪疯了般冲上前,死死攥住他的手,“我求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她不能放手,一放手就是永远。泪,控制不出的泛滥,已习惯了天天能见到他的日子,申彩雪不敢想象,若是往后的生活里,再也没有烨阎这个人,她会多痛苦。 已经不想再多做解释了,烨阎用力掰开她的手,依旧笑着。对这个女孩,宽容得没有任何责怪,只固执地想快些离开。想回到那个有人等着他的小窝去,想告诉幽怜,他完成了最后一份工作,可以辞职了。 感受着手中的空落,冷空气就这样窜入,冰凉了手,冻伤了心。申彩雪无助地看着烨阎,他决绝地跨上摩托车,甚至没有回顾。就要失去了吗?让他离开,和口中的那个“她”双宿双飞,抛下她一人苦苦煎熬。 这不公平!申彩雪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样的付出过,对烨阎她一直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她不要自己输的那么莫明其妙,连那个女孩的面都没见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去了。她可以不勉强烨阎不立刻接受她,但至少给她一次机会! 越想,申彩雪越觉得妒恨,她紧了紧手中的包,手缓缓地探入。眼神瞬间变得可怕,快速地朝烨阎奔去,伸出手,如同上回一样,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他,流着泪,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我要把你留下来,不管什么形式,爱一个人就要把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你永远是我的了,哪也去不了……” 说着,她一步步的后退,烨阎的背影就这样僵硬着。申彩雪却笑了,艳美极了的笑容。慢慢地退开,转身,消失在了街角。 随着申彩雪的离开,烨阎的身影就这样滑落。宽厚的背脊有鲜红的血流淌而出,他睁着眼,茫然地望着漆黑的苍穹。 幽怜拼命强忍住心里的不安,匆忙的在街边奔跑着。手不舍得停下,一遍遍按着烨阎的号码。 她错了,只想找回烨阎,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心声。放学后,幽怜没有回家,那个家太空了,她在街上闲逛了一下午,满脑子甩不掉的烨阎。 就在刚才,她明明看见烨阎载着申彩雪,往这个方向来的,为什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忽地她停下脚步,努力聆听着周围的声音。熟悉的手机铃声传来,是烨阎的,虽然微弱,却清晰。 她循着声,试图寻找,慢慢地深入到了巷子里的小花园,静寂中,声音越来越清晰了。直到她看到花园正中,烨阎静躺着,幽怜握着手机,刺耳的铃声还在持续,她却忘了呼吸,就这样瞳孔扩张,傻立着。 血液仿佛凝滞了般,颤抖着唇,幽怜连一个音都挤不出。 不敢再有片刻的耽误,她慌忙地奔上前,看清了烨阎背部正插着的刀,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 努力维持住理智,幽怜拼命告诉自己不能乱,乱了就会永远失去烨阎。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他。再深的伪装,也抵不过生死刹那。原来那深刻在心里,难以形容的情愫……叫爱。 她爱上了,无可救药,无法自拔地爱上了烨阎,所以才会因为妒忌失去了理智,莫明其妙对他说出那种话。她该清楚的,不管是拥抱还是吻,那只是工作啊!这一刹那,幽怜不再挣扎了,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要烨阎出事。 林幽怜不能一个人生活,烨阎已经成了她赖以生存的空气,没有了空气,她早晚也会窒息而死! 通知了救护车后,她紧搂住烨阎,不让他的身子变冷,伴着哭声拼命地喊:“烨阎,不准睡,不可以睡。你说过要给我一辈子,不可以骗人!” “我……一定会……给、给你……一辈子……” “我煮了菜,等你回家,我们一起吃,这次我一定不会先睡觉了,你也不能睡。” “嗯……喂,你……爱我吗?” “爱。” “那愿意……愿意和烨阎……一辈子吗?” “愿意,愿意,死都一起。”不再抗拒了,幽怜感动地点头,血红的手紧握住烨阎的,不敢再松手。 “不要,如果我……死了……你,你就替我活……下去,带着我的爱……活下去……” “笨蛋!你不会死!” 幽怜拼命地吼他,一遍比一遍大声,回荡在这小小的花园里,格外地凄哀。他怎么可以死,在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心事时,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地抛下她! 38.有你的每一天 用了心的感情,能让人懂得很多事。 浓烈的消毒水味弥漫不散,雪白的病房里,静得连点滴声都清晰可辨。 烨阎靠坐在床上,皱着眉,很苦恼地看着眼前的东西,半天说不出话。没隔多久,沉寂终于被一串邪恶的笑声打破了。 闻声后,他的眉拧得更紧了。抑制不了,他瞪了眼幽怜,破口冲床前的护士吼道:“你觉得我需要这东西吗?!” “是病人当然需要。”护士的口吻很平淡,职业性的笑容看得人更气。 比如此刻的烨阎,涨红了脸,可面对这样一张笑脸,又骂不出口。 只好将矛头转向置身事外的幽怜:“喂,过来,扶我去厕所。” “不要。”窝在角落的沙发上,幽怜别过头,说得坚决,甚至理直气壮,“我不眠不休照顾了你足足一个星期,你又不让我回家,我哪有力气扶得动你。你就用护士手上的东西将就下吧,顶多我出去就是了。” “你有力气出去,没有力气扶我!林幽怜,等我好了,你完蛋了。”这算什么理由,烨阎咬牙,都快被气岔了。 “废话,厕所近,还是门近。你之前沉浸在那个工作里,享受着人家投怀送抱时,不是还挺乐在其中的,那是要代价的。” 自打那夜把话说开后,幽怜变了很多,在烨阎面前她不再掩饰自己。酸也好,甜也好,她都会放在脸上,不想再等到有天快要失去时,才发现,原来有那么多话,是之前没来得及说的。 “要出去也是她出去,你来帮忙!”吼了句,烨阎实在憋着难受了,打算解决了当务之急再继续陪她玩。想着,他索性自己掀开被子,这回终于成功的把幽怜惹急了。 “你做什么?” 几乎是立刻的,幽怜弹坐起身,冲到他的床边。 “自己去啊,不然你扶我。” 看他那一脸耍赖定了的表情,幽怜无奈,只好扶起他,冲着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门外走去。她开始发现,自己对烨阎越来越没辙了,就这么被硬生生地牵着鼻子走,偏还觉得喜滋滋的。 烨阎昏迷了两天后,就醒来了,生龙活虎跟以前没两样。只差行动上还有些不便,总算让她揪了两天的心放下了。醒后没多久,他们就一起打电话辞职了,还不忘一起关了手机,免得被挽留。 想到这,幽怜就泛开了笑容,如今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孩了。上学,生活,恋爱……人生如果能这样一直平顺,一眼看穿了一生,原来是那么美好。 “做什么笑得跟花痴一样。”解决完要事后,烨阎整个人轻松了,也开始趾高气扬了。从厕所出来后,见到笑得格外幸福的幽怜,他忍不住闹上瘾了。 “烨阎,你是不是嫌伤得还不够重?” “我倒没事,就怕某人又哭天抢地的。” “是某人非要说那些煽情的话,才会把某人弄得哭天抢地的!” “喂,到底是谁先说的啊。” 一来一往,互不退让的拌嘴间,倒是萦绕出了阵阵香甜,仿佛将这医院的消毒水味都稀释了。 眼看病房就在眼前,幽怜才想起什么,伸手招来一旁的护工:“麻烦你帮我扶他进去好吗?烨阎,我去替你买些水果,妈妈说多吃水果好得快。” 烨阎笑点头,看幽怜溢满关心的模样,他觉得很满足。如果能换来她这样敞开心扉,那这次的伤也算是没白受。 到了病房后,他的笑容瞬间冻结。望了眼前的阵仗,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被护工搀着躺下后,才打量起眼前的人。 “你醒了就好,我叫申议鬲,你应该不会陌生,不仅仅是政府高官,也是……彩雪的爸爸。” 申议鬲一身庄重的黑色西装,和蔼的笑。在打量清烨阎后,他明显地一震,脸色有些不太对劲,瞬间又松了口气。 “承蒙关心,我没什么事了。”烨阎率先回神,很谦和地答着。 并没有因为申彩雪的事,将怒气发泄在申议鬲身上。何况,那件事他也并不怎么记恨,不过是个一时迷糊的女孩罢了,至少自己和幽怜之间的僵局打破了。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突地,申议鬲弯下身子,很严肃地鞠躬,“你的医药费,我全替你结算了。但是,我求你不要控告小雪,往后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我会尽量满足。以我在官场的职位,不能经受这样的丑事,麻烦你了。” “你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才求我的,不是为了小雪吗?怎么会有你这种父亲。” 烨阎怔愣沉默了许久,不敢置信地开口。没由来的怒气翻涌,眼前的男人,让他想到了那对制造了他,却从没尽过半点父母责任的人。甚至,他一度怀疑,自己真的有父母吗? 犀利的语言,让申议鬲抬起头,注意起了这个男孩。表情纠结极了,有苦难言似的,正尴尬着,病房门被打开了。 幽怜提着一大袋水果,边嘟囔着,边走了进来:“真是的,原来在医院门口开个水果摊生意竟那么好……” 更多的话,在见到满屋子的人后,被幽怜吞了回去。她困惑着,费解地将视线扫向烨阎,脚步下意识地靠近床边,放好水果后,才紧握住他的手。 烨阎这才注意到,从幽怜进屋后,申议鬲的表情就变得更不安了。当瞧见他们交握的手时,他像突然失了控似的,颤抖着问道:“这个女孩……就是你的女朋友?” “正是,有什么问题吗?”烨阎答得坚定。 申议鬲猛地往后跌去,幸亏身边的保镖机警,赶紧冲上前扶住他。他的脸是扭曲的,连唇都气得颤抖。 39.谁真谁假? 也许有一天,会发现,从未看清过一直在身边的人。 空气如凝滞了般,烨阎和幽怜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瞬间后,申议鬲强自平复住身子,牵强扯开的笑容比哭更难看,挥开身旁的保镖,他喃喃自语着:“分手,快分手……不要在一起……一切都是假的。” 这场失控来得突然,烨阎费解地看着,他不知道幽怜的出现会让申议鬲产生这样的反应。 “他怎么了?”幽怜好奇地问向烨阎,毕竟,他们之间或许有过比较频繁的交往。 没料,烨阎要比她更迷惘地摇头。 眼见他越来越癫狂,跟随而来的随从们也开始慌乱上前,试图制止他,可却徒劳。申议鬲就像见到了魔鬼般,不停地挥着手,嚷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你是要跟我分手吗?”正当局面难以控制时,一道熟悉的女声不期而至。 刚才还混乱不堪的病房,霎时就安静了。 幽怜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门边正立着的人,差点就叫出声。最后想到了层层顾忌,她只是轻声呢喃:“妈妈……” 无数疑问在她心底涌起,她是看烨阎的吗?还是来找自己的?却没有来得及问,因为妈妈的那句话,让她如遭雷袭,迅速地转头深究起申议鬲。 在见到林娉澜后,申议鬲的表情有片刻的惊讶,接着比先前更激动了,不停地说着幽怜和烨阎完全听不懂的话。 幽怜有些费解,却瞧见烨阎耸了耸肩,一副了然的表情。想起了之前烨阎因为职业关系隐瞒掉的一些事,幽怜有些明白了,看来申议鬲就是让妈妈毅然选择回国发展的原因了。 “真是的,怎么在孩子们面前那么失态。”若无其事地嗔了句,林娉澜温婉浅笑,迫人眼球。 就连看惯了她这种笑容的申议鬲,都抑制不住看傻了。许久才回神,忌讳地瞄了眼烨阎和幽怜,欲言又止,手伸了又缩回,踌躇着,左右不是。 “好了,别闹了,快回去吧。一会儿你太太找上门了,或者把那些记者引来了,我可消受不起。”林娉澜举止亲昵地推着他,硬是将申议鬲赶出了病房。 就连那些申议鬲的随行保镖们,也都相视欣慰一笑,仿佛对这样的场景很习以为常了。 幽怜若有所思地冷眉看着这一幕,她设想过无数的可能,偏偏就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即便当时,妈妈交往的对象真的是年龄悬殊的烨阎,她也能想通,至少能搏个名份,争到个幸福,可现在……这个名叫申议鬲的男人有家室,还有个和她一样大的女儿。幽怜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甘愿这样委屈自己,她明明值得更好的人! “可是……” 申议鬲无奈地皱了眉,还想说些什么,硬是被林娉澜截断了:“别可是了,快走吧,烨阎不会控告你女儿的,好好回去安抚小雪。” 说完后,便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地将病房的门关上了。瞬间,她脸上堆砌着的笑容就瓦解了,转而是挣扎和苦恼。 “妈妈,为什么是他?”幽怜还是不能接受,申议鬲是个有妇之夫啊,他什么都给不了妈妈! “你为什么喜欢烨阎?”林娉澜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道。 这话成功的把幽怜堵住了,她转过头,视线撇见病床温柔笑看着自己的烨阎。为什么喜欢?换作从前幽怜会说,因为她害怕孤单,烨阎也害怕孤单,所以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可经历了那么多事,幽怜说不出这样的话,烨阎不仅仅只是一个陪她抵抗寂寞的人。 “孩子,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没有理由。不用为妈妈担心,我很开心,不是说我开心就好了吗?”林娉澜说着,慈爱地抚上幽怜的发,怜惜地笑着,眼神里射出的光芒很真挚。 她是真的开心,回国的这段日子对林娉澜来说,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有个乖巧可人的女儿,还有申议鬲这样爱着自己的男人。 可是,更多的挣扎无奈,也只有林娉澜自己心里清楚。 没有结局的,不管是她,还是……幽怜和烨阎。 有那么一刹那,让幽怜恍神了半晌,硬是挤不出话。以前,她一直幻想有一天能和其他平凡的孩子一样,幸福地窝在妈妈的怀里,做着天真的公主梦。如今,好像她轻而易举地就拥有了一切,而她的王子也正在身边寸步不离地陪着。 为什么幽怜反倒觉得,一切幸福得太过不真实? “妈妈……”幽怜开口,撒着娇扑进妈妈的怀里,她不想再去考虑那么多了,“只要你幸福就好,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有我,我和烨阎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听着幽怜的话,烨阎也配合地重重点头。他无父无母,几番相处中,早把林娉澜当作了自己的母亲去爱。 “真是贴心,有你们真好。”说着,她紧握住两人的手,让它们交缠在了一起,说得很认真,“你们要好好在一起,快些结婚吧,学业的事妈妈可以出钱让你们出国留学。” “为什么那么急?” 烨阎脱口而出,并非他不愿意,他一直渴望着能娶幽怜,能一生一世。只是阿姨的要求来得太突兀,反倒让人接受不了。就连幽怜也不自在地拧起眉毛,看了眼烨阎,隐约也察觉出了异样。 转而见母亲一脸祝福,盈笑着道:“瞧我,怕我这女儿从小没人照顾,性子野,就想让你们早点定下来,怕烨阎到时后悔呢。怎么,你不会现在就后悔了吧?” “怎么会?!”说着,烨阎顺着交握的手,一把将幽怜攥进怀里,用行动宣誓着自己的决心。 “你怎么那么不害臊!”烨阎的行为让幽怜扫去了疑虑,羞红了脸,一直到耳根都是火辣辣的烫,忍不住埋怨起烨阎的肆无忌惮,怎么说妈妈到底是长辈呀,也太没顾忌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喜欢看你们这样,心里开心……” 看出女儿的顾虑,林娉澜赶紧劝说,看他们的目光泛着清晰的怜爱,还有满满的幸福。沉溺于这样的亲情里,很容易就让她忘了一切,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气氛活跃开了,林娉澜就如同个慈母般,不断询问着烨阎的伤势,聊到了事发原因时还禁不住训斥起了他们,忧心了半天,她才下了决定:“以后都不准做那个危险的工作了,钱要是不够花,妈妈给你们。” “不用不用!”烨阎赶紧制止,他是要给幽怜幸福的人,怎么可以反过来用阿姨的钱,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男人的骄傲问题,“这些年我存了不少钱,养活她还是够的。” “我也有存钱好不好!”拜托,她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绸缪打算。幽怜嘟着嘴,娇嗔着,可对于烨阎的傲气还是觉得欣赏极了。 就这样聊着聊着,一下午过去了,林娉澜临走时,幽怜还是抑制不住又唠叨了句:“妈妈,假如跟申先生不快乐的话,就不要勉强,你值得更好的人。可是如果你们幸福的话,我一定支持你!” 林娉澜笑摇着头,没说什么,径自打开门走了出去。 转身时,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很轻,轻到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听清楚。 “我一定会让申议鬲痛不欲生的。” 40.祝福 猎人,越是用心,越是无情。 微微泛暖的气候,有几丝荡漾人心。阳光透窗洒在身上,柔软似棉,幽怜有气无力地趴在窗台上,侧头,正对上烨阎同样无奈的目光。 她耸了耸肩,调回视线,疑惑费解地看着病床前的妈妈。 “吃这些外卖的东西,身体怎么会好得快!”林娉澜径自咕囔着,手依旧不停地忙碌,“喝了这汤。你们俩也真是的,再粘也不差几个小时。让幽怜回去替你煮个汤,好好补补,能用多久。” “妈,你就别说了,他连让我回去睡个觉都不肯!烨阎,我警告你,你给我快点出院,这医院我算是待腻了。” 林幽怜实在忍不住了,被妈妈这么一提更觉气极。明明是烨阎住院,却搞得好像是她受伤一样。 这两个星期下来,全院的人她都认识大半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回去后饿死!不领我的好意也就算了,居然还吼我。” 说着,烨阎用很是无辜的眼神对上林娉澜,控诉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 惹得幽怜更是涨红了脸,却把林娉澜逗得大笑,看着眼前这一对小辈,她笑得颇是欣慰:“能在一起就好,烨阎,我就这一个女儿……小时候没能陪在她身边,让她受了不少委屈。现在,看你这么宠她,我也开心。” “阿姨,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幽怜的。”联想起前不久,申妈妈也曾对自己说过相同的话。烨阎颇觉感慨,爱与不爱,原来是这么分明的事。 眼下,听闻林娉澜说出这番话,他回得很是真心。 望向一旁的幽怜,烨阎笑了,显而易见的溺爱,禁不住紧握住她的手。 “妈……”幽怜只觉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眼眶热热的,连说话都哽咽了起来,“我一直很开心,没受什么委屈,修道院的修女姐姐们对我很好。” “傻孩子,妈妈知道你坚强。” 说着说着,就连林娉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烨阎夹在这对母女间,左右环顾,微笑出声。伸手拭去幽怜不经意间流下的泪,温热的触感通过手指,也暖进了他的心。 他顺手将她拥入怀中,让这个一直坚强的女孩,有个肩膀冠冕堂皇的靠。 多美的画面,如果凝滞在这一刻,他们都会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对于烨阎来说,即便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永远奢望不到这样久别重逢的瞬间。 可有幽怜在身边,也够了。 “瞧你们俩,那么粘,不如早点结婚算了。” 忽地,林娉澜一句话,打破了温馨。突兀得让烨阎和幽怜同时僵硬住,没了反应。 又提起这句话了,每次都像是顺势而走,很不经意的口气。可最近每次妈妈来医院,几乎都会催促着他们快些结婚,这让幽怜总觉得怪怪的,好象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都怎么了?是不是天天被我催,烦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如果真打算结婚,我也会真心的祝福,只要幽怜觉得幸福。” 幽怜暗自拧起了心,也感觉到了烨阎的手倏地一紧。妈妈的话,顺理成章,可幽怜说不上为什么,深觉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让幽怜想起最近妈妈的反常,冒着被狗仔队拍照的危险。她几乎天天都来医院看烨阎,对于幽怜和烨阎之间的事,也关心得紧。这样的性格,丝毫都不像幽怜记忆里的妈妈。能得到亲人的祝福,幽怜自然开心。可她无法忽略掉心里缓缓泛开的疑窦。 “谢谢阿姨,等到我能给幽怜安定的时候,一定娶她,呵护她一辈子!” 烨阎率先回神,说得寻常。他能感觉到幽怜的心思,因为他也正费解着。通过交缠的手指,他用力唤回幽怜的神,盼望她能懂自己的暗示。 好在,幽怜向来机敏,只愣了片刻就明白了。烨阎是希望她先隐下一切,想着,幽怜腼腆轻笑,毫不掩饰地羞红了脸,嗔了句:“妈,别老谈这个,还早着呢。” “哈哈,原来我家幽怜还会害羞。” 怔了半晌,林娉澜正在紧张着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见这两个孩子原来只是在害羞,于是调侃了起来。 气氛又恢复了和谐,宛如一家人般的热闹。 直到天色近黄昏,林娉澜才在助理的催促下,匆忙的离开了。送完妈妈,幽怜回房时就见烨阎正蹙着眉,斜靠在窗边,视线凝视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顺着的他的目光,幽怜也看了过去,顿觉感慨:“那一年,我就是这么目送着她离开的。” “都过去了,现在她不仅回来了,你还有了我。”说着,烨阎挽住她的肩,轻柔的声音,怕惊扰了怀里依偎着的人。 “可我觉得,回来的只是她的人,我们的心依旧隔得好远。就像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急着要我们结婚一样。不过那都不重要,至少妈妈是真的爱我!” 知道烨阎也在困惑刚才妈妈的话,幽怜索性把话说开了。但是就像她说的,那些怀疑都不重要,幽怜依旧觉得格外的幸福。 “那就好,先别想太多,至少她没有反对我们,该开心的。” 纵是自己的好奇绝不小于幽怜,烨阎还是尽量先安抚住幽怜。见她柔顺地点头,才安下心,安慰了起来:“至于那些蹊跷,等过两天我出院了,我们有的是时间去查明白。” “烨阎,我不想妈妈出事。” “傻瓜。”他有些无奈地轻点了下她的鼻尖,“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可烨阎怎么也欺骗不了自己。心无端地一直揪着,总觉得眼下的宁静,似乎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