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复合》 第1章 要不要复合 “......我告诉你,这件事我绝对跟他没完了!我要不发威,他真当我是hellokitty么?” “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能把火撒我头上吧,说到底,这跟我有个屁关系啊!” 左安宁戴着蓝牙耳机对着空气讲电话,手里捧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和书,脚下的细脚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北,我到家了,回头再跟你细聊。”她从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深棕色的木门,屋里面嬉笑的声音从刚拉开的缝隙中传出来,她纳闷了一会儿,不以为意地挑眉走了进去。 “一水啊,都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你这事业倒是红红火火了,女朋友怎么还没个着落呢?” “别提了,就这件事,我跟他爸不知道说他多少回了,不听劝。” 左安宁漫不经心地换下鞋子,听见他们对话里提到的人名,错愕地朝客厅看过去,新换了矢车菊蓝色布套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除了她爸妈和常来做客的方家夫妇外,还有他们的儿子、她的前任男友——方一水。 三年都没来过的人,今天居然出现了! 真是见鬼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刚穿上的拖鞋,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身,拿上刚脱下的高跟鞋,蹑手蹑脚地准备往外逃窜。 “宁宁!” 一声清脆的吆喝声传来,左安宁弓着背,捏着鞋子的手搭在门把上,身体僵硬,听着身后杨媛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最终不得不扯开笑脸,回过身,尾音拖长地喊了一声,“嘿嘿,妈。” “怎么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杨媛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怀里抱着一沓资料,手上还拎着鞋,疑惑地问:“你拿着鞋干嘛?” “没什么,鞋面脏了,我擦擦。” “赶紧进来!你方伯父方伯母都来了。” 左安宁应了一声,悻悻地丢下高跟鞋,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宁宁下班啦?”萧筱雅笑容可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伯父好,伯母好。”左安宁走近,礼貌回应,目不斜视地直盯住茶几一角,谁也不看。 她捧着资料往上抬了抬,“我这手里还有一堆东西呢,我就先放回房间,一会儿再跟您二位唠嗑。” “好嘞,赶紧去吧。” 她转身往过道最偏的房间走着,感受到身后有一道异常灼热而熟悉的视线,按捺住想要转身回敬对方的冲动,默默加快了速度。 打开房门,人还没走进去,身后突然腾出一只手挡住。 她不解地回头,“妈,您干嘛呢?” “你说我干嘛?”杨媛睨了她一眼,指着她手里的东西,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进了房间,你还能出来?” “我......” “得了!把东西放下,就跟我出客厅招呼客人。” “妈,我会出去的。”左安宁不服气地撇了一下嘴,在杨媛的注目下,刻意拖慢动作放下东西。 身后,杨媛悠悠开口,“人家一水现在事业有成,对你这种大龄剩女不会感兴趣的,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小姑娘一样,动作麻利点儿!” “知道了!” 左安宁无语至极,从包里拿出手机,趁背对着杨媛的位置,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疾驰,看着信息发出去后,她才跟着杨媛出去。 她陪着长辈们聊了几句,那道熟悉的目光时不时就扫过来,她强忍着瞪回去的冲动,始终不予理会。 不一会儿,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跟大家招呼了一声,便躲到厨房里接听电话,刻意提高音量说了几句就挂线了。 左安宁从厨房出来,就跟他们说自己要去加班,回房间拿了笔记本电脑和资料就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瞟到方一水意味不明的笑容,心里毛毛的。 刚走出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关门声。 她回头,看见方一水背着光走来。 下午三点倾斜而落的烈阳照在他的身后,在那英挺高大的身影周边绕成一团光晕,微尘在光晕中闪着星芒,格外耀眼。 “我送你。” 他迎面走来,一阵轻微的热风随之扑来,削薄菱唇轻启,唇角勾起一记浅浅柔和的笑容。 左安宁抿唇,把脸转过另一边,“不用,谢谢。” “那怎么行?我已经跟伯母说要送你的,就这样回去,不好交差。” 方一水轻笑,伸手欲帮她拿东西,却被她一个闪身躲开了,“怎么?你还没放下?” “放下什么?”左安宁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眼神往周围乱瞟,“我是去工作,你送我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你还是回去陪他们聊天吧。” “怎么会误会呢?” 方一水往前跨出一步,与她并肩而站,拿出口袋里的车钥匙,“就当我是专车司机,谁会误会?” 左安宁无语地翻了一记白眼,出门时太着急,脚下穿的高跟鞋偏偏是码数偏小的另一双,她现在脚趾头顶着快疼死了,却还要装作冷静自若的样子和三年未见的前任,在大街上虚与委蛇。 “方一水,你到底想干嘛?”左思右想了一通,她干脆转过身,与他直视,“大家都是成年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捣鼓那些送来送去没意思的小把戏。” “呵......”留意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轻蔑,方一水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单手插进口袋里,身体微微前倾,“你以前不是很希望我玩这些小把戏么?” “那是以前,哦不对!”左安宁往后退开一步,和他拉开点距离,“换个男人跟我玩,我还是很喜欢的。像你这种的,还是免了吧。” “你不是没男人么?” “谁说我没男人了?”她气得跳脚,愤懑地瞪着笑得肆意的方一水,“你到底有完没完?团成团,赶紧滚了!” 方一水对她的恶言相向丝毫不在意,剑眉微挑,“我滚了,你不就更没男人了?” “反正你现在也没男朋友,要不要跟我复合?好歹说出去,也有面子了。” “方一水,你脑子有坑是不是?”左安宁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跟你复合?那才叫没脸!” 第2章 一个疯子 “怎么会?”方一水笑得邪魅,身体往后微斜,手臂从上到下晃了晃,“你看我,仪表堂堂,相貌不凡。” “你这叫衣冠禽兽。” “我事业有成,有房有车。” “你那叫土鳖暴发户。” “更重要的是,我对你专一啊!” “呸!你的专一顶个屁用!”左安宁毫不客气地连环怼,“就你那情商,跟你复合,我不得回到过去那样,天天跪舔你,还得不到半点好处。” “我就是一辈子当单身狗,也不会跟你复合的!” “安宁,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哈。”方一水不敢苟同地挑眉,“我又没怎么你,当初分手是你单方面提出的,我还没答应呢,严格意义上来讲,咱俩可不算分手。” “我圈圈叉叉你!” “方一水,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不?” 左安宁一见他就来气,脑壳疼得她直想一脚把他踢到十公里开外,“三年,你要是不同意分手,这三年你早干嘛去了?连嗝个屁都没有,还没分手?街头那十五小的小学生跑出来,听到这话都要笑死了吧?” “三年啊大哥,是三年,不是三天!老娘我要不是忙得没时间撩汉,这会儿我孩子都能冲你喊一声‘叔叔’了!”她冷眼睨过去,眼尖地注意到一辆极为眼熟的车从路口开过来,她不动声色地往路边挪了几步。 “我这不是忙着创业吗?”方一水无力地扶额,“现在公司做起来了,我也不用天天加班陪客户了,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你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左安宁扭头看他,认认真真地将他从头到脚地仔细观察,内心深处藏了许久,或者说是忘记了许久的悲凉感袭了过来。 三年前,她确实说过,他忙着工作而忽视了她的需求,可那并不是要他一天到晚陪着啊,她不过是希望能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得到他的半点回应,而不是一个电话和信息都没有。 她要的明明是苹果,这家伙给的却是香蕉,还是一根烂到底的臭香蕉。 三年前,她犯贱,企求从方一水的身上得到安全感。两人分开后,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恢复正常状态。 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我,当她终于活得潇洒的时候,他却突然跑出来说要复合,那不就是又要推她进火坑吗? 哼,打死都不要! 左安宁盯着方一水看了许久,盯得他头皮发麻,才悠悠开口,“方一水,你脑子有病,找医生治治吧。” “我......” “宁宁!上车!” 就在方一水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辆耀眼的红色奥迪停在了他们所在位置的路边,坐在司机位上的是一名中性打扮的女性,她朝副驾驶位的方向探了探脑袋,手臂对着左安宁挥了挥。 左安宁一看是她,连忙拉开车门上车,“佳薇,你可算来啦!” “赶紧开车!”她连声催促。 方一水一个箭步上前,想打开车门将她带下来的时候,听到她对旁边人的催促,不由得动作一顿,站在车身旁,极为大度地偏过头,说:“安宁,你好好考虑我的话。” 左安宁皱着眉,按下关窗的按钮,说:“你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呗,病情严重,不能拖啊!” 她的尾音被关上的车窗截堵在车内,方一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辆红色奥迪绝尘而去,却无可奈何。 “那是谁啊?”顾佳薇通过后视镜瞟了一眼站在路边的人,漫不经心地问。 “一个疯子。” “疯子?哦,你就为了这么个疯子,风风火火地催着我赶过来‘救’你?” “是啊!怎么?咱俩姐妹一场,让你帮点小忙都不可以哦?” 左安宁皱了一下鼻子,嘴巴噘得老高,瞪了一眼已经不回答她问题的顾佳薇,悻悻地扭头看车窗外。 窗外景色依然春意盎然,可看在她的眼里,竟生出了丝丝苍凉。 她跟方一水是在大学认识的,正式在一起后,才知道原来两家在很多年前是旧识,只是父母的那个年代没有手机,也就失去了彼此的联系。 谁知多年后,竟因为她和方一水谈恋爱,让两家长辈重新聚在了一起,两家交情也日渐增厚。 唯独她和方一水,三天两头就闹分手。 分分合合的次数多了,两人也都感到累了。最后那次吵架,她已经忘记了是因为什么引起的了,只记得那个时候她对两人的感情,真的已经到了万念俱灰的地步。 可尽管那样,当时的她,还是希望方一水能来挽回自己的。 “......今天家里有客人,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分寸!” 左安宁转着手机的挂绳,万般无奈地叹气,“妈,我工作忙,没办法。” “是不是真的工作忙,你自己清楚。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会不知道?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这么小家子气的了......” “......你说说你,都快三十岁了,还没男朋友,天天说工作加班工作加班,让你抽出点时间找对象,你不是说忙工作,就是看不上人家,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哦!”杨媛很不耐烦地在电话里头数落。 “妈!妈!您也别叨叨了,回头锅里的菜该烧焦了。”左安宁没好气地打断,“我要忙了,我今天就住公寓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饭菜,也不用给我留门了哈!” “不是,你怎么就......” “就这样啦,我手机快没电了,拜拜......”她扬扬手,挂断电话,随后将手机甩到沙发的边角缝隙里。 挂断电话后,她就懒洋洋地瘫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在楼下嘈杂刺耳的装修噪音中,她竟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阴了下来,只还有一层淡淡的蓝白色不愿被黑夜覆盖,在天际边残留。 “叮咚!叮咚!” 铃声大作,左安宁甩着湿哒哒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路小跑地从浴室跑到门口,不及多想,直接就开了门。 “suprise!”一个熟悉的男声随着大门拉出一条缝隙响起。 她猛然一惊,迅速地双手压向大门,想要把门关上,阻止门外的人进来。 “啊啊啊!” 第3章 口是心非 “啊啊啊!你是什么鬼啊!” 左安宁一看门外站着的人是方一水,就即刻像见了鬼一样地要把门关上,谁知方一水竟然早一步地把脚伸了进来,卡在门内,挡住了她的一部分力道。 与此同时,她因为刚从洗手间出来,手上还沾着水,扣在门把上用力时,不免打滑,突然受到惊吓又被方一水推门的动作推了一下,身体便重心不稳地往后倒下。 而方一水也在推门进来的一刹那,恰恰撞到了她,压着她往后倒了下去,好在他身手敏捷,单手搂着她的腰,一个挺身,背部撞上玄关的鞋柜,倚靠着鞋柜侧面,撑住了两人的重量,这才让两人免于意外受伤。 “嘭!” 身形刚稳,大门因惯性弹回,关上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左安宁很不幸地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揪住方一水的衣领,往坚实的位置缩了缩。 伴着淡淡清香的柔软身体轻贴,方一水低头扫了一眼,便迅速转开视线。 眼角余光中,左安宁穿着丝质吊带睡衣,双肩肌肤雪白无瑕,瘦削精致的锁骨斜下方露出一颗俏皮小黑痣,是他尤为熟悉的一处。 细细的吊带垂落下来,松松垮垮地挂在一侧,玄关处灯光暖黄微亮,彼此沉默安静的空气中透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方一水揶揄地说,扶着她腰肢的右手却是往上一托,将她的身体扶正,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你这口是心非的个性真是一点没变。” 左安宁一听,气恼得用力推开他,连连往后退出几步,直到后背撞到墙壁才停下来,“你放屁!明明是你在占我便宜!” “哦?刚才好像是某人主动蹭上来的吧?” “你不要脸!” 她怒喝一声,偏头注意到肩上滑落的肩带,急忙撩正,从旁边的衣帽架上随手捞了一件防晒衣套上。 片刻后,理智压制住了她的恼羞成怒,她冷着脸,问:“说吧,你有何贵干?” 方一水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举起左手,扬了扬手里拎着的保温盒,“给你送汤。” “放到鞋柜上面。” 他挑眉,顺从地放上去。 左安宁快速地扫了他一眼,神情不自在地别开脸,“你可以走了。” “你舍得?” 方一水双手插袋,好整以暇地背靠鞋柜,双腿微微交叉而立,光影下身形颀长,眉眼浸染了满满的阳光笑意,眸里耀眼的光刺痛了她的心,她猛地上前抓紧鞋柜上的钥匙,趿着拖鞋直接拉开大门。 “你去哪里?”修长的手臂从她的头顶越过,手掌紧贴门上,刚开了一条细缝的大门“咔嚓”一声,重新关上。 左安宁抬手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冷眼瞪他,“你不走,我走。” “你要穿成这样出去?”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不悦之色。 “我乐意!”她说着,还刻意拉下防晒衣一角,露出细嫩的肩膀,旋即伸手再去开门。 “你敢!” 第4章 我不缺男人 “你敢!”方一水拦腰阻止她的动作,单手自她的腰间环住,抱着她往屋里一路快走,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重重地甩到柔软的沙发上。 “方一水你干嘛!” “你要是敢穿成这样走出去,我就绑着你,哪里都不准去!”他上前屈膝压到她的身上,威胁地俯身。 左安宁拳脚并用地挣扎,怒喝:“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男朋友。” “放你的狗屁!你就是个犯贱的前任!松开我,你个变态!” 她狠狠地甩出一记拳头,砸重方一水的下颚,硬生生地砸出“咯咯”的声响,他吃痛地闷哼一声,单手抓住左安宁纤细的手腕,将她的双手抬起到头顶上,压着愠意低声说:“左安宁,三年不见,你的臭脾气还真是长了不少。” 灼热的气息隔着衣料传来,昏暗的光线照在两人身上,投影到白色的电视墙上,左安宁偏头一瞬看到这一幕,甜苦交加的回忆翻山倒海而来,心脏骤然紧缩地钝痛,她捏紧拳头将压着自己的男人推开,愤然坐起。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肩微颤。方一水诧异地蹙眉,扶住她的肩,“你......” “够了!”她条件反射般地甩开他的手,“方一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 “别给我整那套‘复合’的说辞,鬼才会相信!”不等他开口,左安宁挥手打断,接着说:“你坦诚点,我说不定会大发慈悲地配合你。” 听了她的话,方一水先是愣了会儿,随后晃过神来,状似无奈好笑地摇了摇头,身体斜斜地靠向沙发后背,手背搁在唇边,轻盈笑声低低地溢了出来。 “你笑什么?”左安宁被他的笑声弄得头皮发紧,悻悻地抿嘴,挪到沙发另一侧的边角处端正坐姿,转瞬眯起眼睛,“你该不是真的脑子有病了吧?不是发疯就是笑的,活脱脱一个深井冰。” “唔,我是有病,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了。”他捂着眼,嘴角无奈地上扬。 “我就知道。”她转过头,眼角微涩,“你一向只有脑子秀逗的时候,才会找我。要么就是有事找我帮忙的时候,三年了,这种自私的行为还真是从来没变过。” 她冷冷地说道,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一般的冷漠。 方一水淡然自若地与她直视片刻,自嘲地勾了勾唇,“我是没有变,你倒是变了不少。” “左安宁,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复合?” “谁知道你!”左安宁睥睨了一眼,利落地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到大门边,毫不留恋地开门,“我不管你想什么,总之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我希望,今天你从这扇门走出去,此后余生彼此都不要再有任何关系,更不要见面,就算偶然遇到了,也当作互不相识。” “你做得到?”方一水缓缓起身,闻言,身形微滞,隔着几步的距离,与她遥遥相望。 他的声音低沉,空气中蓦然升起一丝黯然,左安宁愣了愣,压下心底生出的异样,缓下心绪,冷然回望,“当然,这三年你跟我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还有,我左安宁,从来就不缺男人。” 第5章 我是她老公 “......你能不能做点你自己的事情?我在忙工作,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陪着你的。” “......不舒服就多喝水,不然就去看医生,同事在叫我了,就这样先。” “......安宁,你别闹了,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行吗?” “......下一位,左安宁!” 响亮的喇叭声如擂鼓一般穿过纷扰嘈杂的医院走廊,不停地回响。阴森冰冷的气息和浓郁消毒水的味道掺杂而来,左安宁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漂浮于半空之中,漂浮无所依的不安侵袭着她的身心。 “左安宁!左安宁!谁允许你在公司睡觉了?左安宁!” 压着愤怒的中年男音在耳边传来,眼前医院的情景渐渐模糊,那些嘈杂也逐渐变得空洞。 “左安宁在不在?该动手术了!” “赶紧醒来,公司不是让你睡觉的地方!” 现实与梦境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动荡着左安宁昏昏沉沉的大脑,她挣扎着抬起发麻的手臂,扶起了头皮紧绷得麻痹的脑袋,双眼迷蒙地轻轻摇晃脑袋,半眯着眼睛看向叫醒自己的人——总部新派来的副总经理,钟国忠。 一个年过四十满脑肥肠的中年油腻男,顶着一头要秃不秃、梳得油光裎亮的八十年代四六分头发,穿着名贵的衬衫却仍遮不住圆滚滚的大肚子,就看了这么一眼,左安宁感觉自己必须去医院洗洗眼,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审美观。 “钟副总,您有什么事吗?”她坐直身体,双手抬起,大大咧咧地伸了一个懒腰,顺带打了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哈欠。 “左安宁!这里是公司,不是你家,要睡觉就滚回去睡,你看看你给办公室的同事们造成多不好影响!”钟国忠单手叉腰,仿佛是在撑着他那圆肚子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办公室里其他人指指点点。 左安宁伸长脖子抬高下巴,往周围扫了一圈,办公室里只有洋洋洒洒的几个人还在对着电脑,其他座位大多是空的,她转过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暗。 “钟副总,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趴了一会儿,难道违反公司的规章制度了吗?”她斜了一眼对方,旋即斯条慢理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你是在加班,身为部门领导,没有起到好的带头作用,还敢跟我顶嘴。” “加班加累了还不能休息哦?”她关上电脑,酷拽酷拽地拎起链条包往后一甩,差点甩到了钟国忠的脸上,见他脸色难看到极点,左安宁嗤鼻一笑,“那我不加班了,总行了吧?”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炒了你!” “信,只要你有权利,随便你炒。” 浓墨夜色笼罩了整座城市,左安宁甩着包包歪歪扭扭地走在马路边,在她旁边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只这一切仿佛与她毫无关联一样,她不过是这座城市里一个普通上班族。 每一天,上班下班,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唯一的增色也只是偶尔跟顾佳薇和莫小北聚一聚,闲聊不到几分钟,她就又恢复像现在这样茫然的状态。 和方一水分手后的三年,除却为了彻底忘记那个该死的前任而出门流浪的前三个月,之后的日子她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工作就等同于她的生活。 “佳薇,你跟小北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没意思。” “快了快了,桥上追尾了,正塞车呢,你再等会儿。” “你就不能走江北路吗?” “那得绕好大一个圈,谁让你临时叫我们出来,马上就到了,就这样,挂了!” 左安宁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裸色高跟鞋的细脚跟不偏不倚地卡在椅子下面的横条上,借着“喜色”静吧昏暗的冷色调光线,悄悄地解放了她的脚,圆润白皙的脚跟露在外面,藏在鞋子里的脚趾头轻轻勾起,勾住高跟鞋不让它滑落。 跟顾佳薇通完电话后,她再一次陷入了百无聊赖的茫然里,来静吧有一个好处,就是安静。然而,但凡是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的,总免不了有一些不识趣的苍蝇飞过来扰人清静。 “嗨,你在等人?” 左安宁斜斜地勾了一眼,对对方递过来的酒杯视而不见,冷哼一声,“我在等女朋友。” “女朋友?”对方诧异了一下,带着犹疑问:“是女性朋友吧?” “你不知道这是一家les吧吗?你想撩妹,去隔壁的费城往事,那里寂寞男女多一点。”她冷冷地勾唇轻笑,不屑地举起自己手里的酒杯,在搭讪自己的男人眼前上下晃了晃,“赶紧去吧,去晚了就只能挑到被人捡剩下的了。” “美女真喜欢开玩笑,我有现成的不要,还跑去别的地方找,不是傻吗?”男人似乎并不打算转移阵地,而是直接动手去拉左安宁,笑容邪肆,色眯眯的目光自上而下地在她身上流连,“都是出来玩的嘛,谁还管性取向?你们女人的生理需求不还得靠我们男人?” 左安宁不动声色地朝周围的人群看过去,众人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鲜少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靠得最近的吧台服务员也只是朝他们这边扫了一眼,就漠不关心地走开了。 她轻蔑地勾了勾唇,这世道大概就是这样的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男人见她没有反应,更加得意了,自以为马上就要得手,于是对着坐在角落暗处的一桌人招了招手,接着说:“我还有几个兄弟在这边,你叫上你的姐妹,大家一起......哎哎!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忽地惨叫了一声,松开抓住左安宁的手,捂着自己的后腰跌跌撞撞地往前冲了几步,等他站稳脚,准备破口大骂之际,又一次让人猝不及防地往腹部踹了一脚。 “你什么人!老子把妹碍着你什么事,哎呦,痛死我了!” “我是她老公,你说关不关我的事。”紫蓝色的灯光下,一个高挑的人影晃了过来。 第6章 多管闲事 高大的身影往前一迈,恰恰站到左安宁的身边,英眉轻拧,一双深沉的黑眸冷凝地打量她身上的职场装扮,在看见她脚下踩着那双至少十公分的高跟鞋时,方一水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左安宁懒懒地看了一眼,不耐地撇嘴,自言自语地嘟囔:“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方一水听见她不屑的语气,顿时胸口升起一团火气,愤懑地转身一步步走近她,“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还要被这只咸猪手拉着多久?” “我愿意让谁拉着就让谁拉着,我要不愿意,谁也奈何不了我,总之,你管不着。”她满不在乎地晃着脑袋,斜眼一勾,双手环胸,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你愿意?”方一水咬牙切齿地说,眼里似燃起了一簇熊熊怒火,眼看着就要烧出来似的,“你居然说你愿意?左安宁,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看上这男的了!” “我还真是不知道,你的品位现在竟然差到这种地步了!” “什么意思啊你!”那名被踹到地上的男人站了起来,从旁边随手抄起一把高脚凳,指着方一水吼了一声,就直直地把高脚凳扔了过去。 “呀!” “打起来了,怎么没人管啊?” “帅哥好帅呐,还好没被砸到呐!” 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有几个胆小的尖叫起来,但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议论纷纷。 酒吧里的服务员见形势不对,三四个人聚在角落里商议着叫来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男人的力气不大,高脚凳被他扔得偏了位置,恰恰是方一水的脚下,连风都没有刮过去。方一水极轻蔑地勾唇,歪着头对旁边还在一脸无所畏惧的女人说:“看,这就是你看上的货色。” “我有说过我看上了吗?”左安宁撇着嘴角,眼角余光里瞥到见角落里有一桌子的人正朝这边走来,四五个壮汉摩拳擦掌的模样看起来,显然就不是善类。 搭讪她的男人此时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朋友已经过来,有了助阵的人,便变得嚣张起来,他迅速地跑开,趁着左安宁和方一水都分神之际,直接拽过左安宁的手,想要将她扛到肩上直接带走。 方一水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想冲过去,却被那群冲过来的壮汉挡住了,左闪右壁之间,一声惨叫在人群外传了过来,阻拦他的人立刻停了下来,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左安宁安然无恙地站在一边,而刚才带她走的男人此时正扶着松垮垮的手臂弯腰哭嚎。 “想吃我的豆腐,先去武馆练个几年再来吧。”左安宁松了松手腕筋骨,挑衅地朝方一水勾了一眼。 方一水愣了半秒,身后刮来一阵掌风,他利落地转身抬腿,往袭击他的人身上狠厉地踢了一脚,就在这时,酒吧的大堂经理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匆匆赶来,三两下就制服了那群闹事的人。 “功夫倒是练到家了。”方一水来到左安宁的身边,悠悠开口,“就是这挑男人的眼光跌到了谷底。” “呵,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那样。”左安宁冷笑抬眼,“我现在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知道吗?” 正说着话,顾佳薇和莫小北就从门口走了进来,恰巧安保壮汉们拽着一行鼻青脸肿灰溜溜的痞子从门口经过,两人讶异了好一会儿。 “看这样子,我跟小北是错过什么节目了吗?”看到左安宁拍身上灰尘的架势,顾佳薇立刻明白到肯定是又打了一架。 “可不是,年度经典大剧呢。”左安宁冲她们挑眉,走到她们两人中间,一手搂一个,“走吧,换个地方,这里晦气。” 莫小北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到了还站在吧台旁的方一水,且对方在看到她时还十分友好地朝她招手,她讶异地问:“安宁,那不是......一水吗?” “别管他,那就是个疯人院跑出来的疯子。” “可是......” “走吧走吧,前几天为了躲她这个前任,还找我救过命呢!” “去去去,我那是躲吗?我就是不想看见他而已......” 看着左安宁“左拥右抱”地离开,与三年无异的窈窕身段,方一水怎么也想不到今天的她,会变得这般不同。 曾经在他身边小鸟依人的小女人,摇身一变,成了浑身是刺、言语火辣的小辣椒,这样看起来强悍的她,却让他越发心疼和懊恼,也更加地不知所措。 繁华都市里的深夜总是热闹的,形形色色的人走在路上,或欢声笑语,或痛哭流涕,什么样的情景都能遇得见。 暗夜中,左安宁晃晃悠悠地走在路灯下,暖黄色的灯照映在她身上,投了一道狭长黑影在地面上。 小腹隐隐作痛,她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远远瞥见楼下那抹熟悉的影子,她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嘴角冷冷地勾起,像是嘲讽又像是苦涩的笑。 靠墙站立的方一水显然也看到了她,身体挺直,转过身,直直地与她相对而望。 两个人相隔了两盏路灯的距离,皆是沉默不语地对望,花坛上散落一地的落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不远处,改装车的引擎声响彻天际。 “喝了多少?”不知过了多久,方一水的声音掺在风里响起。 下腹越来越明显的坠痛感让左安宁无心应付,她偏过头不愿搭理,感觉太阳穴两处狂跳不已。 这轻微的扭头让她一阵头晕目眩,随着腹痛越发强烈,她吃痛地捂着下腹位置微微拱起了背,身体开始发冷,后脊梁仿佛透着一股寒风钻进她的身体里,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发软,仿佛下一秒在没有支撑就会软下去。 从看到她捂住肚子的动作的一刻,方一水就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赶在她靠近墙面之前冲过去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你干嘛?”她的声音虚弱微颤。 他低头看了一眼,抿嘴不语,径自从她的挎包里翻找出公寓药匙,一路抱着她上楼进门。 第7章 来姨妈了 “放我下来,我不......不需要你的猫哭耗子。” 左安宁咬着唇,下腹剧烈的疼痛袭遍了她周身的神经,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可她仍旧不愿将自己这软弱的一面,展示在方一水的面前。 “嘘。”方一水利落地打开屋里的灯光,灯光明亮,他这才看清她脸上的苍白,英眉紧蹙,“这种时候就别逞强了。” 他快步到房间里将她放下,刚一放下,就见她弓起了腰在床上蜷缩着,心尖上丝丝的疼让他愣了愣,为她盖上被子后,马不停蹄地走了出去。 左安宁疼得难受,只觉得眼前景象灰蒙一片,熟悉的气息自房间里消失,耳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昏沉入睡的前一秒,她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时间是最有效的苦药。 迷离的睡梦中,她仿佛又听到了“乒乒乓乓”混乱的嘈杂声,隐隐约约地好像有人往她怀里塞了一个东西,热烘烘的,渐渐疼痛感变得不再那么剧烈,身体里的寒意也消去了不少。 她微微睁开双眼,房门外亮着灯光,一道影子伴着细小熟悉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她看见方一水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进来,不消半分钟,他就坐到了自己的床边。 “醒了?”如呢喃般的轻声细语。 她眨巴一下眼睛,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碗里升起的热气朦胧,蒙住了她的视线,她又眨了一下眼,许是她的样子好笑,对方笑了一声,眼前方一水五官精致的俊脸在顷刻间变得清晰无比。 她惊得想后退,却发现自己被人半搂着,身体一半的重量几乎是靠在他的手臂上的。 “煮了红糖姜,喝一点。”方一水注意到她条件反射的退缩,眼底黯然几分。 听到他的话,左安宁将目光挪到他另一只手上端着的碗,碗里深色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甜味和姜汁的味道,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又弄成姜汁了?”她撇开脸,难忍气味地皱鼻。 一如以前的小女人神色,方一水一直提气的心松下半寸,他轻哼应声,“这样更好吸收。” “趁热喝了,凉了更难喝。” “不喝,你赶紧走吧。”左安宁用余光瞥了一眼碗里的液体,嫌弃撇嘴移开目光。 方一水挑眉,偏头将碗递得更前,“你不喝,我不走。” “这是我家,你登堂入室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赶紧走,看见你我更难受。” “哪里难受?我帮你揉揉。” “啧!”左安宁一听,更加不乐意,羞恼地扭头瞪他,“废话那么多干嘛,让你走就麻溜地走!” “我还是那句,你不喝,我不走。”方一水耸肩扬眉,“你了解我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脸皮可真厚。”左安宁一脸嫌弃地睨他,接着保持嫌弃的神态伸手去端碗,谁知方一水竟不肯松手,气得她急皱眉,“你干嘛呢?到底让不让人喝?” “我怕你拿不稳,我喂你。”削薄菱唇上扬开合,眸光揶揄,他将碗微微倾斜,朝她晃了一下,“来。” 她沉沉地吁气,闷窒的胸口堵得难受,却又无可奈何,盯着那碗红糖姜,嘴巴凑近贴着碗沿微下压,碗里甜腻而辣喉的液体顺流而下,淌过舌尖,刺激着她敏感挑剔的味蕾。 闷声喝完,她大大剌剌地抬起手臂擦掉嘴唇边的残渍,不耐烦地瞪眼,“现在可以了吧?你可以走了。” “还不行。”方一水邪魅地勾唇,拿着空碗走了出去,没多久就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进来,“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 “姨妈巾。” “方一水!你!”左安宁恼羞成怒地抄起枕头朝他砸过去。 枕头不偏不倚地砸到方一水的手臂,软软地碰了一下就掉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把塑料袋和枕头一起放到了床上,“脾气真是够大的。” “知道就离我远点!”她羞赧地偏过头,凶巴巴地开口。 方一水心知她别扭的性格,勾唇轻笑,口袋里的手机在暗处震动不已,他拿出看了一眼便直接按掉,走近床边随手拨开塑料袋,说:“不确定你的习惯有没有变,同个牌子给你买了两种,先应应急吧。” “知道要来姨妈了,就别去喝什么酒,你的酒量又不好。” “你以为你现在了解我多少?”左安宁挑眼,眉眼冰凉。 “三年了,你都成大老板了,怎么?还以为我是以前的端茶小妹?”她嘲讽似地冷哼,“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这匹马是比不上你这棵草,但对于丢过的草,我还没有傻到无可救药地再捡起来吃一回。” 第8章 复合没有好结果 “复合的,都不会有好结果。” 方一水抿紧唇瓣,沉默良久,削薄的唇轻启,嘴角上扬了一个极其轻巧的弧度,“是吗?” “也许我跟你是特例。” 星芒闪烁的黑眸里充满了自信,左安宁淡定地缓缓垂下眼睑,撇了撇嘴角,“盲目自信不是智者行为。” “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我们试过多少次了?” 话音刚落,他的话就立即被驳了回来,方一水深深地凝住她,倚着床头的女人看起来低眉顺眼的样子,长发垂落在肩上,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让人难以看清她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 夜已深,窗外不时有夜风吹入,拂动窗纱。 他兜里的手机再次不适时地震动起来,亮起的屏幕折了丁点微光冒出来,深意不明的黑眸下沉几分,轻声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好。”干脆利落的回复。 方一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步至房门停了下来,光影下,他偏过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左安宁以为他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时,就见他一声不响地抬脚离开。 细碎沉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关门时碰撞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方一水走后,屋里一片寂静,借着客厅外透进来的灯光,她瞄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一股不该有的情绪从胸腔溢出。 当初和方一水分手后,为了让自己忘得更加彻底,她就连自己用习惯了的卫生巾品牌都换了,没想到方一水倒是记得清楚。 片刻后,她从袋子里拿出两包卫生巾,想也不想地像定点投篮一样,利落抬手朝垃圾篓里投了进去,一招投进,垃圾篓晃了两下后立稳。 人生路漫漫,她不想再把自己珍贵美好的年华,浪费在无趣又伤人的爱情里。 夜色降临,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伴着星夜开启。 华斯顿酒店的二楼高级会所里,富丽堂皇的豪华水晶吊灯悬挂在包间的天花板上,偌大的包间里充满了绚紫亮彩的光,给人以高端豪华的氛围。 左安宁站在包间门外,房门紧闭,里面的声音从门缝传来,隔着大门中上方的透明玻璃窗,她极其轻蔑不耐地白了一眼坐在沙发一角的钟国忠。 今天临下班前,她拎着包准备走的时候,钟国忠突然叫住了她,让她和他一起接待从香港过来的意向客户,结果来到以后却发现,这哪里是纯粹接待啊?分明是要一条龙服务罢了。 期间,钟国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去敬酒,她敬了一轮又一轮的酒,好几次把包间里的话题引导到公事上,奈何不到几句话,又被旁边的人给打了岔,话题就又转了风向,甚至还开始还说起了一些难登大雅的荤笑话。 “你在这里干嘛?”熟悉的磁性嗓音夹杂着各种声音里,在左安宁身后响起。 她吓了一跳,惊得立即转身,只见方一水噙着淡淡的笑单手插口袋地靠墙站里,白色衬衣的领口慵懒肆意地微敞,微凸的喉结竟奇妙地让她觉得自己被蛊惑了。 她快速地甩头,没好气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方一水无所谓似地耸了耸肩,“我在关心你。” “用不着你的关心。” “你是......在工作?”他斜斜地瞥了一眼包间里坐着的人,回头将左安宁从下至上地扫了一遍,看她双颊渐渐泛起不自然的绯红,不免感到担忧,“你的脸怎么红了?” “你喝酒了?” 左安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瞪着他,说:“你是太平洋哦,管那么宽。” 说着,她努了一下嘴,转身准备扭动门把把手。 “等等。”方一水不放心地拉住她,才碰上就让她给大力甩开了,他心知左安宁对自己的排斥,生怕她冲动离开,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冒犯,“放心,我没别的意思。” “做不成情人,至少还能做朋友,你何必每次见面都把我当成仇人一样?好像你有多在意我的出现一样。”他扬眉浅笑。 听了他的话,左安宁反倒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被人看穿了的错觉,她傲娇地抬起下颚,“你见过谁分手了还做朋友的?” “想跟前任做朋友的,就是耍流氓,想约炮!”她忿忿反驳,往包间里扫了一眼,接着扭头不耐烦地问:“你还有别的事没有?” “有。”他煞有其事地回答。 “别喝......” “啧!方一水你就是闲的!你应酬不喝酒的哦?你们都是喝仙水的吗?” 第9章 仙人跳 方一水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左安宁一脸受不了地打断了自己的话,面对这样毫无耐性的女人,他是又气又急又无奈,“安宁,我话还没说完......” “不用说了,反正你说了我也不会听,听了也不会照做,说了也白说。”左安宁撇嘴转身,一边说着,一边扬起熟练的职场笑容推门进去。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婀娜背影在包间里的沙发上坐下,方一水无可奈何地挑眉摇头,自言自语般地喃喃:“最后那句倒是真的。” 左安宁回到包间,坐到最靠边的位置,眼角悄悄地瞥向已经看不见人影的门外,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侵袭而来,心道:男人就只会动动嘴皮子。 “我说小左啊,你系怕我们食咗你吗?你坐辣么远我们怎么来谈生意?来来来,坐到中间来。”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说着广式普通话朝左安宁招手,本就不大的一双单眼皮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在不亮的灯光下看起来,几乎像是闭眼的一样。 左安宁迅速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忍下心底升起的恶心感,强迫自己不去留意对方伸过来的那只油腻腻的胖手,牵强地勾唇,客套微笑,“林老板真会说笑,我坐这里不是方便给各位大佬倒酒、敬酒么?” “那也不见你来敬酒啊!” “我这才刚坐下,您在陪人小姑娘唱歌,我不好打扰呀!”她讪笑着,斜眼瞥向对方搁在叫来的包间公主大腿上的手,那股恶心感冲上大脑,眼前竟出现了层层重影。 她正说着话,眼前忽然冒出了一杯酒,她抬眼看过去,发现竟然是钟国忠递过来的。 “既然林老板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赶紧去敬酒?” 钟国忠脸上的横肉像是有思想一样,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而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实为诡异。 她接过酒杯,怀揣着疑虑去给最有决策权的总经理敬酒,几句应酬的交流后就退了回来,还没坐下,钟国忠又递了杯酒到她眼前。 “林老板身边的也都要敬一敬,赶紧去!” 左安宁心里的疑虑更深,眼前的景象愈加混乱,如天旋地转般的开始移动,他说话的声音如钟鸣般,敲进她的耳朵,耳膜里嗡嗡作响,太阳穴的怪异感更是直冲脑门。 这种类似于饮酒过度的醉酒状态让她既感到熟悉,又觉着陌生,她首先想到的不是“酒劲上头”,而是“仙人跳”。 从钟国忠来到公司开始,他们两个人一直就不对盘,今天临时叫她一起出来接待客户,本就奇怪,现在还给她递酒杯,就更加可疑了。 搭在膝盖上的手渐渐加重力道,指甲隔着长裤的布料嵌入皮肤,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强装镇定无事地微微一笑,“钟副总,你今天可是我们公司的代表,刚才我敬完一轮下来,你都还没举过杯子呢。” “不管怎么样,你总得敬各位大佬至少一杯酒吧?”她说着,将酒杯推了过去。 “我还要开车,不能喝酒。”钟国忠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 两人推推搡搡之间,左安宁有意无意地将酒杯杯身弄得歪向一边,毫厘之间,红酒杯倾洒而下,恰恰洒到了她的脚边,红色的酒液沾湿了她的裤脚,还有几点红色溅到了白色衬衫的袖口处。 她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眼前一暗,在她身体软下去之际,仿佛看见了门外进来了一个人,背光的暗影给了她熟悉的安全感,倒下去时依稀间感觉到有人托住了她的身体。 第10章 泼妇怎么了 不到五点的清晨,鱼肚白尚且没有泛起在天边,昏暗的酒店客房里,洁白的被子团了一个人形的鼓包,静谧的空间里,轻浅的呼吸声与窗缝钻进来的丝丝风声相叠,尤显清静。 “......左安宁,该动手术了!” “人呢?总不是又跑了吧?下次再这样,直接列入黑名单!” “来了!来了!医生,人来了!” 熟悉的梦魇仿佛带着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一般,刺激着左安宁的身体感官,她挣扎着要醒来,睁眼之际,头痛伴随着意识一并袭来,她惊得拉起被子打量自己身上的衣物,一切完好,身上除了头痛和四肢酸软外,别无异样。 昏迷前那道暗影掠过脑海,她打量着一眼就能看尽的客房,旁边的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自己身上也没有别人的痕迹。 左安宁简单地洗簌过后,特意到前台退房时,发现她入住的酒店竟不是华斯顿酒店,而且对方还是用她的身份证办理的入住,这样的行为......莫非真有人做好人好事不留名? “这次总公司的好像是真的打算从各个分公司里选呢!” “真的吗?那我觉得我们的就很好啊,我们的安宁总监要是去参加选拔,肯定能拔得头筹的,是吧?安宁?” 茶水间里,左安宁正在暗忖昨晚救自己的好人到底是谁,全然没有留意到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不由得一脸茫然地转过头,问:“嗯?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总部招gad的事啊!安宁,你在想啥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上点心。” “呵呵,没什么,在想等会儿要跟客户对接的事情。”她讪笑两声,随口找了个借口搪塞了几句,假装有电话进来,急急忙忙地走出茶水间。 “左总监,你过来一下!” 左安宁刚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正准备要坐下来,就听到了在她听来,是世界上最难听的声音如敲钟一样敲了过来,她郁闷地把杯子放下,白了一眼钟国忠办公室的门,抄起桌上的笔记本和笔,像一阵风一样地转身走了过去。 “钟副总。” 自从钟国忠上任以来,定下了不少不成文的规定,公司里怨声载道,他都全然没有放在眼里,这让不少人都生出了辞职或跳槽的想法,左安宁也不例外。 如今总公司那边发出从各区域分公司里选拔总公司客户部gad的通知,自然更让绝大多数有能力的人生出了离开这里的欲望。 左安宁在三年不到的时候,一路从ae升到am,再升到客户总监ad,当初失去爱情的她全心全意扑进了工作里,别人下班放假,她统统在加班。 在这个公司里,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质疑过她的工作能力和对工作的责任心。 然而,上个星期她当众得罪了新来的钟国忠,两人在公司里的上下级关系日渐白热化。更何况,昨晚他特意设计的仙人跳,她侥幸逃脱,现如今以对方小肚鸡肠的气量,她要是递交竞招选拔的申请,恐怕他根本就不会签名同意。 “昨晚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钟国忠严词厉色地敲桌子,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你昨天的行为给我们公司带来了极其不好的影响!包括你那朋友,粗暴!无礼!” “钟副总,我做什么了?”左安宁扬高音量,故意大声质问,“昨晚你让我接待客户,是临时安排的,在没有任何有关于客户资料的情况下,我依然服从安排地去了。” “在包间里,我几次要跟对方谈公事,反倒是你钟副总,一直拿敬酒说事儿,绕开谈正经事的话题,只让我不停地喝酒,最后我喝得不省人事,朋友来接我走了,这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至于你说我朋友粗暴无礼,我当时已经昏迷,他做过什么,我毫不知情,不过要我猜呢,那也许他是以为有人在给我设了个仙人跳的局,所以才那么愤怒吧?” 办公室的玻璃门是敞开的,她的声音毫无遗漏地传了出去,不少人在经过办公室门外时,都忍不住朝里面投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钟国忠被她的话激得火气攻心,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因为憋着怒气而冒了出来,他握拳捶了一下桌子,“好你个左安宁,满嘴的胡说八道!什么仙人跳!分明是你逃避工作和责任的借口!” “钟副总,是你说要我给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我解释了,你却说我满嘴跑火车,这我就不懂了。” 左安宁无辜地歪着脑袋,斜眼瞥向玻璃门外悄悄关注这边的同事们,“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出去忙了。” “需要我帮你关门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退到门边时扶住了门框,不屑地勾唇,“大概是要的。” “左安宁!你!” “哐当!” 玻璃门与门框碰撞发出声响。 “这次选拔你要是递交申请,你看我批不批给你!一个女人没点儿女人的样子,比男人还嚣张!简直就是个泼妇!” 高跟鞋踩地的“哒哒哒”尤为响亮,与隔着门传出来的愤懑骂语夹杂在一起,像是在无声抗争一样。 “切!泼妇怎么了?我乐意!” 左安宁不屑地挑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盯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沉思片刻,果断地给公司某位高层打了个电话,间接性地越级申请了自己之前没有休完的全部假期。 第11章 四十岁结婚 “......所以说呀,这次她公司老板可算良心发现了,居然给她放了个大长假。” “是是是,我现在就是这么个意思,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把她的终生大事给解决咯,不然还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呢!” “对哒对哒,你身边青年才俊肯定不少,你也帮着她留意留......” 休假的当天晚上,左安宁就回了趟左家,耐不住身心疲惫的她在房间里从晚上八点睡到大中午十二点,拖着神清气爽的身体硬件走出房间,就听见杨媛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聊得火热。 乍一听,杨媛聊的话题女主角竟然是她。 “妈,您在跟谁讲电话呢?讲得这么起兴。”左安宁懒懒散散地趿着拖鞋挪过去,坐到她的身边。 杨媛扭头看了她一眼,捂着手机下方,说:“哎呦,咱们家大小姐可睡醒了。” “我难得放假,睡久一点怎么了?”左安宁大大咧咧地伸着懒腰,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杨媛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方......” 她猛地瞪大眼睛,腰杆挺直,颤着手指向杨媛的手机,“妈,你你你你在跟谁讲电话呐?” “一水呀!” “哎哟喂!我滴妈耶!您可真是......” 左安宁哀嚎一声,二话不说,连忙扑过去夺走了杨媛手上的手机,二话不说直接给挂断了,还抱怨道:“妈,您怎么能把我的事情随便跟外人说呢?” “你上手抢我手机,你还有理了?”杨媛不以为然地瞪眼,“你都快三十岁了,不就是以前跟人家一水谈过朋友嘛,至于记到现在吗?” “现在一水是大老板,公司里肯定有很多不错的人选,妈妈让他给你介绍几个怎么了?你那么难得空出点时间来,自己不抓点紧,还不准我这个当妈的做点什么?” “那您也不该找他。”左安宁没好气地把手机塞回到她的手里,利落起身,到餐桌拿了根油条就放自己的房间走,“很多事情您都不清楚,就别跟着瞎搀和。” 杨媛一看她又要钻回房间,立刻跟了过去,在她身后接着说:“那......那我不清楚,你就说出来,说到让我清楚不就得了嘛!” “你那隔壁王阿姨的两个女儿都嫁人了,最小的那个孩子都已经两岁,明年都能上幼儿园了,你再看看你,不是我唠叨,你要真不想听,就乖乖地去相亲,找个对象,结婚生孩子啊!” “女人就应该趁早要孩子,三十岁以后要孩子,会老得更快,妈妈也是替你着想......” “妈......”左安宁叼着豆浆的吸管转过头来,“您要催婚,怎么不催催我哥?成天就知道催我。” “你哥是男的,四十岁结婚都无所谓。” “噢!”她佯装恍然大悟地拖长尾音,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住,对着杨媛狡黠咧嘴,露出一排皓洁白齿,说:“那我也四十岁结婚。”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手下微转,她一个转身就溜进了房间。 “欸!你这孩子!真是愁死我了!”听到关门声,杨媛才反应过来,摇着头念了一句,就走开了。 左安宁在房间里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才坐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在微信的姐妹群里发了视频通话,把自己休年假的事情和接下来的出游计划大致地说了遍。 “你怎么说休假就休假啊?不是说好了等学生放寒假的时候一起休的吗?”顾佳薇听完她的话,立刻白了她一眼,“马上都国庆节了,你拖到小长假休不行吗?” “忍不了了啊,大姐!”左安宁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吸管,“那小北你呢?” 莫小北闻言,抬手扶了扶挂在鼻梁上的眼镜架,一边把手机镜头转向电脑正面,一边回答说:“对不起了,我是走不开的。” “小北人民教师,你问这个问题,si不si傻?”顾佳薇没好气地说,“我也走不开,公司忙着呢,你自个儿去吧!” “两个没义气的家伙......”左安宁嘟嘴抱怨着,房间门外传来门铃声,她想着还有杨女士在客厅就没多在意,继续视频商量着自己独自旅游要去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门铃声已经停了下来,转而是她房门外的敲门声,她狐疑地扭过头,想了想,对着手机镜头说:“你们聊着先,外面有人敲门。” “去吧去吧,我跟小北帮你决定就好了!” 左安宁干笑地咧嘴,推开椅子起身,她一边念叨着杨媛又要整哪出,一边踱步去开门。 房门微敞,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从门缝穿了进来,攀扶门边顺着她开门的动作推了进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另一只手就已经伸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她猛一抬头,看清对方的脸,黛眉紧蹙,抬脚往前踹出,却被对方给拽住了脚腕。 第12章 送未来女婿 “松手松手!疼死了!”鲜少锻炼过的筋骨被人这样抬起,拉得她大腿根部紧绷酸痛,她龇牙咧嘴地挥手。 方一水邪邪地勾了勾唇,松开了她的脚腕,“刚见面就想给我送大礼,这么客气我会不好意思的。” “还有手!” “未免你对我动手意图不轨,这手我就不放了。”不顾左安宁的挣扎,他得意地歪头,余光瞥到房内桌子用手机架竖起来的手机,耳朵尖的他听到了视频通话里模糊的通话内容。 “神经病!”左安宁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去掰他的手指,用尽了力气,对方仍纹丝不动,咬牙切齿地瞪他,“你来干嘛?谁放你进来的?你是闲着没事找事是不是?” “我要是说来找你的,你是不是又要抬脚踹我了?”剑眉微挑,他抬脚尝试往屋内走进,碍于左安宁的全力阻挠,走动的姿态都变得有些古怪,他索性松开了手,大步走到桌前,拿起手机,落落大方地朝视频里一脸看戏的两人打招呼,“让二位见笑了。” “你就是甩了安宁的前男友?”顾佳薇认出了他,鄙夷地皱鼻。 “唔,之前是。”方一水托着下巴假装沉思几秒后才回答,“我现在是未来现任。” “不过......你刚刚说是我甩的她?”他狐疑地反问,接着扭头询问般地看向左安宁,“我什么时候甩了你?” 左安宁听到他的问题,心里咯噔了一下。 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本来就气恼至极,如今他不仅毫不顾忌地闯入自己的房间,还鸠占鹊巢般地拿她的手机撩她的姐妹,甚至还装出一副无辜茫然的样子反问自己这个问题,她更是气得脑袋发胀,胸口起伏不定。 “手机还我!” 她快步冲上前去夺回手机,才伸手就被他灵敏地躲开了,“方一水,你还有完没完了!” 方一水听出了她声音里暗藏的颤抖和悲愤,不由得一愣,旋即转过头淡然地对视频镜头说:“抱歉,我找安宁有点事,先替她挂了,改天让安宁约二位出来,我请客赔罪。” 说着,他礼貌地颔首,擅自挂断,把手机随手抛到了斜后方的床上。 “你......”左安宁见状,抬手指着门口,“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安宁。” 沉着压抑的声音让她怔住,此时的方一水已经收敛了脸上恶作剧的揶揄之色,一双黑玉凝着她看不透的深意,她彷如触电一般,急忙撇开目光,“有屁快放,我没空陪你在这里干耗。” “休大长假的人怎么会没空?”方一水邪魅地挑眼,身体往后斜靠,倚靠在桌子边沿。 修长的双腿交叉而立,只是简单的白衣黑裤,却总能在无形中散发出一种邪魅中带着柔情的魅惑,左安宁偷偷斜眼看了一会儿,在触碰他揶揄的目光时即刻躲开,恢复冷然地开口:“你到底来干嘛?” “不是说了吗?给阿姨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 “送未来女婿,你信不信?” 第13章 不抱都抱了 “送未......什么未来女婿?你是说我妈让你给我找的相亲对象吗?”她呆了半秒,想起杨媛之前跟他打电话说的内容,下意识地问出,然而话才说出口,在看到方一水嘴角噙着的诡异笑容,便立刻后悔问出来了。 她这样问,岂不是显得她很着急要相亲了吗?她悻悻地收住口,幽怨地盯着方一水。 方一水轻笑一声,双手插着裤袋,直起身往外走,“阿姨刚刚出门了,让我在这里等她。” 他说着,身体往后倾斜,扬起明朗的笑容回头,说:“来者是客,你是不是应该出来倒杯茶水给我喝?” “你可以走的,我绝对不留你。”左安宁向上翻了白眼,忿忿不平地走出去,到门口又折回房间,捡回被扔到床上的手机,才出了房间。 她到餐厅随意地倒了杯凉白开,放到茶几上,“你要的水。” “谢谢。”方一水抬头微笑。 左安宁斜了他一眼,如抹珠般的薄唇边溢满了清爽温润的笑意,她被这笑容闪了一下,讪讪地别开脸,嘟囔了一句“妖孽”,便要转身离开。 结果一时没注意到,脚趾磕到茶几的桌脚,一阵刺痛酸麻袭遍周身细胞,她吃痛地缩脚,弓身之际被身后突然伸过来的手臂往后一揽,她重心不稳地直直往后倒下。 背后灼热坚硬的触感让她在疼痛之余,还感觉到了丝丝触及心底的酥麻,她顿时怔愣住。趁着她恍神的时间里,方一水已经检查了她碰到的位置,看到没有伤痕,放下心来后更是无所顾忌地加重了搂着她的力道。 “咳,放手。”左安宁察觉到他有意无意呼出的气息,脸色闪过一丝赧然,尴尬地推他的手臂。 “不放。”方一水紧了紧力道,身体往后挪了半分,斜斜地靠到沙发上,“你自己撞过来的,难得你主动投怀送抱,哪能说放就放?” “我什么时候撞了?分明是你动的手!”左安宁扭动身体,双手用力地去掰开他的手指,极力压制住因这熟悉的触碰所引起的异样情感。 “你刚刚往后倒......” “我那是在弯腰!” 自己要说的辩解被她气恼地打断,方一水耍无赖似地无声笑笑,“那没办法,不抱都抱了,松不了手。” “......”左安宁无语地吁出一口闷气,“方一水,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变得比以前还要流氓了?” 话刚说完,大门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她吓得急匆匆地去拽方一水,“起开起开!我妈回来了!” “急什么,让阿姨看到了,不就不会再让你相亲了吗?”方一水不以为意地偏头,嘴角微微上翘。 左安宁见他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气得抬脚胡乱地踢他的小腿肚,尔后往自己身后瞟了一眼,灵光一闪,眯着眼趁其不备地弯起手臂,手肘用力地往后撞过去,直击方一水的下腹部。 只见他果真吃痛地松开手,趁着间隙,她急急忙忙地甩开他,起身弹开几步远。 第14章 各安天涯 “宁宁啊,你在干嘛呢?跳舞吗?”正当此时,杨媛开门进来,偏巧看到的是左安宁往后跳开的一幕,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到靠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很痛苦的方一水,顿时着急地跑进来,“哎呀,一水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方一水听到动静,连忙站起来,朝她摆手,“阿姨,我没事。” “妈,您别管他,他就是强吃豆腐吃撑了。”左安宁没好气地翻眼。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杨媛往她手臂上怪责地轻轻拍了一下,走到沙发前,关切询问:“真没事?” “咳,没事。”方一水不着痕迹地捂着自己的腹部,意有所指地看向左安宁,“我确实是吃豆腐吃多了,还有点消化不良了。” 还消化不良呢!怎么没把你给撑死!左安宁在一旁毫无顾忌地翻了一记白眼,暗暗腹诽。 “豆腐?”杨媛将信将疑地在他和左安宁身上来回打量,最后看了一眼时间,拎着菜篮子的手往上抬了两下,说:“阿姨买了大闸蟹,你要一会儿没什么事的话,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怎么样?” 方一水继续斜斜地扫向靠墙站立还在瞪着他的小女人,轻轻地勾唇,“可以啊......” “可以什么啊!”左安宁一听他还要留下来吃饭,连忙打断,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后,推着他直要往外走,“你不是说有非常非常重要的客户要见吗?快走快走!不然迟到了,你就要损失一百万了!” “哎呦,一百万呐?”杨媛惊讶道,“那可不能耽误囖,宁宁你赶紧送一水出去,约的几点钟啊?会不会赶不及?” “不会不会,现在去,绝对来得及的!所以,方老板赶紧走吧!”左安宁顺势附和,把一直在捂着眼无奈又忍俊不禁的人往外推,“要是亏了这一百万,咱们家可赔不起!” 听着她装腔作势的语调,方一水憋不住笑意地抬手搁在唇边,“那就把你典当给我。” “你闭嘴!” 左安宁低喝一声,打开大门,像送瘟神一样地把他推了出去,回头瞥了一眼还在后面盯着他们的杨媛,索性踹了拖鞋,换上一脚蹬的平底鞋走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方一水。”她拉着方一水走远几步,板着脸,认真严肃地问出这段时间以来心里冒出的疑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方一水也收敛了嘴边扬起的笑容,神情专注地看着她,“你说呢?” 他的习惯性反问,不知为何,让左安宁产生了失落的情绪,她垂下眼帘掩盖住眼里的失落,“我不知道。” “我......” “我不想知道。”不等他说出口,她便着急忙慌地打断,“你怎么想的,跟我没关系。” “方一水,我跟你已经分手三年了,这三年的生活是我认识你以来,过得最轻松的时光,所以我不想改变,更不可能为了你而改变。” “分手后的彼此就应该各安天涯,除非必要,我希望从今往后都不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第15章 你跟踪我 夜凉如水,墨蓝色的幕布铺盖在上空,灯火阑珊下是一条条闪着亮光在马路里排队的车灯。 左安宁抵达巴黎时,已经入夜。自从那天在左家门外和方一水摊牌后,第二天她就直奔机场,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路程,已然让她筋疲力尽。 在入住酒店时,她却意外地看到一个像极了方一水的背影,然而她当时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很快对方就步入了电梯,导致她没有办法当即确认到底是不是方一水。 昨天白天他们才见过,而且她决定来法国也是昨晚才临时决定的,临时订的票,按常理来说,除非方一水在跟踪她,否则他怎么可能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她抱着这样的疑惑回了客房,给家里人和闺蜜群里报了一声平安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客房的窗外阳光烂漫,从玻璃窗折射进来的光线里飘着极细的微尘。 简单的洗簌和整理后,左安宁就照着顾佳薇给自己找的法国自由行攻略出门,当她来到酒店二楼的餐厅时,无意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随着她的走近,这股熟悉感越加强烈。 她愣了半秒,下意识地就想要掉头躲开,刚转身要踏出一步,就被人在身后给拉住了,且往后扯了过去,肩膀撞到对方的胸口。 “你跑什么?”低沉的嗓音中暗藏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左安宁背脊微凉,微抬起头瞪向正笑意盈盈对自己坦然对视的方一水,压下内心的惊愕和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一水偏了偏头,嘴边的浅浅笑意似有扩散开来的趋势,“你说呢?” “你跟踪我?” 左安宁的眸光里闪过一丝不悦,他收起方才玩世不恭的笑容,“我有那么闲吗?我是......” 就在他要开口解释,旁边的一位黑卷发的高挑男子走过来朝他招了招手,笑容儒雅地询问:“monsieur,quiest-elle?tacopine?(先生,她是谁?你的女朋友吗?)” 左安宁听到自己完全不懂的法语,不禁好奇地想要扭头看一眼,却被方一水的手按在了头顶上,手上的力道不算大,只是阻止她扭头的动作。 她不满地想挥开他的手,眼角余光瞥到方一水点了点头,旋即听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节奏不快不慢,让人难以捕捉到他的情绪。 方一水在和那名法国男人交谈了几句后,突然放下了按在她头顶上的手,转而搂着她的肩面向法国男人,说了一句最为简短的话,随后法国男人就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你跟他说了什么?”左安宁疑惑地偏了偏脑袋,眼角余光中瞥见那名法国男人已经不再看向自己了,只是方才那一瞬间的敌意依旧让她难以释怀。 方一水挑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和法国男人又寒暄了几句,直到法国男人离开,他才缓缓地答道:“你觉得我能说什么?” “我鬼知道你。”左安宁朝他翻了一记白眼,旋即以怀疑的目光瞪向他,“他该不是你在我之后找的前任吧?” 第16章 不会再提复合 那眼里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让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膈应,她又没有做什么,而且那股敌意是在方一水介绍完自己后才出现的,除了把她当成情敌之外,她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了。 “不然你告诉我,好端端地那个人干嘛瞪我?要么就是你跟他说了我的坏话,要么就是他把我当成你的现任女朋友,因为吃醋嫉妒。” “左安宁。”方一水听了她的话后,脸色一阵发青,咬牙切齿地喊她,紧接着搂着她作势往外走。 “你要干嘛?”她弓着腰往后用力,阻止他拉着自己离开,“该不是被我发现了,现在要......” “左安宁,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方一水停下动作,审视般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智慧呗!” “......”面对她的理所当然,他无奈失笑地抚额,捏着她的手腕抬起,“走吧,我来给你证明证明,” “证明?什么证明?”左安宁一脸迷糊。 “你说呢?”相对于她的迷茫,方一水的唇边勾起一记邪魅的笑容,深邃的眼里闪过一丝略有深意的光,“当然是到床上,让你看看我身为一个正常男人的实力。” “你、你耍流氓!” “谁要看你什么实力!大色胚!” 他满意地看着左安宁在自己面前羞恼跳脚,娇俏可人的小脸上泛起的绯红为她的美丽更添了一抹娇羞,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和她都从未改变。 “吃早餐了吗?” 他的语气蓦地变得柔和而认真,还在吐槽的左安宁一愣,旋即目光狐疑地抬头看他,一脸戒备地问:“你又想干嘛?” “我还没吃,一起吃吧。” “跟你一起吃,我怕自己倒胃口。” “不会,美色与美食同在,会让你胃口大开的。”说着,方一水不顾她的抗拒,拽着她就往餐厅里走,见她仍旧不死心地挣扎着,只好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边说:“你再动,我就把你扛到肩上带回房间。” “你是要吃早餐还是要被我吃?” “......”左安宁悻悻地撇了撇嘴角,抗拒往前走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在方一水饱含深意的视线中,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坐下。 “方一水,你老实交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跟她同一时间住在同一家酒店,简直太可疑了。 “我来出差。” “出差?那么巧?” 方一水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斯条慢理地放下后,笑意不明地歪头看她,“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为你而来的?我在跟踪你?” 他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自嘲,仿佛是对自己说的话感到轻蔑一样,左安宁的心口忽地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划过一条细细的痕,沁着点点血迹,感到一丝刺痛。 “我还不至于做那样的事情。”方一水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的眸光,低沉平缓的声音让人捉摸不透。 她愣了愣,心口上的一丝刺痛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关。 “你说的那些话,我认真考虑过了,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藉此再向你提出复合。” 第17章 性感女郎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坦然,反倒显得左安宁十分在意似地,这让她感到极其别扭,进餐的过程中她也不再开口说话。 好在期间方一水一直在接电话,两人的氛围才不至于过于尴尬。她在旁边听着,发现确实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心底存有的半点怀疑也慢慢地消了下去,或许他真的只是来出差,一切都只是巧合吧。 “你今天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吃过早餐后,两人一起走出酒店大门,明媚的阳光投在大门前的花坛上,花瓣上的露珠在日照下闪着奇异的光点。 左安宁正暗忖着方一水会不会还要跟着自己走,就听到他这么问自己,心底里刚升起的一丝怪异感便落下,她转过头,冷睨一眼,“关你什么事?” “就算不复合,也不至于当我是仇人吧?”方一水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我只是作为朋友的身份关心你。” “不想告诉我就算了,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什么?” “报平安。” 法国的秋季是带着一丝清凉的,左安宁离开酒店后,心情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她本是来放松心情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她去到哪里,总是想起方一水,他说的那些话更是见缝插针地在耳边响起。 原本她还担心方一水要跟着自己出来,当他不跟着自己了,她竟然失落了。 这样的情绪让她一整天都无精打采,在水上餐厅吃过晚餐后,趁着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就提前回了酒店。 “......我跟你讲,你单身狗就别去什么普罗旺斯了,去了只会更郁闷。” 顾佳薇御姐范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了过来,左安宁闷闷地应了她一声,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愿。 “安宁,你该不是已经去了吧?” “没有哇。” “那你怎么声音听得怪怪的?”顾佳薇想了想,又问:“钱包被抢了?” “没有,我只是......”左安宁一边走进酒店大门,一边叹着气地解释:“早知道我就等你们休假再来了,我一个人有点无聊啊,一点都嗨不起来。” “是吗?可你以前一个人去奥地利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 “我......”她正要反驳顾佳薇的话,抬头间看见了自己的右前方从餐厅的方向走向前台的方一水。 他似乎换了一套衣服,和早上的休闲穿着不同,今晚穿的略显正式,全然符合一名成功人士在生意上的正统装扮。 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裤将他颀长挺拔的双腿完美包裹,上身穿的外套更是彰显出他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遥遥一看,就像是一位贵族绅士一般。 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的,是一位有着一头波浪卷的金色长发,她穿着一袭艳丽的露背贴身长裙,露出来的背部线条极具诱惑力。 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袭了过来,左安宁的气息变得有些紊乱。 “安宁?你怎么了?” 顾佳薇担忧的问话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愣了愣,收回投在前方不远处的目光,侧过身往电梯厅走去。 “没什么啊,刚刚看到了一个超帅的外国人。”她压下心里异样的波动,让自己尽可能平静地回答顾佳薇的问题。 “是吗?” 面对顾佳薇将信将疑的反问,左安宁只能讪笑两声,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她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两眼闪着亮光,“佳薇,你不是在家吗?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你听错了!我先挂了。” 不等她再问一句,顾佳薇已经率先挂断了电话,她举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想着江城那边现在已经是将近凌晨两点了,这个时候会出现在顾佳薇家里的男人,想必两人关系不浅吧。 一颗八卦的心沸腾起来,她对着手机眯眼微笑,暗自盘算着回去以后要问清楚那个男人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在一步步靠近她的方一水。 方一水偏着头,远远地就注意到她从门口呆呆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开始走动,现在又站在电梯厅盯着手机发呆,娇俏的眼角微微向上扬,嘴唇咧着,露出里面的皓洁白齿,活脱脱像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 “在看什么?”他弯腰低头凑了过去,伸手把她的手机抢到了手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左安宁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手机已经不在自己的手里了,看到此刻满面春风的方一水,她更是憋着一口闷气在胸口,“把手机还我!” “这么凶?”方一水不以为意地轻挑剑眉,将手机递了过去。 左安宁忿忿大力地抢回手机,“对!我就这么凶!你想要温柔,就别来招惹我呀,找回你那个前凸后翘的性感女郎呗!” “前凸后翘的性感女郎?哪来这么一个人?” 第18章 宝贝儿 方一水哭笑不得地微微一愣,只见左安宁的视线越过了他的肩膀看向他的后方,身后传来高跟鞋踩地的“哒哒哒”声响,顿时了然。 “方,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啊?人家都还在那里等着你呢。”金发美女在离方一水还有一步之遥时就伸出手搭了过来,上身更是柔若无骨地靠向他的手臂。 左安宁听她所说的中文十分流利,不禁感到意外,可是当看到她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再看他们两人确实郎才女貌的样子,就觉得胃里翻搅得难受,她鄙夷地别开脸,假装若无其事地仰头盯着电梯门。 “方,你怎么都不理人家?” 身侧传来的娇滴滴语气让左安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手臂上更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双手互搓,再次鄙夷地撇了撇嘴。 方一水注意到她的动作,默默勾了勾唇,将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人礼貌性地推开,“linda,我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是出了名的勤劳,可是你现在已经在法国了,就应该好好享受在这里的生活。”linda不依不饶地倾身上前,再次被他不留情面地推开。 她不满地跺脚,高跟鞋的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不小的声响,周围在等电梯的其他住客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左安宁见此一幕,憋着的那股闷气弱了不少,她颇有点幸灾乐祸地偷瞄方一水的脸色,恰巧撞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眼里似有期待,还有一丝她看不明白的压抑。 她慌乱地低头,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旁边那道火热的视线。而在此时,恰好电梯门打开了,她便低着头跟随人流走了进去。 方一水见她就这样没心没肺地离开,无言地捏了捏拳,朝前跨出一大步,伸手将她捞了出来,在她反抗之前,压迫性地伏在她的肩上,刻意扬高声音地说:“宝贝儿,你要去哪里?” “宝......” “宝、宝贝儿?”左安宁瞠目结舌地回头,“方一水,你又想搞什......” “方,你刚刚喊她什么?” linda的声音有点大,甚至尾音里还破音了,左安宁的注意力被她的破音给吸引住,这才真正地从正面打量起眼前正用手指指向自己的金发美女。 “你为什么要抱着她?”linda不满地噘起嘴巴,察觉到她打量自己的视线后,斜眼瞪了过去,“你在看什么?你为什么要勾引我的方?” 左安宁再一次瞪圆了双眼,她看了看linda,又回头看向方一水,微微抬了一下下颚,挤眉弄眼地暗示他赶紧解释清楚。 然而,看到她这副抓狂模样的方一水不但没有解释,反而还笑出了声音,手里更是搂着她的腰更紧了。 “方一水,快点解释!”她抓狂地掐扶在自己腰上的手,压低音量咬着牙低喝。 方一水反手包裹住她掐自己的手指,满眼宠溺地笑而不语。 “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linda注意到他们俩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再次上前一步厉声质问。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比我好?你居然选择她都不选择我!” 方一水冷然地斜睨过去,深不见底的黑瞳里寒光闪烁,“linda,注意你的言辞。” “她是我很重要的人,希望你能尊重一下我和我的女朋友。”他冷冷地说完,搂着左安宁转身走进了刚打开门的电梯。 偌大的电梯厅里,只留下linda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甘心地跺脚,电梯门刚关上的时候,左安宁感觉自己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得见高跟鞋蹬在地面上的声音。 “方一水,你真是厉害了。”她说着,煞有其事地鼓了鼓掌,“利用前任来甩现任,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现任?你从哪儿看出她是我的现任了?”方一水好笑地低头看着她。 “不是现任?那就是未来式咯!” “走出国外,都还有金发美女追求,方总果然风流。”左安宁冷嘲热讽道。 第19章 你吃醋了 “你吃醋了。”方一水淡淡地说,眼神笃定。 “你神经病!”左安宁闻言,心中一惊,连忙否认,“我对你这种人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怎么可能去吃醋?” “是吗?” “就是!我懒得跟你讲!”她转过头,电梯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她看着楼层数字一级一级地往上跳,内心不知为何竟莫名感到心虚。 她早就不在意方一水了,又怎么可能吃醋?这种异样的情绪不过就是看见自己的前任男友被一个美女倒追了,她心情不爽罢了。 方一水见她突然安静下来,略沉思片刻后,问:“你明天打算去哪里?” “你想干嘛?”左安宁戒备地反问。 她条件反射般的警戒让方一水感到极度的不适,眼角眉梢处微上扬的喜悦之色渐渐变得浅薄,瞥见两人所住的楼层已到,便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往门外走,直到走出电梯外才说:“我明天打算去科尔马,要不要一起去?”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左安宁下意识反问,眼里的怀疑和戒慎始终有增无减。 “安宁。”方一水莫可奈何地抬手覆在眉眼间,挡住了黑眸中暗藏的失意,以极淡的语气状似无奈地唤了她一声,良久都没有再开口。 墙上的射灯照在两人的身上,在他们脚下的地毯上投了两个相连的短小黑影,安静的空气中似乎萦绕了某种让人紧张和不安的气息,左安宁盯着脚下数秒,终是主动开了口,“去就去呗,至于摆出这么一副表情给我看么?几点出发?”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迫于什么原因而答应方一水的提议,在看到方一水发自内心的微笑时,她又安慰自己说,她之所以答应,完全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显出她早就不在意方一水的存在了。 然而第二天,在看到坐上车的linda时,她就后悔得恨不能踹他一脚后,再转身就走。 “她怎么会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刹那,她和linda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出这句话。 方一水扶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冲左安宁抬眉耸肩,表示自己也是不知情的,他推了推她的后背,靠近她的耳畔,低声说:“这个linda是合作方的千金。” “不能得罪?”左安宁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蹙眉询问。 “唔,暂时不能。”他轻轻地颔首,偏了偏头,“委屈一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她听着这话似乎有什么隐喻,但纠结了一会儿都想不出哪里古怪,便不再深究了。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linda被迫坐在后排位置,看到他们两人靠着车门边上交头接耳,十分不快地弓着身体站起来,上半身越过前排座椅朝他们的方向大喊。 左安宁无语地翻白眼,弯下腰坐了进去,正要拉安全带的时候就碰到了方一水伸过来的手,她再次不由自主地戒备起来,“你干嘛?” “帮你系安全带。”方一水无辜地扯了扯嘴角,刚说完,就见她嘴皮子动了一下,便接着说:“我是一名绅士。” 左安宁撇嘴别开脸,任由他为自己把安全带的卡扣扣好,等他坐上驾驶位后,坐在后排的linda立马又转身攀附到他坐的座椅靠背上了。 “方,我现在好激动哦,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去郊游呢!”linda兴奋地手舞足蹈,柔软纤细的手臂更是时不时地触碰到方一水的肩上。 左安宁瞥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男人,嘴角嫌弃地向下抿起,暗自腹语:被这么明目张胆地吃豆腐,还能泰然自若地开车,显然他内心根本就不排斥这件事情吧。 “嘿!” 她正在天马行空地设想着方一水以前被吃豆腐的场景,被突然靠近的linda的脸给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接着佯装未受到惊吓地问:“什么事?” “你跟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linda挑衅地瞪她,下颚高高抬起,一副看不起对方的神色。 “我跟方可是认识了好久的。” “呵呵,是吗?那你们交情深,我跟他没什么交情的。”左安宁无所谓地耸肩摊手。 “交情?什么是交情?” “呃,就是感情,我跟他没感情,懂?”她皮笑肉不笑地解释。 “真的吗?”linda不相信地打量她,原本倾向方一水方向的上半身渐渐地朝左安宁偏移,“既然你不喜欢方,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去科尔马?” “那你证明给我看,你现在就从这里下车,我就相信你说的话。”她指了指窗外。 左安宁看都不看一眼窗外,用像看一个傻瓜的眼神扫了她一眼,“我又不需要你的相信,为什么要我证明?” “你大可以问问你最最亲爱的方方嘛。”她说着,狡黠地朝方一水递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方一水注意到她眼里的示意,完全不打算搭理。 “方......”linda正要开口,车子突然加速导致她整个人直直地往座位上甩了过去,她揉着撞到靠背的腰,红唇微噘地抱怨道:“方,你弄疼人家了。” “噗!”左安宁一听,不由得想到别的事情上了,捂着嘴巴不小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看到旁边黑着脸的方一水眼里的警告时,才堪堪停下笑声,抬起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你笑什么?”linda不解地质问。 左安宁收敛起笑容,悄悄地瞄了一眼用余光睨自己的男人后,答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跟方总好登对喔!简直就是天生一对,我是由衷地祝福你们俩!” 第20章 我不吃亏 “算你有自知之明,哼!”linda傲娇地扬高下巴,伸出手想去方一水的手臂,却被他轻易地避开,她神情受伤地缩回手,“方?” 方一水冷冷地扫了自己斜后方一眼,对方才躲避的行为并不解释,削薄菱唇紧紧地抿成一道冷酷的直线,周身更是散发出让人不由得噤声不语的寒气。 车内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人开口说话,就连一直在闹腾的linda也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不再任性撒娇地在自己的座位端坐着。 抵达科尔马时,方一水不知道跟linda说了什么,竟然就让她乖乖地走开了,接近着就拉上左安宁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你跟她说什么了?”走了好一会儿后,左安宁甩开他的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疑惑地问,“她怎么往那边去了?” “我让她帮我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听了他的回答,她狐疑地眯起双眼,旋即灵光一闪,唇角微勾,“你该不是故意支开她的吧?” 方一水闻言,微笑颔首,“还不算笨。” “啧!”左安宁嫌弃地冲他翻了一记白眼,“你就舍得让她一个人去?怎么不陪陪人家?” “跟你在一起比较舒服。”方一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黑玉般的眸子隐隐约约地漾起淡淡的柔光。 左安宁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后面,借机撇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略吃味地说:“那可是个前凸后翘的美女。” “唔,确实......”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也不差,我不吃亏。” “谁管你吃不吃亏。” 科尔马是一座如童话般存在的梦幻小镇,随处可见的鲜花和运河随风拂过的温润,让整座小镇的空气都变得轻柔温和。 在小镇里漫步时,左安宁就被路上所看见的特色建筑以及当地居民的亲切感所深深吸引住,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浪漫的童话世界里。 当然,如果身边没有不断地传来某人按下快门的声音,她会更能融入其中。 “方一水,你拍够了没有?”连续听到几次按快门的声音后,她的耐心终于消耗彻底了。 “没有。”方一水的目光锁定在手机屏幕上,认真而专注地欣赏着自己方才一路拍到的照片,当看到其中有一张的内容时,他忍俊不禁地将举起手,把屏幕转向左安宁的面前,“看看,抓拍技术多好。” 左安宁不耐烦地扫了一眼,目光瞬间定在了屏幕上,照片里是她打哈欠的一幕,而且是她还没来得及用手捂住嘴巴的时候,看起来极为不雅。 片刻恍神后,她黑着脸地伸手,“手机给我,我要删掉。” “不给,这是我的作品。”方一水迅速地把手机揣回自己的口袋里。 “你这是在侵犯我的肖像权!”左安宁生气地扒拉住他的手臂,作势要探手进他的口袋抢手机,“手机给我!” “光天化日之下,你做这种事不太合适吧?” “这让外国友人看到,还以为你欲火焚身要对我......你说对吧?” “方一水!你在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来,给你撕。”说着,方一水直接俯下腰身,薄唇微噘地探到她的眼前。 左安宁被他的动作唬了一愣,视线下移地盯着近在眼前,放大了数倍的俊脸,两人的鼻尖就差一公分就碰上了,削薄的唇瓣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与自己的贴上,彼此交错的呼吸像是有某种极致的诱惑般,让她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她无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液,在看见方一水脸上逐渐荡漾开来的笑意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往后跳了两大步,指着他的脸大喝道:“方一水,你个臭流氓!” “我做什么了吗?刚刚分明是你在对我耍流氓。” “我没有!” “哦?那是谁刚才一直在扒拉我的裤子?” “臭流氓!” 轻柔的阳光散落在嬉笑打闹的两人身上,偶有夹杂着淡淡香气的鲜花花瓣从街边餐馆的二楼窗橱落下来,随微风荡漾地飘到了运河的河面上,轻触地留下一圈圈细小的波澜。 在科尔马吃过午餐后不久,方一水接到了一个电话,交谈几句后,平静无波的脸上渐渐变得凝重。 左安宁从洗手间出来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好奇地问:“怎么了?” 方一水收起手机,双眼无焦距地盯着桌上的咖啡杯,沉思片刻后,说:“公司的合作项目出了点问题。” “哦,那是要提前回酒店了吗?”听到是工作上的事情,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如果你还想......” “我无所谓啊!”她耸了耸肩,“这里本来就不是我一开始计划要来的,既然你有事要忙,那就提前回去呗。” “而且我也有点累了,早点回去休息也挺好的。” 方一水从座位上站起身,扫了一眼她自然垂落的白皙纤细的手,心里有一股冲动想要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握了握拳,终是不敢轻举妄动。 从科尔马回来,酒店大堂的一侧已经站了满满一排人,左安宁进门时还以为酒店要迎接什么大人物,过后看到为首的两人在看见方一水后,就毕恭毕敬地对他打招呼,她才反应过来,这些人竟都是方一水公司的人。 方一水率先抬起手阻止他们开口,语调平缓和肃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林特助跟我到客房拿资料。” “是。”为首的其中一人简洁干练地应声,且朝方一水的位置靠近了一步。 左安宁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一声自己先回房间,她纠结地挠了挠耳后根,犹疑间,就看到方一水已经转身面向自己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其他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靠近,而齐刷刷地一一朝她的位置扫了过来,她蓦地感到一丝赧然,抬手挡住自己的半边脸,结结巴巴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方一水说:“你你你......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办正事儿了。” 第21章 自动痊愈 “不急,我先送你回客房。”方一水拉下她的手,随后自然地松开,“走吧。” “可、可是那些人怎么办?” “他们不会跟着的。” “哦。”左安宁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跟着他一并转身,尽管自己背对着后面的一排人,可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些人诡异的视线正胶着在她和方一水的身上。 她下意识地加快脚下的速度,一时不留神,左脚竟然踩到了右脚上,眼看着就要和地面“柔软”地接触了,腰间突然被人从后面揽住,因为惯性,两人都朝前踉跄了几步,等站定后,方一水才将她身体扶正。 “左安宁,你居然还有这种技能?左脚踩右脚,嗯?”方一水邪邪地勾唇,上扬的尾音里夹着轻浅笑意。 修长的手仍搭在她的腰间,灼热温厚的触感透过衣料传到敏感的肌肤上。左安宁尴尬地低下头,不敢看他,更不愿让身后的一干人等看见自己的窘迫。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意识到两人今天的接触已经超出彼此的尴尬关系,她稍稍偏过身体,拉开两人的间距。 方一水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不置可否地抿嘴摊手,“正好同路。” “随你。”左安宁深吸一口气,自顾自地往电梯走去,也不管身后的方一水是否跟了过来。 回到酒店客房后,她瘫坐到床上回忆今天种种,对于自己和方一水之间这种联系始终感到别扭矛盾,可对方都已经大大方方地表态不会要求复合,她还纠结什么?这样不就显得好像她有多在乎两人的关系? “啊......烦死了......”她受挫地长叹一声,背过身趴到床上,拿起床头的枕头盖住自己的脑袋,企图甩掉脑海中某人的身影。 巴黎的夜总是来得这样晚,又离得那般快。左安宁总感觉自己的旅程还没真正展开,好像就马上要结束了。 自从那天方一水合作的项目出现问题后,他就没有再在她的面前出现过,以此来看,他当时说来巴黎只是出差,大概是实话。 反观她当时的反应,倒像是她自以为是了。 少了方一水的打扰,她有些刻意地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紧凑了些,才几天时间,就把原定两周要去的景点都走马观话般地走了一圈,算是把巴黎的大致全貌囫囵吞枣地欣赏了一遍了。 左安宁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外面阴雨绵绵,索性躺回床上看书了。 然而,刚要躺上去,门口就传来门铃声。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分明不是客房服务的时间,她狐疑地趿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门,露出一条缝,朝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方一水那双春风洋溢的眉眼凑了过来。 方一水指了指房门的防盗锁链,“开门。” “你要干嘛?” “进去呀。”语调十分地理所当然。 左安宁蹙了蹙眉,余光瞥见他身后的客房服务员笑得意味不明,她悻悻地撇嘴,解开链子,将房门拉开。 看着方一水信步走入,她认命似地深呼吸,重新合上门。 方一水打量了一下客房里的环境,一眼就看到了她随手搁在床头的书,微微转过身,问:“不打算出门了?” “今天什么天气你不知道?”左安宁白了他一眼。双手环胸,靠着墙站立,“说吧,你又想干嘛?” 方一水挑了挑眉,瞥了一眼窗帘撩开一半的窗外,了然地颔首,“这雨很快就会停了,不如......” “打住!”不等他说完,左安宁立即伸出手,掌心朝外地扬手打断他的话,“不管你想说什么,我就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我还要看书呢。” “晚餐怎么解决?” 左安宁诧异地歪头,“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为了庆祝我顺利完成工作,你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吗?” “我已经在电话里拒绝过你了。” “嗯,所以我来了。” “呼!”她吐出一口浊气,抬头将额间散落在眉间的几缕发丝撩开,“方一水,我是真的不想跟你再扯上任何的关系。” “我知道。”方一水微微颔首,嘴角边噙着苦涩的淡淡笑意,“可是,异国他乡,我只想跟你一起吃饭。” “安宁,我可是连着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黑玉双眸闪着淡淡星芒,与他嘴边的苦涩笑意相融,模样看起来尤其可怜。 左安宁向来吃软不受硬,以前但凡他摆出这副样子,她都会情不自禁地器械投降,从了他所有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这一习惯,饶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下来。 “嘶......” 她正陷于去与不去的思想挣扎中,听见一声轻轻的吸气声,不禁扭头狐疑地瞪向声源,只见对方弓着身体,俊美的眉宇微拧,“你干嘛?” “胃疼。”方一水倒吸一口气,直起身,朝她坦然一笑,“没关系,既然你不想陪我吃,那我也不吃了。”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在怪她? “我在这里躺会儿就好了。”他说着,自然熟稔地靠坐到床上,竟真的闭上眼,闭目养神。 左安宁不耐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在角落的衣帽架上拿起外套和挎包,一边套上外套,一边往门口靠近,“我服了,还不走?” “外面下雨。” “喂......”她放下挎包,朝床边走近两步,不耐烦的语调却有了半分放软,“你想怎样?” 方一水深知她的脾性,借着抬手揉太阳穴的动作,堪堪挡住了已经不自觉上翘的嘴角,“叫上来吃吧,我有点......” “难受?” 左安宁看到他的动作,以为他除了胃疼外,还头疼,下意识地走过去,弯腰低头地观察他的脸色,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方一水就因为工作的关系落下了胃病,是以她对他这种熟悉的表现并不感到怀疑。 她伸出手探了谈他额头的温度,并未见异常,关心地问道:“除了胃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只要你陪我吃饭,就会自动痊愈了。” “......方一水,你逗我呢?” “不敢不敢。” 第22章 你抱抱我就好了 “我认怂,不敢逗你。”方一水笑着连连摆手,拿起床头的酒店电话,利落地拨通前台内线,“你好,麻烦把我刚才订的晚餐送到8823房。” 他这话是用法语说的,对于不懂法语的左安宁只听懂了“你好”一词,她双手环腰,等着方一水挂断电话才问:“你该不是提前点好的吧?” 方一水微微一笑,偏薄的唇缓缓向上翘起,轻启:“聪明。” “.......” 果然,不到一刻钟,服务员就推着餐车上门了。 面对眼前的美味佳肴,左安宁自然也懒得跟方一水计较了,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居然还有配红酒,心里开始对刚才的事情产生了怀疑,“这酒是你定的?” 方一水懒懒地扫了一眼,“不是,大概是送的。” “送的?”她将信将疑地拿起那瓶所谓“送”的红酒,在手里转了两下,正要闻闻味道,就被人给截了胡。 “喝点吧。”方一水往两个空酒杯里倒入红酒,红色液体沿着杯口滑入,淡淡香气萦在鼻间。 左安宁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偏头看了一会儿,忽地眉关紧皱,捻起被放在角落里的红玫瑰,问:“这也是送的?” “......大概,吧。”方一水闻言,迅速瞥了一眼,别开了脸,顾左右而言他地说:“这酒不错。” “方一水,你早就安排好了,就等着我中套是吧?” “......” “你有没有问过我喜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 “以前你就是这样,做任何事情从不顾及我的感受,每一次都按照你自己的想法。” 无论左安宁说了什么,方一水都一概不作回应,她看着这样的他,顿觉深深的无力,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后,举起酒杯闷声灌了进去,“砰”地一下放下酒杯,低喝:“方一水,说话!” “嗯?什么?”方一水装傻似地往她的杯中倒酒,一脸无辜地把杯子递回她,笑道:“你刚刚说什么?信号不好,没听见。” 左安宁没有接下酒杯,而是淡漠地看着他良久,“我吃饱了,你吃完就走吧。” 说着,她站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 “安宁。” 方一水见状,施施然地跟在她身后,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肩。 彼此熟悉的气息在周围萦绕不息,左安宁在沉默中捏紧拳头,抬手就是往背后一挥,目标没打中,又让对方连着另一只手一起被拽住了。 “松手。”她冷哼道,“你别耍流氓。” 方一水本就没打算做什么,听到她的话便很干脆地松开了手,只是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胛处,闷声道:“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左安宁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背后灼热的温度像是贴近而来一样,可明明她和他还相隔了一步的距离,她僵直着身体,无声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门背,耳边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吸声。 如果换做以前,在听到他疲惫不堪的声音时,她一定会转过身回抱他。可现在......她低头看了眼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分开以后,曾经被她不屑一顾的自尊现如今坚如磐石,什么都比不过她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话,敞开的窗外偶尔传来马路上车流的声音,静默无语的空气中,因两人交融一起的气息而渐渐升起了奇妙的情愫。 “方一水......”左安宁犹豫许久,终是忍不住主动开了口,刚一开口,就默默低下了头,脸颊微烫。 “嗯?”语调微扬。 “很晚了。” 方一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站直身体,轻声说:“好。”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 “没有明天。”她快速地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欲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却因为过于着急,绊到了自己的脚,直直地扑向了方一水。 方一水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倒下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她生扑倒地,身体撞到后面的餐车一角,“哐当”一声,两人一并狼狈地摔了下去。 “对、对不起,我一时没留意......”左安宁急忙从他身上坐起来,看见有红色液体从他的手臂流下来,赶紧凑近检查,“你受伤了?” 方一水偏过头,瞥见手臂上的红色液体,只觉得凉凉的,并没有刺痛的感觉,旋即抬头看了一眼餐车上已经倾倒了的红酒杯,瞬间了然于心,他忽地灵光一闪,闷哼了一声,“咳,我没事。” “可是你流血了......” 见她神色慌张,他索性单手一揽,把她按了下来,“你抱抱我就好了。” “你别闹!”左安宁想推开他,又怕担心弄到他的伤口,“赶紧起来,检查一下到底上哪儿了。” “嘘,你抱抱我就好了。” 她微微一愣,推拒的动作顿住,身体往后蹲了蹲,与平躺在地毯上的方一水面对面地直视,那双闪烁着星点柔情的眼,让她不由得怔住了,片刻后,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叹息声。 她撇开头,语气淡然,“......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分开三年了,继续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更不可能因为你的纠缠,就能改变什么。”她深谙此理,那么多年的磨合都没能让她和方一水的感情顺利,不过三年的分开,难道就能让他们俩变得合适了? “你看,你现在已经是大老板了,我在自己的领域里也有一定的成就,这说明我们当初分开是对的。” “更何况,做人就应该向前看,而不是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过去的人身上,你迟早会有新欢,我也会遇到一个然那个我动心的男......唔......唔?”她正说着话,方一水就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瞪着那只流着“血”的手,抗议地掰开他的手,“你的手呃......” 第23章 来一发 话没说完,她的嘴巴又被堵住了,不过这一次是两片温热柔软的唇瓣。 她惊得瞪圆了眼,目光所及是一张放大了数倍的俊脸,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双唇相贴的两人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这么干巴巴地贴着,半晌后,左安宁才晃过神来,双手抬到方一水的胸口上,用力一推。 方一水似是早就察觉到她的动作,就在她双手抵住自己的时候,抓住她的双手手腕,自己被推到的一瞬间,也拉着她一起重新倒回地毯上,紧接着,不由分说地一个转身,和她对调了两人的位置。 “方一水,你到底想干嘛!”左安宁见自己突然处于弱势的位置,气急败坏地大喊。 “让你动心的人......”方一水像是没有感觉到来自她的愤怒,双唇微抿,嘴角邪魅地勾出浅浅的弧度,只有那双黑得看不见底的眼,透出一丝愠怒。 他的双手撑在左安宁的身体两侧,双腿压在她的身上,缓缓压上身体的重量,附在她敏感的耳边吹气,“你只能对我动心。” 感受到耳畔传来的阵阵瘙痒,左安宁心中悸动了一下,身体更是止不住地微微颤了颤,被吹气的耳根渐渐灼热起来,她抬起手抵在两人之间,转开发红的脸,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到底还要我怎样?” “如果你心里不在乎我,为什么那么关心我受伤?” “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会关心!” “是吗?”他不以为意地挑眉,修长的食指探入她的衣领内,将藏在里面的项链挑了出来,“那为什么......你还留着这个?” 左安宁斜斜地看过去,他捏着的正是项链上挂着的一枚戒指,纯银指环的中央镶了一颗极小极小的仿真钻石,在微黄的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芒。 这枚戒指是她跟方一水还在谈恋爱时,她主动提出要的礼物,一直以来都没舍得丢掉,只是用了一条长至胸间的项链挂上,却没想到竟然会让方一水注意到了。 她略懊恼地从他手上抢回来,重新塞进衣领内,“我勤俭节约,不喜欢浪费旧物。” “嗯,这优良品德还挺好。” 方一水闻言,并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轻盈的笑声从齿间低低地溢出,煞是好听。 “你笑什么?” “你连一枚仿真钻戒都不舍得丢,怎么就舍得丢掉我?” “我......” “我难道不比这高仿的戒指要更值钱吗?” “安宁,三年了,我一直在为你当年说的目标努力,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时光荏苒,他所说的“目标”,左安宁都已经全忘了,那些所谓的“目标”,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随口一说的,说得太多,她都忘记到底是什么目标。 她怔怔地看着方一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有人在“啃”她的嘴巴,一下一下地,异常温柔,忽地嘴上传来一丝刺痛,她眨了眨眼睛,才知道是方一水在咬自己。 “你干嘛!”她往上推了推。 方一水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深受挫败地单手撑住脑袋,匍匐在她身上长叹一声,“左安宁,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什么叫拿她怎么办?左安宁不解地斜睨,眼角余光中,他的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中显得尤为温柔,脸上那种夹杂了柔情蜜意的无可奈何让她看得情难自禁地一阵心悸,她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无可否认地,她的确还没完全放下。 都说忘不掉前任,是因为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这话,似乎对她左安宁没太大效果。 三年的时间够长了,至于新欢,她一个都看不上,毕竟生活里并没有太多的美男呀!莫不是,她只是因为遇到的男人都没有方一水长得好看,所以才一直单身? 想到这一可能性,她不由得打量起方一水,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眉宇英气十足,笔挺的高鼻梁和浅薄的菱唇,这些搭配在一起本该是看起来酷而拽的霸道总裁范。 可偏偏他有一双双眼皮大眼睛,墨色剪瞳在看着她时,总是透着温柔和宠溺,让她情难自已地为之沦陷。 “方一水,我跟你重来,是不可能的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过去为了爱情而卑微到泥泞里的自己,她至今都不忍心回想,更不想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里,“但是......” 听到她的回复,方一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聚精凝神地等着她转折的后半句。 许是他认真的模样让左安宁卸下了一部分刻意砌起来的城墙,深邃的黑瞳中放射出星星点点柔和温暖的光芒,流露出一丝紧张忐忑,这样的他看起来尤为让她心动。 不知是不是方才喝下的红酒酒精在作祟,她竟鬼使神差地搂住了方一水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拽了一半,她又稍稍停下了动作,眨了眨无辜的眼,见他一副惊讶的表情,心里忽然一动,暗道:都这样了,破罐破摔吧! 她咬咬牙,闭上双眼,红唇缓缓凑近。 一心等着她下半句的方一水,完全没有料到她会突然主动献吻,登时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她一点点贴上来,唇瓣相贴,他还难以置信地往后缩了缩,“安宁?” “别说话。”左安宁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重新拽住他的脖子拉近自己,噙了一抹含有娇羞的狡黠笑容,小脸绯红而滚烫地贴上他的唇,“来一发。” 方一水被她突然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他扶着她的细腰,轻声问:“你确定?” “确定。”声音细若蚊吟,绯红的脸上下晃了晃。 他仍旧不敢肯定,又问:“不后悔?” 左安宁深吸一口气,“要来就来,不来你就走!” 话音刚落,身体突然被人拦腰抱起,悬空的不踏实感让她下意识地攀上方一水的肩膀,刚稳住就又被他放到了柔软的大床上,还没缓过神来,男人精壮的身体已经压了下来。 第24章 被拒绝 清晨,微风徐来,窗外似有阳光要穿透进来,在遮光帘的缝隙里闪耀着一道金光。 左安宁从梦里醒来,只觉得腰间被人重重地压着,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揉了揉眼睛,身体也因此而有些些许晃动,昨晚的记忆一一地在脑海中浮现,前一秒还惺忪的睡颜,这时已经变得滚烫而绯红。 “醒了?”许是被她轻微的动作打扰了,方一水微微睁开了眼,见她已经坐起,便伸手要将她捞进怀里,岂料竟别她给轻轻挥开了,他不解地坐起来,细细打量起眼前衣衫略微凌乱的女人,“怎么了?起床气?” “昨晚......”左安宁尝试着开口解释自己昨晚的行径,声音到了喉咙却说不上来了。 昨晚她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想着要和方一水做那种事,简直是疯了! 最打脸的是,方一水还拒绝了她!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被前任拒绝那种事更尴尬、更打脸的么? 没有了! 想到这里,她更是窘迫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弯腰埋进被子里。 “现在知道害羞了?嗯?”语调微扬,方一水笑着将被子扯开,“昨晚口口声声要跟我‘来一发’的勇气去哪里了?” “方一水!你够了嚯!”她猛一抬头,狠瞪过去,“我昨晚就是卵虫上脑了,不行吗?这还不是因为你勾引我!” “我勾引你?” “就是!” “......是是是,就当我勾引了。”方一水失笑摇头,借机要去牵她的手,“还要睡吗?” “睡什么睡!”左安宁别扭地缩手,讪讪撇嘴地从床上下来,背对着他,略显心虚地说:“我昨晚......咳,你别当真,我没有要跟你重新开始的意思。” “什么意思?”方一水皱眉,明眸瞬间染上一层浓墨。 “就,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你昨晚是在耍着我玩?” 看着他眼里已经藏有一丝愠意的光,她的心里忽地咯噔了一下,纠结地攥着衣摆,咬咬牙,说:“你就当我是饥渴难耐了吧。” 她说完,低着头小跑进洗手间。 方一水闻言,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眼里原本熠着的光芒随着洗手间门被锁上而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浓墨,他起身踱步至洗手间的门边,抬起手,悬在半空片刻后,又缓缓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再也听见半点动静,贴着洗漱间的门,左安宁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便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再三确认了房间内没有方一水的身影后,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洒了一地的红酒残渍和凌乱的床被在提醒着她,昨晚方一水曾在这里待过。她走到床边,抱起被子的一角放到怀里,熟悉的气息淡淡地袭来,记忆中的片段毫无预警地闪了出来。 当初她和方一水还在一起的时候,每每他出差了,她最经常做的就是这样,把自己埋进还残留他气味的被窝里,想象他还在身边的样子。 每一次,在她还依依不舍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留恋地拉着行李箱径直离开,就算临别前的拥抱,也还是她主动开口要的,而他从来不会主动做这些所谓“多余”的举动。 “我看你还是赶紧回来吧,再这样下去,你肯定扛不住就答应了。” “开玩笑,我那么意志坚定的人,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认识你虽然才三年,但也没见你那么开放过,你居然还想跟前任foronenight,666啊!去一趟法国,连本性都变了?” 左安宁坐在离酒店不远的一家西餐厅里,悠扬悦耳的音乐在几乎满座的餐厅里绕梁不绝。顾佳薇戏谑的语气从手机里传出来,听得她苦涩一笑,她也没想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放得开。 “安宁,不是我要说你,只是......我怎么觉得你还在乎他呢?” “我怎么可能还......” “先别急着跳脚。”顾佳薇打断她的急于反驳,“我只有一句话要给你,不要借着‘情之所至’的名义,去缅怀已经过去的感情,那样不仅伤害你自己,也伤害他。” “我......”左安宁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正心虚地四处乱瞟时,无意中注意到了一名略面熟的外国男人,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她偏过头,默默在脑海中思索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喂?安宁,你怎么不说话了?” 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她回过神来,“呃,佳薇,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给你电话。” “好,我跟你说的你考虑一下,没什么事就回来吧。” “嗯嗯嗯,知道了,拜!” 她慌乱地挂断电话,抬头之际,恰好对上外国男人的一双碧眼,“doyou......” “youarealoser。” 她的问题还没问出,就听见他字正腔圆地用英语对自己说了一句话,说话时他的嘴角像是鄙夷地向上勾起,碧绿色的眼里流露出对她的万分厌恶。 “what?” 左安宁一下子愣住了,等她晃过神来要继续追问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已经与自己擦肩而过,不见踪影了。 什么意思? 她是一个失败者? 她失败在哪儿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始终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特意跑过来跟自己说上这么一句毫无关联的话。 不过,她倒是记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的他,正是那日刚到酒店的第二天早上,被方一水强拉着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个对她有明显敌意的法国男人。 至今她还不清楚对方为什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巴黎的天气常常变幻莫测,前不久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却阴雨绵绵了。 左安宁从餐厅出来,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把伞,就沿着来时的路走回酒店,雨水顺着雨伞边沿落下,在她脚边滴落,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低头走了一会儿,一时不注意,和躲雨赶路的路人碰撞了一下,手中的雨伞呈四十五度角倾斜下来,她乍一抬头,竟看见一抹分外熟悉的身影。 第25章 那个女人 绵延细雨中,街边一把深蓝色的雨伞下,伟岸挺拔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护着他身边的女人,为了不让雨点滴落到女人的肩上,男人还刻意将雨伞偏向了她。 就在两人的斜对面的路边,左安宁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方一水护着那个女人时的温柔神态是她从未见过的,哪怕是他们热恋期时,他都不曾这般温柔以待。 他给她的,从来都是“据理力争”,就算碰上雨天,他都要捉弄自己,何曾这样护过她? 此情此景,和当初有何分别?那个女人,能得到他全部的温柔以待,而自己却连他的一天都要不来。 左安宁说不清心里闷得快要窒息的感受,是怎么回事,她深知心痛是怎样的感觉,可这种闷窒,让她撑着伞的手逐渐冰冷,她忽然明白了,那法国男人为什么刻意绕过来对她说一句“你是失败者”。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冷然勾唇,手指敏捷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托了朋友抢订了明天回程的机票。 这浪漫无比的国度,此刻只让她觉得讽刺。 “阿宁是不是回去了?”酒店里,紧闭房门的8823客房外,方一水一脸焦虑地对着电话里的人追问。 他不过是一个晚上没来找左安宁,今天一大早过来敲门,才得知她居然已经退房离开了。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左绪杰懒懒的声音传来,似乎也暗藏了一股子闷气。 方一水听得疑惑,“左绪杰,你这什么态度?” “我能有什么态度?”左绪杰对着电话不满地反问。 “一水,你可是追着她去了法国的,这会儿她人去了哪里,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你自己?” “我......我什么也没做。”方一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一片混沌。 早知道这样,昨天无论左安宁说什么,他都应该死乞白赖地赖着不走,好不容易可以跟她在异国他乡有两人独处的机会,这倒好,她居然跑了? 依稀间听到他的叹气声,左绪杰此时也很是无奈,就在接到方一水的电话之前不久,他接到左安宁的电话,话还没开始讲呢,电话里头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他现在夹在亲妹妹跟好朋友的中间,就像块夹心饼干,左右不是人。 “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一水,你要不还是放弃吧,宁宁有多拧,你跟我都清楚,她下定决心的事情,谁能拧得过她?” “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想再跟你回到过去了,你还是放弃吧。” “强扭的瓜不甜。” 闻言,方一水像是理智崩盘了一样,双肩颓败地往下塌,颓然地靠着墙壁,脑袋也耷拉地低了下来,“可她这瓜,就像是在我心里扎了根,如果连根拔起,我也就跟着废了。” 三年前,她突如其来地提分手,他以为那不过只是她又在闹小情绪,等他出差回去,好好哄哄,就会好了。 可谁知,一周后,他回到两人租住的出租屋时,她早已经带着属于她的东西都搬走了,所有联系方式也统统被她拉入了黑名单,他四处询问,可当时,左安宁为了躲开他,她连左家父母都瞒着。 直到过了好几个月,左绪杰才肯告诉他,原来安宁在他回来的前一天才把东西搬回来,当天晚上就独自一人出门旅行,至于她去了哪里,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今天的情景与当初何其相似,她说走就走了,对他是半点留恋都没有了,是吗? “她是早上第一班飞机,这会儿估计已经在飞机上了。”不知过了多久,左绪杰才娓娓道来,“回程的机票不是我订的,我也是凌晨接到她的电话,被她大骂了一通,听到她那边有机场广播音,才知道她回来的事情。” “其实......就像安宁说的,也许你跟她真的不合适,你们俩性格有时候太像了,她......” “就算不合适,以后我惯着她就是了。” 方一水打断他劝自己的话,站直了身体,接着说:“你不用劝我,对阿宁,我是不会放弃的。” 至今,他最后悔的事是什么?是当初她要分手,而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回去找她。 左安宁在提出分手后,还在出租屋里等了他五天,他却从头至尾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是他把她弄丢了,如今怎能再丢一次? “安宁姐,你怎么提前销假回来啦?”公司里人事部的实习助理在看到左安宁拿着销假条过来时,好一顿惊讶,她左右张望了几眼,拽了拽左安宁的袖子,小声提醒:“你要不再休息几天,这几天钟副总跟他家那位吵架,正到处找人宣泄呢!”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分公司里,不管哪一个部门发生点什么事情,总是能传得人尽皆知,尤其是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各种矛盾,更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此,左安宁早已见惯不怪了。 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在销假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我知道你为我好,谢谢。”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能有多少真心?但凡见着一个,她都会心怀感激。 “左总监!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左安宁刚从人事部回到自己部门,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被钟国忠的一声怒吼给喊停了。 “安宁,你可得小心点。”邻桌的同事小声提点道。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同事们,见大家都在关注自己的事情,心下顿觉暖意,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手心朝下地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按下来,示意他们都放下心来。 就这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走进钟国忠的办公室里。 “钟副总,你找我。” 钟国忠阴恻恻地盯着她,淡妆之下,自信从容的微笑像是在嘲讽他一样,让他看得格外地刺眼,他撇了一下嘴唇,“不找你找谁!” “左安宁,我还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还敢不经我的审批,自己给自己休假了!” 第26章 擦肩而过 “你信不信我记你旷工大过!” “信,钟副总说什么,我都信。”左安宁扬起手,傲娇地甩头撩发,“你要记就记吧,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等着您辞退我呢。” “不过呢,你要记我大过,是不是应该问问你的顶头上司的意见呢?” 她自知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她心中笃定了钟国忠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她也不会直接越级申请休长假。 “你!你少拿老总来压我!” “压你?我怎么敢?您可是我的直属上司,我就是好心提醒钟副总一句,您不听我的,我也没办法不是?” “左安宁,别以为你上面有人替你撑腰,你就肆意妄为!别忘了,你的考核申请还卡在我这里呢!” 见他狭小细长的眼中露出阴狠之色,左安宁深知自己此刻是切切实实地得罪了他,然而就算自己今天不跟他撕破脸,也不见得他会公事公办地对待自己。 尤其是在他知道自己对他在公司的地位有了一定的威胁后,更不可能对她平等对待。 思及此,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对待真小人她是不怕的,怕的是伪君子和背地里放冷箭的小人,如今看钟国忠这个人,显然还不到那两个级别,她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说:“如果钟副总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那我就先出去工作了。” “左安宁!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钟国忠看她神色不变,甚至比进来之前还多了几分淡定自如,更是气得脸色青白交加。 “好的呀,我等着。”左安宁像是根本不担心会被他打击报复,听到他的话后,脸上的笑容还加深,她毫不过心地微微欠身,踩着她的细脚跟恨天高,神色自若地走了出去。 隔着磨砂玻璃,外面的众人看不太清两人之间过招,倒是钟国忠时不时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让他们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关于左总监和钟副总之间的一些不合传闻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又正值考核竞选时期,这一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总公司。 “安宁姐,你又把钟副总给惹恼啦?” 刚入座,旁边新来的实习小妹就凑上来,一双单眼皮下的眼里闪着八卦和兴奋的光芒,左安宁牵强地扬了扬唇,“让你整理的客户资料,整理完了?” “还、还没,我现在就去整理。”实习小妹倒吸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转着椅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头佯装在认真工作的样子。 左安宁看到她的样子,在心里感慨了一番自己曾经也这么八卦过,失笑地摇了摇头,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工作,忽然手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扫了一眼,在看到名字的时候,眉眼一跳,朝周围观察了会儿,才斯条慢理地接起电话。 “回来了?” “嗯。” “刚回来就销假上岗,她还以为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呵呵,我会跟可可解释的。” “那正好,晚上到家里来吃饭吧,正好你可以跟她解释解释。” “今晚?”左安宁看向电脑屏幕上刚弹出来的客户消息,犹豫地问。 “怎么?你还有事?” 平稳的语气中愣是让她听出了一丝胁迫,她讪讪道:“呃,没有没有,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来的时候去一趟全聚德,可可馋了。” “......” 左安宁一时无语,他老婆嘴馋,为什么要她去买?敢情让她去家里吃饭,就是为了给颜可带烤鸭? 夜幕初降,皓月当空。 从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车道一路前行,直至江城西郊高档的江畔豪庭别墅小区大门外,一排排井然有序的别墅群立在枝繁叶茂中。左安宁下班后,就直接去了全聚德,随后又坐上出租车,直往江畔豪庭。 微弱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长投在了别墅区的小道上,闪着银光的高跟鞋在静谧中发出的声响有些突兀,与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离盛家别墅还有一段距离时,一辆黑色跑车从盛家别墅的大门驶了出来,她鬼使神差地被跑车行驶时的声音给勾起了好奇心,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 “这车线条挺好看的嘛......”她偏头自言自语地嘀咕,看着墨色浓稠的夜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她不知自己方才那一眼,让坐在车内放缓了车速的方一水心里咯噔了一下,要不是深知这车窗玻璃从外面看不见他,他几乎要以为她是看见了自己。 眼看着后视镜里的婀娜倩影加快的步伐,他刻意将车速放得更慢了些,直到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踩下油门离开。 “不是说下班就来了吗?怎么这么晚啊?”盛家别墅大门敞开,一个行动略显笨拙的女人一边柔声埋怨,一边迎了出来。 “可可,想我没?”左安宁大步往前跨,笑哈哈地低头,“才一个多月没见,你这肚子大了这么多?身体还吃得消不?还孕吐吗?” “哦对了,你要的烤鸭。”她说着,扬起手里的打包盒,见颜可还噘着嘴嗔怪地斜眼看自己,就又笑了笑,“我这不是特意给你买烤鸭去了吗?” “还说呢,我明明是让老盛去买的......”颜可伸手想要拿过她手里的打包盒,却被突然横出来的手给中途拦截了,她抬头一看,“老盛,你解释解释。” 抢过打包盒的男人施施然地抬起食指轻轻托了一下抵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宠溺地捏了一下颜可微微鼓起来的脸颊,“我要陪你,怎么买?反正左安宁也是顺路,这样方便。” “......”一个东一个西,哪里方便了?左安宁陪着笑,暗暗腹诽。 进门后,盛长东就把打包盒拿到厨房里去,剩下两个女人手挽着手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安宁,我刚刚听老盛说了,你这回......”颜可似笑非笑地凑近,“你这三年才休一次的大长假,就是为了躲男人?” 第27章 躲男人 “什、什么躲男人?我躲什么男人?”左安宁一听,一丝赧然飘过,眼里闪烁了一下,“你们家盛长东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妇了?” “我就是看不惯新来的领导,受不了压迫,索性休假出去玩玩而已,什么就叫我‘躲男人’了?真是的!” “咦?我就是这个意思啊!”颜可无辜地眨巴双眼,“你那领导不就是男人嘛!你那么激动,难道你真的是......” “没有的事!” “好嘛,我不逗你了。”她笑着轻拍左安宁的手背,将自己刚得知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真羡慕你,我也好想出去旅行呢!” 左安宁见她已经不打算提及刚才的事情,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听到她微伤感的语气,安抚道:“你现在是准妈妈啦,还想着出去玩呢?” “我就是怀念那时候的你和我。”颜可侧过头,眼神温柔地与她对视,“那时候如果不是你,我跟老盛也不会有今天。” 听她这么提起,左安宁的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三年与她认识的场景。 三年前,她对方一水提出分手,尔后独自一人踏上一路往西的旅程,在偏远的山路上救下了当时已经昏迷了的颜可,自此两人结下了过命之交。 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当她回到江城重新找工作的时候,盛长东知道了是她救下了自己的未婚妻,特意通知了她现在所在的分公司的总经理,特批了她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广告小白入职。 为了不辜负他们夫妻二人,加上她自己也确实需要工作来麻痹自己的情绪,在公司里她成为了众所周知的“拼命三娘”。 “哎呀,陈年旧事就别提啦!” “可能是我现在怀孕了吧,总忍不住回忆以前的事情,呜呜......安宁,我觉得自己好幸福,看到你还是单身狗,我就难过,呜呜......” 颜可说着说着,忽然就揉眼睛哭了起来,左安宁在一旁看傻了眼,手足无措地劝解她,最后还是盛长东听到动静,从厨房赶出来温声细语地哄了一会儿,才哄好了。 吃过饭后,她拒绝了颜可要让盛长东送自己回去的提议,提着颜可塞到自己手里的各种补品,独自离开了。 望着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瘦削背影,颜可无声地叹息,依偎到自家老公的怀里,轻声问:“老盛,下午来找你的那个方一水,是不是就是安宁念念不忘的前任啊?” 温润清凉的浅褐眸子微闪,盛长东抬起手轻轻抚摸她那已经隆起老高的肚子,“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大概在一年前,身为合作方的方一水突然找到他,以合作盈利的百分比作为交换条件,他原以为方一水是要别的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没想到,只是要一份子公司的人事资料,还点名点姓地要了左安宁的资料。 他是真不明白,既然这两个人都那么在意对方,为什么就不能干脆点,直接在一起呢? “我听说客户部的左安宁这回的竞选考核是内定的。” “这可是去总公司的职位竞选,怎么内定啊?再说了,我来这儿两年了,她工作可拼命了,你这种话怕是空穴来风吧?” “我是听钟副总身边的小助理说的,她的申请表都被钟副总撕碎了扔在垃圾桶里,怎么可能还到了总公司?” “这......” “这个左安宁,肯定就是前阵子王总老婆说要捉奸的那个女人,晓得伐?” 茶水间里,几个女同事围在饮水机旁对左安宁的“八卦消息”议论纷纷,丝毫没有发现这话题的女主角正站在她们的身后,泰然自若。 左安宁漫不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马克杯,肩膀依靠在门框边上,看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喉咙,假咳了两声。 她刚发出声音来,原本围成一堆的人猛地全都散了开来,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茶水间一下子变得气氛诡异了起来。 她的竞选考核前不久就批下来了,有了作为集团里的大股东之一的盛长东的举荐,就算要直接调过去也是轻而易举,只是她无意利用这层关系,走这种没有意义的后门罢了。 然而,钟国忠却不知道她真正的靠山是谁,自以为是地猜测是分公司的王总经理,还在暗地里发散不实消息。 这不,公司里到处都是关于她和某某领导的“奸情”绯闻。 思及此,她极为不屑地撇嘴摇头,晃着手里的马克杯走了进去。 方才说闲话的人见她似乎并没有要和她们计较的打算,便都趁机离开了,只有跟左安宁还算熟悉的陈凯丽留了下来,她捧着杯子踱步到左安宁的身侧,“安宁,你别太在意这事儿,大伙儿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的。” “我知道。”左安宁淡然一笑,转过身背靠在桌子边沿,“你知道我的,我一向不在乎这些。” “这次去总部,你决定好了?” “当然,你看我跟那中年油腻男都撕破脸了,我再不走,难道等着他给我穿小鞋么?”“” “那倒是。”陈凯丽有所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一晃动忽地觉得眼冒金星,她不以为意地甩了甩头,接着说:“安宁,我是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的果敢和......嘶......” “凯丽?你怎么了?”左安宁见她突然捂住了肚子,急忙接过杯子,连同自己的杯子一起放到了身后的桌子上,接着又赶紧双手去扶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肚子痛,头好晕。”陈凯丽按住自己的肚子,身体四肢渐渐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行,我晚上还约了个大客户谈案子,能不能签约就指着今晚了。” “还谈什么案子啊!你都这个样子了!” “安宁,我跟你不一样,上个礼拜,钟副总跟我说,要是我再不冲业绩,这个月月底就要炒掉我了。” “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左安宁见她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却还坚持着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她咬咬牙,狠了狠心,“我替你去!” 第28章 坏了我的事 夜色阑珊。 酒吧角落里的开放式小包间,左安宁的脸上堆着极不情愿又不得不曲意逢迎的职业笑容,每每敬上一杯酒,她总要在心里默默仰天长啸,再加鼓励自己几百次,才能强迫自己不去揍那个趁机揩油的油腻客户。 “曹经理,您看,这个合同要是没有问题的话,是不是该签了呢?”她咧着嘴,标准的八齿微笑,嘴角上的肌肉却僵硬得仿佛不是她自己的。 “哎,才坐多久呐?这刚来到都没歇会儿呢,你让我先缓缓,先缓缓。”曹经理不怀好意地将她放在桌上的合同往旁边挪开了一点,又一次趁机摸了一把她柔嫩的手背。 “咱先把工作上的事情解决了,您要缓多久,我都能陪您缓不是?”左安宁笑着将合同拿了起来,再一次放到他跟前,“这合约不签,咱俩就是喝酒也喝得不尽兴,总觉得有事情没做的嘛!” “您看看,这上面的条款您还有什么地方要修改的吗?”她说着,翻开了甲乙双方协定责任的一面,食指在上面随意地划了两下,正要收回手来,手腕就让人给握住了, 她不动声色地往回缩了缩,没缩成功,便扭头看向曹经理,“曹经理,您要是对合约不满意,咱还能商量不是?何必对我一个小女子动粗呢?” “我说小陈呐,你这是真装傻呢还是不懂?”色眯眯的眼神在左安宁身上肆虐流转,曹经理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趁机摸着她的手。 左安宁强忍心里生出的恶心感,盘算着只要一会儿签了约,绝对找个机会狠狠揍了一顿这个老色魔,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替陈凯丽把这份合约给签下来,否则就太对不起自己顶替她来应酬的牺牲啦! 她暗暗在心里狂骂,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抬起落下,拿起搁在一边的签字笔递到曹经理的眼前,捏着嗓子细细地说:“我是真傻还是假傻,您签了约,不就都清楚了吗?” 说罢,她佯装一副娇羞的样子,用签字笔不轻不重地敲在曹经理的大腿上。 “啧啧......你这小鬼头!” 果不其然,曹经理色眯眯的眼满意地眯了起来,点了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签字笔,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就松开了她的手腕,俯身将合同挪回来翻开最后一页,准备签字。 左安宁见他背对着自己,嘴角情不自禁地抽抽,默念催促他赶紧签下。 就在此时,小包间门口突然闪进一道人影,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看到本该在签合同的曹经理忽地被人揪住衣领,猛地摔到了墙角处,发出了一声巨响。 她惊了一下,下意识去翻看合约签字一栏,竟是空白。她耗费了一晚上的时间,居然还被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给坏了事情,顿时怒火中烧,怒拍案桌:“你搞什么!” 正在挥拳狠揍墙角的人的方一水听到她的声音,立即顿住手,回头反瞪,“你说我搞什么?你不是会防身术吗?就这么任由他乱摸?” 好看温润的眸子此时阴郁至极,左安宁被他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居然一阵发虚,她甩了甩头,三步并一步地走上前,扶起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曹经理,在与方一水擦肩而过时,压着音量咬牙切齿地低喝:“你坏了我的事!” “我是在......” “滚!”她毫不留情面地打断方一水的话,“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你以为你是谁?你连他都不如!他能给我签约,给我业绩,给我提成!” “赶紧滚!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尤其是在触碰到方一水那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时,更觉心虚,可她没办法,她现在的身份是“陈凯丽”,要是让曹经理投诉到公司去,那她不仅没有帮到陈凯丽,还会害得陈凯丽提前被辞退,而她自己,可能也很难顺利调职到总公司了。 “我我我我要投诉你们!太、太过分了!”曹经理这会儿缓过神来,见揍他的方一水站在原地,虽然一脸阴沉,却一不言不语,顿时气焰升了起来,他双手乱舞地甩开搀扶自己的左安宁,抬起手在他们两人胡乱指,“你们给我等着!” “别呀!曹经理,这人我不认识的呀,估计是什么人失恋了,跑来耍酒疯的。”左安宁闻言,也顾不得管方一水是什么心情了,赶紧拉住想要走的曹经理,连连劝慰。 “你少跟我面前装蒜!小陈啊小陈,亏得我还想把这大生意给你,你就这么让人......嗯?你小陈有种啊!”曹经理用手在自己脸上附近胡乱挥舞了几下,这一动,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吃痛地捂住眼角。 “曹经理,我真不认识他。”左安宁不放弃地去搀扶他,期间恶狠狠地瞪向还呆在一旁的方一水,“还不赶紧滚!” 方一水剑眉紧蹙,眉关几乎都要拧成一团了,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指关节火辣辣地传来轻微的痛感,他捏着拳头,按捺住想要直接强制抱走左安宁的冲动,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快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往回走,在小包间门侧守着,以防左安宁真的应付不来。 左安宁见他终于离开了,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对着还在扬言要投诉自己的曹经理不停地赔礼道歉,只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地要投诉她。 “曹经理,要不您看这样行不?我把这瓶酒全喝了,就当是给您赔礼道歉?您既往不咎成吗?” 她抄起搁在桌上刚开了瓶的洋酒,举到曹经理面前晃了晃,“这工作归工作嘛!再说了,那个人我确实不认识的呀!” “哼!”曹经理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地坐回沙发上,心想总不能让自己白白挨揍了,好歹捞一夜也好。 左安宁虽然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愿这酒是兑了水的假酒,这样万一出什么意外,她还能有意识应付一下,这样想着,她二话不说,仰起脸把几乎满瓶的洋酒灌进自己的喉咙里。 第29章 护花使者 在喝下第一口的时候,如火般强烈的灼烧感在她的味蕾上咋咋呼呼地跳动,她就已经暗道不妙了,这小小的酒吧,居然敢用真洋酒!不想赚钱了吧? 她闷头灌完整瓶,倒竖起来举到曹经理眼前,强压下喉咙和胃里翻腾的不适,身体略微晃悠地说:“曹经理,我这诚意十足了,您可满意?” “还不错。”曹经理一动不动地坐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在她身上,静静地等着她自己醉酒晕倒。 “那......”左安宁深呼吸大口喘气,故作镇定地拿起合同,递出去,“那这份合约,您是否可以签下了?” “你都这样了,你还惦记这合同?”曹经理接过,邪笑地随手把合同扔到一边,起身就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灵活地躲开了,他冷哼一声:“都这样了,还想装清高呢?” 左安宁此时只觉得头昏脑涨得紧,满脑子只有签约的事情,根本顾不得跟他继续虚与委蛇地周旋,她甩甩头,“曹经理,这合约您还是签了吧,这是......咳,这不是我们之前就谈好的嘛?” “我是跟你们钟副总谈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这不识相,也别怪我不客气,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我现在就是拒签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挑衅的语调就像是催化剂,让整晚都在憋着火气的她怒火一下子攻了上来,尤其在听到他提及了钟国忠的名字,更让她觉得恶心,她几乎是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要么你把我伺候好了,我也许还能考虑一下,不去投诉你,至于合约嘛,那就......” “呵!你爱签不签!老娘不伺候了!”左安宁冷冷地说了一句,打断他的自言自语,捡起被他随意丢开的合同,提着自己的挎包,左歪右拐地跨着大步离开, 在她身后是曹经理骂骂咧咧的恶言秽语,酒吧内不少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都纷纷看向这边,但她毫不在意,将合同塞进挎包里,继续扶着墙离开。 酒吧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一道高挑身影随着她的离开而走了出来,方一水双手插着口袋,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包间里骂骂咧咧的曹经理,斯条慢理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简洁干脆地交代了几句后,挂断电话跟着左安宁的背影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将暗影拉得漫长。他默默跟在左安宁,直到把她送回公寓楼下,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哟呵,护花使者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破庙里?”左绪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一边戏谑身后跟进来的人,一边到餐桌前倒水。 方一水沉沉地把自己抛到沙发上,懒洋洋地靠到沙发背上,“非得这么挤兑人么?” “我懒得挤兑你。” 左绪杰把水杯放下,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派闲散地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说吧,又怎么了?” “你不是跟着阿宁去了酒吧?” “嗯。”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啧!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左绪杰看不过眼地连连摇头,语气中尽是对方一水的作为甚是无语的样子,“你要真那么放不下宁宁,就去追啊!” “追了,拒绝了。”方一水把自己的头往后靠了靠,黑瞳中染了一层淡淡的失意,“可能我跟她,真的不合适吧。” 否则她怎么每次看见他,就好像见着仇人一样,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这一年以来,我看着她一个人过着的时候,确实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要开心很多,可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样下去了。” “打算放弃了?” “你要放弃了?”躲在房间里的莫小北听见方一水说的话,一时没忍住,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诧异地望着方一水,圆圆的大眼睛里不失失望和难以置信,“一水哥,你真打算放弃安宁?” “你就这么放弃她了?” “小北?”方一水惊讶地扭头,在看见她时缓缓站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过后,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偏过头看向了另一边周身散发出不自在的气息的左绪杰,“你......跟小北?” “咳咳,别乱想!”左绪杰尴尬地摆手。 “一水哥,你别误会了。”莫小北在见到他满是尴尬和不自然的神情,心下明白到他不愿意跟自己扯上关系,遭人误解,于是主动解释道:“我把家里钥匙落在幼儿园的办公室了。” “我又没办公室的钥匙,给安宁打电话她也没接,就来绪杰哥这里借住一晚,只是这样而已。” 她压下喉间泛起的苦涩和心底的一丝赧然,“既然一水哥来了,我看我还是去酒店睡吧。” “我......” “去什么酒店!”左绪杰闻言,二话不说地就开口阻拦,“我这里又不是没客房......” “那我呢?你要跟我睡?”方一水似笑非笑地质问。 “你去住你自己家!” 剑眉微扬,方一水无语地笑了笑,“见色忘义可要不得。” 三个人说笑了一会儿,莫小北突然想起了自己跑出来的原因,面露忧色,“一水哥,你跟安宁......” “嗯?”闻言,方一水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他牵强地抿了抿唇,“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也别当真了。” “这样呀......”她若有所思地颔首,咬着手指略沉思片刻,又说:“我有些话,憋了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说着,停顿下来,连续深呼吸几次,犹豫思量几番,想到自己是承诺过左安宁的,她连连摆首,“如果......唉,算了,我答应过安宁绝对不说给任何人知道的,我不能说。” 原本没有把她的话太过当真的方一水看到她这般犹疑不定,突然就觉得她要说的话,或许和安宁对待他的态度有关,不禁变得着急焦虑了起来,他蹙起眉头,紧张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我只能说,如果你真的像你表现的那么在意安宁,就应该专一专注、从一而终,而不是到处留情!” 第30章 害人精 清晨阳光甚好,左安宁揉着还在发胀疼得厉害的脑袋,一边扭动放松脖子和肩膀,一边走进部门办公室。 昨晚的假洋酒喝得她一个晚上吐了几回,早上醒来时屋子里都是一股味道,匆忙整理收拾了会儿,就立即赶回公司了,也不知那个曹经理有没有那么早投诉到公司来。 “咦?安宁,你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难看啊?” 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大门的门槛,就被出来倒水的财务大姐给叫住了,左安宁敷衍地摸摸自己的脸,“呵呵,有吗?呃,昨晚睡得不好,失眠了。” “你呀,别这么拼命,你都快三十岁了吧?女人还是要找个心疼自己的男人,结婚生小孩,那么拼命干嘛呢?” “呵呵......”面对比自己大上十几岁的财务大姐的一贯说辞,她讪讪地干笑了几声,假意附和地点了点头,赶紧躲回自己的工位上。 坐下来后,左安宁等了半天,一直没有等到钟国忠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挑事,她想了想,总不是那个曹经理还没有闹上公司吧?昨天她可是甩手就跑了,难道他也忍下来了?不打算投诉自己了? 她独自琢磨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给还在医院里的陈凯丽报备一下,不管会不会被投诉,毕竟昨晚的合同确实是没有签上的。 “......你是说,合同没签上?怎么可能?钟副总告诉我,只要人去了,就肯定能签下的。” 左安宁刚把事情大致地说了一下,陈凯丽在电话那头就情绪激动地大叫了一声。 她抬起眼皮瞄了瞄周围的人,见他们都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又挠了挠耳后,解释道:“呃......这事儿吧,也怪我,我就一下没忍住......” “没忍住?你没忍住什么?”陈凯丽情绪激动地打断她的话。 “那个曹经理毛手毛脚的,我......” “毛手毛脚?你打了他?” “没有没有,是我的一个朋友正好也在那儿,他看不下去,就二话不说直接对曹经理上手了。” “什么!” “我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搞成这个样子,不过好在,客户那边好像也没打算要投诉,所以我替你去的事情,公司的人应该不会知道的,你放心吧。” “我放心什么?这是我留在公司里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就这样没了。”陈凯丽越说越起劲,拔高的声音听起来尤为尖细刺耳,“左安宁,你不是自告奋勇要帮我吗?结果你却把我的合约彻底给搞没了。” “左安宁,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我怎么会......凯丽,你总不是希望我昨晚真的牺牲色相吧?” “这对你来说算什么?反正你不是跟王总本来就......多一个曹经理,对你不也是有益无害的吗?” 左安宁愣了一下,想起了昨晚曹经理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脑海中激灵一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深深呼吸几次,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陈凯丽,你好自为之吧。” “我好自为之什么?你这个害人精!还装什么清高!你......” 第31章 职场如此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污秽骂语,左安宁已经挂断电话了,她没想到昨天陈凯丽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做出那副姿态,为的就是要让她自主自发地要帮忙,这根本就是一个套,她却自己主动跳进去了,想想,自己也真是够蠢的。 挂断电话后不久,钟国忠就兴冲冲地从办公室跑了出来,左安宁原以为他是接到曹经理或者陈凯丽的电话,打算找她算账的,谁知道对方居然看都不看自己,就从眼前闪过,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她看得目瞪口呆,办公室内的同事们也觉得惊讶,纷纷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情,让钟国忠这么风风火火的。 大概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钟国忠就回来了,一进门就直接点了左安宁的名字,“左安宁,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声如洪钟,生怕门外经过的人听不见似的,左安宁懒洋洋地转动椅子,右手依然把玩着她的签字笔,“什么怎么回事?” “有同事举报你为了抢功劳,抢了她的一个客户,还搞得客户不跟公司签合约?”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发出一阵唏嘘,左安宁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眸光冰凉地睨向站在中央位置的钟国忠,语调平淡地问道:“她真这么说的?” “怎么?难不成你还要说她诬陷你?” “对呀!我又不是销售部的,我用得着抢什么所谓的客户么?”她坦然地耸了耸肩,手上把玩的动作停了下来,“钟副总,你虽然刚来我们公司不久,但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在公司的口碑,要说客户资源,这部门里,难道不是我这里是最优质最丰富的?” “我至于去抢一个说不定下个月就被您给辞退的同事手里的客户吗?” “再说了,这个客户又不是什么手握大权的大人物,我费得着么?” 说完,她以一个不屑的斜眼主动结束了这场对话,转过椅子,不再面向已经被她的言语给气得七窍生烟的钟国忠。 “是啊,左总监在公司也三年了,可从来没听过关于她抢功劳抢客户的事情啊!” “就是就是!要是说抢客户的话,应该是业务才干得出来吧?” “安宁姐可是咱们客户部的ad呢,好端端怎么可能去抢?就算签了约,也跟她没太大关系嘛!” “哎,我昨天好像听到陈凯丽说了一句,好像是她自己拜托安宁帮她去的,估计是没谈拢,这才恶人先告状了。” 听完她说的话,有不少工龄长的同事也纷纷附和了起来,钟国忠越发觉得自己身为领导的面子挂不住,又没有人主动搭台阶让他下。 他只得甩了甩手,冷哼道:“公司最烦像你们这种骄傲自大的员工!你们最好都给我放聪明点,别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左安宁,尤其是你!”他说完一段话后,好像还不解气,特意点名道姓地指了指左安宁,不过对方全然把他当成空气,完全没有搭理他。 下午的时候,陈凯丽突然从医院回到公司,手里还拿着已经签了约的合同书,她一到公司,首先就是把合同交给钟国忠,在受到一顿表扬后才出来,看到坐在办公工位上的左安宁,她虽心存一丝感激,却并未为左安宁澄清半句,只是在经过工位时,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对不起”。 左安宁并非记仇之人,在陈凯丽跟同事们的交谈中,她已知晓合约已签,而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对自己毫无歉疚之心,她只感人情薄凉而已。 她知道,职场一向如此。 第32章 有缘无分 临近下班的时候,左安宁收到了莫小北在群里特意艾特自己的微信,她因为还在忙着回复客户需求的事情,没有立即回微信,等想起来时,已经是俩小时后的事情了。 “小北,你找我呀?”从公司大楼走出来,天色已暗,在等车的途中,她索性给莫小北拨了电话过去。 “是有什么事吗?” “呃,没有,我就想问问明天休息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莫小北甜糯温柔的声音就像棉花糖一样,抚平了她身上不少的疲惫感,尤其是白天受的气一下子凉了不少,“没呢,可能就在家里葛优瘫吧。” “你今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吧?”莫小北试探性地询问。 “我?我能有什么事?最多也就是工作上的事囖!”左安宁闷着一口气长叹了一声,“小北,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好心帮人,结果自己被咸猪手摸了不说,还得不到半点好话,憋屈死我了!” “啊?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吧?你说的‘咸猪手’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这种事见惯不怪了,我就是心里闷得慌而已,过会儿我就好了。” “没事就好,天快冷了,你也别总是加班,小心身体,,夜里风大,多......” “停停停!”莫小北的温柔唠叨像是不打算停下似的,左安宁听着听着忍不住就开口打断了,“小北,你这样好像我妈,哦不对,像我嫂子吧,哈哈哈!” “安宁,人家只是担心你......”莫小北被她笑得面红耳赤,低语喃喃之际,察觉到身侧投来的一道目光,她赧然地回头,果然对上了左绪杰挑眉戏谑的神情,她背过身,半捂着脸,接着说:“一水哥他......” “小北,能不跟我提起那个人吗?”左安宁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毛孔都开始不满地叫嚣,她闷闷地噘嘴打断了莫小北的话,远远看见红绿灯路口驶来的公交车,她从包里拿出ic卡,对着电话里的人说:“我车来了,先不说了哈。” “哦,好,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莫小北闻言,微微一愣,柔声地叮嘱道,直到电话那头已经没有声音传来,她才悠悠地收起手机。 “绪杰哥,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她低着头,脸红得连耳根都像是熟透了一样通红,与她对面而坐的左绪杰深觉有趣,朗朗笑了几声,“宁宁刚才怕是又笑话你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了吧?” “......没有。”她依旧低着头,平放在大腿间的手紧张地交握,掌心冒出细细的薄汗。 她不过是被左安宁取笑了一句“嫂子”罢了,可这样的玩笑话她是断然不敢对左绪杰说的,以免暴露了她的小小心思。 “方一水那人吧,没你想得那么玻璃心,如果就凭你我那天晚上说了几句话,就能让他打起退堂鼓,这两年,他就不会默默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了。” “这两年?”莫小北听得一头雾水,她诧异地看向对座的男人,“绪杰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没什么。”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的意思是,他要是就此放弃,只能说明他跟宁宁之间的感情也没多深厚,有缘无分的感情注定是无疾而终的。” “无疾而终么......”她喃喃自语地重复了左绪杰的后半句话,不知为何,总感觉这话也像是在说她和左绪杰这种关系。 她暗恋了左绪杰这么多年,就连一向感情线迟钝的顾佳薇都察觉出来,可偏偏身为男主人公的左绪杰从没有往那方面设想过,而她也不愿意捅破那层薄膜,两人一直维持着朋友的关系。 或许,她和左绪杰才是他口中所说的‘有缘无分’吧。 第33章 那人的手不干净 挂断电话后,左安宁跟着排队的人一起上了车,在后排的靠窗单人座坐下,公交车刚开出不远,她就注意到在公交车旁边跟着一辆车型线条极为优雅流畅的黑色跑车,乍一看外形,竟让她略感到眼熟。 这座城市明明那么小,那些曾经有过千丝万缕的人,如果断了缘分,想要再遇见,也是不容易的吧。反倒是陌生人,常常见到了也都不认识,只是觉着莫名眼熟而已。 而她却不知道,就在自己感慨着“无缘对面不相识”的时候,方一水正坐在这辆被她一扫而过的跑车内。 下午公司会议结束后,方一水就来到了左安宁上班的公司大楼下,看到她上公交车后,就发动引擎跟在了公交车的旁边,一直跟到确定她一路安全到家。 自从听到莫小北说自己到处留情的话后,他就一直纳闷至今,他到底留了什么情?莫小北会说出这种话,无非是左安宁跟她说了什么,若说是误会,那肯定就是左安宁误会自己了。 天地可鉴,他对左安宁的感情将近十年了,一如初心,至今都没有跟任何人发生暧昧,他越想越觉得纳闷不已。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她误会了? “方总?方总!您在听吗?” 车内不停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方一水的沉思,他收回注视着公寓楼上某一层露台的视线,关掉连接手机的车载音频,淡淡地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让我调查的关于智格公司一位曹姓经理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位曹经理在智格公司曾挪用过部门公款,不过后来补上了,另外一直也有利用职位之便,做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林特助一口气汇报了大致的情况,歇了半口气,接着问:“方总,需要给您详细讲讲这些事情的细节吗?” “不需要。” 公寓楼上的某一处原本无光的露台,此时投出了一层淡淡的白光,方一水抬头望了望,语气略带疲惫地吩咐:“把跟智格公司的所有合作全部终止,对外宣告,但凡是有这个人在的公司或者跟他有半点关联的,我司将不再合作。” “.......方总,这......” “另外,把你调查出来的所有关于曹经理的事迹,以匿名方式发给对方公司老总的邮箱。” “方总,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毕竟我们跟智格的合作,是从老方总开始就有的了。” 闻言,淡然的眸子中闪现出一道凌厉的寒光,他只要想起那晚曹经理的咸猪手,胸口就生起要剁了那只手的冲动,“那个人的手不干净。” 林特助第一次听见自家boss用这么冷又咬牙切齿的方式说话,感到新鲜的同时,忍不住打了阵寒颤,心里暗暗惊叹:莫非这曹经理的手摸了方总? 清晨,初秋叶落。 左安宁坐在左家的大沙发上,身体呈倾斜状态,背靠着沙发扶手边,一只手拿着正播放关于4a广告行业最新动向新闻视频的手机,一只手捂住嘴巴不停地打哈欠。 “哎哟!” 正当她再一次捂嘴打哈欠的同时,客厅斜对角传来杨媛女士的一声怪叫,吓得她差点把手机给摔了,她急急地半撑坐起来,扭头看过去,问:“杨女士,您又咋地啦?” 第34章 我喜欢就行 “你这丫头,还好意思问我,你看看你刚刚那都什么姿势?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杨媛挂着条围裙拿着锅铲就从厨房门口一路蹿了过来,一掌拍到左安宁的大腿上,“坐有坐相,一会儿有人来了,看见你这个样子,你是要丢我老脸咯!” “嘶!”左安宁倒吸一口凉气,缩起放直的双腿,伸手摸了一下被拍的地方,结果摸到油腻腻的,立刻皱鼻吐槽道:“妈,您的手全是油!” “一会儿有谁要来啊?看您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啧啧......” “还能有谁呀!就一......” 杨媛白了她一眼,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往回走,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门铃声给打断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围裙,回头冲还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左安宁喊道:“宁宁,赶紧去开门!” “......噢!”左安宁拖长尾音地应了一声,懒懒散散地退出正在播放的视频,趿着拖鞋走向大门。 “大周末的叫我回来,该不是偷偷给我安排了什么在家里相亲吧?” 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伸出手拉开大门门锁,刚拉出三分之一的缝隙,就发现门外站着的人半边身子让她感到熟悉,她几乎是和上次一样地,条件反射般往后退开一步,双手抵门,想要重新把门给关上。 门外的方一水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招,不等她压着门过来,就已经一个挺身,一溜烟似地溜了进来,等他站定在玄关时,身后正好“嘭”地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在厨房忙着熬汤的杨媛听见声音,探出半个脑袋询问:“怎么回事?关门这么大声?” “杨姨,早上好。”方一水歪了歪身体,朝她招手,“刚刚是我没顾上手劲儿,关门时大力了点儿,不好意思。” “哎呀,一水你来啦?我还寻思着你得晚点才能到呢!”杨媛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对方才那关门声吓着她的账也不算了,笑着朝还站在玄关的两人挥挥手,“我这还熬着汤,你先坐坐。” “宁宁,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让人家一水进屋里坐呀!别忘了倒茶!” 自从方一水进门,左安宁就别过脸,看向左手边的白墙,誓死不去看他一眼,这会儿听见杨媛喊她,不得不应和一声,极不情愿地从鞋柜里拿出家居鞋扔到方一水的面前,紧接着,自顾自地进屋泡茶。 方一水见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迅速换上鞋子跟了过去。 身后脚步声紧跟而来,左安宁竖起耳朵听了听,回到客厅茶几前,安安分分地给他倒了杯茶,心里却一直在百转千回,脑海中反复浮现出离开巴黎前在雨中见到的那一幕,任她如何甩头,景象始终都挥之不去。 她不断地提醒自己不必去在意这件事情,毕竟她和方一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正如方一水所言,他们两人最多只是朋友,她何必每次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如临大敌? 思及此,她又狠狠摇了摇头,也越是坚定了必须硬着头皮去敷衍方一水,免得让人以为她对前任是有多在意。 “怎么了?头疼么?”方一水看她蹲在茶几前,低着头时不时就甩头,不禁挪过去了一点,伸出手想探探她的额头。 左安宁感觉到身侧有一道暗影,偏头看了一眼,端起小茶杯递了过去,正好碰到他伸过来的手的指尖,“咳,你的茶。” “好,谢谢。”方一水的动作微顿半秒,顺着她的意思接下了茶杯。 左安宁礼貌性地对他颔了颔首,起身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在她看来,拿出对待客户的方式来对待方一水,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她镇定自若地从长沙发的扶手上拿起自己的手机,胡乱地划了几下,想了想,干咳两声,“咳咳,你......呃......” 方一水正在抿茶,难得听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话,剑眉微挑地抬眼飘了过去,黑眸中闪出一道亮光,“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左安宁抓了抓自己的手背,终是以松散的语气问出了问题。 “我平常周末没事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吃饭。” “哦。”她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安静的气氛两人周围开始蔓延起来,方一水把缓缓将茶杯放下,微微偏头看向她,“倒是你,听阿姨说,你从法国回来以后,就基本没怎么回这边了?” “工作忙,没时间。” 她语态寻常的回答,让方一水心感不妙,面对自己的“多管闲事”,她不仅没有反驳一句“关你屁事”,反倒这么自然地回答了他,心情不由得变得有些许的慌乱。 他身体微前倾,双手手臂撑在膝盖上,双手十指交叉而握,他眉眼低垂,问:“该不是忙着跟类似那晚的男人约会......” “什么约会?”左安宁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那天晚上在酒吧的事情,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的话,顺道白了他一眼,“我那是在工作,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我就算是约会,品位也不至于那么差,ok?” “你的品位以前是不算差,但现在就好像有点耐人寻味了。”听到她反驳自己,方一水似乎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嘴唇上扬,勾出一道邪邪的弧线。 “......”左安宁无语地抬眼看向天花板,余光瞥见他嘴角噙着的邪笑,只道他这是看不起自己什么,嘴角抽抽地说:“我喜欢就行。” 她说完,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见是莫小北打来的,刚接起,听到电话那头莫小北说的话后,就笑容满面地走开了。 方一水一边暗忖着她刚才说的“她喜欢就行”,一边注视着她踩着欢快小步去开门的背影,他还记得,以前每回他回到他们共同的出租小屋时,开门的当下,她也是这样跑向自己的。 现如今,她的喜悦却是背对着自己。 第35章 不收破烂 “小北,你可算来了。”左安宁一看到门后站着的人,立马张开双手,熊抱住莫小北,噘嘴小声嘟囔:“你要再不来,我又得炸了。” “炸?炸哪儿?”莫小北眨巴眨巴眼睛,眉眼往旁边的左绪杰瞧了一眼。 左绪杰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茫然地耸肩,越过她们二人,侧着身体走了进去,刚踏入屋内,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斯条慢理地品茶的方一水,他顿时了然左安宁方才说的话是怎么回事了。 “啧啧啧,你这小子,怎么又来我们家了?”他状似汗颜地摇了摇头,暗里却和方一水对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扬唇笑了笑。 莫小北和左安宁一边聊着一边进门,在看到方一水时,也马上意会到在他们来到之前发生了什么情况,她安抚似地轻拍左安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你是因为一水哥?” “你说呢?”左安宁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表情睨她一眼,往客厅的方向努嘴,“那家伙嘴上从来不饶人。” “他也就只是对你这样。”莫小北浅浅一笑,“你如果真的那么介意,可以跟阿姨明说了,免得总把场面弄得这么尴尬,对你你们俩都不好。” “我倒是想,我明里暗里都跟她说过了,人家非不听啊,还怪我小心眼儿,怪我自作多情。” “你真没和一水哥复合的想法?” “没有!没有!”面对她的试探性询问,左安宁连连否认摆手,“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还要我说多少遍啊?可能三年前刚分手那段时间,我确实想过复合这种事情,可这都过去多久了,我都快三十的人了,对我而言,目前最重要的是工作,不想再搞什么所谓的爱情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收破烂的。” 莫小北抿嘴无言,往客厅背对着她们而坐的方一水默默投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她将挂在她肩上的手臂轻柔地拍开,“行吧,你跟一水哥的事跟搅浆糊似的,我可不想一块搅进去。” “我去看看阿姨那儿需不需要帮忙,你还是乖乖地去‘接待’上门的‘客人’吧。” “别介......”见她抬脚就要走去厨房,左安宁连忙喊了出来,意识到自己声音偏大了些,便又顿住,眼巴巴地看着莫小北朝自己微微一笑,转身就走进了厨房,而自己刚才伸出的手此时则尴尬地横在半空中。 左绪杰早就一直默默观察着自家小妹和莫小北在过道嘀嘀咕咕的,这会儿看到莫小北已经走开了,就冲还在自言自语嘀咕的左安宁喊了一声,招手让她到沙发坐着。 “你们俩男人聊天,叫我过去干嘛?我要去厨房帮杨女士干活呢!”左安宁一想到只要自己坐过去,不出半秒,方一水肯定又要拿话堵自己的,这美好的大周末,她可不想还受那种窝囊气。 “少来!你要是敢进厨房,咱妈铁定用平底锅把你给敲出来!”左绪杰二话不说,直接拆了她临时胡诌出来的借口。 “麻溜的,过来给我们泡茶!” “啧!”左安宁悻悻地撇嘴,翻白眼,拖着极不情愿的脚步走了过去,一看茶几上已经空了的茶杯,敢情这货还真只是叫自己来泡茶? “安宁,你是不敢跟我同坐,所以才找了这么个蹩脚借口?” 她刚走近,屁股还没碰到沙发,就听到方一水怪腔怪调的话语,她蹙起眉头,旋即松开,暗中下决心,绝对不去对这家伙的所有言论作出半点反应。 方一水难得见她一次,哪里舍得两人就这样相看不言,她越是憋着不说话,他就越是要逼得她不得不回应自己。 润玉般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的戏谑和难以察觉的宠溺,他勾了勾唇,伸手去端已经倒入茶水的茶杯时,有意无意地与她还未完全收回去的手轻擦而过,“你就是找借口,也得找个合理的。” “认识你这么久了,你哪次进厨房,不是差点把厨房给烧掉的?” “倒是你这泡茶的手艺,一如既往。”他清楚地注意到左安宁又对天花板翻了一记白眼,明白到自己说的话,果然还是能够影响到她的情绪时,原本慌乱烦闷的情绪一瞬间变得豁然开朗了不少,他抿了一口清茶,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摇了一下头,说:“没什么进步。” 第36章 放弃吧 “方一水,你还有完没完了!”左安宁实在忍受不了他一直以上位者的姿态,语气慢悠悠地数落自己的各种不是毛病的毛病,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是不是把我贬低得一无是处,你就心里特别爽了?” “你不过就是个前任,你以为你现在有多了解我?” “我烧不烧厨房关你什么事了?嫌我泡的茶难喝,有种你别喝啊!” “别以为跟我谈过恋爱,你就有权利有资格置喙我的一切!” “吃了别人的,还满嘴嫌,你以为你是国家总统还是什么东西?” 她的胸口仿佛炸裂一般,心跳的速度几乎可以与超速180迈的车速持平,语速飞快地宣泄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等她回神时,原本在厨房里忙碌的杨媛和莫小北正站在厨房门外,神情和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左绪杰一样,皆是一脸呆滞和惊讶。 她缓了缓气息,眼神瞟向左右,在这屋里除她以外的四个人,只有方一水依旧保持着淡定自若的样子,眉眼含笑,嘴唇轻抿,他越是若无其事,她就越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必须处于弱势和失态的一方?都分手这么久了,凭什么他还能够影响到她的理智和正常判断? 她不甘心,这不是她想要的状态。 “宁宁,你这是干什么?”杨媛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把她拉走,小心使着眼色,“你这臭脾气,就是让你爸给惯的。” “一水是客人,你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赶紧跟我到厨房帮忙择菜去!”她边说着,边在左安宁身后推搡。 “杨姨,是我没分寸,不怪安宁生气。”方一水并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意识到如今的左安宁早不是那个可以尽管生气,只要他哄哄就会好起来的女人了。 左安宁斜眼瞪过去,不料看见的却是一双黯然神伤的黑瞳,眸中浓郁的失落和伤感像一根细针,刺在她心头,心颤了一下,她急忙避开目光,不用杨媛推她,便快步朝莫小北的位置走去。 原本显得有些闹腾的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左绪杰喝着茶,时不时地瞟向方一水,直到厨房里传来左安宁和莫小北谈笑的声音,他才注意到方一水紧绷的神情竟有一丝松络。 “你说你何必呢?我妹和颜悦色地坐在这里,你非得拿话去怼人,把人气跑了,你又在这里摆出这么一副紧张的样子,你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方一水收回投注在厨房方向的专注目光,如同松了一口气般地往沙发靠背靠了过去,眼里暗沉无光,“与其让她视我为陌生人、普通人,不如让她生我的气,永远记着我。” “......你这是什么撩妹大法?”左绪杰汗颜。 “想追人家,你得对她好吧?就你这样,成天气人,是要有多爱自虐才会答应跟你复合?” 他说着,想起了当初左安宁在和方一水提出分手后离家的情景,“一水,我不希望宁宁再受伤害。” “你还是放弃吧。” “我不会伤害她。”方一水抬头与其对视,目光坚定而沉着。 左绪杰不赞同地抿嘴,神情变得严肃,“可你已经伤害到她了。” 第37章 是不是还喜欢他 “她当初跟你分手,就是因为跟你在一起之后,她变得不像自己了,你现在还在不断地拿语言激她,这跟你们以前在一起相处时,有什么区别?” “旁观者看你们斗嘴,可能会觉得有意思,你或者也认为她因为你的话和行为而有所反应,你会得到满足。可她呢?宁宁自尊心有多强,你是知道的。” 言罢,他站起身走到方一水的身侧,手掌稍稍用力地按在他的肩上以作安慰,“你的放手,对你,对她,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方一水沉默不语地移开他的手,削薄菱唇抿成一道阴沉的直线,眼底的光忽明忽暗,诚如左绪杰说的,他对待左安宁的方式,确实一点变化也没有。 倘若分手的原因,是他们相处时发生的种种矛盾,那现在,他依旧以过去的方式和左安宁相处,那么即使复合,他们也同样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再次分手。 难道他真的应该放手吗? “你跟宁宁两个人的性格那么像,又都执拗不听劝的那种,肯定得有一个人妥协不是?”左绪杰看他一脸愁云惨雾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劝他放弃,只好再好生安慰了一番。 方一水却心如明镜,他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并没有再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和左绪杰聊起其他事情来。 等左安宁再次回到客厅时,一群人表现得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跟平时一样地言笑晏晏。 左安宁原笃定了方一水肯定会再将自己一军的,可从吃饭开始,一直到他离开,他都没有再主动跟自己说过话。 “宁宁。”房外是杨媛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应了一声,翻身而起,懒散地趿着拖鞋过去开门,问:“怎么啦?” 杨媛睨着她,双手交握在背后,动作极其缓慢地踱步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 “杨女士,您有话就说嘛,干嘛这么盯着我?”左安宁撇着嘴走过去,慢吞吞地坐下时被杨媛用力往下拽一下,相当于摔着坐了下去。 “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跟一水到底怎么回事?”杨媛捉住她的手腕,神情严肃,就连眼尾处的几道细纹都显得尤为认真和肃穆,“我看你们俩相处总透着古怪。” “什么‘怎么回事’?我跟那家伙不一直这么相处的么?” “别跟我打马虎眼。”杨媛不假思索地打断她的话,“你是什么样儿的人,我这当妈的还能不知道?就你上午那状态,妈一眼就看出来了。” 左安宁趁机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手腕,眼里微闪,嘟嘴撒娇似地双手缠上她的手臂,咧嘴笑问:“您又看出什么来啦?” “您是不知道,上午方一水说的话特别难听,我是忍不了了才......” “你跟我在这儿装傻充楞没用。”凤眸犀利地瞟向她,杨媛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转过身反抓住她的手臂, “宁宁啊,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人家?” 第38章 已经不配 “宁宁啊,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人家?” 左安宁心头一跳,微抬眼就正对上杨媛那双满是担忧和不安的眼,她愣了愣,微微偏过头,开玩笑的语气说:“您这什么表情啊?” “妈妈担心你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挑对象得慎重再慎重,可不能什么人你都敢喜欢的。” 杨媛焦虑的语调将着急的情绪一并带到了她的感受里,她忽然迷糊了,平常杨女士一直表现得巴不得她赶紧找个对象嫁了,怎么这会儿扯上了方一水,态度就变了呢? “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故作轻松地笑笑,“您不是成天想着给我张罗相亲的事吗?怎么?看您这意思,我要是跟方一水复合,您还不乐意了?” “那能一样吗?”杨媛嗔怒地拍下她的手臂,看着自己女儿曾经还算圆润可爱的脸,如今瘦得变成了巴掌大小的瓜子脸,她怎么可能还放心让左安宁和方一水谈对象? 想到这个问题,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宁宁,别人都行,就这个一水,你就别想了。” “您天天在我耳边叨叨方一水事业有成,青年才俊巴拉巴拉的,不就是想让我以他为标准吗?”左安宁对她这态度转变,略感到讶异。 “这是两码事!以前你们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我跟你爸都只当是你们年轻人的小情趣,没放心上。” “你跟他现在已经配不上了,一水现在是大集团的大老板,身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咱们平凡人家,就平平凡凡地过日子就得了,你也三十岁的人了,青春早就没了,也别再瞎折腾什么情啊爱的,找个差不多的结婚生子就算了。” “......”杨女士的这番话虽说每个字都是在为她着想的,可左安宁听着听着却怎么都觉得怪怪,什么叫找个“差不多”的? “行了,我跟你爸说说这事儿,以后咱也避免你跟一水再碰上面,省得你又对人家一水死灰复燃。”她说着,手撑着床边站起来,抬脚就走。 左安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冲着走出门口的人影喊:“哎!妈,您误会了好嘛!” “好啦好啦,我们都知道你这孩子自尊心强,好面子,这件事就在这儿翻篇了,以后妈妈不会再提起,放心!”杨媛甚是理解地朝身后的她随意地摆手,说话时,没有回头看一眼,更没有停下脚步,话音落下时,她早已经走到外面去了。 “矮油!”左安宁吃瘪地抓后脑勺,随即往后倒,平躺床上,懊恼地随手抄起床头的枕头扔向天花板。 软绵绵的枕头还没碰到天花板,刚到半空就直直地往下掉,正好砸中了她的脸。 这下,烦躁郁闷的情绪更甚了。 她都还没跟杨媛解释,自己根本就没有对方一水旧情复燃,更别提什么“配不配”的问题了。再者说,他现在是优秀了,成钻石王老五,吃香总裁人设,可她也不赖呀!再怎么说,她也是二十一世的职场新女性,怎么就配不上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杨媛刚才说的那些话总在她耳边徘徊,脑海中也不断地回想上午那一幕,难道是她自己表现的行为让所有人都误会了? 各种纷繁错乱的情景和话语像一团打了死结的麻线团,在她大脑中来回滚动,她正被这团纠结困扰得焦躁不已之际,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正是那个害她被杨女士误会的始作俑者,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咬牙接了起来。 “有屁快放。” “......今晚不回公寓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方一水略显低沉沙哑的嗓音,淡然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和温柔,她愣住半分,甩了甩头,继续不客气地低喝:“我回不回关你什么事!” “呵......” 低沉磁性的轻笑,传入她的耳朵里,引得她猛地一阵酥麻,她抖了抖没拿手机的手,“笑什么笑!有病哦?” 不耐烦的暴躁女声掺杂在一丝丝电流杂音里传来,刚喝了点酒的方一水却因她的暴躁而感到了微凉气息,他单手托着额头靠在车窗边,遥遥地望向左家所在的小区大门,“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对!” “是因为我?” “......”不知为何,在听到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左安宁的眼前居然会浮现出他苦笑的表情,她沉默了片刻后,缓下情绪,冷静开口:“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第39章 我在等你 夜晚,繁华都市的上空由浓墨渲染,犹如墨盘,淡淡的云雾飘在其中,为这初秋微凉的夜,添了一层淡淡迷蒙。 左安宁躺在左家自己的房间里,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心头像是牵了一根细绳,时不时地拉扯着她。 电话里方一水说的话,让她眼皮一跳一跳的,自挂断电话后,她就始终心绪不宁,强撑到第二天鱼肚白都冒出来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然而天刚大亮不久,房外嘈杂的对话声就把她给吵醒了。 等她迷迷蒙蒙地走出房间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昨晚害得她辗转失眠的方一水,休闲的白衣黑裤,在她房门边上拿着手机倾斜地背靠墙面,看见她出来,原本毫无表情的脸突然在一瞬间染上了旭日笑容,嘴角上扬,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 “早。” 大脑处于混沌中的她,无意识地颔了颔首,下一秒意识到不对,蹙眉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又想起了昨晚杨媛说过不会再让方一水来家里的话,于是往他身后的客厅望了望,除了听到有几句对话之外,并没有看见人影。 方一水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便回头勾唇问:“在看什么?” “我妈呢?”她努力让自己忽视他的表情,尤其是那眼里莫名其妙浓郁得化不开的柔情,她别开脸,不等他回答,就已经转身走向过道尽头的洗手间。 “杨姨跟左叔出去办事了。” 感觉身后方一水的声音在跟近自己,她用眼角余光瞄了侧后方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走进洗手间直接背对着他关上门。 方一水早料到了她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以为然,回到客厅和左绪杰跟莫小北聊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径自到左安宁的房间里等她了。 “你怎么又跑我房间来了......”左安宁洗完脸回房间,一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男人,胸口就憋着一口闷气。 “我在等你啊。” 理所当然的口气让她又憋了一口气,她深深呼吸,“你到底来干嘛来了?” “绪杰跟小北提议去千灯湖。” “so?”跟她有什么关系? “so,他们俩组一队,我跟你组一队。” “组队干嘛?吃鸡吗?”她翻着白眼甩手让他离开,“出去。” 方一水了然地耸了耸肩,“我在外面等你。” “谁要你等了?我是陪小北去的,省得你们俩大男人欺负她!”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他缓步走出门口,听见关门的声音和门后传来她要强的话,不由得笑了笑,明知这会儿他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他还是忍不住柔声附和了一句。 “今天天气多好,不冷不热,又带着点秋风,最适合户外活动了。”千灯湖骑行道一条呈45度角的上坡路里,莫小北轻柔微笑,频频回首,劝慰身后噘嘴生闷气的好友。 “户外活动也不一定非得是运动项目呀!”左安宁推着租来的山地车,气喘吁吁地反驳,“骑20公里的路,我情愿在公园里随便找个地儿野餐,不然就躺着晒晒太阳也成。” “骑完这一路,又累又一身汗,要是佳薇在,肯定比我还炸。” 难得的一个周末,昨天已经因为方一水而心情烦躁了,原定今天吃过午饭就回公寓的她,又莫名其妙地一大早被他们拉来骑车,她此时的情绪几乎是低到了谷底,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要爆炸。 “宁宁,你就该多运动运动,省得每回换季生病,还得小北大半夜给你送药,照顾你。”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左绪杰听到她的抱怨,失笑地说。 “人家小北都没说什么呢,你倒心疼上了。”方一水在他身旁搭话,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左安宁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难得安静地在空气中聚焦、停顿,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左安宁很快就移开的视线,出奇地附和了一句:“哥,亲妹生病你不心疼,就只知道心疼小北照顾我。” 莫小北在最前边听着他们左一句有一句地调侃左绪杰,虽知道这不过是大家平时的玩笑话,却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 “你俩都叫我一声哥,两个都是我妹。” 左绪杰的回答让莫小北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滞,脸上的羞红刹那间变得煞白,柔和的眸光里隐约可见星点水光,她闷着头朝前走,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不少。 与此同时,看见她闷头前进的时候,左安宁也意识到这玩笑话有点开大了,她是知道莫小北的心思的,暗恋着左绪杰又不敢说出口,这么些年,就眼巴巴地看着左绪杰谈女朋友。 而左绪杰就像根榆木疙瘩似地,不管别人怎么暗中撮合他和莫小北,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莫小北成为女朋友的可能性。 思及此,左安宁也加快了速度,赶紧追上去,歉意慢慢地道歉:“小北,对不起呀,我一下子给忘了。” “没关系。”莫小北扭头朝她一笑,嘴边的笑容显得苦涩无比,“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的,我已经认清这个事实了。” “我哥只是大脑转不过弯来,说不定他其实对你......” “他又交了个女朋友,是跟我在同一个幼儿园里的同事。”不等左安宁把话说完,她就开口打断了后半句。 左安宁哑然失声,推着车行进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正和方一水高弹轮廓的左绪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安宁,你不用为我担心,都这么长时间了,我早已经看开了,既然没有缘分,我又何必强求。”莫小北缓缓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前方剩下不足十米的上坡路,提议道:“马上就到平路了,我们骑着去吧?” “呃,好.......”左安宁还没反应过来,莫小北就已经骑上自行车,一个闪身就不见踪影了,她缩了缩脖子,终是万般不情愿地坐上去,吃力地蹬着脚踏爬坡。 眼看着马上就能到平路了,正当她气喘吁吁、眼巴巴地直直紧盯前方逐渐平坦的路面时,在她斜对面的路边突然蹿出一辆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有踩刹车的山地车,直冲冲地朝她这边冲了过来,正好从她身侧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