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归亭》 悲从中来 秋云已暗几重。天空如一片被红墨侵染的毛绒,不远处硝烟正弥漫,锋芒正闪烁。 到底是为何呢,自己竟落得个这步田地,亲人离世,友人反目,连保护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没有...他猛地抬起疲惫的眼皮,手中紧攥着那把血丝缭绕的剑。早已被层层密围的他,早已看清自己将败的他,早已被伤的站不起来的他,还在硬撑。好像又回到当初,他奋力救她,虽无今日之狼狈,却也血肉模糊...但他没有倒下,他不愿她受欺辱...现在,也不能...... “马上就要倒下了!抓活的!” “诺!” 一声令下,一排一排的铁盾震起了一层一层的沙,一支矛从密隙中钻出,穿过盔甲捅进了孟晓的后背,矛头一转,后背被“吱”地一声划开。孟晓早已战得麻木,金黄的盔甲因染了血色而显热烈,他被刺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周的盾上,右膝实在无力支撑而跪了下来,但他依然没有倒下。因为他的信念还在给他力量,尽管他说不清那是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想不起自己身上有多少刀口,淌出的血渗入地下几里。一阵风沙掠过,挑起他鬓前的碎发,他闭上了眼睛,也许刀刃太锋利,使得他有些享受这大漠的枯风与黄沙。好像在轻抚他的肌肤,呢喃在他的耳边,就像她还在身边...对,他不能倒下,他答应过的要许她幸福...... 孟晓怒吼一声,腾空而起,抡起白龙剑向下势的士卒疯狂劈去,剑风霎时化为一道道白光,盾牌被击碎,盔甲也被震裂。士卒们面面相觑,在这时孟晓已经发出了第二波攻势,身手有力而敏捷,难以看出他已伤痕累累,看到的只有刀光剑影与他顷刻冷俊无情的脸。 不过一炷香时间,战势便完全扭转。以一抵百,也不过如此,他想。 当他将手中的剑捅入最后一个逃亡的士卒后背时,汗珠与鲜血已经爬满了他往日阳刚素净的面庞,疲惫与困倦突如袭来。连剑还未拔出的他,已累乏得昏倒在地,眉头如上了把枷锁,干燥的唇张张合合,“我来...来了,薇儿...” 枫荻瑟瑟,只听得风吹动叶的声响。马道上一片死寂,而今夜的月却格外圆,撒了满地柔光。 “驾!”一黑衣男子快马加鞭,打破了周遭的宁静,直奔晋王府。 他停在了一红漆府门门下,将绳一拽,“吁——”未待马站稳,他已一个翻身下了马,往门府走去。额上有星星汗珠。 已是夜半三更,王府仍灯火通明。在这方辟地上,显得格外堂皇。府门里外布满了守卫,皆披甲拥盾,相对而立,表情肃然。向里望去,只见得一排衣着鲜丽的姑娘在殿门外提着灯笼等候。 夜灵大跨步欲进府,却被最外侧守卫一把拦住,“且慢——夜大人,晋王今日吩咐过了,”夜灵顿了顿,未听得那人讲完,已一个腾身退到十几步之后,遂隐于黑夜。 怕又是因为那女人吧。夜灵跟在晋王身边已十三年有余,若不是晋王,或早已成了路边一具被尸蛊啃噬的躯壳。从那时起他便觉得眼前这个白衣俊俏的男子,值得用他一辈子来铭记用生命来守护。 “出来吧——”夜灵一手握剑,一手抵着刀鞘,森冷的杀气弥漫。 一青衣女子应声而出,蒙着面,只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暴露在夜晚中,夹杂着希望与轻蔑,体态慵懒,毫无畏惧感,腰间的银鞭被月色映得发白,几缕血丝斑驳。女子还未启齿,已身子一软从屋顶跌落。夜灵皱了皱眉,伸手揽住,脚尖触到地面,一下跃出了王府,无声无息。 “夜灵...夜......灵...”青衣女子说着呓语。因为虚弱,所以夜灵只有凑进了才听的清楚。但依旧,面无表情。 “不!不要!啊——...你去死...” “师...傅......对不...起...对...不起......” “我...讨厌...你....凉薇....” 倒带(一) “轰——”闷雷声声,大雨即将倾盆。凉薇摘下崖边最后一珠冰仙草,反手投入装满了各式稀药的竹筐,吃力地从山崖爬上山坡,拍了拍衣上的泥土,又拿出别在腰间的带有蝴蝶花纹的手绢,轻轻拂去额上与双颊的汗珠。 “哐——”雨珠一串一串砸在林叶上,凉薇的衣襟不觉沾了上溅起的雨滴,却更显清新灵秀。雨势过大,回寺里定会淋得湿透,不如找个地方暂且一避,她想。 空中几只游鸟掠过,贪婪的享受着翅膀因沾雨而只可低飞的蚊虫,还不时发出清脆的欢呼声。而蝉可一点也不畏惧,继续在其秘密的藏身处欢乐奏乐。凉薇一手扶着蓑帽,哼着再小些时候白矜若师傅教她的民谣,似戏耍般在林间游走,似全然不顾这世间纷扰,如仙如画。 凉薇随意的穿过一片竹林,竹林后是一口幽森的山洞。大雨未吹散清晨的薄雾,却增灵气。凉薇轻轻抱着一堆干柴走进,打燃藏在衣袖里的打火石,洞中霎时明朗。 “百里香...天乾...落珠子......”少女坐在一块光滑的银白色巨石上,纤细白嫩的手指滑过难以摘采到的珠珠稀药。“冰仙草......”少女灵眸闪过一丝欣喜与得意,愣愣出了神。 这冰仙草通身灵透,透明的叶中点缀着些淡蓝色小花,有些还是未待开放的花苞。 说来也神奇,天下从没有不败的花,而冰仙草却是唯一一个能反驳这话的理据实例。小到伤风感冒,大到半身不遂,前者仅食一小花苞方可痊愈,后者半珠。自凉薇习医采药七年来,采集到的不过寥寥三株,加上眼前此一株,也就四珠。 “咳咳......咳......”闻声望去,一男子正趴在洞口,双手挣扎着撑起身子往前挪动,却无力瘫痪在地。 凉薇走近。应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湿漉漉的,满身都是泥土。双手因在这方泥泞又蜿蜒的山路爬了太久而磨出了血痕。右小腿呈紫黑色,像怀胎六月孕妇的小腹般隆起。凉薇不禁啧叹一声,冰凉的手贴上少年滚烫的手腕。 “气息竟这般紊乱,内力全失,心跳时而异常快,时而异常慢......莫非不是中了蝎蛇的毒?”凉薇心下一惊,蝎蛇不是早在三百年前便被禁了么?怎么会...... 凉薇环顾四周,把少年安置在火堆旁。蛇毒难以逼退,叶师傅曾教过说只能一口一口吸出,待血色浅了五成后,才可另行他法。 凉薇望着少年紧锁的眉头,拿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虽然不知道那是雨水是汗水还是泪水...随即俯下身去,撕去了少年右腿的衣料,对准两个正冒着紫黑色毒血的小孔吸去...... ...... 血色已减轻了五成,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凉薇翻找着刚采集的草药,似乎都无法克服这罕见剧毒,若是用错了药,可能还将加快毒素的扩散...她再次叹了口气,瘫坐在少年旁,不觉指尖触到了微凉的冰仙草,不由得望着它又出了神... 叶师傅没说过它能逼毒,但,只能一试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医人,好吧除了我师傅和澜姐姐,把你医死了可别怨我,反正不医你你也会死......”凉薇一边捧着荷叶接来的雨水,一边小心将冰仙草与水珠混为一体,一边碎碎念叨...送服到少年口中后,终于看似结束了一切动作,只紧张又疲倦的在旁观察。 眼见着,少年唇色开始有了几丝血色,双眉动了一动。喜出望外的凉薇贴到少年旁,戳了戳少年的腰,“喂,醒了吗?诶,快醒醒...”见少年没什么太大反应,便起身去取荷叶中剩下的冰仙草,欲再给少年消遣几口。当她的指尖离荷叶只有一寸距离时,少年睁开了眼,凉薇却突然眼前一黑,混沌倒地。难道,我...也中毒了...吗... “唔......”凉薇眯了眯眼,明亮的火光顿时侵入她如水的灵眸,还有...一个半裸的男子......“啊——” “醒了?”少年启齿道。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嗯?”少年起身,眼中带着戏谑,“湿了。”缓缓而优雅的向凉薇走去。 “你、你干什么?!”凉薇突的一下坐起,抬首瞪着少年,不料少年却眉眼一弯,双眸澄澈得像个年方九十的孩子。伸手抚了抚凉薇的额,“也不烫了。” 少年顺势盘腿坐下,面朝凉薇,神色略显淡漠。眼神虽澄澈,眼底却泛着一荡一荡另人难以察觉的痛苦与绝望,难隐于心。右小腿依旧有些肿胀,显然是好了很多。不知怎的,凉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与心疼。 她率先打破了宁静,“你如何会被人下这种毒手?你......”少年伸手,堵住了凉薇小巧的双唇,嘴角微挑。也许是因为在火光映照下,少年更似俊俏,又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接触除叶师傅外的男子,更别说...肌肤相触。霎时,凉薇白皙的小脸蒙上了一层红晕。被两鬓碎发遮掩住的小耳朵,更是红得娇艳,以至于忘了躲开,只呆呆望着少年,似乎他天生便具有一股使人安神的力量。 “被阴算了。”眼中闪过杀气。“还以为我真将命绝于此,没想到,竟换来了此等良辰好景。”少年收回覆在凉薇唇上的手,给予一个温暖的笑容,满面柔光,澄澈的双眼中多了几丝不可名其状的情愫,如阳光温暖,似流水轻柔。 终于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被调戏了一番的凉薇,转过身去,不去看少年。眼神四处飘荡着,停留在了不远处空空如也的竹筐上,不由得心头一紧,马上起身找寻着今日采集到的草药。寻到洞口时,瞥见暗得发沉的天色。 “此山的夜晚是出了名的惊险,虽白日时一切如常,但一至日落,阴性魔物便都倾巢而出寻觅活物。人一旦遇之,尸骨无存。”凉薇双眸如水,平静道来。忽又回头望向少年,想看看他的脸上是否有如她所料的恐惧。 “姑娘在找那些草?”毫无惧色。。。 这,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淡漠身处的危险?!凉薇倒吸一口凉气,该不会是想拿我作护盾开路...念此,不禁愤愤然瞪着少年,小嘴微翘。 少年见此景,也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姑娘你定是有对策了才这般冷静,因此便没放在心上,”少年挠了挠头,“不过,姑娘你,真是可爱...” 凉薇的脸再次泛起了红晕,又转个身继续找草药。而又猛地抬头,“你看到我的草药了?” 少年这时已经坐在了干草垛上,抛了个眼神给凉薇的小腹,“当时我醒后,姑娘你刚好倒地。双唇发乌,嘴角还沾留了些我的血,便料定是姑娘你救了我。但我对医药一无所知,只看到一些草与那荷叶里发着光的淡蓝色的水...” “所以你就全塞我肚子里去了?!全部?!”哭笑不得的凉薇又恨又气。 “毕竟救醒了嘛......”少年委屈的像一只无助的猫咪,凉薇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就这么罢了,算了...... 望天寺中。 “薇儿怎的还不见人影?”一白衣女子手执拂尘,被微弱烛光拉长的人影也随烛火摇曳不定。 “师傅,薇儿她不会有事的。要不澜儿去寻她来?” “罢了,天亮再走吧。薇儿有神符在身,魔物不敢接近。我们可就不一样了。澜儿,你今日练功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明日我自去唤你。” “知道了师傅。您也早些歇息。”青衣少女抬了抬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闭门而去。 房中独留白矜若望月沉思。 月光倾泻,惹得一柔光好景。一丛开得格外艳丽的蔷薇前,一青衣女子伫立。“薇儿,你看你种的花,多美......”啪——少女抽出别在腰间的银鞭,使出全身力气,甩去,“哼,别回来才好,死了最好!”花叶尽损。 (二) 睡得真熟啊。少年凑近,欣赏着少女如画的睡颜。白皙的小脸,双颊浮有一层淡淡的红晕。唇形很美,微微泛白,想是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卷长的 睫毛覆盖在水灵的双眸上,添了几分俏皮,像一只天作的瓷娃娃般,没有瑕疵,却有生气。少年就这么静静望着,根本无法别开视线。“真美...”少年不禁喃语。 “看够没?”凉薇扇动扇动自己的睫毛,直直盯着少年,又扑闪扑闪了小鹿般的灵眸,努了努嘴。 惹得少年突的一下起身,不料麻木的双腿动弹不得,被自己给绊倒,脸涨得通红。 “噗——哈哈...”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明明睡着了的啊,我的内力感觉得到的,怎么会......少年疑惑的望着少女。而凉薇却抹了抹脖子,双眼一弯,“我说,你欣赏归欣赏,可也不能把口水滴到我脖子上吧?” “我......”方才好不容易才褪去的炙热感再次涌上,当时的高贵之气已完全被羞涩取代。 “还有,你怎么还不穿衣服呢?” “我......”少年狼狈起身,取衣更上,一回头,只见少女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是自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不像宫中那些女子,个个虚假献媚。 “敢问姑娘芳名? ” “凉薇。微凉的凉,蔷薇的薇。”凉薇脱口而出,想是心情大好。 “苏笙。复苏的苏,笙歌的笙。” 凉薇听罢,从袖中取出一管笙,丢给苏笙。“看你顺眼,作个纪念吧,反正我也不会吹。”便继续靠着大石头,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瞪了苏笙一眼,示意别再扰她。 少年淡淡的笑着,微薄的唇贴在有些余温的笙管上,凝月自顾吹着,乱了思绪。 母后,如今笙儿会吹《红袖》了,也明白了您当时的心情,可您却再也听不到了......两行清泪落下。 “澜儿——”白矜若轻叩开许澜的房门,几丝微弱的日光趁势钻进,爬上许澜苍白的脸。青衣少女微眯着眼,欲起身,却跌入一个温暖的白色怀抱。 “咳咳...师...傅,澜咳...怕是不能,咳咳,一同去...”白矜若心疼的望着许澜,深邃的眼眸泛起点点涟漪。 “傻丫头,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许澜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饰住眼底的嘲讽。若不如此,又怎么阻止您去带您最心爱的凉薇回来呢?师傅,哪怕你我只独处一刻,澜儿便已心满意足了...可你明明只需要爱我一个的,若不是凉薇...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么喜欢她...... 青衣少女捏住被角的手不禁紧了紧,脸色似乎更加苍白。 “怎么了澜儿?”白矜若握住许澜的手,“若是薇儿在...” “咳咳!师傅...澜儿...难...受。” 白衣女子顿了顿,温柔的扶许澜躺下,盖上被子,理了理许澜额前的碎发。 “澜儿等着,师傅去给你采些药来,别怕...”说罢,便如一缕轻风穿门而出,无声无息。 彼时,青衣少女却笑了。笑得娇媚,笑得张狂。还得多亏你写的药书啊,凉薇。要不我怎会如此轻易便染上重风寒,且如此轻易便使得师傅丢下你不管呢?也不管你有事无事,总之我是一刻都不想见到你... 天已经亮了呢,害师傅和澜姐姐担心了很久吧...... 凉薇撇了还在睡梦中的苏笙一眼,却不禁皱起了眉。只见苏笙一手紧攥着昨夜她送的笙,如初见识双眉紧锁,身子蜷缩,很痛苦的模样。凉薇上前查看苏笙的伤口,又把了把脉,确认无妨后才舒了口气。 那么,是在恐惧吗?记得当一个人极度恐慌时,才会保持在母体中的最初模样。那么苏笙,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凉薇冰凉的手指触到苏笙微热的面颊,缓缓上移,抚到苏笙微皱的眉,试图抚平。虽然不能做什么,至少,有些安全感吧...... “啪——”凉薇纤细的手突然被一只有些血痕的有力的大手抓住,动弹不得。不料接下来,被少年一把抱住,抱的很紧,却很温暖。淡淡的沉香萦绕在凉薇的鼻尖,“母后...不要走,不要走......” 母后?!难不成,他是皇子?皇帝都这么老了,儿子还这么小。诶,定是糟蹋了不少年轻女子的吧。也不能这么想,也许是自愿的呢?不不,谁那么傻,宁愿每日待在一个大笼子里逗着小笼子里的鸟。也不一定呢,嗯,可能因为爱情?面都没见过,哪来的爱......凉薇胡思乱想着,不觉少年已睁开了双眼,却仍抱住凉薇,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 “离我这么近,是想?......”少年温柔问道,吐出的热气染红了凉薇的耳朵。 “啊?你醒了?我......”凉薇怔了怔,推开了苏笙。 “小薇,”少年牵起凉薇冰凉的手,注视着她的双眸,缓缓而认真启齿,“跟我走吧。” 苏笙的手很暖,比澜姐姐的手还要暖很多。师傅说过,澜姐姐身子很弱。当初带她回来的时候,便已头热了几日。差点一命呜呼时,是叶师傅救了她。而此后,澜姐姐也经常生病,虽药能医好,可治标不治本。所以澜姐姐才五岁时便跟着师傅学武功了。澜姐姐的眼睛很漂亮,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每次我夸她漂亮的时候,她不但不笑,还一脸醋意的望着我,可爱极了...... “小薇?” “啊?什么,嗯。去皇宫吗?我才......”苏笙握着凉薇的手紧了紧,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映入凉薇的眼中。 “你知道我是皇子了?” “嗯...那个,师傅和叶师傅说过,我不能乱跑...而且,我们非亲非故,若你是坏人怎么办,如果我跟你走了,不就被你拐走了,那个,我师傅等我很久了,我该回去了......”凉薇低着头,不敢直视苏笙澄澈的双眼,抽出手摸了摸他的伤口,“无碍了,你也回去吧。” “若是真能拐走你便好了。”少年微笑着,“也好,待我登基为帝,再来风风光光的接你也不迟。看在你救了我又如此可爱的份上,许你做皇后。”苏笙得意的笑了笑。 “噗——听我的,回去之后,一定一定得请一群最好的太医诊诊脑子,要记住。我回去啦。”凉薇笑笑,挥一挥手。 “等等——”苏笙取出怀中的玉佩,“这是我母后亲自为我刻的...看你欢心,留个纪念吧,反正我也不怕拿不回。” “不行。对你而言这么重要的东西,怎可轻易赠人?” “不行。你必须拿着。”苏笙灼灼的盯着凉薇,“若你当我是朋友。” “不......”当就不当。看着苏笙澄澈又真诚的双眸,凉薇不得妥协。“好吧,给我。” 看着凉薇离去的背影,苏笙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喜悦,又更多是难受。就像前年陪伴了自己整整十年的小狗叉包突然被毒死一样难受。虽然他明知为谁所做,但为了生存,只能不断的牺牲周围的生命。若是现在真就这么带小薇回去,两年后小薇能否还体肤健全都拿捏不准......又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算计,三十多个皇子又怎会凭空夭折或死了二十来个,仅剩下今日的三个呢?苏笙不禁苦笑。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三) “风迟寒——还我雨柔!”一粗衣男子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嘶吼着。 “当初送你情人来时,不还欢喜得手舞足蹈么?”一蓝衣男子执羽扇缓缓步于府门。 “你!卑鄙!若不是你善用蛊心术,我有怎会那般畜生?!” “呵,还记得呢。再试一次如何?”语罢,蓝衣男子已一个轻功跃到那男子身前,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就已身中蛊心术。而蓝衣男子早已冷哼一声回了府,不去看那血腥场面。 只见那粗衣男子口木呆滞,却向前疾驰。撞到石柱后,后退了两步,额头已是鲜血淋漓,而似乎麻木,感知不到疼痛。继而换了个方向,继续疾驰......中了蛊心术的人即便断了气,未满半个时辰,动作是不会停的。除非,被砍断了四肢...... “正活泼着呢,别担心。”风迟寒缓缓靠近床榻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 “风...风少爷,求求您,求求您放了他吧......雨柔,雨柔愿意被您制成标本...求求...唔......”风迟寒突然上前,用力掐住女子的下巴,羽扇上的羽毛也突然变得尖利,划开了女子胸前华贵的衣裳,露出一寸寸白皙细腻的皮肤。“啧啧,这姿色...还不配。”风迟寒伸手滑过女子胸前,带着*的双眸更显妖艳,“不过——这张皮,我要了。” 女子因过度恐惧而呆立住,连泪都只凝在眼眶,不敢出现在风迟寒眼中。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才哆哆嗦嗦的开口,“那......他呢......” “等我开心了,会把你们合葬的。” 女子全身一震,望向风迟寒手中的金匣子与长满利刃的羽扇,闭上双眸,待最后一滴泪落下,决绝咬舌...殷红的鲜血滴落胸前,映照着风迟寒眼中的*...... 凉薇径自走着,时不时把目光投在手中捏得有些温度的玉佩上。 越打量越心觉奇怪。一般皇室用品不都以龙凤为装饰图案吗,怎么这块玉佩上刻着的是一只鸳鸯呢,细细看似乎还愁眉苦脸的......难道苏笙的母后也这样难过吗?背面有一个大大的笙字,而在最不起眼的右下角却刻了一个不易发现的风字。 “笙风...笙...风...”凉薇嘀咕着,又努了努嘴,“我还下雨呢。不过——,若是我娘亲也给我留下了信物...也好,不用时常惦记。还有师傅和澜姐姐呢。对了,很久没见叶师傅了,不知他近来可好......” 经过清雨洗礼后的望天寺褪去了尘土,加之置于高山之癫,比灵山,也就是先前与苏笙相遇的那座山还要云雾缭绕,如着上了一层仙气。凉薇绕过一片片白矜若布下的迷阵竹林,穿过一排客栈式木屋,小心的踩着一根根极长且细的竹桩,再越过一些小机关,便到了望天寺门下。 大门敞开着,蒙上了一层小水珠。凉薇轻快的钻进门去,映入眼帘的却是许澜一张白得骇人的脸,连放在胸口的手指关节也泛白。 “姐姐,姐姐......”凉薇慌了,连忙去把许澜的脉,焦急的轻轻推了推许澜。而许澜如死物般无一丝生气,只有双眼慢慢抬开了一条缝,眼神迷离。 气息微弱,内心还在。才离开了一宿,姐姐怎么就病得如此之重了,师傅呢...... 凉薇背起比自己高一尺的许澜,咬紧牙关,吃力前行着。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去找叶竹心,许澜病得太重,她无从下手。 三伏天正午的太阳着实烫人。汗水顺着白衣少女湿透的发梢滴落,落在滚烫的泥土上,化作水蒸气,消失于天地。也不知何时,许澜的心田也开始被它所浸润...... 凉薇生就柔弱,连一捆稍大些的柴火都抱不起的她,硬是靠毅力走完了这一个半时辰的山路。尽管她眼里的世界在晃,她也尽量让自己的每一步踏得稳健。她真的很热,很累,很乏力。如果背的不是许澜,她可能真的会放弃,倒在滚烫的地面上,任太阳把她烘成人肉干。 “呀,丫头,这是怎么啦?”一三十多岁样貌清秀的男子开口问道。他背着比凉薇大一号的竹筐,口中衔着一根狗尾巴草,闷闷望着满头大汗的凉薇,又指了指凉薇背上的许澜。凉薇还是咬着牙,没能说话,把许澜放进屋。 “叶师傅,快,快救救澜姐姐,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凉薇憋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喷薄而出,哭得像个泪人儿般直往叶竹心面前靠。殷红的小嘴,粉嘟嘟的小脸,微红的鼻头,哀怨而希望的小眼神,看得叶竹心心都化了,也不管床上的许澜,娴熟的一把举起凉薇,“好啦好啦,我家丫头怎么连哭都如此可爱呢?交给为师,一炷香保证让她又蹦又跳的!” 又占我便宜,哼。凉薇抹了抹眼泪,踮起脚尖一屁股坐在那把有些高高的檀木椅上,一动不动的怔怔盯着叶竹心。多亏叶师傅在呢,他医术那么高明,虽然人傻了点......凉薇勾起一抹浅笑。 “丫头,傻笑什么,怪吓人的。”话音刚落,叶竹心突然回头看向凉薇,翻了个白眼,还吐了吐舌头,惹得凉薇噗嗤一声笑出声。“为师可不喜欢哭鼻子的小乳猪呢,虽然很可爱是真的。” “知道啦师傅,你专心点。”凉薇的声音糯糯的,让人听了很是动心。 凉薇双手绞着白色裙摆,绕来绕去,两条不着地的小腿一摇一摇的,仍旧望着叶竹心傻笑。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眸明亮了几分,露出少女时别样的美丽与美好。 不禁忆起儿时,每每伤心惆怅之时,叶竹心总打着不着边的由头第一个出现,也总会举起小小的凉薇,架在自己脖子上,然后钻进深山老林到处瞎逛。原想展示一波轻功去掏鸟蛋,结果头发被母鸟啄成了鸟窝,原想带着凉薇一起练倒树神功,结果不小心打到了蜂窝,被蜜蜂大兵们盯成了猪头,原想捉只山珍海味来改善下伙食,结果被一只肥鸡连扇四个鸡掌,惨败...... 也许再没有像叶竹心一样本来就傻但为了凉薇更傻的人了吧。 如果能一直都这么快乐,该有多好。 (四) 夏蝉依旧顶着烈日歌唱,也不知过了多久,夕阳已将少女的发丝染得金黄,将男子的双眸染成了琥珀色,却仍然沉默无声。叶竹心就这么托腮坐着,直勾勾的盯着凉薇。凉薇倒也耐性好,于是大眼瞪大眼,一瞪就是一下午,三个时辰...... “咕——”凉薇缺了三餐关爱的胃终于恼火了,抗议个不停。叶竹心扇了扇睫毛,“丫头,那姑娘如何?” “很好啊,丫头很喜欢澜姐姐。”凉薇绽放出像向日葵般的笑容。叶竹心似乎被闪到了眼,腾出一只托腮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为师是说,对你如何?” “很好啊,丫头很喜欢澜姐姐。”凉薇继续保持着向日葵般的笑容。叶竹心悄咪咪的打开一点点指缝,偷瞄了眼凉薇,又迅速合上。 “真这么喜欢她?” 凉薇还是挂着向日葵般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叶竹心又悄咪咪打开指缝,终于伸手捏了捏凉薇的小脸,“傻丫头,谁对你好一点你就往谁身上扑啊?人家不怀好意呢?把你卖了呢?还笑嘻嘻的,傻姑娘!” 凉薇重重摇了摇头,“不。”很是坚定的说。 “嗯?” “丫头又不傻,”凉薇收起了向日葵般的笑容,转而极是认真的把托腮的手放下,搭在桌面上,背挺得很直,“你们才不会害我呢。” 叶竹心满脸黑线,如果早知今日自家丫头会这么天真无邪,当初就多往她肚子和脑子里灌些黑墨水了。 “罢了,有我在,还怕那小妮子欺负我家丫头不成?说出来反倒还伤丫头的心。”叶竹心心里默念着,起身,甩一甩袖子,“做饭去。” 凉薇突然双眼一瞪,直放光,砸吧砸吧嘴,肚子叫的更欢了。至少这十几年来,若论及人间美味,凉薇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幅画面便是叶竹心亲手做的佳肴。其实不算丰盛,但味极鲜,虽量不多,但恰到好处。叶竹心也不多做,尽管凉薇吧唧吧唧吃完后会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敲着空空的碗一脸乞求的只差摇尾巴的望着他,他只是沉默,一把举起还咬着筷子抱着碗的凉薇,扛到望天寺。也不知因此打碎了多少碗,失踪了多少筷子...... 不久,少女已被饭菜蒙蔽了双眼,其他均为虚幻,与饭无关,与我无关...... “澜姐姐呢,叶师傅?”凉薇摸了摸鼓鼓的肚子,还打了个小饱嗝。 “吃完就想起她了?还说喜欢她呢。”凉薇笑得眯起眼,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早回去了,给她送了点吃的。” “啊?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一头栽进饭碗里的时候。” 凉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打了个小饱嗝。 “为师去的时候,没见着白矜若,只有那小妮...呸,小姑娘在那呆坐着。为师把吃的放茶几上,她不理为师,为师也懒得、不屑于搭理他,不过为师心胸宽广,善哉善哉......”叶竹心故意加重了语气,显得那小妮子有多么不礼貌,自己又多么伟大,还阳春得意的笑着。凉薇早就习以为常,从高高的椅子上一跃而下,“叶师傅,我先回去啦——” 说罢,一溜烟便钻了出去。叶竹心望着凉薇的背影,眸子暗了几分,抿紧唇。 “傻丫头,那小妮子......唉。” 孤月低悬。月光虽惨淡,只够勉强看得清路,却停了一路的萤火虫。有的毫无防备的落在凉薇的头上,肩上,裙上,被温暖的夏风捎得上下飘荡,乐在其中。 不远处,一颗本该黯淡的百年桃树下,却聚集了一大块萤火虫,很是动人。凉薇不觉被吸引,顺势走去,隐约现出两团模糊的人影,相拥一起。 这是一条不是路的路。其实并不奇怪,师傅与叶师傅隐居之地本就人烟稀少,已经多年再无他人踏足。而这两日却有些不安宁......凉薇轻轻踩着枯叶,还是发出了一路的声响。她认定前方的人影早已发现了自己,却还是无动于衷,死寂般可怖。 终于,在萤火虫微弱光芒下,一张满是血痕的面孔映入凉薇眼帘。“啊——唔...”凉薇还未来得及惊恐出声,纤细的脖颈突然被人用力摁住,是虚弱的用力,她能感觉得到。然而不会半点武功的凉薇却不知怎样挣脱,只本能的用手去试图挣开那人的手。当她眼中的萤火虫又开始模糊到视野快要完全黑暗时,她放弃了挣扎。运气不好,索性等死吧,她想。也就是在这时,可贵又可爱的空气终于钻进她的身体,却还是因缺氧而重重咳嗽着。 “谁?!”凉薇呆立住,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有些低沉而不乏磁性,有些冷酷而内含温暖,听得人内心一阵酥麻,如小鹿乱撞。她抬起头,认真打量了那人一番。五官还不错,一脸正气,年纪相仿。双眼凌厉,也只是一瞬间,更多的是悲伤。他全身散发着杀气,似乎以此来掩饰住内心的伤痛。他一手架在胸前,另一手搂着那张满是血痕女子的腰,抱着她。 “她......”凉薇心头一震,小嘴微张,她从未见过这么体肤不全的人。她上前一步,伸手欲把女子的脉,却被男子一把挡开,怒视着凉薇。 “救人!”凉薇瞪回去,对着男子的脸吼道。略微瞥见男子眼中的疑惑与希望。 “脉象平稳,却医不活的了。最后半个时辰。”凉薇举起手取藏在发丝中的一套银针,男子只平静地望着,不再加以阻挡。 “咳咳......”女子吃力的抬起眼,明明身上的伤痛彻心扉,却还天真烂漫的笑着,也不去管是否又牵动了脸上凝血未久的伤口,又有多痛。 “哥哥......铃...玲儿咳咳......不...不痛...”说罢,女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玲儿,最...最喜欢...咳咳......你笑了......”男子一把抱紧即将离去的女子,无声哽咽着,泪水浸湿女子肩上单薄的衣衫。 “玲儿,是哥哥不好,不该把你一个人留下,哥哥回来了,玲儿不用怕了,玲儿......”女子抬手,用没有指甲的手指拭去男子的泪,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再扯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终于,女子再无力故作坚强,垂下的手还沾着男子滚烫的泪,她藏在眼角的泪水,也跟着一起无声滑落。 “玲儿?!玲儿?!不可以!不,你再坚持一下,玲儿?我们很快就有救了......” 凉薇在一旁不敢出声,默默看着。被女子的坚强所打动,偷偷抹了抹眼睛。就这么静静待男子悲泣了半晌后,才捡起一根粗粗的树枝挖坑。 “你干什么?” “人死了总是要归土的。” 男子低头,又看了怀中如正酣睡的人儿良久,才不舍地把她葬下。 “听闻此处有神医叶竹心避世,才特来此寻医。寻了三日终是无果......”男子捏紧了拳头,“此仇若是不报,枉来人间一趟......” 凉薇不知道他是否在对自己说话,只呆愣的望着凸起的土堆,只觉得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即便咬牙切齿,声音还是如晚风拂月般温柔清爽。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还有,谢谢......” “无妨。”凉薇冲男子笑笑,男子也惨淡一笑,却不觉已把凉薇此时的音容笑貌烙印于心。 (五) 真是空学了一身武艺。孟晓仰头,望着空中最亮最大的一颗星,眼前浮现出孟玲天真无邪的笑容。 “铃儿,哥哥还如何护你啊......”孟晓长叹一声,拾起脚边的苍云剑,宽慰一笑,“待哥哥将那疯子剥皮抽筋,便来陪你。” 也许孟晓真的还不清楚,他要面对的敌人,有多恐怖。那又如何?如今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除了报仇还有什么呢?猝不及防的,凉薇的小脸竟又钻出了他的脑海,似乎正对他笑着。 “呼,唉。”凉薇垂头丧气的,双手绞着一小段长发,心不在焉的抬腿走着。显然还沉浸于方才的伤情中,不能自已。 “哎呦。”一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轻柔的身躯向前一滚,竟还滚了两个圈,停在一颗大树下。 凉薇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气鼓鼓的爬起来走到那块石头边,狠狠踹了一脚。原想把它踹飞,没想到它不但像长在土里似的纹丝不动,竟还放出了白光,一闪一闪的,晃得凉薇往后一退,不料又磕到一块小石,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么妖物,竟敢两次绊倒我?!”凉薇又气鼓鼓的爬起来,走到发光的石头边,前面一次脚踢疼了,便换了一只脚连踢了几下,见石头还没有要破土而出的迹象,便用手去扯,刚准备用力,石头便被轻易扯出来了。而凉薇看都不看一眼便往地上一砸,这一砸,愣是使出了十成力气,石头被甩疼了,竟还“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哼,叫你绊我。”凉薇不以为意,还沉浸在砸石头的快感中,带笑的双眸中充满得意。 “轻点会死啊?!还让不让老子好好打个盹闭个眼了?!” 石头竟然会开口说话了?呀,还会自己蹦...凉薇的笑容呆滞了,静静注视石头三秒,确定其为一块石头,不,妖石后,果断扭头撒腿就跑。 石头也愣了。一般人见到如此美玉不应是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放在眼前仔细打量再大大赞赏一番的么?踢了老子几脚摔了老子一下也就算了,竟然变相的说老子丑?不可饶恕! 石头气了,急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凉薇,一蹦一蹦死追着她,把睡了几千年的力气全使上了。 凉薇一回头,见此景,跑得更快了。明明只是一颗小石头,却要像逃脱一头困兽一样。也不知何时,石头的白光变成了愤怒的红光。 一人一石就这么追逐了足足两个个时辰...... “停!——”凉薇实在没力气了,突然一停,石头却还一副不死不休的势头,没立住,猛地竟把凉薇扑倒在地...... “哈哈!老子终于逮住你了,小崽子。”石头在凉薇背上欢快的蹦了几下,见凉薇没反应,便对准她腰间的痒穴又蹦了几下,凉薇还是没反应。 “不会老子用力过猛,把她撞死了吧......”石头又愣了,正准备长叹一声以表惋惜时,却被凉薇一个翻身给完全压住了,由于灵力和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其实除了凶和力气,跟真的石头没什么两样。而刚刚又跑了这么久,真是消耗了大半力气。 “快给老子起来!小崽子!”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睡着了?!唉——”石头长叹一声,以表痛苦...... “嗯——真舒服。”凉薇舒了个懒腰,发现背下拱拱的,起身一看,发光的石头?凉薇又准备跑,却又没有跑。若是小妖石,是近不了我的身的。但它贴着我睡了一宿,想必并非魔物。但是,我怕它干什么?还害我跑了那么久。 想着,凉薇蹲下身,抓住那块石头,四处转了一圈后,拔了几根藤蔓,把石头吊在一颗歪脖子树上,以防石头力气太大把自己拽上去,还特意把多余的藤蔓紧紧绕着树干转了几圈。然后慵懒的侧躺在树荫下小憩,笑眯眯的望着石头,等它说话,看它蹦跶。然后,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小崽子,给老子醒来!你要晒死爷么?喂!”石头被晒的滚烫,上蹿下跳的。明明没有嘴巴,也不知它怎么发声的。虽然石头小是小,但它的声音洪亮得还真是惊起几窝麻雀...... “唔......”凉薇揉揉眼,努了努嘴,抬头,一时迷茫的看向暴跳如雷的石头。 彼时,一个静如秋水,泛起微微涟漪,而另一个张牙舞爪,随时可能因为气血过旺一命呜呼......还真是,反差嗯。 “喂!你吊着老子干甚??” “嗯。不知道。” “不知道还吊着老子?!快放本大爷下来!否则看老子不弄死你!听见没?!” “没听见。”凉薇又作势打了个哈欠,“睡了。” 石头慌了,连忙喊到,“姐姐,姐姐,漂亮的姐姐啊,快放我下来吧......您生得如此清秀动人,想必心灵也是十分善良美好......” 凉薇又努了努嘴,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抓着藤蔓,“哼,刚刚谁一口一个‘小崽子’来着?还弄死我,我不踩死你就算好的了。” “姐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若是再不放我下来,我可真得烧起来了......”尽管石头心里一千个一百个不情愿去哄骗凉薇,但现在是石头,没有脸,头皮也是硬的,几千年来的经验也在告诉他,女人得哄,施硬的下场只有一个:被吊着打。 何况凉薇长得确实美若天仙,夸她漂亮也不算胡扯。 凉薇也玩够了,这才意识到又一宿没回去。绕到树干边,松了绑,让石头安然降落在自己的手心上,“谁叫你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绊倒我。” 凉薇冲石头笑了笑,原本还发着红光的石头忽然变回了白光,渐渐的不发光了,透明的身体中映照出凉薇温柔的小脸。 (六) “喂,你是什么东西啊?”凉薇用一根小木棍戳了戳石头,颇有兴趣的问道。 石头嫌弃的一蹦,远离了凉薇手上脏兮兮的小木棍,“别用那么脏的东西碰老子!想当年,女娲用她那纯净温柔的双手将爷我送上天,在她即将用爷来填补天空最后一道裂缝时,忽又不舍地缩回了手,把我放回了她的衣袖里。唉那时的我真是感动得痛哭流涕,心中百感交集。谁知道我那时灵力太强,情绪波动一大就易热,过度热又易燃,结果把女娲的袖子烧了个洞,从此掉落凡间了咯。” “女娲不去追你啊?” 凉薇听得入迷,步子走得很慢。 “她啊,正忙着补天呢,顾不上我。唉,枉了她对我的一片爱慕,天命如此,只得错过啊。” 石头自恋的娓娓道来,反正现在没有脸。 “什么啊,要我说,女娲所在的那个时代生火那般难,你又如此易燃,人家留着你当做饭烧水的打火石也说不定呢。”凉薇眸子转了转,狡黠一笑,惹得石头心中一阵不爽,闷哼一声。 看老子恢复以后不把你个小崽子也吊树上,给老子等着吧!石头默念。反正现在没有脸,看不到表情猜不着心思,我也没地方去,不如跟着这小崽子,等我化为人形再好好欺负她一番,接着自己逍遥去。 “还听不听?” 凉薇一脸虔诚的点点头。 “在那不久,我修为恰好够我修为人形,于是,我便蹦上了我的风花雪月之路。不过这人间啊,还真是烟花易冷。每当我立誓决心守护我倾心之人时,一个个要么弃贫奔富,要么生老病死,连我的孩子,也一个个去得比我早。什么天伦之乐,我这辈子是都享不到的了。渐渐,我的心也随着一分分冷却,但没结冰。什么大学士,丞相,强盗,官人,商人,江湖中人,老子全都做过,还杀过皇帝。但唯独不再娶妻,不再动心。” 凉薇思纣着,“那你怎么变回石头的?” “唉,还不是因为后来又动了真情,又不想她死得太早,就把九成修为渡给了她,续命。但凡人终究还是凡人,那么多修为也不过续了短短三百年......” “很长了好不好。” 凉薇不赞同的回道。 石头边说边跟着凉薇的脚步蹦着,不觉已蹦到了望天寺。大门合着,没上锁。 凉薇推门而入,四周一片昏暗,唯有许澜的房里还有烛影摇红。窗纸上映照着许澜寂寞单薄的背影。 凉薇轻轻敲了三下门,轻叩开房门,发现许澜正满脸怒气的瞪着她。凉薇被瞪得一时不知所措,只贴着门,面容僵硬。她还从未见过许澜如此凶色。 “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师傅不见了?!你知不知道师傅去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许澜大声吼道,由于情绪太过失控,双肩抖个不停。 凉薇冒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后退,却早已没有可以再退的余地。她上前两步,欲扶住许澜,抱住发抖的许澜。而许澜却一把抽出别在腰间的银鞭,狠狠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凉薇甩去,口中还嘶吼着叫她滚,叫她把师傅找回来...... 这一鞭子抽得很是凌厉,可幸的是速度不快。许澜不是硬要伤她,不过吓一吓她,让她离自己远点罢了。她知道凉薇能躲得过去。 凉薇本能的后退一步,却又上前两步,鞭子不偏不倚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她不想躲,毕竟眼前这个与她朝夕相处十余载的人,是她的亲人。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抚她,保护她,包容她。 许澜执鞭的手顿了一顿,几丝快感与一丝愧疚在眼底滑过。 “别靠近我,滚啊!去把师傅找回来!”许澜嗔视着,继而执鞭的手又缓缓抬起。 “姐姐,我...你别,你别生气了......病才刚好......”凉薇又向前一步,也不管什么鞭子。 “啊!”沉默了许久的石头突然蹦起,挡住凉薇身前的又一鞭子,像门上一飞,掉入凉薇的怀抱。 凉薇噙着泪,抿紧唇,“你干嘛?” “她不喜欢你,看不出么?” 凉薇摇了摇头,想否认,又回头望向愣住的许澜,许澜正呆呆的看着石头,手上的银鞭还沾有凉薇的血,星星点点,依稀可见。 凉薇撇回头,“我...我会把师傅找回来的,”抱着石头沉重的迈出了门,“保重...姐,姐。” 许澜松开了紧握银鞭的手,像放下了一个沉重多年的包袱。却发现自己并无所料的喜悦,甚至还有些残余的愧意? 她踉跄着走到窗边,掀开窗户,露出一条缝,目送着凉薇的背影,嘴角微挑,那双美丽的双眸散发出阴冷之气,包住心中的点点喜悦。不过,那晶石是个什么鬼? “喂石头,你为何替我挡鞭子?”凉薇摸了摸石头,眼帘低垂。 “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难道你还看不出么,她不喜欢你。还什么把你轰出去去找师傅,明显乱打个幌子撵你走。” 石头愤愤然说道,似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凉薇打抱不平,尽管他们相识只有仅仅两日不到。但是直觉和灵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小崽子绝对是个傻崽子,没什么坏心思。 它以为凉薇又会和它辩论一番,没料到凉薇却沉默了。她不说话的样子,竟有些让人心疼。 “小崽子,你再不吭声老子可就听不到你说话了。” 凉薇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着石头,“什么?”她发现,石头的光的确越来越弱。 “刚刚那一鞭子抽得狠了,我怕是要再睡上一会儿了。诶那个,我可是因为你才挨了鞭子,你可得对我负责啊!否则,否则......” 凉薇噗嗤一笑,“好啦,会的会的,你睡你的,我把你放袖子里,但先说好,你可不能把我袖子也烧个洞,我可只有这一件衣服了。” 石头没有回音,想必已经入眠。还留有一丝光亮,为了让凉薇看得清路,别带着它一起摔到哪条山沟沟里了。 凉薇勾起一抹浅笑。其实石头也挺可爱的呢。 夜色浓浓,去哪儿呢?去找叶师傅?不行,身上有伤,叶师傅会怀疑...... 凉薇抬头看着圆缺的月亮,“师傅,你在哪......” (七) 灰蒙蒙的天空之下,人头攒动。尽管不一会儿将被淋个湿透,街上的人们也并无一丝要回去或者避雨的意思。 因为六年一度的武林大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这位客官,跟平日一样么?”一头裹白巾腰系白布的小二端着茶壶走到一位男子身侧,弯着腰问道。 “嗯。”男子淡淡笑着,一手紧握一把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一手比划着对面擂台上所谓武林高手的招式,眼神专注。 尽管他来时擂台四周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但只需一眼,他便挑了个恰到好处的桌子坐下,既能享受生活,又能欣赏比武。 “来啦——,客官慢用。”小二端着一碟茴香豆,拿着一罐子白酒上了桌。 男子似乎没听见般,比划的手上却多了几颗茴香豆,一扬手,全都进了肚。 破绽这么多,竟还僵持着,这水平,唉。男子咂了咂舌,又倒了一碗酒,咽下。 彼时擂台边人虽多,却个个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动了台上的二人,安宁城的武功之最——麓鸿与乾觐。 二人一个着白衣,似仙鹤挺立,一个着黑衣,似毒蛇敏捷。按理说仙鹤应比蛇更胜一筹才是,不料台上这只仙鹤在过去的八十回合中被伤了嘴,无法叼起蛇,而蛇也被打出了内伤,发不出毒液。二人面面相觑,寻找着出手的最好时机。 这一僵持,便是半个时辰。男子比划的手再去探碟子上的茴香豆,只扑了个空;去斟酒,一滴也不剩;又摸了摸钱袋,不由轻叹:唉,看来得去赢些酒钱了。 男子起身,握着剑往擂台走去,还不经意打了个哈欠,一跃而上,一气呵成。 台上的二人也是傻了眼,见过自大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来着何人?!难道不知道安宁比武的规矩么?” “等我拿到奖金再报名号也不迟。至于规矩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天籁般的嗓音传遍空中,透过每个人的耳朵,进入心灵。男子轻蔑一笑,摆足了架势,也成功扣住了每个人的心弦。 不过,他小子初来乍到,哪有什么名号?不过囊中羞涩,取些财物,顺道耍耍帅,迷倒众生。又也许,此场比武,便是让他声名鹊起的起点也是关键点。这样一来,寻仇人也将便捷很多。 “安宁城的规矩,亘古不变。若有闯擂者,必须击倒所有参赛者方可视作通关。若在比试过程中败了,便要付出代价,自剁一只手,伤一只眼,或终身为奴,自废武功。” 男子又笑了,弯起的眼角似绽开的花苞,百般生媚。 “还有么?没有的话,我可开始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立在擂台边缘的他如鬼魅般一闪即逝,台上的二人慌了神,对视一眼示意联合。 不料仙鹤刚把视线收回,已一个踉跄往毒蛇飞去,且这力大得不受控制,只得在空中调整好下落的姿势。但,孟晓觉得就这么让他掉下去太无趣,便又一个腾身飞上,把仙鹤打得上蹿下跳的,顺带把他的银子也收入囊中。 这速度,太,太快了吧......不仅毒蛇与仙鹤暗自心惊,就连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孟晓把仙鹤扔在一边,眯着眼伸了个懒腰,“热身好了。”随即又落在毒蛇身侧,看似自然的一伸手,直接命中了他的破绽,毒蛇哎哟一声便僵在原地,面部表情有些狰狞,“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晓也懒得搭理他,对着擂台正前方端端坐立的长胡子老头说,“人呢?不能坏了规矩。一起上吧。” 长胡子老头一招手,一百多个中上层次的武林高手瞬间向孟晓袭来。孟晓合上眼,突然大喝一声“停!”,参赛者们以为他要认输,便都顿了顿,斜着眼看他,满是嘲讽。 “呵,蠢货。”孟晓大笑一声,在人群中穿梭,伸手点了他们的穴位,使其动弹不得。闭眼时就已感知到每个方位的进攻,之所以会喊停,无过于逗一逗自大的猴子罢了。 “这,这,实在太强了!” “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仙人呐!” 空气沸腾了。孟晓又一个腾身,落在长胡子老头面前,邪魅一笑,“所以——钱呢?” 老头浑身一颤,这架势,简直比强盗还强盗啊......不过,他这一身本领若真去做了强盗,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老头又挥一挥手,身侧缓缓迎上两名用檀木端着银子的柔衣女子。又故作镇定的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共五百两白银。英雄,可否报上名号,让老朽长些见识。” 天呐!五百两白银!我不是在做梦!孟晓将剑往空中一抛,一手扯着裹剑的白布,将白布扯下,又上前几步,把银子全都倒在白布上再包好,完全活在银子的世界,根本没有理会老头说的后半句话。 老头心中一紧,他的剑鞘,跟苍云剑竟生得一般无二?!这小子来路不小啊...早在三十年前这把剑便已被江湖第一隐士唐月白给伤成了碎块,这,这可是上古宝物啊!怎么可能拼凑得起来...... 孟晓提着银子,轻盈跃过人群,内心掩饰不住的喜悦跃然脸上。他向下一望,似乎瞥见很多女子眼中的惊艳与爱慕,不由更加膨胀。 “少侠!请问你是——” “在下无名无号,无需多问。” 孟晓一个回头,对老头一笑,如星光璀璨。老头浑身又一震,这笑起的面容,与当年寒冰居士楚岚雅竟有六分相似,难不成这个人,是她的儿子?...... 这安宁城出手就是阔绰。这么多钱,都够我买几套房子娶一堆姨太太了。看来那老头教我的东西还挺实用的嘛。 本是想保护铃儿,唉...... 孟晓伸出手,望着一只用红绳系在手腕处的铜铃,“妹妹,哥哥一定会为你报仇。” (八) 正前方,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楼。这花楼全都绕上了鲜花,有香的无香的,艳丽的淡雅的,楼梯扶手,门檐,床榻,窗边,无一不花团锦簇。特别是花楼门口,七八个仅着鲜花的女子倚靠着实物,轮廓清晰,体态丰满,只搔首弄姿,却不去揽客。 这就是如今花楼的布置与运营方式么?孟晓站在对面的客栈门口撕咬着一只烤鸡腿,一边观望着而发出感叹。 不过他天生不好色,且对男女之事没什么执念。 孟晓转身,走进牌匾为“妙夜客栈”的客栈中。妙夜?孟晓联想起对面的花楼。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难不成不去揽客,是因为嫖客都住在这间客栈里等着了?这样一来,我不也成了嫖客么?哈哈,真是奇思异想。 “客官,看什么呢?”前台的招待喊住了黯自胡思乱想的孟晓。孟晓回头,发觉这人是女子,长得白白嫩嫩的,抹了些胭脂,神采飞扬。 “想去么?此青楼可是整个安宁城之最,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只要踏足安宁城,定会来宠幸一番。这里的女人们不仅漂亮,还个个精通琴棋书画,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呢,那儿都有。公子想不到的呢,那儿也有。而且这儿不仅女人招人爱,连男人也都羡煞旁人呢。”招待捕捉着孟晓的一举一动,徐徐而谈,“不过,消费高了些。春宵一夜,五十两银子。” 啥?!五五五五十两银子?!每个男的都来??若我也办个妓院......前途无量啊! 招待见孟晓双目开始游离,以为他嫌价钱太高。不过也是,这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的年纪,若不是什么豪门出身,又有什么盘缠呢? 要不是长得好看,还可以勉强凑个鸭子,才懒得浪费我表情。 “不过啊公子,”招待侧过身去,指了指一间上房,“我们妙夜客栈呢,可是与对面合办的。这间上房,三十两银子,一样的配置,怎样?可便宜了足足四成啊!” 若不是孟晓几日没洗澡,伸手挠了挠后脖子,肩上的银子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清脆声响传入了招待的耳,才不会浪费一间上房给他住。 而孟晓此时只想着怎样经营一处妓院,来个内部人员让他学习学习也不错。反正他兜里还有钱,于是爽快的扔了三十两银子到柜台。 “成交!”二人同时喊道,一拍即合,自顾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孟晓被一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引进门。想不到屋外朴素如泥,屋内简直是仙境啊!一汪春池,池子里全是花瓣,仔细一看,池子里还坐着个人,背对着孟晓。 孟晓双眼一亮,屁颠屁颠跑到那女子身后。引路来的女人见他如此兴奋,便也早早关好门退了出去。 池子里的女眷欲转身施展她的撩人技法,却被孟晓一把摁住,“不不,你别转身。我不喜欢看。” 女子满头黑线。哪有嫖客不嫖的?不就跟公鸡下蛋一样荒唐么?一定是欲拒还迎。 女子又转身,发出温柔的娇颠声,“公子这是干什么呀,是不是小女子不够热情呢?你放心......” 孟晓把头一偏,竟是要吐的前兆。之前和孟铃生活惯了,孟铃虽声音甜美,却也从不曾发出如此甜腻恶心之音,简直,连刚刚啃的鸡腿都要吐出来...... 孟晓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竟是直接将女子淹到了池子里,女子心中不由一阵纳闷,弯的??罢了,也不能霸王硬上弓。于是便披了件薄纱,从池子里出来,端了瓶酒。 “公子不要也罢,咱们喝喝酒谈谈心如何?”女子笑魇如花,虽然在孟晓眼中是朵败花。 哼,老娘有那么下不去手么?让你吃*,看你还不上!此时便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而是孟晓直接伤到了作为一名上品妓女的尊严。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睡了他。 “这什么酒?我只喝白酒。”孟晓本是想好好问她几个问题的,没想到这女的竟如此热情,老往自己身上扑。虽然自己誓死不从,若是被阴了该如何是好?那老头说过,不能随便吃面带微笑的人给的东西。不行,我还没娶妻,不能把第一次给了别人...... 不觉,凉薇的小脸浮现出...... 孟晓甩了甩头,坐在床上,盯着女子。 “这酒可比白酒醇香多了。” “不,我不喝酒。” 丫的,老娘我有这么好骗么?刚刚还说喝白酒,怎么就不喝酒了? 孟晓突然把女子一拽,女子顺势倒在床上。 难道,我成功了?!女子露出得意的笑容,装着带有几分羞涩。“原来公子不喜欢在水里,早说嘛...”说罢便去脱孟晓的衣服。 孟晓用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扣住,再用一条腿压制住她乱踢的双腿,接着用床单把她给绑牢了,才呼了口气往床上一瘫。 到底是要我睡你还是你睡我啊...... “我说,你别乱动了,我不嫖你。”孟晓一脸正直的看着女子。 女子还在挣扎着,“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嫖客。叫你来,是为了问你几个问题。”孟晓盘腿坐在床上,把女子扶起,靠在床头。 女子叹了口气,妥协道,“看你也不像。说吧,一个问题五两银子。” 孟晓僵住,“我不是付过了吗?!” 女子笑道,“谁让你不嫖?还有,问之前把我解开。” ...... “你们是怎么成为妓女的?或者说,你们的人都是怎么来的?” “一半靠买,一半靠拐。” ...... “好饿啊......这是哪儿......石头,你醒了没?我,我好像迷路了......”凉薇孤零零的在街上游荡着,因为这是第一次出山,所以完全找不着东南西北。 如果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乱走了。又几天没吃东西了,真的,好饿啊...... “姑娘,饿坏了吧?” 凉薇抬头,对上一双妖艳的眼睛。凉薇往下望去,是花,红白相间的花。好美。再往下,她的手上,是肉诶...... 那女子将手一伸,笑望着凉薇,“吃吧可爱的小妹妹,没事的。” 虽然是个妓女,但在凉薇的眼中,简直就是仙女。与孟晓截然不同。凉薇伸出的手顿了顿,叶师傅说过,不能乱吃面带微笑的人的东西,但是,我好饿啊...... 不一会儿,凉薇便吧唧吧唧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发现那位姐姐还在看着自己。凉薇冲她一笑,“姐姐,谢谢你。” 笑起来,好可爱......女子不由自主的捏了捏凉薇的小脸,仔细打量了一番,心中笑道:长得真不错,若不是脏兮兮的,定会赚得所有人的眼球。赚了赚了呀,妈妈一定会奖赏我的。 女子揽了揽凉薇的腰肢,到处摸了摸:身材也不错,不算干瘪。 凉薇愣愣的,觉得这个姐姐虽然很美但很奇怪。她想回去了。 “姐姐,我会把钱送来的。你等我。”凉薇抓住女子乱摸的手,认真说道。 “怎么——想吃白食?!”突然,三四个手持木棍的壮汉冲出,围住了凉薇。 凉薇吓得一哆嗦,无助而迷茫的望着那女子。 “你都不看看这块门匾就乱吃东西?吃完还想走?”女子挑眉,戏谑的望着凉薇。 凉薇仰起头看了看,“花满楼。”凉薇还是一脸疑惑,女子也无言。 “带走。” 凉薇虽然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但看这行事作风,定然不是善类。她呼救着,挣扎着,但因为没有武功,再怎样也是无济于事。 “省点力气招待客人吧。没人敢来劫花满楼的生意。”女子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五百两够了么?放开她。” (九) 所有人几乎同时回头,有的面露凶色,有的面露喜色,有的面露难色,眼巴巴的瞧着这位阔爷。 一个人?!所有人都惊诧,除了一人。 “哟,是凌......”一粉黛女子款款相迎,臀部扭动得剧烈,及这娇美之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话未尽时,已被凌轩尘抬手打断。 这里的姐姐们都如此漂亮吗?凉薇心生疑惑。 凌轩尘挑了挑眉,看着那粉黛女子,眼中稍有些怒气,“聋了?” 粉黛女子脸色霎时惨白起来,连忙低头鞠躬赔不是。 “快,放了!”粉黛女子对着那两个提着凉薇的壮汉呵声道。 “鄙人不知这姑娘是凌少爷的相好......该,该打......”粉黛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凌轩尘身前,红艳的唇微微颤抖。 她身后的一群人虽不知凌轩尘是何许人也,但见着平日里气焰最是嚣张的招牌都恐惧怯弱如此,不由全都跪下,磕头作揖。 凉薇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奇怪,但很好笑。她起身,扫了跪下的人一眼,又甚是疑惑的向凌轩尘看去。 “过来吧,没事了。”刚刚还厉声厉气一脸僵硬的凌轩尘,忽而眼眉舒展开来,一脸宠溺,温柔对凉薇说道。 这景象,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凉薇与凌轩尘有的不只一腿。凉薇更疑惑了,自己认识他?不认识啊。 凉薇竖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歪着头望着他。凌轩尘咧嘴一笑,一个腾身落在凉薇身边,揽着她的腰,又垂下眼帘望了望跪在凉薇左边的壮汉,“是他绑的你?” 凉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到底是什么人?我的事干他何事? 凌轩尘眼中掠过寒意,一脚把那壮汉踢得撞开了对面客栈的门,好似还有一股力将他往里拖。 凉薇呆呆的望着。虽然这人对自己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但是刚刚绑她的时候的确把她给勒疼了。虽然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人以强凌弱,但是叶竹心也经常被野猪拱得到处乱窜。因此,也就不足为奇不足为之唏嘘了。 “谢谢啊。我要回家了。”凉薇笑着说。 凌轩尘毫不动容,凑到凉薇耳边,“我救了你,你该如何报答?”呼出的热气唤起了凉薇脸颊的红晕,耳朵也红了。 记得上一次脸红,是......苏笙。 凉薇回过神来,看着凌轩尘的眼睛,“我没有濒死,为何说你救了我?”在凉薇看来,“救”是把将死之人医为或护为半死之人或者大活人。那么这么一想,我救了苏笙?上次那个姐姐呢?没有救活,不算救。 “进去了,可比死难受多了呢。我可不舍得......”凌轩尘面不改色,揽凉薇腰的手紧了一紧。 胡说。活着怎么比死难受呢?忽然,凉薇脑海中闪过孟铃的伤口,孟晓的啜泣......也许,是吧。那个人,还好么? 在凉薇心中,孟晓此后的人生应是黯然无光的。因为他说了,不报仇便枉了一生。 殊不知,此时的孟晓就住在对面的客栈里,一开窗便能看到的位置。殊不知,想象中对任何都失了兴趣,吃饭只是为了补充机能的孟晓此时此刻正大快朵颐着,品着美酒无视美人,完全不理会楼下的风吹草动。不报仇是枉了一生,可也不代表一生只得报仇啊。 “阿嚏!”因后劲太大,孟晓这个喷嚏打得整个人都向前一飞,嘴里的鱼啊肉啊都喷了出来,喷了对面的女子一脸...... 孟晓坐正,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吃...... 女子手攥成拳,轻柔绕到专心进食的孟晓身后,猛地就是一拳,心里痒痒的。然后,竟要哭了...... 竟然一拳打到了一只满是鱼骨头猪骨头还有孟晓漱口水的碗里......再怎么说,老娘也是练过的啊!妈妈还想把他抓去......此生无望啊! ...... 凌轩尘见凉薇没说话,便将她横抱起,绕开了跪在地上的人,一路轻功回了府。 凉薇本是想挣扎几下的,毕竟她还不习惯被人这么抱。但是走了几天,她也累了。 “姑娘,我喜欢你。在下凌轩尘。” “......”凉薇努了努嘴,难道山下的男子个个都如此易动心?才几天而已,就被两个人表白了。 “微凉的凉,蔷薇的薇。” 凉薇闭上眼,抓着袖子里的石头,“我想睡觉了......石头...” 花满楼门下。 “馥芳姐,刚刚那俊生,是?” “安宁城第一首富,兼晋王忠臣大将,凌轩尘。” “哟,晋王可是个狠角色。他手下的大将......想必也是凶残无比吧。” 馥芳冷笑一声,“等他主子倒了,还敢如此嚣张么?” 馥芳继续道,“据我所知,他很是喜欢捡一些貌美的流*子来饲养呢。等她们长肥了,呵,便如同牲畜了。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那么帅,却变态......”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漠王?” “怎敢呀,馥芳姐你真讨厌......” 馥芳打趣道,二人嬉笑着。 凌轩尘看着凉薇的睡颜,如同看着一件难得的宝贝。他仔细打量着,不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很想,把她立刻,占为己有。 自凉薇入了安宁城后,凌轩尘便一直跟着她。只因凌轩尘的惊鸿一瞥,瞥到了他这一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但他玩弄过的女子不计千数,他自己也很难保证,不会毁了她。 那又如何呢,在此之前,这么蠢的问题可是从未出现过。那么一切从简,享受过程吧。毕竟也花了点银两在她身上,算扯平了。 这个世界上,还真不曾出现过让我想要一辈子拥有的人。凌轩尘不屑的笑着。他不知道,他在引火上身。 (十) “薇,明日是花灯节,一同出游如何?”凌轩尘坐在凉薇床榻边,轻抚她的柔发,满脸宠溺的说道。 床榻上的女子正酣睡着,梦里有数不清的小鸡腿在牵着她的手一起跳舞,她的嘴里还叼着一只小鸡腿,好美味...... 凉薇眯了眯眼,又扯了扯被角捂住脸,哼哼两声,“做梦呢,别闹......” 凌轩尘唇角勾了勾,扭扭身子,往前靠了靠,轻轻把凉薇搂在怀里,把修长的双腿给她枕在头下,一只手轻轻捏着她脸上的肉。 鸡腿......怎么跑了...凉薇伸出罪恶的小肉爪,像当初抓石头一样抓住凌轩尘的手臂,然后稳准狠的一口咬下去,“咔吱——”,这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 凌轩尘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珠子瞧着这个他怀里手无缚鸡之力外表清新脱俗外加傻蠢的少女,她咬我?! 还一脸满足?! 凌轩尘心里的怒火随时可能烧掉他温文儒雅的外壳,唤醒他魔鬼的本性。要知道,他凌大少爷可连一根毛都未给人欺负过,更莫说皮肉之恨!枉自己对这小丫头如此上心,还花了所谓如此重金来“赎”她,她不领情没反应也就算了,当她胸大无脑,可可可这平白无故的咬他一口算什么?!咬得他血管都暴起了,青筋都要蹦出来了! 他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又转念一想,凭什么?本少爷的脾气什么时候学会装怂了?问过他老子了么? 他奋力抽出被凉薇死咬住的手,不,没抽出,是拔了出来。然后集万千疼爱于一瞬的双眼怜惜地看着流血的左臂,受伤的扶了扶额,怨怨又愤愤的瞪着口水都流出来的凉薇,有些迷茫...... 本少爷的肉有这么香么?凌轩尘闻了闻受伤的胳膊,发现闻不到香味,又舔了舔流血的伤口,也尝不到香味...打住,我这是在,在干什么呢?!看自己的肉香不香?!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把视线落在凉薇上,思索是把她卖回去还是送别人还是杀了还是分尸还是算了...... 凉薇脖子一缩,笑得两颊鼓鼓的,吞了口口水,“快,快给我咬一口,小鸡腿......” 突然又不笑了,睁开水灵灵的眼睛,呆呆的望了望四周,视线停在凌轩尘乌云密布的脸上,“不准占我便宜。我会生气的。” 虽然叶师傅也老占我便宜,但是他和叶师傅不一样。又虽然我的肉被人捏一捏没关系,又毕竟亲疏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他吵到我睡觉了。 凌轩尘嘴角抽了抽,还是,把她先卖回去再送囚犯折磨完了再放血要断气了再分尸吧...... “呀,怎么流血啦?”凉薇去扯凌轩尘的袖子,以看清伤口,凌轩尘咬着牙不肯,怕她经不住诱惑再添一道牙印两道血痕,把手一抬。 凉薇坐起身又去扯,凌轩尘站起来又一抬。 凉薇站起来再一扯,凌轩尘下床后退一步再一抬。 凉薇也下床接着去扯,凌轩尘继续后退两步,把手背在身后。 凉薇努了努嘴,站在原地不动了,“躲什么躲,我又不咬你!” 凌轩尘也不动了,极是认真的问凉薇,“此话当真?” “自然!” 此话一出,二人才和睦相处起来。 我惧她作甚?我会武功啊!凌轩尘恍然如梦,又想想那一排整齐的牙印,不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伸手就要去掐凉薇的脖子。 而凉薇此时恰好低头凑近了看伤口,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凌轩尘心中竟有一丝庆幸?他眨了几下眼睛,想摆脱这愚蠢又多余的奇妙情感。将手一反,又像凉薇袭去。 “别乱动!”凉薇嘟囔着,凌轩尘的右手也听话的放下了。 “好整齐的牙印啊,每一处咬痕深度都分布均匀,高人,实在是高......”凉薇十分认真地赞扬自己创作出的艺术品,啧啧称奇。 凌轩尘又想打她了。而且,得往死里打。 “不就被咬了一口嘛,没事的。”凉薇从腰处取出一颗葫芦状小药瓶,往伤口处洒了些金色粉末,不一会儿,伤口竟自动愈合了,了无半丝痕迹。 凌轩尘目瞪口呆,他洒金用医那么多年,从未见得如此惊奇之事,还有这种奇药? 这丫头,是什么人?凌轩尘看了眼凉薇,傻傻的,还是......毫无危机感啊。 凉薇冲又一脸不可置信的凌轩尘满意的笑了笑。她喜欢这种诧异的表情。但为何苏笙就是没有呢? ... ... “小薇,跟我走吧。” “......待我登基为帝,再来接你也不迟......” ...... “嘶——” “你......” 凉薇顿时睡意全无。 凌轩尘觉着这药很是神奇,于是便用匕首在右臂划了一道长一寸的伤口,又戳了戳凉薇,满脸雀跃,“快,洒药粉。我看看。” 凉薇点点头,乖巧的洒了些金色药粉。 伤口又愈合了。凌轩尘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很是魔性。任谁看了都以为他是目露凶光。 事实上,这才是他开心的本面目。因儿时曾遭人嘲笑,便以英俊发誓一辈子都不再让自己的脸扭曲成那副模样。又事实上,英俊不过那时养的一只小青蛙罢了。 凉薇一脸看孩子的表情望着凌轩尘,指了指肚子,又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示意是时候该用膳了。 凌轩尘勾唇一笑,横抱起凉薇,跳几下就到了厅堂。 凉薇望着满满一桌子佳肴,双眼放光。她虽很多菜都没尝过,但那香喷喷的热腾腾的气味,可得把她给馋死。再加上几天没吃饭,肚子早就折磨得她死去活来的了。 她从凌轩尘怀中一跃,跳到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好走路反倒蹦,很像石头。 它还没醒来呢? 不要吃东西的吗? 凉薇故意甩甩袖子,把石头往木桌上磕了磕,想把它叫醒。“石头,起床了。有美人哦。” 虽然这大厅内只有凉薇与凌轩尘两人。 凌轩尘不解的看着凉薇,也懒得去问。他现在满心思都在那神奇的药粉上。如果他有药方,不只安宁城,连北槐城都要到处建上他的府邸了。那儿的美人,也不知和这边有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呢...... 还能去晋王面前大秀一番,如此一来我的仕途也少了些阻碍...... 没反应。真能睡。要是它知道我故意磕它,肯定又要大吼“小崽子!看爷不弄死你!”了。安静了这么久,有些思念呢。 但,不影响胃口。凉薇把碗全拢到自己面前,每吃完一口还要冲凌轩尘笑一下,像以示感谢。 凌轩尘托腮看着她,表情回归温柔,“明日一同去赏花灯吧?” “昂唔。”凉薇点点头,笑了笑。一开心就晃着腿。 凌轩尘就这么看着,忘了吃饭。 其实这丫头,挺可爱的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感觉较之其他女子相处时有点点点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