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旧梦》 1、(第 01 章) 留美归来 夕阳西斜,初冬的北京已略显萧瑟。 “子夜”会所的包厢中烟雾缭绕,男人们围着麻将桌,像往常一般厮杀,一旁的大屏幕前几位娇艳的姑娘负责唱歌助兴。 “耗子,你又点炮了,今天什么情况啊?” 耗子烦躁地耙了两下头发,指着那边正在唱歌的几位美女吼道:“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唱得老子头疼。” 有人笑道:“嘿,还能什么情况啊,肯定是他家老太太又逼着他相亲去了呗。要我说啊,耗子,你也甭反抗了。乖乖娶个差不多的回来,称了老太太的心,如了她老人家的意,她也就不折腾你了。” 将人轰走后,耗子扯了扯领子,不耐烦地回道:“你丫闭嘴,唧唧歪歪跟个娘们似的有完没完?别拢辜滩患绦耍俊 “得,继续,继续。” 麻将机哗哗的洗牌声渐渐小了下来,少了震耳的音乐声和美女的歌喉,包厢也变得比刚刚安静许多。 “知秋,听说你姐要回来了?这次回来还走吗?”说话的这个叫江河,“子夜”会所的幕后老板,叶知秋的发小。 叶知秋漫不经心地将一张“五万”打出,眉头拧起又松开,随后淡淡地开口说道:“听谁说的?没这回事儿。” 耗子从坐在叶知秋下家开始就没吃到几张肥牌,这厮打出的牌尽是些瘦不拉几的,偶尔出次还看得过去的牌,他愣是没得碰也没得吃。这回终于逮着一回肥点儿的,耗子毫不犹豫地将“五万”收入囊中,边丢出一张牌边说道:“这么肥的牌你也敢扔,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河听叶知秋无意多说,便也不再追问。熟悉叶知秋的人都知道,他这辈子唯一的弱点就是他姐。平日里他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要是碰上他姐,那插兄弟两刀都是不带眨眼的。 瞥了眼耗子,江河友情提醒:“肥过头了当心腻,悠着点儿。” 果然,耗子的“东风”甩出去后,叶知秋将牌面推倒,看着耗子,嘴角微微上扬,说:“对不住了耗子,十三幺,等你很久了。” “操!”耗子气得伸长了脖子要看他的牌,那神情狰狞得似乎要生生把牌看穿,然后宣布叶知秋诈和似的。 叶知秋懒得理他,退开椅子站起身,转头拿了自己的外套穿上,对着江河他们说道:“不玩了,还有事儿。耗子,回头记得把钱打我账上。” 耗子一听恨不得要搓火,没好气地说:“丫赢了钱就溜,怎么,怕我翻本啊?有种继续,这点儿小钱老子还输得起。” “说了,有事儿。你们继续,先走了。”说完,叶大公子便消失在门后。 耗子把桌子一拍,说:“继续个屁继续,不玩了,没劲,散了散了。” 江河看向门那边,若有所思。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平稳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叶知梦拉着旅行箱出关,她谁也没有通知,不知道等会儿回到家会不会吓到他们。 离家十年,就连爸妈都快要以为她就打算留在美国定居时,她放弃了那边辛苦得来的所有,不顾一切地回来了。这一次,她不想再走了。 看到不远处静静站在那儿的男人,叶知梦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了。加快脚步向他走了过去,站到他面前,笑着说:“叶知秋先生,好久不见,你似乎更帅了。” 叶知秋万年冰冻的脸也变得柔和,伸手摸摸她的脸,忽然捏住,说:“叶知梦小姐,别来无恙,你好像胖了。” “真的吗?很明显吗?”叶知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和下巴,问道。 “假的。”叶知秋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叶知梦,欢迎回家。” 叶知梦回抱住他,无声地点点头。 黑色的奥迪穿梭在夜色中,车内的两人居然默契地保持沉默,静静地听着钢琴版的《d大调卡农》。 “想不到这cd质量这么好,都放了十多年了还没坏。”一曲终结,叶知梦开口说道。 叶知秋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很久说:“后来刻录的,还有很多。” 这是叶知秋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叶知梦亲自弹奏并录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一天,也是她的十六岁生日。 是的,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弟,尽管从小他们就长得并不太像,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只是在出生的时候抢先挤出了妈妈的肚子,而成长阶段,她却是顶着姐姐的名号一直被弟弟罩着。他从不叫她姐姐,总是喊她的全名。她也诱导过无数次,都以失败告终,生气之余,她也直呼他的名字。叫着叫着,好像都成了习惯。 叶知梦笑笑,想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号的?爸妈也知道了吧?还打算给你们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们早知道了,真失败。” 叶知秋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路,说:“爸妈还不知道,你还没有完全失败。” “哦?就你一个知道?梅告诉你的?” “嗯。”叶知秋没有否认。 叶知梦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唉,就知道梅不靠谱。” 梅是叶知梦在纽约时候的室友,同时也是叶知梦哥大的校友,只不过梅是学艺术的,而她学医。梅比她小了七岁,她们之间跨越的不是代沟,是鸿沟,所以有时候沟通起来还是很让她费脑的。不过总的来说,梅还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丫头。 车子驶进大院,门口的哨岗换了一轮又一轮,对她来说全是陌生的新面孔。不过寒风中还站得如此挺拔,叶知梦心里还是不由地向他们致敬。想到这儿,她又转过脸问叶知秋:“你今天怎么没穿军装?是不是军衔太低了不好意思穿给我看呐?” 叶知秋不在意地说:“去江河那儿了,不方便。” 叶知梦先一步进了自家院子,叶知秋停好车后,从后备箱里将她的旅行箱拿了出来,随后也跟着进去。 见到妈妈的一瞬间叶知梦就忍不住将她抱住,像孩子一样对着她撒娇道:“妈妈,我好想你啊。” 叶夫人看到自己女儿先惊后喜,抱着闺女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拍了几下:“你这坏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怎么都没跟我们说一声就跑回来了,没良心的臭丫头,想死妈妈了。” 叶知梦哪里经得起妈妈这般“责怪”,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更是用力地搂紧她,哽咽地说:“妈妈,我回来了,不回美国了,就陪着你。” 叶夫人捧起她的脸,心疼不已:“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照顾不好自己?看来真得好好给你补补身子了,太单薄了。”说着见叶知秋拎着旅行箱进门,便责怪道:“秋儿,你姐回来你怎么都没跟我和你爸说一声?你也跟着她胡闹。” “我想给你们惊喜嘛。”叶知梦抢先说道,说了半天话好像没见到她爸,便问:“爸呢?又不在家吗?” “在书房呢。”叶夫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在楼上,又问:“怎么就这么小一箱子啊?不是说不回美国了吗?不会又诓我了吧?” 叶知梦拉着叶夫人坐到沙发上,郑重宣布:“妈妈,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不回去了。其他东西我前两天就通通打包都寄回来了,就留了些随身用品带着。这下您放心了吧?” 叶夫人似乎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叶知梦再次认真地点头。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叶夫人反而疑惑了,怎么好好的突然说回来就回来了?不会是美国那边出什么事儿了吧?算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秋儿,你上去把你爸叫下来,就说他老念叨的闺女回来了。我去给你姐热点吃的,刚下飞机肯定饿坏了,飞机上的东西那是给人吃的吗?”叶夫人叨叨着。 叶知梦这会儿一点儿食欲都没,便张口拦住正往厨房走得的叶夫人,说:“妈妈,我不饿,你别忙了。飞机餐也没你说的那么难吃,还凑合,我吃了不少。” 叶政委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叶知秋,刚到楼下就听到他闺女说话的声音,假意地咳了两声,便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爸爸,我回来了。”叶知梦站起身说道。 叶政委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这动作正好被叶夫人看见了,忍不住嘀咕了两句:“你这首长当得真够称职的,闺女不在家就知道挂在嘴边念,这好容易回来了,你就摆官架子。” “说什么呢,胡说八道。”叶政委横了叶夫人一眼,转过来对叶知梦说:“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美国那边没出什么事吧?还是说,你有什么打算?” 叶知梦笑嘻嘻地说:“想家了,想你们了,就回来了。爸,您放心吧,美国那边什么事儿也没有。至于打算嘛,肯定是有的,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说也得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啊。不过这阵子我要是赖在家里,您会不会嫌我混吃等死,碍眼啊?” 叶政委很严肃地说:“不要嬉皮笑脸。你就算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我们也养得起你。但是叶知梦同志,你要知道,你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了,是时候找个正经对象处处了,老呆在家里,对象也不会凭空蹦出来。” 叶知梦冷汗涔涔,介绍对象果然是各级政委的一大爱好,忙点头应和:“爸,您说得对,我会留意的,争取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不用任何人提醒,她知道再过一阵子就过年了,过了年她就二十九了,离三十岁简直咫尺之遥。但她现在不是没辙么,只能用缓兵之计了。 生怕叶政委再要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叶知梦连忙转移话题:“对了,还有妈妈,在美国读书这么多年,花了你那么多嫁妆钱。本来想在美国做几年医生,先把你的钱还了。现在看来又要拖一段时间了,要不,我跟你打个欠条先?” 叶夫人伸手拍了她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丫头不把人气死就不开心是吧?我跟你爸的钱以后还不都是留给你们姐弟俩的,要是我说你上学那点儿钱你妈我真看不上眼,你爸等会儿又该说我财大气粗,俗气了。” 叶政委再次撇了叶夫人一眼:“知道还说?” “看吧?行了,不说了。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肯定累了吧?上楼洗洗睡吧,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再慢慢聊。”叶夫人说。 叶知梦也确实有点困了,飞机上她都没睡着,这下到家了,困意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打了声招呼后,便上楼准备洗个澡,躺下睡会儿。 2、(第 02 章) 商场巧遇 这大概是这十年里叶知梦睡得最深最放松的一个觉了。 从去哥大上学的那天起,顶着名校生的光环,却是身心俱疲。每天临睡前脑子里过得都是无数生硬难解的英文单词和数据,于是她成为了优秀毕业生,她成功得到哥大医学院的offer,但与此同时,她也丢掉了她的爱情。 失恋的女人是很可怕的,有人化悲愤为食欲,有人借酒发疯,有人拿着信用卡上街狂刷,也有人傻傻地去自杀或杀人。更多的是把自己关起来,闷在被窝里大哭一场。 叶知梦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 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到专业学习上去,让那些令人崩溃和疯狂的专业术语将自己麻痹。每天的睡眠不超过六个小时,生物钟极度紊乱,曾经一度暴瘦到九十斤不到。 六年的时间,她顺利获得md学位,并在sci发表三篇论文,考取美国行医执照,成了最年轻的外籍住院医师,拿到了所有人羡慕不已的美国绿卡。但这些让她不惜以摧毁自己为代价而铸就的成功,她却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忽然很想念那个人,想到无法自拔,念到失去理智。所以,她回来了。 当初的毫不犹豫却变成了如今的毫无意义,没有他分享她的成功和喜悦,面对着一堆没有温度的奖状和证书,她除了发怔却再也笑不出来。如果当年的她能够预知未来,她还能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无动于衷吗? 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叶知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高强度的学习压力导致她神经衰弱,睡眠质量十分差,身体累到极致大脑却还是保持高速运行,她已经不记清有多少个夜晚需要安非他命的陪伴才能勉强睡个囫囵觉。 叶知秋已经回基地了,叶政委还没回来,晚上就只有叶知梦和叶夫人两个人吃饭。叶夫人特意吩咐炊事员多做了几道菜,都是叶知梦爱吃的。在叶夫人眼里,她闺女在美国吃的那都是垃圾,难吃又没营养,所以每次回来她都恨不得把所有美味佳肴都让她闺女吃了。 “多吃点,女孩子要胖点才水灵,看你瘦的。来,尝尝这个板栗烧鸡,我让小杜特意弄来的家养小雄鸡,没喂过饲料,别说美国没有了,市场上都买不着。”叶夫人边给叶知梦夹菜边说道。 叶知梦忍不住乐了,说:“妈,你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美国啊?每回说到美国你都恨不得咬牙切齿,还偏偏要透出那么一股子不屑。” 叶夫人朝她看了眼,那神情明显透露出四个大字――明知故问。喝了口汤,叶夫人才说:“美国有什么好,让你心心念念抛弃家人一呆就十年?哼,不提也罢,算你识相,还知道回来。” 叶知梦讪讪一笑,连忙说:“不过妈妈你说得没错儿,美国还真没有这样好吃的鸡,那边的肉鸡也跟火鸡似的,块头大得像是打了激素。要论美食,自然哪里都比不上咱中国饮食文化博大精深,满汉全席可不是吹的。这不,我就回来投奔祖国的怀抱了嘛。” 吃过晚饭,叶知梦说想出去转转,看看北京的变化,上次回国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叶夫人正好也要散步,母女俩便一起出了门。 在商场里逛的时候没想到会遇到熟人,不过既然她决定回来,那碰面是早晚的事,何况他们的父亲还隶属于同一个军区。 “吴阿姨,曼曼。”叶知梦出声打招呼。 同样陪女儿逛街的吴主任先是一愣,随即便说:“哎呀,是知梦啊,这么多年没见,我一下都没认出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叶知梦笑笑:“昨天刚到。阿姨保养得真好,跟以前看起来没两样。好长时间没见曼曼,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上回听我妈妈说,曼曼已经结婚了是吗?恭喜呀。” “谢谢知梦姐。”赵曼曼应道。 吴主任听到有人夸她保养得当,自然开心的,笑着说:“敏芳,你闺女这嘴呀,还是那么甜,就会哄人。曼曼都结婚快三年了,我们家老大还单着,你急吧他不急,一点儿狠处都没有。” 赵曼曼自然是认识叶知梦的,她大哥的青梅竹马,当年她各种羡慕嫉妒的漂亮姐姐,那气质就跟仙女儿似的。后来仙女姐姐出了国,她哥也去了军校。 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当年她和秦小飒异校恋都掰了,他们异国恋却还坚持了四年。不过结果还是分了,她也没敢问她哥原因,之后也不敢再提起这个名字。但她哥单身到现在,她估计他还是没忘了这仙女姐姐,孽缘啊。 这一刻她实在不得不怀疑她老娘的用心了,提谁不好偏偏在人家跟前提大哥,不知道人家一拍两散很多年了吗?多尴尬!看来她妈真是铁了心要把大哥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哪怕对象是前女友! 叶夫人这会儿心思也和吴主任差不多,本来她是死也不同意她闺女再跟赵家那小子在一起的,当初两人分手,虽然她闺女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母女连心,她这个当妈的岂会不知道她女儿有多伤心?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家这死丫头一直也没再找对象,眼看就奔三了,她和老叶都替她着急了。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到了三十那就是走下坡路,行情哗哗直降,何况还是个博士!要真是还能跟赵家小子一起也就罢了,好歹知根知底,两人也有感情基础。 想到这儿,叶夫人应和道:“可不是,你看你们家曼曼比知梦还小几岁呢,一眨眼,这都结婚快三年了。我现在都后悔让她去什么美国读什么博士,在咱国内,女博士本来就难找对象,而且年纪又搁那儿摆着,我为这事儿都愁死了。我们家知秋也是,以前不催他是觉得男孩子心定得晚,现在倒好,一跟他说带个女朋友回来看看,他就直接当没听见。你说,咱这年纪是不是该享享清福了?结果呢,一个个都让人不省心。” 叶知梦无奈地拽了拽她妈的衣摆,小声哀怨道:“妈,我错了,求您老人家放我一马。” 叶夫人恨铁不成钢看了她一眼:“出息!” 后来吴主任和叶夫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各自离开,临走前吴主任还不忘说:“知梦啊,有空来阿姨家里吃饭,你叔也好久没见你了,前一阵儿还跟我提起你呢。” 叶知梦只得应声说好。心里不由叹道,以前去赵家不知道吃了多少次饭,多到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所有人也都认定她是赵家未来的儿媳妇儿。如今时隔多年,上门吃顿饭,竟是因为巧遇相约。 吴主任母女走了之后,叶夫人便拉着叶知梦进了一家高级服装专柜,一边挑着衣服一边对她说:“去赵家吃饭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看起来精神,可不得让别人误以为你对赵家那小子旧情难忘,所以才把自己搞得形容枯槁,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传出去也不好听。” 叶知梦一时间无语,顿了半天才郁闷地说:“那你刚刚还跟他妈聊得那么投入,你不是巴不得我和他们家不来往了吗?还有,虽然之前没时间打理,但护肤品好歹也是下了血本的,真的有那么糟糕吗?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吧。” 叶夫人挑了几套衣服把她推进试衣间,说:“去,为什么不去?以前不想你和赵家再有来往是怕你和赵家那小子还牵扯不清,当初他把你甩了,这口气我到现在还没咽下去呢。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也听说了,那小子去了南边,进了特种部队,在部队倒是混得风生水起,没丢了他爸的人。但感情生活方面就惨不忍睹了,周围都是公的,连只母苍蝇都没有。在部队打了那么多年光棍,我都担心他是不是性向有问题了,你弟也是。” 叶夫人的确走在时尚的前沿啊,这年头打光棍的都要被怀疑性向有问题!不过叶知梦也略有耳闻,外面盛传部队就是个大基地,里面都是好基友。她听了也都是笑而置之,但听她妈妈这么一说,怎么就觉得就不是那么个味儿呢。她实在不能想象两个对她来说都很重要的男人都是同志…… 叶知梦换好一身衣服出来,在镜子前照了照,不得不说,她妈妈的眼光还是很犀利的。只不过想到刚才她妈的话,她又认真地将脸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看了看,说:“妈妈,我脸色是不是真的很难看啊?你也觉得我没有女人味吗?” 叶夫人还在欣赏自家闺女,她生的女儿岂会差到哪里去?身板虽然瘦了点儿,但也是前凸/后翘的,这年头减肥不容易,长胖还难不成?吃吃补补就回来了。脸色差点儿也不要紧,五官在那儿,睡好觉,做做美容就行了。 听到叶知梦问她,叶夫人摆摆手不在意地说:“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事儿啊?我说着玩儿的。赶紧的,进去再把那两套换给我看看。” 被打击又被玩儿了的叶知梦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怎么着,乖乖进去把衣服都换了个遍,让她妈过过眼。 最后当然是叶夫人刷的卡签的单,叶知梦又想到了她妈妈昨晚说的“财大气粗”四个字。出了店里,叶知梦笑着搂住叶夫人的胳膊,娇嗔道:“妈妈,要我说,您刚刚进那家店,就应该这样――后面跟两个专柜小姐,然后霸气地一路走过去,说这个、这个、那件、还有那件,除了我刚刚指的,其他通通给我包起来。这才符合您的气场,多霸气。” 叶夫人横了她一眼:“去,你当你妈爆发富呢?坏丫头。” 叶知梦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一路和叶夫人说说笑笑,一点儿都不觉得生疏。血缘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就算许多年未见,再次重逢时只有化不开的亲情和想念。 两人又逛了几家店,叶夫人大手笔地给叶知梦添置了不少物件,从衣服鞋子到化妆品首饰,里里外外,从上到下都不漏,可谓战利品颇丰。 叶知梦心想,她妈这是让她打扮了去赵家吃饭还是去赵家斗气儿的?不过她妈铁了心要买,她还真是拦不住。罢了,老人家也就那么点儿爱好了,随她去了。 3、(第 03 章) 三方会谈 在家呆了大半个月,叶知梦胖了整整五斤,这个结果让叶夫人很是满意。她一直就觉得她闺女太瘦了,跟林黛玉似的看着就弱不禁风,恕她对现在流行的什么骨感美实在欣赏无能。 忙碌了十年,一下子闲适了这么久,叶知梦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是懒酥了。头一次她发现自己就是天生的操劳命,这种闲赋在家,什么都不干的日子过久了也让人腻味,不如之前来得充实。 叶政委提过几次关于她工作的事情,都被她敷衍了过去,叶夫人也在旁边跟着附和,说孩子才回来没多久,休息一阵子怎么了,工作的事情急什么? 倒不是叶知梦不想工作,只是她另有打算。在事情未成定局前,她不想先惊动他们。其实她也是怕,怕遭来所有人的一致反对,将她的计划扼杀在襁褓之中。她的决定,势在必行。 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东西,于是刚收到不久的行李再次被打包,她也向家里摊了牌:“爸,妈,我要走了。” 叶政委还在静待她的下文,叶夫人便按捺不住地问,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要走?你又要回美国了?之前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不回去了吗?怎么好好的又变卦了?” 叶知梦摇摇头,笑着说:“不是的,我不回美国。我要去工作了,南京那边的聘书已经到了,爸,我被特招入伍了,以后您也算我的首长了。这里先给首长敬个礼,以后还请首长多多关照。” 叶政委似乎并不惊讶,不过想想也是,她被特招进部队,那政审环节肯定是跑不了的。叶政委的大名挂在上面,自然会有人对“上级”通报的。不过她爸也真沉得住气,回到家一个字儿都没在她跟前提,估计就等着她自己坦白从宽呢。 叶夫人再次震惊了,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什么南京?什么特招入伍?叶知梦,你给我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叶政委也首度开口:“以你的条件,要进301或者协和都不是问题,离家里近,我们也方便照应。” 叶知梦回答说:“南总那边正好有个研究项目招博士后,就递了申请,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下来了。目前就只要跟着导师搞搞研究,暂时还算轻松。” 叶夫人对她的说辞很难接受,气呼呼地说:“你一个女孩子,读到博士就已经难找对象了,你现在还要当博士后!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啊,学历这么高,以后谁还敢要你?我跟你说,南京那边我是肯定不同意你去的,你赶紧回了。你爸说的对,301和协和你自己挑一个,别的医院也行,你要进部队我也不反对,反正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北京,还反了天了你!” “妈!”叶知梦没料到妈妈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忍不住皱起眉叫道。 “别叫我!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个小白眼狼,一去美国就十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跑到南京去。我跟你爸年纪也大了,每天看你一眼就少一眼,你就不怕你去了南京,哪天回来就看不到我们了吗?死丫头,一点儿良心都没。”叶夫人说着说着就红了眼。 叶知梦听了也不禁动容,这么多年离家,确实没有好好尽孝道。上前抱住叶夫人,哽咽着说道:“妈妈,你和爸身体都健康着呢,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我去南京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现在国内交通这么发达,北京飞南京也就一个多小时,我肯定经常回来的。你也可以去看我呀,老呆在北京也闷的慌,有时间多出去转转,看看江南那边的风景不好么?” 沉默了半天的叶政委再次发话:“好了,哭哭啼啼什么样子!既然已经入伍了,那她就不单单是我们的女儿,更是一名军人。作为一名军人,岂有把工作当儿戏之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只能按部就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铝恕! 说完又对叶知梦说:“还有你,叶知梦,作为你的首长,我要跟你说的是,努力工作,为国家和军队尽自己的一份力,不要枉费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但同时,作为你的父亲,我还是要说,我同意你去南京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做法,下次有什么大计划,我希望你能够在和我还有你妈妈商量后再决定。” 叶知梦点点头,说:“知道了爸,谢谢你。” 见原本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叶政委临阵倒戈,还振振有词,叶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但如今孤立无援,也只能气愤地说:“好好好,你们父女俩有本事,我说不过你们。你们爱干嘛干嘛,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以后都不管了!我一个人还落得轻松自在,省得操这闲心还不招人待见!” “妈……”叶知梦晃着叶夫人的胳膊叫唤着,“你不管我们,谁管我们?南京又不是穷乡僻壤,我也不是去受苦的,你别担心了好不好?” 叶夫人撇过脸不理她,哼唧一声。 叶政委军政方面工作做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其中的门道。以叶知梦履历,被特招入伍是可能的。但一般都需要经历三个月以上的借调试用再经过审查批准才会特招入伍。她这回直接特招入伍,还不知道又暗里欠了多少人情。不过他也就这么一个闺女,欠点人情能帮她铺铺路,也就罢了,但愿以后不要落了他人口舌才好。 似乎想到什么,又问:“我记得你在美国就是做临床的,那么难考的执照都拿到了,现在怎么又想想回头搞研究了?准备放弃临床了?” 叶知梦咧嘴一笑:“爸,看不出,你还挺专业的嘛。临床还是我的主攻,我怎么会放弃呢?只是没办法,美国的执照到了中国就是废纸一堆,得等参加咱国内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拿到证以后才能上岗。我总不能就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就等着考证吧?至于搞研究,虽然不太喜欢,但也没太大问题。等拿到证后,我就临床和科研双管齐下,您看怎么样?” 叶政委沉思片刻,说:“美国那边真的打算放弃了?耗费了那么多年的精力,不后悔,不可惜?” 本来气得不想说话的叶夫人一听,立马瞪着眼睛说:“那你这意思,还想着让她回美国呢?要是回美国和去南京比,我宁愿她去南京。放弃美国那边有什么可惜的,不就少了几个子儿?再说,美国那边也不能叫放弃,这不带着一身本事回来报效祖国了么,怎么就可惜了?” 叶知梦忍住笑,不停地点头附议:“嗯,不后悔,不可惜,打死也不回美国。” 叶夫人横了她一眼,哼道:“就知道贫嘴!这会儿我算想起来了,你别当你妈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老实跟我们说,你去南京是不是为了赵家那小子?我说怎么听着不太对劲了,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了,赵京宁那混小子可不就在南京军区?我没说错吧?” 叶政委听后皱起眉,问:“知梦,是你妈说的这样吗?你和那孩子不是已经分手了?你现在这是……” 被揭穿的叶知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顿了一会儿,笑着说:“爸妈,你们想哪儿去了?就算赵京宁在南京军区又怎么样?南京军区管辖地区那么多,下属部队也多不胜数,我哪知道他在什么鬼地方?我们确实已经分手了,但彼此也没有深仇大恨,就算以后有机会重新在一起也没什么稀奇的。你们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的。” 叶夫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不正面回答问题,心里没有鬼才怪。南京军区是不小,但特种部队有几个?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人家把你甩了,不是你踹的人家。前阵子,我还在想,赵家那小子要回来求你复合,我也就认了,不计较了,现在什么情况,你这是要去倒贴吗?叶知梦,我真的要被你气糊涂了,你说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叶政委在旁边也是一脸青色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叶知梦才回答说:“妈,我和他的事情不是谁甩了谁的问题,当时我们都太年轻,想法没有那么深思熟虑。你们别怪他,我也有错。我没有想倒贴,我只是想挽回。” “哼,现在承认了?刚刚嘴不是还挺硬的吗?是不是上回去赵家吃饭,他妈给你洗脑了?我都差点忘了,他妈不就在301医院,是不是她把你推荐到南京那边去的?好你个吴桂兰,居然这么拐骗我闺女,看我不找她算账去!”叶夫人这会儿已经自动脑补,都是吴主任撺掇叶知梦,她才去的南京。 叶知梦实在太佩服她妈的想象力了,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妈,你想哪儿去了!跟吴阿姨有什么关系?她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南京的事,上次在他们家吃饭,她还问我要不要考虑去他们医院工作,她负责安排呢。” 叶政委出声打断:“知梦,你从小就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现在长大了,很多事更是自己不吭声不吭气就拿了主意。但你和赵家那孩子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们没有再走到一起,你又有什么打算?你要知道,你现在早就过了过家家的年纪,行事不该如此草率。” “爸,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之前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我们彼此都错过了太多太多。我想再努力一把,给我自己一个交待,我怕再不努力,我会后悔。如果不能再在一起,我就乖乖回来,你们让我相亲我就相亲,让我结婚我就结婚,我都听你们的。”叶知梦坚定地说。 叶政委叹气:“你这孩子,说气话呢。你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妈还有知秋,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叶知梦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啪啪直掉,一头扑进叶政委的怀里:“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是啊,你爸对你最好了,你妈就是恶人做到底,尽招人记恨。”叶夫人凉凉地说道。 叶知梦破涕为笑,转身又抱住叶夫人,哑着嗓子说:“才不是,妈妈最爱我了,我怎么会记恨呢。” 叶夫人拍拍她的背,说:“又哭又笑,什么样子?行了,赶紧把鼻涕擦擦,让人瞧见了又闹笑话了。” 4、(第 04 章) 再见江舟 叶知梦的奶奶是苏州人,嫁给她爷爷之后就随了军,最后北上回了京,一呆几十年。直到她爷爷退了下来,老俩口才又回了苏州定居。考虑到老太太思乡情结,以及江南那地儿确实比北京更适合养老,叶政委他们才没有坚持,于是随了老人家的心意,替他们安排妥当。 在爷爷奶奶搬回苏州前,他们一家五口,祖孙三代都是一起住的,所以叶知梦对他们的感情十分深厚。尤其是奶奶,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赖在奶奶怀里听她说她年轻时候的故事。一口平翘舌不分的江南软普,却好听到让人入迷。 前几天通电话的时候,奶奶还跟她抱怨她爷爷打麻将打疯了,谁劝都不听,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叶知梦听在耳里,虽然老太太一直怨气不小,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老人家之间深重的情意。 这事儿叶知梦也知道一些,不过她除了听奶奶叨叨几句,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自从搬回苏州,她爷爷就迷上了打麻将。每天雷打不动,按时按点出门,颇有点儿风雨无阻的架势。 但毕竟岁数大了,八十好几的人眼睛不太好,加上动作反应都慢一拍,所以打麻将几乎回回输,可还是玩得舍不下,输了钱也不在意。本来那些牌搭子都不太愿意跟他玩,但有人送钱上门让他们赢,那就凑合玩玩呗。 这些都是老太太偷偷跟他们说的,她也不是舍不得老爷子输的那几个钱。政府给他们这样的离退休老干部的待遇很是不错,他们平时也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钱,老头子输点钱也就算了,开心就行了。 但是老爷子前一阵子身体不太好,老太太劝他少出去玩点,多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把身体养养好。老爷子不理她,嫌她拢怨挂磺姓站伞@咸低荡虻缁案弦拥募父龉潭ㄅ拼钭樱盟遣灰妗 结果这事儿被老爷子知道了,朝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饭也赌气不吃了,还扬言说老太太要是再弄这些小把戏,他就要跟她分居,各过各的!可把老太太给气得,好几天两人都不跟对方说话。 这次去南京工作,叶知梦正打算顺道去苏州看看好久没见的爷爷奶奶。记得老太太以前最爱吃“云桂斋”的糕点,便去订了几盒。付完定金后,叶知梦想起老太太血糖有些偏高,便又特意叮嘱了老板要用木糖醇代替糖,上色的色素如果不是天然色素的话,那就尽量不要放了,无关紧要。 从“云桂斋”出来后,叶知梦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拐道去了趟潘家园。如今的潘家园的好货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说,都大不如从前。以前老爷子有空就喜欢带着她和叶知秋过来逛逛,但老爷子眼光高,眼力毒,要想从这么多仿品赝品当中挑出一个质量上乘又中他意的真货,可真不容易。 老爷子以前最喜欢收集的就是文房四宝,叶知梦这回过来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挑到一款不错的砚台给老爷子带过去。 在潘家园转了一个下午,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叶知梦淘到了一款雕工别致的端砚。这款砚年代虽不久远,也称不上极品,但从材质外观等各方面来看,绝对可谓之上品。对此,叶知梦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和老板商量了下价钱,一口气拿下。 带着宝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潘家园,正要打车回去,一辆黑色的路虎猛然停在了她面前,吓得她连退了几步。刚想说这人怎么开车的,侧边的车窗便被打开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不太敢确定:“叶知梦?” 叶知梦似乎也没料到会是他,愣了一下,随后笑笑,说:“江舟,好久不见。” 江舟闻言眉头微皱,随后又用看似不容置喙的声音说:“去哪儿?我送你。” 叶知梦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上车!”江舟有些不耐烦,按了按车喇叭。 无奈,叶知梦只好拉了车门上车,心里叹了口气,江舟还是老样子,霸道得不喜欢被人拒绝。如果她这会儿要是不上车,她敢打赌他就能这么把车停在路边跟她耗着。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舟问。 叶知梦想了想,回答说:“快有一个月了吧。你呢?过得怎么样?” 江舟不答反问:“你关心吗?” “江舟,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作为朋友,我当然关心你过得好不好。不过看来你混得还不错,都开上路虎了。”叶知梦平静地说着。 她表现越平静,江舟火气就越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个女人,也就这么个女人,能轻易撩起他的怒火,却不知道怎么对她发泄。轻哼了一声,说:“混得不错不代表过得好,叶知梦,我过得好不好你真关心吗?如果你真关心,我过得好不好,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叶知梦沉默了,她承认这些年来她没有特意打听过他的生活,在她看来,江舟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注定都是要成为人物的,他的光芒无法遮挡。况且当年江舟发狠要与她断绝来往的时候,她是真的信了的,她想,或许这样对谁都好。 现在江舟这样又算哪一出?她也觉得刚刚自己的话很虚伪。朋友?似乎定义早就被扭曲,倒不如什么都不是来得干净利落。 她不说话,江舟便也不再开口。车子一路前行,车厢内的气氛静默得让人觉得沉闷,还有或多或少隐约的尴尬。 在不知道多少红绿灯路口前停下时,叶知梦终于出声:“江舟,你知道的,这样并没有意义。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还是那个自私的叶知梦,一点儿都没变。你看,没有叶知梦,你的世界还是可以很精彩。” 江舟再次发狠般摁了几下车喇叭,引来了周围路人一片侧目,叶知梦也跟着不由皱眉,刚想劝阻,江舟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过头不再看她,说:“你自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爱我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叶知梦,我就告诉你了,我江舟,就是放不下你!我就是犯贱,你爱谁跟我没关系,但我爱你,你必须知道!你讨厌我,恨我,随你便,反正我就是要让你烦,让你记着,让你想忘也忘不掉我。” 叶知梦真的很后悔刚刚上了这辆车,她就应该直接果断地拦下出租车,一走了之。江舟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他的话确实烙在她脑海里,记忆像生了根一样撵不去,他的目的达到了。可这样除了徒增两败俱伤,她真的想不出还有别的意义。她和他,从前不可能,现在就更不能了。 江舟没再和她多说一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沉默到底。 她家的路,江舟驾轻就熟。将她送至大院门口放下,叶知梦说了声“谢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刚下车关上车门站定,车子就从她眼前滑了出去,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只留下空气中未挥散完全的尾气味。 冬天天色暗得很早,叶知梦回到家的时候,北京城已经渐渐笼罩在一片夜色当中。大院里的路灯都亮上了,一路上碰到几个院里的熟人,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小跑朝家里跑去。 难得的是叶知秋和叶政委都在家,叶夫人刚给她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大家等着她吃饭呢。叶知梦本来低落的心情瞬间又不见踪影,刚刚一路小跑着回来,喘了两口气,才笑着说:“妈,我到家了,在门口呢。叫叶知秋给我开门吧,我忘带钥匙了。” 门开了,开门的果然是叶知秋。 叶知梦看着她“嘻嘻”笑了几声,不忘说:“好弟弟,乖!” 不过相较于叶知梦,叶知秋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面无表情地给她开了门,面对她的调侃也置若罔闻,转身就进了屋。 吃饭的时候叶知梦说她后天就动身了,叶夫人显然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也稍是一愣,问:“不是下星期的吗?怎么突然又提前了?” 叶知梦点头道:“嗯,原本是打算订下星期的机票的,不过我想提前几天走,去苏州陪爷爷奶奶住几天。我今天出去顺便去了趟‘云桂斋’,给奶奶订了些她喜欢吃的点心。看时间还挺早的,就又去了趟潘家园。潘家园的东西现在是越来越不入流了,不过宝贝还是有的,这不,我下午兜了半天,挑了方端砚,色泽材质都不错,‘宝庆祥’的朱老板也算熟人,给了个友情价,赚估计还是肯定有得赚的,但应该赚不了几个钱。” 叶政委在老爷子的熏陶下,对这些玩意儿也算有点研究,听了之后说道:“等会儿拿给我看看,别被人骗了,买个赝品回来给你爷爷,尽丢人。” “爸,你小瞧我了,没有金刚钻我也不敢揽这瓷器活,要是连真品和赝品都分不出来,我也不会想着给爷爷挑方砚台当礼物了。再说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宝庆祥’好歹也经营了这么多年,量他朱老板也不敢忽悠我,不然我让人掀了他铺子去。”叶知梦打趣儿道。 叶夫人横了她一眼,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这么没收敛,还掀人家铺子呢,你以为你是城管大队的啊?说话这么匪气,以前也没见你这样,下次在外人面前可别这么说话,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儿。” 叶知梦吐吐舌,忙赔不是,又说:“还不是爸小看我,一时激动就没控制住,没有下次,保证没有下次。” “你呀……算了,吃饭,吃饭。”叶夫人摇摇头。 吃过饭,叶知梦拿着她下午淘来的砚台去了叶政委书房。叶知秋被叶夫人指挥着去厨房洗碗,在叶家,男人完全没有地位可言呐。 精心挑选的砚台得到了叶政委的鉴定及认可,叶知梦心情大好。洗完澡回了卧室,刚吹完头发,叶知秋开门进来了。 叶知梦怒瞪了他一眼:“叶知秋,跟你说多少回了,进我房间先敲门!你再不改,我要生气了。” 叶知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坐在床边上,盯着她,漆黑的眸子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似乎即将爆发:“叶知梦,你还是忘不了他?你是不是疯了!” 肩膀被他的大力道捏得生疼,叶知梦拽开他的手,揉了揉肩膀,拧着眉说:“叶知秋,你弄疼我了!” 叶知秋不吭声,等着她的回答。 “我没疯,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没有健忘症,也没有失忆,忘记一个人没那么容易。既然忘不了,那为什么一定要勉强自己忘掉?我没忘掉他,所以我也希望他还记得我。”叶知梦看向叶知秋,语气平淡地就像英国在讨论天气一般,但却又让人觉得深刻。 沉默半响,叶知秋问:“你确定你要一意孤行?如果失败了呢?” 叶知梦转眼看向别处,眼神放空。失败?她好像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之前她和叶政委保证说如果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她就回来乖乖听他们安排。可真要这样了,她确实是从未想过的。放弃似乎比失败更难以启齿。 “我不知道……叶知秋,你会帮我吗?”叶知梦怔怔地说着。 “不会!”说完叶知秋便转头大步离开了房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难言。 5、(第 05 章) 抵达南京 在苏州逗留了几天,叶知梦便去南京报到了。陌生的城市,不熟悉的面孔,所有的一切都意味着即将面临的新的开始。 全军普通外科研究所的曾主任带着叶知梦大概参观了一下工作环境,笑呵呵地说:“叶知梦同志,欢迎正式加入我们普外研究所。这是你的办公室,要缺什么就和总务科打个电话说一声。一会儿我让人带你去住的地方看看,条件比较艰苦,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叶知梦微笑道:“谢谢您,曾主任。很高兴能加入你们的团队,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曾主任闻言点点头,又说:“你的简历很精彩,像你这样的条件能回国工作真的很难得,毕竟美国那边的收入相当可观。说实话,咱们国内目前的医疗水平无论从硬件还是其他方面都和国外有一定的差距,研究经费也有限,困难肯定是有的,但还是要克服的。你这个课题是全军医疗卫生的重点项目,你只管放开了去干,其他的你不要操心,经费如果不够的话,我会和上面打报告,争取多批点。” “有您这话,那我就放心了。美国那边的科研环境确实比我们国家强多了,医疗条件也先进不少,但有一样可比不上咱们,就是临床经验。像曾主任您这样临床经验丰富,操作技术一流的专家,那要在美国也是一流的。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跟着您学习,向您请教。”叶知梦回道。 “哪里,哪里,小叶你太谦虚了。”曾主任摆摆手笑道。 之前还有些担心所里来了个“烫手山芋”的曾主任,这会儿倒是松了口气。光凭叶知梦的履历就够她有骄傲的资本了,人一旦到了一定的高度,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负,何况她还有那样的家庭背景。不过和她聊了几句,曾主任发现这姑娘看着还挺随和的,既知道谦虚的同时,又懂得恭维人,一点儿傲气也没有,算得上难能可贵了。 曾主任走之后,叶知梦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室,把窗户打开透透气。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敲门,自称是曾主任让他来送她去宿舍的。 宿舍环境没有曾主任说的那么糟糕,单身公寓,一房一厅一厨一卫,家具电器基本齐全,算是不错的,谈不上艰苦。 房子很干净,应该是在她来之前有人专门打扫过。叶知梦先把床铺了一下,再把衣服和日常用品拿出来摆放整齐,房间一下温馨了许多。 坐在床边,叶知梦抬眼看了看四周,暂时这地方就是她的窝了。看到空空荡荡的床头柜,忽然有些寂寥。 起身从行李袋里拿出一个相框搁在了床头柜上,照片是她在家里偶然翻到的,夹在书里很久了。照片上赵京宁搂着她,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身后是凤凰古城。若不是右下角的时间清晰显示,她都快忘记,这张略微泛黄的相片转眼已经八年了。 整理完行李,叶知梦在家里转了转,列了一张购物清单,上面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和食物,随后下楼去附近超市和商店采购。 忙活了半天,叶知梦这才歇了下来。之前已经给家里打了通电话报平安,这会儿和叶夫人完全就是闲聊,主要就是说说单位和宿舍环境,让她妈放放心。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叶知梦就算正式上班了。昨天已经见过几个同事,没有意外,都是男的。女人在外科向来不吃香,大型手术耗时耗力,身体素质跟不上,加上传统思想的老百姓通常不看好女医生主刀,于是女医生几乎都流向了其他科室,妇产科尤为甚。 尽管叶知梦是研究所里唯一的女性,但其他男同事几乎都是四十岁开外,有家有室,中规中矩。不过普外的临床医生当中倒是有几个三十出点头,样貌还算过得去的男同事,是院里屈指可数的黄金单身汉,行情火爆。听说院里的小护士为了要来普外,都挤破了头。 叶知梦负责的课题是《严重创伤控制性处理与各部位战伤救治规范的研究》,当初她申请这个课题的时候完全是被“战伤救治”四个字给吸引来的。军医,首先是军人,其次才是医生。战友在训练和执行任务中随时有负伤的可能,她能做的,只有运用所擅长的医术替他们治疗康复。何况,那个让她牵挂的人和她最亲的胞弟都是那千千万万战友中的一个。 南京紫金山麓某大型训练基地,番号“战龙”的特种作战大队正在进行夜间400米超低空武装伞降训练。 此时天色暗沉,空中还飘着小雨,山间的夜风在耳边呼啸。在场指导的几名伞降专家讨论后一致认为这样的气候条件下不能跳,但这个讨论结果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大队长赵京宁,他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场上列队整齐的士兵,只字未提。 面色严峻的队员们也纷纷看向大队长,似乎在等待他的最后决定。 半响过后,沉默的赵京宁终于发话:“这里是特战大队,你们现在能够站这里,至少证明你们在场的每一个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后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是最顶尖的侦察兵。但你们也给我记住了,你们要成为的是最顶尖的特种兵,国之利刃,就不要妄想还带着优秀侦察兵的光环躺在功劳簿上不知所谓!” 犀利的眼神扫过场上每一位,大声说着:“我们需要的是海陆空三栖样样精通的战士,是配得起‘陆地猛虎、海上蛟龙、空中猎鹰’赞誉的战士。天黑了,下雨了,就躲在巢里不出来了,那是麻雀,不是猎鹰!你们告诉我,上战场打仗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再去执行任务?” 场上鸦雀无声。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不是!” “大声点,听不见!” 这次是整齐划一而响亮的回答,贯彻心扉:“不是!” “谁不敢跳的现在就给我站出来,收拾包袱滚蛋!等会上了飞机说不跳,别怪我到时候脚下不留情!我再问一遍,还有没有人不跳?” “没有!”洪亮的声音再次响彻训练场。 “很好!”赵京宁不甚满意地转头看向几个伞降指导,沉声命令道:“都给我上飞机,跳!出了问题我负责!” 一声令下,各中队队长迅速集合队伍登机。整装待发的队员们鱼贯钻入直升机腹舱,飞机缓缓升空。 机舱内二中队的一名队员小声嘀咕了句:“大队长最近怎么了,真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操啊,这鬼天气跳下去搞不好真要见阎王爷了。” 另一名队员很快回了句:“切,真正的阎王爷这会儿在下面的操场上候着你呢,不跳肯定死,跳了还有机会活。兄弟,认命吧。” 他这么一打趣儿,大伙儿也跟着笑了。结果二中队队长袁小树一眼横过来,厉声训斥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笑够了没?很好笑吗?等会儿一个个别给我跟孬种似的丢了二中队的脸,不然回去我挨个收拾你们,听见没有?” 袁小树这么一吼,舱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队员们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伞降指导给他们做了最后的装备检查,这时飞机也升到了四百米的低空处。 舱门一开,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像刀子一般划在每个人脸上。机身也受到极大的风压,微微倾斜。 终于还是跳了。 伞降指导将队员一个个推了下去,最后跳下去的是二中队队长袁小树。飞机本来速度就不慢,加之突然袭来的一股强劲气流,双重作用下袁小树的伞很快被撕成了几块破布,身体迅速直直朝下坠落。 由于伞降高度低,袁小树已经来不及打开备份伞,眼看着就要被摔成肉泥。这会儿连在下面观看训练情况的赵京宁也不由一惊,握着望远镜一刻不敢放松。难道他的决定真的是错误的? 不过让人叹服的是,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战队员,袁小树真正做到了临危不乱,他全力拉动方向绳,勉强操纵着降落伞向场边的几棵大树落去。无数光秃秃的树枝刮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但却也将他牢牢挂住。 原本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地看着他,见他此时安全了,终于蜂拥而上,担忧的同时也忍不住为他欢呼――“小树,好样的!”“中队长!” 众人将袁小树从树枝上小心翼翼地搬了下来,看情况应该是小腿骨折和大面积擦伤,但这点儿伤对特战队员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大家也为他松了口气。 赵京宁走了过来,看到袁小树挣扎着想起来向他报告,摆了摆手,说:“小树,干得漂亮。”转头又喝道:“还围在这里干什么,宋一帅,找几个人赶紧把人送医院去!其余的,全体都有,10公里武装越野,立刻,马上!” 没有质疑,只有服从。刚经历恶劣环境下伞降的队员们,来不及平复心里的余悸,迅速集合队伍返回宿舍整理行装。他们已经习惯了,早晚两次10公里武装越野,今天不跑明天也得补回来。 小树的伤,大队的军医完全可以解决。赵京宁却不敢冒这个险,定要将他送到军区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无论从文化素质还是军事素养方面来说,袁小树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特战队员。这个孩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不允许在他眼皮底下有丝毫闪失。 等所有人完成10公里武装越野的时候,已近深夜。队员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营房,洗漱之后倒床便睡,但愿今天不要再有什么狗屁夜间拉动。 鸦雀无声的宿舍内很快便有人打起呼噜,睡在下床的王路听到上铺翻来覆去,床板吱呀作响,便小声说:“大炮,你别老滚来滚去,我睡不着。” 被唤作“大炮”的那个听他这么一说,便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才问:“路子,你睡了没?” 王路哪能这么快睡着,随便“嗯”了一声:“快了,啥事儿?” “没,我刚就在想,大队长这个月这么没日没夜地折腾咱们,是不是又要准备对抗演习了?上回‘猎虎’在咱们手里栽了跟头,他们陈大队脸色臭得要命,还说下回一定要扳回一局呢。我估计啊,搞不好他们又要来找茬了,你觉得呢?”大炮分析道。 王路听了小心翼翼地起身凑到大炮床跟前,贼声贼气地说:“别傻了大炮,我跟你说啊,你别到处乱嚷嚷。上回我偷偷听见宋副中队和袁中队说,大队长以前的对象最近回国了,所以才这么暴躁的。你看啊,这么久你见过大队长和哪个女的来往亲密过?别说医务室的那几个小护士看到他就脸红,就文工团那个,身材脸蛋儿都不错吧?每回来死劲儿缠着咱们大队长,可咱赵大队愣是正眼都不瞧她一眼。我估摸着,他肯定还惦着这个刚回国的,你等着看吧!” 大炮张大嘴:“真的?” 王路翻了个白眼:“假的。”说完便继续躺下合眼睡觉。 大炮被他搞糊涂了:“到底真的假的啊?路子?” “自己想去吧,哥睡了,别再翻来翻去了啊。”王路被子一裹,会周公去了。 大炮无语,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倒也很快睡着了。 6、(第 06 章) 医院重逢 昨晚上的事情虽然有惊无险,但这件事让他思考了一整晚,如果遇到这样突发状况的人不是小树,而是一个对恶劣环境下伞降经验尚缺的新队员,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第二天上午,赵京宁便跟副大队王春阳,参谋长贺朝晖以及一中队队长鲁岳和二中队副队长宋一帅商量讨论后,对训练计划进行了一些调整。袁小树受伤,便由副队长宋一帅暂代他的职务。 在鲁岳和宋一帅离开之后,王春阳才说:“这下兄弟们终于能喘口气了,贺参谋长,你说,小树这回算不算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机器运转久了还得歇会儿,何况是人?赵大队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考量,跟小树有什么关系?”贺朝晖同他使了个眼色,王春阳这嘴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京宁把玩着手里的钢笔,看向他们俩:“行了,别一唱一和的了。王春阳,你今天是不是被鸟屎给塞嘴巴了?一张嘴就熏人,赶紧去漱漱,也不嫌臭。小树还在医院躺着呢,你倒有心思拿他开涮。” 王春阳咧嘴笑笑,连做了个自扇耳光的假动作,说:“瞧我这嘴,该打该打。”随即又问了句:“对了,咱们什么时候一起抽空去医院看看那小子?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这下还不把他给闲坏了。” 下午的时候赵京宁亲自开车去了趟军区总院,留了王春阳在部队指挥坐镇,只有贺朝晖同他一起随行。王春阳恨得直咬牙,这家伙绝对故意的! 小树的右腿上了夹板,擦伤的部位也都已经涂了药水。赵京宁和贺朝晖进来的时候,小树正半躺在床上看书,连他们来了都没注意到。 “这么认真,看什么呢?”贺朝晖笑着抽走袁小树手里的书,一看是《黑客防线》便又丢还给他,说:“我说树啊,咱下次能换点新鲜的么?这个看多了,脑细胞死得快,还是说你真打算向三部发展呐?” 小树腼腆一笑:“没有,就是太无聊了,看着打发时间的。赵大队,贺参谋长,你们怎么过来了?” 赵京宁将果篮放到柜子上,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说:“下午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腿还行么?” 小树点点头:“没什么大碍,就骨折了。我觉得没那么严重,但医生非要给我上夹板,现在上了想拆就更难了。” “想废了这腿的话,我现在就把医生叫过来帮你拆。拆完回去我替你打退役申请报告,你看怎么样?”赵京宁冷冷地说道。 袁小树一听就歇了菜,垂着头不吭声。贺朝晖看他顿时颓败了,便拍拍他肩膀道:“赵大队跟你开玩笑呢,听哥一句,队里的事就别操心了,你不在,还有宋一帅盯着呢。想早些归队,就老老实实在医院把腿伤养好,不然腿废了,那可真得提前退役了。” 昨天事发突然,具体没有来得及细问,这会儿赵京宁问起,袁小树才把当时的情形说了说,至于后来所做的挽救措施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他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只是潜意识就那么做了,现在说起来倒是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情况和赵京宁猜想的差不多,给小树削了个苹果递过去:“昨晚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到位,我已经和上级汇报了。这段时间你就给我老实点儿,医生什么时候同意你恢复训练,你什么时候正式归队,听见没有?” “知道了,我会好好养伤的。”袁小树看着手里的苹果很想抗议,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抗议无效,惹毛了赵大队,那结果肯定比现在来得更让他郁闷。果然不是谁的苹果都能吃的,没有受宠,只有若惊。 袁小树吃了瘪只能忍着,贺朝晖不忍再打击他,遂安慰道:“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着吧,这回二等功跑不了你的。” 这会儿二等功也没办法让小树兴奋起来了,一心只想着能早点恢复,及时归队。让他在这病床上躺个把月,那才真叫要人命。 赵京宁和贺朝晖在小树这儿没呆多久就准备回去了。等电梯的时候,贺朝晖说要去趟厕所,赵京宁撇了他一眼,说:“懒人屎尿多,速度点儿,我在车里等你。给你五分钟,晚了你就自己打车回去吧。” 知道赵京宁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贺朝晖二话不说,转头就走,抓紧时间解决生理问题才是关键。 “等一下!”电梯在即将合上门的瞬间又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的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捧着一沓资料,气喘吁吁。 看见电梯里站着的人,叶知梦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都沸腾了起来。刚刚看到背影她就觉得像,现在站在他面前,她便确定了,她真的没有看错。 六年没见,这个一身军装的男人如今变得更加成熟挺拔,皮肤也晒成了古铜色,浑身散发着一股别样的味道。他们就这样相互对望着,她的眼里都是热,而他的眼里全是冷。 “宝宝……”叶知梦不禁叫唤着他的小名,声音轻轻的,更像是情人间独有的呢喃。 赵京宁拧起眉,不知是厌恶还是怎的,转过眼不再看她,只是盯着电梯上方不断下降的数字。 叶知梦见他不理她,甚至打算无视她的存在,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更多的是难过。赌气般将每一层的按键都按了个遍,既然他不看她,那就让她多看他一会儿好了,她就不信他能忍住。 果然,赵京宁的确没忍住,但结果也不在她的意料当中。电梯下降了一层,门打开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般走了出去,留下傻愣住的叶知梦一个人呆在电梯里。 他还真狠!叶知梦委屈极了,但还是追了出去。他个子高,步伐大,本就不占先天优势的她还穿着六公分的高跟鞋,光滑的地面让她欲跑无能。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楼梯拐角,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赵京宁!” 赵京宁置若罔闻,继续朝楼下走。身后的人儿依然叫着他的名字,每叫一声,他下楼的速度便快了一分。 “啊!”追得太急,六公分的凶器便成了罪魁祸首,叶知梦跌坐在台阶上,幸好刚刚及时抓住栏杆,不然差点儿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想到下面那个男人,脚腕出又传来阵阵疼痛,一时委屈到了极点,泪珠子一下子涌了出来。越想越伤心,越伤心眼泪掉得越凶。 一切都变了,时间,空间,还有人。 以前的赵京宁绝不会当她是路人,绝不会将她丢下后独自离去,更不会在她受伤时视而不见。他大概真的很恨她吧……她哭了,他还是没有回头。 不知在楼道里坐了多久,叶知梦擦掉眼泪,揉了揉微肿的脚踝,抓着扶手慢慢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办公室。 贺朝晖从大楼出来的时候,赵京宁正倚着车门抽烟,风纪扣也被扯开了,这模样的赵大队长倒并不多见。他上前调侃道:“赵大队长,我说这会儿要是冒出来个纠察,你看他敢不敢摘了你的两杠三星。” 赵京宁猛吸一口烟,闷了半天才轻吐了出来,说:“五分十六秒,贺参谋长,你迟到了整整十六秒,还记得我说的话么?” 操!贺朝晖暗骂一句,不可能!他掐准了时间,四分四十九秒! 正要反驳,又听他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刚刚也算。”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谁让他是上校,自己才是中校呢!贺参谋长烦躁地耙了两下短短的头发,说:“那我不也等你抽完烟了嘛,这回不算,扯平了。”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儿。”赵京宁下意识皱了皱眉说道。 靠!不早说!贺朝晖真想对着他翻个白眼,但没那胆子,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且不管那命令是不是狗屁。 “那行,我先走了,回见。”贺朝晖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先行回了基地。 叶知梦回到办公室后便心神不宁,到点了便早早下了班。一路上她就在回想刚刚碰见的那个狠心的男人和发生的一切。 她没想到他会出现,至少不是这样的突然。她知道他在特种部队,但具体哪支特种部队她并不清楚。 南京军区对外公开的便有两支特种部队,一个驻地在厦门,一个驻地在南京。她对部队情况也略知一二,每个军区都有一些不对外公开的特种部队,有的是直属军区领导,有的则是挂靠单位,隶属总参。 她知道她爸是不会告诉她的,叶知秋也说不会帮她,而她亦拉不下脸跑到赵家去问。不过她并不担心找不到赵京宁,医院卧虎藏龙,想打听点儿部队上的事还是有路子的。特种部队明里暗里再多也就那么几支,逐一排查总会有消息的。 只是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闯入了她的视线,而且重要的是,他就在南京!这不能不说是惊喜,但惊过、喜过之后,剩下的,还有挥不去的难过。 看来前方的路并不平坦,想要重拾旧时的爱情,任重而道远。叶知梦,你要加油了。 脚脖子还有点疼,叶知梦看着蜿蜒的楼梯不禁有些头疼。她住五楼,而这栋公寓没有电梯。 咬咬牙,刚踏上第一个台阶,身子便被凌空抱起。她尖叫着抓住那个人的肩膀,转头一看,又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臂弯里,双手不由环住他的脖子,脸侧着,和他紧紧挨在一起。 “几楼?”他问。 “五楼。”她答。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无声,楼道里只有厚重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喘息声,声声碰撞,混合在一起,扣人心弦。 上到三楼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不是假装不认识我,不打算理我的吗?为什么又跟着我?”声音好不委屈,却更像是在撒娇。 赵京宁当即势要松手,吓得她立马抱紧了他的脖子,眼睛盯着他,可怜巴巴的。但他丝毫不领情,冷眼看了她一眼,说:“再拢揖驼娴陌涯闳恿恕! 到了五楼,叶知梦虽不舍,但还是挣扎着要下来。赵京宁倒没有坚持,很快放了手。 见他放手得这么迅速而彻底,叶知梦又心生不满。站在左手边的门口,低头在包里找着钥匙,知道他在她身后,却没有回头。忽然有些烦闷,边插钥匙边小声说:“谢谢你送我上来,麻烦你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听到楼道响起脚步声,他又走了!叶知梦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回过头却看见他就站在她面前,而楼道的脚步声还在继续,渐渐变小,原来是别人…… 这下面子里子全没了,叶知梦既羞愤又委屈,转身推了门就要甩上,但他的力气比她大太多,完全不费力地便将门抵住,轻易侧身跟了进来。 “我饿了。”赵京宁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句如同天外飞来的话。 叶知梦脸上还挂着泪,低着头没好气地吼了句:“你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家,我让你进来了吗?” “哦,是吗?可你也没说不让我进来。” “你!”叶知梦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7、(第 07 章) 杏仁豆腐 赵京宁扫了一眼四周,抬脚又要往卧室去。叶知梦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拐着腿冲上去拦在门口,也顾不上形象了,杏眼怒瞪:“当兵的都这么随便吗?女人的房间想进就随便进?” 听她说话这口气,赵京宁眉梢一挑,明显不快。二话不说,拦腰一把将她扔在肩头上,扛了进去。 叶知梦没想到他会来这招,尖叫着让他放她下来,手脚并用地踢打他,但完全无济于事。 赵京宁将她扔在了床上,人也跟着坐在了床沿,伸手捏着她的下颌说道:“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了。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 叶知梦被他的话气疯了,使劲拍掉他的手,一下子坐起身,上前掐住他的脖子:“赵京宁,你居然说我年纪大!别忘了,你比我还大几个月呢,你才是老男人!” 她这点儿力气对于赵京宁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目光简单打量了一下这间卧室,视线很快就被床头柜上的相框吸引住了。 叶知梦也注意到了,她刚刚不让他进卧室就是因为这个!想要伸手抢过来,但他比她更快。她只能气呼呼地低吼:“还给我!” “不经过我同意就私自摆放我的照片,叶知梦,你说,这算不算侵犯我的肖像权?”赵京宁凝视着照片淡漠地问道。 “侵犯就侵犯,你告我去好了。”叶知梦干脆破罐子破摔,说着还伸出那只没崴着的脚往他小腿上使劲儿踢了一下。 将相框放回原处,赵京宁忽然一个俯身便将她压在床上,以他的身手想要制服她简直是轻而易举。然后他开始解她的扣子,她挣扎扭动,但扣子仍然一颗一颗快速地被解开。 叶知梦不敢相信,睁大眼睛吼叫着:“赵京宁,你放开我!你想强/奸我吗?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放开!”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抵抗和谩骂,接下来抽掉她的腰带,将她的双手反绑在头顶上方,直到将她的剥得只剩内衣裤才稍作停歇,而她眼眶通红,又怒又羞。 “我刚刚已经提醒过你,再动手动脚我就扒光你。动手掐我在先,动脚踢我在后,两样都齐了,你说我扒光你该不该,嗯?”赵京宁将绑住她手的腰带解开,嘴唇贴着她的耳根子低低说着。 双手获得解放的叶知梦回手就想给他一个耳光,条件反射般,在巴掌落下之前,他紧扣住她的手腕。细白的手腕处受到压迫,立马形成了一圈鲜红的印记。 侧头将唇重重压在她的颈间,这个女人的身体他曾经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他清楚她全身每颗痣的位置,闭着眼他都能够准确摸到。他的手凭着印象在她身上游走,指间粗粝的茧子摩擦着她光滑细嫩的肌肤,引起她的阵阵颤栗和丝丝□□。 她脸上的泪痕尚未干透,身体却在他充满魔力的手掌下渐渐瘫软。前一刻的剑拔弩张,这一刻的柔情似水,兜兜转转,只为重温旧梦。她还是贪念了,贪他的爱抚,念他的温柔。 他在她身上毫无章法地亲吻,或在颈间,或在胸前,又或在小腹,偏偏就是不愿吻她的唇,不愿和她相濡以沫。她在沉沦与失落之间徘徊,还有不愿承认的窃喜。 爱与欲张弛之时,赵京宁从容地离开她的身子,站起身理了理稍许凌乱的军装,站在床边看着她,说:“再给我做次杏仁豆腐吧,很久没吃过了。” 叶知梦想,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找不出像赵京宁这样能够将调情和吃饭这两件事转换得如此迅速以及自然的人了。就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而他只是在向你再次重复,他真的饿了。 赵京宁说完就转身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按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最后停在了江苏卫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近期争议不断却依旧收视火爆的《非诚勿扰》。 叶知梦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随便瞟了一眼,有些惊讶:“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也会看综艺节目。” 一直呆在美国的叶知梦自然不知道这档相亲类节目,只当是一般的综艺娱乐节目,不过这已经足够引起她的好奇和讶异了。 “突然想了解一下现在的女人脑袋里都在想什么。”赵京宁漫不经心地说着。 叶知梦眼神一暗,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厨房。 上高中的时候,赵京宁经常放了学就带她到学校旁边的小餐馆吃饭。餐馆不大,就只有老板娘和一个伙计。他们家的招牌点心就是杏仁豆腐,味道很正,甜而不腻,每次他们去吃饭都要点上一小碗,然后两个人一起分了吃。 后来老板娘要嫁到别的地方去了,餐馆自然没办法再经营下去。她就跑去向老板娘请教杏仁豆腐的做法,大概是因为老熟客,加上喜事将近心情也好,老板娘很爽快地答应了。 她试了很多次,才将那味道把握得十之八九,赵京宁却一个劲地夸她,说她做得比老板娘还好吃。之后出国了,每逢假期回国,他总是缠着她要吃她做的杏仁豆腐,她还经常嘲笑他,说没见过这么爱吃甜点的男人。 所以他刚刚开口说要吃杏仁豆腐,她本窝着的火一下就被浇灭了,心软得不行。那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若干年前,她还是他的“媳妇儿”,他也还是她的“宝宝”。 家里的杏仁是之前去超市的时候买的,用开水泡透去掉皮碾碎,纱布滤掉渣,便得到纯正的杏仁汁,和冻粉液、蜂蜜以及鲜奶混合,煮沸搅匀后盛起晾到一边,再放到冰箱里冷藏一会儿,最后切块后浇入晾凉的糖水。 又煮了两碗番茄鸡蛋面,这个不费时间,很快就搞定了。她晚上向来吃得简单,家里贮备了中西各式面条,有时前一晚剩下的米饭加点水热热成泡饭,就着拍黄瓜也能凑合一顿。 把面条和杏仁豆腐端到餐桌上,叫了他一声。赵京宁还在沙发上看电视,台上一圈女嘉宾都被男嘉宾的滑稽给逗笑了,他却始终面无表情,偶尔皱一下眉,看似十分厌恶。 叶知梦又叫了一声“吃饭了”,他这才起身走了过来,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 “很久没做了,尝尝看。”她递给他一根汤匙,说道。 赵京宁很自然地接过汤匙,在白白嫩嫩的豆腐块儿上舀了一小勺送到嘴里,抿了抿,然后咽下。 叶知梦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得知到底味道如何,好不好吃,诸如此类的信息。她忍不住问:“味道怎么样?还行吗?” “腻了。”他毫不留情地作出评价,只是仍旧挖了一勺吃掉,然后再挖一勺,再吃掉,也不管她吃不吃。 叶知梦搅了搅碗里的面条,涩涩地说:“家里没有冰糖,就拿白糖替的,蜂蜜也是超市随便买的,可能味道不对,应该会有点腻,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没关系的。” “哦。”赵京宁随便应付了一声,却又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自顾自地吃着他说腻的杏仁豆腐。 叶知梦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面条被她搅了又搅,已经开始发胀。赵京宁面前的那碗面至始至终也没有被动过,他很认真地将杏仁豆腐吃了个精光。 赵京宁搁下汤匙,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了张面纸擦了擦嘴角,然后一句话不说地站起身,走到沙发前,抄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便要离开。 叶知梦丢了筷子跟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走了?” “嗯。” “下午去医院干嘛了?”她突然想起来,便问了。 赵京宁也不扭捏,直接说是队里的战友受伤了,来探病的。 听了这话,叶知梦也稍稍放了心,虽不厚道,但还是暗自庆幸受伤的不是他。见他似乎没有话要说了,她又不甘心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或者跟我说的吗?” 她看着他,他却沉默地往门那边走。最后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对她说:“叶知梦,你变了。” 开门,关门,然后又是一片安寂,叶知梦怔在原地,脑袋里不停回放着他刚刚临走前的那句话,似懂非懂,更多是不愿懂。 赵京宁下楼后没有立刻走,在花坛边上抽了一根烟,每一口都用尽全力吸进肺里,呛到嗓子眼儿,却强逼着不让咳出来。 抽完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两下,火星即刻被踩灭。拉开车门上车,霸气的军用越野车有着同样彪悍的引擎发动声,车身虽庞大却不笨重,油门一踩,车子便渐渐驶离小区,消失在夜幕当中。 赵京宁一路狂飙,油门踩到一百三,风从一侧开着的车窗里倒灌进来,他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冷。心里似有一股邪火烧得他浑身难受,他急需发泄。 一个月之前他就已经从他妈那儿知道她回国了,二曼也打电话和他说了这事儿,她们的语气如出一辙,都把叶知梦和他重新自主分配到了一起,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似的。 叶知梦是谁?叶知梦是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的女人,是把初吻和初夜都献给了他的女人,是狠心抛下他出国的女人,是后来伤了他心的女人,却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当年他和她说分手,她就真的六年都不再和他联系。如今她回国了,她依然没有联络他。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把自己丢到训练场和战场上,忘掉她,忘掉自己,忘掉所有的所有,不管不顾。他是敌人口中的无情“死神”,是队友心中的冷面“战神”,他的世界早已万劫不复,但这个女人偏偏,偏偏要来搅皱他这一池死水。 她叶知梦凭什么?凭什么如今又堂而皇之的闯进他的生活,凭什么这么久都与他形同陌路后又将他们曾经的合照放在床头,凭什么弄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表现她的念念不舍! 一想起她,他就气得心肝儿直疼。一遇到她,他就像得了人格分裂。忍不住欺负她,报复她,到头来,心疼的还是自己,可又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不甘心。 8、(第 08 章) 因为爱情 位于南京近郊的老山国家森林公园地处长江北岸,与安徽西部接壤,九十年代初期,在老山林场的基础上建立开发而来,森林覆盖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老山森林公园对外开放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更多无人封锁区均被列为军事禁地。此地亦是“战龙”特种大队的野外生存训练营地之一。 在老山山脉大刺山与西华山之间的狮子岭西侧深山某处,为期七天的野外生存训练已经进行至最后一天。 “飞狐”小分队正要穿越丛林抵达3号目的地,前方已经没有路了,有的只是四处野草横生,荆棘遍布,以及藏匿着的毒蚁飞虫。 队员们挥舞着手中的军用匕首,硬是在近半人高的灌木丛中间辟出一条能让单人通过的小径来。眼看着天色渐暗,如果以目前的速度继续前进,那么这将意味着他们很可能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即任务失败。 时不待我,光靠他们几人这样徒手砍下去也不是办法,效率太低。小分队队长王路抬手示意队员暂停手里的动作,指挥了几名队员弄来一根约莫两米来长的枯木,合力抬起木头将附近的草藤压向两边。 这一压坏事了,枯木底下的毒蚁和马蜂都被惊扰了,倾巢而出,闻见新鲜的血肉,更是一股脑地拼命往上扎。 要是一般人碰上这情景早尖叫地撒丫子就跑了,只见特战队员们从容不迫地应对着这群“不速之客”。用衣物保护好头颈后原地趴下,遇见马蜂千万不要试图反击,否则只会招致更多疯狂的攻击。 待察觉到没有危险信号的马蜂慢慢散去之后,队员们才起身三下五除二地将剩余的毒蚁解决掉,一巴掌下去便是一片血,没有一个人叫疼,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艰难地穿过灌木丛后再趟过河,终于到达3号目的地。在他们抵达之前,“山鹰”和“雪狼”两支小分队已先一步到达3号地,其余几支小分队也继他们之后陆续抵达。所有人都累得几近虚脱,说话都嫌费力。 赵京宁站在营帐前,审视着满身泥污、神情疲惫的战士们,终于没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各单位解散,准备安营扎寨。 按照惯例,野外生存的最后一个夜晚也是最受刁难,最难熬的夜晚,每个人都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步,似乎不太相信一向铁石心肠的大队长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叫你们解散,都还杵着这儿干嘛?不懂我的意思?也行,各单位注意……”赵京宁眉一挑,还没说完,所有人一溜烟全部跑完。冷酷的面庞此刻也爬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笑:“臭小子们……” 袁小树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终于得到医生的首肯,批准出院。期间叶知梦也以赵京宁朋友的身份过来探望了他几次,小树自然不敢怠慢。 犹豫了很久,叶知梦终于没忍住,恬着脸开口问赵京宁的电话号码是多少。袁小树却反问她,她不是赵大队的朋友吗?怎么不知道他的号码? 叶知梦脸刷地红了,不过她在问之前就想过袁小树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顿了下便用了之前就想好的说词――“我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好久没和你们赵大队联系了。上回他来医院看你,刚好被我碰见了,聊了几句他就有事先回部队了,事后才想起来忘记问他联系方式了。” 袁小树听了之后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摇摇头,说了句“对不起”。对他们当兵的来说,首长的联系方式都算得上军事机密,不经过首长同意,他怎么可能犯“泄密”这种原则性的错误。 虽然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但叶知梦仍难免有些失望。 自上回见了一面之后,赵京宁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整两个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她知道他没有真的从人间蒸发,他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没几天就是农历新年了,叶夫人打来电话说要来苏州跟老爷子老太太一起过年,也省了叶知梦来回折腾。 其实叶夫人是不放心,定要来南京看看闺女的工作和生活环境的,缺了什么她也好给她添补上。她自己的女儿她知道,读书挺勤奋,生活方面就属于那种得过且过,不太讲究的了。 这次只有叶夫人一个人过来,叶政委逢年过节不在家那是正常的,叶知秋也没有来,不知道是还在生她气还是真因为部队没有批假。 在苏州过完年,叶知梦就先回了南京。叶夫人在苏州又多呆了几日,随后也来了南京。 “视察”完叶知梦的公寓后,叶夫人称不上满意,只说马马虎虎凑合。在看到叶知梦床头柜上摆放的相框时,自然免不了要说道两句,简单总结就是三个字――没出息。 叶知梦住的地方是没有暖气的,叶夫人在这儿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冻感冒了。叶知梦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不过住上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叶夫人抱怨着说干脆搬出去住,要租房还是要买房都行,就是一定要换个大点儿的地方,还得要有暖气。 叶知梦不愿意,她有她的道理。这是单位安排的房子,虽然户型小了点儿,但她一个人也够住了,还有专人定期来打扫,挺好的。而且南京地处淮河以南,本来就没有统一供暖,除了一些新楼盘,其他家家户户都是靠空调和取暖器过冬的,没那么挑剔。 知道这丫头犟起来谁都说不动她,叶夫人是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不搬就不搬呗,还能怎么着。不过临走前叶夫人还是大刀阔斧地帮她把家具都换了个遍,原本25寸的彩电也换成了42寸的等离子,配上全套立体声音响,整个一高档家庭影院。 叶知梦下班回来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屋,但给她开门的是她妈,这总不会错的。于是她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最后无奈地问:“妈妈,你把那些家具都弄哪儿去啦?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 叶夫人不太在意地说:“可能送到旧家具市场去了吧,我让搬家公司的人自己处理了。”然后拉着叶知梦参观了一下,这才有些满意地说:“怎么样,还行吧?这些都是我下午亲自去挑的。你一个人在外,平时我也照应不到,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让你住得舒服点儿。” 对于她妈这良苦用心,叶知梦不可能不被感动,可想到那些不知去向的家具,又不由有些头疼:“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那些家具是公家的呀,你怎么就随便给扔了啊?我要怎么跟我们领导说啊,而且领导指不定还觉得我多娇气呢。” 叶夫人撇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说说说,说什么说?新家具换旧家具,你们领导笑都来不及呢。你要听我的话,搬出去住,我能给你们单位白白贡献这些票子吗?还不都是为你这冤家。你们领导家的孩子指不定还怎么宝贝着呢,哪有这闲工夫管你娇不娇气。” 说不通,叶知梦挫败极了。可家具已经换了,说什么也都晚了。不过要说真的,这新买的家具确实比原来的看得顺眼的多,用起来也舒服。 叶夫人隔天就回了北京,叶知梦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没过多久,叶知梦接到一个电话着实让她有些意外,是袁小树打来的。他说上回出院的时候跟人打听到她的号码,前阵子太忙了,所以现在才打电话来拜个晚年。 叶知梦笑笑,说没关系,正月十五前拜年都不算晚,又问了问袁小树最近腿伤恢复得怎么样。 袁小树说好得差不多了,他已经恢复训练了。 两人好像除了这个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叶知梦正想说点儿什么打破沉默的尴尬,那头袁小树又说这是他们大队的电话,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他。 叶知梦愣了一下后便反应过来,袁小树这是在帮她呢。她能找他有什么事儿?这个电话是公用的联络电话,既然可以找袁小树,那当然也可以找赵京宁。 和袁小树道了谢,挂上电话之后,叶知梦便动手将通话记录里的电话号码保存,然后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下班后,叶知梦一个人坐地铁去了新街口。 新街口是南京的中心商圈,也是中央商务区,就是平常所说的cbd。叶知梦住在月牙湖附近,从医院出来,便是往与新街口相反的方向走,她并不是经常来。 北京也有个新街口,但名气远没有王府井那样大,所以说起新街口,人们自然第一反应便是南京的新街口。 南京的新街口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巴掌大的地儿却分属三个片区管辖。以中山路、中山南路、中山东路以及汉中路的交叉十字路口为基准点,西北角属于鼓楼区,东北角归玄武区,南边那一片儿主要的地盘都是白下的。 这还是有一回跟曾主任还有几个同事去金陵饭店吃饭的时候听来的,曾主任开玩笑说以前的新街口是四分天下,后来白下牛逼哄哄地把建邺挤出了新街口,才形成了如今的三足鼎立。 南京的高校这时候基本已开学,晚上在新街口晃的大多都是在校大学生,情侣居多,姐妹兄弟也不少,像叶知梦这样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瞎逛的实在不多。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年轻过,勾缠着赵京宁的胳膊一起荡马路,一杯可乐插两根吸管,脑门抵着脑门,一边吸着可乐一边笑得像傻子。 去德基广场上面的影城买了连座号的三张票,一个人进去。 叶知梦坐在三张座的中间那张,左右两边都空着,荧幕上放映的是李亚鹏和徐静的《将爱情进行到底》。 落魄不堪的文慧对着杨峥哭喊:“你不是问我这几年都怎么过的吗?看见了吗,就是这么过的,就是这么过的!” 结尾,文慧在机场试图挽留杨峥,杨峥说:“别闹了,文慧,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再追也是追不回来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们都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们了,还能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文慧:这就是那个夏天的故事,你们是否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的情景,那时的阳光,和那时风的气息,还有曾经那样认真地去哭、去笑、去爱一个人呢?虽然彼此伤心,彼此错过,却还是去喜欢、去爱。 十年,我没想那么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视线一片模糊,到最后再也无法掩饰,大声哭了出来。顾不上形象,管不了他人的侧目。 这一刻她是真害怕,害怕赵京宁也会像杨峥那样对着她说:叶知梦,别闹了,我们回不去了…… 从包里找出手机,翻到那个陌生的号码,拨过去,漫长的“嘟嘟”声后终于有人接起,她哭着说:“找赵京宁,我找赵京宁,你让他听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我是。” 叶知梦泣不成声:“赵京宁,你回来好不好?别不要我……” 她哭,他听她哭,却不说好还是不好,要还是不要。 电影散场,灯光骤起,人群三三两两地往外涌,叶知梦被后面的人推攘着,手机掉到地上,不见了。 叶知梦眼泪噼里啪啦掉着,退到一边,等人全部走光,才在角落里找到已被踩坏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通话结束。 最后还是没等到他的答案。 9、(第 09 章) 遇到疯子 失魂落魄地从影城里出来,抬手看了下时间,才九点来钟,街上仍是一片繁华,灯火辉煌。 再次回到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叶知梦心情莫名变得更加低落。车厢内人很多,这会儿似乎是个小高峰期,大多数是准备回家或返校的,也有一部分是才出门开始他们的夜生活的。 在美国呆了十多年,早就学会了忍受寂寞和习惯孤单。而一回国,周围的环境变了,人也好像变了。变得矫情,变得脆弱不堪,再也不是那个强大到自傲的叶知梦。 忽然她不想这么早回去,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 列车停靠在大行宫站,叶知梦随着人潮一起下了车。在出了站往北不过几百米的地方,便是1912。 和北京的三里屯、上海的新天地一样,南京的1912如雷贯耳。紧挨着总统府的1912酒吧一条街已然成为了新南京的另一个代名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前在纽约的时候,叶知梦偶尔也会去酒吧转转,点一杯“天蝎宫”,静静品完后买单走人。回到家蒙上被子睡觉,比安眠药还好用。 1912的酒吧琳琅满目,五彩的霓虹在暗夜当中闪烁,引诱着人们来这里寻欢作乐,尽情放纵。 尽管这里离军区总院很近,但她对这片区域并不熟悉,只是上回逛总统府时顺道来这里走了走。那时候大多数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街道上很安静,与夜晚大相径庭。 叶知梦挑了一家看起来并不惹眼的酒吧进去,她只是想找一个有点儿静谧却又有点儿氛围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喝上一杯。 酒吧内的装潢如同它的外表一样低调,暗黄的吊灯,每张桌上都点着一节短短的蜡烛,很有欧洲小镇上酒吧的风情。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台上也只有一个女孩坐在高脚椅上,扶着麦克风,唱着八十年代的流行歌曲,声音有些沙哑却很让人着迷。 同样要了一杯“天蝎宫”,年轻的酒保却递来一杯“红粉佳人”。叶知梦看向他表示不解,他却微笑着说:“天蝎宫太危险,心情不好的时候尝尝这个,或许有惊喜。” 轻啜一口,的确,入口润滑,味道很正,谈不上惊喜,但也没有失望。摇晃着酒杯,她问:“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了?你们这儿的酒保都像你这样喜欢擅自做主吗?不怕客人投诉?” 酒保笑笑,却不答话,手里也没有停歇,继续替其他客人调酒。 这问题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不答也罢,从前的叶知梦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可今天不同,赵京宁不回答她的问题,连这破酒吧的小酒保也不愿回答她,她的问题很深奥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懒得给她一个回应?! 想来便不爽快,一口气把酒杯里的鸡尾酒全部喝下,将杯子重重地搁在吧台面上,眼睛犀利地盯着酒保:“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酒保没有被她吓到,动作依然有条不紊,将新调好的鸡尾酒递给服务生。等服务生转身离开后,这才看向叶知梦,嘴边仍旧挂着淡淡的笑,不答反问:“你会投诉吗?” 叶知梦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难怪这家酒吧生意冷清,原来是识人不清的老板纵容自以为是的伙计。” “早点回去吧,你醉了,刚刚那杯我请你。”酒保也不生气,说话的语气反而让叶知梦觉得他简直把她当小朋友在哄。 如果她回他一句“我没醉”或者“你才醉了”,那么在别人眼里她一定醉得不轻,通常醉鬼都说自己很清醒。 她知道此刻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酒保置气毫无道理,甚至不可理喻,但心里积攒了太多的不痛快,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找茬和冷言冷语,还隐隐希望面前这个酒保态度恶劣一些,这样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和他大吵大闹一番,将所有的情绪通通发泄出来。 好脾气的酒保显然不能读懂她的想法,他笑得依旧温和,让人们仿佛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如沐春风。 叶知梦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从皮夹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压在酒杯底,对他说:“酒你请,小费我给。”说完像只高傲的孔雀离开了酒吧,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刚刚是多么仓皇的逃离。 走在街上,还能隐约听见每间酒吧厚重大门后面震天的嗨声。寒风扑面袭来,叶知梦不觉夹紧外套,加快了步伐。 忽然几个打扮时尚的年轻人从一间酒吧里出来,两三个彼此勾着肩膀,走路身形摇摇晃晃,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看起来很是兴奋。 作为一名医生,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群家伙不仅醉了,还嗑药了。 叶知梦绕道尽量避开他们,她不打算多管闲事。这样的年轻人纽约也有很多,骨子里都是些离经叛道的小疯子,要么就是家境殷实没人管教的,要么就是家境很差同样缺乏人管教的。 就在她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前方响起了警笛声。不知道是警车巡逻路过还是临检,总之,警察来了。 这群磕了药的家伙如同惊弓之鸟,用北京话说就是撒了丫子就跑。 叶知梦被最边上的家伙撞到了胳膊,那个年轻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后,居然回过身抓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跑。 都说是小疯子了,疯起来力气自然大得很。叶知梦几乎就是被一路拽着跑的,无论怎么挣脱都没用,不知道是不是沾过酒精,脑袋也变得不太灵光,她甚至忘记呼叫求救。 看见警察就跑的能有什么好鸟,警察也不是傻子。跑了没多远,警车就追了上来,毕竟两条腿哪能真跑得过四个轮子。 警察让他们出示身份证,在一一查看过后又说怀疑他们身上藏有违禁药品,要进行搜身检查。 有两个横的不配合,说让他们等着,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这年头你再横横不过警察,再狂狂不过城管,用不着收拾两下就老实了。想打电话?等进局子慢慢让你打。 不过,警察并没有在这群人身上搜出不干净的东西,轮到叶知梦的时候,不经多打量了几眼,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怎么也不像是和这几个人一伙的。 那年轻人早在警察追上来的时候就放开了叶知梦,见叶知梦朝他看了眼,他就笑嘻嘻地回看她,也不解释,好像他这么做纯粹就是因为一时兴起,无聊得蛋疼。 叶知梦太阳穴突突地抽着,她向警察解释她并不认识这群人,她走在路上被他们当中的一个撞了,那人就莫名其妙地拉着她一起跑了。 警察将信将疑,看向她所指的那名年轻人,那人倒是很爽快地说的确不认识,他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问话的这名警察同志显然对他这吊儿郎当的回答很不满意,招呼了一直在车上坐着的女警过来,坚持搜了叶知梦的身。 叶知梦知道他们这是例行公事,想着反正也搜不出什么来,配合就是了,但仍难掩气愤,当街被搜身这种侮辱人格的事她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可当女警在她大衣口袋里翻出一包□□时,叶知梦便是纵有百口也莫辩。捕捉到警察眼里的讽刺和鄙视,她觉得今晚发生的这一切真是荒谬透顶,她凭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但此时此刻,所有的解释都在这包□□面前变得苍白无力。 她在南京人生地不熟,朋友都没有几个更别说仇家,所以之前在酒吧喝酒被人偷偷塞进□□栽赃的可能性基本为零。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刚才那个撞了她又拉着她跑的年轻人,在撞到她的一瞬间,乘她不注意,把这包□□塞到了她的大衣口袋里,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他单纯是为了转移赃物,那他完全没必要拉着她一起跑,她这样走在街上的普通路人是引不起警察注意的,他甚至可以直接将□□扔到路边旮旯角里而不被发现。 所以说,这样的人都是疯子。如果你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能理解他的做法,那么你一定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疯子的世界是没有为什么的,遇上疯子,只有两条路可走――认倒霉,或者比他更疯。 尽管之前他们已经说了不认识彼此,但因为□□的出现以及他们当中有几个过于兴奋的表现,所有人都被带到了警局。 讯问,做笔录,折腾完已经是深夜。 叶知梦的手机在影城被摔踩坏了,她无法联系上任何人。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今天出门时换了手提包,忘记带□□了。 她知道如果告诉警察她是现役军人,那么警察定会将她转交给军区纠察处理,她什么都没做过,所以并不担心会受到处分甚至交到军事法庭。 但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人言可畏,以讹传讹,当流言蜚语扭曲走形到不可控制的时候,原本清白也变得不清白,一切莫须有的猜忌和疑问都会被自动坐实。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给家里打电话的原因,她不想惊动所有人,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更不愿让叶政委的脸上蒙羞。 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几颗小小的□□,已经足够刑事拘留,尽管那袋子上没有她的指纹,尽管她的尿检不会有任何异常。 她被关在审讯室,警察做完笔录后就出去了,没人管她,也没人告诉她要做些什么。 叶知梦浑身冰凉,没有暖气的审讯室似乎格外的冷,今晚看来得在这里过夜了。她现在除了按兵不动,等着看警察会对她作出什么处罚决定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她甚至想,赵京宁此刻会不会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从天而降,将她救离困境呢?想完又很快摇摇头,赵京宁没那么神通广大,她不是卫星,他也不是雷达,他怎么可能想到她竟然会被抓到警局来。或许,他根本就想不到她。 大概一点多钟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警察告诉她,她可以离开了,那个年轻人承认了□□是他临时塞到她衣服口袋里的,他们也并不认识,她只是倒霉而已。 办完手续从警察局里出来,叶知梦不禁被寒气冻得哆嗦了一下。抬头却见台阶下停了一辆军用越野,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手里的烟头忽明忽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看见她出来却傻站在那儿,赵京宁却心安了。他在她家楼下等了一晚上,到了十点还不见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等到十二点的时候,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开车四处转了下,毫无所获。他开始变得暴躁不安,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骂着这个年纪不小却还不懂事,只会让人操心的女人。 最后他动用了关系,让警界的朋友出动巡逻车帮忙找。叶知梦的大名很快被各个派出所知晓,无巧不成书,所有人要找的叶知梦此时不在别处,正是在局子里,被羁押的理由是被查获身上携带□□。 能让这么多巡逻车出动的人自然有办法摆平这件事,何况这事本身就是个乌龙,事情已经搞清楚了。 叶知梦定定地看着他,委屈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直到他张开双臂对她说:“叶知梦,过来,让我抱抱你。” 她冲到他面前,疯了似的捶打着他,哭着喊着:“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啊……” 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暗哑:“宝贝儿,对不起,我来晚了。乖,不怕,不怕……” 10、(第 10 章) 前尘旧事 赵京宁开车将叶知梦送到公寓楼下,替她解开安全带后又坐回原处,却似乎没有一同上楼的打算。 叶知梦这会儿已经平静许多,刚才一路上她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说是跌宕起伏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她看向他,问:“不上去坐坐吗?天冷,喝杯热茶再走。” 闻言,赵京宁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随后把车子停到路边,熄了火,将车钥匙拔了下来,动作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清晰明显。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五楼,进了门,叶知梦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崭新的男式拖鞋给他,自从上回他来过一次以后,她就买来一直备着了。 到厨房烧了一壶水,替他泡了杯茶端出来放到茶几上,走到大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前坐下,与他隔桌相对,说:“上回我妈从家里带了些茶叶过来,这铁观音的品质还不错,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喝的。” “是吗?我以为你不会记得。”赵京宁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不咸不淡地说道。 叶知梦一滞,眼中一闪而过地受伤,低下头轻声说:“怎么会不记得呢,只要不想忘,就一定不会忘。你呢,都忘了吗?” 赵京宁端起茶杯仔细打量着,茶的清香扑鼻而来,从色泽和香气来看,都是一等一的好茶。而他却没有喝,将杯子放回茶几上,回答她道:“就像你说的,不想忘就一定不会忘,但有时候,想忘却忘不掉,只好藏起来,不提也不想。你怎么不问我现在还喜不喜欢喝铁观音呢,其实龙井、碧螺春也不错。” “所以你现在不爱喝铁观音了吗?那我下次买点龙井和碧螺春回来。雨前龙井可以吗?”叶知梦故意装傻,就顺着字面的意思说好了,其他的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他知道她一定明白他在说什么,身体往后倾,靠在沙发背上,闭起眼睛,片刻之后才开口:“还记得上次我说你变了吗?” “嗯,记得。”叶知梦喃喃道。 “从前的叶知梦是个自私到极点的女人,她不懂得什么叫退让和妥协,更学不会委曲求全。”他蓦地睁开眼看向她,见她坐在那儿低着头,像小媳妇儿受训一般,心口一下涌出太多情绪,有心疼也有气愤。 他近乎责难般地逼问她:“既然当初已经做了选择,为什么又后悔了?你的选择从来都是不负责任的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选择了,就算后悔也抹杀不掉它曾经存在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叶知梦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人傻坐在那儿,任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肆意掉下。 赵京宁显然也不好受,再次闭上眼睛不愿看她这副可怜的模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让那个你亲手扼杀掉的孩子回来,你还记得他吗?你不该和我说对不起,你应该问问他,他愿不愿意原谅你,原谅他这个自私的妈妈。” 叶知梦哭得不能自已,双手捂着脸拼命地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求你……” 那个孩子,是叶知梦一直以来的梦魇,想一次,心便跟着疼一次。赵京宁说她自私是对的,不能原谅她,和她分手也是对的,无论什么原因,事实上的的确确就是她亲手将他们的孩子给杀死了,他甚至还没有机会睁开眼到这个世界来看一看。 不大的客厅死寂般陷入可怕的沉默,悲伤的气氛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让人窒息。赵京宁依旧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叶知梦抽泣声也渐渐停止,只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学毕业那年,叶知梦怀孕了。但一直忙着毕业答辩以及申请医学院的事情,等怀孕到两个月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例假很久没有来了。 一个人去药店买了几支验孕棒,所有的都显示着两道杠杠,怀孕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剩余的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就是药店出售的全是假冒伪劣产品,但这在美国几乎是不可能的,要吃官司的。 春假的时候她回国了一趟,在家呆了没两天就飞去长沙找赵京宁。军校管得很严,请假比登天还难,而夜不归宿是决计不允许的,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哄得区队长周六周日连续两天给他批了假,拿到外出证。 每天只是短暂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所以即使是青天白日也挡不住干柴烈火,他们白天在酒店里抵死缠绵,晚上他回学校了,她就自己在酒店附近的商场转转。 大概是男人都不喜欢用套套的,但赵京宁很体贴,他不让她吃避孕药,说太伤身,她自然也就没有吃避孕药的习惯。只是太久没见,思念满溢,她已经记不清被折腾了多少次,酒店的备用套套也都用完了,最后两次都没有用套套,孩子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怀上的。 怀孕的事是板上钉钉的,接下来要思考的便是关于怎么处理这孩子的事。生下来?那么她上医学院的计划就要延期,甚至泡汤,而她也还没有做好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准备。不生?赵京宁能同意吗? 如果医学院的offer没有下来,她或许还会考虑等等看,如果申请不上的话,那她就死了心回国结婚生孩子。可偏偏这时候,她拿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望尘莫及的哥大医学院的offer,她犹豫了很久,最后骄傲和自私的恶魔终于战胜了所有,她决定将她的天使驱逐出境。 她不敢告诉赵京宁她怀孕了却打算拿掉这个孩子,但她知道怀孕这件事必须要知会他,否则压在心里一辈子都是债,亏心债。 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很烂却未必没用的借口,她打电话告诉他,说她不知道她怀孕了,前几天感冒了,胡乱吃了不少药。这个孩子不能要了,她怕吃的那些药已经对胎儿产生了负面作用,她不能冒险,如果生出个痴呆或者畸形来,这辈子都是负担。 赵京宁自然将她责怪了一通,但他却不同意她的决定。他说就算是痴呆或者畸形儿,那也是他们的骨肉相亲,血脉相连的孩子,他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一个无辜的生命,太残忍、太自私。 她沉默了,说让她好好想想。 就像赵京宁说的,那时的她自私又不负责任,她已经做好的决定,便不会轻易被动摇。医学院的offer来得太艰难了,她为之奋斗了四年,渴望早已焦灼,她已经走火入魔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万劫不复。 她先稳住了赵京宁,说等参加完毕业典礼回去再商量。 她的确回国了,却是偷偷的,在毕业典礼进行之前。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赵京宁和家里。 她不敢在一线城市的大医院做人流,怕走漏风声,小医院又不放心,所以她选择了江南这边的二线城市的一家三甲医院。一来江浙一带自古富庶,如今就算是二线城市,医疗水平也是不差的。二来二线城市自然熟人耳目少,她不必太担心会被人知道。 她先飞的上海,后从上海飞去广州,又从广州坐火车回了上海,之后再做大巴去了那个二线城市,辗转多次,她终于知道做贼心虚是什么滋味。 做人流不可大意,要先好好养两天身子再去医院做手术,手术完还要好好调理,不能落下什么病根,所以又叫“坐小月子”。 她租了一间小套房,又请了个有经验的老妈子来照顾,一切准备就绪。 江舟的突然出现着实让她惊吓不小,她还以为她能够瞒天过海,计划也称得上天衣无缝,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他给找到。那赵京宁呢?她开始有些不安。 但江舟什么都没问,只说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所以他来陪着她,他会替她保守秘密。显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也不想再追问他如何得知,没什么意义。江舟和赵京宁还有她都是人大附中的出来的,后来她去了美国,没想到竟会在纽约街头碰到江舟,她才知道原来江舟也来了美国,他们继续成为了同学,只是不再同班而已。 她不是不清楚江舟对她有什么异样的情愫,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事很灵的。大概以前碍于赵京宁也在关系,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而到了美国,江舟便不再掩饰,他向吐露倾慕之意,更表示他是为了她才来美国的。 她爱的从来只有赵京宁,这一点她也很明确地和他说过很多次。但他仍然一意孤行,不知道用什么哄走了她的室友,租了她室友的那间房,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过起了日子。 她不和赵京宁说,是怕赵京宁一个冲动干出什么事来,军校不比普通高校,惹事的话随时都可能会被开除,就算他老子是司令也没用,条令条例摆在那儿,那么多眼睛都等着看呢。 住了没多久,她果断搬家了。只是没想到江舟依然用同样的方式出现,她实在恼火得很,朝他发了脾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后来江舟搬走了,但也没有搬太远,只是换到了她楼下公寓。他说他不放心她,住得近方便照应,好像并没有因为她那天的话而受到影响。 赵京宁也知道江舟和她在同一所大学,住得也近,只是不知道住得是这样近。面对情敌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天生都是敏感的。每次通电话和假期见面,他都要再三耳提面命,让她离江舟远点儿,不许和江舟两个人独处。 大概江舟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坚持了四年,他护花,却不是使者,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惜花人。 四年的时间,说没有被感动过那是假的。但感动归感动,什么也不代表,她爱的只会是赵京宁,她和他都心知肚明。 做手术那天叶知梦坚决不让江舟一同随行,她在心里有她自己的小坚持。选择牺牲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还想赵京宁撒了谎,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她不想在对孩子行刑的时候,身边还有别的刽子手,这个人还是赵京宁最防备的江舟。 江舟或许懂得她的想法的,所以也没有坚持,只是替她叫了一辆车,让司机送她去了医院,等手术完他再让老妈子去医院接她。 进手术室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约莫感应到自己即将被抛弃,于是动了动,瞬间她疼得快休克,冷汗涔涔。她哭着摸着小腹部,喃喃地说着,宝贝对不起,不要怪妈妈…… 她最终还是舍掉了这个孩子,手术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选择的是局部麻醉,意识清醒,这短短的几分钟却如同在炼狱中度过,身体感觉不到疼痛,精神却是饱受摧残,那一刹那她真的怀疑过自己这么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但已经来不及了。 11、(第 11 章) 冰山渐融 在手术后的第三天,赵京宁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和他俱是面无血色,他的愤怒已然到了爆发的极点,只待她来点燃这最后的导火线。 她说,孩子没了。 她清楚记得当时赵京宁的表情,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隐忍的狰狞,握紧的拳头青筋暴露,他是想揍她吗? 可他没有,他只是站在那儿哀伤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对她说――叶知梦,你好样儿的,好样儿的!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感冒,也没有吃药,对吗?我当时太激动了,被你谎言冲昏了头脑,后来静下来细细想,以你的性格,你怎么会做这种蠢事。你骗了我,可我还是宁愿相信你只是害怕生孩子,不知道怎么面对新生命的到来。 ――但你竟然真的做了更蠢的事,孩子三个多月了,已经成型了吧?你怎么狠得下心的?你在踏入手术室的那一刻,你究竟有没有想到过我!叶知梦,我今天才发现你是这么自私,太让人害怕了。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我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那天赵京宁哭了,她没有哭,她的泪早就枯竭了,心在滴血。他说他要好好冷静想几天,暂时先分开一段时间再说。她比他更直接,她说好,分手。后来,他走了,丢下她一个人在那儿,江舟也消失了。 她知道,不是世界抛弃了她,而是她抛弃了全世界。债,最终成了孽债,一辈子都抹不去的孽债。 在承受失去孩子和爱人的双重打击下,她迅速消瘦。休养了几天,她便要准备回美国了。临走前,赵京宁来找过她一次。他脸上有了胡茬,看起来失魂落魄,他说如果她以后都不走了,留在他身边,他愿意试着原谅她。 她知道赵京宁能够来找她是得下了多大的决心,做错的是她,先说分手的也是她,求复合的却是他,他早就扔掉了面子和里子,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 她说她不可能放弃美国那边,如果她不回去,那孩子就白白牺牲了。赵京宁说,如果她这次走,他们就真的完了,他也不会原谅她,以后老死不相见。 可她还是走了,她说不见就不见吧,保重。上飞机那一刻,她才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就算你愿意原谅我,现在的我也原谅不了我自己,对不起。 江舟已先她一步回了美国,在参加完毕业典礼之后不久,他来找她,说他准备回国发展,以后她一个人在美国要自己注意,好好照顾自己。 她其实挺想问,都坚持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在她和赵京宁分手了,他最有机会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却轻易放弃了。不过她没有问,因为她知道无论怎样,她都没办法给江舟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后来她就一直一个人,没什么朋友,也不爱参加聚会,在那些美国佬眼中,她就是一个书呆子,不解风情,不谙世事,一心全扑在学业上。但她不在乎,真的没什么好在乎的…… 叶知梦一直不愿正视的回忆竟是这么清晰而深刻,麻痹自己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得赤/裸裸地将它掀开,看着新鲜的表皮下早已腐朽的灵魂,满目疮痍。 赵京宁看着悲伤到极致的叶知梦,除了心疼之外,这一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恨她多一些,还是怨她多一些。无论恨还是怨,都是因为爱。但他不确定,这仅剩的一点爱还能不能支撑他们重新在一起,一向处事果断的他此刻却是真的茫然。 从纸盒里抽出几张面纸递给她,他朝她探去身子,眼里都是痛:“那时候我说要冷静思考几天,你就要跟我分手,我去求你留下,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当时的你一滴眼泪都没掉,现在又为什么哭呢?梦梦,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叶知梦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一声“梦梦”像一道清流注入她的心房,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他们中间也没有隔着空白的六年,她依然还是那个青葱年代对着赵京宁笑得一脸幸福的梦梦。 但光阴荏苒,他们不再年少,所有该发生的和不该发生的都被时间记录下来。她哭的是回不去的旧时光,是因曾经年少轻狂而造成的伤害,是彼此错过的那漫长的六年。她哭,是心疼他,替他委屈。 这些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生生卡在喉咙里,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 赵京宁冰凉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划过,拇指拭去她的泪痕。当年的叶知梦如果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或者表现出一丝不舍,他大概也不会那么绝望到从此头也不回。 正是那场缘故,让他心灰意冷地进了特种部队,从此摒弃生死,将自己的命放在刀尖上。六年,出生入死无数次战斗,他一封遗书也没写。有时候甚至在想,干脆就在留在战场上算了,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捐躯,可命运却让他活了下来,一直活着。因为还活着,所以忘不掉她。因为忘不掉她,所以更加恨她。 他蓦地站起身,低头凝视了她一眼,哑声说:“早点休息,我走了。” 叶知梦的视线追随着他,坚实的背部略显僵硬,又该走了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给她留下的永远都是背影? 大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将她刺激到,叶知梦一下子冲到门口,从背后紧紧环住赵京宁的腰,脑袋抵着他背脊,小声哀求:“别走!宝宝,别丢下我。” 赵京宁顿了顿,而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但叶知梦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生怕一松手,他就从她眼皮底下飞走一般。 他在心里叹气,还是狠不下心,这女人不用三言两语,只要一声苦求就将他筑得高高的心墙全部瓦解,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电话而飞车到她的楼下,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她在他身上下了解不掉蛊,他一直都拿她没辙。 “你不放开我,我要怎么亲你?”赵京宁这一刻完败,败给她,也败给自己。 叶知梦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间手臂也不觉松了下来,不确定般傻傻地问道:“你说什么?” 赵京宁一个用力将她从背后拉到胸前,低头吻上她诱人的红唇,长舌入侵,攻城略池,卷起她的丁香小舌一起共舞。他又狠狠地将她的舌吸进自己口中,不容她退却,直到她因缺氧而满脸通红,才勉强放她一马。 他低头将额头抵着她的前额,贴着她鲜红的唇:“宝贝儿,我刚刚说,我想亲亲你。” 这下听清楚了的叶知梦却不知该如何反应,脸上漾起一抹红晕,以前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如今这小小的亲吻就让她晕眩不已,他们真分离得太久太久。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以及清晰的说话声,她才意识到刚刚他们竟在敞开的大门口亲到浑然忘我,幸好一直没有人路过,不然明天开始她真的可以考虑从这栋大楼里搬出去了。 她不敢回头看门外,只好趴在他怀里背对着大门,轻声说:“门没关,有人。” 赵京宁忽的笑了,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门没关了,其实刚刚他拍她手示意她松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留下了,他只是想提醒她关门。她误解了,他也不解释,将错就错,反正他一点儿也不介意被旁人看了去。要是有人看到,那正合了他的意,将这栋楼里可能存在的以及蠢蠢欲动的苍蝇一网打尽,宣布所有权。 他将她打横抱进浴室,三下五除二地剥去她身上的衣物,又迅速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搂着她一起站在莲蓬头下,从上而降的水柱将她的头发和全身打湿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一直知道她的唇不用抹唇彩也能似樱桃般红润,现在那娇艳的唇上泛着点水珠,宛如在雨中绽放的红玫瑰,美得让人觊觎。 他迫不及待地将这朵雨中玫瑰采颉,吮着花瓣,汲取她甜美的津液。这朵玫瑰在他心中枯萎了整整六年,他不愿去想它是否曾经在别人唇边盛开,他只知道他心里的那朵红玫瑰已经悄然复苏了。 叶知梦也没想到,时隔六年,她与他裸裎相见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或不安,仿佛就该这样,她和他才能感觉到曾经的熟悉和亲昵。对面的这具高大的身躯变得更加结实了,皮肤也比从前黝黑,浑身都是肌肉,尤其是小腹上的八块腹肌,除了漂亮,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曾经笑话他皮肤比女孩子还白皙,于是高中的时候他没事儿就在大太阳底下打篮球,把皮肤晒成小麦色。只是间歇性的运动量并不能保持皮肤一直呈现小麦色,北方的冬天很漫长,严严实实地捂一个冬,他又会白回来。 后来进了军校,才真的把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一个冬天也缓不过来,这让他在她面前得瑟了好一阵子。现在小麦色也不见了踪影,换上的却是更深更健美的古铜色,只是这古铜色的皮肤上伤痕累累。 他从架子上拿了洗发水,倒了一些在手心,然后胡乱地抹在她的头发上,揉出许多泡沫来。叶知梦就站在原地,双手扶在他的腰际,任由他搓揉。曾经,他也是这样替她洗头发,然后在她洗完澡出来裹着浴巾倒在床上不愿动时,又将她拉起,举着吹风机替她吹干头发,吹完还会细心地替她涂上润发乳。 赵京宁甚至比她自己还要爱惜这头长发,在美国忙得昏天暗地时,她总想将这头麻烦的长发剪短。但一想起他捧着她散发淡淡香味的头发在鼻尖轻嗅的样子,她就舍不得剪短,这么多年,也就偶尔去去理发店修修发尾。她不烫也不染,不是不喜欢赶时髦,只因为赵京宁不喜欢。 她摸上他胸前的一处圆形疤痕,那是子弹穿过而留下的痕迹。他身上还有类似的疤痕,触目惊心。有时候医生是一个很让人困扰和厌恶的职业,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人体的每一处要害。就像这个疤痕,她不敢想象如果这枚打入身体的子弹再向右偏离两公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赵京宁替她洗完头发,又固执地拉起她的一只手摊开,将洗发水倒在她的手心,眼神里明白地透露着――现在轮到你帮我洗了。 叶知梦伸着胳膊替他洗头,但是他个儿太高,胳膊举了半天就使不上劲了,只好无奈地说:“你把头低下来一点儿,我够不着。” 赵京宁此刻像个乖宝宝一样,听话地将头低下送到她跟前,换成他双手握住她的腰,似乎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却没松开。 两人没再交流说却默契地帮对方擦洗完,她正懊恼着浴室只有一条浴巾,如果一起出去的话,那注定有一个人要裸奔。她不想裸奔,也不想看人裸奔。 赵京宁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替她擦完身子后,在叶知梦还在纠结的时候,果断将她拦腰抱起,一起裸奔回卧室。 13、(第 13 章) 有小情况 赵京宁从出了卧室之后就一言不发,这让本来就理亏的叶知梦更是心虚得很,生怕再次惹毛了他。 两人各有心思地吃完早饭,叶知梦赶忙主动收拾起了碗筷,把一摞子碗碟堆到洗碗池里,套上塑胶手套准备洗碗。其实她这会儿有点儿怂了,不敢面对赵京宁,刚刚他吃香烟的那一幕现在还在她脑子里晃着呢,实在震撼住她了。 洗着洗着,又怕赵京宁招呼也不打就走掉,便竖起耳朵来听外面的动静。听了半天,什么声音也没有,想着估计还没走呢,但这么安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叶知梦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把碗碟洗得“叮叮当当”直响,心里还念叨着改明儿该去买台洗碗机回来了。 用最快的速度洗完碗,把桌子抹了两遍,总算是收拾完了。刚才出来抹桌子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赵京宁在阳台抽烟呢。一时间小媳妇儿的怨念又涌上心头,凭啥她才抽半根烟,他就恨不得横眉冷对、千夫所指,他自己抽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明摆着欺负人,哼。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敢憋在心里,典型的敢怒不敢言,谁让现在她处于劣势呢。今日不比往昔,现在,是她先表示仍放不下他,是她主动倒贴上门,也是她甘愿委屈就全。他虽然已经上了她的床,夺了她的身,占了她的心,但她仅剩的理智仍不断提醒着她,到现在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承诺这玩意儿虽不可信,也没有任何约束力,女人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但就是喜欢听。它是高段位的甜言蜜语,女人有时候明知是假的,却宁愿欺骗自己,相信一切都是真的,都会被一一兑现。 叶知梦也不例外,她想听赵京宁对她说甜言蜜语的情话,想听他对她郑重承诺。她心底明白,六年的隔阂至始至终存在,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年,记忆早就变得苍白无力。六年间发生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她一无所知。就是因为一无所知造成的空白片段让她没有了安全感,她急切地渴望着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寻找到归属感,证明占据着他心里最重要位置的那个人依然是她。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赵京宁已经吸完烟,从阳台上推开门进来了。他朝她看了一眼,眉峰紧锁,最终还是走到她跟前,伸出一手,轻握住她的脸颊,也许是因为刚抽过烟的缘故,声音干涩:“刚才吓着你了?” 叶知梦愣了一下,摇摇头,又随即点点头,有些委屈。 赵京宁大概被她呆滞的模样给愉悦到,拇指动了动,在她脸上轻抚着,嘴角一侧略呈上扬的弧度,说:“看来是吓到了。所以,以后乖乖听话,不要惹我生气了。答应我,嗯?” 许是他的声音太具煽动性,又或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太过温柔,几乎将她溺毙。于是她像个木偶娃娃一般,大脑不受控制般机械地点点头。 对她乖顺的表现还算满意,赵京宁低头在她樱唇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的吻,却透着无限蜜意。之前的硝烟弥漫似乎在这一刻逐渐消散,叶知梦也缓和过来,心下也有些懊恼,要不是那半根点燃的香烟,也许这会是个全然温馨而甜蜜的早晨,都被她不小心给搞砸了。 见赵京宁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叶知梦胆子也不由跟着大了起来,之前的抱怨还是没忍住说了出口,只是底气还不是很足:“不许我抽烟,那你也不能抽,二十一世纪了,男女平等……” “刚刚还一副生怕我把你吃了的样儿,这会儿倒是嚣张起来了昂。还男女平等,我记得当初你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可从没说过什么男女平等。”赵京宁将她放开,要笑不笑地说道。 他说得倒是真的,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让着她,他宠她纵她,她要是小打小闹了,他也由着她,默默替她收场。熟悉他们两个的都说她就是女王,找了个最忠实的仆人加情人。 叶知梦知道他这是在调侃她,但还是气短了一截,悻悻地说:“你要还抽的话,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的。” 瞧这话说得多委屈,赵京宁会心一笑,不再撩她,低声应道:“嗯,不抽了。只是这些年习惯了,我会尽量克制。”说罢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不容分说地塞到她手里,完了问:“手机卡还在吗?” 这话题前后转换的速度实在过快,也亏得叶知梦能跟上他的节奏,看着手心里的手机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在的,卡后来被我取下来了。你把你手机给我,那你用什么啊?” “用就用,哪来这么多话?要是有电话来,你不用管,按掉就行了。下班后我去接你,要是有事儿晚了我会给你发信息的。在医院等我,知道没有?”赵京宁半命令式地吩咐道。 叶知梦对他说话的语气很不满,忸怩着说:“赵京宁,我又不是你闺女,你别用对小朋友的口气对我说话。” 赵京宁状似不在意地说道:“你把我闺女弄没了,我只能先让你替着了。你打算你什么时候把我闺女还给我?” 太阴险了,叶知梦无言,他怎么就知道一定是闺女呢。被他问得一句也答不上来,只好低着头看脚趾,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老实巴交的样子,闷声说:“好好的说这个干嘛,说好了过去的事不提的……” 赵京宁表示好奇:“哦?什么时候说好的?确定是跟我说的吗?” 叶知梦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缠缠绕,于是眼神飘忽着转移话题:“你刚说去接我下班,要是晚了就给我发短信。那是不是代表我可以看你信息咯?要是不小心被我看到什么军事秘密或者别的不该看到的,怎么办?” “你想说什么?”赵京宁反问道。 “没什么。”叶知梦不知怎的就像试探一下他,只不过他一点儿当也不肯上。不过她想想又觉得这么问一点儿意思都没,赵京宁既然敢把手机给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军事秘密或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里面。 赵京宁见她垂丧着头,一瞬间,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如果是以前的叶知梦,面对他又怎么会如此小心翼翼,她总是扑到他怀里,当着他的面儿检查他的手机,嘴里还叨叨着要看看他也没有背着她偷偷和小狐狸精搞暧昧,很是霸道。 但他却也纵容着她的霸道,喜欢她偶尔耍耍小性子,他知道她的霸道不过是因为在乎他,所以也与她不计较。只是后来这几年,他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当初就是因为他太过纵容她,所以才会发生那件事。 他怨她,是因为她瞒他骗他而不愿相信他,其实如果她当初跟他好好商量,他不一定非逼着她生下那个孩子。 现在的叶知梦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害怕和彷徨让他无措,身体上的亲密无间也抵挡不了心的生疏,有些东西终究被时间给摧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复。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算了,慢慢来吧。 赵京宁说要回部队了,叶知梦将他送到门口,说:“注意安全。”见他只是“嗯”了一声便径自朝楼梯间走去,叶知梦忽然出声叫住他。 他回过头看向她,她犹豫了几秒,颤着音小声说:“宝宝,你不抱抱我吗?” 赵京宁笑了,大步走回她面前,一把将搂到怀里。她也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贪恋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他亲了亲她小巧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喃道:“下次不许在别人面前和公共场合叫我宝宝,听到没有,坏丫头。” 叶知梦把脑袋闷在他胸前,含着声说:“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一个人的。宝宝,你说,你还是我的吗?” “嗯,我是你一个人的,一直都是。”赵京宁也动容了,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依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糯糯地叫着他“宝宝”。这是他的小名,懂事以后就没让任何人这般叫他,只有她一个人坚持,而他向来都是纵容她的。后来这名字便成了她独家专属,他也甘之如饴。 送走赵京宁后,叶知梦将凌乱的卧室收拾了一下,脏衣服也丢到洗衣机里,然后去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吹吹头发,抹抹乳液,弄完也差不多到点儿该上班了。 临走前看到茶几上赵京宁留给她的手机,差点儿把它忘了,上前顺手把手机塞到了手提包里,便上班去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叶知梦没事儿把手机拿出来琢磨了一番,有几个未接来电,赵京宁不让她接,她也就干脆设成了静音状态。以前常听梅唠叨说,男人有两件东西女人千万翻不得,一是钱包,二便是手机,翻了那可是分分钟出人命的。 她总是笑梅太夸张,但也没说她过去翻赵京宁的手机和皮夹就跟玩儿似的,从不避讳他,就当着他的面儿翻。现在想来,她叶知梦是修了几世仙,才得了这么一个男人,她当年怎么就能把他给弄丢了呢,真是蠢。 赵京宁用的是苹果四代机,叶知梦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一直是这些潮流电子产品的发烧友,舍得买也舍得拆,拆完研究一番再自己给组装回来。 手机没有设定密码锁,桌面也非常简洁。里面安装了不少程序软件,叶知梦没太大兴趣。随手翻了翻通讯录,除了“二曼”,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昵称。她不禁在心里笑骂道,这个赵京宁还真是讨厌,叫自己亲妹妹的绰号一点儿也不含糊,那时候她还说了他一通,他却不以为意,说他们家都是这么叫的,习惯了。 早上已经得到机主的授权,所以叶知梦又很“自觉”地翻看起他的信息。拢共也没几条,都是很平常的短信,看了也索然无味。 拿着手机自拍了几张,选了两张比较满意的,然后设定成了他的屏保和桌面,左看右看,还算过得去。弄完便把手机丢到一边,倒了杯茶,继续开始工作。 没过多久,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手机,正好看到一条新信息进来。发信人“席媛”,由于苹果的自动推送系统,让她想不看短信内容都不行。不看还好,看了叶知梦便意识到真的有危机存在。 席媛的短信内容是这样的:京宁哥,我们团这个礼拜有汇演,我是领舞,你能来看我表演吗? 还没缓过神来,第二条短信又紧跟着跳出来:我妈今天做了红烧狮子头,上回你说味道不错,所以让我一会儿给你送点过去。你在基地吗? 叶知梦又生气又郁闷,还京宁哥,恶心不恶心!当自己韩剧女主角呢还!还有赵京宁!这事儿必须得说清楚咯!不然她就……哼! 14、(第 14 章) 那时年少 叶知梦虽然心里有点小膈应,但还是把短信的事情暂放到一边,专心投入到工作中,认真研究起了文献。 到了下班的点儿,叶知梦才想起翻出手机看看赵京宁有没有发来什么消息。消息倒是没有,但未接电话不少,单单席媛姑娘打来的就有四个。 叶知梦撇撇嘴,越发对这席媛好奇起来。既然说了是领舞,那至少怎么着也算得上条儿亮、盘儿顺。赵京宁不爱应酬,能请得动赵京宁上她家做客,说明她家有人和赵京宁关系匪浅,至于是谁、是什么关系,那就不好说了,这个问题得由赵京宁来回答。总之,这个姑娘不管是外在还是来头,都不一般,属于不好应付的类型。 其实要说实在的,叶知梦还真没怎么应付过情敌,虽然像席媛这样对赵京宁有明显企图的不在少数,但赵京宁向来都自己处理干净了,根本不需要她出手。 赵京宁从小身边的花蝴蝶就不少,小时候大院儿里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都要跟他玩儿,没事儿就找个借口上他家蹭吃蹭喝,他妈跟其他人笑说这些都他们家未来的儿媳妇。 那时候叶知梦是大院里为数不多没有被招到赵家后宫的女孩儿,因为她表面上一直对赵京宁表示特别不屑,其实她就是死要面子,心里明明羡慕嫉妒那些小媳妇可以厚着脸皮去他家蹭饭找他玩,但就是拉不下脸,骄傲的小公主怎么能做这种丢脸的事!不过赵京宁对她还是很关照的,幼儿园和小学,她都是他那个“同桌的你”。 后来到了发育期,赵京宁开始变声了,大概也是那时候起他就变得不太爱说话了。不过小男孩儿都这样,怕一张口那公鸭嗓吓到小姑娘,影响他们所谓的形象。 她和赵京宁虽然从小就认识,又做了那么多年的同桌,但也是到了高中才在一起的。 在人大附中,赵京宁算得上是一风云人物了,皮相好,家世好,学习好,要命的是人家还会拉小提琴,当年晚会上一首小提琴独奏、钢琴伴奏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轰动全校,招来了数不清的狂蜂浪蝶。但让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是,那个给他钢琴伴奏的姑娘居然不是她! 叶知梦那个气的呀,可又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说白了他又不是她的谁,她想管也管不着,这才是她最气的。她是喜欢赵京宁的,也能感觉得出赵京宁对她是特别的,但这种特别究竟是不是喜欢,鬼才知道,那个呆头鹅什么都没表示过。 话说那时候叶知梦是也是家里的娇娇女,老师的宠儿,想追她的人也不少,只是她向来爱搭不理惯了,结果被暗地里封了个俗气到家的称号――冰山美人,也有不怕死的来表白,但最终都是不了了之,后来追求者也渐渐却步,改换别的目标去了。 也有些没品的男生在被她羞辱之后,在背后说她的闲话,不入流的、难入耳的,什么难听的都有,她懒得理会。她朋友替她抱不平,问她怎么都不生气,她是真的觉得犯不着,她都不在意那些人了,又何必在意他们说什么。 为了晚会钢琴伴奏那事儿叶知梦跟赵京宁置气了,在学校见了面不说话也就罢了,回了大院儿,碰了面也是把他当空气,他喊她也当没听见。 赵京宁纳闷了,之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又得罪这小姑奶奶了。又看到她和江舟走得越来越近,他就更是酸气冲天。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放学后他把她拦住,二话不说把她拉到一个死角处,像质问出轨的老婆一样质问叶知梦,为什么都不理他,还有,她和江舟是怎么回事。 叶知梦气还没消呢,这呆头鹅凭什么这么凶巴巴地逮着她问话,她和江舟别说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有关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她甩手说了句“你管不着”,扭头就要走。 赵京宁看她那一脸冷漠的样子,不爽极了,管不着?他偏偏就要管!早就怒火攻心的他,一把将她拽了回来,掐着她的脖子就吻了下去。第一次和女人亲嘴的男生伤不起啊,毫无经验的他牙齿一下就把她的嘴唇给磕破了,还乱咬她的嘴,嫌她血流得太少似的。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了,叶知梦也愣了几秒,但就这几秒,她就遭了血光之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扇他一巴掌把他骂一顿还是该笑话他技术太差,真真是哭笑不得,脸上表情扭曲得诡异。 呆头鹅也不知道一下怎么就开了窍,原本掐着她脖子的手也改为揽着她的要,死紧死紧的,还很欠扁地说:“现在管得着了吧?我初吻没了,你得负责。” 叶知梦嘴边还流着血呢,听了他的话更是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说:“不就亲了个嘴儿么?我还流血了呢!如果江舟是我男朋友,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吗?叫耍无赖、耍流氓!也叫第三者插足、挖墙脚!” 哪知道赵京宁根本不吃她这套,难得不要脸了一回,笑得傻了吧唧的,又乘她不备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说:“死鸭子嘴硬,明明承认过喜欢我的。” “谁承认喜欢你了?少不要脸了。”叶知梦声音一下拔高,脖子都红了。 赵京宁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继续无耻地说道:“哦,那还是喜欢我,就是不承认。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叶知梦见过不要脸的,但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想到晚会台上金童玉女配合默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听清楚没有?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母猪才会喜欢你!” 他听了呵呵直笑,她自己说完也觉得这话太没气势,反而还把自己也骂了,郁闷到不行,扭过头不理他。 赵京宁搂着她说:“好好的骂自己做什么?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行不行?我就喜欢小母猪,就想小母猪做我女朋友。” 叶知梦涨红脸哼哼:“跟我说干嘛?放开我,找你那会弹钢琴的小母猪去!” “我们家小母猪的确会弹钢琴,可是从来没弹给我听过。”赵京宁笑得更欢了,心里也跟着缓了一口气。 太久习惯叶知梦在身边一直存在,反而忽视了自己内心,直到意识到可能就此失去的时候,才发觉从没真正拥有过,原来这样的感情就叫做喜欢。 “……”叶知梦被他也被自己气得无语了,这一会儿功夫智商就接连下降,说话都不经过大脑了。最后都词穷了,红着耳根子气鼓鼓地说:“赵宝宝,你欺负我!” 赵京宁似乎打算厚颜到底了,抱着她不放,笑道:“全大院就你一个人敢喊我的小名,以前还觉得你是故意想惹我生气,不过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喜欢我那么久了。以后我还只让你一个人叫,好不好?” 叶知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他们的精神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了。她觉得赵京宁这会儿跟疯子没什么区别了,跟疯子要能说清楚,那不等于自扇嘴巴说自己是神经病么。 她的初吻就这么毫不浪漫还带着血腥地不见了,他别别扭扭的告白还非要反咬她一口,一点儿风度也没有,不过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女人嘛,都喜欢口是心非地矜持一下,她本来就是喜欢赵京宁的,怎么会不愿意做他女朋友呢?只是她真是看不惯他那处在上风的样子,这个仇算是记下了,以后来日方长,待她慢慢□□。 叶知梦掐了他一下,瞪着他说:“还没说晚会钢琴伴奏是怎么回事就想过关?没那么容易。你只跟我说小提琴独奏,故意不提还有美女给你伴奏是吧?哼!” 赵京宁恍然大悟,原来这丫头是气这个。顿时有点哀怨地看着她,说:“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不理我,故意和江舟走近气我的,是不是?小母猪真没良心,老师后来才安插了钢琴伴奏,我问过你要不要来帮我伴奏,你不屑,还把我鄙视了一番,你都忘了?” 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她现在怎么可能跟他坦白说当时是因为她觉得不好意思,怕台下千百双眼睛看出什么端倪,而嘴巴又毒惯了,不那么说怎么能表现出她是一朵高傲的“白莲花”呢!她心里默默承认,她闷骚了。 但她还是揪着这个不放,主要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不倒出来不快:“我不答应就代表你可以随随便便找个人给你伴奏吗?太廉价了!你就应该果断编个借口跟老师说你表演不了了。我看你就是不安分,想出风头招蜂引蝶,顺便还能泡个妞!” “是是是,你说得对,我就不该上台表演。都是我的错,没能读懂媳妇儿内心的波涛汹涌,下回有什么,媳妇儿你直接指示就行,都听你的。我都不怪你和江舟走得太近还疏远我了,你大人大量,这次就原谅我一回,嗯?”赵京宁乖乖“认错”。 叶知梦瞥了他一眼,哼哼道:“就知道贫,谁是你媳妇儿了?瞎喊什么。别以为刚才我没听见,你小母猪不是叫得挺顺口的么?你再喊啊。” 她的眼神明摆着“你再喊试试看”,赵京宁不会真傻到没事儿找抽。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直觉告诉他这时候就应该什么都不说,先把她吻晕才对。 所以,他就是这么做的。第二次总算摸出了点儿门道,亲到两个人都快呼吸困难了才松口。他这纯粹是误打误撞,看来有时候男人的直觉也是很准的。叶知梦果然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瘫在他怀里小鸟依人了,这才是女人嘛,赵京宁心里想着。 两个人恋爱的菜鸟在死角里亲亲我我,拉拉扯扯了好半天才出来,两人脸都是通红的,也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羞涩的。 叶知梦埋怨说嘴皮儿破成这样回家怎么解释啊,赵京宁拉着她的手偷笑,又凑到她耳朵边上笑嘻嘻地说:“就说在外面贪吃,不小心被牙刮了,放心吧,就一点儿,看不太出来的。”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贫呢?就算我爸妈信了,叶知秋那猴精儿肯定不信。完了,我怎么这茬儿给忘了,叶知秋肯定还在等我一块儿回家呢,等不到我人肯定到处乱找,这下死定了。”叶知梦皱着眉说。 说曹操,曹操到。赵京宁紧了紧她的手,示意她看前面:“放心,我保证让你活着回家。” 叶知梦当然看见叶知秋正黑着脸往这边走来,便甩甩手想挣脱开十指相扣的手,但赵京宁不放,她小声嘟囔:“放手啊,别闹了。” 赵京宁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松了手,嘴上还是要表达一丝不满的:“这会儿放也晚了,看见就看见了呗,你刚才都说他猴精儿猴精儿的了,你以为能瞒他多久啊?” 叶知秋过来后一句话也没问,拉着叶知梦就走,赵京宁也没拦着。到了家叶知梦就主动和他坦白了,她和赵京宁在一起了。 她老实交代完,叶知秋脸更黑,只说:“我不会替你们保密的。” 叶知梦笑了,勾着他的胳膊说:“不用替我们保密,偶尔帮我们打打掩护就行,我知道叶知秋对我最好了,是吧是吧?” …… 再次回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场景,叶知梦嘴边都是笑意,那时候的她还真是别扭,她自己现在想想都觉得傻气。这一晃,都十几年了。 16、(第 16 章) 霸气侧漏 闹市区的停车场实在不是一个车震的好地方,两人虽然都没穿军装,但这车可是明晃晃挂着军区的牌照。现在互联网产业如此发达,要是被哪个热心的网友拍照传到网上,那这事儿就大了去了。 乘着赵大弟兄刚苏醒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赵京宁及时踩了“刹车”。两人分开后各自整理了一下被揉得皱巴的衣服,换了口气,等欲/火平息了些才下了车。 从停车场内部的电梯直上去就是百货商场,只是叶知梦有些疑惑,赵京宁怎么突发奇想要带她来逛商场了? 进了商场,赵京宁看了下指示牌,就直奔保健品专柜。叶知梦不知道他要买什么,只好跟着他后面走。 叶知梦见他停在专柜前,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货架上各式各样的养生保健品,于是便问道:“你要送礼?” “嗯,明天去看外公外婆,顺道拜个晚年。”赵京宁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概被花花绿绿的产品弄得眼花缭乱,他微皱起眉,看向售货小姐,问:“你们这儿一般送给老人家的产品哪种卖得最好?” 售货小姐很热情,笑得比花儿艳:“卖得最好的肯定是脑白金还有黄金搭档,广告效应嘛,呵呵。要说送给老年人的补品,当然还是鹿茸、人参、雪蛤和冬虫夏草这一类的产品更胜一筹,价格虽然贵了一些,但物有所值,老人家也比较喜欢。” 前面听到“脑白金”和“黄金搭档”,赵京宁眉头不由锁得更深,眼里划过一丝厌恶。 售货小姐何其精明,这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被她轻易捕捉到,心下立即有了数,又开口道:“送礼的话我个人比较推荐这一款,长白山产的特级野生雪蛤油,我自己都买了两盒送长辈。对了,还有这一款四合一的套装,鹿茸、鹿鞭、鹿心血还有西洋参,这个我们现在还有促销活动,价格实惠,也是卖得比较好的。” 一直没开口的叶知梦终于插了句:“我能问下这个套装的鹿茸是什么品种的么?产地哪里的?怎么混着西洋参一起卖?” 她的突然发问让售货小姐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是梅花鹿茸,放心,肯定不会用马鹿茸来以次充好。这个和那盒特级雪蛤油一样,也是长白山产的。因为是高档礼盒,所以厂家搭配了西洋参一起促销,算是半卖半赠,但品质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叶知梦点了点头,却没有附和,而是一本正经地纠正起来:“暂且相信这里面的的确是长白山产的梅花鹿茸,但是说马鹿茸以次充好那我倒是不太同意。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介绍的鹿茸就是马鹿茸,马鹿驯养时间端,野性强,鹿茸质量不说比梅花鹿茸好,至少也是不分上下。而且根据鹿茸化学成分分析,马鹿茸中百分之八十为有效成分,高于梅花鹿茸,所以说梅花鹿茸品质最佳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售货小姐笑意渐收,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叶知梦却不理会,继续说道:“鹿茸是越往尖处的部分越好。品质最佳的是蜡片,其次是□□片,接下来才依次是黄粉片、红粉片、沙片、血片还有骨片。” 说着又指着柜台上的那盒套装道:“你给我们推荐的这盒套装里面的鹿茸片显然是品质中等的红粉片,但从整体价格来看,这套装却是红粉片的质量卖半蜡片的价钱,我说得没错吧?” 周围已经有两个阿姨恰巧听了她的言论也好奇地靠了过来,叶知梦虽然没说“不值”这两个字,但是正常人都能听得出来,暗骂商家坑爹。 此时售货小姐的脸已经不能用不大好看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她八成要怀疑这两人今天压根儿不是来买礼品而是来砸场子的,态度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现下便有些不耐烦,就差说“爱买就买,不买就滚”了。 叶知梦啪啦啪啦讲完了,赵京宁却笑了,她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售货小姐,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在大过年的时候来故意找茬,就想知会一声别把我们当外行什么都不懂就乱宰一通,没别的意思。雪蛤油还有这盒套装我们要了,你也别把你家蜡片藏着掖着了,给我们拿一盒,开单吧。” 赵京宁也不表态,大意就是默认了她的做法,售货小姐的脸真是比六月天变得还快,这一会儿功夫就晴转多云,多云转阴,再阴转晴了。忙不及地从柜台里面拿了一盒顶级鹿茸蜡片出来给叶知梦看了看,在她点头后又火急火燎地拿来单据本哗哗两下开了单子,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似的。 赵京宁拿着单据去收银台付钱,叶知梦留下看售货小姐打包。付完钱,拿了三大包东西离开专柜,赵京宁这才凑到她边上打趣儿道:“你刚那架势跟你妈有点儿像。” “去!讨厌吧你!”叶知梦拍了下他的手臂娇嗔道,完了又问:“你过年没去你外公家吗?平时过年过节你就送这些过去啊?没心意。” “那送什么?”赵京宁问。 叶知梦将他小小鄙视了一番,有些得意地说:“‘老人家需要多陪陪’这些话我就不重复了,我自己也做得不好。但既然难得抽空去一趟,买礼物就得用点心。你买的这些东西你外公外婆肯定不缺,因为大家都跟你一样,要么给钱,要么就是送这些保健品。” 赵京宁沉默地洗耳恭听,他确实不知道要给老人家送些什么好,也就随大流了,贵点儿没关系,省事儿。 看他一副虚心讨教的模样,叶知梦安抚地拍拍他手腕,说:“补品这东西吃多了反而多不进补,甚至功不抵过。很多人长期服用,甚至五花八门的各式补品同时吃,心想反正吃多了也没坏处,这样的人大有人在,特别是很多对这些产品不甚了解的老年人。” “所谓补品,是指能够增强人体体质,改善某种虚弱状态的食物或药物。中医学上,人体会犯的虚症有很多种类,阴虚阳虚还是气虚血虚,缺什么才能补什么,根据不同程度的缺虚,再进行合理的进补。你给你外公外婆买补品之前首先该问问他们最近身体状况如何,而不是胡乱地买一通。我记得吴阿姨是养生这方面的专家,你有空真该向你妈讨教讨教。”叶知梦“谆谆教导”道。 赵京宁笑着应和:“叶博士,受教了!敢问叶博士,那刚刚豪气冲天买下这些可能让老人家们虚不受补的东西时,你怎么不提醒一下我应该先打电话问问老人家的身体情况呢?” 叶知梦没想到他脑子转得挺快,还不忘拉她下水,一下回答不上来,有些气短,说:“你明天都要过去了,这会儿才打电话问,显得多匆忙啊。雪蛤和鹿茸不像脑白金那些产品,这种天然补品男女老少皆宜,服用适当没太大问题,最多是无功无过。老人家不吃,也可以转赠给晚辈吃的。” 她这算是有点儿强词夺理了,但刚刚大手一挥说拿下的是她,噼里啪啦把赵京宁教育了一番的也是她,她要不扯点儿歪理出来那不是自打嘴巴嘛! 赵京宁轻笑出声:“行,怎么说你都有理。” …… 两人又在商场其他专柜转了转,买了些玩具和零食给舅姨家里的小家伙们,这一趟任务算是完成了,满载而归。 逛街也是一件耗体力的事儿,生物钟到点儿了就提醒该吃饭了,肚子虽然没有夸张地咕咕叫,但空腹感也让人觉得浑身乏力。 赵京宁带叶知梦去了一家金陵城里很有名的川菜馆,因为去的时候正是吃饭的点儿,人很多,又没有预约,包厢早就被占满了。服务员把他们安排在了大厅的四人桌上,挨着落地窗,位置倒还不错。 两个人是面对面坐的,正翻着菜谱,一个陌生带着些清脆的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京宁哥,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呀。” 叶知梦抬起头看去,对方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一身中长款白色羽绒服却不显臃肿,黑色的皮靴很摩登,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白皙的小脸儿冻得通红,倒像是白里透红粉嫩的苹果,长得也算是漂亮了,总体来说,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而旁边那个跟她一比,就略显逊色,但也算得上清秀,身材还是很标致的。 在叶知梦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不着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这人正是席媛,穿白色羽绒服的那个。 赵京宁看了席媛一眼,没有惊讶也没惊喜,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席媛心里五味杂陈,既对赵京宁不冷不淡的反应感到一丝失望和心酸,又对坐在他对面这个无论长相或气质都胜人一筹的女人充满了好奇和嫉妒,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一般,也许她尚未成型的爱情就要断送在她手里了。 这种不战而败的感觉很不好,她怎么能接受!她曾经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但从第一眼见到赵京宁起,她就爱上他了,那种感觉如排山倒海,抵不住,挡不了。 明追暗示了三年,她早不是一个骄傲的舞者,可仍是无果。她不愿放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三年来,她从来没见过或听说过赵京宁身边有任何一个女人的影子,她才会这么义无反顾。 席媛咬咬牙,声音轻柔却让人有种楚楚可怜的错觉:“京宁哥,方便我们跟你们拼个桌吗?这会儿人挺多的,服务员说位子都订满了,要等很久。” 她期切地看着赵京宁,赵京宁却没抬头,翻着菜单,吐出的话却让席媛心碎了一地:“不方便。”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服务员也有点尴尬,本来领着两个娇滴滴的姑娘进来吃饭,人是多,但空位子还是有的。听着白衣服的客人这么说,她也不好点破,可这当下就被拒绝了,那她到底是领她们去别桌呢,还是不领呢?这年头,服务员也好难做啊,有木有! 跟席媛一块儿来的女孩也不是个泼辣的,扯了扯席媛,小声说:“要不我们换一家吧,我也不是很想吃川菜。” 叶知梦刚一开始听她对方喊“京宁哥”没多久就猜到了,面前这个应该就是下午又是发短信又是打电话的女人。她两个小时前还为了她吃了不小的醋,跟赵京宁闹了一小回。 本以为出现了一个强劲的情敌,但如今看赵京宁的反应和毫不委婉的拒绝,她倒是有些同情这个席媛姑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算了,她来当回好人吧。 “一起坐吧,反正是四人桌,刚好。”叶知梦微笑着说道。 她这微笑在席媛眼里看来那就是莫大的讽刺啊,赵京宁怎么样她都好,她能忍受,但别人不行,尤其是这个女人更不行!她席媛用不着她的同情和施舍! “谢谢,不用了。于琪,我们走!”说完就拉着跟她一起来的那位朋友转身走了,在旁边空等又纠结了半天的服务员在心里也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不吃跑来添什么乱呐,真是! 叶知梦看着赵京宁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着他说:“亲爱的,其实你心比我狠多了。” 赵京宁慢条斯理地对服务员点菜,问她要吃什么,叶知梦又点了两道。等服务员离开以后,他才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臂懒洋洋地看向她,说:“刚才那样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我对别人心狠,你就只会对我心狠,哼。” 叶知梦自觉噤声,等着上菜。她还是多吃菜,少说话为妙。这爷的爆点太低,惹不起。 17、(第 17 章) 为你戒烟 吃过饭赵京宁开车送叶知梦回了家,没有多逗留,又独自开车回了基地。叶知梦站在楼下目送他的车子离去,直到红色的尾灯再也看不见,这才上了楼。 赵京宁刚回到基地的宿舍,王春阳就耳尖地摸了过来,身后跟着贺朝晖。王春阳笑得一副贼相,贺朝晖则好像不太情愿过来的样子,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过来了。 进了门,王春阳就笑呵呵地说:“哟,咱大队长这么早就回来啦?怎么舍得丢下弟妹一个人独守空房的?这单身宿舍有啥好回来的,冷冷清清的还没人暖被窝,晖子,你说是吧?” 王春阳虽然是副大队,级别比赵京宁矮了一级,但年纪却比赵京宁大了整八岁,十七岁当兵入伍,今年三十七,二十年的老兵了。所以平时私底下把赵京宁和贺朝晖都当成自己的大兄弟来处,说话自然也就没那么些规矩。 贺朝晖跟王春阳又不一样,虽说都是中校,但贺朝晖年纪跟赵京宁差不多,略小一点,自然不敢跟王春阳似的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毕竟上下级之间还是有明显差别的。他对赵京宁有敬畏,因此不太敢放肆。 今晚上他是听王春阳说赵京宁跟他原来的对象又好上了,心下有些好奇,这才架不住王春阳,半推半就地跟过来探探口风。 之前队里有风言传说赵京宁前女友回国了,所以搞得赵大队心烦气躁,整天就把他们往死里操。八卦这才传了没多久,两人就复合了,这神八上天的速度也赶不上趟啊,换谁都心痒好奇的,不能怪他。 对于王春阳的调侃,赵京宁嗤笑一声,说:“嫂子昨天才回去的吧?你今儿就浑身痒了?出去练练?”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有啥好练的,要练找你媳妇儿练去撒。再说了,我对你可没兴趣,搞基这种事儿别找我。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别跟你嫂子说。”王春阳朝他挤眉弄眼,贼兮兮地说了句:“其实我爱的是晖子。” 贺朝晖浑身起鸡皮,被他恶心到了,低声骂了句“神经”。王春阳嘿嘿直笑,越演越来劲了,向贺朝晖抛了个媚眼:“别害羞啊晖子,我知道,其实你也是爱我的。” 赵京宁没什么反应,兴致缺缺地说:“早发现了,没点破罢了。你们这对野鸳鸯怎么爱得死去活来我不管,别被人揭发了让我们整个大队受牵连就行。祝福你们。” 王春阳不满地哼唧一声:“我们相爱有错吗?受什么牵连,凭毛处分,这是性别歧视!” 贺朝晖恨不得上去把王春阳这碎嘴子给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狗,谁他妈爱你了?谁他妈要跟你搞基了?他妈老子是正儿八经的纯爷们,老子爱的是女人! 就是因为知道王春阳是开玩笑的,所以他才不能跟他较真。较真了,反而说不清。但不爽啊,老子来听八卦的,怎么反被丫给调戏了?操蛋! 王春阳见贺朝晖脸色难看,更是乐得不行。上去拍拍他的肩,贺朝晖一下躲开了,很是嫌恶,搞得王春阳也有点火了:“大老爷们的开个玩笑都开不得了?你倒跟个娘们儿似的较起劲了还?” 贺朝晖懒得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甩了甩,抽出一根递给赵京宁:“出去抽一根?” 赵京宁看了眼却没接:“戒了。” 贺朝晖一愣,王春阳也很是意外,他们俩平时抽得都没赵京宁狠,就这,烟瘾一上来,还是止不住要弄两根解解馋。赵京宁这大烟枪居然不吭气儿地就开始戒烟了,难道真是爱情的力量? 王春阳纳闷儿:“怎么好好的想起戒烟了?你们家那位不让抽?得,改天领过来,我让指导员给她做做思想工作。男人嘛,难免有个不良嗜好,不让抽不让喝,那不是逼着去赌去嫖么?” 贺朝晖不屑地看了王春阳一眼,终于逮着机会说他了:“你当个个都跟你似的那么龌龊?吃喝嫖赌样样不占的男人多的是,随便去哪个连揪几个新兵蛋子过来,大多还是个雏儿呢。” 王春阳扯扯嘴:“你都说是雏儿了,那还能算男人么?毛都没长齐的顶多就叫男孩儿,懂不懂啊你?” 这俩人一天不斗嘴,大概浑身就不得劲,赵京宁早习以为常。说到戒烟,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两天犯烟瘾的时候,想抽烟的感觉就跟刚开了荤的毛小子似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光腚的女人一样,难受得紧。但如果这点克制力都没有,那还当什么特种兵。 可一想到那天早上看到叶知梦坐在窗台边上抽烟的样子,他就恨不能把那些烟草商挨个儿用枪子儿都崩了。 她抽烟没有风尘气,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悲凉,像是被这个尘世所遗弃了的悲凉。他从没有一刻像那时那般厌憎香烟,他觉得那淡淡的烟圈像是一个大罩子,把她罩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他进不去的世界。他不喜欢这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里面的她是一个人,外面的他也是一个人,太孤独。 贺朝晖半信半疑地问:“真打算戒了?” 赵京宁没有犹豫和不舍,表情很平静,仿佛这事儿就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的事般说:“嗯,真戒了。我不想她抽烟,所以我也不抽,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又对他们笑笑:“改天我带她给你们见见,一起吃个饭,省得你们老惦记着。” 王春阳和贺朝晖对视一眼,看来他们赵大队是动真格的了,能让赵京宁这般对她的女人定然不简单。越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前女友”好奇起来,巴不得赵京宁赶紧带他们去见一见,开开眼界。 叶知梦早上是被客厅里的座机铃声给吵醒的,她今天不用去医院,本想睡个懒觉,但看来计划又被破坏了,她通常醒了就难再睡着。 一看来电显示,是北京家里的号码,接起来,果然是她妈打来的。叶知梦靠在沙发上听她妈说话,叶夫人问她怎么手机打了几回都打不通,她才想起来昨天换了新号码忘记跟家里说一声了。 她只说手机挤地铁的时候不小心丢了,昨天才去买了新手机,办的新卡,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至于那晚上真实的情况,她不敢说,她怕说了她妈直接买张机票过来把她拎回北京。不过就这样还被叶夫人念叨了半天,幸好没多说别的。 叶夫人说今天是元宵节,记得去买点汤圆回来煮了吃,叶知秋和叶政委今晚都会在家,家里又少她一个,想着又叹气,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生闺女就是替别人家养的。 母女俩就这么东拉拉西扯扯地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挂了电话。叶知梦靠在沙发上没动,睡意早就全没了。原来今天都十五了,过得真快,要不是她妈一个电话打过来,她都忘记今天是元宵节了,难怪今天赵京宁会去他外公家。 赵京宁他妈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所以赵京宁也算是半个南京人,他的名字里的“宁”字就是代表他那半个南京血统。所以一直以来叶知梦也对南京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的好感,而来到南京以后,她也渐渐喜欢上这个与北京截然不同的六朝古都。 这里的人爽朗,说话直言快语,有时三句里有两句都带着脏字,但却没有恶意,他甚至可能是在称赞你。她已经慢慢能够接受这种说话方式,南京话很好懂,没什么障碍,所以,她真的已经开始习惯这个城市了。 有人说,喜欢一个城市,那个城市必然有你喜欢的理由。而爱上一个城市,那个城市一定有一个你爱的人。她莞尔,大概就是这样吧。 出门去超市给家里的补给了些粮食,顺便买了两袋汤圆,一包豆沙馅,一包黑芝麻馅。其实已经很久没吃过汤圆了,在美国的时候根本忙到顾不上过这些传统的节日,更别说为了过节特地跑去唐人街的中国超市买这些东西来吃。 回来后,叶知梦觉得有些累,简单炒了碗蛋炒饭将就吃了,早饭和中饭,两顿合一起就这么混过去了。 中午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后翻了翻几本刚买的国内出版的医书和参考资料,对于考国内的医师执照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无论大考小考前都要将书从头到尾过几遍,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她一直坚信。 想着晚上赵京宁应该不会过来陪她过元宵了,于是下傍晚的时候给赵京宁发了条短信,就简单的五个字――元宵节快乐! 赵京宁一直没有给她回复,她想可能他在训练场上没注意。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家家灯火也渐渐亮了起来。 叶知梦正想着要不要去煮汤圆,早点吃完饭,但又觉得提不起劲一直没动。汤圆,汤圆,团团圆圆,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赵京宁来的时候没有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通知,直接上楼按的门铃。叶知梦开门的时候还有些讶异,他这会儿不应该是去他外公家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见她还是一身居家服,赵京宁下意识拧了下眉,说:“怎么还没换衣服?” 叶知梦迷茫地问:“换衣服干嘛?” “去我外公那儿,你不是知道么?怎么,不愿意去啊?”赵京宁斜睨了她一眼,问道。 叶知梦拱着嘴嘀咕:“你又没说要带我去。” 赵京宁嘴角一扬,忍不住捏了下她的鼓起的脸颊,故意板着脸说:“我怕你一个人在这儿可怜巴巴的又出去喝酒惹事儿,我得看着你。现在知道我要带你去了?还不赶紧去换衣服!” “不去!反正我一个人可怜巴巴惯了,你别管我!”赵京宁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叶知梦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典型代表。 “这是命令!”赵京宁懒得和她废话。 叶知梦不服:“凭什么?你又不是我领导。” 赵京宁扬了扬眉:“凭我是上校,你是中校。” “切,得瑟。”叶知梦鄙视。 “凭我是你男人,这个够不够?”赵京宁蓦地揽住她的腰,将她一下拉近,低头笑看着她问。 叶知梦谄媚一笑,踮起脚尖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说:“够,这个可以有。报告首长,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赵京宁眸子一黯,搂紧她没放:“晚点儿再换也不迟,先干点儿别的。” 叶知梦忙双手抻着与他保持距离,慌乱地说:“别,别乱来啊,你外公外婆还等着呢。” 赵京宁是故意逗她的,这下松开她,说:“还不快去!” “去了去了,这就去……”叶知梦一溜烟跑回卧室,还不忘把门反锁了,生怕外面那个突然化身禽兽,将她就地镇压了似的。 18、(第 18 章) 欢喜元宵 赵京宁的外公外婆都是东大退休老教授,就住四牌楼一带的教师楼,离叶知梦住的地方不是特别远,开车过去用不了多久。 教师楼已经有些年头了,但胜在地理优势,生活交通都很便利。 快到四牌楼了叶知梦才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他外公外婆会不会喜欢她,她突然到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唐突。 赵京宁看得出她有点紧张,便笑着说:“以前你往我们家跑,见我爸妈那么多次,怎么一点儿都没觉得臊呢?今天不过是过节顺便吃个饭,瞧把你吓的,没出息。” “那能一样吗?我没跟你好的时候就见过你爸你妈无数次了,在熟悉的长辈面前有什么好臊的?我又没见过你外公外婆,别说还有一大堆七大姑八大姨的,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叶知梦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赵京宁挑了挑眉:“你又不是人民币,哪能个个都喜欢你?你只管负责讨我喜欢就行了,光这一项你都快挂了,还有工夫想别的?” 叶知梦觉得赵京宁如今在她跟前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偏偏把她吃得死死的,她真是怀念当年那个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赵京宁,与现在真是天壤之别。 撇撇嘴,她小声嘟囔:“人民币算什么,我要当美元。” 赵京宁将车子停好,昂了昂下巴,笑道:“行,叶美元小姐,到地儿了。下车前先过来给我亲一口,咱这没出过国的土鳖还没尝过美元是什么滋味儿。” 叶知梦拍了他一下,微红着脸骂道:“大庭广众的耍什么流氓呢,万一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这里住的大多都是他外公外婆的老同事老邻居,万一被哪个认识赵京宁的看见了,估计用不了一会儿就传得整栋楼都知道了。 但赵京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像不亲到不肯罢休一般,叶知梦脸红得更厉害了,眼睛朝四周偷偷瞄了眼,见四下没人,飞快将脸侧着凑了过去,闭起眼睛脸颊绯红,嘴里还不忘提醒:“说好了就一下,快点。” 赵京宁看她那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禁笑笑,就真的只在她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她蓦地睁开眼,一双饱含笑意和宠溺的眸子就这么闯入她的眼帘,在他还没来得及收势的时候。 叶知梦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一下被抚慰了,却恢复不了平静,只听血液冲击着心脏,发出“咚咚”强有力的节奏声。她忍不住也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亲,满心满意都是欢喜。 进楼道的时候叶知梦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拽了拽他的衣摆,抱怨道:“你昨天买礼品也不告诉我今天要带我来,害我什么都没买,现在好了,两手空空怎么办?” 赵京宁晃了晃手里的礼品袋,不在意地说:“这不是吗?就说你买的就行了,我们家没那么多讲究。” 叶知梦心里直犯嘀咕,再不讲究也不能这么敷衍啊,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这事儿都怪赵京宁。 他牵着她的手一起上了楼,她喜欢被他大手握着的感觉,这种熟悉的温馨终于回来了,这一次,她不会再轻易松开。想着,又紧了紧与他牵着的手,心口暖暖的。 刚上三楼,叶知梦的目光被一户门口龙飞凤舞的红色对联吸引住,上下联取自朱熹的“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横批“春意盎然”。而赵京宁带着她站在这户前,正要按门铃。她转头问:“这对联是你外公写的?” 赵京宁随意地看了两眼,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问:“怎么了?” 叶知梦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草体了,就想起我爷爷了。你记得吧?他以前还住大院儿的时候也爱写写书法,还进了什么书法家协会,我们家以前到处都是他的字。” 赵京宁“嗯”了一声,应和道:“记得,你爷爷还喜欢研究古玩和养鸟,挺有意思一老头儿,你回国去见过他了吧?怎么样,身体还硬朗吗?” 想到她爷爷,叶知梦就忍不住笑,又有点无奈:“还不错,自从回苏州养老后就迷上了打麻将,属于重度沉迷的那种,我奶奶整天抱怨着呢。有了麻将,鸟也不养了,书法也丢到一边儿去了,我上次去给他带了块儿淘来的端砚,他瞧了两眼夸了几句,就收起来了,没什么兴趣,就惦记着他的牌搭子。” 赵京宁听了也不禁笑了,这老头儿八十多岁了还跟以前一样能折腾,说他老顽童,一点儿都不假。话说自从老顽童搬离北京,他好像就再没见过了,想想便对叶知梦说:“改天一起去看看你爷爷。” 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有些胖胖的妇人站在门边歪着头对里面喊说:“我说是咱们家大相公回来了吧?我耳朵尖着呢。”说着又转头笑眯眯看向他们:“怎么回来了也不按门铃,在外面聊上了?” 赵京宁一笑,点头会意,叫了声:“小舅妈。”然后拉着叶知梦一起进了门,跟客厅里的几个长辈分别打招呼,跟着对大家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叶知梦。” 叶知梦腼腆地向众长辈们打招呼,顺道拜个晚年。 其实人也不多,除了他外公外婆很好认,还有刚刚开门的小舅妈,剩余的就是他小舅舅和他大舅夫妻俩以及小姨。 他外婆招呼他们坐下,说:“回来吃顿饭,把人带回来就行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我跟你外公又不缺这些。” 赵京宁把东西递给小舅妈收好,回道:“我是这么说的,叶知梦不答应,她是觉得要是空手上门怕您和外公觉得她不懂事儿,我也就没拦着。” “小叶是吧?你和京宁过来吃饭我们就高兴了,下次别再破费了。”外婆对叶知梦说道,叶知梦只能硬着头皮应着,心虚得很,又想这赵京宁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 赵京宁的外公和她想象差不多,严肃带着点儿古板,话不多,看起来很威严,完全一副老学究的做派。 后来才听赵京宁说,他外公是东大动力系资深老教授。前些年四牌楼校区的动力楼发生了一场大火,实验室差不多都给烧了个精光,很多珍贵的学术资料和手稿都付诸一炬,这是东大的一场浩劫。 他外公当时跟疯了似的,就要越过警戒线冲向火场,被警察拦住,看着一片狼藉的大楼,他外公当场就失声痛哭。在场的很多老师学生也跟着流泪,因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被烧掉的是他们全部的心血。 之后他外公就更加少言寡语了,脾气也变坏了,她外婆只能默默地陪伴着老伴儿身边,将他照料好,其他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她能够理解。 晚上家里定要吃汤圆的,外婆说馅料都已经准备好了,要大家一起帮忙。叶知梦自然是主动请缨,见赵京宁还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反应,她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一起来。 赵京宁的妈妈是家里的老大,赵京宁也是他们这一辈当中最大的孩子,虽然是外孙,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这长孙的地位。他大舅家的是个女孩儿,和赵曼曼差不多大,也在读研。小舅和小姨家都是儿子,但都才十几岁,还在读高中。 叶知梦偷偷问赵京宁:“你小舅妈怎么叫你大相公啊?” 正好被他大舅家的女儿吴悠听到了,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替大表哥回答了:“相公在我小婶婶老家那边是儿子的意思,她要问‘你们家相公怎么这么地’就是在问‘你们家儿子怎么怎么’,大哥哥是我们家年纪最大的孩子,所以是大相公,小婶婶叫吴昊和陈晨就叫小相公,嘿嘿,有意思吧?” 其他人听了也不由一笑,小舅妈笑骂道:“你这臭丫头,嘴巴这么溜,当心把喜欢你的男孩儿都吓跑了。” 吴悠“切”了一声,说:“没胆子的男人不要也罢。我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像大哥哥这样的,顶天立地的才是真男人。” 小舅妈一听更乐了:“你这丫头眼光倒是高,像你大哥哥这样儿的可不好找。要找不着怎么办?” 吴悠想都没想,就说:“找不着就慢慢找呗,反正三十岁之前我也没打算结婚,还有好几年呢,我才不急。” 大舅妈不高兴了,沉着脸说:“胡说八道,三十岁还不结婚你想干嘛?上天啊?给我收收,有合适的就给我带回来看看,听见没有?” 吴悠撇嘴,不吭声了,说了也是白搭,反正到时总不能随便让她找个阿猫阿狗就这么嫁了吧? 叶知梦在旁边听着她们的对话,尤其是大舅妈的那句“三十岁还不结婚你想干嘛?上天啊?”,不由汗了一下,想到自己明年就三十了,原来三十岁还不结婚的女人这么不招人待见…… 揉好汤圆,外婆和大舅妈她们就端着去厨房煮去了。吴悠很外向,跟叶知梦虽然今儿才头一回见面,就自来熟地拉着叶知梦聊了起来。 吴悠说其实她早就听说过叶知梦的名字了,家里人也都见过她的照片,那时候她还在上高中,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然后又聊到赵曼曼,吴悠很鄙视赵曼曼居然玩早婚,那么早把自己嫁了当黄脸婆有毛意思?简直就是丢新时代女性的脸! 大多数时候都是叶知梦在旁边听吴悠哇啦哇啦地说着,偶尔说上几句,不过心情却很好,她很喜欢吴悠,和赵曼曼类型不同,但都透着一股纯真,不做作。 厨房里也在聊着,但却小声了许多。 大舅妈叹气:“怎么绕来绕去还是这一个?当初怎么就好端端地分了?” 小舅妈一边捞着汤圆一边说:“为什么分不知道,不过当年分了咱京宁就进特种部队了,恨不得把命都豁出去了,估计是伤太狠了。你说这才几年啊,他都混到上校了,别的哪个不是到了四五十岁才熬到这级别?所以啊,我特别心疼这孩子。那时候听大姐说这小叶在美国,我就觉得异地恋不靠谱,分了也就分了。哪知道,唉,京宁这孩子也是的,死心眼一个,这几年就没见他正眼瞧过谁,搞半天原来还是放不下前面这个,作孽啊。” 大舅妈附和,她也同意小舅妈的观点,说:“是啊,这孩子这几年出任务就没写过一封遗书,这是平平安安回来了的,万一哪次有个差错,大姐和大姐夫不难过死?他这毒中得太深了。” 外婆横了她们一眼:“行了,人还在外面呢,说这些干什么?我和桂兰想法一样,既然小宁还放不下人家姑娘,能再在一起就罢了,以后只盼着他们能好好处,别再闹个什么出来。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转眼就都快三十了,换别人家孙子都打酱油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求,就指着他们早点儿定下来,把事儿办了,给我抱个重孙子。” 小舅妈点点头:“那倒是,我和嫂子也不是说小叶不好,就是有点儿担心而已,他们能好,我们替他们高兴的,是吧嫂子?” 大舅妈又重重叹了口气,却不是为了赵京宁,而是被他们家死丫头给气的。 汤圆煮好了,外婆招呼大家过来吃,吴悠挽着叶知梦的胳膊蹦蹦跳跳地过去了,恰好被刚从厨房出来的大舅妈看见,太阳穴更是一抽一抽的。这混丫头过完年也二十五,怎么一点儿姑娘家的矜持和形象都没有! 叶知梦惊奇地发现除了汤圆之外还有年糕,样子很特别,不是常见的长条形,而是方方正正的,她从没见过。 小舅妈说这是她过年回老家带过来的,这玩意儿可能北方人没见过,江浙一带吃得比较多,不过现在城市里也很少有了,只有有些地方和农村里还会做。都是家里自己做的,糯米够,韧劲足,吃起来口感好。他们那儿过年基本家家都吃,没事儿烫几块年糕丢到青菜汤里,味道很不错。 叶知梦尝了尝,确实像小舅妈说的韧劲足,又不会太黏牙。汤圆也不错,豆沙馅据说是外婆亲自熬的,味道适中,甜而不腻,一下吃了不少。她平时也很喜欢吃糯米类的食品,但这种东西一下不能吃太多,难消化。 小舅妈见叶知梦似乎很喜欢吃这年糕,眉开眼笑着说回去的时候给她带点儿走,她从老家带了不少回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吃过汤圆和年糕,,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聊了会儿。吴昊和陈晨早吃完就溜回书房打游戏去了,电视里放的是中央一套的元宵晚会,也没几个人认真看。 赵京宁他妈打了个电话过来,是外婆接的,后来又给了赵京宁。叶知梦也接了,面对他妈,叶知梦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吴主任倒是很开明,只说让他们好好的,小打小闹不要紧,不要动不动说分手就好了,容易伤感情。 叶知梦连连称是,之后赵曼曼也抢过电话要和她说话。赵曼曼说她就知道他们俩会复合,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说她哥痴情得很,让她牢牢抓住,这回千万别弄丢了。叶知梦笑着说好。 走的时候,小舅妈真的拿了一大塑料袋的年糕给她,让她带回去。叶知梦忙推阻说太多了,但外婆说让她就带着吧,她这才接了过来。 这个元宵节叶知梦过得很充实很满足,谢谢身边这个男人,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给的。 20、(第 20 章) 文艺汇演 席媛捏紧的拳头忽又松开, 调整了一下气息, 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仪态大方自然地走到赵京宁跟前,笑盈盈地说:“京宁哥, 你真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赵京宁心情不错,对着席媛也就客气起来:“嗯, 没什么事就过来了,答应你的。今晚好好表演, 相信你一定没问题。” 他的话让席媛瞬间感到欣喜, 他是因为答应了她才来了!可,他为什么又要带这个女人过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女人了,而且每次都是他们两个独处!她看了眼坐在赵京宁身边的叶知梦, 高涨的心绪又回落下来, 处于礼貌,她还是开口问了:“京宁哥, 这位是?” 叶知梦以为这一次这席姑娘又要自动将她视为空气, 既然如此,她也乐得不用招呼,省得被席姑娘的眼刀又剐一次。至于赵京宁这个祸水嘛,私底下收拾就行了,当着外人的面, 还是要给撑足脸面的。 赵京宁淡定得很,转头看了下叶知梦,随口道:“哦, 我女朋友,叶知梦,你叫嫂子就行。”又对着叶知梦介绍说:“这是席媛,咱们军区文工团的首席舞蹈演员,也是157步兵师席师长家的掌上明珠。” 在心里叹了口气,叶知梦朝席媛微笑地点了下头:“你好。” 嫂子!他居然让她叫这个女人嫂子!他怎么能够这么坦然地向她介绍这是他女朋友!他真的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意吗?席媛紧咬着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叶知梦跟她打招呼也没有回应,就死盯着赵京宁不说话,像是要他给她一个交代似的。 她的表现让赵京宁有些不悦,正要出声喝止,那边就有人过来催促席媛赶紧回后台换衣服上妆,席媛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被拉走了,一路回头朝他们方向看了好几次,眼里全是哀怨和不甘。 席媛走后,叶知梦满是酸气地说:“斩不断的桃花,欠不完的债。赵京宁,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我可不想哪天莫名其妙地被泼硫酸。” 赵京宁怪异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扭过头似漫不经心地说:“听说上次江舟开车送你回家了?路虎坐起来很舒服吧?” …… 叶知梦被他噎到,究竟是哪个大喇叭这么厉害,千里迢迢从北京广播到南京来了?这都几个月前的事了,现在才拿出来说。 她指头戳了戳旁边这个小心眼儿的男人,忍住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不理她。 她又戳了戳他,问:“什么时候知道的?那还是我来南京之前的事儿。” 他终于有反应了,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哼声说:“那你就是承认了?” 叶知梦恬着脸笑道:“我没不承认啊,你又没问。”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谁知道你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赵京宁歪头斜睨着她,整个一赤/裸裸的妒夫样。 叶知梦更加使劲儿地戳了他几下,要笑不笑地说:“喂喂喂,不要乘机倒打一耙。我跟江舟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那天遇到他是碰巧,他就顺便送我回家了,你这千里眼顺风耳倒是厉害啊,憋了很久了吧?活该憋死你。还有啊,你的性质跟我不一样,我很洁身自好的,你嘛,我就不知道了。” 赵京宁不同意她的观点,拧着眉说:“性质怎么不一样了?我当席媛是妹妹,不然现在还有你什么事儿?” 叶知梦送他一对卫生球,极度不屑地说:“你妹不是叫赵曼曼吗?什么时候改名儿叫席媛了?没听说赵叔在外面有私生女啊?难不成是吴阿姨的?” “简直无理取闹!说了没有就没有。还有,给我注意着点儿,别跟个小孩儿似的说话没遮没拦。”赵京宁发威了。 叶知梦突然就想到了依萍和书桓“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经典段子,别过头控制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而她转过头半天没动静,赵京宁却是以为她生气了,想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又拉不下面子,不然刚才都白教训了,以后他在她面前说话也没威信了。这女人,真不让人省心。 这时候礼堂内差不多都坐满了,领导们当然是最后才入场,场内闹哄哄的。叶知梦轻咳一声,认真道:“我为刚刚的口不择言道歉,你别生气。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什么哥哥妹妹的最不靠谱了,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跟你说我就当江舟是哥哥,你乐不乐意?” 赵京宁还在想怎么让她消消气,没想到她居然先低头认了错,这无疑是找了个台阶让他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表大度,就听她又提到他不喜欢听到的那个名字,脸当下黑了三分,摆明了不乐意。 见他表情僵硬,叶知梦再接再厉,放低姿态:“所以,你能不能就当席媛只是席师长家的女儿,别的什么都不是,行么?妹妹分量太重了,我会嫉妒,会吃醋。行么?” 赵京宁沉默半晌,反问:“那你能做到只把江舟当一般同学看待,别的也什么都不是么?你能,我就能。” 叶知梦这下算是自掘坟墓,骑虎难下了。虽然她认为江舟和席媛没有可比性,但在赵京宁看来,他们是一样的,都是可以用来约束彼此的筹码。 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叶知梦只有悻悻地答应:“好,我能做到,你也要说到做到。” “当然。”本来席媛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之前说当她是妹妹也不过是看在席师长的面上,所以赵京宁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 这一仗,赵京宁完胜。 席媛这次挑大梁跳的是民族舞,飘逸的长裙让舞蹈看上去更加绚丽,灵活的肢体配上到位的动作,连叶知梦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跳得确实不错,定然是下了苦功的。 叶知梦赞叹:“跳舞的小细腰柔韧性很好,也难怪男人喜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京宁冷不丁地丢来一句:“硬邦邦的都是肌肉,没几个男人会喜欢。” 叶知梦转头瞪着他,小声质问:“你怎么知道人家身上都是肌肉?你摸过了?” 赵京宁嗤鼻:“这是常识,叶博士。” 居然被鄙视了…… 叶知梦笑着捶了他一下:“你真毒舌,会跳舞的女孩挺好的,我看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还有,不许叫我叶博士,讨厌。” 赵京宁头一侧,表情看似正经却说着毫不入流地话:“你不跳舞,腰也又细柔韧性又好,浑身还软绵绵的,我用得着酸葡萄心理么?” “咳咳……别理我,看表演呢。”叶知梦眼睛看着台上,脸却在黑暗中刷红了,赵京宁这家伙越来越不分地方地耍流氓了。 殊不知这两人这眉来眼去的模样再次被席媛捕捉到,本来憋着口气一直超常发挥的她却在舞蹈进入尾声时分了神,旋转时因动作失误而扭到脚踝,一下摔倒在舞台上,满脸错愕。 台上其他的舞蹈演员也愣住了,动作不由纷纷停下,看似在等待领舞的及时修正。台下也是一片哗然,本来大家对舞蹈类的节目兴致缺缺,这么一摔,反而引来了所有人的关注。 席媛愣怔了几秒,随后咬牙,想要起身,就算丢脸也要坚持将舞蹈完成,但脚踝处因使劲传来钻心的疼,不过才起了一半的身,她就再次跌坐在台上,疼痛和委屈的眼泪哗哗直流。此刻她真想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她不敢看赵京宁,她甚至觉得赵京宁和他那所谓的女朋友现在一定在看她的笑话。 一名伴舞从后面冲上来,将席媛扶起。其他伴舞见状也围了过来,两个人搀扶着席媛,剩下的簇拥着她们一起下了台,幕帘也终于不太及时地被拉上了,轻快的民族音乐也停止了播放。 叶知梦用胳膊肘捣了下赵京宁,促狭地问:“你不过去关心一下你妹妹?” 赵京宁拧起眉:“找事儿是吧?行啊,你保证之后不跟我闹,我现在就去。你不还医生么?正好一起去替我妹妹瞧瞧。” “就崴了脚而已,用得着我出马么?再说了,我还没执照呢,可不敢替你妹瞧瞧。要去,您自个儿去吧,我闹什么呀?”叶知梦顶了回去。 赵京宁不说话,刷地站起身,一副“不是我要去的,是你逼我去的”的架势,抬腿就要走。叶知梦急了,忙拉住他,小声问:“干嘛去啊?” 赵京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绷着的脸忽然嘴角一扬,略显得意道:“去厕所,你要一起?” …… 叶知梦松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气呼呼地说:“去吧去吧。” 正如叶知梦所说,席媛只是崴了脚脖子,伤势并不重,冷敷休息一下就没大碍了。但今年的第一场表演就这么搞砸了,还当着赵京宁的面儿,她心里就恨得不行。旁人再多的安慰有什么用,赵京宁明明知道她受伤了,也不来看她一眼,这才是她心里最最介意的。 受了刺激的女人都是偏执的,席媛将她的发挥失误,赵京宁的冷漠,其他人的幸灾乐祸,今晚她所承受的一切都怪罪在了叶知梦头上。如果她没有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席媛被安排到一间独立的小房间休息,于琪,也就是那天在川菜馆跟她一起的那女孩,安静地陪在她旁边,帮她用冰袋敷脚。 席媛呆坐着,眼妆刚刚也被泪水冲花了,她看着自己肿起的脚脖子,忽然开口问道:“于琪,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傻特别贱?” 于琪摇摇头:“你很好,你比很多人都勇敢,我很羡慕你。” “好有什么用,勇敢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成了笑话。于琪,你羡慕我什么呢?你不用安慰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特别贱,追我的男人那么多,是我自己作的非要倒贴上门,可人家不屑。女追男,隔层纱,追到了又怎么样,从一开始就把自己贬值,最后只会落得‘不值钱’三个字。只是我比她们更可悲,她们至少拥有过,我呢,什么都没。”席媛目光无神地说着,看上去像失了魂一般。 于琪不做声,她知道此刻席媛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一直以来,她都很羡慕席媛,长得漂亮,家世好,在文工团里也是当苗子特别培养。但有一样,席媛比不上她,她有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而就这一条,她就已经觉得足够。 席媛凄哀地说:“在有些人眼里,我这师长女儿的头衔能让他们平步青云,所以他们讨好我。有时候,我倒希望他也是这样的人。可他不是,他才三十不到,已经是上校,我爸的大校军衔在他眼中没那么高高在上。更何况,他爸还是司令,新晋升的上将,他又怎么会看得上我这小小师长的女儿。” 于琪想了想,说:“如果他不那么优秀,也许你就不会爱上他了。”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爱不爱你,跟你是不是师长的女儿没有关系。 席媛点头,心揪成一团,眼泪又控制不住往下流:“我知道,他只是不爱我而已。于琪,你说,他为什么就不能爱我呢?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满足了。三年,他现在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那我这三年又算什么呢?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我这三年究竟干了什么。” 于琪递了张纸巾过去,席媛一下扑到她肩膀上痛哭了出来,她只能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琪,我好难过,好不甘心……”席媛放声大哭,悲伤难以自抑。 21、(第 21 章) 以身相许 好事不出门, 八卦传千里。没两天, 席媛在台上出糗的事情就在157步兵师和“战龙”特种大队内部传开了。席师长家的千金倒追赵大队的事早就不是新闻,重点是不知道打哪儿突然冒出来个女人,竟然被赵大队亲口承认是女朋友, 好基友们顿时捶胸顿足一片。 “我说你也够狠的啊,直接把你媳妇儿领去看席丫头的演出, 这不成心刺激人家吗?可怜的席丫头难怪出了差错,这回丢人丢大发了。兄弟, 一石二鸟, 不厚道啊。”王春阳两天不调侃下赵京宁嘴皮子就痒,前几天还说要带媳妇儿跟他们一起吃顿饭,他这两天翘首以盼, 怎么一点儿下文都没了? 一身迷彩劲装的赵京宁举着望远镜看向不远处山坳间正在进行的滑索射击训练, 高挺的鼻梁骨上架着黑色雷朋镜,所有的神色隐匿在其后, 让人看不清楚。 半天没得到回答, 王春阳觉得没劲,也拿起望远镜看起训练来。 索道上正吊着的是宋一帅,另一侧索道上悬挂的红色气球逐个被击中,弹无虚发,命中率百分百。王春阳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赞道:“干得漂亮!” 一直没搭理他的赵京宁这下倒是转过头来,只不过还是那一副该死的冰山脸,要不是墨镜挡着, 王春阳准得被他盯得发毛。 “心疼了?行,下回我带嫂子去。”赵京宁一本正经地说道。 乍然听到“嫂子”两个字,王春阳脑神经一抽,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两声,说:“我心疼啥呀,又不是我闺女。再说了,你嫂子也不爱看那些。” 王春阳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赵京宁已经又转回头继续看训练,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无趣啊,无趣。 下班的时候叶知梦在楼下见到了袁小树,是赵京宁让他过来接她的。她跟小树道谢,不只为他特意来接她,还有上一回。小树却装不知,说他正好出来办事,赵大队就让他顺道过来接下她,不用客气。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点头笑笑上了车。 路过一家肯德基门口时,叶知梦眼尖地认出在路边拦车的是赵京宁的表妹吴悠,便让小树停了车,摇下车窗,笑着叫了声:“吴悠。” 吴悠听到有人喊她,便顺着声音看过去,一见是叶知梦,便欢快地小跑着过来,有些兴奋:“梦梦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叶知梦“嗯”了一声,转头问小树:“方便绕个路吗?” 车都停了,小树能说不吗? “去哪儿?上车吧,让小帅哥送你一程。”叶知梦见小树同意地点了点头,便又转头对着吴悠说道。 一听有帅哥,吴悠便两眼发亮地朝里面驾驶座瞧了瞧,果然有帅哥一枚,还穿着军装,便麻利地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 “我回学校,帅哥,南理工知道怎么走吧?孝陵卫200号,麻烦你啦。”吴悠笑嘻嘻地说。 袁小树的脸微微一红,打了转向灯,撇过眼注意左侧的后视镜,慢慢将车子开到道路中央,踩了油门,往南理工方向去。 吴悠被羞涩的兵哥哥瞬间秒杀了,这年头居然还有会脸红的雄性生物!再看看肩膀上的两杠两星,中校同志,不错不错。虽然比大哥哥低了一级,但大哥哥那种差不多可以划为非人类了,不是常人可以攀比的。 “梦梦姐,你这是准备上哪儿去啊?”吴悠问道。 叶知梦掉过头笑了笑,说:“去你大哥哥他们基地看看,你去过吗?” “没有呢,大哥哥不肯带我去,偏心。”吴悠瘪瘪嘴。 “那你跟我一起去?” “好啊!”吴悠立马来了生机,但很快又颓丧了:“不行哎,明天约见导师,一会儿回学校还要再整理些资料。” 叶知梦微笑道:“没关系,那就下次吧,总有机会的。” 两人没聊多久,车子就开到孝陵卫了。临下车前吴悠要了叶知梦的手机号,存好后又跟袁小树说了声“谢谢”才跳下车。站在车外朝他们摆摆手,然后进了学校大门。 车子开了一会儿后,叶知梦突然开口问:“小树,你今年多大了?” 袁小树一愣,说:“二十七了。” “有女朋友了吗?”叶知梦继续出其不意。 “……”犹豫了一下,小树还是老实交代:“还没有。” 叶知梦又问:“刚刚那个女孩儿叫吴悠,是赵京宁的大舅家的女儿,他表妹。你觉得怎么样?” 袁小树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要不要以为她这是想给他牵红线,介绍对象呢?刚刚那女孩儿挺活泼的,眼睛大大的,其他的他也就没注意了。可赵大队的表妹,那还是算了吧,会被剥皮的。 沉默了半天,袁小树脖子都憋红了才吭气儿:“呃,挺好的……” 叶知梦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就没了?袁小树挫败了,他以为她会说要不要帮忙介绍什么的,他都想好理由要怎么拒绝了……难道是他会错意了?这叶医生果然跟赵大队是绝配,憋死人的本领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对部队基地都不会陌生,除了边疆地区,其他各地的基地基本都大同小异。 这是叶知梦第一次来“战龙”特种大队的训练基地,从外观上看,和她去过的基地没什么太大差别。但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在雀跃,有些沸腾。因为这里是赵京宁的地盘,他就像那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处处都能感受到他的王者气息。 射击训练也才刚刚结束,赵京宁还是那身迷彩服和黑色军靴,叶知梦有种想上前搂住他狂亲几下的冲动。但冲动归冲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还是知道“矜持”二字怎么写的。 “我媳妇儿,叶知梦。”赵京宁的介绍很简短,王春阳等一干同志还等着他向对方介绍他们,结果瞧他好像一点儿要介绍的意思都没,也太伤自尊了。 王春阳向来比较活络,既然山不来就我,我便我去就山。他走到叶知梦面前,伸出手握了两下,无视一旁赵京宁的眼刀,笑呵呵地说:“弟妹你好,我叫王春阳,小小不才,是赵京宁的副手,你叫我春哥就行。这是我们大队的参谋长,贺朝晖。这是一中队的鲁岳,鲁中队。树儿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你应该已经认识了。” 叶知梦抿着笑点头:“你们好。” “我们兄弟几个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但赵京宁就是舍不得让我们见见你,好像我们几个会吃人似的。这回可算是见到了,果然闻名不如一见,也难怪赵京宁看不上席丫头,差太多了。”王春阳嘴一快,也就什么都倒出来了,说完才自觉现在提这茬不合适啊,又尴尬地笑了两声。 赵京宁横了他一眼,对叶知梦说:“走吧,去吃饭。” 叶知梦觉得这王副队挺逗的,虽然不用猜也知道他嘴里的席丫头说的就是席媛,但她真没生气。王副队夸的是她不是么?被人夸了又怎么会生气呢? 部队的小餐厅是王春阳的老婆吕丽丽开的,一般是用来招待探亲的家属和朋友,偶尔赵京宁他们谁错过了食堂的饭点儿,也会来她这儿开个小灶。 知道赵京宁今天要带女朋友来,吕丽丽特意吩咐厨房多弄了几个菜。之后又陆续来了几个人,差不离也凑齐了一整桌。 几个大老爷们吃饭都在喝果汁,叶知梦有些纳闷,什么时候部队的同志都变得这么斯文了。她知道部队一般是禁酒的,白酒不行,但偶尔来两瓶啤的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她问赵京宁:“你们不要来点儿啤酒么?” 其他人听了面面相觑,都停了筷子和说话,看向赵京宁。 叶知梦有所不知的是,别的连队还好,偶尔沾点儿酒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但在他们大队,赵京宁的禁酒令谁都不敢打破,除非是春节会餐或者庆功宴,平时要是谁被发现沾了酒星子,他保管把你折腾到这辈子都不想再喝酒了。 只见赵京宁很淡定地对吕丽丽说:“嫂子,来一箱青岛。” 话音刚落,在场的除了叶知梦,所有人都被惊到了,一脸不可思议。 吕丽丽应了一声,这就要去拿酒,又想起来酒不够了,回过头问:“青岛就剩半箱了,燕京行么?” “行,必须行啊。率裁矗辖裟萌ァ!闭跃┠姑凰祷埃醮貉艟吞嫠Φ馈 吕丽丽瞪了他一眼,回头再收拾你,然后又笑脸盈盈地给他们拿酒去了。 叶知梦笑着问道:“你们好像很激动的样子,很久没喝酒了吗?赵京宁管得这么严吗?” 王春阳鼻子哼气儿,说:“有一次,我就喝了那么一点点,结果半夜起来拉练,被他闻见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把我训得啊,老脸都挂不住了。这还没完,所有人都是十公里武装越野,他直接让老子跑了二十公里,身上的负重多了十斤不算,腿上还绑了七斤的沙袋,跑完又当着全队的人拿我当反面教材,你说我这副队当的!” 鲁岳笑道:“你这算什么啊,上回我们中队的大飞,都还记得吧?喝酒被逮到了,赵大队直接大手笔地拎了两瓶五粮液,要喝就让他喝个够。就那种小酒杯,倒上一小杯,绕操场跑一圈回来喝一杯,一次还只能喝一杯,什么时候把两瓶五粮液喝完,什么时候算跑到头。” “嗯,能不记得吗?那回大飞被整得够呛,一瓶五粮液下去都要老命了,别说边喝边跑,两瓶白酒肯定干不完,最后喝得胃出血倒在操场上,这才放了他一马。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还背了警告处分,这杀鸡儆猴确实镇住不少人,搞得大家看到五粮液就心有余悸。”有人附和道。 叶知梦看向赵京宁,笑道:“看不出你这么残暴啊,都引起民愤了。” 赵京宁扫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几个,哼了一声,说道:“下回换二锅头,五粮液算便宜那小子了。” 晚上大家也没喝多少,一人就一瓶啤酒,多了没有。小树喝酒上脸,才喝了一点,脸和脖子都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被大伙儿又嘲笑了一番。 吃过饭,赵京宁就遣散了所有人,带着叶知梦回了宿舍。 赵京宁在市区有一套私人公寓,部队也分了套房子给他,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睡在宿舍,和队员们同吃同住。 “我去给你打水回来洗把脸,乖乖呆着别乱跑,这里都是狼。”赵京宁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换掉迷彩服,拿着热水瓶出去了。 叶知梦坐在硬邦邦的床沿上,抬眼打量着这间屋子。没什么家具,很简陋,基本上一目了然。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东西也都摆放整齐,被子折的是标准的豆腐块,内务可以给满分了。 “在想什么?”赵京宁一回来就见她坐在床边入神发呆,连他回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叶知梦听见他问话,回过神来,一下起身扑到他怀里,环住他的腰,笑嘻嘻地说:“在想你。” 指导员路过门口,用力地咳了两下,然后走开了。 叶知梦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他,之前见到他就想抱抱他,一直忍着,没想到这下冲动了还是被人瞧见了,丢死人了。 赵京宁倒了些热水在脸盆里,又掺了点冷水,试了试水温,对她说:“过来洗脸,等会儿再把脚泡一泡。刚刚摸你手又是冰凉的,让你多穿点衣服就是不听,你说我要怎么收拾你?” 叶知梦关上房门,这下安全了,再次从背后搂住赵京宁,晃着身子娇喃:“宝宝你真好,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赵京宁将她身子反转过来,握着她的肩,低头问:“那我这么好,你要怎么报答我?” “以身相许好不好?”叶知梦摩挲着他颈后的皮肤,轻声说道。 赵京宁低头噙住她的红唇,封住她的喋喋不休,缠住她的舌,探取她的津液。一吻过后,他抵着她的前额,声音低沉嘶哑:“身子也要,心也要,你给不给?” “给!什么都给你!”叶知梦反扑成功,早就想这样亲他了。 22、(第 22 章) 牵根红线 叶知梦坐在床边上泡脚, 两只细白的脚丫子在热水里晃荡了几下, 拍了拍身边的床褥,对赵京宁道:“赵宝宝,你过来。” 赵京宁气定神闲地走到床边, 坐了下来,一手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 在她腰间捏了一把,问:“叶阿姨有何吩咐?” 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拍掉, 娇嗔:“讨厌, 不许叫阿姨。”叶知梦弯下身子抓了下他的裤腿,扭头笑着对他说:“你也来一起泡嘛,把脚抬起来点。” 叶知梦弯着腰替他将鞋袜都脱掉, 然后拽着他的裤管, 将他的大脚拉进脚盆里一起泡了起来。 她直起身子与他并肩,将头歪在他的肩膀上, 看着不大的脚盆里挤着四只脚, 黑白分明,她踩着他的,不由一笑:“你看,你的脚比我的大这么多,真的很大啊。你的脚以前也比我的白, 现在都黑成这了。” 赵京宁对此保持沉默,男人的脚比女人的大有什么稀奇的?至于黑还是白,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无聊地轻拍着他的脚面, 打着水花,叶知梦想起下午遇到吴悠的事,便跟赵京宁说了,又补充道:“原来吴悠是学工科的,从她的性子上真的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这丫头想当兵进军校,偷偷报了提前批次的解/放军理工,结果大舅妈知道了以后冲她发了不小的火,坚决不同意。但志愿表已经交出去了,没办法,大舅妈就在军检的事后托了点关系让她军检没通过,气得这丫头一暑假都没跟她妈说话。军校上不成了,才改上了南理工。”赵京宁挑了下眉说道。 叶知梦恍然:“难怪她说你不肯带她来部队,是你大舅妈暗地里跟你交代过的吧?” 赵京宁斜睨着她,拧眉道:“你以为部队是动物园,谁想来就来?” “你那席姑娘不就是想来就来了吗?不就一文艺兵么?”叶知梦撇撇嘴,十分不屑。 “文艺兵也是兵,注意说话的口气。还有什么我那席姑娘,没完了你,非要把我跟她凑一对儿你才高兴是吧?”赵京宁眉头拧得更紧,不悦地说道。 叶知梦不爽地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哼唧道:“凶什么凶,凶什么凶!我说她你不乐意了?想跟她凑对儿你就去啊!”说着一脚又在他的脚面上狠狠踩了一下。 赵京宁干脆往后一仰,靠在被子上闭目养神,对她的间歇性抽疯以及无理取闹置之不理。 他的反应让叶知梦更不爽了,用膝关节撞了撞他,手还不忘在他腰上使劲儿捏着,说:“什么态度啊你?嫌我烦了,懒得理我了是吗?不想看见我是吗?” 赵京宁没回应,继续闭眼躺着。 叶知梦见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更是不爽了。两脚“哗哗”从脚盆里出来踩在地上站起身,鞋也不穿了,头也不回地光脚就朝门口走。 赵京宁蓦地睁开眼,在她刚迈出两步的时候一把将她拉回,反身按在床上,剑眉紧锁地看着她:“多大的人了还胡闹!光着脚丫子出去也不怕被人瞧见了笑话,表演给谁看呐?” “谁爱看谁看呗,你都嫌弃我了,还管我干嘛?”叶知梦挣扎道。 他忽然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闷声坏笑道:“你比文艺兵还像文艺兵,这么爱演,当年怎么没去考军艺?” 叶知梦被他闹得耳朵痒痒,伸手推了推他的头:“我怕去了军艺,别人都混不下去了。挪开点儿,沉死了。” 赵京宁将她拉起身,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自恋的东西,水快凉了,把脚洗洗擦干净,赶紧的。” 叶知梦哼哼:“嗯,我是东西,你不是东西。”说完又荡着脚丫子朝他一笑,撒娇道:“你给我擦。” 赵京宁盯着她不说话,满脸写着――男人给女人擦脚,像话吗! 虽然不像话,但最后他还是帮她擦干脚,又去将洗脚水倒掉,收拾完才重新回到床上。 已近三月,但南京已然寒风凛冽,冷气逼人。部队宿舍条件比较艰苦,光秃秃的什么取暖设备也都没有,赵京宁的身体便成了叶知梦唯一的暖炉。 他只穿了一条裤衩,上半身打着赤/膊。叶知梦枕着他的胳膊,穿着保暖内衣窝在他的怀里,依然觉得冷。 她指腹在他胸口处打圈圈,漫不经心地说:“给我说说袁小树这个人呗。” 赵京宁按住她乱动的手,问:“为什么突然问他?你喜欢他?”问第二句的时候他的声调已经有些变了,她要敢说喜欢,他直接将她就地正法。 叶知梦不安分的手动了动,但被他强按在胸口动弹不得,听他这么问,不由觉得好笑,这人也太会吃醋了。她往他怀里拱了拱,回答道:“我和他接触了几次,觉得人还不错,挺靠谱的。你给我讲讲他的事情,我也好帮他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象给介绍介绍。”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我以为只有咱妈那个年纪的人才会热衷于给别人牵红线。你这是要往我们部队安插不□□啊,究竟有何居心,嗯?坦白从宽,抗拒的话……”赵京宁阴笑一声,拉着她的手从他的胸口一下移到小腹接近烙铁处,动机很明显。 她忙抽出手,在他身上捶了两下:“不说不许动手动脚,快点说。” 赵京宁不满地哼了一声:“在你男人面前迫不及待地问另一个男人的事,还是在床上,你觉得合适吗?” “少拢焖怠!币吨尾焕硭叽俚馈 “先过来给爷亲一个。” “……” 主动亲了他一下,叶知梦在他胸口拍了下:“满意了吧?” “差强人意。” “……” 赵京宁回想了一下认识小树的这些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袁小树是复旦的国防生,毕业就进了部队,本来可以进机关的,但他自己要求调到作战部队。国防生和军校生又不太一样,去机关单位还好,如果到基层带兵,一般多少都会受到歧视和排挤。不过小树这丫很求上进,在侦察连呆了不到一年,正好上头新组了特种大队,挂靠在南京军区,要到下面招人,他就交了申请,一步一步选拔上来了。” 想不到袁小树竟是复旦的高材生,这倒是让叶知梦小吃一惊,想想又说:“那也就是说他是你一手带起来的了?看来你对他评价很高。” 赵京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叶知梦又纳闷了,自言自语道:“这么优秀的同志怎么会没有女朋友?会不会是被前女友伤了,到现在还忘不掉?这样的话还好说,万一他根本对女人没兴趣的话,那就棘手了。” 听她小声嘀咕,赵京宁幽幽地说了句:“哪来那么多比□□还猛的前女友,你当个个都跟你似的……” 叶知梦气短,呐呐地说:“我才不是前女友……” 赵京宁的贼手慢慢探入她的保暖内衣里,在她腰后按了两下,忽然说:“想撮合吴悠和袁小树?我劝你乘早死了这心。” “为什么?”叶知梦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才觉漏了嘴,要怪这能怪赵京宁这厮太精明狡诈,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小算盘,毫无征兆地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的手顺着腰线缓缓上爬,两指交错,顺利挑开胸衣的暗扣,大掌覆在她的柔软上,轻揉慢捻。叶知梦被他撩得有些心痒,像猫儿似的嗯哼了两声。 她还不死心地追问,赵京宁有些不耐烦地将她的保暖内衣连同里面的蕾丝镂空内衣一起扒掉,随后又去脱她和自己的裤子,等将她脱得一丝/不挂,他才压在她身上告诉她:“大舅妈既然不同意她当兵,自然也不会同意她找个当兵的,太苦了。” “当兵的怎么了?当兵的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当兵的!”叶知梦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愤愤地说道。 她刚说完,他就猛然直入,狭窄的小道内尚未准备充沛,略微有些干涩,她直呼疼,猛地在他背上一抓,五道指印立刻显现。 他没有继续前进,但也没有撤退,只是在原地按兵不动。他的她身上四处烙吻,手指在她娇软的蜜桃上挑弄逗玩,直到感觉到她温润的泉眼渐渐湿润,涓涓热流冲击着他昂藏的顶端,他这才如出山老虎,迅猛无比地在丛林中奔跑起来。 营房宿舍的隔音并不好,叶知梦不敢叫出声,只能咬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呻/吟出来。 赵京宁一手插/入她的发间,将她的头拉离自己的脖颈,暗声说:“宝贝儿,别咬脖子,明天还要训练。” 叶知梦果断咬上他的肩膀,硬硬的,咯得牙疼,没有脖子好咬,不由皱了皱眉,十指并用,在他背后挠了又挠,他背上全是她抓的红痕。 第二天一早,叶知梦是被起床号给吵醒的,这一回赵京宁还在她身边,两人相拥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硬硬的床板让她睡得不太舒服,却无比踏实。只要睡在他身边,在哪里都无所谓。 赵京宁起身了,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她顿时缩成一团,失去了人肉暖炉,连被子也显得单薄许多。 他让她多睡一会儿,等他回来带她吃早饭。她却不愿意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索性也起了床,这一回,换她帮他挤牙膏,倒了洗脸水,安静地在一边等他洗漱完,自己再梳洗。 赵京宁习惯性地将床铺整理好,被子依旧是端正如一的豆腐块儿。叶知梦将他的外套递给他,待他穿好后又自觉替他系好扣子,然后在他胸前拍了一下,笑着说:“不错,我们家宝宝最帅了。”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唇,也附和道:“嗯,我们家梦梦最香了。” “我们这样好像有点无耻……”叶知梦忍不住笑道。 “没关系,我们不告诉别人。”赵京宁不在意地说着,转身拿了帽子戴上,对她说:“外面冷,别出去了,一会儿我把早饭带回来,吃完再送你回去。” 叶知梦点头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目送他消失在楼梯口。 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整齐的口号声,特战队员们一天的训练又开始了。叶知梦穿好外套,又用围巾将自己裹严实,尽管赵京宁交代她不要出去,但她还是想看看日常训练中的赵京宁又是什么样子,那是她从没见到过的样子,她很好奇,也很期待。 穿过两栋楼,便隐约能看到偌大的操场上集结了许多身影。叶知梦的心跳蓦然加快,越来越接近操场,她站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看着,想在那么多军绿色的身影中搜寻到她唯一想看的那一个。 很快,她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他,他站在所有队伍的最前面,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他手臂一挥,第一纵列的队员们就小跑着前进起来,后面队员一次跟上。 叶知梦看他们每人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囊,她猜这应该是每天早晚日常训练项目中的负重二十公斤跑五公里。 记得上高中那会儿学校开运动会,理科班女生人本来就少,擅长运动的更是寥寥无几。体委叫骆辰,她这辈子都记得!在班里动员女生报名无果后,先斩后奏,直接把名单报上去后才通知他们,而她最倒霉,被他安排去跑一千五长跑。 她又好强,拉不下面子去找他理论,而且木已成舟,理论也没用,要么参加要么缺席。缺席不仅让班上丢脸,她自己也觉得丢人。 最后只能咬咬牙,豁出去参加了。她跑平时跑八百米就已经够呛,跑完一千五后她在全校师生面前直接晕了。送去校医室,校医检查了说没事儿,就血糖低了点儿,又说例假来了怎么能做这么剧烈的运动…… 她当时真是欲哭无泪了,一整个学期都没搭理骆辰,不管骆辰怎么赔礼道歉都不行,看见他就恨不得拿刀捅他几刀才解恨。 现在想来,她那一千五百米跟这些队员每天跑上万公里真是算不了什么,赵京宁这些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定很辛苦。 等所有队伍都跑动起来,赵京宁转过头,鹰隼的视线一分不差地落在她身上,原来他早就发现她在这儿了。 他向她招手,迎着早晨稀微的阳光,她笑着朝他小跑过去。 23、(第 23 章) 清明时节 赵京宁微皱了下眉头, 替她拢了拢衣领, 说:“怎么跑出来了?冷不冷?” 叶知梦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搓了两下,笑着摇摇头。 “还逞能?鼻子都冻红了, 赶紧回去呆着。你在这儿站着也不合适,影响不好。听话, 一会儿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去。”赵大队下达命令道。 “怕影响不好, 昨晚上怎么没送我回去?”叶知梦小声嘟囔了一句, 转身往回走。 “回来。”赵京宁哭笑不得,黑着脸说:“嘀嘀咕咕什么呢?让你回去暖和一下还招来怨气了啊。” “没,不敢。赵大队让走, 哪有留下的道理?不能因为我这淤泥染指了赵大队长您这颗白莲花, 破坏了您在队员们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小女子就此告退,赵大队长还请留步, 回见。”叶知梦像旧时大家闺秀般低头屈膝, 微微俯身作揖,没等赵京宁反应,小跑着又回去了。 赵京宁忍不住乐了,硬朗的面孔终于露出一丝笑,低声骂了句:“臭丫头, 还演上瘾了。”收起笑容,将墨镜向上推了推,干咳了一声。 操练完解散, 赵京宁从食堂带了热腾腾的鲜肉包子和豆浆回到宿舍时,大门上贴着的字条让咱英明神武的赵大队不禁气乐了―― 莲花赵兄,吾唯恐多留片刻,以波及影响甚坏,故不待相送,先行离开。叶医生亲笔。 这明晃晃的字条就贴在大门上,来回也不知道多少人路过给看过去了,这下王春阳他们几个够笑话他好一阵儿了。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小心眼儿,还记仇呢。 现在关键问题是,她现在人在哪儿?打过去的电话毫无疑问,全都被掐断。赵京宁索性也不打了,到办公室打个电话去门口岗哨问问就知道了。 等赵京宁得知叶知梦是跟着王春阳那口子的面包车走了的时候,叶大医生已经到公寓楼下了。 “嫂子谢谢你啊,还麻烦你特意绕路送我回来,真不好意思。”叶知梦下车前向吕丽丽道谢。 “自己人,还客气啥呀?你就住这儿?”吕丽丽指着窗外那栋楼问道。 “嗯,单位宿舍。嫂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有空就过来玩儿啊。” “哎好,好的,好的,一定来。行,那就这吧,你赶紧上去吧。” 叶知梦下了车,朝吕丽丽挥挥手,看小昌河开走了才转身上楼。 其实早上被赵京宁轰走后,她倒真没想着偷偷跑路。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王春阳他媳妇儿吕丽丽开着面包车准备去市里进货,她合计了一下就决定搭个便车先回去,省得赵京宁还特意送她一趟。 回去迅速收拾了一下,打算在桌上给赵京宁留个条儿的,这笔一在手就失控了,一行字洋洋洒洒,如行云流水。她默读了两遍,觉得还算通顺,鬼使神差地就把字条儿贴在了门口。不是影响不好吗?那就让影响来得更不好些吧…… 想到赵京宁看到“莲花赵兄”那四个字的反应,叶知梦既忐忑又忍不住乐呵。 上楼洗了个澡,吹完头发,她才磨磨蹭蹭地给赵京宁回了通电话:“嗯,那个,是我……” 赵京宁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声线没有起伏:“知道,说。” 叶知梦被他一噎,下面要说啥一时想不起来了,抓着手机顿了半天才说:“我到家了,跟你说一声。” “没别的事儿了?” “没了。” “那挂了。” “别!等……” “嘟嘟嘟……”电话挂得那叫一个干脆呀,没把叶知梦给气死。 那头赵京宁心里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小样儿,不信治不了你,反了天了还。莲花赵兄?什么狗屁玩意儿…… 日子过得飞快,没两天便是清明。 还真是应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景,连续了一个礼拜大晴天的南京城也稀稀拉拉飘起了小雨。叶知梦歪头倚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昨晚没睡好?”赵京宁拧起眉问道。 “嗯。”叶知梦恹恹地应了声。 赵京宁伸手将她垂在脸侧的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困就眯一会儿,到了叫你。” “嗯。”叶知梦闭上眼打盹儿。昨晚睡得挺早,半夜做了个梦惊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这会儿眼皮困倦,脑子却清醒无比,一个模糊的影像总在脑海中不停闪烁,梦魇既是心结。 墓碑上黑白寸照里的那个小伙子,有着一张方正刚毅的脸庞,他叫肖腾。牺牲的时候,粉身碎骨。那一年,他二十二。 这是一座空坟,亦称“衣冠冢”。 四年前,赵京宁等人被派去边境执行任务。在成功解救人质后撤离途中遭遇埋伏,敌人火力十分凶猛。在掩护队员撤退的过程中,赵京宁身上三处中枪,最要命的是胸口那一枪。 小分队的队员们早已是生死之交,他们绝不可能丢下赵京宁一人脱逃。但本就步履维艰的队伍拖上一个重伤员,撤退变得更加艰难。 队员们杀红了眼,子弹渐渐耗尽,那一刻他们想的只是,不抛弃,不放弃,要死一起死。 谁也没想到平时少言寡语的肖腾竟会悄悄脱离队伍,故意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为队伍撤离争取时间。肖腾的身子被打成了马蜂窝,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拉响了身上最后一枚□□。 那不过是短暂的一瞬,所有队员目光凝滞了,他们口中的“小闷头”就这样在他们眼前消失了,是谁允许他私自行动的!可人都被炸飞了,训斥已经晚了。 肖腾的牺牲为他们撤退争取到了更多时间,他们已经失去一名队员了,队长如今生死未卜,他们没工夫伤春悲秋,只有抓紧撤离,不能让“小闷头”白白牺牲。仇,终归会报的。 在顺利撤离后,心急如焚的队员们终于等到了支援部队,而赵京宁已奄奄一息。有气息就有希望,他们不愿在失去一名队友的情况下再失去他们的队长,这样的打击太过沉重。 赵京宁抢救及时,活过来了,除了胸口那一枪,其他两枪均不在要害,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再铁的汉子也是忠魂一缕。 叶知梦站在赵京宁身旁,默默听着他说当年,面上平静,内里早已胆战心惊。她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他曾多少次经历这样的生死关头,唯一该庆幸的是,他还活着,活生生站在她身边。 “如果不是肖腾,我……” “别说,我懂。”叶知梦出声打断他,两人的声音都微带着哽咽。 赵京宁握紧她的手,说:“肖腾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叫肖飞,他每次出任务写的遗书都是给他弟弟的,没想到……” 顿了顿,继续道:“肖腾很疼爱他这个弟弟,他不在了,我有责任替他照顾好肖飞,这是我欠他的。” 叶知梦再次看向墓碑上那个刚正不阿的年轻人,轻声对着身边的男人说:“你觉得该怎么做,就去做,我都陪你。” 赵京宁没再说什么,只是再次握紧了她的手,目光坚定。 离开墓园,叶知梦说:“陪我去个地方好吗?” 听到地名,赵京宁下意识地皱了下眉,那个地方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不过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 到了宜兴,叶知梦让赵京宁将车停在一家扎纸铺前,拿了钱包下车。赵京宁已经猜到此行的目的,只是他觉得这有些荒唐。 他跟着下车进铺子,叶知梦已经俯身在挑选一些纸扎的小衣服小玩具之类。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声说:“叶知梦,你疯了?” 叶知梦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雾气,让他不由松了手。 她说:“昨天晚上我做梦梦见我们的孩子了,他追着我边哭边喊,说,妈妈不要丢下我。我停下来想抱他,说妈妈不会丢下你了,可他转身就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我想,是我太久没来看他了,他生气了。京宁,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不好吗?”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赵京宁心疼无比,将她搂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背,答应道:“好,我们一起去看他。” 从扎纸铺买完祭品出来,赵京宁本以为在医院附近找个偏僻的地方烧掉就成,却想不到叶知梦竟真的给当年失去的那个孩子弄了块地,立了块碑。 开车过去的路上赵京宁心情极为复杂,叶知梦则想得简单许多,一直念叨着这么多年没来,也不知道坟前的草长成什么样儿了,有没有好心人帮割一割。 可当车子绕着叶知梦说的地方来回好几趟都没看到她说的那片柿子林时,叶知梦坐不住了。下车拦了位老太太打听,老太太一听说柿子林,便指了指面前这栋大楼,说:“喏,这里原来就是那片柿子林,姑娘你是不是好久没过来过啦?这一带早就被开发了,都好多年了。” 叶知梦晃神间脚跟子一软,差点没站稳,幸而下车看情况的赵京宁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急急地问:“奶奶,这里原来不是有好多坟的吗?怎么能被开发了呢” “能通知到家属的都让家属把坟给迁走了,找不到人的就都推了。”老太太疑惑地看向她:“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奶奶,谢谢你。”叶知梦红着眼道谢。 老太太一步三回头,带着好奇的眼神渐渐走远。站在原地的叶知梦双手揪紧赵京宁的衣服,泣不成声:“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赵京宁也不好受,安抚了她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将之前买的祭品从车上拿下来,两人在大楼外面的墙角处把那些小衣服小玩具都烧了。 毛毛雨终于停了,天却依旧灰蒙蒙。 24、(第 24 章) 菜市惊魂 从宜兴回来后, 两人都对那天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像约好了一般。赵京宁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叶知梦的状态始终让他放心不下,但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难道说孩子没了不要紧, 还会有的,坟被推了也没事儿, 心里惦记着就行?若是他真这样说了,她恐怕当场就要翻脸。 事实上, 赵京宁的担心不无道理。表面上看上去, 叶知梦没什么异常,该吃的吃,没心没肺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每当夜深人静, 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 她时常睁眼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只是这一切,她不说, 没人知道。 失眠问题导致叶知梦最近几天精神都不太好, 她干脆请了一天的假在家休息。吃了片安定,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才稍微缓过点神来。 赵京宁打来电话说晚上过来吃饭,她便简单收拾了下屋子,洗漱一番, 出门去菜场买菜。 现在的大型超市什么都有的卖,果蔬鱼肉,一应俱全, 如今的菜市场已不如九十年代初那般风光。略显混乱吵杂的菜市到了下午便更显萧条,菜贩子们有的早已收摊回家,只留三三两两的摊位还没收。 按理说,在美国生活那么多年的叶知梦应该更习惯逛超市,但相比冰柜里的冻鱼冻肉,她更愿意亲自去菜市挑几条鲜活的鱼或扑腾着翅膀的鸡。 去多了,也就成了老面孔,卖菜的李大爷每次都给她多塞两个番茄,卖鱼的刘姐总是帮她将鱼鳞和内脏清理得干干净净。还有好些个叫不上名字的,都很是热情。 也许有人觉得他们之所以对她热情,是因为她从不讨价还价,小贩子们最爱宰这样的豪客。可她真的不太在乎,几毛几块的事能让双方都买卖高兴,那被占点便宜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讨生活的,谁能比谁过得更好些呢。 大概是周五的缘故,这会儿来菜市的人比平时要多一些,贩子们也比平时收摊晚,故而显得有些拥挤。 叶知梦照例先去刘姐那儿挑了两条鲫鱼让她先处理着,等买完菜回头再来取。李大爷依旧雷打不动地多给了她两个红润的大番茄,顺道去卖猪肉的杨师傅那儿要了点小排,晚上做糖醋排骨。 杂七杂八买了不少菜,够今天和这个周末吃的了。两手拎着“战利品”最后去刘姐那儿取鲫鱼,算得上满载而归。 快出菜市口的时候,一个长得相当壮实的大汉与她擦身而过,撞了她肩膀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恼怒这人的素质,撞到人都不知道道歉打个招呼。 那大汉压根就没注意到她,只顾着往前走。这时他身边与他一起的婆子突然指着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说:“她在那儿!” 只见那大汉瞬间加快了步伐,冲到那女人面前,甩手就是一个巴掌,然后将那女人用力一推,嘴里咒骂着:“臭婆娘,娃儿生着病还带出来,也不跟知道妈说一声,妈都急死了。” 那女人大概被打懵了,所以大汉一推就跌坐在地上。叶知梦下意识皱起眉,看那女人的穿着打扮和各方面气质来看都和这粗鲁不堪的大汉格格不入,难怪大家都说这年头美女配野兽。只是这男人居然动手打女人,光冲这一点,就令人看不过眼。 那男人动粗的同时,那婆子赶紧解开婴儿车上的绑带,将孩子抱了出来。婆子一边抱,一边唠叨:“作死啊,你这妈怎么当的,娃儿都病了这了还带出来吹风,俺可怜的孙子哟,乖,奶奶抱。” 这时地上的女人有些反应过来,一把揪住那大汉的裤腿不松,对着一旁围观的群众喊着:“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人贩子,要抢我的孩子!” 周围的人也不知该信谁,大多数都觉得是两口子闹矛盾,但孩子生着病,确实不该带出来。不管出于什么,就是没有人出手相助。 见婆子将孩子抱到手,大汉骂骂咧咧地对地上的女人踹了一脚,然后对那婆子说:“别管她了,要疯让她一个人疯去,赶紧带娃儿去医院!” 叶知梦直觉是相信那个女人的,其次,她实在对打女人的男人没有一丝好感,丫就是一禽兽。 在婆子抱着孩子朝门口匆忙走过来的时候,叶知梦上前拦住了他们:“我是医生,让我替孩子看看。” 两人显然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相互对视一眼,婆子更加抱紧了孩子,不耐烦地说:“谁知道你是干啥的!让开!耽误了娃儿看病你赔得起嘛你!” 这时闻声过来看热闹的李大爷说:“这是叶医生,她真是医生,大姐,你就让她替先孩子看看。” 李大爷一开口,周围围观的群众也骚动起来,劝婆子让医生先替孩子瞅瞅。婆子和大汉见形势不对,也不再搭理周围人,只一个劲抱着孩子想冲到门口去。 原本被推坐在地上的女人也爬起来追了过来,伸手就要朝婆子抢回孩子,大汉见状又想动手,叶知梦微眯起眼,一手抓住对方手腕,迅速切入,一记漂亮的过肩摔将一米八多的壮汉就这么撂倒在地。 抱着孩子的婆子见此想乘机溜走,但孩子妈妈早已抓着她不肯放,原本在睡梦中的小婴儿也被来回折腾醒了,哭声震天。一时间,场面岂一个混乱了得。 大概围观的群众中也有人看出了不对劲,便帮忙报了警,警察的效率挺高,很快就出现在了菜市场门口,人贩子大汉和婆子两人想跑也来不及了。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带头的那个警察大声询问道。 “警察同志,是我报的!有人在菜市场闹事,这女的带着孩子来买菜,这老太太和这男人突然冒出来把这女的打了一顿,然后把孩子抱走说去看病。这女的又说不认识他们,说他们是人贩子。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万一真是人贩子那可不能让他跑了,就报警了。”围观的群众里有人冒出来反映情况。 带头的那警察瞥了一眼那婆子,昂了下头示意属下把孩子抱过来。那婆子还想狡辩:“警察同志,是误会,误会……” “问你话了吗?误会,哼,是不是误会轮不到你说了算。”说着又转头问向那孩子妈妈:“你说你不认识他们?说他们是人贩子?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认识不认识他们?” 那女人巴巴地盯着孩子,在警察手里就好,孩子总算安全了。只见她拼命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抢我孩子,他们是人贩子!” 警察摆摆手,示意她知道了。再看看那大汉和婆子一脸虚汗,事情差不多也了解了七大八了,一挥手,后面的警察迅速拿出手铐将两人铐上:“有什么话到局子里再说,都给我带回去!” 叶知梦和那个报警的群众也被当作目击证人带回了警局做笔录,孩子也暂时先回到了孩子妈妈手里。 做完笔录,叶知梦坐在椅子上发愣,等警察通知。来南京不过几个月,就进了两趟局子,该说她倒霉呢还是该说她和南京的警察同志们太有缘分呢? 那个被抢孩子的女人叫季苏北,刚刚她们聊了会儿,看得出对方还有些惊魂未定。是啊,孩子是妈妈的心头肉,肉差点被剐了,心能不疼吗?突然有些羡慕季苏北,她的孩子还能夺回来,可她的宝贝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少不经事,等年纪长了,再回头看看,发现原来那些曾以为最重要的东西反而可以轻易割舍,而原本那些被轻易割舍了的,却原来是最舍弃不得的。追悔,莫及。 没有给赵京宁打电话,这点小意外实在不想惊动他的大驾,等会儿回去估计菜市场也收摊了,还得去趟超市。下午买的菜都在给那人贩过肩摔的时候扔到了一边,走的时候也忘记拿上了,可惜了那两条鲫鱼。 叶知梦没想到这季苏北竟是秦小羽的媳妇儿,而下午那差点儿被人贩抢走的孩子居然是秦小羽的儿子。 当秦小羽出现在警局的时候,季苏北原本平复下来的心情一下子又翻涌起来,眼泪哗哗直流,抱着孩子扑到她老公怀里哭得惨兮兮的。 等安抚好老婆,秦小羽这才注意到坐在边上的叶知梦,不知是没认出来还是不敢乱认,总之,他朝她看了两眼就是没出声。 他这么一来,搞得叶知梦倒是有些尴尬,勉强扯出点笑来打招呼:“嗨,秦小羽,好久不见。” 秦小羽拧了下眉,再次看向她:“叶知梦?” “是啊,才认出来啊?呵呵,不介绍一下吗?”叶知梦看了眼季苏北说道。 在他怀里的季苏北仰起头看向他们,哑声问:“你们认识?” 秦小羽应了声:“小学同学,叶知梦。我太太,季苏北。” 叶知梦心里叹气,算了,这人从小就这德行,不指望他能多介绍几句了。 “下午多亏了叶医生,不然豆豆就被那两个人贩子抢走了……”大概又想起了下午经历的惊悚事件,季苏北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谢。”秦小羽对着叶知梦道了声谢,完了又补充了句:“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叶知梦笑了笑:“嗯,我记着了。”难得秦二少开金口,岂有不承情之理? 秦小羽来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手续也很快办妥,没一会儿他们就被通知可以离开了。 季苏北让叶知梦坐他们的车回去,秦小羽没说什么,被季苏北瞪了一眼,才开口:“上车,送你回去。” 这男人真没劲啊,有这么对恩人说话的吗?跟发号施令似的。 叶知梦摇摇头,笑着说:“秦小羽,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儿都不会假客气。我去对面超市,你们先走吧。” “那叶医生,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空联系啊,再见。”季苏北朝她挥挥手。 “嗯,再见。” 25、(第 25 章) 爱的自私 秦小羽的车刚一走, 赵京宁的电话就来了。 “在哪儿呢?”语气平静, 听不出任何波澜。 叶知梦回头看了警局一眼,轻吐一口气,说:“你已经到了?等我一会儿啊, 我在外面买菜呢,马上回去。” “哪儿买菜呢?我过去接你。” “啊?不用接了, 我一会儿打车回去就好,来来回回怪麻烦的。”叶知梦脚尖蹭了蹭地面, 应付地说道。 赵京宁扬眉:“不麻烦, 报位置。” “都说不用接了,我马上就回。就这样,先不说了, 挂了。” 还没来得及挂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又传来了:“我倒是不知道现在派出所也开始卖菜了啊,够时髦的。” 叶知梦一听就知道不对, 扭头四处看了看, 果然在马路对面不远处的停车位上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越野。这家伙太阴险了,敢情刚刚耍猴逗她玩儿呢,知道她在哪儿还问! 没接他话,直接把电话掐了,她气呼呼地穿过马路, 走到他驾驶座窗外敲了敲窗户。 赵京宁放下窗户看着她,等着她先发话。 “你跟踪我?”叶知梦劈头就来了这么句,语气很是不悦。 “我为什么要跟踪你?”赵京宁反问。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叶知梦心里犯嘀咕, 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质疑实在没什么道理,但莫名的心虚让她只好先声夺人。被他问住了,于是便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鬼信。停这儿多久了?” “你觉得呢?”赵京宁幽幽地又问了一句:“你确定要一直这么站着跟我说话?” 叶知梦差点儿都把这茬给忘了,经过这么一提醒,立马朝他瞪了一眼:“那你还不给我下来!被你气死了。” 赵京宁一笑:“买完菜了不准备回家?” 叶知梦再瞪:“还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超市,既然已经被他看见了,叶知梦也不打算隐瞒,将之前菜市场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还有点小骄傲地看向赵京宁,她这回是助人为乐,怎么着也该表扬一下吧。 赵京宁听完不但没表扬她,居然黑着脸训了她一顿:“就你那两下子也敢乱出头?你这回是遇见一软蛋,被你那三脚猫功夫给糊弄住了,万一碰上的是个不要命的,刀子不管不顾地乱捅一气儿,你这会儿就不是站在这儿跟我炫耀你多能,而是躺在医院里不知死活了!懂不懂?” 叶知梦觉得他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两人就这么站在货架前争论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啊?我帮人还不对了啊?还有,什么叫被我那三脚猫功夫给糊弄住了,我怎么听着那么不顺耳呢?赵京宁,你是不是当兵的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孬!”叶知梦说着就随手抄起一包零食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赵京宁也火了,将她丢到他身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摔,怒不可遏:“叶知梦,麻烦你下次遇事儿的时候先用用你的脑子!以暴制暴这事儿还轮不着你来!” 一个胖胖的超市管理员走过来看了两人一眼,捡起地上的那包零食,大着嗓门儿说:“我说你们要吵架回家吵去,别逮着东西就摔,当在自己家呢,啊是啊?这东西这是没摔坏的,要摔坏了,你们可是要付钱的。” “闭嘴!”两人同时出声,这次倒是统一战线了。 “吼什么吼,什么人那,没得素质!”胖管理员嘟嘟囔囔地走了。 叶知梦没管她,接着刚刚赵京宁的话反驳道:“就你有脑子!那你倒给我说说,换成你是我,今天遇到这事儿你会怎么做?别问我怎么就不知道报警,他妈的等警察来了,人贩子早跑了!” 要说叶知梦也会爆粗口,估计没人会信。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孩子恰好触动了叶知梦心里最柔软却也最疼的地方,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赵京宁沉默了,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如果今天换做是他,估计他会比她出手更狠,那种既打女人又拐孩子的人渣,他非揍得对方半条命没了不可。 她并没有错,只是他一想到万一她今天遇到什么危险,他就忍不住训斥她了。她说他孬,甚至质疑他是不是当兵的。可在他看来,他首先是个男人,其次才是当兵的。 当兵的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和敌人搏斗,换取人质的安全。但没有男人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冒任何一点险去与敌人正面冲突,不管需要解救的人质是谁、有多重要。但这些话,他不会跟她说。 见他不做声,叶知梦推了他胳膊一把:“说话啊,怎么不说了?觉得自己没理儿了吧?刚刚不是挺厉害的吗?” 赵京宁黑着脸将购物车往前推,不打算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女人得理不饶人的时候,聪明的男人不会选择跟她较劲儿。让她一个人说去,说累了她自己就会觉得没趣儿,也不会再纠缠到底了。显然,赵京宁学聪明了。 叶知梦快步追上去,在他背脊上捶了两下:“让你凶我,让你凶我!哼!” 这事儿这么一吵也就算过去了,两人推着车继续买菜。叶知梦拿了一颗西兰花在手里瞧了瞧,想起什么,感叹道:“想不到秦小羽这家伙动作倒挺快,都俩儿子了,我之前还总觉得像他那种妖孽不多祸害人间几年肯定不会收心的。” 秦小羽他爸是总参的,所以当年秦小羽结婚的时候,她家叶政委和她妈都去喝了喜酒,那会儿她还在美国。她妈知道她和秦小羽小学做过同桌,所以喝完喜酒回来还特意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这事儿,说是奉子成婚,儿子都会走路了。 赵京宁在旁边不吭声,只鼻子哼了下气儿,你当年要不那么自作主张,咱们现在也能俩儿子,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这话他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指不定她又要跟他红眼睛哭鼻子。 叶知梦仔细选了半天,最后还是比较满意手上的这颗西兰花,于是将它放到购物车里,又说:“说到秦小羽,好多年没见了,脾气倒是还跟小时候差不多,一点儿都不讨喜。我记得曼曼好像以前还跟他弟弟处过一阵子是吧?转眼曼曼也都结婚三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这下赵队长终于沉不住气了,看了她一眼,说:“所以说,你都耽误我这么多年了,还不赶紧嫁给我!” 叶知梦又气又甜蜜,倒真是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羞赧道:“呸,谁耽误你了?不乐意找你的席妹妹去。玫瑰没有,戒指没有,什么都没就想让我嫁给你,想得倒挺美你!” “叶知梦,想不到你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然也变得这么俗气,实在令人失望。”赵京宁叹息。 “我活在俗世,就是一俗人,你才知道啊?看走眼了吧?看走眼,后悔还来得及。”叶知梦没好气儿地回道。 “确实走眼了,容我考虑考虑。” “赵京宁,你就会欺负我!”叶知梦的小矫情在赵京宁这踢了铁板,这男人太没劲了,气死她了。 逛完超市两人排队去付钱,收银台那边人很多,叶知梦被后面的人堆挤了一下,眼前一下有点眩晕,幸好有围栏抵着。 捏了两下睛明穴缓解一下,大概是最近睡眠太少的缘故,叶知梦甩甩头,让脑袋清醒些。 结完帐出来,叶知梦先上了车,赵京宁将东西放到后面。等他回到车上时,叶知梦正闭着眼睛,他也就没出声,让她眯一会儿,从菜市场到警察局,刚刚又逛超市,也折腾得够呛,估计是累了。 超市离叶知梦住的地方不远,开车几分钟就到了。到了公寓楼下,赵京宁见她似乎睡着了,便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宝贝儿,到家了,要睡上楼躺床上睡,这样睡也不舒服。” “宝贝儿,醒醒,醒醒。” “醒醒,一会儿再睡,乖。” 叫了几声都没回应,赵京宁觉得有些不对劲,探了探她的鼻息,微弱得不像是睡着,而像是昏厥。这个想法让他有些慌乱,但再慌再乱,脑袋里一个念头还是十分强烈的,就是赶紧送她去医院再说。 车子立即掉头,开往军区总院。红灯从没有一刻让他觉得像现在这样漫长,泄愤般用力在喇叭上拍了几下,不时转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叶知梦,心急如焚。 送到医院急诊科,叶知梦被推进去检查,赵京宁被医生拦在外面不让进。他焦躁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实在想不通前一刻还红着脖子跟他斗嘴的人怎么突然就昏了过去,一点儿征兆都没的,他心脏再强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惊吓。 烦躁地耙了耙头,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香烟刚叼到嘴边还没点燃,一旁就有护士走过来说:“对不起,这里不允许抽烟。” 终于等到医生出来,听到说没事了的时候才放下心来。不过很快这颗心又被提调了起来,医生话还没有完,只听他问:“你是家属吗?” “是,她是我媳妇儿,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晕了?”赵京宁迫不及待地追问。 医生质问他:“你怎么搞的?工作再忙也不能这么忽视你爱人,你知不知道她最近睡眠状况如何?睡眠不足使身体透支过度,剧烈运动过后易导致大脑缺氧或供血不足,严重的就会引起昏迷。你爱人有中度的神经衰弱,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压力或者不顺心的事发生?神经衰弱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能会继发抑郁症,抑郁症是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你肯定也清楚。往小了说,多开导开导,陪她聊聊天,打开她的心结,帮忙纾解她的忧虑压力,也就自然会好了。” 赵京宁越听心越沉,拧着眉一言不发。 医生摇摇头,继续道:“人还没醒,别担心,这会儿是睡着了,她太累了。基本没什么大碍,不放心的话可以留院观察一晚,明天再给她安排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赵京宁不敢冒险,今天接二连三的惊吓已经让他快扛不住了,医生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吧。全面检查一下也好,那样他才能放心。 叶知梦被安排住进了病房,他怕她醒来饿着,便开车去附近的饭店买了些粥回来,又打电话给王春阳,说他今晚和明天都不回基地了,有事儿电话联系。 他就一直守着她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醒来。医生给她输了一瓶营养液,看着液体通过输液管、针头进入她的静脉,忽然觉得她的手竟是这样瘦弱苍白,小的他一掌即可包容。 伸手在她脸上抚了两下,这丫头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赵京宁握住她另外一只没有在输液的手,把脸贴在她的手背蹭了蹭,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孩子没了你很难过的是不是?坟也被推了,念想都没有了,你更自责了是不是?我心里也很难受,可我已经不怪你了,宝贝儿,真的不怪你了,你也别怪自己了好吗?” “你今天生我气了吧?明明做了好事,我却还将你骂了一顿,委屈了是不?宝贝儿,不是不让你救人,是我担心你。现在坏人那么多,万一碰到的是亡命之徒,你把他逼急了,他什么都干得出。” “如果你出事了,那我怎么办?你又准备抛下我不管了是吗?宝贝儿,别对我这么狠……”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别为难自己,就当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她动了动被他握紧的手,刚才她就已经醒来了,只是太累了眼睛疲惫地睁不开,他的话她都听见了。她努力睁开眼,看着他,声音沙哑:“好。” 她除了说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26、(第 26 章) 意外来电 第二天, 在赵京宁的坚持下, 叶知梦做了个全身检查。虽然她自己学医多年,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很了解,但无论她怎么说, 他就只黑着脸,一句话不说。无奈之下, 她只能由着他。 自打知道叶知梦因失眠而加重了神经衰弱之后,赵京宁便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陪她, 又不经她同意, 直接替她向领导请了病假在家休养。为这事,她没少抱怨他,这是霸权主义, 强权政治。 这几天都是赵京宁下厨, 做的菜尽是些安神补脑,有这方面功效的水果补品也逼着她吃了不少。每天晚上吃完饭就带着她出去散步, 回来洗洗弄弄差不多九点多就上床睡觉。 这睡觉是真睡觉, 没一点儿邪念的。倒是叶知梦反而不太习惯,他身上强烈的气息不容忽视,光是这么被他搂着说一点儿不动情那是假的。每当她别扭地在他怀里动来动去或者在他身上若有似无地蹭了蹭的时候,他总是一把将她搂得更紧,让她动弹不得, 语气也十分严肃:“别闹,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瞧, 多义正言辞啊!想起来她就愤恨,搞得她像是欲女死缠柳下惠,偏偏人家还能坐怀不乱。要说柳下惠,她觉得要么是同志,要么不举。你赵京宁要装柳下惠,有本事别硬着棍子抵着她腰,膈应人难受! 早睡早起,食补加禁欲一礼拜,不得不说效果还是有的。大概也有因为他在的缘故,叶知梦的睡眠总算正常了点,精神也看着好了许多。 赵京宁归队前一晚,素了好一阵的他终于决定开开荤,再这么每天憋下去,他迟早要憋出问题来。于是吃过晚饭也没拉着她下楼散步,迅速地洗完碗,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进了浴室。 可叶知梦哪里肯乖乖配合,在他怀里挣扎着要下来,哼,你说吃素就吃素,你想开荤就开荤,什么都你说了算呐?姑娘我不乐意了! 但她那点儿小捶小打的对赵京宁来说更像是按摩,非但没放下她,还舒服得呻/吟了两声,气得叶知梦恨不得在他脖子上咬几口。 最终当然还是被赵京宁得逞了,那晚他像发了狂似的疯狂要她。刚开始她还跟他闹着点小别扭,但没多久就抵挡不住他的上下其手,被他又亲又摸弄得浑身软绵绵,身下也早已湿了一片,空虚难耐,纤细的长腿主动环上他的腰…… 被缠着折腾了大半夜,叶知梦自然比平时睡得要沉,只是赵京宁一起身,她也还是跟着醒了。 见她醒了,他说还早,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她摇摇头,侧腰俯身从地上捞起被□□成一团的睡裙套上,掀开被子下了床。 两人肩并肩站在洗脸池前刷牙,叶知梦不时侧着脸对着镜子照照,懊恼地瞪了他一眼,这人属狗的吗?把她脖子啃成这样让她还怎么出去见人,胸前更别提了,惨不忍睹不足形容。 忽然她自己也被气笑了,这人可不就是属狗的,他俩同年,她自己也属狗,属狗挺好,挺好…… 赵京宁不知道她这一会儿瞪眼睛一会儿又一个人傻笑的究竟是在想什么,只当她没事儿抽疯,手里继续刷着牙,眼睛纹丝不动地盯着某处大吃豆腐,绝不提醒某人走光了还不自知。 吃过早饭,赵京宁先开车送她去医院上班,临下车前见这妮子丝毫没有依依不舍的样子,便伸手拽住她不让她下车,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无声示意。 叶知梦不理他,甩了两下手挣扎着想下车,可赵京宁偏偏不放。她急了,低吼道:“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这是医院门口,被人看见我还混不混了。” 赵京宁才不管,一副反正没人认识他,亲不亲你自己看着办的流氓样。叶知梦没辙,眼看着四下没人注意,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便退开,深怕他缠着她不放。 “不许得寸进尺啊,我下了,开车当心点。”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赶紧拉开车门下了车,绕到车前才朝他挥手拜拜。 叶知梦,你也就这点儿出息。赵京宁心里笑骂道,将车子掉头开回基地。 销假后第一天上班,刚进电梯就碰到一脸笑意的曾主任,忽然头皮有点发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主动先打了招呼。 果不其然,曾主任笑着关心道:“小叶啊,身体还好吧?要不要再多休息几天?课题固然重要,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呐,千万不要仗着自己还年轻就不注意,把身体搞垮了。搞研究嘛,是持久战,慢慢来,急不得。” “谢谢主任关心,最近好多了,在家呆着也闲得慌,再休息下去人都要变懒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让您操心了。”叶知梦回道。 曾主任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才问重点:“小叶啊,你今年也二十九了吧?有对象了吗?” 叶知梦脸一红,我的亲主任喂,您要盘问也先换个地儿成吗?这电梯里好歹还有别人在呢,您就这么把我年龄给曝光了,让我以后怎么装嫩啊? “嗯。”叶知梦无奈地应了声,也不知是承认自己二十九了还是承认自己有对象了,这会儿只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曾主任不要再丢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了。 莫非定律概括成一句话,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曾主任毫无自觉地笑了笑,又说:“刚刚开车送你来上班的就是你对象吧?之前替你请假的就是他吧,看车子也是部队上的?我就说呢,像小叶你这样出色的姑娘怎么可能没男朋友,不过这下普外的那几个小子们知道该郁闷了,哈哈。” 叶知梦尴尬地笑笑:“呵呵,主任您真会说笑,哪儿跟哪儿呀。”她其实想说的是,主任,您真八卦! 电梯里不知道谁忍不住偷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叶知梦更是尴尬了,又不好回头去看到底是哪个不懂事儿的这么不给面子。电梯一到他们楼层,就赶紧拽着包蹬着小高跟出去了,此地不宜久留! 接到季苏北的电话让叶知梦实感意外,那个小插曲在被赵京宁训斥了一番又圈养了一礼拜后都有些淡忘了。她记得那天她并没有留电话,不过想想,秦小羽是谁啊,想知道她电话还不简单。 “叶医生你好,我是季苏北,还记得我吗?” “当然,小羽的媳妇儿,最近还好吗?”叶知梦放下手中的笔,靠到椅背上,笑着回应。 “谢谢挂念,我很好。那天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这几天小羽也不让我出门,今天才把你的电话弄来给我,叶医生你不会怪我吧?”季苏北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会?其实也没什么,不用特意谢我,你和孩子没事就好。豆豆怎么样?那天没被吓着吧?” 说到这个,季苏北无奈地摇摇头,说:“豆豆挺好的,就是我妈不放心,说孩子小,不禁吓,容易丢魂。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土方法,把筷子竖在一碗水里就能把小孩子的魂给叫回来。亏她还是美国长大的,居然也这么迷信。” 叶知梦听了不由一笑,说:“这个我知道,小时候我在外面被吓哭了,晚上发烧说胡话,吃药都不管用,我奶奶也这么替我弄过。虽然有点神乎其神,但老一辈都信这个,方法可能不太一样,不过说法都差不多。迷信不迷信,看个人了,这东西其实跟信仰差不多,信则灵,不信也没什么。老人家么,都宁愿求个心安,就随他们好了,你说是吧?” “那倒也是,反正也没什么坏处。我妈以前不信这些,现在上年纪了,反而没事儿就往寺院里跑。这不,今天一早又开车去鸡鸣寺了,说是要替家里每人求个平安符回来,要不是我上午得给孩子喂奶,她肯定要拖我一起过去拜拜菩萨,去去晦气。”季苏北说起她妈也不禁笑了。 叶知梦跟着也想起她妈,叹了口气,说:“这算什么呀,我妈也信这个,全国各地叫得上名号的寺庙她都去拜过了,都不知道洒了多少香火钱出去,现在庙里的和尚真真假假,喝酒吃肉也就罢了,娶媳妇儿的也不稀奇,我妈那些钱,谁知道是真给菩萨意两鹕矸鹣袢チ嘶故歉切┖蜕衅平淙チ耍叶祭恋盟邓! 季苏北笑道:“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虽然无奈,但估计也早习惯了。叶医生,跟你聊天真开心。耽误你半天差点儿忘记说正事了,叶医生晚上有空吗?我和小羽想请你一起吃个饭,上次那事儿真的很感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真的。还有,别叫我叶医生了,跟你们家秦小羽一样叫我名字就行了,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梦梦,我们家人都这么叫。”叶知梦难得俏皮地说道。 “嗯,好,那我就叫你梦梦,你就叫我北北吧。北北今晚想请梦梦吃饭,梦梦答应吗?”季苏北糯糯地问道,说话一点儿都不像已经当妈的人。 叶知梦心想,这秦小羽还真娶到宝了,上辈子没少烧高香吧。她真是被季苏北故意又不显做作的撒娇给打败了,只好答应:“怕了你了,我答应还不行吗?” “梦梦你真好,你什么时候下班?我让小羽过去接你。” “别,告诉我地址就行啦,我自己过去。你们家那大冰山我可无福消受,饭还没吃着就给冻坏了,不划算。”叶知梦打趣儿道。 季苏北笑得直颤:“哪有那么夸张,他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那天估计也是被我吓到了,所以态度也不是很友善,你千万别生他气啊。那就这么说定啦,晚上七点,金陵饭店,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那就先这样啦,晚上见。” “好的,晚上见。你继续忙吧,我挂了。”季苏北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转头看见正闭着眼张嘴打哈欠的豆豆,忍不住乐了,抱起儿子亲了又亲。 27、(第 27 章) 被告白了 刚接完季苏北的电话还没喘口气, 电话又响了起来, 本以为是季苏北忘记交代什么事,拿起电话一看却是赵京宁的表妹吴悠打来的。 叶知梦抚了抚额,暗自叹道, 这电话一个比一个意外,她都要怀疑她们是不是约好了赶在今天打电话来了。 “梦梦姐, 你怎么才接电话,我都打半天了。”电话一接通, 那头的吴悠就先开口问道, 语气好不幽怨。 “之前朋友打电话过来,一直占线吧。怎么今天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啦?”叶知梦柔声问。 沉默了好一会儿,吴悠才慢吞吞地说:“梦梦姐,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生怕叶知梦不答应似的, 又急忙说:“我保证,一有钱立马还你, 真的。” 叶知梦觉得不太对劲, 便问:“吴悠,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起梦梦姐,因为某些原因,我真的不太方便透露。总之是江湖救急,你一定要帮帮忙, 拜托拜托。”吴悠急急地说道。 叶知梦也不再追问,想了下,问:“需要多少?” 吴悠犹豫了一下, 报了个数:“五千。” 或许是直觉太过强烈,叶知梦下意识沉声问道:“吴悠,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怀孕了?”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发问,吴悠着实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还有点气呼呼的:“梦梦姐你怎么这么问?我是那种人吗?” 听她这么说,叶知梦反而放心下来,揉揉太阳穴,说:“不是就好,吴悠,你还小,这方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钱急着要吗?我是给你转账过去,还是等我下了班取了给你送去?” 吴悠也意识到刚刚自己过于激动,于是降了声说:“转账就好了,谢谢梦梦姐。对了,借钱这事儿你能不能替我保密?不然我妈知道了肯定没完没了。” “你大哥哥也不能说吗?”叶知梦笑问。 吴悠急了:“当然不能了,大哥哥知道了肯定会把我卖了,他知道跟我妈知道有区别吗?” 叶知梦无奈道:“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不过吴悠,既然你叫我一声梦梦姐,那我自然也是把你当自家妹妹看的,有几句话我还是得说。你已经成年了,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无论如何,还是那句话,秘密谁都有,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能答应我吗?” “我知道分寸的,梦梦姐,你放心吧,我能答应。”想了想,吴悠还是再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其实这次借钱是替我一个朋友借的,跟我没关系。钱一定会很快还的,谢谢你,梦梦姐。” “没关系,钱有了再还,不急。你等下把账号短信发我,我转好账会告诉你的。帮朋友是好事,我相信你妈妈也一定会支持你的,不要因为嫌麻烦就什么都瞒着,她知道的话该伤心了,家人永远都是最关心你的人。”叶知梦是真心将她当自己妹妹看待的,总是忍不住要多关照几句。 吴悠苦着脸说:“梦梦姐你不知道,我妈她……算了,不说了。总之,这一次谢谢你了梦梦姐。” 两通电话打完,抬眼一看钟,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不到。叶知梦从网银里转了五千到吴悠发来的账户,随后关了电脑,将办公桌收拾了一下,便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和季苏北约的是晚上七点,下班后,叶知梦先回了趟家。脱下一身绿军装,从衣橱里挑了件米色的连衣裙,将头发绑了一个马尾,高跟也换成了舒适的平底。除了裙子自带的腰封,身上没有过多繁复的饰物,整体看上去简洁大方,怎么看都像是二十刚出头的在校大学生。 这个时间段打的不好打,叶知梦在路边拦了半天才拦到一辆,正要拉开后门上车,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对情侣将她挤到一旁。那女的二话不说拉了车门就坐了进去,男的在外面用身子挡着叶知梦。等他女朋友坐好了,他也躬下身子钻进了出租车里,随即“啪”的一声将车门关上了。 叶知梦看了眼车里坐着的那对情侣,也不跟他们理论,直接拉了前门矮身坐了进去,转头对司机说:“师傅,金陵饭店。” 师傅为难了,还没开口,后面的小情侣就按捺不住了。先开口的是那女的,倾着身子向前靠过来,语气不善地说:“哎,我说,你什么意思啊?先来后到懂不懂?” 接着她男朋友也发话了:“就是的哎,没看到车上已经有人了嘛?外地人懂不懂规矩哎?” 叶知梦不理他们,只问司机:“师傅,刚刚谁先拦的车子你应该清楚吧?还是说,你们南京人的素质就这样,那我这外地人被欺负了也就认了。” 师傅不高兴了,说:“这话这样讲就么得意思了,不管南京人还是外地人,只要是在南京的,对我们来讲都是一样滴。”说着便转过头对着后面那对小情侣说:“你们两个下去吧,是她先拦的车,赶紧的,别耽误人家时间,也耽误我做生意。” “凭什么我们下去啊,明明我们先上的车。”女的不乐意,尖着嗓子说。 “就是,就是,你什么态度,小心我投诉你。”男的也没主见,女朋友说什么都只会附和。 司机师傅脸拉了下来,说:“投诉去吧,随便你们。再不下车我就把你们一起拉到金陵饭店去咯,到时候耽误了事别怪我。” 小情侣骂骂咧咧地下了车,叶知梦至始至终都没再说话。等小情侣下了车,师傅便打了转向灯上路了。 大概还在对叶知梦刚刚说的话耿耿于怀,见她又面无表情的一言不发,师傅还是忍不住要替南京人洗白:“刚刚那男的我一听口音就不是我们南京人,现在有些外地的在南京呆了几年,以为学了点南京话的调调,就把自己当南京人,瞧不起外地的了,这种人是在给我们南京抹黑。我跟你讲哎,我们南京人绝对不会这样滴。” 叶知梦笑笑,不吱声。 师傅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自讨没趣儿,只管开车,心里却把刚刚那对小情侣骂了个遍,在他看来这么件小事却是对南京形象的一大打击,太窝囊了。 车子开到金陵饭店,叶知梦正要掏钱,师傅用破釜沉舟般的口吻说:“不用给了,就当我助人为乐一回,但姑娘你要收回你之前那句话,我们南京人的素质还是很高的。” 叶知梦哭笑不得,她还真没碰见过这么直板的师傅,看他一脸认真得一点儿都没在看玩笑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南京人还是挺可爱的嘛。 最后她还是收回了那句话,师傅立马喜笑颜开了起来,不过她还是坚持付了车费,劳动人民的便宜不能随便占,好意心领了就行。 季苏北早早就等在了一楼大厅,看见叶知梦进来,便迎了上来,笑着说:“打的来的吗?这会儿车不好打吧?都说让小羽去接你的。” “还好,刚刚遇到一个挺有意思的司机,让我对南京的好感又多了那么点。”叶知梦说道。 “是吗?那我倒好奇了,等会儿也给我说说怎么有意思了。”说罢一个小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扑在季苏北的大腿上。 “妈妈,妈妈,抱。”奶声奶气的小帅哥抱着季苏北的大腿直晃,白色短袖外面套了件黑色小马甲,浅色仔裤搭配了一双白色帆布童鞋,可爱得让人忍不住就想抱抱。 季苏北弯腰一把将小帅哥抱起,对叶知梦笑道:“这是我们家大宝贝乐乐,豆豆今天在家没带过来。”说着又转头对小帅哥说:“乐乐,这是梦梦阿姨,来,跟阿姨问好。” 乐乐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叶知梦看了几眼,季苏北在旁边催促他叫人,终于咱大少爷开口了:“你好梦梦,我叫秦云川,今年五岁,你愿意等我长大做我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两个大人皆是一愣,愣过之后都忍不住捧腹大笑,只有大名秦云川,小名乐乐的小朋友一本正经地等着叶知梦回答。 叶知梦在他小鼻子上捏了捏,笑道:“人小鬼大,才几岁就知道要找女朋友啦?是你们老师教的还是你爸爸教的啊?还有,要叫阿姨,听到没有?” 乐乐小朋友全然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张开双臂对着叶知梦喊:“梦梦,抱抱。” 季苏北也不管儿子,伸手就把乐乐递给叶知梦,自己在边上笑个不停。叶知梦对这对母子算是没辙了,将乐乐抱到怀里准备好好教导一番,谁知小色狼刚被抱到她怀里就往她嘴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缩回身,笑得贼兮兮的。 叶知梦抱着乐乐问季苏北:“你儿子见谁都这样吗?幼儿园的小姑娘估计没少被他调戏吧?” 季苏北摇摇头,忍住笑:“幼儿园的小姑娘他都看不上,嫌她们幼稚,还不理人家。” “那我被告白是不是还是我的荣幸?你们家这大宝贝长得跟他爸小时候倒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看来也差不多,都不走寻常路。”叶知梦叹道。 秦云川小朋友又倾身在叶知梦脸颊上亲了一口,亲完还掩着脸装害羞,完了又转头问他季苏北:“妈妈,梦梦刚刚是在夸我吗?” 季苏北笑着点头:“是啊,梦梦夸你长得帅又聪明呢。” 秦云川小朋友在得到妈妈的肯定后,再次表现出了羞涩,这次直接把脑袋搁到叶知梦肩膀上,小脸蛋儿在她颈间蹭来蹭去。 叶知梦实在被这大宝贝逗乐了,小色狼装傻还卖萌,这样子倒有点像他叔叔秦小飒了,果然秦家尽出奇葩啊,这以后估计又是个小祸水。 “走吧,我们上楼去,小羽还在上面等着呢。”季苏北由着儿子赖在叶知梦怀里,招呼着上楼去了。 28、<第 28 章) 如何放过 到了楼上季苏北才想起来说:“今天还有一位客人, 也是北京来的, 过来和小羽考察项目,小羽说这位客人和你也是老同学,就一起叫上了。梦梦你不会介意吧?” “哦?是吗?既然是老同学, 又怎么会介意,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老同学。在国外呆了十年, 好多同学印象都不是很深了。”叶知梦没太在意,多一个人吃饭罢了。 季苏北笑笑:“别猜了, 进去不就知道啦。” 服务员替她们将门打开, 叶知梦被怀里扭来扭去的乐乐挡住了视线,一时没看清里面除了秦小羽还有谁。 等季苏北将乐乐抱走,这下人是看清楚了, 却也愣住了。 对方倒是很大方地和她打了招呼, 一点儿都不显突兀:“怎么?看到我傻了吗?还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叶知梦很快调整回来,微微一笑, 道:“嗨, 江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有点意外。” 江舟冷哼一声,看着她没接话。 季苏北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秦小羽具体也没和她说, 但看这情形似乎没那么简单。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她赶紧给秦小羽眼神示意,说几句话暖暖场啊! 秦小羽噙着笑看向叶知梦, 说:“坐吧。” 有这么招呼客人的吗?季苏北对自己老公实在无语,连忙打圆场,笑着替叶知梦拉开椅子:“就是,梦梦,来,先坐,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聊。” 拉着叶知梦坐下后,见儿子已经自己爬上旁边的椅子,便哄道:“乐乐去跟爸爸坐,妈妈和梦梦姨要说话。” “不要!我要和梦梦坐。”秦云川小朋友很不给面子地直接拒绝了。 秦小羽在场,她就不用担心治不了他,只说了句:“秦小羽,管管你儿子!” “秦云川,过来和爸爸坐。”秦小羽朝他扫了一眼,淡淡地说。 只见某小朋友撅着嘴乖乖地从椅子上又爬了下来,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耷拉着脑袋用沉默来抗议自己的不满。 江舟看了眼叶知梦,又转头问乐乐:“乐乐为什么想和梦梦阿姨坐?” 乐乐不舍地看向叶知梦,嘴巴嘟得更高了:“等我长大了,我要娶梦梦做老婆的。” “看来乐乐也很喜欢梦梦,那乐乐更喜欢妈妈呢还是更喜欢梦梦呢?”江舟继续套小朋友的话。 乐乐才屁大点儿孩子,自然听不出话中的玄机。只是季苏北却暗暗一惊,什么叫也很喜欢梦梦?难道…… 再看另外三人都一脸淡定的模样,看来八九不离十。心下便怪起秦小羽来,这么重要的信息也不提前透露一下。万一弄巧成拙,叶知梦肯定要生她气了。 只听她那傻儿子还头头是道地回答:“都喜欢,但妈妈是爸爸的,梦梦是我的,妈妈有爸爸喜欢,所以我就多分点喜欢给梦梦。” “臭小子,妈妈生气了。等会儿你这小白眼狼就跟梦梦姨回家吧,妈妈不要你了,以后妈妈只有豆豆一个宝贝。”季苏北佯装生气道。 叶知梦也应和道:“也好,吃完饭乐乐就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乐乐小朋友顿时慌了,一溜烟爬下椅子冲到季苏北跟前搂住她的腰撒娇:“妈妈别不要我,我不臭,香香的,你闻闻。” “你不是想和梦梦阿姨在一起吗?为什么不跟她回家呀?” 乐乐委屈地看了看季苏北,又看了看叶知梦,犹豫了一下,才说:“等我长大了再去找梦梦,我现在还小。” 所有人都被乐乐的童言无忌给逗笑了,气氛也在这一来一去中缓和了下来,不似一开始那般尴尬。 秦小羽和江舟席间自然讨论的都是些生意上的话题,季苏北和叶知梦聊的范围就广了,但都离不开生活,自然比商场有趣儿多了,两人不时笑出声来。 大约是笑声引起了男士们的注意,江舟抬眼看过去,忽然说:“聊什么呢?这么高兴,说出来我们也听听一起乐呵乐呵。” 其实她们也没聊什么,只是季苏北一时说起两个儿子成长的趣事,便忍不住笑了。被当成笑料的乐乐小朋友还一脸无知地在旁边啃着鸡骨头,十分专注。 “刚说到乐乐小时候给小羽倒水喝,个子小接不到水,他就自作聪明地去马桶舀了一杯水给小羽喝。”季苏北替儿子擦擦嘴边的油渍,笑道。 “那你喝了?”江舟问秦小羽。 秦小羽没回答,不过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看。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江舟打量了他几眼,啧声点头道:“够爷们儿!兄弟佩服,来,这杯敬你!” 爆料的是自个儿老婆,干坏事的是自己儿子,秦小羽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不代表别人的哑巴亏他也得受着。 “跟你比,这点儿不算什么。”说着端起酒杯先碰了,嘴角微微上扬,要笑不笑,这是他得意时的典型表情。 江舟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反驳不了,秦小羽这丫向来够狠,戳别人心窝子眼睛都不带眨的,他瞥了眼叶知梦,苦笑:“也是,咱俩同岁,你都老婆儿子热炕头了,光这,我就比不过你。不过你也别太得瑟,兄弟也会有的,早晚的事儿。不说了,扫兴,干了干了。” 叶知梦就知道她这池鱼肯定会被殃及,她现在越发确定秦小羽是故意叫上江舟今晚一起吃饭的,但目的是什么呢?撮合她和江舟?想想便否定了,秦小羽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鸡婆了,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无论如何,今天见到江舟的确出乎她的意料。季苏北说秦小羽和江舟来南京是考察项目的,且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合作上了,既然如此,她便只当他是来考察项目的,今天凑到一起吃饭也纯粹是巧合。 至于别的,她不愿多想,也不会自作多情。 这顿饭每个人吃的滋味都不同,吃得最多最香的当仁不让是乐乐小朋友。秦小羽的想法旁人向来猜不透,季苏北看她时的眼神或多或少带了些许歉疚,大概她也察觉到了点什么。 不过叶知梦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她和江舟之间的纠葛在别人眼里或许扑朔迷离,但她的态度和想法一直都是明确的,从未动摇,江舟自然也清楚。 所以,就算她和江舟做不成情侣,她依然当他是最好的朋友,不管江舟怎么想,她都是这么认为的。既然是好朋友,在一起吃一顿饭也没什么,不是吗? 吃完饭,江舟主动提出要送叶知梦回家。 季苏北有些为难地看了眼秦小羽和叶知梦,她本想说让秦小羽开车先送叶知梦回家的,但江舟先开了口,她这话便只能咽进喉咙了。 谁想叶知梦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那就这样吧,北北你也早点带孩子回去休息吧,我看乐乐都快睡着了。我和江舟这么多年朋友了,他送送我也是应该的,是吧江舟?” 江舟不语。 季苏北看眼皮都快合上的儿子,点点头:“也好,不过江舟晚上喝了不少酒,我看还是把车放这儿明天再开回去,今天晚上就打的回去吧。” “没事儿,才那点酒,都是啤的,跟喝白开水似的。放心吧,保证帮你把人送到。”江舟拍拍秦小羽的肩,说:“兄弟,走了啊!今晚谢谢招待,等回北京了咱哥俩再出来好好喝两杯。” 看着江舟的车子驶离,季苏北抱着昏昏欲睡的儿子站在原地,小声埋怨:“别出什么事儿才好,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俩的事,也不告诉我,还擅作主张把人叫来。没事儿找事儿了吧?今晚罚你一个人睡,我和乐乐睡。” 秦小羽沉默半响:“你不懂,江舟太苦了。” …… “车不错,当老板的果然不一样,到哪儿都有车开。”叶知梦无聊地说道。 江舟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看前方路况,状似不在意地回了句:“羡慕嫉妒恨?别介,嫁给我也一样。” “我是那种人么?为了几辆车就把自己给卖了,我们家老头子还不把我给毙了?”叶知梦轻笑。 你要是就好了。你要是,也许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了;你要是,也许我们就不会这么多年依然止步不前;你要是,也许我就没那么爱你了;你要是,也许我也就不像现在这样痛苦却不能自拔……可惜你不是。 江舟的心在呐喊,像奔腾的黄河般咆哮,可她听不见,只有他一人振聋发聩。 赵京宁的电话就在这时打来,叶知梦从包里翻出手机接听,他问她在哪儿,她如实回答,包括晚上和秦小羽夫妇吃饭的事,唯独忽略的只有一个人。而这人此刻正用如临大敌般的眼神盯着她,神色不悦。 她点了点他的胳膊,又指指前方,示意他看路。对方冷着脸转过头,不再看她。她心里叹气,他要怎么才肯放下。 知道江舟和赵京宁不对盘,叶知梦只想着赶紧把赵京宁敷衍过去挂电话,她实在不想多生事端。 “你们复合了?”不用问,他就是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爽。 叶知梦不想在他面前多说什么但也没打算隐瞒,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话,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见叶知梦一点儿也没有邀请他上楼的意思,江舟心里更气了,挑眉问:“不打算请我上去喝杯茶?” “改天吧,今天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路上开车当心。” “晚吗?还是说,叶知梦,你怕?”江舟冷笑。 “嗯,我怕。怕邻居看到影响不好,怕赵京宁知道吃醋,这样说你满意了?”叶知梦看着他,淡淡地问。 一字一句,字句诛心。 江舟撇过头不愿看她:“满意,满意的很。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叶知梦,该狠的时候比谁都狠。下去吧,不送你上楼了。” “好。”打开车门,她又转过头,沉默片刻,说:“江舟,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吧?我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想过要失去你这个朋友。放过自己,放过我,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 江舟猛地将她的身子拉近,疯了般吻上她的唇,捏住她的下颚强行打开牙关,长驱直入,恨不能搅尽甘霖。 她越挣扎他越收紧,她不再反抗,像木偶人一样任他摆弄,只是冷冷看着他,他却主动将她放开,挫败地在方向盘上狠狠一拍:“走!赶紧走!我不会道歉的!” 她走了,一眼都未曾回头看他。江舟笑了,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怎么就不习惯了呢? 叶知梦,恨我吧。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你忘了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 29、(第 29 章) 玫瑰风波 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中, 叶知梦瘫坐到沙发上, 脑袋一片浑噩。江舟喜欢她,她自然知道,但总以为佯装不知或无动于衷是拒绝他以及维持他们之间友谊的良策。 现在回想起来, 大约当初赵京宁的话才是对的,她和江舟不可能再是纯粹的朋友, 是她太贪心,太过奢望。 虽然和江舟相识多年, 但她却时常看不透究竟江舟是怎么想的。他曾笑话她情商太低, 或许这讥讽中还带了点淡淡的无奈罢。 她承认,她的情商并不高,所以过去才会将事情搅得一团糟。她也不懂, 她和赵京宁分手六年, 他若是真像他自己所说的这般放不下她,为什么这六年间却也没有来找过她?现在她重新回到赵京宁的身边, 他却又再次出现, 告诉她,他仍忘不了她。 “这还不简单,其实,他爱的是赵京宁!好不容易熬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离开了你,偷得浮生六年闲, 怎么可能容忍心爱之人重投旧爱的怀抱!哈哈……” 电话那头的笑声听来实在欠扁,叶知梦忽然很是后悔脑袋一热竟会跟她讲这个,白白让她给当笑料了。柳眉微皱, 有些郁闷:“笑得跟老鸨似的,自娱自乐有意思么?就知道跟你说这些都是白搭,别给我添乱了。” “哎哎哎,说两句都不行,你这人才没劲呢。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江舟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揣测清楚了又能怎么样?死活你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且由着自己不懂就不懂吧,知道太多反而伤神伤身。” 叶知梦忍不住一笑,又叹气道:“你当人人都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呢?算了,不说这个,烦得很。你今天打电话给我不会就是为了找我闲聊,听我笑话的吧?” “当然……不是!说到这个我就有气,咱们高中那会儿好歹而是拜过把子的,你为了一个赵京宁,远走他乡,抛下姐们一去就是十年,电话也没一个的,你丫才是最没心没肺的那个!你和他折腾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唱戏的不累,我们看戏的都嫌累。老娘要结婚了!下个月没空也得抽空给我死回来,不然别逼我去南京捉人!” 叶知梦听了这红色炸弹先是一愣,随即也为她高兴起来:“真的?新郎是谁呀,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相亲认识的,我妈中意,我看着也还凑合,就处着了呗。我妈说要是我三十岁之前不把自个儿嫁出去,她老人家就要把我轰出去,脱离母女关系。我天天听她叨叨头也疼,心也烦,年纪也不小了,没工夫矫情,结婚就结婚呗,多个人搭伙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叶知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靓靓,你觉得好就好,别委屈了自己。你结婚,我真替你高兴,你的婚礼我当然要参加,我还想看看是哪个胆大的敢把我们虎妞给娶回家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叶知梦握着手机出神,想起这些年,身边的同学朋友一个接一个传来喜讯,那时她虽人在美国,但消息还是灵通的。如今岳靓也要结婚了,从未对旁人结婚有过多感触的她,现下竟也有些羡慕起来。 快递送花过来的时候她正从洗手间出来,一大束火红的郁金香几乎将快递小哥的半截身子遮住。在同事好奇目光的注视下,叶知梦硬着头皮签收。 抱着花束回到办公室,手机便响了。陌生的号码,但她猜号码的主人必不陌生,除了江舟也不会有别人了。 “花收到了?喜欢吗?”江舟若无其事地问。 “收到了,谢谢,让你破费了。” 江舟皱眉,十分不快:“叶知梦,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说完也不待她回答,直接挂断电话。 叶知梦摸着娇嫩的花瓣,的确很美,与玫瑰相比也毫不逊色半分,但这样醒目的美丽入得眼,却入不了心,最后只能徒增困扰。 第二天,快递照样捧着一大束花前来,这回换成了香水百合。之后连着一个礼拜的时间,快递小哥每天都准时报到,每次送来的花品种也均不同,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他送,她就收,只是没再打来电话。直到第七天,赵京宁突然来单位找她,事先并没有通知,于是这办公室里这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束生生扎了他的眼。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叶知梦有些意外。 赵京宁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束红玫瑰,拉长着脸不说话,一副让她自己主动坦白从宽的表情。 叶知梦也没傻到自己往枪口撞,他既然不问,那她就装傻。起身给他倒了杯水,笑盈盈地说:“问你话呢,怎么一来就黑着脸不吭声,要不说话就先回去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赵京宁“哼”了一声,伸手将她拦腰一揽。他手劲儿大,她反应不及只能顺势跌坐在他腿上。 “装疯卖傻没用,给我老实交代,哪个兔崽子送的?”他又朝花瞥了一眼。 “不知道。” “不知道?”赵京宁显然不信,在她腰间一掐,恶狠狠地说:“知情不报,后果很严重。给你机会再重新说一次,想好了再说。” 叶知梦继续打太极:“送快递的没说,也没卡片什么的,我哪儿知道。” “既然不知道是谁送的,为什么不丢了?” “好好的扔了干嘛?花招你还是惹你了,浪费可耻。” 赵京宁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还不老实!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大刑伺候,就地正法。” 她瞪他:“你敢!” 松开她,拿起杯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他幽幽地说:“你看我敢不敢。” 叶知梦没好气儿地在他肩膀上捶了几下:“这是我单位,你别乱来!是你非要我说的,那我说了,你得答应我不生气。” “答应不了,赶紧说,少废话。”赵大队长挑眉,果然有事儿。 “不答应就不说,赵京宁,你要敢我在我办公室乱来,咱俩就掰。”叶知梦急了,一下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 赵大队当场冷脸:“想跟我掰了去找那送花的?做梦。” 叶知梦被他的话弄得真是哭笑不得,这男人吃起醋来真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正犹豫着到底是告诉他送花的是江舟,还是随便编个人先糊弄过去,手机就响了。 虽然没看到来电号码,但女人的直觉让她心想要糟。将手机拿过来一看,果然是江舟打来的,虽然她并没有存他的号码,但号码的后三位她记得。果断地掐了电话,这个时候不接为妙,心想着哥们千万别再打来火上浇油了。 赵京宁晃着二郎腿仰头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不接?” 叶知梦随手将手机丢到桌上,故作不耐烦道:“陌生号码接了干嘛?不是骗子就是卖保险搞推销的,短信骚扰还不够,电话也是没完没了,这些通信运营商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话刚说话,手机又响了,依旧掐断。没两秒电话又打过来了,颇有不接电话就一直打下去的势头,叶知梦恨恨地看着桌上的手机,老天果然不垂怜,怕什么来什么。 卖保险的和骗子可没那闲工夫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再不接那就是有鬼心虚了。没辙,只能接了,伸头不过一刀。 “就这么不想接我的电话?”江舟劈头就来了一句。 叶知梦偷瞄了赵京宁一眼,结果正撞上他的眼神,尴尬地低头随手翻起了桌上的资料,答了句:“哦,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卖保险的,就没接。找我有事儿吗?” “非得有事儿才能找你?卖保险的?你没存我的号码?叶知梦,你还真是知道怎么戳我心窝子,连我的手机号码你都懒得存了。” “对不起,我忘了。”叶知梦觉得此刻说话还是言简意赅的好。 江舟沉默片刻,她的话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什么不对,但就是让人听着堵得慌。 “明天我回北京了,今晚请我吃晚饭吧,就当替我送行好歹我也送了你一星期的花,叶知梦,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看到面前坐着的笑面虎佛爷,叶知梦更铁了心不能答应:“今晚有事,对不起,下次回北京了再补请你一次。明天就不去送你了,一路顺风。” “好,这顿我记下了。就这样吧,先挂了。”江舟说完狠狠将手机往墙上一砸,屏幕瞬间在四分五裂中黯淡下去。 挂了电话,叶知梦像犯了错的小学生挨着桌沿站着没动,扭头朝赵京宁笑笑,想说是季苏北打来的,明天要回北京,想叫她一起吃晚饭。 话还没说出口呢,赵京宁站起身,从她手里抽走手机也没看,就抓在手里把玩着,眼睛将她来回打量了一遍,笑看着她说:“别跟我说是秦小羽或者他媳妇儿,太侮辱爷的智商。” 叶知梦心肝儿一颤,丫什么时候学会读心术了,幸好没说出来。 “媳妇儿,你想让我猜一猜,对吧?”他俯身将脸凑近,笑着问。 听他这调调就让人浑身难受,伸手一把盖在他脸上,将他推得远远的,没好气地说:“猜什么猜,就江舟打来的,他来南京出差,明儿回京,想让我请他吃饭践行,我没答应。” 赵京宁鼻子哼气儿:“那是我碍你们俩好事儿了啊?我要不在,你是不是就答应了?还回北京补请?这花八成也是他送的吧,难怪舍不得丢呢。” “赵京宁,你别不讲理啊,我就知道说了你又要发邪火,没完没了。我不想跟你吵,我跟江舟什么事儿也没有,你要往龌龊了想我,咱俩就早点散伙,怀疑来怀疑去没意思。你要相信我,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翻篇儿。这花你要看不顺眼,扔了就是,别说我稀罕。”叶知梦撂话了,一脸正色。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他当然相信她,不过这花实在让人看得不爽,送花的人更是让他不爽,改天回北京了非得把那王八犊子拉出来练练,少觊觎他的女人。 “对别人说话都柔声细语,客客气气的,跟我说话就吹胡子瞪眼睛的,怎么差别待遇这么大?好了,瞧你气呼呼那样儿,我没不信你,我就是吃醋。从高中起那小子就对你有不轨之心,我让你离他远点儿,你偏不听,非要气我。都十几年了,还真是阴魂不散。”赵大队面上服软,心里还火着呢,但也知道攘外必先安内,哪能敌军未退,后院就失火了呢。 叶知梦被他气笑了:“看来你对我一肚子的意见呢。” “反正你以后少和他见面,就算见面也要通知我一声,不准私下相会。至于掰了,散伙,这种话以后也不准说,这辈子你的男人只能是我。你要敢跟了别人,我一枪崩了他,所以你就死心吧。”赵大队发狠道。 “切,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当你是军阀呢?” “那我就先崩了你,然后殉情,反正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早点认命才是上上策,懂吗?”赵大队不客气地说。 话虽霸道,但女人有时却爱极了这样的霸道,比起“我爱你”三个字更让人心醉。 她笑骂:“去你的,要死自己死,别拉上我,我命长着呢。” 30、(第 30 章) 生日感动 赵京宁是特意来接她下班的, 叶知梦收拾完东西, 脱掉白大褂挂起,见他还坐在那儿不动,便娇嗔道:“傻坐着干嘛呀, 还不走?” 听她催促,赵京宁慢悠悠地起了身, 状似随意地拿起那束玫瑰,朝垃圾桶里一丢, 看也不看一眼。走到她跟前, 揽住她的肩:“走吧。” “还较劲呢?拿花撒什么气?”叶知梦汗颜。 赵大队却不以为然:“是你说的,看不顺眼就扔了。我错了吗?” “幼稚。” “你管。” “小气。” “就小气。” “……” 叶知梦一上车便蹬掉高跟鞋,从收纳袋里翻出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换上, 这是她早就备下的, 酒店送的一次性拖鞋,方便实用。天天穿高跟鞋实在委屈了脚, 逮着机会就要放松一下。 换好鞋, 舒服地伸展了下脚趾,这才问起是回家还是去哪儿。 赵京宁扭头看了她一眼,说:“今天是肖腾弟弟的生日,晚上一起吃个饭。” “肖飞?”叶知梦迟疑地问道。 赵京宁“嗯”了一声,顿了顿:“你还记得。” 叶知梦点点头:“当然记得。他今年多大了?在上学还是工作了?” “二十三了, 去年刚毕业,现在一家网络公司上班,我不是很满意。”赵京宁眉头紧蹙道。 听他这话的意思, 叶知梦心下也有了几分明白,似肯定般说:“你想替他安排工作?” 赵京宁沉默,不否认便是了。 她知道从赵京宁的角度看来,他是把肖飞当亲弟弟看待的,所以小事顾及不到,大事必定要为他考虑周全。以赵京宁现在能力来说,替肖飞安排一份称心的工作并不难,就算肖飞想当公务员或者进部队,他都有办法办到。只是,肖飞毕竟是男孩子,他未必愿意事事都按部就班,听从他人的安排。 想了想,叶知梦才说:“我觉得工作这事儿你得看肖飞自己的意思,如果他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很满意而且态度也积极,就算你再不满意,也不要太过武断。可能你认为帮他把路子都铺好是为了他好,但不代表他也赞同你的想法,他还年轻,让他自己打拼几年再作打算也不晚。” 赵京宁不是没想过她所说的问题,所以暂且也由着肖飞自己干,不过他又不希望肖飞浪费几年的时间绕弯路,这也是他一直犹豫的原因。 “行了,我知道了,再说吧。” 叶知梦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说今天是肖飞的生日是吧?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又是给寿星过生日,哪有空手而去的道理! 她急忙问:“你给肖飞准备生日礼物了没?蛋糕呢?买了没有?” 见他一脸茫然,便知道他什么也没准备。 “你真是的,生日的事儿也不早点说一声,现在急匆匆的,订做蛋糕肯定来不及了,买个现成的先顶一下吧。等会儿到了金鹰那儿停一下,给人家挑个礼物去。” 赵京宁看向她,不慌不忙地说:“过生日一起吃个饭意思一下就行了,我做东。其他的,大老爷们没那么多讲究。” 叶知梦心里对他的歪理翻了个白眼,还是坚持:“你不讲究我讲究,别铝耍驼饷淳龆恕! 到底赵京宁还是随了她的意,任她买完蛋糕又陪着去商场挑礼物。 叶知梦不知道肖飞喜欢什么,赵京宁不用问,肯定也不清楚。送金银首饰显然不合适,又不是女孩子。在商场逛了一圈,思来想去,还是送个电动剃须刀,这个实用。 赵京宁听了不同意,说什么也不让买,拉着她就往别处逛。她觉得莫名奇妙,问了半天,他才别别扭扭说:“那东西有他女朋友送,你瞎操什么心。” 想想也是,剃须刀属于私人用品,和领带、腰带这类东西一样,还是由亲密的爱人送比较好。 只听某人又在边上嘀咕了一句:“你都没送过我。” 叶知梦很不给面子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完转身又回到刚刚的柜台,仔细挑选起来。 赵京宁跟了过来,拽了拽她的手,小声呵斥:“都让你别送了,你就是要跟我唱反调是吧?” 叶知梦没空搭理他,在专柜小姐的推荐下,挑了一个经典款,让对方开单。乘专柜小姐转身去开单子的空挡,她这才笑着伸手往他脸上一捏,说:“一根筋,给你买的,省得你埋怨,开心了吧?” 大庭广众之下被她这么一调戏,赵京宁有些挂不住脸,假意清咳了两声,撇过脸,得了便宜还卖乖:“浪费这钱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 看他麦色的肌肤上泛着可疑的红晕,她也不急着将他拆穿,便顺着他的话接道:“不是想着那个用旧了,给你换个新的嘛。” 专柜小姐开完单子递过来,赵京宁自然而然地想要伸手接过来去付账,被叶知梦拦截住,抢先接了过去。她笑瞪他:“我送你,当然是我买单,边儿去。” 赵京宁摸摸鼻子,只好在原地等她,心里却乐到开花,还是媳妇儿疼他。 买完剃须刀,赵京宁便像是得到了安抚一般,叶知梦说什么他都没意见,其实主要是她说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只顾一个人傻傻地偷着乐。 最后她给肖飞挑了款手表包了起来,价格适中,百年老牌子品质有保证,也拿得出手。 赵京宁犹豫:“哪有过生日给人送手表的,送钟,送终,不吉利。” 叶知梦惊讶:“你什么时候这么刻板了?钟和表还是有区别的,干嘛非得曲解了?党和组织破四旧多少年了,这么还漏了你这么个封建残余?” 赵京宁拧着眉看她:“叶同志,现在你的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这不是个好现象。” “去,德行。”叶知梦嗔骂道。 等他们驱车赶到时,肖飞和他女朋友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叶知梦把蛋糕交给领班,交代了几句,便跟着赵京宁进包厢坐下了。 肖飞和赵京宁打过招呼后,也不认生,张口就喊叶知梦嫂子。然后又介绍了身边的女孩给他们:“这是我女朋友,于琪。” 叶知梦有些错愕,这于琪,就是和席媛一起的那个于琪吧?她记得当时席媛是这么喊的。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这样也能碰上。 赵京宁也认出来了,只是没什么反应,对他来说于琪和陌生人没两样,淡定地颔首算是招呼过了。 于琪其实也是来之前才知道的,赵京宁的大名她从席媛那儿已经听过无数遍,之后又在川菜馆和大礼堂见过叶知梦,却没想到肖飞竟也认识他,关系似乎还匪浅。肖飞的嘴巴也真够严实的,从来都没跟她提过。 相互介绍打过招呼后,叶知梦拿出包好的礼物递给肖飞,笑道:“今天来得仓促,临下班才知道是你的生日,礼物也没来得及好好准备,可不要嫌弃。” 肖飞腼腆一笑:“嫂子说笑了,你能来我都很高兴了,礼物我可千万不能收。” “收下吧,这是你嫂子的一点心意。”赵大队看不得这客套,便发话了。 叶知梦也附和道:“就是,收下吧,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这……那谢谢嫂子了。下回真的不要再破费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这肖飞似乎还挺懂事的,叶知梦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看起来是个老实孩子。也难为他一个人在这里孤苦无依的,以后能帮上忙的地方尽量多帮帮。 于琪的话并不多,席间只是时不时替肖飞夹菜,默默地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一副乖巧文静的做派。 叶知梦偷偷观察着,如果这个于琪本质真如表现出的这般,倒也算是肖飞的福气了。倘若她是故意掩其锋芒,让人误以为她属纯良,那才是可怕。 她也不想把人想得这么复杂,但愿她是杞人忧天吧。 主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包厢忽然灯灭了,紧接着便有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进来,小推车上放置的自然是之前叶知梦买来的生日蛋糕,此刻点满了二十三根细烛,瞬间让黑暗消逝,闪烁着点点光明。 服务员领头唱了生日歌,叶知梦也跟着边鼓掌边附和,赵京宁例行耍酷,才不会唱,肖飞则是傻了,只有于琪反应快,合着拍子跟着唱起来。 叶知梦笑着对肖飞说:“寿星,许个愿吧。” 肖飞像是刚缓过神,连忙站起身,椅子差点儿都被他踢倒,踉跄地走到小推车跟前,双手合十,闭上眼许愿。 他的愿望很简单,希望今天在场陪他过生日的每一位都能一直幸福下去。 吹完蜡烛,他转身真挚地对赵京宁和叶知梦说了句:“大哥,嫂子,谢谢你们,今天我真的很感动,也很开心。以前我父母还没去世的时候,我妈总是给我煮碗面和两个鸡蛋就凑合过了。后来哥也走了,就更没心思过什么生日了,都快忘记过生日是什么感觉了。” 于琪听了眼眶含泪,起身走到他面前,挽住他的胳膊,泣声说:“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叶知梦和赵京宁对视一眼,她眼神传达出不满――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生日都没陪他过过? 赵京宁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部队忙起来昏天暗地的,出个任务,搞场演习就个把月,回回都错过我也没办法。 叶知梦朝肖飞笑笑,说:“自家人客气什么?这样就见外了。你看你,这么点小事就让你感动成这样,非要把大家都弄哭是不是?今天你是寿星,寿星要高兴才对。等会儿还有长寿面送上来,这个少不得。都别站着了,坐下分蛋糕,让我们也沾沾福气。” 肖飞牵着于琪坐回原位,依言切起了蛋糕,赵京宁凑到叶知梦耳边笑道:“想不到媳妇儿办事儿很周道嘛,值得嘉奖。” 叶知梦不理他,心道,那是必然的,总不能跟你这大老爷们一样心粗得跟什么似的。 31、(第 31 章) 参加婚礼 岳靓的婚礼将至, 叶知梦也早已收到了从北京寄来的请柬, 只是请柬却是给她和赵京宁两个人的。 之前她和赵京宁说过岳靓要结婚的事,他没太大反应,想了一会儿才问是不是高中经常和她一起组队上厕所的那个瘦瘦的女生。 不知道岳靓听到他是这样形容对她的印象时, 会不会气得吐白沫。 请柬上既然写了两人的名字,那她就例行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吧, 虽然她觉得赵京宁八成是不会去。一个忙得一年都回不了两趟家的人,哪来的闲工夫参加婚礼。 果然, 赵京宁说抽不出时间。虽然早已是意料之中, 但还是难免有些小失望。 叶知梦收起那些负面情绪,打趣儿般对他说:“不去也行,份子钱不能少。你那份我先给你垫上, 回头记得还我, 这可是劳动人民的血汗钱。” “分得倒挺清楚,你再给我说个你啊我的试试?劳动人民是谁我不管, 我只知道媳妇儿的就是我的, 我的就是媳妇儿的。”赵京宁大言不惭地说道。 “呸,无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赵京宁忽的低声笑道:“那我俩还真是绝配,贼夫妻,天生一对。” 不过是回趟北京, 赵京宁对她恨不得是千叮咛万嘱咐。她本来还纳闷儿,北京是她的家啊,回北京就等于回家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 后来狐狸再狡猾还是露出了大尾巴,这厮还记着他上回她和江舟打电话时答应的事儿呢。要不他提醒,她都快忘了,她的确答应过江舟等回北京补请他吃顿饭。不过她当时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也没真放在心上。 赵京宁很是不愿意,问她是不是回去非要请那小子吃饭。叶知梦懒得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简单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碰上了就请,碰不上就算了。 叶知梦回医院请假,曾主任一听说她这是要回北京,大笔一挥,直接批了一个礼拜的假,关照她在家多呆几天。她正想着曾主任果然走亲民路线,临了,对方言笑晏晏地提醒她,别忘了替他跟首长及夫人问候两句。 领导开口了,做下属的除了惟命是从还能怎样?忙不迭答应后再三感谢,赶紧从主任办公室闪了出来。 赵京宁因为有事脱不开身,故而没能亲自送叶知梦去机场,但电话里又老生常谈,叫她看到姓江的都躲远点儿,最好绕道走。 他哪里不知道江舟的堂弟江河和叶知秋是发小,不过在他看来,江舟,江河,一丘之貉。不过这话不能说给叶知梦听,省得她又说他小肚鸡肠,不大气。 不过叶知梦对他的嘱咐只当是耳边风,敷衍了几句便关机了。气得赵京宁直咬牙,还没到起飞的点儿,关什么机! 自从媳妇儿走后,赵大队就变得忧心忡忡,要不是真走不开,他肯定跟她一起回去,时刻在身边看着,免得那些宵小们惦记。他决定了,等她回来就求婚,然后打结婚报告。破坏军婚是要判刑的,看谁还敢不知死活地肖想他媳妇儿! 于是阴霾了两天的赵大队心情豁然开朗,走路也步履生风起来,这让特战大队的同志们几乎都要怀疑他们老大是不是大姨夫造访,情绪如此阴晴不定。 此时远在帝都的叶知梦浑然不知某人的“惊世”决定,被叶夫人叫醒了,刚起床准备梳妆打扮一下去参加婚礼。 六月的北京已宛如盛夏,叶知梦挑了一条水绿色的无袖连身长裙,衬得细白的胳膊更加粉嫩动人,一头长发盘成一个简单随意的发髻,既显俏皮又不失端庄。 叶夫人嫌她身上没首饰,又翻老底儿似的从她的梳妆台里拿了对钻石耳环和项链出来。学医的都甚少有戴首饰的习惯,所以叶知梦最后也只戴了那条项链,再多就不肯了,还安慰叶夫人说打扮得太闪耀,万一把新娘的风头都抢走了,那她岂不是要被怨死。 本还想再坚持让她把耳环也整上的叶夫人听她这么一逗趣儿,便笑骂道:“就你最贫,戴俩首饰就能把新娘风头给抢了去?那这新娘肯定也不咋地。” 叶知梦对她妈实在是无语了,可怜的新娘招谁惹谁了,被她身边的一个个这么埋汰。 正在化新娘妆的岳靓突然一个喷嚏,吓得化妆师手一抖,眼线一下画到了眉角,这倒霉催的,又得重来…… 叶夫人本来是安排司机送叶知梦去参加婚礼的,但叶知梦很久没开车,突然来了车瘾,想自己开车过去。只是她在国内没有车,只好厚着脸皮跟叶夫人要车钥匙,借她的爱车来过过瘾。 平日里叶夫人出行都由司机负责接送,坐的是那辆黑色的大奔。但叶夫人还有辆极少开出门的私人用车,一般都是她什么时候兴致来了,约老姐妹出去郊游时自己开的车。 白色敞篷的奥迪tt,因为叶政委反对的缘故,没有挂军区的牌照,只挂了辆普通轿车的车牌,在满是权贵车的京城不算起眼。叶夫人也不愿太过张扬,那些乱七八糟惹眼的通行证能收的都收起来,摆在挡风玻璃那儿还碍眼。 叶知梦也很喜欢这辆车,在美国她都是开二手车,手感和这辆比起来的确差远了,难怪她妈将车保养得这么好,跟小闺女似的。 岳靓的婚礼安排在了白家大院,过去礼亲王代善的府邸,听说里面的服务员都是穿格格装,似乎还挺有意思。 附近的车位几乎都被停满,叶知梦慢行绕了一圈,终于在旮旯角的位置找到了一处停车点,极熟练地将车倒进了停车位,熄火下车。 “叶知梦?” 刚下车便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下意识回头,还没看清是谁,对方就已经小跑着到她面前,惊讶地拉起她的手:“真的是你啊,叶知梦。还记得我么?” “当然记得,咱班的体育健将,短跑女王葛青,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跑得这样快。”叶知梦很快便认出来了,葛青变化不大,还留着当年的齐耳短发,看起来很精神。 葛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笑话我。”想想又问:“你今天也是来参加岳靓婚礼的吗?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说,我们都以为你去国外就失踪了呢。你是不是把我们这些老同学都给忘光了啊?” 岳靓上次也骂过她,葛青这么一问,叶知梦还真觉得自己干了件十恶不赦的坏事,她的确和失踪人士没太大区别了。 “怎么会?都记着呢。之前太忙了,很多事都顾不上,我妈都经常找不到我呢,呵呵。”很不厚道地拖叶夫人下水,不过她说的倒也未必不是实话。 “原来是这样,放心吧,我们不会怪你的,能遇见你大家肯定高兴坏了。真的好多年没见了,走吧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哎,好。” 岳靓这婚礼办得倒是别出心裁,不大的院子里却摆了几排罩着白色椅罩的椅子,椅背上绕了一圈紫色的缎带,在后面绑成了一个大大的拖尾蝴蝶结。一旁搭起的台子上铺着红地毯,架着几个用鲜花扎成的拱环,典型的西式婚礼风格。 内厅用来摆酒的地方却是古风浓浓,旧时天家才能用的明黄被设计成了桌布和椅套,上面绣着蓝色双龙纹。扇槛窗,内檐彩画和井口天花,处处展现出彼时王府的富丽堂皇与独有风韵。 最惹眼的莫过于厅内金色隔断上挂着的大红喜字以及来回穿着清朝宫服的服务员了,让人有种仿佛穿越到几百年前格格出嫁场面的错觉。 好一个中西结合,这样精致的婚礼,大概单身人士看了都会有想要结婚的欲望和冲动吧,着实令人羡慕。 时间一到,穿着白色曳尾婚纱的岳靓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仿佛降落人间的天使,挽着她父亲的胳膊缓缓行过花廊,走到新郎面前。 在宣读爱的誓言之后,新郎新娘互换婚戒,简单的圆圈从此圈住两人的一生牵绊。在场的每一个都为他们欢呼鼓掌,在震天的欢呼声中,新郎低头亲吻他的新娘,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岳靓笑得很甜蜜,浑身都洋溢着一种叫幸福的喜悦。叶知梦想,她应该是满意她的新郎的,就算相亲认识又如何,相处短暂又如何。英雄不问出身,相爱皆是随缘。 到了新娘抛花的环节,葛青怂恿着叶知梦也上台去接,但向来在人前腼腆的她哪会好意思上去,无论葛青怎么劝说就是不去。 不过葛青说不动她,不代表岳靓就肯放过她。殊不知新娘早就瞄到她了,就等着这会儿拉她上台呢。 叶知梦无奈,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任性的新娘赶鸭子上架给拖上了台,上台前新娘还偷偷叫她等下站最左边,她会往左边抛。 有这么暗箱操作的么?不是谁幸运地接到新娘捧花的便是下一个要结婚的新娘,但请注意,是幸运!讲好了抛给谁,这还能作数吗?算了,今天这大好日子,新娘最大,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在黑幕的操纵下,叶知梦毫无疑问地接到了捧花。这时台上的姐妹们也反应过来,这肯定是串通过的,她们怎么就忘了这人是新娘子亲自拉上台的呢,于是姑娘们便不依了,嚷嚷着要新娘再抛一次,刚刚不算。 岳靓才不管呢,笑嘻嘻地对她的姐妹们说:“你们就让让年纪大的嘛,尊老爱幼懂不懂?一个个这么凶悍,当心真嫁不出去哦。” 这一刻叶知梦真有想把这碎嘴的新娘当场掐死的冲动,她就是傻,就不该上这台,不该听着二缺新娘的话乖乖站到指定位置,不该伸手去接这花!剁手! 户外西式婚礼闹得差不多了,外面的宾客也纷纷移步屋内。大厅大概可容纳十来桌,葛青拉着叶知梦和几个高中同学坐到了一桌,都是以前和岳靓关系不错的,叶知梦也算熟悉。 由于叶知梦消失多年,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被提问的最多,无疑是工作近况和感情生活。听说她和赵京宁仍在一起时,所有人都叹服了,这应该是他们当中谈得最久的一对了。赵京宁那时虽不与他们同班,但其大名在整个人大附中那可都是如雷贯耳的,谁不知道他和叶知梦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 不过也有消息灵通的问她不是和赵京宁分了好几年了吗?她当年和江舟一起去了哥大,好多人都以为她是不是和江舟在一起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赵京宁。 叶知梦没有说话,她和赵京宁之间的分分合合她不想说给别人听,这是他们的私事,再扯进江舟,更是没必要说给旁人当八卦来听了。 葛青出来打了圆场,提议大伙儿先干一杯再聊,这才免去了沉默的尴尬气氛。之后大伙儿也不再揪着叶知梦不放,话题扯开了,可聊的事儿海了去了。 32、(第 32 章) 普通朋友 叶知梦默默地听着他们胡吹乱侃, 葛青凑过来小声问她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然后解释说那人也不是故意的,有口无心,都是同学, 不要跟他计较了。 她没生气,只是插不上嘴, 而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菜挺好吃的, 只顾说话就没工夫吃菜了。她对葛青笑着摇摇头, 表示自己没事,不想解释太多。 新郎和新娘又出来折腾了,这回换了身古代婚礼穿的喜服。司仪拿着话筒让点到名的女士上台来, 不知又要闹哪样。 叶知梦只求别再拉她上台了, 但司仪仿佛故意作对,第一个念的就是她的大名, 后面还有一串名字, 她也没听进去。 她本打定主意就当没听见,坚决不上台。但那该死的司仪在数人头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一问新娘是谁,然后便抓着话筒在台上一遍遍地叫叶知梦的名字,还煽动群众:“这个, 可能我们叶知梦小姐觉得害羞哈,这样吧,大家给点掌声鼓励一下, 行不行?” 这么一来,她不上都不行了。叶知梦头皮发麻,丫的今儿就不该来参加这劳什子婚礼,直接把份子钱给了就完。这不是来吃喜酒,简直是来自虐。 被邀上台的女士们在“格格”的指引下到了后面的一个小包间换衣服,原来这是学唐伯虎点秋香呢,让她们换上和新娘一样的喜服,盖上一样的喜帕,和新娘混在一起排排站,让新郎来认。 叶知梦满头黑线,这破主意究竟是哪家婚庆公司想出来的,下回再有亲戚朋友结婚绝对不推荐。 盖上喜帕的“新娘”们再次在“格格”的引导下回到了前台大厅,新郎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但还是被这阵势搞得紧张不已,万一等会儿认错了,那不但糗大了,回去还得被媳妇儿收拾。 新郎这会儿在心里埋怨自己老婆事先也不给自己通个气儿,好歹给个暗示什么的,这光看哪能看出什么名堂,何况还穿着那么宽大的喜服,除了高矮能分辨出来,别的有啥区别? 新郎还是有点聪明的,先从身高上排除了两个,又从站姿上排除掉两个,他可不记得他老婆什么时候喜欢外八和内八站相。剩下还有两个,其中肯定有个是他媳妇儿,只是刚刚的判断方法已经不奏效了。这两人这么打扮,还真分不出你我。 这下为难了,下面的人还嫌不够乱,起哄叫他赶紧选,别磨磨蹭蹭了。新郎左看右看,最后选了右手边的这位,刚要上前去牵她的手,忽然有个人影冲上台来,先一步拉起了新娘的手,场下顿时哗然。 叶知梦感觉有人抓起她的手往外走,她心想这下坏了,新郎这个蠢蛋,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自己老婆都能挑错,搞什么呢。 她正要出声提醒,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这个不是你的。” 是江舟! 他什么时候来的?!现在什么情况,要不要这么惊悚? 得到“高人”指点的新郎欢快地上前去牵起了真正新娘的手,心里也大松一口气,差一点,差一点,天佑我也。 江舟几乎是将她拽出场的,她脑子也糊了,竟然忘记伸手去揭了喜帕,只顾低头看路怕被绊倒。 到了刚才的更衣室,江舟才松了手,一把将盖在她头上的喜帕掀了,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指了指里面,示意她先把衣服换了再说。 其实江舟就是在她去后面换衣服的那会儿才到的,一来就看到这么出戏,眼看着那新郎似乎转身向右准备过去了,他才忍不住冲上台拉走叶知梦,顺便救了那个笨蛋一把,至于剩下的新郎还会不会选错那就不关他事了。 江舟不知该感到骄傲还是悲哀,无论她叶知梦作何打扮,就算她蒙着脸,和别人穿着同样的衣服,他还是能一眼将她认出。是劫,还是缘?呵,鬼知道。 叶知梦换回自己的连衣裙出来,见江舟正上下将她打量着,目光炙热得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便出声打断:“你怎么来了?” 江舟眉梢一挑,反问道:“我怎么不能来?不欢迎?” “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一直没看到你,我以为你不会来。” 岳靓高中的时候和江舟关系算铁的,她不是没想过他可能会来,只是婚礼开始了还没见他人,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但她忘了,江舟这人从不按牌理出牌。其实也不是怕见到他,可总觉得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那么就算见面也只会徒增尴尬,倒不如不见的好。 “这么说来,真难为你还能想到我。”江舟懒懒地说着。 “只是我又不懂了,你这次回北京的事儿怎么就没跟我透个气儿呢?你欠我的那顿,我可一直记着呢。难不成,你想赖?” 叶知梦有些心虚地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她确实有点儿故意躲着他的意思,但被这么当面揭穿,还是有点落不下面子,怎么都不会承认了。 “呵呵,怎么可能呢?请,一定请。”她僵硬地笑笑。 江舟脸色一沉,直起身不再看她,云淡风轻地说:“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别笑了,真难看。走吧!” 啊?今天?现在?叶知梦傻了,忙拦住他:“你没开玩笑吧?现在?前面还没结束呢,哪有喝喜酒中途跑路的道理。” 江舟不以为意,轻笑一声:“难不成你想回去被问三问四?也成,好久没和大家伙聚聚了。” 他这么一说,她也反应过来了,刚才她是被他拉走了,又消失了这么一会儿,就算现在回去也解释不清了,反而让人有种“越解释越掩饰”的错觉。盘问和嬉笑是少不了的,想想大家用一副暧昧的眼光在他们身上游移就教她扛不住。 叶知梦有些沮丧地说:“算了,里面人多,我也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先撤就先撤了吧,我去跟岳靓打声招呼。” “你觉得跟她打完招呼,她能放你走?一把年纪,还真是越活越天真了。”江舟嘲讽道。 被他说得有些窘困,叶知梦脸微微发烫,她的确不善人际交往,但好歹给她留点儿情面,用不用说话这么毒啊? 当下不想跟他在这更衣间门口过多言语纠缠,等下“新娘们”回来换装就尴尬了。他说得也有道理,要是去和岳靓招呼一声说先走一步,她不说出个不得已必须离开的理由,对方肯定是不会放人的。 叶知梦考虑片刻便决定还是晚点打个电话给岳靓说声抱歉罢了,便跟着江舟一前一后出了白家大院。 江舟这回没开他那辆霸气的路虎,却换了辆更骚包的黑色世爵c8,叶知梦感叹,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贫富差距果真是越来越大了。 绅士地替叶知梦拉开副驾驶的门,却见她站在原地微笑着朝他摇摇头,正要发作,她又往一边方向指了指,说:“我今天开车来的。” 江舟一愣,随即合上车门,又换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她问:“那今儿小爷有这个荣幸坐一回美女的车么?” 叶知梦打内心里自是不情愿的,但也不好一口直接就给回了,便问:“那你这车就搁这扔着?回头还得再过来一趟不麻烦么?” “找人开回去就行了。”江舟不在意地说道。 “我很久没开车了,国内路况这么差,我一个人也就算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还白白搭上你,那岂不是要我愧疚死。所以还是你在前面领路,我在后面跟着你开比较好。”叶知梦不死心道。 江舟从她身边擦肩,玩世不恭般低声笑道:“呵,要死一起死,怕什么。” “呸,谁要跟你一起死。”叶知梦小声咒骂,转身快步离开。 江舟把玩着车钥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现在对他越是抗拒,他对她越是难以放开,犯贱是没有理由的。 她车技差?当年从美国东部开车到西部,她开得比他还疯,无人的沙漠公路上,她玩漂移玩得乐此不疲,他在旁边坐着胆战心惊。 他知道她不过是在寻借口不让他上车而已,他只当不懂。 江舟上车后报了个地名,叶知梦离京太久,只能输入导航求助。为了不让车内气氛因沉默而显局促,她又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叶夫人车上放的是凤凰传奇的专辑,而此刻播放的正是烂大街的“月亮之上”,叶知梦没听过,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江舟在旁听得脑袋一抽一抽的,只觉聒噪。斜眼看了她好几眼,对方还挺沉浸其中,他适时选择了沉默。 想不到这歌还有这效果,叶知梦也算是歪打正着。要是江舟没完没了地跟她使劲扯皮,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到了地方,叶知梦有些怀疑地看向江舟:“你确定是这儿吗?这儿能有吃的?” 江舟没理她,径自下了车,站在车旁等她。 叶知梦半信半疑地将车停好,下车后不忘按上车锁,跟着江舟一同进了这家名为“等旧时光”的休闲吧。 休闲吧的老板约莫三十五岁左右,是个高大帅气的混血,似乎与江舟很熟。他们像老朋友一样拥抱了一番,帅气的混血老板注意到江舟身边的叶知梦,也想来个热情的拥抱,但被江舟一臂挡住:“我朋友,叶知梦。” 混血老板耸耸肩,又伸出手来:“你好美女,叫我丹尼尔就好。” 叶知梦礼貌性地与他握了下手:“你好,丹尼尔。” 丹尼尔招待他们坐下,江舟说:“丹尼尔是中意混血,他的拿手就是各式意面和意大利甜点。” 叶知梦点了份墨鱼面和柠檬苏打,靠在椅背上看向江舟,颇有款姐范儿地说道:“尽管点吧,想吃什么喝什么就上,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了。” 江舟无视掉她的话,点了份海鲜烩面和一杯红酒。 “虽然和你们这些老板比起来,我是挺穷的,但你也用不着这么替我省钱吧?请你吃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我还以为在美国的时候你吃意面早吃得想吐了,没想到你对它这么情有独钟。”叶知梦笑道。 江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哑巴了似的,就是不开口。 叶知梦被他盯得发怵,低头玩起了手机。没一会儿丹尼尔就亲自端来了精心烹制好的意面,香味扑鼻,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确实如江舟所言,丹尼尔的手艺堪称一绝。叶知梦吃得很满足,却没发现江舟只是拿叉子搅了搅,心不在焉的样子。 忽然江舟放下叉子,走到小舞台那儿,一把抄起了吉他。他坐在高脚椅上单脚着地,手握着立式麦克:“有一个人,我爱她爱了十三年,看着她对别人笑,为别人哭,我除了一直守在她身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如果说,这辈子我有什么最后悔的事,那便是在她终于离开别人怀抱的时候我也离开了她。即使重逢,我也没有勇气告诉她,宝贝,离开你,是不得已。有首歌一直想唱给她听,不用给我答案,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叶知梦魂差点儿给他吓飞了,嘴里的意面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如同白痴一样。喝了点柠檬水终于将意面吞咽下去,江舟的话却如重锤将狠狠地锤在了她心上。 他低头弹着吉他,声音从麦克风当中传来―― 等待?我随时随地在等待 做你感情上的依赖 我没有任何的疑问这是爱 我猜?你早就想要说明白 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从天堂掉落到深渊 多无奈 我愿意改变重新再来一遍 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 感情已那么深叫我怎么能放手 但你说 i only wantbe your friend 做个朋友 我在你心中只是just a friend 不是情人 我感激你对我这样的坦白 但我给你的爱暂时收不回来 so i 我不能只是be your friend i just can''tyour friend no, no, no,我不能只是做你的朋友 不能只是做普通朋友 …… 等他一曲唱完再抬头,原本的座位上早已空空如也。 江舟似是早已料到,放下吉他走到吧台,苦笑着对丹尼尔说:“给我一份提拉米苏。” 她只是忘了带我走。 丹尼尔没有多问什么,叹了口气,在江舟的肩头拍了拍。 33、(第 33 章) 思念如潮 那天叶知梦匆匆丢下几张百元钞在桌上后便从休闲吧逃也般出来了, 江舟的剖白她听到了, 但却承受不起,也回应不了。 回到家中思前想后,她觉得或许她与江舟真的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 至少目前是。江舟在她身上耗费这么多年的情感,其实她也得负相当一部分责任。如果当初就不给他在她身边频繁出现的机会, 那他也就不会抱有希望。 最后,她给江舟发了一条信息, 仰躺在床上, 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快感,反而胸口愈加沉闷。 忽然很想和赵京宁说说话,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将电话拨了出去。该死的居然不在服务区, 顿时有些气馁, 冷静下来想想接通了又要说什么呢?说她因为失去江舟这个朋友感到难过?罢了,有什么好说的呢。 如果有个女人爱赵京宁爱了十三年, 而赵京宁因为失去这个朋友而难过, 她大概也不会大度到去安慰他。 其实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她怎么会容许赵京宁身边一直徘徊着一个爱他、想法设法得到他的女人存在呢。十三年,更是天方夜谭。 对于江舟,她除了抱歉,什么也做不了。 江舟在收到她的短信后, 看了一眼,便随后将手机扔到了街边的垃圾桶里。他觉得自己也病态了,最近对砸手机和扔手机上了瘾, 欲罢不能。 果真连朋友也没得做了,从彼此的世界消失,这是不是就是她所希望的皆大欢喜?如果是,那就成全她。至于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不会有人在乎。 叶知梦回北京好几天了,跟叶知秋连个照面都没上。转眼又半年没见了,还挺想念这家伙的。 这天正在家跟叶夫人叨叨他,他就现身了。 叶知秋连作战服都没换下,看来在家不打算呆久。主要是之前叶夫人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去部队,搞得领导们压力很大,赶紧批了半天假将叶知秋给轰了回来。 一回到家,叶知秋就先把叶夫人教育了一遍,没事儿别往部队乱打电话。气得叶夫人直骂“兔崽子”,要造反了,敢训起老娘了。 “你们爷儿俩一个比一个忙,要不是你姐回来了,说想你了,我才懒得给你打电话,看见你我就揪心。”叶夫人埋怨道。 叶知梦挽着叶知秋的胳膊撒娇:“好啦,别怪妈了,要怪就怪我吧。半年没见面了,你都不想我吗?我可想着你呢。” 叶知秋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看她似乎没有刚从美国回来那会儿清瘦,气色也好了许多,难道爱情的力量真的这么大? 见叶夫人进厨房张罗去了,叶知秋倚靠在沙发上歪着头问她:“他对你好吗?” 知道他指的是赵京宁,叶知梦羞涩地点点头:“挺好的。”蓦地想起当初他听到她为了追回赵京宁要去南京时的愤怒,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你还生我气么?” 叶知秋睨了她一眼,鼻孔哼气儿道:“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叶知梦讨好地替他捏捏肩,说:“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气坏了伤身,划不来。” “听说前阵子江舟去南京了,你跟他碰上没?”叶知秋闭着眼睛一边享受她的服务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叶知梦使劲捏了他一把说道:“听江河说的吧?哼,肯定是,除了他没别人。碰上了又怎么样?我跟他没可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知道没戏就彻底说清楚,别拖泥带水的,江家老太太还指望着他抱孙子,再给你耽误下去,老太太估计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少吓唬我,我又没拦着江舟不让他找对象,他要愿意娶媳妇儿,我头一个给他送红包过去。所以这抱不上孙子的事儿怎么能赖我?而且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了,以后也尽量不和他碰面,希望他能早点走出来。” 说到抱孙子这事,叶知梦也顺带替叶夫人耳提面命了一回:“江家老太太急不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妈急得快成热锅上蚂蚁了。这么多年,别说女的,就是母的都没带回家过,妈对你的性取向问题纠结很久了。你怎么说?” 耳尖的叶夫人从厨房探出头来:“你们姐弟俩说我什么呢?” 叶知梦抢着答道:“没说您,说叶知秋呢。他说让您给他介绍对象呢,争取早点让您抱上孙子,嘿嘿。” 叶知秋忙捂住她嘴,凶狠道:“胡说八道什么。” 叶夫人也不傻,只不过说起抱孙子这事儿就激动了那么点儿,操着菜刀就出来了。右手还挥舞着菜刀,激情四射地说:“臭丫头,哄我了吧?就他?哼,他要是答应让我给他介绍对象,母猪都会爬树了。” 说起来就有气,之前给他介绍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她看着也喜欢。好说歹说把他弄过去跟人家见面了,人家姑娘倒是看上他了,他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饭吃到一半就被部队上的电话叫走了。 之后人家闺女都放下身段来主动打听了,他却死活不肯露面了,老推说忙,最后干脆关机失踪三个月,也不知道死哪儿出任务去了。这事儿后来就黄了,搞得她现在见到那老姐妹都觉得对不住。 “妈,别激动,千万别激动,菜刀不长眼,别误伤了自己。”叶知梦心提到嗓子眼儿说道。 叶夫人看了他们一眼,都是不教人省心的主儿,终于拿着菜刀回厨房了。 叶知秋凉凉地说:“先顾好自己吧,还有这闲工夫替我操心。” 叶知梦哼道:“我好着呢。你是我弟弟,我不替你操心,我替谁操心?” 她忽然倾身凑到他跟前,一脸严肃:“叶知秋,你老实告诉我,你不会真对男人有感觉吧?” “是。”叶知秋爽快答道。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说了,反倒是叶知梦一下不能接受,瞪大眼睛,衣服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叶知秋食指在她脸上轻轻刮过去,十分淡定地说:“假的。” 发现自己被耍了,叶知梦当下赏了他一个爆栗,撅着嘴跑厨房给叶夫人打下手去了,省得在外面被他气死。 晚饭过后,叶夫人端着一盘水果出来,朝叶政委随口问了句:“听说老赵要外调了?是不是真的啊?” 叶政委横了一眼:“妇道人家,没事儿少打听这些。” 叶夫人“啪”地把盘子往茶几上一放,翻了个白眼:“你当我爱打听啊,还不是为了你宝贝闺女,她现在和赵家那小子处着呢,要结婚了,就是人老赵家的媳妇儿了。我关心下未来亲家的动向,有错儿么?” “老赵外调跟他们小辈处对象有什么关系?净胡扯。”叶政委蹙眉,他向来不爱在家讨论公事。 本来窝在沙发随后翻杂志的叶知梦听父母一来一回这么一说,便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问道:“爸,赵叔真要调走?” 叶政委啜了口茶,沉思片刻,说:“调令还没正式下来,但也八九不离十了。过阵子就要着手准备联合军演了,这次是三大军区头一次合作演习,上头十分重视。估计等演习结束,调令也就差不多下来了,这回人事调动幅度不小,各军区也是时候洗洗牌了。” “可按理说,赵叔混到如今的位置,再调也该往上调了,怎么会外调?”叶知梦不解。 叶知秋勾起嘴角轻笑道:“没听过一种说法吗?上海人眼中,除了上海,都是乡下。咱北京人眼中,除了北京,都是基层。放心,你未来公公那是下基层去了,再回顾下军委历届领导班子们的履历,你就会明白组织的用意了。” 叶政委看了他一眼,说:“哼,这方面你倒是研究得挺透,领导也敢拿来开涮。马上联合演习了,你把皮给我绷紧点,别给我掉链子丢人。” 眼看着假期就要结束了,回南京的前一天,叶知梦去了趟赵家。这次来她还有点紧张,总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错觉。 吴主任见到她瞬时喜笑颜开,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昨天你打电话过来说今天要来的时候,可把阿姨高兴坏了。前几天就听说你回来了,本想着叫你过来坐坐,结果院里最近忙得不可开交,阿姨自己倒是忙得抽不开身了,你可别怪阿姨。” “怎么会,本就该是我们做晚辈的主动来拜访。耽搁了好些天才来,阿姨别生我的气才是。”叶知梦红着脸道。 “你这孩子说哪里话,你能来,阿姨就很高兴。来,坐这儿。” 叶知梦被拉着坐到沙发上,其实她和赵京宁一家算是十分熟悉的,从前不知道在他家蹭过多少回饭,简直就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第二个家。现在反倒变得拘束起来,真是时间变了,心态也变了。 “去南京那边还适应吗?听说是在老曾手下?没为难你吧?”吴主任关心地问道。 叶知梦笑着摇摇头:“曾主任对我很关照,一切都还顺利。阿姨也认识曾主任?” “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每次回南京还都会碰个面。虽然你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人生地不熟的,多个人照应总归好些,我们也放心。”吴主任顿了顿,又问:“你和京宁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都挺好的,他没有欺负我。“叶知梦脸更红了。 吴主任拍拍她的手,说:“没有就好,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阿姨替你收拾他。” “阿姨您真会开玩笑。”叶知梦忍不住笑道。 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夸张了,吴主任忽的叹了口气,抓起她的一只手,缓缓道:“你们俩也都老大不小了,既然分开这么久还能在走到一起,那就说明你们之间缘分不浅。以前不管发生不愉快的事,都不要再计较了。珍惜现在,好好相处,争取早点定下来,我们做家长的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叶知梦郑重地点点头:“我们会好好处的,以前是我们不懂事,让您们操心了。” 未来婆媳俩说了一上午的话,在赵家吃了中饭,叶知梦就回去了。 第二天叶夫人亲自送她去了机场,本来还好好的,母女俩说着话,道别着,眼眶就红了。 临入关前,叶夫人忍不住一再叮嘱:“好好跟赵家小子处着,别耍小性子。当然,也不能被他欺负了去。傻丫头,听到没有?” 天下母亲都一样,连关照的话都如出一辙,看来她和赵京宁之前的事真是让几位老的操碎了心,现在对他们都没什么信心了。 “知道了妈妈,你真隆n医チ耍阋不厝グ桑铝朔苫腋愕缁啊!币吨稳汤峄踊邮郑衷谝膊恢涝趺戳耍嚼丛绞懿蛔》掷氲某∶媪恕 叶夫人抹掉泪,笑骂道:“坏丫头,嫌妈妈铝恕p辛耍易吡耍堑玫搅舜虻缁啊! 不过短短两小时的旅途,却依然分别得如此沉重。时间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再也没有就算分隔数万里却也走得从容的心境。似乎年纪越大,越恋家了。 昨晚上和赵京宁通了电话,他说今天抽不出时间来接她,她沮丧了一晚上,但也知道他的职业注定了他的身不由己,不能全怪他,可她还是觉得郁闷。 慢慢吞吞地下了飞机,拿了托运的行李,却在接机口见到一抹不容忽视的军绿色。她几乎以为自己是飞机坐久了眼花了,拖着行李走到他面前,伸手往他脸上使劲一捏,软的,热的,是真的。 她几乎快要高兴得尖叫起来,一下将他抱住,在他怀里撒娇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来不了的吗?骗子。” “给你个惊喜,想我吗?”赵京宁贴着她耳朵亲昵地问,丝毫没有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意识。 叶知梦羞赧地将他推开:“别人都看着呢。”说完便急匆匆地拉着行李往外走,免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干点别的什么丢人的事来。 知道她皮薄,也不逗她了,一把将她的行李箱夺过来,另只手霸道地牵住她,十指紧扣。步伐也越来越快,叶知梦几乎快跟不上了,让他慢点。 慢点?怎么能慢!再慢他就欲/火焚身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她,这会儿说什么都阻挡不了他,他想要她,想得快疯了。 35、(第 35 章) 服务周到 叶知梦这回也彻底体验了一把“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赵京宁像是打了鸡血般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被折腾到无力,任他摆布,最后被他成功做昏过去。 途中醒来, 是被她身后复苏的热铁抵得难受,她累得实在睁不开眼, 只伸手将他推了推,闭着眼警告:“离我远点儿, 我要睡觉!” 她本来力气就不大, 这会儿更是四肢无力,如蚍蜉撼树,哪能将赵京宁推动半分, 警告更似娇嗔, 毫无威慑力。 他将她搂得更紧,火热的胸膛贴着她光滑如丝的玉背, 有意无意地蹭着, 手掌也不安分地在她胸前骚动。 低头在她肩膀和脖颈之间不停地啄吻,见她无意识地嘤咛了两下并企图闪躲,他一口咬住她的耳朵,舌尖在她耳廓上舔舐,“你睡你的, 我就进去呆着,不乱动。” 说完抬起她的左腿,熟练地找准方位, 一个挺身进入,前后不过几秒的功夫。等叶知梦难以置信地睁开眼转头瞪他,他则若无其事地笑着将她拥紧,闭上眼睛说:“乖,睡觉。” 他两腿将她夹住,胳膊横过她的身子,大手抓着她的胸,更别提在她体内蠢蠢欲动的二兄弟,这样都能睡着,那真出了奇! 这姿势实在不舒服,叶知梦刚挣扎了一下,身后的声音就不对劲了,隐隐带着些许低喘:“别动!再动后果自负!” 叶知梦被他吓得一愣,僵住没敢动,两秒后反应过来,气得将某只在她胸前作乱的手拍掉,说:“出去,出去!这样我不舒服,睡不着!” 赵京宁一听,顿时眼前闪过一丝精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既然夫人觉得不舒服,睡不着,那为夫便将夫人伺候得舒服了再睡可好?” 不等她反对,便又开始新一轮的律动,有缓有急,时浅时深,抑扬顿挫,室内尚未退散的情欲之味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叶知梦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沉,想撑起身子坐起来,胳膊传来一阵酸软,于是不争气地倒在了床上。四肢百骸像是被人拆解了又重新接上一般,而罪魁祸首正侧躺着,一手支着脑袋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看什么看,流氓!”恼羞成怒的叶医生一把拉起薄被盖至胸前,费力地起身将薄被裹了一圈,也不管因此而暴露的裸男赵大队,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餍足的赵大队目送着叶医生离去,忽而一笑,跟着翻身下床,毫无裸奔意识。拉开衣橱的大抽屉,手指从最左侧的一排内衣上滑过,最终定格在一件黑色的镂空蕾丝内衣上,食指一挑,便将内衣轻易地勾了起来。 拿着内衣裤到浴室门口,门从里面反锁了,哟,这是防着他呢?那不敲门岂不是辜负了她这番缜密的心思? 叶知梦怕自己腿软站不住,干脆将浴缸放满水,好好泡一泡。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实在没力气陪他鸳鸯戏水,便当做没听见,躺在浴缸里闭目养神。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便没了音,她想他大概是放弃了,也没去管。没过多久,门外传来“砰”的一声,接着浴室的门便被打开了。 叶知梦口瞪目呆地看向他,某人却装作一脸无辜地耸耸肩,说:“给你送衣服来着,结果敲了半天门没见你反应,我担心你晕堂了,只好把锁砸了。” 她看向他手里拎着的她的内衣裤,脸霎时充血,红了一片。这是回国前梅送给她的赠别礼物,由于过于暴露,她一直收着没好意思穿,他居然给她翻出来了! 丫居然冠冕堂皇地砸门,明知道她是懒得理他,还偏说怕她洗澡洗晕过去。这还不是关键!最让她崩溃的是,他居然在她屋子里“遛鸟”! 一个身无寸缕的肌肉男抡起锤子砸开浴室门,另只手里还拿着女士性感内衣,这场景实在太诡异,怎么看都像是在拍岛国大片。她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又可气又可笑,心里直骂他变态。 “看来是虚惊一场。刚刚没听到我敲门吗?怎么不都不吱声?”赵京宁将她的内衣裤放好,走到浴缸前,俯身试了试水温,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般说:“算了,你没事儿就好,可惜了那把锁。” 好意思说!叶知梦对他的幼稚行径和自问自答实在无语得很,他都敢裸奔砸门了,她还指望能将他给轰出去不成? 侧身挪了挪身子,给他让出点空地儿,可这浴缸着实不够大。赵京宁半个身子进来就将她挤得贴身挨边儿,等他整个人都进来,她已经被他拉着躺在怀里。 她被他打败了,早知道刚刚就该淋浴,抓紧时间洗个战斗澡出来。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但绝不能赔了门锁还要赔夫人! “先说好,只洗澡,不许动手动脚。”叶知梦哀叹道。 赵京宁拿起澡巾认真地替她擦着身子,对她的话表示不解:“不动脚没问题,不动手怎么洗澡?” …… 勤劳的赵大队一丝不苟地替媳妇儿洗完头附加按摩,擦完身子顺带丰胸。他将她扶起身,自己也跟着站起来,开了莲蓬头帮她进行最后的冲刷。神色正常得不含一丁点儿杂念,完全一副服务行业的佼佼者模样,专业素养那叫一个高。 叶知梦有些兴味地低头看着某人翘得高高的某处,偶尔还自我抽搐一下,接着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茁壮成长。 “洗好了,穿衣服去吧。”他拍了拍她的臀部催促道,眼里话里都是宠溺,似乎完全没有让她帮忙“灭火”的打算。 叶知梦踏出浴缸后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风亮节了? “再看就走不了了。”他“好心”提醒,然后伸手将热水关了,直接冲凉。 她擦干身子,看到挂在架子上的内衣裤,想也没想地就穿了起来。半罩杯设计的内衣只有一层薄薄的透明蕾丝,大半个酥胸都露在外面,粉色的蓓蕾藏在蕾丝后若隐若现。 这根本就是情趣内衣,穿上比不穿更令人血脉贲张。可怜的叶医生还在全神贯注地反手到身后扣搭扣,一双大手已覆上她的手,带领着她将内衣扣上。 赵京宁本来的确是打算放过她的,可这小女人偏偏火上浇油,在他面前光着身子扭来扭去,捣腾那两块穿了跟没穿似的破布,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话说回来,他眼光真不错,这玩意儿穿在她身上的确勾人得很。 一把将她提起,抱坐在洗脸池上。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与他对视,眯着眼问:“故意的?知道后果么?” 她笑着勾住他的脖子,问:“现在大概知道了,能申请缓期执行吗?” “考虑一下,给你十秒钟自我申诉。” “才十秒钟?” “还有五秒。” “……” 她凑身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抵着他的唇说:“舍不得你冲冷水澡。” 一句话便让赵京宁彻底疯了,魔了,捧着她的脸,撕咬着她的唇,搅弄着她的舌,急吼吼地宣布:“申诉驳回,维持原判,立即执行。” 等两人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赵京宁难得主动地申请下厨,叶知梦也乐得当甩手掌柜,由他一个人忙活去。之前运动量过大,又没进食,她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对于他的厨艺,她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本以为他随便弄点儿吃的先填饱肚子要紧,结果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他出来,她便朝着厨房口喊了声:“赵宝宝,好了没啊?饿死了。” 没意思,居然不理她。叶知梦无聊地玩起了手机游戏,又四十分钟过去了,她已经饿得没力气喊了,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哀怨地看着他:“老公,我饿。” 赵京宁洗完澡随便穿了件白色贴身短袖,下身套了条灰色的休闲中裤,难得的居家打扮,胸前还系着她的粉色围裙,看来认真的家庭煮夫也是很有魅力的。 “过来。”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唤道。 无力地拖着步子过去,被他长臂一勾,圈在怀里,低头便是一个热辣的湿吻。他将她吻到她快窒息才放开,指了指一旁的几道菜,表情镇定地说:“端出去吧。” 叶知梦白了他一眼,装,继续装,再装就不像了。懒得理他,上前端了盘子出去了。 赵京宁做了四菜一汤,两个人吃的话有些丰盛了。她回北京一个礼拜,走之前把冰箱的菜都清空了,所以现在吃的菜肯定都是他事先买好的,这倒让她有些称奇,也有些感动。 吃完饭她自觉地准备收拾桌子洗碗,但他让她去歇着,将洗碗的事也揽了过去,让叶知梦再度受宠若惊。 今天的赵京宁很不对劲,具体说,是殷勤得过了头,简直把她当老佛爷在伺候。叶知梦托起下巴思考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肯定有事儿瞒着她。 叶知梦猜得没错,赵京宁当然有事儿,求婚这件大事儿可不得好好酝酿一下,先把人哄好了,感动了,脑子热了,就答应了。 当然,对于赵京宁来说,他不认为自己处处将媳妇儿服侍周到了是为了给求婚加分,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叶知梦这辈子除了嫁给他,还想嫁别人? 36、<第 36 章) 煽情求婚 洗完碗的赵大队端着一杯鲜榨的西瓜汁到叶知梦面前, 挨着她坐到沙发上, 左手揽着她的肩,右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这一系列动作在叶知梦看来,是他准备向她坦白从宽做的铺垫以用来混淆视听和转移注意力, 看来事儿还不小。 他要敢说在她回京期间,他跟哪个小妖精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她保证用她的柳叶刀一刀一刀地将他那不能自控的二兄弟给剐了。 一心想着怎么说结婚这事儿才自然的赵大队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阴风阵阵,直到叶知梦不耐烦地将他推了推:“挨着热, 坐好了, 有事儿说事儿。” 赵京宁惊讶地看向她,她竟然知道他有事要说?他表现得这么明显么?可她西瓜汁还没喝完呢。 “你先把西瓜汁喝完再说。”他再次端起杯子递给她说。 叶知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西瓜汁, 喝了两口刚要放下, 赵京宁又叨叨:“你喝完啊,我榨了半天。” “我又没说不喝, 等会儿再喝不行吗?催什么。”叶知梦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你喝完就是了, 废那么多话干什么。”赵京宁眉头蹙得老高,心里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女人怎么事儿这么多。 “说了等会儿再喝,有完没完。”本来刚吃完饭肚子就涨得满满的,哪能一下喝完这么一杯果汁, 而且他态度这么强硬,她逆反心理就发作了。 赵京宁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不喝是吧?得, 你不喝我喝!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就剩下最后一点点,他把杯子塞到她手里,说:“就这么点儿了,不喝就没了。” 叶知梦不懂他干嘛非让她现在就把西瓜汁喝完,反正也没多少了,喝完就喝完,她倒要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催命似的。 等喝得快见底了,他又在旁边拢骸奥愣龋鹎鹤拧! 她翻了个白眼,一口气喝完,这时却见杯底一枚银色的指环沿着杯壁缓缓滑向她的嘴边。她凝起呼吸,抿嘴喝完最后一滴果汁,终于看清了那枚正亲吻着她唇瓣的戒指。 她扭头看向赵京宁,他正有些担忧地看着贴在她嘴边的戒指,想伸手将杯子拿走:“喝完了,把杯子放下,听话。” 他怕她把戒指也吞下去,她有那么傻吗? 她故意张嘴将戒指含进嘴里,他便慌慌张张地拿走杯子,捏着她的两腮,急切道:“别咽别咽,赶紧吐出来,傻缺啊你?” “你才傻缺。”伸手拍掉他的手,真是的,力气那么大,捏得她腮帮子疼。吐出那枚镶着一圈碎钻的戒指,她捏在手里晃了晃,笑吟吟地问:“能解释下这是什么吗?” 赵京宁被她弄烦了,直接抢过戒指,抓起她的左手往无名指上一套,尺寸刚刚好。他心里又得意了一番,那是必须的,她的手他摸了多少回了,小小指围算得了什么。 将戒指强行替她戴上,他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在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指上亲了又亲,这才哑声说道:“媳妇儿,咱明儿就去打结婚报告,行么?” 她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简单大方,是她喜欢的式样。她不觉得钻石的大小代表了爱的分量,婚姻本就朴实无华,不需要物质的奢靡来掩盖其本质。 但喜欢归喜欢,不代表她就愿意这么轻易放过他。这是求婚么?这算哪门子求婚啊?强买强卖还差不多。 “打什么结婚报告?谁要结婚哪?”她故作不懂,一脸惊讶地问他。 赵京宁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知道这是对自己不满呢,便舔着脸将她一把抱到腿上,将头埋在她颈项里撒娇:“媳妇儿,你都戴我戒指了,那就是答应了,不能反悔。” “那还你。”叶知梦挑眉,作势要拔下戒指还给他。 “不准!”赵京宁立马抬头瞪她,一手包住她的手掌不让她乱动,“货既已出,概不退还。” 叶知梦忽然低下头,轻声说:“赵京宁,这钻石这么小我也就认了,可你连求婚都打算省了吗?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嫁给你?” 赵京宁听了敛起表情,拧起眉忽的又松开,会心一笑,然后捧起她的脸,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叶知梦,从咱们出生那一年算起,我们认识二十九年了。我们一起上幼儿园,小学,中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你莫名其妙地对我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找老师调座位,坐到秦小羽旁边。当时年纪还小,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幸好没过一个学期你又和我重归于好,坐回我身边。后来到了高中,看到江舟在你边上纠缠不休,那时我才知道那种不舒服叫做嫉妒。” “嫉妒的原因很简单,想独自占有,想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你要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我也回答不了,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就这么一点一点钻到我心里去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阻止不了了,也没想去阻止。” “你说你要去美国,其实我不想让你去,离得太远,总有种一切都会失控的感觉。可我也不想拦着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怕以后你会怨我,所以我放你飞。” “临走前,你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付给我,那也是我的第一次,生涩,毫无技巧,可我永远忘不了。你每次回国都跑来学校找我,那是那时候我最期待的日子,见到你后的每一刻都不想跟你分开。谁想后来我们还是分开了,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那时脑子空空的,只觉得爱情太伤人了,不想再折腾了。” “可是你回来了,入伍了,还跑到南京来。我就控制不住想,你做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为了我。就算不是为了我,也没关系,至少你现在就在我眼皮底下,我随时都能看见。六年又能怎么样?就是放不过自己,放不下你。” “你是军人的子女,现在也成为了一位现役军人,这身军装所代表的涵义我想你也很清楚。也许新婚燕尔就要分离数月,也许你怀孕了我却不能定期陪你产检,甚至在你进产房的那一刻,我都不能守在你身边。我们的奶奶和妈妈都是优秀的军嫂,军嫂有多辛苦你我都明白。” “我舍不得让你吃苦,可我也做不到放手,怎么办?” 叶知梦眼眶湿润,心跳快要失控,无措地垂下眼睫,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似乎也没真想要她的回答,收拢手臂将她揽得越来越紧,鼻尖抵着她的额,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沾着泪珠的睫毛上:“我想自私一回,就这一回……叶知梦,嫁给我。” 她一指点开他的头,破涕为笑:“你这分明是陈述句,是征求我的意见吗?要是我不答应呢?” 赵京宁蓦地低头将她吻住,含着她的唇霸道地说:“陈述句的意思是,不接受否定答案。” “不带你这样儿的…...”她满脸潮红地抱怨,双手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他知道她这算是答应了,强忍住要抱着她冲出去告诉所有人她答应嫁给他了的冲动,贴着她的唇再接再厉地诱导:“明天去单位打结婚报告,嗯?答应我,答应我……” 她被他缠得无法,羞红了脸轻轻应了一声:“嗯。” 赵京宁这会儿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拿不准她这声“嗯”是什么意思,便拉着她问:“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答应我了是不是?” 叶知梦自认脸皮没他厚,经不起他闹腾,忙点头称是:“我说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就去打报告行了吧?你别闹我了。” 赵京宁对她的应承很满意,但对她的态度很不满。脸一沉,眯起眼:“什么态度?敢嫌我烦?”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爱你还来不及。”她笑着从他身上跳开,讨好地说道。 赵大队辜负了党和军队对他多年的教育和栽培,瞬间被糖衣炮弹击中,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开,刚想说“这还差不多,来,给爷亲一个!”,那“炮弹”就炸了。 客厅本就不大,叶知梦三两步就退到了卧室门口,转身朝他吐了吐舌,扮了个鬼脸:“你本来就烦!才知道啊?” 说完便准备赶紧躲进卧室锁门,但她太低估赵京宁的职业水准了。 他单手往沙发臂上一撑,借力一个跃身,在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侧身一挡,门怎么合都合不上了。 “哼,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跟哥哥耍心眼,你说哥哥要怎么罚你才好?”他流里流气地看向她说道,活生生的地痞小流氓样儿。 “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刚刚就该毫不留情地把你夹死!刚刚见他冲过来,她怕他真被门给夹了,手上便没敢使劲儿。 赵京宁斜睨了她一眼,径自侧身进了卧室,坐到窗边的小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食指朝她勾了勾:“过来。” 她站在门边双手扒拉着门不放,瞪了他一眼:“你招小狗呢?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那多没面子。”撇过头很有志气地丢了句:“不去!” “你过来,还是我过去,自己选一个。”赵京宁懒懒地说。 叶知梦烦死他了,过去肯定没好事儿,不过去他过来的话,更没好事儿。不情不愿地蹭着过去,坐到他对面的床沿,没好气儿地问:“过来了,干什么?” 不知道他从哪儿变出一张银行卡丢在她腿上,大爷做派地说道:“收好了,想买什么就去买吧,密码你生日。” 叶知梦觉得此刻的赵京宁太有暴发户的气质了,拿着卡晃了晃,笑问道:“敢问爷,这卡里面有没有千儿百万的?没有的话我可看不上哦。” “千儿百万的没有,千儿八百肯定有。这玩意儿叫工资卡,会自动生钱的,终生有效,到我死为止。看的上么?” 叶知梦正襟危坐,不再跟他打哈哈:“什么死不死的,瞎说什么。我问你,好好的给我这个干吗?我不缺钱,你自己留着。” 赵京宁嬉皮笑脸地说:“岳靓结婚,你说替我先垫份子钱,回来让我还你。这不把以后的份子钱一块儿提前先还了嘛,省得被骂剥削劳动人民血汗钱,我容易吗我?” “我就喜欢你欠着我,我乐意。这卡你拿回去,我不要。”她说着便将卡递到他面前。 倔驴子!赵京宁在心里咒骂一声,板起脸沉声说:“你是我媳妇儿,就该花我的。等咱们结婚了,家里要开销的地方多着呢,你是不是也打算一笔一笔跟我算清楚?那叫结婚吗!还是说你刚刚答应跟我结婚是逗我玩呢?” 叶知梦说不过他,想想也是,她嫁给他那是便宜他了,花他钱是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什么。 “留着就留着,你上纲上线搞那么复杂干什么?我什么时候逗你玩了……” 赵京宁“哼”了一声,不想理她。他不是上纲上线,是上火!换别家媳妇儿,没开天挖地地把男人藏裤裆的私房钱缴走都算客气的,他这媳妇儿倒好,收钱还这么拖泥带水不情不愿的。干什么啊,不花他的钱还想花别的男人的钱不成?! 37、<第 37 章) 结婚报告 隔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 叶知梦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赵京宁从睡梦中叫醒了。睡眼朦胧中只见他穿得一身整齐,精神抖擞地站在床边, 她转头看了眼时间,便立马闭眼翻身, 准备继续补觉。 昨晚上过于兴奋的某人像蓄满电的马达,电源一开就停不下来了, 她那小身板儿哪经得起他这般轮番折腾, 最后要不是威胁他,再弄她就不打结婚报告了,这才消停了。 赵京宁见她一句话没说又翻身睡过去, 便绕到另一侧床边继续闹醒她, 既然叫她不理,那他只好动手了。 他单膝跪在床边, 俯下身子先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伸出食指将她长长的睫毛不停地网上挑,来回两次觉得挺有趣,便上瘾似的加快了手指的频率,一不小心就掀到她的眼皮…… “赵京宁!你烦不烦呐,知道现在几点吗?五点钟!你到底想怎么样!”睡眠不足的人是很容易暴躁的, 没爆粗口已经算是很有涵养的了。 赵京宁拉起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可怜兮兮地说:“媳妇儿,我等会儿就要回去了。早饭都做好了, 你起来陪我一起吃,顺便送送我呗。” 叶知梦眼睛都没睁,甩掉他的手在空中挥了挥,不耐烦地催他:“撒娇没用,要走赶紧走,别吵我。” 赵京宁是谁啊?特种兵上校,熟读《孙子兵法》并熟练掌握运用三十六计的我军战略性与战术性兼备的精英人才。 此时要用的便是那第三十七计――死缠烂打。 “媳妇儿,那我端进来喂你吃好不好?” “走开!” “不要。”嘴里说着手也没闲着,手指缠上她的头发,绕了一圈又一圈,拿发尾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 “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得令,小的这就去拿。”赵京宁自作主张地说着便起身准备去厨房拿早饭进来。 叶知梦蓦地睁开眼睛,见他已经走到卧室门口,不像是开玩笑,太阳穴猛的抽了下,忙不迭地喊住他:“回来!” 赵京宁故作迷茫地转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真是要老命了,太清早的不可劲儿折腾她就浑身难受是吧?叶知梦无力地一掌拍向自己的额头,头大地说:“不吃,没刷牙呢。” “吃完再刷一样的,早饭冷了不好吃,实在困的话,吃完了再睡。乖,你先躺着,我去拿进来。”赵京宁一脸温柔地说道。 叶知梦恨得直咬牙,这厮居然装疯卖傻听不懂人话! 她坐起身双手插.入发间,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又甩了甩头,瞪圆了眼睛只盼能喷火秒了他:“算你狠!我起来,起来!” 继续温柔攻势的赵京宁自动忽视她的怒火,笑着对她说:“还想喂你来着,下次吧。既然起来了,就赶紧刷牙洗脸去吧,我去给你盛粥。” 叶知梦恼火地掀了被子,箭步冲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满意地看到他的虎口处显出两排整齐的牙印,这才泄了愤般,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尽管洗漱完毕,叶知梦仍是一副精神萎靡的状态,不过她知道不赶紧把他打发走,她是不可能回去再睡个回笼觉的。所以安静且迅速地解决完早饭,她便催促他赶紧回去。 赵京宁不紧不慢地收拾完碗筷,从厨房出来时便看到她已经站在玄关处,睡眼惺忪地耷拉着脑袋,像小媳妇儿似的等着送他出门。 他伸手捋了捋她的刘海儿,笑道:“去医院后记得把书面申请先交了,别不放在心上。我走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叶知梦觉得这才他非得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的目的,让她对打结婚报告这事儿再次加深印象,她有这么不靠谱吗?用得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耳朵都起茧子了。 想到五点钟被拉起床就窝火,她忍不住泼冷水:“不用先跟家里说一声吗?这报告一交上去,肯定瞒不住。你都还没去我家正式登门见家长呢,我爸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赵京宁笑着低头亲了她一口,说:“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了,别担心,咱们交的只是书面申请,政审没那么快下来。正好乘这段时间我抽个空,看看能不能陪你回家一趟,正式拜见一下我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媳妇儿你看成吗?” “什么老丈人、丈母娘,八字还差一撇呢,你就这么自信我爸妈会同意啊?万一看你不顺眼给否了呢?”叶知梦挑衅地问道。 “这点儿自信都没有,还怎么娶老婆?刚刚差点儿就被你忽悠了,丫头真是越来越坏了,幸好你老公我聪明,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我老丈人和丈母娘要是看我不顺眼,又怎么可能同意你跑南京来?而且你都快三十了,我丈母娘肯定巴不得你早点嫁人,她还等着抱外孙呢,所以肯定会站在我这边的。”赵京宁分析得头头是道。 叶知梦呵呵一笑,眼神却似淬了毒直射向他:“你也觉得我年纪大了,再不结婚没人要了是么?” 自知踩中雷区,他连忙一手勾住她的腰安抚道:“哪能啊,我媳妇儿年轻漂亮,学识渊博,气质过人,追求者从山海关排到嘉峪关,要结婚那是分分钟的事儿。是我老了,想结婚了,又没人要,好在媳妇儿心慈面软,大人大量,就成全我吧。”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贫了?油嘴滑舌。”虽然知道他过于夸张,但还是不禁羞红了脸,不自然地打开门,将他往门外推:“不是急着回去吗?还不赶紧走!” “有你这么迫不及待赶老公走的媳妇儿吗?算了,我不计较,不过要亲一下才走。”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 叶知梦眼睛朝外面瞄了眼,见没人,迅速踮起脚在他唇上点了一下,泛红着脸将他一把推出去,将门关上。 赵京宁虽对着蜻蜓点水不甚满意,但也没打算在大门口继续腻歪,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笑了笑,转身准备下楼。 还没到楼梯口,身后的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转头便看到她疾步走到他面前,替他理了理领口,小声说:“如果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北京,可以先去苏州看望我爷爷奶奶。” 他的心顿时软成一片,瞧他媳妇儿多替他着想,虽然偶尔别扭了点,但他就是喜欢她的小别扭。 “知道了,媳妇儿,谢谢。”他认真地凝视着她说道。 她拍了下他胸膛,低着头喃道:“说什么胡话呢,我进去了。你开车小心一点。” 赵京宁走后,她回到卧室想再睡一会儿,躺在床上却发现睡意全无。扭头看见床头柜上她和他的合照,八年前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他们,笑得那样肆无忌惮,仿佛周边的空气都裹了一层蜜。 那时谁能料到两年后的他们会以分手的结局那祭奠那段逝去的青春,再回想起分手后的那六年,她的记忆中竟是一片苍白。她甚至记不起她是如何熬过那两千多个被孤单吞噬的日日夜夜,也许是被书本或实验麻木了罢。 如果抹去一切,让她重新再做一次选择,她大概再也找不回当初固执得就算遍体鳞伤也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休假后第一天上班,等她像陀螺一样终于转停下来时便打了份结婚的书面申请交到了政治部,少不了又是一通盘问。 刚从政治部回来,就看到曾主任笑眯眯地叫她进来办公室一趟,不用想,肯定是政治部的内线电话通风报信来着。 “小叶啊,坐。政治部的老王打电话来说你刚刚去递交了结婚报告,身为你的联系导师和直属领导,我居然落在了老王后头才知道这个消息,面上实在挂不住啊。”曾主任失望地说道。 叶知梦尴尬地笑笑:“主任您别拿我逗趣儿了,我刚从政治部出来就想着跟您汇报这事儿,没想到王主任动作这么快。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年龄到了,就想着把婚结了算了。” 曾主任点了点头,又问:“听老王说你对象叫赵京宁,我也认识一个赵京宁,不会是同一个吧?” 叶知梦暗自扶额,主任你明知故问嘛!曾主任的八卦能力她不是第一次领教,看来今儿不让他问明白了,她别想出这办公室的门了。 “应该是同一个吧,呵呵。前两天在北京,我去看吴阿姨,她还跟我提到您来着。说您和她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她来南京都有跟您碰面。” 曾主任啜了口茶,说:“看来还真是吴桂兰的儿子,啧啧,不错,不错。我就说吴桂兰打电话叫我多关照下你,原来是让我替她关照儿媳妇呢,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她儿子就是我侄子,那小叶你就是我侄媳妇了,都是自己人,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这个长辈也不能白当对吧?” “谢谢主任。”叶知梦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回答,眨眼就成侄媳妇,成自己人了,她还没适应过来,只能先道谢。 曾主任摆摆手道:“行了,客气什么。偷偷打结婚报告这事儿就算了,结婚摆酒可得记得给我发请柬,不然我真要吹胡子瞪眼睛了,哈哈。” “一定,一定。”叶知梦应承道,心想,她什么时候偷偷打结婚报告了…… “没事儿了,你去忙吧。” 叶知梦前脚刚出了办公室,曾主任便拿起电话拨通:“喂,老吴啊,是我……哎,恭喜啊,你们家小子终于肯结婚了……你不知道吗?你儿媳妇小叶今天去政治部打报告了……” 38、(第 38 章) 任重道远 北京, 军总。 接到老曾的电话后, 吴桂兰吃惊不已,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老友的道喜并闲聊了一会儿。挂了电话,吴主任坐不住了。 结婚是好事, 但也是件大事儿,若不是军人结婚要打报告, 这俩孩子是不是还打算偷了户口本直接去领证?太不像话了。 “喂,是我……今晚回来吃饭, 有要紧事跟你说……忙忙忙, 再忙你儿子就要造反了!今儿不管你有多忙,晚上都给我回来!我在家等你,就这样, 挂了!” 那头莫名被撒了一头火的赵司令无奈地摇摇头, 深谙女人到了更年期是多么可怕。只是赵京宁这小子到底干了什么事儿惹得他妈这么生气,罢了, 晚上回去问了就知道了。 吴主任现在是坐如针毡, 她不好直接打电话给叶知梦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只能找赵京宁问问清楚,但打了几通电话过去都无人接听,气得把手机丢到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后来赵京宁回电话过来的时候吴主任恰好走开去巡房了, 直到下班才发现有未接来电,再打过去又打不通了…… 赵司令也赶在开饭前到了家,刚进家门就见他们家吴主任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了几本存折翻来翻去。 “哟,这是干嘛呢?家底儿都给翻出来了,出啥事儿了?”赵司令走到沙发边坐下,乐呵呵地打趣儿道。 吴主任撇了他一眼:“等会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知道么,你那好儿子要结婚了,这算不算大事儿?” 赵司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结婚好啊,结婚是好事儿啊,他都快三十了,你不天天盼着他早点儿把终生大事给解决了嘛?怎么这会儿又吊着脸,我还当那小子出啥纰漏惹你不高兴了呢。” “他结婚我自然高兴,但是不是该先和我们说一声?一声不吭地就把结婚报告交了,电话也不知道来一个,是不是当我们都死了啊!”吴主任越说越激动,把存折往茶几上狠狠一摔。 “好好说着话怎么又发火了呢?消消气。”赵司令安抚道,“你说结婚报告交了是怎么回事儿?我没听总参政治部那儿有什么消息啊,既然不是咱儿子跟你说的,那你又打哪儿听来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知梦在南总是跟在曾义全手下,今天上午老曾给我打电话道喜来了,我听了一头雾水,原来知梦上午去他们院政治部交结婚的书面申请了,幸好我反应快,说他们是要结婚了,不过不知道知梦今天打报告,不然真要让老曾看了笑话。” “是这样……那你没打电话问问京宁什么情况?”赵司令问。 说到这个吴主任火就蹭蹭直往外冒:“打不通,他回电话的时候我又刚好去病房了,没接到,再打又没人接了,到这会儿都没见打个电话回来。真不知道整天都在忙些什么,比地下党还难联系。知梦前两天还在北京,来我们家的时候也没提这事儿,肯定是一回去就被你儿子灌迷魂汤了。” 赵司令忙抚慰,说:“马上要大规模联合演习了,事情肯定比较多,儿子也给你回电话了,你没接到也不能全怪他对不?再说了,当初曼曼偷偷领证儿那会儿,我板起脸想训几句,你还一个劲儿在边上拆我台。怎么这回轮到京宁了,你反应这么大?他撑死不过才打了个书面申请,不用这么上火吧?” 吴主任横眼道:“你懂什么!知梦回来这大半年,你儿子回过北京没有?亲家的门都没正式登过,就想着把人家姑娘娶回家?没睡醒吧?你当这世界上有几个像我这么开明的丈母娘?我能不计较我闺女偷偷结婚,不代表人家也能不计较。赵京宁那小子胡来也就罢了,知梦也跟着他犯糊涂,我看啊,叶家那边估计现在还不知道呢,不然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你有什么想法?”赵司令蹙眉问道。 向来遇事不慌,处事冷静的赵家女王这会儿也烦得很,恼火道:“光我有想法有什么用!先得知道你儿子究竟什么想法!对了,你赶紧跟总参政治部那边通个气儿,要是收到赵京宁的申请书先放一放,不要走漏了消息,传到叶家耳朵里就不好收拾了。” 赵司令听后有些犹豫:“用得着这么麻烦吗?我觉得老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再说,京宁那孩子做事一向稳妥,不会冲动行事,我想他肯定有他的计划。我看我们还是先联系他,听听他是怎么打算的比较好。” “老叶再明事理也不会稀里糊涂就把自己闺女给嫁了,何况他们家那口子可不是软柿子任人随便捏的,红色资本家出身的大小姐,没让三媒六聘地把她闺女娶走就算便宜你儿子了,先斩后奏只会死得难看,让叶家人觉得我们家对人闺女不够重视,这样我们只会更被动。” 吴主任心一横,接着说:“你就听我的,跟总参那边打声招呼,结婚报告这事儿暂时不要透露出去。赶紧让赵京宁那混小子给我回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打昏了绑也要给我绑回来!等他回来了就去叶家提亲,你也准备一下,到时我们两家也该正式碰个面,商量下两人的婚事。这事儿不能拖,越快越好。” 赵司令叹了口气:“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俩孩子结婚是喜事儿,怎么现在弄得像去前线打仗似的。我说,等婚事确定下来,这婚礼还是要好好操办一下,得风风光光地把人孩子娶进门,不能让叶家觉得我们委屈了知梦。” 吴主任斜眼过去:“这还用你说,结婚报告这事儿整得我们够窝囊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在亲家面前说话没底气,这婚礼啊,必须大办。” “呵呵,难怪你把家底儿都翻出来了,不过就咱儿子那硬脾气,就怕他不肯要呐。行了,等他回来了你们母子俩再好好商量商量,咱先吃饭成不?”赵司令笑呵呵地边说边站起身请示道。 “哼,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操心……” 约莫九点多钟的时候赵京宁终于打电话回家了,他已经猜到他妈今天连着给他打了几个电话的原因,所以电话一接通,便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妈,我和叶知梦准备结婚,这周末我抽空带她回趟北京。” 吴主任上来还没开口,就被他两句话给堵住了,没好气儿地说:“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啊?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又天高皇帝远的,什么事儿都敢自己拿主意了是吧?结婚?哼,你说了不算,问你叶伯伯去,告诉我干什么。” “好好说话。”赵司令在边上用唇语示意。 那头赵京宁蹙眉,说:“我会处理,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还有,想必曾叔叔已经告诉你关于结婚报告的事,这事儿是我让她办的,也没想瞒着,你和爸别为难她。” 吴主任倒是一下被他给气笑了:“你当我跟你爸是洪水猛兽能把你媳妇儿给吃了啊?难怪都说养儿子就是养了头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赵振兴,你跟他说吧,我听这白眼狼说话就心律不齐,堵得慌。” 赵司令接过电话正色道:“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把她气成那样。你跟叶家那丫头结婚我们又不会反对,怎么打结婚报告这事儿都不跟我们吱个声儿?” “夜长梦多。”赵京宁跟赵司令说话一贯言简意赅。 “臭小子,我看你是越大越混不吝。这次办事急躁了,有失水准,不过谅你小伙子娶媳妇儿,头一遭,就不给你家法伺候了。赶紧把人给我带回来,上你叶伯伯家提亲去,别再给我出岔子了。”赵司令象征性地责骂了两句,对于这个儿子,他还是很为之骄傲的。 父子俩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方才挂了电话。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下午,赵京宁便接到上级命令,隔日前往国际侦察兵竞赛集训队所在地,为即将参加本年度“爱尔纳·突击”的参赛队员进行最后为期一月的密集训练。 军令如山,除了服从还是服从,这是每个军人的第一信条。赵京宁没有任何犹豫,但回京计划势必往后推迟了。 推迟一个月本没有什么,偏巧的是,三大军区联合军演势在必行,一个月后回来正是军演紧锣密鼓的筹备期,他必然腾不出时间回北京。等军演结束,那都是三四个月之后的事了,这下他倒是有些后悔猴急地将书面申请呈交上去,弄得不好,叶伯伯震怒之下他这婚也别想结成了。 思虑片刻,赵京宁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还是他媳妇儿想得周到,时间仓促只能先使迂回政策了。当下便给叶知梦打电话:“媳妇儿,救命!” 叶知梦倒好奇了,笑问:“怎么啦赵大队,何事让你如此惊慌失措?说来让我乐呵乐呵。” 赵京宁哀嚎一声,可怜巴巴地说:“媳妇儿,你还爱我吗?” 叶知梦柳眉一挑:“别绕弯子了,说吧,什么事儿?” “媳妇儿,你不爱我了。”赵大队低声悲戚道。 “是不是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老实交代,坦白从严,抗拒从死。” “我死了你就要守寡了,我怎么舍得你年纪轻轻就当寡妇,所以我不能死。媳妇儿,你也舍不得我死吧?如果这次你不救我,我很可能就要被你爸打死了。”赵京宁这会儿也顾不得男人的尊严了,娶到媳妇儿才是头等大事。 叶知梦心一惊,忙问:“我爸知道了?跟你发火了?我就说不要急着打报告吧,你偏不听。” “不是……” 赵京宁只好硬着头皮说刚接到上级命令有任务要出,等他回来又要投入到军演筹备当中,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抽不出时间带她回北京了。 叶知梦听了沉默半响,她第一反应倒不是不能回北京这事儿,而是想到又要和他分别数月,心里便有些难受。虽然早就知道和他一起注定了聚少离多,也许是最近幸福得过了头,她一下难以承受离别之苦了吧。 想到这,她便更加不舍,闷闷地说:“那你要我怎么做?” 赵京宁听她声音低迷,便以为她定是生气了,心下急得忙哄道:“宝贝儿,对不起,等我回来随你处置,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别生气行吗?” 叶知梦情绪不高还是被他逗笑了,缓了缓才说:“我干嘛生气,想到你几个月不在,没人管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没事儿逛逛街,看看帅哥,惬意着呢。” “不许看!”赵京宁瞬间拔高声音,很快又跌落下来:“要看就看我啊,我比那些白斩鸡好看多了……” “自恋狂。说正事吧,你是不是想让我今天带你去见我爷爷奶奶?”叶知梦轻声问道。 赵京宁猛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他点头她也看不见呐,忙说:“媳妇儿你真玲珑剔透,聪明可人。不,应该说咱俩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冤家!怎么就爱上他了呢?叶知梦低叹一声,说:“我跟曾主任请半天假,你过来接我吧。” “遵命,老婆大人!啵!”赵京宁愉快地对着手机亲了一下,他媳妇儿果然还是爱他的! 39、(第 39 章) 苏州求援 傍晚抵达苏州的时候, 天空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让这座风韵十足的姑苏老城蒙上了一层雨幕,还真应景了这烟雨江南的吴越之地。 “奶奶,你怎么出来了啊?这刮风下雨的, 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叶知梦担心道。 刚才车子驶进干休所大院,老远的就看见一老太太撑着一把小黄伞往大门口方向走来, 近了她才发现竟是自己奶奶,忙让赵京宁停了车。 叶奶奶将她拉进伞下, 眼里掩不住的笑意:“家里饭都做好了, 就等着你们呢。算算时间你们也该到了,等不及出来看看。这点小雨算什么,放心吧, 奶奶身体好着呢, 苏州不下雨我还不习惯呢。” 叶知梦挽着奶奶的胳膊娇嗔:“饭好了你和爷爷先吃啊,等我们干嘛呀?你肠胃不好, 不能吃冷的。” 叶奶奶拍拍她的手, 笑道:“没关系的,饭也是刚做好的,菜都在锅里闷着呢。梦梦真是长大了,还惦记着奶奶肠胃不好,你有这份心奶奶就高兴满足了。走吧, 叫上京宁回家吃饭。” “叶奶奶,很久没见到您了,身体怎么样?在这边还住得惯吗?“赵京宁也下了车, 过来招呼。 叶奶奶一口吴侬软语,投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范儿,待人也都是温婉客气,和蔼可亲,这是赵京宁自小对叶家奶奶的印象。自从叶老爷子搬来苏州静养,他便再没见过两位老人家了。 “呵呵,身体挺好的,挺好的。回老家了,哪有什么住不惯的。开了一路车怪累的,赶紧进去吃饭吧。”叶奶奶笑呵呵地说道。 叶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带着老花眼镜看报纸,听到开门声,抬头便见是老太婆领着两小的回来了,摘了眼镜,合上报纸,面无表情说了句:“回来了。” 叶知梦换好鞋,走到老爷子面前蹲下,笑脸盈盈地说:“对啊,回来了。爷爷,想我了没有啊?” 老爷子还没开口,叶奶奶就插进来一句:“他哪有那美国时间想你啊,天天就想着他那东南西北中发白了。” “胡说什么!盛你的饭去!”老爷子一下子涨红了脖子,恼羞成怒地将报纸往沙发一摔。 叶知梦忍不住乐道:“爷爷都不想我,真伤心呢。我还是帮奶奶盛饭端菜去吧,赵京宁,你过来陪爷爷说话。” 收到她的眼神暗示,赵京宁走到老爷子面前,行了个军礼:“首长好。” 老爷子没吭声,他又将手里的礼盒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说:“之前托朋友从武夷山带了点儿茶叶,他们家自产的,说是用最传统的手工工艺制作。我对品茶不是很在行,但也知道品大红袍得按功夫茶的程序来品才能尝到武夷岩茶之巅的韵味。记得首长以前还住在大院的时候就对茶道颇有研究,这茶到您手里才能真正发挥出它的精髓所在,索性借花献佛,就带过来了。” “马屁拍得挺响,哼,坐吧。”老爷子犀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拿起礼盒打开看了看,说:“现在市场上的茶叶大多数都是机械加工生产,传统手工艺制作的已不多见,你倒是有心了。九龙窠特级大红袍,小子,破费不少吧?” “对长辈的心意无谓破费不破费,这是做晚辈的应该的。” 叶知梦正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到赵京宁这见缝插针的溜须拍马表忠心便想笑,于是小小打击了一下:“这有什么破费的,要我看,怎么着也得弄点儿母树大红袍才算够诚意,爷爷您说是吧?” 老爷子点头道:“现在母树大红袍被保护起来,比早年间更难得了,那些私人收藏的陈茶,价格实在离谱,没必要。” 叶奶奶一边摆碗筷一边说:“是没必要,家里的茶具要不是我没事拿出来擦擦早就落灰了。都别聊了,开饭了。” “哎,我说你……”叶老爷子对老伴的习惯性拆台很不满但又很无奈,年轻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怎么越老越回去了。 晚饭的菜色十分丰盛,都是叶奶奶亲自下厨做的,多数是叶知梦喜欢吃的菜。 叶奶奶夹了块排骨给赵京宁,说:“京宁还吃得惯的吧?现在年轻人口味都比较重,又是麻又是辣的,其实还是吃清淡点对身体好,等你们上年纪了就知道了。” “谢谢叶奶奶,我自己来就好。您的厨艺这么好,我怎么会吃不惯?叶奶奶,您忘了吗?我妈是南京人,从小我都是吃苏菜长大的,口味不重的。”赵京宁说道。 叶奶奶恍然,笑了笑,说:“瞧我,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对对对,你们家炊事员都是做淮扬菜的好手,我怎么就给忘了呢?梦梦以前就爱往你们家跑,说你们家的饭比家里的好吃。” “奶奶!”叶知梦脸刷地红了,这种陈年糗事干嘛还拿出来说…… 赵京宁看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咳咳……吃饭的时候哪来那么多话!”老爷子发话了,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叶知梦向老爷子投去感激的一眼,食不言,寝不语,知我者,爷爷也。 吃过晚饭,叶知梦坚持不让叶奶奶再收拾,拉上赵京宁进厨房一块儿把锅碗给刷了。 赵京宁挽起袖子,认真地刷着碗,叶知梦则站在边上同样认真地看着他刷碗,想到他明天就要走了,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 “好看吗?”他忽然问道,头都没抬。 “好看啊。”她说。 “喜欢吗?”他又问。 “喜欢啊。” “爱么?” 她笑:“爱,爱死了。” “看够了吗?”刷完最后一个碗,冲洗着碗里的泡沫,他问道。 她转头看了眼厨房门口,然后上前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宽厚的背上,晃着身子说:“看不够,看不够,我们家赵宝宝怎么能这么帅,这么迷人呢,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赵京宁将碗放置好,洗了洗手,转身正面由她搂着,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墨黑的眸子如一池深潭,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母树大红袍,嗯?诚意不够,嗯?” “没看出来我是在帮你吗?爷爷什么好茶没喝过,这个时候无论你什么举动都可能被视为动机不纯,他老人家能看上你那点儿茶叶吗?我替你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要跟我算账吗?”叶知梦故作委屈般说道。 “是吗?那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了。既然如此,为表感谢,那不如……”说着他的唇就压了下来。 叶知梦吓得连忙将他推开,做贼心虚般飞快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转头瞪他,小声说:“你疯啦?” 赵京宁看她一脸惊恐,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便笑道:“更深入的都做过了,瞧你吓的。就算被你爷爷看见了,最多受点皮肉之苦了。不过,媳妇儿,你舍得吗?” “皮厚,叫爷爷打死算了。”叶知梦又好气又好笑,“出去受死吧,早死早超生,超生了还得赶回南京呢,快点。” 两人磨叽了一会儿终于从厨房出来,叶奶奶招呼他们过去大沙发那儿坐下,老爷子坐在单人沙发上看了他们一眼,哼道:“知道的说你们是洗碗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洗澡去了。” 叶奶奶横了老爷子一眼:“说什么鬼话呢,有这么说孩子的吗?” 叶知梦和赵京宁对视一眼,似乎情况不妙啊,自求多福了亲。 “无事不登三宝殿,别跟我说是太惦记我们这破老头儿老太太。东西也送了,饭也吃饱了,是不是想好要说什么了?”老爷子年纪是大了,但脑子还清爽明白得很,他们这点儿小伎俩岂能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 赵京宁是有求而来,老爷子的精明自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凝了口气,诚恳说道:“爷爷,奶奶,我今天来确实有事相求。我和梦梦从小一起长大,之后顺理成章走到一起,这些您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从来没怀疑过我爱的人只会是她,我想她也是一样。我们明年就三十了,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所以我希望爷爷奶奶能答应把梦梦嫁给我。我以军人的名义起誓,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爱护她,照顾她。” 老爷子哼气儿:“刚刚还一口一个首长,现在知道叫爷爷了?” “叫首长,是以属下和晚辈的身份,叫爷爷,是以未来孙女婿的身份。对我来说,不管叫什么,在我心目中,您都是值得我尊敬的长辈。”赵京宁不卑不亢地说道。 叶奶奶其实也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只是当听到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她很喜欢赵京宁这个孩子,从小就出类拔萃,上进懂事,把梦梦交给他她是放心的。只是她一直有个疑问,终于还是问出来了:“既然这么爱她,当初怎么好好的就分手了呢?这些年我们都很担心,梦梦又什么都不肯说。” 赵京宁不禁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解释道:“是我的错,那时候我认为两地分离太久了,不同意她再回美国继续学业,她不愿意,我觉得她不够爱我,一气之下跟她分了手。” 叶知梦惊愕地看向他,怎么会是他的错呢?从头到尾他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是她太自私了,为了追求自己所谓的梦想,舍弃了孩子,放弃了他…… 她低头喃喃自语:“不是,不是他说的那样。都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是我要分手的,我伤了他的心,是我自私,只想到自己,他很好,不怪他。” 叶奶奶看着傻掉的孙女,心跟着一疼,伸手揽住她的肩哄道:“好了好了,谁都不怪,谁都不怪。” 叶老爷子沉声道:“要叶知梦嫁给你,去北京跟她父母说岂不是更直接?来苏州是匆忙决定的吧,还不给我说实话!” 廉颇老矣,依然犀利,一语道破关键。 赵京宁挺直了背,豁出去了:“是,报告首长,昨天我和叶知梦同志已分别向上级政治部打了结婚报告,原本打算这周末带她回北京正式向叶伯伯和阿姨提亲,但今天临时接到任务命令,明天出发。等任务结束回来后就要备战联合演习,暂时抽不出时间回北京。我不想让叶伯伯误以为我对叶知梦不够重视,连正式登门都没有就想娶他女儿,但时间急迫,所以只能向首长求助。您是叶家大家长,我想娶您孙女,我觉得向您汇报一声也十分必要。” “哼,原来是胆大包天捅了纰漏让我替你擦屁股来了。”老爷子光火,指着叶知梦斥道:“还有你,脑子是屎糊的啊?你给我说,是不是他让你去打的报告。” 叶知梦本来就为赵京宁明天就要走的事难过得不行,刚刚他又把什么错都往身上揽,这不叫她心疼死吗? 所以此时老爷子发飙,她肯定是要护着赵京宁的,想都没想就说:“不是!是我提议的,我这么做是想表明态度,我答应嫁给他不只是口头说说。不过是书面申请而已,我们都很清楚,没有我爸妈和他父母的同意,我们的政审是绝对通不过的,何况我们也没打算瞒着,说好了这个礼拜回去正式见父母谈结婚这件事。但是事发突然,爷爷,您也当了一辈子的军人,知道军令如山的涵义和背后的万不得已,您应该体谅的。” 叶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瞧你这孩子,跟爷爷慢慢说,别着急。” 赵京宁沉默片刻,对老爷子说:“爷爷,其实是……” 叶知梦忽的眼泪就流了出来,闷声打断他:“爷爷,奶奶,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想和他结婚……” 叶奶奶心疼得不行,埋怨起老头子:“你看你,都在干什么呀?把孩子弄得难受成这样!” 老爷子气短,恨铁不成钢地说:“哭什么哭,哭就有理了?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说完又将矛头指向赵京宁:“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还在这儿耗什么?都没事做了吗?赶紧把她给我带走,哭得我心烦。” 叶知梦哭红了眼耍起无赖:“我不走!爷爷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老爷子气得站起身:“答应什么答应,要答应让你老子答应去,我年纪大了,操不起这个心,管不了了。”说完就径直进了卧室,门“啪”的一声甩上了。 叶知梦被门响吓得缩了下脑袋,然后委屈地看向奶奶,心道,奶奶你看,爷爷怎么这样啊…… 叶奶奶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温和地说:“傻丫头,你爷爷这是因为下不来台尴尬,所以恼羞成怒呢。他是疼你的,舍不得你受委屈而已。放心吧,没事了。”转头又对赵京宁说:“京宁你带梦梦先回去吧,你是好孩子,奶奶知道,把梦梦交给你奶奶也放心了。天黑了开车注意安全,到了给我们打个电话,别让我们担心。” 两人就这么从家里出来了,赵京宁牵着她的手,看着她仍旧泛红的眼睛,忍不住笑道:“哭得真够惨绝人寰的,丢不丢人。” 叶知梦捶了他胸口两下,憋屈地说:“为了你我牺牲多大呀,把爷爷气得都不理我了,你还笑话我。我还是回去跟爷爷道歉算了,就说我不嫁给你了。” 他拉着她不放,坏笑道:“那爷爷岂不是白生气了?” “要你管,那是我爷爷,你继续叫你的首长。”叶知梦负气地说。 他忽的拦腰将她抱起,颠了颠,吓得她忙搂住他的脖子不松手,气呼呼地瞪着他:“发什么神经啊!” 赵京宁抱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走咯,媳妇儿,带你回家!” “喂,放我下来啊,被人看见了不好……” 40、<第 40 章) 竟然是他 赵京宁不在的时间, 叶知梦的生活基本属于单调乏味的, 除了工作时间,回到家草草吃了饭便是看书,虽然国内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但准备充分之后再迎战是她多年来一直保持的习惯, 她从不轻视任何一次小小挑战,这也是她为什么能成为全美最年轻的住院医师的主要原因。 周五的时候吴悠打电话来, 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她想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 便应了下来。 还没到下班的时候, 吴悠便跑来医院等她,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之前这丫头电话里也没说会来医院啊。 她没问, 吴悠便自己招了, 原来是赵京宁小姨家的儿子陈晨昨天刚参加完高考,今天便吆喝了一群同学朋友一起吃饭, 吃完去ktv唱歌。小姑姑不放心他们一群刚毕业的高中生胡闹, 就让吴悠跟着去,看着他们不要玩得太疯。 吴悠不想去,她才没兴趣跟着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屁孩闹腾,找不着共同语言嘛,但又架不住小姑姑央求, 连外婆都跟着参一脚,她只好答应了。 陈晨倒是无所谓她去不去,对他来说也就是多了个人而已, 该玩的照玩。 吴悠想起来大哥哥出任务前给她打电话说,周末没事儿的话去陪嫂子解解闷,逛街吃饭看电影都行,经费回头找他报销,这等好事她当然乐得去干。当然了,报销经费这事儿她没和叶知梦说,这是她跟大哥哥的秘密交易嘛。 “所以你就一箭双雕,叫上我一起陪你去和那帮高中生吃饭唱歌?“叶知梦哭笑不得地问道。 吴悠食指在控制摇了摇:“不不不,怎么能说一箭双雕呢?梦梦姐,这叫双赢啊。你想,免费蹭饭加唱歌不说,我完成了任务,你也打发了时间不是吗?下了班一个人回去多寂寞,多无聊啊。” “光吃饭,不去唱歌行吗?”叶知梦无奈了。 吴悠摇头:“不行,小姑姑派我出马的主要原因就是担心他们去ktv那种鱼目混杂的地方玩疯掉。其实ktv算什么啊,陈晨那家伙我还不知道吗,酒吧迪厅都有熟人,ktv那种地方简直小儿科,能疯到哪里去?就小姨他们还蒙在鼓里,以为陈晨小朋友多乖乖牌呢。我既然答应了小姑姑,那总归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叶知梦的确惊讶不已,她上回在赵京宁外婆家见过陈晨,白白净净,斯文俊秀,看起来的确很乖,反倒是他小舅家的吴昊比较外向活泼,一看就是比较爱玩的主。 “陈晨经常去酒吧迪厅吗?你怎么不告诉小姨?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叶知梦能理解他们年轻人之间的哥们义气,谁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但未成年泡吧这种事不比其他,误入歧途的例子不胜枚举。 “他们年级有个叫什么夏的男生,家里就是开餐饮酒吧之类,1912那边好几家酒吧他们家都是幕后大股东,据说他家在省政府那儿后台也很硬,要我说,就是黑白通吃。他跟陈晨私底下关系很要好,陈晨去的酒吧也都是他家的地盘,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而且陈晨成绩基本保持在年级前五,这也是我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要原因。年轻人嘛,学业抓好了,疯一点也没关系。” “都黑白通吃了,还能保障安全啊?你就不怕陈晨沾染上一些坏习性?酒吧本来就不是高中生该去的地方。”叶知梦对吴悠的包庇不能苟同。 吴悠无辜地眨眨眼:“早知道梦梦姐你这么古板,我就不告诉你了……好嘛,我错了,我不该知情不报。陈晨现在成年了,马上就读大学了,也没见染上什么坏毛病,梦梦姐你大人大量,既往不咎了好不好?千万别告诉大哥哥,不然家里知道了,我和陈晨都死定了。” 叶知梦斟酌片刻,说:“陈晨去酒吧的事我可以不告诉你大哥哥,但你得跟陈晨说,让他必须注意分寸,不该沾的一律不能沾,否则就把他丢到部队去,让你大哥哥好好收拾。” 吴悠顿时喜笑颜开:“就知道梦梦够义气,所以我才敢让你分享秘密。” 叶知梦没好气地笑道:“谁要分享你的秘密,我看你是拖我下水还差不多。上回你偷偷借钱的事,我答应你不说,害得我好几天见到你大哥哥都心虚得很。” “嘿嘿,你不说我都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今天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说着低头从包里翻出一叠门票样的东西,在手里晃了晃:“盱眙龙虾节开幕式门票和万人龙虾宴的入场券,还有盱眙旅游套票,都是双份的。我朋友为了感谢梦梦姐上次拔刀相助,解了燃眉之急,特地弄来让我转交给你的。” 吴悠将票递过去,叶知梦翻了翻,说:“你朋友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你大哥哥不在,我一个人去也没劲,票你自己留着吧,找个同学一起去玩玩。” “鉴于大哥哥不在,所以我决定舍命陪君子,陪你去盱眙走一遭,明天上午出发。”吴悠从她手里抽走一张开幕式的门票,笑嘻嘻地说道。 “明天?这上面印着开幕式的时间不是后天吗?而且这万人龙虾宴是周一,周一我得回来上班啊,最近请假太频繁,再请的话领导脸估计都要绿了。”叶知梦笑道。 吴悠不在意地说:“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正好周一我也没时间,所以我们提前一天去啊,万人龙虾宴吃不成,饭店的龙虾又不会跑的。那龙虾宴的入场券和旅游套票不如你就做个顺水人情,趁机贿赂一下你们领导好了,领导嘛,肯定有时间的,嘿嘿。” 叶知梦失笑道:“你个鬼灵精,早就算好了是吧?还没出社会,就知道要贿赂领导了。嗯,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留下开幕式的门票,叶知梦将剩下的票都转赠给了曾主任,美名其曰让他带夫人出去走走,旅游兼锻炼嘛。 虽然曾主任早就收到不少别人的赠票,但侄媳妇送的票,意义不同,肯定得收啊。于是,皆大欢喜了。 陈晨请的同学朋友几乎都是男孩子,只有少数女孩子,基本都是谁谁谁的小女友。叶知梦觉得自己这个大龄女青年坐在这一群少男少女门当中真叫一个突兀,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的别扭,吴悠笑她这是心态问题。 有人揶揄陈晨:“陈晨,你什么时候偷偷找了两大左右女护法,怎么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啊?” 陈晨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对方便笑笑,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自觉闭嘴。 吴悠笑笑,大方地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陈晨的女朋友。我应该比你们都大几岁,研二在读,你们可以叫我小悠姐。这是我的好朋友,名花已有主,就不介绍给你们了。” 噗!叶知梦差点没将嘴里的果汁给喷出来,这丫头真能编,还小悠姐…… 陈晨也不解释,随她闹。 倒是有个长得像瓷娃娃,眼睛水灵灵的女孩顿时面如菜色,似乎难以置信地看向陈晨,轻声问:“陈晨,你有女朋友了?可是,她比你大那么多……” 吴悠继续使坏,当下挽住陈晨的胳膊,扬着脸笑问:“你也觉得我年纪大吗?” 陈晨终于开口了,蹙眉说了句让众人喷饭的话:“别闹。” 这不知道的一看这两人明显就是在打情骂俏嘛,刚才说话的瓷娃娃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显然是咱们陈晨同学的爱慕者,就不知道陈晨究竟是不喜欢人家呢还是对这方面太不敏感。 “对了,仲夏怎么没来?”陈晨的一个哥们岔开话题问道。 陈晨说:“他有事晚点到。” 叶知梦估计这仲夏就是吴悠说的那个家里“黑白通吃”的什么夏,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仲夏竟然是他! 本来吃晚饭散席的时候叶知梦就想回去了,但吴悠非拉着不让走,就连冰山小哥陈晨都开金口了:“梦梦姐,一起去吧。” 九零后爱唱的歌叶知梦基本都没听过,偶尔有人点几首经典老歌,她还能知道一些。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在走廊上与一个男生擦肩而过,她回头看了眼,只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回到包厢,里面除了大屏幕发出的光线外,黑漆漆的,人脸看不太清。走回吴悠身边坐下时才发现陈晨边上多了个人,就是刚刚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 他正侧着头听旁边人说话,等转过头来,叶知梦看清楚他的正面,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感受到她的视线,抬眼看向她,忽然笑了,对她说:“是你。” 陈晨讶异:“仲夏,你认识她?” 原来他就是仲夏!叶知梦脸更黑了,陈晨怎么会和他交朋友! 叶知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仲夏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悼念未成年时代的最后一天。” “你悼念的方法还真特别。”叶知梦讥讽一笑。 “我说那东西不是我塞给你的,你信吗?”仲夏凑过来,低声问。 “你说的与我无关,信不信,与你无关。”叶知梦懒得跟他废话。 陈晨皱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仲夏挪了个位子,走到叶知梦旁边坐下,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笑说:“那天我朋友嗑药了,我没有,药什么时候塞给你的我也不知道。当时警察来了,我拉你跑,纯粹就是好玩儿。” “仲夏!”冰山小哥陈晨有些怒了,叶知梦是他嫂子,他不知道仲夏打什么主意,但不管什么主意,都不能打。 仲夏摆摆手:“没事,喊什么?我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叶知梦站起身,对陈晨和吴悠说:“陈晨,我先回去了,你和同学好好玩,记得把吴悠安全送回家。吴悠,你一会儿跟陈晨走,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吴悠和陈晨同时出声:“梦梦姐……” 仲夏也跟着站起来,笑着说:“我送你。” “也好,我有话要跟你说。”叶知梦拿了包径自走了出去。 吴悠不放心地追了出来,叶知梦挥挥手:“进去吧,放心。” “那好吧,明天上午见。” 出了ktv大门,仲夏要去拿车,让叶知梦在门口等等。她冷下脸说:“免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我叫你出来,是有话说。”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仲夏甩了甩手里的车钥匙,笑道。 “就在这儿说,我也不跟你绕弯子。陈晨是我弟弟,他交什么样的朋友我不会干涉,但有一条,你给我记住了,那些不该碰的东西,你最好不要拿到他面前,那些乌七八糟的朋友也不要介绍给他认识。否则,下次你再进去,我敢保证,你就没那么容易再出来了。”叶知梦冷冷地说道。 仲夏眼中划过一丝受伤,但仍是笑了笑:“陈晨是我兄弟,和那天那些人是不一样的,你不说,我也能保证。上一次的事,还没正式向你道歉。对不起。” “不必了,我忘了,希望你记住你刚刚说的。” 说完便招来一辆出粗,拉开后门正要上车,仲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开,并关上车门示意师傅开走。 “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仲夏坚持。 叶知梦看了他两眼,说:“有劳了,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吗?” 仲夏放开她,尴尬地笑笑。 将叶知梦送到楼下,她说了声“谢谢”便下了车,仲夏打开车窗,按了按喇叭,见她头也不回,便大声说:“叶知梦,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叶知梦停了下脚步,随即进了公寓,她不想问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她的原谅,她原谅不原谅有那么重要吗?若不是陈晨,他们俩本就是路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仲夏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落寞地转过头,踩下油门,黑色的保时捷箭般飞离,与夜色合二为一。 41、<第 41 章) 心的救赎 叶知梦回国后还没有买车, 吴悠还是学生, 家里也没有给她买车,不过驾照早考到了手。这次去盱眙,她打着赵京宁的旗号才跟小婶婶借来了她的帕萨特, 乐呵呵地开来接叶知梦。 一上车,吴悠就开始盘问, 问她怎么会认识仲夏的,还有昨晚她出去和仲夏说啥了, 那小眼神仿佛在说你可不要乘着我大哥哥不在犯原则性错误哦。 叶知梦没把摇头丸的事说出来, 只说在酒吧门口碰到仲夏和他几个喝醉的朋友,然后警察巡检,一群酒鬼抽风乱跑, 还拉着她一起, 结果被请到局子里去了,没想到他那时还是个未成年。昨天只是出去把他小小警告了一下, 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介绍给陈晨, 不然她总有办法收拾他。 吴悠没怀疑她的说法,只说感觉她说的跟拍电影似的,她怎么没遇到过这种稀奇事。至于仲夏,他年纪虽不大,朋友却是三教九流都有, 确实有必要敲山震虎,给他提个醒。 南京到盱眙,开车走高速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 她们九点多出发,到那儿刚好吃中饭。 吴悠不是第一次来,因此对盱眙当地一些有名的饭店都摸得差不离,一到目的地就带着叶知梦直奔饭店。 因为是周末,加上龙虾节的缘故,外地的游客蜂拥而至,饭店的生意好到爆棚。饭店外的停车场一水儿外地牌照,大多都是省内各地的,也不乏周边省份地区的车牌。这么多外地车当中,又以南京牌照的车居多。 吴悠一点儿都不觉得稀奇,南京人爱吃小龙虾成狂,有媒体戏称每年南京人吃掉的龙虾数量惊人,虾壳堆起来搞不好可以再堆一座紫金山。 叶知梦笑笑,说小龙虾在北京也很火,北京人管麻辣小龙虾叫麻小。她以前拉着赵京宁去簋街吃过一次,结果吃得太猛,回到家就狂拉肚子。在那之后赵京宁便怎么都不肯带她去簋街吃东西了,说不卫生。 两人进了饭店,点了一大份十三香小龙虾。服务员端着龙虾上来时,着实把叶知梦惊到了,说实话除了在部队见过用盆装菜的,其他地方还真是头一回见。不过红艳艳的小龙虾香味扑鼻,让人闻着就食欲大增。 叶知梦一开始很是怀疑,这么一大盆小龙虾就她们俩能吃完吗? 结果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吴悠那娴熟的剥虾手法看得她眼花缭乱,她吃一个龙虾的速度吴悠能吃三个。 叶知梦看着她这穷凶恶极的吃法,实在替她捏把汗,便让她悠着点儿,慢慢吃,吃不完没关系,别把肚子给吃坏了。 吴悠吮了下她那油汪汪的食指,笑嘻嘻地说:“放心吧,肯定能吃完,才这么点而已,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梦梦姐,你啊晓得我们南京人都是铁胃啊?” 吃得太开心,吴悠连南京话都蹦出来了,先是鄙视了一番叶知梦的吃虾速度,然后又像个专家一般解说道:“梦梦姐,我跟你讲哦,这种饭店和大排档做的十三香小龙虾还没有自己家里做的红烧的好吃。你看啊,他们这龙虾都是整只健全的,其实不是很卫生。家里买的小龙虾,都是要清水养一养,然后把小脚剪了,把两边的腮扒掉,虾尾中间那一块掐住,把虾线抽出来,最好能用牙刷再从头至尾刷一刷。然后把小龙虾清洗一下,最后再把虾头剪掉一点,将里面的沙袋挑出来,再洗洗就直接下锅了,虾头里面的虾黄一部分流到汤汁里,这样烧出来的虾才是原汁原味,那叫一个鲜!可惜就是前期处理太麻烦,饭店才没那闲工夫呢,能给你洗干净些就算不错了。” 叶知梦笑道:“你倒是会吃,那怎么不直接去市场买点龙虾自己回家做,还省得大老远开车过来?” 吴悠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就光会说了,实践经验值,零,厨艺技能点,没加。我妈嫌费事,而且龙虾在家处理也不方便,又腥气又招苍蝇,她才不会给我做呢。”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一整盆龙虾也就见底了,当然,大部分都落入了吴悠的肚子里。两人还点了些其他菜,但几乎没吃几口,胃就已经觉得撑得慌了。 吃完饭吴悠开着车带着叶知梦在周边景点逛了逛,其实吴悠之前来也都是跟着家里,哪儿自己开车走过,幸好有导航这玩意儿才不至于走一路问一路。 开着小婶婶的车,她忽然想起大姑姑说的一个笑话,便说给叶知梦听:“梦梦姐,你知道赵二曼多搞笑吗?刚结婚那会儿,她嫌她老公的车都太高调,死活不让她老公开车去他们学校接送,后来她老公换了辆辉腾去接她,她看着和小婶婶这帕萨特长得挺像,就自作聪明地打趣她老公说怎么突然改开帕萨特了,不是不开国产车的吗,你说她老公也挺能忽悠的啊,跟她说那是进口帕萨特,她还真信了,二死了。” 叶知梦听后也不由笑了,赵京宁这妹妹从小就宝气,他们兄妹俩的脾性还真是南辕北辙,一点儿都不像。 “前两天听我妈说赵二曼怀上了,在家又是把我好说了一顿,我招谁惹谁了啊,真是的。话说回来,梦梦姐,你和大哥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吴悠随口问道。 没想到吴悠忽然问她这个问题,叶知梦恍了下神,随即笑了笑,说:“快了……” 连着两天顿顿都不离小龙虾,叶知梦拦都拦不住,“南京铁胃姐”吴悠同学终于壮烈了,上了几趟厕所都快虚脱了,叶知梦去药店买了瓶黄连素,又跟饭店的服务员要了杯温开水,让她吃了两粒后才缓和下来。 “你呀,知道外面饭店的小龙虾不卫生还吃那么多,瞧瞧,拉肚子拉得快脱相了,这小脸白的。一会儿开幕式就开始入场了,你还有力气吗?”叶知梦无奈地问道。 吴悠瘫在椅子上,摆摆手,有气无力说:“有,必须有啊。这药还真管用,肚子没之前翻滚得那么厉害了。让我再歇会儿,缓缓就好了。” 突然隔壁桌传来一声女人拔高的声音:“老公,你看啊,儿子这是怎么回事啊?冬冬,冬冬,你怎么啦?不要吓妈妈!” 叶知梦和吴悠闻声转过头看去,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也高高肿起,不停地在身上乱抓乱挠,似乎瘙痒难忍,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那边孩子父母手足无措,连急救电话都忘记打,只知道问孩子怎么了。叶知梦神情一凛,心道不好,连忙起身过去。 “是过敏性休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120啊!”叶知梦大声斥道,一语惊醒浑浑噩噩的年轻父母。 眼看着小男孩即将喘不过气而窒息,叶知梦一把将他从他妈妈手里夺过,年轻的妈妈似乎不太信任,抓住孩子没放手。 “我是医生。”叶知梦解释,见对方还是将信将疑,再也忍不住吼道:“再等你儿子就快断气了!” 这么一来,吓得年轻的妈妈连忙松了手,哭着说:“快,救救我孩子,救救他!” 叶知梦冷静地对孩子爸爸说:“把孩子抱到外面去,这里太拥挤,空气不流通,速度!” 孩子爸爸依言立即将孩子一把抱起跑到大门外的空地,叶知梦也紧跟着出来了,身后还有好多看热闹的。 叶知梦将孩子放平躺在地上,一手推着小男孩的前额使他的头部尽量后仰,另一首托住他的颈部向上抬,检查呼口内是否有异物并清除,以畅通呼吸道。 救护车尚未到,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叶知梦俯身侧耳在小男孩口鼻处凝神听,又用脸颊在口鼻处感觉呼吸气流,已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情况危急。紧接着探了探孩子的颈动脉,庆幸的是仍有搏动,抬起头对孩子父母说:“麻烦疏散一下人群。” 叶知梦保持压额抬颏的手法,用压住额头的手以拇指和食指捏住孩子的鼻孔,深吸一口气,低头张口罩住他的嘴吹气,眼角注意观察他的胸廓,如此两次后。将孩子放平,双手掌根重叠,手指互扣翘起,掌根按压。 孩子父母在边上焦急地看着孩子,时不时看一眼救护车到了没有。叶知梦一直在给孩子交替进行心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小男孩也终于缓回一口气,在急救实施了近十分钟后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孩子父母来不及说感谢,便匆匆上了救护车,跟着车一起前往医院。 饭店的老板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她可不想在她这儿出什么事,不然不止招牌砸了,搞不好还要吃官司。 她感激地看了眼叶知梦,说:“谢谢你啊,医生。” 叶知梦并不知道她是老板娘,笑了笑,没说什么,进去找吴悠,见她还瘫在那儿,便笑道:“你还行不行啊?” 吴悠刚刚也想追出去看情况,不过拉肚子拉得都虚脱了,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去凑热闹。 “那小孩怎么样?不过有你出马,肯定妥妥的。不过这家长也真是的,孩子对海鲜河鲜过敏,不可能这么大才知道吧?也不注意控制一下,还带过来胡吃一通。” 她不是没听过吃龙虾吃出毛病来的例子,去年南京闹得沸沸扬扬的“龙虾门”事件还记忆犹新呢。不过她还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吃龙虾过敏严重到休克地步的,要不是叶知梦抢救及时,搞不好那对父母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孩子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 叶知梦解释道:“可能以前吃过没事,所以他父母也不知道会过敏。人的身体对于外来物质有个识别系统,当外来物质第一次进入身体,系统就会自动开启,辨别出哪些物质是对身体有害的,于是产生抗体保留下来,当身体再接触到此类物质的时候,之前产生的抗体就会很快释放出来,采取主动防御。所以说啊,东西不能乱吃,也不能贪吃。” 吴悠瘪瘪嘴,知道她是在笑她吃太多导致拉肚子,她也不想啊,谁让小龙虾太好吃了,一沾就停不下来了呢。 叶知梦招来服务员说要买单,服务员去吧台结算后又跑了回来:“老板娘已经替二位免过单了。” 吴悠觉得奇怪,竟有这种好事? 饭店不大,叶知梦回过头朝吧台看了一眼,便看到之前在门外见到的那位对她说谢谢的胖妇人对她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知道原来这胖妇人是老板娘。 叶知梦向来对天上掉馅饼和捡便宜的事不感冒,拿了钱包直接过去吧台,对老板娘微笑道:“无功不受禄,我们和老板娘素昧平生,怎么能吃霸王餐?钱一定要付的,还麻烦老板娘帮忙结算一下。” 老板娘大概也没想还有这么愣头青的人,送上门的便宜都不要占,缺心眼儿吧?她笑道:“原本是素昧平生,现在不就算是认识了吗,我姓金,叫我金大姐就行了。再说也不是无功不受禄啊,你可是我们店的贵人,要不是你抢救及时,刚刚那小家伙估计就要在我店里一命呜呼了,虽然我这儿证件齐全,卫生也达标,可要真因为食物出了人命,传出去,我这生意也没法做了,不是吗?” “救死扶伤是医者的天性,谈不上功劳不功劳,本职工作而已。”叶知梦淡淡地说道。 世态炎凉,人命关头想的竟还是生意的事,虽知道换成别的老板,想法也大径相同,但叶知梦还是对这位老板娘提不起好感,自然不愿吃她的白食,坚持要付钱。 老板娘无法,还是依着叶知梦,给她结了帐,不过酒水免了,叶知梦也就没再坚持。 看吴悠那提不精神的样儿,看来开幕式也不用去了,乘着天还没黑回去,还免得开夜车不安全。 吴悠心疼门票啊,非要去看一眼,叶知梦只好将她载过去。看到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吴悠顿时就泄气了。 音效师拿着话筒在台上不停测试,为开幕式表演做最后的音效调试。来来回回就那么几节发音,吴悠听得脑袋都大了,身子本来就还虚着,在外围站了一会儿就犯晕。 最后还是听从叶知梦的,打道回府算了,她实在没力气去嗨了,要怪只能怪自己管不住这张好吃的嘴。 “早知道把这开幕式的门票也一块儿给你主任算了,省得浪费。”吴悠嘀咕着,眼看着场外的观众持票陆续入场,还有许多没票的当地居民从自家搬了小凳子,就准备在场外听听声音,凑个热闹。她们拿着票却要干瞪眼,索性挑了两个有眼缘的把票送了。 回南京自然是叶知梦开车,吴悠在车上睡着了,她也就伸手把音乐给关了,让她安安静静地睡。 想到那个休克的小男孩,叶知梦心里便叹息,大概是自己曾失去过孩子,所以现在看到小孩生病甚至有生命危险就特别过不得,撇开她是个医生,就是普通人,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她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一种救赎,至少对她来说,算吧。 42、<第 42 章) 一夜成名 隔日去单位, 曾主任拿了一份《扬子晚报》放在叶知梦桌面上, 笑盈盈地指了指报纸上的那张照片,说:“小叶啊,这是你吧?” 叶知梦一愣, 拿起报纸看了一眼,的确是她, 两组图片分别是她正低头给昨天那个小男孩人工呼吸和心外按压的照片。 新闻内容大概就是说昨日盱眙龙虾节开幕,外地游客纷至沓来品尝龙虾, 小男孩在饭店因食龙虾而引起过敏性休克, 幸亏在场的一名女医生抢救及时得当,在救护车到达之前一直不间断地给小男孩实施心肺复苏术,记者后去医院跟踪报导, 得知目前小男孩已脱离生命危险, 由此事件继而引发对当季食龙虾安全性的讨论。 叶知梦看完后笑了笑,说:“没想到这事儿还上报了, 这照片把我拍得还挺美的, 呵呵。” 曾主任点点头,开玩笑道:“做好事不留名,现代女雷锋,值得表扬。不过,不经意透露下单位名字也未尝不可, 权当给医院做宣传了,下次注意啊,哈哈。” 叶知梦难得接着曾主任的玩笑说道:“主任您还真是时刻为医院着想, 不愧是老同志。行,下回再碰上这样的事儿,我一定先告诉他们,我是南京军区总院的,然后再抢救。” 曾主任开怀大笑,又官方地叮嘱了叶知梦一番,不要因为上了报纸就骄傲了,工作该抓的还是要抓抓紧。 报纸上没有刊登她的姓名和单位,想来应该是不清楚,照片也只有她的侧脸,所以就算是同事,不熟悉的也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她把这事儿只当成一个生活的小插曲,就这么让它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 叶知梦不是时尚潮人,又是在国外多年刚回国没多久,所以她不知道国内现在有个很火的新闻和舆论制造基地叫做――微博。 当日围观的群众当中不少人拿手机拍了饭店外急救的画面,将照片传上网并发了微博,因为大多是草根账号,所以没什么影响力。但今早“扬子晚报”的官方微博转发发了条标题为【最美女医生】的新闻,内容是报刊文章的精简版,配图和报纸上的一样,只不过更清晰罢了。 很快这条微博被网友疯狂转发,之前那些草根网友发的微博也被翻出来,于是叶知梦正面、侧面,甚至后脑勺的照片被做成了一个图片集锦,被那些拥有数百万计粉丝的博主转发,再次引发轰动。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所以,叶知梦被“人肉”了。 有网友说,他那天也在那家饭店吃饭,那女医生开的是苏a牌照的车,应该是南京过来的。 于是南京的网友发挥作用,有人说好像在南总附近的苏果超市见过,会不会是南总的医生? 接着就有自称在南总的工作的网友爆料,称这位女医生的确是在南总工作的,目前是总院某研究所的驻站博士后,具体不方便透露。 最后网友们总结各方面得来的爆料结果,总结出这位美女医生叫叶知梦,籍贯北京,为南京军区总院的驻站博士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医学博士,全美最年轻的外籍住院医师,学成回国,为国效力,堪称军中一枝花。 过去人们将女博士和“灭绝师太”画上等号,如今已经变成说世界存在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可见女博士是多么特殊的一个群体,在大家的印象但中,女博士就是“魔鬼脸蛋,天使身材”的代名词,男人敬谢不敏。 叶知梦的一夜成名便是对“女博士”三个字的彻底颠覆,有人甚至发起投票,说如果让你娶这样的女博士当老婆,你愿意吗? 军中一枝花成为了当日各大微博的热门话题,叶知梦火了,南总也跟着沾了把光,许多媒体给医院打来电话,希望约做访谈。 省台和地方台争相报导,为争取更多的收视率,各种噱头是五花八门,连叶知梦之前在菜市场见义勇为,拦截夺婴人贩,帮助警方顺藤摸瓜破获一大人贩集团的事都给挖了出来。 一时间,叶知梦成了美女英雄,军中学习典范。最近几天她经常在医院门口被围堵,这让她感到有些困扰,但却不能对着这些无孔不入的媒体甩脸子,不然影响的不仅仅是她个人和医院的形象,军队的形象都会受到编排。 最后在院领导的建议下,她接受了央视《热点名人访谈》的橄榄枝。 主持人的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刁钻犀利,对这方面不善辞令的她只能尽量将话题绕回工作上,避免谈到个人隐私方面。 节目播出后,叶家的电话就没停过,都是亲戚朋友之类的老熟人打来的,叶夫人不胜其扰地一一应对,电话挺多了,耳朵都发鸣了。 叶政委也接到不少同僚打来的贺喜电话,无外乎就是赞扬他们家闺女有出息,还有的就是打探闺女处对象了没有,蠢蠢欲动地要帮拉红线。 虽然叶政委收到那些对自己女儿的夸奖,也为之感到骄傲和欣慰,但作为军队的高级领导,他觉得叶知梦同志这一回过于高调,这一点需要反省,军人,就是要踏踏实实的,不能太浮夸。 叶知梦被叶家领导批评了,但医院领导却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由于她帮警方破获拐卖婴幼儿集团和在突发状况下及时抢救生命垂尾儿童的事迹,表现突出,给军队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医院也因此受到了总后勤部的嘉奖,她荣立个人三等功。 那位小男孩的父母看到新闻后,连夜送来一面锦旗,感激溢于言表。 吴悠也看到了这些铺天盖地的报导,说不吃惊那是假的,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这该叫多米诺骨牌效应呢还是蝴蝶效应? 听说叶知梦还立了功,便忙打电话过来邀功讨赏:“梦梦姐,你现在比那些小明星还红啊,我同学还都讨论到你,放心,我什么也没说。听说你立功了,是不是该请客吃饭啊?要不是我拉你去盱眙,又带你去那饭店吃饭,你就碰不上那小孩,也没机会一炮而红了,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啊?嘿嘿。” 叶知梦佯怒道:“我又不是靠唱歌演戏吃饭的,要红来做什么?现在我上班就是收信件收包裹,严重耽误了我的工作进展,搞不好哪天就有人寄炸弹过来了。你还敢来邀功?” 吴悠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听到叶知梦破功笑出声,她还真信了去,暗自骂自己什么时候和赵二曼一样犯二了,郁闷地说:“梦梦姐,你不是这么小气吧?就一顿饭而已。” 叶知梦止不住笑道:“还惦记吃啊?那天都一泻三千里了,最近喝点稀粥养养胃吧,整天生猛海鲜,大鱼大肉的会吃伤的。今天单位聚餐,改天再请你吃顿好的,地方随你挑。” …… 转眼赵京宁走了二十来天了,说长不短的二十多天,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叶知梦自己都称奇。对于出名和立功她并没有太大的渴望和喜悦,每天入睡前,脑海中想的最多的便是他,每到此时,思念就如潮水般涌至。 最近几天从单位回家,一路上叶知梦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某个角落盯着她,但每次回头张望,都没有特别发现。也许是她多疑的,但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希望是错觉。她想,也许是时候该买部车了,再这么下去,她可能会被自己搞疯。 再三考虑后,她给季苏北打了通电话,问她在南京有没有熟人能帮忙在4s店定一辆大众cc,最好能尽快提车。 季苏北接到叶知梦的电话很高兴,听她开口要帮忙,当即一口答应,这事儿保证替她办妥。 电话打完没两天,4s店就通知她去提车交尾款。 叶知梦带着证件和卡去了4s店,没想到竟是老总亲自接待,让她更惊异的是,居然连牌照都给上好了,季苏北的办事效率还真高。 老板给叶知梦办了张钻石vip,说以后来保养什么的全部六折。叶知梦知道这是老板私下给的优惠折扣,看在谁的面子不言而喻。所以她也没多矫情,欣然收下。 季苏北这回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叶知梦虽然不懂国情,但买车前也上网查过,如果她单枪匹马去订车,等个几个月半年的都很正常,她急着用车,只能欠个人情了。 叶知梦提了车,但新车异味比较大,所以她将车交给4s店做了个内饰保养,当天打的回的家。 下了出租,那种被人从背后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她故意拐错楼道,然后再出来,便看到一个人影慌张地闪了一下后不见了。 看来她的判断是对的,她的确被人跟踪了,至于那人跟踪她的目的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 她不敢再在外面逗留,赶紧上了楼开门回家,一开门便被人用力拉了进去,她吓得连声尖叫。 赵京宁抱住她,皱眉道:“是我。” 叶知梦听到是他的声音,才回过神看过去,气得她将他猛捶了一通:“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捶着捶着,力气就小了,眼泪跟着扑扑掉下来。 “怎么了?”赵京宁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握住她的肩膀厉声问道。 叶知梦不敢隐瞒,忙将这几天的感觉和刚刚在楼下的情况说给他听。 赵京宁冷哼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个道理你都不懂?敢上电视出风头,军中一枝花,还怕变态跟踪?” “你知道啦?”叶知梦小声抱怨:“谁稀罕出风头啊,又不是我想的。” 赵京宁沉默半响,说:“这个地方不要住了,连个正规的保安的都没有,你搬到我那儿去,明天我派人过来帮你搬家。” “啊?”叶知梦吃了一惊,怀疑地问:“你让我住你们大队家属楼去啊?名不正言不顺的,而且你们那儿离我们单位那么远……” “我在水西门有一套房子。” “水西门?是不是在莫愁湖那儿?” “嗯,比你现在住的地方离单位远了点,但安全系数比这里高。你搬过去,我放心点。卡不是给你了?去买辆车,提车之前尽量打的出行。”赵京宁凝思过后说道。 叶知梦搂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说:“车子已经买了,秦小羽媳妇儿帮的忙,今天已经去提车了,里面味道比较大,我让做内饰保养去了。” “什么车?” “大众cc,性价比还不错,也不张扬,你觉得呢?”叶知梦说着,忽然食指在他胸前点了两下,说:“你那工资卡里有那么多钱啊?买车说得跟买菜似的。还有啊,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在莫愁湖还有一套房子,之前瞒着我是不是都用来金屋藏娇啊?” 赵京宁不和她胡搅蛮缠,一把将她扛到肩膀上,进了卧室。 叶知梦被丢到床上,还没挣扎起来,就被他重重压下,他在她脸上细碎地亲着,声线低沉沙哑:“想我吗?嗯?宝贝儿,想不想我?想不想?” 她伸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嘤咛回应:“想,想疯了……” 43、<第 43 章) 个赔钱货 近一个月没有见面, 甚至连联系都没有, 连日来积攒的思念在此刻迸发,两人都顾不上说话,将心里所有的爱与念倾尽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欢/爱当中。 事后她累瘫在他怀中, 眼睛却舍不得闭上,手指来回摩挲着他胸前的疤痕, 昂起头问:“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这几个月都闲不下来的吗?” 赵京宁一手揽着她,一手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按在胸前, 说:“特训提前结束, 明天帮你搬完家就归队。” “哦。”叶知梦轻轻应了一声,语气中难掩失望。 他没有出声安慰她,只是将她往自己怀里搂紧了些, 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大掌松开她的手, 炙热的手心覆住她的小腹,良久, 他说:“等结婚了, 我们就要个孩子吧,男孩儿女孩儿都好,只要是你生的。” 过了许久都没听到她的回答,赵京宁以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又想到之前她因为失去的那孩子的坟被铲为平地, 加剧了神经衰弱和失眠,便不再逼她,怀孕对她来说或许有心结, 只能慢慢来了。 “其实再多过一段二人世界的生活也不错,有你我就够了。”他揽紧她的身子,沉声说道。 叶知梦闭上眼睛没吱声,她知道他很喜欢小孩,刚刚那么说应该是误以为她不愿意这么快就生孩子才说来宽慰她。 刚和赵京宁复合那会儿的确没想过太快要孩子,而赵京宁对于让她怀孕这件事不再像从前那般谨慎小心,他大概是想着怀上了就生下来,结婚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他喜欢孩子她知道,她也不戳破他的想法,纵容着他每次都将精华释放在体内。 她一直偷偷在服妈富隆,药锁在医院抽屉里,所以她不担心会被他发现,何况他们聚少离多,没怀上他也不疑有他。 但自从上回去宜兴上坟未果,回来之后她便失眠,闭上眼睛眼前便经常浮现一个奶娃娃的笑脸,对着她喊妈妈。之后她便停了妈富隆,开始养身子。 她也想要孩子了,赵京宁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她也要学着当一个好妈妈。 答应你,她在心里回答。 赵京宁在市区的这套房子他几乎没怎么来住过,他也没想过要租出去,便一直空置着。屋里家具摆设并不多,几乎可以用贫瘠来形容。房子是新的,就是里面因为长期没人住,早就落了几层灰。 叶知梦没有彻底搬离单位宿舍,只带了些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过去,东西并不多,所以赵京宁一个人完全够用。光这两人还争了半天,按他的意思,该带的全带走,这个地方就不要回来了,但她无声抗议,最后还是他妥协。 两人花了几乎一上午的时间打扫卫生,赵京宁的内务她见识过,干得的确漂亮。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忙活了半天,房子不说是一尘不染,好歹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了。 换上带来的新床单被罩,床头摆上两人的合照,衣橱里挂上她的衣服,整间屋子瞬间多了许多人气。 厨房一贫如洗,连个锅碗瓢盆都没有,冰箱电源都没插,更别说作料和食物了。这个问题也不大,去趟超市采购就能搞定。 收拾得差不多了,叶知梦列了张清单,把要买的东西都写在上面,赵京宁笑她说不知道手机有个功能叫备忘录吗,她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购物完回来她已经体力耗尽,实在没力气下厨了,便草草煮了两碗面,清汤寡水的,两人就着一碟雪菜和豆腐乳囫囵了一顿。 下午赵京宁就要归队了,这一走,至少又是两三个月。 叶知梦心事重重地洗着碗,连他走到身后都没察觉,直到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裤缝里的鼓鼓囊囊紧紧贴在她的臀部,进攻的欲/望十分明显,她才回过神来,扭头睨了他一眼:“别捣乱,还没洗完呢。” 他伸手从她手里夺下瓷碗,扔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挤了点洗手液,拽着她的手洗了洗,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亲:“没洗完等会儿再洗,我都要走了……” 赵京宁在这方面向来是强势又霸道的,叶知梦不喜欢总是被他牵着走,但每每从中又体会到一种被征服的快感,这让她感到既矛盾又眷恋,不过这样的小矛盾小纠结通常只是一闪而过的年头,她很快就会在涨满兴奋和喜悦的情潮中溺毙,迷失自己。 她穿了一条及大腿的家居裙,他轻松将她抱坐在料理台上,裙摆因此掀高至胯间,冰凉的台面让她打了下激灵,发出的声音也变得诡异嗲嗲的:“不要,这里脏。” 赵京宁不想挪地方,吻住她不和谐的小嘴,舌头在她口中兴风作浪,搅尽甘霖,手指也没闲着,从她小裤裤的边缘偷渡入境,矫情地在边郊犹豫徘徊片刻,见领主遣虾兵蟹将出来奉茶迎接,随即大方深入觐见。 褪掉她的连身裙,顺带解开包覆住柔软丰盈的内衣,灵舌出洞,沿着小巧的下巴一路往下游移。优美的脖颈,饱满的胸部,平坦的小腹,灵舌所到之处五一不引起阵阵战栗和丝丝娇喘。 手指搅得桃花源湿遍,完成使命地退离,历经千山万水远道而来的灵舌取而代之,先将桃花源地渗出的水流舔吸完,又逗弄了一会儿敏感娇嫩的肉蚌,这才缓缓而入,贴着内壁向深处游去。 叶知梦觉得自己快被他弄疯了,一手撑着台面防止仰倒,腾出的另一只手插.进他的发间想要将他揪离,奈何他的半寸让她几欲脱手,改掐住他的后颈,却未料这样的动作却将他更深入地推向自己。 汗水、春水和津液相互交融,越搅动越空虚,直到他的□□一举刺入,将她填满,那样虫蚁咬噬的异感才渐渐被驱散,剩下的只有情不自禁的配合以及喘息难抑的快感。 又走了…… 叶知梦失神地躺在床上,虽然早就知道当军人的另一半,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忍住孤独,耐住寂寞,可他刚走,她就想他了,锥心蚀骨地想。 七月的实践技能考试,叶知梦以三站皆满分的优异成绩顺利通过。其实这些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早已在她脑中根深蒂固,成为了一种本能反应。在场的考官对她实在挑不出刺来,除了给满分再无其他。 搬到新居后叶知梦便开始开车上班,虽不用再赶公交地铁,但上下班高峰期经常被堵在路上也着实令人恼火。可转念想到回去仍是一个人,烦躁的心就渐渐平静下来,呆在车流人多的地方,她似乎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新居的物业管理费高得离谱,但安全方面的确做得挺到位,之前的跟踪事件也算告一段落,单位的宿舍本以为会经常回去住住,却每次回去都是收拾些零碎的衣服杂物往新居处,蚂蚁搬家般来来回回几次,宿舍便几乎空得只剩下她妈买来的家具和电器了。 三大军区联合演习拉开帷幕,各大新闻媒体都以头版头条报导了这一事件,当然审核后认为能报导的才批准报导,军事机密方面自然涉及不到,所以媒体多以分析性的猜想和评论来吸引眼球。 由于南京军区所管辖军分区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海外媒体对此次三军演习也十分关注。台海问题再度被提及,泛绿台媒更是严阵以待,认为此番大陆演习是向宝岛示威,局势变得紧张微妙起来。 叶知梦偶尔瞥过新闻或报章看到那一抹抹军绿迷彩时便忍不住停住目光,明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媒体当中,但仍要寻一寻,找一找。 叶政委和叶知秋也都忙着军演,叶夫人一人在家无聊,又想闺女,便收拾了行李直接坐飞机来南京了。 因为来得突然,事先也没告诉叶知梦,所以叶知梦根本来不及回单位宿舍打扫,只好将叶夫人带去她现在住的地方。 看到叶知梦的新车,叶夫人十分看不上眼地说了句:“这种轿不轿,跑不跑的车买来干嘛?穿着龙袍不像太子,看着就不伦不类。” 叶知梦讪讪地说:“什么龙袍太子的,这种就叫轿跑车好不好?妈妈,您女儿现在是无产阶级,没钱买奔驰宝马,更别谈法拉利保时捷,您老人家就凑合坐坐。合计也坐不了几回,就别嫌弃了。” 车子进了小区,叶夫人才发现不是她之前住的地方,便问:“搬家了?怎么都没跟我提这事儿啊?之前叫你搬不是死活都不肯搬的吗?” 叶知梦含糊其辞地“嗯”了两声,等进了门,才老实交代说这是赵京宁的房子。叶夫人重重地叹了两口气,在她脑门上点了下:“你啊你!怎么想的,没长脑子是不是?” 叶知梦也不反驳,拉着叶夫人的胳膊坐到沙发上,刚一路给自己做了小半天的心理建设,这会儿乘勇气还没消失完全前赶紧坦白:“妈妈,赵京宁跟我求婚了,我答应他了。” 叶夫人诧异地顿了顿,又提音问:“那你就搬来和他同居了?” “也不是,他平时都在部队,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上一面,算哪门子的同居啊……之前我不是上电视了吗,后来我发现有人跟踪我回家,我跟赵京宁说了,他才坚持叫我搬来的,这里安保做得挺到位的。”叶知梦辩解道。 叶夫人一听她被人跟踪,声音立马高了八度:“什么?你被人跟踪?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都不说一声!好好的上什么电视……” 叶知梦忙打断道:“都过去了,没事儿了,就知道说了你要担心。”见她妈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再接再厉地说:“妈妈,我和赵京宁打了结婚报告,这事儿爷爷奶奶也知道。” “你说什么?”叶夫人还在想跟踪的事儿,一时间没听清楚,就听她说什么爷爷奶奶。 她不知道叶夫人是真没听清,以为她妈是难以置信,便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声音却是小了许多,透着一股子心虚。 叶夫人觉得自己的血压是接二连三地直往上串,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丫头,倒贴的不值钱,这个道理都拎不清! 叶知梦先把老爷子和老太太拿出来当靠山,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并几次强调赵京宁是打算带她回北京登门求亲的,但上级命令必须执行,时间便错开了,而且结婚报告交上去这么久也没见回音,她心里没底儿了。 叶夫人确实不知道这结婚报告的事儿,主要是吴主任让赵司令跟总参政治部那边打了招呼,这才瞒住了,医院这边吴主任也托人打了招呼,让把结婚报告先压一压。 “妈妈,我只会和赵京宁结婚,如果嫁他不成,我这辈子说不准也就一个人单着过了。他不是不尊重你和爸爸才私自打了结婚报告,是我的主意,我想着报告先打上去,让上边儿审着,然后他带我回去正式跟你们见个面,两边同时进行,不耽误事儿。” “赔钱货,别跟我说话,头疼!”叶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气得不轻,她不是对赵京宁这个准女婿不满意,实在是看不得叶知梦这么护着,她还没说什么呢,就一副要怪都怪她的架势,出息! 44、(第 44 章) 模拟对抗 叶夫人在南京小住了近半月有余, 又过去苏州陪老爷子老太太住了几天才打道回府。至于被瞒着打结婚报告这事儿, 叶夫人持保留意见,是打是骂,等叶政委回来再说, 但这段时间叶知梦必须搬出赵京宁的公寓。 用钱能解决的事儿对叶夫人来说就不是事儿,房子很快找到, 还是原先月牙湖那一带,不过小区却是南京城内数得上的高档小区, 和赵京宁在莫愁湖那儿的房子的档次不相上下。 三个月之内连搬两次家, 叶知梦现在听到“搬家”两个字,脑袋就发涨。她妈坚持让她搬出来的理由很简单,名声问题。未婚同居虽然现在很普遍, 但她妈认为还没结婚就登堂入室一副女主人做派, 会让婆家觉得不自重,看轻她。 叶知梦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属无稽之谈, 自然不愿意搬。但她妈再次发挥雷厉风行的绝招, 乘她不在家的时候把她的东西直接打包完,扔到了新租的房子里去。 既然拗不过叶夫人,叶知梦就想着暂且随了她妈的意,等她妈回北京了,她再搬回去就是了, 反正这两个月赵京宁也不在,住哪儿都一样。 叶夫人也不是傻的,自己闺女什么脾性还能不清楚?叶知梦的那点儿小算盘她一眼就看穿了, 走之前扔下一句:“想我不追究你们俩偷偷打结婚报告的事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儿住着。” 送走她妈,叶知梦也很快想通了,这套房子比赵京宁那套离医院近,早上她也能多睡一会儿。赵京宁回来的话住过来就是了,以前她还住单位宿舍的时候,那么小一套不也照样能住下,既然她妈非得花租房子买家具这等冤枉钱,那就住着呗。 叶夫人心里是有打算的,她不认为这是多此一举花冤枉钱。她也不是老古板,现在年轻人同居一点儿都不稀奇,何况眼看着他们俩都快三十了,她还巴不得他们早点儿住一起生个小外孙,乘她腰腿还灵活的时候给他们带带孩子。 但作为女方母亲,高姿态一定是要摆的。她不反对他们俩同居,但谁住谁那儿就是主动被动的问题了。要住也得赵京宁住叶知梦这儿,到时候说起来那可是他们赵家小子赖着他们叶家的闺女,不是他们叶家闺女倒贴送上门的。 总而言之,在搬家这个问题上,叶知梦和叶夫人也算是达成一致,殊途同归了。 很快便是七夕,她和赵京宁似乎从来就没正儿八经一起过过一次情人节,从前在意但条件不允许,现在条件依然不允许,不过她却是真的看淡了。其实爱对了人,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虽然对情人节看淡许多,但叶知梦心里还是期盼着能接到某人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的问候。不过撑着眼皮等到晚上十二点,某人依然无动静,想到军演现场是不能使用手机的,叶知梦作罢,替他找个了理由开脱后便洗洗睡了。 也不能怪赵京宁,那头他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哪还记得什么七夕情节人,再说他本来就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节日不敏感。 他每天就睡觉那会儿想媳妇儿想得紧,规定是说不能用手机通讯,但他要想打个电话也不是办不到。 可关键是这次三大军区联合演习,北京军区也重阵参加。北京军区都有谁啊?他们家老头子就不说了,他未来老丈人和小舅子可都来了,他现在决不能分心,到时被包了饺子,在老丈人小舅子面前丢了人,那他的结婚大计估计又要缓上一缓了。 此次实战条件下的跨地域大型多兵种合同军事演习旨在磨砺参演部队在信息战争中的全面作战能力,提高解放军组织指挥能力,协同作战能力和作战技能,同时检验远程调动部队投入战场的速度以及其在指挥控制、精确打击、空地一体联合作战、复杂电磁环境下作战等方面的能力。 红蓝两军的模拟对抗无疑是演习中最令人振奋的环节,参加对抗的每一位官兵纷纷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展开一场不遗余力的厮杀。 三大军区所属几大集团军各派人员组成“红军”和“蓝军”,这回“蓝军”不是平时演习中的“敌人”角色,势均力敌之下,“红军”不再稳操胜券。 演习中两军将使用激光模拟交战设备器材,士兵被模拟武器“击中”要害之后,就会触发被击中者身上的激光接收装置,发出“阵亡”指令后,头盔上的模拟器会放出代表“阵亡”的彩色烟雾,手中武器就被关闭。而坦克和装甲车等重型装备上同样安装了“激光模拟对抗训练控制系统”,如当坦克被激光弹命中损伤后,油路和电路将会被自动切断,继而退出战斗。 赵京宁的“战龙”特种大队被分到“蓝军”阵营,南京军区直属的特种大队“猎虎”则被划到“红军”方阵。“战龙”和“猎虎”往日对抗演习中,“战龙”的赢面较大,“猎虎”的陈志和这回憋足劲准备扳回一城。 “战龙”和“猎虎”不是冤家不聚头,双方对彼此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对此赵京宁并不太担心。 只是原本他希望未来小舅子叶知秋所在的电子对抗团能划分到“蓝军”阵营,可惜导演部偏不遂他意,将叶知秋的电子对抗团甩到“红军”阵营。 好嘛,本想与小舅子协同作战一举拿下“红军”,这下双方“敌对”了,赢是必须的,但也不能让小舅子输得太难看,这倒让向来威风八面的赵大队费了番神思。 是夜,“蓝军”的一股侦察兵各自潜伏于“红军”数十平方公里的阵地内,利用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将眼皮底下“红军”的适时动态随时精确报告与“蓝军”情报信息中心。 “红军”尚不知,他们的战斗部署方完成,一条条情报便化作一道道电波迅速向“蓝军”情报中心汇集,呈现在“蓝军”指挥部野战局域网的态势图上。 为查明“红军”某一指挥所级别,二中队副队长宋一帅把脸抹得如当地民众一样黑里透着红,穿得脏兮兮的,骑着破旧的小三轮,车上塞了几袋装满空塑料瓶的编织袋,伪装成拾荒收破烂的晃到“红军”阵地探查军情。 就在他看见“红军”指挥车上的天线数目时,他也暴露在“红军”的潜伏哨视线当中。 一个班的“红军”瞬时围住宋一帅,领头的班长上下将他打量一番,随即说道:“对不起老乡,这里在演习,请你离开。” “什么?哦,演戏啊,你们是在拍打仗的电视嘛?”宋一帅佯装镇定,用标准的当地方言惊奇地问道。 “对不起,请你离开。”班长再次驱逐。 宋一帅夸张地吸了口痰,朝地上一吐:“呸!”吐完朝他们撇了两眼,骂骂唧唧地边推车边撤退:“演戏了不起啊,演戏就不让捡破烂了啊?” 安全撤退后,宋一帅及时将情报发送至情报中心。 赵京宁此刻正坐镇“蓝军”情报中心,济南军区某侦察营的吕营长笑着对他说道:“赵大队,这回咱是不是能把‘红军’指挥所给一锅端了啊?哈哈。” 北京军区某团的李副参谋长蹙眉插话说:“暂时还不能掉以轻心,‘红军’也不是吃素的,现在那边太平静了,不正常。你说呢,赵大队?” 赵京宁沉思片刻,说:“既然我们的人能潜伏到‘红军’阵地,‘红军’的人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窃取我们的情报。‘红军’的反应正如李副参谋长所言,过于平静反而不正常。必须注意,有的情报很可能是‘红军’故意放的烟幕弹误导我们,现在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三发蓝色信号弹划破长空,“蓝军”开始强有力的火力攻击。霎那间,122榴弹炮、152加农榴弹炮以排山倒海之势袭向“红军”阵地,呼啸而来的强-5强击机俯冲向“红军”进行攻击。 “红军”指挥所、炮阵地和前沿阵地几乎遭到同步攻击,顿时“红军”阵地笼罩在一片枪林弹雨、硝烟弥漫当中。 “蓝军”的攻击猛烈而密集,“红军”几乎是措手不及,但反应及时,迅速组织装备好,反击战瞬时打响。 “红军”这边叶知秋的电子对抗团终于行动了,在前方战场打得热火朝天的“蓝军”刚刚占领“红军”警戒阵地,准备向“红军”阵地两翼突破时,“蓝军”的后方指挥中心电台遭到“红军”电子对抗团实施的强电磁压制和干扰,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蓝军”的控制电台里此时全是刺耳的音乐,播放的竟是神曲《忐忑》…… “叶副团长,你这招够绝的哈,‘蓝军’那边后院失火,这会儿该急得乱蹦乱跳咯,正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最佳机会。”红方某参谋说道。 “猎虎”的陈大队几乎要合不拢嘴了:“这回必须要让姓赵的那小子走回麦城,太嚣张了。” 叶知秋依旧那副什么都淡淡的模样,似乎没什么能让他特别生气或者特别高兴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能让他有情绪波动的大概只有他的胞姐叶知梦了。 “红军”高兴得太早了,“蓝军”一开始的确慌乱了手脚,指挥出现不畅。但很快,“蓝军”启动了一直保持无线电静默的某型电台,及时发出一道道指令,左右两翼前沿攻击群遥相呼应,包抄“红军”阵地。 叶知秋所在的电子对抗团是全军信息化建设的先行单位,在电子对抗这一块向来独占鳌头。“蓝军”正是考虑到了自身通讯设备无法和叶知秋的电子对抗团抗衡,故而示假隐真,主动暴露了对方认为最可能使用的某新型电台频率,在遭受电子干扰之时方开启从未开过机的某型电台,在“红军”反应之前保障指挥通畅。 有点意思。叶知秋挑眉。 “太狡诈了!” “兵不厌诈,是我们疏忽了,叶副团长,你看如何……” “蓝军”左翼前沿攻击群在突破“红军”阵地后遭到“红军”坦克群逆袭,“红军”的坦克炮火十分猛烈,“蓝军”两辆步战车中弹“覆灭”,形势危急。 面对“红军”逆袭,“蓝军”很快作出反击,出动武装直升机和反坦克部队联合抵制。与此同时,“红军”的电子对抗团又开始新一轮的电磁压制和干扰,指挥所与前方炮兵阵地失去联系,等通信兵带着上级命令的纸条跑步到阵地时,“红军”的坦克群在又一轮炮轰结束后已大摇大摆地开走了,消失在一片山坳里。 虽然“蓝军”做了两手准备,但“红军”的电子对抗团实力太强,很快识破了他们第二套电台频率并加强了压制和干扰,《忐忑》的声音也变调了,音速也越来越快,几乎把人搞疯…… 导演部的帐篷里,赵司令和叶政委观察了目前战斗情况之后,相视一笑。赵司令说:“老叶啊,你们家知秋行啊,把‘蓝军’指挥中心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果真是后生可畏呐。” 叶政委摆摆手道:“军队每年砸那么多钱给他们团,这点儿活都干不好的话,乘早滚蛋。电子战这一块‘红军’优势明显,但整体来看,鹿死谁手还不好说,京宁肯定有杀手锏没使,你且看着吧。” 南京军区的周参谋长羡慕不已:“要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们两家的这般出息,我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45、(第 45 章) 针锋相对 整体局势上来看, “蓝军”占主动和主导地位, 但“红军”紧锣密鼓的电子干扰和信息诱导让“蓝军”频频吃瘪。固然“蓝军”的电子对抗大队亦争分夺秒地与之抗衡和反击,但“红军”技术上更上一筹,形势不容乐观。 在现代战争中, 信息战已不可避免地成为主流,“先下手为强”成为信息战的制胜法宝。“蓝军”抢了先机, 但显然这一手还不够狠,让“红军”有了喘息的机会, 从而绝地反击。时间上已不允许“蓝军”再耽搁拖延下去, 否则整个指挥系统瘫痪,他们将四面楚歌。 擒贼先擒王,于是, 以攻占“红军”基本指挥所, 摸清其预备指挥所方位并予以打击为主要目标的“斩首行动”秘密展开。 作为“蓝军”两支特种作战大队的总指挥,赵京宁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扫视了在场的军官们一眼, 沉声道:“相信在场的每一位对‘斩首行动’已了如指掌。按惯例, 行动分为五个环节。‘指挥领导环’,也是我们此次行动的首要目标,即渗透‘红军’指挥系统予以致命打击。此环节由袁小树和张野分别带领第一、第二小分队兵分两路进行,务必完成任务,我不想听到除了成功以外的任何结果。” “是!明白!”袁小树和张野齐声回答。 赵京宁继续布置任务:“以拦截切断‘红军’电力、弹药、食品等重要军需军资为目标, 即‘有机必需品环’。此环节由鲁岳带领第三小分队执行。小分队以两人为一个行动小组,分别行动,逐个击破。” “是!保证完成任务!”鲁岳向前迈出一步, 挺身敬礼。 “三,‘基础结构环’,这一环由刘培带领第四小分队联合渗透在外的侦察队员共同完成,必须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破坏‘红军’的交通航线、雷达站、导航台等基础设施,断了‘红军’后路,如果摸到对方前进指挥所,一个字,端!” “是!” “从当前的战况来看,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拉长战线,必须快攻快取。‘个体群环’这一环节,各小分队确保主要目标完成后见机行事。最后一环,老何――” “蓝军”特种作战大队副总指挥,济南军区“雄狮”特战队大队长何超群接过话道:“在‘斩首行动’当中,力量最薄弱的是第一环,其功能和构成决定的该了它是整个作战系统中智力、技术和信息最为密集的要害部位,同时,也是作战能力和自我保护能力最弱的部位,是历来兵家的首选打击目标。那么,和它相对应的‘野战部队环’的重要性就决不能忽视,这一环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我方系统内部环节的同时,攻击对方系统各环环节,宋一帅和李志康带领第五、第六小分队负责。要知道,如果‘红军’与我们同时展开‘斩首行动’,那么我们的第五环便对应成为他们的第一环,因此,第五、六小分队必须遵循‘保护为主,攻击为辅’原则,决不可让‘红军’先一步端了我们的老巢,明白吗?” “明白!” “全体都有!‘斩首行动’现在开始,行动!” 各小分队队长鱼贯闪出指挥部,很快不见踪影。 和料想中的一样,‘红军’也派出了特战小分队进行“斩首行动”,“猎虎”的陈大队正等着这一刻一雪前耻,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隐蔽在丛林深处的“红军”基本指挥所附近,“蓝军”某陆航团的两架运输直升机,载着十八名特战队员,在数架武装直升机的掩护下,强行机降。 同时,“红军”阵地内数十名侦察队员如雨后春笋般纷纷从藏身之处冒出来,就近破坏袭击“红军”通信车辆和基础保障设施。 “蓝军”指挥所在布置完行动任务之后迅速转移,玩了回故布疑阵和金蝉脱壳,让“红军”的行动小组扑了个空,待发现上当即将撤退之际,早已埋伏在周围的“蓝军”第六小分队瓮中捉鳖,将他们全部拿下。 这一战是斗智斗勇的一战,过程艰难万分,“红军”刚折了翼,“蓝军”就有士兵被俘,你炸我的通信车,我毁你的后勤保障,双方都拼尽全力,互不相让,最终“蓝军”险胜。 随着红蓝两军的模拟对抗结束,此次三大军区的联合军事演习也进入尾声,剩下的便是打扫战场和工作汇报。 叶知秋和赵京宁终于碰头了,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谐,但两人暗地里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火花四射的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基情呢。 “晚上一起喝两杯。”叶知秋嘴边叼了根烟,又给赵京宁递去一根。 赵京宁早就戒了烟,自打交了结婚报告后又把酒给戒了,想要媳妇儿那块肥良田种出个健康白嫩的胖娃娃出来,种子怎么着也不能掉链子啊,不过这事儿他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说给别人听。 不过他还是接过叶知秋递来的烟,凑去过火,吸了一口,没入肺就吐了出来。这种抽法要么是不会吸烟的,要么就是浪费烟,搁以前,他是最看不上的。 “你姐给我颁了‘禁酒令’,我答应她了,就不搞阳奉阴违那一套。不过咱哥俩很久没一起喝过酒了,要不你跟你姐打个商量,让我破回戒,陪你好好喝上几杯?”赵京宁笑道,对付叶知秋,他一贯不太厚道地拿叶知梦做挡箭牌。 从小他跟这小舅子就不对盘,架也没少打,后来高中的时候他和叶知梦在一起了,在他自己看来,那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可在叶知秋眼里,他就是拐了骗了他亲姐姐的王八羔子,横看竖看都是不顺眼的。既然怎么看都是不顺眼的,那他也懒得搭理,只要他媳妇儿跟他一条心就行。 叶知秋哼笑一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男人之间的事儿还要女人说了算?赵京宁,你还真越活越回去了。” “尊重和言听计从是两码事儿,等你以后有媳妇儿了就明白了。”赵京宁淡淡一笑,轻松拆招,顺便回击。 叶知秋深深地吸了口烟,闻言,差点儿没给烟给呛着,把烟雾都吐出来后,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直至火星熄灭,才抬头看了赵京宁一眼:“我的事儿就不劳费心了,至于戒酒,且不差这一回,扫了大伙儿的兴就没意思了,是吧,赵大队?” “说得在理,谁的酒都能不喝,未来小舅子的酒岂有不喝的道理?你姐向来善解人意,想必会理解的。”赵京宁点头道。 “哼,谁是我姐夫还不一定呢,赵大队这声小舅子我可担当不起。那就这么定了,晚上见。”叶知秋鼻子哼着气儿,说完离开了会议室。 臭小子,小爷我这辈子当定你姐夫了!且等着吧! 演习落下帷幕,基地为参加军演的军官士兵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明日一早,各部队就开始陆续往回撤了,因此这一餐也算得上是散伙饭。 大伙儿情绪似乎都有些激动,纷纷在饭桌上回忆在此次演习中谁干了什么了不得事,谁又差点儿捅娄子,互相埋汰挤兑起对方。 基地食堂有几间单独辟出来的小间,是首长们用餐的地方。而此刻在其中的一间包间里,叶知秋和赵京宁喝红了眼,两人互不相让,你来我往的,一杯又一杯下肠,那可是实打实的陈年老茅台,这俩小爷跟喝凉白开似的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回电子对抗团的团长参谋们也算开了眼界,原来咱仙人似的叶副团长竟也有如此血性的一面。从不见他近女色,也没听他提起过哪个姑娘的名字,搞得一帮子大老爷们还惶恐了好一阵儿,究竟这叶仙人是无欲无求呢还是好那口啊。 听两人边喝边叨叨好一会儿,大家伙儿总算搞明白了,这是未来姐夫和小舅子“聊”家常呢,方式激烈了一点儿罢了。不过叶仙人那充血的眸子瞅着赵大队的狠劲儿,哪像是姐夫和小舅子啊,活脱脱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嘛。难道果真如外界所传,咱飘飘欲仙的叶副团长真有恋姐情节? 唉呀妈呀,乱伦、禁断什么的,太劲爆了!搞吧搞吧,别搞基就行,弟兄们扛不住…… 赵姐夫和叶小舅子两人杠上了,谁劝都不听,眼看着大半瓶茅台就下去了,众人心疼啊,那是十五年以上的陈年茅台,价高难求,好不容易上面大方出血,他们还没尝到呢,咱叶仙人拽着那酒瓶口子就没撒过手。要是再来一瓶,难保咱小舅子会不会拿着酒瓶子要和未来姐夫对吹。 贺朝晖夺了赵京宁的杯子不让他再这么喝下去,结果人家不领情,还瞪着两眼厉声训斥:“跟小舅子喝酒,你嫂子都没意见,你在这儿瞎搀和什么?还给我!” 叶知秋也高了,脑子清醒着,但思维失控了,一手按着酒瓶口生怕谁抢了去,一手拿着小酒杯指着贺朝晖,说:“贺参谋长莫不是也想当我姐夫?也行,来,走一个!” “他敢!”赵京宁脸红脖子粗地吼了一句,杯子也不要了,直接抢过叶知秋手里的酒瓶子,对嘴就灌了一口,虽然嗓子被呛到,但气势不能输。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敢情这两人压根就是拼酒来了,他们这些陪客只有看戏吃菜的份儿,想喝口白的都没机会,这啤的劲儿差远着呢,没白的上道儿。 最令大家目瞪口呆的是,喝得都快找不着北的俩人在干完一整瓶茅台后,肩搭着肩一块儿出去了,谁都不让跟,俩人好得跟一人儿似的,骗谁呢? 等两人勾肩搭背走到了一片无人的地方,那该剁掉的手和胳膊就迅速回归原位了,未待三秒,双方已拳脚齐开,干上了。 叶知秋是技术军官,体能和格斗技巧方面自然比不过长年累月都在魔鬼训练营里带兵的赵京宁,不过两人各自半瓶茅台下去,喝得晕乎乎的,拳脚早就没了章法,说白了就是胡打乱揍一通。 纪律部队,打人不打脸,其他的,豁出去,揍死丫的,早看你不顺眼了! 46、<第 46 章) 遇佛杀佛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厉声从不远处是黑暗中传来, 让正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人顿时一愣, 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若是换成旁人,这俩公子爷指不定当作没听见,照打不误。但这道声音两人都很熟悉, 且惹不得,再转过头, 用他们至少5.2的视力看过去,不出所料, 来者正是北京军区的两位顶级boss, 他们各自的亲爹爹。 赵司令黑着脸走近,刚刚疾声打断他们的便是他,再闻闻两人身上扑鼻而来的酒气, 更是火冒三丈。 叶政委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将才和老赵聊到俩小子在这次军演中表现不俗,互相把对方儿子夸得没影儿, 这倒好, 话还没说完呢,远远就瞧见这俩混小子就打得不可开交。 “你们刚刚在干嘛?要造反啊?”赵司令冷声问道。 赵京宁和叶知秋俩人俱不说话,互相对望了一眼,难得同仇敌忾地统一战线。 “问你们话呢!什么态度!”叶政委扫了二人一眼说道。 “没干嘛,就切磋切磋。”叶知秋随口回了一句。 “跟谁说话呢?大声点儿!” 叶知秋站直身子, 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正色道:“报告两位首长,我们正在切磋格斗技巧。久闻赵京宁队长大名, 今天恰好碰上,便向他请教几招。报告完毕!” “扯淡!”叶政委看向赵京宁:“你来说!你们这是在切磋武艺?” 赵京宁同样敬了军礼,答道:“报告首长!是,我们是在切磋。报告完毕,请指示。” 赵司令哼笑着点点头:“好,好一个切磋。瞧瞧,这满身的酒味儿,砸酒缸子去啦?” “老叶,别跟他们废话,既然他们说是切磋,想必互相学到不少,那就每人写一份两万字的总结,也让其他同志学习学习。明天中午之前交上来,如果赵司令和我都不甚满意,你们看着办。”叶政委说道。 “才两万字,便宜他们了。总结要写,不过我看现在他们俩还需要让脑袋清醒清醒。”赵司令哼道。 这一文一武两大boss发起飙来一点儿都不手软,双管齐下,不好好整整你们,都忘记“老子”俩字儿怎么写了。 于是,可怜的姐夫和小舅子二人又被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各五百个,完了自觉滚去二十公里武装越野。 两人折腾完这些,酒早就醒了。这体罚对于特种兵出身的赵京宁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他们大队的日常训练计划比这个苛刻多了。但对于叶知秋这种非特种部队的技术兵来说,那就有些扛不住了。 最后五公里,小舅子几乎是被姐夫半拉半拽着回来的。姐夫心里很高兴也很得意,但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半分,总得照顾一下小舅子高傲的自尊心嘛。 筋疲力尽地回来后,两人又各自回去写“总结”。一个上校,一个中校,多久没写过什么劳什子“总结”了。所谓总结,说白了就是检讨,那玩意儿如今都是他们罚别人去写,如今要写起来,一下子还真忘了要怎么开头。 隔天上午,叶政委收到两人各自交上来的两万字“总结”,大概浏览了一遍,啜了口茶,对赵司令说道:“昨晚把这俩小子操得够呛,心里憋着气儿呢,瞧着都写得什么玩意儿。我看一句话就能概括了――承认错误,死不悔改!老赵,你说这俩浑球平时也见不上面,怎么一见面就干起架了?难不成还是为了军演的事儿?” “我看未必。知秋那孩子我清楚,不是输不起的人。我们家那小子我也了解,赢了也不会炫耀,更不至于在知秋面前挑衅。所以啊,我看他们打架八成不是为了军演的事儿。要我说,搞不好还是为了知梦。”赵司令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他是想把话题转移到叶知梦身上,毕竟他儿子想娶人家闺女,他这个当爹的总得先替他探探未来老丈人的口风。 “为了梦梦?”叶政委错愕了一下,他显然没朝这方面想过,经老赵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来,他们家小子的确护姐护得厉害,以前和赵家小子干架也都是因为叶知梦,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怎么现在还这么不着调。 赵司令接过话,说:“是啊,知梦和京宁那小子现在在一起挺好的,过去两人还小,不太懂事儿,说分就分了,害得我们这把年纪还跟着操心。知秋我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知梦就是他一宝贝疙瘩,瞧着疙瘩被人挖走两回,来回还是同一个……赵京宁也不像话,醉酒打架,光这两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就这样儿的还带什么兵,简直瞎胡闹!” 叶政委缓缓道:“老赵,说实话,京宁各方面的确优秀拔尖,但我却一直希望梦梦能找一个普通点儿的丈夫过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当军嫂太辛苦。” 赵司令一听,急了:“老叶,你这想法可就大大的不对了。要按你这么想,你以前给手下那些兵解决终身大事,怎么就没想过是不是把人姑娘往火坑里推呢?肯定把自个儿的兵吹得天花乱坠,除了好,还是好。怎么到你姑娘这儿,就不行了?你别忘了,你姑娘现在也是个兵,嫁个当兵的那叫锦上添花。” “看把你急的,我只是说我是这么希望的,但梦梦那丫头从小就有主意,她要铁了心干什么,谁都拦不住。娶不娶得到叶知梦,那就得看你们家赵京宁的本事了。不过我说,老赵啊,要拐人家女儿也没见过像你拐得这么明目张胆的。”叶政委笑道。 赵司令回道:“能不急吗?你闺女要不嫁给我们家小子,我真怕我这辈子都甭指望能抱孙子了。没办法,那愣小子遗传了我们赵家男人的痴情,一辈子就看准一个。” “你这个老不羞,说这话也不臊!”叶政委差点儿喷茶,不过心里还是宽慰的,赵家那小子这些年确实也没听过和谁再谈对象,把他们家吴主任给急得,说痴不痴情,不知道,但的确不是个花花肠子,这一点倒是叫人放心。 事后,赵司令将他从老叶那儿打探得来的精神传达给了赵京宁,用老叶的原话说就是――能不能娶到叶知梦,就看你的本事了! 既然老丈人松口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等赵京宁忙完部队上的事儿回到南京,已经九月了,掐指一算,已有两个多月没见媳妇儿了,他这会儿是归心似箭,神也不能阻挡。他故意没打电话通知,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开车的路上他就想好了,等会儿到家了,直接把媳妇儿扑倒,就地先干上一票,这叫出其不意。完了再强行将她抱到浴室来个鸳鸯戏水,此乃攻其不备。最后回到床上耳鬓厮磨,贴身肉搏,给媳妇儿的旱涝地撒点儿种子。 结果可想而知,满脑邪恶的赵大队心心念念、风尘仆仆地赶回到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家里连根鸟毛都没看见。 赵京宁被怒火和□□双重夹击,顾不得什么惊喜了,拿出手机就拨了过去,电话一通,就吼起:“怎么没在家!” 叶知梦一愣,没反应过来,说:“我在家啊……你回来啦?” “撒谎!家里地板都落灰了,你这个坏女人,居然敢乘我不在偷偷跑路!”赵大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家”不是一个地方。她之前搬出来不是她故意瞒着他偷偷跑路。真是的,她哪有跑路,真要跑路谁还傻得不换手机号啊?明明是她联系不上他嘛,怎么她就成坏女人了? 不过听他这又生气又着急又委屈的样儿,她还真不厚道地想笑,这男人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闹脾气呢。 她笑着解释道:“七月份的时候我妈过来了一趟,她老人家觉得咱俩还没结婚就住一起了不合适,就自作主张地替我找了房子搬了家,我想跟你说来着,可你们保密工作做得好,哪是我想联系就能联系上的啊?” “狡辩!在哪儿呢?报地址!给我老实呆着别动!”赵大队几乎咆哮了,小马哥表示压力很大。 叶知梦两个月没见他了,也很想他,便老老实实报了现在住的地址,还想再说几句,那头就挂了,这猴急的! 赵京宁飞车过来,一进门就压住叶知梦送上热情火热的男人吻一枚,□□焚身的赵大队一见到人就没工夫想其他的了,罢了罢了,换个地方照样能进行他的美好和谐生活三部曲,有话等干完正事儿再慢慢拷问。 夏天衣服料子薄,可经不起他这么一大力士三两下折腾。叶知梦连忙抓住他上下作乱的手,喘着气儿说:“别,我明儿考试,正看书呢。” 赵京宁不睬她,低头就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骗人! 他是真咬,她“嘶”地吸了口气,推了推他的头,说:“真的要考试呢,执业医师资格考的笔试部分,没骗你。” 他不理,继续啃,又舔又吸的,嘴里还嘟囔着:“考就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才不是那种临阵磨枪的人,要复习也不差这一晚,再废话我就让你明天都下不了床!” 叶知梦算是明白了,跟欲求不满的男人说什么都是白搭,这个时候谁要拦他,那他绝对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47、<第 47 章) 携手回京 赵京宁连着将她狠狠要了两回, 她已精疲力竭, 昏昏欲睡,但休息了不过数分钟,某不知疲倦的兄弟又似有抬头之意, 吓得她忙睁开眼睛回头瞪他,明天要考试, 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会儿! 他贴着她的后背,手掌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着, 大腿时不时地蹭她两下, 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唔,你先睡,我再忙一会儿……” 叶知梦见他嘴上敷衍着, 手脚并用一直没停, 小火苗蹭蹭就燃起了,伸手揪住他的耳朵, 使劲一拧, 当然这会儿浑身乏力的她能使上的劲儿有限,对赵京宁这种皮糙肉厚的人来说实在不疼不痒,但态度很明确:“你这么忙,我没法儿睡!这叫妨碍同志进步懂不懂?乖,睡觉了。” “我这是促进社会和谐, 怎么就妨碍同志进步了?”赵大队不满地皱了下眉。抗辩道。 “睡眠质量直接影响到我明天的考试发挥,睡不好就发挥不好,难道不是妨碍我进步么?社会和谐不和谐我不知道, 我看你现在是在我这儿找不和谐!”说着小腿向后勾起朝他踹了一脚。 赵京宁被踹了后反而更来劲了,长腿一伸,压住她的双腿,手则放在她的腰间来回滑动,粗厚的手掌不断摩擦她细腻的肌肤,引起阵阵细微的颤栗。 “赵京宁!你给我起开!别动,我叫你别动,听见没有……再动我生气了……”叶知梦不耐烦道,再折腾下去天都亮了。 “梦梦,你都不想我么?”赵京宁贴着她耳边问道,见叶知梦不理他,又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想你了。” 叶知梦闭着眼睛回应:“嗯,知道了,我也想你。睡吧。” …… “弟弟说,他也很想妹妹。”说着又身体力行地将坚硬处抵在她的臀部,下意识地挺了一下。 “妹妹今天累了,弟弟乖一点,不要打扰妹妹休息,不然以后妹妹都不和弟弟玩了。”对于赵京宁惯用的招数,她就算半梦半醒也能回应自如。 赵京宁瞪着她的后脑勺――不跟弟弟玩,想跟谁玩!谁都不行,想都别想! “好吧,弟弟今晚就不打扰妹妹了,但妹妹只能和弟弟玩,只有弟弟才能满足妹妹,弟弟妹妹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 代弟弟表明完立场和态度,半天都没见回应,只听见轻轻的鼻息声,看来是真累了。低头再看一眼还有些小兴奋的弟弟,赵大队苦着脸下床,去浴室撸管冲凉去了。 叶知梦考完笔试从考场里出来,远远便看见倚在车门边等她的赵京宁,嘴角不觉微微上扬,走到他面前站定,歪着头看他。 赵京宁对着她头一昂,笑问:“看你男人帅吧?知道自己捡了大便宜么?” “德性。在这儿搔首弄姿想勾搭谁呢?”叶知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咳,这位女同志说话注意着点儿,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除了我媳妇儿,别的女人在我眼里和男人没区别。” “少贫嘴,你怎么不问问我考得怎么样?” 赵京宁拉开副驾驶的门护着她上车,等她坐好了,才搭着车沿俯下/身子对她说:“哥大的医学博士考不出国内医师执照,那说明咱中国的医学界跻身世界一流了,好事儿啊。” “没劲,跟你说话真没劲。”叶知梦撇撇嘴道。 “别介啊,媳妇儿,我这是夸你呢,没听出来么?”赵京宁笑嘻嘻地说。 …… 乘着赵京宁休假,叶知梦便向医院请了两天假,准备跟他回北京一趟。 到了北京,赵京宁本想直接去叶家,被叶知梦给拦下了,好生说了一顿。就这么冒冒失失冲去她家,不把她妈吓着才怪,怎么着也得她先回家探探口风。 于是,两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赵家这边,吴主任听说儿子回来了,心情好得不得了,虽然平时嘴里总叨叨着养这儿子常年不着家,有跟没似的,其实主要是太想念儿子了。都说儿子和妈妈亲,女儿招爸爸疼,他们家也差不离。 吴主任前些年从汶川灾区领养了个小女孩儿叫吴双,带回来都三年了,赵京宁却是头一回见。这妹妹的年纪和他差了近二十岁,差不多都能当他女儿了,听她叫他哥哥,开始还不太习惯,叫叔叔还差不多。 吴双虽然在家里见过好些大哥哥的照片,但真人却也是第一次见,所以看到赵京宁时还有些怯怯的,生怕大哥哥不喜欢她。 吴主任察觉到吴双的怯懦,便故意当着她的面儿对赵京宁凶道:“到家了还没事儿板着个脸给谁看呐?看把双儿吓的。我做饭去,你们兄妹俩说说话。” 要不是吴主任说,赵京宁自己也没意识到,再看吴双那怯懦的眼神,大概真把人吓住了。 坐在沙发上,他朝吴双招招手,让她坐到他边上来。 吴双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来,只不过动作慢吞吞的,不经意间透出的小心翼翼让他意外,终究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已收敛了这个年纪本来有的天真烂漫,早熟得叫人心疼。 等吴双坐下了,赵京宁随意地问了她几个问题,无外乎在学校成绩怎么样,能不能跟上之类。两人一问一答了一会儿,赵京宁见她的小肩膀依旧端着,显然还没放松下来,便不再问她这些枯燥无味的问题。 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屏保是叶知梦的照片,微笑时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他百看不厌。 将照片给吴双看后,他才露出难得的笑容,问:“双儿觉得这个姐姐漂亮吗?” 吴双诚实地点点头,照片中的姐姐其实她早就见过了,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 “那大哥哥让她给双儿当嫂子,怎么样?”赵京宁随口问道。 吴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门口一声清脆的笑声:“哟,让我瞧瞧,哥哥这是要让谁给双儿当嫂子啊?” “曼曼姐姐――”吴双顿时站起身,喜出望外地看向赵曼曼。 赵曼曼走过来,捏了捏吴双的脸蛋儿,笑道:“才几天没见,双儿就这么想我啦?姐姐心感宽慰,好孩子,有前途。” 吴双的小脸刷的红了,扭着小身子跑去厨房给吴主任报信儿去了。 赵曼曼挨着赵京宁坐下,拉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哥,给我看看呗,哪个漂亮姐姐要当我嫂子啊?” 赵京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斜眼看她:“想看?” “想啊。” “不给。” 赵曼曼嘟嘴哼气儿:“小气!不给我看我也知道。” 见被无视,赵曼曼低头抚着肚子自怨自艾地说:“宝贝,舅舅又欺负妈妈。等宝贝长大了,帮妈妈报仇,好不好?” 赵京宁看了眼赵曼曼已隆起的肚子,都说儿子像妈,对于即将出生的外甥,他瞬间觉得很是忧虑。 叶家这边就相对安静许多,家里只有叶夫人一个在。回北京之前叶知梦就打了个电话说要回来一趟,具体也没多说,更没提是和赵京宁一块儿回来的。 到家了她和叶夫人先撒了会儿娇又扯七扯八地聊了会儿天,这才慢慢把叶夫人引入正题。 “对了,妈,明天赵京宁会过来咱家,看看您和爸。我爸明天什么时候在家啊?”叶知梦边削苹果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哦?他也回来了?你爸整天忙得脚不着地儿的,我可说不好他明天什么时候在家,你还是等他回来自己跟他说吧。”叶夫人四两拨千斤地说道。 “我跟他一块儿回来的……” “是吗?那挺好,路上有个照应,回去的时候也一块儿回吧,国内现在乱着呢,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妈!”叶知梦无奈了,她妈这傻装得够可以的,这在说赵京宁要来上门的事儿,怎么就扯到一起回南京上面去了。 叶夫人白了她一眼,说:“行了,知道你想说什么。咱家是虎穴吗?犯得着你这么替他提心吊胆的?再说了,你是你爸的掌上明珠,他都敢上门取珠了,就算挨你爸一顿打也值!你也给我硬气点儿,到时别当着你爸的面护着他,听到没?” “听到啦。妈,你不反对吧?”叶知梦迟疑地问道。 “反对有用吗?我不让你出国,你出了;我让你毕业就回来,你不回;好容易想通了,回来了吧,让你留在北京你又不留。你主意大着呢,我反对也无效,闲操萝卜淡操心,我才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你爱嫁谁嫁谁去,我跟你爸也不指望你们姐弟俩儿给我们养老,逢年过节回不来也没事儿,记得打个电话就行。”叶夫人哼道。 叶知梦笑着说:“妈,瞧您说的,这得多大的怨气呐,我错了,您就别挤兑我了行吗?” “我挤兑你了吗?”叶夫人瞪眼问道。 “没,没,口误,口误。妈,您不反对我和赵京宁结婚的事儿,那我就权当您同意了哈。明天他头一回正式登咱家的门儿,您把自个儿好好意意粒钦赡改铮强墒怯猩矸莸匚坏娜耸前桑俊 “用得着你提醒吗?我什么时候给你们丢过人,跌过份儿了?” “是是是,绝对没有,我就友情提醒一下。”叶知梦抿嘴笑道。 叶夫人没好气儿地说:“谁跟你友情了?没大没小,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我发现你跟赵京宁在一起怎么也学得一口油嘴滑舌,阳奉阴违了?” “妈,不带您这么连坐儿的,赵京宁什么样儿的您还不清楚?再说了,我哪有您说的那样不着四六……” “瞧瞧,我刚刚说什么了?老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女儿都是替别人家养的,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叶知梦揽住叶夫人的肩膀摇晃着笑道:“哪能啊?就算我结婚了,你也还是我最爱的妈妈啊。人家都说女婿就是半子,我给您招了半个儿子回来,您还不高兴啊?” “哼,就会哄我……” 48、<第 48 章) 以军之名 晚饭过后, 叶知梦去书房单独和她爸聊了聊。对于赵京宁明天要登门一事, 叶政委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简单交代了她几句,并未多说什么。 其实叶家人心里都清楚, 这样的结果最是皆大欢喜,再多的, 便是苛求了。只是叶家家长心中仍有个小疙瘩,对于当初两人分手的说词心存疑虑,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但直觉就是没他们说的那么简单。婚姻并非儿戏,离婚更不能像分手那般意气用事,希望是他们多虑了。 回到自己房里, 叶知梦简单冲了个澡后便躺在床上和赵京宁打电话, 互相汇报情况。说完这些,赵京宁就开始有些不正经了, 叶知梦听不得, 直言要挂电话休息了,岂料他听了,随即说了句“早点休息”就率先挂了电话。 叶知梦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被他这么一搞,是又好气又好笑, 还莫名其妙。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恶狠狠地说:“混蛋,看我明天还帮不帮你!” 刚说完便看到她房间连着的阳台门忽然被打开, 被她骂的那个人正站在门口拧着眉看她,显然是听到她刚刚的自言自语了。 “你怎么来了?”叶知梦瞪圆眼睛看向他,眼里满是震惊。 赵京宁走进房间,拉开她梳妆台前的椅子坐下,双手抱胸,翘起二郎腿扫了一眼房里的摆设,说:“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样子。” “我都没在家,当然还是老样子。谁跟你说这个了!问你呢,你不在家好好呆着,半夜溜门儿来我们家干嘛?幸好没被警卫营的发现,不然当场毙了你都不在话下。”叶知梦伸腿蹬了他一下说道。 赵京宁反射般夹住她的腿不让她缩回去,轻描淡写地说:“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干嘛啊!痒!”叶知梦使劲缩了缩脚趾头,瞪了他一眼,皱眉轻呼。 赵京宁勾起手指又在她脚心挠了两下,低声笑道:“你再喊得大声点儿,把你爸妈都喊来。” “神经病。”叶知梦翻了个白眼,“你到底干嘛来了?” “没事儿就不能来?我媳妇儿丢了,我来找找看,是不是藏在这儿。”赵京宁握了握她莹白的小脚,爱不释手。 叶知梦脸微微晕红,轻笑出声:“那你找着没?” “找到了,情报属实。”赵京宁说道。 叶知梦用脚在他腿间蹭了蹭,笑眯眯地说:“想我了就直说呗。” 赵京宁眼神一沉,豁地伸手将她的脚按住,正抵着某处热烫的中心地带,对于她的挑衅回应道:“知道擅闯军事禁区的后果吗?” “我没闯,我就在外围转了转,没想进去。”叶知梦羞赧地说,她的脚心明显能感觉到源源不断传来的炙热感,也灼烧了她的心。 “在外围转转也不行,我方有权将其视为可疑人物加以审查盘问。具体怎么个审查法儿……”赵京宁话说到一半停了,不怀好意地盯着叶知梦,眸色愈浓。 叶知梦这回是真不敢乱动了,郁闷地说:“我爸妈都在家呢,你可别胡来。” “胡来?是这样吗?” 赵京宁说着将她从床上一把拉进怀里,头猛然一低,叶知梦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半天却没见他动作,却听他在耳边说:“想得美!” 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耍了,那叫一个恼羞成怒,掐住他的脖子低头就亲了下去,直到亲到她解气了才放开他。 见他满眼笑意地看着她,没好气儿地在他胸口拍了一下,从他身上退开,用脚在他脚踝处踢了两脚:“亲完了,今晚不必侍寝,滚吧。” 赵京宁站起身,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瓣上啄了一口,笑道:“大家闺秀用词不可如此粗鄙,下回注意。爷走了,寂寞难耐的话就拨打爷的二十四小时专线,爷随时候着。” 叶知梦看着他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地上,潇洒地朝她挥了挥手便大摇大摆地走了,不由嘀咕:“谁寂寞难耐了……叫你走就走,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没劲!” 第二天一早,叶知梦被楼下隐隐的嘈杂声吵醒,便没了睡意,起来洗洗漱漱准备下楼吃早饭,到了楼下才发现赵京宁居然出现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 她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走眼了,再定睛一看,确实是赵京宁无疑。这大清早的唱的是哪一出啊?上门求亲也太早了点儿吧? “你怎么来了?”叶知梦脱口而出,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是有多乏味,连着两回看见他都只会问这一句。 不用赵京宁开口,就有人抢着替他回答了。叶夫人招呼着他们入座吃早饭,说:“刚想上楼叫你呢,京宁带了‘杨记’的蟹黄小笼包,你们爷儿俩不都好这口吗?赶紧过来乘热吃吧。老叶,京宁,你们也别聊了,赶紧过来吧,粥都盛好了。” “杨记?那得开车到苏州街那儿呢,离我们学校倒是挺近的。” “这会儿正赶上上班高峰期,路上堵着呢,我估计京宁天不亮就得起来开车过去了。”叶夫人说道,虽然昨天说了不少狠话,但这丈母娘一碰到女婿,就没了辄,怎么看都是顺眼的,自然话里话外也带着点儿心疼了。 这‘杨记’也算是家半老字号,开了有三十多年了,一直就盘踞在苏州街一带,老房子都不知道拆了几轮了,他们依旧把店开在那儿。这老板也有点意思,无论生意火爆成什么样儿,就是不开分店。想吃‘杨记’的早点,您还就得跑到这苏州街来。 叶知梦没出国前每个礼拜都要吃上两回他们家的小笼包,感情深着呢,就连吃惯油条豆浆的叶政委都对‘杨记’的蟹黄小笼包赞不绝口,所以说,赵京宁这一招算是诚心诚意,投其所好。 吃过早饭,便正式进入“双边会谈”。 赵京宁上来便直明来意,并主动说了两人已在几个月前就打了结婚报告,只不过一直还没有批复下来,本来早就应该登门拜访,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耽误到现在,是他的不是。 “等等!你刚说你们俩已经打了结婚报告,而且是在几个月前?”叶政委眯起眼问道。 “是。”赵京宁答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叶政委看向叶知梦厉声问道,搞了大半辈子党政工作的他居然连自个儿闺女打了结婚报告这件大事都不知道,这让他脸面往哪儿搁? “这个,爸……我这不是想着当面儿跟您说这事儿吗?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叶政委也不含糊,转头就看向叶夫人,问:“那上回你去南京,她跟你说这事儿了没有?” 叶夫人还在犹豫着要怎么回答呢,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的,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拖下水了呢? “不用说了,看来到头来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你们行啊!都决定好了,还来问我干什么?”叶政委着实气得不轻,大掌使劲儿往茶几上一拍,站起身就要走。 “爸,您别激动……” 叶夫人拉他坐下,好声好气地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拍桌子瞪眼睛的,当是跟部下开会呢?这事儿也怨我,梦梦是想跟你说来着,我拦着没让。一来呢,前阵子你去军演了不在家,回来又忙得脚不沾地儿的,我也没机会跟你好好说这事儿。二来呢,我觉得这事儿还是由京宁跟你说更合适,毕竟咱家是嫁女儿不是招女婿,结婚的事还是男方上门说比较好。至于京宁嘛,他这事儿也的确办得有些欠妥当,但他不是跟你一道儿参加演习去了嘛,没有早些上咱家来说也是情有可原。” 叶知梦感激地朝她妈看去一眼,关键时刻还是老太太灵光,她妈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真丢下她不管。 “你少瞎掺和,什么都给你说圆了,说了半天,还是我的不对了?慈母多败儿,你再惯着,一个个都要上天了!”叶政委哼道。 叶夫人不乐意了,说:“我就这么一姑娘,怎么就不能惯着了?再说了,你惯得比我少啊?多少事儿你们爷儿俩一合计就拍板儿了,我就只有光听决定的份儿,我说什么了吗?叶知梦不是刚满十八的黄毛丫头,她明年就三十了,三十岁还不结婚像样吗?好不容易她愿意结婚了,我这当妈的不反对,替她高兴,怎么就叫瞎掺和了?难不成你真要看着你闺女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不成?” “双边会谈”由于一边起内讧而中止,目前呈一边倒局势。叶政委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直咬牙,半天才说:“我就说你两句,你回我十句,非要人看笑话是吧?我什么时候说要看着我闺女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了?京宁是我从小看大的,他什么人品我清楚,叶知梦跟着他我也放心。打结婚报告这件事也不是小事儿,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一口咬定我会刁难是吧?怎么,我连气都不能生了?你们搞搞清楚,叶知梦是我亲生的,不是我捡来的!” “爸……”叶知梦眼眶渐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叶夫人气焰也小了很多,小声犯嘀咕:“都是自家人,谁会看笑话……” 赵京宁站起身,给叶政委敬了个礼,认真地说:“首长,对不起,打结婚报告这件事无论如何是我们的不对,请您原谅。另外,请首长把您的女儿叶知梦交付给我,我以一名合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名义向您保证,我会爱惜她,保护她,努力让她幸福一辈子。” 赵京宁的举动无疑给是叶政委一个体面的台阶下,他摆摆手,说:“你坐下,你的承诺我替叶知梦收下了,我不需要你向我保证什么,你只要时刻记住你是一名军人,你说的话,做的事要对得起你这一身橄榄绿,别的我也不想再多说。” 叶家这边算是搞定了,这回要不是叶夫人主动唱了黑脸,哪能像现在这般轻易收场,所以说丈母娘给力,一切也就没问题。 49、<第 49 章) 生男生女 晚上两家家长正式见面吃个饭, 虽然彼此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但这形式还是得走一走,怎么说这顿饭过后,两家以后就是亲家了, 和以前大不同了。 叶知秋、赵曼曼和陆沛夫妻俩也都来了,这两大家子难得凑齐了, 这让两家家长也有些激动,真是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赵司令很高兴, 和叶政委两人喝了不少, 酒后吐真言,一没忍住也就把压着两人结婚报告不放的事儿给说了出来:“老叶啊,小的们不懂事, 你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你放心, 他们结婚的事儿没你的同意,我也坚决不会让他们的结婚报告批下来的。现在好了, 太好了, 老叶啊,咱们就等着抱孙子吧。挺好,来,走一个。” 不说叶政委猜到了,俩孩子说几个月前就打了结婚报告, 到现在也没批下来,而他则是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想来肯定是老赵俩口子做了手脚。本来还是不太高兴的, 但听老赵这么一说,也就放下了,还是抱孙子重要。 “来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叶知梦旁边坐着赵曼曼,如今赵曼曼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肚子也大得跟球似的,本来吴主任是不带她来的,但禁不住她闹啊,孕妇最大,索性来就来吧,这陆沛和曼曼结婚后,他们一家子还没凑齐一起吃过饭呢。 “肚子这么大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叶知梦小心翼翼地摸着赵曼曼隆起的腹部,笑着问道。 赵曼曼笑得一脸灿烂,说:“没有查,我想留着悬念到生的时候再揭晓。知梦姐,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更喜欢男孩儿,我怕照出来是个女孩儿我就没力气生了。”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叶知梦也被她逗笑了:“你呀,还北大的高材生呢,居然重男轻女这么严重。陆沛呢?他不会也想要个儿子吧?” 赵曼曼转头看了眼陆沛,又转过来对叶知梦说:“陆沛说,生男生女都好,不过我知道,他更喜欢女儿。哼,我就知道,他是想找他前世的小情人呢,我偏要生个儿子给他看看!” “什么前世的小情人,就算是女儿,那也是你自己生的,你要不喜欢,我可领回家了。”叶知梦开玩笑地说道。 “我哥和陆沛肯定都不乐意,要真是女儿,我也只能认命养了,谁让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唉!”赵曼曼哀声叹气道。 还真是宝气的丫头,就算当妈妈了,赵二曼还是赵二曼,二得娇俏可爱,一点儿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话说回来,知梦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哥生一个啊?我妈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赵曼曼试探地问道。 “你肚子里不是正怀着一个吗?” “那怎么能一样啊?你生的那是赵家长子嫡孙,我妈的亲孙子,我这个就算是儿子,那也是外孙,姓陆的,肯定不一样的。”赵曼曼头头是道。 叶知梦没想到这二曼思想还挺封建传统的,说起来有板有眼让人啼笑皆非,想想便笑着说:“生孩子的事儿顺其自然,怀上了就生,时刻准备着呗,我也不想做高龄产妇啊。” “那就好,那就好,我哥能力强,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怀上,到时候宝宝们还能一起玩,一起长大,多好!”赵曼曼点点头,肯定道。 幸亏说话声音不大,不然不止叶知梦要黑线,赵京宁和陆沛肯定也暴走了。你哥能力强不强,你怎么知道的!二货,说话不经脑子! 由于叶家点了头,那结婚报告也就没有必要再压着了,火速通过。这书面申请过了,下面就好办了,两人只需各自再填写一份正式的《申请结婚报告表》作为归档材料,政治部出具两人的婚姻状况证明即可。 这事儿若按正规程序走,少不得要些日子,但赵京宁的假期不多,难得回京一趟,吴主任就想着乘两人都在北京,赶紧把证儿先扯了,不然又不知道要拖的什么时候。至于婚礼酒席什么的,什么时候办都成,不用他们操心。 虽然两家正式碰过面,两人的婚事就算定下了,但叶家倒是没想过这次回来两人就要领证,主要还是觉得太仓促了,心里一下不太能接受。尤其是叶政委,几个月没见闺女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转眼怎么就要成别人家的人了。按他的意见,两人再处处,结婚不急于一时。 叶家嫁女儿不急,可赵家娶媳妇儿急啊。不过半天的功夫,两人结婚需要的材料证明全部到手,那两份正式的申请表还是政治部的干事直接替两人填的,可见赵家是多么迫不及待了。 婚检更是好办了,不说赵司令随便跟军区的哪个医院打声招呼就行了,好歹吴主任也在这一行干了几十年,要是连儿子、儿媳妇的婚检都开不了直通车,那她这个军总血液科的主任也是白当了。 总而言之,一切准备就绪,只要叶政委松口同意两人早点儿领证,那大红烫金结婚本要想拿到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叶知梦对于现在就领证没什么意见,不然婚检也不会这么配合,至于她爸那儿,她是不好意思张这口,赵京宁去也不行,她爸的心思其实不难猜,答应你们结婚不代表就同意你们现在就领证,火急火燎的赶去投胎啊?所以这回还得她妈出马,别看她爸平时威风八面,训起她妈来也有板有眼的,但她妈也不是个糯米团子随便人捏,结婚三十几年,要没两招能制服她爸,两人早就过不下去了。 其实不用叶知梦开口向她妈救援,叶夫人也按捺不住地要劝劝叶政委这老顽固。当妈的心思总比当爸的要细一些,想的也相对多一些。 她坚持要在叶知梦三十岁之前把她嫁出去,女人一过三十,那时间就跟梭子飞似的。拖两年结了婚,再拖两年才生孩子,那怎么行?再说了,虽然如今医学比从前发达了,生孩子也没过去那么危险了,但高龄产妇终究还是让人担心,而且孩子还是早点生的聪明。 最后叶政委被说动了,没再坚持,关系都定下了,领证也是早晚的事,早点儿晚点儿有什么好纠结的呢。其实主要还是叶夫人说的高龄产妇把叶政委给唬住了,再想想赵家的小女儿,比梦梦小好几岁呢,现在肚子都那么大了,眼看老赵就要抱上外孙了,他怎么能落后? 领证的那天,北京的天特别蓝,阳光明媚。两人特意穿的正装去民政局,男的挺拔女的柔美,尤其两人那一身橄榄绿和男人肩膀上的两杠三星,吸引了不少眼球的注意,纷纷感慨,这俩看起来就叫人赏心悦目,真配!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让赵京宁笑一笑,但赵大队本就不爱在外人面前笑,尤其是陌生人跟前,跟面瘫没啥区别,让他笑简直比登天都难。 可这回不一样,结婚证就领这么一次,赵京宁难得主动配合,对着镜头笑。摄影师想哭,您这笑还不如不笑呢,要自然,懂不懂!可他没胆子咆哮,算了,就这样拍吧,反正谁也不会没事儿把结婚证揣在身上乱跑,自己看看就行。 总算把证儿领到手了,要不是穿着军装,怕影响军容,赵京宁真想抱着媳妇儿就地先转上三圈,再狂亲一气。 为庆祝新婚,赵大队华丽变身赵大款,领着媳妇儿去柏悦开了个总统套房洞房花烛。进酒店之前,两人还特意去商场换了一身行头,穿着军装进五星级酒店太招摇,现在的民众嘴巴毒着呢。 纵情肆意的一夜,月亮都羞得躲进了云层。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尽兴了,如何对得起这总统套房的价格? 天蒙蒙亮,狂浪的一整晚的赵大队这才彻底放过了新媳妇儿。 叶知梦虽然累极,但并无睡意,躺在赵京宁的怀里,她轻声地问:“老公,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赵京宁本来已快进入梦乡,听她这么一问,立刻清醒过来,看着她难以置信中带着喜悦和兴奋,又似不确定地问:“有了?” 叶知梦羞得捶了他两下:“没有,没有!想什么呢?我就这么一问。” “哦。”赵京宁有些失望,“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如果可以选,你是要儿子还是要女儿?” “媳妇儿,不能都要吗?你们家不是有龙凤胎的基因吗……” “找打是不是?快选!” 赵京宁想了想,说:“儿子吧……” 叶知梦“哼”了一声:“就知道还是喜欢儿子!你妹妹也说希望肚子里是个儿子,你们家人怎么都这么重男轻女啊?” 二曼?赵京宁有些头疼地抚额,连忙安慰媳妇儿:“她是她,我是我!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是你非让我选一个的。我选儿子,是因为我希望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还有儿子可以保护你。如果是女儿,我也喜欢,顶多就是我以后累一点,时刻得记着家里有两个女人要我保护。” 叶知梦听了这才稍微满意,点了点他的胳膊,说:“那还是儿子吧,我怕生了女儿,以后你眼里就只有你闺女没有我了。” “坏东西,你自己喜欢儿子还非要赖在我头上。还有,什么叫我们家的人都重男轻女?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我们家的!再你们家我们家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天亮了,好困……” “还敢装傻?”赵大队怒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家就是我们家!” “这还差不多!”不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叶知梦背过身坏笑:“我们家还是我们家。” 赵大队彻底怒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如何重振夫纲! 50、番外之闹洞房 两人领了结婚证后没办婚礼就直接回南京了, 赵家和叶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婚礼自然要办,还有办得体面、周全,两家商议后定在春节之后, 接下来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回到部队,赵京宁心情大好地请全队搓了一顿, 地点嘛,自然还是在部队的食堂, 但菜色一点儿都不马虎。考虑到炊事班的能力有限, 赵京宁特地请了金陵饭店的两个大厨过来掌勺,也让手下的这帮弟兄们尝尝鲜。 喜酒,喜酒, 不喝点儿酒哪能叫吃喜酒。为此, 赵京宁也特批,除了今晚当值人员, 其他人都可以沾酒, 量多量少自己控制,但明天的训练照常,要是谁因为醉酒耽误了,照样严惩不贷。 虽然大队长恩威并施,但大家伙儿还是兴奋不已, 他们一早就从炊事班那儿打听过了,每桌上预先摆的酒都是一瓶茅台搭一瓶五粮液,喝完也不要紧, 还有库存,管够。 赵京宁原本没有打算在队上办婚礼,只是请全队吃顿饭,热闹一下。但作为部队上已婚的老鸟之一,王春阳传令下去,饭要吃,婚礼照办! 叶知梦也没想到会在部队食堂先办场小型婚礼,按赵京宁说的,就是过去跟大家见个面,吃顿饭,让他们沾沾喜气。 但下午的时候王春阳的媳妇儿吕丽丽就过来找她了,说新娘子不能素面朝天,硬拉着她去做了个spa,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影楼租了两套礼服,接着又是化妆又是做造型,最后吕丽丽满意地打量着她,忽然想起什么时候,懊恼地拍了下脑门,自言自语般说:“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叶知梦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要办,结果吕丽丽却是带她去了商场的内衣专柜,挑来挑去,挑了套大红色半透明的蕾丝内衣,转头问她:“你穿什么号?” 前一刻叶知梦还在想这吕丽丽看上去挺朴素的,内里竟这么前卫,王春阳倒是有福了,却没想到吕丽丽挑了半天却是替她挑的。 看着那两片红红的布片,叶知梦都觉得不好意思,抢过吕丽丽手里的内衣挂回原处,尴尬地笑笑:“嫂子,我衣服挺多的,咱们还是早点过去吧,再晚路上该堵了。” 吕丽丽看了下时间,是不早了,但内衣还是要买的,招来专柜小姐让她替叶知梦量一下胸围。 叶知梦知道吕丽丽这是热心,为了她好,总不能当下甩脸子走人吧,只好硬着头皮拿了套自己平时穿的号,让专柜小姐开单子,她现在就想赶紧买完闪人。虽然都是女人,但她总觉得和吕丽丽虽亲近,但也没熟悉到可以一起逛街买内衣的地步,反正就是说不出的别扭。 吕丽丽看了她拿的号码,有些意外地朝她胸前扫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她眨眨眼,小声说道:“没想到你瘦归瘦,还挺有料的,我生了孩子才跟你穿一样的号。” 叶知梦脸不由一红,暗忖道,是不是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这么彪悍? 到了部队驻地,叶知梦还没来得及和赵京宁打照面,就被吕丽丽拉到后面家属院去了。 赵京宁在家属院也有套房子,三居室,按说那会儿他没结婚,单身汉一个根本不需要分给这么一大套,自然是紧着拖家带口的先安排。但无奈他的级别搁在那儿,他要选个小户型,其他人也不好意思选比他大的,最后直接按了一套最大的给他,至于剩下的怎么分,传出去别人也就没话说了。 叶知梦没来过家属院,之前来过一次他们基地,也是和赵京宁在他的单人宿舍挤了挤。 老远就看见三楼的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她猜那应该就是部队分给赵京宁的房子了。果不其然,跟着吕丽丽上了三楼,左手边的大门上同样贴着喜字,只是门大敞着,家里却不见一个人影。 吕丽丽见她起疑,便主动解释道:“这房子一直空着,赵大队几乎就没住过,偶尔会有勤务员过来打扫一下卫生。我们家老王想着今晚你过来总不能两人还去挤宿舍,就让我一早来收拾收拾,我这不就把门窗都开着通通气儿,你放心,咱们这家属院安全得很,就算半夜开着门睡觉都不用担心。” 叶知梦笑笑:“麻烦你了,嫂子。” “客气什么,我也没干什么,只来得及买了套新的床上用品给铺上,贴几个喜字儿也不费事,主要时间太仓促,不然肯定还要多添置一些东西。”吕丽丽拉着她来到主卧,笑盈盈地说。 整个房子里的家具比他在水西门的那套房还要少,卧室里除了一张床和俩床头柜,别的就再无其他,客厅里也就放着一张餐桌和几张椅子,沙发都没有,显得这屋里空荡荡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难怪赵京宁宁愿住宿舍也懒得回家属院住。 主卧的大床上如今铺着大红的喜被,上面还放了一对穿着婚纱和西服的娃娃,这婚房虽然简陋,但却是嫂子的一番心意,赵京宁那个木头肯定没想到这些,估摸着晚上还得拉着她去宿舍的单人床拧麻花。 在吕丽丽热情的监督之下,叶知梦红着脸将新买的性感内衣给洗了,然后用吕丽丽从家里拿来的吹风机吹干,又在她殷切期盼的眼神中去卧室换了上身。 换完内衣出来,吕丽丽还不放心地问她是不是真换了,叶知梦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忍不住问:“嫂子,你干嘛非让我换这个?” 吕丽丽说:“晚上大伙儿都卯着劲准备把你老公给灌了,到时他醉醺醺的回来直接给躺了你可怎么办?新婚之夜可不能就这么过了,不刺激他一下怎么行?想当初我和王春阳结婚那会儿,他喝得都不省人事了,气得我瞪着眼到天亮,好好的新婚之夜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现在想想都觉得遗憾。” 吕丽丽的一席话让叶知梦也有所触动,心想着虽然他们的洞房花烛已经在北京过过了,但看大家都满心欢喜地替他们操办着,心里便也当了回事。她安慰吕丽丽说:“王大哥对你好,日子和和美美比什么都重要。” 吕丽丽点头称是,但不免还是叹了口气,总归是遗憾。叶知梦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有时候人的感慨不过是种情感宣泄,不需要他人的过多安慰。 其实吕丽丽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自己都汗了一把,王春阳那时虽然喝多了,可也不至于不省人事,反而借着酒精的作用好生把她折腾了一晚上。要不是王春阳昨晚哄了她一晚上,让她帮忙,她才不至于一把年纪都当妈的人了,还要出来骗人家新娘子玩。 要玩什么呢?闹洞房的时候就知道了。 作为特战队的一把手,下面带着上百号人,个个都要来敬酒,那赵京宁非得酒精中毒进医院不可。但每桌敬下来,那也不是小数,尤其这些特种兵,鼻子尖得跟狗鼻子有得拼,你要是弄点小动作把酒给偷梁换柱了,他们鼻子在便是扫一扫就能闻出来,所以说,以茶代酒想都不要想,不喝实了,那就是看不起他们。 虽然袁小树挺身而出替赵京宁挡了不少酒,但两人加一起也抵不住车轮战,叶知梦实在有些担心。 特战队的同志们心里也有数,虽然新郎官的酒得灌,但也不能真把人给灌懵了,不然等会儿他们找谁闹洞房去? 饭是吃完了,好戏也该上演了。一群人闹哄哄地簇拥着新郎将新娘抱回家属院。赵京宁烦死他们了,嚷嚷着叫他们都回去,但这会儿都搭理他啊,要整赵大队长,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一回了,明天就是被罚五十公里负重也没问题,何况带头的是副队长和参谋长,他们更是有恃无恐了。 赵京宁也清楚,要是不让他们闹得心满意足了,今晚他和叶知梦甭想休息了。既然如此,就速度点儿放马过来,闹完了赶紧滚蛋。 叶知梦被要求仰躺在床上,看着卧室里左三圈右三圈地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她都快疯了,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接下来就是赵京宁上场了,要求不高,双手撑在新娘子身子两侧,面对面做九十九个俯卧撑,做一个亲一个,九十九,长长久久,好彩头。 为了这好彩头,赵京宁豁出去了,当兵的做九十九个俯卧撑轻而易举,难就难在这一来一回又亲又压的,难保心神不定,摩擦点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出来,这群猴崽子就是故意想看他出丑。 做完九十九个俯卧撑,赵京宁憋了口气才没让二弟当众现行,倒是他可怜的媳妇儿,一下又一下地,嘴巴给亲得又红又肿。 接下来不知他们又从哪儿搞来了两个印着喜字的痰盂,让他们面对面地坐在上面给对方声情并茂地看着对方说“宝贝,山无棱,天地合,也挡不住我爱你。” 赵京宁的眸子眼看着就要喷火了,这馊主意他妈的到底谁出的,看他明天不把他皮给剥了! 这么丢人的事他干不出来,恼羞成怒便要轰人,但不管他怎么威胁,这群王八羔子就是打定主意不走,看谁更能耗! 显然赵大队没工夫和他们耗啊,刚刚九十九个俯卧撑做得他满腔热火没泄呢,谁要和他们大眼瞪小眼耗到天亮啊?不想耗,还能怎么着,照做呗!不过一个个的都给他皮绷紧点,明天轮个儿来收拾! 赵京宁正襟危坐于痰盂之上,面无表情地按他们的要求对着叶知梦说出那肉麻死人的话,轮到叶知梦说,她还没开口,群众就不满抗议:“队长,你拉着个脸跟便秘似的对着你媳妇儿说这话,没有诚意!再来一遍!” …… 赵京宁这回算是“忍辱负重”了,耐着性子陪他们闹,今晚要笑就让你们笑个够!群众们也很配合,的确很不给面子地哄笑得房子都快塌了。 又闹腾了一会儿,大家终于觉得差不多了,便作势要散场了,这时压轴的才来了。 最后一项,两人进被窝里,丢出十八样东西出来他们就走! 九月末的南京依旧热得不行,两人身上压根就没几件衣服,就算把内衣内裤都扒了,也不见得能凑出十八样来。当然了,大家也不是非要他们凑齐十八样,只要见到内衣内裤就收手,主意是王春阳出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让吕丽丽带着叶知梦去买内衣的原因。 赵京宁憋着火把身上的衣物都丢了出去,只留一条内裤,正要叫他们滚,意思意思就行了。叶知梦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声笑道:“我猜到他们要玩这一招,幸好我有准备。” 叶知梦把事先塞在被子里的小物件都丢了出去,加上赵京宁刚刚丢的,刚好十八件。 大伙见扔出来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像唇膏、护手霜、面纸之类的东西,十分失望,新娘子一件衣服都没脱呢。 王春阳也很郁闷,他还想看赵京宁见到老婆身上穿着性感内衣,到底是扔还不是不扔呢,没想到叶知梦竟留了一手,究竟是哪儿露了马脚?还是他们家吕丽丽提前叛变?百思不得其解。 吕丽丽见他们家王春阳懊恼的样子,不由瞪了一眼:“行了,非得看人家扒了内衣才高兴啊?闹够了,回家了,回家了。” 被媳妇儿这么一训,王春阳悻悻地摆摆手:“都散了吧,再不走,留下来出了事我可不管。” 等人都走完了,赵京宁这才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要玩这个?” 叶知梦说:“网上随便搜了一下,本来是给自己做个心理准备的,其他还好,闹闹也就算了,看到这个,不得不防,我可不想把内裤都丢出去。而且今天吕丽丽非要拉着我买内衣,我就有些怀疑了,刚好她带我来你这儿,我就乘她不注意,把包里的东西都塞进去了。”尤其还是那么性感撩人的…… 赵京宁怒了:“那你怎么不提醒我?看我衣服裤子都脱了才吭声!” 叶知梦不以为然:“当时随便塞的,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东西,万一不够数你还是得脱啊。再说你要是不脱两件,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赵京宁一把将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哼,我看你就是想让他们把我扒光!帮着外人欺负你老公很有意思,嗯?” “谁说的,不是给你留了一条内裤吗?”叶知梦坏笑道。 赵京宁凝视片刻,阴恻恻地说:“不需要,这条内裤现在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夜,才刚开始…… 51、番外之一叶江上舟 北京那边的婚礼如火如荼地准备着, 叶知梦和赵京宁在南京当甩手掌柜, 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到时作为婚礼的主角准时出席就行。 国庆之后,赵司令的调职命令也下来了, 由北京军区司令员一职调任为南京军区司令员。这一调动,虽表面看来是平级调动, 但军内向来北派南系泾渭分明,尤其是南系这一块儿, 水深着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军.委的这一举动意味深长,无疑是平地惊雷, 炸乱了一堆。 吴主任既有工作缠身, 又得在那头忙着操办婚事,自然不会跟着赵司令搬到南京来。于是赵司令到了南京便成了孤家寡人, 叶知梦便深受婆婆委托, 闲来无事地时候叫上赵京宁过去陪赵司令吃个饭。 春节临近,这时候也是首长们最忙碌的时候,但今年春节意义不同,赵家娶媳妇儿,叶家嫁女儿,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件重磅喜事,何况这两件事还是同一件, 所以首长们不管公务多么繁忙,赵、叶两家的儿女婚礼定是要抽空参加的。 婚礼定在正月初八,赵京宁难得休了个大长假。两人都是现役军人,年龄也到达部队晚婚的标准,婚假前后加起来有十天。而赵京宁进特种部队服役七年多都没有休过探亲假,这头回休假,上面哪有不批的道理,于是这假期总共休了近一个月。 两人准备在婚礼结束后去度个蜜月,出国是不可能了,赵京宁知道她喜欢海边,北方的冬天又这么冷,海边也没什么意思,要去自然是去海南了。 赵曼曼已进入预产期,这段时间可把吴主任给忙坏了,不过儿子娶媳妇,闺女生孩子,天大的喜事,吴主任再忙也高兴,你要不让她忙,她还不乐意呢。 大肚子赵曼曼自然不能帮吴主任干些什么,但唯一的哥哥要结婚了,她怎么能不尽点自己的心意?三个月前她就挺着大肚子去找自己的闺蜜宋柏,请她帮忙给自己未来的嫂嫂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婚纱。 当时还是时尚界新秀的宋柏就曾替赵曼曼亲自设计了一款婚纱,那件婚纱在他们的婚礼上备受瞩目,后来渐渐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千金以及时尚娱乐圈的名人大腕们都私下递来橄榄枝请她设计婚纱,这也奠定了她如今在时尚圈的首席婚纱设计师的地位。所以,赵曼曼开口了,那她自然尽心尽力。 婚纱设计好后连夜送到巴黎赶制,总算在婚礼前夕完工,前一天刚空运至北京,赵曼曼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催叶知梦去试试,要不是她因产期逼近被陆沛禁足在家,不然她肯定也要过去瞅瞅。 婚纱的确美不可方物,叶知梦很喜欢。换上婚纱出来,叶知梦站在全身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不由会心一笑,原来自己也不能免俗,竟是如此期待穿上婚纱的这一刻。 赵京宁换上剪裁得体的西装,和穿着白纱的叶知梦站在一起,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暗叹不已,“天造地设”这四个字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吧。老天太蛋疼了,这年头让人惊艳的男人要么名花有主,要么都搞基去了,剩下一堆野兽还整天想着泡美女,叫她们这些小家碧玉怎么活! 叶知梦试完婚纱直接回了叶家,赵京宁跟几个哥们出去了。进了家门,却直觉家里气氛不对劲,叶政委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却透着满身怒气,连叶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坐在边上朝叶知梦眼神示意。 “怎么了?”叶知梦走到叶政委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不明所以地问道。 叶政委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袋摔到她面前,不巧打翻了一只骨瓷杯,里面的茶水溅了一地,幸好已经凉了,不然叶知梦的脚肯定要被烫着。 叶知梦打开文件袋,里面的几张发黄的单据和已有些年头的照片呈现在她眼前,她越看越心惊,因为她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 “爸,你怎么会……”叶知梦迟疑地开口。 叶政委出声打断:“你想问,我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哼,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竟还瞒着我们干了多少事!” “我……”叶知梦低下头,红了眼眶,除了一个“我”字,再吐不出别的。 本来还对这份资料抱有怀疑的叶夫人,此刻也明白了,这件事必然是真的,不然叶知梦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叶夫人忽的上前抓着叶知梦的胳膊就往她身上打,这是自叶知梦出生以来叶夫人第一次动手打她,叶知梦也就咬牙受着不吭声。 打着打着,叶夫人就抱着叶知梦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你要气死我啊你,怎么这么傻……” 叶知梦抱着叶夫人,眼泪也直往下掉,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对父母,对那个孩子,对赵京宁,又或是对自己。 叶政委问:“你说,是不是赵京宁那小子逼你拿掉孩子,所以你们才分手的?” 叶政委心里跟堵了块大石头一般,怎么都接受不了自己从小就优秀的闺女竟然二十出头就堕过胎,这事儿让他如何跟老爷子老太太交代?而他们这样的家庭,本就有许多无奈,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那就是丑闻一桩,叶知梦的军人生涯也差不多结束了。 从时间上推算,如果孩子父亲真是赵京宁,那这个孩子便是在赵京宁还在军校期间有的,属于重大违纪,开除党籍和军籍都不为过。 叶政委虽怒不可遏,但心里也清楚得很,现在两个孩子已经结婚了,那这件事最多在家里发火,出门就得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捅出去。 其实这份资料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叶知梦当年去医院流产时填的不是本人的名字,出入境记录只能证明那段时间她的确回国过,照片上也只有叶知梦出入医院的侧影和她跪在一座小坟前泪流不止的画面,这些证据拿到法官面前也不能给她定罪。 可这些证据不是给法官看的,是给她的至亲至爱的家人看的。他们不需要什么dna证明就能猜到一切,叶知梦偷偷回国没告诉他们,和赵京宁分手的原因也含糊不清,在美国狠心六年不回家,一切的一切,时间都是那么的吻合,串起来似乎就成了既定的答案。 面对父亲的责问,叶知梦轻轻抚着那张她跪在坟前的照片,默默流泪。叶夫人心疼不已,抱着叶知梦边哭边对老伴说:“你别逼她了,都过去了,我只要她人好好的,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叶知梦没想到还能看到这座小坟墓,之前和赵京宁去宜兴,这里已被夷为平地,她心里结了痂的那道疤又被撕裂开。现在再见到这座坟,虽是在照片里,但心却软软的,那个孩子,他真的来过。 “爸,妈,孩子是我执意拿掉的,赵京宁不知道那时候我偷偷回国,等他找到我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叶知梦静静地说着。 叶知梦渐渐陷入回忆,多少年前的事了,仿佛刻在脑子里一般,每个细节,依旧记忆如新。 等她说完当年所发生的事,叶家父母除了叹息和心疼,对这个从小就有主意的女儿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赵京宁也有错,错在年轻莽撞又不知道保护自己女人才让她承受那样的痛苦,错在让她承受了那样的痛苦之后却不懂包容她的任性,说转身就转身。 可就算两人都错得离谱,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依然走到一起,再计较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 叶政委心疼闺女,也心疼那个有缘无分的外孙,如果当年生下来,就算豁出去这一身戎装,他也定要护自己的女儿和外孙一个周全,可惜,唉! 送这封匿名信件的人他也派人查过了,是江舟的母亲林凤仪,那个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可怜女人。江舟那孩子他知道,和叶知梦高中同学,后来还一起去了美国念书,两家便有了往来。他也知道江舟那孩子一直喜欢他们家叶知梦,只是他们家向来开明,年轻人之间感情的事他们很少插手。 后来江舟毕业就回来了,也没听叶知梦提过,他也便没再放在心上,没想到时隔多年,竟会扯上这档子事。 原来当初林凤仪并不反对自己儿子追求叶知梦,但林凤仪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江家也不算小门小户,她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曾经为别人堕过胎的女人进江家的门。 那段时间正是林凤仪发病的时候,不但找征信社跟踪自己的儿子,还让人监视叶知梦的一举一动,却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收获。 后来她便让江舟毕业就回国,不许再留在美国,也不许再和叶知梦有任何往来,用的便是这份资料来威胁自己儿子的。 名声对女人的重要性江舟很清楚,而他母亲又是这样坚决,甚至以死相逼,他除了放手别无选择。 江舟回国后,林凤仪不断安排江舟相亲,可六年过去了,儿子依旧孑然一身。她病好的时候看到儿子落寞的身影就心疼不已,让他回美国找叶知梦。可没多久发病了,又拿堕胎的事威胁江舟不许再和叶知梦有瓜葛,不然她就让叶知梦身败名裂,让叶家跟着蒙羞。反反复复,江舟只能沉默以对。 六年里,江舟一直默默关注着叶知梦,不敢让他母亲发觉。直到听说决定回国了,他沉寂多年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这一回,没有了赵京宁,他能得到她的青睐吗? 可他算来算去却忘了算她的心,她终究放不下那个人,十三年,他自己都没想过竟会爱了她十三年。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在母亲拿着那份流产资料威胁他让他离开叶知梦的时候,他想他还是没有勇气用她的名声做赌注。尽管他知道,那是他最好的机会…… 婚礼前,叶知梦接到江舟的电话,他说,他准备移民加拿大,带母亲过去疗养。 她说,祝你一路顺风。 呵呵,一路顺风。江舟心里笑着,笑着,怎么办,说不出祝你新婚快乐,那就说对不起吧。 对不起,我的母亲还是伤害了你。对不起,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对不起,我爱你。 52、番外之一叶落知秋 如果有人说, 叶知秋会弹钢琴, 大概连叶知梦都会嗤之以鼻:他就学了一个礼拜不到,连中央c都找不准的人也叫会弹钢琴? 可正是这个幼时学了一个礼拜不到的钢琴,连c4都搞不拎清的人, 竟在叶知梦的婚礼上穿着一身黑礼服,静静地坐在三角钢琴前, 弹完了一整首《梦中的婚礼》,惊艳四座。 他对着话筒说:“从小, 看着叶知梦, 就像看到另一个我。301的各位首长听了不要生气,你们院的医生的确很不负责任。” 他顿了顿,不管下面如何哗然, 继续说:“因为你们的不负责任, 扼杀了我当哥哥的权利。” 军总的领导们松了口气,大家也跟着哄堂大笑。 叶知秋仿佛没有听到下面大伙的笑声, 他没有任何哗众取宠的意思, 这是他的心里话,最认真的心里话:“当不成哥哥也不要紧,只要我一直守着她身边,保护她就行,她是我最重要的宝贝。赵京宁, 今天,我把我最重要的宝贝交给你,请你替我继续守着她, 爱护她。如果哪一天你做不到了,请记得把我的宝贝还给我。” 而赵京宁竟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没有你说的那一天,因为她也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那一刻,叶知梦哭得一塌糊涂,这叶知秋究竟要干嘛啊,搞这么煽情骗谁呢?赵京宁也是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非要把人撩哭才满意。 那晚,叶知秋以小舅子的身份陪着伴郎替新郎官挡了不少酒,喝得酩酊大醉。外人只道是这姐弟俩感情还真好,姐姐结婚了,弟弟义不容辞地替姐夫挡酒,说白了那是心疼姐姐啊。 母子连心,叶夫人察觉到儿子今晚的不对劲,却说不出口,也不敢去证实。招呼了叶知秋的几个发小,让他们把人先带走。 江河开着车,耗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转头一直盯着躺在后座闭着眼睛的叶知秋,忽然咬牙切齿地对江河说:“你说这叶知梦有什么好?一个个的都爱得要死不活的。你哥为了她把你婶婶都弄出国了,这辈子我看也别指望娶谁了,你哥能熬得住不得抑郁症都算他本事了。再看看后面这个,更是个作死的,爱谁不好偏偏爱……” “别说了!”江河皱眉厉声将他打断。 耗子气不过,拔声说:“怎么就不能说了!我偏说!爱谁不好偏偏爱上自己的姐姐,要是那一表三千里的也就算了,表哥表妹没什么稀奇的,自古就好这口。可叶知梦是谁啊?他同一个爹妈生的嫡亲的亲姐姐,这不是作死是什么?妈的看他这样我心里就不好受,我宁愿他喜欢男人,不管是谁还能给他抢过来,他妈的你说,现在……” “滚。” 叶知秋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然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响起,淡淡的,沁凉似冰,让人听了不由毛骨悚然。 耗子愣住了没再说话,江河朝他看了一眼也不吱声。 忽然一阵脚风从背后传来,耗子措不及防,重重地吃了一脚,整个身子都歪斜在一边的玻璃窗上:“操!叶知秋你他妈……” “滚!”这回声音不再淡然,夹杂了些许怒气,濒临爆发边缘。 “妈的!老子还不伺候了!停车!”耗子也火了。 江河在路边停了车,耗子下了车甩门,对着车子喊:“叶知秋你他妈有种就去把她抢回来,冲老子发什么邪火!乱伦怎么了,老子要是爱上谁,绝对不会像你这么怂!” “开车。”叶知秋再次闭上眼,对江河说。 江河从后视镜里看向他,半响后发动车子,直到将叶知秋送到家,这才开口说:“耗子也是关心你,就是脾气急了点,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回去吧。”叶知秋不在意地说。 江河没再说什么,驱车离开。 家里的人都还在婚宴上没有回来,屋内黑漆漆一片。他没有开灯,径直上楼进了卧室。 打开音响,他坐在床沿边的地板上,目光清明,丝毫没有醉态。 屋里流淌着《d大调卡农》的音乐,二十几年来的一幕幕像一场黑白默剧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曾经以为,他和她会永不分开,他们从生下来就在一起,不是吗? 就算知道她喜欢赵京宁也不曾在意,谁都不比他们更亲密,不是吗? 可当他十六岁生日收到她亲手弹奏并刻录的钢琴曲光碟后不久,看到她被赵京宁用在怀里亲吻时,他竟愤怒不已,仿佛心爱的宝贝被抢走一般。后来,谁告诉他,那样的感觉叫做嫉妒。 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就算要背弃所有人,他也敢放下所有和她在一起。可是,她只当他是弟弟,最亲爱的弟弟,看着他的眼神清澈无比,没有一丝爱恋的影子。她全部的爱恋,都给了那个叫做赵京宁的男人。就算分隔许多年,依然是他,没有别人。 单曲循环过无数遍后,叶知秋取出母碟,掰成两段。帕赫贝尔的芭芭拉死了,而他那不能称之为爱情的爱情也将埋葬的今夜。 希望你一直就这样幸福下去,我依然爱你,我最亲爱的――姐姐。 53、番外之龙凤呈祥 赵曼曼如愿生了个大胖小子, 学名陆恒聪, 小名叫葱葱。 陆葱葱小朋友第一次开口学说话,喊的既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 更不是爷爷奶奶舅舅之类。 肉呼呼的小葱葱当时被漂漂的舅妈抱在怀里亲,原本扒着舅妈软软胸脯上的肥嘟嘟小手忽然就顺势摸了下去, 在舅妈的肚子上拍了两下,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着:“弟……弟……弟……” 赵曼曼看着儿子手舞足蹈地叫唤着, 担心地对吴主任说:“妈, 葱葱在喊什么呢?不会天生就是个小结巴吧?” 吴主任瞪她一眼:“胡说什么!我们家葱葱好着呢,多聪明的孩子啊!小孩子刚学说话都这样,你不懂别乱说!” 赵曼曼吐吐舌, 转头笑眯眯地拉着儿子的小手哄道:“葱葱真聪明, 这么小都会说话了呢?刚刚在说什么呀?妈妈没听明白,葱葱再说一遍好不好?” 陆葱葱小朋友很给他亲爱的妈妈面子, 一边淌着口水一边说:“弟……弟……弟弟……” 赵曼曼叹气:“别人家的孩子张口都叫妈, 我们家儿子就知道‘滴滴滴滴’,估计是坐陆沛的车坐多了,就记得喇叭声了。” 叶知梦抱着葱葱笑道:“这说明咱们葱葱与众不同啊,天才都这样。” 忽然吴主任脑中灵光一闪,看了眼叶知梦的肚子, 问:“知梦,你那个多久没来了?” 经婆婆这么一问,叶知梦回想了一下, 月事竟晚了一个多礼拜自己都没意识到。难道刚刚小葱葱拍着她的肚子叫的是“弟弟”?这也太神乎其神了…… 吴主任听儿媳妇说例假晚了,心里乐开了花,从叶知梦手里报过外孙左右亲了两口,笑呵呵地说:“我的小葱葱呐,姥姥爱死你了。” 赵曼曼反应慢半拍:“嫂子不会是有了吧?” 吴主任一口肯定道:“肯定是有了!咱们葱葱刚刚都喊弟弟了,走走走,咱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 叶知梦怕是空欢喜一场,本想说先买两只验孕棒回来测测看,但婆婆太激动了,哪儿顾得上,非拉着她上医院检查。 结果出来了,确实是有了,吴主任高兴坏了,搂住叶知梦轻轻拍了拍:“知梦,你是咱们赵家的大功臣!” 赵京宁听说媳妇儿怀上了,恨不得立马飞回北京,晚上给叶知梦打完电话后在床上辗转反侧,兴奋得睡不着,没有媳妇儿在旁边,夜真漫长啊。 怀孕三个多月,去医院做检查时,b超室的同事说是双胞胎,可以肯定的是一个是带把儿的,还有一个侧身被挡住了看不清楚,也有可能是龙凤胎。 两家长辈知道后都乐得合不拢嘴,吴主任都想直接申请内退,过来南京照顾儿媳妇了,但医院哪肯放人,气得吴主任看见院长就没好脸色。不过不要紧,叶夫人闲着也是闲着,一早就收拾包裹飞南京去了,家里留着叶政委也不管了,这会儿女儿和孙子们最重要。 肚子里的两个小宝贝一直很乖,所以叶知梦也比其他孕妇来得轻松许多。结束博士后科研,叶知梦便留院了。外科大夫不比其他,手术动不动就几个小时地站着,孕妇脚容易浮肿,自然站不得太长时间,所幸曾主任十分关照,将她临时调去坐专家门诊。门诊就轻松多了,不需要手术也不用值夜班。 怀孕到六个多月的时候叶知梦还坚持上班,不过眼看着肚子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两家人一合议,不能再让她上班了,万一磕着碰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体三命呢。 肚子里除了那个已经查出来的男宝宝外,另外一个性别不明的宝贝一直没有刻意去查,就像赵曼曼那样,也留个悬念到生产吧。 这可愁坏了两家等着抱孙子的爷爷奶奶们,给宝贝们究竟是买一样的男装呢,还是一男一女掺着买呢? 最后这个问题赵曼曼一句话就解决了:买中性的,男女都能穿。 肚子里装着两个宝贝,叶知梦有时候照着镜子就想哭,那么大的肚子,肚皮都快爆开了,等宝贝们出来,这皱巴巴的肚皮说多丑就有多丑,想想就接受不了。 赵京宁只得搂住她安慰:“肯定可以恢复的,宝贝儿,别担心。就算恢复不到以前,我也不会嫌弃你丑的。” 叶知梦听了更想哭了:“你才丑!我不要生了,腰都不见了。” “我错了,我丑,我丑,老婆你别嫌弃我,除了你没人要我了。别哭了,眼睛哭坏了。” 叶知梦这才破涕为笑。 进产房的时候叶知梦拽着赵京宁的手不肯放,可怜兮兮地说:“老公,我怕。” 赵京宁握着她的手笑道:“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是最勇敢的妈妈。” 不怕羞的哥哥先探出脑袋来,剩下一个,过了一会儿也顺利出来,接生的大夫笑着说:“恭喜,是个千金。” 叶知梦听了笑了笑,全身力气耗尽,沉沉昏睡过去。 赵京宁轻轻抚了抚她汗湿的额头,在上面亲了亲,尽管手面被她掐得血肉模糊,但这一刻,胸口处的潮水一波一波地用来,面前的这个他最爱的女人,给了他此生最大的感动。 守在外面的叶夫人喜悦溢于言表,这是他们叶家基因好,一怀就是龙凤胎!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请了长假的吴主任也乐不可支,忙着打电话给亲朋好友报喜,他们老赵家后继有人了!龙凤呈祥,好兆头! 而陆葱葱小朋友自从摸了舅妈的肚子喊出“弟弟”之后,这事儿就被传开了,现在赵曼曼带他去哪儿,都有人逗他:“葱葱来摸摸这个阿姨的肚子,看看有没有弟弟……” 陆葱葱小朋友被这些阿姨奶奶烦得不行,每次都扭头赖在赵曼曼怀里一声不吭。赵曼曼有时候也会逗他,让他就开口说一说嘛,陆沛对于自己老婆要培养儿子成小神棍的行为很不赞成,但又很无奈。 赵向阳和赵暖暖小朋友长到三岁的时候,就被狠心的爹妈送进了幼儿园。 两人倒不像刚进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又哭又闹的,反而乖巧得不得了。赵向阳端着一把玩具冲锋枪,赵暖暖则抱着一只叮当猫玩偶,只不过两人身后的小书包里同样都是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了多少东西。 叶知梦蹲下身子亲了儿子和女儿一口,笑着说:“爸爸妈妈要走了,宝贝们要乖乖听老师的话,不许调皮,不然爸爸妈妈就不来接你们了。” 赵向阳小朋友十分早熟地点点头,对妈妈的恐吓一点儿都不怵,倒是赵暖暖小朋友听了妈妈的话后眼泪就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让人看了又心疼又想笑,宝气的丫头,怎么和她姑姑小时候一样。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哥哥和暖暖了吗?”稚嫩的童音委屈地问道,问完眼泪也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赵京宁一把抱起女儿,擦擦眼泪,在她小脸上亲了亲,笑道:“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们?爸爸妈妈希望哥哥和暖暖多认识些小朋友,暖暖不想认识新朋友吗?” “不想,暖暖有哥哥!”赵暖暖倔强地说道。 “可是哥哥想认识新朋友啊。”赵京宁哄道。 “我也不想!我有暖暖!”赵向阳鼓着小嘴喊道。 “臭小子!再废话回去收拾你!”赵京宁在儿子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赵暖暖立刻扭身下来,护住哥哥,生气地瞪着爸爸:“爸爸,不许你欺负哥哥!” 叶知梦看着两个宝贝蛋儿相互护着的样子,笑得不行,赵京宁虽然也觉得自己的儿子闺女可爱,但一想起他那小舅子,就暗下决心,决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太黏糊,不合群怎么行!为此,他还特地和幼儿园的老园长打了招呼,不能让这俩小的在同一个班。 叶知梦和赵京宁走后,赵暖暖牵着赵向阳的手,泪眼婆娑地问:“哥哥,爸爸妈妈不要我们了,哥哥不要抛弃暖暖。” 赵向阳握了握她的小手,坚定地说:“哥哥不会抛弃暖暖的!暖暖不要怕,我把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喜欢吃的小熊饼干我也给你塞在书包里了,还有你的小猪钱罐,也都带上了,以后哥哥带暖暖浪迹天涯!哥哥会保护暖暖的!” “嗯。”赵暖暖破涕为笑,太好了,小熊饼干和小猪钱罐都在,哥哥真好! 躲在不远处偷偷观察宝贝们的两口子不由失笑,赵京宁眉毛更是拧到一起,真想出去揍那小子几下,知道浪迹天涯什么意思吗?还敢拐我宝贝闺女浪迹天涯,三天不打想上房揭瓦了是吧! 叶知梦现在除了在医院上班,另外还在南大医学院带研究生。令她意外的是,几年未见,仲夏摇身一变竟成了她手底下的研究生。 仲夏也没想到自己的导师竟会是叶知梦。当年他得知叶知梦是留美医学博士后,脑袋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让他爸托关系把他弄进了医学院。 仲老板见儿子突然转性了,知道求上进了,哪里会不高兴,别说医学院了,就是中科院也得想办法!只不过他们仲家都是做生意为主,他不懂儿子为什么不学商科非要学医,不过问了几次也问不出个头绪,也就不管他了,学什么都好,就是别学坏就成,再进几次局子,他以后去下面了可没法儿跟祖宗们交代。 仲夏的追求者很多,尤其这医学院玉树临风的大帅哥,有才有貌又有财,南大的校草级人物,尤其还是单身的校草,那身后的姑娘们可是趋之若鹜。 赵京宁带宝贝们来学校找妈妈,妈妈没找到,倒是赵暖暖这个小色女看到仲夏这大帅哥就当即抛弃了要带她浪迹天涯的哥哥赵向阳,扑向仲夏大帅哥的怀抱求亲亲。 仲夏既是叶知梦的学生,也是她的助手,所以赵暖暖每次来学校找妈妈的时候都能碰到大帅哥,于是去学校玩成了赵暖暖最期盼的事情。 对于妹妹的叛变,赵向阳感到很气愤。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也就比他高了点儿,帅了点儿,他以后会比他更高更帅的! 对于仲夏的问题,父子俩难得站在同一阵线,同仇敌忾。赵京宁知道仲夏就是那个当年害他老婆进派出所的小地痞之一,更是没好脸色,小地痞改头换面来学医,居心叵测,用心何在!现在连女儿都被他迷住了,简直岂有此理!虽然不爽,但叶知梦还是很看重仲夏的,赵京宁也拿他没办法。 叶知梦也没想到几年时间的蜕变,仲夏的确变了很多,成熟稳重了,在学业方面也确实一点就透,是个人才。只是这张倾倒众生的脸,以后到了单位,更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医生和小护士了,连她那宝贝女儿,才四岁不到,就整天在她耳边嚷嚷着要她带她去找仲夏哥哥…… 生活每天都在继续,每个人都上演着不一样的故事,希望所有的姑娘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赵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