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 下飞炎 序章 年少不知愁滋味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一名男子，手持着一柄长剑，踏着山间的丛丛草木，嗅着迟于山下而来的桃花香，缓缓爬上了这飞炎峰。 飞炎峰本只是一座无名山，只因几十年前，有一名为飞炎门的门派在此落地生根，此山也随之得名。与这看似燥热的名字恰巧相反，飞炎峰上极为清凉，微风夹带着花香，吹拂过脸颊，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那男子一步一步踏上山来，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情，喃喃自语道：“虽说山下风光无限，不过还真是怀念，这飞炎峰上的一切。” 慢慢的，一个石门的轮廓出现在了视野中，随后，变得愈发清晰可见。男子微微抬起头，看着石门上雕刻的“飞炎门”三个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随后踏着步子上前。 石门下站了两名青年，身着红白交织的衣裳，似乎是守门弟子。眼见着那男子走来，两人一同上前，拦住了男子的行进步伐，问道：“这位少侠，前来造访我飞炎门，敢问有何贵干？” 男子看着这两个陌生的面孔，脸上笑意更浓。他双手抱拳作揖，轻声说道：“在下飞炎门林杰。两位师弟可否放行？” 两名青年愣了片刻，随后，惊讶地齐声感叹道：“林杰师兄？” 飞炎门不是什么江湖里的大宗门，但却出了一位青年俊杰，那便是林杰。 虽然林杰常年不在飞炎门内，但大家或多或少都曾听过关于林杰的事迹。他曾凭一己之力连剿了十一座山贼山寨，也曾随江湖正派一同攻打一些邪派，并且大放异彩。并且林杰这人为人亲和，在江湖中结交了不少好友，也曾与他们把酒临风，在江湖留下了不少风流佳话。许多人选择加入这飞炎门，也是因为或多或少曾听说了些林杰的事迹，并对其产生了深深的憧憬向往之情，才进了与其相同的门派。 因此，此番林杰归来，许多未曾见过林杰一面的人，都对其产生了深深的好奇之心。哪怕林杰是去会见飞炎门掌门，众人还是躲在林杰所在的大厅外，偷偷窥视着他们。 “不愧是林师兄，生得一表人才，还风度翩翩，当真是吾辈之楷模。”有人在外面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咂嘴惊叹。自然，也不免有人泼冷水说道：“想想就行了，林师兄只会是你的楷模，但你永远不会是林师兄那样子。” “呿！” 大厅内林杰看着飞炎门的掌门，对其作揖，轻声喊了一声：“师父。” 掌门看着自己这大半年未曾得见的徒弟，眼中流露出几丝欣慰。他看着林杰，问道：“此番下山，收获如何？” 林杰沉声回答道：“我找到了那江湖中作恶已久的翻海蛟，并已击败了他。” 大厅外传来了小小的惊叹声。那翻海蛟，是在江湖中成名已久的恶人，少说也有二指宗师的实力，林杰不仅能找到他还能击败这种江湖上的恶徒，实力或许与一指宗师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这江湖中的实力划分，以你需要用几根手指一击击碎一块石头而分。五指并出而击碎一石，那便是进了这江湖的门槛，至于那些强者，则仅需一指，便能击碎一颗顽石。至于那一指宗师之上还有着什么，却是这群少年们想不到的。 而眼前的林杰，实力似乎已近一指宗师，如何能不让这群人惊叹羡慕。 然而对此，掌门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呵呵笑着，随后拍了拍林杰的肩膀：“倒是辛苦你了。这番举动，也是给我们飞炎门长脸了。” 掌门顿了片刻，随后接着说道：“这大半年来辛苦你了，既已回来了，便好好休息一番吧。你的房间始终给你留着，这半年来也有人时时去打扫，你大可直接去睡上一会儿。” 林杰没有应话，反而又问道：“师父，弟子许久不曾在山门中，现在也不觉疲倦，想在这山门里多走走看看。” 掌门看着林杰，轻笑了一声，说道：“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和韩云那小子亲近，想和他去多聊几句吧？”林杰被戳穿真实目的也不觉尴尬，只是抿嘴微微一笑。 掌门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抿了一口茶，说道：“去吧，那小子，也只有你管得了了。” 林杰点点头，随后走了出去。掌门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声：“终究还是少年心性啊。” 飞炎峰是一座临海的山峰，虽说距离海面有上百丈，但站在山顶时，依然可以看清壮观的海面。 而在飞炎峰后山，有一大片平坦的草地。那片草地三面悬崖临海，草地中央，却长了一棵参天大树。这里可以说是飞炎峰上风景最好的地方了。许多弟子闲暇之余，都喜欢到这里来看看。 此时这片草地除了再也看不见一人，林杰静静地坐在了树下，缓缓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杰忽然感觉到一阵急促的风袭来，双眼还未睁开就下意识地向侧边一挪，躲开了他人的攻击。那人眼见着林杰躲开，依然不依不饶地又一拳袭来，直冲林杰面门。林杰双眼张开，看着这迎面而来的一拳，抬起右臂硬生生挡住。那人一击未得手，便再以另一只手袭来，一拳接一拳地袭来，而林杰见招拆招，一一挡下。 这一拳又一拳打了约莫四五十来回，最终林杰找到机会，忽然俯下身子，躲过了那人的一拳，随后他右手握拳，蓄势而出，直冲那人的胸口。 右拳在空中停滞，距离那人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而那人的双手也停在了空中，距离林杰的后背，有足足一尺。 两人就这样僵了一会儿，而后林杰绕过那人的双手，站了起来，面带一抹笑容说道：“有些进步，但，韩云你还是不行。” “呿。”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大树。他约莫十七八岁，依然是一副少年模样，相比起林杰脸上欢悦的笑容，那人脸上则洋溢着慵懒的神态。他坐在地上，也不看林杰一眼，轻声说道：“回来了？”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也就该回来了。”林杰坐在韩云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递给韩云。韩云接过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啊？” “从那叫翻海蛟的人身上找到的，看了一眼，是一些呼吸吐纳的心得，他或许就是练了这个，所以水性才好，才被人称作翻海蛟的吧。”林杰说道，“虽说飞炎峰上，也没有江水河流，但是你练练，调整下自己的呼吸吐纳，对自己练武也总是有些好处的。” “无趣。”韩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依然将这书放在了自己怀中。林杰看着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后，懒洋洋地躺了下去。 他与韩云都是被这飞炎门掌门所捡回来的弃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密。每每林杰下山归来，总会给韩云带些东西。 他知道韩云练武天赋很好，刚刚交手一番他感觉得出，韩云约莫也是二指宗师左右的实力。但是韩云一直待在这飞炎峰上，从未与人有过死斗的经历，因此论起经验来，要比自己差太多，这也是自己可以打败他的一大原因。 因此，林杰躺在草地上看着大树粗壮的枝干，以及更远处湛蓝的晴空时，轻声说了句：“你就不打算下山去看看吗？” “在山上在山下，有什么区别吗？”韩云平静地回应道，“山下有人，山上也有，山下有花，山上亦有，山下有飞鸟走兽，山上也能找到。山下有的山上都能有，那为何要下山呢？” “这山下，还有江湖。”林杰轻声说着，而双眼却依然看着远处的青空，“韩云，你若不下山走一遭，永远也不知道，这江湖有多精彩。” 韩云默默无言，林杰便接着说道：“这世间，远不止我们飞炎门，更有许许多多的门派。且不说那闻名江湖已久的丐帮、禅宗以及道教，近些年来那只收女弟子的落花宫，也隐隐有欲与江湖大家一争天下的势头，那落花宫宗主虽然只有二十余岁，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还有那制作草药的百草宗，制作兵器的百炼庄，只收燕姓弟子的燕庄，看起来虽然只是些小门派，但却成了这江湖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些还只是这片土地东边的门派，以那叫一线天的山脉为界线，大陆的西边，还有许许多多的门派。虽然那些门派大多都不入主流，甚至有许多邪派，但，却也有着别样的精彩。” “而在这片土地之外，最北的地方，还有一片冰洋。冰洋上，有一大片用铁链连起来的船只，那还有着所谓的北水南家。虽然他们鲜少踏足这片土地，却也因此而被大家所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势力。” “除了他们这些宗门门派，还有许许多多云游在江湖的侠士隐者，哪怕只有一人，他们的名号说出来，却依然能让天下人为之一惊。” “这些宗门，还有这些人，一同构成这偌大的江湖，韩云你难道就……”说到动情处的林杰直接坐了起来，面露兴奋之意地看向韩云。可他所见的，却是后者倚靠在那大树树干上，歪着头，双眼紧闭，气息均匀地呼吸着。似乎，韩云已经入睡了。 林杰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说了声：“罢了，罢了。”随后，他再度躺下。 他看向身边的韩云，而后，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但不论如何，总有一日，你也会不得已下山，而后踏入这个江湖的。” 他也不管韩云是否能听见。说完这句话之后，林杰躺在草地上，缓缓闭上双眼。 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林杰还是很快就陷入了熟睡中。而后，韩云慢慢张开了双眼，脸上还是挂着那慵懒的神态。 “不得已而踏入这江湖吗……”韩云反复咀嚼这句话，最终，还是发出了一声轻笑。 少年不知愁滋味。这些事对于韩云而言，尚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他所想的，只是趁着现在春日正好，懒散而又惬意地睡上一会儿。至于那些明日事，权且留到明日再谈吧。 韩云再度闭上双眼，而后也进入了梦乡。 下飞炎 第一章 有女名天萱 原本无人问津的飞炎峰，这几日却出乎人意料的热闹。 先是那本门的得意弟子林杰游历归来，让众多新弟子们躁动了一番，而后过了几日，飞炎门掌门忽的收到了一纸书信，说是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草宗宗主，竟要亲自前来拜访，这又让众人颇感兴奋。 但凡在江湖上的人，总归有打打杀杀的时刻。因此，江湖中最受人欢迎的，永远是两样物件：草药与兵器。而若是说到草药，没有人不会想到百草宗。这门派几乎供应着整个市面上八成的草药，若是谁与百草宗交恶，那便基本等同于慢性自杀。而这么个百草宗的宗主，竟会主动前来拜访，这着实让飞炎门上上下下的所有弟子都略感兴奋。若是此番有机会与百草宗交好，那今后行走江湖，想来在种种方面都定会方便许多。 故而，在百草宗到来的当天，飞炎门上下几十名弟子几乎都已出来迎接那百草宗宗主的到来。百草宗的队列里，打头的是两匹棕色的骏马，身后拉着装饰得极其奢华的车厢。接着，又是三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装载着大大的箱子，看起来甚是牢固。 若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这些马车，都是经由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机关工匠大帮鬼斧帮所调制出的，因此才能被马轻松拉上山。不过，这些马车的价格，自然也是比普通的马车要贵上许多。百草宗是何等的财大气粗，由此也可见一斑。 随着马车在众多飞炎门弟子面前站定，车夫掀起帘子，恭敬地迎着车厢内的人出来。众人定睛一看，那车厢内缓缓而出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留着长长的胡子，样貌却不显苍老，只是透着几分稳重。那脸上虽带着几分和善的笑容，身上却始终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场，令人不敢心生忤逆之意。 这便是百草宗的宗主叶星城。他既是一名商人，却也是这江湖中的一代枭雄。 叶星城走下马车，朝着飞炎门的掌门走来，双手抱拳微微作了个揖，口中也说道：“久仰飞炎门掌门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掌门虽比这叶星城大上十余岁，实际上江湖中知名度远不如后者。如今这叶星城这么给面子，掌门自然也是极为受用，连忙弯着腰回道：“叶宗主多礼了，叶宗主的名号才是真的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度不凡。” 叶星城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容，站定了身子。此时，他才忽然轻轻地干咳了几声，唤了一句：“萱儿。” 此时，众人才忽的注意到，那马车车夫始终没有把马车的车帘放下。那车厢里的人，先是露出了一双纤纤玉手，双手虚握，似是在伸着懒腰一般。而后，那人将手收回，缓缓地走出了车厢中，众人才得以一睹那车厢内的人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名肤色雪白，身形苗条的女子。看向她的面孔，似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虽还透着几分青涩稚嫩，却也有着一股莫名的魅力。五官极为精致，尤其那双眼中，似乎总是闪烁着灵动的光芒，仿佛会说话一般。 而当她张开口时，所有人都听见了她那悦耳的声音：“爹，我们就到了飞炎峰吗？” “你这孩子，没大没小。”叶星城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宠溺之情，“先来和掌门伯伯打个招呼。” “噢。”那女子跳下马车，极有活力地来到了掌门面前，作着揖说道：“在下叶天萱，见过掌门伯伯，给掌门伯伯请安。” 那少女本就长得惹人喜爱，行为又如此乖巧，掌门自然是极为受用。掌门连说了三声好，随后又说道：“这飞炎峰上景色也很不错，我这便叫个人陪你一同游玩。” 掌门环顾四周，随后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不见韩云这小子？” 众人沉默了一阵，林杰见状，连忙说道：“师弟在后山习武，没有到来。” “习武，我看八成又是在睡懒觉。”掌门没好气地说道，不过语气里却没有一丝不满，只是透着几分无奈。而叶天萱则摆摆手，说道：“多谢掌门伯伯好意，不过我一人在这山上转转就足够了。” “我家小女贪玩，不过也算会几手武学。”叶星城捋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前几日也算踏入了二指宗师的境界，无需太过担心她的安危。” 二指宗师？众多弟子一声惊叹。这少女眼见着也就只十六七岁的样子，但竟已有二指宗师境界，这是飞炎门中许多弟子都不能及的，惹得一些天资稍差的弟子惊叹之余也有些羞愧。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百草宗宗主之女，练武的条件也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弟子所能比的。如此思考，他们心里也总算平衡了几分。 “萱儿，我与这掌门伯伯有些要事要谈，你就在这山上四处看看，可莫要跑下山去。”叶星城又叮嘱了几句，叶天萱听了低着头吐舌，而后说道：“知道了，爹。” 叶星城点点头，随后与掌门两人一同走开。而那些个飞炎门弟子，有些则跟在掌门背后，有些直接去练功，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叶天萱。 叶天萱目送着叶星城与掌门远去后，环顾四周，褪去了乖巧的伪装，眼睛里充斥着狡黠的光芒。难得有机会随着父亲一同出远门，她自然是要好好玩玩转转的。 她看了看四周，直接去向了人少的后山方向。 远远的，叶天萱便看见了那大片的草地与那参天大树，以及更远处那与碧空所相连的海面。在这山上竟还有这样的景色，着实令叶天萱有些惊讶。随后，她又走近了点，而后她忽然瞥见，那树下似乎有个人影。 那便是韩云。一向随性的他，对于这百草宗的到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因此直接到了这树下打算懒懒地睡上一觉。 在睡梦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接近，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对于他们来说，时刻保持警惕，是应该的。若不是睡得特别昏沉，一般有人在睡梦中接近，他都会感觉得到，而后立即醒来。 不过……韩云想了想，自己是在这飞炎峰上，又怎会有什么危险。他闭上眼睛假寐，左思右想，最后能想到的，只可能是那林杰又想来试试他的身手。 这家伙……看我不吓他一跳。韩云仍然闭着眼，假装自己已经熟睡的样子，心底却在暗暗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韩云听着风的吹动，听着小草的沙沙作响，隐约感觉到有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待到他觉得，那人似乎停在了自己面前时，他便忽然张开眼，带着笑意地大喝了一声：“吃我一拳！”而后，他一拳便要轰去。 可只一瞬，他忽然发觉，面前的人并不是林杰，而是一张陌生的俏丽面庞，吓得他立马止住了自己的动作。韩云的拳头，距离叶天萱的脸只有几寸，她甚至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回过神来时，眼睛忽然一红，眼泪差点就要掉了出来。 糟糕……出事了，这怎么会是个陌生女子。韩云看着她差点就要哭了，自己也慌得要死。他平日里最怕的便是看见同门的那些个师姐或师妹落泪，一落泪他便慌得不知该做些什么。因此，他连忙收起拳，上前去看：“对不起对不起，没伤着你吧？” 那叶天萱也不搭理，只是垂着头几欲落泪。她可是确确实实被吓到了，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哪里会像刚才那样，差点就遭人毒打。不过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一直在挠挠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道着歉。她反复和自己说，这人也不是故意的，才让自己忍住了惊吓的泪水。 过了良久，叶天萱才抬起头，贝齿紧咬下唇，红着眼睛恨恨地说：“哪有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要打人的。” “我……”韩云张开口，却也不知该如何辩解，自己也是一时没想那么多，没想到这后山，居然还会有陌生女子前来。但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惊吓他人在先，韩云只得不停地低声赔礼道歉：“是我不对，你别再哭了。” 叶天萱有几分生气地擦了擦眼睛，而后说道：“那，你也让我狠狠打你一下，我就原谅你了。” 我虽然吓到你了可我刚刚应该没有打到你吧小姑娘……韩云忍不住想说道，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韩云站起身来，闭着眼睛背着手，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叶天萱同样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郎，举起自己的小拳头，却迟迟没有砸下。最终，她也只是用自己的小拳头轻轻地在韩云肩上捶了一下，嘟着嘴说道：“罢了，原谅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韩云，白云的云。你呢？”“叶天萱，叶子的叶，天空的天，萱草的萱。”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晓，这两个名字今后将会在纠缠在一起，一同在这江湖中流传许多年。 下飞炎 第二章 有女娇蛮 “你……是新来的弟子吗？”韩云迟疑地问着。他没有去迎接百草宗的人，并不知道，面前之人其实是百草宗的千金。叶天萱刚想说清自己的身份，可她看着韩云那副迟疑的样子，便抑制不住心底的调皮想法，想着既然这韩云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倒不如骗骗这个呆子寻个开心。因此，对于韩云的问题，她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说：“确实……是今天新来此地。” 韩云并没发觉叶天萱话中的意味，只是嘀咕着说：“老头收了弟子自己都不带好，就这么让师妹乱跑，差点就……”他怕叶天萱又要哭，立刻闭口不言。而后，韩云看向叶天萱说道：“我也是这飞炎门的弟子，比你早入门个几年，以后你称我一声师兄，若有些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便好。” “多谢师兄。”叶天萱装作一副乖巧天真的样子，甜甜地说道。韩云眼见着自己这师妹似乎没有再要哭的迹象，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再仔细一瞧，叶天萱的长相确实也十分可爱，惹人喜欢。这让韩云忍不住想要在自己这个小师妹面前表现表现，干咳几声，说道：“你今天刚入门，大概什么武学都不会。这样吧，我便替老……替掌门师父教你些本门的基本功，你也好自己练习。” 叶天萱天性贪玩，而对于武学招式，更是十分感兴趣，不然她自己也不会达到二指宗师的境界。听到韩云说要教自己武功，叶天萱心底充满了好奇，想见识见识这飞炎门的功夫如何，便一口答应道：“好啊好啊，多谢师兄了。” 韩云他又干咳了几声，故作高深地说：“你且看清楚了。”他站定脚步，摆了个起手式，随后在叶天萱的面前打了一套飞炎门的入门拳法。 叶天萱好奇地看着，但没过多久，便感觉有些失望。飞炎门毕竟不算江湖里的大门派，而门派里的这些基本的功法招式，也算不得有多稀奇。叶天萱毕竟也算是名门之后，打小便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这套拳法在她看来，也没有什么玄妙之处，她只好奇地看了几眼，便已看出了好几式对招。 叶天萱灵机一动，忽的想出了一个捉弄韩云的点子。她没有指出这拳法该怎么应对，而是仍装作外行的样子，好奇地一直看着。 一套拳法打完，韩云悄悄瞥了一眼叶天萱，见后者还是一副天真好奇的模样，他自己便也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这便是我们飞炎门的一些基本功，你之后可以自己好好练练。若是有哪里不懂，随时可以来问我。” “这个拳法好有趣，师兄，我学会了，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听到叶天萱的回复，韩云顿时一愣，装出来的什么气场架势，一下子全部打破了。叶天萱看着他那愣愣的样子，在心底偷笑，随后在韩云面前依葫芦画瓢地将刚才的那拳法又打了一遍。毕竟是二指宗师，武学底子在，外加叶天萱本身天赋也极好，武学阅历也算比较丰富，如此简单基础的拳法，叶天萱只看一遍，便将这套拳法也打出了个形，看起来倒是也有那么七八分像样。而且在叶天萱的有意克制下，她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武学气息，饶是韩云也压根看不出她其实已是和自己同等境界的武者。 韩云完全不知这个假师妹实际武学底子深得很，所以看着叶天萱那像模像样的动作架势，惊讶得他是瞠目结舌。待到叶天萱一遍打完后，同样也偷偷瞥了一眼韩云，看着后者那受惊吓的样子，不禁噗嗤一笑。 韩云愣了半天，随后才反应过来，倍加赞叹地道：“师妹……你……当真可谓是武学奇才，难怪臭老头会收你为徒。”他惊讶得不行，也不顾什么礼节，直接用上了“臭老头”这个他平日里对掌门的称呼。而叶天萱哪怕心里早已笑开了花，面上也只是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带着天真的笑容说道：“师兄过奖了，可能……只是我运气好，才勉强打完这套拳法罢了。” 韩云不疑有他，仍是不住地赞叹叶天萱说道：“别那么客气了，若是运气好就能只看一遍便将这套拳法学了个七七八八，那我们这些师兄当初也不会那么艰辛苦练。” 叶天萱掩嘴轻笑了一声，轻声说道：“不过，师兄，我确实有几处动作还不是很懂，还望你能指教一二。” “指教？”韩云愣愣地说道，“你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师兄你且看好了。”叶天萱站定在韩云面前，以韩云为目标，对着他又打出了那套拳法。这拳法的招数套路韩云早已熟透，轻车熟路地躲避或招架着叶天萱的攻击。 这一式后，她会用右手迎面向我打来一拳……韩云在心底暗暗做着判断，而后举起了自己的双臂意欲抵挡。 不料，他手臂刚刚举起，叶天萱一记右拳便打在了他胸口的位置。没有预料到这一招的韩云被打得直接后退了数步，差点跌坐在地。 “师兄，我觉得……这一式比起直击别人的面门，击向他人的胸口不是要更好吗？”叶天萱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一脸天真无邪地发问道。她看着韩云的面色有几分微妙，连忙说道：“啊，我天生神力，可能力气大了些，没打疼师兄你吧？” “没有没有，无伤大雅。”韩云极力挤出一抹笑容，实际胸口早已疼得厉害，“这一招若是打向胸口，那就太过莽撞，若是被他人躲过，便很难有办法再去抵挡对手的反击。” 罢了，看在这少女是自己的师妹，便不要计较那么多了。韩云在心底暗暗劝着自己。 “啊……还有，这一式……”“还有？！”韩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叶天萱的一拳又直接打了过来，直接打在了韩云的右肩上，疼得韩云差点叫出了声。 “你看，我其实，更喜欢用左手，左手的劲要比右手更大些。所以，这一拳，我能不能不用右手打，而用左手……”“都行都行都行！只要自己喜欢，灵活些变通就好了。”韩云连忙说道。 叶天萱见状，忽然情绪低落了下来，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小声地说着：“师兄……对不起……我知道我很笨，而且，出手又重，所以可能伤到你，让你不耐烦了……我跟你道歉，师兄你莫要生我气了……” “我……”韩云看着叶天萱又是一副几欲落泪的样子，一下子就心软了下来。这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师妹……自己既然是师兄，多担待点她又会如何。 韩云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说道：“无妨，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来吧。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叶天萱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开心地说着：“多谢韩云师兄。”韩云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忍不住感慨着，做一位师兄也不容易啊。 结果，韩云一直当自己的这位师妹只是一个天生力气大些的武学初学者，一顿打下来，吃了不知道多少亏，被打得那叫一个惨烈， 到最后，连叶天萱也觉得自己该差不多收手了。少女总归是记仇的，虽然嘴上说着算了，可先前被韩云惊吓到，叶天萱不这般作弄一番，怎的能消自己心中的气。如今气早已消得差不多了，叶天萱乖巧地收了手，对韩云说：“多谢韩云师兄的指点。” “没事没事……嘶。”韩云摆了摆手，便忍不住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叶天萱在心底偷笑了一番，不过看着韩云，倒觉得他顺眼了许多。她环顾四周，忽然心情大好，对韩云说道：“师兄，你带我四处走走吧。我上山之后，还没看过这飞炎门的景呢。” 能有机会不陪自己这个“天生神力”的师妹练武，韩云自然是最开心不过。他松了口气，说道：“好啊，走吧，你想去哪，我带你一起。” 韩云一把抓住叶天萱的手腕，拉着后者离开。叶天萱被拉住手腕的时候怔了一会儿，刚想说些什么，不过想了想，倒也并不反感这么被韩云抓着自己的手腕，便乖巧地跟在了韩云的身后。 这飞炎门，盘踞此地已有几十年，各式的建筑早已是建的像模像样，从弟子门人的住所到掌门会客的客厅，以及大片的练功场，还有存放着各式武学及文献的书阁，一个不落。韩云带着叶天萱，一一看去，并不忘耐心地为叶天萱讲解着。 不过，令他有几分不解的是，沿途遇见的所有的飞炎门弟子看见自己拉着叶天萱时，都是一副傻眼的表情。不过，想来他们也没见过这个师妹，看见自己拉着个陌生女子会觉得意外也不为过。何况，叶天萱的长相，确实也是容易引人注目。这么想想，韩云倒也理解了。 因此，他甚至不忘小声对叶天萱说：“我这些师兄平日里很少见到漂亮女子，而且都傻傻的，所以对你多留意了几眼，莫要太在意。” “啊？嗯……嗯嗯。”叶天萱含糊地应着，心底却忍不住在想若是这些人知道韩云对他们的评价，会不会现在直接冲上来暴揍他一顿呢。 不过实际上，周围的人看着韩云和叶天萱，心底想的却都是：“发生了什么，怎么百草宗的千金与韩云这小子走得这么近……这小子还拉着她的手？我不是见鬼了吧？” 两人就这么走走看看，将这飞炎门走了个遍，而后，韩云忽然见着了一位熟人。 “喂，臭老头。”韩云大老远地呼喊着掌门，并拉着叶天萱走近了。而后，他才注意到，掌门的身旁，还有一位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 那应该便是今日来访的百草宗宗主吧。韩云在心底暗暗琢磨着。待到他走近了掌门身边，后者抬起手，轻轻在韩云头顶敲了一下：“没大没小，怎么称呼师父的。而且就这么拉着人家小姑娘的手，成何体统。” “啊……是是是。”韩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叶天萱的手，挠了挠头，想想毕竟还是在外人面前，还是给足了面子地说道：“我在后山巧遇师妹，正带着师妹游览整个飞炎门。见过师父。” “师妹？”掌门一挑眉，“我何时又收了女徒弟？” 韩云一愣，随后拉了拉身后的叶天萱：“这……不是师妹吗？” 这俩师徒面面相觑，各自都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鬼话。此时，唯有那最熟悉自家心性的百草宗宗主叶星城忽然干咳了几声，开口说道：“萱儿，你是不是又调皮了？” 叶天萱吐了吐舌，松开了韩云的手，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了叶星城身后，娇声说道：“爹，我只是和这位少侠开个玩笑嘛。” 韩云仍是愣愣地不知发生了什么，掌门则又敲了一下他的头，没好气地说：“什么师妹，这是人家百草宗掌门的千金叶天萱，你这小崽子是不是看到了漂亮姑娘就当是你的师妹了，还想有这么好的师妹？” “不是……这……”韩云指着叶天萱说，“是这小妮子骗我说……” “哎哎，我可没骗你呀。”叶天萱装作一脸无辜地说，“我只是说我是今日新来此地，可没说我就是本门弟子了。是你直接称我为师妹，让我唤你师兄的。” 韩云愣愣地回忆起了两人的对话，随后脸色一变说道：“你……你这妮子。” “嘻。”叶天萱扮了个鬼脸，随后不再躲在叶星城身后，直接蹦跳着跑开了，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韩云再不管不顾什么礼节，直接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留下飞炎门掌门与叶星城两人看着这俩小辈的身影，而后相视尴尬一笑。 有女娇蛮任性如此，倒也是一桩令人哭笑不得之事。 那一日的飞炎峰上，到处都在回荡着少年的喊声以及少女那银铃般的笑声。 下飞炎 第三章 把酒问青天 是夜，飞炎门举办了一场宴会，迎接百草宗人的到来。 众弟子门人从掌门口中得知，此番百草宗前来特意送上了几车的珍贵草药，深感激动。这不仅是一份馈赠，更寓意着百草宗与飞炎门的交好。有了这份交情，今后飞炎门弟子行走江湖，也能有更多照顾。因此在宴会上，众人喜形于色，有说有笑。 唯有一人，一边大口吃着菜肴，一边与身旁的男子抱怨道：“……你说这妮子，多可气，不仅骗我，先前还欺我不知她底细揍了我一顿……我现在都还觉得有些酸疼。” 这人自然是韩云，而他身旁的男子则是林杰。林杰看着韩云，一脸无奈地说：“那也只能怪你自己太单纯，才会被这样的小妮子骗。” “我……咳咳咳。”韩云似是因为吃太急而被呛到了，手慌乱地摸着，想要拿到些可以喝的饮品。 而此时，有人将一个水壶塞到了他的手中。韩云不顾三七二十一，一把拿住水壶痛快地饮下一大口。入喉之后再回味，他才忽然感觉有几分不对。这种辛辣的感觉，似乎不是水。 他转过头去看，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少女。再定睛一看，正是白日里的叶天萱。她盯着自己，一脸坏笑，见自己想说话，连忙将手指举到嘴边示意韩云噤声，而后低声说道：“这是我从我爹那里悄悄拿来的，可莫要大声喧哗让他人听见了。” 韩云张着嘴，听叶天萱这么一说，倒也识趣地不再多语。只是这一口喝得太急，让他不住地咳了起来。一旁的林杰并不知这水壶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见这二人古怪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叶天萱小姐，可是有何要事？” “啊……见过林杰少侠。久闻林杰少侠之威名，不过在下是有要事与你师弟韩云商议。因此，请恕在下失陪了？” 有要事？自己怎么没听说过。韩云有话想说，却仍在咳嗽，根本说不出话来，接着，他被叶天萱直接强拉走，林杰看着两人，忍不住说：“可是……这宴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叶天萱却是什么也不管，拉着韩云径直跑出了宴会厅。林杰没有追上去，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随后，听着叶星城说道：“……诸位，我此番给大家带来了我们百草宗的特酿百草液。此物非酒，乃是一剂补品，有活血化瘀强身健体之功效，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各位，请。” 林杰看着韩云位前那一杯百草液，却是没有动过一点。他忽然露出了一抹神情复杂的笑容，而后将自己的杯中物一饮而尽。 “咳咳……你给我喝了些什么东西啊。”韩云还没从刚才喝到的东西的滋味中缓过来，不住地咳嗽。 “这个？酒啊。”叶天萱歪着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这可是我们百草宗的珍品百草酿，滋味可好了，而且药用功效也比你们这宴会上的那什么百草液要好得多。若不是今日我爹要参加这个宴会，我也没机会从他那里将这东西摸来。” 她将自己手中的酒壶抛给了韩云，并从自己的腰际拿出又一个酒壶，打开壶塞，细细地嗅了一下，一脸陶醉的样子，想来叶天萱平日里倒也是个嗜酒之人。 “这就是……酒？”韩云看着手中的酒壶，有几分愣神。叶天萱见他这样，同样有些许意外地问他：“怎么，你是第一次喝酒吗？” 韩云苦笑：“这山上哪有酒这样的东西，有也是师父一个人珍藏了。”他犹豫片刻，随后又饮一口，还是不能解此物为何如此吸引人，不过，细细品味，苦涩中倒也夹带着几分令人回味的甜。 叶天萱又问道：“山上没有，山下却是有的啊，下山的时候，就没有好奇地偷买过些酒吗。”“不……我……其实至今还没下过山。” 叶天萱瞪大了眼睛看着韩云，那个样子令人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十分可爱。她有些呆呆地说：“你……还没下过山？天呐，那你是不是也没吃过那陵城中王阿婆的酱饼，还有城北李叔叔的糕点，啊，你是不是也没见过陵城里的夏日荷花。” “没有没有，”韩云哭笑不得地回答道，“都说了没下过山，怎么可能有吃过这些见过这些。而且……我以后大概也会一直待在山上吧。” “那你可真是……太遗憾了。”叶天萱直接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拿着酒壶看着夜空中的皓月，“有那么多有趣的东西你都还没接触到，多可惜啊。” 韩云见状，同样坐在了叶天萱身边：“我师兄也一直想劝我下山，但我觉得……在这山上，倒是挺好的。至少，我觉得在山下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月亮吧。” 听到韩云这么说，叶天萱也不想不识趣地继续扫兴。她一直看着天上的月亮，今日正是月中，夜空里的月亮分外圆又亮。叶天萱坐着，晃着手里的酒壶，忽的念了一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把酒问青天……倒是不错的佳句。”“嗯，这是一首词的句子，被大家口口相传，只是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叶天萱一手撑着脸看着天，一手拿着酒壶，“可惜啊，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月，如果我会跳舞助助兴，想来倒是饶有趣味。” “你虽不会跳舞，可你却也是习武之人啊。”韩云打趣道，“以武代舞，或许也会有另一番风趣。” 叶天萱歪过头去看着韩云，眼神中充满笑意：“喂，傻小子，那，你再陪我武一场，可好？” “呵，你以为我当真会怕你不成？”韩云放下手中的酒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喝了这么些酒，韩云忽的开始积极起来。他站起身，摆了个起手式，看着叶天萱说：“白天里我不知你身份只当你是我师妹，因而手下留情了些，这次我可不会手软了。” “是嘛，那，便让我也看看你的本事。”叶天萱同样站起身，与韩云两人对立而峙。忽的两人同时出手，共同击向对方，二人的手掌碰撞，随后又出招。 叶天萱虽是女子，但出手却格外主动，每一招都是进攻性十足。相对的，韩云或许是因天性原因，每一招都更为保守周全，圆润地化解着叶天萱的进攻，同时，伺机进行反击。 两人在这月下，你一拳，我一掌，打的有来有回。二人的身影在月下不断翻飞，场面莫名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和谐。 那叶天萱，一拳直直地轰向韩云的面门，韩云侧过头去，抬手以手臂挡住叶天萱的手臂。叶天萱见状，另一只手又想打向韩云的小腹，却被后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韩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说道：“怎么样，服不服？” “偏不服。”叶天萱话音刚落，一记膝击便已击向了韩云。韩云见状只得赶忙松开，后退好几步，而后忽然一掌化拳，迅速轰了回去。 这一拳，是飞炎门的绝技，炎伤拳。 叶天萱虽不知这一式的名称，但却清晰感受到原本保守的韩云，这一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她便相对的一拳化掌，迎上了这一拳。 百草宗的绝技，飞花掌。 那一掌，宛如空中翻飞的落花一般，看似绵若无力。实际上韩云一拳击上时，却感觉自己手中的劲道已先被卸去了三四分，而后感受到的，是如狂风般的掌息。二者一拳与一掌的又一次接触，气势之强令这附近的枝叶也在不停地摇曳。 终究还是两个二指宗师的较量，架势之大不免令人瞠目结舌。待到双方的气势都减弱后，韩云率先停手，喊道：“停停停……我头晕了……这酒喝着也太令人难受了。” 叶天萱发出了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说道：“嘻，真没想到你这么不胜酒力。罢了罢了，今日就这样。你这傻小子，倒也有几分实力嘛。” “这番话，我也奉还给你。”韩云与叶天萱二人相视一笑。叶天萱拿起酒壶，又抿了一口，说道：“此番来你们飞炎门，我也不会久住。我明日就要下山去了，待到何时，我有空了……会再来上山找你的。届时，你可别已是实力远远不如我了。” “安心吧，下次你来，我只会把你打得个落花流水。”少年少女在这月下说着宛如约定般的话语，莫名透着几分微妙的情绪。叶天萱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道：“罢了罢了，回屋睡觉去了。”随后摆摆手，转过身离开。 韩云看着她远去，随后也向着自己的房屋走去。山上的夜风有几分微凉，吹得初尝酒味的韩云有几分晕乎乎的。他头晕目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晕乎乎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忽的想起了刚刚说过的话。 “下次再见吗……”韩云呢喃着，难得的对未来忽的有了几分期待，而后，便彻底熟睡过去。 这一夜，韩云睡得格外的香，陷入了深深的熟睡之中。 次日清晨。 对于百草宗宗主的离去，飞炎门上下额外不舍。昨日众多弟子得见百草宗宗主叶星城，无不被其气场所折服。昨夜里又得以举办了那么一场宴会，众人恨不得叶星城能留在此十天半个月。 不过，那也是不现实的。叶星城见着诸多飞炎门弟子，呵呵笑着，拱手说道：“得见各位飞炎门的后辈们，不免让老夫感叹江湖后继有人。只可惜，老夫还有要事，不能在此多留。不过，老夫期待着，各位今后能在这江湖中掀起一番风浪。” 能被堂堂百草宗宗主寄以此言。众人不免感到心头似有几分热血上涌，恨不得现在便下山将这偌大的江湖闯上一闯。叶星城仍是呵呵笑着，随后说道：“那么，诸位英雄少侠，后会有期。掌门，保重。” “恭送叶宗主。”诸位弟子十分有礼地喊着，可见他们对叶星城之推崇。而飞炎门掌门也同样回礼道：“叶宗主，多多保重。” 叶天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却没瞥见那个昨日与自己共饮共武的少年面孔，心底不免有几分失落。不过，她还是不忘说上一声：“掌门伯伯保重，诸位飞炎门师兄保重。”随后，她便登上了马车车厢中。 鬼斧帮的马车，当真是上山下山都如履平地，丝毫没有几分颠簸感。叶天萱靠着车厢，探出头看着身后那座飞炎峰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小到看不见，心头忽然有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怎么，萱儿，难得见你如此安静啊。”叶星城呵笑着开着女儿的玩笑。叶天萱收拾好心情，对着叶星城扮了个鬼脸，却仍不言语，一直看着后方。 忽然，她瞥见了，身后跟的马车中，有一辆车后的箱子忽然开始震颤。她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再三确认，那并不是错觉。 奇了个怪哉，叶天萱可是知道的，那马车的箱子里，来的时候装的都是些珍贵的草药，并且如今已经都给了飞炎门。这里头，并没有活物。怎的这个箱子如今自己忽然颤动了起来？ 没有等她想通，答案却自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过了一阵，箱子不再颤动，而后，忽然一声巨响，整个箱子碎裂开来。 叶天萱愣住了。 韩云坐在了那马车上，脸上写满了茫然之意。 下飞炎 第四章 山下的世界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韩云少侠，你为何会出现在我们马车的箱子里？”叶星城看着韩云，一脸严肃的样子。韩云从箱子中出来后，便被叶星城叫到了他所在的马车车厢中。虽说韩云什么也没有做，但如此意外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总还是要盘问个究竟的。 “这……”韩云挠了挠头，还是一脸茫然地说，“我昨晚睡得很昏沉，结果今早一醒来，发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我才发觉，自己被困在了箱子里。结果，我就一使劲……然后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这里。” “韩云少侠你在睡梦中，就没有什么动静吗？”叶星城又发问，韩云略带几分尴尬地说：“这……我昨晚睡得很昏沉，完全放松了警戒，所以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哦？”叶星城有些意外，“睡得如此昏沉？那可真是不该。” “那大概是因为……”韩云刚想说什么，叶天萱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韩云，使了个眼色。韩云忽的想起，昨天叶天萱说，她的酒还是从叶星城那里悄悄拿来的。因此，韩云连忙改口说：“大概是因为昨天白天里太疲惫了些……所以夜里就睡得很昏沉。” 叶天萱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浑然不知自己这些个小动作其实早已被叶星城察觉。叶星城在心底默默一笑，猜到了这俩孩子之间大概有什么小秘密，不过他也不说破，直接说起了下一个话题：“不过……既然如此，少侠不如去我们府上做客几日，待过几日我再出远门的时候顺带将你捎上飞炎峰。” “这怎么行？”韩云极力抗拒着说道，“这……我至今还未下过山，对山下的生活不会适应的……” “有什么关系。”说到这叶天萱便立刻开口了，“你就在我家住上几天，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而且，我还能带你去吃各种好吃的，玩各种好玩的，你就好好享受几日吧。更何况……我们现在离飞炎峰已经有好些路程了，你若是一个人回去，认得路吗？” “这……”韩云被说得一时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毕竟也离开了这么远，他也不好叫人家现在便掉头回飞炎峰。韩云迟疑了很久，实在不知该怎么反驳，最后，咬着牙说：“那……好吧。” “嘻。”叶天萱似是很满意这个结果，脸上浮现了一抹欢喜的微笑。叶星城看着韩云，脸上露出和蔼的笑，说道：“那待我回去之后，就写封信与你师父说说，让他莫要担心你。” 韩云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下山，会是这样的方式，而且，还来得这么突然。 不过…… 想想自己真要接触山下的世界了，韩云的心头，有几股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看了一眼马车外的世界，没有了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山与植物，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原野。 那个性子恬淡的韩云，心中莫名有了几分淡淡的期待之情。 百草宗这个门派，设在了一座名为陵城的城镇中。 还未进城，韩云便看到了那高高的城墙，以及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韩云有几分愣神，虽然早知道这山下人要远远比山上多得多，但自己真正眼见到这么多人，心头还是有几分惊讶的。 叶天萱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偷笑着说了声：“傻子，这还算不上多少人呢，待会儿你进了城内，就知道陵城有多繁荣了。” 韩云呆呆地应着，马车渐渐来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卫兵原想上来盘问一番，叶星城掀起帘子露了张脸，守卫的人立马毕恭毕敬地迎接着马车进城。韩云轻声发出了一声“哇”的惊叹声，他万万没想到百草宗的排场会有这么大，连这卫兵都要如此恭敬。而叶天萱则撑着头，贴心地在一旁说道：“你可要知，这世上终究是武学为尊。我们百草宗，也算是江湖里一流的武学门派了。而且，还占据着诸多药草资源，在江湖上的势力，可是大到超乎你想象的。在陵城里，也是一等一的门派了，这卫兵自然会这般恭敬。” “一等一的门派……”韩云听出了叶天萱语气里的骄傲之意，不过同样也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那这陵城里，是不是还有能与百草宗一较高低的门派。” “是啊。陵城毕竟也不是我们百草宗一家独大的。”叶天萱撇撇嘴，“像什么青云门，猛虎门，也是这陵城里一直与我们百草宗作对的两个门派……不过算了，这些事你也不会接触到，这段时日有我们百草宗照顾你，不会有什么事的。” 飞炎峰上常年只有飞炎门一个门派，对于这些门派斗争的事，韩云也是似懂非懂。而且以他的性格，对这些事也没多大兴趣，也就没有再过问。他眼见着，马车慢慢过了城门，而在这广阔的城墙后，他又看见了一片不同的天地。 这陵城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繁华的喧嚣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的商家店铺林立着，有着各式各样的稀奇古怪的东西。韩云看着，忍不住又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呼，叶天萱抿着嘴笑着，抓着韩云的手腕说：“走吧，进了陵城里，就让我去带你到处转转。” 叶星城呵呵笑着，对这些小年轻的行为并不阻拦。叶天萱毕竟也有着二指宗师的实力，在这陵城中自保也算足够了。何况以百草宗在陵城的实力，就是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及时派人援助自己女儿的。因此，他倒对着叶天萱说道：“那我便先回家中，你可莫要在外面玩到太晚。” “是是是~”叶天萱扮了个鬼脸，随后拉着韩云下了马车，朝着远处的集市跑去。韩云看着叶天萱抓着他的手腕，神情有些恍惚。 昨日在飞炎峰上，韩云拉着叶天萱的手，带着她走遍了飞炎门内大大小小的地方。 而今日在飞炎峰下，叶天萱却反过来拉着韩云的手，带他走入了一片新的世界。 那之后许多年，韩云始终都会记得那两次拉起的手，记得叶天萱当时的一颦一笑，一抬手一低头。一切的一切，都念念不忘。 话虽如此，不过没有多久，韩云便陷入了苦恼中。 “这妮子真是……”韩云一个人看着密集的人群，独自挠了挠头。叶天萱虽然嘴上说着要带他四处看看，可没多久她就眼睛冒着光，一个人到处东看看西看看，陵城的人流量终究还是太大，不知不觉中韩云便被卷到了人群中，再一回首，便只剩他一个人茫然地看着四周，见不到任何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人。 “我这是……到哪了……”韩云一个人小声嘀咕着，浑然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眼见的四周都是不熟悉的面孔，韩云轻轻叹了口气，估摸着自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已是到了山下，四处看看也无妨。性子恬淡的韩云倒也一下子就适应了状况，正打算向着前方继续走。 “哎哎哎，这位小哥。”有个人忽然拉着韩云的衣袖，叫住了他。韩云转过头来一看，是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只比自己大个三四岁，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脸孔看起来似乎特别有正气。不过他的衣着，看起来却是破破烂烂的，似是很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样子。 韩云记得，林杰与自己说过，山下有许许多多像这样的人，他们被称为，乞丐。 “小哥，看你这么稚嫩年轻，想来是刚出来跑江湖的吧。”这乞丐笑嘻嘻地对韩云说道，“既然如此，多行些善事，给自己结善缘啊。” 那乞丐举起个破碗，这时，韩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很尴尬地说：“我……身上没有钱。”韩云自幼便在山上生活，那么久以来从不需要用到钱，因此，身上自然是分文不剩。这么看来，自己若是不能快点找到叶天萱的话，自己倒是什么都买不了。 “没钱？不可能不可能。”那乞丐一脸不信的样子，“走江湖的人，身上不揣点钱，岂不比我这个小叫花子还要穷酸，怎么会好意思啊？” 若是常人，被一个乞丐如此说，早就翻脸走人，甚至与这乞丐拔刀相向了。但韩云在山上生活了那么久，与世人接触不深，外加性子又那般恬淡，因此反倒毫不在意，只是习惯性地挠了挠头，说道：“我也是初次下山，没什么经验，所以并没有随身带些个铜钱银钱。” 虽没有用过钱，但总归是听林杰说起过这些东西，韩云对此倒是也基本了解。一银元等于一百铜元，一金元等于一百银元，像是一些个普通的三口家庭，一年的花费也就几金元。 那乞丐撇撇嘴，立刻换了副口吻说道：“得得得，算小爷倒霉，唉，你走吧你走吧。” 韩云点了点头，随后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那乞丐：“那你可知，这百草宗该往哪走？” “嗯？”听到百草宗后，那乞丐的眼神忽然都亮了几分，“怎么，你要去百草宗？那可是个大肥羊……呸，那可是个有钱的大门派。” “嗯……我大约这几日都在百草宗宗主叶星城府上，不过，我第一次来此，倒是不认识路。”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并且经历太少，韩云少了几分为人处世的心机城府，一下子就把自己底子交代出来了。那乞丐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意外，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随后又变成了一股没心没肺的样子，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带你去百草宗吧。不过，带我去了以后，你可得给我，意思意思。” “这……”虽然觉得这样似乎会给叶星城添些不便，不过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韩云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那乞丐眉开眼笑着，直接勾着韩云的肩，说道：“那走吧，哦对了，你小子叫什么？” “韩云，飞炎门弟子韩云。你呢？” “我叫洪同。”那乞丐的脸上，带着一抹开朗的笑容。 下飞炎 第五章 怪乞丐 越是走，韩云越是觉得，这陵城果真要比山上繁华得多。 这集市路边的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稀奇东西，韩云终究还是少年心性，每每看到那些个有趣的未曾见过的东西，都会驻足停留，好奇地看上片刻，而后再走。如此走走停停，韩云与那名为洪同的乞丐半天倒是并没走多少路。 不过洪同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每当韩云停下，他便也停在一旁，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韩云的样子。看着他对这些东西感到好奇的样子，说实在的，确实有几分有趣。 韩云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他只觉得，自己当初觉得山下的东西山上都有，确实有些太坐井观天了。这山下，当真是有很多有趣的稀奇东西。并且，这一路来他还闻到了许许多多美食小吃的扑鼻香气，光是闻着那气味便已令他胃口大开。只可惜自己如今身无分文，什么都只能看几眼，而后便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 “唉……那妮子到底跑哪去了。”韩云倒是第一次这般想念那个爱玩爱作弄人的姑娘，若是她在，自己倒也不至于这么苦。 然而，没走几步，他忽然眼见着，前面有一个自己熟悉的背影。那看起来，似乎正是叶天萱。韩云的心头涌上几分喜悦之情，又上前几步，然后才忽然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在那叶天萱的身旁，有几人围着她。看那几人的穿着打扮，似乎并非百草宗的人，像是其他门派的人。他们围着叶天萱，笑着说道：“居然叫我们碰到了百草宗的千金小姐，真是走运。” “你们……给我让开。”叶天萱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似乎与韩云印象中有几分不对，不过他并没反应过来其中有什么差别。那几人只是坏笑着，抓过叶天萱的青丝，拿到鼻子旁细细嗅了一番，随后说道：“好香的味道，也不知我们若是将这样的美人抓了带回我们猛虎门，门主会怎么想呢？” 猛虎门？韩云忽的反应过来，这是之前叶天萱曾说过的一个名字，似乎，是一个一直在和百草宗作对的门派名。难怪他们如此肆无忌惮，若是真被他们将叶天萱抓走了……韩云皱了皱眉，只觉得情况似乎不妙了起来。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叶天萱的手，随后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看着猛虎门的那几人，厉声说道：“你们几个，别想对她动手动脚的。” 那几人还没说话，叶天萱的脸便已红通，她挣脱开了韩云，轻声说：“公子……虽说你好意救我，但，男女授受不亲……” 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抓着我到处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韩云一下子没搞懂叶天萱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傻眼了一会。便在这时，他感受到一股劲风袭来，身体本能地向侧边一闪。 一把刀掠过了韩云的脸颊，削去了一撮韩云的发丝。那猛虎门的人啐了一口，随后拿着刀指向韩云说道：“我不管你是谁，识相的就别管我们猛虎门的事，否则老子一刀劈了你。” “那可不成，这桩事，我还真的管定了。”韩云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拉着叶天萱的手腕。叶天萱还想挣脱，却听着韩云轻声说：“站在我身后，我保护你。” 叶天萱愣了片刻，看着韩云那张清秀的面孔，心头莫名浮现几分莫名的信任感，让她站在了韩云身旁。 虽然不知道这叶天萱发生了什么，不过韩云觉得，自己这时候也确实该护在叶天萱面前。他站在叶天萱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猛虎门的那几人见他如此态度，嘁了一声，随后提刀冲了上来。 周围的人尖叫着四散开来。韩云右手化掌为拳，一记刚猛而又气势十足的拳轰出。正是飞炎门的绝技，炎伤拳。虽未接触，但只感受那灼热而又凶猛的拳风，猛虎门几人便已觉得不太对劲，连忙转攻为守。韩云的一拳，轰在了为首一人的刀上，刀刃发出了碰撞的鸣声。 “这实力……这小子看起来是个年纪轻轻的呆子，居然也有二指宗师的境界。”洪同看着他们碰撞，眼前一亮，小声地嘀咕着。不过，没有人在意一个乞丐的自言自语，也自然没有人听到他所说的话。韩云一拳不成，另一只手化掌为拳，炎伤拳直接砸向了面前之人的面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做抵抗，便已被一拳轰在了脸上，直接向后倒下。 便在此时，又有两刀从身前齐齐砍下。韩云双脚发力一蹬地，后退了一大步，躲过了这两刀，而后，他伸出手来，双手皆用二指捏住了刀尖。韩云奋力一抽，竟将两把刀从那两人的手中抽了出来。他将刀扔在了地上，双手同时化拳，向前轰击，直接打中了身前两人的小腹上。那二人身子一软，立刻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韩云面前只剩一名猛虎门之人，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倒下，愣了一会儿。他这才知道，自己惹到硬茬儿了。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后退。他大喝一声，举着刀向前挥砍。 韩云没有丝毫害怕，沉着冷静地向着侧边一闪，这一刀砍空了。韩云趁机抬起腿，踢在了面前之人的膝盖上。后者突然受此一击，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气，韩云趁此机会又是一拳，炎伤拳重重地轰在了这人身上，让他同样应声倒地。 “嗯……轻松。”毕竟韩云也是个名副其实的二指宗师，对付些这样的小角色还是不在话下。而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当心！”韩云转过头一看，那个最早被自己打趴下的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将手中的刀高举，向着自己劈下。 大意了。韩云有几分懊恼。虽说这刀自己也能扛，但，估计会受不小的伤。自己实在太过松懈，竟没注意到最早被自己打倒的人，竟然又站了起来企图偷袭自己。 韩云只觉得刀锋已近在眼前，仿佛下一秒刀就将劈开自己的面门。可正在此时，忽的过来了一个人，挡在了韩云面前。韩云还没看清是谁，那人便已举起了一根手指，挡在了刀锋前。 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原本气势凶猛的一刀，竟就这么轻松地被一根手指头挡住了。韩云有几分愣神，呆呆地看着，这才将来人看清。 那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自己身旁带路的乞丐洪同。他转过头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地说：“还是实战经验不足啊小子，下次可就不能这么掉以轻心了。” “你……”韩云有些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原本以为洪同只是一个一直嬉皮笑脸的乞丐，可没想到，在这危机时刻，这家伙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洪同轻轻地一笑，忽的反应过来什么一般，问韩云：“韩云，你可知道，一指宗师之上，还有什么境界。” “一指……宗师之上？”韩云有些愣。自己在山上成日里只当一指宗师便是武学最高境界，原来……一指宗师之上，还有别的境界？洪同看见他这样的反应，也就明白他断然是不知道的。洪同又轻轻笑了笑，随后说道：“你且听好了，一指宗师之上，可见万物之力，改万物之构造者，为气境。” 洪同忽然将手指头拿开来，但，那把刀仍没有落下，相反的，它的刀身在手指离开的一瞬间，忽然碎裂成了规则的碎片。那接口，整齐得宛如是被人用神兵划开一般，平整到令人惊叹。 “气境之上，可听万物之灵，换万物之性质者，为神境。” “神境之上，可知万物之根，破万物之本质者，为元境。” “气，神，元三境，才可见真正的武学之道。” 洪同一字一句，都印在了韩云的脑海中。韩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以及洪同所说的话，忽的有了什么感想启发，在内心反复咀嚼回味着。洪同见状，也不再多言语，转向了猛虎门那几人。 而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又传来一声呼喊：“是哪来的野小子，敢对我们猛虎门的人出手？”而后，一名面目凶狠，凶神恶煞虎背熊腰的大汉走出了人群。 “那是猛虎门的少主黄厉。”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此人是谁，有几分惊讶。 不过，这黄厉出来后，看到了洪同，他却更加惊讶，皱着眉头说：“怎么是你？你怎么要来管我们的闲事。” “可不是我管你们的闲事，只是你们，差点伤了我的金主，我只好不得已出手相助了。”洪同一脸无辜的样子，指了指倒地的那几个猛虎门的人。那几人艰难地爬起来，而后站到了他们少主黄厉旁边。黄厉看了看韩云和叶天萱，又看了看洪同，最后冷哼一声，说道：“我们走。” 猛虎门的人率先离开了，韩云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说着：“这猛虎门的少主，来得倒是挺快。” “他定是老早便已在人群中，只是让自己的手下上来骚扰这位姑娘的。”洪同轻声应道，“这位姑娘既然是百草宗的千金，若是他这个猛虎门少主自己出手，变相地等于猛虎门向百草宗正式宣战，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便让无关紧要的手下过来想要骚扰这位姑娘。” 韩云愣愣地看着洪同，皱着眉说：“洪同你……究竟是何人。似乎，不是一般的乞丐？” “诶，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洪同那严肃的表情忽然一变，脸上露出了一抹贱兮兮的笑容，“在下在江湖的外号，便是‘怪乞丐’。” “‘怪乞丐’？”韩云虽然没有反应，叶天萱听到这名号后，却是极为惊讶，“你便是天下三大帮的丐帮少主，‘怪乞丐’洪同？” “丐帮少主？”韩云听到这个身份，才真正感到惊讶。若说百草宗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门派，那，丐帮、禅宗和道教，便是这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大帮。他们是这江湖里真正的大门派，任何一方都有着极其庞大的势力。而这洪同，居然就是丐帮的少主…… “那你为什么还要乞讨？”韩云一时没忍住，问出了自己的这个疑惑。洪同听到后愣了一会儿，随后哈哈大笑着：“怎么，少主就不能乞讨了？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归根到底，还不是个小叫花子，叫花子该做的事，不就是乞讨吗？” 没有因为自己少主的身份而有一丝优越傲慢感，甚至还毫不顾忌地直言自己是叫花子，并且似乎还以此为乐。再想想这人的行事风格与其作为……韩云看着洪同，忍不住说了一声：“你果然，无愧‘怪乞丐’这个名号。” “这是我的荣幸。”洪同欣然地接受了韩云的评价，并露出了一抹笑。 下飞炎 第六章 双子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熟人，那我便不多奉陪了。”洪同看着韩云以及他身旁的叶天萱，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你这便要走了？不是说要带我到百草宗吗？”韩云愣愣地问道。洪同白了他一眼，轻笑着说道：“你这家伙可真是死脑筋，既然已经让你找到了熟人，便也不必再将你彻底送到百草宗吧。而且，依照我们的约定，我将你送到百草宗，你便要予我谢礼。既然这次没有到百草宗，那就不用给咯。” 韩云有几分哭笑不得，说道：“哪有你这样自断财路的。你刚不还说百草宗是个大户吗。”“刚才是刚才，现在嘛，我不想要了。”洪同转过身去，摆摆手，“就是这样，我先走一步了，告辞。” 飞炎门的韩云……看来这飞炎门除了林杰倒也有其他的有趣人。洪同在心底默默想道。 不过洪同心底想的是什么，韩云自然不知道。他叹了口气，轻声嘟囔着：“怪人。”不过在心底，却记住了洪同这人。随后，他转向一旁的叶天萱，说道：“那么……你带我回百草宗吧。还有，若是我沿途看到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可不可以麻烦你替我垫付一下？” “这……少侠……”话说到此，叶天萱一脸难为情的样子，“虽然承蒙少侠出手相助，但……若要小女子就这么带初次见面的人回府……未免有些不妥吧……”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文绉绉，说话还这么知书达理。”韩云有些不解地凑近了看着叶天萱，“还说初次见面……你莫不是刚刚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身子吧？” 韩云这般大大咧咧的行为，吓了叶天萱一跳。后者略带几分羞涩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这让韩云看着愈发觉得怪异。 韩云还想继续追问，此时，他忽然听见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姐姐！”他顺着声音的来源回头望去，却见叶天萱在自己的背后，看到自己的一瞬，叶天萱也愣了一会儿。 而韩云却更加愣住了，他看看面前的“叶天萱”，接着又看着背后大步跑来的叶天萱，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叶天萱跑到他面前，搂住了她所喊的“姐姐”的人的手时，韩云只觉头晕目眩，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叶天萱看着韩云的样子，一下子便猜到他定是分不清两人。她忍不住笑了下，随后指着身旁的姐姐解释道：“这是我的姐姐，叶天荨，我们是一对双子。” 韩云有些惊讶。他也从书上见过，天底下会有一对双子生的一副相同的面孔，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过。叶天荨见到叶天萱和韩云这般熟络的样子，心底也明白了原来这位少侠是熟人，非常有礼地说道：“小女叶天荨，方才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了。” “不客气……呃，行侠仗义也是我分内之事，何况你还是叶天萱的姐姐……”叶天荨这般有礼，反倒让韩云有些不适应，连说话都有些不知如何应话。他看着叶天萱，低声说：“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个这样的姐姐。” “我当初又不知，你会下山来，干嘛要向你将家底说得一干二净。”叶天萱白了韩云一眼，而后又乖巧地贴在叶天荨身旁。如此一来，她没有注意到，叶天荨看着韩云清秀的模样，俏脸微微一红。 韩云也未注意。他轻声叹了口气，随后看着叶天萱说道：“罢了罢了，我们先回百草宗吧。这陵城……果真是热闹非凡，有太多东西了。” “是吧？”叶天萱嘻笑一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韩云，“待到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在陵城的集市上好好逛逛。” 韩云撇撇嘴，那股子爱玩的少年心性也收起了大半。他懒懒地跟在了叶家双子姐妹背后，跟随着她们回到了百草宗。 百草宗不愧是江湖里的一流门派，陵城的中流砥柱。连这门派宅邸，也是十分的富丽堂皇。 光是百草宗的门派宅邸，便占了巨大的一片土地。韩云来到百草宗门前时，一眼甚至未能望到尽头。推开壮阔的大门，进门可见的风景却极其平凡。大片的草药田以及林地，看起来似乎与这整个府邸格格不入。可听叶天萱说，这里头栽培的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几乎时时刻刻都会有百草宗弟子看守照料以防人毁坏。连她这样的千金小姐都是如此重视的态度，想来价值定是超乎韩云想象。 穿过草药田后，一旁的库房传来浓浓的草药的清香，正面，则是装饰得极其华丽的大厅。想来这便是平日里会客的地方。而在大厅之后，则是各条走廊所通向的住房以及放着兵器、丹药、武学秘籍等其他物资的库房。在房屋之间，还有着设给百草宗弟子们的练功场地。 总而言之，这百草宗里的设计，便是透着两个字，富裕。 韩云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没见过世面，他傻傻地看着这百草宗里的一切，不住地啧啧惊叹。种种表现，倒是逗得一旁的叶天荨笑声不断。叶天萱则是白了韩云一眼，说道：“行了行了，你还要在这住上几日呢，习惯便好。” 韩云倒也不觉得丢脸，毕竟自己确实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飞炎峰上的生活，确确实实是平淡如水。但韩云也不会说因此而讨厌飞炎峰上的生活，毕竟，那才是他从小到大所生长的地方。 这么说来，也不知师父那老头子和林杰怎样了，也不知叶星城大叔的书信何时才能寄到飞炎门。他们发现自己忽的不见了，想来会很惊讶吧。 想到这，韩云忽然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叶天萱打趣道：“怎么，想着未来几日的生活，现在就忍不住笑出声了？” “是啊，想想每日都有机会得以见到如此美丽的两位姑娘，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韩云毫不畏惧地答道。叶天萱听了，作干呕状，说道：“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当真是不要脸。”但实际上被人这么夸奖长相，叶天萱心底还是感到美滋滋的。而至于叶天荨，自然没有这两位如此豁得开，她只是低着头，羞红了脸，不知在想什么。 韩云看着两人的反应，忍不住说道：“虽说你们两人是双子……但是性格倒是截然不同。”“是啊，而且我们俩的性格也不同。我打小喜欢武学，姐姐自幼喜欢各种女红刺绣，还有读书识字的事。虽然姐姐也爱看各种英雄救美的武侠小说，但实际上对武学之事，也是一窍不通。”叶天萱耸耸肩，这些都是百草宗上下都知道的事，众人一般也是依据两人的性格表现以及说话的口吻来区分两人的身份。 “那我倒是觉得，这姐姐可比你这天天爱玩爱捣乱的小妮子好多了。”韩云摸着下巴打趣道。谁知，叶天萱却毫不在意，反倒笑嘻嘻地拉着自己一旁的叶天荨说道：“那是，这可是我的姐姐。” 韩云顿了一会儿，随后默然着笑了笑。这对姐妹果真是感情深刻，连那个叶天萱，在她姐姐面前，都变得如此乖巧了。 而叶天荨，此时的脸却变得更加通红，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是不是被韩云的夸奖赞美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心中另有其他事。 韩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眼神忽的瞥到，一旁的练武场，有好几人一直盯着这边，那眼神似乎带着刺一般，死死地抓着韩云。韩云闭口不言，而叶天萱则说道：“那我和姐姐先去找我爹，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在这宅邸里逛逛。这次可不会迷路了吧。” 韩云苦笑：“这府邸虽大，可也没有集市里那么又大又热闹。这都会迷路，你当我是什么人？” “当然是把你当呆子咯。”叶天萱嘻嘻笑着，拉着一旁的叶天荨的手臂离开。叶天荨离开之际，不住地回头张望着韩云。 韩云看着姐妹两人都走远。随后又看向了练武场的那些人。仔细一看，这些人似乎都是百草宗的男弟子。他们看着自己，招招手，似乎在示意让自己过去。 这是要给自己示威吗？虽然在飞炎门的生活和谐而又恬淡，但这并不代表着，韩云是个完完全全不明事理之人。至少，他分得清，他人的敌意与善意。 韩云虽然不是个主动惹事之人，可若是他人主动找上他来。 那，他也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 这是林杰曾教导过他的，若是有人主动惹事，那，不需要给对方任何好脸色看。 因此，韩云踏着轻轻的步子，缓缓走到了练武场。这练武场有五名弟子，齐刷刷盯着自己。韩云看着他们，倒是很礼貌地主动问道：“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子，我劝你一句。”为首的一人瞪着韩云，认真地说，“百草宗的千金，可不是你这样不知哪来的毛头小子可以随意接近的。识相的，就乖乖离他们远点，不要贴那么近。” 自古英雄爱美人，叶天萱与叶天荨这般长相动人家世显赫的美人，想来更是少不了各种追求者。韩云如此贴近她们，定会招来他人的嫉妒。虽说韩云对她们两姐妹没有什么感觉，可是，都被人这么说了…… 韩云看着那人，冷着一张脸，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接近她们好了。” “这么不识相，你果真是……啥？”那人忽的感觉哪里不对，看着韩云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没想到韩云会说出这种话，呆呆地注视着他。 不用给这些人好脸色……那我便严肃点。韩云在心底默默想着，板着个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说，她们不是我该随意接近的人，那好……我离开就是了。” 韩云还是那个韩云，和山下的人以及这个世界接触得太少，因此，性格天真地都有几分……贱兮兮的。对于方才对面说的话，他完全没当是什么警告，只觉得，这是……谈判。 而以他的性格，能够和平解决问题，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方才还对叶天荨出手相助，但那也是因为，对方已经打到他脸上来了。可如今对方都这么说了，韩云便十分认真地说道：“大家也是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呢，有话好说，和气生财，我先行一步了。” 韩云不顾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转过身去，径直离开。 动动嘴调解清便不用打架，这山下的人还真是讲理，真希望臭老头能学着点。韩云在心底默默想到。 下飞炎 第七章 挑衅 吕梁很是气愤。 从他拜入百草宗的那天起，他就为百草宗的两位千金小姐所倾倒。 大小姐叶天荨，温柔体贴，二小姐叶天萱，活泼可爱。不论何者，都有着独特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吕梁。 因此，他不想看见任何人接近她们二人，吕梁用暴力的方式击败了每一个企图接近两位千金的人，可自己却迟迟缺少几分勇气开口向两位千金小姐表达自己的爱意。 所以，今天当他看见一个不知哪来的毛头小子和叶天萱叶天荨二人同时有说有笑时，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了他的心头。他誓要亲手制裁这小子，让他不敢再接近她们。 可他没有想到，当他刚说完警告的话语后，那小子却没有任何不知天高地厚的表现，反倒是乖巧地说，自己再不会接近她们了，然后，转身便离开。 虽说目的已经达到了……可吕梁怎么也觉得，哪里不对。 因此，他一声喝住了那准备离去的韩云，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和她们这般亲热，我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对，就是这样。他是要将这人狠狠教训一顿，以宣泄他的怒火，同时也警告他不准再接近叶天萱叶天荨姐妹二人。 可韩云听了他的话，却皱起了眉头，说道：“你不是说，若是我再继续接近她们，你才要教训我一顿吗？现在我听你的话，不接近她们了，你怎还好意思对我出手。” “我……”吕梁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这小子怎么回事，平常那些新来的，要不就是狂妄着表示要和自己作对，要不就是表现得如同软脚虾一般向自己求饶。可这人……又不是自傲又不卑亢……一时让吕梁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家伙的话。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在陵城走了大半天……我还想找个房间好好睡会儿呢。”韩云伸了个懒腰，一脸困倦的样子。吕梁见状，一股急了的样子，不顾众人的眼光，直接大声喝道：“不行，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我……”韩云一副好笑的样子，“你这也太不讲理了，我明明没有错，你却硬要打我，这算哪门子的教训？” 周围那些原本在练武的百草宗弟子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吕梁只觉得面上挂不住了，再不想和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讲什么理，大喝一声：“少废话！”而后，对着韩云的脸上就是一拳。 那一瞬，韩云脸上原本懒散的表情忽的消失了。他很认真地看着吕梁这一拳向着自己的面门袭来，伸出了手掌直接挡住，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冲击力，韩云隐约感觉出，这人的实力，约莫是三指宗师的水平。 可惜，比起自己的水平，还是要低上许多。 韩云的手掌抓紧吕梁的拳头，另一只手化掌为拳，一记飞炎拳直接打在了吕梁的小腹处。吕梁只觉得自己的小腹仿佛被一团烈焰所烫上一般炽热，随后他便直接被打倒在了地上。 众人忍不住发出了好几声惊叹的声音。这吕梁在百草宗内，也算是不错的弟子了，这人却能将他一击打趴下，他的实力定是不能小觑。 韩云拍了拍手掌，随后啧啧说道：“还说要给我一个教训，下次可自己掂量着点。”说完，他又一次转身想离开。 “阁下请留步。”又一个声音响起，令韩云停住了他原想离去的步伐。他转过身来，看见周围的人群中，又走出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少年。那人看着韩云，面带笑容说道：“阁下好俊的身手，不知师从何处？” “在下飞炎门韩云。”韩云抱拳行了个礼，可没想那人见状却并没有回礼，仍是带着笑容说道：“原来是韩云少侠……虽说你身手不错，可是……你在我百草宗的地盘里这般教训我百草宗弟子吕梁，未免太不给我们百草宗面子了吧？” 韩云皱了皱眉，对于这人的话，感觉有几分莫名其妙：“是你们百草宗弟子来寻我麻烦先，怎么，我还不能出手还击了？” “那我可管不着。我眼见的，是韩云少侠你将我们百草宗弟子吕梁打倒在地。”那人脸上的笑容，如今来看，充满了挑衅之意，“我所见的，是你不给我们百草宗面子，那，就别怪我找你麻烦。” 四周传来百草宗弟子的窃窃私语，他们纷纷说着：“这下完了，三师兄出手了……”“这疯子师兄，不和人打上一顿肯定是不肯罢休的……”“范临师兄就是这样的性子……看见武功好的人就要和他较量上一番……” 韩云从这些人的话语里，大致也能将事情推测个大概。这人不是不明事理，只是他，存心想要和自己打上一架。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被人如此挑衅，饶是韩云这样性子的人，也忍受不住。 他不是好战之人，但既然被人这般挑衅，他也绝不会退缩。韩云沉着声，看着范临说道：“那可是你自找的。” 范临笑着，摆了个起手式，说道：“且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他虽然只是百草宗里的三师兄，但在他之上的两位师兄却是常年不在百草宗内。余下的这些弟子中，就以他资历最大，且就他武功最强。因此，除了宗主的两位千金外，百草宗现在的弟子里，就数他地位最高。所以，即便范临这般胡来着挑衅他人，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制止他，都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两人较量。 范临没有等，直接冲了出来，一拳直冲韩云的面门。韩云隐约感受到，他的气势与先前的吕梁完全不同，没有再如先前那般激进，而是稳妥地挡下了这一招。 那一拳轰在韩云手掌的一瞬间，韩云发出了一声冷哼，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不止。他被打得连退了三四步，然后略有几分意外地说道：“一指宗师……” “挡得不错，再接我一招！”范临趁胜追击，一拳高举，而后重重地砸下，如同有震荡山河之势。 百草势，须弥叶。 百草势乃百草宗弟子绝学，每一招每一式，都以一种草药命名。或气吞山河，或暗劲汹涌，有着千变万化的招式与气场。 韩云高举双臂，迎接这一拳。那一瞬间，犹如一座须弥山压在了他的双臂之上，沉重到令人无法反击。韩云右腿一软，身子直接垮下去了大半，双脚死死地陷入了地中。 这家伙，好可怕的气势。韩云咬紧牙关，站定脚跟发力，极其吃力地扛下了这一击。范临见韩云接下这一击，不怒反喜，笑着说：“果然有几分力气。” 韩云沉默了，对于范临的话不再做任何回应。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而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气势变了。 如果有人问起飞炎门的人，韩云的武功，强在哪，所有人都会说出一个答案。 身法。 他不是那种，侵略气场十足的人。韩云更像他的名字一般，是一团悠然自在的云。自幼时习武起，韩云便不愿主动与人交战。每每与人切磋，比起和他人硬碰硬地对决，韩云总是喜欢四处躲闪，直到累到对手气喘吁吁气急败坏，他才趁机一举击倒对手。因此，飞炎门里的师兄弟与师姐妹们，从来都最不愿和韩云交手。哪怕是林杰，从来也只是和韩云硬碰硬地打架，不许他四处闪躲。 因此，韩云平常习武切磋的对手，从来都只有一人。 飞炎门掌门。 也正是因此，韩云在不断的挨打以及无数声“臭老头”的谩骂中，一点一点地提升着自己的身法，躲避着掌门的攻击，将自己的身法几乎练到了同门弟子中的极致。 此时的韩云，像一团在黑夜中肆意燃烧的火焰一般，令人无法触摸。他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可他的气势却是如此琢磨不透。 范临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可以他的性子，只觉得，敌人越强，他越是兴奋。他又是一拳袭来，直接冲向韩云的小腹。可在他靠近的一瞬间， 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从韩云的小腹处穿了过去，根本没有击中他。 他站定脚步，回头一看，韩云仍是站在原地，脸上浮现起一抹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说道：“怎么，是头晕了吗，连人都打不中？” “好小子……”范临舔了舔嘴唇，反身又是一拳。可这一拳恍惚间似乎又变成了好几拳，如同天罗地网般笼罩着韩云，击向了韩云躯体的各个部位。 百草势，天罗花。 看起来似乎是凶猛而又连绵不断的拳势，可韩云仍然还是站在原地，每一拳都没有击中他。范临感觉，自己的每一拳似乎都只是击打在虚无的火焰中，看似击中了什么，可实际上拳头上却没有一丝感觉。 他没有打中韩云一拳，或者说，是韩云躲开了他的每一拳。 范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表情，他忍不住说道：“这是什么诡异的身法。” “飞炎门的身法，青焰步。”韩云的脸上，出现了自信的笑容。这一套身法，完全是飞炎门掌门在山上这几十年的岁月中，自行领悟出的一套身法。 韩云自信，若是有这套身法，碰上了范临这样的一指宗师，他也有一战之力。 几个来回的战斗下来，范临连续好几次的攻击全都扑空，这让他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不耐烦之意。好战的他想和强者交手，但不喜欢这样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游戏。他的右拳在空中变换了好几下姿势，一股气势蓬勃而出。但，那股气势中，却充斥着万物枯朽死亡的感觉，令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是……化朽。”有眼尖的弟子看出了范临的招式，不禁失声叫了出来。百草势的招式多以草药命名，唯有两招除外：一手回春，一手化朽。 一者为生，一者……为死。 “完了，范临师兄动杀心了，这一招如果打中了，这小子必死无疑啊……”百草宗的弟子开始慌张了，不论如何，若是将这人杀死了，那肯定会招惹来宗主的责罚，甚至更大的祸端的。有人想要劝住范临师兄，但，却没有那个胆子。 “你给我，瞧好了。”范临放声大笑着，战意已经充斥了他的整个脑子。他已经红了眼，一拳挥出，带着杀意与大笑声，面目狰狞地直直冲向韩云的面门。 就在那一刻，他忽然看见了韩云的眼神。 那一刻范临忽然清醒了过来，笑声也戛然而止。而也是在这同一刻，又是一声娇喝：“你们给我住手！” 范临停了下来，韩云也没有任何动作。众人顺着声寻去，却是百草宗两位千金叶天荨与叶天萱一同看着他们。叶天萱瞪大了眼，气鼓鼓地看着他们，而叶天荨却是有些慌张地跑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韩云说道：“韩云少侠……你怎么样，身体无事吧？” “啊，没事，范临兄只是和我切磋切磋。”韩云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才让叶天荨感到安心。可叶天萱却是气呼呼地跑来，说道：“切磋？这家伙刚刚可是要下死手了，要不是我叫停了，你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那真是，多谢了叶女侠出手相助。”韩云打趣道。看他还有这工夫打趣，看来韩云是没什么事了。叶天萱也算松了口气，不再去找范临计较，哼了一声，说道：“得了，我们已经和爹说了，你的房间我们都已安排好了，你随我们一起来吧。” 韩云点了点头，又看了范临一眼。范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呆立在原地。直到叶家两千金和韩云都离去，众人才逐渐散开，有人还在讨论刚刚的事，也有人似乎在看了两人的决斗后有所感悟正在深思，也有人不管不顾继续练武。没有人注意到，范临的不对。 所有人都当范临是被叶天萱喝停的，却不知，是范临在看到韩云眼神的那一瞬间，身体本能地令他停了下来。 那个眼神中，没有畏惧和恐慌，有的，是不曾经历世事的纯净，是留有后手的自信，以及，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 嗜血与杀意。 那是一种很纯净的杀意，不夹杂着任何其他的情绪，没有恨，也没有愤怒，只有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纯粹的，杀意。 范临不知道怎样的人，才能拥有这样的眼神。但至少在那一刻，这个眼神，令他忽然感到了害怕。他甚至感觉，如果自己这一击没有击中韩云，那么，自己会死。 因此，他退缩了。身体的本能令他选择了自保，直接停了下来。 “那家伙……明明看起来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子，本性却是一匹嗜血的狼……真是欺骗性十足……”范临喃喃自语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下飞炎 第八章 婚约 “这便是你这几日的房间了。”叶天荨领着韩云来到了一间空房中，韩云环顾四周，房间内收拾得干干净净，似乎是时常有打扫。 “这本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客房。”叶天荨似乎看穿了韩云心中所想一般，贴心地说道，“所以，这房间常年都有人打扫。若是有哪里你觉得令你不适的，你可以自行收拾收拾。” 叶天萱早已懒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休息，这房间里只有韩云和叶天荨两人。毕竟和叶天荨也不算十分熟悉，韩云倒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多谢叶姑娘，有劳费心了。” 叶天荨抿嘴一笑，柔声说道：“不用这么客气，若是韩少侠不介意……直接……唤我天荨便好。”叶天荨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微微一红。只可惜，韩云浑然没有看出少女的羞涩，只是笑着说：“既然如此，你直接叫我韩云便好，不用一直加个少侠什么的，听着倒让我感觉不自在。” “知道了，韩少……韩云。”叶天荨自知说错话，抿着嘴一笑。韩云看她这副模样，笑了笑，感慨着说道：“你们姐妹二人，性格倒真是完全不同。” “我也不知为何，天萱自幼便喜欢习武练功，而我就更喜欢做些女红，看看书。可能就是这样的差别，导致我们二人的性格也有些不同吧。”叶天荨面对着韩云，抿着嘴笑着说道，“若要让我去习武，我倒更愿意去看看那些个讲行侠仗义或是英雄救美的小说，会更加有趣些。” “哎，这我倒是和你一样！”韩云一拍大腿，一股子相见恨晚的感觉，“我在飞炎峰上，整日里就被我师父那个臭老头要求整天习武。唉，可把我累坏了。所以每次他催我练武之类的，我便偷偷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偷懒，然后臭老头就每次都要来找我，一找到我，我就要挨他一顿揍……真的是，唉。” “扑哧。”叶天荨一时间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之后她似乎又自觉失礼一般，脸颊微红低着头。韩云这才感觉出，叶天荨面对自己，似乎有几分太过拘谨，这令韩云觉得有几分别扭，他对叶天荨说：“没事，你不用在意那些礼节，在我面前，怎么放松怎么来好了。” 叶天荨怔了一会儿，随后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靠近了韩云几分，柔声说道：“那，韩云，你能再给我多说点你在飞炎峰上的事吗？” “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吧。”韩云挠了挠头，“我成天待在山上，其实见过的也很少，没有多少有趣的经历可以说起。” 叶天荨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不在意。想起了什么，都可以说，我……很想听。” 韩云挠挠头，忽的想起了一件发生在飞炎门里的趣事，便说与叶天荨听。叶天荨撑着头，静静地聆听着，从韩云和他掌门师父的斗智斗勇，再到他师兄师弟的糗事，再到他师姐师妹的作弄，她无不默默听着。 其实说来，这样那样类似的事情，百草宗内也有，可叶天荨听着韩云所述，心情却是无比的放松舒畅。她撑着脸，悄悄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话的少年，心中莫名有股情绪在酝酿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种奇妙的气氛，才被一声开门声打破。二人齐齐看去，叶天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对着叶天荨说：“姐姐，你快随我到前厅来，有个人来找你了。” “我？”叶天荨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之意。 百草宗的前厅里，坐着两名衣着华丽的男子，看二者的样貌，似乎是一对父子。 那年龄稍长些的男子对叶星城说道说道：“叶宗主，何不再考虑一番，我儿尹良对令千金叶天荨也是倾慕已久，我今日亲自上门向你提起这门亲事，你百草宗与我青云门也可借此结盟，岂不也是一桩美事？” 听此人的话，不能猜出，他便是青云门的掌门尹一宁。对于他的话，叶星城沉思片刻，迟疑着说：“尹兄……这孩子辈的姻缘之事，我也并不想插手……我觉得，还是看小女自身意下如何吧？” 尹一宁听言，看向了刚刚到来的叶天荨，却见这女子面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自然猜出了叶天荨心中的意愿，连忙说道：“哎，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宗主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我看，才是更重要的。” 叶星城面上仍保持着微笑，实际上内心却也在忍不住叹气。他自然知道这是一个坑，但，他也很难做抉择。若是选择结盟，两家门派今后在陵城几乎就可以横扫其他所有的势力，但却是要牺牲自己所怜爱的女儿的自由。可若是选择不结盟……这青云门自然就有了理由去和其他门派结盟一同针对百草宗。百草宗虽然在江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若是直接被他们一举击垮而吞并，江湖中人也不会在意新的百草宗背后是不是换了人在掌控…… 叶星城深感头疼，叶天荨亦是如此。她面色苍白，内心也深知，若是自己直接选择嫁给这青云门掌门之子，不仅不会给百草宗招来什么困恼，对于百草宗的今后也好。而且这尹良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自己不像妹妹叶天萱那般成日里行走江湖，总归是要早日嫁人的。若不说其他，尹良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 叶天荨无法抹去，一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她紧咬下唇，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 而那边尹良看着叶天荨的样子，却是率先沉不住气了说道：“荨儿……我自打初次见你起，就一直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叶天荨咬着牙，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在她动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这般强迫着一名姑娘做决定，未免也太丢你们门派的脸了吧？” 我真是……强出什么头。韩云一边在心里说着自己，一边顶着众人的目光站了出来。他来到了叶天荨的身边，沉着声说道：“想来天荨此刻也没想好自己该如何抉择，你们又何必强迫她在此刻做出选择呢。还是说，堂堂一个青云门，想不顾门派颜面，光天化日之下不顾她人意愿，意图强抢女子？” 听到韩云称呼叶天荨为“天荨”的时候，尹良心中便掠过一丝酸楚。这般直呼其名，亲密得令他甚是不悦。因此，韩云话音刚落，尹良便大喝道：“哪来的毛头小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尹良直接起身，来到了韩云面前，对着他的面门便是一拳。韩云没有闪躲，上前接下这一击，口中还在说着：“这么贸然出拳，若是打伤天荨可不好。” “啊……”叶天荨闻言，脸微微一红，这一丝细小的变化，她身旁的韩云没有察觉，可在他们面前的尹良可是目睹得一清二楚。妒火冲破胸膛，尹良对着韩云的面门连出好几拳，韩云一一接下。尹良直接运气，一招武学蓄势待发，而韩云化掌为拳，似乎也要与他直接硬碰硬。 “住手！”尹一宁和叶星城的声音同时响起，震得韩云和尹良二人身躯直接停滞在了原地。韩云感觉得到，四周的空气似乎在此刻都强压在了他的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换作以前，他只当这是因为他们的气势太强。可今日听到那怪乞丐一言，他忽然心有所悟，明白是因为他们都是那在一指宗师之上的，“气神元”三境之人。所以，才有能力将这无形的空气转化成气墙，压制着韩云和尹良的动作。 “这还在他们前厅之上，便如此大打出手。良儿，莫要和这等人一般无礼。”那青云门看似在规劝尹良，实际上却也是在讥讽韩云无礼。叶星城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干咳了几声，毕竟韩云其实也并非他们百草宗人，他也不好直接管教什么。 尹良看着韩云，恨恨地说道：“小子，可敢告诉我，你的姓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韩云看着尹良，一脸正色地说，“在下百草宗弟子，吕梁。”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叶天萱和叶天荨二人，有一瞬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叶天荨只是在心底想着韩云还真是机灵，而叶天萱却早已是在心底狂笑不止，感叹韩云这家伙看起来人畜无害不经世事似乎非常纯洁老实的样子，实际上心底坏点子真是多得是，说起谎来一点都不带脸红。而叶星城毕竟老练，只是在心底无奈地感慨着，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青云门之人自然不知这之中究竟有多少鬼名堂，尹良指着韩云，咬牙切齿地说：“后天正午，你可敢来陵城东市，和我一较高低？” “这有何不敢？”韩云拍拍手说道，“我吕梁若是不去，便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缩头乌龟。” “很好。”尹良转过身去，坐回了尹一宁身旁。尹一宁此时如同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一番，对着叶星城说：“今日之事，还望叶宗主好好考虑一番。在下便不多陪，先，就此别过。” 尹一宁带着尹良，离开了百草宗的前厅。而甫一出门，尹一宁便已换了一副表情，面色十分阴沉。 “得找个机会，给这个叫吕梁的小子，下点阴招。”尹一宁可不是什么大腹便便的正人君子，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跳出来搅局，他的内心可是十分不悦，下了决心要给他一点不痛快。 只不过，不知尹一宁若是知道自己所记恨的，其实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他又会作何感想。 而看着青云门的人逐渐走远后，叶天萱第一个忍不住，蹦跳着到了韩云身旁，拍着他的背笑着说道：“我可要被你笑死了，你这家伙，那种时候还祸害别人，你怎么这么坏。” “这有什么坏的，自保罢了。”韩云耸了耸肩，“反正等过几日回了飞炎峰，他们也找不到我头上来。至于那个陵城东市……到时候再说去不去吧。” “韩云……”叶天荨看着韩云，眼神中夹杂着说不清的情感。她心头有很多话想说，不过到了最后，也只有一句：“……多谢你。” “不客气，这也是为了朋友应该做的。”韩云挠了挠头，没有多说什么。叶天萱拍了拍他，和他继续有说有笑着。 叶星城看着这三个年轻人，意味深长地哼笑了一声。他又喝了一口茶，忽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下飞炎 第九章 三人游 入夜了，在百草宗的盛情招待下，韩云品尝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餐，如今一个人在百草宗内的凉亭里乘着凉。 还是刚入夏的季节，夜里的风夹杂着几分凉意，轻轻地吹拂过韩云的脸颊，惬意得让他想起了飞炎峰上那一大片的草地。韩云在心底默默笑了一下，随后，表情一滞，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怎么还是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呀，呆子。”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让韩云从发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背后。两名相貌完全一致的少女一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样的场景令他还是感到有几分目眩。不过从两人的动作姿态和气质上，韩云可以很好地分辨出两个人。 刚刚说话的自然是叶天萱，韩云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怎么说呢……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离开飞炎门这么久这么远，这时候忽然还有点想了。” “噗嗤，想家的孩子走不远呀。”叶天萱轻笑了一声，随后又递给韩云一个壶。韩云愣了一会儿，拔起塞子细嗅了一番，随后没好气地说：“你又把你爹的百草酿偷来了？” “什么叫偷。”叶天萱翻了个白眼，坐在了韩云一旁，而后拿出另一个酒壶自己先喝了一口，“我只是在我爹不注意的时候，溜到库房里将他的百草酿顺手拿了出来。而且我这不还分享给你了吗？” 而叶天荨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坐在了韩云的另一边，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人说话。 “你呀，”韩云轻叹了一口气，“女孩子家家这么调皮，就不能和天荨学着点吗？” “这话说得，你个呆子好像就比我安分多少一样，白天不还去惹人家青云门的人了吗？”叶天萱吐了吐舌，忍不住反驳道，“而且呀，我刚刚拿百草酿的时候，姐姐也是在外面给我望风呀。” “不是……那个……”叶天荨听到这，红着脸辩驳道，“我也是……怕你被爹爹发现又要挨骂，所以就……替你在外面看了一下情况……” 听着这两姐妹的话语，韩云莫名想起了平日里自己和林杰师兄的争辩斗嘴，他轻笑了一声，拿起酒壶饮了一口。还是一样有些苦涩，但不知为何，喝下几口这壶中物，心中的苦闷以及忧愁倒也真的少了几分，并且细细回味，倒也甚是甘甜。 “不过，韩云，”叶天荨看着韩云，有几分犹豫地说，“白天里，多谢了你为我替身而出。” “那个啊，小事一桩。”韩云挠挠头说道，“虽然我们也是今日才相识的，但，我总不能看着你就这么羊入虎口吧。” “但……我……”叶天荨吞吞吐吐的，半天才说道，“你能够为了我而站出来……我……我……我很开心……” 我在说什么呀……叶天荨在心底抱怨着自己不敢开口。韩云听了她的话，也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听出其中更多的意味，只是忽然想起一般，说道：“不过，叶宗主倒真是有些不该，如果他能够决绝点一口回拒的话……” “爹也有他的苦衷的。”叶天萱轻叹一口气，柔声说道，“自打娘因病去世后，爹对于我们两人就是愈发疼爱，但同时，他也发了狠心地要将这百草宗做大。所以虽然爹平日里对我们疼爱有加，但这个事……毕竟涉及着百草宗的利益，他也不可能那么果断地直接回拒，终究要经过多番考虑，所以不会一口气回拒吧。” 叶天荨这时，难得地用几分自嘲的语气说道：“其实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不像天萱那样有志向闯江湖，想来过个几年，我便已经要嫁作人妇，然后生子育儿。今日之事，虽然有韩云你帮助，但……今后的某一天，我终究还是得嫁到他人家中吧……” 叶天荨说这话的时候，韩云都能看出她的悲观之情。这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天荨你对于未来，就没有一点点期待吗？” “我……”叶天荨迟疑着，半天没有开口，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想要找个我真心喜欢的男子，然后与他朝夕相处，结为夫妻……倒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便是了，虽然你说你终究还是要早早嫁人，那不如从此刻起，去找寻一个你真心喜欢的人，然后，去和他在一起，这样至少也是遂你心愿了不是？”韩云一番话，似是点开了叶天荨心中的迷雾。她愣着，反复咀嚼着韩云的话语，重复着说道：“真心喜欢的人吗……” 她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头，看着韩云，碰巧与韩云二人双目直视。叶天荨脸微微一红，赶紧低下头去，一股情绪在心中不停地荡漾着。 而在一旁的叶天萱眯着眼看着这两人，啧啧地说道：“你这呆子，认识我姐姐才多久，就这样一口一个天荨，叫得真是亲密。” 叶天荨听了这话，头低得宛如恨不得要埋入地里一般。韩云却是丝毫不惧，看着叶天萱打趣道：“那怎么，你是想也让我叫你天萱不成？” “呸。”叶天萱啐了一口，说道，“就你这个呆子，还好意思直呼我的名字。这样吧，你就称我为老大，那我可以考虑以后唤你一声小弟。” “那是不可能的，臭丫头，让我叫你老大，等你有本事打趴我再说。”“呸，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呆子！”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示弱，对着对方扮鬼脸。 三个人在凉亭里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韩云又感觉自己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了，才忍不住说道：“得了得了，别再说了，我又觉得头晕了。” “哈哈，不胜酒力的呆子。”叶天萱脸颊微红，似是也有些喝上头了，但她的性子哪会示弱，硬撑着假装自己没有喝醉一般，不住地嚷嚷着，“来来来，我带你到处走走，你就不会觉得头晕了。” 叶天萱一把抓住了韩云的手腕，脚步有些虚浮地带着他到处走。虽然是在百草宗，但叶天荨还是十分担心，她可不放心让这两个醉鬼到处跑，赶紧跟了上去。 叶天萱拉着韩云的手，两个人走在了最前面。皎洁的月光均匀地铺洒在了他们前行的路上，他们两人踏着月光一路前行，叶天萱的步伐轻快而又透着几分少女的俏皮。她走着走着，忽然哼起了歌。 而她的声音还未落，韩云的背后又响起了和声。那是叶天荨的声音，她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随着叶天萱的声音一同和歌。两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韩云身前与身后同时响起，一同唱着一样的歌曲。 温柔的夜风吹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叶天萱身上的清香，吹散了韩云的醉意，他回过头去，看着背后的叶天荨。皎洁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让那本就令人动容的面容看着愈发可爱。 这一刻韩云心中那份对飞炎峰的思念已经消散，只觉得自己无比的放松自在，仿佛只要待在她们二人身旁，自己就无忧无虑一般。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那一轮明月，似乎确实没有飞炎峰上的大，可看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 韩云轻笑了一声，紧紧地抓着叶天萱的手，牢牢跟在了她身旁。 三人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韩云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才拉住了叶天萱的手，示意她停下。然后，他松开了叶天萱的手，慢慢走到了那人身旁，迟疑着喊了一句：“是……吕梁？” 他之所以迟疑，是因为面前之人的面孔虽然熟悉，但却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看着韩云过来，他抬起了头，十分愤恨地说：“韩云，是不是你小子暗算我！”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虽然有几分不厚道，但是韩云此时，却是强忍着自己内心的笑意，才控制住没有让自己笑出声来。但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仍然是抑制不住地上扬。因为这吕梁，实在是被打得太惨，那被揍得宛如猪头一样的样子，让韩云忍不住想笑。 韩云这么提问，却让吕梁更加气愤地说：“我刚刚夜里出去走了一趟，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黑衣人，威胁着问我说，知不知道百草宗的吕梁在哪？我告诉他们，我就是。结果他们一听到我是吕梁，就立马一起揍我，把我打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警告说，让我离百草宗的大小姐远一点，我……是不是韩云你这个王八蛋找人来打我的。” 韩云听着吕梁的述说，再也忍不住，拍着自己的腿放声大笑着，似乎都要喘不过气来，半天都没说一句话。吕梁见他这样子，心中也甚是愤恨。虽然白天被韩云一招打倒在地，但他仍是忍不住运气打了过来：“王八蛋，我让你笑了吗！你这小子，我一定要打你一顿。” 韩云嬉笑着，躲着吕梁的攻击，左躲右闪间，仍然是欢笑声不断。吕梁则是不停地呼喊着：“站住！”“不要跑！”“有本事别躲啊！” 直到韩云跑到了叶天萱她们身旁，吕梁看见了两位千金的面容，脸色忽然就变了。他捂着脸，连声说着：“对不起，我不会再接近两位大小姐了，你们饶过我吧！”说完，他就连忙跑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家伙……我又不是恶鬼，有必要看着我就吓成这样嘛？”叶天萱看着吕梁逃走的背影，内心甚是疑惑，还有几分生气。叶天荨虽然没说，但被人这么躲开，心中也难免有几分不舒服。她们并没听到韩云刚刚和吕梁对话的内容，自然不知吕梁见到她们二人后，内心有多少阴影。 而韩云则在一旁，并没说穿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而是没心没肺地笑着，爽朗得宛如一个普通的邻家少年。 没过多久，三人还是散开，韩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脑海中回忆着这一天以来发生的事。 这是他自上飞炎峰以后第一次下山，这一天里遇到的许许多多的事，确实要比在山上更精彩，更有趣。他忽的回想起了林杰曾和他说过的话：“总有一日，你也会不得已下山，而后踏入这个江湖的。” “这江湖，倒还挺有趣的。”韩云看着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语道。 他闭上了双眼，在心底给自己说了一声晚安。 下飞炎 第十章 青年俊秀（上） 次日，韩云早早的便被叶天萱叫了起来，后者嚷嚷着，今天一定要带韩云好好看看陵城的大街小巷。 “昨天是我没做到位，走到一半就和你分开了，今天绝对不会了！”叶天萱信誓旦旦地说道。 无奈的韩云只好忍受着醉酒的头痛感早早地起来，陪着那生龙活虎的叶天萱出了百草宗的门。他看着叶天萱的背影，忍不住想到，这臭丫头怎么成天这么有精神，都不会累吗？ 而事实证明，在玩的时候，叶天萱确实不会感到累。虽然昨日她也已经逛过一遍集市，但今日叶天萱还是东瞧瞧西看看，碰到什么稀罕玩意儿就会连声叫着韩云呆子，让他赶紧过来看一看，这让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韩云愈发疲惫。 昨天初次见到这些东西，韩云还有股子新鲜劲，今天这新鲜劲过了，韩云那懒散的性子又上来了。比起这样逛集市买各式各样的东西，他情愿待在百草宗的房间里睡上一天。 陪这丫头逛集市真是太可怕了。韩云看着叶天萱手里所持的各种东西，忍不住在心底想到。 就在这百无聊赖之际，韩云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仍穿着昨日里那破烂的衣裳，看起来有些邋遢，但他的眉宇间，总带着几分英气。这正是昨日里那给韩云领路的怪乞丐。 韩云招了招手，呼喊着他的名字：“洪同大哥。” 洪同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来，此时韩云才发觉，洪同的表情有些焦虑，而且步伐匆匆，就像是，正在被人追赶一般。 他不是丐帮的少帮主吗……谁敢追着他。而正在韩云疑惑之时，忽然他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用极其不标准的官话呼喊着洪同的名字：“洪同，来来来，吃爷爷我一棒！”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跳出，手里拿着根木棒，对着洪同的脑袋准备敲下来。 洪同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像昨日那样潇洒地用一根手指接下这一棒，反而是面色凝重地站定身子，右手握拳与这一棒对撞。两人至刚至猛的攻击碰撞，激起了惊人的气浪。周围的群众仓皇而逃，连韩云叶天萱这样的二指宗师都不得不运气才能控制着不让自己被气浪所震退。 待到双方势头削减，洪同连忙收手往旁边一撤，对着那人破口大骂道：“南蛮儿，你是不是有病，哪有你这样在集市里大打出手的。” 若说洪同的模样是邋遢，那这与他交手之人的穿衣打扮风格，则是十分原始。一身十分简陋的兽皮所制的行头，披头散发，手里直接拿着根粗糙的木棒。他咧嘴笑着，继续用他那极其不标准的官话说道：“那爷爷我可管不着，我就想和你好好打一架。来来来，趁着现在旁边人都退了，你赶紧出手吧。” “南蛮儿……这人不会是南蛮的高行吧。”叶天萱看着这人，喃喃自语着。韩云看向叶天萱，小声询问着：“你认识他？” “我没见过这人，但听过他的名号……”叶天萱小声嘀咕着，“你知不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们所在的这片东陆，还有贫瘠荒凉的西地，极北之地的北水，和那原始凶险的南蛮。” 韩云点点头，这些事他自然是有在书上看过的，而且林杰也和他说起过许多次，在东陆以外，有许许多多的地方，还隐藏着不少鲜为人知的高手。叶天萱见状，继续说道：“那南蛮，是一片被树林所覆盖的土地，那地方又热又湿，成天阴雨连绵，而且瘴气弥漫，地方凶险，还有着许多凶恶的猛兽，根本就不是人能长久居住的地方。 “可是有一批人，却一直生活在那里。他们一开始没有名字，我们东陆人便称呼他们为蛮族。蛮族人多短命，可他们却有着无比强悍的体魄，和与我们截然不同的修炼方式。而且，大概每隔百年，就会有一个天生能通野兽之性，可御天下奇兽的人出现。这种人，被蛮族人认为是蛮神的使者，会带领他们走向富饶，因此会被尊为南蛮之主。” “你的意思是……”韩云似乎懂了叶天萱的意思，而叶天萱则点了点头，说出了韩云心里所想的：“这个高行，就是这一代的蛮主。” 韩云再度看向这人，眼神中充满了打量之意。仔细一看，这人的年纪，似乎也就比自己大上几岁，大概和洪同年纪相仿。可此时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气场，却是韩云所远远不能比的。 “南蛮的蛮主……为什么会出现在陵城。”“据说是他们祖先立下的规矩，蛮族年轻的时候都要来东陆走一番，见识一下东陆的富饶繁荣，同时也是对他们的一场磨练。唯有走过东陆，有过一番历练之后，他们才能回到南蛮。即便是蛮主，也不例外。哪怕蛮主会在东陆游历的过程中死去，那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蛮族不会去管。”叶天萱轻声说着。毕竟是百草宗的大小姐，果然是见多识广，哪怕是从未曾见过的人，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二。 说回这正在交手的二人身上，洪同看着高行，啐了一口，说道：“谁要和你这南蛮儿打架，快滚快滚，小爷我还想好好晒个太阳乞讨些个小钱然后去看看漂亮姑娘呢。”果然是丐帮的少帮主“怪乞丐”，哪怕面对高行这南蛮之主，他也是不留情面，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之意。 高行咧嘴一笑，大声说道：“你不想跟爷爷打，爷爷偏要和你打上一架。”说完，高行举起他手里的大棒，砸向了洪同。那看似简陋普通的木棒，不知怎的，在高行手中，就如同有千钧之力一般，势不可挡地直奔洪同的面门而去。 洪同叹了口气，从一旁的那煎饼的摊子上，拿起了一根……擀面杖，反手就砸在了高行手中的木棒上。两根木棒相撞，居然发出了如同两块顽石相撞一般震天动地的声响。韩云看着洪同手里那普普通通的擀面杖居然能有这般威力，惊讶得目瞪口呆。 叶天萱看到他那样子，轻笑了一声，说到：“怎么，你是不是没有见过气境的人打架呀？”韩云挠了挠头，说道：“平日里臭老头只和我说过五指宗师到一指宗师，我之前甚至没听说过一指宗师以上，原来还有这什么气神元境……还是昨天洪同这怪乞丐告诉我的。” “见万物之力，改万物之构造者，为气境。”叶天萱说出了和昨日洪同口中一样的话，“气境强者的手中，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可化为无坚不摧的兵刃。所谓的五指到一指宗师，不过是用蛮力，粗暴地破坏。而到了气境时，可以窥见世间万物之气，改万物之气。那种境界……根本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的武者可以比的。” “这么强悍……那气境之后的强者岂不是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兵器。”叶天萱听着，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未必。好的神兵利器，终究是一股助力。除非你能将这气境的神髓理解到极致，否则，再怎么去改换你手中的兵器，还是比不过他人削铁如泥的神兵。而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将这气境修炼到极致。” 叶天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很难得的透露出了几分渴望之情。这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似乎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的，就是那份足以无惧天下任何一位侠士的武学实力。她也想要跻身到强者的行列，去一触那更高的武学境界。而韩云，听着叶天萱所说的这番话，心中同样埋下了一颗渴望的种子。 两名气境强者相斗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造化了。看着洪同和高行两人棍棒相交，叶天萱和韩云心中似乎都有所感悟。 但，就在此时，又一个声音如同钟鸣声一般洪亮地响起，大喝着：“住手！”这一瞬，高行和洪同同时停下了动作，如同被人用气场所压制住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韩云愣了一会儿，随后才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似乎，昨日自己和那青云门的尹良也是这样被人喝停的。 不过相比起昨天韩云二人的表现，这二人只停滞了一瞬，便似乎各自凭自己的实力冲破了这份压制。但，两人也并没有再打下去，而是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彼此。 韩云四处张望着，却看不到昨日喝停他的尹一宁或者叶星城。但相对的，他看见了一名和尚，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那和尚手里拿着禅杖，五官挺拔而极具英气，对着洪同和高行二人行了个礼，说道：“二位，请莫要再这般打下去了。我等习武之人，怎能这般在集市里闹打。” 那高行一看见这和尚，立刻皱起了眉头，说道：“他么的，怎么又是你这秃驴，天天就来阻止我打架，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相比之下，洪同却要客气得多。他对着这和尚还了个礼，说道：“中伟大师，这小子成天就想着找人打架，你可要好好和他理论一番，让他尽快放下屠刀，方可立地成佛，这要是成了，也算是大功一件啊。” “呸，成你个奶奶个腿的佛。”高行仍是快人快嘴，毫不顾忌，“爷爷我回到南蛮后还有好几十个老婆等着我呢，成什么佛，跟这些个秃和尚一个德行，那我情愿去死了算了。” “高施主，”那个被洪同称为中伟大师的和尚，看着高行，一脸严肃地说着，“这佛法无边，怎容得下你这般胡言乱语。若是再对我禅宗不敬，莫要怪我，对你动手了。” “这下好玩了。”叶天萱看着这场景，反倒喜笑颜开，“禅宗的中伟和尚也来了，真是热闹非凡。” 或许当真是一物降一物，方才还在胡作非为的高行听着中伟这一番话，莫名的乖巧了几分。他不耐烦地说着：“行行行，真是怕了你们这些禅宗的秃……和尚，一天到晚念念叨叨个不停，打个架还找那么多些个理由，没意思没意思。” 想来这中伟和尚的武学境界，定是要比这洪同和高行都还要高上一些。否则，方才他也不可能同时令两个人都停下动作来。哪怕只是一瞬，便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深厚。所以高行也不得不礼让几分，否则真要再动起手来，估计，他也要吃亏。 而此时的洪同，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走回了一旁的煎饼摊子，将擀面杖客客气气地还给了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煎饼摊老板。同时，他还不忘问一声：“老板，你看我都将这擀面杖还你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些个煎饼，好让我充饥。” 这怪乞丐……当真是个神人了。韩云听着他的话语，有几分哭笑不得。 下飞炎 第十一章 青年俊秀（下） “噢，韩云小子。”洪同手里拿着老板塞给他的煎饼，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跟韩云打着招呼，“看来你昨天还是顺利到了百草宗嘛，这位就是昨天那百草宗的小姑娘吧。” 事情的经过叶天萱早已听叶天荨和韩云说过，因此此时面对洪同，叶天萱倒是彬彬有礼地打招呼说道：“在下见过丐帮洪大哥，昨日那是我的孪生姐姐叶天荨，在下是百草宗叶天萱。” 洪同仔细端详了一番叶天萱的长相，随后哈哈大笑着说道：“早就听说百草宗两位千金双子的美名，果然你们长相是分毫不差，而且还都生得这么秀美。” 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人称赞自己的长相，何况还是如洪同这般江湖中的青年俊秀。叶天萱嬉笑着，向洪同做了个礼。 眼见着这几人都聚在了一起，人群当中又响起了一声少年的声音：“这陵城里可真是热闹，你们这些个人居然都聚在了一起。” 这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都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人群中，走出了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郎。他看起来似乎比韩云还要小一些，十六岁左右的样子。但在他腰间，却佩着一把看起来与他那削瘦的身形完全不符的长剑。他的脸上带着一抹自信十足的笑容，看着众人，说道：“怎么样，难得大家这么聚在一起，要不要来和我比划比划。” “怎么又来了一个想打架的小疯子。”洪同一边嚼着嘴里的煎饼，一边皱了皱眉头说道。韩云看着这少年无限张狂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发问道：“这人又是谁？” “百炼庄少庄主厉无双。”洪同舔了舔嘴唇，说道，“别看这家伙年纪不大，但却是实打实的武学疯子。他除了钻研他们百炼庄的炼兵之术外，其余的时间都在苦心钻研武学。如今他也达到了气境，便在这江湖里闯荡，只要见了江湖里有些名气的人，就要和他打上一架。而且这家伙，哪怕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每一招都要下最狠的手，完全就是一个小疯子。” “他居然……也是气境……”韩云看着这少年的模样，不免感到一丝压力。果然如林杰所言，这偌大的江湖，有着太多太多优秀的人。 “厉施主，”中伟和尚此时又一次站出来劝阻道，“这武学之道，绝不是如此凶残粗暴的。我们习武，是为了保护这天下苍生，可不是只是为了这逞一时之快的斗殴。” “嚯，秃和尚。”厉无双看着中伟，饶有兴致地说道，“上次我和你的架还没打完呢，没想到在这又碰到你了。既然你说我不该找他们斗殴，那，不如你再陪我打一架如何。舍一个你而成全天下众生，这可不就是你们禅宗所要的嘛。” “这禅宗之理，怎是你这般胡言乱解的。”中伟微微皱起了眉。而厉无双看着他这番样子，倒想继续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惹中伟动怒。这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但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声空灵的琴音响起，只一声，便震得在场的所有人心情莫名平和。连韩云都觉得，那简单的一声琴音，却钻入了他的心中，在他的内心里回荡着，洗涤了他内心的一切复杂情绪，剩下的唯有平静与祥和。 “既然大家难得一聚，倒不如找个地方吃茶听琴，可不是比打架要有趣得多？”这路旁的酒店里，传来了又一人的声音。洪同吃完煎饼，很煞气氛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啧啧说道：“连这燕庄的燕拂柳都出现在这陵城，这可真是巧得很。” “燕拂柳？”叶天萱听到这名字，愣了一瞬，随后确认般地问道，“是那三岁便入气境，却不爱武学只爱音律的音痴燕拂柳？” “除了他，还能有谁弹得出这样的琴声来。”洪同摸了摸下巴。而韩云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一句话都插不上，但他却听见了他们说的，三岁入气境。那般年纪便可入气境之人，究竟是怎样的旷世奇才？韩云觉得，自打自己看到这群人以来，他心底的那份震撼与惊讶之情便层出不穷。 听了这一声琴音，连厉无双心底那份战意都莫名消退了几分。他看了眼路旁的酒店，不耐地说道：“燕拂柳，你下次再在我想打架的时候弹些这样的狗屁琴音，别怪我直接把你和你的琴一起斩断。” 那酒店内，一名长相俊美气质优雅的青衫男子持着一把琴缓缓走出。他看着厉无双，却是面带笑意地说道：“怎么，是我的琴音不好听吗？”他说话的声音，听着都让韩云觉得，有一种宛如春风拂面的感觉。 厉无双呿了一声，随后说道：“一个天天劝架说大道理的秃和尚，一个天天弹些稀奇古怪的音调的娘娘腔，算了，和你们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先走一步了。”厉无双说了一番尖酸刻薄的话语后，便转身离去。那周围的人此时也有几分畏惧这少年，自然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让他离去。 燕拂柳看着那中伟和尚，倒是很礼貌地行了个礼，柔声说道：“见过中伟大师。”中伟看着他，那原本坚毅刚正的眉眼都柔顺了几分，施了个礼回道：“许久不见，燕施主别来无恙。家师一直念叨着燕施主的名字，总想等何时再与燕施主一同谈论音律之道。” “待过些时日，我自会去禅宗拜访玄慈大师。”燕拂柳轻声说着。两人的性格都比较温和，似乎也比较合得来，眼见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说起了这些时日来的一些琐碎小事。 那蛮主高行看这两人都在此，只觉得和洪同的架是要没机会打了。他拿着手里的木棒敲了敲一旁的摊子，然后指着洪同说道：“洪同，等过几日，没了这些个碍事的人，爷爷我会再来找你好好打一架的，你给我等好了。”随后，高行握着那木棒，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这高行……怎么这么执着和你打架？”韩云有几分愕然地问道。洪同耸耸肩，说道：“也是我运气不好，这小子踏入东陆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我当时设了个陷阱，把这家伙吊了起来，摸走了他身上的一些吃的东西。结果这家伙就记恨到现在，至今还常常来找我打架。” “你……”韩云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你运气不好，是你把人家吊起来摸他身上的东西，你这是哪门子乞丐，难怪人家会一直惦记你。” “诶，怎么了，恶乞丐也是乞丐，何况我没抢他的钱财，更没害他性命，只是拿了些吃的罢了，怎么就不算乞丐。”洪同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振振有词。韩云不愿与人争辩，尤其是洪同这样油腔滑调之人。所以，他只是无奈地一笑，便不再说下去了。 那边的中伟与燕拂柳似乎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呼喊着中伟的名号：“中伟大师，奴家可算寻到你了。” 中伟听到这声音，脸色瞬间都变了，韩云又看去，只见人群里走出了一名身材玲珑有致，穿衣打扮也十分惹火性感的女子。周围的人群中，不少男人的视线都被这刚出现的女子所吸引。饶是韩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女人……一股狐媚样。”叶天萱自然是看不惯，一脸嫌弃地说道。洪同耸了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道：“这女子名叫清离，是那西地的合欢宗弟子，自然如你所说的，是一股狐媚样。” “合欢宗……是什么？”韩云一愣，从没听他人说起过这门派的名字。叶天萱俏脸一红，掐了一下韩云说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别知道。” “这……”韩云只觉得莫名其妙。而洪同干咳了几声，把韩云拉到自己身旁，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几句。韩云听着，瞪大了眼睛，一股惊讶的样子，看着那名为清离的女子，眼神里难免多了几分古怪的情绪。 不过那清离毫不在意旁人的眼神，而是慢步走到了中伟身旁，眼神炽热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中伟大师，奴家也有许多时日不曾见过你了。” “清离施主。”中伟连忙和这女子拉开距离，行了个礼，“小僧还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一步。”那中伟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更不敢像先前那般教育清离，只是连忙逃走。 清离看着中伟大师仓皇而逃的背影，跺着脚喊着他的名字，眼底莫名透露出几分落寞。燕拂柳见状，也并未出言安抚这女子，而是慢慢走到了洪同等人身旁。四人打了个招呼，洪同向燕拂柳介绍了一番韩云和叶天萱后，燕拂柳柔声说道：“在下在这陵城中，还有些事要办，便不再久留。他日有缘再相会，我定会为几位献一首曲子。” 众人又寒暄几句，随后燕拂柳便默默离开。再看向那清离，却发觉她早已不知去向，或许是去追寻中伟了。 陵城的集市，似乎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众多行人来来往往着，一旁的摊贩大声吆喝着自家的东西。洪同伸了个懒腰，对着韩云和叶天萱二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该走了。你们二位继续逛集市吧，后会有期。” 说完，洪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不过没多久，他便拐入了一个巷子拐角里，看着巷子里的一众乞丐，低声说着：“我方才被一些事耽搁了，你们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少主，这江湖，要变天了。”一个人迟疑着，和洪同说了他们所知悉的一个重大消息。洪同听着，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剩下的是满脸的惊讶和意外之情。 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巷子，却找不到韩云和叶天萱的身影了。洪同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不知道他听到这消息，会怎么想。” 此时的韩云和叶天萱，早已去向了别处。韩云的脑海中，还在不停回想着方才所见的那些个青年俊秀的模样神态，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回荡着。 叶天萱似乎看出了韩云的心中所想一般，打趣道：“怎么，第一次见这么多江湖好手，还都是和自己年纪相仿之人，你是不是惊讶得回不过神来。” “我在想……”韩云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等我回到飞炎峰上后，我也会尽快修炼到和他们一样的境界，然后，再下山来在这江湖好好闯荡一番。” 叶天萱愣了一瞬，随后扑哧一笑道：“没想到居然能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看来对你倒是感触很大呀。” “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这么想。”韩云有些无奈地耸耸肩，随后轻声说了句：“多谢了，多谢你带我看到这么一片江湖。” 韩云的声音很轻，但叶天萱却也清晰地听见了每一个字。她切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微笑，然后，同样轻声地说了一句：“呆子。” 韩云和叶天萱两人就这样，在这陵城的集市里逛了整整一天。待到傍晚时分，两人才兴高采烈地满载而归。 待到二人回到百草宗内时，叶星城一反常态地坐在了前厅里，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仔细端详着。叶天萱甜甜地喊了一声爹，这才让叶星城抬起头。但他没有回应叶天萱，却看向了韩云，然后用极其凝重的表情对韩云说道：“韩云……我这里，有一件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韩云怔了一会儿，心底满是疑惑：“叶前辈……我……我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叶星城的表情十分凝重，令韩云的心底莫名产生了几分不妙的预感。而叶星城看着韩云，酝酿了片刻，随后，告诉了韩云一件令他的内心世界崩塌的噩耗。 “你的师门，飞炎门……昨日已被人灭门了。” 叶星城说完这番话后，整个前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叶天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过头去看着韩云，清晰地看见韩云脸上那茫然，不知所措的绝望神情。 而那叶星城手中的纸条上，写着一段话：“今后江湖，再无飞炎门。” “晓月楼” 下飞炎 第十二章 灭门 且让我们将时间回溯到一天前的夜里。 这一夜，韩云在百草宗内与叶天萱叶天荨三人游于月光下，而飞炎峰上，则要宁静安详得多。那守门的两位弟子百无聊赖地站在石门下，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大半夜的，可不要这么懈怠。”他们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再回头一看，并不是那前来查岗的弟子，也不是那严厉的掌门师父，而是备受他们尊敬的林杰师兄。 守门的弟子松了口气，主动打着招呼：“林师兄，这么晚还没睡呢？” “突然有点担心韩云那小子在山下习不习惯，就睡不着了，出来走走。”林杰耸耸肩，眺望着远处。众弟子都知，这林杰和韩云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密切，林杰就如同韩云的大哥一般。如此担心他，倒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林师兄莫要担心，叶宗主白天里不是来过信了吗。”守门弟子出声安慰着，“有叶宗主担照着，韩云兄弟不会有事的。”虽然韩云从入门的时间来看也是他们的师兄，但只因这家伙平日里散漫而又贪玩的性格，众人更习惯称他兄弟。 “但愿吧。”林杰师兄轻叹口气。那守门的两位弟子里，有一人却是一拍大腿，还带着几分遗憾地说：“不过韩云兄弟也真是好运，阴差阳错搭上了百草宗的车，这今后若是下山闯江湖，定能多受百草宗的照顾。唉，如果我也跟着一起下了山，那该多好。” “哪有那么方便。”林杰不禁出言打断了他的幻想，“与人方便，同时也是予人恩情。若是长期受人家照顾，可就欠了别人一份大人情，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说得也是……”那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林杰轻叹口气，说道：“这江湖，可没你们想象中那么风平浪静。江湖里头的关系，当真是错综复杂的紧。” 另一人听了，好奇地问着林杰：“那，林师兄，这山下的江湖，究竟是什么样的。” “山下的江湖啊……”林杰仰着头，有几分感慨地说着，“那是一个很精彩，也很凶险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步会走上什么样的路，你也永远都不知道，你身旁的朋友，何时会突然变成你的敌人。每一天，都是变化莫测，有机遇，也有凶险。” “而你永远都不知道，凶险与机遇，究竟哪一个会先来。” 林杰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而那两名守门弟子此刻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急忙握紧手里的武器，注视着前方。 不多时，从浓浓的夜色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好几名身着黑衣的人，一同站在了林杰等人面前。他们体型不一，但都用严实的黑衣包裹着自己，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什么人，在我飞炎门装神弄鬼。”林杰拔出了自己随身佩戴的剑，对着这几人大喝道。那几人中，为首之人向前一步，用清冷的女声冷冷地说着：“取你们性命之人。” 那两名守门弟子顿时紧张了起来，来者不善，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状况，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另一边，林杰却是举起了手中的剑，指向那几名黑衣人，轻笑一声：“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尽管来试。”那声音清冷的女子挥了挥手，又一名黑衣人站了出来，用略带几分妩媚的声音说：“来呀小弟弟，让我先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林杰冷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剑，向前冲了出去。 一声惨烈的尖叫声，打破了整个飞炎门的寂静，一下子唤醒了所有人。 众人醒来，胡乱穿好衣裳，拿着自己的武器便冲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聚在了一起。此时飞炎门掌门也已赶来，看着众人，一脸严肃地说：“发生了什么，方才是何人的惨叫声。” “当然是你的爱徒咯。”一个略带几分妩媚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这才注意到，有好几名黑衣人从飞炎门的正门走来。这些未经江湖事的弟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就慌了神。得亏掌门在此，连忙撑着场面，大喝一声“安静”，然后对那几名黑衣人说道：“阁下几位究竟是何人，我飞炎门几十年来从不过问江湖事，为何你们要来我飞炎门里作乱。” “姑奶奶我想杀人，哪有那么多理由。”先前那个妩媚的声音咯咯笑着，正打算上前一步。那为首的女子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识趣地停了下来，不再轻举妄动。 也不知是谁，此时忽然呼喊了一句：“少在这胡来，待会儿我们林杰师兄来了，定会给你们好看。”“对，林杰师兄，林师兄在的话就能狠狠教训他们了。” “林杰？”那为首的女子重复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挥手示意了一番，随后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站了出来。他们这才注意到，他的背上扛着一个人。看那衣着，似乎是飞炎门弟子。 掌门忽然心底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此时那高大的黑衣人已将他身上扛着的人直接扔到了飞炎门弟子们的面前。 那人就如同一团抹布一般，直接被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众多弟子借着月光，将他的面孔看了个清楚，而后内心一沉。这地上的人，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林杰。 有人壮着胆子，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林杰的气息，而后愈发绝望地说道：“林师兄……已经死了……” 飞炎门诸多弟子的心情一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在他们看来，林杰便是他们心中的楷模，是他们的希望。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师兄，居然……死了？ 有些脆弱的飞炎门女弟子已经小声哭了起来。而掌门看着林杰的尸首，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几名黑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的徒儿下手！” 那一刻，飞炎门掌门的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那几名黑衣人看着，也有几分意外。为首的那名女子喃喃道：“居然……是神境的强手……”想来他们也没料到，这样一个不过问江湖事的门派，竟会隐藏着一位神境强者。 不过只惊讶了这么一瞬，那为首的女子便用清幽的声音继续说道：“若不是早有准备，想来还会有些棘手。” 早有准备？掌门一怔，看着那女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拔开瓶塞，运气将这瓶中之物散播在了空气中，弥漫在了飞炎门众人的身旁。 那瓶中物散播得如此之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掌门便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花香，还没等他分辨出这是什么的气息，便忽的察觉自己的气势正在疯狂衰退。他再一运气，只感觉自己那神境的实力，已经跌落至气境。而周围那些飞炎门弟子中武学实力稍弱的，已觉得浑身瘫软无力，甚至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毒……光是闻了一下就有如此大的作用……”掌门心中满是震惊，他此前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什么毒，单单只是让人嗅了一番，就会让人的境界实力跌落如此之厉害。他运气控制着让自己的实力不再下降，额头甚至滴落了几滴汗珠。他又看了一眼那些黑衣人，却发觉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他们已经服下了解药，还是…… 此时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掌门细想，那群黑衣人中，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又站了出来。他拔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兵器，那是一把通体漆黑如墨的长剑，在月光之下莫名透着几分凛冽的锋芒。他握着黑剑指向掌门，似是要与之一战。 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掌门惨笑了一声，一边控制着自己体内的气，一边摆了个起手式迎敌。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飞炎门弟子，悲壮地出拳攻向了这群黑衣人。 即便飞炎门掌门真有神助，在这等奇毒的效用下，他还是倒下了。 他倒在地上时，内心充斥着绝望之意。从始至终，除了那为首的女子下的毒以外，只有这一名手持黑剑的男子出手了，其他几人，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 为什么这么一群实力强劲的人，会找上飞炎门。 飞炎门掌门躺在地上时，始终思考不通这个问题。他看了眼远处那些个飞炎门弟子，此时也基本全都因为这奇毒而倒在了地上。 过了这么多年，自己还是什么都保护不了。掌门的脑海中思绪翻涌，想起了许多的前尘往事，心头满是苦涩。自己这么多年来，究竟都做了什么。 那手持黑剑的男子走到了掌门身旁，提起了剑，剑尖直指掌门的心脏。他提起剑，用略带几分沙哑的嗓音，说道：“再见了，老头。” 掌门看着剑尖离自己的身躯越来越近，脑海中忽然忆起了一名少年。他也称自己为臭老头，而且性子顽劣又懒散，整个宗门就数他最让自己头疼。 但，又数他，最亲近自己，最深爱着这个飞炎门。 和那少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在短短的时间里瞬间涌上心头，掌门的嘴角忽然微微扬起，在心底默默想道，是了，我还留下了一个最顽劣最令我头疼的弟子。 你逃过一劫了就好……臭小子。 黑剑直直地插入了掌门的胸膛，周围的飞炎门弟子发出了悲壮的惨叫声。飞炎门掌门的手举起，最终又无力地落下。他，离开了人世。 “飞炎门上下，不留活口。”那为首的黑衣女子一声令下，此时所有的黑衣人才全都冲了出去，血腥而又惨烈的悲剧，上演在了这个原本平凡而又安详的小门派中。 次日，飞炎峰附近的一名樵夫上山砍柴时，闻到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他顺着血气慢慢寻去，最终在飞炎峰顶的飞炎门内，见到了一桩如同地狱般的惨剧。 他吓得浑身颤抖，但随后他也注意到了，在这地上，以血书写的六个大字。 “灭门者晓月楼” 他大声尖叫着跑下了山，把事情告诉了附近所有的人。不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飞炎门被灭门之事，传遍了整个江湖。 与此同时，诸多门派掌门也收到了一封书信。书信上赫然写着“今后江湖，再无飞炎门。晓月楼” 这江湖近几十年来，有纷争，也有动乱。有些门派衰亡而消失，也有些门派被人以强大的实力所吞并。 可是，从未有一个门派，如今日的飞炎门一般，直接遭人以如此血腥残暴的方式灭门，甚至不留一个活口。 这等作为，让江湖里的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仅为此感到残忍，也让他们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江湖，将会因这晓月楼而变天。 下飞炎 第十三章 哭 夜里，韩云没有用餐，一个人坐在百草宗的凉亭里。 他呆呆地坐在凉亭中，抬着头遥望着夜空，一动不动，若是有人能看见韩云现在的眼神，就会发现，他的眼中，充斥着绝望与生无可恋的空洞。 韩云这个状态，自然有人担心着他。叶天荨在一旁看了他很久，眼见着他一点都不动，叶天荨犹豫着走上前来，轻声对韩云说道：“韩云……你吃些东西吧，这样子对身体不好啊……” 韩云一句话都没有回。叶天荨站在一旁，不停地劝说着，可韩云仍是一句话都不说。最后，叶天荨张着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着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叶天荨回头一看，原来是叶天萱。叶天萱看着叶天荨点点头，示意着让自己去安抚韩云。叶天荨又看了一眼韩云，最后还是有几分不舍的走开了。 叶天萱看着韩云那样子，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坐在了他的身旁，陪着他一起两个人抬着头看夜空。 整整半个时辰，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就是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动作，一同注视着夜空。直到最后，还是韩云出声打破了这份沉默：“你一直在这里干什么。” “我原本想安慰你，不过走过来才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叶天萱平静地说着，“娘亲刚去世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哭，那时候啊百草宗的好多师兄师姐都来安慰我。可他们越是说，我心里越烦。因为我总觉得，他们嘴上说得好听，可心里一点都不懂我的感受。他们没有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怎么会懂得失去娘亲的我，究竟心里有多难受呢。我想，呆子你也是一样的。如果我说着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安慰你，你就算听了，大概也不会更好受吧。” 韩云沉默着，一直仰着头看夜空，又过了许久，他才忽然说道：“我当初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呆在飞炎峰上，作为飞炎门的一个弟子，在山上度过余生。不去经历山下的纷扰，不去闯荡山下的江湖，就这么安定地呆在山上，就足够了。” 叶天萱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去打断韩云，韩云继续说道：“可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有朝一日，阴差阳错地下了山。然后才过了一天，我忽然又得知，我的师门已经被人灭门了。我无家可归了。” “这算什么天大的笑话。”韩云自己笑了好几声，叶天萱却仍然是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韩云低下了头，趴在了凉亭的护栏上，他的身影莫名透着几分悲凉感：“我所熟悉的那个飞炎峰就这么没了，我从小到大一直在的地方就这么没了。我该怎么去振作起来，怎么去从这一切噩耗中逃出来。 “我现在，只要静下心来，满脑子就都是我在飞炎门里的点点滴滴。我想起了那些关照我的师兄师姐了，想起了那些陪我嘻笑玩闹的师弟师妹了，想起林杰师兄了，想起那个臭老头师父了，我好想念飞炎峰里的花花草草，一叶一木。那些我最习以为常的东西，现在，都回不去了。” 叶天萱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地伸出手来，从背后抱住了韩云，轻声在他耳旁说道：“可你活下来了，你是飞炎门唯一剩下的弟子了。所以，你不能在这里消沉。如果你一直消沉，那，真的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飞炎门了。” “我知道……”韩云转过身来，站了起来，把头放在了叶天萱的肩膀上抱着她，“可是我，真的好想哭……我想死，我想和我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还有师父一起离开。我不想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真的好难受。” 叶天萱没有太犹豫，抱着韩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说道：“想哭就哭吧，我也不会笑你。把心里的难受都哭出来，以后才能更好地笑出来呀。” 叶天萱感到自己的肩膀不多时就已经湿润了。随后，她听到了韩云痛哭的声音。她恍惚间想起了娘亲去世时的自己，永远都是一个人躲在这里撕心裂肺地哭。 至少现在，让这呆子依靠着自己哭吧。叶天萱在心底叹了口气，拍了拍韩云的背。她忽的发觉，这个身形比自己要高大的少年，此时倒是显得如此无力。 远远的，叶天荨看着他们两人，听着韩云的哭声，她心底涌现了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同样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叹息着谁，随后，一个人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韩云就这么抱着叶天萱，哭到了深夜，到最后，也不知是在何时，韩云停止了哭声，而叶天萱也在迷迷糊糊之中疲倦地睡着了。 待到次日，叶天萱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这凉亭中，自己躺在凉亭的长椅上睡了一宿。不过毕竟是二指宗师，叶天萱也没有那么娇贵，在这里睡了一夜也无伤大雅，更不用担心着凉什么的。 可是…… 叶天萱环顾四周，嘟囔着：“韩云这家伙……怎么抛下我自己跑了。” 她隐约记得，自己昨天似乎是靠在韩云肩上睡的。面对韩云，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个肌肤相触之事，只是怎么这一觉醒来，自己倒在了长椅上，韩云不见了踪影。 叶天萱伸了个懒腰，一看日头，似乎都快到正午了。想来是昨晚睡得太晚太迟，所以才会睡得这么昏沉。 叶天萱走出了凉亭，因为这凉亭离她的闺房很近，所以少有百草宗弟子敢来此，这也是叶天萱不怕自己和韩云接触会传来风言风语的一大原因。 不过也正是因此，叶天萱大半天都没见着个百草宗弟子。过了半天，她才看见一名百草宗弟子，便大呼了一声：“喂！” 那人转过头来，看着叶天萱愣了一眼，叶天萱也同样愣住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前日被韩云教训，而后又遭人毒打的吕梁。此时他脸上仍还带着伤，一看到叶天萱，脸色一变，连忙想要掉头离开。叶天萱连忙喝住他，大喊了一声：“站住！”吕梁这才停下来没有轻举妄动。 “我说你，每次看到我就要跑，我有那么可怕吗？”叶天萱看着吕梁，气鼓鼓地说。吕梁看着叶天萱就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这样和自己说话，虽然脸上的伤还在作痛，但心里却有着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叶天萱和叶天荨，也曾一直是他所倾慕的对象。因此，吕梁还是小声回了句：“没……没有，大小姐天生丽质，根本不可怕。” “嘁。”叶天萱撇撇嘴，又问道，“我问你，你有看到韩云那呆子人吗？” “韩云？”一提到这名字，吕梁又换了一副表情，咬牙切齿地说，“这小子怎么了，是不是惹大小姐生气了，我替大小姐去教训这家伙一顿。” “不是……”叶天萱叹了口气，也不好直说自己一觉睡醒发现韩云没在自己旁边所以好奇他的下落就来找他了，哪怕叶天萱不在意这些，但这话真说出去，肯定是十分麻烦的……因此，叶天萱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我找他有些事，你知道他的踪迹吗？” “这小子方才还来找过我，向我问路来着。”“问路？”叶天萱心底有些纳闷，这百草宗上下韩云也都去过了，也没有哪里是他不知道的，他要问去哪里的路。莫非是要出百草宗去什么别的地方？ 吕梁点点头，继续说道：“那小子问我说，知不知道陵城东市该怎么去。” “陵城东市……？那里有什么稀奇东西……”叶天萱话还未说完，忽的想起了前天，青云门登门拜访时的场景，以及临走时尹良的一句话。 “后天正午，你可敢来陵城东市，和我一较高低？” “那个呆子……”叶天萱一跺脚，直接就跑回了自己的闺房里换衣，然后直奔东市而去。 这陵城的东市，一直都是青云门的地盘。而每年的这个时候，青云门会在东市找个地方摆个擂台，吸引一大批的民间强者前来比武。若有武学境界较好或是天资不错之人，青云门则会慷慨收入门下，这也是青云门一直以来收弟子的一种方式。 而今年的擂台赛，来得格外精彩，因为青云门的少主，也将会亲自参赛。若能够和这样的少主交手，那得到青云门赏识的机会就更大了。而且，青云门此次还邀请了不少武林中的好手前来观赛，即便没能进青云门，能得到这些武林好手的赏识，受他们传授个一招半式，对于那些个无依无据的民间强者来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不过，那青云门少主尹良，对于这些参赛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兴趣。他环顾四周人群，一直在找寻着一个自己所熟悉的人。但找了半天，他却一直没有找到，他嗤笑了一声，摇着头说：“嘴皮子功夫那么厉害，原来也只是个胆小怕事之人罢了。” 而在擂台一旁，青云门门主尹一宁对着他所请来的两位贵宾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今日两位少侠大驾光临，当真是我青云门之荣幸。” 那两位少侠，正是韩云所见到的，百炼庄少庄主厉无双，以及燕庄的音痴，燕拂柳。二人对着尹一宁行了个礼，随后坐在了一旁所设的椅子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现在还可以报名参赛吗？”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尹良眯着眼，冷笑了一声。厉无双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而燕拂柳看了一眼，随后有些意外地喃喃道：“那不是昨天洪同兄弟身旁的那个少年吗？” 而尹一宁看着那人，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他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手下说：“我不是让你们出手教训这家伙吗，怎么他毫发无伤。”“这……”那手下哑口无言，看着那人心里不住地思考着，怎么前日自己和弟兄打的人，和这人的长相好像完全不一样……？莫非是自己打错人了。 那擂台赛的裁判瞥了一眼他眼前的少年，随后说道：“还不算太迟，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那少年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大声地呼喊着：“飞炎门，韩云！” 听到飞炎门这个名字，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小声议论起来。韩云没有理会，只是抬起头，盯着那尹良。后者毫不示弱地看着韩云，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挑衅意味十足。 我不会让飞炎门，就此从江湖中除名的。韩云在心底默默想着，向前走了一大步。 下飞炎 第十四章 擂台战 “对不起借过一下……哎呀这位大爷，见你这般面善，愿不愿意施舍几个小钱让我吃上一口热饭？哎哟，谢谢爷。”人群中，一个乞丐没皮没脸地向别人乞讨着，不停地扮着笑脸。但在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人群最前面。 “那些家伙说今天这青云门要在这里设个擂台搞什么比武大赛……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瞧。”洪同独自喃喃着，四处东张西望。而后，他就在参赛的人员中，看到了韩云。 “这小子……”洪同愣了一会儿。飞炎门被灭门之事早已传开来了，百草宗的人想必也已经告诉了他。这种时候，这小子还出现在这里…… 洪同沉吟片刻，而后决定静静地观上片刻。 韩云站在了擂台的一侧。而尹良，则站在了擂台的另一侧。他看着韩云，做了个挑衅意味十足的手势。韩云瞥了一眼，并没有继续理会。 比武大赛的规则很简单。裁判先随机点两个人的名字，被点到的二人进行对决，胜者即为擂主。而后，裁判会再随机念他人的名字，谁能在擂台上站到最后，谁就是最后的胜者。 “第一场，”裁判顿了顿，看着名单说道，“韩云对战余浩然。” 第一场就是自己？韩云有几分意外。不过想了一下，这场比武大赛毕竟是由青云门主办，这么想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像这样持续性的擂台赛，越早出来，挑战性自然越大。像自己这样第一个出场的，若是想要走到最后，就要和所有人都战一场。 韩云环顾四周，除自己以外，还有七个人。而在此之中，或许还会有其他像尹良一样的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 自己该思考下如何留力才能走到最后……韩云一边沉思着，一边走上了擂台。 另一边，那名为余浩然的对手，已经上了擂台。他看起来似乎有几分自傲，看着韩云只是微微作了个揖，然后大喝一声，气势全开地冲了上来。 这气势……大概是三指宗师吧。韩云看着这人，心里默默作了一个估量。这人虽然看起来比自己还大一些，但毕竟只是一个民间强者，无门无派，能有这个实力，难怪他会以此自傲了。 不过……这样的对手，自己还不会怕。韩云看着余浩然一掌迎着自己的面门击来，侧过头去，这一掌从自己的面庞划过。他喝了一声，右拳蓄势而出，直接砸在了余浩然的小腹上。余浩然猝不及防，被这一拳直接打得倒在了地上。 “好！”周围围观的人群可不懂那些个武学，只看谁打得厉害就为谁喝彩。余浩然被这么打倒在地，周围的人都不禁为韩云的表现鼓掌叫好。 余浩然听着四周的喝彩鼓掌声，心底不免感到有几分羞愧。他仓皇地站了起来，然后就跑下了擂台。韩云看着周围的选手，又看了一眼裁判，沉着声说道：“下一个。” “这小子……还蛮会制造气氛的。”洪同在一旁围观着，摸了摸下巴。 或许是这场结束得过于迅速，那裁判都还未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过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看着名单继续念道：“下一位……刘兴。” 又一名瘦瘦高高的人上了擂台。有了前人的表现在前，这刘兴也已明白，自己面对的这少年绝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然后摆了个起手式。韩云长舒一口气，摆了个姿势等着回击。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韩云主动出击。他滑步上前，右手化拳从侧面打了过去。那刘兴对于这即将迎面而来的一拳，只是上前了一小步，然后便躲开了这一击，同时他的右掌，也即将击上韩云的胸口。 好俊的身法。韩云有几分惊讶，只不过，真要认真比身法，他可不怕谁。韩云的气势忽然高了好几分，整个人又变得如同飘忽不定了一般。刘兴这一掌，看起来似乎是打中了韩云，可刘兴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飞炎门身法，青焰步。 韩云此时如同一团在肆意燃烧的火焰一般，看得见却触不到。刘兴接连出了好几掌，都宛如从韩云的身体上穿过一般，没有任何击中的感觉。 又一掌击空。那刘兴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躁了。他上前了一大步，双掌齐出，同时击向韩云的胸口。而韩云面对这一击，忽然俯下了身子，这双掌从他头顶擦过。而后，韩云上前了一步，右手化拳，直接击向了刘兴的胸口。 这一次，刘兴再没躲开，一记重拳打在了他胸口。刘兴闷哼了一声，随后用手捂着胸口，苦笑着说：“少侠这是用我躲开你攻击的方式来回击我吗？” “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阁下的身法当真很俊，在下便学来用了。”韩云抱拳行了个礼。刘兴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心服口服地说：“少侠功夫不错，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刘兴同样行了个礼，随后也走下了擂台。周围围观的人群虽然看不清这场双方的身法，但最后眼见着韩云击中了对手，而且对手也下了擂台，众人不免再为韩云大声喝彩。 “下一个。”韩云沉声说道。连胜两场，让他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裁判轻轻地咂了下舌，然后继续念着下一个人的名字：“下一位，李思轩。” 与这略显文雅的名字不同，这位名为李思轩的人，看起来显得非常高大凶猛。他一上擂台，就放声大笑着，说道：“你小子很厉害啊，我在台下看着就觉得，一定要上来和你交个手不可。没想到，现在就轮到我了。” 韩云轻笑了一声，李思轩这爽朗的性格让他有一个很好的印象。他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随后说了声：“李大哥，请出招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思轩站定身子，浑身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势。他也是一名二指宗师境界之人。 李思轩毫不留手，一上来就猛冲过来，飞身扑过来。韩云被这股气势惊到了，下意识地就往后退。李思轩扑了个空，但那股气势仍让韩云有些胆战心惊。 李思轩翻了个身站了起来，一掌就直接拍了过来。韩云出拳相接，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韩云手臂有些发麻。他大喝一声，强行提了几分气上来，才勉强接住这一掌。 “痛快，再来。”李思轩大笑着，连出了好几掌。韩云没有机会再让他去躲避了，只能如刚才一般继续出拳与李思轩两人硬碰硬地对决。那股手臂酸麻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袭来，让韩云在苦恼之余也有几分酣畅淋漓的感觉。他很久没有打过这样硬碰硬的架了，没有什么过多的身法技巧，只是单纯地拳掌相撞。韩云大喝好几声，仿佛要将心中的苦闷一同发泄出去一般。 “再受我一掌！”李思轩这一掌，带着一股似乎能劈星碎月的气势，直接击了过来。韩云站定身子，右手拳紧握，飞炎拳蓄势而出，带着一股炽热的气息，与李思轩这一掌狠狠地对撞在了一起。 一股惊人的气势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扑去，连周围围观的人群都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待到气势逐渐平息下去，那擂台上的两人，仍是没分出胜负。李思轩大笑着，说道：“痛快，真是痛快。你这小子分明身法最好，却愿和我硬碰硬地打这几拳。哈哈哈，有意思。好了小子，别顾忌那么多了，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 这李思轩看着虽然有些莽撞，但实际上他也是个明白人，方才韩云与刘兴的对决充分展现出了他的身法。但韩云却没有再靠此胜利，反而愿意硬接他这几掌，这已让他对韩云颇具好感。而李思轩这番话说完，韩云挠了挠头，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那，李大哥当心了。” 韩云再度脚踩青焰步，飞身来到了李思轩面前，右手握拳，飞炎拳打向了李思轩的胸口。李思轩却不闪躲，硬是接下了这一拳，而且一声不吭，反手就是一掌。但，正如先前一样，李思轩这一掌，也没有击中韩云。韩云反倒是趁此机会，又是一记飞炎拳。 二者搏斗甚久，只可惜李思轩再没击中过韩云。最后，李思轩被韩云打得后退了一大步，捂着胸口长叹一口气，大大咧咧地说：“罢了罢了，是我输了。小兄弟，好身手，好功夫。” 韩云喘着好几口粗气，最后双手再度抱拳行礼，面带笑意地说道：“李大哥，承让了。” 这两人激烈的战斗，看得周围的人也大呼过瘾。这番硬碰硬的战斗，对于这些围观的普通人来说，最是赏心悦目，而且眼看着韩云又赢了一场对决，众人愈发兴奋，大声呼喊着：“好！小兄弟加油啊！” “这小子，还真是有意思。”洪同看着韩云，轻声笑了笑。而那一旁的厉无双，倒也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看起来只有二指宗师的小子。燕拂柳看着他，同样若有所思。 韩云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的战斗，看起来很精彩，但同时对他而言，其实也很累。先是那般硬碰硬地战斗，而后又是一边踩着青焰步一边迎击，韩云其实消耗了很多气力。 不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让韩云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他活动了一下全身，看着裁判，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继续，下一位。” 这一刻的他，根本无所畏惧。 下飞炎 第十五章 战尹良 “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这之后连着的三人，实力都平平无奇，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三指宗师，甚至还有四指宗师。以韩云的实力，击败他们，毫不费力。 韩云在这擂台上，好似已经势不可挡了一般，连着力挫了六人。每当他打败一名对手，台下的观众都不禁为他大声喝彩叫好。谁都喜欢看这般少年英雄的戏，这第一个上场的少年，竟然有要走到最后的势头，怎能让众人不为之而喝彩。 眼见着就只剩最后两人了，那裁判也有些意外。他犹豫着，又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下一位，沈月吟。”那场边的一名看起来约莫有三十余岁的男子上了场，一脸平静地看着韩云说道：“阁下当真是势头十足。” “侥幸罢了。”韩云拱手作揖，可那人却毫不领情地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希望阁下铭记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出风头，可能会，过早夭折。”沈月吟的气势忽然有了惊人的变化，原本一个看似寻常不起眼的人，此刻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强悍的气势。 这家伙……一指宗师。韩云内心一凛，已经预见到，这一场对决定会是一番苦战。韩云也不敢造次，一上来便已脚踏青焰步，右手握拳，一记飞炎拳轰了上去。 “你这身法，确实有些诡妙。”沈月吟冷冷地说着，“只不过，并非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沈月吟没有出拳，反而是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了韩云胸口的位置。但，这一指并没有像前面的人那般从韩云身上穿过，反而不偏不倚地点在了韩云胸口正中心处。接着，韩云，只觉得自他胸口处有一股热浪席卷了他的全身，然后在他体内炸裂开来。韩云被这一指直接击退了五步，胸口处的疼痛感令他下意识捂着胸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这样的身法，其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不过是无稽之谈。”沈月吟冷笑着说道，“这身法的要诀，不是躲闪，而是卸开他人的劲，让他人甚至产生没有接触到你的错觉。但我若是将这一股劲灌入你浑身上下每一处，我倒看看你如何卸劲。” “大叔你的话很多嘛。”韩云眯着眼看着沈月吟，“你既然有这样的实力和眼界，那，绝不是为了进什么青云门来参加这样的擂台的，你究竟有何想法。” “实不相瞒，我原先是受青云门所托，混入擂台赛中，为他们的少主铺好路，最后再假装输给他们少主来助长他们青云门少主的名声。”沈月吟耸了耸肩，看起来毫不忌惮地说道，“不过在刚刚，我接到了青云门门主新的要求。” “他们要我把你打成废人，让你今后再没机会像现在这样耀武扬威。”沈月吟眯起了眼，轻笑着说道，“我这人不喜欢麻烦，你现在若是自己废去自己的两只手，倒是为我省了不少事。” “真是遗憾啊，大叔。”韩云咧着嘴笑道，“我这人也不喜欢麻烦，废去自己武功这事，想想就会让自己今后充满麻烦，所以，我只好拒绝你了。” “何况……我还需要这身武功，去走得更远。” 韩云再度大踏步上前，右手飞炎拳直接轰向了沈月吟的面门。沈月吟反手抓住韩云的拳头，另一只手正准备抓住韩云的手腕去卸了他的胳膊。韩云反倒趁这个时候，双脚同时踢向了沈月吟的小腹。沈月吟完全没料到韩云会来这一招，直接被踢了个正着，后退了好几步。而韩云则站定了身子，看着沈月吟，摆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混小子……”沈月吟大意之下吃了这么一招，似乎有些动怒了。他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出，直指韩云心口的位置。韩云向右跨了一大步，随后左手使出了飞炎拳，又打向了沈月吟小腹处。沈月吟此次早有防备，左手化掌又一次抓住了韩云的拳头。韩云连忙右手佯攻而后抽身。两者在擂台上周旋了许久，硬是没分出个胜负。 虽说青焰步被破，但韩云那身法底蕴仍然是不容小觑的。毕竟，他在飞炎门可是常年以掌门为对手而进行对决，对于自己的身法，他有足够的自信。每每沈月吟袭来，他总能及时地躲开。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地进行反攻。因为这沈月吟经验老道，出手也极其狠辣，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卖了个破绽，想来当真会有性命之忧。 这两人斗得不可开交，台下的人也看得是眼花缭乱，往往还没看见这边是怎么出手的，那边就已先化解，动作快到令人头晕目眩。 但久而久之，众人也看得出，韩云似乎略处下风。因为韩云没有机会去主动出手，常常都是被沈月吟所压制，韩云只能被迫化解他的进攻。这倒是让不少看好韩云之人为他着急起来。 洪同摸了摸下巴，心里甚至开始忍不住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偷偷出手，帮韩云一波。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给沈月吟下个绊子。 可是他看了一眼韩云，看着后者脸上的表情，洪同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韩云的脸上，没有不甘，反倒像是仍在倔强地寻找着机会反攻。这小子既然有这个想法，那自己贸然出手，反倒会有点太对不起这小子了。洪同轻笑了一声，将手收了起来，饶有趣味地看着擂台上两人继续争斗。 韩云确实也没有放弃。虽然自己不能贸然出手，但他仍然在找机会，找一个机会用他飞炎门的武学，一举击败对手。 韩云的身法，当真是好到令人内心焦躁不耐。沈月吟看着这小子明明几次都险些被自己击中，却又躲开，内心都难免出现了几分不耐之情。他大喝了一声，右手双指齐出，戳向了韩云的眉心。韩云将头后仰，双指从他面前擦过，沈月吟的手立刻又弯曲成钩爪状，又戳向韩云双眼。韩云整个人身子后仰，看起来似乎要倒在了地上。可就在此时，韩云左手撑着地，支撑起了他整个身子。韩云的双脚又同时踢向了沈月吟的小腹。 沈月吟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进行了反攻，小腹没有任何保护举措，被直直踢中，身子踉跄地倒退了好几步。而韩云在此时翻身站了起来，大喝一声，双手齐拍而出，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沈月吟胸口的位置。 这一掌，名唤赤炎。 刚猛异常的掌劲如同赤炎般烙印在了沈月吟胸口，还没站稳的沈月吟被这一掌直接打在了地上。韩云趁势直接踩在了沈月吟胸口，大声喝道：“怎么样，认不认输？” 被这般踩着，沈月吟根本无法发力，而且他已是感到屈辱至极。他咬着牙，轻声说着：“认输……我认输……” 韩云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开，沈月吟仓皇起身，羞愧地下了擂台。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二指宗师给打败了……屈辱至极。 洪同看着韩云那样子，心底不免有几分赞赏之意。这沈月吟过于轻视韩云，是他的一个缺陷。但韩云能够抓住机会打出如此漂亮的反击，也是值得夸赞的。洪同在擂台下，忍不住为韩云鼓掌喝彩，周围的人虽然不知他身份，但也被他带动着鼓起了掌，嘴里不停地喝彩叫好。 韩云此时看着裁判，自信心十足地大喝道：“下一个。” 裁判被韩云那气势惊得有些乱了分寸，看着那名单嘴直打哆嗦。周围的人眼见着，忍不住起哄着喊道：“下一位，下一位，下一位！”渐渐的，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都想看着，韩云能否一串八，潇洒地守擂到最后。 人群的呼喊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裁判那哆嗦的声音。但就在这时候，下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已经自己走上了擂台。 “真没想到你居然坚持到了最后，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尹良看着韩云，冷笑了一声，“不过，想不到你不是什么百草宗的人，而是飞炎门的弟子。” “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比如，你想不到你今天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输给我。”韩云看着尹良，平静地说着，随后摆了个起手式。 “我会输？”尹良笑了一声，随后轻蔑地说道，“就凭你，还没资格让我输。” 尹良气场全开，展现出了他的武学实力。他，原来也是一指宗师的实力。韩云内心其实也有几分没底，连战七人，尤其方才还是和沈月吟这样的一指宗师战斗，让他现在当真感觉有些疲倦。真要再和这样的一指宗师再战一场……韩云的心里也有几分没底。 但，到了现在这一步，无论如何，韩云都该走到最后了。韩云深吸一口气，摆了个起手式。而那一边，尹良已经按捺不住地冲了过来，对着韩云的面门就是一拳。 韩云伸手去挡，但却完全没有挡住。此时的尹良势头正猛，根本不是他所能力敌的。但没等韩云调整过来躲开尹良接下来的攻击，尹良却已经直接抓住了韩云的肩头，而后用膝盖去顶击韩云的小腹。 “你就这点能耐？”尹良嘲笑着说道，每一记膝击都让韩云痛到浑身一颤，“还敢说什么飞炎门韩云，原来飞炎门的人，就这么点能耐？” 韩云的心头一颤，但肩膀被抓住，他根本没法还击或躲开。尹良不管不顾，继续嘲笑着说道：“难怪这飞炎门，会这么从江湖中除名。原来就是个这么点能耐的门派，教出来的弟子，都只有这么点名堂。现在还自称什么飞炎门？你的飞炎门已经被灭门了，你就是一条回不去的丧家之犬，怎么敢和我作对？” “啪”的一声，韩云的头忽然撞在了尹良的鼻梁上。尹良忽然吃痛，手一懈劲，韩云立刻挣脱开来。他趁此机会，一拳直接打在了尹良的脸上，毫不留情面。 “丧家之犬？”韩云擦了擦嘴角淌出的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让你亲口收回你说过的话，然后趴在地上向我求饶。” 下飞炎 第十六章 声援 不知为何，尹良看着韩云的眼神，心底莫名生出了几分怯意。 那眼神里，充满了狠辣之意，好似有种不狠狠教训一顿尹良誓不罢休的觉悟。 尹良摇了摇头，给自己鼓劲。他就算眼神再狠辣又能如何，他已是连战六场了，哪怕是他巅峰时期自己也能击败他，自己为何要怕这么一个已是强弩之末之人。 因此，尹良轻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出言讥讽道：“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丧家之犬，还能有什么样的实力。” 韩云没有迟疑，冲上前去，右手化拳，又是一记飞炎拳，对着尹良的侧脸砸去。尹良出手抵挡了这一击，随后用另一只手化拳对着韩云的面门打去。韩云被这一拳直接打中了鼻梁，吃痛得闭上了一只眼。 尹良心底冷笑一声，可他没想到的是，韩云在此时另一只手忽然打了过来，打中了自己的小腹。尹良毫无防备，吃下了这一击，恼羞成怒着又打着韩云。 韩云毫不躲闪，直接接下了尹良的进攻，而后又是一拳出手，极其狠辣，毫不留情。尹良又吃了一击，心底闪过几分惊讶。他看出来了，韩云这家伙，是要和自己拼命。 这家伙，不躲避自己的任何攻击，就是为了和自己以命换命。尹良看出来了韩云的意图，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忽然有些害怕了，这样不要命的疯子，要比那些循规蹈矩的武学强者，还要来得吓人。 尹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而韩云却毫不留情，又一次上前，直接就是一拳。尹良下意识地出手抵抗，而后迎来的却是韩云毫不留情的下一击。 台下的所有人就眼见着，原本还在上风的尹良，不知怎的就被韩云一直压着打，尹良一直在被动防守，韩云则不停地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看着这样的情况，众人忍不住为韩云不停地喝彩着，似乎十分期待着这个少年可以连着青云门少主一同打倒，创造一出美谈。 众人的呼喊声越大，尹良的心里边越是烦躁不安。他想要出手反击，但是看着韩云那凶狠的眼神，又莫名怯步。这小子根本就是来找自己拼命的，自己这一介青云门少主，怎么能和这家伙命换命。 尹良退却了，只能继续防守。两人就这么在擂台上僵持着，韩云似是愈战愈勇一般，没有显出疲倦之意，反而攻势越来越猛，似乎不打倒尹良不罢休。 而就在此时，韩云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似是被什么绊到了一般，整个人身子向前一扑。尹良稍愣了一下，随后立即抓住这个机会，一击膝击直接顶在了韩云的胸口。韩云被这一记狠击直接打得胸口一闷，体内的血直接翻涌上来，从韩云的口中喷出。 台下的洪同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擂台旁边的青云门门主尹一宁。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刚才是他出手使了个绊子，才让韩云忽然失利被尹良找到机会反攻。 “这老家伙……”洪同自己都还没出手，结果这青云门门主作为主办者反倒看不下去暗中出手了。这让洪同对于整个青云门的印象都下降了好几分。 而尹一宁一旁的厉无双和燕拂柳，都皱了皱眉，但，也不好说什么。 韩云虽然没有他们那么敏锐的观察感知力，但是，他也能猜到个七八分，究竟是谁方才暗中下手。但还没等他多想什么，他又被人一脚踩在了背上，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他所能听到的，是尹良猖狂的笑声和话语声：“怎么了小子，你不是要我趴在地上求饶吗，怎么现在自己先趴在地上了？废物就是废物，你在这里装什么？” 韩云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迟迟没有起身。连洪同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正打算出手时，韩云忽然出手抓住了尹良的脚踝，用劲一扯。尹良此时完全已是放松了警戒，完全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一手，整个人瞬间身体都失去了平衡，另一只脚完全没踩住韩云。 韩云此时起身了，他把尹良直接按在了地上，面目狰狞地看着尹良。尹良再没了刚才的猖狂模样，整个人都开始慌张起来。他想逃脱，却被韩云牢牢地按住了。韩云高举起他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了尹良身上。 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哪里还有那高手过招的样子，分明就像是两个市井流氓在打架斗殴，而那韩云一边打着，却一边还在用嘶哑的嗓子吼道：“你说谁是丧家之犬，谁是废物？ “我们飞炎门，是你这样的家伙可以随意侮辱的吗？那是我的师门，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飞炎门的坏话！ “只要我韩云还在，我就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飞炎门，还没有灭门。我还在，飞炎门的弟子就还在，飞炎门就没有灭亡！” 韩云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可是谁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那份酸楚与不甘。那尹一宁此时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这韩云压在地上打，早已是怒火攻心，大喝一声：“住手！” 韩云的身子又仿佛被无形的空气所压住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那尹一宁直接跳到了擂台上来，睚眦欲裂地直冲韩云而去，怒吼道：“混小子，你怎么敢对老夫的孩儿下此狠手。” 那尹一宁的手掌，都快要接触到韩云时，忽然有一个人出手挡在了韩云面前。他一拳轰在了尹一宁的掌心，后者始料不及，竟被打退了好几步。 “老家伙，按耐不住了？”洪同轻笑着，站在了韩云与尹一宁之间，“可对不起了，今天只要我在，你休想对这小子下手。”此情此景，他再也忍不住只当一个旁观者了，他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给韩云声援助力。 “小乞儿！给老夫滚开！”这时尹一宁早已不顾洪同是不是什么天下三大帮之丐帮的少帮主，大声怒吼着。洪同见状，出言反讥讽道：“怎么，老东西只准自家孩子欺凌别人，却见不得他人骑在你这不争气的儿子头上？刚刚对决中途还贸然出手帮助自己孩儿，呵，不害臊的老东西。小爷今天我还真就管定这事了。” 那周围的人听言，都在议论纷纷，而此时，尹一宁早已不管那些了。他看着自己儿子仍被韩云压制着，脸上早已是鼻青脸肿。他的心里早已是狂怒不止，恨不得生啖韩云与洪同这两人的血肉。 但此时，又一个声音响起，狂妄着说道：“尹前辈放心，这乞丐儿交给我了，你去教训那小子。”那厉无双扛着那与他身形不符的长剑，出现在了擂台上。他这样的好战之人，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早已是跃跃欲试，想要和洪同一较高低。 洪同皱了皱眉头，他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断不可能一个人抵挡这厉无双和尹一宁两人。没想到这小子这时跳出来了……洪同心里掠过一丝苦恼的情绪。 可与此同时，另一个众人意想不到之人上了擂台，又站在了洪同和厉无双之间，平静地说：“厉少侠，你的对手是我。” “燕拂柳你这家伙，”厉无双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执意要和我作对？”而尹一宁也愣了一瞬，随后大喝道：“燕少侠，你可是我请来的贵客，怎么能与这些家伙为伍。” “我不与谁为伍，燕某平生所喜，不过这音律而已。”燕拂柳一脸平静地说，“这音律告诉我，尹门主这次，着实有些过火，因此，我该出手相助一番。” 尹一宁听了，只觉得怒火攻心。没想到自己请来的贵客，竟然在这种时候反而阻止了自己。但没等他说什么，尹一宁忽然看到韩云抓住了尹良的胳膊，面色一变，大喊道：“混小子，你敢！？” 韩云看了一眼尹一宁，看着后者那气急败坏的脸，忽然轻笑了一声，随后他双手一使劲，尹良发出了极其惨烈的呼喊声，听着就让人莫名感到浑身一颤。 韩云起身，走到了一旁，而洪同见状，也让出了一条路。尹一宁跑到了尹良身旁，心急如焚地询问道：“好孩子，你怎么样了。” “爹……我……”尹良一边惨叫着，一边哭喊道，“我的手……我的手一点劲都没了……我好痛，好痛啊！” 听着尹良的惨叫声，尹一宁怒极反笑，看着韩云说道：“混小子，我记住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今天这小叫花子和这个音痴保得住你，但他日，我定要你死。” “他日？”洪同一挑眉，随后轻笑了一声。他是丐帮少主，身份地位特殊，为了丐帮的名声地位，他不可能在此刻采取一些粗鲁残暴的手段来确保这群人今后不再对韩云出手。 但，身为丐帮少主，他还有其他只有他能做到的手段，用以保韩云安全。 洪同忽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而后抓着韩云的手，在后者的掌心划了一道血痕，大声喊道：“从今日起，飞炎门韩云，就是我丐帮少主洪同的兄弟。谁若是对他韩云出手，就是与我丐帮为敌！只要我丐帮还有一丝余力，他韩云之事，我丐帮定将鼎力相助。” 众人哗然，洪同这番行为以及这番话，将韩云今后的利益，与丐帮的利益彻底牵扯上了。这样的作为，连一旁的燕拂柳也有些意外。他虽然敢站出来助韩云一臂之力，但，像这样直接与韩云结为兄弟之事，他是断然做不到的。 这家伙，怪乞丐之名果真是名不虚传。燕拂柳看着洪同抓着韩云的手腕，站在擂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在心底默默想道，对于洪同的印象又更深了几分。 那尹一宁，此时对这几人已是恨得牙痒痒。可是他毕竟是青云门的门主，为了整个宗门，他不可能此时与丐帮和燕庄同时结仇。所以，即便他恨不得能生啖这几人血肉，也只能压制住心底的愤怒。 正在此刻，一声呼喊忽然响起：“韩云。”韩云顺着声音转过身来，眼见着叶天萱一脸焦急地跑到了擂台旁，而后直接跳了上来，看着韩云焦急地说道：“你怎么吐血了，是不是伤得很重，赶紧随我回百草宗我让他们取药给你医治。” 看见叶天萱的一刻，韩云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他忽然感觉到了几分疲倦，但他还是强忍着，先轻声对叶天萱说道：“等等，你再稍等我一会儿。”随后，他在擂台上站定了身子，看着一旁的裁判，大声说道：“你先告诉我，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裁判迟疑着，看着尹一宁阴沉的面色，再看了看现在的状况，最后还是宣布道：“胜者，韩云。” 韩云听到这番话后，对着擂台下的人群，大声呼喊道：“你们听着，我，飞炎门弟子，韩云，今后定会将飞炎门的名声传遍整个江湖。没有人能将我飞炎门，从江湖中除名。只要我在，飞炎门，永远都在！” 台下的人群沉默了片刻，随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而后，四周都响起了呼喊声“韩云，韩云！”“飞炎门，飞炎门！”每一个位观众都在为韩云的所作所为而欢呼喝彩，每一个人此刻都记住了飞炎门这个名字。 那一刻，韩云看着这片人群，露出了一抹笑容。 一股疲倦感从心底袭遍全身，韩云最后见到的，是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随后，自己不知倒在了谁的怀中。 下飞炎 第十七章 启程 不知究竟昏睡了多久，韩云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在他起身时，发觉自己已经在百草宗自己的房间内，窗外的阳光明媚到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转过头，看向了一旁。 随后，他眼见着，那面貌绝佳的少女，坐在了自己的床边，平静地看着书，看着自己醒来，愣了一会儿，随后，面带笑容地说：“你终于醒了？” “你是……叶天萱，还是叶天荨？”韩云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确认。那少女愣了一会儿，随后面带笑容地反问道：“你觉得是谁？” “天荨……吧。那个傻丫头不可能这么安静地坐在床边看书……”还没等韩云说完，那少女已拿起了书砸在了韩云头上。韩云摸着自己的头，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你昏睡了整整一天，这还是在我们及时给你服了药的情况。”叶天萱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我都听洪同大哥说了，连战八场，韩少侠真是勇猛得不行。” “就别说这种话打趣我了。”韩云苦笑道。叶天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真不知道你这呆子怎么想的，只身一人就去东市参加那什么擂台赛。要不是洪同大哥和那燕拂柳相助，你这呆子恐怖支撑不到我去，就已经被那尹一宁给生撕了。果然，叫你呆子一点都没错。”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我应该去做吧。”韩云喝着叶天萱递来的茶，默默说道。叶天萱想起这家伙昏倒前的壮举，也没再说什么，而后继续说道：“不过托你的福，我们百草宗大概是和青云门彻底闹开了。但，爹爹也说了，百草宗也不会怕他们，你不用担心这事。而且洪同大哥也说，他回去之后会陵城的丐帮弟子们多多关照我们百草宗的。” 这些个宗门间的事，韩云也只能默默听着，没再说什么。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我昏睡之后，你莫非一直在这里守着到我醒来？” “你想的可真美。”叶天萱又白了他一眼，“我只是今天觉得有些无聊了，就来你这房间里看看书看看你这呆子什么时候醒来。结果还没坐多久，你就已经醒了。” 韩云哦了一声，随后又问道：“那，是你带我回来的？我记得自己昏迷前好像倒在了谁的怀里。” “那自然是洪同大哥。”叶天萱面无表情地说，“他可是一路抱着你回来的。” 韩云吓得被这一杯茶呛住，不住地咳嗽。叶天萱轻哼一声，拿着书挡住了自己羞红的脸。韩云昏迷的时候，其实是叶天萱自己下意识就出手把韩云接在了怀里。虽然当时没怎么觉得，但如今想来…… 这几天又是让这呆子抱着自己哭，又是接他在怀里……叶天萱虽说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但毕竟还是一名少女。等到此时再想起，她心底倒是莫名也感到几分羞涩与几分异样的情绪。 不过，确实还是洪同带着韩云回来的。只不过，是背着韩云。至于说抱着他，纯粹是叶天萱的恶作剧罢了。 韩云尝试着在床上坐起来，但只觉得浑身乏力。叶天萱见他那样，连声说道：“你小心身体，昨日你那般轮战，气力都已经用尽了，别勉强自己坐起来，再多躺会儿吧。” 叶天萱既然已这么说，韩云也不再逞强。他闭上眼，在床上又躺了片刻。没曾想，再睁开眼时，他看向窗外，竟已是黑夜。 他再度转过头来，发现叶天萱仍在床边，专心致志地看着书，甚至还没察觉韩云已经醒来。韩云忽然心生恶作剧之意，伸出手来，轻轻撩拨了一下叶天萱的青丝。 叶天萱太过专心，甚至没发现韩云的举动。待到她忽然注意到一只手正在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时，吓得尖叫了一声，随后拿起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韩云忽然感觉，她的反应有些怪怪的，换了叶天萱的性子，现在早该举起她的小拳头对自己拳打脚踢了。随后他忽然想起什么，迟疑着问道：“是……天荨吗？” “韩云……你醒了？”叶天荨这才反应过来是韩云在恶作剧，松了口气，用手轻轻地拍着自己胸口，“吓死我了……我还说怎么忽然会有人伸手戏弄我。” 韩云轻笑了一声，心底掠过一丝尴尬。本想捉弄叶天萱的，结果却捉弄到了天荨……不过仔细想想，那个丫头不可能在自己床前看着书静坐一天的。 叶天荨看着韩云醒来，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会不会感觉哪里还不舒服，要不要我叫人来看看。” “我没事了，你大可安心。”韩云苦笑着，缓缓坐了起来。这叶天荨不愧是做姐姐的人，对自己都这么关心。 韩云下了床，只觉得饥肠辘辘。想想自己从前天夜里起就没吃过东西了，虽说是练武之人，但身体也受不住一直这么挨饿。韩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了一眼叶天荨，两者相视一笑。 韩云刚醒，叶星城吩咐人给韩云做了些简单朴素的素菜外加一个开胃的酸汤。虽然很简单，但是韩云却也吃得津津有味，甚是满足。 叶星城在一旁看着这个年轻人，呵呵笑着，感慨万千地说道：“韩云少侠这番可真是闹得够大，至少在这陵城里，大家都知道韩云少侠的名号了。” “咳咳……”韩云被这话说得一口呛住，挠挠头说道，“哪有什么名号，倒是觉得给叶宗主添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叶星城呵呵笑着，“我本也下定决心了，大不了就和这青云门撕破脸皮。我倒要看看，是他们青云门先吞并了我们百草宗，还是我们笑到最后。” 叶星城顿了顿，又说道：“何况，我也该替你师父好好照顾你。” 韩云的手忽然顿了顿，随后变得有些低落。他嚼着嘴里的饭菜，忽然说道：“叶宗主，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叶星城愣了一瞬，随后听着韩云继续说道：“这几日在百草宗内，感觉……多有叨扰。而且……我想在这江湖里多走走，看看这江湖的更多风景。” 他抬起头，似乎在想着什么一般说道：“我想我以后再也不能一直缩居在一个地方了，我要去更多的地方，将这飞炎门的名号继续传扬下去。大概这几日，我会启程离开百草宗。所以……先与叶宗主说上一声。” 叶星城捋着自己的胡子，呵呵笑着说道：“少年当志存四海，韩云少侠有这番志向，老夫定当全力支持。来，我敬少侠一杯，就当为少侠践行了。” 叶星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韩云笑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此时忽然一名少女跑到了叶星城身旁，抓着叶星城的手臂娇声说道：“爹爹，我也想和韩云少侠一同出门。” 这忽如其来的话语，让韩云和叶星城同时愣住了。韩云内心古怪地想着：这应该是叶天萱吧……这丫头居然能这么娇气地说话，听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而叶星城则是皱着眉头，呵斥道：“胡闹，韩少侠出去时历练自己，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跟着跑，成何体统。” “这有什么。”叶天萱吐了吐舌，“我以后可也会是一介女侠，总要出去走江湖的。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跟着韩云这呆子一起出去走走看看，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呀。” 叶星城还想说什么，叶天萱见他软的不吃，还硬来着说道：“就算爹你不让我出去，我也会偷溜着出去，到时候传出去，说百草宗宗主千金被人拐跑，随一个呆子私奔了，爹你看你的脸面受不受得住。” “噗”的一声，韩云将自己刚喝的一口酸汤全部吐了出来，被呛得直咳嗽，心底却是哭笑不得。这疯丫头，当真是不知轻重的。这种事真要传出去，反正韩云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要受不住了。 而叶星城也是看着自己这宝贝女儿直瞪眼，心底却是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你这丫头，还没找到如意郎君就这么天天想着往外跑，等以后我怕是再留不住你这丫头了。” “要什么如意郎君，”叶天萱吐了吐舌说道，“身骑白马，仗剑江湖，这才是江湖儿女性情。你就等着在家听你女儿绝世女侠的美名传遍大江南北吧。” “胡闹。”叶星城没好气地说着，敲了一下叶天萱的脑袋。叶天萱嬉笑着，瞥了一眼韩云，随后扮了个鬼脸。韩云看着她那样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接下来几日的时间里，叶天萱忙活着收拾出行要带的东西，而韩云，则静下心来好好研修武学。今后的路，就和以往在飞炎峰上浑然不同了。自己会面对很多的艰难险阻，甚至会遇到很多危机。因此，自己需要将实力更加精进些。 要将飞炎门的名号传扬下去，可不只是嘴皮子上说说就能做到的。这一点韩云心中十分清楚。 终于，他们还是在一日清晨动身了。百草宗的好些人护送着叶天萱和韩云来到了陵城外。 叶天荨看着叶天萱和韩云两人，眼眶都有些红了。叶天萱连忙抱着她，然后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姐姐莫要担心，等我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看你。” 叶天荨听着她的话，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滴落。最后，看着韩云，犹豫再三，还是只说了一句：“韩云，你多保重。” 韩云点点头，看着护送的人群，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愣了一瞬，随后走到他面前打趣道：“怎么，你也舍不得我？” “你快给老子离开陵城。”吕梁看着韩云的嘴脸，不耐烦地说道，“我是来送叶天萱大小姐的，你小子给我照顾好她，大小姐若有什么闪失，我……” “你想怎样？”韩云轻笑了一声，“你打得过我吗？” “我……”吕梁瞪着眼睛，面目凶狠地说道。韩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家伙，也没有初见时那般讨人厌。他拍了拍吕梁的肩膀，轻声说了句：“放心吧。” “嘁。”吕梁切了一声，但是看着韩云的身影，握着拳，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韩云再看向叶宗主，再看着送行的众人，拱手作揖，而叶星城毫不在意辈分地同样作揖回礼，说道：“韩云小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多多保重。” “多谢叶宗主近日来的照顾。”韩云拱手鞠躬作揖。而叶天萱看着则极为开心，挥着手对叶星城说道：“我走了，爹，姐姐，你们也多多保重。” 这丫头……叶星城心底无奈地笑着，看着韩云和叶天萱两人相伴着越走越远，心里似乎又在思量着什么。 而韩云看着叶天萱，轻声问道：“喂，丫头，飞炎峰，该往哪里走？” 叶天萱听着这个问题，只当韩云是心中还有所挂念，伸手指了指东边。韩云看着她手指的方向，随后向着西方走去：“走吧，我们走这边。” 叶天萱愣了一瞬，随后好奇地问道：“你不回飞炎峰吗？”韩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至少现在，回飞炎峰对我来说，太早了。我想在江湖里多走走，见过更多，再回飞炎峰上。” 叶天萱听着，虽然不是很懂韩云心底的想法，但是，却轻声应道：“那就走吧。你去哪，我跟着去哪就是了。” 韩云看了一眼叶天萱，随后又轻笑了一声。他忽然觉得，叶天萱能够跟着自己真好。至少，这一路上，不会太单调。 韩云伸了伸懒腰，又说了一声“走吧”，随后与叶天萱一起，走向了只属于他们的江湖故事中。 下飞炎 第十八章 遇故人 陵城以西，最近的一个城市，是一个名唤曦城的地方。 曦城的繁荣，不减陵城，甚至风景要比之陵城更胜一筹。许多的人都因慕曦城之景而来到这座城市，欣赏着这座城市的繁华。而这里的美食，同样令人流连忘返。因此，曦城比之陵城，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以韩云和叶天萱的脚力，不出三日，两人就会抵挡曦城。 ……原应如此。 “臭丫头你看，好大一只野兔。”韩云身法敏捷，抓住了山林里一只飞奔的兔子，拎到了叶天萱的面前。他虽然自幼就在飞炎峰上，这样的野物见过不知多少。但这山下的野物，却要来得更多，更稀奇，令韩云忍不住连连驻足停留。 “呀，你这呆子，”叶天萱跺着脚说道，“这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能这样对它。” 那兔子似是通人性一般，一直看着叶天萱，仿佛在渴望着这少女说出些什么诸如“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可以抓兔兔”之类的话，让自己得到一丝活路。而韩云听着叶天萱的话，挠了挠头，迟疑着说：“那，我该怎么办？” “这么可爱肥美的兔子，你一直这么拎着它，待会儿烤起来说不定就不好吃了。”叶天萱盯着这兔子，眼睛里闪着光。兔子看着它，心里却想着，自己的末日大概是来了。 就是如此，这两人其实都是第一次这么走江湖。一个之前常年待在山上，一个一直有爹和百草宗弟子陪伴，所以这两个人这一路上，对什么都好奇感兴趣，什么事都想做，所以一天下来，这两人走过的路程，只有他们原应走的路程的十分之一不到。 但，对于他们二人而言，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两人现在寄情于山水间，并且津津有味地吃着烤兔肉，只觉得惬意无比。 “嘻，想不到呆子你烤兔子的手艺有这么好。”叶天萱似乎还没回味过来，还有几分不舍地舔着自己的手指。虽然这个行为十分不雅，但是叶天萱做起来，却莫名多了几分俏皮的可爱感。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我可就经常和我林杰师兄一起偷偷瞒着师父抓野物烤来吃了，做这种事我可都是老手了。”韩云说这话时，似乎还有几分得意之情。叶天萱白了他一眼，不过眼前这些东西确实好吃，她也就难得地没有和韩云斗嘴了。 正在两人吃着津津有味之时，一阵沙沙响的声音惊动了两人。他们两人同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声音来源处。不多时，从茂密的树木丛林中，走出来了一个人。他看着韩云和叶天萱面前的烤兔肉，倒吸了一口气，随后用不标准的官话说道：“我说什么东西这么香呢，居然有人在这里烤兔子。香死爷爷我了，快给我来一块肉尝尝。” 这家伙是……高行。韩云看着这来人，愣了一瞬。倒是叶天萱反应得快，十分警觉地拒绝道：“那可不成，这兔儿是我们抓来的，我们烤来吃的，为何要分给你。” “嘿，你这小女娃。”高行直瞪着她，“你要不给，我就抢来吃了。” “你敢抢，我就立刻直接拿脚踩烂这兔肉，看你还吃不吃得到。”叶天萱哼了一声，当下就伸出脚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看着这两个也算是江湖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这里斗嘴，韩云只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他为人随和，而且和这高行也从没有过什么恩怨，倒是很干脆地撕下一块兔肉递给高行说道：“你尝尝吧，反正这兔子大，我这边还有的是。” “你瞧瞧，你这小郎君可就比你懂事多了。”高行咧嘴笑道，接过兔肉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叶天萱听着他的话，一下子羞红了脸，连声说道：“什么小郎君，你这家伙是不是眼神出了问题，本姑娘和这个呆子看起来像是一对吗？” 这傻丫头，这时候还不忘贬自己一句。韩云瞪了叶天萱一眼，而那边高行则是毫不在意，一边吃一边说道：“你这娘们儿就是不懂事了，我和你说，像你这样的女娃子，在我们南蛮都找不到人要的。屁股不够大，都不好生娃。我看小兄弟烤兔子手艺不错，人也挺好，配给你算你运气好了。” “你你你……”叶天萱红着脸，张牙舞爪地就要扑向高行和他打起来。韩云连忙拉住她，看着这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说自己不想旅途太寂寞无趣，不过这也太热闹过头了吧。韩云在心底忍不住想到。 过了许久，三人都已吃饱，那可怜的兔子已只剩骨架。 “嗝，韩云兄弟，”这段时间里三人早已互相介绍了彼此，高行也知道了韩云和叶天萱的姓名，“我记住你了，你以后要遇上什么麻烦人麻烦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忙，就一定来帮你。” “得了吧，明明到现在连洪同大哥都打不赢，能指望你帮上什么忙。”叶天萱在一旁插科打诨道，让高行忍不住瞪着她说道：“小姑娘懂什么，就那个小乞丐，每次我想和他打的时候，要么就是有人来阻碍，要么就是他早设了埋伏暗算我。真要动真格的来，我让他一只手他也打不赢我。” “是吗，我才不信。”叶天萱嗤笑一声，高行还想说什么，韩云连忙咳了几声，打断了他们这无意义的争吵。方才他们两人就吵得他头大，再要聊起来韩云真要感到焦头烂额了。 韩云看着高行，问道：“高行大哥，你之后要去哪里。”高行懒懒地靠在树干上，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去哪，反正也就是四处走走，走到哪就算哪。反正不在这东陆闯出一片名堂来，我也回不去南蛮。” “不过这东陆，真也是没什么好的。”高行咂咂嘴说道，“虽说环境要比我们南蛮好得多，但是人心复杂，还随处都是危险。你看韩云兄弟你的飞炎门，我听说以前也不过问江湖事，忽然就被人盯上然后……” 一根骨头忽然扔在了高行脸上，打断了高行的话。高行看了过去，叶天萱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他很是生气一般说道：“你这女娃子，还随便扔骨头，什么毛病。” “如果还没吃饱就自己去找东西吃，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叶天萱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没有一丝打趣的神情。高行愣了一瞬，而后转头看向韩云，后者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火堆的灰烬出神发愣，看上去显得有些低落。 高行此时才反应过来，看着韩云支支吾吾地说：“这……韩云兄弟，是我说话欠考虑了……”韩云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应着高行说道：“不碍事，我总该接受这个事实的。” 接着，韩云看向叶天萱，轻声说了句：“多谢。”不得不说，叶天萱的这份关怀与体贴，倒是让韩云感觉很好。看起来平时大大咧咧，实际上她也是个心细的人。 叶天萱轻轻哼了一声，就当作对韩云的回应。她侧着头看向了一旁，火堆旁的三人忽然陷入了沉默中。 自知自己把气氛弄尴尬的高行毫不嫌手脏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连忙说道：“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这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我们今晚就在那村子里借宿吧，总好过在这山林里过夜。” “附近的村子？”叶天萱一听说这附近有村落，倒是欣喜了几分。虽说她也不是什么娇蛮任性之人，但若是能有张舒适的床，总是好过在这山林间过宿的。 高行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忙说道：“这会儿距离日落还有些时间，我们趁现在赶去村子里，尽早住下吧。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那村子我都去过好几次了，我很熟。” 韩云站起身来，对着叶天萱说道：“那我们也走吧，跟着高行大哥过去看看。” 叶天萱哦了一声，站了起来，一个不注意，险些没有站稳，差点就要掉进那火堆的灰烬里。韩云眼疾手快，连忙伸出手来抓住了叶天萱的手腕，这才让叶天萱没有摔倒。 叶天萱转过头来，与韩云两人目目相视，两人都愣了一会，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韩云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一路当心点。” “嗯……”叶天萱点了点头，随后脸颊浮现起一抹红晕。韩云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便直接往前走，叶天萱跟在了他背后。 高行在前面走着，忽然回了个头，看着韩云和叶天萱两人直愣神，问道：“怎么我一会儿没注意你们两个还牵起手来了。” 韩云这才惊觉，自己还抓着叶天萱的手腕没有放开，连忙松开。高行拍了拍手，忍不住说了句：“不过还别说，我觉着你们两个倒是挺配的。天萱妹子你要不考虑考虑韩云做你的小郎君吧。” 叶天萱三两步赶上前去，狠狠踩了一脚高行，痛得后者嗷嗷大叫。而后，叶天萱瞪着他，却用很小的声音说了句：“……多嘴。” 有那么一瞬，韩云忽的觉得，叶天萱那害羞中又带着几分羞恼的样子，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好看的感觉。 这一程还没完全开始，却已有股莫名的气氛与情绪，在这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下飞炎 第十九章 小道士 有着高行带路，韩云和叶天萱两人也就不会走走停停，众人的脚程也快了许多，只花了短短的一个时辰，众人便在日落前赶到了一处村落里。 这倒也是韩云和叶天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村落，看上去，似乎就和一个门派差不多大小，家家户户屋檐上都有袅袅炊烟升起，孩童在村落里奔跑游戏着，偶然还能听到几声犬吠鸡鸣声，一切都是这般安详而又美好。 而那高行，就像个老熟人一般，对着那村落里的一位老人打着招呼：“王奶奶，我又回来了。”那老人看着高行的模样，似乎甚是欣喜，遥远地就招着手，笑呵呵地说道：“哎哟，你这小子，不是前几天才走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看我了。” 高行嘿嘿笑着说道：“我带了两个朋友过来看望王奶奶您，然后再在这里过个夜，可能要麻烦王奶奶您了。”“这有什么麻烦的，人多才热闹。来来来，都到我屋里来。” 高行的官话说得挺不标准，但是此时此刻韩云和叶天萱听着他和这个老奶奶的对话，却毫不觉得破坏气氛，反而莫名感受到了一份温馨之情。看着王奶奶走向了自己的屋子，高行站在韩云和叶天萱两人旁边，低声说着：“我来东陆没多久时，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村子里，然后认识了这位老奶奶。多亏她对我多有关照，收留了我好几天，还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东陆的事。那之后我就经常来这村子里看她。” “她家人呢。”“老伴走了，儿子和儿媳也因病去世，她有个孙儿好像武学底子不错，被哪里的门派收去当弟子了，但至今都没回来过。”高行耸耸肩说道，“像这样年纪的老人家，在我们南蛮可不多，所以我对王奶奶一直都很尊重。” 韩云也听叶天萱说过，南蛮人普遍命短，看王奶奶的长相约莫已有六十来岁，在南蛮定是很少见的。 看这家伙平常的样子，倒真看不出来会是一个对老人家如此亲近友善的人。韩云看着高行，对他的印象有了几分改变。连叶天萱看着高行，也忍不住说道：“不错嘛，南蛮儿。” “嘁，那还用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说？”高行这一路上和韩云叶天萱两人也算熟络了许多，大家说话开些小玩笑也不会太生气。 三人跟着进了王奶奶的屋子里，屋子虽不算很大，但倒是很干净，莫名透着股温馨的气息。王奶奶一个人已是进了厨房，连忙说道：“来来来，想吃什么跟奶奶说，奶奶现在就给你们几个孩子做。” 虽说一个时辰前三人都吃过了烤兔儿，但老人家一番好意，总是不便拒绝的。叶天萱跟着进了厨房，倒是极其乖巧地说：“王奶奶，我来帮你一把。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哎，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叶天萱生得可爱，此时做事倒也有几分乖巧样，甚是得老人家喜欢，当初在飞炎峰上，飞炎门掌门就对其怜惜有加，此时也是一样。不多时，王奶奶和她就已聊了起来，留着韩云和高行两个男人在外面不知所措。 韩云对这村子倒是有几分好奇，便对高行说道：“高行大哥，我想出去看看。安心，我就在这村子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高行点了点头，韩云转身走出了房子。这村落不似陵城，几乎一眼就看得到头。但韩云看了半天，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安详感。 以后有机会，也找个这样的村子安居下来吧。这村落里舒适的感觉让韩云忍不住畅想起了今后。 韩云又转头看向一侧，忽然看见，远处有个人慢慢朝着村子走了过来。那人似乎是个道士，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戴着灰色的道冠，身后背着一柄木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那些个在村落里玩耍的孩子们眼见着这道士的装扮，哇了一声便围了上去。这村子小，平日里来人也少，这样的道士自然更是少见。因此这些孩子都对这个外来的打扮得很惹眼的道士颇感好奇。 那道士似是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处理这些孩子，最后眼见着韩云，遥远地招了招手，向韩云求助。 韩云耸了耸肩，上前几步，用那些孩子都听得到的声音惊呼着：“哇，那是什么，居然有人踩着木剑在天上飞。” “啊，在哪在哪？”孩子的兴趣总是消散得快，听说有人御剑飞在天上，连忙好奇地凑了过来张望着天空。韩云悄悄走到了那道士身旁，将他带到了一旁，等到那些孩子再回过头来，发现道士也不见了，就完全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各自回了各自家里等着吃饭。 韩云看见孩子们都散了，再看向身旁的道士，发现他也在四处张望着，不禁好笑地问道：“小道士你又在看什么？”这道士看起来，似乎比韩云还要小几岁，甚至可能没叶天萱大，因此韩云倒是打趣着叫他小道士。 那小道士看着很年轻，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的：“贫道在看，小友你所说的，那御剑飞行之人在何处，或许，是贫道所熟识的道友或师兄也不定。” “哪有什么御剑飞行之人，”韩云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小道士怎么也跟个孩子一样这般容易受骗，“我不过是随口编出来的哄骗那些个小孩子离开的，小道士你怎么也跟着信了。” “啊，原来是小友随口胡言。贫道失礼了。”那小道士说话让韩云莫名觉得文绉绉的，又好笑又有趣。那小道士看着韩云，又行了个礼，说道：“但，多谢小友方才出手相助之恩。大恩大德，贫道甚是难忘。” “既是大恩大德，倒不知小道士你要如何偿还。”这小道士的有趣举止，倒是让韩云颇感亲切，忍不住打趣道。那小道士显然没料到，韩云会这么说，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抓了抓头顶的道冠，那样子看着甚是有趣。过了半晌，那小道士才说道：“不如这样，我给小友算上一卦，测测你的将来如何。” “算卦？好啊。”韩云听着，倒是眼前一亮。他早听闻这山下的道士会算卦，并一直好奇他们会给自己算出个什么东西。如今遇到个小道士主动想给自己算卦，韩云倒是颇感兴趣。虽然这小道士，看起来不甚靠谱，但听听他算的卦，想来倒也是十分有意思的。 那小道士一脸正经样地看着韩云，韩云只觉得他这样子有趣好笑。可不多时，他忽然注意到小道士身上有一股惊人的气势出现，韩云一下子就收敛起了笑容，反而露出了一份惊讶的神情。 这小道士看着虽然年幼，但，实力似乎还在韩云之上。韩云看着那小道士，只觉得这江湖中果真是深藏不露。 小道士双眼直视着韩云，好似他能看穿韩云一般。他伸出手来，二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韩云只觉得自己体内气息开始躁动了起来，翻涌不止，似乎要在这小道士的引导下在他体内沸腾起来。 但不多时，小道士收回了他的手，韩云体内的气息也随之慢慢平静了下来。但那小道士，却是愁容满面的样子，哀叹了一声，迟疑着说道：“这位小友，贫道所见，你这将来，似乎有些惨烈。” “哦？”韩云愣了一下，不过倒是很好奇这小道士想说什么。只听他说：“我算得你这生，会有一名纠缠一生不休的宿敌，而且……你未来，或许会不得以与你的至亲之人兵刃相向。那至亲之人……是随你一同长大之人，如，你的父母，你的师兄弟，你的青梅……诸如此类之人。” 韩云呆了片刻，随后忽然笑了起来。那小道士眼见着这一幕，同样愣了一下，随后略带几分生气地说：“这，这位小友，贫，贫道所说的可都是认真的，何故发笑至此。” “小道士……”韩云笑了许久，随后用略带一分自嘲的语气说道，“你所说的，是断然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只因为我，从小是个孤儿，是被我师父带到宗门里的。而如今，我的宗门已经被他人灭门了。所以，我没有任何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至亲之人，你所说的，是断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这……”小道士也愣住了，他挠了挠头，一个人嘀嘀咕咕道，“怪哉，莫非真如师父所述，我定要到神境才能将这天眼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如今用来还不到位……”他一个人说了半天，韩云见他这样，轻笑了一声，倒是毫不在意他令自己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韩云看着那小道士，说道：“喂，小道士，你叫什么名。” “啊，贫道郭潇杰，敢问小友名为何。”“在下飞炎门韩云。”韩云与他互说了姓名，那郭潇杰再度说道：“贫道今日所述，多有疏漏，小友莫要放在心上。待到他日，贫道再当为小友好好算上一卦，一述小友将来。” 韩云点了点头，郭潇杰喊了一声告辞，便又从这村子西边离开。韩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的想起，这家伙，似乎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怎么又从这方向走了。 莫非……这道士还是个路痴不成。 韩云内心掠过一丝古怪的情绪，看着这道士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回到王奶奶的房屋中，问起了叶天萱：“傻丫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郭潇杰的人，看起来似乎是道教的道士？” “谁？郭潇杰是谁啊？从没听说过。”叶天萱低头忙活着切菜，根本没抬起头看韩云一眼。韩云愣了一下，那郭潇杰年纪轻轻实力却如此高强，叶天萱居然没听闻过。 看来这又是一个新起之秀……这江湖，果真是卧虎藏龙。韩云感叹了一声，随后对着叶天萱说道：“你快闪开，切个菜都不会，还好意思来给别人打下手，快让我来。” “哼！” 下飞炎 第二十章 撑伞人 晚上几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便与王奶奶叙了些家长里短的事，聊到入夜时，王奶奶率先入睡了，韩云等三人又各自忙活起了各自的事。到了深夜后，大家也不约而同地去睡了。三人也不愿再叨扰王奶奶，便挤在了一个房间里，叶天萱一个人睡在床上，两个男人则在地上应付着入睡。 不知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忽然间，韩云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推着自己，立刻惊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着自己身边，高行看着他，却又好像在聆听着什么一般，轻声说道：“有很多人在朝这个村子过来，而且……感觉来者不善。” “这你都听得到？”韩云一愣。高行点点头，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他们都骑着马过来，马蹄声很密集很响亮，所以我在睡梦中也听得见。” “马蹄声……”韩云听了半天，愣是什么声音都没听见，高行见韩云这样子，又说了一句：“我可是打小在南蛮长大的人，听这点声音算什么。” 说的也是。在南蛮那般恶劣的环境里生长的人，而且还是被誉为南蛮之主的人。韩云信了高行的话，点点头，并把床上还在熟睡的叶天萱同样叫了起来。 叶天萱迷迷糊糊地醒来，韩云跟她说了一遍发生了什么，叶天萱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三人一同到了房外，此时韩云才听到，远处传来的哒哒的马蹄声。他不禁再看了一眼高行，对后者那灵敏的感知力感到惊奇。 三人来到了村外，几十余人骑着马前来，个个腰间带着刀，韩云心想，这大概就是林杰曾说过的马贼吧。这群马贼夜袭这个村子，想来，也是没有安着什么好心。 那打首的几人看着叶天萱，吹着口哨啧啧地笑着说道：“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这么个水灵灵的女娃子。”“小娘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我的床可大可软了，还能带你一起看鸟。” 那些马贼哄笑着，叶天萱直皱眉。她虽然性格活泼了些，但是听着这群马贼的污言秽语，心里只觉得反感恶心。 一旁的高行也是个暴躁性子，见了这等状况，直接瞪着这些个马贼，厉声说道：“快给我滚开，离这村子远点，否则别怪你爷爷我对你不客气。” 那些个马贼看着叶天萱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见了高行这样的汉子，直接冷笑着说道：“哪来的混小子，叽里咕噜个半天什么都听不懂，给老子滚远点。” 说罢，一人直接骑着马，挥着手里的刀砍来。高行此时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但面对这迎面而来的马贼，却是面无惧色。他直接上前一大步，双手合十一拍，正正好好地将那马贼手中的砍刀接住。 那马贼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个身形粗壮的汉子，会用这么野蛮的方式接下他这一刀。他使劲想要将自己的刀抽出，却怎么也拔不出来。那高行大喝一声，双手再翻开时，那刀身，竟已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 “嚯，有点儿意思，看来是个硬茬。”那马贼里的一人看着这一幕，吹了声口哨，表情也正经了几分，“但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接不接得住我们这群人的刀。” 那人大喝了一声，这些个马贼齐刷刷地掏出刀来，似是要乱刀砍死高行。韩云见状不妙，想要上前帮助，高行反倒说：“我一个人就好了。” 韩云愣了愣，随后有几分迟疑地说道：“高行大哥你没问题吗……” “你当我是什么人呀。”高行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这么一抹自信的笑容，“我可是，南蛮之主。这么点小场面，算得了什么。” 高行再度看向这群马贼，脸上的表情异常的认真。那一刻，他身上的气势忽然凶涨，连那些个马贼都不禁停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高行大喝一声，右脚一蹬地，那些个马贼所骑的马忽然开始嘶鸣起来。那群马贼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纷纷喝令自己的马静下来，但那些马仍然在躁动不安。 这是什么怪招。那些马贼心底大惊，没想到这家伙竟有这样的能耐。 高行背后的半天中，慢慢浮现出了一只狮子的形状。那狮子不住地在高行背后踱步，张牙舞爪的，却显得十分英勇凶猛。它大吼了一声，犹如兽神下凡一般，吼声中带着几分令人心颤的气势。 那巨大的狮子扑了出去，凶狠异常地袭向了那群马贼。那些个胆子小点，已被吓得闭上了眼，但随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事，那狮子好似从他们身体穿过一般，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伤痕，便已穿身而过。 可下一刻，所有的马都开始大肆嘶鸣起来，他们再不听从控制，焦躁不已地踱着步甚至还跳着，将他们马背上的人直接摔了下来。 那为首的人见状不妙，立刻喝令道：“所有人，下马。”而后他一拍马背，便跳了下来。其他人见状，跟着他同样跳下马来，还有些个本领不到家的，则迟迟下不去，最终同样被摔在了地上。 马群躁动不已，最终成群结队地跑走了。不少被摔下马的马贼都惨遭马蹄的踩踏，发出了连连的惨叫声。那叶天萱看着这一幕，不断拍着手笑着说道：“有趣有趣，马贼没了马，以后就改名叫走贼吧。” 叶天萱这番话，激得那群马贼羞愤不已。他们拿着刀，看着叶天萱等人，咬牙切齿道：“弟兄们，给我砍死这三个小杂种。” 少了马的这群马贼，只能咬着牙挥着刀跑来，再没有了方才那威猛无比的气势。韩云还没从高行方才那一招的英勇神态里恢复过来，就见他又冲了上去，徒手与这群马贼搏斗，好不威风。 气境的强者，竟然有这样的能耐……韩云在心里呆呆地想着，而一旁的叶天萱此时早已是兴奋不已，甚至直接冲进人群里大声嚷嚷着：“小蛮子，我来帮你了。”而实际上，却也开始和那些个马贼搏斗起来，根本没有去管高行。 “臭丫头，不要打扰爷爷我打架。”高行一边大喝着，一边一拳击中了一名马贼的腹部。那叶天萱哪里管那么多，早已和他人打了起来，心里毫不觉得危险，只觉得有趣好玩。 韩云看着叶天萱这样，好几次都险些被人用刀砍中了背，实在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忍不住也冲了进来，护在了叶天萱背后，与那些个马贼兵拳相接。那高行看着，直发牢骚道：“他娘的，一个个打起架来怎么都这么猛，不给我多留几个的。” 那些马贼没想到，原本没放在眼里的这三个人，如今却反过来完全不把自己这群人放在眼里一般，在人群中进进出出甚至说起了话来。没想到这样的偏远小村会有这样的硬茬，那为首的马贼脸都绿了。他原本都已和人在这附近踩了好几天的点，发现这里确实没啥高手才敢下手的，结果没想到，这夜里怎么忽然就多了这些个人来。 一番激斗之后，这群马贼虽然人数上占优，但实力上却远远不如这边这两个二指宗师外加一个气境强者，再加上没了胯下的马，这群马贼的实力大打折扣，这一番打完，韩云等人除了一些个皮外伤以外再没什么大事，那些个马贼却是在地上倒了个七七八八的。 那为首的马贼知大势已去，忽然跪了下来，对着韩云等人连磕了好几个头，大声说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各位英雄好汉放小的一条生路吧！小的日后定当做牛做马，感谢各位今日的不杀之恩。” 这马贼忽然来了这么一手，三人都愣住了，随后开始迟疑起来。他们开始迟疑，此刻是不是真的要对这几人下狠手。 毕竟这不是简单的几条命，这群马贼也有几十余人，真要在此全部亲手杀死…… 韩云终究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心性，此时忽然叹了口气，说：“要不还是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们吗？”高行皱了皱眉，他内心同样很矛盾，他不反感杀人，方才有好几个马贼已死在了他手上。可如今，这些个家伙已经求饶了，还去杀他们……总觉得有些太不光明磊落。 但高行听韩云说着要放了他们，他又开始纠结起来，忍不住皱眉，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妥。 叶天萱沉默了片刻，随后，小声地说：“我……下不了杀手。” 高行看着这两人，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爷爷我不想想这么多复杂的事，你们想杀完还是想放都随意。” 看着这群少年的样子，那马贼心里窃喜，可正在此时，有一个男声略带几分无奈地响起：“你们这群人，心地未免也太善良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时都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村子里，忽然走出来了一名男子。那男子看着长相倒是平平无奇，但引人注意的是，这皎皎月光下，他居然撑了把黑色的油纸伞。那男子缓缓走来，看着这三个少年无奈地说道：“你们做事真是太欠考虑了，别的不说，若不是有我在，你们的声音早将这村子里的人吵醒了。” 韩云这才注意到一丝古怪处，这么激烈的争斗却一直没有人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人在暗中帮助，所以方才那么嘈杂都没惊醒这村子里的人。 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在不被他们察觉的情况下，阻止他们的声音传到村子里呀？ 韩云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答案，叶天萱却已是开心地叫喊着这个撑着伞的男子：“乐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只是凑巧路过罢了。”那个被称为乐先生的人，看着叶天萱微笑了一下，“你们呀，做事真是欠考虑，这么一群人，说放就要放了吗？” 三人都愣了一下，那乐先生接着说道：“你们今日放了他们，你们可以保证他们日后不会再带人来找你们麻烦吗？即使他们找不到你们，他们他日在你们不在时，回到这个村子里肆意屠杀，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三人忽然想起了那王奶奶，想着她若是惨死在这些马贼的刀下，不禁浑身一颤。那马贼首领见状，连忙说道：“不会的，我保证，我不会再来冒犯各位的，也不会来打扰这村子里的人的。各位大爷还有小姑奶奶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你保证？”那乐先生看着他，目光如炬，冷笑一声说道，“那你可敢保证你方才没有想过一次他日要向这些人复仇？” “我……”那马贼刚想急忙编个话，看着乐先生的双眼，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退缩之意。这个看起来长相平凡的男人，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霸道无比的震慑力，那眼神似乎有着一股莫名老练的洞悉力，令他根本不敢说出谎话来。 那马贼一直语塞着不敢说出话，乐先生再度冷笑了一声，看着这三名少年，语重心长地说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江湖里，人心难测，你们可不要被那些假象欺骗了。” 韩云等人一时无言，乐先生看着他们，又轻快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我知道你们下不了狠手，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帮你们一把。你们三人先往后退点。” 韩云三人顺从地后退了几步，那乐先生撑着伞，看着那跪倒在地的马贼首领，轻声说：“若有下辈子，可别再当马贼了。” “不……别杀我，大爷求你了！”那马贼首领跪地求饶着，见无果，瞥见了地上跌落的一把长刀，反手便抓了起来，直接暴跳而起，冲着乐先生的头上劈去。 那一刻，他眼见着，那乐先生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看着一群不知轻重的蝼蚁。 也正是那一刻，一滴雨，忽然滴落在了那马贼首领的手腕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间，雨下大了，雨珠不停地滴落在了他身上。 “再见了。”乐先生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后那原本温润的雨珠，忽然化身成了比尖刀还要锋利的噩梦。每一滴雨滴在那些马贼身上，都如同刀一般，穿过了他们的身子，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马贼们凄惨地尖叫着，无力地挣扎。那马贼首领的手已被雨滴打得千疮百孔，刀直接凭空掉落在地，根本没有碰到乐先生一丝。 雨还在无情地下着，那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惨烈如人间地狱。叶天萱一时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而韩云和高行强忍着那股反胃感，看着那些马贼很快没了人形，露出了森森白骨，很快，白骨还有那一地的刀也被雨滴所贯穿，只剩下了粉末。再到最后，那雨滴忽然又变得温柔了起来，汇聚成涓涓细流，冲刷着这地上的粉末与血迹，无情地洗刷尽了一切。 “这样明日那些村民起来，也不会发觉有什么问题的。”乐先生轻快地说着，仿佛自己方才所作所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韩云惨白着脸，看着乐先生，发问了一句：“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乐尧，叫我乐先生就好了。”乐尧看着韩云，微笑着说道，“这江湖，其实是一个更加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记住了，适者生存。你们下次行事前，可要多考虑几番。” 韩云轻轻地点了点头，乐先生看着叶天萱还在呕吐，无奈地说道：“罢了，你们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我先走一步了，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乐先生撑着伞，慢步离开。那三人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面前，除了这湿润的土地，再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方才那一切曾发生过。他们三人沉默片刻，随后韩云搀扶着叶天萱和高行一同回了屋子里，但这一切，却在他们的脑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乐先生撑着伞，走在了月光下，他抬头看着那已经不再圆满的明月，忽然用一种奇怪的调子哼起了一首歌：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乐尧哼着歌，在月光下越行越远。 下飞炎 第二十一章 东陆奇侠 次日清晨，韩云等三人醒来，都觉得昨晚完全没休息好。 这其中以叶天萱最为明显。她的小脸苍白，眼边有一层浓浓的黑眼圈。可怜的小姑娘自幼生长在百草宗这样的大宗门里，虽说平常的事是见多识广，但这般杀人流血的血腥之事，她也没见过多少。这导致她昨天目睹了那一幕后，整夜闭上眼睛脑中都在回想起那样的惨剧，根本无法好好安睡。所幸到了他们这个阶段，一夜未眠身体仍然受得住，倒是不妨碍他们今天继续赶路。 不过看着叶天萱那样子，韩云还是忍不住说：“昨天那人，虽说是替我们出手收拾残局，但未免出手也太过残暴无情了点。” 叶天萱听言，倒是摇了摇头，否定着韩云的话说道：“我想乐先生也是为了教授我们些为人处世走江湖的道理，才会出手这般残忍。其实也无妨，早些接触这样的事，我也能早些适应，今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也不打紧。” 韩云看叶天萱对这乐先生如此推崇，眉头一挑，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乐先生，究竟是何人。” “他是我们东陆很是出名的一名，智者。”叶天萱轻声说道，“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这江湖里的事，还没有多少他不清楚的。而且，他还知道许多常人不知晓的事理，而且，乐先生是一名才华横溢之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他以前来过百草宗多次，我当时就很惊讶，他年纪轻轻，竟然懂得这么多东西，简直就像比我们多活了一辈子一般。因此，江湖里，凡是知晓他名号的人，无不尊敬他。” “而且……你知道他是什么境界之人吗？”叶天萱瞥了一眼韩云，韩云愣了愣，迟疑着猜想到：“莫非……神境？” “是元境。”叶天萱的答案，让韩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指破石后，是气境；气境之上，是神境；而神境之上，才是元境。那乐先生看起来只有约莫二十七八岁……竟然能达到这个境界。 韩云咂了咂舌，若不是亲眼所见昨日乐先生的神通，他想来也不会相信，那般年纪轻轻之人，竟有元境。翻手落雨，化雨为刃。这听起来像是只会在怪诞志异里出现的事情，昨天却真实地发生在了他面前。 那就是所谓的元境强者吗…… 乐先生在韩云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几乎成了他心中目前的最强者。 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问道高行：“那高行大哥，你昨日那凝气化狮的本事，也是你们南蛮所独有的嘛，好威风啊。” 高行还没说话，叶天萱倒是先轻笑了一下，随后笑骂道：“呆子，那可不是什么南蛮才独有的，是每个气境强者都会的本事。” 韩云一愣，但还没等他说话，叶天萱又改口道：“这么说倒也不对……是每个气境强者都会这一招，但，却只有这南蛮儿可以做到他那一招。”这般绕口的话语听得韩云如他名字一般，彻底陷入云里雾里。看着他这样子，叶天萱忍俊不禁，随后说道：“你权且先不要太在意此事，等到以后你入了气境，自然会清楚。” 叶天萱这番话里，莫名透露着一股韩云日后定将会入气境的信心。韩云听着她这番话，沉默片刻，随后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此事也就搁下暂且不谈了。 在王奶奶的家中用过了早饭，三人和王奶奶打了一声招呼，寒暄寄语了一番，随后，三个人在王奶奶的目送下，离开了这个村子。 叶天萱好几次回头，看见王奶奶仍站在村口张望着他们三人，她那瘦削的身形在这清晨的阳光里莫名给了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叶天萱心底深深地敬爱着这位王奶奶，并默默发誓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带着百草宗的许多稀奇东西再来看看这王奶奶。 随后，三人在山林中朝着西边渐行渐远，那村子已经被远远抛在了背后，消失在了视线中。 高行本也是个无事之人，如今遇到韩云和叶天萱两人，倒也算合得来，并且这一路上倒是少了许多寂寥，多了许多欢笑。因此，高行便跟着韩云两人，三人结伴一起走。 这一路上，叶天萱和高行二人斗嘴争执，而韩云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方面是在学着自己不懂的事，另一方面在两人为某事争执不休的时候，聆听的韩云也好及时出来制止两人继续做无谓的争吵。 就这么走了半个白天，而正此时，路旁的树林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口哨声响，随后，又有几十人跳了出来。 韩云看着眼前这些人，内心倒是闪过一丝无奈。看这群人的打扮，各个拿着刀带着面罩，一看就是山贼了。昨天碰到马贼夜袭，今天又碰到山贼劫路……莫非自己是容易招贼的体质？ 正在韩云心里胡乱想着这些事的时候，那些个山贼却已按捺不住，说着老掉牙的劫路词，露着凶狠的表情。韩云等人对视之后，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各个摩拳擦掌，正准备和这些个山贼大打出手。 而此时，忽然又响起了一声大喝：“贼人住手！”韩云等三人一愣，而后三人面上同时掠过一丝茫然之意，只觉得这声音似乎从来没有听过，不知是谁。 说来滑稽，那群山贼此时和韩云几人大眼瞪小眼，都找不到那声音来源是何处，同时环顾四周。正在此时，一把剑插在了他们正中间。 随后，忽的有一人从半空跳了下来，跳在了剑旁。他一袭白衣如雪，众人看着他从空中落下时，他的身影犹如天上的谪仙下凡一般，超凡脱俗。 若不是这位谪仙差点摔了个跤，想来效果会更好。 众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看着这个跳脱的白衣“谪仙”费力将他插到地里的剑拔了出来。随后，众人才看清，这人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样貌，而且，长相似乎也只是平平无奇，丢在人群中便再也注意不到的那种。 韩云低声问着叶天萱：“你认得这人吗？”叶天萱的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韩云再看向高行，后者挠着头发，小声嘀咕道：“我好像也从没见过这人。” 那这家伙，应该不是什么江湖里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韩云看着这人，好奇他是谁。 白衣少年将手里的剑指向了面前这群山贼，大喝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做这等拦路抢劫之勾当。今日被我‘东陆奇侠’穆佟所撞见，你们就休想逃脱我的制裁，乖乖受死吧！” 木桶？韩云还没回味过来这人的名字，就见他举着手里的剑，大喝着向那群山贼跑去。韩云看着他的动作，破绽百出，甚至连拿着剑的手都有些不稳，再看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简直聊胜于无。 这家伙……根本就不会什么武功吧？韩云目瞪口呆地心想道。 果不其然，那穆佟和一名山贼交手，只一个照面，就被山贼将他手里的兵器打落，穆佟一屁股摔在了地上，那群山贼发出了哄笑声：“什么狗屁奇侠，回你家喝你娘的奶去吧。” 那穆佟慢慢站了起来，似乎毫不为之所动。他再度握起了他自己的剑，又是握着剑上前挥砍，然后又是一样的结局，他被人打翻在地。 “别来浪费老子时间。”一名山贼骂骂咧咧道，嗤笑着把穆佟的剑踢开，“那三个小子你们瞧见了没，你们再敢抵抗，也是这个下场，快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老子没那么多空工夫和你们浪费。” 韩云等三人还没开口，那穆佟却又慢慢站了起来。这次他赤手空拳，守在了韩云和山贼之间。 “他妈的，哪来的狗屁小子，快给老子趴下。”那山贼破口大骂着，硕大的拳头直接冲着穆佟的脸而来。那穆佟此刻，看着迎面而来的拳头，心里早已是吓得不轻，但却仍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挨下这一拳时，他忽然看见自己身旁一拳轰出，砸在了那山贼的小腹处。那山贼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击，硬是接下了这一拳，只感觉小腹犹如被火焰轰击了一般炽热而又疼痛，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穆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随后又转回头看了一眼。韩云站在了他身侧，仍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此时才缓缓收手。韩云看了一眼穆佟，看着后者那呆呆的眼神，神情都柔和了几分。他对着穆佟说道：“剑不是你那么用的，拳也不是你这样用的。想当侠客，你差了点年纪，也差了点武学。” “不过，你想当一名侠客的心，倒是一点都没差。我很欣赏你这份想当奇侠的心。” 韩云拍了拍穆佟的肩膀，随后伸了个懒腰，对高行和叶天萱喊道：“高行大哥，臭丫头，这群人就交给我一个人来吧。” “让我给这孩子演示一下，怎么去当一个真正行侠仗义的奇侠。” 韩云向前走去，那身影在他背后那十三四岁的少年眼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下飞炎 第二十二章 曦城 好几日后，几名少年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曦城的城门口，望着曦城高大的城门，一名少年忍不住喃喃道：“这就是曦城吗……” “别看了，你之前又不是没见过陵城的城门，也没什么区别，有什么好感慨的。”叶天萱没好气地白了韩云一眼，随后拍了一下韩云的肩膀，哪知后者立刻大叫了一声，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轻点轻点……痛死了。” 叶天萱哼了一声，小声说道：“活该，谁让你要强出头。”说完这话，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背后，高行高大的身旁，有一名瘦小的白衣少年，正是前几日那从天而降的穆佟。 那一日韩云也不知是哪里想不开，看着这穆佟的行为，竟然主动上去以一敌百，一个人和那几十名山贼搏斗。虽说最后还是将山贼打得落荒而逃，但仅一个二指宗师去抵挡这几十名山贼，终究还是太吃力。韩云整个人浑身上下却也挨了很多招，受了不少伤。虽有叶天萱所带的伤药医治，但直至今日，却也还没完全康复。 而对这种完全不符合韩云风格的行为，他只是习惯性地挠了挠头，随后说道：“这孩子竟然有心去当什么大侠，那我就该给他做个榜样不是。反正也不会出大事，真要有什么事，你们肯定也会及时出手支援我的。”虽然话是在理，但对于这种少年心性，叶天萱是一辈子都不会理解的。 至于那穆佟，自那以后，便跟在了韩云等人身边。倒不是韩云等人有心收留他，只是在他们一番询问之后才发觉，这个孩子，竟然是从曦城而来的，他此番是偷偷溜出家门，想要闯荡江湖。这样的理由，让三人都不免一阵无奈。也亏得他运气好，一路上竟然没碰到什么大意外，一个人安全来到了离曦城这么远的地方。不过三人也不放心让他再一个人这么回去了，便决定带上他一起前去曦城。而穆佟，似乎也算是意识到了，自己这点武学，闯江湖简直就是一件令人笑掉大牙的事，便也决定乖乖跟着韩云等人一同回去。 但这一路上，这穆佟倒是很乖巧，几乎不说什么话，只是常常黏着韩云，看着后者一路上静修武学。韩云也是看他顺眼，便教了他个一招半式，让他回去之后自己好好练练。穆佟大喜，当时就要拜师，却被韩云制止了。 穆佟询问原因，韩云却是自嘲地说道：“我自己一个师门都没了的人，哪还好意思去当别人的师父。” 叶天萱当时听到了这话，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韩云的神情，莫名觉得虽然自己等人都在韩云身旁，但他看起来，却还是显得有几分落寞。 就这样，这一路上总算再没遇到什么山贼和马贼，众人安全到了曦城外。韩云转过头来，看着穆佟说道：“喂，小木桶，我们马上就送你回家，以后在家可要听话点，别再乱跑了。”这小木桶，是韩云给穆佟起得外号，虽然后者多次抗议，但韩云仍然是自顾自地叫着。 “噢……”听说要回家，穆佟看起来并没那么兴高采烈，反而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的。不过想想这小子毕竟还是离家出走出来的，就这么回去，想来确实会很不悦。不过韩云也没在意，只是看着曦城的城门，喃喃道：“那么，来看看这曦城里……又会有些什么吧。” 他和众人一同向前走着，那守城门的官兵看着他们，忽的脸色一变，随后大喝道：“小兄弟请留步。” 韩云一愣，看着那守门的官兵。而那官兵看着他们几人，面色铁青，和另一人小声交流道：“是他吗？”“应该没错了。”“那我赶紧去把人叫来。”“你去吧，我在这里盯着他们。”而后，一人匆匆离开，剩下一人拦着他们几个，一脸正色地说道：“麻烦你们几人在此停留片刻。” 叶天萱皱了皱眉，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在陵城时，哪里得过这样被人拦在城门口的遭遇。如今遇上这样的事，心里自然是极其不舒服。至于那韩云和高行，一个涉世未深，一个风俗不同，外加他们心思也没那般细腻，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他们都没注意到，穆佟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那原先守城的官兵回来了，身旁还有另一位人物。看那人的穿着打扮，似乎是他们的队长。而那队长身后，还跟着一队官兵。 可即便如此，那官兵头领一见着穆佟，脸色一变，直接半跪在地大声喊道：“属下参见少爷。” 少爷？另外三人一愣，一同看向了穆佟。 结果，韩云等人还没进城好好看看曦城的景色，便被官兵的人带走了，直奔这曦城的官府而去。 其实说起这官府，倒也是江湖上一股，非常尴尬的势力。他们既是最为威风的势力，却也是实际上最令人耻笑的势力。之所以威风，自然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些个官兵的背后，有着朝廷撑腰，因此在地位上，是要比那些个江湖里的闲云野鹤的不入流门派要高上许多。而且，有着朝廷的帮助，他们也有着其他江湖门派所没有的一项事物。 权力。 虽然这么说会觉得威风十足，但实际上，官府的势力，在江湖中并不怎么遭人待见。所谓天高皇帝远，在那些朝廷所无法目击的地方，谁还在意官府的人。而且官府之人最为尴尬的一点在于，虽然有着众多官兵，却极缺那般武力高强威慑一方的大能。有那般实力的大能，要么是其他门派的宗主，要么便是习惯了逍遥自在的闲云野鹤，哪愿意入官府的手下受他们制约。除了极少数贪慕荣华富贵之人，一般官府内很少有什么强者。因此，这导致了官府在江湖里的尴尬地位。 但话虽如此，官府的面子韩云几人还是要给的，他们一直跟着这些官兵乖乖地走。只是这一路上，众人觉得莫名其妙。他们只是随手带了个小孩过来，怎么这看起来相貌平平武功稀疏的少年，摇身一变就成了曦城官兵口中的少爷？ 到了官府内，森严的气氛让众人倒是不禁挺直了背。公堂两侧，官兵们分成了两列，各个表情严肃地镇守一侧。而公堂之上，一名看起来约莫有四五十岁的男子坐在公案后，注视着韩云几人。 韩云几人被带到了公堂正中。叶天萱环顾了四周，再看了看公堂上那神情严肃的男子，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怎么搞得我们跟个被审讯的犯人一样。” “启禀知州大人，卑职已将令公子以及他身边三名随行之人带到。”那官兵的话，让韩云几人心头掠过一丝不悦之情。而那知州看着他们几人，尤其看着穆佟，眉头总算舒展了几分，张口说道：“佟儿，你快来爹身边。” 穆佟愣愣的，被那官兵牵着，带到了知州身旁，随后才怯生生地说了句：“爹……” “真乖……我的好孩子，爹可真是想死你了。”那知州对穆佟一脸溺爱的样子，而对于公堂下的韩云几人，完全视若无睹。韩云等人被带到此处，不仅没有遭到好好对待，还被如此无视，众人心中难免有几分不悦之情。韩云拱手作揖，轻声说：“既然知州大人的公子已回到知州大人身边，在下几人就先行告退。” “谁允许你们走了？”知州的声音忽然就冷了好几分，瞪着韩云等人，好似要将他们活吞了一般，“我问你们，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在你们旁边，是不是你们将他拐走的？” 韩云等人一时之间都愣住了。而叶天萱更是忍受不住，直接娇喝道：“喂，你这老伯好不讲理，我们将你儿子安全带回来，你不道谢也就罢了，居然还污蔑我们将你儿子拐走了。你儿子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你难道不知晓吗？” “离家出走？”那知州冷笑一声说道，“佟儿是我老来所得的孩子，我平日里对他疼爱有加，他怎么会主动离家出走？即便不是你们所拐走，恐怕也是你们对他妖言相加迷惑了他才让他离开的。” “你……”叶天萱气极，忍不住大声呵斥道，“你这蛮不讲理的老顽固，我先前就没见过你这孩子，哪有可能迷惑你家这孩子。” “住口！你竟敢对知州大人无礼！”那一旁的官兵大喝一声，公堂两侧的官兵听言立刻抽出了自己随身所带的佩刀，同时指向韩云叶天萱高行三人。 叶天萱此时已是气极，而一旁的高行则是怒视着周围的官兵们。唯有韩云，此时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看着穆佟，大喊道：“喂，小木桶，你说，是我们带你走的吗？” 穆佟愣了愣，显然没意识到他们会突然喊道自己。他看了眼自己的爹，又看着韩云，犹豫了许久，最后说出来了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叶天萱见这小子这么说，愈发生气。韩云仍是一脸平静，制止了叶天萱，随后说道：“抱歉了，知州大人，我们几人还有事，就不陪你们在这里玩了。” “你当这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知州一声大喝，随后对所有官兵喊道：“把他们都拿下！” “我确实是这么以为的。”韩云的脸上，掠过一丝轻快的笑容。高行此时大喝一声，站稳脚跟，背后浮现出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狮子，直接冲着那些个官兵袭去。 这些官兵都是仓促间找来的，只有四五指的实力，哪里见过这样的招式，各个甚至被吓得后退。韩云拉着叶天萱和高行的手，大喊着：“我们要走，就凭你们还想拦住？” “知州大人，后会有期。” 韩云三人拳打脚踢这一路上的官兵，跑出了公堂。那知州看着他们逃走的背影，脸色铁青，下令道：“给我严加看守，绝不许他们任何一人逃出曦城。我要让他们知道，惹恼我的下场。” 穆佟看着自己那脸色发青的爹，随后遥望着远方。 下飞炎 第二十三章 夜行侠 当天，所有来往曦城的人都发觉，曦城城门的守卫严得出奇。哪怕城门口来往的人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官兵们仍然严加看守着，一丝不苟地检查着每一个出城的人，以防自己放跑什么人。至于进城之人，倒没有那么重视。 此外，曦城的官兵，还不时地在街上巡逻察视，仿佛在寻找着谁。这样的作为，不免让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曦城里进来了什么人。 而在这时候，导致一切事情的源头，却躲在了曦城的巷子里，看着来往的官兵，直皱眉头。 叶天萱看着高行和韩云，哼了一声，恨恨地说道：“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曦城知州那个老顽固东西，下次有机会我要揪着他的胡子揍他一顿。” 相比之下，韩云和高行两人，倒是平静上许多，韩云只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一路上，不是遇到山贼，就是遇到马贼。好不容易说再也遇不到这些人了，没想到，我们自己却成了被人通缉的贼。” 那高行哈哈笑着，说道：“当不当贼，爷爷也无所谓。只是……这样下去我没地方去吃点东西填饱我的肚子……哎，没劲没劲，还想在这曦城里胡吃海喝一顿呢。” “你们两个真是……”叶天萱看着随行的这两个男子，语气中莫名透露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韩云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回应道：“事到如此，也没办法了不是。既来之则安之，与其和臭丫头你一样去埋恨知州那个老头，倒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仅那老顽固，还有他那个孩子。”叶天萱咬着牙说道，“我还当这孩子一路来跟着我们，多少会和我们比较亲近点。结果没想到那种时候，连个实话都不敢说，还说什么不知道……啊呀呀，气死我了。”叶天萱本也是个娇蛮的人，被这知州和他孩子这么对待，她心底想起来，越想越生气。 韩云耸耸肩，也不再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只是静静地提议道：“我们就在这里先呆着吧，也当避避风头。等到夜里，想来他们也会放松些警惕，我们再去找些东西吃，然后……夜里做件大事。” “大事？”听到这，叶天萱倒是眼神一亮，忍不住问道，“什么大事？” “难不成是要去和这些个官兵痛痛快快地打一架？”高行咧嘴笑道。对于打架的事，他可是热衷得很。 而韩云听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他们说我们是贼，那，我们就做些贼该做的事给他们看。” “不……说贼还是太难听了。我们应该算是，夜行侠。”韩云笑着，笑容里散发着独特的懒散气质。 是夜，由于白天里官府的那一连串行为，曦城的人都有几分人心惶惶的感觉，完全不敢上街，夜里的宁静来得比往日里要早上许多。 穆佟看着自己的房间外，穆家宅邸那高高厚厚的围墙阻挡着他的视线，根本看不见远方有着什么。往日里他还能听着声音想象着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今天，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里，只有无尽的黑与无尽的寂静迎接着他。 穆佟的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恼意，可却没法做出什么去改变这样的境况。 他觉得有几分无聊了，转身看了看身后，再三确认附近没有人后，才把爹还有教书先生安排给自己的圣贤书推至一旁，然后偷偷地从自己书架上取了一本被其他圣贤书所掩盖住的其他书。 这书是江湖里鼎鼎有名的乐尧乐先生早些年所著的，以他的话来说，似乎是叫，武侠小说。虽然乐先生一再说这本书原著并非是他，他也是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那里听来的，他所做的只是用自己的话将故事内容重新说了一遍，但众人却一直将乐先生默许为这本书。而这本武侠小说的名字，穆佟挺喜欢，恢弘大气，叫《射雕英雄传》。 这书也是穆佟费尽心机才带回家里的，里面所描述的江湖世界，令他向往不已。这小说的主角虽然是个傻傻呆呆的人，但这一路各种机缘巧合，不仅有佳人相伴，更学得一身绝世本领，让穆佟好生羡慕。每当他有机会，总会找机会看上几页，以解心中寂寥。 穆佟看得津津有味，完全入了神，丝毫没发现自己的身后有人靠近。那人伸出手来，一把抢过了穆佟手里的小说，穆佟愣了一瞬，随后转身看着，却见是自己的爹，曦城知州，穆敬诚。 穆佟下意识想伸手将小说拿回来，穆敬诚只瞥了一眼瞪了一下穆佟，便吓得后者将手缩了回去，再不敢动。穆敬诚看了几眼小说内容，随后将书一合，轻叹口气，对着穆佟语重心长地说：“这样的书，有什么好看的，多看些前人所言，学些圣贤品德学问，不比看这种书想着什么江湖事好得多？” “这书……也是乐先生写的……”穆佟怯生生说了一句，便被穆敬诚立刻辩驳回道：“乐先生那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写这些书也不过是他一时的消遣罢了。你怎的不学学人家乐先生的好，只看得到这样的东西？” 穆佟沉默了，不敢再说什么。穆敬诚见状，却又一下子心软了，柔声说道：“你若是真能学到什么好东西，成为像乐先生那样的智者，爹也不反对。但，那是看这种书能学来的吗？看这样的书，只能让你心生杂念，会想着去那什么江湖里走一走闯一闯，可又有什么用呢。爹年纪大了，保不了你这一世。你该自己好好努力，做个有学问的人，爹也能在老去前凭自己的能力给你铺条路不是。” “可是这样……我这一生又有什么意思……”穆佟忍不住想反驳，但是他最后还是不敢说出口，这句话憋在了心头，怎么也没有说出来。 穆敬诚看到穆佟这样，只当他懂了自己的用心，他拍了拍穆佟的肩，将被他推开的圣贤书放了回来，然后对着穆佟说道：“来，爹陪你一起看看。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那一刻穆佟只觉得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似乎有千斤重，只比当日里那山贼的一击还要来得沉重。他在这手的作用下，麻木地看着书，声音干哑地念着一个又一个字，打破了这夜里安详的宁静。 就在此时，穆家宅邸里忽然响起了一名守卫的大喊声：“有贼人入侵，快来人抓贼！” 穆敬诚听着这大喊声，忍不住直皱眉。他冷哼一声，厉声道：“哪来的贼人这么不知好歹，竟敢闯到我穆家来。” “就是我们这几个知州大人您念念不忘的贼人啊，没想到吧。”窗外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让穆佟瞬时抬起了头。那一刻，他眼见着黑夜里一名笑容懒散的少年踩着窗台，翻身而入，一脚踩在了他面前的圣贤书上，居高临下面带傲意地说道：“夜行侠韩云前来问候拜访知州大人，今天一日下来，受了知州大人不少关照。” “又是你！？我没找到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穆敬诚冷笑道。韩云却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耸耸肩说道：“知州大人你可要看清楚现在的状况，现在是我到了你的面前，而你的那些个没用的官兵，不仅没找到我，甚至也没守在你身边。如果我此时此刻想着对你出手取你性命……那可是易如反掌。” 穆敬诚的笑容凝固，此时才察觉到，没有任何一名护卫前此处，忍不住大喝道：“这群守卫在搞什么，怎么让你这家伙到了这里来。” “大概是因为，他们正在忙着追我的同伴吧。”韩云毫不见外，大大咧咧地蹲在了书桌上，看着穆佟和穆敬诚笑道，“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都很难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闯进来的夜行侠，所以，知州大人就别妄想叫人来了。” “你这小贼，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穆敬诚大喝道。他心底有些懊恼，只想着来看看孩子，就没人叫人暗中跟着保护自己，不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韩云听了他的话，不住地挠着头，轻叹了口气说道：“我都和知州大人说了好几遍，我们是夜行侠，不是什么小贼，知州大人这般把他们当贼来看，还下令捉拿我们，未免太不给我们面子了。” “知州大人这般叫我们贼人，那，我们只好当真要干些贼人才干的事情了。” 韩云话音刚落，便忽的伸出手来。但，他的手根本没有触碰穆敬诚，而是直接一把抓到了穆佟的肩头，随后一用力，直接将穆佟带上了书桌。随后，韩云看着穆佟轻笑了一声，对穆敬诚大喊道：“令公子就由我们带走了，穆大人，后会有期了。” “鼠辈你敢！？”穆敬诚瞪着韩云，只觉得睚眦欲裂。这次亲眼见着韩云将自己的孩子带走，让他心中更加愤怒。可韩云看着他，却仿佛嘲笑一般说道：“不要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小事，我怎么不敢？” 韩云拉着穆敬诚，又从窗台跳了出去，对着无边的黑夜大喊一声：“风紧，扯呼！”那一刻穆敬诚看着韩云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快意与嘻笑之意，简直与他想象中那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奇侠，一模一样。而随后，又有两道人影出现，那自然是给他分散守卫的叶天萱和高行，他们随着韩云陆续踩着轻功翻着围墙跳出了穆家，而后全身而退地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穆敬诚看着这一幕，面色愈发铁青。他用力地锤了一下书桌，而后疯狂地大喊着：“来人，来人，快来人！” “给我把曦城上上下下全部搜个遍，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这三个小贼都找出来！！” 下飞炎 第二十四章 搜查 那曦城夜晚原本的安静与祥和，忽然间就被打破了。 无数的官兵在听到了上级的命令后，半夜里直接上了街，把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子都翻了个遍。可惜，他们再三搜查，却仍是未果。 穆敬诚听到这个结果后，只觉怒火攻心，大骂起手下的人：“那么大几个活人，还能从这曦城里飞出去不成？将这曦城里的各家民居翻个遍，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人。” “知州大人……这……”虽然明知穆敬诚这是气话，但是那些个官兵的统领还是得硬着头皮辩驳道，“曦城居民如此之多，若是将每家民居都翻遍……不仅费时费力……恐怕也会引起居民的不满，日后恐怕会引起祸患……” “那你要我怎么办！？”穆敬诚此时仪态全无，忍不住大吼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就在我眼前被这几个鼠辈劫走了。我现在恨不得将他们揪出来千刀万剐，而你们这些个废物却连人都找不到？” 官兵们忍受着被骂，心里虽有怨言，但对着这曦城知州，所谓的怨言终究还是敢怨不敢言。那官兵统领忍着心中的不快，提议道：“若是知州大人心里放不下此事……属下几人可以奉大人之命前去搜看城中的客栈，再去找找看有没有那些人的踪迹。” “唉……”穆敬诚低着头双手抱在头顶，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去吧去吧，带多些人手将各个客栈都搜遍，然后再看一遍各个巷子里有没有他们踪迹。” 能成为一城之知州之人，绝不可能当真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穆敬诚稍微冷静了一番之后，心底也明白真要把曦城掘地三尺找出这些人来，是断然不可能的事。但他心里，终究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孩子。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吩咐手下的人去客栈里看看。哪怕找不到，也算给自己心底一个交代。 手下的人看着穆敬诚这样，倒是松了口气。他们行了个礼，然后缓缓退下，集结着人手又到城里四处查看。 曦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也有十余家之多，而且分布在曦城各个地方，要将这些个客栈跑个遍，倒也是件不小的活。 方才才退走的官兵，如今又火急火燎地出现在了曦城的大街小巷里。这深夜里的曦城，似乎不得安宁一般，又陷入了莫名的忙碌之中。 凭着知州的名头，众多官兵涌进了狭小的客栈里，先是翻看登记的名单，而后再一间一间客房搜查着。这之中，自然是撞见了许多不堪入目之事，也受到了许多的谩骂，但这些官兵也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些个客栈的客房全都搜完，搜查无果后与那客栈老板说一声“打搅了”，便又匆匆前往下一家客栈。 连着搜找了三四家客栈，受了不少谩骂和指责，众官兵心里也忍不住想道，这算个什么事，就为了找几个小贼把整个曦城都打搅遍，最后两边受累的还是自己这群人……官兵们心里也忍不住叹气着，做着这样的搜查工作心里倒是焦躁了不少。 到了下一家客栈，也算是曦城里比较出名的客栈了。询问了一番客栈的伙计和老板有没有见过两男一女带着一名十四岁的小男孩，得到的是他们茫然的反应。官兵们心底里也觉得这次也多半无果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在老板的阻拦下搜查起了客房。 一间一间客房搜过，仍是查无所获。忽然有名官兵瞧见了走廊尽头处一间看起来十分华丽的客房，问起了老板：“这里面住的是谁？” “哎哟，各位官爷，那里面住的可是小店的贵客。若是打搅了这财神爷的休息，小店的名声传了出去，这……这以后谁还来咱家借宿，生意都要不好做了。”那客栈老板有几分焦急地说道，那些官兵只当充耳不闻，低声说了句：“有什么事咱们官府担着。”然后便让人拉住了老板，几个人上前查看。 官兵们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门，听到了里面传来一声儒雅的声音：“谁呀？”“我们是曦城官府之人，有事造访，还望你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那里面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不好意思，夜深了，我不想见人，还请各位官老爷离开吧。” 意料之中的回答。那些官兵听着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打头一人苦涩地说道：“那就别怪我们得罪了。” 众人一同使劲，直接将房门狠狠推开了，他们看着房间里的人，愣了一小会儿。 房间内是一名长相极其俊美的青衫男子，他浑身散着一股优雅亲和的气质，此刻看着众官兵闯了进来，也只是皱了皱眉，随后冷笑道：“这曦城的官兵就这样的素养？大半夜遭一群俗人打扰，当真是一件令人不快之事。” “这人是……燕拂柳……”有眼尖的官兵认出了此人，小声说道。这些个官兵哪能没听过燕庄音痴的名号，只能暗暗感叹自己怎么遇上这样的硬茬了，随后环顾了一周房间内，除了燕拂柳确实没有其他人。 但紧接着，众多官兵忽然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那燕拂柳在他们进来以后，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护在了一间柜子前。众人仔细观察了一番，那柜子说小不小，想要装下那三人外加一名孩子，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官兵们见状，只能上前一步说道：“燕先生，劳请你打开一下柜子。” 燕拂柳听到这番话，整个人似乎紧张了几分。他看着众多官兵，义正言辞地说道：“这等要求，请恕我拒绝。”虽然明知这样很可能会得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燕庄，但官兵们看着燕拂柳的奇怪反应，互相对视着，随后主动凑了上去轻声说道：“那就莫怪我们得罪了。” 众官兵一拥而上，几人隔开燕拂柳，一人直接去打开柜子。燕拂柳似乎也有几分羞恼，但是却没武力相抗，只是口头忍不住直喊道：“那柜子，你们不能开，快给我让开。” 他越是如此，众官兵愈发觉得不对，那开柜子的人没有过多犹豫，直接一把将柜门打开，接着他们看见，那柜子里的是…… 一把琴。 众人傻眼了，唯有那燕拂柳冷笑着说道：“当真是一群俗人，让你们这样的人见了我的琴，真是脏了此物。原来曦城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我今天倒真是领教了。” 江湖里素来以文雅随和出名的音痴燕拂柳都这么讥讽了，众官兵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想来也是，毕竟是音痴，他所珍重的东西，不就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琴吗。 众官兵此时心底已有了几分羞愧之情，外加这一路上积攒的焦躁心情，众人低声地说着：“打扰冒犯了。”便一个个离开了房间，也不再多看多管。 燕拂柳冷眼看着他们离开，而后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声音，直到他听到那群官兵都离开了这客栈，并且也渐行渐远，才忽然变了个表情，松了口气，说道：“你们都出来吧，已经无碍了。” 接着，一旁的床底下，钻出了好几人。那韩云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灰拍了个干净，随后连忙拱手作揖行礼道：“多谢燕兄出手相助，上次在陵城，就多亏燕兄帮助，这次又得燕兄帮助，在下当真感激的紧。” “客套话就别说那么多了，随和一点便好。”燕拂柳看着他们几人，轻声笑着说道，“不过是一点小忙罢了，算不得什么大恩惠。日后我若是有什么困难，韩云少侠也助我一臂之力就是了。” 燕拂柳顿了顿，随后看着他们身旁的穆佟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想来我今后也做不出拐走曦城知州之子这样的事，所以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大困难。” 韩云听着这话，也忍不住笑了笑。说来也真是巧，他们几人从穆家出来后，正思考着今晚该躲在哪里，便刚好碰见了燕拂柳。后者听说了他们的作为，沉吟片刻，便主动提出让韩云等人躲在他的房间里。 而后，燕拂柳在听到了官兵到来时，便提议让他们躲在了床底下，然后自己假意守在柜子前，引起官兵们的注意，这样官兵们一旦发现搜查无果，便不会再去留意其他的地方。 众人完全相信了燕拂柳，而事实上燕拂柳也没有愧对他们的信任，如今成功脱困，众人心里对于燕拂柳的好感倒是又多了几分。 “诶，话说回来，琴小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高行咧嘴笑着，询问起了燕拂柳。后者听着，柔声说道：“我也是来曦城游玩一番，而后休养调整一会儿，之后我还要去往清城。” “清城？”高行愣了愣，“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去过，也没什么意思啊，你要去那地方做什么？” 叶天萱的大眼睛直转着，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着说道：“去清城，是要去柳府拜访吗？” “正是。”燕拂柳看着叶天萱，露出了一抹笑容，“我与柳府这一代少主柳勤关系甚好，此番柳府的老爷子八十大寿，我要前去拜访问候一番。” “我听过柳府的名声，但，因为和陵城相距甚远，所以我还从没见过他们家的人。”叶天萱嬉笑着，看着韩云和高行，“那不如，等此番事了，我们随燕大哥一起去清城玩玩如何？” “八十大寿……嚯，那想来也会是极其热闹的场面了，而且我们还能去胡吃海喝一番，嗯……走走走，等这几天风头过了我们就走。”高行一拍手掌，似乎便下了决心。 那一旁的穆佟听着他们的话，心里莫名燃起了一份激动之情。他们要去往更远的地方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看更多的文人侠士，见识更多的风花雪月，闯荡更加辽阔的江湖？ 这么想想……穆佟忽然觉得，自己能这样被带出穆家……当真是一件好事。 可不料此时，韩云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行啊，等此间事了，我们就一起去清城。” “所以，在那之前……”韩云忽然拍了拍穆佟的小脑袋，“我们该考虑一下，怎么把这家伙好好送回去。” 穆佟愣住了，抬起头看着韩云面上的笑容，心底充满了茫然之意。 下飞炎 第二十五章 猎犬 一夜搜查无果，穆敬诚也因此一夜无眠，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憔悴。 这一天出曦城的人都被严加审查了，城墙上也时刻有人检查巡逻，纵使他们几个轻功过人，也不可能不露一丝踪迹地出城去。何况他们还只是一群充其量只有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轻功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穆敬诚有些烦躁，忽然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众人立马低下了头去。不过，他们预料的谩骂并没有来，他们微微抬起头悄悄地看着，只见穆敬诚此时低着头沉思着，那样子看着，让人觉得莫名的心酸。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一名官兵统领忍不住提议道：“知州大人……若是您真这么担心少爷的安危……不如……向城里的那位先生求助吧。” “城里的那位先生？”穆敬诚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是这几日进到曦城里来的那位先生。他忽然笑了笑，随后自嘲般地说道：“没想到，我最终竟然要向这些个江湖人士求助。” 那官兵统领沉默不语，自知这个提议是让穆敬诚不喜的。但后者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说道：“也只有这个方法了。来人，随我一同前去，我要亲自拜访那位先生。” “是，大人！” 另一方面，韩云等人一夜借宿在燕拂柳屋中。燕拂柳倒是很有风度地让叶天萱睡在床上，然后他们几个男子和穆佟这小子一起睡在地上，到了第二天早上，众人醒来，却也不出去，仍是躲在这房间里。 高行偷偷地从窗子窥探外面的状况，随后呵笑着说道：“外面还是有官兵，估计着他们不找到我们，是不会罢休的。” “那我们现在想要安全出城，果然还是行不通的。”韩云笑了一声，看着穆佟说道，“我们还是要找个机会，把小木桶送回去，这样我们也能安心离开。” 穆佟低着头，沉默不语，叶天萱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叹气道：“真是搞不懂你，费那么大力气把这小子从穆家里带出来，结果现在却说，要把他送回去。” “我把他带出来，一来是为了气那个老家伙，他既然把我们当作贼，那我们就干些贼该干的事情给他看。”韩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边喝边说道，“二来，也是为了，再教小木桶一点武学。” “哼，反正我是不知道你心里都有些什么莫名其妙的鬼主意。”叶天萱白了韩云一眼，却没有说什么怨言，好像她完全信任韩云可以有办法摆平此时一样。韩云看着她，心里莫名感到一丝温暖。 正在此时，众人忽然心头一颤，一股恶寒弥漫在他们全身。燕拂柳第一个率先反应过来，他看向了窗边，随后大喝道：“高行，快从那里让开。”高行也不是常人，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立刻转身跑开。在他离开的那一瞬，整个窗子连同四周的墙都忽然被轰烂。若是高行反应慢了一点，想来现在可能就已经受伤了。 紧接着，有人直接从墙破灭的地方跳到了房间内，巡视着房间内的人，喃喃自语着说道：“两男一女，外加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嗯？怎么多了一个男的？” “算了，也不要紧，打错了就打错了吧。把这城里类似的人统统教训一遍，总能找到正确的人。” 那人咧嘴笑着，看着韩云几人，脸上出现了一份笑意。众人此时看着他，才发觉此人的长相有些凶狠，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着便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体型并不高大，可是看着却觉得莫名的充满了力量。 燕拂柳看着此人，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轻声说道：“‘猎犬’……这家伙怎么找过来了。” 猎犬咧嘴笑了笑，说道：“想不到你这小子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号。那看来，我应该是没找错了。有人给我下了命令，要我修理你们几个人，再把那小男孩给他带回去。” 穆佟躲在了众人身后，叶天萱只冷笑着说道：“这老家伙，连江湖里鼎鼎有名的神境杀手‘猎犬’都找来了，看来是不肯给我们活路了。” 神境。韩云心头一震，这竟然是一个神境之人。猎犬啐了一口，哼笑了一声说道：“知道就好，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 “全尸？”燕拂柳冷笑道，“传言‘猎犬’不仅找人杀人能力一流，而且还嗜吃人肉。恐怕我们真到了你手上，那可能是尸骨无存吧。” “安心，我会让你们，全都进到我的肚子里，绝对不浪费一块。”猎犬看着他们几人，脸上出现了一抹嗜血的笑容，“都还是些血气方刚的少年少女，血肉正好，尝起来的味道想必极好，我可不会浪费这么好的美味。” 韩云身子一颤，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居然会有这样喜欢吃人肉之人。至于一旁的燕拂柳，则是冷笑一声，平静地说道：“谁击败谁，还不清楚呢。” “那，你小子就来试试看是谁击败谁吧？”猎犬的气势飙升，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到惊人。燕拂柳还没还击，忽然一个人站在了他和那猎犬之间，一拳打向了猎犬。猎犬迅速反应过来，手掌虚抓成爪状，与这一拳相撞，随后两人各退了一步。 那人，正是高行。他看着猎犬，骂骂咧咧道：“什么猎犬家犬，终究不过是一条狗，还想吃肉？爷爷沙包大的拳头看你吃不吃得下？” 而叶天萱和韩云两人，此时已有些呆滞。他们刚才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这猎犬就已快要冲到他们旁边了。这令人惊叹的速度……这就是神境？ “哪来的蛮子，给老子我滚开。”猎犬面目狰狞地冲了过来，手成爪状疯狂地撕扯着高行，高行完全被压制住，那个原本肉身强悍的高行，此时却被这个猎犬压制得完全无法还手，只能被动地抵挡着他的进攻。 而此时，一声空灵琴声响彻整个房间，两边打架的动作都同时顿了顿。那猎犬转过头来，先前那差点被他所袭击到的青衫男子，此时已掏出了一把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停留，如同蝴蝶栖息在了花间。 “青衫长琴……你这家伙……是燕庄的音痴燕拂柳？”猎犬的心头莫名焦躁，那一声琴音让他感觉极其不自在。燕拂柳没有回话，此时的他，陷入了一种极其空灵的境界里。他看着猎犬，手指开始在琴弦上翻飞，霎时，原本栖息花瓣的蝴蝶，幻化成了飞舞的群蜂。 燕拂柳以自身的气为引导，琴音都直接钻入了猎犬的耳中。周围的人只见燕拂柳的手指翻飞，却惊叹地发现自己根本听不到燕拂柳的琴音。而猎犬听着琴音入耳，每一声音响，都直接冲击着猎犬的心灵，如同一记又一记的重锤，直接砸在了猎犬的胸口。 猎犬面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做出手段抵挡，高行此刻一拳轰出，重重地砸在了猎犬的脸上，猎犬整个人竟然直接被一拳打退，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当真是快到让韩云和叶天萱两人都来不及作反应。这就是气境之上的强者的战斗？韩云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这比当日所见的高行和洪同二人的战斗还要迅猛。 不过，这一切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简单结束了。那猎犬被高行这一拳打飞，很快又站了起来，不住地怪笑着，说道：“好一群小子，倒是我看轻你们了。看来，想尝你们的血肉，还真要……多花点工夫。” 猎犬话音刚落，便冲向了在一旁旁观的叶天萱和韩云。众人面色一变，这家伙已经看出来了几人中孰强孰弱，想找弱的先下手。 叶天萱本能地被猎犬狰狞的样子吓到了，而韩云此刻总算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一手抓住了猎犬的手腕。可他没想到，后者压根没想挣脱，反而咧嘴笑着，主动靠上前来，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接咬向了韩云的手臂。 韩云惊觉不妙，连忙用膝盖顶着猎犬，把后者顶退了些，自己只是手臂的衣服被咬破，侥幸逃过一劫。 那猎犬把嘴里的布吐了，又攻了过来。高行此时挡在了韩云前面，护起了他们几个。而后，他发现，猎犬的身后，忽然凭空凝出了一只凶恶的血色猎犬，咬着凶狠的獠牙，和他的主人一同扑了过来。高行急忙一声大喝，背后匆忙凝出了一只狮子，吼叫着与那血色猎犬相扑。 高行的拳头挡住了猎犬的爪，可空中那只狮子，此时却被血色猎犬扑倒，猎犬用他凶狠的獠牙，咬在了狮子的脖颈上。狮子一声哀吼，而后整个破碎在了空中。高行只觉体内血气翻涌，忽然哇的喷出了一口鲜血，而后整个人不敌猎犬，被猎犬的爪在胸口划了一道血痕，后退了好几步。 猎犬冷笑着，又看向了一旁的燕拂柳。燕拂柳仍然在弹琴奏乐，但对猎犬的影响，似乎没有一开始他没有防备时那么大了，想来猎犬已是做了什么手段抵抗。 燕拂柳的背后，此时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凝成型。猎犬见状，他背后的血色猎犬，咬着牙，又冲向了此时毫无防备的燕拂柳。 在这一刻，韩云和叶天萱，同时又跑过来挡在了燕拂柳前面。猎犬冷笑了一声，随后笑着说道：“我不找你们，你们倒是主动过来了。不自量力。” 血色猎犬大吼着，扑向了这两人。叶天萱出掌，韩云出拳，同时打在了那血色猎犬上。那一瞬间，韩云觉得很奇妙，自己的攻击像是打到了空气上，拳头上却又莫名有一种奇妙的触感。那血色猎犬吼着，同时撞上了他们二人，二人招架不住，一同倒在了地上。 但值得庆幸的是，就在这时，燕拂柳背后之物已经凝成型了。那是一名女子，面前架着一把瑟。女子看了一眼燕拂柳，两人四目相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而后，两人开始同时演奏起了同一首曲子。 那一瞬，强烈的琴瑟之音所带来的冲击，比先前的琴音还要强上数倍。猎犬忽然面色一变，只觉得整个人五脏六腑都要被这声音所震移位。那空中的血色猎犬哀嚎着，消散在了空气中。随后那猎犬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只觉得这声音让他感到生不如死。 “音痴燕拂柳，果然名不虚传。难怪会被称为，当代气境最强人。”此时的猎犬咧嘴笑着，甚至还能打趣道，“可惜，我是神境。” 那时，猎犬在这琴音中，缓缓抬起了手，手指向前一指。那一瞬间，燕拂柳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琴音，无法传达到猎犬的身旁。猎犬的四周，仿佛被彻底隔离开了一般，没有任何声音传的进去，好像连他四周的空气都消失了一般。 猎犬憋着气，站起身来，接着，他的身旁，出现了无数的恶犬。那些恶犬，似乎比先前的那一只血色猎犬还要来得真实。他们大吼着，从猎犬身旁冲了出去，在琴音中不断向前冲，哪怕被琴音震得逐渐消失，仍然前仆后继地拼命向前冲，最终扑到了燕拂柳以及他背后的女子身上。只一下，那痛楚便打断了燕拂柳的琴音，而后那些恶犬此刻拼命地扑着，一只又一只恶犬的獠牙直接咬在了燕拂柳身上，直接咬下了他身上的血肉。燕拂柳再无法弹奏琴音，整个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可惜呀，神境和气境，还是不一样的。”猎犬怪笑着，走向了倒在地上的众人和那吓得一个人发抖的穆佟。他已经忍不住开始思考着，该先尝尝哪个小子的血肉。 “那你可知道，神境和元境，也是不一样的。”此时又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令猎犬整个人僵住了。 下飞炎 第二十六章 打赌 猎犬抬起头，四处张望着，大喝道：“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别在这里装神弄鬼。” “怎么，现在就忘了我？”那人似笑非笑般说道，“看来是我给你划的刀疤还不够深刻，野狗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多打多教训才是。” 听到这番话以后，猎犬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身体莫名地开始颤抖起来。他咬着牙，再度大喝道：“放屁，老子才不信，有本事就给我滚出来。” “唉。”那人一声轻叹，随后猎犬忽的注意到，在那先前被自己打破的墙边，又站着一名男子。这艳阳高照的晴天里，他却撑着一把伞，似笑非笑地看着猎犬，说道：“如何，这次该信了吧？” “乐尧……”猎犬的声音无法控制地莫名颤抖起来。许久之前，自己便败在了这个男人手中，当时的自己，甚至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他最后忽然手下留情，只在自己脸上划了一道刀疤，自己今日，哪还有可能出现在此地。 灰暗的记忆令猎犬根本无心和乐尧做抵抗。一见他出现，猎犬嘁了一声，立刻调转方向意图离开。乐尧见状，伸出手来，他的掌心忽然出现了一团绳子，乐尧一翻手，绳子竟自己径直飞了出去，缠在了猎犬的脚上，乐尧只一拉，猎犬便整个人摔倒在地。 “跑？”乐尧笑了笑，“我再将那句话送给你，你可知道，神境和元境，是不同的。” “你凭什么想从我手上逃走？” 猎犬眼见着，自己的头顶忽然凭空凝出了几根锋利的冰锥。猎犬再没了方才的神气劲，眼中掠过一丝恐慌，大声说道：“不……别……乐先生……乐先生放我一马吧。” “我放过你一次了，可惜，你好像没怎么珍惜。”乐尧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一挥，那锋利的冰锥直接落下，分别扎进了猎犬的双手手腕，双脚脚踝以及他的胸口。猎犬凄惨地叫着，随后双眼逐渐无神，整个人再没了生机。这一成名已久的江湖杀手，在乐尧的手中却像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稚童一般，着实令人感叹。 “那么……”乐尧看向了缓缓坐起身的韩云几人，笑着说道，“又见面了，几位小友。” “多谢……乐先生救命之恩。”叶天萱有些吃力地说道。受了猎犬那一下，对于仅有二指宗师的她来说，实在有些不好受，此刻仍觉得浑身疼痛。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这一趟出门还没走多远，倒已经受了他人一大堆照顾…… 谁知乐尧此刻却说：“我可不是专程来救你们的。我受这曦城知州所托，是为了将他的孩子找回来才来到此地的。这个小男孩，就是曦城知州的孩子吧？” 听到这番话，众人又纷纷心头一紧。竟然又是来寻穆佟的？方才的猎犬，已让众人筋疲力竭，如今的乐先生……众人那可当真已是毫无还手之力了。众人看着乐尧先生，声色紧张，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乐尧见状，一眼就看出了众人心中所想，他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不过先不急，等这小子先安稳醒来再说那些。” 大家又一愣，转过头来看向身旁。只见韩云仍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面色有些苍白，身上的气息疯狂流转着，有些控制不住的感觉。 “这小子，就这么受了一个神境之人的一招，似乎心头有所感悟了。”乐尧饶有趣味地看着，似乎倒是觉得极其有趣，“我在这里护着，等他安稳下来，我们再说。” 乐尧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而叶天萱听了这番话，同样护在了韩云身旁，生怕有人会打扰到他。 高行和燕拂柳对视一眼，然后抓紧时间同时调理一番。方才两人和猎犬战斗都受了不小的伤，尤其燕拂柳，虽然他们也不是乐尧的对手，但此刻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待会儿就算有什么事，自己好歹能多发挥一份力。 众人就这样停留在了这个房间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竟然是穆敬诚。穆佟面色有些变，而穆敬诚他看着穆佟，心头掠过一丝欣喜，急忙就想冲上来，而乐尧此时却伸出手来，制止了穆敬诚再进一步。穆敬诚心里虽然急，但毕竟是乐尧引领他们，他们才能找到此地的。何况，乐先生的实力，他们也不是不清楚。因此，穆敬诚和他身后的那群官兵也不敢动，只能僵持在原地。不过乐尧忽然想起什么，示意他们将地上猎犬的尸体处理掉，毕竟这还是在人家客栈中，添了这么些乱，残局还是得收拾一下的。 就这样，又过了好一阵，直到韩云的气息慢慢平稳下来，他才慢慢睁开了眼，轻吐一口浊气，然后慢慢坐了起来，忽然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房间里怎么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人，官府的人，还有那天的乐尧先生，而且怎么一个个都看着自己。韩云一睁眼，就看见这么多人一同看着自己，差点被吓了一跳，随后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反复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呆子。”叶天萱见韩云醒来，急切地凑过来询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呀臭丫头。”韩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只觉得比平时更加有力。乐尧轻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能有所感悟并晋级，当真是有趣。” 我晋级了？韩云自己也愣了愣，他只觉得自己的气势比先前要更加好些，没想到原来是自己晋级至一指宗师了？ 韩云环顾四周，在地板上拾起了一块墙破裂后的石头，屏气凝神，只一指，便穿透了过去。韩云十分惊喜，自己竟然真的成为一指宗师了。 叶天萱看着韩云无恙，心头松了一口气。但看着韩云竟然成为了一指宗师，又忍不住噘着嘴哼了一声。自己的武学境界倒落后了这呆子，那怎么行。自己也要多努力赶上这家伙呀。 实际上韩云晋升二指宗师早已有许久，这番下山与他人常作斗争，因此才能有所感悟从而晋级。这次晋级，也是他日积月累的成果，并非是一蹴而就的。 不过此时倒是容不得他们多做些什么感叹，那穆敬诚看着韩云已经醒来，厉声喝道：“小子，你快将老夫的孩子交还，今日看在乐先生的面上，我倒是可以放你们一马。” “放我们一马？”叶天萱听到这话，反倒冷哼一声，一股脑把心里的不满发泄了出来，“你先前派的人险些就将我们统统杀了，这时倒是来装好人了，还说什么放我们一马，先前我们遭难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装样子。” “先前派的人？”穆敬诚愣了愣，随后皱起了眉头，“我可从没派过其他人来。” “是吗，那先前那人怎会知道我们有多少人，还想只把穆佟这小子带回去？”叶天萱冷笑一声。穆敬诚沉思片刻，随后忽然面色铁青。他忽然对叶天萱躬身作揖一番，而后说道：“多谢少侠告知。想来，穆某这边，似乎有人另有所图。此番回去，我定当好好查处此事。” 叶天萱又哼了一声，没再多说。此时的韩云站起身来，看着穆敬诚，倒是极其随和地说道：“知州大人的孩子，我们自然会还回去。只不过，还要再晚几天。” “再晚几天？”穆敬诚皱起了眉头。韩云慢慢地继续说道：“穆佟这小子，我觉得他，非常有武学资质，所以我想，收他为徒，多教他一点武学。” 穆佟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后看向了韩云。韩云看着他那眼神，微笑着柔声说道：“怎么样穆佟，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穆佟没有犹豫，直接跪倒在地，给韩云磕了几个头，大声说道：“韩云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哼。反了，反了！”穆敬诚厉声说道，“不过是走江湖的小子，在这里装什么高人，还收我的孩子为徒。佟儿今后也不会像你们一样走江湖闯荡，你们……” “那既然如此，知州大人，要不要和我打个赌？”韩云又看向了穆敬诚，一脸平静地说道，“只要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知州大人可以派出你手下的一名官兵和小木桶比试。只要小木桶赢了，你今后就不得再干涉他的将来，他要做什么，你要让他自行决定。” “那要是你输了呢？”穆敬诚看着韩云，目光如炬。韩云倒是毫不在意，耸了耸肩，随后说道：“若是我输了，我便也不再闯什么江湖了，我就在知州大人手下当个普通的官兵过完下半辈子吧。” “韩云……”叶天萱失声叫道。三天时间，太短了，她很难想象韩云有什么方法能让穆佟这个小孩子在三天后打败那些个身材高大威猛的成年官兵。 但她没说完，穆敬诚已说出了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有些什么能力，我便陪你赌一场。” 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不想赌，更想让穆佟直接回到自己身边。但如今穆佟在他们手上，而那乐尧，听着这场赌约，倒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能走到知州的地位，穆敬诚自然是一个明眼人，并且他也不觉得三天的时间可以让一个小孩子就这么打败一个成年人。因此思虑了一番，穆敬诚答应了韩云的赌约。 不出他所料，乐尧果然饶有兴趣地拍了拍手，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来当个见证人。三天后的比试我也将亲自到场，还希望你们双方，莫要做什么使诈的事。” “自然。三天后你们几人来我官府中，我自会布置好场地。”穆敬诚再说了一声，随后带着那些个官兵直接离开了此地。 叶天萱看着韩云，还想说些什么，后者却拍了拍手，看着众人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行动起来吧。” 下飞炎 第二十七章 收徒 找到了穆佟的踪迹后，穆敬诚也没再让官兵继续在街上巡逻搜查。并且，既然韩云主动与其提出了打赌，那想来韩云也不会逃走了。若是他直接逃跑，莫说他，想来作为见证人的乐尧也要一起来将他追回。因此，穆敬诚完全放松了对韩云等人的搜寻，也没有派人去监视他们，韩云等人也总算得以有空光明正大地走在这曦城的大街小巷中。 “嗯~”叶天萱咬了一口曦城独有的一家薄饼，口感酥脆，而且异常香甜，咬在嘴中只觉得唇齿留香，“呀，呆子，那个看起来也好好吃，快去买点来给我尝尝。” “是是是。”韩云暗暗叹了口气。这臭丫头，到了曦城里还是这么个德行，陪她逛街自己怕不是要累死。相比之下看看一旁的高行和燕拂柳，倒是极其随意地带着穆佟到处走走看看，看起来悠哉得不行。 哎，这才是自己理想的感觉嘛，这个臭丫头……韩云撇了撇嘴，不过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买了叶天萱想要的零食，后者见了，笑嘻嘻地接过，左右手各拿着不同的小吃，开开心心地吃着。 见到叶天萱这样子，韩云无奈地长呼一口气。随后，他发现一旁的乐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禁有些尴尬地问道：“乐先生……怎么了？” 说来也怪，这乐尧在穆敬诚等人离开后，倒是没有离开，反而饶有兴致地跟在了韩云等人身旁，在这朗朗晴空下撑着把黑色油纸伞，看起来极其引人注目。 乐尧见状，轻笑了一声，说道：“倒没有什么，只是我很好奇，这赌约时间只有三天，你看起来似乎倒是完全不紧张，居然还有空在这里逛街闲聊。” “只有三天？我觉得应该说，还有三天才对。”韩云挠了挠头，看起来当真是毫不紧张，“这种事急也急不来，与其现在就开始没日没夜地抓紧一切时间练习，倒不如先好好放松下，让自己和小木桶都能有个好心情，说不定反而能让待会儿起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乐尧听罢，轻笑了一声，说到：“你倒是一个有趣的人，性子这么懒散……呵，你和你师兄倒是不同。” 韩云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意外地说道：“乐先生知道我……林杰师兄的事？” “他行走江湖的时候，和我也算旧相识了。”乐尧平静地说道，“那时他去抓那翻海蛟时，也是来找我询问到翻海蛟的消息。我在这江湖里，偶尔也做些情报贩子的工作，便和你师兄有了些交集，一来二去，倒是也算相识了。他的性子挺好，很对我胃口。” “这样啊。”韩云听着，默默不语。乐尧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韩云说：“林杰师兄这人，果然很不错吧。” “他若是一直活着，我觉得以他的性子和天资，可以在武学方面有很大的成就。”乐尧轻轻地说道。随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中。 “呆子，”忽然又一个声音响起，将韩云的思绪从对过往的回忆中拉了回来，“陪我再去看看那边的东西吧。” 韩云听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唉，好好好。”他不再去想那些个往事，整个人一扫低落的气场，又给了人一股自然随和的感觉。乐尧在一旁看着他们，没人看得透黑色油纸伞下的他在想着些什么。 众人四处闲逛着，待到正午时又去尝了尝曦城里的特色美食，直教人一阵满足。随后，众人才决意回到客栈中。 正是此时，韩云忽然拍了拍穆佟的小脑袋，轻声说道：“那我们就先不回去了，我带着小木桶去城外，我也该教他一些东西了。” “是，是是是，师父！”穆佟结结巴巴地说道，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他没想到自己当真能有一天拜人为师。早前他虽然在路上被韩云教了个一招半式，但那些不过是随意指点个一两招，像这样正儿八经地拜师学武，穆佟有些激动。 韩云看着穆佟那样子，轻声笑了笑。他带着穆佟与众人分开，随后二人直接出了城去。那些个官兵看到他们两人，多留意了一下，但也没多说什么，还是让两人出了城去。 出城后又走了段路，两人走到了没有人的城外树林中，韩云环顾四周，随后对着穆佟说道：“好了，看起来这里似乎没有人，我们也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打扰。” “好，好好，师父。”穆佟似乎还有些紧张，说话还是有些结巴。韩云看着穆佟，笑着说道：“你先别紧张，再教你武学前，我还有不少话想要问你。” “问我？”穆佟愣了愣。韩云平静地说道：“你先说说，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武学，这么想要闯这江湖。” “那自然是因为……很帅啊！”穆佟的小眼睛闪烁着光芒，不住地说道，“我一直以来都听着他人说江湖里的侠客事，听他们说那些人一人一剑仗剑走天涯的故事，他们快马加鞭，执剑江湖，遇到什么不平事，就凭一剑去解决，太潇洒了！我觉得比坐在书桌前读着那样空洞的书要好多了。” “是吗……”韩云听着这番话，默然一阵，随后忽然又问起了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进了江湖中，那些被你仗剑打败的人，请来了比你更强大的人来报复你，你该怎么办？” “这……”穆佟愣了一下，随后倒是自信满满地说，“我只要躲好了，然后潜心修炼，出来以后再将他们打败，就不用怕……” “太天真了！”韩云忽然一声大喝，把穆佟吓得不轻。他第一次看见，平日里那个悠闲懒散的韩云，脸上挂着莫名严肃的神情。韩云看着穆佟，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可以躲起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亲人该怎么办？那些前来报复之人，寻你不到，就去找你的朋友，你的亲人，等你潜心修炼出来，发现自己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已不在，你又想怎么办？” “我……”穆佟一时语塞，他完全没有想到那些事，而且韩云仍然在说着：“何况，你会修炼，他人呢？当你潜心修炼出来，自以为自己比以前更强时，却发现你的对手，也变得比以前更强了，你又该怎么办呢……” “这……我肯定会比他……”“为什么你就觉得，自己会比其他人要厉害。”韩云毫不退让，反而步步紧逼着连续询问道，“这江湖这么大，总会有人比你天赋更好，有人比你更努力。当你修炼时，他人也在修炼，最后说不定他却仍要比你更强，以至于你始终都超不过他。” “到了那时，你该怎么办？” 穆佟听着这些话，有些呆滞。他低落地垂下了头，看起来就像一只失落的小狗一样。韩云知道说这些话很可能打击穆佟接下来三天的积极性，但有些事，他觉得，总要和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说清楚。 他直接坐在了穆佟面前的地上，看着穆佟轻声说道：“你没踏进这江湖，只看见表面的风平浪静，却忽略了隐藏在底下的暗流涌动。江湖永远没有那么简单，你永远不知道它究竟会有多么凶残。它在你不知不觉中，就会翻涌着，将你曾经熟识的场景吞噬，等你再回过头来，就发现，自己身边早已没有了你所熟悉的那些人与物。此时哪怕你想从这江湖中脱身，却也是再无法做到了。” 韩云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仍在不住想着曾经飞炎门的点点滴滴。他看着一言不发的穆佟，轻声说道：“你自幼在知州家里长大，哪怕你厌烦这样的生活，可你也要知你的生活是何等一帆风顺。一旦你真的踏入这江湖里，你的生活，很有可能会变得再也不一样了。这样，你也愿意吗？” 穆佟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苦涩地开口说道：“师父你说得对……其实我也知道我生活得很好。我爹虽然很烦，但是他也是因为自己老来得子，而且我娘早年遭到江湖马贼杀害，所以他才这么反感我一个人出去闯，总想让我待在他身边保护我，他心里是爱我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我不想要这样一帆风顺的生活。”穆佟看着韩云的双眼，眼神坚决地说道，“正是因为一帆风顺，我才对自己的武学实力一无所知，一直只当自己能打赢爹手下的官兵是我实力已极其高强。若不是这次我自己悄然出门遇见那群山贼，再遇见了师父你，我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实力。” “一帆风顺很好，可我……不想安于这样的生活。”穆佟轻声说道，“永远生活在我爹的庇护下，会让我看不清自己的高度。我想要走一走，去更远的地方，见识更多更多。” “所以……韩云师父。”穆佟再度跪倒在韩云面前，声音坚决地说道，“请你收我为徒，传授我更多武学，我要在三天后打败我爹的官兵，然后去走一走这江湖，好好地看一看自己有多少能耐！” 韩云看着穆佟的表现，整个人恍惚了一阵，随后在心底嘲笑了一声自己。 自己这样懒散的性格，还真是不善于应对穆佟这样的人。这孩子，比自己还要坚决，我还来说教他，我都要被他说得莫名热血激昂了。 韩云面上笑颜如花，看着穆佟说道：“起来。你都这么叫我师父了，我定会好好传授你武学的。” “你记住，小木桶，你今后……”韩云顿了顿，随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就是我飞炎门的弟子了。今日起，我便传你飞炎门身法，青焰步。” 臭老头……你要是知道我成为了别人的师父，会不会骂我误人子弟呀。韩云在心底想起了自己的掌门师父，在心底默默笑了笑。 下飞炎 第二十八章 比试 三天后的正午，曦城穆家中。 韩云等人早早来到此地，虽还未到约定时间，但在他们约定的比试场地附近却站满了官兵，各个或佩刀或持剑，驻守在一旁，看起来好不威风。韩云等人来到以后，看到这种场面，不免咂了咂舌。这样的场景，是在江湖门派里很难见到的。 不过只看了一会儿，他们便看见穆敬诚身着一身便服缓步到来。穆敬诚眼见着韩云几人，倒是一脸平静地说道：“来得这么早，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韩云耸耸肩，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般说道：“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小木桶到底学到了我多少本事，不过与其现在还继续慌张，倒不如顺其自然。” 叶天萱在一旁捂着面叹了口气，心想着这呆子说话未免也太过温润了，一点气势也没有，完全不像是要和别人比试的人。 穆敬诚听了韩云这番话，同样愣了一会儿，但他倒是丝毫不让地说道：“现在话说得这么随意，待会儿若是输了，我倒要看看你小子为我效力的时候还能不能有这番样子。” 早早来到一旁的乐尧，撑着把伞看着众人，轻笑道：“看来你们倒是都准备好了，既然如此，也别说那么多了，直接开始比试吧。让我来看看，你们这赌约，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韩云点了点头，拍了拍一旁的穆佟的肩膀，随后退到了人群中。后者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毕竟只有短短三日，哪怕再怎么努力训练终究也不能让他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他的眼神十分坚定，看着自己的爹，似乎十分想要证明自己的能耐。 虽然对手是自己的孩子，但穆敬诚看起来，似乎没打算退让。他看着周围的官兵，随后喊道：“刘勇，你来当佟儿的对手！” “是，知州大人！”一名官兵走出了队列，将自己的佩刀放在了自己所在的地方，随后一步步走到了穆佟的面前，咧嘴笑道：“小少爷，待会儿我出手太重了你可别怪我。” “勇哥……”穆佟面色有些紧张，他虽然自幼和这些官兵交手，但穆佟如今也知晓，他们一直以来对自己是多有手下留情。他以前也曾听说，刘勇的实力在这些官兵中也是有小队长等级的，并不是一个容易击败的对手。 不怕，自己这几日来，也不是毫无长进的。穆佟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然后对刘勇作揖行礼道：“请勇哥指教一二。” “小少爷也真是长大了。”刘勇笑着，看着穆佟那样子，不免想起他以往的样子，想着自己一直以来看着这个小男孩长大。他心里倒也有几分心软，忍不住心想道：待会儿尽量点到为止吧，只要能抓住少爷基本就可以让他算输了。 周围的人已经退开，给他们两个空出了一大片场地。乐尧撑着伞，看着双方两人，随后轻声说道：“比试开始。” 穆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刘勇见状，直接发起了先攻。他箭步冲上前，一只手做爪状，直接想要抓着穆佟的肩头。而此时，他忽然感觉到穆佟的身躯就像一只泥鳅一般从自己的手掌滑过，自己根本无法抓住他。刘勇愣了愣，反手又是一抓，穆佟却同样又一次从自己的手里逃脱。 “这是……”燕拂柳看着这一式，有些眼熟，小声询问着韩云，“这是你的那套身法吧。” “我这几天里，让小木桶只专注练这套身法，虽然他是不可能做到如我一般，但至少还能抓到一点入门的境界。”韩云平静地说道，“而且他的资质，倒也不算很差，基础的卸劲与躲闪还是做得到的。” “然后剩下的……就看小木桶自己灵活应变了。能不能赢，就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而那正在比试的两人，仍然保持着原样，一个还在奋力去抓，另一个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逃脱掉对方的攻击。两人一个只抓，一个只逃，硬是打了半天也不见任何改变。 刘勇此时心情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一方面看着自己一直陪伴的少爷能有这样的实力，他心里其实也觉得十分欣慰。但同时，他又有种自己一直在被人戏耍的感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却一直抓不到一个小孩子，未免太过丢人。 他看着穆敬诚的脸色似乎变得越来越铁青，心里慢慢有些焦躁起来。他心里其实还是把穆佟当小孩子看，没有完全当一个对手，实际还是有些太过看轻穆佟。他的动作开始粗暴了起来，出手的力度和幅度更大了点，一下子就暴露出了自己的破绽。 但穆佟却没有看出，他仍然在忙于躲避刘勇的攻击，根本来不及去注意刘勇的破绽，更没有力气去反击。他的身躯在刘勇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击中，变得有些迟缓了起来。好几次都是险些被抓到，在令人心惊胆战的时刻极限逃脱。 “这样下去可不妙……”高行快人快语，直接说出了大家心中的忧虑。众人也纷纷皱起了眉头。穆佟虽然是个孩子，体力还算好，但终究比不上刘勇这样训练有素的成年官兵，这样一直只顾着逃跑，还是抵挡不过。 终于，穆佟这次侧身慢了一瞬，便被刘勇直接抓住了肩头。穆佟再想逃走，肩膀的大手已经抓牢了他。刘勇稍一使劲，穆佟竟被直接按着半跪在了地上。 “得罪了，少爷。”刘勇心里松了口气，想用另一只手再抓住穆佟。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刻，穆佟忽然整个人如同放弃了一般，直接趴倒在了地上。刘勇的手一下子抓了个空，整个人的身体竟然直接向前倾，完全没抓住穆佟。 穆佟直接向着旁边翻滚了一圈，刘勇反过来半跪在了地上。穆佟此时见状，也不再躲避，直接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了刘勇的腰际。刘勇没有防备地吃了这么一招，直接趴在了地上。 “好！”叶天萱和高行看见这一幕，都有些忍不住，直接大声叫好。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寂寥单薄，但是穆佟听到了，心里头只觉得一下子涌上了更多的劲。 穆佟再度使力，对刘勇继续拳打脚踢着，不停追击。刘勇有些恼了，反手抓住了穆佟的脚踝，一把使劲拉扯，直接把穆佟拽倒在地。刘勇慢慢站了起来，十四岁的穆佟在他那高大的身躯前显得如此单薄瘦小。刘勇抓着穆佟的脚踝，将他倒吊着，大口喘气说道：“小少爷，这下……服了吗。” “没有！”穆佟咬着牙，使着浑身的劲用另一只脚狠狠地踢在了刘勇的面上。刘勇又被踢了个正着，吃痛得直接松开了手，穆佟整个人就要掉到地上，穆敬诚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都有些不敢再看。 但没想到，穆佟却安安稳稳用手撑住了地面，让自己免受了更多伤害，随后堂堂正正地站了起来。穆敬诚看着穆佟的身影，忽然愣了一下子。 穆佟看着刘勇，大喝道：“再来再来，我今天一定要打倒你！”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惨痛地大喊着。穆佟愣了一瞬，随后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忽然眼见着那个自己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人被人用匕首刺在了腰间，忍不住大喊道：“爹！” 穆敬诚吃痛地看向一旁，他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发愣的那一瞬间，自己身旁的人竟然就对自己拔刀而向。他咬牙看着身旁的人，自己曾经的通判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冷笑道：“知州大人，这一刀滋味如何。” “你这家伙……”穆敬诚咬牙切齿地说道，“上次有人派杀手去劫走佟儿，我就知这官府里有人图谋不轨。没想到……竟然是你。” “要不是藏得深一点，怎么能有机会得手。”通判冷笑一声，忽然手一挥。周围的官兵中忽然有人抽出自己的武器来对自己身旁的官兵挥刀相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霎时间这原本平静的穆家，顿时间变得血雨腥风。 “知州大人不慎遭到几名江湖宵小刺杀，就此身亡，曦城通判这就将这几名人捉弄归案，替知州大人报仇。”通判冷笑了一声，看着韩云几人说道。 韩云几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几人似乎被卷入了莫名的阴谋中。那通判还想说什么，忽听得风声响起，随后乐尧撑着把伞已来到他身旁，一拳就要直接轰向这通判的脑袋。 那通判还没反应过来，却有另一人挡住了乐尧的进攻，甚至反手一拳轰在了乐尧的胸膛。乐尧吃了这一拳，闷声哼了一声，后退了几步，看向了那人。 通判看着护在自己身前之人，忽然换了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这里交给小的，前辈去做你的事吧。”那人根本没有理会，看着乐尧，一字一句说道：“就是你这小辈，出手杀了老夫的弟弟？” “你是谁？”乐尧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个四五十岁的面孔，翻找着自己的记忆，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曾经和这个人打过交道。那人冷哼一声，随后说道：“这江湖里的后辈当真是愈发不懂事，老夫血虎不过归隐江湖数年，竟就不识得老夫了。” “噢，是血虎前辈呀。”乐尧听他这么说才知道此人是谁，“血虎前辈早年在江湖中烧杀劫掠，施恶于妇女之时，晚辈尚不知事。待到血虎前辈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被人追着抱头鼠窜被迫退隐山林时，晚辈已没有机会一睹血虎前辈面目，未能得见前辈，实属遗憾。今日得见，果然不出晚辈意料，名为虚传。前辈如此獐头鼠目，该称作血鼠才是，血虎之命，未免太过威风，完全不符前辈形象。” “小辈找死！”血虎被乐尧这番伶牙俐齿之话说得勃然大怒，再不顾什么风范，放声大喝道，“你这小辈敢杀老夫的弟弟，老夫今日就要你好看。” “前辈的弟弟，似乎就是猎犬吧？”乐尧耸了耸肩，“那人我得见多次，初次饶了他一条狗命，只在他脸上划了一刀，没想到他毫不珍惜，仍在为非作歹，当真有前辈之风范。因此我便出手取了他的狗命。嗯……猎犬的狗命，说起来还真是蛮配的。” 血虎再无法忍住，直接扑了上去。乐尧冷笑一声，还对着一旁的韩云等人说道：“这里先交给你们，我去将这老匹夫带到城外。”随后，一使轻功，直接从穆家跳出，而血虎则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交给你们？”那通判见状，嗤笑一声，“几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作用。” 虽然不知为何，忽然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但韩云等人对视一眼，自知已是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刻，纷纷摆起了架势，与周围冲来的官兵开始了搏斗。 下飞炎 第二十九章 元境之怒 乐尧轻功疾跑，一路躲着血虎的攻击，带着后者来到了曦城外的一个小山坡上，随后才站定脚步，看着血虎，嘴角带笑说道：“这里就没什么人了，我也不用担心和血虎前辈的打斗会误伤到他人。” “真是假惺惺的好意。”血虎冷笑道，“那些个人就算因为我们的打架而死，也是他们技不如人活该如此，有什么好关心的。” “所以说血虎前辈这辈子只是个抱头鼠窜的亡命之徒，却成不了流芳百世的绝世强者。”乐尧撑着伞，优哉游哉地说道，“这么狭窄的眼力见，便是空有了一身本事，终究不过是废物一个。” “口气放得那么大，那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崽子，能有多少本事，想到什么样的地步。”血虎站定脚步，背后一只庞然大物出现。那是一只浑身血色的猛虎，如同浴血而归的杀神一般，身上散发着令人震颤的气势。相比之下，无论是高行的狮子亦或是猎犬的血色猎犬，气势和体型都弱了太多太多，简直就像是人畜无害的宠物一般。 “我想到什么样的地步……”乐尧喃喃自语着，毫不在意眼前的血虎，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我的野心，大到你根本想象不到。” 血虎忽然感受到，有雨滴滴落在他的脸上，随后，倾盆大雨骤降。血虎站在原地不动，以他和背后的猛虎为中心，附近的地上滴雨不沾。而在他们之外的地方，地面已被雨露浸湿。 “小把戏。”血虎冷笑一声，仔细一看会发觉每当雨滴要触碰到他时，就直接凭空消失了。他与那猛虎所在的地方，就像与四周割裂开了一般，没有什么触碰得到。 “小把戏？”乐尧一翻手，原本温润的雨滴忽然间如同刀刃一般锐利，直接将这地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深坑，而后，所有的雨滴在乐尧的控制下，集中在了血虎的头顶，似要将他周围的空间与他的身体一同撕裂一般。 巨大的猛虎抬起头，对着天空一声大吼，巨大的声响震得附近的树叶都震颤了几分。那原本密集而又势不可挡的雨滴，竟然同时凝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血虎在此刻直接一个大跨步向前，三两步便缩短了与乐尧的距离，随后至刚至猛的一拳直接砸向了乐尧的面庞。 乐尧毫不慌张，他将手里的伞收起，以伞尖抵在了血虎的拳头上，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浪以他们为中心四散开来，将附近所有的植被统统掀翻。 “一上来就这么猛的袭击，可惜，好像没有什么用。”乐尧笑着，手中的伞如同长剑一般在他手中飞舞，快速刺向了血虎浑身各个穴道。每一次刺击，都让血虎感觉浑身一阵酥麻。他大吼一声，口中声音同样如同虎啸山林，随后浑身气势再上一层，双眼通红地扑向了乐尧。 “这就是血虎前辈赖以成名的虎啸功？”乐尧若有所思，一点都不紧张。他向前一步，一个侧身到了血虎背后，用没有握着伞的手化为一掌，拍在了血虎的脊梁处。血虎受了这一掌，却好像毫不受影响一般，反身过来一腿如长鞭般打在了乐尧的腰际。乐尧吃了这一招，一声冷哼，只觉得威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一些。 乐尧还没来得及再做抵抗，背后又传来一声虎啸。那血色猛虎已冲了过来，带着如同猛虎下山般的气势袭来，好似誓要将乐尧扑咬一般。 前后受敌，乐尧当即只能向着右侧一闪，而后一抬手，漫天大雨一同袭向了那头猛虎。这一次的血虎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猛虎已被雨滴贯穿了身躯，血色的猛虎在漫天大雨中狂怒着，而后冲向了乐尧，似乎誓要将他撕碎一般。 雨水落在了乐尧的面前，形成了一道雨制的帷幕，隔在了乐尧和猛虎之间。猛虎将爪子探向了乐尧，那雨幕便如同一道天然的护盾一般，直接住了这一爪，令猛虎的进攻都慢下来了许多，变得再无气势。而乐尧，一人在雨幕后已经备好，猛虎这一爪下来，他直接将手中的伞刺在了猛虎的掌心，击穿了他的爪掌。 血色的猛虎吼叫着，直接倒在了地面。而血虎因此脸色变得瞬间苍白了许多，乐尧见状，轻笑着说道：“先杀了你的小老虎，现在看你这血虎是不是还有血性和我斗。” “就这么点本事，有什么好得意的。”血虎冷笑着，整个人趴在了地上，眼中的血色愈发浓厚了几分。他大吼着，整个人都如同猛虎一般，冲向了乐尧，与其搏斗起来。乐尧只觉得这血虎的气力又大了不少，愈发难缠，只能被动地抵抗着。 这家伙的虎啸功，想来是那种牺牲自己身体潜能以换取短时间爆发状态的功法。这样的功法，若是按照那边小说里的设定，只要坚持到了时间，他定会整个人都陷入虚弱疲软的状态中。 不过……这么做，未免太没意思了点。 乐尧这么想着，轻笑一声，他一掌接住了血虎的拳头，随后整个手掌顺着血虎的手臂向前反复滑着，如同蛇一般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姿态缠在了血虎的手臂上。血虎被这样稀奇古怪的招式弄得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拼命使劲挣脱。乐尧再一使劲，血虎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如同要被人拗断一般，痛得令他惨叫。 血虎勉力用另一只手出拳，乐尧躲开这一招，忽然松开了血虎，血虎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乐尧将伞插入地中，双手又抓住了血虎的另一只手，再度用劲拗着他的胳膊，随后右脚踢着血虎的膝关节处，血虎整个人直接半跪在地。乐尧再一脚踢在了血虎的后背，那看起来威风十足的血虎如今却倒在了地上。 “一味的用蛮劲，一点子像模像样的招式都没有，前辈当真是愧对自己元境的武学境界。”乐尧讥讽着，看着血虎慢慢站了起来。后者此时已是陷入狂怒中，再没有了先前刚出来时的风范，嘴里不住地喊着：“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小贼！” 乐尧毫不在意，以脚将地上的伞勾起，握在手中，再度向前刺，直指血虎的喉咙。血虎这一瞬间忽然低下了头，直接用牙齿咬住了乐尧的伞尖，直瞪着他。 “连理智都没了吗，简直就像是一头愚蠢的畜生。”乐尧摇了摇头，手中的伞忽然撑开，随后整个伞面拍在了血虎的脸上。原本脆弱的伞面此时却如同刀片一般，拍在血虎脸上，令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乐尧再度收伞，另一只手化掌，大喝一声：“着！”一掌拍在了血虎的胸口。血虎直接哇的喷出了一口血来，整个人后退了数步，呼吸已经开始变得不稳起来。 “整日里隐居，不踏入江湖，看来血虎前辈早就忘了该怎么和人打架了吧。”乐尧看着血虎的脸色，笑着说道，“若有下辈子，你还是好好呆在山林里，这辈子都不要再跑出来了。” 乐尧的伞，如同锋利的剑一般，刺穿了血虎的喉咙。血虎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随后趴了下去，喉咙处不住地冒着血，染在了整个地面。 但，乐尧见状，却没有半点胜利后的喜悦，反倒是一脸平静地说：“别再装了，前辈，我早前便已得知，‘血虎’一词，实际上是‘血与虎’，而非‘血色的虎’。只要我不能将你的血除尽，你便还能有机会重生。你多年来能够多次逃难而不死，便是有此神技相助吧。” 那地上的血液，忽的凝成了人形，成了一个缩小版的血虎模样。他怪笑着，不住说道：“你知道了，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来无一人能杀老夫，你这小贼能耐老夫何？待到老夫休养多日归来，老夫定将狠狠报复你这小贼。” “报复我？”乐尧好笑地说道，“你根本敌不过我，靠什么报复我？” “老夫就算敌不过你，那……”血虎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疯狂之意，“老夫就敌不过这几日你身旁的那个女娃子吗？” 乐尧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他陷入了平静，听着血虎继续猖狂地说道：“老夫这几日，一直在监视你这小贼，没想到，竟让老夫发现了，你身旁还有个那么水灵的姑娘……那女娃子，看样子似乎还是个雏儿。待到老夫休养归来，定要将她捉住，然后让她知道这世上最愉悦之事的滋味……” 乐尧手中的伞，直接穿透了那血人。一向平静的乐尧，此时看着血虎的血迹，用极其冷冽的声音说道：“血虎老狗，你这是在找死。” “是又如何？”血虎的意识似乎还因那虎啸功而有些亢奋，不住地叫嚣道，“就凭你，能耐老夫何？待到之后，你发现那女娃娃那已经不干净的尸首……哈哈哈，老夫已经等不及想看你那时的表情了。” 血虎还在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方圆几十里的天空，忽然都染上了一层阴霾。乐尧看着那血人，眼神中透着彻骨的寒意。血虎此时方察觉不对，那血人又化作了一滩血水，然后就要渗透到泥土中。 “轰”的一声，天上的阴霾里降下了一道巨大的霹雳，直接将乐尧面前的那片土地轰成了焦土，随后，密集的雨滴连成了线一般，一道道插入了土地中。然后，便响起了血虎的惨叫声。 “你的每一滴血，我都会用雨，洗刷得干干净净，我会让你，从此在这世间，再不留下一点痕迹。”乐尧一字一句地念着。雨滴每一次接触这土地，都直接将这地下的土都消除得干干净净。乐尧的面前，瞬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并且乐尧没有松手，雨滴仍在落下。 血虎的血液，融在了这土地中。但此刻他感觉出，自己的血已经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是如此临近，甚至开始求饶道：“不，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在说笑，小友莫要生气，放我一马吧。” “你求饶的感觉，和你那弟弟简直如出一辙。”乐尧一脸平静地说道，“可我没放过他，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血虎不住地惨叫求饶着，而后，他的声音慢慢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乐尧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半径直达十余丈，深数丈的大坑。原本的小山丘，如今顶上却成了一个坑，连泥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乐尧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言语，撑着伞离开，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一个场景。 “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我的爹娘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了。”“那你以后就跟随在我身旁吧。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以后你就叫，萧潇了。我叫乐尧，你便叫我乐先生吧。”“是，乐先生。” 那一夜，两个寂寥而又无家的人在雨夜里相遇在了一起，之后相依着走过了江湖许多路。 她就是乐尧在这世上唯一的慰藉，他容不得任何人对她的亵渎。否则…… 天涯海角，他都将追杀对方。 至死方休。 乐尧撑着伞，在自己唤来的这场雨中，慢慢地走着。 下飞炎 第三十章 曦城少爷 曦城内，大雨还在下着，漫无边际的雨幕仿佛要将整个曦城吞噬一般，令人感到压抑而又沉闷。 虽然这场雨忽如其来，但穆家里的众人并未因为这场雨而停止搏斗。雨水与血水混在了一起，在地上静静地流淌着。 通判看着自己原本那些个被自己诱骗来的官兵，如今被韩云等四人一一打倒在地，胸中冒起一阵无名火，大喝着：“一群没用的东西，连四个小娃娃都搞不定。” 众官兵倒在地上，一个个吃痛地叫着，而韩云看着通判那样子，无奈地说道：“看来你是还没认清状况，现在就只你一人，我倒要看看你还要怎么挣扎。” 叶天萱在此时来到了穆佟与穆敬诚身旁，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个碧蓝色药瓶，将药瓶的药丸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把一粒药递给穆佟，轻声说道：“这是我百草宗的新叶焕生丸，你快给你爹服下，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穆佟连忙点头，急忙接过药丸，给穆敬诚服下，连一句谢谢都没说，一直焦急地盯着穆敬诚。不过叶天萱倒也不恼，看着穆佟那样子，反而神色温柔。这孩子，心里还是关心他爹的。 穆敬诚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了点，也不再因为伤痛而不住哼叫着。穆佟似乎松了口气，扛着穆敬诚站了起来，对叶天萱说道：“萱姐姐，我先带着我爹回房内，你和师父要当心些。” “别担心我们，你先去吧。”叶天萱眨眨眼，穆佟点点头，扶着他爹走在了雨中。穆敬诚迷迷糊糊间，看着穆佟这样子，忽的觉得，自家孩子那小小身子，莫名就像充满了力量了一般，能扛起许多的重担。 穆敬诚忽然觉得很累，而后，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昏睡了过去。 通判看着穆佟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不免焦急，此次若是让知州和他孩子活了下来，自己的结果，不言而喻。他也想追上去，而后高行立刻拦在了他面前，咧嘴笑道：“怎么，要去哪？” 高行直接对着通判的面上来了一拳，通判吃痛得叫了起来，捂着脸哀嚎着。高行哼了一声，直接抓着通判的肩说道：“像你这样的恶人，就该好好打上一顿。爷爷我前几日被你们的人追着连面都不敢露，今天就打得你们不敢再出现在爷爷我面前。” “住手！”忽然又有人大喝了一声，让高行的动作停了下来。众人转头一看，忽然眼见着又一群官兵跑了进来，看着他们几个，大怒道：“你们几人，在这里做些什么！” “蓝统领，快来救我！”通判此时大喊了起来，“他们这几人，今日来此处意欲行刺知州大人。知州大人已经负伤逃走了，他们几人还想对我下手。” “你！”高行大怒，环顾四周，忽的发觉，原先不站在通判这边的官兵已经统统被杀了，知州和穆佟也已经走了，没有人可以为他们四人辩解。 而在这群不知情的官兵眼里，他们四人，就是击倒所有官兵并且对通判拳打脚踢的凶手。那个被称作蓝统领的人见状，勃然大怒，大喝道：“好你们这群小贼，若不是我听到打斗声闻到了血腥气跑了过来，今天就要教你们这群人在此胡作非为了。弟兄们，把这几个小贼都给我拿下！” 蓝统领身后的官兵们统统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而后一个又一个地散开，将韩云四人团团围住。看着来势汹汹的人群，韩云皱起了眉。这么连着和官兵们打架，实在非他心头所愿。 蓝统领看着韩云几人，大喝一声：“先将通判大人救出来，动手！”而后，众人一同冲了上去，主要人群都指向了高行。 高行见状，站起身来，直接抓着通判的衣襟，随后将他直接当作武器一般扔向了周围的人群。那些个官兵哪里敢出手，纷纷向后退，生怕自己的刀会伤到了通判。高行这么个大汉，好似把通判当作了一块抹布一般，在空中挥舞了起来，通判连连发出尖叫。 “你们替我争取点时间。”燕拂柳沉声说着，操作着手中的琴，指尖飞舞如蜂蝶，背后慢慢凝出了一个人形。蓝统领眼尖着看见这一幕，自己直接拔刀而出，向着燕拂柳挥砍而去。 韩云和叶天萱自是挡在了燕拂柳身前，一拳一掌，击打在了刀面上。但虽如此，却架不住蓝统领气势惊人。他只大喝一声“滚开”，随后气势猛涨，霸道十足的气势直接将韩云和叶天萱两人震开。 叶天萱后退了三步不止，而相比之下，已经进入一指宗师境界的韩云，只退了一步，随后一踏脚步，再度上前，一击飞炎拳击打在了蓝统领的胸口处。蓝统领哼了一声，挥刀横砍，韩云仰着身子，刀从他的面前划过，而后他单脚站立，一只脚又踢向了蓝统领的胸口。蓝统领没想到这小子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这般出手反击，根本没有防备，被踢了这么一脚，直接后退了一步。 “臭小子……”蓝统领暴怒，而后再度握紧手中的刀，大喝着向前一步挥刀砍去。 韩云屏气凝神，站定脚步，双手赤焰掌拍出，拍在了蓝统领手中刀的刀面上，双手合十夹住了蓝统领的刀。但他苦苦支持了几息，终究还是敌不过这霸道的刀势，整个人都被击倒。 叶天萱还未跟上，韩云已被击倒，蓝统领趁着这个机会，手中刀再度高举，劈向了燕拂柳。 就在这一瞬，燕拂柳抬起了头，凌冽的眼神看向了蓝统领，随后身后的女子凝成了形，与他同时食指一拨，琴瑟共鸣之音，瞬间向着四周震荡开来。 只一声，就震撼住了所有人的心灵，在所有人的心中来回跌宕着，洗涤净了所有人心中的杀意与焦躁之情。 蓝统领的刀，悬在了距离燕拂柳鼻尖仅一寸的地方。如虹的刀势甚至已经在燕拂柳的鼻尖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却怎么也没有再劈下去。 燕拂柳收起凌冽的眼神，看了一眼背后的女子，二人眉目传神，神色温柔了许多，随后，琴瑟的声音同时传出，传达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没有人可以形容出这是多么美妙的音律。它如同山林间一股清凉的风，微微地拂过了你的脸庞，亲吻了你的脸颊，在你耳边轻声细语着，在你的心中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象。无边的大雨，似乎都要被这琴声划出了一道缺口，让一抹温暖的阳光透了进来，洗涤净了所有人心中的负面情绪。所有人在此刻都无法再行动，生怕自己的一个动作，都会破坏了这美妙的音律之音。 琴瑟的声音是如此温暖人心，直到声音消去，众人仍觉得余音绕耳而不止。不知是谁，第一个放下了手中的刀，传来了“当”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随后，此起彼伏的刀落地的声音先后响起，众官兵再无法挥刀与人相向，有些意志薄弱的官兵，甚至直接跪地哭了出来。 全力施展的燕拂柳，再没顾忌什么队友，韩云叶天萱和高行听了这琴音，都觉得心情空灵了许多。他们看着燕拂柳的样子，对他这份极强的力量感到震撼不已。 “幸好这种人是我们的朋友。”韩云心里忍不住默默念道，心中其实也有几分松了口气。 那蓝统领握着刀，迟迟没有放下，他的内心，其实在与燕拂柳的琴音搏斗，手有些颤抖，既想放下刀，但也克制着自己。 正在此时，一人跑着步回到了此地，喘着气喊道：“蓝叔叔……住手，韩云师父他们是好人，别伤害他们，通判叔叔才是真正的伤我爹之人。” “少爷？”蓝统领怔了一刻，所有官兵也都懵了，完全不知道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而通判完全没料到穆佟这时跑了回来，急忙想找机会逃走，却被高行眼疾手快地制约住，根本跑不走。 “少爷，这究竟怎么了？”蓝统领心中满是疑惑，而穆佟喘着气，随后一脸认真地说道：“韩云师父他们，是真正的江湖大侠，不是什么行坏事的人。通判叔叔他才是真正的，心怀不轨想要行刺我爹之人。” “这……”蓝统领心底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眼见着的情况，是韩云等人教训通判。而以他先入为主的感觉，很难相信，那通判才是真正的恶人。穆佟见状，深呼吸几口气，随后站定了身子，大声喊着：“蓝统领！” “在！”蓝统领下意识地抬起了身子，这才忽然想起自己面前的并非知州，而是他那十四岁的孩子。可那个孩子，此时却挺胸抬头地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以曦城知州穆敬诚之子的身份，命令你，将原通判捉拿！” “是，少爷！”蓝统领挺直了身子，此时再没有任何质疑的话。行吧，曦城的少爷都这么说了，自己这下属还能做什么呢，乖乖听话就好了。 不过蓝统领看着穆佟那样子，忽然想起了十余年前，自己还不是个统领还只是个普通官兵的时候，自己还曾让这小子坐在自己的肩头，带着他到处跑。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天天笑得极其灿烂。 不知不觉中，少爷也长大了啊。蓝统领在心中默默想着，心底忽然笑了笑，随后命令着众多官兵将通判抓住。 穆佟见状，整个人泄了气一样，不顾地上还有雨水，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脑袋上，穆佟抬起了头，看见韩云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笑容说道：“不愧是我飞炎门的弟子，刚才很有气势。” 穆佟听着这番话，笑颜如花，鼓足了劲大声喊道：“是，师父！” 下飞炎 第三十一章 穆佟 雨渐渐停息，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曦城一直是温暖晴朗的日子。 在那场小动乱平息后，众人又恢复如常。曦城的通判已经被关入了监牢中，最后的具体判决，待到知州完全恢复过来，再由他自己做决断。 而现在的知州，虽然已经吃了叶天萱的新叶焕生丸，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躺在床上静养了好几日，还是面色有些苍白，不禁苦笑着说道：“果真是不服老不行了，不过是挨了一刀，身体就虚弱成了这样，不像少侠你们这般如今完全就像个没事人。” “知州大人还请别这么说，你毕竟是为官之人，和我们这些跑江湖的粗人不一样。”韩云挠挠头，没曾想，先前那个对他们颇有偏见的知州，如今却轻笑着说道：“若不是拜你们这些粗人，我大抵已经死于身边最信任的人之手。唉，惭愧惭愧，之前那么久以来，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潜伏着这样的人。” 韩云忽的想起了乐尧曾说过的一句话，出言相劝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身边人，或许越容易被情感情义所误，反而越难看穿他的，真实意图。知州大人莫要太在意此事。” 穆敬诚默然，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房间门忽然被打开，穆佟端着药跑了进来，然后轻声说道：“爹，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嗯，多谢佟儿。”穆敬诚欣慰地笑了笑，接过了穆佟手里的药碗，尝了一口苦涩的药，心中却莫名洋溢着一股暖意。韩云见状，心底倒也是笑了笑。小木桶此番，好像忽然长大了一样，懂事了许多，看着倒真是让人深感欣慰。 韩云原打算离开，将这个温暖的时间留给穆佟和穆敬诚两人。没曾想，穆敬诚此时忽然叫住了韩云，说道：“韩少侠，先前那场比试，结果胜负如何。” 韩云愣了一下，没想到穆敬诚还会问起此事，迟疑了片刻，韩云说道：“似乎，未分结果。” “那，将先前的比试，再比完如何？” 结果当日下午，应穆敬诚的请求，众人又聚在了一起，有几分莫名。 穆佟也有些莫名，看着眼前高大的刘勇，再看了看一旁坐在椅子上的穆敬诚，心里完全想不通自家爹这是要闹哪出。明明他和韩云的矛盾都瓦解了，何必再做这样的比试呢。不过他倒还是向着刘勇行了个礼，然后轻声说道：“勇哥，还请多指教。” 刘勇那日没有死，只是被打伤陷入了昏迷。那一日还有好几名官兵也如他一样，这些人都在叶天萱的草药帮助下，身体有所好转，如今伤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但要说起来，还是有点小问题。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公，但穆佟确实有一些小优势。 不过双方并没在意这些，刘勇点了点头，这次倒没再多说什么，两人站着，互做了一个起手式。随后，在一旁的乐尧看着两人，喊了一声：“比试开始。” 这次刘勇没有贸然行动，穆佟也站着想要等着刘勇先手露出破绽再行动。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先打破僵持的局面。 直到过了一会儿，刘勇再试探性地拉近了双方间的距离，随后迅速冲出，一拳直接击向穆佟的面门。穆佟侧身躲过，随后站定左脚，右脚上前，整个人向前进了半步，一拳打在了刘勇的胸口。穆佟虽然力气不大，但这么猛然吃了一拳刘勇还是冷哼了一声。他的手臂化鞭，直接从侧边拍打了过来。穆佟俯下身去，躲过了这一击。 “嗯……这小子好像身手又好了一点。”叶天萱这几日都在曦城的大街小巷里闲逛着，“估计这段时间自己还有偷偷练习武学吧。”韩云看着穆佟，轻笑着说道，“这小木桶，倒真是有着一颗尚武之心。” “既然你都把他收作徒弟了，若是他这次赢了，你不如带着他到处走走看看，说不定假以时日，你这个徒弟会比你更厉害呢。”叶天萱似笑非笑地看着韩云，后者沉默了一阵，随后轻笑道：“他不会跟我走的。” “嗯？”叶天萱愣了愣。那个一向不怎么懂人情世故的韩云，这次倒是非常正经地看着穆佟的比试，然后轻声说道：“你慢慢看着，就知道了。” 正在两人谈话间，穆佟和刘勇的比试仍在激烈地进行着。穆佟的身手极其灵活，刘勇基本上都没抓到他。刘勇此次倒是非常沉着冷静，也没有因此而焦躁。他每一拳都仍是做到尽善尽美，不像之前那般毛手毛脚破绽多多。 穆佟接连躲闪的，并且还能不时地出手反击。他是第一次如此兴奋，自小和这些个官兵们交手，他们却总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年龄，不敢真正出手相向。他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他们当作正经的对手，自己还能和他们打得这般难分难舍。因此，越是战，穆佟便越是兴奋，动作反而更加娴熟。 接着，只一个瞬间，穆佟钻了刘勇的一个空子，从刘勇腋下钻过，一个侧身绕到了刘勇背后，一掌拍击在他的背后，刘勇脊背受力，一下子没有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穆佟呆呆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刘勇，看着他半天没爬起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随后问向乐尧：“这是不是算我赢了？” 乐尧看着穆佟的表情，微微一笑，随后大声宣布道：“比试结束，胜者，穆佟。” 穆佟兴奋地蹦了起来，一个人欢呼雀跃着。韩云等人看着，都不禁为他鼓起了掌，叶天萱倒是笑着说：“想不通这小子，居然真的赢了。” “官兵们虽然是成年人，但是身手是赶不上穆佟那么灵活的。何况，官兵们学的不过是普通的练体术，自然还是比不上这些个江湖门派的独门绝技的。”燕拂柳看着穆佟，脸上流露出和煦的笑容。而高兴咧嘴笑着，大大方方地说：“不过这个小子，还真是有武学资质，而且还这么刻苦，挺不错的。” 韩云盯着穆佟欢呼的身影，忽然心底里对自己的师父更添了好几分了解。他看着穆佟，点点头，说道：“是啊……他真的很不错了。” 穆佟还在兴奋着，身为他对手的刘勇，慢慢站了起来。穆佟有几分得意地炫耀道：“勇哥，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以前强了很多。你以后不用让着我了，我可以和你好好对决了。” 刘勇静静地看着他，随后忽的半蹲在穆佟面前，而后大喊道：“恭喜穆佟少爷！” 穆佟一愣，随后忽的看见身边所有的官兵们全都半蹲下来，各个都朝向了穆佟，而后作揖行礼道：“恭喜穆佟少爷！” “我……”穆佟愣住了，但是心头莫名有几分激情之情。而此时，一个单薄的掌声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看去，穆敬诚坐在椅子上，鼓起了掌，随后吃力地站起了身，有些迟缓地走到了穆佟身旁。 “爹……”穆佟看着穆敬诚，忽然觉得，自己的爹好像不知不觉中老了很多。他从未注意到，原来这个一直过度保护自己的男人，其实已经变得这么苍老，他已是两鬓斑白，眼神中充满了慈爱感。他看着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随后轻声说：“你赢了，佟儿。你长大了。” 穆佟忽的感觉眼泪莫名止不住，从眼眶中不停流淌出，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是……爹……我长大了，我不需要你那么保护了……我可以……我可以好好保护你了。” “好……很好……”穆敬诚笑了笑，那个曾经不住溺爱自己孩子的老人，如今好像一夜释然一般，看着自己的孩子，不住地笑着。 叶天萱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红。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爹叶星城。她回想起了那个男人在她娘去世后，对自己的无限爱护。她想，过段时日回到了陵城，定要好好陪自己的爹说说话。 而穆敬诚，则继续对穆佟说道：“好了，你今后想做什么，爹都不会反对阻拦了，想去做什么，就尽管去吧。”穆佟听着这话，看了一眼韩云，韩云同样看着穆佟，脸上的笑有些温暖。穆佟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来到了韩云的面前。 随后，穆佟弯下了腰，重重地鞠了个躬，大声喊道：“对不起师父！我……我想留在这里！” 韩云的脸上，没有意外之情，他看着穆佟，轻轻地说：“理由？” “我要呆在曦城，跟随我爹学习更多为人处世之道。现在的我，还不能一个人独自出去闯荡。我会在曦城里，好好学习师父教授我的功夫。师父请放心！请师父谅解！”穆佟大喊着，声音里透着一份坚决。韩云听着他的话，一副长舒一口气的样子，说道：“唉，真好，不用随身带个徒弟，少了多少麻烦事。” 穆佟没有接话，韩云则忽然大喝一声：“穆佟！” 穆佟身子一颤，大声回应道：“弟子在！” “你记住，你永远是我飞炎门弟子。今后飞炎门的名号，就由你来继承传扬，若是我哪天回来发现你功夫退步了，”韩云想起了一个臭老头的样子，学着他的口吻，笑着说道，“别怪我这个师父要亲手教训你。” “是，师父！”穆佟鞠着躬，久久未起身。而韩云看着自己身旁的三名好友，大声说道：“走了，知州大人，小木桶，后会有期。” “恭送韩少侠！”所有官兵站起身来，对着韩云行礼。韩云叶天萱高行燕拂柳四人对视一眼，随后四人结伴，一同走出了穆家。 乐尧撑着伞，仰起头看了眼天空，随后看着前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个世界，倒还是有些有趣的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韩云。 下飞炎 第三十二章 江湖女子 “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出了曦城，叶天萱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着众人。 “清城呀。”韩云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咱们反正也是没什么事的人，那倒不如随着燕兄弟一同去清城拜访那柳府里的人。恰好也是柳府的老爷子八十大寿，想来也能见识到不少江湖里成名已久的人。” “那好呀。”叶天萱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道，“我记得清城就在曦城的西南边上，咱们顺着西南方向继续走就是了。” “唉。”高行摸了摸下巴，叹着气说道，“可清城这地方，真是偏，完全就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我刚来东陆时就去过那里，啧啧……” “我倒是没去过，这个呆子就更没去过了。反正出来也是长长见识，去看看也无妨。”叶天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高行叹着气，说道：“行行行，反正我也没啥事，就和你们一起吧。” “好呀。”叶天萱一脸开心的样子，一个人跑在了最前面。三个男人在后面共同对视了，一同无奈地一笑，跟在了后边。 曦城这地方，四周都被树林所包围着，众人向着西南方向一直走，一路上穿过一棵又一棵大树，忽的远远看见了一个人影站在树下。 众人一愣，向着人影逐步走去，那原本渺小的人影变得愈发清晰。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裳的女子，待到叶天萱看清了她的面容时，忍不住轻声“哇”了一声。 这女子看起来，似乎也就十七八岁，与叶天萱的年纪相仿，但她的长相，却是叶天萱平生所未见的。她从未见过，竟能有生得如此好看的女子，面上的五官完美无缺，虽然她一直流露出一股冷冰冰的感觉，但她的长相足以精致到令人移不开眼。一直看着她的样子，连叶天萱心底都难免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看着这少女的样子，便已经是一种视觉的享受了。饶是叶天萱，也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姐姐，你怎么独自一人在此？” “噗。”韩云看着叶天萱那副装乖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叶天萱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韩云，后者连忙干咳几声，然后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向了一旁，并没一直看着那少女。 那少女看向了叶天萱，张开口来，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没什么，我在这里等人。” “等人？”叶天萱愣了愣，“这荒郊野外的，你一个人在这里等人，也不怕什么意外吗？” 少女摇了摇头，随后一个人继续站在这里，怎么也不开口。叶天萱连唤了她好几声，那少女都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一句话不说，也不动一下。 “嗯……”叶天萱歪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得是怎样的傻子才能放心让这样好看的姑娘一个人在城外等他。” 忽然间叶天萱察觉到一阵风动，随后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被人猛的一拉，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刚刚所站的位置旁，一棵碗口粗的树已被截断。那少女眼神清冷地看着她，将自己的右掌收了回来。似乎，刚刚她就是用这一掌，将那棵树截断的。 叶天萱转过头来，燕拂柳拉着自己的手腕，皱着眉头说道：“阁下好狠的手，这一招若是中了，恐怕叶姑娘如今就和这树一个下场了” 叶天萱听着这番话，脸色苍白了几分，甚至吓出了一身冷汗。高行有些惭愧，他方才一直在看那少女的面容，压根没注意到那少女什么时候就出手了。而至于韩云，根本没看清这少女什么时候出的手。也就亏得燕拂柳是个不折不扣的音痴，因此对于这女子的长相倒是没有过分关注，所以才注意到了刚才那少女的危险举动。 那少女的面色并未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而有任何变化，只是冷冷地说道：“再敢说那人一句坏话，我定当取你性命。” 叶天萱心底有些害怕，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好看的姑娘，没曾想却是一个深藏不露之人。她点了点头，随后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贴着韩云。韩云护着她，而后轻声说：“我们走吧，别继续待在这里了。” “好……”叶天萱点着头，变得乖巧了许多。四人远离着那少女，慢慢地渐行渐远。 韩云不住回头看着，再三确认那少女没有跟过来也没有在背后做什么。待到那少女已经脱离了视线内时，自己也忍不住松了口气。随后，他看向了缩在自己一旁的叶天萱，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小姐也有这么一天啊。” 叶天萱瞪了他一眼，随后掐着韩云说道：“我打不过那个姑娘，但是要欺负你还是可以的。”韩云被她掐得嗷嗷叫着，却也不挣脱。 直过了好久，叶天萱才慢慢缓了过来，轻声说道：“太可怕了……难怪曾有人说走江湖时最不能相信的就是那些个长得好看的女人。” “这话也并不是毫无道理的。”燕拂柳轻声说道，“这自古以来江湖里便不乏美女英雄，那些生得好看的女子，要么自己身怀绝技，要么便是背靠大山，指不定就是哪方枭雄的禁脔。否则，怎么敢一个人去走江湖。” 韩云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出声说道：“我记得原先听我师兄说过，这江湖里还有个叫落花宫的地方，只收女弟子，而且，似乎在这江湖里也有着不小的势力。” “那地方啊，”高行撇了撇嘴说道，“什么落花宫，我觉得就是个尼姑宫。那里面的女人，一个个板着个脸跟个别人欠她们多少钱一样，尤其那落花宫现任的少宫主，我上次就无意中闯进她们落花宫，那娘们居然说要将我两条腿都切下来。奶奶的，要不是爷爷我跑得快，现在就成了个没有脚的人。” 高行说得好笑，叶天萱听着都不禁噗嗤一笑，心中的阴霾倒是也都扫光。燕拂柳无奈地说道：“所以说，这江湖里的女子，真是小瞧不得。其实不止女子，江湖里卧虎藏龙，出门在外，对什么人都小心几分比较好。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栽在别人手里了。” “我倒是很好奇，燕大哥有没有在哪个女子手里栽过。”韩云笑着问道。高行咧嘴笑着，说道：“这小子成日里就知道摆弄他那些个音律，还能栽在哪个女人手里。” 燕拂柳默然笑了笑，随后摇摇头说道：“栽在别人手里是没有，不过倒是有令我难忘的女子。” 其余三人都愣了愣，听着燕拂柳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我三岁便踏入了气境，不过，一直以来，我并没有自己的，气技。” “气技？”韩云愣了愣。叶天萱解释道：“你也见识过很多次了，燕大哥背后的瑟，高行大哥背后的狮子，还有那猎犬背后的血色猎犬，那都是唯有气境强者才能有的招牌招式，我们称之为气技。一指宗师唯有能以气凝形，拥有自己的气技，才能突破一指宗师的境界，成为真正的气境强者。” 原来如此……韩云若有所思地想着。这段时日踏入一指宗师以后，在高行和燕拂柳的帮助下，他对于一指宗师也算有了个了解。一指宗师几乎就以将一个武者的身体练到了极致，再往后，武学便形成了质的变化，不再仅限于身体的磨练上了。一个气境强者与一个一指宗师，根本就不能放在一个境界上相提并论。 正在韩云思考这些事情时，燕拂柳的话语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我大概是十六岁的时候，一天夜里，我在一片山林间，巧遇了一名女子。我当时与她琴瑟共鸣，以乐会友，甚是欢喜。结果次日我在山林间醒来，却找不到任何那女子的踪迹。我一直记念着此事，想着那女子的音容笑貌，结果没曾想竟因此阴差阳错地有了自己的气技。” “原来如此……”叶天萱恍然大悟，她总算明白了燕拂柳的气技为何是一名弹着瑟的女子。一个人的气技，最是能反应出一个人心性。 而高行听着此事，摸了摸下巴，讪笑着说道：“燕兄弟，你那晚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山林里的妖鬼狐仙，否则怎会第二日再无踪迹。” 燕拂柳听着此事，并未不悦，反倒是叹着气，无奈地说道：“即便是妖鬼狐仙，我也想再遇一次。” 众人看着燕拂柳那番深情的样子，倒是不忍再出言相扰。韩云看着叶天萱，忽的说道：“你也要好好将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呀，否则以后真走江湖可要吃大亏。” 叶天萱眨着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也很好看，所以担心我走江湖会出意外？” “……”韩云陷入了沉默，他转过头去，脸有些红。而叶天萱看着他这样，只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她嬉笑着，面上也染上了一抹红。 高行和燕拂柳两人对视一眼，两人不动声色地稍微离韩云两人远了点。他们两个虽然一个痴迷音律，一个大大咧咧，但也不是完全看不懂状况的人。对于这两人之间那些个微妙的关系，虽然他们当局者没有什么表示，但他们旁观者，倒是一清二楚。 这江湖里的女子，当真也算得上是这江湖里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了。 韩云等人离开后，那少女仍站在树下，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她听见，有沙沙的踩树叶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她撇过头去看了一眼，而后，便再没有移开她的视线。 那人撑着一把黑色油纸伞，一如她十余年前所见的那般。这些年来，他一直如此，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人撑着伞，慢慢走过来，问着自己：“等很久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随后露出了一个足以令日月失色的笑容，只对着他一人温柔地说道：“多久我都愿意等。” 那人同样笑了笑，拉起了少女的手，轻声说道：“那我们走吧，萧潇。” 下飞炎 第三十三章 麒麟 韩云等人离开曦城约莫一周后。 “呼……”叶天萱长舒一口气，感受着自身躯体的力量更精进了几分。她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碗口大的石头，屏气凝神，一指将石头戳开。她嘻笑了一声，看着韩云一脸得意道：“怎么样，呆子，我一下子就追上你的境界了。” “嘁，”韩云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还不是落后了我好一周才踏入一指境界，有什么好得意的。”“话可不能这么说，要说起来，我比你还要小上几岁。”叶天萱不甘地反驳道。他们两人，其实均是踏入二指宗师已久，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和感悟，令他们对于自身力量的运用理解都更深了几分，所以二者才能先后踏入一指宗师。 虽说比起江湖上如燕拂柳、厉无双，还有其他宗门势力的少年侠士来说，一指宗师并不算什么。但实际上，不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现今这个岁数就有这个境界，这等资质也足以让江湖上许许多多的平凡人羡慕惊叹了。即使比上不足，比下也是绰绰有余的。 “一指宗师以后，才是武学真正的开始。”燕拂柳看着他们两人斗嘴的样子，无奈地说道，“这之后，每想登一个境界，都堪比登天。我虽说三岁便入气境，但如今连神境的边都摸不到，更别说元境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燕大哥对于气境的理解，已是深到旁人完全不能及的。”叶天萱嬉笑着对燕拂柳说道，“燕大哥三岁时，原本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提，只一日忽的以音律悟道，然后直接跳过了五指并一指的步骤，直接踏入气境。我听我宗门的师兄说过，燕拂柳大哥在江湖里，一直被人誉为‘气境无敌’，也就可见燕大哥对气境的理解有多深了。” 燕拂柳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气境无敌’是美誉，也是一种讽刺。只要遇上气境以上的强者，我是毫无抵抗之力的。那日所遇到的猎犬，充其量也只是神境里下三等的杀手，我还被教训得那般惨。” “气境和神境差距还是太大，也很正常。”韩云挠挠头，出言安慰道，“若是有人能以气境的境界力敌神境，那也未免太过恐怖了些。”他话音刚落，燕拂柳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无奈，说道：“韩兄弟，你对这江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些。” 韩云一愣，随后连高行都忽的想起什么一般说道：“莫说是以气境力敌神境，当初有人可是以气境之能，直接弑杀元境。” “这……”韩云傻眼了，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燕拂柳轻叹一口气，说道：“若不是那位老前辈之后一年内直接连攀两境，踏入元境，什么‘气境无敌’的名号，哪里轮得到我。”燕拂柳说话的语气里，莫名透着几分酸楚，但是也不乏对于那强者的憧憬和推崇。 韩云咂了咂舌，叶天萱用手肘推了推他，笑着说：“这江湖可是大得很，你想不到的事也多得很。多学着点吧呆子。”韩云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这次倒也找不到理由去反驳。 燕拂柳看着他们两人，再度正色着说道：“我说得有些太远了。不过，你们两人之后能否登入气境，又要花多久才能踏入气境，全靠你们自己的机缘和领悟了。若是机缘到了，说不定你们今日便能踏入气境，若是机缘不到，说不定你们穷极一生，也摸不到那一丝门槛。即便踏入了气境，若是你们气技便已弱人一等，那自然是便已弱人一等。所以，踏入气境之事，你们务必要重视些。” 修武之道，还是要靠自己领悟，因此燕拂柳没有做过多提示，只是简单嘱托了几句。不过这也算是不小的帮助了。韩云和叶天萱两人行礼作揖，对着燕拂柳说道：“多谢燕大哥。” 燕拂柳的面上流露出了一分笑意。这几日相处下来，众人关系已是亲近了许多，燕拂柳看着他们二人，笑着说道：“这么郑重，我可担当不起，你们日后多加油修炼，便足矣了。” “哎哎，别搞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虚架子。”高行咧着嘴说道，“离清城还有几日行程，我们继续赶路吧，然后找个好歇脚的地方呆着。” 众人点点头，达成了共识，收拾了一番随身携带的东西，随后继续朝着西南方向走去。 不知行了多久，日头逐渐西沉，原本清澈湛蓝的天空染上了一抹赤橙的色彩，大概再没多久便要入夜了。众人眼见着四周似乎没有什么村落，便在这附近找了条小溪，决定晚上露宿在水源旁。 韩云蹲在了溪旁，捧起水来饮下，甘甜而又清凉的味道令他的疲倦感一扫而光。他又捧起水来，泼在了自己脸上，清洗着面容，只觉得舒适了许多。待到他再度抬起头来，睁开眼，忽然见到了远处一道奇异的身影。 他瞧见在远远的木丛和树旁，有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异物。那异物样貌看起来极其古怪，好似是各种生物拼凑起来一般。头似龙，身似麋，尾似牛，蹄似马，身上还长有一身如鱼鳞般的鳞片。而在它那圆圆的头顶上，竟还有一对浅灰色的角。 韩云在飞炎峰上呆了那么些年，何曾见过这样的异物，呆呆地注视了很久，直到众人发现了他的不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了他所注视的异物。 叶天萱惊呼着：“这是，麒麟？”韩云听着这名字，愣了愣，说道：“麒麟，是什么？” “这是乐先生给此物取的名字。”燕拂柳轻声说道，眼神却仍然在注视着那只生物，“此物先前被我们一直称为‘邪鹿’，只因它身形样貌古怪，而且口能喷火，声似响雷，像极了邪物。常年来我们一直只当此物会为人招来灾厄。但乐先生第一次见到此物时，却大吃了一惊，随后据乐先生说，他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此物被当时的人称为‘麒麟’，而且据说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 “麒麟……”韩云看着此物，嘴上默念着这名字。他忽觉得自己很同意乐尧的说法，因为他觉得这异物看起来，丝毫不让他觉得恐惧，反倒给他一种莫名的温暖心安感。 那麒麟似乎注意到了韩云等人注视着它，但它丝毫不害怕，反而在原地转圈，来回踱步，似是想向韩云等人展示自己的美丽身姿。叶天萱看着都噗嗤一笑，说道：“这家伙倒是挺可爱的。” “奶奶的，东陆还真有意思，这种东西，在我们南蛮都没见过。”高行摸着下巴，不住赞叹道。燕拂柳轻笑了一声，说道：“这可是祥瑞之物，莫再说些这样的脏话。麒麟通人性，他大抵是感觉出了我们对他没有恶意，所以才是这样子。” 燕拂柳忽的想起了什么，掏出了古琴来，弹奏了一个音调。音调夹带着他的气力，以及他友好的情绪，传达到了麒麟的耳畔。那麒麟听着燕拂柳的音律，似是极其开心，愈发开心地在原地踱步走着。众人看着，甚至不免发出了笑声。燕拂柳一时兴致大起，当即勾起琴弦，弹奏了一曲。那麒麟听着琴声，在远处舞了起来。 忽然间，那麒麟突然中了一箭，整个身子骤然倒在了地上。众人一惊，完全没预料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一幕。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多谢各位小友相助，老夫搜找这畜生数年，若不是听着诸位的琴声而来，还不会找到此物。” “吼！”麒麟似乎听懂了这个人的话，发出了如同轰雷般响亮的声音，声音中透露出了一丝愤怒和一丝悲伤。众人忍受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韩云甚至还忍不住大喊道：“麒麟，你冷静些。” 麒麟没有听从韩云的话，口中忽的喷出了火焰来，直接将附近的草丛与林叶统统点燃。那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说道：“那箭上带着毒，我倒要看看你这畜生还能挣扎多久。” 正此时，凌冽的琴音带着果决的杀伐之意，回响在了山林间。燕拂柳的脸上，流露出难得的愤怒之情，他冷冷地说道：“我今生最厌烦的，莫过于阁下这般扰人风雅还藏头藏尾的鼠辈。” 那琴音令韩云等人听着都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的感觉，但那道苍老的声音却好似毫不受影响一般，放声大笑着说道：“藏头藏尾？老夫即便出现在你们这几个娃娃面前，你们又能奈我何。” 这时，众人才眼见着，山林里走出了一名身着灰袍的老人家。那老人家骨瘦如柴，削瘦的身子如同弱不禁风一般。可他的手上，却拿着一把弓弩，只见他手一抬，弓弩中连射出了三箭，统统射向了燕拂柳。燕拂柳的手指在琴弦上连拨了三个音，看不见的音律与弓弩的箭相撞，竟让那弓弩的箭凭空掉了下来。 “哦，这等操纵音律的工夫，看来是燕庄音痴了。”那老人显然也是见多识广，眼尖地识出了燕拂柳的身份。燕拂柳看着那老人，一脸平静地说道：“扰我音律者，就莫要怪我下狠手了。” 燕拂柳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舞动着，急促的琴音在燕拂柳的气力加持下传达到了那灰袍老者身旁。虽然在燕拂柳的有意为之下，韩云等人听不到这琴音，但他们却见着燕拂柳的手指急促如飞舞的蜂蝶，在琴弦上翻飞着，甚至几乎出了残影。 而那灰袍老人听着这琴音，以他的武学实力，饶是也不免受了这琴音影响，他只觉得自己体内五脏六腑都被这琴音震得错位。自己体内的血液甚至好似开始逆行了起来，聚集在了一块，仿佛要从体内冲破他的身子，而他身子的其他地方开始慢慢失去了知觉。 灰袍老人不敢再多耽搁，忽然手掌翻飞，灰袍的袖子里忽然又飞出了几枚飞镖。飞镖在灰袍老人的气力加持下，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形，而后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燕拂柳的琴弦上。 燕拂柳的琴弦断开了一根，他的音乐也随之戛然而止。他怒视着灰袍老人，再无了平日里的仪态，大喝道：“你找死！” “让我看看，是你的木琴厉害，还是……”灰袍老人怪笑着，将自己的袖子撩了起来。他那瘦削的胳膊上，竟然绑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的暗器机关。 “还是我鬼斧帮的机关暗器要更厉害些。” 下飞炎 第三十四章 八臂使 燕拂柳的为人及性格，江湖中人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他为人和善友好，性格也极其儒雅，与他人相处时总会给人一种如春风拂面的感觉，因此对于燕拂柳的为人，无论是哪方的势力，总是赞誉有加。 也正是因此，很少会有人看见，燕拂柳有如此刻这般暴跳如雷的时刻。他的手放在断掉的琴弦上，怒视着那灰袍老者，浑身散发着一股冲天的杀意。扰他弹琴的雅兴，再毁他最珍惜的琴。泥人亦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他。 他音痴燕拂柳，自三岁以来踏入气境，何曾有过人敢如此羞辱他。 燕拂柳气势大盛，右手在琴面上拂过，原本断掉的琴弦在他的气力引导下，竟又直接连在了一起。燕拂柳的背后，一名女子持瑟而出，落落大方。 “这次是我的事，你们莫要插手助我。”燕拂柳看着那灰袍老者，不过这话显然是说给韩云等人听的，“你们待会儿自行用气力护住心脉，别被我的琴音误伤了。” 虽然燕拂柳说这话的态度口吻有些冲，但韩云等人亦能理解。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照着燕拂柳所说而做。韩云看着那麒麟，它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令韩云看着有些心痛，不住想着找机会上去助它一把。 “好大的口气呀燕小子。”那灰袍老者不住怪笑着，看着燕拂柳，一脸轻蔑的样子，“你想以一人之力来敌我，未免太过可笑。” “不论可不可笑，这都是燕某之事。”燕拂柳冷冷地说道，“断我琴弦之人，我定将亲手予他一个惨痛的代价。”话音刚落，燕拂柳翻手拨弄起琴弦，手指翻飞，背后的女子同时弹奏起手中之瑟，琴瑟和鸣之音相伴而出，带着凌冽的杀伐之意，一声又一声地传达到了灰袍老者耳旁。 灰袍老者怪笑着，忍受着琴音绕耳的痛楚，将右手的弓弩举起，每一箭都直指燕拂柳的额心。燕拂柳的手从琴弦上掠过，他的面前好似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每一箭都在距离他仅三尺的地方凭空落下。 灰袍老者忽然跳起，一大把铁蒺藜掷出，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每一枚铁蒺藜都指向了燕拂柳身上的一处处要害穴道。燕拂柳一步也不退，只是不停地拨弄着琴弦，一枚枚铁蒺藜都在其面前凭空落下，怎么也无法伤到燕拂柳的一分一毫。 “有趣有趣，还真是有几分能耐。”灰袍老者又笑了一声，右手一放一抬，掌中的弓弩忽的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手中多了柄精致的小刀。他将手中的小刀，以一种怪异至极的手法扔出。小刀在空中飞着，直指燕拂柳的心脏。 燕拂柳仍在拨弄琴弦，但这小刀只是在空中一滞，随后便直接破开了那一道无形的屏障。燕拂柳没有过于慌乱，只错开身子，飞刀从他的身旁擦身而过。 但就在这瞬间，灰袍老人便已抓住机会，背后忽然出现了一具有八只胳膊的傀儡人，又只一瞬间，那傀儡的八只手上都抓着一把暗器，一齐飞了出去。 “鬼斧帮……八臂使汪遥？”叶天萱有些不确定地喃喃自语道。韩云见状，小声问她：“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也只是猜了个大概……我记得以前听爹说过鬼斧帮以前有个强者，气技真身便是一具有着八只胳膊的傀儡。从岁数还有气技上来看，大概就是他……”叶天萱喃喃道，眉头紧锁，“若真的是他，燕大哥这一仗恐怕不好打。汪遥十余年前就已踏入神境，而且实力还并非只是普通的神境强者。” 韩云听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看向了燕拂柳，也不知后者是否猜出了这灰袍老者的身份。但看燕拂柳那凝重的神色，他大概也知道这个对手并不好对付。 燕拂柳面对那一堆暗器，忽的闭上了眼，侧耳聆听着暗器在空中划过的声音，而后踏着轻快的步子，一一躲过那些暗器。 “哇……”叶天萱看着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高行摸着下巴，连他这个傲气十足的家伙，嘴上都忍不住说道：“这家伙听声音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 燕拂柳闭着眼，直接盲弹着琴弦。这次的琴音不再杀伐之意十足，却带着一股浓浓的哀愁感。连他背后那温柔神色的女子，此刻的眉头也忽然结上了一层愁怨的神色，连瑟音也随之萧瑟哀伤起来。汪遥听着这琴音，只觉得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而后传至全身，直让人觉得连气都运不上来。 但即便如此，他背后的傀儡却好似毫不受影响一般。那傀儡的八只手掌忽然全部合而为一，拍在了一起。随后，当傀儡的手掌分开时，他的掌心间凭空出现了一根黑色的针。针尖闪烁着极其锐利的锋芒，随后直接飞了出去。那黑色的针在空中呼啸着，那声音简直宛如死神的笑声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鬼斧帮暗器，死神笑。 燕拂柳听着那声音，一股警觉的寒意传遍全身令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冷战。他睁开眼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的暗器，绝不能接触一分一毫，下意识便向着右前方踏了一步。 但这次，燕拂柳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阵刺痛感袭来，令他的身子忽然停滞了一息。就是这么一息的工夫，令他没有完全躲过那一针死神笑，黑色的针从他的左臂上擦过，划出了一道伤口。 燕拂柳蹲下身来，感受到一股毒从他左臂的伤口处开始扩散蔓延，不一时整条胳膊便被毒完全浸染。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脚下是方才散落在地的铁蒺藜。自己只注意那老者手头的暗器，却忘了这一地的铁蒺藜，懊恼之意袭上燕拂柳心头，手臂的疼痛感直让他额头冒冷汗。 “终究还是个小子，还是太过天真了。”汪遥冷笑了一声，抬起手想要用手中的暗器给他最后一击。忽然，他听到了一声麒麟的叫声，急忙转过头去。接着，他看见那麒麟竟然已经站了起来，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他注意到了汪遥的眼神，急忙转身跑开。 “畜生，给我停下！”汪遥大喝一声，连忙想要追过去。不曾想，韩云忽然挡在了他面前，一掌拍出，直指他的面门。汪遥不得不躲闪这一招，然后再反手拍在韩云的小腹上。韩云哼了一声，却硬是逼迫自己吃上了这一招，没有丝毫退让，而后再度向汪遥袭去。 两人就这么过了好几招，而后汪遥眼见着，那麒麟已经彻底没了踪影，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追了。原本唾手可得的猎物，竟然就这么让这几个小子弄丢了，汪遥咬着牙，大喝道：“我今天就要用你们几个小子的命来解我心头之恨。” 韩云笑了一声，一副完全无所畏惧的样子。他在方才两人激斗时便从叶天萱那里要来了百草宗那解百毒的奇药烈蝎散，而后趁着无人注意给那麒麟服下，助它恢复过来逃走。那麒麟看着韩云的举动，眼中都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不过，自己这么做会是什么个下场……韩云心里也清楚。但他此刻还是硬着头皮，迎上了汪遥。 不止是他，叶天萱和高行此刻也冲了上来，事到如今，众人虽然心知胜算渺茫，但也不得不齐力与这汪遥一战。 汪遥拉开了与众人的距离，随后反手便将几枚铁蒺藜又统统扔了出去。高行一脸严肃，刚想上前凭自身蛮力将铁蒺藜接下，忽然不知从哪出来了一道人影，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高行愣了一下，而后眼见着那人忽然拔出了一把剑，那是一把通体漆黑如墨的剑，醒目得令人移不开视线。他单手握着剑，对着那飞来的铁蒺藜一阵挥砍，竟直接凭空将每一枚铁蒺藜都直接劈开，铁蒺藜纷纷被击落在地。 那人抬起头看着汪遥，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们不能对他出手，别忘了。”汪遥愣了愣，随后咬着牙看着韩云叶天萱和高行，再看了看那蹲在地上痛得无法起身的燕拂柳，撒气一般将手中的铁蒺藜向着一旁扔出，一下子四周传来了一阵阵铁蒺藜打在木头上的声音，光是听着那入木的声音，众人都不免感到胆战心惊。 “算你们好运。”汪遥只觉得胸中有着一股怒火，忍不住大吼道。但没有办法，这是他们先前所约定的，这拿着黑剑的小子出现了，想必就不会再让自己继续出手。汪遥也只得愤愤然转身离开，再度尝试去找寻那麒麟的踪迹。 看着汪遥离开，手拿黑剑之人将剑收了起来，随后转身便要离开。韩云连忙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有那些工夫问这种话，不如去看看那个蹲在地上的小子。”黑剑客平静地说道，“我这次只是碰巧在场，再有下次，我救不了。” 韩云还想说什么，黑剑客却在他之前，冷冷地说了句：“记住，这江湖，没有实力的人，只是任人宰割的猎物。就凭你们几个人的实力，在这江湖真正的强者眼中，什么都不是。” 两个气境以及两个一指宗师，在这黑剑客口中，却成了什么都不是的存在。高行心底有几分不服，想和那黑剑客反驳甚至较量一番，此时，他忽的瞥见了那黑剑客的眼神。 那眼神，很孤独，死气沉沉，但却好似透着一股傲视群雄的自傲感。黑剑客注意到了高行，瞥了他一眼，高行登时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南蛮一般，仿佛在被南蛮的丛林里最凶恶最凶残的野兽盯上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 黑剑客见到高行这般样子，没有再说什么，趟过了小溪，直接走入了对岸的丛丛树林中，再没了踪影。 韩云看着黑剑客走远，连忙拉着叶天萱说道：“快去看看燕大哥。”叶天萱想起此事，连忙去看了一眼，不免发出了一声惊呼。 燕拂柳的整条左臂都已开始肿大，提起袖子一看，整条左臂都在泛着黑色。如此恐怖的毒素，令叶天萱连声说：“快去取水来！” 燕拂柳忍受着左臂的疼痛，直咬着牙。可他的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起方才那黑剑客的话。 原来我们，什么都不是。 他将这句话深深地铭记在了心中，而后再无法忍受痛楚，直接陷入了昏迷中。 下飞炎 第三十五章 叶皇 当天夜里，众人围着火堆而坐，但彼此的心情，都有几分不佳。 原本叶天萱进入一指宗师境界，众人心底还有几分开心，但结果却遭遇了这么一出，自己几人还被贬得一无是处，众人心中都不免有些想法。 过了许久，韩云看见燕拂柳起身慢慢朝他们几人走了过来，主动让了个位置，而后问道：“燕大哥，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了，过几日大概就完全好了。”燕拂柳轻声说着，随后对叶天萱道了声谢：“多谢叶姑娘了。” “没有什么，我们本就是同伴，这点事也是应该的。”叶天萱摆着手说道。燕拂柳轻笑了一声，然后柔声说道：“我还是太过狂妄自大，没想到自己碰到真正的强者，会输得这么一败涂地。” “哎，打架这事，有输就有赢。”高行好言相劝道，“真要让我去和燕兄弟你打一架，估计我也是输多赢少。” “不，和你打的话我还是有信心全胜不败的。”燕拂柳忽然说道，让高行听着先愣了愣，随后笑着说：“怎么，要不较量一下试试？” “哈哈哈，”燕拂柳爽朗地笑着，“罢了罢了，打架本就不是我心头所好，燕某还是喜欢寄情于音律，打架之事，还是算了。” 众人笑了笑，看着燕拂柳还有心情打趣，只当他已恢复了过来。唯有燕拂柳知道，自己的脑海中，仍然在不断回想起那灰袍老者的样貌，以及那黑剑客的话语。 那些东西都在燕拂柳的心中，结下了一颗种子，不知何时，种子便会发芽成长，也不知这种子，最后究竟会长成什么模样。 众人闲聊几句，最后吃着韩云所烤的野味，而后一个个慢慢进了睡梦中。 一夜无话，直到次日清晨，众人才先后醒来，而后一番收拾和洗漱。 正在众人收拾时，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声。众人一愣，随后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竟然是昨天所见的麒麟。 那麒麟欢快地跑了过来，似乎已经完全痊愈了过来。韩云再看向它的身上，昨天的伤口已经被鳞甲所覆盖，让他都不免感叹这家伙的生命力真是令人惊奇。 麒麟跑到了韩云身旁，活泼得就像一只小狗一般。他低下头，张开嘴，他口中一直含着的东西忽然掉了出来。 韩云看了一眼，只觉得是一个长相也极其奇异的血色的果子。而叶天萱看着，脸色却一变，随后惊奇地说道：“这个是，血凰果。” 血凰果？其他三人听着这个名字，皆是一脸茫然之意。他们相视一眼，知道彼此都从没听说过这名字，便好奇地听着叶天萱继续说下去。 叶天萱小心翼翼地将那果子捡了起来，小心地捧在手心，然后欣喜若狂地说道：“我也只是在百草宗的书上见过这东西的记载。据说在凤凰血洒落处，会长出一棵血凰树，百年才能结一果。这果子的效用太强，寻常人吃了根本承受不住，甚至还会爆体而亡。” “这……那这果子有什么用。”韩云愣了愣，叶天萱没好气地说：“那只是对寻常人而言，对我们这些武者来说，这血凰果能让我们的肉身更加强悍。而对于一些濒临死亡的人来说，这血凰果几乎能让人起死回生，有医死人肉白骨之用。” “这么神奇……”韩云呆呆地看了一眼那麒麟，后者还是一脸和善地看着韩云，就像是邀功的小狗一般。这麒麟也是因为常年深居山林间，因此对人没有那般害怕，外加昨日韩云等人救了它，它自然也对他们等人极其亲近。 燕拂柳和高行两人完全没见过或听说过此物，因此此时即便听叶天萱说了，也没太大的感触。不过高行摸了摸下巴，随后突发奇想地说道：“这家伙既然能把这东西带过来，是不是意味着，它知道血凰树长在哪？” 叶天萱听言，眼睛一亮，欣喜地说：“是了，肯定是的。呆子你快问问这麒麟这血凰果是从哪里找来的。血凰树的树叶若是摘下来好好利用，也是有极好功效的。”果真不愧是百草宗的千金小姐，对于这样的事，来得比谁都兴奋。 韩云点点头伸出来手，摸了下这麒麟，随后轻声说道：“好麒麟，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麒麟极通人性，听着他们说，直接轻声叫了一声，然后转身慢慢跑着，似乎在给韩云等人带路。韩云等人连忙将东西收拾好，然后一同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草木丛生，看起来似乎极其的荒芜，想来最近鲜少有人来过此处。众人极其艰辛地将沿路的草木拨开，一点一点地前行着。不知走了多久，众人才忽的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 众人的视野忽的开阔了许多，面前有好几棵完全与众不同的树，除了一棵树上空无一物外，其他的树上都结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血凰果，在阳光下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那般独特的样子令叶天萱都看呆了，忍不住凑上前去，伸出手抚摸着树干。 “这简直就是……宝藏啊。”叶天萱呆呆地说着，脸上已经不见了什么喜悦之情，完全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众人虽然不如她这般，但是看到这么美丽的场景，却也有些呆滞。 叶天萱抬起手来，想要去触摸一颗血凰果，但此时，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何人来扰老夫清静。” 这一声声音传来，四人都有种想要跪下的冲动。只因这声音中，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威压感。众人心中都忍不住在想，此人究竟是谁，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丛丛树木旁，有一个小小的山洞，从山洞昏暗的空间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那人面容苍老，胡子与头发均已花白。或许是因为长年隐居在此，他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的感觉，头发与胡子均已长而杂乱。但这老者的身上，却莫名散发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场，给了众人不小的压力。 叶天萱见状，连忙弓腰行礼，轻声说道：“抱歉，晚辈不知前辈隐居此地，扰了前辈清静，还请前辈宽恕。” 那老者看了他们一眼，看到了他们中的麒麟，随后轻叹口气说道：“是这小家伙将你们带来的吗。” 韩云连忙点头，看着这老者的样子，有些好奇他的身份。但老者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身有些不耐地说：“三息之内离开此地，否则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叶天萱愣住了，就这么离开？她看了一眼那棵棵血凰树，实在不舍就这么离开，忍不住想开口说道：“老前辈……” “前辈请留步！”在她说完之前，忽然有一个声音先她一步喊了出来，竟是平日里最为冷静随和的燕拂柳。此刻的他，双眼死死盯着那老者将要离去的背影，掩盖着自己内心的喜悦与激动之情，喊道：“敢问前辈，可是‘叶皇’艾峰。” 老者离去的步伐忽然停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燕拂柳，轻笑了一声，说道：“我隐居山林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记得老夫的名号。” 叶天萱的面色忽然又一变，此时看着那老者，完全说不出话来。一桩又一桩的惊人之事，令她此刻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 韩云愣愣地看了一旁的高行，小声问他：“‘叶皇’是哪位江湖前辈？”高行压低了声音，反问他：“你还记得我们说的那个，以气境之能，弑杀元境强者的前辈吗？” 韩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面前的老者，试图去想象着，这老者几十年前，是何等的威武逍遥，驰骋江湖，以气境之力诛元境强者。 几十年前的江湖，若说起所谓的“气境无敌”，大概所有人只能想到“叶皇”艾峰。他对于气境的理解，似乎到了一个其他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同辈中，气境之下无敌手。而在神境之中，寻常的神境，都很难在他手下坚持住十个来回。他没有武器，只摘下随处可见的叶子，便能化作诛人的利器。 一飞叶，即可见血封喉。 没有人知道，艾峰的上限究竟在何处。 直到一日，艾峰因触及了一方势力的利益，而遭到一名元境大能追杀。但三日后，江湖里疯传着一个消息：元境大能，已死于艾峰之手。 那一刻，整个江湖哗然，“叶皇”的名号，也由此传遍。那时的艾峰，是真正的“气境无敌”。 不是气境之内无敌手，而是以气境之能，力挑整个江湖，亦无敌手。 不过，之后的艾峰，境界突飞猛进，一年之内连续踏入神境与元境。那时的他，实力强到令人咂舌。那一代的江湖，就数“叶皇”艾峰，最为耀眼。 之后，不知何时，“叶皇”艾峰忽然归隐山林，再没人寻到他的踪迹。 而此刻，在这偏远的山林中，在这小小的山洞口，众人见到了艾峰的踪影。燕拂柳难以掩盖自己的激动之情，平日里那翩翩君子般的他，此时面色泛着激动的红，他弓下腰，对着艾峰的身影大喊道：“恳请艾峰前辈，收晚辈为徒！” 艾峰一脸平静，过了许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已淡出江湖，你另寻高明吧。”艾峰再度转身，想要离去。 燕拂柳听言，忽然向着艾峰的背影跪下，随即大声喊道：“艾峰前辈！晚辈自三岁踏入气境以来，一直都曾听闻前辈的名号。哪怕只要学得前辈分毫的本事，晚辈也心满意足。” “三岁踏入气境？”艾峰转过头来，看着燕拂柳，忽然有了几分兴趣。他慢慢走出了山洞，在叶天萱心痛的眼神中随手摘下了一片叶子。 “你若是接得下我三招，我便考虑考虑。”艾峰直视着燕拂柳，傲气十足地说道，“如何？” “晚辈之荣幸。”燕拂柳站起身来，看着艾峰，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下飞炎 第三十六章 三招 这一代的气境无敌燕拂柳，和几十年前的气境无敌艾峰，竟要在此切磋比试。 韩云等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给燕拂柳和艾峰两人腾出了一大片位置。虽说艾峰的实力，显然是远远高于燕拂柳的。但是，既然艾峰说只需接他三招……那说不定燕拂柳还有很大的机会。 韩云等三人盯着他们两个的动作，无论如何待会儿二者的比试，定然会给众人带来匪浅的收获。燕拂柳手持古琴，昨日夜里他已将琴弦更换，如今看着又是一把完好无损的琴。 艾峰眯眼看着燕拂柳，说道：“以音律为武器……我年轻时倒也见过几人如你一般，只是不知，你和他们相比，相差多少。” 燕拂柳面上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容，轻声说道：“我和他们相比相差多少，那还请前辈出招，便能一试晚辈的能耐。” “是吗？”艾峰把玩着手中的叶子，整个人的气势忽然产生了变化，此刻的他看起来丝毫不像一名老者，强大的气场令众人都有种想要跪服的感觉。 “第一招。”艾峰看着燕拂柳，后者脸上也收起了笑容，一脸认真地看着艾峰。众人看着艾峰，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一片柔软嫩绿的叶子，同样认真地看着燕拂柳。 然后，下一瞬，艾峰忽然一甩手，那树叶立刻飞了出去。燕拂柳面色一变，急忙弹奏出一个音调，随后音律在空中与树叶相撞，迸发出了极其强烈的气浪，强烈的气浪吹到了围观的众人面上。 众人呆呆地看着，随后叶天萱瞠目结舌地拉了拉韩云的衣袖，轻声说：“呆子……你看清那叶子了吗？” “完全没有。”韩云摇摇头，死死盯着这两人，完全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唯有高行，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幕，说道：“我看清了……可这……真的只是一片叶子？我到东陆以来见过最快的暗器，恐怕都及不上这飞叶的一丝半毫。” 燕拂柳的面色同样变得极其凝重。他几乎就是靠着身体本能来反应，在叶子出手的一瞬间便直接弹奏起音调来抵挡这一招。饶是如此，他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方才那状况，只要自己慢上一息，说不定那飞叶便已划破了自己的面孔。 艾峰看着燕拂柳，面上的笑容忽然轻快了几分，轻声说了句：“还不错。”随后，他又摘下了第二片叶子，叮嘱般地说道：“这第二招，会比方才更快，你要小心了。” 燕拂柳咽了一口唾沫，依然死死盯着艾峰手里的叶子。比方才还要更快，那究竟会达到怎样的一种地步。 艾峰依然双指夹着树叶，一声不吭。在众人的注视下，艾峰的手举在了半空中，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但下一瞬，艾峰手里的树叶忽然消失了。 燕拂柳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忽的就感觉有一道利刃贯穿了自己的右臂，他低下头一看，右手手臂上出现了一个血色的伤口，一片树叶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柔软而又无力地倒着，看起来丝毫不像可以伤人的利器。 可就是这么一片树叶，却在燕拂柳的手臂上，留下了惨痛的伤痕。 而且…… 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震惊不已。根本没有人看见，艾峰什么时候出了手，只觉得一晃眼，艾峰手里的树叶便消失不见，下一瞬，便插在了燕拂柳的手臂上。 太快了，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哪怕是天下最快的暗器，都未必比得上方才那叶子的速度。众人内心都忍不住感叹着，根本不知该如何防备。 而最为心惊的，莫过于燕拂柳本人。方才的他，双耳一直在听着，企图依靠自己所听到的时间，来躲避艾峰的招式。 可是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到声音，就已被这飞叶击中了手臂，而后，自己才听到叶子飞在空中撕裂空气的声音。 如此快的飞叶，自己该如何去躲，该如何去防守。燕拂柳的心中疯狂跳着各种念头，根本无暇顾忌自己手上的伤口。 “小子，你还是有太多欠缺的地方。”艾峰看着燕拂柳，一字一句地说道，“走吧，别来打扰老夫清静了。接下来的这一招，我会用更快，更加迅猛的招式，直接朝着你的心脏飞去。你是接不住的。” 燕拂柳沉默着，而后忽的眼神坚决地看着艾峰说道：“若是无法拜叶皇前辈为师，那我这辈子都到不了我想要达到的高度。我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请出招吧叶皇前辈，我定会接下你的第三招的。” 艾峰叹了口气，随后眼神锐利地看着燕拂柳说道：“不知死活。” 叶天萱担忧地看着燕拂柳，甚至几欲上前帮忙，但她被高行拦了下来，大大咧咧的高行此时出乎意料的冷静，看着燕拂柳的身影说道：“这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我们就别阻拦了。” 叶天萱来回看着这两人，几欲张口，不过最后还是理解地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继续看着。 艾峰摘下了第三片叶子，夹在了食指和中指间，看着燕拂柳，轻声说道：“这血凰树的叶子，本也是灵药。今日却要被我用来杀人，倒是有些损了此物的灵气。” 叶天萱听着这番话，忽然愣了神，随后惊觉了什么，仔细环顾着周围。 而燕拂柳听着艾峰这番话，心中的紧张情绪升到了极致，但他还是深吸几口气，然后极其认真地看着艾峰。 艾峰看着他这样子，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但他没有说什么，面上还是一副漠然的样子，而后，他忽然出手，飞叶直指燕拂柳的心脏。 没有人预料到，燕拂柳在此刻忽然将手中的琴放下，双手握拳护在了左胸口处，飞叶从他的手背贯穿了他的拳头，但却没能再进去分毫，最终，停在了双手间，却没能插进他的心脏处。 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叹。艾峰也随之一愣，但随后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可随后又立刻恢复成了冷漠的样子。 燕拂柳强忍着痛楚，对着艾峰认真地说道：“多谢叶皇前辈手下留情。” “我手下留情？”艾峰一挑眉，反问道，“你倒是告诉我我哪里手下留情了。” “以前辈之能，想要杀我，易如反掌。”燕拂柳轻声说道，“可前辈却事先告诉我，你的第三招，会攻向我的心脏，不仅是在劝我退缩，更是想告诉我，让我提前防备好对我心脏部位的进攻。” 艾峰轻哼一声，却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反问着说：“那你怎知，我会在这时出手。” “我虽然听不到前辈出手的声音，可我，能听见前辈的心跳声。”燕拂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他那常见的笑容，“哪怕是叶皇前辈，要出手前，心跳也总会和平常有些许不对。只要我知道前辈什么时候会发动进攻，会攻向什么地方，那想要挡住这一招，对我来说，也不是做不到的。” 叶皇艾峰听言，忽然发出了一阵笑声。他主动伸出手来，鼓起了掌，说道：“好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识，也有几分谋略。” 艾峰顿了顿，随后又说道：“但很可惜，老夫现在没那么多工夫和精力给你当师父。” 燕拂柳愣了愣，艾峰平静地说：“若是老夫今后还有机会重出江湖，我定当好生教你些东西。不过如今……小子，你还是先放弃吧。” “今后……”燕拂柳面上泛起一份苦涩之意。艾峰叹了口气，正要转身，此时忽然又一个声音响起：“艾峰前辈请留步。” 艾峰闻言又是一愣，转身一看，却不是燕拂柳，而是叶天萱。后者看着艾峰，随后毫不犹豫地问道：“艾峰前辈，是不是有什么亲密重要的人重病在身。” 艾峰眼神一滞，看着叶天萱，说道：“内人确实身患重病……你是怎么得知的。” 叶天萱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她看着艾峰，拍了拍手掌，说道：“晚辈先前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一片地，除了这几棵血凰树，还有其他江湖里难得一见的药草。可不管是哪一个，看起来都是疏于照料的样子。看起来，前辈似乎并未有多重视这些东西。” “哦？”艾峰脸上掠过了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叶天萱则继续说道：“先前听前辈所说，对于这些药草，前辈似乎也多有了解。因此前辈并非是因为不知道这些药物的价值才这般不看重这些东西，相反，极有可能是因为前辈深知这些药物的效用，却在使用了这些药物后发现，它们并没有起到前辈想象中的作用，因此才对这些个珍贵的药物，这般不重视。” “所以晚辈斗胆猜测，”叶天萱顿了顿，说道，“前辈身边定是有一位身患重病的至关重要之人。但此人在前辈照料下，服下了这些药物，却没有一点作用，所以，才导致前辈对这些东西毫不重视。而且，也正是因为此人重病久久未能痊愈，所以前辈才说，不方便教导燕大哥……对不对？” 艾峰听着叶天萱说完了这番话，沉默了许久。随后，他自嘲般地笑了声，说道：“这江湖果真是人才辈出，当代晚辈中竟有你们这般的人，可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叶天萱笑着，说出了一句以前曾听乐先生说过的话，“前辈可信，我这个后辈，甚至可以做出前辈所做不到的事情。” 艾峰看着叶天萱，眼神中掠过了一丝惊讶。叶天萱则沉声说道：“如果我能替前辈救治你的夫人，前辈就答应收燕大哥为徒，可好？” 下飞炎 第三十七章 药 也不知艾峰做了多少心理斗争，他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最终轻叹口气，说道：“你们随我进来。” 艾峰转身走进了洞穴内，叶天萱欣喜地看着众人，韩云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道：“可以呀臭丫头，他居然被你说服了。” “这就是智慧，学着点，呆子。”叶天萱不忘反驳道，随后向前走了好几步，又拍了拍燕拂柳的肩膀，柔声说道，“走吧燕大哥，一起进去看看，让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多谢叶姑娘了。”燕拂柳很难表达清自己内心此刻的情绪，只能说上一句真心实意的感激的话。不过叶天萱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嬉笑着说道：“我们是朋友嘛，这么帮助也是应该的。” 四人没有闲聊太多，一齐跟在了艾峰身后，进了那洞穴。有些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洞穴比他们想象中要大要深许多。可越往洞内走，众人却发觉光线并未黯淡，洞内的一切反倒是依然清晰可见。韩云留神四周，洞穴的石壁上似乎被人镶进了好几块奇异的石头，正是这些个石头此时散发着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穴。 “夜明石……好大的手笔。”叶天萱看着不住咂舌道，“光这些个发光的石头，价值可能就比得上好几个寻常家庭一生的开销。” “这些本就是我内人的东西，算不上什么大手笔。”艾峰平静地说道，完全没把这些夜明石的价值看在眼里。他此时一直注视着一张床上的人，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床上躺着一位看起来很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她静静地闭着眼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动静，燕拂柳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听见她的呼吸声。 “内人几十年前受了重伤，我在她口中放了一片冰决草，让她一直含着，这才让她一直吊着一口气没有死去。”艾峰平静地说道，可韩云等人听着，总觉得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浓浓的哀愁之情，“但也因此，她一直陷入了昏迷中，至今没有意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办法让她醒来，连这传说中能够医死人肉白骨的血凰果都找到了，也给她试过了，但是还是没有办法能让她好转起来。” 艾峰看着床上的女子，不禁摸了一撮自己那花白的鬓毛，随后发出了一声自嘲般的笑声。叶天萱看着那女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前辈的夫人，是谁？” “你们可知我曾经以气境之能诛杀元境强者？”艾峰平静地问道，众人点头，他便继续说道，“那人便是我内人家族老祖。我当年从她家族中将她掠走，因她身份特殊，我遭到了她们家族的追杀。后来被逼无奈，便出手杀了她那老祖。” 原来是这样……再听当事人讲这事，众人内心都产生了几分古怪的情绪。原以为是英雄少年快马扬鞭仗剑江湖的故事，可这么听起来……怎么觉得是艾峰前辈掠人在先，所以才带来这么多麻烦。 不过仔细想来，说到底这还是英雄美人的儿女情长故事，叶天萱听着倒是津津有味，还忍不住问道：“那前辈你诛杀你夫人家老祖，没有遭到她怨言吗？”艾峰摇摇头，随后目光柔和地说道：“内人一直以来都受她家族限制，外加她们家族那些年来不停在江湖上作恶，她又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实际上早就对她们家族没了任何感情。”不过说到这，他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说起来，在我杀了她们家老祖后，她的家族没了大能庇护，一下子便被与他们有恩怨的各方势力找上来，结果没了多久就彻底衰败萧条了。你们如今还有听说过薛家帮这个势力吗？” 众人一齐摇头，艾峰看着，叹了口气，不禁感慨道：“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了。早年在外为恶，如今便落得个没名的下场。只是不知我内人若是得知了，会作何感想。” 韩云几人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便保持着沉默，等着艾峰继续说着。没多久，艾峰果然继续说道：“但，令我愤恨的是，那些个势力在击垮了薛家帮之后，竟然找上了内人。亏得这些个家伙没日没夜的骚扰，我才在一年内连踏两境，晋升到了元境。可我终究还是敌不过这些人不休止的袭击，因为我一次疏忽，内人遭到了他们的暗算，而后便重伤昏迷。我也再没了在江湖里待下去的念头，便早早脱身离开，这几十年来带着内人四处云游，找遍了各种稀奇药草，而后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一直呆在了这地方。” “是因为，血凰果？”叶天萱猜测道。艾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哀伤之情，说道：“但可惜，前些年，就有一棵树结出了血凰果。我当时便已摘下给我内人吃了一颗，却不见任何起效。我早已心灰意冷，便放弃了再去追寻那些个虚无缥缈的药，决心和内人定居于此，安稳度过我的余生，然后和内人两人共葬于此。” “所以，小姑娘，”艾峰看着叶天萱，目光如炬地说道，“你当真有把握，替我救治我的内人？” “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会尽力一试的。”叶天萱看起来似乎毫不受艾峰影响，仍是一股平常心。艾峰大笑几声，说道：“好，那我便让你试一试。” 或许也是因为叶天萱生得可爱，外加她先前的一番推理令艾峰有些感慨，因此艾峰似乎并没有担心叶天萱会有什么恶意，放心地让她去接触他的妻子。叶天萱点了点头，走到了床边，看着那床上的女子。 韩云忽的发觉，叶天萱此刻的表情，看起来莫名的认真。他印象中的叶天萱，总是那般娇蛮蛮横，整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和自己开着各种玩笑。如今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莫名觉得，这丫头认真起来的样子，看着倒是莫名的引人注意。 叶天萱仔细看着那女子的气色，随后伸出手来，将手搭在了那女子的手腕上，把着她的脉搏。她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询问着艾峰，艾峰倒也不烦，一一作答。叶天萱点点头，若有所思。 也不知她看了多久，随后她忽然说道：“呆子，你去外面给我取……四个？啊不，两个就够了，给我摘两个血凰果，再摘五片叶子，就足够了。艾峰前辈，麻烦你去取冬阳草，明玉花，还有……墨草……嗯，就这些东西，就足够了。” 韩云听言，直接应了一声跑了出去。而艾峰，却皱了皱眉头。所谓久病成良医，长期为自己妻子治病，艾峰对于这些药理之道，或多或少也有些了解。因此在听了叶天萱的话以后，他第一时间就提出疑问：“冬阳草性寒，明玉花性子又太过燥热，这两者怎可一起入药。” “艾峰前辈，你这十几年，是不是没有听闻过一丁点有关江湖的事。”叶天萱眨眨眼问道。艾峰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那你肯定不知道，这十年的时间里，有个奇才，著出了一本名为《医经》之书。他在这本书里，将医药理之道，说得头头是道，打破了所有人对医药的了解。”叶天萱轻声说着，“或许早在十年前，您夫人的病，我是没有办法医治的。但如今，有了那本《医经》，许多疑难杂症，早已不再是问题了。” “竟有这等奇人？”艾峰喃喃道，叶天萱点着头，说道：“那人名叫乐尧，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是一名元境强者，同时还知晓各种知识，几乎所有人都要尊称他一声‘先生’。” “乐尧……”艾峰念叨着这个名字，慢慢走出了洞穴。不多时，韩云和艾峰两个人先后回来，手里拿着叶天萱嘱托的东西。 “呆子，再替我将血凰果挤压成汁，用一个碗装着。然后将血凰树的叶子碾成泥，放入碗中搅匀。然后……高行大哥，你替我将冬阳草和墨草一起捣成糊状，再用水冲泡，最后再在碗中放入四片明玉花的花瓣，莫要放太多。”叶天萱再度嘱托着，韩云叹着气，再度照着叶天萱所说的去做，而高行刚想动身，却被艾峰拦住，后者说道：“我来吧，这种事让我自己来做就好。” “那……就麻烦艾峰前辈了。”叶天萱本想着这等事就不用麻烦艾峰自己来了，没想到他却执意要做。或许是因为事关他妻子，因此他不放心交给他人去做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韩云先端着一碗血凰果的汁而来。那碗中的汁，呈血红色，晶莹剔透得如同一块血玉一般。叶天萱柔声对他说：“你待会儿就站我旁边，等我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把这碗汁交给我，记住，越快越好。” 韩云白了叶天萱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等事情你就一直麻烦我来做，还真是不把我当外人。” “我当然不拿你当外人。”叶天萱话刚一说出口，随后忽然感觉哪里不对，脸色一红，连声呸道，“呸呸呸，我拿你当呆子，不使唤你使唤谁。” 韩云一脸无奈，心里的感觉却怪怪的。没多时艾峰端着又一个碗而来，碗中的汁液呈现出一股深蓝色的样子，碗面上漂着四片橙色的花瓣。 “麻烦艾峰前辈将您的夫人扶起来，再将她口中所含着的冰决草取出。”叶天萱接过了艾峰手中的碗，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