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捕仙》 正文 1.下山 云岚大陆,天岚帝国帝都。 作为大陆最强横的三个国家之一的帝国帝都,尤其是人族记录中历史最悠远最渊源的帝国,民众的素质和收入都高居诸国之首。久经战乱的人民都有颗渴望和平自由的心,纪念塔,平安寺,清凉观比比皆是,树林成荫,鸟语花香,一副和详安逸景象。 岚安街,从建国以来就是功勋世家,皇亲国戚或底蕴深厚的豪门世族的居所之地,楼阁林立,庭院深深。 街尾倒数第三家的秋府,秋寒秋老爷的千金小姐秋瑶瑶今天正值艺成下山,回家之时,一大早就披红挂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面容白皙圆溜的朱公公,天刚刚亮,就带着几个小太监坐在大厅,和秋府总管秋萧,茗着清茶谈古论今。 内院怀素堂,这是家主帝国律察司副司首秋大人秋寒的议事之所。身材瘦长,相貌儒雅的秋寒大人此时看着高居首座的女子脸色悲愤,阴郁沉闷。 “嘻嘻,小寒子你别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点小事还要麻烦我?” 一袭鹅黄,眉目如画的女子笑着说道, “小瑶瑶深得师姐真传,且聪穎过人,足以当此大任。” “瑶瑶,师叔先去蛮夷一趟,那可是你师祖交待的大事……呃……你说过的那……” 一旁白色衣裙,娇小俏丽的少女转头看着秋寒,“爹爹,您上次信上说的玄阴黑珍珠呢?” 秋寒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掏出一个檀木盒子,双手奉给高居首座的女子, “清荷仙师,请笑纳。” “嗯,小瑶瑶,师叔去了,记得有好的美容药材给我留着……嘻嘻。” 微风飒飒,人影杳无踪迹。 “瑶瑶,清荷仙师她的禁足令怎么会……?” 清若秋水的明眸看着自己的父亲:“爹,世俗两重天!您慎言。” “哦,那你师父答应我的……” “爹,这次下山师父她老人家说了,由我全权负责俗世之事,呃……师叔辅助?……您就说说您的计划吧。”把当下局面剖析后,秋寒面带忧色。 “最后如果图穷匕见,明皇一个人身单力薄啊。” “不会的!您放心好了,师祖亦云,云岚大陆乃我族之祖地,气势磅礴,天运氲氤。纵有邪魔外道心有不轨,终究是道高一丈,除非我人族自取灭亡。” 秋瑶瑶耐心地劝说着秋寒。 “有消息传来,九重楼和一线天蠢蠢欲动……” 身为帝国最大的情报组织总管,秋寒感觉女儿上山修炼三年,自己最少老了十年。 “嗯?那您亲自指认的女婿呢?还是一线小杀手?” “瑶瑶!” 秋寒儒雅的面容刹那凝滞,脸色黯然。 “当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结果就把未来的我给押上了……” “呃……当年你……还不是偷我的钱给他还账?” “爹,您说什么呢?……堂堂地天岚帝国律察司司首……帝国栋梁,您怎么能……” 秋瑶瑶粉面通红,杏眼圆瞪,娇嗔地看着秋寒,大为不满。 “嘘……副的” “天下人都知道,帝国律察司司首是明皇伯伯,可他有这空没?您别……” “好了好了,江星去年闯过了九重生死关,已经是长老了,九重楼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嘿嘿!” 秋寒语气得意之极。 “爹,走吧,朱老鬼还等着呢,一个小长老值个屁呀?喜成这样……”大厅里,身穿紫袍,面白无须的朱公公严疾厉色。 “秋副首,情况就是这样,您得有个回话,我作为奴才的也好给主子一个交待。” “朱公公,我可以替我爹当这个家!请您转告世民殿下,瑶瑶身有长辈之契,媒妁之约,不敢有违!只能辜负殿下厚爱了。” 秋瑶瑶神情平静,语气坚决。朱公公白皙肥胖的脸庞顿时阴沉下来,小眼珠转了转,尖声说道:“无妨,呵呵,殿下现在日理万机,国事繁忙,也顾不上儿女情长,只是……” “哈哈,有何指教朱公公您请明示” 秋寒笑容可掬,态度诚恳地说道。 “好!不愧为人见人愁,一见隔三秋的秋大人啊。” “殿下口喻,北方游牧夷族有可能南下肆虐边界,殃及百姓,希望秋副首有个详细的军情勘察报告,以便朝廷省时度势,此乃国之大事,不得有误!” “谢殿下,秋寒当鞠躬尽瘁,为民为国,死而后已。” “禀告老爷,宫中内务府的吕公公求见。” “啊,快请快请!” 秋寒早已洞彻玄机,清瞿的脸上笑容可掬,眼睛里却是古井无波,平静之极。 “什么?我当八方巡案使?吕爷爷您……啊吕公公您搞错了吧?” “大胆!圣皇之意,竟敢置疑!你……” 朱公公霍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圆目大瞪,眼睛里煞气十足,“咳咳咳,小朱稍安勿躁,瑶丫头啊,你毕竟还是帝国律察司的三个金牌缉查司之一嘛,这次艺成归来,圣皇甚是欣慰,曾对老奴说过,秋丫头年龄虽小,拳拳忠国之心不逊色于任何人,当以嘉奖。” 浑身黄色侍服,身材瘦小,老态龙钟的吕公公看着秋瑶瑶,慈祥而溺爱的神色显露无疑。 “哦,这是圣皇赐予你的九岚玉牌,圣皇有喻,如证据确凿,三品以下先斩后奏。”“啊,九岚玉牌?”一旁的朱公公骇然大惊,不敢置信。 一股气势透体而出,深邃而凝重,吕公公瘦小的身材刹那变得巍峨浩然:“瑶丫头,凭此牌亦可调动含边军在内的将士三千许,专用以剿杀作奸犯科之徒……你有专擅处置权,事干重大,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秋瑶瑶楞住了,这是个什么套路?貌似玩得点大了。 “呵呵,谢圣皇对小女的器重与厚爱,秋寒深感惶恐啊……来来,吕公公,朱公公,这可是难得的雨前碧螺春……” 正文 2.袭杀 秋高气爽,正是成熟收获的季节。 燕京城外,护城乡镇纵横交错的陌田里一片金黄,农夫们正弯镰如飞,汗如雨下,收割着一年的果实。 燕京城内,接近内城的西正大街,来往行人熙熙攘攘,不免显得有些拥挤。九月秋稍凉,大街上依然有些闷热。各个商铺,店面里顾客接踵而至,热闹非凡。 名震燕京城内外的孙朝贵孙大爷一袭紫色锦袍,手握两颗玄金胆,漫步于自己的街道,神态惬意。身旁四名随从高矮不一,气势凝重而彪悍。 在燕京城甚至云岚山脉一带,提起金胆孙三爷,那是无人不知。身为燕京最大的药材行灵生堂的东家,身价万千。同时还是最大镖局四海镖局,最大酒楼桂花坊的金主之一,为人豪爽大气,乐施好人,颇得燕京城内百姓的好评。 甚至有传说孙三爷是天外某个修真门派的弟子,更为他平添了三分神秘和高深莫测。 走在人群拥挤的街道上,难免与行人保持距离的接触。 孙三爷毕竟不是皇家中人,也非官场之辈,不可能鸣锣开道把路人赶开,只能靠四位随从把挡路的行人拨至一旁,以便让孙三爷通过。 高大宏伟的桂花坊入目可见,酒楼东侧一溜都是各行各业的店面。一家出售剪刀铺面的店侧,坐着一位头发苍白,年过半百的老者,那是古老行业中磨刀客,一个看视简单的行业。 一张板凳,一块长方形的磨刀石嵌着一个支架,架上置着一个刀具木夹。 “哧……哧……” 一把幽黑的大剪刀在磨刀石上磨梭着,声音尖锐刺耳,随风飘散。 嘈杂的人声,丝毫不曾影响磨刀匠的工作,他十分专注,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匆匆而过的路人,不会向一个微不足道的磨刀匠多看一眼。 街道不比内城的街道,不过七八丈宽,孙三爷一行五人,从西面逐渐接近。 前面开路的四名随从如虎似狼,把挡路的行人如稻草似的向外推,神情倨傲。 磨刀匠丝毫不受影响,专心致志地小心磨着剪刀,不理会街上所发生的事情。 沿着随从们推攘出的通道,孙三爷悠悠的过去了。 蓦地,磨刀匠的手中,无声无息地飞出一道淡淡的灰影,准确无比地从行人中的缝隙里超越,在空中疾闪而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灰影太小太快了。孙三爷突然楞怔了一下,但脚下的速度未变,依然悠闲的迈着八字步。 十步、十五步…… “呃……” 孙三爷突然发出一声轻呼,一个踉跄, “三爷?” 后面随从讶然道,抢上去急忙伸手搀扶。 “嘎……” 孙三爷呼出一口长气,双目一滞,兀地向前一栽。 “哎呀……” 三名随从惊叫。 “三爷不好了!来人啊!”搀扶着孙三爷的随从狂呼。 孙三爷脸色渐变,呈现出一片死灰色,眼瞳里只有了眼白,就像被扔在泥土里暴晒了几天的鱼儿,了无生息。 街上顿时大乱,惊呼声尖叫声大起。“哧……哧……” 磨刀匠坐在小方桌前,不为街上惊惶的人们所动。磨刀声依然不疾不徐地响着。 傾刻,一个身材微胖的青衣小伙计缓缓走来,经过磨刀匠的身旁,隐秘地作了个手势,笑嘻嘻地向东去了。 磨刀匠匠摇了摇头,依然是聚精会神地磨着那把大剪刀,黑白分明的哞子里精光乍隐乍现。 同一时期,千里之外的云梦府城,潇湘渡口。 众多官府兵丁袍甲鲜明,刀枪林立,分成两行,占据了通往渡口的唯一通道。 今天,当今朝中太宰的义子,云梦府城兵马司都统郭瑜大人突然游兴大发,决定携美秋游云梦泽,且一切从简,与民共赏秋色水光。 简单的三艘小船在湖中缓缓划行,稍许靠前的一艘小船上满是孔武有力,彪悍过人的军中亲兵,后两艘皆是郭大人的爱妾及侍女。莺莺燕燕,一个比一个娇,一个比一个艳。 云梦泽是天岚国中最大的内陆湖泊,浩瀚无垠,鱼虾众多,水产丰富,亦是天岚国唯一的水军白龙军的驻扎地。 现在正值深秋,云梦泽岸畔,长满了荷菱,残荷中水禽众多。船行之处群鸟争飞,引得众莺莺燕燕兴高采烈地大笑尖叫。 蓦地…… 左侧的那艘小船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两位划船的侍女一不小心浆下用力过重,小船顿时右傾,船舷刹那间进水,在众莺燕的慌乱晃动中,小船缓缓地顺势傾覆,船底朝天,众美落水。 见此情形,郭瑜指挥侍卫船和自己的小船迅速向中聚集,七手八脚地抢着救人。 郭瑜大人约莫四十上下,正当壮年。平时素来喜好玩刀弄枪,身体孔武有力,强壮过人。 双脚稳住船体,俯身伸手将落水的女人往岸上提。 一个、两个、三个…… 右手一抄,抓住了船舷下伸出的一只纤纤玉手,向上一提,拉上来一个全身水淋淋的素衣女人。 郭瑜虽然不清楚自己妻妾的具体数目,但对所拥有的女人面貌多少有些印象。 这个女人……似乎没见过!心中刚起疑惑,素衣女子的右手,已射出两枚细细的灰色晶芒,闪电般地没入了郭瑜的胸部要害。 “哎……” 郭瑜刚呼出半声,巨大地拉力将他拉下小船,小船立即跟着翻覆,素衣女子也跟着落水,形影俱消。 谁也没有看清变故,谁也没留心那些美娇娘是不是自己的人,更是不清楚郭瑜大人为何会覆舟落水,混乱中,变化太突然。 又是一阵大乱,侍卫们纷纷下水救人,在岸边警戒的兵丁见状,也纷纷跳上备用的小船,急急赶来救人。郭瑜身体强壮,水性亦佳,可是今天却一落水,就全无声息。结果二十一个女人,淹死了一十二个。 郭瑜的尸体,从湖底的淤泥中打捞上来了。 正文 3.当铺 3.当铺 云梦洲府城,城主府内。 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亭台楼阁在园林里错落有致,风景如画。 一栋戒备森严的小楼里,三人围着一张八方桌团身而坐。八方桌上放着郭瑜尸体里取出来的凶器,两根灰色的似铁非铁的细小锥形体,通体有三棱,长三寸,锥尖长仅一寸三分,粗仅半分,锥尾有两处精心打磨的凹槽。一位头戴古冠的白发老者看向另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缓缓的说道:“南宫城主,贫道可确认无疑。这就是九重楼的夺魄引!” 南宫城主神色阴沉之极,寒着狭长的马脸,鹰钩鼻上的一双眼睛里煞气重重,眉目间有股若隐若现的戾气含而未发。 “天杀的,这可怎么向太宰交待啊?这该死的九重楼是啥玩意儿?” 云梦洲府的兵马最高指挥长官,兵马指挥使吴良雄大人神情凝重,板着黝黑的大脸,瞪着大眼看着白发老者。 “良雄!休得无礼!这是仙教王长老!” “罢了!城主,事态重大,且超出了我们能力的范围,贫道的建议是立即向京城汇报情况,等待京城方面来定夺。” 王长老看着桌上那二枚夺魄引,眼神深遂,阴沉。 南宫城主眼神瞬间变幻万千,精光四溢。王长老见状,暗自叹了口气。 “南宫城主,恕贫道直言,一遇风云便化龙这话是没错,但是还得看是什么风什么云……九重楼现世……此非吉兆!” “一线天.九重楼……轮回道前鬼神愁!这是修行世界里的俗语。虽有夸张成份,但可看出他们的强悍及威势。” 王长老神色极其严峻,看着南宫城主沉声道:“据贫道所知,夺魄引仅仅是九重楼里最基本的刺杀手法而已,可对于你们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承蒙南宫城主厚爱,贫道得以在云梦洲府修身养性多年,无以回报,贫道唯有拼得一身修为护得城主安然!” 南宫城主摇了摇头:“长老您太悲观,万物皆相生现克。想必一线天也好,九重楼也罢,不会在上界一手遮天吧?必然有克制或约束他们的力量存在。” “唔,看来贫道得回师门一趟,以作万全之策。” “南宫城主,到底怎么做?你得拿个章程出来呀!” 指挥使吴良雄见他们俩人皆沉默不语,顿时怒火中烧,愤愤不平。 盯着吴良雄看了一眼,王长老阴阴一笑,嘴里念念有词,手掐法决,兀地楼内光线顿时暗淡下来,黑雾弥漫,磷光闪烁,如同黄泉冥界。 “临!” 只见吴良雄头上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五官酷似吴良雄,惊恐万状地挣扎着。王长老拿出一块青色玉佩,朝身影一点:“律!”,一声清叱,青色玉佩突然散发出一道白濛濛的光芒,倏地一下,把吴良雄那模糊的身影包裹着席卷而来,没入了玉佩里面。 “役使法决贫道已传你,只是千万记住了,人前绝对不能施法,否则会有大祸!贫道告辞,月内可返。这段时间里城主你低调行事,当无大碍。” 燕京,是天岚王朝的陪都,亦是天岚国的第二大都市,以往,这里叫南陵,是好几个朝代的皇都。 非常奇怪的是,在这里建都的,都是短命皇朝。 说穿了并不奇怪,这里是云岚南方的代表性地区,太富裕了,太富裕便令人懒惰,奢侈,腐化,贪生怕死,汲汲于争名夺利…… 燕京城的西山街一带,居住的皆是非富即贵,皇亲国戚。整洁宽阔的青石板街道,秀丽的庭院阁楼,无不彰显着身份和地位。 一个身体微胖,面容显得和善憨厚的青衣伙计,悠悠地走了过来。四平八稳的走到一个店铺前头,停住老脚步,看着店铺门口的大红对联,许久,抬头望向天空,喃喃自语:“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呀?好在哪儿呢?” “南通州北通州到底在哪儿?难道在蛮夷国那里?不对!他去蛮夷国时我都在旁边,他也没在那里住过呀,绝对不是!” 青衣伙计叹了口气:“理所当然?怎么一幅对联都能轰动全城呢?从小到大,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当铺后院,是一个三进庭院,庭院虽小,亭台榭桥,假山流水,一应俱全,树木葱葱。 许多知了躲在繁密的树枝上,吱呀 吱呀地叫个不停,那叫声很单调,单调的让人昏昏欲睡。柔柔的微风,带着树叶一阵轻轻摇摆,影迹斑驳。 真是幸福而悠闲的生活啊。 看着静静的躺在树荫底下,慵懒自在的江星,青衣伙计发出了内心由衷的感叹。 他面前,燕京城里的各色小吃摆满了一桌。清澈的武夷山的葡萄酒,映着斜阳,栩栩生辉,留下一丝醉人的余香。一个网笼的铁架子,上面花色繁杂的各种烧烤材料慢慢的变得金黄和焦脆。 有两三个侍女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一股渗入骨髓的慵懒,悠闲在空气中流淌。 他的个子比寻常人高上一点,眉毛很浓,眼睛非常深沉,看不见底,像是秋日湖底的黑宝石。嘴角时刻像要上扬,可给人的感觉是,那绝对是个嘲笑。此时,睡意纷纷的男子身上,洋溢着一种懒洋洋的味道。 “啾啾” 一只纯黑色的松貂跳到江星的肩膀上,长长的尾巴像个鸡毛掸子,敲打着他的脸庞。 “江星,起来!” “别叫了……小哈!” “人生苦短,梦中日月长啊!” 江星喃喃自语。黑貂很重,肉乎乎的身体压的躺椅沉了一下。 愤愤不平的黑貂,郁闷的看着江星那懒散的表情。 “不思进取!修为才到铁肤阶后期,大乱亦始,你拿什么保住你的这条滥命?” “咦?保护主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不是你神圣而伟大的职责吗?小哈,你时时刻刻都要记住了,你是我当铺的当品,而且是死当! 用我家乡的话说,你就是我的菜。用你家乡的话说,你的灵魂,你的肉体都归于主人我,主人我的生死决定你的一切。这不是你家乡至高神典上的神喻吗?小哈,咱俩可是相依为命哦……” 正文 4.混乱 黑貂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江星,满是痛恨和无奈。 在另一个次元的巴比伦神界里,最有实力、最有影响力的女神君哈托尔,竟然也逃避不过命运之捉弄。 唉,只怪自己太过执着,太过狂妄了。神君晋升神王的过程,可谓惊心动魄,一步一生死。当年哪个神王不是九死一生熬过来的,总以为自己天资卓越,就能一步登天,不然哪里会让曼丽、罗浮司这两个蝼蚁般的杂碎偷袭得手,哼!她们俩可没想到老娘竟然会玉石俱焚,用战神不坏体炸爆祭坛,洞穿空间,想起那两个被空间乱流吞噬的身影,哈托尔一阵快意。然而,没有想到的是,空间变异的能量把她的灵魂带入了另一个次元空间里,也就是如今这个叫做云岚大陆的世界中。在玄奥莫测的法则作用下,竟然附身于一只黑色的松貂身躯里,并且在法则的莫名影响下,那一只黑貂有了哈托尔的战神不坏之身,这个世界里的任何攻击对她无效。 可是,一只拥有了战神不坏之身的松貂毕竟还是一只貂,不是哈托尔本来肉身,力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恍恍惚惚中被一个猎人抓住,辗转到了燕京城里,最后以三十文的可耻价格卖给了这个招牌叫做“理所当然”的罪恶当铺,开始了她水深火热的日子。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云岚大陆里,她偶然的发现了一个有着相同类似经历的人,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叫做地球的奇葩世界。 他的名字叫罗翔,现在叫作江星,正是这个罪恶当铺的罪恶主人。哈托尔用天赋神性查看得知,他居然是那个异域中的“通缉犯”,是为了那些花花绿绿纸片片而杀人的垃圾、邪恶之徒。 要不是哈托尔实在是无能为力,她早就按比伦神朝的律法给予他神圣的裁决,九阳神焰焚烧加天罡神雷轰顶,让他转生作貂,不,作蚂蚁的机会都没有。 罗翔,不,是江星,看着面前愤愤不平的哈托尔,江星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作为比哈托尔幸运一万倍的人,他转生在天岚帝国的一个孤儿江星身上。 作为具有相似经历的灵魂,他是目前唯一可以和哈托尔,不,是那一只叫小哈的黑貂进行心灵沟通的人。 “江星,你什么时候能把空冥石凑齐?” “什么时候能把空间传送祭坛做好?.、” “你……你……为什么要过这样猪猡兽的日子?也不出去找材料?” “你你……枉费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你却像一个乌龟似的,一天到晚缩在你家里享乐”。 作为一个女人,曾经高高在上的美女神君,哈托尔感觉宛如云岚山上的寒风,是无奈的悲怆……和无力的凄凉…… “小哈,别急嘛?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挺滋润的吗?” “我,江星,九重楼最年轻的天级客卿长老,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风靡燕京万千少女,只要我勾勾小指头,争先恐后的投怀送抱。”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样的日子更惬意的了,要知道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我拎着脑袋做刀尖上的买卖,弄得满身伤痕累累,九死一生,才只混了个温饱,想要有这样子的生活,纯属做梦。” “现在呢?啊,我看你是妒忌我的好运气。小哈乖,我现在不是用力的做了吗?我有我的一小股的势力,我也让别人去打听了。” “我呸,你这个地球瘪三!难道你一生准备在女人的肚皮上渡过?” “这个小世界有什么可留念的?我那个世界里有会唱歌的石头,有你喜欢的女儿国,你可以随便挑一个国家做做皇帝嘛……” “当皇帝有什么好处?以我这样的聪明绝顶,为什么争那个烂凳子?那种东西用来作柴火还显得笨重,我需要的只是一张能够容纳上百人的大床,一张摆满了美酒佳肴的大圆桌而已。” “当了凡间帝国的帝君,你可以有数不清的美女,无尽的权势,广袤的土地踩在你的脚下……” “然后呢,我做什么?” “那时你可以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命令所有的……” 江星哈哈的笑了起来,对着青衣伙计说道:“康饼啊,来了,坐吧,上次我的表现是不是很惊艳?哈哈!” 他对周围的侍女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江星继续和小哈进行着沟通:“你看,我现在同样也可以命令我周围的所有的人……哈哈哈哈”。 “星哥,我叫康兵!跟你说了八年了,你就笑了我八年。” 康兵郁闷地嘀咕道,伸手抓住一片烤羊肉狼吞虎咽,顺手拿起酒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葡萄美酒。 “哈!蛮夷的酒真香啊!” 康兵缓缓吐出口酒气,迷惑地说道。 “蛮夷人跟咱俩打过这么多交道了,用你的话来说,就是那先天性智障啥的,可他们的酒确实好喝啊。” “上帝说了,关上一张门,肯定会打开一扇窗。很公平。” “上帝?那是谁?” 江星伸了伸懒腰,撇嘴说道:“上面的一个老不死的。” 康兵静静的看着江星,良久,苦涩地道:“星哥,从咱俩八九岁那年进九重楼起,你就开始一飞冲天,连教官们都怕了你,因为你太特殊了,你说的那句不疯魔不成活现在都成了训练营的铁律。” 江星笑着说道:“这很正常,我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咱俩都是孤儿出身,在如今的岁月里,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就得疯魔才能成活。这不,咱俩挺了过来嘛,我是长老,你是大执事,这日子……不挺好的嘛!” “可这次我们俩有麻烦了,很大的那种!” 康兵收敛了笑容,沉重地看着江星。 “怎么回事?你这次做的策划很好啊!” 江星甚是惊讶,看着康兵圆圆地大脸迷惑道。康兵和自己都是孤儿,从五六岁起就跟着自己混,包括进九重楼一直到现在。虽然他由于先天体质原因,武道上的成就有限,可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威胁到的。 何况自己还秘密地传授了几种利器给他,都是仿照地球上几种特种兵的模式精心打造而成,在这个世界里算是威力骇人了。谋略方面更是把自己脑子里依稀记住了的地球古代兵法、当代的经典战役和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悉数教授予他,他也不负所望,拋开小哈的鄙视,起码江星自己是很欣慰的。 “星哥,从你出手毙了孙三爷以后,第二天,东州武道世家白家第一高手摘星手白风,午正时分死在东州最豪华酒店太白居的门口。” “鹰堂传讯过来,检查结果是咱们九重楼的夺魄引。” “同样是第二天,云梦洲兵马司都统亦是当下朝廷太宰郭槐的义子郭瑜,携妻妾游云梦泽时被袭杀,查验结果也是夺魄引。” “嗯?有这事?” “第四天,淮安洲一家粮油行的东家方行突然死亡,经查,一样是夺魄引致命。可这东家不是道上中人,他也不会武技。” 正文 5.迷团 江星笑容可掬的脸上稍稍有些变化。 “你的鹰堂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康兵摇了摇头,阴郁地闷声说道:“我启动了你设置的应急预案,等级为一级。” “现在等着消息反馈,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风组传讯过来,当朝太宰已上书明皇,要求朝廷彻查此次系列袭杀案件。” “哦,明皇怎么说?” “明皇闻之极为震怒,颁旨责令律察司副司首秋寒秋大人全权负责,三月为限,务必缉拿凶手。” “嘶……” 江星温润如玉的脸庞刹那间呆滞了,半响,回过神来,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个老狐狸!修为没了官反而升了,哈哈……” 看着江星不自然的笑容,康兵一阵头痛。 “据内线消息,秋……瑶瑶姐呃……带着手下二凤两虎三天前就已出京城,至今还无音讯。” “喔喔!瞧瞧,今天一个明媚的下午被你搅得一塌糊涂,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消息吗?” 江星端起了酒杯,两眼愤愤不平地看着康兵,脸色极为难看。 “一线天这代的天子已出关下山,楼里发布了金牌悬赏令。” “哈哈,风云汇天岚啊!此刻正是我辈扬名立万,大显身手之时啊,咱们要……” 小院里兀自出现了一个身着儒家长衫,面容青瞿的老者。手持檀扇,在手心处轻叩二下,微笑着颔首。 “江长老所言极是,年轻人就当豪气万丈,激情飞扬。” “咦?苏方长老您怎么来了?稀客稀客,请坐请坐!” “属下鹰堂执事康兵参见阁主!” “不用多礼!小康你上次的那个策……方案很出彩呀,不错不错。” “嗨,现在年轻人,本事也就马马虎虎。小康,把那个小黄山羊肉翻一下,来来,苏长老,这可是蛮夷皇族中人才能享受地黑疆葡萄酒,据我考证,这黑疆葡萄酒它是经过……” 苏方长老顿时哑然失笑,江星是九重楼历史上最为年轻地长老,没有之一。 当时消息被有心人传出后,在天岚大陆上,引起了极大的震撼。年方十八岁的天级长老?九重楼的长老可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生生闯出来的绝世强者,无一不是当今巅峰人物。以九重楼深不可测的底蕴,至今只有长老十名整,据闻有长老笑说道,是不是楼主想凑齐三桌花叶牌局?因为江星实在太年轻,成长的潜力亦是极其逆天,同时引来了大陆其他势力的重重狙杀。 苏方长老可是记忆犹新,去年中秋时分,接到楼中三大太上长老之一的苏青长老秘令:苏方小子,务必尽全力维护江星周全!不得有任何闪失! 素知自己这位叔祖辈禀性的苏方长老,立马尽数调动燕京城内外高手,在江星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可就在这时,杀手榜里排名十二的“中山一点红”亲赴燕京,指着江星要求两人来场赌决,筹码是两人的性命。 在众目睽睽下,江星提出了当时皆认为幼稚的要求,还要加上全部家当。“中山一点红”当时神情奇异地看着江星,点了点头。 杀手上罕见的赌局开始了。 地点在燕京城外,栖霞山中。然后苏方同一干手下,江湖同道,甚至有隐藏了身形的皇室和朝廷中人亲眼目睹了,一场行云流水,能载入天岚杀手史的华丽杀戮教科书。 无处不在,阴险狡猾的陷阱术、威力迅猛暴烈地机关术、诡异毒辣的五行法术和极为凶悍地搏杀术…… “中山一点红”悲怆地倒下了,身上的护体轻皮甲荡然无存。一条条手指宽余的裂缝交错密织,身下血液流成了一个小洼。胸腹部有两个拳头大的血洞,血液已干涸,凝结成了酱紫色地血块。 右手诡异的向后弯曲着,一条腿齐膝盖处断裂,灰白的骨头茬子赫然显露,连着暗红的经络,触目惊心。 江星上前合上了他那木然地双眼。江星赢了,“中山一点红”输掉了性命。至于其他的,当时他死前对江星说了几句什么,依然是个谜。只是江星名下突然多了不少的家当,例如,这间“理所当然”……。 至今,江湖上还在流传这场赌决,还在为江星繁多的杀技和他的阴险老辣争论不休,同时江星也搏得了个“天煞秀才”的绰号。成了九重楼里唯一公开露面的长老。 很少有人打他的主意了,毕竟命都只有一条。秀才是指江星杀技上的造诣渊博,天煞是形容他心性冷厉狠辣,残酷无情。传说京城里的大学士范正闻此轶事后,大叹“如此妖孽,坏我等名声,当诛啊!” 看着江星口若悬河,据经引典,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蛮夷的葡萄酒美酒,苏方委实犹豫不决。 可一想起金副楼主笑咪咪的脸容,苏青叔祖那圆眼铜目,苏方心神一定,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呵呵呵,江长老知识渊博,才华横溢,远非老朽等粗鲁之辈所及啊!''” “哈哈!苏方长老过誉了,您可是进士郎出身,小的显丑了。” “哪里哪里,繆赞而已。老朽这次上门打扰实属无奈,楼里传来了金尊令,一线天的当代天子已出关。据悉,很有可能会到燕京城,要我等燕京阁上下,周密布署,当尽全力扑杀之。首功者奖励仙丹筑基丹一枚。” 说到这里,苏方青瞿的脸庞亦露出无限向往,眼睛里精芒乍现。 “嘶……筑基丹?就为了个狗屁天子?” 江星和康兵皆睁着大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嗯,准确无误!楼里指令这次行动以老朽的燕京阁为掌持,鹰堂、风组、猎队辅助,如有意外,还请江星长老给予协助。这是令牌,请江长老过目。” 江星拎着暗黄色的令牌沉吟不语,康兵突然开口说道,“禀阁主,属下近段时间收到几起由本楼夺魄符造成的命案,不知上面将如何处置?” 苏方面容一沉,眼露不屑之色。 “小康你们幸苦了。本阁主派人至东洲和淮安洲,刚开始堪察,遇见了吴昌阁的人。他们持毛副楼主的手喻,接过了这个系列袭杀案。哼!成事不足!” 苏方同康兵,江星二人熟识多年,当年,他们二人进入九重楼的黄泉训练营还是燕京阁的推荐名额。故此,苏方于二人面前亦有真性情流露之时。 正文 6.任务 “江长老,这是金副楼主给你的玉简,请查收!” 把康兵赶去制定行动方案后,苏方又拿出了一块玉简。 江星捏碎玉简,一阵白光闪烁,形成了一个渺渺光镜。光镜里,一个满头金钗玉簪的贵妇人笑咪咪地看着江星。 “小星星?你咋瘦了呢?是不是没吃好?正好金姨刚收到一头土暴魔熊,赶明儿个给你捎两熊掌过去,你要……”蓦地一个破锣嗓子吆喝道,“金姐姐啊!那可是玄阶魔兽,小星星连筑基期都没跨入,会撑死的!让我吃得了。” “噼里啪啦” 几声巨响,金姨依然是笑咪咪地。 “小星星,金姨求你帮个忙行不?” 从光镜出现,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星叹了一口气,看着苏方离去的背影,沉声说道:“金姨您说,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好!小星星你的为人金姨还是了解的。这事有难度,但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九拿十稳。” “哦,金姨您对我太过高估了吧?” “嘻嘻,你上次竞争长老之位时,尚未尽全力,你还有所后手。我说中吗?金姨可是眼毒出了名的。” “杀手本能而已,您需要我做什么?” 面对杀手界中,以智谋心机威名赫赫的九尾狐金副楼主,江星内心严阵以待。虽然小哈不以为然,称之为小孩子的把戏。 “通过我的推衍计算,一线天的天子就在燕京城一带,剿杀任务已下发,你可不必参合,你只须在他身上回一样东西即可。” “什么东西?大小形状总要告诉我吧。” 江星稍稍松了一口气,取死人身上的东西还是不难。 “就是这幅画卷,你可看清楚了!” 光镜中出现了一幅小巧玲珑的米黄色画轴,白玉做成的画轴轴把,极易辨认。 “取回画卷后,交给小苏方即可。金姨奖你两颗筑基仙丹,加上一滴千年地心灵髓,可直接让你脱胎换骨,进入仙门。进入仙门后以你的本事……嘻嘻,那肯定是青云直上,傲游九霄。弄不好金姨都要看你脸色哦!” “嘿嘿!金姨您这是捧杀我呢,我还有两个问题请教您” 江星神情肃然,对着光镜认真地说道。 “你说” “第一,一线天的天子,他的真实修为及其侍卫的具体情况,我不喜欢出意外,得心中有数。” “具体情况已发给小苏方,不过呢,金姨提醒你,他可是天赋资质不在你之下的妖孽级人物。而且传说他智深如海,只是性子颇为清冷,高傲。” “不会是个女的吧?” 江星颇是郁闷,资料太过模糊,怎么下手?非得等到苏方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才动手?就怕万一啊! “咦?小星星你说的有意思,我们都没从这方面考虑过。嗯,得好好算算,你的下一个问题呢?” “第二,这画轴如果珍贵异常,哪他有无可能会玉石俱焚?或是他有没有保险措施,如自爆,自行消失……” “嘶……这个金姨还真不知道,你等等……” 江星看着空白的光镜发楞,她今天有点古怪,好像事情来得很突然。 “哈哈,小星星,咋地发傻呀?” 一个满脸虬髯,圆铃铜目的大汉出现在光镜中。 “苏大爷?您好吗?” 看到这人,江星开心的笑了,这是江星和康兵能在九重楼里混得风生水的最大靠山。他声名显赫,是九重楼中的三大太上长老之一,“血虎”苏青长老。 “嗯,看你精神不错,这事我知道了,能帮就帮,事有不逮就撤,狐婆子那里她不敢发威,现在的长老级人物都被看得死死的,不能擅动,一线天亦有防备啊。” “谢……谢苏爷爷!” 江星心底的那根弦轻轻地被触动了,人终非草木,孰能无情。 “嗨,多大的事。呃……小星星你上次传来的那个剑啥……嘿嘿……” “呃,您是说剑南春吧,特意给您又酿了一百坛,里面加了您给的玄火翼蛇丹和玄参,喝完后估计您的伤势应该会全愈了。” “嘘……哈哈哈,小星星啊,金婆娘……哦,金副楼主交给你的任务啊,必须要完成啊……” “呵呵,金娘谢谢苏太上长老的关心了,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哈哈,没有没有,小星星,记得把酒传过来!他妈的!这个狗屁上界,连个烧酒都没有,什么玩意儿?呸!” 每次看着一走一摇晃,流里流气的苏青太上长老,金娘的如海智慧就会消失不见,唯有愤怒和极其的愤怒。 “小星星,金姨尽了最大的努力……那天子的详细资料可是神级绝密啊,这就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金姨,那我岂不是没法证明,我出没出手?” “嘻嘻,你尽了力,金姨自然会知道的,金姨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光镜消失了,江星缓缓坐下,抓住黑貂搓揉着,沉思不语。 不断挣扎的哈托尔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的痛恨越来越强烈。 “难道你不想回到你的故乡,再见到你的亲朋好友?还有那些你的女人?”。 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面前的哈托尔 ,江星说道:“难道你在貂身上待了几年,你的脑子已经开始退化了,你没看到这个世界也是很复杂吗?这只是一个低等层面,还有上界高层次的世界,他们可是神仙般的存在,咱俩要是露出马脚,那就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你认为我还能回去吗?” 使劲的摇了摇头,哈托尔做最后的努力。“可是,你可不可以帮我另找一个身体,我我我,真的不想做一只貂了。” “开玩笑,世界这么大,我只是一个杀手组织里无权无势的小长老而已,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能完成如此宏伟的目标?” 正文 7.作梦 “那是你窝囊!懒惰!这么点修为就沾沾自喜,学个战神雷霆决竟然还要等到下雨天,还要雷霆不大不小,免得烤焦了你的头发……纯属狗屁!” 哈托尔真是欲哭无泪,战神雷霆决按这个世界里的力量对比,神、天、地、玄、黄,至少都是神级之上的功决啊!可他…… “你宁可学那残破不堪地狗屎五行法术,五行法术归根到底也是天地灵气的运用法则而已,只是更加精细化复杂化罢了。哪有我的神决威力强大?竟然还想靠药物来提升自己的境界,也不怕雷霆洗身,哦,你们叫渡劫,一雷劈死你。” “哈哈,只有好人命才不长,小哈啊,你看我像好人不?” 哈托尔楞住了,为了红红绿绿的纸片片就杀人的渣渣是好人?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误区?总把他按照绅士的标准来对待,怪不得这几年老吃蹩。 “先过了这个坎再说吧,哼,那个画轴肯定有问题,小哈,你看出那是啥宝贝没有?” “没有!” 哈托尔决定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和处理当下的困境。 “真的?你说过的,真正的勇士是不撒谎地!你做到了吗?” 江星使劲地揉着哈托尔。 “小哈,这样吧,宝贝如果对你有用,我就是拼了老命都给你弄来,刀山火海,无怨无悔。你呢,付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处给我就行了,成交?” 哈托尔凝神看着江星,摇了摇头。 “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你用锤子剪刀布骗我立下神誓地那一天起,你就伤害了我。我不相信你!” “哈哈,咱们俩可是难兄难弟,相依为命的哦,一头会说话的松貂,你不信我还能相信谁?反正我死了你也跑不掉,这次我感觉到毛骨悚然,就如三年前那种味道,你看着办吧。” 转头看了看江星,哈托尔沉默不语。 三年前江星十六岁,为了不用在外面当一线杀手,直接晋升到长老级,江星狠劲爆发,逼着哈托尔找了个隐秘地方,将它所知道的,能在当时环境里提高修为的几种方法通通试了个遍,弄得他自己遍体鳞伤,骨裂肉绽,奄奄一息。江星对自己的那股狠辣劲,连看过了千千万万年风云变幻的哈托尔都为之色变,毛骨悚然。 在哈托尔看来,江星的天赋、资质尤其是悟性极其可怕,就是在巴比伦神界里都可算是天之骄子。经过他顽强而残酷的不断试验,加上哈托尔殫精竭力地修改再修改,终于弄出了一套给他量身打造的修炼法决,江星取名为星辰决,完全施展开来就如星光璀璨,可翻天覆海。 当时,天空兀地黑云密布,电闪雷鸣,一股令人滞息,恐怖的气息锁定了江星,可怖骇人,直欲将江星化成粉末,这套功法竟然触动了天地法则。 逼得哈托尔花掉了积攒好几年的生命精元,使出本命技能之战神涅槃,才得以脱身。可那一幕天地之神威哈托尔记忆犹新,她知道,这也是江星心里永远的痛。事后至今江星还是第一次提起,哈托尔犹豫了。 “好吧,那我最后相信你一次,请别让我再失望了,好吗?” 江星楞住了,骂骂咧咧这么些年了,哈托尔突然转变了语气,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看着黑貂如黑琉璃般的眼珠,江星不由自主的失神了。真漂亮啊!这眼睛要是长在女孩子的脸上该多好………… 江星全然忘记了,只要他自己放开心神,哈托尔就可神识共享,根本没有秘密可言。你这个混蛋,流氓,狗屎,哈托尔彻底愤怒了,使劲咬着江星的手掌,直至鲜血流出。 江星把所有能记住的漫天神仙佛妖魔鬼怪都拿来赌咒,最后还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的合约,才让哈托尔情绪缓和下来。 “那个画轴应该带有空间力量,上面有股味道,像是……哦,你上次拿给我吃的……那个黄色萝卜干的味道” “嘶……” 江星吸了口冷气,用缠着纱布的手蓦地抱着哈托尔亲来亲去。 “哦,伟大的小哈,那可不是黄萝卜干,那是上界的玄参,一种很很珍贵的天灵地宝。” 哈托尔避开了发着酒臭地大嘴,怀疑的问道:“即然很珍贵,为什么给我吃?我可是一只松貂而已。” “小哈,你这话太伤心了。我俩可是同根生,你吃我吃都一样嘛?”哈托尔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 江星无所谓地说道,转而兴奋地问道:“就这些?还发现什么没?” “呃……知足吧你,本身就是空间魔法传来的图像,上面还有一层封印,要不是我用本命神性扫描,还发现不了。” “嗯,幸苦你了。照你分析,那副图可能就是一个有单独空间的神器?” “很有可能,不过你那点道行想要这个神器,是做梦吧。” “嘿嘿!不做怎么知道?来来,咱俩合计合计,怎么做个好梦!嘿嘿……” “你这叫方案?杀你这头猪的肉案吧!别人不是傻子就是修为比你差一截,你能告诉我,你凭什么这么不要脸吗?” 江星楞了一愣,“小哈,你不是最坚强的后盾吗?” “唔!我的拉神啊,您让我转生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哈托尔痛彻心扉,欲哭无泪。 “哈哈,就这样了。来,小哈小哈不要愁,来杯美酒解千忧。来……” 江星高兴的端起酒杯,将蛮夷皇族的贡品,黑疆葡萄架倒进了哈托尔的嘴里。 “来,小哈,更进一杯酒,同销万古愁!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助你找回那些材料。” “咕噜咕噜” 哈托尔贵为神君,怎会在乎区区葡萄酒,但现在只是一个松貂的身躯,貂的酒量多大现在可以考证了。 “呼……咳咳咳” 哈托尔被灌得呛到了,“该死的混蛋!”哈托尔脑子里浮现出江星,是罗翔,在地球他的故乡时,用酒把女人灌醉的一幕幕,“流氓……混蛋。” 可怜的哈托尔头晕目眩,“王八蛋……垃……圾……狗屎……”哈托尔凄惨地骂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慢慢的,躺在了江星的怀里,黑色的琉璃变成了一根黑色的丝线。 江星揉揉黑貂,叹了口气,拍了拍黑貂日见肥胖的身躯,一阵出神。 不知不觉中,哈托尔已经陪伴着他度过了十年时光,救了江星许多次了,也教会了他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同样不属于地球的奇异知识。 尤其是对力量的运用方面,哈托尔的见识、对力量的运用技巧都要超出这个世界很大一截。 通过十年的相处,江星极其忧郁。以江星对哈托尔的了解,他其实早就知道,哈托尔说的可能是真的,神啊,鬼啊,…… 那个世界又是怎样的?地球上的神话传说竟然真有其事,想到漫天飞舞的神仙佛妖魔鬼怪,江星不寒而栗。 同样,作为孤独已久的漂泊者,江星感到内心里深深地绝望,回地球的事想都不要想了。幸好遇见了同样的漂泊者,哈托尔。江星清楚,现在的他,确实是没有能力和时间,去帮它寻找那些极其稀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空冥石和那些传说中的材料。 江星甚至内心里巴不得哈托尔就这样永远地陪着自己,两个孤独的灵魂,一直相伴到死亡,算是孤独中的幸福。 正文 8.初见 两淮熟,天岚足。 两淮地区天气适宜,雨水充沛,历来是稻谷的主产区。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河流湖泊,水产资源同样丰富,其中的紫心菱角曾经还是前朝的贡品,名扬天下。 淮安府城,城高且厚,雄伟巍峨。历经兵火却从未破城过,倚仗的就是粮食。为了吃饱饭而打仗,为了吃饱饭而杀敌,世道很公平。 城内的店铺门面,大部分都是经营粮油等人们必须的生活物质,这也是淮安城里千百年来的习俗。据说,甚至有大商家把生意做到了北方的草原人那里。 平丰商号是淮安城里的老字号了,在城里众多商家中仅仅是中上游,主要经营粮油,兼营收购些来自北方野蛮人的奇特中草药和牛羊皮货。 午时,秋日流金,温度依然炙热。 平丰商号来了三位尊贵的客人,为首者身着月白丝绸儒衫,身材偏瘦,眼若亮星,面容俊美清秀,美中不足的是气质略显清冷高傲。手里一把檀木扇,文绉绉的像个年方弱冠的读书郎。 后面两个眉目如画的侍女,竟然各自佩着一把绿色皮銷,黄金把柄的长剑。不过比一般的长剑短上几分,小巧玲珑,装饰意义大过实用价值。 看着目瞪口呆的几个伙计,读书郎皱了皱眉头。 “魏东家在吗?” 一个侍女上前问道。 “啊,东家在……在后院。” “那好,麻烦通告一声,就说老家的大公子来了便是。” 伙计面色潮红,一溜烟地朝后面去了。“大人,就是这里。” 兀自,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几个人涌了进来。 “啊刘捕爷?请坐请坐!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东家马上出来。” 一位老成的执事伙计,笑容可掬地招呼刚进门的几人。 一共五人,来人皆穿深蓝色捕快装,同刘捕头站在一起的是二位陌生的青年人,肩头赫然钉着白色的肩章,身体孔武有力,腰挎朴刀,眼神凌厉。 另两位居然是身着捕快装的女人,稍稍后面的女子身材婀娜,眉清目秀。左手提着一个包裹,右手持剑,英武飒爽。 正在打量着店铺内陈设的女子身形娇小,满头乌黑秀发,竟然随意的扎了个俗称“懒婆娘”的马尾,深蓝色的制服给她平添了三分英气,腰间赫然束着一条暗黄色的腰带,腰带上缀着一溜金扣,束得杨柳细腰亭亭玉立。 她环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先来的读书郎身上,白皙粉嫩的脸上一对酒窝若隐若现,盈盈一笑,明眸流转。 “这位公子,您看着面生,敢问仙乡何处啊?” “放肆!你何等身份?竟敢盘问我家公子!” “闭嘴!贱婢!敢和我家大人这般说话,掌嘴!” 一道蓝色身影旋身而上,疾如电闪。 “噼里啪啦” 劲气破空的声音不绝于耳,气浪翻腾,人影交错。 “住手!”“住手!” 两声清叱,侍女和女捕头各自退回原地,暗自心惊,都为对方的修为感到凛然。 “怎么?身为捕快就想肆意地盘根问底?” 读书郎神色淡漠,黑白分明的双眸盯着身材娇小的女捕快,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嘻嘻,本捕快从不肆意乱法,只是职者所在……” “哈哈哈!我说今天早上喜鹊叫嚷啥呢?原来是贵客临门呐!来来来!请坐请坐!小刘去拿那盒碧螺春过来,小李子还不端椅子去?都傻呀?” 年过半百,圆脸大耳,矮胖身材的魏东主匆匆赶来,见到店铺众人,骇然一惊。连忙招呼着各位客人。 “少爷请坐” 魏东主肃然请读书郎坐下后,转头望向这边,笑容可掬“刘捕头今天光临大驾小号,有失远迎啊!恕罪恕罪!” 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刘捕头回头看了看,居然头上大汗如雨下,面色腊黄。 “刘捕头,魏东家等你回话呢。” 那个马尾辫少女捕快柔柔地说道。 “啊,是,魏东家,这几位是京城下来的大人,想向您咨询一下药材的事情。” “好,不知大人们想要了解哪些药材?” “空青,紫金葵,九叶丹心兰。” 马尾辫女捕快清脆的声音响起,如同惊雷鼓敲在魏东主的心底。魏东主脸色骤变,站了起来,脸色惊恐,连连摆手。 “这位大人,您就别为难老朽了。您说的这三种药材啊,整个淮安城有没有还是个问题,小老头哪有这般造化啊!” “哦,我也知道你没有,那你……” “哼!仗势欺人!” 读书郎脸露不屑之色,冷冷地说道:“魏伯,即然店里没有几位大人说的药材,那就可以送客了!” “大胆!你敢拒绝咱们大人的垂询?拿下!” 身材高大的女捕快横眉冷眼,凌厉逼人。 “啪啪” 两道身影快如鬼魅,劲气爆裂,罡风乍现,暗流翻腾。 “噗……嘻嘻……” 隐隐风雷骤响,气浪四散,人影乍分。 “你……这泼妇……我……” 读书郎的脸上一片酡红,神色呆滞,纤纤玉手微微颤抖着,指着马尾辫女捕快不知所措。 “嘻嘻,公子您说得很对!我呢,就是个泼妇,还是个很有名的泼妇哦!” 马尾辫的女捕快把手背后,脸色严肃的说道:“公子您应该是初出江湖,情有可原。可魏安魏东家你做了什么你心中有数,方行乃良善之人,却因为一株紫金葵而冤死,把一家十几口人弄得流离失所,于心何忍!且把你家初出茅庐的公子拖进来,于情何以堪!用我一个朋友的来说,就这是不义不仁,当斩!今天没拿下你,是给你公子爷脸面,不要有侥幸心理,能从我秋瑶瑶手里溜走的人有很多,但不包括你魏安。” “这位公子爷怎么称呼?” 读书郎清明冷静的双眸闪过一丝异色,“我姓云,名苏,谢谢你!” “不谢,你那魏东主知道我,话就不多说了,告辞。” 名为秋瑶瑶的女捕头面无表情,领头鱼贯而出。 小红感到奇怪,传音道。 “小姐,怎么不……” “哼!打不过呗。那魏安的背景深不可测啊!” “那咱们怎么办?老爷那里等着你回信啊。” “嗯,姑奶奶真头痛啊!” “小姐,要不去燕京找帮手去?” “燕京?哦……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别骂啦,他好歹也是老爷预订的姑爷不是?他可是人家九重楼里的最年轻的长老哦。” 正文 9.借兵 “呸!就你和小青说他好话,哼!” 秋瑶瑶突然停下来,转身向两个青年捕快招了招手。 “大人,有何吩咐?” “问你们俩一个事情,不准敷衍我。” “卑职不敢!” “你们当班后一般会干吗?会去喝花酒吗?” “呃……这个……” 来得太突然,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有光明就有黑暗,这很正常啊,小陈小何,你们俩跟我也有几年了吧?我的脾气你们不清楚吗?” 秋瑶瑶看着俩个人,笑容如花,眉毛弯得像柳叶刀。 “回大人话,卑职因为没有成家,所以当完班后,偶尔回去喝喝酒”,左边的小陈鼓起胆气,小声说道。 “嗯,很正常啊,然后呢?有没有过夜?” “啊……有时酒喝多了呃……偶尔留宿” “哦,那你有没有过钱不够,叫别人来给你付账的时候?” “咳咳咳,大人!卑职好歹也是个男人啊,怎么会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啊!您可去调查,我陈老二欠酒钱欠赌债不假,可从来没欠过花酒钱呐?” 小陈被神仙一般的上司,问得胆战心惊,惶恐不安。 “不用紧张,这次跟着本大人把差事办利索了,酒钱赌债啥的,本大人作主,通通报销。” “嘶……谢谢您了!” 小陈小何大吃一惊,不过跟着这位女上司风风雨雨也有几年了,她的为人品行还是有口皆碑。 秋瑶瑶顿时心底恨比山高,怨比海深。 “哼!王八蛋!小时候就和康饼那傻子合伙骗我的糖葫芦,那是看你可怜!真以为你叫我泥鳅我就是泥鳅啊!” “大点了更坏,喝花酒没钱了姑奶奶给你付账,赌钱输了姑奶奶赎人。突然消失不见后,姑奶奶还偷偷的哭了好几回。哼!竟然成了九重楼的长老?敢骗老娘?……” 秋瑶瑶兀怪地笑了,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明眸似水,娇艳欲滴。要不是看着他们都身着捕快官服,早有狂蝶野蜂扑上来了。 “刘捕头!” “卑职在!大人有何吩咐?” “带我们去兵马司!” “兵……兵马司?” “对!今天准备不够,我们去兵马司借人去。见恶不惩,那圣上要我们律察司干吗?吃饭啦!” 刘捕头顿时身躯挺直,昂然道:“大人仁义,卑职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京城内,一处院落里。 时光慢慢的流逝,太阳已经开始收起它那炽热的光芒。空气中的炙热开始消退,原本轻轻的扇着扇子的小侍女,给少年披上了一条薄毯。 江星怀里的隆起蠕动了两下,可怜的 哈托尔醒来了。哈托尔轻轻的摇了摇昏昏欲睡的脑袋,大声的咒骂着那该死的酒。她恨恨的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江星,用劲的踩了他的脸庞一脚。 身边的小侍女捂着嘴偷偷地笑了,“兵少爷!少爷他……” “嗯,没关系,你们先下去吧!” 康兵依然是青衣伙计打扮,脸色阴沉,一贯色咪咪地笑容也没有了,而是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哈托尔冷眼旁观,心里始终迷惑不解。 江星为什么他竟然是一个没有任何野心的人,不,不能这么说江星。 江星也有野心,但必须是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偶尔绽放。贪生怕死的程度是哈托尔千万年来所罕见的极品。 “我手里掌握的情况就这些了。” 康兵面色难看地说道:“按你的公式推理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楼里出了问题,有人蒙蔽了情报或篡改了情报”。 江星两手叠在脑后,望着晚霞弥漫地天空,面无表情。 “一线天的那个天子情报有多少?” “仅仅知道到了燕京这一带,最少有两个侍女两个侍卫,可能是天级修为。他年龄和咱俩差不多,兵器不详,相貌性别不详,性格孤傲。” “咱们的秋大人到了哪里?” “呃……老爷还在京城,据说草原女真族会来进贡,所以他在京城掌控局面。” 康兵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江星,谨慎地说道:“瑶瑶姐这里鹰堂传讯过来,小青和小巴在云梦洲,小白去了东洲家里,小红和小陈小何陪着她昨天在淮安洲大闹了一场。” “在淮安洲大闹一场?” 江星闻言惊讶,眉头诧异地扬起。 “瑶瑶姐不知怎么摸到了平丰商号的底子。上了门,并和东家魏安的一个远房侄子起了冲突,当时没有占到便宜。就用了明皇赏赐的九岚玉牌,调动了兵马司的四卫人马,擒获魏安及一干伙计,那个远房侄儿跑掉了。 “这个臭婆娘,胆子是越来越肥了,哼!臭丫头!也不怕嫁不出去,老秋也不管管。” 康兵眼露不屑之色,看着江星瘪了瘪嘴,“星哥,有本事当面说给她听去。别在我面前吹牛了,好几年了,你不瘆得慌吗?” 江星扭过头望着康兵,“咋的,你不服啊?” 康兵没有理会,只是皱着眉头,神色不安。 “康饼啊,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按照后备计划准备消失吧。哦,那个画轴的消息呢?” “能打听的都打听了,没有一点线索。” “喔,那就算了吧。开始计划撤退,马上!” 正文 10.夜探 哈托尔不得承认,那个地球人渣滓到现在将他的角色扮演非常好。在所有人的眼里,现在的江星就是一个没有野心、懒惰、有一点小聪明和好色的垃圾。 他的身份就是一个寄生虫,一个天生下来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幸运儿。 但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哈托尔有时候觉得迷惑不已,好吃懒做,贪生怕死的他为何会有残暴狠辣地一面? 这家伙是变态狂,居然想以低世界的技法……来打破通往高层面的屏障,不得不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天才加疯子。在巴比伦神朝中,绝对没有人敢于这么做,连想都不敢想,天地间的规则硬如磐石,是打不破也不能打破的,天地就是主宰。 其实哈托尔还是很佩服江星的。日以继夜,一天一月一年……枯燥、单调、孤独的疯狂苦练,竟然让他把低层面的武技,活生生地练到了腐朽化神奇的地步,达到了第二个层面的最低进入标准。想起每个寂寥地深夜里,江星如同受伤的狼兽般地呜咽……他每年都会在几个特别的日子里发呆,情绪低落,眼神黯淡,迷茫……,哈托尔就像是个忠实地观众,默默地看着他的一幕一幕,也是江星人生戏剧里的唯一观众。 燕京城内最繁华的地带,非燕淮河两畔莫属。 酒楼,钱庄,绫罗丝绸店铺琳琅满目,这一带最有名的还是青楼画舫。作为人类中最为古老的职业,青楼和杀手其实类似,都是皮肉生意。 燕淮河西区,也就是百老汇以西的一 一段河面,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燕淮风月场。东区,是灯红酒绿之密集地。最奢华的 柳翠楼右首不远处,有一家颇负盛名 的迎春阁,拥有四艘画舫,王牌是以娇艳著称燕淮四大 名花之 一的柳迎春姑娘,是柳 翠楼附近的明星之一。斜阳西下,华灯初上,也就是风月场开始忙碌的 时间。 岸上固然挤满了寻芳客,河上的画舫 画船里更是彩灯耀目,王孙公子满画船,莺莺燕燕也满画肪。 迎春阁的迎春舫船体有三层,里面的布置当然别有洞天。 第三层的西侧一处雅阁内,美艳如花的迎春姑娘正在殷勤款待二位贵宾。 “周爷,春儿先恭喜您攀上高枝,荣登皇家门了,往后您还得关照关照春儿啊。” 年过半百,双眼犀利如电,却作儒生打扮的周爷挺着酒后发青的瘦脸“哈哈”一笑,“有黄大人在,哪轮到我刚进门的闲人。” “哈哈,巴兄过谦了,谁不知你是王爷面前的大红人呐,来来,黄清先干为敬。” 对面体形微胖,面容白皙,富绅打扮的黄大人手持酒杯,一口饮尽。 “好,黄大人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周爷已有了五六分酒意,开始放浪形骸起来。酒后发青的三角脸,就像幽冥里的鬼灵。迎春玉臂缠绕,两人喝起交杯酒来。周爷平时素来精明机警,但是此时此刻,丧失了应有的警觉,沉醉于醇酒美人的氛围里,不知此时人间何世。 镂花的横窗外,挂着一个黑影,像蝙蝠一样倒 挂着向内窥伺,窗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正文 11.霸道 如果周爷稍有警觉性,肯稍为转首向花窗瞥上一眼,定可发现窗外有人,可看到高 悬在窗上方的半个倒垂的脑袋,因为 这位偷窥者,胆大包天,并无意完全隐藏自己。 画楼高两丈,窗外是清朗的夜空,明月当空,几人未曾想过外面会有人窥伺。 “周爷,听说你原来在孙三爷处有一份差 事,可是真的?”迎春喂了一口酒,娇媚地 捧着那张三角脸,情意绵绵关切地问。“是呀!替孙三爷掌掌眼,给南北来往奇珍异宝把把脉。”周爷在那粉面上狂野地亲了几 下:“孙三爷被刺身亡,有人说是大陆最神秘莫测的杀手集团九重楼所为,众人皆自危,树倒猢狲散。鲁王爷很够意思,派人专诚来请我任北仓执事一职,盛情难却哪!” “那是你周本事大啊,南来北往的奇花异草,天材地宝都逃不掉你的双眼,金睛鹰眼名不虚传啊!” 黄清大人脸露羡慕之色,感慨不已。 “听说孙三爷当年还托了周爷的福,发现了一株神药呢,叫啥青的?” “哈哈,叫空青,此药乃……” 房门本来是上了闩的,突然吱吱呀呀怪响,被人推开了,皆是一身黑衣,男子打扮的小红和秋瑶瑶站在门外,伸手轻敲房门三下。她眯着似水明眸,邪笑着说道。 “很抱歉,周爷,打扰您的雅兴啦!”秋瑶瑶的怪腔怪调,明显地表现出不怀好意: “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很久,不会妨碍你的 千金春宵,哪怕你没有千金。” 小红尾随着她不请自进,大踏步入室,信脚蹬拢房门。 “你们是什么人?”周爷和黄清大人吃了一 惊,随即勃然大怒,周爷将衣裙半卸的迎春从怀里推开,森森地鹰眼里精光闪烁:“混蛋!你们两个……娘们?竟然在这里乱闯,你们……” “呵呵!这种地方本来就可以乱闯,你看,迎春姑娘就不介意,你吼叫些什么呀?”秋瑶瑶却笑嘻嘻地往桌旁走,信手拈起 了酒壶嗅嗅酒香。迎春姑娘已退至床前,但脸上毫无惊容羞态,甚至没把衣襟掩上,露出大半裸露的动人酥胸,好奇地看着女扮男装的两个人,心恃如何解决这种争风吃醋纠纷。 当然,她如果秋瑶瑶的来历的话,早就溜之大吉了。 周爷暴怒,拍桌而起,猛地一耳光抽去。“臭娘们!我要……” 秋瑶瑶纤纤玉手一抬,劲气涌动,啪一声响,周爷的手掌如同拍在了墙上,腕骨脱臼,顿时肿起一圈。 秋瑶瑶玉手一捏,锡壶应掌变形,里面的酒激荡,冲起了壶盖,酒像箭似的喷出,凶猛地喷在周爷的脸上。 “哎……”周爷骇然惊叫,心神剧震,急急后退。 拌倒了坐椅,惶乱地急抹脸上的酒液,眼睛里火烧火燎,疼痛难忍。小红揉身扑上, 接踵而至的打击,一记比一记凶狠。 最后,倒在地上成了一头奄奄待毙的病狗。 富绅打扮的黄清大人僵着身体,目瞪口呆,迎春惊得魂飞魄散,仆伏在床上用棉被蒙住头发抖。 “现在,我们来谈谈。”小红揪住周爷 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秋瑶瑶冷笑着说:“有两件事情请教,周爷必须让我获得满意的答覆,不然……” “放……放手……你……”周爷痛彻心扉,连说话 -的力道都快要消失了。 “噗噗!”小红凶悍地在对方的小腹捣了两拳。 这瞬间,秋瑶瑶倏地觉得有人进房,香风扑鼻,与房中原有的脂粉香不一样。 一瞥之下,她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美丽面庞。 是一个与迎春年岁相若,但稍欠丰满的女郎,打扮同样妖艳,只是感觉没有那股风骚。 似曾相识,但却又想不起在那儿见过。自打幼时起,跟着师父修练清霄明心决以来,还没出现过遗忘的事情,秋瑶瑶心底升起一丝疑惑。看来是粉饰打扮之后,已非本来面目,因此看起来每个女人都差不多,难怪她有似 曾相识的感觉,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此中缘故。 打斗的声音必定传出房外,有人进来看看理所当然,进来的是阁中的其他姑娘,更不会 令人诧异。 秋瑶瑶不再留意这位入室的姑娘,注意力回到周爷身上。 “第一件事。”她示意小红凶狠地将周爷在墙上撞了两下:“听谁说的是九重楼下的手?孙三爷的那株空青,目下在何处?” 周爷虚弱地叫:“听道上的朋友说的,他叫断魂刀宗虎,空青?我……我怎么知道?孙三爷决……决不会交给……我收藏,这……不可能哪!” “第二件事,你最好从实招来。” “什么事?” “我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是你带了人 去找过郭瑜的幕僚范参,逼迫他出面引诱郭瑜带妻妾游云梦泽,以致郭瑜被袭身亡,范参失踪。那些人的来路,你必须招出来。” “我……我不……不知道他……他们……” “揍扁他,我要把你揍成猪头……” “饶我……”周爷看着秋瑶瑶俊美无双的面容,平淡冷漠的眼神,心神俱骇地叫道: “他们两……两个人,用……用分筋错骨 对……对付我,我……我只好带着他们去……逼范参……呃” 正文 12.中毒 周爷话未说完,身体软软地下坠,突然昏厥了。 秋瑶瑶一怔,怎么可能?小红手上极有分寸,绝对不可能把人弄昏。 正欲弯下腰仔细看看,大事不好! 一阵昏眩感浪潮似的袭来,立即感到意志力消散,真气凝滞,手脚发软。 “毒……”她失措地惊呼,摇摇欲倒,快要昏厥。 不等秋瑶瑶有所举动,房中那位似曾相识的姑娘,突然一闪即至,她顿时感到背心一震, 便向前一栽。 “啊……大人……嗯” 眼睛里余光看到,小红正如疯虎般狂野的扑过来,她背后一个人影兀地出现……糟糕!阴沟里翻船呐……但愿陈闻能如他以往的表现般沉稳……秋瑶瑶慢慢的陷入了黑暗中。 “清除干净!”击倒秋瑶瑶的女人,向突袭击倒小红的同伴叫道。 其他人还没彻底昏迷,只是神智模糊而已。 新来的女人可不是娇滴滴的姑娘,而是来自地狱的含笑杀人的俏罗刹,纤纤玉掌拍去,黄清大人脑袋凹陷进去一个洞,双眼迸裂,七窍流血,当即无声无息了。然后俯身扳住周爷的头,脚则踏住周爷的脊梁,猛地玉手一扳,“咔嚓”。 有骨折声传出,周爷的颈骨折断了。 迎春也被拖出,人已软昏像死人,脖子轻轻一扭便断,如同枯枝,在两个女人眼睛里,和鸡鸭一样,人是很脆弱的。 倒悬在窗外的黑影,本来身形欲动,正要进入房中,猛然见到秋瑶瑶倒地不起,立即知道不宜进入,经验救了他。 室中必然流动着恐怖的毒气,不然以秋瑶瑶和小红的身手,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倒下,且两个罗刹手法诡异毒辣,闯进出只是白白送死,得扳救兵去,还好,听小红说起过那个荒唐姑爷的地址,因此敛声屏气,身形缓缓回缩,一晃便形影俱消。 两个女人一个背近昏迷的秋瑶瑶,一个则背着小红吹熄灯火,两个人越窗而出,飘落在邻房的屋顶,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空气混浊,臭气之外,霉气甚重。 秋季时节,地窟里通常有这种令人不快的气息。这里确是地窟,地底的藏物秘室。 灯光幽暗,像是幽冥世界。 两个穿着劲装的人,蒙着黑色的面巾,另外四个大汉带着头套,在昏暗的灯光下,阴森可怖。 三个气色沮丧惊恐的人,被捆了双手 吊在横梁上,脚尖刚好沾地,想站稳无此可 能,他们,算是被拘来受罚的孤魂野鬼。 小红被牛筋绳索绑在墙角的石柱上,昏迷不醒,两块银色捕快腰牌扔在她脚下。 另一个是刚苏醒的秋瑶瑶,上衣被剥掉了,仅仅剩下了一件月白色的胸围子,春光乍泄。不但双手也被捆住吊起,经脉处共插了七枚金针。 这就是有名的七煞锁魂针,一种极为阴毒巧妙的制脉术。与医师的金针过穴术同源,但性质相 反,前者是制人,后者是救人。 七枚针制住了七条重要经脉,被制的 人浑身失去控制,想自杀也力不从心,所以 叫做 “锁魂”,魂被锁住,想死也死不了。 秋瑶瑶心中明白,短期间对方不会要 她死。 擒住她的两名女人不在场,她不知道自 己身在何处,更不认识这两位蒙面人和头套人。 但她认识那三个被吊的人,虽则她不知道这些人姓甚名谁。\要来的终于来了。 秋瑶瑶浑身冰冷,天杀的!这些家伙真有效率。 棕色的马车里,江星半闭着眼睛, 手指有节奏的轻轻的敲击着车厢。小燕乖巧的坐在一旁,她知道,每当少爷现这个 动作的时候,就表示他正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黑貂舒服的躺在侍女小燕地怀里, 肥胖的肚皮正被温柔轻轻地按揉着。 云梦泽游湖?好期待呀,小燕满怀期盼的看着江星那张懒洋洋的脸。两年没去那个湖畔地小庄园了,那年养的兔子长了多少? “傻丫头,要不是江星害怕牵涉进去,哪会去云梦泽,还游湖?呸!”哈托尔不屑一顾。 夜幕下的燕京城在皎皎明月中显得特别的美丽。大街上火树银花,车如流水。俏丽活泼的少男少女如同绚丽的蝴蝶穿行在繁华的街道,各色服饰的商人,形状各异的马车,一起构成了城里面的美丽的夜景。 “小哈,我让你办的事情,你都办好了没有?” 表面上好象在养神的江星,默默的和哈托尔交流着,这是一种不需要语言的交流。 “该出手时我会出手。” 江星没有回答,他的身子随着马车而摇摇晃晃。突然,马车的空间中一阵似水的波纹荡漾开来。 “咦?这是……金鹰警笛?” “嘶……他妈的,你……感应一下?” 江星和哈托尔面面相觑,江星倒吸一口冷气,声音有些嘶哑。哈托尔闭上了眼睛。 “哦,你那小蚯蚓的一个手下找到了康饼,哈哈……小蚯蚓在一艘叫迎春舫的船上中了毒,被人抓走下落不明,啧啧啧,迎春舫?多肮脏的地方啊!” “小哈,帮我查查她的具体位置。”江星心急如焚,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响个不停,一个扎着江星强烈要求的马尾辫的女孩子,手拿一个苹果,笑眯眯地看着他。 “放屁!这么大的燕京城,你叫我用宝贵的生命精元去查一个人?” 哈托尔简直怒不可遏,“生命精元消耗殆尽我也会消失的,谁又来查……” “我会!这次消耗掉的生命精元我补给你,求你帮我……我欠她三条命,得还!” 江星猛然从小燕手里抓起哈托尔,脸庞扭曲,两眼通红似血的看着哈托尔,良久,眼神恢复了清明,露出了痛苦纠结之色。“少爷,你没事吧?”小燕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吓得脸色煞白,心有余悸。 “我俩……刚到这世界时,那个冬天……” “栖霞观左侧……小湖山庄的地窖里。” “我累了……吃了半个苹果……要还一条命,江星你……你就是个……王八蛋。” 哈托尔眼睛闭上了,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你说。”那名蒙面人指着一个吊着的 大汉,再指指秋瑶瑶:“那天晚上在七贤酒 楼,请你们喝酒问起药来源的人,是不是这个假男人?看清楚了,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我想……”大汉惊恐地说:“是……是的,就……就是他。” “没看走眼?”蒙面人沉声问。 “没,没看错,是……就是他。” “很好。你!”蒙面人拍另一个人的胸 膛:“你说,是不是他?” “这……是的,是他……”这位被吊的 人急急地答:“错不了,是他……” 三个被吊的人,众口一词指认无误。 正文 13.救人 “贱婢!你的名字?你可以用个假名来唬弄我,要不要试试,捕头大人?”蒙面人找上了秋瑶瑶,隔着面巾都能感觉到他在狞笑。 “秋小青!天岚帝国律察司白银三级捕快。” 秋瑶瑶平静的说道:“我那同伴叫秋小红,她怎么样了?” “嘶……呃,你俩就是凤后秋瑶瑶的青红二凤?” 蒙面人吃了一惊,语气顿时有些变化,自古正邪不两立。江湖中人,除了镖局武师等一些自诩为白道行业的侠义之士和公门中人互通有无外,一般都会敬而远之。 毕竟吃的是莽莽江湖饭,哪个身上都有一两件见不得光的案子。只是没有苦主诉讼而已,否则案底一旦落实,必须要缉拿归案,海捕公文就会满天飞。从户籍至路引,住店坐船都会举步维艰,更别提在大都城里灯红酒绿了,举报是有白花花的银子可拿的。除非在人迹罕至处隐姓埋名,终老一生。 “看来连凤后都亲自出马了,她在哪里?” 蒙面人眼神瞬间变幻万千,口气有些迟疑。 秋瑶瑶爽快的说道:“云梦洲!当朝太宰的义子死于刺杀,于公于私都要有个说法的。” “你们过早杀掉范参灭口,似乎操之 过急,不像是老行家的作法,所以浪费了不少时间和人力。” 秋瑶瑶从专业角度给予了评价。 “所以,这次要办稳当些。现在,已经证实了你们两个就是踩点之人。”蒙面人眼睛里精光闪过,举手一挥,大声说:“处理掉。” “遵命!”四头套人同声应道。 四个人对付三个被吊着的人轻而易举, 用刀靶在眉心狠狠地撞上一记,前额内陷,颅骨破裂,鲜血从撞破的洞孔喷涌而出,血腥刺鼻。 三个被吊的人仅猛烈挣扎了片刻,不 等他们断气,便被割断线索拖至壁根下堆放在一起。 “你们……畜生!”秋瑶瑶眼喷怒火,悲愤地厉叫:“你们这样做,真的天地不容,你们……” “啪啪” 蒙面人狠狠地抽了她两耳光,她的话 被打断了。 “现在轮到你了,说!都知道了些什么?” 蒙面人眼神凌厉,口气森寒。“从实招来!” 秋瑶瑶脸颊两边红肿,嘴角挂着血丝,犹自疯狂的咒骂着。 “你们这些侩子手!畜生!猪狗不如的杂种……” 青衫人大怒,上前就是几记正反耳光。 “噼里啪啦” “臭娘们!真以为你是天上的凤凰不成?再敢骂骂咧咧,叫他们把你轮了,再卖到窑里接客去。嘿嘿!凤后身边的青红二凤啊,道上兄弟们肯定乐坏了!” 几个人纷纷咧嘴大笑,笑得极其淫邪和污秽。地窖门被悄然地推开,身穿褐色劲装的江星一闪而至,他无声无息的,真像一个无形实的幽灵。 所有的人,注意力全放在秋瑶瑶的身 上,背向着室门,因此不知道来了索命无常。一身劲装的江星身法太过快速神奥,除非是面对着室 门,才能看到他的淡淡幻现形影。 “哈哈哈……” “本……姑奶奶从出道那天起,就没怕过这个,来呀!姑奶奶就当被野狗咬了一口,哦,你们连野狗都不如!” 秋瑶瑶疯狂的笑着,咒骂着,她面对着室门,看到江星登堂入室。 “你笑吧!等片刻你就笑不出来了。”蒙面人人狞笑,继续说道:“已经有人赶来接手,天亮后你们俩只凤凰就可以遨游四海了,当然是在床上。嘿嘿,大捕快听说过逍遥宫吧?” 几个人继续大笑着。江星脸色一沉, “留活口!”秋瑶瑶突然大叫,手向下沉,牛筋吊绳突然绷断。 可是,她叫晚了,江星双手急动, 慑人心魄的三种电芒,在他的叫声中连续贯入人体。 似乎是在同一瞬间发射的,也似乎在 同一瞬间分别击中六个人。 “你……你真是的……”江星看着她 被打得浮肿的脸,无奈地埋怨道。 “给我把针拔出,我不要紧。”她居然脸上还有笑意,笑容相当可怕:“他们并没有确 定我是秋瑶瑶,所以下针的手法有 所保留,以免我死得太快了。” 江星抱住她取针,替她系好胸围子,披上自己的褐色外套。 “你……你还笑得出来,你……”江星小心翼翼地起着最后一枚针。 “三年零两个月不见,你系女人胸围的手法愈加纯熟老练了,可喜可贺啊,江长老!”江星闻言,身体立僵,手一抖, “哎哟!你真会抓住机会扳老本哦!” 秋瑶瑶龇牙咧嘴仍有心情说着俏皮话:“有你这位菩萨救灾救难,不该笑吗?我死了才笑不出来呢。” “你……你活该……” 平息心态,轻轻地把最后一枚钢针起出来,秋瑶瑶可以站稳了。 “你也偷窥了本美女的春光,算扯平,我就不谢了。”她不笑了,眼中出 现慑人心魄的凌厉怨毒光芒,瞥了三具无辜者的尸体:“不用猜,这里就是长生天的某一 处堂口。老天!他们都是这样像这样杀鸡一样杀人的?” “你今天才知道呀?”江星看了看秋瑶瑶,叹了口气。 “我先把脸给你治治吧!” “你怎么知道我有难?” “哼!你竟然去迎春阁那种地方踩点……” “我是去招凶惹灾呀!那种地方才找得到线索。” “你如果再去,我……” “你怎么啦?” “下次让我去吧!”江星看着秋瑶瑶,万般地无奈和头痛。 “你还真不挑食!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江长老!”她用肘撞了江星一下,不再嘻皮笑脸:“把小红背着,先去你那里。” 马车里,小燕把秋瑶瑶整个头缠满了纱布,仅露出了眼,鼻子和嘴。 “我在服下解毒药之后,曾经有一段 时间昏迷失去知觉,服食得太晚了 些。这期间,一定有某些变故发生,那两个扮粉头的女人,是不是仍然留在迎春阁?” “她们在半途有人接应,交了人她们就 走了。”江星苦笑:“我必须得先救你……” “哼!不过我会找到她们的。”江星语气里充涌杀机,重重叠叠,好像她头上的纱布。 “我算是栽了。” 秋瑶瑶耷拉着纱布脑袋,撇着嘴闷闷不乐。 “你有解毒的药?” “夺自外面警卫的解药,藏在裤腰带里。”江星耐心地讲解着对策。 “其实,这是一种致人昏迷的毒素,类似于逍遥散。毒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许对方沾身,呼吸时记住站上风,你已经胜了一半。” “事先我没想到粉头会是他们的人!脂粉香又太浓,等到我嗅出气味有点与逍遥散相似,已经来不及了。”秋瑶瑶讪讪道,也觉得有些丟人。 “那里共有十二名杀手藏匿,我不得不狠下心用暗器屠光他们。刚才我如果不下毒手,只要有一个人还有余力,必定会伤害你,我决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哦,知道了。”秋瑶瑶乖巧的道谢。 江星第一次伸手握住姑娘的小手,“再有什么事,能和我商量一下吗?” “嗯……” 秋瑶瑶突然间她的手呈反射性的颤抖,本能的想抽出来,最后却握得更紧,根本没有听见江星说什么,只是欣然答应。 “那个下毒之人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秋瑶瑶的语气不怎么肯定:“我要证实这件事。” “怎么证实?” “去找那个女人。” “什么?你……” “你不要紧张好不好?我知道她藏匿的地方。” “你知道她是谁吗?” “应该是她。” “她?她是谁? “等我找到她之后才能断定是不是她, 目下不能武断指证她是谁。” “哦!透露一点嘛!” “当我发现她入室,便感到有点面熟。 对一个身份形象完全不同的人,我一时没把她们联想在一起。现在,我想起来了,她的确像极某一个人。” “你是说……” “像极,并不代表就是。”秋瑶瑶口风紧 得很:“在没获得确证之前,不能凭可疑的想法武断的下定论。正如同他们一样,不凭空猜 测而是各方求证,然后用各种手段来斩断他们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他们几乎完全成功了。见了令尊,请代为致意。或许我可能会和他见个面。” “好啊!你不怕我爹嫌弃你是个杀手啦?” “死的人太多了。”江星恨恨地说: “而且,他们已经逐渐将尖牙利爪向我伸过来,早晚这一天会来的。本来我以为长生天是个只顾追求自身原始欲望的教派,决不可能涉入别的事故,但情势发展得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波诡云谲愈来愈令人莫测高深。” “只有一个理由:有股势力或是某个人同长生天联手做了 这笔买卖。”秋瑶瑶大胆地猜测:“花重金请长生门除掉障碍,该是合情合理的事。” “不可能。”江星语气十分肯定: “长生天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买卖,决不会凭一个谁都不知道神话,而花工夫去捕风捉影,风险太大,除非……。” 正文 14.进攻 “除非利润骇人,要不就是发疯了!” “哦,那个孙三爷是不是……” “是我,他也该死!” 秋瑶瑶撇嘴看着江星半响,兀地嫣然一笑,“你没听到?人家要把我送给逍遥宫的人呢,要不……” “你疯了吗?一楼一线两神宫,这都是卧龙藏虎,高深莫测的大门派,你一个黄毛丫头去招惹他们,怎么死的都会不知道!” 江星神色俱厉,表情严肃的喝斥道。 “小燕,警急通知康饼,我要逍遥宫这次来人的详细情况。” “哟!江长老您别生气了,我这个黄毛丫头不去行了吧?” “瑶瑶,你别闹了。逍遥宫是淫邪污秽之地,江湖上谈之色变,神厌鬼憎。连下九流的混子都不愿沾边的玩意儿,你一女孩子还要主动去……” “嘻嘻,你说有没有可能长生天和逍遥宫联手?” “少爷,兵少爷来了!” 一身平民装扮的康兵进入马车,“嘶……瑶瑶姐?好久不见你这是啥创意?木乃伊捕快造形?” “去你的!几年不见,发胖了啊!来,让姐摸摸小脸蛋”。 “说说情况吧!” “嗯,星哥,这次有两波人马都在找孙三爷的那株叫空青的药材。一波以燕淮河边的风月场所为据点,也就是打伤瑶瑶姐和小红的那些人。” “他们里面有可怕的高手,陈闻说里面有善用毒物的女子。” “那个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路呢?” “露了面的都是江湖上的一些二三流角色,单线联系,警惕性很高。我的人修为不够,怕打草惊蛇,因此……” “小康,打了姐几个耳光的那个人可查出了?” “姐,打你的那个人是鲁王府的一个护卫小头目,叫赛金刚包峰,江湖浪人,今年三月份进的王府。” “嗯?鲁王府?还一波什么来路?” 江星脸色微变,皱着眉头,心情郁闷之极。本想脱身置外,可偏偏离旋涡越来越近,而且局面愈来愈混乱,凶险,竟然连王府的人都有份……。 “那一波人很奇怪,大部分都是秀才仕女装扮的年轻人,还有一些大药材商人,主要是经营北方和南方的药材往来,据点在栖霞山的云霞观和泰安商号。晚上经常有不明身份地人物进出,皆蒙面。” “星哥,还有皇宫的朱公公带着几个侍卫,满城的在找瑶瑶姐。” 江星脸皮僵住了,转头看着秋瑶瑶,一言不发。 “呃……小燕子啊,姐口干了,拿点喝的过来……” “瑶瑶姐,你左手边,第二个格子里有武夷山的黑疆葡萄酒,很好喝的……” 康兵嘴角抽搐一下,看了看脸色僵硬得如同岩石般的江星,暗自叹了口气。 “星哥,那叫空青的药,究竟有什么作用?都死了这么些人了,看来还会死人啊”。 “不知道,得问问苏青爷爷去!” 江星沉默不语,良久,蓦地打开座位下方小抽屉,拿出二件灰褐色的圆头背衫,扔给了康兵一件。 “云梦洲暂时不去了,先把这里处理干净。你要注意安全,我去第三个点。”“瑶瑶,这件天蚕精丝甲你穿着,以防万一。” 江星下定了决心,打蛇不死反遭殃。地球上血淋淋的惨痛地教训告诉他,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江星神情平静如水,可双眼慢慢的开始变得通红,鲜红欲滴,猙狞可怖。 上午,是花街柳巷最清静的时刻。 迎春阁也不例外,除了几个仆妇与小 厮忙碌之外,各处静悄悄,空间里流动着诱惑人迷醉红尘的脂粉香。 艳姬们都在房中睡大觉,补偿昨夜 消耗的精力。 后面的小阁楼,却气氛紧张。 花厅布置美仑美免,这里是迎春阁主 人九头鸟孟成的秘室。 九头鸟年已半百出头,身材 干瘦一脸阴险毒像,这时被人按在太师椅上,平时在女人面前的暴君形象已不复存在,一旁,站着五位管班龟公,三位鸨婆,五个供奔走管制粉头的女人,一个个发抖战栗,脸无人色。身穿月白色儒生衫,脸上残余些许伤痕的秋瑶,手持檀香扇,笑容可掬,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江星小混混这幅模样,开心极了。 “你们要是不将那天暗算在下同伴的女人来 历招出。”江星直褂灯笼裤,敞开胸襟,露出虬结的胸肌,神态狂野,摆出强横嫖客的泼野像,一手揪住九头鸟的耳朵:“在下要拆散你们些人的每一根骨头,然后拆掉你这家迎春阁,不信的话,九头鸟,我要先撕下你的右耳来做榜样,看你是不是真有九个头。” “不……不要……”九头鸟哀叫: “我发誓,我这里绝对没有见过这么一个粉头,谁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求求你高抬 贵手……” “嗯?你真不知道?” 九头鸟的话确也合情合理,迎春阁 粉头上百,混入一个武功了得的女人,太容 易了。 “这位小姐不……少爷。”一位鸨婆看穿了秋瑶瑶的装扮,所以脱口叫她,但突然想起她亦是来行凶的,吓得赶快改口称 爷:“您是知道的,这里的姐儿并非每个人都天生绝色,必须靠衣裙增身价,借脂粉添颜色,打扮起来。 像貌都是差不多,几乎像是一个模子 铸出来的,连她们自己都不易分辨谁是那一位姐妹呢! 那个女人会飞檐走壁,什么地方都可 以混进来,谁知道她是谁呀?” “迎春可是我们这里的红牌姐儿,她被 杀死了,我们等于是平白损失了一株摇钱 树,难 道我们肯甘心不想报仇吗?”另一位 提出更有力的理由:“大爷要追凶,我们欢迎还来 不及,怎敢不和你合作?只要知道任何一点风声。我们都会主动合告诉你呀!” 你一言我一语,一弹一唱理由充分, 江星狠不起来了,真下不了手撕九头鸟的耳 朵。 “好,也许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放了九头鸟的耳朵:“我也有不少朋友, 我会不断打听,只要查出任何与你们有 关的证据,我会再来找你们。下次再来,可就不像今天 这么好说话了。” 最后他狠狠地逐一审视每个人片刻, 这才悻悻地出室走了。秋瑶瑶想了想,“嘻嘻”一笑,乖巧的跟着他出去了。 虎头蛇尾,九头鸟一群人反而怔住了。 正文 15.查探 离开燕淮河风月区,秋瑶瑶跟上走了 个并排,这时已用不着分开防险了。 “江星,你在弄什么玄虚?”她叫江星叫得十分自然,透着亲热:“虎头蛇 尾,像 你这样查消息讨口供,别让行家笑掉 大牙。” “你外行。”他笑笑。 “我外行?我在江湖闯荡了……” “说你外行还不承认?他们利用巴爷诱擒你,必定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把你送走之后,负责查证身份的人全死光了。我问你,如果是你主谋,你发现我还活生生出现,而又现身追查被诱擒的底细,你怎么办?” “哦!这……” “下一次现身,就会有一大群刺客,伺 机用暗器谋杀,或者在我和你的背后捅一刀了。” “有道理。现在回去?” “不必,早得很呢!我还得去找一些混 混朋友,放空气讨消息。”江星斗志昂扬,秋瑶瑶白了他一眼,嗔道:“哼!你是想和那些酒色朋友去鬼混吧?这样吧!去找东升客栈的三手灵官,他同我打过交道,是真正的精明老江湖。” “也好,你知道他的落脚处?” “知道,他聪明得很呢!” 南城门附近有许多大宅,向北有路通 向清凉山,沿途都有园林别墅。 江星已扮成侍卫的面孔,秋瑶瑶也回复女儿身,她以本来的面目结伴同行 了。 从后花园跳墙而人,悄然接近园丁的 住处。 一这座大宅占地甚广,足有上百间房 舍,后花园广阔,可知宅主人必定有不少女眷。 园丁的小屋在花园的西北角,花木扶 疏,不见有人走动。 两人绕过一处花坛、便听到一声冷哼。“蒋老前辈,不请我们喝茶吗?慢客了 吧?”秋瑶瑶笑吟吟地说。 花坛的侧方暗影处,踱出三手灵官, 青衫飘飘,颇有仕绅气概。 “咦!是你?秋丫头?”三手灵官大感意 外。 “来的鲁莽……” “呵呵!别给我客气。”三手灵官大笑: “没有你和你爹撑着,这世间只会更加混乱不堪,走,请你们喝壶好茶,免得你爹说我是小气鬼啊!” “不会的,家父素知前辈为人豪迈。”秋瑶瑶笑问: “令郎令媛在吗?” “在外面打听消息,我也是天亮才回来 的。” 园丁的小屋偏处墙根,门外栽满了花 草。 老园丁老王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 惜话如金,见面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沏好茶便走了。 “丫头,那晚小湖山庄死了二十一个人,全城骇然。城主大人极为震怒,调动了半数城防兵马营,协同城内卫哨所衙役等巡查宵禁,遇有携戴刀剑兵器者一律收监,查清来历后再放人。” 三手灵官先行发问,“弄得江湖朋友哀声哉道,丫头,是不是你作的?” “蒋前辈,我是那天地窖里的受害者,我来就是想跟您打听消息的。” 秋瑶瑶想起地窖里的情景,银牙紧咬,眼神悲哀愤怒。 “嘶……畜生!猪狗不如!” 三手灵官听完后,怒火中烧,杀气凛冽。 “鲁王府的护卫头领是惊天一剑徐宗,如今正在招兵买马,听说是要护卫一个商队,前往北方莽山草原替鲁王收购珍奇药材。他这时候干这个天怒人怨的勾当……”“前辈,动手逼供之人的身份已确凿无疑,我怀疑是联手行为。因为最后那个包峰说过逍遥宫会来人。” 三手灵官神情骤变,“逍遥宫?那可是引起天下公愤的杂碎组织,他们不怕……此中疑云重重,老夫愈看愈莫测高深。” “蒋前辈,惊天一剑徐宗是不是当年号称天下三神剑的那个徐宗,用的青纹神剑,修炼的太清天罡气?” “对!就是他,老一辈的风云人物,后来听说是得罪了某个仙门弟子,因此遁入皇室以求避护。” 三手灵官定神看了看江星,“敢问小友是……” “哈哈,这是我的朋友江星,带他出来见见世面。让您笑话了。” 秋瑶瑶笑容如画,“您知道栖霞山云霞观的底子吗?” “咦?这里都知道了,不愧为凤瑶捕仙。那些人是全真教的弟子,听说此次南来我们燕京,是明皇亲口应允的。” 秋瑶瑶一愣,“北方黑山白水间的那全真教?他们来干什么?” “听说是寻找教里被盗的某个物品,具体还不详。” 秋瑶瑶和江星面面相觑,面露苦笑。 城外,靠近栖霞山旁一次农家小院内。 “少爷,兵少爷传来的讯息都在这里了!” 小燕拿出几张小纸片递给江星。 “小燕子,小红怎么样了?” “瑶瑶姐,小红姐后背遭重击,劲道侵入肺腑,震伤了经脉,需要每天疏通导引。恐怕还得大半个月才能恢复。” “瑶瑶,你就在这里陪着小燕和小红,我出去一下。” “哼!想去鬼混?门都没有!我……” “我需要借助楼里的力量。别闹了,你的人马上就到,这里交给你了,听话。” 江星望着秋瑶瑶笑了笑,本来杏眼圆瞪着的她猛然俏脸一红,娇艳欲滴,声音如蚊呐:“知道了。” 燕京城的东门外东乡。 这里,有几座小山,草木葱翠,郁郁苍苍。 山都小,所以称小山,在这一带燕淮大平原上,已经可以称山了。 淮河从阳山滚滚而下,经过肃县北 境,流经府城东北,距城东两三里的栖霞山 不远, 浊流滚滚千里,奔向淮安流入大海。 午正,江星出现在栖霞山山的山巅树林中。 这是,他已经不是侍卫装扮,而是一个遮阳笠戴得低低的,露出鼻以 下 满络脸络腮泛黄大胡子的人,穿着利落的 紧身两截衣,腰带上插了一把短刀,肩上斜挎一只大包囊,看打扮就不象一个好人。 树林中央,早就有一象土村夫打扮的 人,坐在一只柳条背罗上,似已久候多时。 他突然鬼魅似的出现,土村夫丝毫不 感到意外,仅用冷然的目光,镇定地注视着他。 他伸左手指指天,指指自己的胸正 中,双手一合,拍击了一下。 土村夫泰然站起,左手先指指自己的心口,再指指地,双手向前一伸,掌心向 天。 他开始向前,在丈外止步。 土村夫离开柳条背箩,退在一旁张开 手,表示双手没带有任何可疑器物,身上当然也可能有。 “已按照吩咐,兑换成金元宝。” 土村夫用平静地嗓音说:“市值一比 六,五千两银子,折合金锭八百四十两, 八十 四锭黄金,请点数。” 五十多斤黄金,在背萝中所占面积有 限。 如果换成银子,得增加六倍重量,一个 正文 15.埋伏 15.埋伏 人想休携带得动。“ “不必,我信任你。”他向柳条背篓走了两步:“杜老兄,谢啦!” “周老兄,下一次如何联络?” 土村夫笑着问道。 “半年后,燕子楼的匾额后留信记。” “好,也谢啦!” “不必谢我,那是你应该得的那一份,虽然你杜老兄一转手,就净赚五千两银子,看起来,赚得很容易,其实也担了不少风险。” 江星诚恳的说道。 “再见!” “再见,后会有期。”土村夫行礼退走。江星屹立不动,目送上村夫的背影去远,这才将目光收回转投在柳条背篓上。 手伸出,距背篓背带不足半寸倏地停住了。 刹那间间,他身猛然半蹲,双手自然下垂,贴着骻部,唯有两手的中指和食指微微轻颤。 片刻……又片刻。 他依然半蹲着,丝纹不动,状极诡谲。 缓缓的,江星的汗毛根根矗立,喉间有奇异的低沉声音传出,直像一头作势扑出的猎豹,警觉的现象毕露。 他听到了别人无法听到的可疑的声息,一种只有他这种经过生死磨砺的人可以听到的声息。 附近草木苍翠,不可能有尘埃从树上掉落。 良久……良久。 土村夫恐怕已到了山上了,这附近不 可能有危险,何况他早来了一个时辰,躲在树上远眺,早已看清土村夫孤零零一个人,在山下错开.小路,独自越山而来的。 土村夫杜老兄是九重楼在某个区域的负责人,也是江星和康兵当年重点选择的几个联络代理人之一。过去几年里,曾经接受了好几笔卖买,忠诚可靠,从没发生意外。 奇怪?为何一无动静……。 江星的目光回到背箩上,脸色一沉。蓦地,他的身形疾退两丈,快逾电光石火,而在疾退的一瞬间,他把遮阳帽取下,运劲拂出。 “噗”,一声轻响。 遮阳帽击碎了背箩。那有什么金元宝,一箩碎砖而已。随着一股奇怪的气息溢出,背篓附近,虫蚁纷纷骚动躲避,陆续死亡。 江星的身形,就在这一刹那变得隐约飘忽起来。 四周野草深长及膝,突然,一丛丛泥土飞掀而起,人影闪烁,枝叶摇颤,足有八人之多。 原来先掘洞藏身,上面以草皮泥土掩盖,掀开泥土草盖,人影飞跃而出,八方汇合,剑气刀风慑人心魄。 幸好是八方齐起,不便发射暗器。 也许,这些人并不想和他拼命,而是指望着他取背篓中毒之后,再不费吹灰之力收拾他。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且很了解他的杀伤力。 “呜昂”,一声兽性的怒吼从江星口中发出,猛一长身,形影已拉长,前扑,奇准地从一名中年人的剑侧扑入,左手搭住那人的右肩,剑便成了废物,右爪扣破了那人的咽喉,扭身将死 尸摔出。 瞬间,江星已争取到破局的机会,一声豹吼,身形再次斜扑,似乎形影俱消,扑的速度骇人听闻。 不过这次,右手有了枚灰扑扑的棱刺,长仅尺许,柄长六寸,棱刺通体呈灰白色,毫不起眼。 这可是江星费尽心思,请动了九重楼的太上长老裴长老亲自掌炉,利用小哈找到的一小块陨铁,为他打造的仿地球军刺。是杀人的可怕利器,反握时藏于腕下不易看清一压一推,不费半分便可轻易地刺破心房,阴险,毒辣。是用来刺杀暗袭的必备神器,刺捅戳皆轻快利落。 第二个倒了,第三个……, 青天白日,竟然难辨身影,犹如鬼魅, 从对方的刀剑空隙切入,间不容发, 刀剑似乎全成了废物,眼看刺中却又 偏差那么一点点。 真是所谓亡命的搏击,差那么一点点就人鬼殊途,极可能两败俱伤,棱刺本来就是贴身搏命的凶器。 蹲伏、扭身、扑出,这是说,他的四肢同时用劲,比武林高手只凭双腿快得多,难怪快如闪电,目力难及。难怪小哈把这套技法以暗豹来命名,跟豹子捕食的动作一样,迅猛,犀利,形神俱备。扑出的面积小,比对手的体积小了一倍以上,加上速度和从预测对方发招的方向钻隙而,被对方击中的机会减少一半以上。 他的棱刺似乎更为可怕,毫无顾忌地 拍击刀剑,沾肉即入,真有毒蛇一击的可怕威力。 好一场惨烈的快速大搏杀,片刻间, 八个人—一倒地,有如虎入羊群,更象秋风扫落叶。 四个人咽喉已断,另四个胸腹部穿孔,经脉断裂,鲜血淋淋,留住了性命,但已失去逃走的能力,动一动就痛人心眸;只能躺或坐在原地挣扎。 他收起了棱刺,拾了一把单刀在手。 四个重伤的人,看到他那黄虬须有如 刺猬,毛茸茸的脸孔只看到五官而不见肉,简直就是一只狰狞的猛兽,胆已经都快被吓破了。 “我要口供。”江星轻拂着单刀阴森森地接近第一个人,身材精壮,孔武有力。 “招,我会去叫人救你们的;不然,我剁了你们这些混蛋狗王八。说!谁派你们来的?” “天煞刺……你是天……天煞秀才……江长老”这人答非所问:“你没找……替……身来,咱……咱们几……几乎成……功了。天煞秀才,不……不要枉费……心机……”。 “咦?你认识我的天煞刺?怎么认识的?” “对……无可奉告!” “好,我会用另一种方法问口供。”江星丢掉刀,信心十足地说。 这个人仰头看着江星,脸色怪异。 “你居然是九重楼的长老?看到背……篓里的情……景吗?” 江星闻言,心里升起了不妙的感觉,硬梆梆地回应,“看到了,那里面没有我的金元宝。” “盛了奇……毒……”。 “我知道,嗯?你……”。 “我们……也……服了……毒……”。 江星恍然大悟,急退两步。 那人呃了一声,坐势不稳仰面便倒,嘴角流出了乌血,面容乌黑,瞬间毙命。 “糟!我大意了!这帮混蛋!”他顿脚懊恼的咒骂道。 转头一看,另三个也同样断了气。 小径通向城里,四通八达的通道繁多,小径更是分布如蛛网,而这里走栖霞山的小路只有一条,所以江星选了这里作交付买卖尾款的地方。可还是被人算计了。 奔下山脚,沿小径急走,突然看到路右水沟里,露出一双人脚。 “老杜完了!”江星抽口凉气叫道。 果然不错,是付尾款的土村夫,上体栽入沟内,因此只露出一双脚。 不用检查,他也知道是中毒而死的, 泛着乌黑的大嘴,有异涎流出。 “灭口!”他咬牙说:“我会查出来的, 五千两银子一两也不能少。” 江星万分自责,自从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是地球古代的金银铜货币制后,就依照脑子里不多的金融理念,教温柔等侍女利用兑换中的厘毫差,很是賺了一笔。可这成了杜老兄的追命索,事已至此,只能血债血偿了。看着形状可怖的尸体,“哼!最好是谋财害命,不然……”江星凄凄一笑,眼睛里火焰在汹汹燃烧。 在任何一座城镇、码头等人流量多的地方,只要找对了门路,在某个偏僻角落里,都可以找到改铸金银的秘密溶铸作坊或工场。 官方也有溶铸场,钱庄业者也有,但那是合法的。 奇怪的是,这个世界里,铸造假钱币的比地球多得多。 宿迁骆马湖畔的一座小村西南,一座秘密私铸工场炉火炽旺,二十余名 几乎赤裸的健大汉,正在改铸大批金银与造假制钱。 伏路警哨远派至三里外,他们不怕抓营铸的巡捕衙役,就怕来抢劫金银的黑吃黑。那些人对金山银山是十分感兴趣的,抢掠私铸场是发大财的捷径。 工场四周,可以看得见的警卫就不少 于五个。 伏路警哨没发现陌生人,来人神不知鬼 不觉便出现在工场的大门外。 灰脸,大八字胡、在颊着一块钱的大的长毛胎记,露出满口黄黑色的尖利牙齿,右手、握了一柄码头工人使用的尺长大手钩。 “咦?什么人。”门内窜出的一名大汉惊问。 “找你们的场主,毛都毛大爷。”化了装易了容的江星狞笑着说:“劳驾,通报一声好吗?” 最先赶到的是两名警卫,一把刀一根 红樱枪,鲜亮夺目。 屋内,先后涌出五个雄壮大汉,气势汹汹,手里全握着单刀。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见毛大爷?”为首地大汉沉声问道。 “找对门路的朋友,我也姓毛,是毛大爷的本家,不要再盘问了好不好,我已经来了,不是吗?” “你这家伙是怎么来的……” “走来的。老兄,你最好别撒野。我这把钩,钩一个死一个,不死也将脱层皮,你们三五十个人,不客气地说,一钩一个要不了片刻就清洁溜溜。我一个人敢来,就不怕你们太多。” “可恶……” 门口出现一个面色幽黑,魁梧高大 的中年人。 “你们退!”这人沉声喝道:“让他进来!” “来得鲁莽,恕罪恕罪。”江星见状,神色一缓,笑吟吟地说,笑容相貌吓人,大踏步往里闯。 屋内乱糟糟,充满金银的金属性怪味,铸炉远在三十步外,烟火味也不时飘 来。 “阁下象是燕淮河边的断肠钩胡杰?怎么说姓毛,与在下是本家?”中年人站在一排水案前,眼中有强烈的戒意:“我就是毛都,阁下是?……” “毛爷,请不要问来历。” “那你……?” “在下是善意来请教的,希望不要伤了和气。” “你的意思……?” “这种金元宝,是不是贵场所铸的?”他取出锭十两金元宝,往案上一放:“如果上面的暗记……不,上面的铸模残痕与贵场的相同,咱们再谈。” “不同,在下道歉,拍拍腿走路,不伤和气,和气生财嘛!” 江星态度诚挚地看着毛都,等着答复。 毛都盯着江星微微颔首,定睛一察看,脸色一变,当然,一眼便可以看出是不是工场的出品,不必取一锭来对证。 不同,拍拍腿走路不伤和气,那是说, 同,就要有伤和气了。 这个世界私铸的来源有多种,如果豪族或地主有私采的金锭铜矿,来源不明的藏银,也必须改铸,成色不足的碎金屑银,改铸后可增加价值……。 总之,来源去脉关联甚广,所以才有私铸。 “不错,是本场改铸的。”毛都硬着头皮承认:“有问题吗?本场保证成色十足,不会灌铅,高某是信誉卓著的人。” “请赐告来源。” “那是不可能的,老兄。”毛都坚决地说。 “那么,在下晚上再来请教。” “晚上?你……” “这里将血流成河。”江星面容猙狞,凶狠地说。 “你是要威胁我吗?” “是吗?”他抬起金锭,嘬口吹了吹。 象是变戏法,三下两下,半锭元宝化为金粉吹掉了,似乎金锭是沙捏成的。 那本来是不可能的事,可在哈托尔的魔法字典里,无所不能。 这可把挤在四周的十余名大汉,惊骇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 “明确地告诉你,毛爷,我这次要找的人就是躲到皇宫里去,纵使皇城内有号称十万神龙禁卫军,在下亦杀得进去冲得出来,你最好是相信。” 江星神情更凶狠了。 水案一头摆放着百十块铜砖,那是铸私钱的原料,明显是从某个矿山或者矿洞偷运而来的,每块重十斤。江星顺手一钩背敲下去,三块铜砖分为六块。 “你们的脑袋,最好比铜砖硬三倍。”他冷冷一笑,扭头便走。 “站住!”毛爷脸色泛灰。 “有何指教?”他转身问。 “这锭金子,你是何时收到的?” “两个月多一点。” “唔!有多少。” “一千六百锭多一点,收货的地点在小寒山码头。” “嗯,这是一批私金改铸的,你可以过河,到清江浦镇找升平栈的东主,白毛虎成立。送来的人不是他,但我有可靠的消息,是从他那儿运来的,可能经过多次转手,其中有一大半,出于燕淮宝泉局,不折不扣的暗金。” 宝泉局不铸金,所以称暗金。 暗金,不是流通货源,严禁卖买流通,违者斩无赦,诛九族,天岚帝国对金银管制极为严苛。 “谢谢,容图后报,多有得罪,请八爷海涵!” 正文 16.线索 云岚江把燕淮平原弯曲的分出了南北界限,清江浦镇是南北船运的重要分码关,南北运河的船不论南来北行,都必须在这里停泊,接受检查,抽税,办理过往船引验证…… 因此,清江浦事实上市况比燕京下属南淮城繁荣十倍,复杂十倍。码头区雄伟广阔,足以容纳三五百艘大小船只,每次漕船抵达,矗立极为壮观。 整条街除了公营的三十座塌房(仓 库)之外,还有七八十家大小栈号。 升平栈,是规模最大的一家,名列十大商号的第三名,代理南北货物仓储,转运,报关……。 东主白毛虎成立燕淮河南岸地区的地头龙,富豪,老大,英雄,仁义大爷……,手下的三位总管号称大河三条龙,大总管绰号叫“巡海夜叉”井东海,悍勇过人,威名远扬。 在码头区,甚至河两岸各店州,升平商号的爷们都是提得起放得下。 成东主雄厚的财力有目共睹,每天真有论箱金银进出,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到底一天有多少金银出入,所经手的银票、庄票、金银、制钱……往来的客户到底有些什么人? 成东主自己,就拥有合法的改铸工 场,实在没有大批杂金杂银(官私各种金银锭各色碎银混合交付)支付的必要。 大量交付以整箱的清一色合法改铸规 格计算,改铸金银有合格的底案铸造印证与暗码。 也就是说,从升平找流出的这批杂金, 是分批交付与那些客户,而后集中运过河的。 被灭口的杜老哥,以前曾是某一黑道在南淮城地区的负责人,被九重楼收编后,直接受燕京的首脑指挥,包括江星本人。 可他接手的这批货物内情繁琐,中间已经换了几个中介委托人,上手 应该燕京城接头。 而第一次付款地是河对面的南淮城,付款人在南淮城地区必有不少接应的人手,才能分批收集碎金屑银,以杜绝追查的线索,集中改铸交付便可消灭来源去向,布置十分严密,不易寻根究底。 借着秋瑶瑶拿来的官府资料,抽丝剥茧,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江星以另外的一个面孔光临清江浦镇。 要打白毛虎这条地头龙的主意,真 需要超人的胆气。 他来了,势在必得,义无反顾。 杜老兄赫然被灭口,那下一个又是谁?江星可是饱经血火炙烤的老手,危机感十足。他可受不了这种恶毒的计算阴谋。 以他丰富的血腥经历就知道,从杜老兄这条线索追查,绝对没有浪费精力,上一手或者更上一手的中介人,可能已经见阎王去了,他很可能是对方最后一个灭口的对象,线索早已切断,没办法循线往上追查。 他掌握住最初的一根线索,直接从起 点开始查,果然被他理出头绪,查出了伏线。 升平栈依例在每月初二,十六,祭财神,拜天地,举行小宴会酬谢伙计们的辛劳。 依往例,成大爷必定参加主要执事人 员,宴后的品茶小聚会。 聚会处通常设在成大爷建在清口街西,距清浦县衙不远的另一座大宅内。 这里,是成大爷数栋大宅中,最豪华的一栋,通常作为招待亲信好友的聚会处。 茶会通常商讨栈号的业务事宜,只有 主要管事人员参予,花厅中灯火明亮,十余位心腹在座,负责杂役的仆人全都远离花厅。 豪门大户,少不了请有护院或打手, 詹家也不例外。但屋内除了派人巡查之外,通常不会派人经常守卫站岗,一般宵小不会冒险入宅图谋不轨,尤其是詹大爷的宅子。 所有的人,都有了五七分醉意,品茶解酒少不了高谈阔论。 大总管巡海夜叉井东海手长脚长,身材削瘦,正说得口沫横飞,蓦地雕花排窗“哗啦”被人推开了一扇,烛火摇晃。 东主白毛虎成大爷坐在上首,正好面对着窗,抬眼一看,反应飞快,一把便抄住了从袖底滚出的两枚铁胆。 手用劲一拂,两枚铁胆破空而飞,破风声有如急雷,劲道之猛令人心颤,幻化为两道晶亮的横天白虹,一前一后破空疾射。 那是一个戴了尖头罩,只露出双目的可怖怪人。外表一件灰褐色的袍子,又宽又大,更像是南方蛮夷人祭祀所穿地巫袍,站在那儿仅具人形,却更象鬼物,妖邪诡异。 灰褐色的大袖一抖,两枚铁胆无影无 踪,不曾发生碰撞或转动磨擦声,就这么手空消失了。 “白毛虎,我要把你致命的铁胆还给你,准备了。”隐去本来面目的江星阴森森地说道,藏在大袖内的手自然地下垂,却没有回敬的现象:“能接住这快速致命的铁胆,两击的债就一笔勾销,你可以躲,但债务不能消。” 一有风吹草动,就突下杀手,在身为主人的白毛虎大爷来说,并无过错,他有权捕杀入侵私宅的暴客。 “什么债务?混蛋?”井大总管闻言大怒,一脚拔开凳,跳起来迎面拦住怪人的接近路线,暴跳如雷叫吼:“脱下这鬼袍子,看你这见不得人的混蛋,配不配在此撒野。我是并大总管,巡海夜叉井东海,有种冲我来!” “好,就冲你来,你是打旗的先上,接我一记黑豹爪就知道配不配了。” 先说出招数名,声落身动,手呈豹爪形冲出袖口,毫无顾忌地走正面强攻,伸爪便抓,狂妄已极,也气势威武,磅礴。 井大总管大怒,右手翻腕一抄,五指箕张如龙爪,以爪对爪硬接。 “噗” 一声轻响,两人十个指头扣牢了,同时蹲身,马步发动,都想把对方的手抓裂扭曲,“咔咔”,骨节传出怪响。 “能收回你的狗爪子,我饶你。”江星冷笑道:“爪功练得错,但还不算好,收不回,你的手毁定了,五根指头功碎烂成断骨烂肉,赶快全力自保。” 正文 17.蛛丝 17.马迹 “哎……呃……”井大总管身形不稳,双膝在发抖,嗓音大变,想用左手抢救已来不及了。脸色泛青,豆大的汗滴直如雨下,忍受激烈痛苦的表情十分可怜。 “放你一马。”江星手腕一抖,井大总管五指脱出束缚,连退五六步,身形跄踉,几乎摔倒。 今天是内部人员聚会之日,所有的人,除了白毛虎身上带了两 枚铁胆之外,都没带兵刀,变生不测,全傻了眼。 “阁下何不说明来意?”白毛虎不得 不上前沉声地问:“成某不是没有担当的人,尊驾掩藏本来面目,未必有见不得人的事莅临寒舍有所图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成某可以作主给阁下明确的交代。” “首先,我要让你明白,我不会要求你 这种所谓地正正当当的人士,做伤无害理的勾当。如果为财,哈哈,我会去抢劫作的金银库房,凭我的身手,一定可以办得到。”成大爷没有理会江星的挖苦嘲讽,而是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为求证一件事而来。” “请说。” “这件事无关贵商号道义,只是有违行 规,但行规有时可以变通,在不损害双方利益,是可以从权改变的。我要知道的是,两或三月之前,有一位或是位大客户,从贵栈兑出不少的各式金锭,其中有一百锭,是南淮府宝泉局所铸的暗金,每锭十两。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贵栈必定留有详明的帐册。在下要求的是,这几位客户的底细。” “这……”白毛虎一怔,顿时眉头紧锁,脸色阴郁。 升平栈是规规矩矩的商号,虽则暗中难免涉及一些走私,逃税,假帐等等违法牟利事故,也就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但这种金钱往来的业务,并不是绝对 不能公开的最高秘密。 所提出的要求不算苛刻,成东主反而心里忐忑不安,作为生意场和江湖道上的陈年老手,他不得不作最坏的考虑。 “如果成东主坚决拒绝,我会认为你是敌人。”江星横蛮凶狠地说道:“在下会搬走贵商号的帐册文件,假使找不到,干脆一把火烧掉贵栈的店堂,决不留情。” 这可是最严重的威胁,最可怕而又容 易执行的恐吓,假使是一个三流鼠穷混混,也可能放上一把无情火,毁掉一切。 “你的要求并不苛刻,官方的巡捕衙役也可以要求合作。”成立心一横,咬牙说道:“但是你不同,你这么做,我八臂金刚今后不用在淮安挺胸膛叫字号了,阁下,我不能答应你,而且 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你死或者我亡。” “我来,已经把燕京南淮地区的风云人物,完全计算在劲敌的数目内了,自问还对付得了。” 江星将两枚铁胆抛出:“今晚,在下 并没打算流血,我给你两天工夫权衡利害,以及召集人手。大后天午夜,我再来。那时,我将以另一面目与诸位相见。告辞!” “阁下……”白毛虎接回铁胆,股气一 壮。 “不要妄想此时动手,不客气地说,你 们十几个人,绝对禁不起在下片刻的搏杀,那场面你不会乐意看的。” “且慢!”井大总管阴止他离去:“阁下 大后天晚上,将以何种面目前来?” “黑豹。嗷……” 感觉这个井大总管为人还不错,江星拿出以前的替身身份胡诌八扯。 十几个人,脸上全变了颜色。 “江湖最神秘地三奇之一的黑豹?”白毛虎成立嗓音全变了。 “不错,就是那个黑豹。” 井大总管确实是心智如井般大小,憨厚。 “你……你要请来黑……” 白毛虎瞪着大眼叫着:“黑豹不是死了吗?被传说中的杀手组织九重楼给灭了,你到底是……” “传闻而已,我黑豹没这么容易死的,我在帝都杀死了铁血门主三绝秀才后。这才来找你,是因为那些金子,那是我黑豹的花红。而这位好雇主不但不付尾款,而且切线灭口,手段太过恶毒,我一定要把他从九泉下挖掘出来,哼!” “你……你你……”面对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传说中一出九杀令,无人可逃命的九重楼都搞不定的江星,白毛虎快要崩溃了,他撑破天就是当地的一个豪绅,地主而已,和这些天下的风云人物哪有可比性。 “诸位必须知道,此时你们妄想动手的 后果。”江星声色俱厉:“一旦黑豹出现,只有一个人死,那就是你白毛虎,其他的人伤残而已。而你们现在动手,我会毫不迟疑地屠光你们!好好准备吧!两天工夫,你们可以召集亲朋好友来自保,人数越多越好,大后天晚上见。 “黑豹老兄,如果你要全部资料,明晚 来,要那一百锭金子的客户,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井大总管总算知道了情势恶劣,后果严重可怕,断然作主。江星点了点头,口气平和下来:“我是有可靠的线索,循钱找来的,当下只需要旁证,其实不需要全部兑换金子 客户的资料,井大总管肯见告,谢谢。” “那是燕京鸿盛钱庄的四管事之一,王管事王进,随同帝都京城丰源商号的货源,经过本埠时到本栈拜会敝东主,要求敝东主周转一万两千两银子,指定以市价折金,持该钱庄的即期庄票调现。” 井大总管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鸿盛钱庄以及京师丰源商号,与敝商号有生意上的往来,八九年以来一直有银子交易,信誉卓著,一万两千两银子小事一件,敝商号理应协助。” “黑豹兄,那一百锭暗金,正是敝商号以现银向宝泉局兑换的。”白毛虎成大爷总算缓过神来了,是福是祸,反正躲不掉了。索性全盘托出:“据在下所知,当晚丰源商号还出动了一艘快船,连夜冒风浪过河,快船上届载有数目不详的黄金。” “本来在下不准备多心的,只是发现人员组成十分可疑,因而暗中留了心,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载了这么多黄金,冒着大风浪乘夜过河。”一位管事加以补充:“据小的手下一个弟兄所说,好像看见一个绰号叫断魂刀的江湖高手在船上。” “断魂刀?” “小刘,过来给这位大爷说说,那天你看到的。” 身材魁梧结实的大汉唯唯缩缩过来行了礼,“大爷,那天我看见的确实是断魂刀……” “喔,你这么肯定?他什么来路?” “那个断魂刀以前和小的在徐州一带合伙保过暗镖,所以比较熟悉。上次和大总管去燕京城办事,在秦淮河边的春风阁碰见了他,他请我喝酒时说,他搭上了王府的线,现在是王府的护卫,日子逍遥自在。听说还要去北方一趟,能赚大钱。” 正文 18.马迹 18.顺藤 “鲁王府?呃……” 众人脸色震撼,皆面面相觑。一咬牙 成大爷再加以补充:“据行家估计,船上除了敝商号支付的二千两黄金之外,另一笔黄金重量决不少于一千两,至于该船过河之后,运到何处就不得而知了,那毕竟与咱们无关。” “晤!拔云见日了。”江星突然喃喃地说。 “黑豹老兄说什么?” “他们运至某一处地方改铸,改头换面再交给某个人携走。”江星说。“帝都郊区茂源县是曹家的老三,南天王曹都督的地盘,他是……的敛财机关之一。燕京城的鸿盛银庄……茂源商号更是关系密切。我明白了,帝都能付出如此巨额花红的人,屈指可数,我却在燕京附近寻踪摸索,何其愚蠢?” “你是说……” 白毛虎迷惑不解。 “诸位,我什么都没说。”江星笑笑: “在座诸位如果把今晚所发生的事,透露出丝毫口风,要不了多久,贵商号将不可能存在,很快就会大祸临头,替诸位带来灾祸,在下深感抱歉,如何消灾,就看诸位自己的了,告辞!” 微风轻扬,人影一晃即逝。 十余个人目定口呆,以为看到了鬼, 一个个汗毛直竖,感到浑身发冷。 “这……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这身功夫怎么练成的?”白毛虎终于清醒惊叫。 “咱们走运,见到了黑豹的另一面 目。”井大总管打一冷颤,嗓音大变:“他如果……” 井大总管打一冷颤,嗓音大变:“他如果在咱们南淮安闹事,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帝都京师传来的消息有许多人不相信,连我都不相信黑豹敢向一个门派挑战,今晚,我相信了。” “老天爷!咱们……” “夹在王府和黑豹中间,咱们处境极度凶险,除非大家都能守口如 瓶。”白毛虎成大爷郑重地说:“忘记今晚的事,诸位,不然………” “确定了是他们?” 农家小院子里,唯一一张手编藤椅,依然是男装扮装的秋瑶瑶写意地盘缩着,手持一个黄褐色的紫砂壶,娇小的身子一晃一晃,在小燕眼睛里,十足的地主婆模样,就差一个水烟枪了。 “嗯,鸿盛钱庄的背景就是王府,确凿无疑。” 康兵担心的看着那个紫砂壶,这可是他和江星从昌洲景德镇花尽心思弄来的,江星当时坑蒙拐骗都花了大价钱,看得非常宝贝。可秋瑶瑶拿在手里毫不在意,就着壶嘴“巴叽巴叽”嘬个不停。 “那王府究竟牵涉多深?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呃……瑶瑶姐,这哪是我知道的事啊?你看……” “哼!江星他到了哪里?” “他应该去了钱庄” “陈稳小青跟我去趟王府,其他人守着,等候通知。” 鸿盛钱庄,并不是燕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资本和背景却十分雄厚,承办一部分官银业务。 四大管事之一的王琛,是一个老成谨 慎,诚实可靠的人,通常天一黑就返回通济门的家,那是一栋三进的中型住宅,普普通通,甚少引人注目的平常宅院。 通常,回家后与妻儿从不谈论钱庄的事务,做一个安份守己的帐房夫子,偶尔与一些有往来的商户交际交际,也极少贪怀早早返家歇息。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他在熟睡中被两耳光打醒,惊跳起来,神智还没清醒,就被揪住衣领拖下床来。 房中灯光明亮,他被推倒在床脚下,发觉床上的妻子熟睡如泥,而自己却面对一个满脸虬须的凶悍大汉,手中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他完全清醒了,吓得魂飞魄散,缩成一团发抖。 “王管事,我要问你一些事。”虬须大汉的钢刀尖,在他的咽喉前发出森森冷流:“诚实地说出,你不会受伤害说谎,把你全家男女老少杀光!” “好……好汉爷!饶……饶命……”他语不成声,胆裂魂飞快吓疯了。 “说实话,不杀你。三个月前,你为何随茂源商号的船到淮安?说,我在等你说实话。” “这……是这样的……”他当然不敢说谎,对方既然知道他的行踪,怎敢不实说: “那是茂源商号的一位货主,一位大客户,以一部分官票和几家银号庄票,兑换本庄的庄票,指定要在南淮安地区兑现,而且指定按淮安的市值兑现金锭,先付成数很高的火耗与重金。” “敝庄因金额太大,所以派可靠的人到南淮安地区张罗,东主因为我熟悉淮安的各商行底细,所以派我前往负责保兑。” “你事先带了多少黄金前往的?” “我并没携有黄金前往,那得带保镖麻烦得很,而且在南淮安地区,我筹措三五万两银子也轻而易举,不需要携金前往。该客户的金额不算大,约二千两黄金左右。” “向升平商号周转的?” “是的,升平栈的成东主,与本庄和茂源商号都有往来,很快就筹足了金子,由我转交给客户,之后我办妥了一切手续,就乘船返回南京了。” “客户是什么人?” 王管事头上竟然冒出了汗滴,看着大汉明晃晃的钢刀,脸色如同吃了黄莲,苦涩之极。 “姓朱,叫朱,是茂源商号的一位可靠大客户,是东主亲自联络的。据我所知,取得足额黄金之后,当晚便走了,是乘船走的。开船前,我在船舱内假寐,从窗口听到船上有陌生人说话,隐约听到有人说,过了河交给邓大爷处理后,转交给十方土地,不许沾手。我不想多听是非,所以避嫌出船到街上访友,之后便不见那艘船了。”王管事把所知道的情况全盘托出,可怜兮兮的看着大汉。 “晤!好像是与你无关。”虬须大汉的话,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见事态朝好的方面发展,王管事也是很配合:“邓大爷这个人,就是改铸黄金的引线人。十万土地姓周,他是我的客户。” “好,忘了今晚的事,谢谢你的合作。” 灯火明灭乍熄,室中人去空空,他软倒在床下,老半天才恢复精力爬上床。 正文 19.韩庄 19.韩庄 燕京城外应村镇西南,与南平府当涂县交界的慈姥山。这座山并不高,前临大江,积石成矾,岸壁峻绝。后临南北往来官道,山势略平。正值深秋,枫林似红云,绿树成荫。 当地有名的韩家庄就座落于山脚下,一代名士韩信德韩老爷子过两天就是八十寿诞,各地的韩姓弟子和宗祠族人皆纷纷赶来贺寿,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非凡。 老爷子却在自己的德性阁接见三位贵宾。“小师妹,来,尝尝这个酥糖板栗,是本地的特产。” 须眉皆白,精神健硕的韩老爷子正热情地招呼着公子装扮的云苏,和两位侍女。其实也是门中的弟子,专门负责云苏的安全防护。 “嗯,好吃!谢谢三师兄。” 在自幼看着自己长大的师兄面前,云苏恢复了些许少女的活泼,笑吟如花。 “当年我只要下山,回去时必备些许这酥糖板栗,师姐和小师叔最爱吃了。”回忆往昔,韩老爷子唏嘘不已。 “师父她老人家还好吧?” “在送我和小师叔下山后,她老人家就闭关了。” “哦,那小师叔呢?” “她啊……只叫我来燕京,自己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哼,我回去得告她一状不可。” “呃……小师妹啊,小师叔性格你不是不知道……” 蓦地,外面传来叫喊声,“师父,您老人家还好吧?” 韩老爷子脸色一沉:“什么事如此慌张?没看见我这里有客人吗?” “有个年轻人把师叔给打了……” 韩老爷子大惊:“打了文天?年轻人?” 江东门外住的全是贫户,每一家房屋都简陋得仅可聊蔽小风雨。 天刚黑,窝在小屋内睡了一整天,恢复了精力的王二,起床洗漱准备外出。 他是东江门外的小混混,是属于夜间活动的族类,这种日伏夜出的混字号小人物,通常只有巡捕对他们留意,他们只是一群坠落的一族,稍有名气的人很少注意他们,如无必要少沾为妙,因此他们能在夹缝中生存。 才刚起床,王二便发现异样,外间是堂屋,怎么突然有灯光?必定有下三滥的朋友光临,所以能悄然启门登堂入室。 他愤怒地奔出,突然愣住了。 堂屋的八仙桌旁,站着满脸黄虬须的江星,冲他咧嘴一笑。笑容很可怕。 “干什么?你是谁?”他壮着胆问。 “来找你攀交情,王老兄。” 江星一脚踏在条凳上,流里流气地摸摸乱虬须:“你的老乡酒和尚邓刚,早些日子赚了一座金山,却让你仍然在这狗窝一样的窝里,太不够意思不上道,是不是?” 他大吃一惊,倒抽一口气。 “你说什么?”他硬着头皮撒谎:“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什么老乡酒和尚……” 砰一声响,八仙桌发出暴响。 “混蛋!你过来。”江星拍桌大骂:“你当然不认识我,却不该否认与酒和尚毫无关系,我要揍得你一清二醒,让你知道撒谎的后果。” 王二大怒,疾冲而上,来一记凶猛的黑豹虎偷心抢攻。 江星一手架开他的大拳头,顺手给了他两耳光,打得他眼前直冒金星,不知人间何世。 “再说一句不认识酒和尚,我要打掉你满口烂牙!”江星揪住他的衣领按在桌上,举手欲下:“我在听你说,说!” 一声虎吼,王二心神俱骇,“放……手……”他双手拼命绞扭压在胸口的大手,拼命嘶叫:“我……我认……栽……”。 “认识了酒和尚吧?” “酒和尚他死了啊。” 王二悲愤地叫道。 “他什么时候去见阎王的?到阴间去享受他的金山,一定死得不愉快” 江星一怔,放了他:“怎么死的?” “我……” “你不想丢耳掉牙吧?” “掉……掉下秦淮河淹……淹死的……” “真的?” “反……反正仵……仵作是……是这样说的,验尸的结果确是淹死的,满……满肚子水嘛!” “我要替他报仇!”江星杀气凛冽:“我相信你知道他不是失足落水,去做投不了生的淹死鬼,也很希望有人替他申冤报仇,说吧!我在听。” “这……” “他最后一次北上淮安之前,与何人勾搭上的?” “你……你真有能力替他报仇?” 王二吃吃地说道。 “那是一定的。”江星放了他。 “本来我也不想高攀他,但总算承蒙他看得起我,把我当作老乡和朋友,所以有些事他并不瞒我。”王二犹有余悸地坐下:“他与一个姓赵的人混了几天,跑到燕京城找一个绰号十方土地的人,然后回来与姓朱的一群人鬼混了一段时日,又跑了一趟南淮安。回来后,他告诉我总有大祸临头的感觉,得设法避祸消灾,可是,还来不及走避,就……就……” “就灾祸光临了,姓朱的是何来路?” “是……是……”王二打一冷颤:“听说是燕京城衙门中人,具体哪个衙门酒和尚没说,他只说是韩三爷引见的。” 江星意外的掀掀眉头:“哪个韩三爷?” “过河南侧,应城镇的慈姥山下,那个韩家庄的三庄主,惊天雷韩文天韩大爷。” 江星可算是燕京城的地头蛇了,对赫赫有名的韩家庄自然耳目能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韩信德老爷子可是真正的仁义名士,每每年成不好或灾祸乱世,他都会出来赈灾济粮,施粥发面,在民间素有活菩萨之名。 “有次我听邓老哥说,姓朱的绰号叫什么惊天剑,是从一个伙计口中无意中透露的,是不是真的姓朱大有可疑,姓名恐怕都是假的。也许,就因为这点可疑而感到不安。” “如果绰号真叫惊天一剑,就决不可能姓朱,该姓徐,惊天一剑徐宗。” “据我猜想,很可能牵涉到燕京城衙门内的隐秘,所以我不敢声张,更不敢出头。 你如果有能力向他们寻仇,千万别把我牵扯上,拜托拜托。” 王二惶恐不安,唯唯缩缩。“很可能牵涉到衙门。”江星冷冷地说:“惊天一剑冒充大富商,却又以姓朱的面目与诸人攀交情,直至在南淮安分手,酒和尚邓刚仍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江星眼神深邃,口气森森:“目下在燕京城的狻猊候,也就是鲁王爷的大儿子元昆手下,做一个得力的走狗。现在,我已经获得有效明白的线索,如果我能证明那个姓朱的,确实是与酒和尚打交道的人,那就是我, 举起复仇之刀的时候了。王兄,你出去避避吧,报歉了。” “你是……要……那可是皇族……天啊!” 王二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皇族?那不是神,也是人,我是一个讲理的人,不会在没有获得确证之前肆行滥杀,这是我行事的宗旨,尽管我这人做的买卖为法所不容,至少我认为还符合天理,因为我杀的人,一定要有该杀的充分理由。” “比方说,你给我一千两银子,去杀一个本本份份的诚实市民,我不但不会答应,我会废了你作恶的本能。学武的废功,经商的倒闭。” 江星暴虐狂躁,来自地球的他,可从没把皇族看得有多高贵,触他逆鳞者必须要接受他的轰天雷火。 可这个过程还要死多少人?江星心里委实没低。从地球到这个世界,杀戮已司空见惯,手里可谓是尸山血海,满身罪孽。可要他有意识去灭杀弱者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江星是绝对反感甚至是痛恨的。江星由来就推崇地球上的理念,众人皆平等。 正文 20.比试 韩家庄前人来人往,一片繁忙。江星一身白色儒生长衫,左手拿着把街口十文钱买来的纸扇。右手拎着礼盒,朝大门走去。 门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人了,韩老爷子可是名扬天下地名士大儒,有后学进士来贺寿是很正常的事。 大门之后是个硕大的院子,没有燕京城里那么精致,大树耸立,花草茂盛,也有一番风景。 “请问这位小哥,韩三爷在吗?” “三爷在大厅里……你是……” “哦,我是从燕京城赶来特意给韩老爷贺寿的,有人托我给韩三爷一个口信。你看……” “这样啊,我去看看三爷有空没。” 半响功夫,大院内厅走出二人,一人年愈花甲,红光满面,富绅派头。另一个身体精壮,面目阴沉,一双三角眼闪烁不定的盯着江星,上下打量着。 “小哥你是……” 富绅模样的韩三爷开口了:“是谁托了口信给我?” “韩三爷,事关重大,请借一步说话。” “哼!小辈,一看你就来路不正,说!你的身份,来历……” “咦?这是韩庄,我找韩三爷有要事相告,你又是哪根葱?” 江星心火顿起,近段时间重重险难扑天而来,接二连三的突发变故让江星邪火中烧,性情也格外的暴躁。 “混账!老夫妙手星罗闯荡江湖三十余载,还没有哪个后生晚辈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你……” “韩三爷,你看这位……” 韩三爷开口道:“李兄稍安勿躁,这位小哥,你既然说有人托了口信给你,那你的身份名字可以告诉我吧”, “对不起,韩三爷,法不传二耳,我只能单独和你说。” 江星强硬地态度令韩三爷皱起了眉头, “小子,你配吗?让老夫……” “你姓李?” 妙手星罗一愣,气极反笑:“江湖谁不知老夫姓李名玄……” “好了,你姓李就好,不要嚷嚷了,混了三十年江湖,不是靠嘴嚷的吧?” 江星口舌恶毒,妙手星罗火冒三丈。 ““混帐东西!”妙手摘星疾步上前,就是一耳光抽出。 江星的右手食指随意地一拂,正中妙手摘星的腕脉,将伸来的妙手震偏,食指跟着疾进,挺身而上,闪电似的点在对方的咽喉,正是哈托尔的成名技“星辰神光指”,江星称之为“一指禅”。 “要不要试试一指穿喉的滋味?很快的,保证没痛苦!”江星脸色阴沉地冷笑:“或者穿颅也不错,效果同样上佳” “呃……不……不要……”妙手星罗猝不及防,后悔已来不及了,惊得魂不附体,语不成声。 韩三爷大吃一惊,武技已臻至化境的他竟然没看清妙手星罗是如何被制的。妙手星罗可是同辈武者中的佼佼者,功艺参化惊人,但却一招被制……韩三爷面容阴郁,上前冷冷道:“如果你不想杀了他,那就放了他,冲我来吧!” “韩三爷,我只是……” “少废话,先放人,既然你上门来找我,那就我来称称你的斤两。” 韩三爷拔出剑,扬剑一升,剑势便将江星控制在威力圈,这位剑术一代名家,因愤极怒极而丧失了名家宗师的风度,居然摆出抢制机先的拙劣架势耀武扬威。 “来吧,老夫看看你有何本事”。 “天雷神剑韩三爷,好。”江星一把推开妙手星罗,拿着他腰中的剑,看着韩三爷冷冷地说,徐徐拔剑丢掉鞘: “好,你要扑上来了……” 剑芒破空,势若雷霆,旁观的人,只看到剑光连续闪烁,剑吟如隐隐风雷,实在看不出剑是如何出手的,更看不出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到底有多少把剑吞吐。这刹那间,天雷神剑韩三爷飞快击出七剑。 江星连一剑也不曾反击,仅在三尺方圆的空间灵巧地闪躲,手中的长剑若有若无地随着身影移动比划着。 都在对方一剑近身的前一刹那剑尖神乎其神伸到对方的空挡附近,逼对方不得不收剑移位再功击。 也就是说,他完全将攻来的雷霆七剑,—一中途将对方逼回自保,一直不会发生双剑的火爆接触交错。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七剑无功,几乎完全半途而废,天雷神剑终于大吃一惊胆气迅速沉落。 “可能吗?”这位一代剑术宗师,突然停止,不知所云地骇然自语。 七剑,惊涛骇浪般的凌厉七剑,竟然没将对手逼退,难怪这位剑术大宗师惊骇莫名,几度怀疑目己眼花失神。 “阁下的剑术,非常凌厉猛烈,天下大可去得。”江星沉静地说:“不过,在我面前,你还不够好。”天剑神雷韩三爷心有不甘,一声厉叱,再次发起雷霆猛攻,长剑幻发出朦胧异芒,剑芒发出雷霆声震耳欲聋,以十成 真气御剑,这一剑石破天惊,志在必得,无可抵当。 “铮!”双剑第一次接触,火星飞溅。 江星身影稍稍向后斜退一步,手中剑龙吟隐隐。 天雷神剑被斜震出三四米,才能稳下马步站稳了。 “我的宝剑……”妙手星罗脸色大变,跺脚叫道。两把剑都是精钢铸造,可列为宝剑的珍品,当然天雷神剑的剑品质要高一级,双剑硬碰硬接触,双方功力都深厚无比,受损的必定是品质差的一方。 开了锋的剑,最惧锋刃接触,任何品质绝佳的剑也会受损,很可能出现缺口成了残物。 有火星爆出,必定有剑受损,难怪妙手星罗叫苦,这把剑算是完了。 “好!剑术火候已有九成。”江星一字一吐,声震耳膜:“你也接我几剑……” 天雷神剑心中一虚,这一剑自己用上了神功绝学,依然相形见绌,狂傲的气焰熄灭,消失了再出手的勇气,感到心惊气沮了。 “老夫不计较你的狂妄无礼,这里不欢迎你。”天雷神剑打退堂鼓,向后退:“趁早远离韩庄,别让我再看到你,哼!” “哼!你欠我七剑,就这样说几句大话就走了吗?”江星已经试出对方的武技内力修为火候,怎肯让这重要的线索全身而退?何况他的计划中,第一步就是制造纠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想懒债吗?” 一直闪在旁边的妙手星罗,悄悄地缓缓将左手上抬。 看的人多,谁会留意一个人将手抬起? “妙手星罗,你想干什么?”江星身体削瘦,嗓门却高:“你的夺命袖箭很阴险,我替你卸下来!” 妙手星罗呐呐无语,浑身发僵,随即发出一声惨叫,左手被江星鬼魅般刺来的长剑,齐肘削断了,手法之张熟俐落,委实骇人听闻,江星竟 然认位奇准,贴骨缝切断大筋,有如解牛般将手臂分割,而不是硬行砍断。 这一声惨叫,引发了天雷神剑的野性,长剑光芒四溢,有如迅雷电闪,双剑相错火星飞溅。 正文 21.误会 “叮叮叮” 一阵刺耳的金属器皿磨擦声响起,天雷神剑的剑身,被错偏了几分。 致命的几分,剑一出偏门大事休矣。 “大胆贼子!” 一声清叱,人影疾如闪电,劲气炸爆,一道剑光流泻而入,然后电射而退。 “呃……”天雷神剑猛然骇叫,疾退三步。 “你下手怎么能如此狠毒?” 同样身着儒生装的云苏清丽雅致,温润如玉。此时看着江星的神色颇为愤怒和惊疑不定,仓促出手本能地用上了九转玄玉功,据师叔她说这可是在上界都赫赫有名的上古神决。虽只有五分力道,可也不是一般武者能承受的。但他竟然丝毫无恙,似乎反而还惹怒了他……。 江星身材偏瘦,身着白色儒生衫,愈发凸显气质独特。 低垂的眼帘,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眼角有凛冽的寒光,那么陌生,如匕首一般眼波流转,黑如深渊。凤尾一般的眼角显得越发俊朗,嘴角划过犹如刀锋一般的冰冷弧线 那种视众生为蝼蚁的藐视神色非常明显。 神色慵懒,那眼底深处却是绝对的肃杀和冷酷。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 “唷!强行出头?嗯,你有这个资格!”江星脸上的微笑带有邪味:“你这位书生真美,像一位小仙女,绷起脸生气,依然流露出可爱的韵味。呵呵……” “不许嬉皮笑脸。”云苏绷着脸神色不友好,大概先入为主对他不满:“回答我的问题!” 从小倍受呵乎,金枝玉叶的云苏素来性格清冷高傲,何曾与这般流里流气,恶形恶相的男子打过交道。 “呵呵,老朽是韩信德,这位小哥,是不是和我三弟有些误会?” 韩老爷子出来了,皱着眉头看看地下妙手星罗的断臂和脸色灰白的韩文正,脸色不虞。 “韩老爷子,小可名叫江星,失礼了。小可前来一是恭喜您寿比山高,福与海深。二是有要事请教韩三爷,可这个妙手星罗百般刁难,想考证小可有无和韩三爷对话的资格,结果小可侥幸赢了一招,他竟欲以袖中箭暗算,小可只能断臂以求自保,事出有因,请老爷子体恤。” 江星面对万众活佛韩老爷子,表现得温文彬彬,不亢不卑,一派学子风度。 “哼!早就跟你说过,远离刀兵江湖,修身养性! “啊,江小哥来来,咱们进去细谈,好久不见你这般少年俊彦了……” 韩老爷子喝斥完韩三爷,神情平和的肃手相邀。 “长者令不敢赐,只是小可有要事请教韩三爷……” “老三,你也来,都散了吧。” 看到江星神情气势陡然一变,流里流气的混账模样兀地变成了优雅斯文,甚至还有一点点羞涩的后进学士,云苏楞住了,不由自主的大感好奇。久居青山绿水间,素来不与外人交集的她兴趣盎然,要不要用小师叔所传地“清冥慧眼”看一下他的底细?云苏有些犹豫了,这个江星隐隐约约给她种危险的感觉,万一他发现了怎么办? “韩三爷,小可向您打听一个人。” “谁?” “酒和尚邓刚!” “咦?他不是死了吗?” 韩三爷脸色惊愕,看着江星满脸不解:“我介绍他给惊天一剑徐老兄作护卫一职,仅仅才两个多月,就听说他酒后坠河而亡……” “被害的!” “呃……你是说” “我想知道惊天一剑徐宗的情况。” “啊,我是通过妙手星罗李老兄结识的他,妙手……” “您不用叫了,妙手星罗已经走了。” “江小哥,呵呵,老朽不是探听你的隐秘,你如信得过老夫的话,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我们斟酌斟酌,二人计长嘛!” “啪” “你竟敢结交如此冷血败类!从今天起,勤心院修身养性去,不得离开半步,老林,送老三去勤心院。” 听了江星选择性的讲诉后,人老弥坚的韩老爷子大为震怒。 云苏在一旁听得双眸异彩涟涟,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男子,哦,看起来他年龄也不是很大。 “江小哥,你的这事牵涉甚大,如果稍许大意,将是万劫不复……” “江兄,是我误会你了,报歉!” 云苏大大方方的认了错,态度诚恳,“小事一桩,你是……” 旁边正目瞪口呆的韩老爷子清醒过来:“啊,这是我远房长辈的门人,这次是出来游历见识一下……” “我叫云苏” “云外流苏结,相思红尘间,好名字” “哇……才子耶!” 云苏后面的两个师妹皆是双眼星星闪烁,大放异彩。 “江兄好文采!云苏冒昧的问一下,下一步你会怎么做?除恶扬善,本是人间正道,在下不才,愿貢现微薄之力……” “啊,不行!”韩老爷子大骇,云苏乃是师门的宝贝心肝,别说师父,就是师祖云苏小时候要拔胡须还不得乖乖送上脸面。江星这事可能牵涉皇族内幕纷争,修士介入俗世皇族之事,这可是修炼界的大忌。 “不用了,云……” 云苏清亮的眸子看着江星,大方地说道:“我是女装男扮,只是在外图个方便,叫我云苏好了,江兄莫非嫌我修为低下……”小姑娘开始咄咄逼人了。 “真不用了,这里面阴暗污秽,姑娘云中仙子……不宜涉足……韩老爷子,即然事情已经明了,那小可告辞” 江星不等云苏反应过来,立马人影闪烁,杳无踪迹。 鲁王府内,莺歌燕舞,丝竹音缭绕盘旋,一番歌舞升平。 肥胖大耳,身着四爪蟒袍的鲁王瞪着一双小眼珠轻笑着说道:“瑶瑶侄女有心了,如是本王府的护卫真犯下了杀人越货这等滔天罪孽,本王绝不姑息!” 下首身体健硕,面容粗旷,两眼死死盯着秋瑶瑶如花面颊的大王子元昆,闻言立即站了起来,“啪啪”拍着胸脯:“瑶瑶世妹你说,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外面违非作歹,惹得你生气,我这就去剁了他喂狗!” “那就先谢谢小候爷了,我来想找两个人,不知方便否?” “哈哈,世妹只管说” “一个绰号叫断魂刀,一叫酒和尚。” “老范,去把这两个混蛋找过来!” 正文 22.受伤 “小王爷,那个酒和尚上月初游燕淮河时醉酒坠河已身亡,户政司已经备案。” 干瘦如柴,面色苍白的范师爷一板一眼地说道:“断魂刀等几位护卫陪徐管事去了慈姥山韩家庄,奉王爷之命给韩信德老爷子送八十大寿之礼。” “啊……这样子啊,瑶世妹你……” “慈姥山的韩家庄?韩老爷子八十大寿,哦,韩信德老爷子仁慈忠义,当得瑶瑶敬佩。王爷,小王爷,告辞了。” 江星应该到了韩家庄,这徐宗和断魂刀等人亦是前往韩家庄,那个场面……秋瑶瑶心底一阵悸动,当即立断,赶赴韩家庄。 韩家庄距慈姥山山仅有两三里地,其间有一道长坡,坡上长着一片嫩绿的树林,小径从坡上向北岔出,通向山西麓的登山小径。 而从外地来游览慈姥山的人,则走山东面的另一条小路,深秋登山需要强健的身体,其实游山的人并不多。 刚接近岔路口,路旁的树林中踱出一个青袍飘飘的书生,年轻、英俊、魁伟,面如冠玉,剑眉人鬓,一双使目明亮有如午夜朗星。腰悬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到,手中有一把没张开 的玉骨折扇。 “你过来”书生向他说,用扇子向他一招,读书入地位高,普遍受到人们尊敬。乡巴佬见了学舍中的准秀才,毫无理由地便感到自己低人一级。 他不介意对方的傲慢,顺从地离开道路,向书生走去,脸上绽出世故的微笑,问:“公子爷,找小可有事吗?” 书生目光灼灼有神注视着他,目不转瞬。“好锐利的眼神!”他想。 “大胆!” 后面猛地传来一声清叱,一条人影疾冲而来。 “呼” 咦?声音好熟悉,江星一愣,对面的书生身影闪烁,劲气呼啸,书生手掌呈淡青色,悄无声息地袭来。仓促间,江星运起星辰决护住要害,同时一指禅点出。 “噼啪” “呃……” 劲气四溢,书生捂着手掌急退,脸色惊骇,路右的树叶中,悄然飞出一丝近似透明的光芒,斜斜穿入江星肩窝部。 由于速度太快,所以只看到芒影,仓卒间不可能辨认是何物体,也难以看出物体的大小,如果该物体不反射阳光,很可能连芒影也看不见,太快了。 芒影从侧方飞出,江星不可能看得见芒影,被书生的劲气入体,加上暗器袭击,江星眼前昏暗一片,顿时倒地。 也许他命不该绝,或者上天特别眷顾他,人影及时赶到,扶起了瘫软在地的他。 “咻咻咻” 倏地,一阵狂风暴雨,足有三寸长,如此庞大的远程劲矢,飞行时仅可看到芒影,声音也被抛在后面,可知发箭人劲道之猛烈极为惊人,很可能在三百步外,可以贯入马匹近尺,贯穿人体轻而易举。 人影的反应更为惊人,箭羽刚掠过,她便从鞍左滑下,脚离镫沾地,身形便斜掠而出,在两丈外仆地,再一滚斜窜而起,钻入路左的树林。 第二轮箭贯入她第一次扑地的位置,箭斜插入泥土中几乎没羽。 变化之炔,无与伦比。 从她夹起江星直至钻入树林,中途改变了几种身法,就象一个淡淡的鬼魅,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不住变幻。 第三轮箭,在她窜入树林隐没时衔尾而至,已经慢了一刹那,三箭连续望影攒射,准确度十分惊人,换了旁人,恐怕早就利箭穿心贯体了。 路右的树林中,奔出八名中年人,其中二人挟了弓,狂风似的越过官道,衔尾追入路左的树林。 这时路左侧坡道旁闪现四个人影,为首者一身黑色锦袍,腰佩长剑,相貌阴贽,神态傲然。后三人皆是粗壮雄伟,气势汹汹。 “那个小子命还挺硬,竟然还有人救他” 后面一个大汉说道。 “哼!就算他是神仙下凡,这次也必须要死!” 为首黑袍人冷声道:“断魂刀和勾魂手过去收尾,有活口就抓去老地方,死了拿下头颅,咱们还得有个证据不是?” “遵令” 两个大汉快步进入路右侧树林。 “轰……轰……” 忽然,路右侧树林深处一阵巨响,刹那树林尽倒,泥土迸溅。气浪向四面八方散发开来,灰尘泥土腾空而起,宛如一条土龙。 “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黑袍人和另一个大汉避开气浪,却被落下的泥土灰尘弄得灰头灰脑。惊疑不定的看着路右侧,半响,待得灰尘泥土散尽,黑袍人和大汉急掠过去,张眼看去,顿时魂飞魄散,心神俱骇。 地面炸出了个宽约丈许,深不可測的大洞,洞旁残肢断臂,淋漓血肉散落一地,其中手持两副大弓的箭手尤其醒目,双手双臂皆齐齐断裂,血留成了小洼,面色灰白,眼珠呈死灰色,显然已毙命。 “啊……苏石兄弟?天啊!这可是金雕手……江星小儿……老夫要将你挫骨扬灰……” “哦,你敢!” 三个人影疾驰而来,秋瑶瑶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娇躯颤栗,面色呆滞。 好半响秋瑶瑶回过神来,看着黑袍人:“惊天一剑徐宗?你狗胆包天,敢袭杀本律察司的人?当斩!” “噼里啪啦” 人影快如闪电,抢制机先,玉掌推出,罡风潜劲发如山洪,任何人也难以近身,人影无畏地切入,气势凛冽。 “唉啪……啪!” 黑袍人突然脱离,飞纵丈外落地,身形一晃,再前冲四五步,方转过身来,老脸肌肉不住抽搐,傲气全消,眼神显得惶乱,左手在抖索,无力地下垂。 “先天真气?你是……” “住口!你敢设局谋杀我律察司捕快,还不束手就擒!违者杀无赦!” 小青和陈闻亮出令牌,抽出长剑,彪悍无比的向黑袍人和大汉两人走去。 “啊,世妹世妹!这是误会。” 后面数十条人影快速飞掠过来,大王爷元昆拦住了秋瑶瑶:“世妹,这是误会,父王接到秘报,这里有逆贼出现,所以才派徐宗等人前来查探。” 秋瑶瑶煞气凛冽的眸子盯着元昆一动不动,元昆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哪里还有色心,心底颤栗不已,也庆幸不已,幸好在王府没有逾越之举止,哪里是美人,这就是一个杀星啊。 正文 23.疗伤 意念激发了他生命的潜能,江星奋力地运起战神涅槃决,终于,全身地精力枯竭了,痛苦的浪潮淹没了他,脚下一虚,砰然倒地昏厥了。 黑色的浪潮淹没了他,黑,主宰了一切,对身外的一切毫无感觉。有时,他昏昏沉沉地醒来,只有一个感觉:渴。再就是痛苦降临,全身的骨头似乎已经在崩析、瓦解。 痛苦他忍受得了,但晕眩却一而再令他陷入昏迷不醒的虚无境地。 终于,他总算渐渐清醒了,慢慢地,虽然痛苦仍然滞留不去,但晕眩却逐渐离开了他,黑色浪潮也不再袭击他了。 渴,令他觉得炙热如焚,体内似乎有汹汹火焰在烤晒,令他无法忍受。右半身的痛楚一阵阵地传了来,像千千万万虫蚁在咬啮他的心房,撕扯他身上每一条骨肉皮筋。 “水……水……” 江星竭尽全力呼喊道,可他不知道,他的声音比蚊子鸣声大不了多少。 他的知觉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直觉地感到身躯被人扶起,干裂的嘴唇突然一凉,鼻中嗅到了水气。他像野兽似的,贪婪地吸吸那流入口中的甘凉液体。 好了,腹中的汹汹火焰似乎浇灭了,一片清凉。眼前一片朦胧,在长久的乌天黑地中,他看到了朦胧的光和影,终于,视线慢慢清晰;终于,看到了一个浮动着的、似曾相识的、不稳定的脸庞。 “你……你是谁?”他虚弱地问。 “谢谢天!他醒来了!”娇嫩的嗓音入耳。 “再给他一碗药茶。”另一个亦是仿佛熟悉的,苍老的嗓音发自身畔,是扶起他的人。 喝完了另一碗药汁,视线终于清晰了,眼前出现的脸庞,是一张清冷明丽,白皙如玉的面容,云苏在江星睽睽地目光下,两颊飞起红云,娇艳欲滴。 “哦!你们……” 扶起他上身的韩信德韩老爷子轻轻地放下他,用关心地口吻说道: “你安心地休息吧。你已经度过了难关,希望你能够撑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 “呵呵,这是老朽的修炼密室。” 修炼密室?江星心中一动,看来名扬天下的韩老爷子并不简单, “哦!我在韩家庄,不会给您添麻烦…” “哼!能闯进我三师兄这个密室的人,这个世界上可没几个” 云苏神情倨傲,看着江星大为不满,年轻而出身高贵,却又才艺不凡的小姑娘,通常眼睛长在头顶上,嘴上从不饶人,手上也不饶人,所说的话有时锋利得像刀刃。 有时候,甚至比刀刃更利,利得足以伤人。 这是责怪,而不是问原因。 “呃,谢谢你了,云小姐”他不笑了:“修为再高的人亦会阴沟里翻船,这和修为无关。” “为什么?”小姑娘咄咄迫人。 “人心如渊。” “好,好一个人心如渊!道尽了红尘众事啊! “老爷子,我……我是怎样… “我跟着你,在北面的山坡上发现了有数十人准备袭杀你,给你示警,可你的反应啧啧啧…… 当时你倒在草丛中,把你救来此地。幸好师兄喂了你灵参丹,两天了,你没有死,真是奇迹呢。” 云苏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没有了往常清高冷淡,而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惹得韩老爷子惊诧不已。 “哦!两天没有死,大概我命大。老爷子,是什么时候了?” “巳牌初正之间。” “江小哥,恕我直言,你恐怕还得化开药性,修养调息一番才行。” “你中的是勾吻螣蛇之毒”。 韩老爷子唏嘘不已:“这可是人间奇毒亦是奇珍啊,当年老夫三赴南夷皆空手而归……” “三师兄,找到那个用毒的人不就得了,江公子,您说呢?三师兄的灵参丹可是很珍贵的哟!” “呃……” 看着云苏笑容如花地面颊,两眼精光闪烁的韩老爷子,江星心底一阵阵发怵,我受伤还是好事? 热闹非凡的韩家庄前,上百名钢刀长枪的官兵排成队列,长枪前扬,后面刀斧手面色严厉,手臂肌肉虬结,只等尉将下令,将是一阵铁斧风暴。帝国刀斧手的手斧皆是黑精铁打造,每柄长三尺,重十六斤,扔出去能把城墙凿出个碗大的洞。 庄园大门前,小王爷元昆和范师爷几个侍卫站在一旁,盯着秋瑶瑶的背影,嘴唇紧闭,脸色阴沉。惊天一剑徐宗却躺在地上,满脸血污,身躯偶尔还径挛着,不知生死。秋瑶瑶独自在前,粉面漠然,,杏眼微微眯着,看着天雷神剑韩三爷,森森地说:“有人指证,两个白衣书生进了庄园,其中一个好像是昏迷或是死了,您说您没看到?” “老夫确实是没有看到,秋大人,敝庄是由圣皇御封的书香门第,有御赐金卷在此,尔等刀兵相加,莫欲强攻不成?置圣皇于何地?” 韩三爷看了看身后脸色惨白的韩家弟子,心里哀怨不已。哥啊姐啊,两天了,你们啥意思?也要发句话啊!这个秋瑶瑶可是帝都有名的混世魔女,当年仁宣王的嫡孙勇翎候元建成酒后对她有轻佻举此,却被她活生生的给打残废了,听说后来置以重金,到处寻觅神医,能治不孕不育地那种。 仁宣王可是圣皇陛下的伯父辈,曾经南征北战,立下过汉马功劳。为了这事他怒火中烧,曾进宫找圣皇和秋寒大人要个说法,可出来时一脸的晦涩。回府后大骂元建成:“天上的凤后你也敢惹?你咋不日天呢?活该!” 就这样,秋瑶瑶毛都没少一根,还搏得了个“凤后”的美名。 正文 24.矛盾 “呵呵呵,小王爷和秋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韩老爷子出现了,青衫飘逸,笑容可掬地看着众人。 “见过韩老” 众人面对万众活佛,齐齐行礼。 “韩老,本巡案使追踪两名嫌犯而来,职者在身,还望您海涵。” 秋瑶瑶神态恭敬,心底忐忑不安,韩老爷子可是老爹用天机玄武衍神决都无法測出深浅的高人。 “哈哈哈,无妨,贤父女可是作奸犯科者的克星,百姓安居乐业的保障啊。” “哦,江小哥在我这里养伤,你不用担心。” 秋瑶瑶耳边突然传来韩老爷子的声音,她愕然,看着众人环拥着的韩老爷子,一片骇然。这是……秘法传音!师父她们那个级品的常用说话方式,那他岂不是……,“撤!”官兵收起刀枪,排列返回。“陈稳,你和小青勿必要拿到徐宗和那个断魂刀的口供。我先进去了。” “秋大人,老爷吩咐,您这边请” 跟着一个老者进入密室,秋瑶瑶楞住了,脸上神色幻变,眼神复杂。“瑶瑶,你来了。”江星脸色苍白,虚弱不堪。姑娘身影一闪,抓紧他的手臂,眼睛里盈盈欲滴,“你怎么样了啊?怎……怎么弄成……这样子?” “他是中了勾吻螣蛇毒针” 云苏清冷地声音响起,“他服了我三师兄的灵参丹,还需要修养调息,你可以松开他了。” “啊” 姑娘闪电般的松开江星,脸上有些醺红,报歉的望着云苏:“上次是我鲁莽了,抱歉……”“咦?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江星讶异。云苏和秋瑶瑶俩人对视一眼,皆扭头一旁。“是不是徐宗伤的你?”秋瑶瑶打破了尴尬局面。“作诱饵的是个年青书生,用的青冥盘玉功……” “不会又是个假书生吧?” “哼!你说谁呢?” 望着斗鸡般的两女,江星欲哭无泪,苦笑不已。 “瑶瑶你那里呢?” “没有见到王妃,哼,放心好了,跑不掉的。” “那你碰到徐宗……” 在顾盼自傲的秋瑶瑶一愣,“啊,我废了他的功,小青和陈稳在问口供。” “嘶……你把他的太清天罡气给毁啦?” “是啊” “嗨,那个书生和其他人呢?” “我来迟了一步,只见一个大洞,还有徐宗和那个叫断魂刀的家伙……” “被我灭了!” 云苏明眸似水,看着江星淡淡地说:“当时他们人多势众,还有两个神射手和一个用毒高手,我扶着你,行动不便,就干脆用了一掌九幽冥雷……糟了,那个用毒的人……”云苏猛然想起韩老爷子的话来,顿时傻眼。 “徐宗还在,可以打听到师门的。” 江星安慰着云苏。低头思索半响的云苏猛然抬起头:“你是罗刹殿的人!九幽冥雷……是罗刹殿主玉罗刹的独门功法……”,“罗刹殿是一线天的主宗,那你……”秋瑶瑶看着江星,桃花眼里闪烁着桃花的粉红色,如同看到金币的守财奴。在山下的农院子里,康兵可是把江星的所有,除了掉了几根毛,都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供了。“筑基丹哦?”姑娘抓着江星的胳膊,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云苏,垂涎三尺。 正文 25.绰号 “什么筑基丹?”云苏莫名其妙,兀地见到姑娘这副德性,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感觉毛骨悚然, “你有病吧?” “对,想成仙的病……” “瑶瑶!别闹了。云小姐,她就喜欢开玩笑,别介意。至于你的师门或是来历,你不想说没有人会免强你,我们是朋友。”江星微笑着说道,神情却庄重、肃然。 “重新认识一下,我江星,九重楼的长老,绰号天煞秀才。她是秋瑶瑶,帝国的金牌捕首,也是御封的八方巡案使,绰号凤后。”素来清冷高傲的云苏在宗门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虽然天资卓越,但从没有和同龄人打交道的经验,这也是她师父让她游历江湖的原因,修炼世界毕竟是以人为本。 看到江星和秋瑶瑶皆是神态严肃的望着她,云苏忽然一阵心虚,甚至有些忌妒他俩如此丰富多彩的生活,虽然听起来他俩的身份有些奇葩,和自己好像有些不和谐。 “啊,我是云苏,师父是玉罗刹……韩信德是我的三师兄,呃……我是……这代一线天的天子……” “哈,江星,我没说错吧!云苏,你的绰号呢?”云苏呐呐道: “还……没……没有”,心里懊恼,这么多自以为是的师门中人,就没人给自己弄个绰号……秋瑶瑶大眼狡黠地转动: “你会用暗器吗?” “会,可是……” “以后专门用针形暗器,因为你的名号是神针织女!” “神针织女?”云苏清亮的双眸看着秋瑶瑶, “好奇怪的绰号” “你多大了?闯了几年道?这么一位香扇坠似的小丫头就获得绰号,这个绰号可是江星讲过的故事里头的女主角哦,可喜可贺。”江星干脆闭上眼睛,盘膝而坐,静心调息,缓缓催动药力运转,滋养虚弱的五脏六腑。 “瑶瑶姐,后来呢?”生活在云端地云苏哪里听过地球上的童话,她红着双眼,小女孩的性情充分显露。 “后来没了,江星说的,要听你找他去。” “啊?” “我给你起的这个绰号怎么样?够精彩吧?” “嗯,我决定就用这个绰号,神针织女……金风玉露一相逢,好美……” “呵呵,秋大人,你的下属在外面等你。” “谢谢您救了江星一命!” “瑶瑶姐,这谢什么,要谢也应该谢我才是,三师兄才出了颗灵参丹……” “咳咳咳……小师妹说得对”韩老爷子见云苏和秋瑶瑶如此容洽,颇为惊讶。 “不过呢,你告诉我了九重楼那个金狐狸要对付我的消息,咱们就此抵消。” “什么?金喜要对付你?她吃了豹子胆了?老夫毙了她这个臭狐狸!”密室里顿时气息凛凛,寒意森森。 韩老爷子一改和蔼可亲的形象,刹那间变得阴森可怖,杀气腾腾。 “三师兄?” “韩老爷子,您无须动怒,这事咱们从长计议,瑶瑶,你先回去,把外面情况弄清楚,把我那黑貂送过来。” 正文 26.修真 “江小哥果然到真气化元的地步了,非常不容易啊。当今世上,灵蕴稀少,没有足够的机缘,成为武学宗师,就是顶峰。但大师竟然能够突破凡人桎梏,真正跨入修真,需要不可思议的天赋和资源,佩服。”韩老爷子收回搭在江星腕脉的手,感叹不已。 “我在九重楼的藏书阁翻阅过很多古籍,上面对修真的描述都是片鳞只甲,含糊其辞。敢问韩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忌讳……”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随着哈托尔吐露的点点滴滴,江星对地球传说中神仙妖魔的无所不能,偷天换日的莫大神通由怀疑、恐惧慢慢的变成了向往和渴望。可惜哈托尔尽管天纵其才,对地球上称之为修真的这一块也是小白一个。 虽然它极其不屑江星口中的孙悟空、姜子牙等等神话人物,被它称之为装神弄鬼,邪魔外道,江星却感觉到了哈托尔内心深处地浓浓的忌惮,甚至是恐惧。 这更激起了江星想学习修真知识的强烈欲望,家乡的伟人说过:落后是要挨打的,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挨打意味着就意味着死亡,生命烙印的消失。既然上天给了自己活下来的机会,就必须好好把握这一生。 “呃……这个……” 韩老爷子面容一滞,侧身看了看云苏:“啊,我去叫人盯着金喜那个臭狐狸……” 云苏钟灵清秀的眸子看着江星,沉吟不语。 “云小姐,如果为难……” 云苏兀地拿出个白玉荷花簪,约三寸大小,栩栩如生。玉手一扔,白玉荷花忽然光华闪耀,疾速涨大,光影笼罩住整个密室,云苏口念咒语,光影消失不见,密室恢复了原样。 看到江星目瞪口呆,云苏宛尔一笑,忽如雪白的梨花绽放。 “这是我师门秘宝莲花玄音罩,隔绝声音外泄,也没有人能以法术窃听到咱们说什么,除非神级以上的至尊人物,他们不会这么无聊的。” 不知多远的南方,一座高山悬崖上,身着鹅黄色道袍的小师叔神色萧瑟,喃喃自语:当年的小丫头片子长大了,不就是想把青云决偷传给那姓江的小子嘛?竟然用上了玄音罩……师父啊,这个您没算到吧?嘻嘻……” “世俗间的真气分作外劲、内劲、化劲。各有变化,境界递增。到了极致,内外浑然一体,自然百邪不侵,也仅此而已。” 清亮的声音如银铃般,娓娓动听,诉说的都是修真界针对凡俗间的禁忌。 “你大约也能够猜到,凡俗世界的内劲,应该就是包括了淬体境的内劲、聚气、凝血。化劲则是包括通明、炼精,化劲巅峰圆满后再进一步,便是真气化真元。 真气全部化作真元后,在法决的引导下会形成大道基台,这就叫作筑基。筑基是修真关键的第一步,成功了就是真正的修士,脱离了凡人的桎梏,听师父说筑基期修士的寿命可达二百岁。” “喔,法决?没有法决会怎么样?” “听师祖说,没有法决就是散修了。” “散修?” “就是没门没派的修士,师祖说散修就是孤魂野鬼,修不成正果的。” “啊?” “其实你不……不用急……我……” 见到云苏双颊飞霞,声音如同蚊虫呐呐,江星蓦地心底一软,多纯洁的小姑娘啊。 “那云苏你筑基没有?”江星悄然改变了话题。 正准备嚅嚅说着什么的云苏闻言,不好意思的说道:“师父说我的真元修为够了,可心境尚欠火候,还需磨砺。唉……师父真是的,也不明说,到底要怎么磨啊?” 看着灵秀清丽的脸庞皱起了眉头,江星微微一笑,当年在地球上为了追求美女,他可是专门装了一肚子的毒鸡汤。 “嗯,这样啊,云苏你师父也是为你好,空有一身力气,心智不成熟,就如小孩舞大刀,害人害己。” “心境的磨砺,就是要你变得成熟,坚强起来。你看那花开花落终有时,缘来缘去缘如水,凡人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又何尝不是修行中?” 兀地,一股深邃似渊,威压如狱的气息降临在了密室里,扫过江星的身体,他顿时僵滞如岩石,骇然魂颤,心底一片冰凉,落后最终要遭报应的啊……。 “师祖!您干嘛呢?这是苏儿的朋友……”。 “咯咯,师祖就是来看看你的朋友,傻不拉几的小苏儿啊,你喜欢人家就把法决偷传给他?你师父那个性格……还不得废了他?”。 一个如同少女般娇嫩的声音响彻密室。 钟灵旈秀的云苏刹那间粉面通红,双手捂着小脸:“师……祖您说什么呢?”。 云苏心里羞恼交集,想起清冷绝毅的师父,如果自己偷传了法决……那江星会……,她心中不由害怕起来。 “嗯,小子根骨不错,没有骗傻苏儿的法决,心性尚可……”。 “师祖您胡说,我才不傻呢!” “咯咯,好好,师祖胡说,这小子那几句话说得很有道理,花开花落终有时,缘来缘去缘如水……”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伤感、缅怀,愈来愈小。 “小子,你学得挺多,嗯,九重楼那老阴鬼的杀戮术,小老虎的内劲心法,咦,这是什么功法?很奇怪的……威力还行,太粗糙了,啧啧” “师祖奶奶!苏儿回山一定给您带好吃的,好玩的……” “得了吧,小丫头片子,咯咯又哄我开心……嗯,清云决可以传给他,但别的绝对不行!否则……” “啊,谢谢师祖奶奶了!” “小子江星谢谢您了!” “江星小子,修真路上千万骨,你好自为之吧,还有照顾好小苏儿,她要是哭了我就剥了你的皮!” 师祖严词厉声,声音渐行渐远……。 “嘻嘻,好了,师祖走了。这就是清云决的口决,你静心冥神,我用传音法传入你脑子里。” 随着银铃般的声音若隐若现,脑海里出现了一团由神秘而古朴的文字组成的青色云团,缥缈不定,晦涩难懂。 “等到你筑基成功后,法决自然而然的就懂了,这就是仙决的效能。” “大恩不言谢,云苏,我江星记住了!” 刚刚那一幕如此惊世,如此耀眼,仅仅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股气息,威压如山,充斥毁灭世间的浩瀚之力! 那一刻江星的心灵也被震撼,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焚天毁地的力量! 那简直犹如传说中的神祗降临世间,随手便可摘星夺月、炼化江海、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无量威能。 “总有一天,我也可以的!一定!” 江星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找到了安身保命地门径,修真。 我需要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保护爱人和兄弟。 我需要力量! 正文 27.移花 “王八……蛋!竟然还有……心情泡妞……!” 眼神灰黯,毛色晦涩的哈托尔蜷缩在秋瑶瑶的手臂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诅咒着江星。 “老爷子,小子还厚颜问一句,您手里可有能补充血气精元之类的丹药?” 看着哈托尔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江星心里突然堵得慌,望着哈托尔黯淡的眼神,他心底有种莫名地抽搐疼痛感,生命精元就是人的阳寿啊。 “老朽这里有补元丹和……” 云苏灵秀的眸子闪了闪,“三师兄,你那蒙人的丹药自己留着吧……江大哥,给你!” “嘶……这是……紫金玄参?我的天啊……小师妹你?……你居然敢……” 云苏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株药参,好似紫金铸就,通体呈暗金色,上面隐约有灵气缭绕,光芒闪烁,密室里顿时药香扑鼻,让人顿觉生机盎然,血脉澎湃。 “咯咯,反正师祖奶奶又吃不完,我就顺手扯了几株……” “嘶……谢谢你” 看到哈托尔极其渴望的神色,无奈,江星接过紫金参,“咻”,黑貂快如闪电,刹那间,紫金参消失不见了。黑貂趴在江星怀里闭上眼睛,全力运功消化药力,只见全身烟雾蔼蔼,灵气腾腾,煞是神奇。 从未见过此景的云苏和韩老爷子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秋瑶瑶素知黑貂灵慧,是江星的心肝宝贝,但见它自己吃药,仿佛在运功调息的情况还是首次,也是颇为好奇。 “啊,我这个松貂跟了我十来年了,呃……它灵性……” 韩老爷子不比云苏这个白富美,他老人家可是老江湖了,江星飞快地思索着措词,云苏却捂着小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江大哥你是自己血气亏损……咯咯咯,好可爱的黑貂……太有灵性了!” “江小哥你这只黑貂哪里来的?” 韩老爷子脸色严肃,沉声问道:“你可知道妖兽一说?” “绝对不会!您大可放心!黑貂是云岚山脉南侧,秦岭上的一个猎户为了换酒钱,而当给我的。我请我们楼里的专家鉴定过,绝对没有问题!” “嗯,这就好,毕竟人妖有别啊。” “江大哥,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云苏关切问道,她正是青春活力的年龄,向往着外面的精彩和眩丽。 “嗯,已经不碍事了,等黑貂醒过来了我就出去。韩老爷子,您那里……” “一个字,乱!” “小师妹下山游历的消息本来就是我放出去的……” “啊,那小云苏你……” “瑶瑶姐,我才不小呢!我十……十七岁了”。 “嘻嘻,韩老爷子,你们一线天这次主要是针对九重楼还是……” “哈哈哈,自然是九重楼,几百年的老冤家了,当然,如果有别有用心的人或是某个势力参和进来,我们也会顺手清除一下。” “云苏你的那副画轴又是怎么回事?”江星对韩老爷子的评价是极度危险,慈祥和善?披着羊皮的狼啊,这才是杀手里的杀手。 云苏想起了什么,笑着说:“咯咯,那是师祖和玉净师叔想引一个人出来设置的局,还叫什么移花来着……” “小师妹啊,这次的计划就叫移花,本来是想利用你们自己的暗器刺杀几个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在江湖上造成大的影响,只有你们自己乱了阵脚,我们才好慢慢下手,这样一来,损失也是最小的。唉,人算不如天算呐!” “东洲白家的白风是我安排的,当时也是接到了白风的悬赏花红,就一举两得了。” “老爷子,那就是说白风是您早选好了的目标?没有别的因素存在?” “瑶瑶姑娘,你的意思是……” 姑娘突然吞吞吐吐,迟疑起来。 “瑶瑶姐,怎么啦?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们可是一家人哟!” “嘶……” “啊?” “咳咳咳” 姑娘被云苏这句话给雷到了。看着茫然的云苏,韩老爷子哭笑不得,心头苦涩,天啊,这还是山上那个聪穎绝顶,心性剔透的小师妹?师父您老人家……只怪玉净师叔!和谁打赌不好?偏偏和清荷真人打赌,清荷真人是谁?那可是凌霄山方圆千万里的第一祸害!听说凌霄殿中还有个“防雷防火防清荷”的口号,唉,这个秋瑶瑶除了有其父的狡猾外,还深得清荷的诡异奸诈,看来不吐点真材实料是不行了。 “花红是帝都传来的,白风的命无所谓,主要是一株叫作空青,又名回春藤的药材。” “那药材……” “已交给客主,规距是不能坏的。” “那空青,嗯,回春藤到底有何作用?为这个死了不少人了。” “老夫对练丹略知一二,亦觉迷惑不解,这回春藤性热,性烈,属大冲大开之药,很难有中和之材,一般生长在南夷酷热潮湿山区,且极难寻觅。” “那云梦洲兵马都统郭瑜不是您这边下的手?” “咦?江小哥,那不是你们猎队里蛇组的手法吗?” “不是,我从没有收到过此类花红” “江星,那会不会是你们楼里别的人做的?” “可能性很小,根据回传的消息,这个案子手法十分地老练,精准,尤其是对人的心理活动掌控得出神入化,楼里还没有这么个女天才。” “嗯,那您……” 秋瑶瑶望向韩老爷子。 “瑶瑶姑娘,我这里绝对不可能!所有的行动计划都需要我签发。而且你有所不知,凡牵涉到朝廷官府衙门的悬赏花红,正常情况下我们一线天,江小哥的九重楼都不会接受的,相反,我们偶尔还帮忙清除一些孤魂野鬼。所以朝廷在某种程度上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那云梦洲的事就蹊跷了,难道有别的势力混水摸鱼?目的又是什么?” 江星皱着眉头沉吟不语,半响,他说道: “老爷子,这次九重楼针对云苏的计划我去跟楼主交涉,您那里是不是可以……” “可以!” 韩老爷子爽利的答应,他看了看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地云苏,暗自叹了口气: “江小哥,瑶瑶姑娘,我感觉有人在算计我们,你的花红被劫看着是徐宗干的,内底里绝对有名堂,起码王府有很大的问题。” “其次就是你说的逍遥宫,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踪影,肯定是有人替他们清除了痕迹。” “哼!当下有这能耐的势力只有一个……” “不对!我没有接到有关衙门插手的消息,难道是……” “老爷子,这样吧,明面上我们各做各的,私下里咱们三家消息可以互通有无,找到那个或是几个作乱的势力,咱们一起发力清了他,怎么样?” “嘻嘻,好啊好啊,我作中间人,我来做联络员……嘻嘻” 正文 28.结盟 这是一座偏院的厅堂。家具古朴暮气沉沉,壁间悬了两盏灯笼,古老的案座也点了两支大烛。两侧的高背椅子分别坐了五个人,左侧依次是鲁王爷,小王爷元昆和干瘦如柴的范师爷。 右侧是两位美丽的女士,年龄稍大,若莫二三十许,雍容华贵的紫裙丽人笑容如花:“王爷您说的极是,本宫深感佩服,风云变幻,有本事有能力者一遇风云便化龙。可惜了,本宫这次重出江湖,一是为了那丹方和灵药而来,二来顺便带小女开开眼界,习武之人闭门造车不是良策啊,所以……” 旁边女孩一袭黑裙,衣黑,肌夫却晶莹如玉,瓜子脸眉目如画,尤其那双深潭似的大眼睛,真有令人着魔的勾魂摄魄魁力。 背系长剑,系带在恰到好处的酥脑结了带花。小蛮腰被皮护腰扣得瘦小盈握,黑色的百宝囊外面绣了一头栩栩如生的展翅白凤凰。看年纪,十六七岁花样年华,秀丽中有股飒爽英气,让同是色中饿鬼的鲁王爷两父子眼放精光,血脉澎湃,尤其是小王爷元昆,更是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垂涎三尺,恶形恶相。 小女孩毫不示弱,明眸冷冷扫过小王爷,满是嫌弃不屑之色。这时,干瘦的范师爷开口了,“西门宫主,贵宫息隐江湖十余载,悉心调教年青一辈,这次携精英弟子重现江湖,就只为了这区区二事?呵呵呵。” 范师爷干如橘皮的脸上浮现出阴阴地笑容:“王爷雄略大才,此风云变幻之际,欲邀同心同德之士共襄盛举。江湖道上素有一楼一线两神宫的美传,贵宫传承渊源,底蕴深不可测,人脉宽阔,加上本王府的襄助,江湖霸主之位指日可待啊!” 不得不说,范师爷的口才甚好,西门宫主雍容的面魇上神色蓦地一动,刹那恢复了正常,速度极快,但还是落到了鲁王爷和范师爷眼睛里。 肥胖圆滚的鲁王爷眯着小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本王素闻西门宫主虽为女身,可文韬武略皆不逊色于男儿,甚有过之,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西门宫主衿持的微微一笑:“谢谢王爷繆赞,西门愧疚,只是西门确实是奉了老祖之命,以寻找……” “哈哈哈,西门宫主无须担心,区区小事儿而已,范师爷?” 范师爷拿出一株干瘪如残莲状的事物递给西门宫主,“王爷吩咐,这株空青是送给西门宫主的礼物。丹方即刻派人去帝都百草阁查探,一有消息范某第一时间通知宫主。” “西门谢过王爷的慷慨大方” 高贵的西门宫主见状,不禁喜上眉梢。 停顿了稍许,范师爷轻声问道:“西门宫主所言地老祖是魅魔夏前辈还是玉魄周前辈?” 正仔细打量着药材的西门宫主猛然回头,盯着范师爷良久,“王爷身边真可谓是卧虎藏龙啊,范师爷对本宫可谓是了如指掌啊?” “哈哈哈,西门宫主莫恼,他是替本王密切关注江湖而已。” “西门不敢,只是事关本宫隐秘,还请王爷和范师爷见谅。至于联盟一事,事干重大,西门还得征请老祖意向,会尽快给予王爷您答复,不知可行否?” 西门宫主笑着说道,看着鲁王爷和范师爷二人,神情有些玩味,高深莫测。 正文 29.礼物 面目枯瘦的范师爷缓缓说道:“范某不才,就替王爷作主了。西门宫主乃是江湖魁首,深知缄口之道,范某就不废话了。请替范某向贵宫二位老祖问候一声,就说长生殿的范同给二位老祖请安了。” 西门宫主闻言脸色突变,“九幽冥神范同?你不是和凌霄殿的千里河山清虚道士……”,“呵呵呵,江湖谣传而已不足为信,老夫和王爷皆已显示了极大的诚意,还望西门宫主不要令我等失望才好!”范师爷范同瞪着死鱼眼睛,气势蓦地散发开来,室内顿时一片阴森晦暗,隐隐约约蕴有鬼哭神嚎之声,极为可怖。 “哼!冥神前辈,是要在我和我女儿面前显露您的九幽冥寒神功吗?”西门宫主玉手轻拂,身旁的女孩才得以从重重恶魇中醒悟,骇得花容失色。 “非也,老夫只想提醒宫主,虽然当年和清虚杂毛是两败俱伤,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作为主盟一方,总得让盟友看看实力才能进一步更好的合作,对吧?西门宫主?” “哼,本宫主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三天之内回复。王爷,谢谢您的礼物了,西门告辞。” 两母女走后,鲁王爷和范同依然未动。 “师爷,这个女人靠得住吗?” “哦,王爷您放心,西门亭作为这代逍遥宫主,还是很有作为的。她自身修为,胆略,见识皆数一流,更何况上头还有那老妖婆替她撑着。尤其是逍遥宫素来声名狼藉,本属魔道宗门,和自诩正义之士的白道中人乃天生死对头,这是不可能化解的因果死结,所以值得我们下功夫拉拢与收编。” 范同以他丰富的江湖阅历和人生经历作出了最后结论。他或许是立功心切,也或许是内心里根本没有在意过,忽略了高傲华贵的西门宫主是个女人的事实。哪怕再高高在上的宫主,骨子里依然是女人的思考方式和行为模式。 “嗯,这个小事交给昆儿去做就行了。” “谢父王,我一定会让逍遥宫那群娘们服服贴贴地听从指挥,我这就去制定计划……”,看着匆匆如火的元昆,范同暗自叹了口气。 “师爷,帝都那边须要你跑一趟了,太子殿下火急火燎地要催死人啊!” 肥胖的鲁王爷显得坐立不安,“郭瑜那笔藏珍还没发现,七省都指挥的行都司军费扣除额还没到位,十三笔边银收缴不足要求延期缓缴……,徐宗又死了……该死的!就因为人手不足呀!该死的黑豹!该死的秋瑶瑶这个小婊子……”,等鲁王口沫横飞一通,发泄完怒火后,范同徐徐说道:“王爷休怒,我已将情况汇报给殿主,他老人家同意了您的请求,特批一批款项,不日由专人送来,可解燃眉之急。只是您答应的丹方……”。 “哈哈哈,师爷你放心,我动用了隐藏二十年的暗子,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个丹方拿到手,或许你到帝都就可到手了……”,范同微微颔首,“那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王爷,家里的安排我是这样计划的……”,燕京城东郊莫愁湖颇为,有座面积颇为宽阔的庄园,名叫春秀园,阁台亭榭,小桥流水,桃树杨柳,一应俱全。三更末,秋寒袭人,除了巡逻的更夫之处,家家闭户,每一条街巷皆寂静无声,真像幽冥里的黑暗世界。 在黑暗中活动的夜间族类,尽量借道街巷行走,悄无人烟,活动极为方便,越屋飞檐毫无阻碍。 两个黑影,悄然接近春秀园。春秀园内部,是五进大院,外表当然比不起燕京城里的任何一所庄子豪华,内部却复杂多多,连一间耳房也别有洞天,重门叠户进出不易。第三进正屋的几间密室,每一间都设有格局怪异的小厅堂,贯穿的走道四通八达,进入后有如侧身迷宫,陌生人无法分清进出的门户。 重要的走道,铃铛响绳等小巧报警机关密布,且还有警觉心特别锐敏的人把守,连自己人出入也曾受到盘查,陌生人难越雷池一步。 夜已深,这间密室中依然灯火通明。 上座的长案摆放了不少卷宗,共分三色:红、绿、白。红色卷宗,右上角盖了一个黑色四爪幡龙图案,上面还有个火焰的图案,形容十万火急。 案牍后面的三个人,都是穿着黑衣锦袍的中年人。中间那位三角脸,留了胡须,眼神犀利,脸色泛青。正是燕京民间人士,恨之刺骨的东城刑缉司司首,绰号叫剥皮鬼判的张阳交。对内,他是春秀园园的管事之一。 春秀园有好几个管事老爷,管的到底是什么事,外人不可能知道,所以外界人士干脆称他们为大爷。有权势的人,都被称作大爷。 两侧也各有一排长案,各坐了两名地位稍低的人。 剥皮鬼判翻动着红色卷案,一面阅览一面品茶,脸色不时变幻。 “这是说,最后失去线索的地方,是秦岭西侧的狮子崖?”他向右侧的人问:“那一带渺无人烟,你们居然查不出一个瞎子的去向踪迹?” “张爷明鉴。”右侧人的态度并不怎么顺服,说的话充满挑战意味:“平常的瞎子当然可以任杀任剐,开义候温将军的谋臣瞎剑书生,就不是咱们的这些武林高手所能对付得了的。已经半年了,咱们能查出他最近的行踪,已经很不错了,张爷如果指望咱们能抓住他,未免异想天开。” “你给我听清楚了。”剥皮鬼判恼火地猛拍案面:“异想天开也好,要想阴间关门也罢,总之,你们必须尽一切所能去追查。” “派兵去查?查秦岭的狮子崖需要十卫兵马。” “胡说八道!当初抄温将军的家,只抄出一千八百件珍宝,其中还有数百件奇珍异宝杳无踪迹,藏匿在何处,唯一知道的人是瞎剑书生,抓不到他,这批价值连城的珍宝就毫无希望,王爷……”。 紧闭的密室门,突然自行开启,首先刮入一阵风,然后是一声鬼啸,涌入一阵灰雾。 灯火摇晃,鬼气冲天。 剥皮鬼判左手一抬,三道冷电破空而飞。右侧那人大喝一声,跳上案长剑出鞘。 又一声刺耳的鬼啸入耳,黑影飘入,大袖一挥,三道冷电投入袖影中,人影幻现。 幽光满室,幽暗也满室。室外地飒飒秋风呼啸,各种奇异的隐隐声浪时高时低,忽远忽近,莫知其所自来。 正文 30.讨债 “天啦,黑豹……” “啊!怎么来了两个黑豹?我的老天爷……” 剥皮鬼判看着烟雾里冉冉浮现的两个身影,心如落入冰窖里面,寒彻入骨,但并不十分的恐惧。黑豹作为杀手界的最神秘人物之一,出道五年来从无失手,信用颇佳,且从未有过滥杀无辜的记录。 “你们到底谁是黑豹?”剥皮鬼判硬着头皮上前,身材较高的人影说话:“我是黑豹,张老爷,上次清除孙三爷我的花红是一万五千两,只收到一万,尾款五千不但落空,而目,还有杀局等着我,送尾款的中介也送了性命。张老爷,你说我该不该讨取我该得尾款?” “该!完全该!”剥皮鬼判刹那间浑身冰冷,面色苍白地说道。 “你派真的穿心箭朱洛远走边关,是怕黑豹追证吗?” “是的,他回来告诉我雇的杀手是黑豹,我便预感到有点不妙。”他的神色很是沮丧:“等到他说出灭口失败,我知道大事不好,本想杀了他灭口的,但冯夫子怕影响军心,只好派他远走边关,负责催缴边银与联络边军。” “灭口是你下令授意的?” “这是惯例,必须灭口。” “对付我的那个杀局也是你布置的?” “是范师爷亲自策划的。” “那些人底细呢?” 剥皮鬼判面惨白,身体颤栗,连忙摇了摇头:“人手是由范师爷亲自指定,冯夫子协调,我……我只听说里面有个叫……落魂剑客的人……” “慈姥山那次呢?” “是惊天一剑那个组布置的……金雕射手是范师爷从边军里借调来的。” “里面有个用毒针的和一个书生是什么来路?” 身材稍矮的黑豹问道,声音轻灵悦耳。 “用毒的叫追魂针,蛮夷那边杀了权贵,跑到这边托庇范师爷门下躲灾的。书生是冯夫子邀来的高手,好象是逍遥宫的人,可这次都死了。” “范师爷是谁?” “王爷的师爷,其他的我不知道。” “没你事了,剥皮鬼判?你剥鬼皮判鬼案去吧!” 这里是城北郊外的一座巨大园林别野,一连串独栋小院院星罗棋布,但天一黑,这里鬼打死人狐妖出没,有人称之为鬼屋。 这座客厅非常宽广宏伟,家具豪华有如公侯宅第,蝉纱明灯只点了六盏,光度缥缈昏暗。 江星和依然是黑豹装扮的云苏高坐在饰有虎皮的主座大环椅内,双手玩弄着一把制钱,成一串丢过来,再一贯贯丢过去,全厅响起制钱飞来飞去的“叮叮”声,清脆悦耳且有节拍。叩指一弹,飞出一枚制钱。“啪”一声响,挂在两丈高的一盏蝉纱圆形灯笼,摔落堂下跌破了,幸好烛火一闪即灭,不会引起燃烧。少了一盏灯,光线又暗了些。 光度愈暗,鬼怪的形象愈恐怖,两个黑豹的形象更加猙狞。 “叮”一声脆响,另一枚制钱,击破了漆金雕架上的一只水晶八寸飞鹰。 “江大哥,那几个妖道会不会来啊?” 云苏无聊地玩着制钱,眼巴巴的看着江星,诡异的装扮上一双亮晶晶的明眸,更显诡异。 “会来的!都是积年老妖了,树要皮,人要脸,更何况是名扬天下的邪魔至尊……” 江星声洪嗓大,气势磅礴。 “他们是人吗?万一不要脸咋办?” 清丽高冷地一线天天子也会作怪,而且口齿伶俐,刻薄。 “小心!他们来了!” 修为高深的云苏示警,“要不我用九幽冥雷……”。 “不用!这也是修炼的过程,你替我掠阵,让我看看名震天下的冥魔三血仙是个什么德性?” 江星心神坚强,斗志昂扬,气势睥睨,看得云苏头罩下的脸庞通红,眼神怔然。 窗外,树影摇曳,月光将树影投射在窗纸上,像是鬼影在摇动。 客厅门洞开,他面向门外,双目敛神间,宛如聆听到一阵古老苍茫的晦涩道音从脑子里那一团仙决青云深处飘荡而出,他似懂非懂,神奥莫测。 他浑身气机无声无息地运转,精气神饱满而空灵,心神剔透,念头皆无,浑然忘却了自我。一股股神秘的热流,从心脉四穴之地汩汩扩散而出,涌入四肢百骸,滋养血肉,激活潜能。 客厅里仅剩的灯笼里火焰突地一跳,再跳,第三跳颜色全变了。火焰的长度也变了,由原来的两寸变成三寸,但焰径却缩小,拉得小小地,颜色转青,然后变绿。 原来只是昏暗的大厅,变得一片惨绿,鬼气冲天,血腥冲鼻。从血腥中,可嗅到另一种若有若无的发霉气味。 “咦!”门外传来了惊噫声,啪一声响, 灯笼里的火焰全部熄灭,大厅陷入沉沉黑暗中,仅有的光源,终于熄灭了。 “江大哥,他们人不少呢?嘻嘻,好玩……” 云苏看到凡俗间的这些不入流的法术,竟然也觉得新穎奇特,兴奋不已。 黑暗中,阴风乍起,气流激荡,风啸声有如鬼影“咻咻”,隐隐约约。 蓦地砰然大震,门窗同时毁塌,罡风呼啸,黑雾狂涌而入。 三个披头散发的厉鬼,同时出现在大厅里。 六只鬼手挥舞,激起无边阴风,绿色闪电狂舞,鬼声“咻咻”,整座客厅刹那间变成了阴曹地府,鬼哭魔嚎已非阳世间。 “砰嘭……” 真正的震耳爆裂声随之,几张木椅四分五裂,连墙壁上的灯柜也轰然崩塌,碎屑四溅,声势惊人。“啪”一声怪响,白光乍闪,耀目生光,一被白热的火弹爆炸,全室通明。 三个厉鬼开始察看三人合击下的成果,大厅断壁残垣的形状令他们心中狂喜。 没有人能在这空前猛烈的三股阴风袭击下,能侥幸保全性命,绝对没有。 “哥,他们在找什么呀?” “哦,他们在找蚂蚁,三支脚的蚂蚁。” “噗嗤……哥,有三支脚的蚂蚁?” 灵黠聪穎的小姑娘改变了称呼,见江星毫无介意,心里美滋滋地。轻灵婉转的声音响彻,无疑平地炸雷,轰得三个厉鬼头昏脑胀,心神俱骇。 正文 31.沙包 “有狗屁的冥魔三血仙,就有三支脚的蚂蚁,嗯,癞蛤蟆也行。” “咯咯咯……哥你又说粗话……” 云苏笑得花枝乱颤,妩媚动人,看着诡异的黑豹装扮下的小姑娘,江星心底安详平和。 “小辈欺人太甚,毙了这俩个狗男女……” 三个厉鬼实在是受不了两人的热嘲冷讽,荼毒天下几十载,江湖多少名家高手、风云人物在冥魔三血仙面前低头顺眼,颤颤栗栗,当年三人名号足以婴儿止啼,万人避道。可在这两个年轻人眼里,狗屁不是,哦,是蚂蚁……。 三人瞬间列成三才阵形,六只鬼手齐齐挥出,阴风弥漫,劲气肆虐,煞气冲天,直令人魂飞魄散。 “哥……让我来……敢骂本……本小姐”。 好像是故意的一样,云苏嗤嗤一笑,纤纤玉手猛的握拳,而后一拳轰出。就如之前江星一样,毫无二致。 不同的是,云苏这一拳好像一点力道都没有,轻飘飘的,轰出来之后,速度也奇慢无比。 冥魔三血仙却在此刻感受到一种不妙的感觉,还没等他们确认这种感觉,猛的他们面前就分别出现了一颗平凡无奇的洁白小拳头。 “轰……隆……” 几乎在出拳的瞬间,拳头就如破纸般,毫不费力地突破三人合力击出的劲气波浪,倏然到了冥魔三血仙的身上,以他们深不可测的修为竟一点躲避的反应都没有来得及做出来。强横到无匹的力量在拳头落在他们三个人身上的瞬间,如同水银泻地一样,尽数宣泄了出来。简直如同一座大山生生撞在了身上一样,他们三个人在自己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被生生砸飞了,往那断壁残垣处坠去。 “嘭……嘭……嘭” 未等冥魔血仙三人开始愤怒,又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躯体之上传来剧痛,差点让他们直接吐血。云苏疾如闪电,出现在他们的身下,没有让他坠入断壁残垣之内,而是面无表情的一记记鞭腿,三人的躯体再次飞向客厅上空。 一抹精光在江星双眼之中闪过,嘴角闪现笑意,这小妮子的拳法简单,直接,仿佛蕴含着亘古不变地道理,大道至简啊……原来是这样子……。 “砰呯砰…….” 半空中,出现了无比奇异的一幕,冥魔血仙三人如同沙包一般,轮流被云苏拳打脚踢,一击比一击凶悍,嘴里还嘀咕着:“叫你骂叫你骂……”,三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竟连落下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云苏你歇歇吧。” 云苏乖巧的收身后退,还不忘向空中的冥魔血仙三人比了洁白的小拳头,可爱的威胁。 三人终于落地,个个鼻青眼肿,面色悲怆,惨白似雪。 “天啊,老夫横行一甲子,今天确被一个小女孩当作沙包给拳打脚踢,我和你们拼了!” “哼!” 江星不假思索,拔出军刺,哦,天煞刺灰白色的光芒陡然迸射,宛若惊电横空。 “天煞刺……”沉喝声如乍雷,房屋亦为之簌簌撼动,柱壁摇摇。 狂野横蛮的身影,阴险毒辣的天煞刺锲入六只大袖的袖网中,“哧吭”,棱刺破风刺穿劲流的锐啸,令人闻之毛发森立,心胆俱寒,腥臭的阴风八方迸散。 “啊”叫声凄厉,三个披头散发的厉鬼摇摇晃晃,分成三方,从破塌的门窗破空飞走了。 正文 32.随缘 秋天的阳光依然是明媚无比,秋风依然是和熙动人。 依然是那个温馨地农家小院,可在小燕眼里,感觉愈来愈别扭。院子里,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孩子,对,是个小孩子,小燕就是这么认为的。 翘着别扭地二郎腿,翘着俗气的三指兰花手,夹着烤得刚好七分熟的牛腩片……嗯?就往嘴里送?她不蘸汁的吗?牛腩片切得再薄,烤得再香也还是有股羶腥味呀?唔,她感觉到了……哦!我的神呐!不能……那红红的蘸水是少爷秘制的辣椒汁……虽然看着很美丽……。 “咳咳咳……唔哈……” “啊!我的……师祖奶奶啊!……唔……哈……” “云小姐,给,这是少爷特制的三清豆浆,解辣去火。” 看着涕泗横流,乱蹦乱跳,状若癫狂的云苏,小燕无奈的尽起主人责任。 一身农夫装扮的康兵和江星坐在院落里,就着几碟小吃零食,抿着高贵的葡萄酒。 “春秀园死了一个张阳交,留下了四个白痴,鬼屋那里废了三血仙”,“晤!是够狠。”他点头同意:“你留下来的活口把事情全都宣扬出去了,现在燕京城和淮安一带皆是沸沸扬扬,而且在迅速扩散。是他们自己出花红买杀手杀人,事后又想黑了花红,居然派人杀杀手灭口,所以杀手才找上门来,不能怪杀手狠,这叫做咎由自取,引鬼上门。” “嘘” 江星哈了一口酒气,摇了摇头:“这边所有的线头都指向了鲁王府,尤其是那个范师爷,我们楼里怎么没有这个人的资料呢?” “呵呵,被人洗了。” “我和小红,呃这个……云苏,核对情报时发现了问题,我们楼里绝对有人反水,还不止一个人。例如老杜那次……” “这边还是楼里?” “猎队老狼手里新进了一批人手,都是江湖上的狠角色,据说是奉了楼里指令。” “这边只是执行任务,那边应该是能接触到机密文档的高层人物,且有不亚如你的权限,起码在调阅资料上面。” “呵呵,康饼你放心,他们会露出马脚的。” “不过星哥,我有个疑问,为了几千两花红把你卖了,他们就不但心你侥幸脱身,会给予血腥报复吗?你那个天煞秀才的名头可不光是说来听的,这里面玄机重重啊。” “嘿嘿,有人想我死,好洗去印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着瞧吧。” “哦,瑶瑶姐在云梦洲找到了郭瑜私通蛮夷的书信证据,但传说中的珍藏不见踪影。” “臭婆娘贪心不足!弄不好是黄泥巴落到裤裆里……” “哈……哥,辣死我了,黄泥巴怎么会落到裤……哥,这又是什么典故?” 小丫头听了小燕讲了许多江星当年所说的地球上的幼儿故事,懵懵懂懂的她已深深陶醉在里面,不能自拔。 “就是有嫌疑的意思,官府衙门的事历来如此。” “哦,那瑶瑶姐不是很危险?” 面容黑黝的康兵意外的看了看云苏,微微一笑:“云小姐放心,瑶瑶姐不会有危险的,她是圣皇钦点的八方巡案使,又有御赐天岚玉牌在身,起码帝国里是没人敢动她。” “哇,瑶瑶姐威武!” 云苏辣得小脸通红,泪眼朦朦,却两手向天叫嚷着:“我要学瑶瑶姐……我也要御赐天岚玉牌……我也要威武……要名扬天下……”。 在天外云端,极其遥远的地方,浩浩巍巍地山脉横贯南北,逶迤曲奇,上面树木葱葱.繁花似锦.隐约可见猿猴嘻闹,鹮雀飞舞。峰顶有道山泉似银链般直贯而下,溅起的水珠托起一层云雾,溜出一列璀璨的彩虹,好一派逍遥仙境。 山峰顶处,一座仙气蔼蔼的宫殿巍然耸立,硕大无比的大殿内只有一男一女并排据案高座,两人面前一张晶莹的光幕正显露着云苏叫嚷的这一幕。 男子约莫中年,身着紫色道袍,身材健硕,面容硬朗,粗旷,一股清逸古朴的气质透体而出。此时神态怪异:“霞师妹……才多久不见,这是咱们的小云苏?……” 年若花信少妇,声音娇脆的霞师妹脸色一沉:“我前几天才用寄魂术查看过,且还留下了一抹神识在她身上,咋的?你这师祖认为我这个祖师奶奶不合格是吧?” “呃……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你是啥意思?” “小云苏在山上文文静静的,怎么去了凡俗……” “小云苏长大了,而且和我当年一样,遇见了花心的男孩,动情了!哼!” “嘶……霞师妹你怎么……” “我怎么老惦记着往事是吧?不好意思,这就是玲珑道体的特质。” 霞师妹脸上闪烁过一丝黯然,“这也是我和小苏儿的悲哀啊,玲珑道体?嘿嘿,道法天成,玲珑损神,一得一失两不亏,天道忒无情……” “好了好了,只要突破圣元境,你的寿元之忧就不是问题了。可小云苏……” “小云苏动了凡心,这个叫江星的小子心性尚可,比当年的你老实多了,且只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子,我看就随缘吧。” “就这小子?不咋的……咦?这小子身上有问题……” 师祖看着光幕里的江星,面露惊讶之色。蓦地,光幕一阵晃荡,光芒闪烁,“咻”消失不见了。俩人身影闪烁,来到殿外,猛然抬头望向天空,师祖沉声说道:“木老邪,你敢骚扰本座夫妇静修,又想找抽是吧?”天空中,朵朵白云倏然合拢,凝成一个圆脸白眉,满脸眯眯笑地老者容貌,:“袁兄伉俪莫恼,你们刚才查看的是老夫下界九重楼的长老,算是老夫的徒孙辈,哈哈,老夫不得不出手啊,不然老夫的面子往哪搁?” 师祖奶奶面露不屑,“呸!还你的长老,徒孙?我看又是窝里反的牺牲品!老阴鬼,你听好了,你那帮只知道窝里横的徒子徒孙斗个天翻地覆,灰飞烟灭地都不关我屁事,只是可别伤着了我的小云苏,否则别怪我翻脸喽!” 少女般娇嫩的声音里透着无边的煞气,直冲云霄。 木老邪白眉一扬,天空白云刹那间凝成各种形状的兵刃,刀、剑、戟……圆脸阴沉:“云霞仙子,你是在挑衅老夫?老夫……”,“叽里呱啦,吓唬谁呢?”师祖霍然朝天击出一拳,仿佛天地崩溃,山川塌陷,白云化成的兵刃和木老邪的面容都化作寥寥烟雾,随风而散。天上苍穹赫然出现了一个黑暗虚无的空洞,里面遥遥可见星辰光芒闪烁。 正文 33.掘墓 “哼,袁罡……别以为老夫怕了你们夫妇,老夫的五雷霆珠也不是吃素的……”。 四处逸散的烟雾又组成了木老邪的面容,只是颜色略显暗淡。木老邪恶狠狠地叫嚷,神色俱厉:“老夫前来只是找你们商谈这次古罗大比之事,你俩口子硬是要给老夫一个下马威是吧?那别怪……”,“咯咯……唉哟,木老爷子您不早说,失礼失礼了……袁二,还不请木老爷子下来坐坐?你这个二货……上面很凉快吗?快请快请……嘻嘻。” 大殿内,气氛凝重,压抑。木老邪白眉紧锁,圆脸阴郁严峻:“看来神君们也是意见不一,纷纷扰扰啊。” 云霞师祖肃然地说:“您去了碧游宫,他老人家怎么说?” 木老邪苦笑:“他老人家去了九天鸿蒙外,一直未归。老夫幸甚,蒙得金灵圣母垂询……” 袁天罡和云霞顿时神态严肃,肃穆的看着木老邪,等待下文。金灵圣母是碧游宫的两大主事之一,修为神奥莫测,且对他们多有维护,历来是袁罡这脉的精神领袖。 “圣母言:天机混乱,劫难将临…………” 秋高气爽,湛蓝地空中缕缕白云似絮似雾,分外怡然。 云梦洲城主府,阴沉着马脸的南宫城主与王长老面面相觑,苦笑着:“秋大人,人死为大,入土即安,本是常理,可你要去挖墓……” 秋瑶瑶一身深蓝的制服正装,据案高座,神态肃然,颇有气势。只是左手臂上的一只小黑貂稍许影响了她的赫赫官威,不过也证实了她确实是年轻尚稚,魔女的称号应该是说秋瑶瑶性情跳脱,善变而已。王长老和南宫城主相互对视一眼,神情有所缓和,“本使重申一点,这不是又去挖墓,而是重新堪验……堪查。绝不放过任何地蛛丝马迹,本使要给死者一个交待,更要给圣皇,给太宰,给我朝千万子民一个交待!我要……” 神情慷慨激昂地讲诉着,手里轻揉着恢复了元气,身材却变得娇小的黑貂,心里诅咒着,这两个绝不是好东西,本小姐就想挖开看看,尸体上有无钥匙或地图等之类的线索,哼哼,要让那个忘恩负义地家伙目瞪口呆,还有那个傻不拉几的神针织女……,可现在他们居然拦三阻四地,本小姐可忍孰不可忍。 “好了,本使就说这么多,还请城主协助才行啊,安排人手我这就过去,亦快不亦迟,圣皇和太宰他们老人家还等着本使的回奏哩。” 秋瑶瑶霍然起身,带着已经全愈的小红和另两个身体结实,神情彪悍的随从径直而出,毫不理会神色愕然的南宫城主和王长老。南宫城主阴贽的脸上迟疑不定,“莫非她…………”。 云梦洲城的西郊,有座高约五十来丈的小土包,树木凋零,草林稀疏,这是当地称之坟山的大凶之地,专门安葬死人之场所。 一个青石垒成的坟墓大开,一股熏天的恶臭弥漫整个天空,无孔不入。时处深秋,气温依然炎热无比,尸骸早已高度腐烂,除了几根磷磷白骨,尸骸整个都已化作一团污泥般的油脂,里面殂虫蠕动,蚊蝇纷扰。夹杂着衣襟绸缎,五颜六色,让人直欲恶心呕吐,神魂俱飞。 缠着江星发明的口罩,服下那个傻妞给的“清神丹”,姑娘拿着根树枝装模作样地在腐烂的肉泥里捣捣戳戳。 站在上风高坡处的众民夫,侍卫一干人等,皆看得毛骨悚然,心胆俱骇,道貌岸然的王长老把“静心咒”反复来回念了十来遍,一直小心盯着姑娘,眼神锐利如电。树枝近三分之一许捣在肉泥里,抽出,浓腻油脂成丝成线的垂连着,姑娘似有意无意地扬起树枝,黄褐色唾涎般的油脂顺着枝头往下滴……,“哇……” “呜哇……” 上风高坡处人影皆无,“静心咒”失效了,王长老纵然历经风雨苍桑,意志坚定,也被这骇人的一幕冲击得肝胆震颤,转身呕吐起来。 哼!真是一群猪猡兽,尘归尘土归土本是至高神的旨意,是自然法则,何来污秽一说,当然,这小妞的动作确实是恶心了点。 咦?有空间封印? 黑色闪电划空而过,一个暗黑色的戒指被黑貂抓在爪上,姑娘双眼弯成了月牙。 “该死的!死了都不透个信!” 姑娘扔掉沾满尸液的苏枝,愤愤不平。 “呃……秋大人,还是让郭都统入棺为安吧。” 王长老脸色青白,神情苦涩。 “哼!咱们走!” 一阵香风飒飒,留下了一汪泪水和遍地狼藉。 正文 34.噩耗 燕京淮河两岸,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对于最多承载百来号人的这艘三桅双层大船,毫无疑问属于忽略不计的对象。 底层一间密舱,灯火通明,香气扑鼻。西门宫主一身华服,隔着条案,据坐上首,姑娘依然是黑色的劲装,倚立一旁。左侧下首赫然坐着圆脸小眼的朱公公,一身富绅打扮,身后站着二位身材魁梧,眼神冷厉地侍卫。朱公公此刻笑容可掬地说道: “西门宫主,行大事者岂能拘于小节?您还得三思啊!” “哼!本宫主到是想吃下这块肥肉,但也要消化得了啊,鬼见愁秋寒秋大人虽然修为殆尽,可毕竟是你们帝国的巨头之一,且手里的神机营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还有个背景深厚的好女儿,您不是修炼界中人,您不知道凌霄殿意味着什么……”朱公公白皙的脸庞有些发僵:“凌霄殿?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师门不是上界宗门吗?听说上界有规距不能参与我们……”,“咯咯咯……您以为规距是什么?君要臣死臣必须得死?拳头就是规距。” “那西门宫主你的意思是?” “去帝都对付鬼见愁秋寒的事免谈。云梦洲的君山岛本宫可去一趟,如果侥幸事成,除了丹方和那株九叶丹心兰,还需加上一株空青……” “好吧,成交!” 马车上,江星舒坦的躺在软塌上,两手垫着头,随着马车摇摇晃晃,似睡似眠。一旁,依然是书生装扮的云苏蹲在角落里,一个硕大银盘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零食小吃,正和小燕如同两只老鼠“叽叽喳喳”分食着,嘻闹着,马车里一派温馨可人。 “咻” 突然马车空间里一阵波动,一个玉简兀地出现江星头上。江星懒懒地用手一抹,一个渺渺光镜浮现,“小星星,事情不妙!”满脸虬须的苏青意外的出现了,大吼道。 “咦,怎么是您?苏爷爷您别急,慢慢说。” 心里甚是惊讶,江星还是安慰着苏青,毕竟是他和康兵的后台。 “金婆娘不见了” “啊?怎么回事?” “这个臭婆娘!趁着楼主去了九重天,她用天雷霹雳珠炸伤了盯着她的一线天的二位长老,并偷走了楼中一些神级灵丹丹方和九重云梭,他娘的,该死!” “嘶……丹方?九重云梭?” 江星愕然,丹方可以不计,每个有底蕴的宗门都有灵丹丹方秘籍作为门派核心传承,只是多少的问题,九重楼亦不例外。但九重云梭可是楼中重宝,江星作为长老也仅仅从远处看过两眼而已,这是神级飞行法宝啊!它的通体用料,锻炼手法都是九重楼中最高机密。传说中九重云梭为上界直接制造,防护能力和速度在这个大陆可是数一数二的,整个九重楼才有两艘,怎么会给一个副楼主偷走?他楞楞地看着气色败坏的苏青,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青看着楞楞地江星,有些羞愧和内疚:“小星星,呃…臭狐狸在酒里下了药,把楼主给我的钥匙灵符偷走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抓住了她的姘头三炮,他说臭狐狸很可能找你去了……” “啊?苏青爷爷您别吓唬我,您知道我的,胆小怕事,平时连个鸡崽都不敢杀呀!金副楼主她老人家找我干吗?我一清二白豆腐渣一块……” “她听说你有一线天天子的消息,金喜就想得到那副画轴,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掌控画轴就可突破至仙界……他娘的这臭狐狸,想长生不老想疯了啊,小星星你可要小心了,爷爷我和你裴爷爷正往云岚大陆赶哩,千万要躲好啊……” “咻” 光镜消失了,跟着消失的是江星的三魂七魄。九重楼的副楼主……九尾狐……神级高手……,想想平时她那副智珠在握,风清云淡的模样,纵然是出身于诡谲尔诈的集中营地球,江星依然心底一片冰冷,悲怆。这是叫我和姚明比打篮球吗? 正文 35.危机 “少爷” “江大哥” 又一次面临着生死决择。马车外的天空,开始渐渐地昏暗下来,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显然秋后的暴雨即将来临。 江星虽然在平静地轻笑着,但眼中却放射出可怕的阴森光芒。前世的地球,今生的云岚大陆,林林总总的血雨腥风,枪林弹雨,哪一次不是在生死边缘煎熬,徘徊,但最后呼啸而去的还是自己。 神级高手……九尾狐?呵呵呵。 风雨欲来的生死危机,再一次激起了江星骨子里生来俱就的暴烈及狠厉。他毫不绝望,他要为自己的生命作 抉择,为生命而全力奋斗,为保命而下最大的赌注,筹码就是一面生一面死的阴阳币,无他耳。 “云苏,我需要你的帮助。” “哥……我……好好,我帮……” 心性无瑕的女孩突然一阵莫名地心慌悸动,看着平静淡漠的江星,她感觉到忽如其来的悲怆和恐惧,她结结巴巴地回应着。 “去韩家庄,帮我保护好小燕他们,我欠你和你二师兄一……” “算了,上次的账还没还呢。” 江星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能做到……我不要听你说还我的账……我……”激动的女孩扑到江星面前,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洁白的面颊通红似朝霞,她勇敢的注视着江星,清澈的双眸里晶莹剔透,盈盈欲滴。但女孩依然坚强的看着他,眨也不眨。 “我要和你一起,一起战斗!” “不行!” “为什么?那个狐狸找的是我呢!你可以告诉狐……”, “你胡说什么呢?我罗……江星是个男人,是个裆下有……堂堂男人!”, “不准说粗话!哥……哦……我知道了……我……我好高兴……”。 小女孩刹那间眼睛里熠熠生辉,亮若星辰,脸庞红似飞霞,语无伦次“哥……我……我要……要和你一起抓狐狸。” “呃……那是杀手里的宗师,杀戮技能,经验,修为……神级高手,不行。你乖……” “喔,你是嫌我修为差劲?在那个小山坡我……” 江星回想起中伏的那个小山坡,那个硕大无比,鲜血淋漓的大洞,看看面前撒娇地粉嫩女孩,他兀地打了个冷战,连连摆头。 “不行不行!女孩子应该手持鲜花,香囊或是……女红也行,而不是和我去打打……” “那好,我就去做女红好了,祖师和祖师奶奶都夸我的女红是山上最棒的。” “嗯,瑶瑶姐更是送了个神针织女的绰号给我,我还没开张哩,咯咯咯……” “你……就不能听我一次话?” 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孩,江星委实头痛。他宁可自身坠入九重深渊,也不愿女孩沾上一星点阴霾。 “哥……你也要听我一次嘛,啊” 小女孩用上了天赋本能,艳如桃花的面颊在他的胳膊上磨来磨去,明眸春水汪汪,两只小手揪着江星腰间的肌肉使劲的掐捏着,娇声嗲气的说道:“衣裳破了我可以补,保护我是哥的责任……对不啊?” 老天爷,九尾狐……你快来吧!天呐!真是一个小妖精,这日子没法过了。 韩家庄密室,接到小师妹十万火急令赶来的韩老爷子,在云苏的胁迫下,无奈的屈服了。在他看来,一记九幽冥雷足可让九尾狐魂飞魄散,何必多费周章?不过,韩老爷子内心里还是很佩服江星,敢以自己的生死来布局算计一个神级高手,且是以智高狡诈闻名天下的杀手宗师级人物,孰天才孰疯子?只有看最后结果了,也许皆有可能。 “星哥,真不需要我留下?” 把手头所有的信息交付于江星后,楞楞地看着江星,良久良久,康兵沉声问道。 “你去云梦洲,那里将是风云中心点,看着瑶瑶,别让她捅出漏子来,嗯……就说我迟一步赶来汇合,去吧。” “噗通” “康饼你这……他娘的你这是干嘛?” 正文 36.血咒 密室里,韩老爷子,云苏和小燕侍女们都呆住了。 康兵,少爷从儿时起的玩伴,一直和少爷风雨共舟走到如今的康大执事,赫然给江星跪下了。 江星大惊失色,闪过身就要拉起康兵。 “星哥!这个头现在不给你嗑,我怕没机会了啊!” 康兵神情凄厉的大叫,平时憨厚的脸上一片痉挛,两眼血红的盯着江星:“哥,有几句话让我说完,我马上就走。” “哥,六岁时是你把我从青皮蛇手中救回来,去偷药给我养伤,去偷吃的给我饱肚,我康兵才得以活了下来。” “你然后费尽心思让我们俩进入九重楼的黄泉训练营,是想给我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更是想让我学些保命技能,不再受人欺辱,我心里清楚啊!” 康兵哽咽了一下,抬头看着江星,面容凄厉:“我真的恨我自己愚蠢,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学什么都比别人差,每次淘汰比试,其实都是你用一身的伤和血换来我的留下名额,我该死啊!我从来没有帮上过你,却老是拖你的后腿,我……” “住口!” 江星脸色极其阴郁,愤怒地大吼着,云苏泪眼朦胧的抱着他的手臂,怯生生地说:“哥……别生气了,让康大哥说完他的心里话吧,不然心神过于压抑,对他的修为提升尤其不利……” “哥,知道你不喜欢听感恩的话,我也不说了。这次你大难当头,我依然帮不上忙……但我听你的,去瑶瑶姐那里,我会看着她的,她就是我的亲姐。” 跪在地上的康兵深深的看了江星一眼,忽然脸色平静下来,幽幽一笑:“哥,你还记得我们俩诱杀回龙真人那次吗?” 江星心底“咯噔”一下,有了不妙的预感:“你是说……?” “对,其实回龙真人手里有一颗三生大咒丹……” 韩老爷子和江星脸色大变,江星闪身而上,欲掐住康兵喉咙,康兵摇了摇头:“哥,来的路上我已经吞下,就让我把后面的血咒完成了吧!” “该死!你怎么……你他妈的……康兵……你……你狠!” 江星红着眼盯着康兵,神情悲哀,脸色痛苦纠结。 “康小哥,吃了这补元丹再立血咒吧,唉!”韩老爷子钦佩地看了看康兵,暗自叹了口气,三生大咒丹亦名三生三世替命丹,是传说中上古神界之人为了役使下属和奴隶而炼制的一种歹毒丹药。 主人所受的伤害可转移至奴隶身上,等于就是主人的替死傀儡,直至灰飞烟灭才算解开诅咒,不然一直延续下去。由于牵涉到了神魂秘奥,诡异莫测,丹方不详,配方不详。高居上界丹药界里十大无解之丹的首位。 “吾康兵,以吾神魂明誓!眼前之人,名江星,唯吾毕生之手足,汝伤之吾先伤,汝亡之吾先死!吾以吾三生之神魂为祭,三世血肉作祀,与汝消灾,替汝弥祸,吾康兵,恳请青天黄土为鉴!恳请日月星辰为鉴!恳请各路神仙佛魔为鉴!” “轰……” 一声巨响,密室兀地摇晃了一下,天地间一丝玄奥神秘的气息突然出现,环绕着康兵和江星盘旋了几息,消失不见,江星和康兵同时有了对方的感应,玄奥神奇之极。 “哥,我走了。” 康兵恢复了憨厚的本色,脸上竟然还有惬意的微笑,若似灿烂的秋花。 江星低头蹲在地上,神色黯然,晦涩难懂。 众人送康兵至门口,只见他身影一晃,倏地消失不见。此时天空暗淡,狂风肆虐,雷电轰鸣,“哗啦啦”暴雨傾盆而下,天地间一片汪洋,夹杂着狂风,宛若未世来临,令人心悸。 正文 37.怨气 大雨倾盆而注,闪电一次又一次的撕裂了黑漆漆的天空。 小梅山御封亭东面里余,山麓下的 一栋别墅阴暗沉沉,依稀可见零星灯火如鬼火闪烁,花木扶疏的庭院除了漫天风雨声,如坟墓一般的寂静。 这里距燕京城仅五六里,御封亭虽然允许游人前来瞻仰,但鲁王府派有专人管理、照料和巡视,经常列为禁区。比方说,鲁王府某一位王亲要来,附近就宣布戒严。这里,是鲁王这一支家族的圣地,是鲁王获得分封的纪念性皇家建筑,因此附近的居民,多少沾了些王府的光,治安情形十分良好。 别墅的别院大厅大门紧闭,狂风从窗口扑进了大厅,大厅内唯一的一盏 油灯飘摇不定,好似随时都能熄灭,荧荧的黯淡灯光,让大厅内的鲁王和他的儿子元昆的身影在墙壁上不断的抖动着,好似两条扭曲的怪蟒。 端坐在大厅正中木榻上的鲁王脸色 阴沉,细长,狭小的双眼眯着,冷酷阴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恭敬的站在他面前的元昆,过了许久才从那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高大魁梧的元昆慢慢的弯下腰,同 样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狂风在空荡荡的大厅内咆哮,疯一样朝那油灯扑过去,却死活无法将那一盏暗淡的灯火扑灭,秋风瑟瑟,发出了愤怒的啸声。 盘膝而坐的鲁王两只手轻放在膝盖上,不断的掐动着古怪的印决,渐渐的,狂风环绕着他的身体急速盘旋,渐渐的化为一道淡黑色的风龙。 风龙急速的飞行,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那油灯也猛的一跳,光芒亮了不少,灯焰纹丝不动。 鲁王急速的掐着印诀,淡淡的说道:“若是你中用,凭着燕京城里的青梅竹马,就该把那小丫头弄上手。若是你娶了秋瑶瑶,我还用忌惮什么?” 元昆的腰弯得更加厉害,他无奈的咕哝了一句:“秋瑶瑶,她,似乎喜欢上了那个叫做江星的小子……”。 “十年前的小叫花子,现在‘理所当然’的东家,九重楼里最年轻的长老?” 风龙猛的发出一声咆哮,划了一个巨大的弧形扑向了元昆,将他打得飞起,重重的撞在了大厅右侧的墙壁上。 元昆闷哼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乖乖的掠回了原地,老老实实的弯腰站在了那里。 “所以,我才说你是一个废物!你连一个小叫花子都争不赢,可怜啊!我还指望你以后继承我的爵位么?”鲁王阴沉的说道:“你那几位兄长都是废物,原本以为你有点出息,哪知道更是废物!你和那小丫头在燕京城里朝夕相处有十来年吧,还比不上……蠢货!” 鲁王狠狠的瞪了元昆一眼,怒道:“看看你白长了这身肉,那小叫花马上大祸临头了,我已经安排冯夫子和元吉去了云梦洲。” “父王!您……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元吉他……他只是庶出子弟啊!” 元昆大惊失色,“噗通”跪下,连连磕头不止,稍许,头上血肉模糊,甚是凄惨。 “哼!庶子又怎么样?也还是我的血脉,你们几个嫡系有这本事吗?” 鲁王恼怒道:“若是今日有律察司作为我家的后盾,哼,郭槐那帮老鬼,敢动我们这些藩王亲王的脑筋?” 元昆伏在地上-不敢吭声。鲁王继续骂着吼着,心头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他从坐着的木榻上抓下了一块坚硬的木柄,重重的丢出去砸在了元昆的脑门上。一声闷响,元昆被砸得仰天翻倒,额头上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就好似喷泉一样的冒了出来。 鲁王怒骂道:“你这废物,若是你能把秋瑶瑶小婊子勾搭在手里,郭槐他们怎敢如此的嚣张?有律察司做后台,就等于有整个刑部做靠山,郭槐那不得好死的东西,怎会提出要收回各藩王亲王手上的军政大权?就算他提出来了,其他亲王藩王交出了权力,也没人敢动我鲁王的一根 草!” 他咬着牙齿发狠道:“若是你能将 秋瑶瑶勾搭上,这次我又怎会被逼得和元世民结盟?你当卿相弼宰他们那四个心狠手辣的老鬼是吃素的么?他们如今还不知道怎么盘算着对付我哩!” 愤怒的拍打着木榻,鲁王咬牙切齿的说道:“有了律察司,朝中哪个大臣的隐私机密不在我手里?他们敢不听我号令?” 正文 38.浑水 三更时分,鲁府的三百私兵护卫开始于那别院外大街上列成队伍。这些护卫一个个粗壮精悍,身披全套铠甲,犀利冷酷的眸子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这些护卫都是鲁王的直系族人,对他忠心耿耿。护卫的首领,也就是鲁王的十八位贴身的保镖,更都是宗师巅峰的水平。 蹲在街对面高楼上的江星,看到鲁王在十八名护卫的簇拥下走出了大门, 立刻发出了大声的命令:“杀!” 以雷霆万钧之势,在鲁王的别院大门 外公开袭杀鲁王,这是江星制定的“浑水”计划。要造大声势和影响,还有什么比在王府别院公然袭杀一名王爷来得更容易? 无论得手与否,朝廷都会派出镇国高手前来查验,很可能不止一个。到时候九尾狐……嘿嘿,想起韩老爷子惊愕的神情,江星不禁宛尔一笑,这可能亦是老狐狸心底的谋划。凭着江星和云苏二人去对付年龄比他俩加起来大上几倍的杀手界祖师级人物,韩老爷子可不敢冒这个险。宁可面对千军万马,绝不可独自面对师祖奶奶的问责,这是韩老爷子百年来的血泪苍桑,也是他最基本的底线和原则。 ‘杀’字刚出口,云苏已经挥出一张江星给她的轻巧型弩机,轻轻一扣。 “嘭” 轻巧纤细的弩机喷出一蓬银色的流星,数十道箭矢于那一瞬间被云苏连珠射出。那一刻,好似一团银色焰火在那高楼上迎着风雨绽放开来,银色的流星朝那三百护卫倾盆而下。 这个小弩里面加搀了炼制军刺剩下的最后一点陨铁精。以云苏即将踏入仙门的强悍实力,她完全的发挥出了这柄弩机的威力,甚至超过了江星。 这数十道于那一瞬间喷泻而出的银色流星,足以将鲁王的护卫队伍打得一团稀烂。这些护卫本能的挥动兵器,扫向了满天扫射而来的银色流星,惨叫声不绝于耳。二十名一线天的死士拉开强弓,将那带着蛮夷族标志的长箭胡乱的朝那些护卫射了出去。他们的臂极其强大,虽然射箭的速度比起云苏慢了千万倍不止,但是箭矢上附着的力量强大了何止百倍? 一支支闪动着诡异光芒的箭矢破空袭 .来,将一个个鲁王的护卫射了个对穿,顿时血花四溅,惨叫声接连响彻大街夜空。 在那一瞬间,在十八名护卫首领保 护着鲁王朝大门内退去时,江星动 了。 黑暗的天空中,雷霆响处,一道道刺目的电光闪过。 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了护卫中间,他的双手双脚顺着玄奇的法诀或踢,或抓,或拳或掌,每次都要腾起一大片血浪,腾空一大片区域。 同样有着隐秘修为的鲁王怒斥一声,数条巨大的风龙从平地里卷起,锋 利如刀的风龙双翼朝江星身上削去,他愤怒的喝道:“无知小狗,你好生狠毒!” “呯呯” 江星闭上眼睛,扔出了两个小瓶,两声脆响,强烈地白光乍现,黑夜里,鲁王以及他所有的护卫双目被那刺眼的强光所刺激,他们于那瞬间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弹指的时间。就这一点儿停滞,“咻”,灰白色的棱刺已经戳进了鲁王的头颅。 正文 39.得手 鲁王体内的法力被军刺戳散,身体的防御力降低到最低限度,鲁王受这含有陨铁精箭的数十箭射击,头颅顿时炸裂开来,化成点点碎屑,颈部一截也被箭头上所带高温烧化,化为一段散发着焦糊味的烤肉,凄惨至极。 凄厉的尖叫声从别院门口上传出, 面白如纸的元昆尖叫着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江星森冷的看了元昆一眼,夹着云苏飞掠而过,站至那高楼上朝着元昆比划了一个不怎么雅观的手势,转身就走。那些潜伏在各处高楼上的死士发出‘嘻嘻哈哈’的怪笑,怪声怪气的唱着白天里刚刚应急学来的蛮夷人的俚语小调,紧跟着江星扬长而去。 鲁王残余的护卫双目如盲,在那大街上无头苍蝇一样扑腾,根本无力追击江星他们。 只有元昆飞身而起,尖叫着尾随江星他们急扑而来。 “唉,做事这么不省心啊,怎么混上长老的?不会是拍马屁上位的吧?” 一个全身俱黑的人影兀地出现在元昆的面前,元昆顿时清醒过来了,颤栗不已,“不要杀我……我有很多很多的钱……全……全给你……啊!” 元昆头颅高高飞起,最后眼睛里是一道模糊的人影悠悠离去,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天空中,雷霆响处,一道道刺目的电 光闪过。 “蛮夷贼子偷袭京城,击杀了鲁王!”如许这般的喊叫声,突然撕裂了燕京城这‘宁静’的夜,在城内外的各处响起,满城尽是喧哗声。 刚才好似人间蒸发一样的巡逻队伍奇迹一样突然冒了出来,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鲁王别院府中。 这一夜,燕京城内外闹得鸡飞狗跳、人鬼不宁。大队的衙役士兵到处乱串,以捉拿刺杀了鲁王爷的刺客的名义, 抓捕一切可疑份子及可能是可疑份子。 可怜如今燕京城内那些个佩刀舞剑的江湖人士又遭了殃,听说城主大人急火上心,二天粒米未进,连上三道“罪已”奏折,红着眼睛发誓要把凶手碎尸万段。 这次被抓走的大部分都是大小的帮派老大或是骨干精英,,尤其很多都是那些佩有弓箭,带着暗器利刃的江湖好汉,凡是有蛮夷口音或是和蛮夷有瓜葛者一律收监押看。 同样被士兵们捉走的,还有形迹可疑,拿不出正规证明的浪人,有斑斑劣迹的涉黑涉恶份子等等,燕京城内外一时水清氨明,路不拾遗。 后来有人感叹,鲁王父子真正是燕京地区的活菩萨啊,两父子的性命换得了燕京城内外百姓数十年的安稳日子,可敬可佩。 燕京城,乱了。 鲁王父子于王府别院外被人刺杀,而刺客显然动用的是蛮夷人的毒箭,这一骇人听闻的消息,在第二日一大早,就传遍了帝国京城,并以惊人的速度传至整个云岚大陆。 帝国都城。 天岚帝国王宫正殿前,矗立着镇国华表的广场上,挤满了从其他几州之地赶来的大小藩王,亲王及随同带来的大小官员。 这些刚刚赶到的官员们,团团围绕着京城内的司衙官员或者是直属于王庭的大臣,向他们打听着鲁王父子被刺的最新情况。 而藩王亲王他们则面无表情的站在通往正殿的那高高的台阶前,不理会那些王庭的臣子他们投来的怪异眼神。 他们的属下和各州的诸侯们,正在努力的打探鲁王父子被刺杀前后的详细情况,以他们的能力,只要他们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以他们手中的庞大权势,足以将真正刺杀了鲁王父子的人追查出来。 正文 40.朝会 当然,藩王亲王们心中也是有着各自的揣測。以如今的燕京城防守如此慎密,蛮夷人中能够潜入此时的燕京城的刺客,有,但是数量绝对不会太多。 这些人,都是蛮夷人最大的部族中的族老或高层精英人士,又怎会轻易的冒这个风险?他们刺杀鲁王,还不如刺杀郭槐,司马空这种身份的人,更有价值! “唰” 正在小声议论纷纷的众官员突然齐齐噤声,都转头注视着正殿广场后那条宽阔的通道,眼神复杂无比。有畏惧,羡慕嫉妒,有怨毒有幸灾乐祸……林林总总,形形色色。 通道里涌出数十深蓝色人影,为首者正是天岚帝国律察司副司首秋寒秋大人。 面色如常的秋寒领了自己的一干律察司的官员漫步登上了正殿台阶,和以及同样是面带微笑,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卿公司马空、丞相李离、太宰郭槐、弼天候南宫锦等其他一干豪门世家的家主点了点头。 就站在诸多藩王亲王的附近,静静的等待着入殿觐见圣祖明皇的王令。清瞿和煦的脸庞上轻松惬意,看不出如此泼天大案带来的压力和危机。 “小王八蛋!不就是一头母狐狸吗?竟逼得他公然出手,且钱财珍宝皆分毫未动,尤其是他最爱的古籍秘本都丝毫不差……这不像小泼皮的风格啊!他怎么突然有好心无偿地给朝廷帮忙?莫非又想出什么妖蛾子?唉,康饼这小子还得调教啊!” 秋寒心底思绪万千,忧心忡忡。 燕京城就是这些豪门世家的地盘,江星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他娘的!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还替我的女儿女婿操心呢。 秋寒扫了一眼面色益发阴沉的藩王亲王们,清逸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说到底,明皇若是这次削藩顺利,独掌了九州的大权,将他们手中的权力全部收归王庭所有,得到好处的,自然是朝廷和这些豪门世家。 三名王宫的内侍终于出现在那石阶的顶部,遥遥的叫了一声:“圣皇有令,着诸位大人入殿~~~”。 气势宏伟威严的大殿内,一干臣子行礼参见了明皇。端坐在宝座上的明皇身穿绛黑色五爪帝服,体格魁拔高大,浓眉大眼,粗犷的国字脸上神情肃然,眼神深邃而冷然。他轻轻的拍打着腰间天岚帝国的象征黄龙金刀,俯视着下方分左右而立的王庭文武官员以及站在大殿正中的来自于其他八州的大小藩王亲王,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讥嘲笑容。 “司马空何在?” 雄浑厚重的声音响起,明皇首先开口了。 负责帝国朝庭文武百官升迁调动以及 政令上下传达等职的卿相司马空急忙走出班列,满脸笑容的朝明皇行了跪拜大礼。 平日里,辅弼相宰四公加上秋寒在上朝时,都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有事也不过是对明皇点头示意而已。今日司马空豁出去了本钱,向明皇行这样的大礼,自然是因为――肥肉就要到嘴,就算是表演,也要卖力才行。 “老臣在此。大王有何旨意?” 司马空笑啊,笑得牙齿都合不拢了。一旁的李离,南宫锦,郭槐和豪门世家的代表,同样是笑得齿根都在乱跳,笑得灿烂,笑得山花烂漫。 明皇大手一挥,无比庄重肃穆的喝 道:“草原蛮族即将南下侵犯,我帝国子民又将遭遇刀兵之祸,那将是生灵涂炭,天怒人怨啊!” 一脸愤怒和悲伤的明皇重重的一拳 砸在了他面前的玉案上,将那上好的美玉雕成的玉案拍成了稀烂,他怒道:“蛮族这把利刃高悬我帝国的上空,有如发丝悬剑于顶,诸公可得安心否?天下黎民可得安生否?我天岚主宰九州,乃天下之主,我明皇恬为天岚之王,当手提亿万熊罴之士,横扫蛮族,彻底踏平莽山高峰,以报我子民之血仇,以定我天岚之天下,以安我天岚之子民!” “大王万岁!” 司马空和众官员及豪门世家的家主和代表首先翻身下跪,朝明皇叩拜。 正文 41.削藩 接下来,八大洲的藩王亲王为首的各州诸侯们,却都浑身僵硬的站在大殿正中,他们没有下跪磕拜。 明皇猛的指住了八大洲的藩王亲王们,他怒斥道:“尔等心有异念乎?” 他们身体猛的一震,翻身跪倒在地齐声叫道:“圣皇英明,蛮族不灭,我天岚不宁!” 他们这一他们这一跪下,他们身后 的那些大小诸侯们也只能无奈的随着他们跪下,朝明皇叩拜称颂。于是乎,整个大殿内,除了明皇身后站着的吕公公,朱公公外,再无一名站立之人。 “好!众人齐心,力可断金!”。 明皇猛地一拍玉案,大笑着说:“如此甚好。司马空,起草文书,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我天岚九州之内,一应大小诸侯领地内军权、政权全收归朝庭所有。天岚之权,尽握于本王之手,本王当调动倾国之力,和那蛮族决死一战!” 明皇接着说道:“秋副首,从即日起,于辅弼相宰四部之中抽调精干人手,清点九州之内各地各家所有私军乃至军政公文和各种文书帐簿,由朝庭委派官员去往各地接管。” 明皇笑吟吟的看着秋寒,大声问道:“本王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可能将这 件事办好?” 秋寒俯身沉声应道:“圣皇,一应所需人手早已齐备,臣只需旬日功夫,就能将此事完成。一月后,九州之内最精锐的军队、一应粮草军械等物都将按照圣皇的旨意,派往我帝国紧要关隘等处。” 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明皇放声笑 道:“如此甚妙!” 他看都不看面色难看的藩王亲王们, 自顾自的发布了一大串的命令。只要这些命令有效的落实下去,只要数日的功夫,藩王亲王们就将完全被他架空,成为空有名号,只能空领一份俸禄和领地上的一点儿税收,却要被剥夺一切军事和行政大权的傀儡。 明皇心中豪情万丈,哼!该死的草原蛮子!等本王整合齐全后,定将血洗莽山!竟敢打扰本王的升仙之大计……。 早有准备的司马空飞快地写好了各种文书,送给明皇加盖印玺,秋寒接过了王令准备离开大殿去实施明皇的命令时,正西泰州藩王威山王猛的站起了身来,大声的喝道:“圣皇!九州分封,乃是祖制,你若是执意破坏祖制,吾等只能再次封回王令了!” 明皇惊讶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他叹 息道:“果真如此?” 正南东州穆严王同样长身而起。他 沉声道:“正是如此。昔日虞祖分封九州,于开疆大业中立下功劳的九大家族分封九州替虞祖监管天下,其余的坐镇帝都拱卫中枢,虞祖一脉传人将王位代代流传,与九大家族共而治之,故有我天岚帝国这些年来的鼎盛气象,故此还请圣皇三思而后行。” 正北青州耀华王起身,他厉声喝 道:“今日圣皇将我众多诸侯的大权收回,败坏祖制,实乃败德之举!” 正东海州风希王站起身来,他冷冰 冰的说道:“蛮族进犯,帝国基业处于生死关头,大王集权,也无不可。” 脸色越来越差的明皇面色刚刚和缓 下来,风希王却继续说道:“但……大王若要集权,仅收九州之权,却不收诸多豪门世家之权,却是何意?莫非他们,就不是天岚的臣子么?” 秋寒没吭声,他只是转过身来,慢条斯理的又坐回了属于他的位置,转头轻轻瞥了一眼身旁地卿相司马空。 叹息了一声,司马空叹道:“大王收 回的只是诸位领地上的军政大权,并没有夺回诸位的封地,诸位何必在此国临大难的危急关头,还要斤斤计较这私人之利呢?” 丞相李离终于开口了。他四平八稳的 坐在席子上,冷酷万分的说道:“司马卿公所言极恰当。本公也有一言相问,最近千年来,东抗东摩,南镇蛮荒,北平莽山蛮族,西拒胡羯,其中出力最大的是谁?诸位藩王亲王又调动过多少兵马,出过多少粮草军械?” 八大藩王同时沉下了脸色。弼公南宫锦在旁边冷兮兮的怪声怪气的说道:“丞相说得是啊?我们四大家连同其他诸家的孩儿们,又死伤了多少?敢问八位藩王,此番我等将各家精锐罄尽调往帝都各处关隘,那你们的兵马呢?” 南宫锦连连冷笑,一旁太宰郭槐干巴 巴的叹息道:“唉,八大藩王的兵马……唉……若关隘城池被毁,死伤的也是我们的族人,八位藩王的族人都在蛮族暂时没有攻打的地方‘安居乐业’哩,又怎会理解我们的苦处?” 四大家族的家主同时发难,其他那些豪门世家的代表也都兴奋起来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讥嘲八大藩王。众藩王亲王诸侯们皆脸色阴沉,无语还对。 最终,风希王代表他们作出了让步。 “大王,若是大王能维持祖制,吾等 愿领麾下全部兵马追随大王尾翼,与那草原蛮族拼死一战。” 同样是率领全部兵马,是八大藩王 领军还是朝庭派出去的军官领军,其中的差异,可就太大了。 明皇平静淡定,兀自淡淡地笑了,过了很久才不咸不淡的问道:“风希王,若是本王不允,你等意待如何?” 风希王上前一步,他大声喝道:“若圣皇执意破坏祖制,吾等九大藩王只能联手封回圣皇王令,组成监国内庭督管朝庭大权!” 天岚帝国祖律,九州藩王联名奏请宗祠祖殿,可着宗祠祖殿罢黜明皇之权,督管朝庭! 叹息了一声,明皇懒洋洋的靠在了 龙座上,他阴阴的说道:“如此甚好啊,就请九大藩王联名用印玺罢?” 司马空,李离等人的面上同时露出 了诡秘的笑容。 八大藩王同时呆在了原地……鲁王被刺,现今只得八大藩王,如何封回明皇的王令?如何联名用印玺奏请祖殿督管朝庭? 秋寒看着八大藩王,心里不由得涌 出了几分怜悯。可怜的人呐,他们还没有看清情势,就算鲁王活着,他们又能干什么?明皇如此做派除了卿相弼宰四大家族的支持,明皇的背后还站着帝国最强悍最冷血的神机营啊,封回王令,是他们如今唯一能作的事情。但是鲁王横死,八大藩王联名,却没有了那份权力。 等待鲁王的儿孙接掌鲁王的权位? 天岚祖律,凡藩王毙命,子孙必须要守孝一年,方可继位。一年内,九大藩王联名封王令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了。何况,鲁王虽然是被那小子无意击杀,但以自己手中的力量,再杀一个风希王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摇了摇头,秋寒重新走出了班列。他朝明皇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道:“圣皇,臣属下有位青年才俊,有一身鬼神莫测的本领,且对帝国忠心耿耿,忠心不二,这次为了帝国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实在是可谓国之骄子,青年人的楷模啊!还请圣皇封他一个官职才是!以褒奖忠诚之士,宏扬正义之风啊!” 包括脸色漆黑的八大藩王在内,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刹那间殿内鸦雀无声。 这秋寒秋大人也太……鲁王被人袭杀你没责任吗?居然还要官?他也太直接了罢,身为臣子,还有这样向明皇要官的? “咳咳咳,哦?秋副首,这个青年才俊叫什么名字啊?” 明皇心里感叹不已,众多文武官员,还是自己的师弟最体谅自己,关键时候知道来解围。 “回圣皇,他叫江星,燕京城人氏。” “咳咳咳……” 明皇真被呛着了,秘法传音:“好你个秋师弟!你……你居然让你那杀手女婿来做官?你这是要乘火打劫呀……” “昨晚是他杀了鲁王父子,哼!你不给?” “啊……秋副首言之有理,大善!司马空,起草文书,任那个青年才俊江星为……嗯,八方巡查使,正六品,负责各个地方的律法刑名核查……” “圣皇,鲁王亦是虞祖一脉,乃皇族贵胄,却被人丧心病狂地当街袭杀,此乃我天岚大耻!还望陛下严查此事,斩除凶手,还我皇族一个公道。” 风希王神情凛然,义正严明的大声说道。 “哼!堂堂偌大一个燕京城,居然让众多蛮夷杀手混入进来刺杀了本朝藩王,这是奇耻大辱啊!” 耀华王穆严王等众藩王更是神情悲愤,咬牙切齿,一片同仇敌忾之势。 “咳咳咳,司马空!传令……燕京城主元客疏于职守,防范缺漏,以致蛮夷刺客混入城内刺杀鲁王,对此当负主责,着祖殿削去其藩位,撤职查办。” “城主人选着四公斟选,另,此案,秋副首作为帝国安全情报总管亦有失职之处,着秋副首处以罚金一万两并停发薪酬一年,限律察司一月之内破获此案,抓住凶手,还鲁王及各位皇族一个公道。”明皇瞅了瞅秋寒,暗自心爽。 嗯哼,空着手想给你女婿要官?不大好吧……。 师兄你……卑鄙无耻……我上哪儿弄银子去?一万两?你咋不要我把蛮夷那个萧太后抢来给你暖脚呢? 正文 42.债务 师弟,你这个想法好!听说那萧太后天香国色,且是神级高手……蛮夷族的圣母啊,和本王真正相配,圣皇配圣母……真乃天作之合!哈哈哈!嗯?银子?本王说的是金子!一万两银子……你不丟人啊? 你……真不要脸……!秋寒面对高据龙椅的明皇彻底无语了。 你那小杀手女婿连万两黄金都没有?那他还想娶我的乖瑶瑶?呸!我叫人废了他这个小癞蛤蟆……。 “报!” 一名宦官匆匆进殿,打断了明皇秋寒二人的秘法交流。 “禀圣皇,观星台闻太师观测到云梦洲的云梦泽东面灵气震荡,隐约有七彩光华闪耀,疑是将有天材地宝出世,特来报与圣皇。” “嘶……天材地宝?” 大殿内众人一阵喧哗,个个眼睛里精光闪烁,贪婪的嘴脸显露十足,淋漓尽致。 “哈哈哈,天降瑞物于我天岚境内,圣皇,这是大大吉兆啊,看来我天岚国运亨通,千秋万载呀!” 秋寒反应极为快捷,大声叫着,惊醒了处于梦幻中的贪婪众人。明皇当即立断: “着秋副首,吕公率两部神机营将士前去云梦洲,如有天材地宝出世,当替朕取回,为我天岚,为我帝国添光耀彩!” 浩瀚无垠的云梦泽,波光滟滟,水天一色,亦有不少文人雅士游湖赏景,吟诗把酒,悠哉游哉。 对比其他游客的最多承载四人的小木船,这艘三桅双层黑铁装甲大船,毫无疑问属于庞然大物,这可是帝国水师白龙军的“蛟龙号”系列制式军舰,内河内湖的水战重器。 白龙军主帅风自归年约半百,身材高瘦,面容清逸,好似翰林院的秀才进士们,身上一股浓浓的书卷味,其实他文韬武略皆是一流,军中人称“风探花”,另一个隐秘身份是秋寒与明皇的同门师侄,甚得二人的器重。 大船前行,惊起了数百只巨大的白色水鸟,从这边水域旁的芦苇荡子里乱喳喳的飞起,贴着那高高的芦苇,掠向了远方。 瓦蓝瓦蓝,好似刚刚被擦拭过的蓝琉璃的天空下,这么一大片体态优美的水鸟在无边的芦苇荡上飞过,让坐在船舷的秋瑶瑶有一股子引亢高歌的冲动。 “风大哥,好美啊!” 抱着黑貂的姑娘大声叫着,深深被这情景所陶醉,这天气很宜人,这景色,也太迷人了,连哈托尔都目光迷离,连连赞叹不已。 “小姐,帝都急报!” 小红递过一张纸条。 “咯咯咯咯!江星当八方巡查使?……六品耶?” 轻盈悦耳的笑声在大湖上空回荡。偶尔几支小船上的游客看到了军船上发出笑声的佳人身上那深蓝色律察司制服的打扮,以及她身后跟着的那几位满脸彪悍的随从,无不低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飞快的划到了另外的水域,虽然佳人身姿婀娜,国色天香。 “啊,姑爷当上了八方巡查使?六品?哈哈,小姐,我就说嘛,姑爷乃人中骄子,定会……”。 “屁!我爹用一万两黄金买来的,嘶……明皇伯伯真黑呀!爹爹还欠着账呢,一万两金子啊……这怎么是好?” 姑娘撅着红唇,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啊,呃……” 风自归惊讶不已,当年他对明皇和秋寒两人的手腕,心计亦是钦佩不已,纵观云岚大陆,万两黄金赊个六品巡查使的事也只有他俩能做出来了。 “小姐,要不我把这事交给姑爷,让他处理好了。” 小红可是江星的铁粉丝,忠实的信徒,她觉得江星是万能的,起码一万两黄金难不倒他。 “哼!他还有个屁钱!小燕告诉我,去年海洲飓风之灾,他就花掉了十万两银子……”,“好男儿!真豪杰也!”风自归闻言神情耸动,大声赞叹:“瑶妹,有此男儿为夫婿,乃三生有幸矣!” “哇!十万俩!啧啧啧,那要救活多少人啊?江大哥好样的!” “你们俩都说他好,哼!他英明、他豪杰……可这钱怎么办?明皇伯伯的债堪比阎王债,会压死人的!行了,小红你把情况给他说说,他作官嘛,让他筹钱还债,没有就做鸭子去……嗯?对啊……那个傻妞不是一线天的天子嘛?多少得随个份子吧?还有那…………”,本来心旷神怡的姑娘彻底陷入了对钱财的极其渴望之中,嘴里念念叨叨,板着纤纤玉指数着家当数量,“小红,你跟他说,还差七千两就够了!” 本来一肚子疑问的风帅一个跄踉,险些跌倒。看了看脸色严峻的秋瑶瑶,他决定去厨房拿坛老酒压压神,秋天的景色啊,太过深沉,悠远。 “报!前方有人落水” 船楼观测哨突然挥舞旗帜示意,风帅喝道:“仔细观察,水狮准备。”军舰左侧前方一艘双桅小船歪歪斜斜地停在水面,正缓缓傾斜着,慢慢的下沉,船上三四个人皆惊恐失措,其中有个女人更是神色凄厉,大叫“救命救命”。风自归凝神看了半响:“停止拨桨,侧帆,右转舵三格”,秋瑶瑶站在船首看着这幕,眼神平静淡漠,只有怀中的哈托尔暗自冷笑:小丫头片子,真会装逼……明明昨晚就接到了韩老鬼的密信,知道今天这里会有个局,还臭装。哼!而且兴奋不已,折腾了老娘半宿……江星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把老娘当作你妞的护身符……她就是个疯子,神经病。 倏地,斜后方插入一艘单桅小艇,速度极快。几息功夫划到了即将沉没的小船一侧,船上四个身材雄伟壮硕的船夫,另外一老一少皆是书生打扮,看来亦是游湖的秀才。船夫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沉船,把几个人纷纷拉上小艇,深秋的湖水冰冷沁骨,落水的三人面色青白,“喳喳喳”打着寒战,浑身哆嗦不停。 “上面的军爷可否行个方便,借些御寒衣物与落水之人暖身?” 那个少年书生仰头朝军舰大声呼喊着,声音洪亮浑厚。“瑶瑶你看……?” 姑娘眯着明眸轻笑:“保护百姓安危,是咱们的本份。” “小红,你说百两金一件衣还合情合理吧?” “咳咳咳,你……你这小妮子呀!” 风帅不由得一阵忧心忡忡,明皇这是做些什么事啊?要知当年秋师叔一家在殿内可是属于滚刀龙一般的角色,师祖他老人家都要用遁术逃之夭夭,而那时秋瑶瑶才八九岁……万两黄金?看来云梦洲的土豪们行善积德地机会来了。 顺着舷梯上来几人,为首者是个年轻英俊,有如临风玉树,齿白唇红的儒雅书生,从船首踱至风帅秋瑶瑶面前,含笑欠身,“谢谢各位高义,在下李吉替落难之人有礼了。”亮湛湛的大眼中,一片春风般的爽朗和煦。 正文 43.卖买 “来人,带他们几个去后面避避风” 秋瑶瑶抚摸着黑貂,看着湖上的景象,神色风轻云淡。风自归无奈,只得出来圆场,叫上军士招呼他们几人去后舱歇着,免得红了眼的姑娘直接下黑手。虽然这个油头滑面的小子不像好人,可人家毕竟是老百姓,绝对不能犯此大忌。咦,后面的枯瘦老夫子好像有点印象……。 “哈哈!小可就不需要避风了,正是为了湖光山色而来,秋风秋水怡人心啊!”李吉温文尔雅中带着年轻人的激扬,风度极佳。他凝视着秋瑶瑶,神色微变,大眼里异光闪烁,瞳孔大张。姑娘一身深蓝色的呆板制服正装,反而显得娇艳俏丽,亭亭玉立,臂弯蜷伏着一只幽黑黑貂,映衬着冰肌玉肤,气质愈发清冷高贵,宛若九天嫡仙,对于正处血气方刚年龄的男儿来说,绝对是致命魅惑。 “这位大人,您这黑貂可是南夷方明山的紫罗貂?” ………… 见姑娘毫不理会,李吉脸色一滞,眼睛里精光闪过,“大人好福气,紫罗貂天性灵穎聪慧,善避祸趋福,乃兆兽也,千金难觅啊……”他感慨万千。风自归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果然,秋瑶瑶听到某个敏感的词语,慢慢的恢复了人间烟火气,低头看了看黑貂,转头问道:“你是说这貂儿是紫……”姑娘眼神濛濛,似三月里的绿烟…… “啊,紫……紫罗貂” 李吉见女神开口,心情激荡,结结巴巴地回道。 “还有……” 声音呢喃如天外仙音,清脆悦耳…… 李吉茫然了,“咳咳咳”后面老夫子的咳嗽惊醒了他,“啊……大人您是说……” “后面呢?” 姑娘有些不耐烦了,眉头轻皱,脸色带着薄怒。 “后……后面……” 我的个列祖列宗啊!紫罗貂这个名字都是在帝都和那个谁?一起喝花酒时听说的,觉得有趣就记住了,可后面还有啥……我哪里知道啊……。 “哦,小姐,李公子说这紫罗貂很珍贵的,千金难觅哦。” 小红闻音知雅意,不愧为铁姐妹。 “真的吗?” “对对!小可绝无虚言,紫罗貂乃是吉祥瑞兽,世间罕见,绝对有价无市啊!所以说大人您……” “有价无市?好了,我让给你了” 秋瑶瑶手臂一展,黑貂,不,哈托尔朝李吉飞了过来,哈托尔边愤怒地诅咒着秋瑶瑶及其全家老少男女,边小心翼翼地施展着符合貂类动作的小巧法术躲避陌生人的手掌。幸好这是个江星口中的“二”货,哈托尔从傻楞着的李吉身旁绕过,顺着后面几个侍卫的缝隙里七转八弯,逃之夭夭。 “哦,我让给你了,你不喜欢?” “啊……喜欢喜欢,哈哈,不过我怎么好夺您所爱呢?不………” “哼!我小姐见你是真心喜欢这貂,才忍痛割爱让给你了,你却……怎么回事啊?” 小红板着脸,愤愤不平的看着李吉,眼里是尽是失望和鄙夷。 “啊……我是真心喜欢,好吧,我……我要了。” 虽然庶子出身,王府的庶子也不是什么人都可比拟的,只是针对嫡系而言他在府中族里没有话语权,对于各项事务没有决策权,但高层次的声色犬马等各种享乐待遇还是应有尽有,毕竟他也是皇族血脉,事关鲁王府的脸面。自认为长袖善舞,八面来风的李吉这下着实被秋瑶瑶雷到了……黄盖李白,也似三月的绿烟…………,我只是客套而已,我要貂干吗?下酒都嫌肉少,我的天啊!她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啊?李吉春风款款:“那……小可就多谢大人您的割爱了,那个……啊那个……”“那个啥?”小红瞪着眼看着李吉,心里痛骂,看着长得个人五人六似的,给个钱却磨磨叽叽地,还是江星这姑爷敞亮,十万银子眼一眨,都给人了,太爷们了! 风自归站在一旁两手背后,神情惬意地看着湖光山色,默然出神,秋天的景色真美,美得神魂颠倒,糊里糊涂。 “小可的意思……是既然大人忍痛割爱了,小可就不能让大人再蒙受经济上的损失,大人您看……” 姑娘望着天空幽幽一笑,就像人间四月天,如梦如幻。 “你说千金难觅……有价无市?你就看着办吧!” 小红没好气的说道。 “呃……老冯,拿两千两的黄金汇票给这位姑娘。” “咯咯咯,好,等船停了我帮你抓貂” 小红心安理得的收下了金票,春风满面。 “钱是小事,您的这番心意小可真是感激不尽啊,还敢请问大人您贵姓?” 李吉看着侍女那模样,心里好象一丝灵光乍现,可一刹那没抓住……只能慢慢来了。 秋瑶瑶转过头,正欲说话,忽然,观测哨兵喊声传来:“有艘艇靠近,一个人。” 众人皆低头看着船舷下方,“康饼?你怎么来了?” “康大哥!”康兵风尘仆仆的顺着舷梯走了上来,依然是满脸憨厚,只是双眼深处分别多了一个不为人察觉的玄奥符印,极其微小,鲜红似血。 小红疗伤期间康兵照顾颇多,自然是热情洋溢。 船楼最高层的一间密室外,小红和四个律察司的高手全神戒备着。 “这么说来,他是想借朝廷的力量来剿杀狐狸了” “是的,路上我收到讯息,星哥已成功了一半。” “但是后面的一半最危险,最致命!嘘……” 姑娘叹了口气,神情严峻冰冷,脸色有些发白。“爹爹和云爷爷带着两部神机营只会先来云梦洲的君山岛,这是圣皇旨意,事干重大,不能有误。” “那星哥他们……?” “哼!他们一个牛郎一个织女,很好嘛,刚好做同命鸳鸯……” “神针织女?那种烂绰号,烂得不能再烂了,那个傻妞居然欢天喜地接受了,拿来当活宝洋洋自得,啧啧啧……” 姑娘仿佛忘记了她是始作俑者,撇着小嘴表示着极大的鄙夷和不屑。 “瑶瑶,人命关天,别耍小孩子脾气了。那个老狐狸想成仙对吧,不如这样,咱们做个诱饵,然后放风出去,她不是智多狡诈吗,嘿嘿……” “你爹他们明天酉时到,今天未时我会调白龙军封岛,咱们可以………”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江星他至仁至善,定能化凶为吉的。对了,那个李吉……” “嘻嘻,他应该叫元吉,是鲁王十三子,庶子,想打我的注意?不把他剥成皮我就不姓秋!” “和他一起的那个老夫子我好像有点印象,可是又记不起来了,他……” “哦,他化名姓冯,躲在鲁王府任管事,事实上主持秦淮和东洲地区的黑道生意,他就是当年江湖四大魔头之一的人屠魔君唐丰。” “是的,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在泰州和周师弟清剿泰山流匪时见过他。” “我会尽快调派人手,且催促江星和那傻妞也赶过来,借着这次机会把这些邪魔外道全部清洗一遍,他们早该死了。哼!真以为我凤后是吃素的……” “好,那咱们开始!” 密室外的小红几人兀地打了个寒战,纷纷望向天空,秋天果然寒气凛然,一片萧瑟。 “报!风帅,朝廷急报!” 风自归闻声和秋瑶瑶康兵走出密室,侧身对着船首,接过密报,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君山岛有这……?” 秋瑶瑶好奇的伸头看了一眼,猛然楞住了,喃喃自语:“紫金玄参?神药?可成仙?” 蓦地,姑娘尖叫一声:“神话故事是真的?真可以成……” “住口!” 风自归猛然大喝道,青逸出尘的气质荡然无存,脸庞醺红,眼神犀利,冷然。 他神态威严,气势凛煞,嘴里蹦出一个个钢铁般不可违抗的命令。 “传令,左转舵满圈,回营地,发白龙令!一级战备!” 军舰返回,速度飞快,渡口渐渐出现在眼前。 浑浑噩噩的李吉和落水的众人被兵士礼貌而生硬地请下了“蛟龙号”,扬风而去。 “哎……我的貂?……” 李吉恍然如梦,对着军舰离去的方向顿足大叫。“好啦!少爷,还会见面的。”真实身份是人屠魔君的唐丰冷冷说道,眼神幽暗。 “还会见面?太好了!哈哈,凤后……” “唔……唔,老冯你疯了?捂着我的嘴干吗?” “十三小王爷,我这是在救你的命!真希望你还记得王爷怎么盯嘱的你?” 李吉顿时哑然无语,稍稍有些沮丧,但很快脸色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眼神坚毅,炙热。 “谢谢你老冯,我到死都会记得父王的盯嘱,现在父王不在了,还请你多多襄助我,就如你当年教我武技一样,我,元吉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吉望着唐丰,态度诚恳而真挚。比较鲁王其余的废物儿子,元吉确实是高出一筹,而且武学天赋异禀,唐丰当年也是傾心相授,让他欣慰的是现在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唯一欠缺的只是实战经验而已。 “嗯,我会的。走吧,咱们可能要改变计划了…………” 一行人顺着渡口的街道往府城里走去,渐行渐远,背后,秋风卷起落叶旋转着腾空而起,一圈又一圈。 正文 44.推理 洞庭湖在云梦洲城的东侧三十余里,以君山岛为中心,背靠小墨山,桃花山两座传说中有神仙修炼的洞天福地,地属岳州府。是一座颇有名气,方圆号称八百里河汊星罗棋布的大湖,出水口弯曲延绵,与云梦泽相通。 沿洞庭湖北上,经华容镇北行二十里,西面有座人烟不至,四时积雪的奇峰,奇峰之南麓一面,有一座狭长的山谷,天然的山谷将宫阙围绕在内,里面亭台楼阁全都华美绝伦,有四时不谢之花,长春之草点缀其间。恢宏的主殿上匾上赫然写着“自在观”三个大字,殿内美轮美矣,不像一个方外人清修的地方,却像富贵人家的园林别墅。 大殿内,幽香浮动,西门宫主据案高坐,下首是个老道,年在五十上下,穿大红道士服,腰悬宝剑,高个儿,道貌岸然,面色有些发青,一双山羊眼阴晴不定。“宫主,属下能打听到的就是这些了……” “嗯,了法,你说说看” 道士对面的和尚,年约六十余,身穿 皂常服,倒拖着一柄镔铁方便铲,脸团团,腹大腰粗,相貌粗犷,一双小服睛眯成一条缝,眉须俱白。 “宫主,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君山区区弹丸之地,哪来的天地灵气能孕育出紫金玄参?” “了法,你休得胡说!宫主,这是我抓住了白龙军统帅风自归的亲兵,以搜魂大法反复拷问得到的消息” “而且亲兵交待,船上还有“鬼见愁”秋寒的女儿“凤后”秋瑶瑶,及其侍女随从共七人,与当时现场眼线的消息反馈,完全吻合,所以……”,“凤后?谁给她封的?你吗?”坐在母亲左侧下首,一身白色裙装,如同仙子般的女孩冷冷看着道士,道士脖子一缩,连忙闭嘴不语。 “凤儿,好了,明静,我们只是探讨这个紫金玄参的真假问题,不是怀疑你消息的真实性。” “你这些年在云梦洲还是做得很不错,本宫历来是奖罚分明,等事情结束了,就随本宫回趟仙宫吧。” “啊?” “多谢宫主厚爱!” 明静道士发青的脸上兀地一片通红,神色亢奋不已,对面的了法和尚亦是羡慕嫉妒。外派人员能回仙宫可是很高的奖励,可得一颗养元仙丹,直接增强修为二到三成,这对于已在某个阶段久久不能突破的武者来说,简直是有如天助。 “了法,上次周云失踪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回禀宫主,周云和鲁王府的惊天一剑徐宗一起,在慈姥山脚下伏击一名疑是江湖三奇之一的黑豹之后,就再没有踪影了。” “慈姥山?什么时候?黑豹?谁让他去的?” 雍容华贵的西门宫主粉面一寒,眼神锐利如闪电,气势森森阴寒。“呃……就是上次您在燕京城里的时候,是鲁王府的范夫子……”“一个外人都能指挥本宫的天罡神将了,好,很好……”最后一个好字还在舌尖上打滚,罡气震荡,长袖拂过,“噗啪”,了法和尚连人带椅飞出数丈远,直接撞在大殿墙壁上,木椅粉碎,了法粗壮高大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溜下,瘫软于地,嘴里冒着血沫,脸色灰白,恐惧,身躯颤栗着,“继续说!”,“据范同说,鲁王府参与伏击的人员全军覆没,也……也包括周云。” “胡诌八扯!” “黑豹比凤儿早出道一年,凤儿亦能成功位列三奇之一,可以想象他的修为会高到哪里去?范同……”西门宫主眼神冰冷阴森,嘴里蹦出这两个字如同冰渣。“可是我后来去现场检查过,确实是有个大洞,像是被雷霆炸出来的”“这能说明什么?黑豹从天上借来雷霆,把周师兄和其他人全炸死了?” 西门凤愈听愈恼火,先是同名的“凤后”,接着是同列近年来江湖最神秘高手的三奇之一的“黑豹”,这让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姑娘顿时勃然大怒,语气也是如同刀剑般锋利,“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简直一派胡言乱语,你说的不是黑豹,那是天上的黑雷公!” “好了丫头” “了法,你作为本宫在外界的四大护法使者之一,就查出了这些?” “还有……还有……” “我抓了个随小王爷元昆同去慈姥山的侍卫询问过,他说凤后几人先一步赶到现场,见状就拿惊天一剑开刀……” “为什么?”小女孩强行抑制怒火,问道。 “凤……秋捕头说惊天一剑布局杀了她的人,她就把惊天一剑给废了……” “啊,黑豹是律察司的人?你脑子进水了吧?律察司的人敢在江湖上勒索绑票作杀手?偶尔客串一把我还相信,可黑豹出道成名有五年之久,你纯属……” “不,少宫主听我说完,天啊……”了法欲哭无泪,惶恐不安。 “据那侍卫说,黑豹受了伤,是被一个白衣书生救走去了韩家庄” “嘶……离慈姥山不远的那个……万家生佛韩老爷子的韩家庄?”西门宫主感觉如听天书,云里雾里,朝西门凤点了点“凤儿,你来问” “正是那个韩家庄,秋捕头找上门要人,人家说了没有,她就调动兵士准备强攻……” “哈哈哈,不愧是……”西门宫主听得好笑,也有些佩服秋瑶瑶,正准备褒奖一句见丫头脸色黑黑,立马闭嘴。 “然后呢?” “后来韩老爷子出来了,侍卫随元昆去了大厅,就不知道后面的事了。” “嗯,也就是说,秋瑶瑶为了找到黑豹险些用兵士强攻韩家庄?那秋瑶瑶不管是抓捕还是帮助黑豹,都说明黑豹值得她冒这个险,那她一定知道黑豹的真面目。” “呃……有可能” “而韩家庄的人则是救了黑豹,躲进庄里,那他们也应该知道黑豹的真面目。” “凤丫头,你这么肯定?” “娘,我敢肯定,这是我的直觉!”西门宫主看着眼神睿智,自信满满的女儿,欣喜若狂。“好好,你接着说” “我问你,你查过韩家庄没有?” “没……没有……” “你错过了一次立大功的机会,真可惜啊!” 了法用呆呆看着西门凤,恐惧之极,这是多智近妖啊。 正文 45.风云 云梦洲东门,沿忙碌的码头向里左望,里面的城岭矶渡口更是人潮汹涌。 更远些,三层高外圆内方的岳阳楼巍峨耸立,金碧辉煌,作为声名斐然的天下名楼,游客络绎不绝,岳阳楼至跑马岭黄仙庙的庙前街一带,就是本城最令捕快衙役们头疼的是非埸,各种行业的店铺都有,什么肮脏勾当都有地方有专人办理。 这里,有流氓地痞,骗子赌鬼,再加上洲城城卫军和府城兵马司的两部军爷及亲属子弟参予,要多糟就有多糟。 岳州客栈,在城岭矶街一带算是金字招牌的第一流客店,仅店伙就有七八十名,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东主铁手金刚曹汇,不但号称云梦之霸,在江湖道上,也是名号响亮的风云人物。住进岳州客栈的旅客,几乎可以说保了平安险,金银财物打了保票,万无一失,谁要是想骚扰该店的旅客,真得先多吃几个老虎胆豹子心才行,说不定将是一埸灾祸。 午后不久,居然有旅客落店。 店门停车驻马的广埸够宽阔,东主铁手金刚恰好闲得无聊,背着手站在门外看街景。他本来是个大忙人,今天却显得无所事事。 一辆棕色的双驾马车,四匹健马上四位骑士很岔眼,其中有二个男随从,二个少女。那位赶车的雄壮车夫,赶车的技术好得不能再好了。车相当沉重,仅坐了两个旅客。从敞开的车窗,就可以看清这二位旅客都是英俊的年轻公子爷,一个身材稍稍瘦小的公子面容俊俏,温润如玉,此时却睡意朦朦,打着呵欠问着什么,另一个年龄稍大的公子眉清目秀,尽管月白色的绸长衫沾满了尘埃,头上的发结与脸膛,也有一层尘土,但风华与气度依然出众超群。 当马车停妥,少女骑士下马上前打开车门,二位公子爷下车的一剎那,铁手金刚脸色一变。 “小心伺侯他们。”他抓住一个匆匆迎出招呼旅客的店伙低声交代。 “东主,他们是……”店伙忍不住追问。“别管,记住小心就是。”他不多解释,目光落在另一批随着而来的旅客身上。两人两骑,带了长程马包,骑士牛高马大,相貌阴贽,好似带有杀人家伙。 公子爷六个人进店去了,由那位健壮的骑士与美丽的少女办理住店手续。铁手金刚到了两位高大骑士身旁,一名店伙刚接过骑马的缰绳。 “小五,不要替这两位老兄安顿坐骑。”铁手金刚向店伙吩咐:“他们不住店。” 店伙一愣,两骑士冒火了。 “你说什么?混蛋!”那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怒吼:“你替爷们出主意?”“简直混账!你……” “两位是山里面的?”铁手金刚修养不错,不因挨骂混蛋而生气,信手往西一指。 西面,是云梦洲最大的鹰山,山峰险要,巍峨曲延,同西边贵洲所辖的鄂山延绵交错。山里面的,通常泛指山匪,强盗。最近几年,由于天下各地税赋增加三四倍,山里的强盗则人数也随着增加了五六倍;几乎天下各地的强盗都普遍随着赋税的波动而加减,这成了个热门行当。似乎做强盗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活下去最重要。 “你……”两个大汉脸色一变,神情惊疑。 “两位是跟着他们来的?” 铁手金刚指指马车:“大概从郴山渡口就盯上了,对不对?” “阁下有何高见?”络腮胡的大汉口气转硬,眼神冷厉。 “赶快转回去。”铁手金刚直截了当挥手赶人。 “什么?你……” “你们幸而没在半途动手,已经多活了一天。” “你说……” “那是名震江湖,亦侠亦魔的自在公子罗翔。他不找你已经是大吉大利,你还想打他车中金银珍宝的主意?回去吧!快走,以后招子放亮些。”两大汉古铜色的脸膛,变成黑色的了,一言不发抢过店伙的缰绳,急急飞身上马。临行回头向店门眺望一眼,身材削瘦的公子爷正站在门口,清秀的面庞上挂着和蔼的笑意,一双晶亮的星目,正盯着两人微笑。 “硌勒勒”蹄声急骤,两个可怜的强盗策马如飞而遁。 铁手金刚在街上走了一圈,甚至远走北门南门,神情变得阴郁沉闷。傍晚返店时,查了一查旅客流水簿,他的眉头皱得几乎连在一起了。他是本地的地头龙,消息灵通所以烦恼,他奶奶的,那么个屁大的岛上能有仙药?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铁手金刚觉得这个莫名冒出的消息纯粹是清明节里烧书~哄鬼的,但天下人还是熙熙攘攘,直奔君山岛而来,还好,帝国水师已经封岛,严令禁止入内,不然那场面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铁手金刚的心跳似乎加快了一倍,因为他还是感到紧张,感到忧虑不安,平空生出大祸临头的感觉在心头。城凌矶只是附属岳州城的一个小渔镇,是坐客船或渔船至君山岛最近的一个港湾。现在城凌矶镇上,包括岳州城内城外,客店中与及可以暂住的地方,来了许多七七八八形形色色的人。 岳州城本是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北至泰州可到帝都,南通东洲,东出可至济洲,西有至青洲唯一大道。铁手金刚发现自在公子罗翔是唯一从西面青洲方向过来的。其他神秘人物绝大部分是从泰州和帝都方向而来,极少数从东洲过来。 糟糕的是,似乎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在近期动身离境的打算。 除了自在公子之外,他店里陆续住进了一些人,一些令人担心的神秘人物。 铁手金刚真不希望店中出事,但有些人他是无可奈何的,以他的江湖地位和声望,吃得住一些二流人物三流混混,但像自在公子这种高手豪杰,他的份量太轻了。 他并不怕自在公子,这位青年豪杰不是不讲理的凶神恶煞,两年前自在公子就曾经住过他的店,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而那时,正是自在公子出道已经将近二年,名声鹊起,如日中天,他经常游历天下各地,所经处烽烟尽起,把那些声名赫赫的成名人物,整得灰头土脸,于是自在公子这个名头一跃成了江湖上的风云人物,进入了高手行列。 这两年,似乎敢向自在公子挑衅的人,好象没有几个了,因此反而风平浪静,发生事的机会急剧减少,似乎江湖朋友已经不注意这位年纪轻轻,敢向任何人叫阵,半侠半魔的神秘高手淡忘了。 六人独自包下一栋小院落,侍女随从在清理物品,“哥,我要去湖上看水鸟!”洗漱出来,清丽可人的云苏嘟着红润小嘴,精神抖擞。 “先去填饱肚子再说吧”江星宛尔一笑,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接到秋瑶瑶的金鹰飞讯,他稍稍思索,毅然同意了她的计划,独善其身不如兼善众生,反正已经有了个九尾狐,再来几个蚤多不痒债多不愁。 铁手金刚的岳州客栈共设置五座食厅,供应旅客用餐。另设有一座酒楼,供高层次的旅客与及本城的人宴会和小聚。 店伙卑谦地领江星和云苏,在近北窗的一张桌子入席,餐厅内大半食客满座,生意不错。 江星换了一袭淡翠色的长衫,身材削瘦修长,温文尔雅,云苏则是鹅黄色儒生长衫,腰间悬了垂饰丝结和图案雅致的荷包,明眸如水,俊俏可人,二人轻摇折扇迈着斯文步,真像土豪劣绅,大户人家的富贵子弟,人生得英俊,穿得神气,难怪令人侧目。 云苏像个家庭里的小主人,向店伙吩咐准备些什么酒菜,显然对自己家人的爱好一清二楚,任何事都不需家人烦心。 邻桌是五位粗胳膊大拳头的壮汉,有三个腰间带了颇为美观的匕首,一看便知是无业游民。 五双怪眼一直就跟着江星转,看了江星就着女扮男装的云苏手中喝茶的神气模样,大概 愈看愈不顺眼,眼神愈来愈不友好。餐厅里虽然四面大窗全启,也赶不走厅内的热气腾腾。 先是一个大汉哼了一声,再轻咳一声清了清嗓门。然后另一个大汉啪一声放下酒杯,开口说道。 “兄弟们,你看看这小秀才。” 大汉怪笑着用手向云苏一指:“像不像帝都的兔二爷?” 北方人喜欢骂人为兔崽子,兔二爷的意思是古称“龙阳君”,娈童。在帝都,好男风的人真不少,而且蔚成风气。 云苏娇俏地一抖折扇,合上了,轻声细语:“哥,兔二爷啥意思?是骂人的话不?” 声音虽低,却仍有大半耳尖的食客听到了,皆侧目注视云苏,眼神怪异。 “呃……” “是骂人的话,而且很肮脏。” 江星点了点头,十分肯定。 江星一路上在灌输一些世俗常识和应对一些场面的技巧心得,云苏天资聪颖,进步飞快,当然,还需要自己亲身体验才算是收获,比如现在。 躲在账房后看风色的铁手金刚心中叫了一声苦,急得头上的汗如雨下,心一急。快步奔出,但来不及了,是祸躲不过。 但见鹅黄色的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五个大汉的桌旁,“你过来。”云苏向说话的那位大汉点了点,因为那位大汉中间隔了一个人。隔在中间的大汉没长眼睛,借着酒意,巨手一伸,按向云苏的胸部,看来他识破了云苏的男装,想先开开心。 “哈哈!小丫头你要……呃……” 大汉是坐着的,轻薄的话才说了一半,咽喉下便挨了一劈掌,几乎劈裂了喉咙,仰面便倒。 正文 46.热闹 云苏单脚点地,好快,近身了。 先前说话恶毒的那个大汉,刚看到同伴向外倒,忙挺身站起,狂风暴雨般地打击已经光临。 “劈啪劈啪啪……” 一连串耳光暴响,数十记正反阴阳耳光似乎在同一剎那刮了过去。 “哎……”大汉只叫了半声,倏地昏厥过去了。 云苏揪住大汉领口的左手不松开,右手抓起一双木筷,粗鲁地撬开大汉血淋淋的大嘴,察看牙齿是不是全掉了,脸上绽放着还带着羞涩地微笑。 遥远的天外,议事完毕,已有定论的袁罡师祖夫妇和木老邪俱是倒吸冷气,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两派中的最佳天才?能带去给金光圣母请安?…………木老邪开始轻手轻脚的慢慢往外移,“木老邪!这……这小子就是你心中的理想人选?混蛋!你……我要揍扁你这个老不死的……”“唰”,木老邪见事不妙,消失了。袁罡暴怒,追了出去。只留下了师祖奶奶梦游般的噫吁在空旷的大殿回响:“这不是真的……小苏苏……她连九玄雪蛤都嫌长得丑,不肯吃一口……怎么会做这么恶心的事呢……”。 另外三名大汉惊得一蹦而起,两个有匕首的大汉迅快地拔出匕首。全楼的食客,惊骇地张口结舌,几乎全都不相信一个柔弱的俊俏书生,能在眨眼间击倒了两个粗壮如熊的大汉。 铁手金刚总算赶到了,满头大汗拦住了三个大汉。 “住手!你们想找死?”铁手金刚厉 声大喝:“你们的脏口没遮拦,狗胆包天,敢到自在公子面前撒野,你们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了,知道吗?” 云苏将已昏厥了的大汉信手推倒,大概已经检查出大汉的牙齿全掉了,亮晶晶明眸,投注在一名大汉已经拔出的匕首上。 “给我,匕首。”她洁白晶莹的小手向大汉一伸。 三大汉可能听说过自在公子的名号,黑褐色的脸膛突然变成灰白色,眼中出现惊惶的光芒,身躯开始发抖。 “公子爷,请放他们一马。”铁手金刚几乎在哀求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他们……” “叫他们快滚!”江星很满意云苏的表现,含笑挥手:“曹东主,冲你阁下的金面,放他们一马。但你得保证,今后这五位仁兄,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不希望看到他们。” “在下深感公子盛情。”铁手金刚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三个大汉灰头灰脸,背了两个昏迷的同伴,心惊胆跳地下楼溜之大吉。 酒楼一片寂静,没有人再敢大声喧哗, 食客们知趣地各自进食,以免惹祸上身。 酒菜送来了,云苏竟然给江星斟酒,娇笑嫣然,一副可人模样。 溜回账房的铁手金刚以为替自在公子亮出名号,以后就可以风平浪静,不会再有人胆敢出面闹事。 刚感到心头大石落地,另一块大石又压上他的心头。一个穿得并不怎么体面,像个出家人的秃头黑衣中年人,一手拈着酒杯,一手抓着一根鸡腿,大圆盘脸红冬冬,微红的醉眼放射出怪异光芒,脚下踉跄向自在公子这一桌接近。 我的天啊,该死的,世间有许多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些人就喜欢向成名人物挑战,可能想加快成名,也可能是天生看那些成名人物不顺眼。 云苏晶亮的明眸,开始闪烁冰冷地光芒,江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手,姑娘眼中的冰冷闪光消失了,看着自己的手,美丽的面庞涌起可爱的红云,娇羞不已。 秃头中年人在下首大马金刀地坐下,杯往桌上一搁,呵呵怪笑了两声。 “事情还没完?” 秃头中年人笑问。 “好象没完?” 江星像向老朋友叙旧聊天,笑容可掬。 “你还真不像个能吃人的魔头。” “我不像吗?” “不像,可知传闻是靠不住的。那五个小辈很幸运是不是?” “也许。” “为何?” “兴致好。”江星轻轻抿了一口酒:“从青洲来,靠诸路神仙菩萨保佑,发了一笔小财,可以逍遥自在一段时日了。你知道,发财是好事,好事当头心里就愉快,心里愉快就不想计较一些鸡毛蒜皮小事。而且,我这人心情好的时侯,对杀人兴趣缺缺。” “既然发了财,为何不放手?” “哈哈!你老兄真会开玩笑,善财难舍,我为何要放手?钱财恨不多,恨多的人要不是白痴,就是他本来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你最好放手脱身事外。”秃头中年人不笑了。 “为何?” “因为它是二君一王的。” 江星一怔。站在账房门口的铁手金刚开始冒冷汗了,而且不住打寒战。 二君一王,一见而光;这是江湖朋友口中的口头禅。 天岚帝国的黑暗世界里三大威名显赫,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头,称为二君一王,被他们找上头的人,结果都是人财两空,决无例外。 被二君一王盯上的人,唯一的办法是往天涯海角逃,假使能逃得掉的话。不过,通常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因为据说二君一王爪牙众多,朋友全是些声名赫赫的土豪霸主,想逃出魔掌,那是不可能的事。 沧海魔君杨波,传说有官府背景,潜势力极大,是可翻云覆雨的霸主;玄元道君明静道长,据说在云梦洲的某座神山上修炼仙丹,是某个神秘邪教的护法,信徒遍布云梦洲和东洲地区,也是唯一一个有主场优势的霸主;混天王王不凡,黑道的霸主之一,极其神秘,亦正亦邪,是谁都不敢招惹的瘟神。 二君一王横行江湖二十余年,自在公子扬名立万前后仅四年一点而已。一是树大根深,一是新枝嫩芽,真要针锋相对,树大根深的一方胜算肯定要大得多。 “你不会是代表二君一王吧?”自在公子沉静地问,并没被二君一王的名号 所吓倒。 二君一王之间,利害冲突非常严重,像是已经点燃的炮仗,随时都可能爆炸火拼,秃头中年人不可能代表三个人出面示威。 “你以为如何?”秃头中年人不着正面答复。 正文 47.局面 “我不管你代表那一方的大菩萨,更不在意何方神圣。” 江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冷电:“我还没养成在威胁恐吓下逃之夭夭的习惯,阁下,我的答复够明白吗?” “你……” “我给你十声数滚蛋,数完还没逃出在下的视线外,一切后果自负。” 江星抬手示意:“小苏,计数。” 云苏伶俐地拈起一根木箸,向菜碟轻 轻敲动。 “一!”云苏随着清响的敲击声开始计数,娇柔清脆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震撼人心。 秃头中年人勃然变色而起,欲将有所举动。 “二!三……”她一边娇笑吟吟地报着数,一边起身,向对方迈出一步,一双纤纤玉手徐徐上提。 江星安坐不动,似乎毫无戒心,脸上神色安详,星目中不带任何煞气。 “四!五……” 秃头中年人一咬牙,转身便走。一步,两步,三步……左手向后一摆,摆的角度还没升至定位,“敢在我神针织女面前玩暗器?哼!”云苏清叱了一声,左手轻轻一抖,一丝肉眼难辩的芒影一闪即没。 “哎唷……”秃头中年人惊叫,左手摆不起来了,向前一掠便到了楼门口。 “八……九……” 飞跃下楼是很容易的,往下一跳便远出视线外去了。 江星淡淡一笑,右手从左腋窝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凤钗,钗身卷着一张三寸长的小纸条。 “小苏,看清相貌吗?”他向停止击碟叫数的云苏问道,一面打开纸卷。 “小苏惭愧。”小羽伸伸舌头羞恼地笑笑:“天下间这种平常的老太婆,没有一千万也有五百万,就算看清了也不容易找。”云苏暗自心惊,看来师祖与师祖奶奶说的话英明之极:闭门造车,如同纸上作画,还得身临其境,才得其神韵其真意,渺渺凡尘,鱼龙混杂,亦有经纬之才。女孩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她的眼神里开始有了睿智坚毅的光芒,除了江星,谁也不知道,日后威震三界万千世界的“神针织女”帝后的第一次道基蜕神……竟然是在凡俗间的一个小酒楼里。江星见状,柔声说道: “那一定是相当高明的易容术,老太婆不会使用这种钗。” 江星将钗丢在桌上,投注在纸卷上的目光渐变,变得森森无比,像是沙漠里的秃鹫发现了猎物的那种光芒出现了。 纸卷上,用眉笔写了八个字:如想命在,早离疆界。 “哥,怎么说?”云苏好奇地问。 “我看,我们是霉运当头了。” 江星将纸条往桌上一摆,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有人要赶我走;有人要留下我的金珠。似乎,我自在公子已经是死人一个,或者是砧上的肉,任何人都可以操刀而割了,呜呼,哀哉!” “哦?还有这种事?好玩好玩……咯咯咯,这几个字好丑!” 刚刚找到春天感觉的女孩无畏无惧,只要和他在一起,哪里都是春光明媚。 “小丫头片子,严肃点!这可是惨事!老人常说,福无双至,再来的一定是灾祸。” “那哥打算……” 女孩瘪了瘪嘴,毫不在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呵呵!本来要往帝都走的,只好在这里等啦……”。 窗外,突然传入清晰的语音:“等死!” 人影一闪即逝,像是鬼魅幻影。全楼的食客,注意力皆放在自在公子这边,居然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消失的。 “哈哈哈哈……”邻屋的瓦面,笑声尖锐,分不清男女,身影逐渐远去,速度疾如流星。 片刻,江星身影闪现。 “逃掉了?”云苏问道。 “碰上劲敌了,这家伙的轻功世所罕见,而且……?” 江星回座坐下,眼中有疑云:“江湖上有这等年轻高手?一无风声二无征兆,怎么会找上我?这和情报不符,不是说有众多老一辈的牛鬼蛇神过来了吗?” 以后一段用餐期间,不再有人前来打扰,风平浪静。 铁手金刚送走了逍遥公子,发现自已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了。天老爷保佑,自己的生财家什算是保住了。 要想在道上吃得开,必须有派得上用场的人。三眼神周有良十分精明干练,眉心那颗大黑痣真像一个眼睛,所以他才叫三眼神。 三眼神是铁手金刚的人,也是他的拜弟,义兄义弟忠诚合作,才能在岳州城乃至云梦洲府城打下雄厚的根基和颇为出色的局面。 今晚,兄弟俩在密室里长吁短叹,局面颇为棘手,凶险。这局面他俩撑不起来了,光临府城的菩萨太大,牛鬼蛇神都是修为高深,神通广大的一流人物,他俩这种三流脚色怎能撑得住?岳州客栈这块金字招牌天知道那天会被砸破? 自在公子这位大菩萨住进他这家店,还没进店就有了麻烦,进店以后麻烦愈来愈多,真令他忧心如焚。 “兄弟,你认为自在公子也与君山岛的事有关?”他愁眉苦脸向三眼神问道。 “那是一定的。”三眼神皱着眉不住搓手:“二君一王找上他,就明白表示他是冲着君山岛而来,这也表示二君一王都会来找他了断。大哥,你这里……老天爷,将会到处有血腥。” “只要有一具尸体处理不当,咱们的店被封定了,今后咱们也不用叫字号了。” 铁手金刚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兄弟,咱们该怎么办?” “大哥,你总不能把自在公子,与及其它稀奇古怪的客官往外撵。” “谁敢呀?兄弟,谁惹得起这些瘟神恶煞?老实说,自在公子还是最好说话的一个,其它的……他娘的!今年冲了霉神,这段日子里,我总有灾祸临头的感觉…”。 “该来的早晚会来,是祸躲不过。大哥,依我看…”。 “哦,你的看法是…”。 “准备些得力的人手,随时准备善后,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处理掉没有人带走的尸体。” “你是说…” “一定会有许多人送命,而尸体无法带走。那些人打打杀杀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怕官府衙门过问,没有尸体就没有证据,也不怕打官司。既然想把瘟神请走无此可能,迅速清理残局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两人面面相觑,俱是苦笑不已,祸成天上来呀,躲不掉的。紧锁的室门悄然而开,三个气势诡异的陌生人进入。“这是最佳的办法,曹东主最好不要得罪任何一方的人。”那位相貌凶厉的人说:“请教,那姓罗的真是近年来在各地逍遥,名号日渐响亮的自在公子?”。 “是的。” 铁手金刚感到心底生寒:“诸位是?” “不要问咱们的来历。” “可是…” “咱们不会遗留尸体让两位烦心,而且也会有人被杀,这点在下可以保证,此外,有点小小的要求。” “曹某洗耳恭听。” “交代贵店的伙计,不要过问任何事,装聋作哑才会活得长久些。在下礼数已尽,不再打扰,告辞。” 灯火闪烁,人走了,顺手关上室门。 “可恶!这家伙口说礼数已尽,其实明明在坑人。”铁手金刚忍不住咒骂: “他要咱们不过问任何事,却向咱们打听自在公子的消息,这能算上道吗?分明认为吃定了咱们,混蛋,哼!” “大哥,小声些!”三眼神骇然低声阻止:“那家伙是南门鸿福客栈的旅客,邪龙乔宗,混天王的得力爪牙,惹不得。很不妙,他们真不浪费时间!看来,自在公子今晚恐怕过不了关。” 别看三眼神只是一个三流混混,但认识不少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这 是他能混得不错的本钱。 “兄弟,要打赌吗?”铁手金刚的眼 光也不错:“自在公子如果没有两把刷子,还敢在这里等着二君一王的人来宰割?你走着瞧好了。反正咱们担这点风险,大不了砸掉招牌拉倒,没有什么大不了。” 室门再次开启,进来一个满脸皱纹鹤发,腰佩长剑的老太婆,冲两人嘿嘿阴笑。 铁手金刚招子亮,认出是在酒楼上,在自在公子身后,用金钗偷袭的神秘老太婆。 他是个见过大风浪的人,事情发生了,就挺起脊梁一肩挑,没有逃避的打算。 “我铁手金刚可能要转运了,今晚这间陋室门庭若市,进进出出的人,全 是跺下脚天动地摇的风云人物,深感荣幸。”他站起身淡淡一笑,抱拳行礼:“前辈,有何赐示,但请吩咐。” “老身要知道自在公子的底细,小事一件。”老太婆的怪嗓音十分刺耳: “嗯,你铁手金刚是个挑得起放得下的人,希望彼此都能留下好印象。” “在下承认多少听说过一些知名人士。”铁手金刚神情肃然,郑重地说:“但有关这位近年才成名的自在公子,所知的确有限,只知去年他曾经在本店投宿,姓江名罗,自称遨游天下,逍遥自在的自在公子,为人慷慨大方,出手豪奢,同行的同伴身手颇为高明。” “哼!一大堆废话。”老太婆不满意:“对会存心敷衍的人,老身……” “老前辈,我铁手金刚只是岳州城里 的一条小地头蛇,所知有限,这不能怪我。” 铁手金刚面容苦涩,连连叫屈。 正文 48.冲突 铁手金刚大声抗议:“假使您这种老江湖都不知道自在公子的底细,反怪我敷衍那未免过份了。在下只知道这些,你瞧着办好了。” “你……”老太婆要冒火了。 “你实在不像一个成名人物。”铁手金刚口气转变强硬:“比起刚才那位邪龙前辈,你就缺乏他那种成名人物的气概与见识。” 铁手金刚神色突然一变,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呃……怪不得……姑娘,你的易容术很高明,自诩老江湖的我走了眼,厉害厉害!……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趟这滩浑水,你还是早些离开为妙,今晚我这里风云际会,来找在下的人来来去去,毕竟在下仍是地主,在下仍得接待随后到来的人呢!来人如果是你的仇家,可就有点不便了。” 门外传来一阵阴笑,阴森得令人闻 之脊梁发冷。“想不到铁手金刚还是个惜花怜玉之人,嘿嘿嘿!小姑娘,走出来给我风月和尚瞧瞧嘛,贫僧乃是真正温柔体贴之人,保证让你云雨之后念念不舍……”。 “混账东西!找死!” 老太婆顿时怒火中烧,“呛”,拨出长剑,“咻”,身影瞬间消失不见,留下一丝幽香浮动。 “老天爷!风月魔僧?这姑娘……” “大哥,咱们管得了吗?那可是天下七魔之一,江湖上真正的风云人物……” 两人面色灰白,沮丧无奈。 室外,一个光头穿着僧袍的人影正狂笑着说:“哈哈,这里来,美人儿……”,老太婆毫不迟疑地挥剑冲上,发出一声清亮的低叱,剑如电虹急剧吞吐,一剑连一剑快速绝伦地点出,毫无顾忌地正面强袭,攻势之猛烈无与伦比,“咦?还是个小辣椒呢!”,“叮叮叮”,人影抽出禅杖,罡气如山如渊,封挡着强烈的,澈骨奇寒的神奇剑气,如山洪决溃般地劲气绵绵狂涌而出,似乎整座外间皆被劲气所撼动,“叮叮叮”,又是一阵剑杖间的接触撞击声,被人影封住了,火星四溅,老太婆愤怒的挥剑返身冲上,剑虹蓦地光华大涨,剑身散发着朦朦紫芒,轻吟着风雷声,疾如流星,流泻而入,然后闪电而退。 “啊!紫宵天雷…………天啊” “你是紫虚老狗的传人……臭婊子,我要用各种手段弄死你……啊……” 光头僧袍狂吼一声,身形跄踉,使出全身力量,如逸电疾闪一下,消失不见。老太婆慢了一步,追出门外止步转身。 “曹东主,我还会来找你。”老太婆微微平息一下,转头气鼓鼓地说道。 “在下恭候大驾!”目瞪口呆的铁手金刚如梦初醒,连忙答应,态度诚挚。 老太婆一闪不见。 三眼神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大名鼎鼎的风月魔僧完了,不过也算是报应不爽啊,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可怕。” 小院落里,换上了长衫的江星和云苏二人品着清茗,神态悠闲自在。 “哥,真的没热闹看了?” “嗯,暂时没有了,要来都是三更左右的事了,他们需要打听这个老太婆的消息,同时对付两位高手……他们亦需要分析研究,讨论策划……呵呵,挺忙的。” “真没意思,哦,哥,我好像听过紫虚真人这个名字。” 小姑娘抿着小嘴,仔细回忆着,兀地喜上眉头。 龙王庙距岳州客栈不远,那是每年二月初二祭祀龙王抬头的地方,梁和瓦都是铁铸铜制,估计是为了衬托传说中龙王的雄伟神武,天下凡是香火鼎盛的庙观寺院,都会有德高望重的人做护法檀越,龙王庙也不例外。当下的护法施主,正是云梦洲的伊王殿下,所以这里只有一条大道,允许百姓小民进香,其他地方不许乱闯。 龙王庙里,松柏满野,林深草茂。后面一栋院内大厅,灯火通明,人影重重。 “找遍了六家客栈,也没找到这个老太婆。” 一个生了一双山羊眼,脸色阴沉的人说:“风月大师,这个老太婆真的是用紫宵天雷剑伤的你?现在又是晚上,没名没姓的,怎么找?” “我怎知道那婊子叫什么?”光头,精壮高大的风月魔僧瘫坐在环椅中,神情痛苦,脸色发青,紫金色的僧袍上都是裂缝,胸腹部血迹斑斑,非常狼狈。 他怨毒的咒骂:“紫虚老狗,我一定要把你的传人弄到手,剥光了挂到城门上……让千千万万的人来欣赏你紫虚散仙一脉的风采,哈哈哈……”,声音如夜枭凄厉。 “大师别太过于激动,对伤口恢复不利。”一个风资绰约,面容姣好的青年女人好言相劝,眼里露出同情的光芒:“幸好不是存心算计你,那就表示她认识你这风流和尚,决不会刺你两剑了事的,一定会要你的命。” “紫虚老狗自诩玄门修士,讲究心意自然,天人合一,是不会算计你的,今晚就算了吧!光是城外四周,就有七八十家大小旅舍,怎么找呀!都跑累了,好好歇息。”另一个面容猙狞的花甲老者摇了摇头:“等主事过来就可逼着官府衙门的人去搜查,要比我们这些外乡人效率高得多!” “嗯,是要把她弄到手,让紫虚老狗有所顾忌,咱们就好开价……” 花甲老者兴奋不已,连连阴笑。 “得防止邪龙和玄元道君的人捣乱,信息传到了?” 中间白皙无须,油头粉面,年过半百的男人问那女人:“有何反应?” “最理想的结果,年轻人就是鲁莽冲动,游龙公子属于急于建立威望,心比天高的自命不凡人物,更想踩着成名人物的尸骸上位,晋升为天下风云人物之列,而同为青年才俊的自在公子就是最好的踏脚石。” 青年女人笑容可掬:“他会和主事尽快赶到,放心吧,程老兄。” “这等狂妄自大,艺业惊人的小辈好对付,就是混天王的那些牛鬼蛇神,都是成了精的老油子,他们都在鸿福客栈?” “程兄放心,我毒娘子保证,有专人盯着,除了邪龙去了趟岳州客栈,都没有出门。” “咦?先前那个人影好像是玄元道君,他怎么亲自出来了?” 白皙粉面的男人喃喃自语道。 正文 49.灵犀 同一时间,岳州城最大最豪奢的青楼潇湘馆北侧,有一座小小的洞庭湘君庙。 洞庭湘君是洞庭湖女神,也有人称之 为潇湘神女。反正教派不同的人,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没有人会为了虚无的神马名称而抬死杠。因为谁也不可能确实证明神的来历,反正潇湘神女记与岳州志两书的作者也不会从坟墓里爬出,为自己作品的真实性来举证纠错。 庙内香气扑鼻,高贵雍容的西门宫主优雅的抿着清茗,抬眼看了看旁边老太婆打扮,一脸愤愤不平的女儿,轻轻笑了:“没见着那个自在公子?” “呃……看了一下,一般般,准备晚上摸摸他的底细,被风月淫僧搅和了……” 小姑娘有些尴尬,没有把金钗的事说出来。 她亮晶晶的明眸里扬溢着自信的光芒:“老贼被我用紫宵惊雷剑刺伤了心肺阴厥经脉,哼!天下七大魔头不过如此……”。 “胡闹!你……你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只是大意而已,他的小须弥护体神功连娘都得头痛,你……你这个小丫头是仗着功法相克,宝剑之利和出其不意的优势,知道吗?正常情况下不动用神通,你的紫宵剑气破不了他的小须弥护体神功,充其量就是半斤对八两,两败俱伤。” 西门宫主怒叱道,见女儿撇着嘴一言不发,皱起眉头轻叹了口气:“凤儿啊,咱们女人想要出名扬万,赢得自己的一方天地,实在是太难太难了,要比男人多付出几倍的努力且不能失败,一次失败就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见西门凤一脸的不岔,她沉声道:“你知道这次你如果失手会有什么下场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严厉:“那就是咱们母女的灭顶之灾!还会牵连宫里众多的兄弟姐妹!” “不可能吧?” 女孩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可能?你在他们一帮畜生手里,那意味着你的清誉名声就全毁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彻底没有了以后,就等于死了……知道吗?剩下的只有黑暗深渊……” “更何况这个大陆有背景底蕴的不光咱们一家,你在他们手里,娘该怎么做?先是妥协,然后慢慢的沦为傀儡和开路送死的卒子,直至死亡……” “娘!你……你别……别吓唬我……” 老太婆的皱脸上被惊恐地泪水冲出了一溜溜印痕,枯黄与白皙交错,十分滑稽。 “噗嗤”,西门宫主宛尔一笑,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你就是娘的天和地,你聪明伶俐,差的只是经历。记住了,面对生死危机时,冷静,一定要冷静,才有机会赢得胜利。好了好了,娘只是未雨绸缪,洗洗睡吧,成了个小花猫了……”。 看着女儿进去,西门宫主雍容华贵的神情消失殆尽,森森冷厉的眼神骇人惊魂。 “明静,还有哪些?说!” 明静道士的身影从虚无里浮现出来,垂手答复。 “禀宫主,风月魔僧被少宫主伤得不清,当时就回了龙王庙。一旁的白骨人妖程度和毒娘子夏雨见我和邪龙在旁,有所顾忌,没敢冒昧动手。另外,据悉沧海神君已派了第二队人马过来,已知领队的是冥魔三血仙和巴山神女,其中还有近来名头响亮的游龙公子。” “冥魔三血仙?呵呵呵,才被天煞秀才杀得鸡飞狗跳,伤不痛了又出来蹦哒……巴山神女除了迷香,其他不值一提,那个游龙公子?” “这个小辈近二三年出道,泰山地区的有名人物都被他一一挑落下马,修为强悍……” “比那个……自在公子又如何?” 不知怎么的,提起这个自在公子,她心里就觉得怪怪的,总觉得有股邪气。也难怪智慧通天的丫头听说这名头就怒不可遏,提剑冲上门去。嗯,是得看看去,女儿大了,道法财侣,唉,不能不操心。 “依现有的资料分析,游龙公子可能稍稍逊色一筹。” “嗯,严密关注各路人马的动向,尤其是杨波那帮畜生,范同,风月……” 岳州城刑捕司房位于城府衙门左侧,一溜二层阁楼,白砖青瓦,气势森森,是作奸犯科者的禁地。 秋瑶瑶一身劲装,英姿飒爽,赫然高坐在大环椅上,小红和另一个侍女小青伫立身后,三名神色冷厉中年人分列两侧像是侍从。 “你好大的狗胆!你要造反?”姑娘神色冷峻,拍着扶手大骂:“歹徒们公然啸聚酒楼,光天化日下竟敢行凶,五个大活人,你岳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双头蛟高三爷居然说毫不知情,如果不是你的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哼!分明是你在策划什么罪该万死的阴谋,是吗?” “小的该死!”高三爷脸色灰暗,心神俱骇,颤抖着趴在地上:“小的确实是不知,小的天胆也不敢策划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小的立即出动全部人马找到这五个混账,只是岳州客栈的东家铁手金刚那里……” “那里有专人负责,你不许管,问都不许问,明白了吗?” “啊,小的明白了。” “该找些什么人,你知道吧。”中年人沉声问。 “我……我知道…”他结结巴巴,语不成声。 “自在公子的人,不会有问题。” “我……我知道。” “云梦泽东侧白鹤荡的翻江鼠很有问题,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你的行动快些,不然会出大漏洞的。” “我…我一定特别留心……派人去查。” “这将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机会。大人说了,办好了,既往不咎,现在你拥有的一切就是你的,另外还可选个儿子进白龙师。” “啊!我……谢谢……大人,我一定会肝脑涂地,拼死也要把这件事……” “你还不赶快进行?你还不滚?滚!” 高三爷一面扭头,一面向后退,像一头惊恐后退的狗,口不住应着退走。 一名中年人跟在他身边,背着手神色冷厉,等他爬退下,这才用靴碰碰他的头顶。 “光阴似箭,高三爷。”中年人冷冷地说:“爬伏在地下办不了事的。” 高三爷磕了最后一个头,爬起来狼狈 地向厅外狂跑急奔,几乎被自己的长袍拌倒。 秋夜漫漫,再长的夜依然挡不住阳光普照,早晨,依然是风和日丽。一袭青衫的江星和云苏带着侍女随从漫步踱入酒楼,早晨酒楼就有近半满座,看来生意不错。一个身材微胖,面容憨厚的伙计领着他们,来到近窗的一桌入座,依然是云苏安排早餐内容。 换回了一身湖绿色女装的云苏娇俏清丽,气质温婉,“哥,要点酒吗?” “好的,酒后游云梦,天地皆悠然……” “咦?还有点墨水?” 邻座四人,两男皆年过半百的富绅正在小酌,两位女客年长的气质高雅,说话的是个身着白色裙装的少女,正值二八年华,眉目如画,尤其是一双明眸,深邃灵秀,此时正讶异地看着江星,嘴里还念叨着那两句打油诗。 江星微微颔首,点头致意,云苏眼里尽是骄傲之色。 酒菜很快上齐,云苏给江星斟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娇俏可人“哥,我也要尝尝……”,“嗯,先吃点菜,来,这个是洞庭湖里特有的秋刀鱼,天下第一鲜,又名灵犀鱼。” “哇!好吃,比师……奶奶作的金龙鱼羹好吃多了,好鲜嫩,嗯,灵犀鱼,这名字好听!” “灵犀鱼这名字知道的人不多……” 声音虽然轻细,但依然被邻座清晰的听见,年长的女客闻言神情剧变,老天爷,金龙鱼羹?那不是传说中……,抬手阻止了准备说话的少女,盯着云苏,眼睛里露出极度惊骇之色。 “娘?怎么啦?” “啊,我想起一些往事,没事。” “程老,你没搞错吧?就这个骗小丫头的混蛋是自在公子?” 二男二女四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酒楼,正在进餐的食客见状,纷纷夺门而出,刹那近半满座的酒楼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食客,包括邻座。 为首一个年已半百出头的男子,却有一张白白净净,不男不女的面孔,那就是活招牌。 江湖上的七大魔头之一的白骨人妖程度,就是这位外形像太监的老凶魔。 年青人身着紫衫,相貌英俊,身材魁梧,气势不可一世,正斜眼看着江星,满是鄙夷和不屑。 另二个女人着装一白一红,皆是明媚娇艳,成熟妖娆。 江星一愣怔,“小苏,哥骗你什么啦?” “哥……你从来就没有骗过我” 云苏娇羞的笑着说道。 “哈哈,这就是刀鱼,哪里叫什么灵犀鱼?谁给起的啊?你吗?笑死人了!” 紫衫青年指着江星,讥讽地笑道。 “你知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典故吗?” 江星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蓦地,紫衫青年脸色僵滞了。 “哇!哥,好美的诗句!” 云苏睁着明眸,玉手捂着张开的小嘴,一脸的讶异惊奇。 邻座的食客,尤其是白衣少女和年长的女客,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神情。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衣少女嘴里喃喃自语,倏地她脸上一片绯红,似西天的晚霞,侧头狠狠地白了江星一眼,娇羞不可方言。 正文 50.游戏 (88106.)?“不知道?唉,这不怪你,只怪你的老师偏心,不教你,唉,可以把自己笑死的人,想必老师也很头痛……” “咯咯咯” “噗嗤” 两少女被江星摇头晃脑的模样逗乐了,连稍长的女客都宛尔。 “你这混蛋,敢戏弄我游龙公子,你真的该死!混蛋!” 游龙公子怒火中烧,大步上前,见事态发展偏离了既定方针,白骨人妖程度也移步上前,顿时,四人皆朝江星那桌奔去。 “住手!” 一声暴雷叱喝响彻酒楼,铁手金刚和二个身着蓝色捕快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前面中年人面容黝黑,眼神冷厉如电芒,盯着游龙公子和白骨人妖冷冷一笑,“白骨人妖程度,你应该感谢那些衙门老爷,由于他们的动作迟缓,导致本洲还未收到关于你的海捕文书。当然,你胆敢在本城撒野,我就让你尝尝本城刑捕房的伙食滋味。至于你游龙公子,你在泰山地区横行霸道我管不着,可你来了岳州城就得给我老实些,别做蠢事。” 白骨人妖程度楞住了,横行霸道,生性残暴凶残的他居然会被一个小小洲城捕快训叱一顿? 暴虐狠辣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的双手开始发青,“呛”,黑脸捕快毫无惧色,抽出一把小巧玲珑的铜尺冷笑:“程度,来呀,你的白骨阴风爪阴毒无比,中者全身僵硬,血脉逆冲,乃天下一绝,来呀,给我一爪试试吧?” “无情尺?老天!你……你不是死了吗?” 程度惊恐地看着黑脸捕快大声叫道,同来的二位女人脸色突变,邻座的两位富绅脸色亦有些变化,只有二位女客无动于衷。 “你们这些妖魔鬼怪都还在,我怎么舍得死?” “咯咯咯” “哈哈哈,说得好!” 云苏和江星深深佩服黑脸捕快的胆量,可转眼又被他逗笑了。 “梅爷,我真没有闹事的意思,我们这就走,行吗?” 身材丰满的红装女人看着无情尺,苦笑着,看来杨爷把岳州局势看得过于简单了,帝国第一金牌捕头无情尺,竟然会来到岳州坐镇,天啦,这简直骇人听闻。 无情尺盯着红衣女子半天,“巴山神女木兰,记住了,不要让我发现你在用菡萏香害人,滚!” “哼!小子你混蛋,居然要靠衙门捕快来救命,你的名头就是这样来的?……” 游龙公子居然不依不饶,边走边指着江星破口大骂,江星看着他,眼神中异色闪过,摸了摸云苏的头,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有种你别跑,本公子不偏心,本公子来教你玩老鹰抓死龙……” 声音洪亮而且怪异,连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为之停步侧目。 游龙公子顿时大喜过望,一到岳州,他自告奋勇的要求来找自在公子,就这样灰头灰脸的回去心里犹有不甘。 “咱们比拳脚,看你的拳脚是否有嘴皮子那样高明,看我能不能把你揍个半死?” 游龙公子江湖经历尚浅,可不傻,连白骨人妖都吓得不敢吱声,他不会动刀动剑,惹祸上身。 “好,看我能不能把你打得满地爬。”江星和云苏走出酒楼,大踏步接近,后面,酒楼里的众人和无情尺三人纷纷跟着出来,准备观战。 两人身材一般高,游龙公子身体雄壮,江星偏瘦,。 游龙公子衣着华丽,紫衫醒目高贵,神彩飞扬,江星则青衫飘飘,斯斯文文,没有吓人的英气流露,气势相当。 “哥,加油!” 云苏红着小脸,兴奋地大声叫着,银铃般地回荡在秋风里,引来无情尺的叹息和白衣少女的白眼犹自不知。 大街上的路人沸腾了,有如此多的美女观看,更是当作捕快的面斗殴,这也许会成为传奇……起码能作好几年的下酒话题不是?大街上观摩的人更加多了。 江星摆了摆手,摇了摇头,一捋长衫下摆,装腔作势塞入腰带内,举起拳头吹了口气,双掌一搓,这才拉开马步有板有眼,丝毫不带烟火气。 云苏扶着侍女笑得花枝乱颤,那白衣少女趴在年长的女人肩膀上不停抽搐着,半响,她出言嘲弄:“还差了吐口口水,在掌心里搓搓的动作,村夫打架,就是这付德行。” 游龙公子看得火冒三丈:“混账东西,你还要多久,不会让我头发等白吧?” 江星摆出这种滑稽的姿态,分明是有意作弄他。 江星瞥了小姑娘一眼,吐出三个 字:“多嘴婆!” “去你的!”游龙公子暴怒了,就是一记黑虎掏心,轰向江星的胸口,劲气迸涌,速度惊人。 高手对高手,用上内力发招不足为奇,这—拳击出,挨上了绝对的千钧之重。 江星左闪,右掌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不可思议地指尖贴上了对方 的拳头边缘。 一沾之下,劲气四溢,人影乍分,江星退出数十步,脸色有些异常。 “你这家伙拳头上有阴毒的暗劲。”江星在数十步外破口大骂:“混蛋!你要下毒手玩真的啊?” 他心底凛然,幸好上次伤愈后,战神不败体突破了,心里警兆的预知能力也有所突破。不然,游龙公子这一招平凡的黑虎掏心,假使他真误认是平凡的招式而出手封架,保证手一接触便掌碎臂裂,对方的拳头上蕴含了可怕的阴毒内劲。 既使真气内蕴,仍然感到指尖麻麻地,手臂如通电触,气机一阵波动,所以他知道对方身怀可怕的绝学,练成狠毒的惊世奇功。 “去你娘的!相打无好手,谁和你玩假的?”游龙公子也破口大骂,心中暗惊,这时,才知道自己刚才拳头上有所感觉,定然是与江星的身体某一部份,有过不明所以的接触,但仍然不知道接触的是手指。 “那你也接我一拳” 江星怒了,挥出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一拳。 “轰”,铁拳如惊雷,拳风所至,空气搅动,一连串的暴炸传来,“噼里啪啦”,连周围的空气都被炸碎了,混乱无比。 “爆空!” 无情尺黝黑的脸庞呆滞住了,瞪着大眼,傻傻看着江星,满头凌乱的秋风落叶。88106. 正文 51.要债 “爆空?哦,然后呢?” 斜倚在软榻上,秋瑶瑶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紫砂壶,另一只手敏捷的剥着紫栗壳,喂着黑貂,康兵担心的望着她,准备在她够不着的时候帮忙。 “嗯,没了?” “啊,爆……” “爆空以后……” “姐,星哥打出的拳能爆空呀!” 姑娘头都没抬。 “那又咋的?” “咋的?那个无情尺说星哥达到了仙门收徒的标准,仙门呐!他可以介绍星哥去那个华山派……” 康兵脸色通红,亢奋不已:“仙门!天啊,星哥可以做神仙了……呵呵呵” “啪啪” “你干嘛呢?” “让你清醒清醒,他肯定没有答应。” “姐厉害呀,星哥为什么不答应呢?” “这个以后说给你听,然后呢?” “呃……然后游龙公子像风筝,飞起来了,星哥说游龙公子也有秘法在身,没必要结仇。” “嗯,他邻座是些什么人?” “搏虎神手,狂风剑客,玄元道君的人。” 姑娘放下紫砂壶,平静的看着康兵,一言不发。良久良久,空间仿佛凝滞。 康兵脸色变幻不定,青红交替。 秋瑶瑶淡淡的说道:“小青,去给小红说声,康兵对她那件新裘袄的评价是不如不穿。” “这个王八蛋!” 舱门外传来一句咒骂声,康兵脸上倏地没有了血色:“还有两个女客……” “小青,他的意思是不如穿那件粉色的。” “哦,他小子眼神挺毒的,我也觉得小红姐穿粉色好看些。” “啊,谢谢姐。” “从行为上看,是俩母女,我估计她们在玄元道君的人面前身份地位很高。” “有多高?” “进餐时,搏虎神手和狂风剑客都只坐了半边,身子往外侧,基本上只喝了酒,没有真正夹菜。” “进来出去时,一个在前左侧一个在后右侧,标准的护卫模式。” “明静的妻小?唔,不可能啊,他当年修炼黄庭回龙决出了差错,断了……,康兵你看她们会不会是明静背后的人?” “她们不像是明静的妻小,江湖中人不会畏惧别人的妻小,除非她们能够主宰他们生死命运。所以……她们绝对来自明静背后的势力,而且是有决策权的那种。” “她们对江星和那个傻妞很友好?” 康兵仔细观察秋瑶瑶的表情,古井无波。“对,尤其是那个母亲,对云小姐很友好,感觉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又有点……咋说呢?”姑娘微微一笑,“不好形容是吧?” “没有!就好象有点羡慕……仰慕的意味。” “人傻是福啊!我也羡慕她……吃香的喝辣的,调调情,哥前妹后的,这不连定情诗都出来了……这诗你以前听过吗?” “没有!” 康兵飞快地说道。 “我就奇怪了?这么多年来,每叫他作一首诗,跟生个孩子似的要死不活,千辛万苦,可如今张嘴就来,啧啧啧,那个女孩长得特好看?” “呃……我看也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般般了。” “住在哪儿?” “湘神庙!” “怪不得,那可不是正经女人应该拜的神,应该去的地方。哼!王八糕子!傻妞是看她脑子没发育完整,可怜她,如今变本加厉了,知道配合狐狸精来演那个啥……仙人跳?” “把我爹拿来的令牌给他,就说我恭喜他,当官了,还不小,六品巡查使。” “姐,六品巡查使和你的六品巡案使谁大?” 秋瑶瑶微笑:“你想谁大啊?” “姐!一定得是你大,必须得是你大!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是应该的!” “嗯,姐没白痛你!另外你跟他说,他的六品官是我爹找明皇赊来的,一万两黄金,三天之内叫他跟我爹把账结了。然后我的三万两黄金这么多年了,也该到期了,问他什么时候方便给我结了。” “嗯,你傻了?” “嘶……姐,星哥什么时候欠你……三……三万两黄金?” “那年我拿八十两去金勾赌场赎你俩记得不?” “记得” “一百两去夜来香替你俩还账有吗?” “有” “一百两替你俩去秦月楼付酒钱对不?” “对” “那年你们俩去什么训练营,我拿二十三两给你俩作路费是不?” “是” “就是这些钱。” “姐……这才三百零三两……银子啊!” “嗯,三两零头抹了。这么多年了,春夏秋冬,风花雪月的,没有一点情意也该有些利益吧?人可以变心银子为什么不能变成金子呢?” “嘶……姐,当真?” 康兵看着秋瑶瑶,沉声问道,她诧异地说道:“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去吧,我等着回信。” 突然,黑貂从榻上跑下来,抓住了康兵的裤脚,望着他,两眼清澈明朗。 “既然黑貂不想留,带去给他。” 君山岛呈椭圆形,纵观方圆区区数十里,但秀丽如画,风景怡人。中间一道山脉横贯南北逶迤曲奇,上面树木葱葱.繁花似锦.隐约可见猿猴嘻闹,鹮雀飞舞。峰顶有道山泉似银链般直贯而下,溅起的水珠托起一层云雾。 山顶佇立着一个风雨亭,红柱黑檐,玲珑精致,古香古色。 一身锦袍的秋寒大人和富绅打扮的吕公公坐在一旁围椅子上敛声屏气,低头聚精会神的观察研究着一群蚂蚁的日常起居。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身着鹅黄色道袍的青荷师叔站在亭中央,仰头嘴里反复咀嚼了几番,青冷秀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和惆怅。 “他真的就是个小杀手?”半响,青荷恢复了神色,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秋瑶瑶,柔声问道,神色似笑非笑。 “嗯,肚子里可能有些歪才吧?不堪大用。” 秋瑶瑶一脸的不屑一顾。“真的?”青荷捉狭地笑了笑。回头望着秋寒和吕公公: “你们俩有什么事?” 吕公公弯下腰两手高举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盒:“圣皇特意敬献给仙师的千年雪蛤,还请笑纳。” “嗯,小明子还算有心了。” 青荷手一招,白玉盒疾闪而来,打开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去跟小明子说,安心打理好这里,国运昌盛了,道运自然亨通。去吧。” “秋寒你和瑶瑶作的计划不错,扫除妖孽,荡尽奸邪,扬浩然正气,冥冥之中也会有功德加身,很好。” 青荷眼珠转了转,“那个九尾狐是什么人?”,“啊,她是九重楼的副楼主,,我是怀疑她的修为在神级之上,怕瑶瑶对付不了……” “神级之上?呵呵呵,她要敢出手那是……呵呵,我拜她为师。你别担心这个了。” “师叔,这个玲珑玉髓……”秋瑶瑶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青荷,风资绰约的青荷宛尔一笑:“你这小丫头片子,敢在我面前玩花样,你都是我教的呢。”姑娘伸出粉舌作了个鬼脸,嘻嘻一笑。 青荷伸出洁白晶莹的右手,五指飞快地掐着法决。“收”,清叱一声,霎时天地间兀地风声大作,肉眼可见的灵气汹涌翻腾,缓缓的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龙卷风。尖细的一头竟然在青荷的手心里,煞是怪异,神奇。 “轰” 秋寒和秋瑶瑶二人感觉脚下的君山岛震荡了一下,“咻”,半空里突然出现一条晶莹剔透的洁白小龙,鳞片胡须俱全,惟妙惟肖,直冲青荷而来,眼看将至她手里,“定”,一声清喝,小龙突然停止了,僵滞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小镜子?又是你!怎么?输不起啊,给小孩子的玩意儿你也要?” 空中徐徐浮现出一个穿着青色道袍,面容清雅的年轻道姑,眼神不岔的看着青荷:“小孩子的玩意儿?玲珑玉髓乃天地灵气之精华,可延年益寿,修士佩带能清心明神……” 青荷没有理会她,向秋瑶瑶眨了眨眼:“瑶瑶,这是紫薇山罗刹殿的玉净真人。”姑娘上前行了大礼:“凌霄殿如字辈弟子秋瑶瑶见过玉净前辈,愿前辈道运宏达,青云直上!” “呃……好,好一个白凤天质,好一个凤后”面容娟秀清雅的玉净真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略带好奇的打量着年轻一辈中大名鼎鼎的秋瑶瑶,虽然身着蓝色捕快服,依然婷婷婀娜,冰肌玉骨,“竟然和我家小苏子一般,都临进仙门了。”玉净心里暗暗吃惊,由衷的赞叹着。 “啊,这是破障丹,可在筑基时服用,送你了,望你早日踏入仙门。” “谢谢前辈厚赐!” 清荷大为惊讶:“你这是唱那出戏呀?这么大方。” 作为从小就互相不对眼,长大后更是明争暗斗的一对冤家,彼此之间已是熟捻无比。饶是智比天高的她也被玉净这一出弄得满头雾水。破障丹价值不菲,可不是一般的修士用得起的,更惶论玲珑玉髓了,它对修士的作用并不大。 “哼,本真人历来喜欢提携后起之秀,不行啊?” 玉净见青荷迷惑的神情,大感心爽,这个小岛的景色不错,风景如画,天高气爽。 “那这个玲珑玉髓……?” “就给前辈您了,算是晚辈一点小小的心意。” 青荷宛尔一笑,玉净真人露出了一丝笑容:“我亦有一个你这般年龄的师侄,正面临着道心蜕神,这玲珑玉髓可清神避邪,刚好,嗯,那就算本真人欠你个人情。” “凝!” 玲珑玉髓幻化的小龙蓦地盘旋而来,渐渐缩小,居然凝成了一个龙形玉镯,华光溢彩,晶莹剔透。 玉净满意的打量一番,掐了个法决,“去!”清叱一声,玉镯消失不见。“清荷,云罗大比在即,你…….” “怎么,还想赌一场?涅槃花都输给我了,你还有什么可赌的?破铜烂铁我可不要”。 “你……” 玉净看了看秋瑶瑶,手一挥,她和青荷二人消失了。 正文 52.烧烤 ?一艘双桅船,甲板上,江星云苏和侍女正热火朝天的做着铁板烤鱼,邻座的两母女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观看着,江星熟捻的抹料、涂汁、上浆、穿签,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倏地,后面一艘蚂蚱小艇速度极快的靠了过来,“咦?康大哥来了,康大哥?”云苏甜甜的叫道,腻如秋桂。 康兵带着黑貂飞身掠过去,点了点头,挤出来一丝笑容,神情僵滞,颇不自然。 他闻声抬头看了看,把手里的刷子递给侍女,接过黑貂,踱到船首:“说吧!” “什么?六品巡查使?……一万两黄金?” 从地球的诡燏尔诈到这个大陆的光怪陆离,饶是二世为人的江星犹如头上响起晴天霹雳,这是神马情况?他结结巴巴,盯着康兵:“不会吧,你开玩笑的水平有长进……”,见康兵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江星心中一沉,“嘘……”,轻出一口气,转头看着湖光山色:“还有什么?说出来吧。” 静静的听完,静静的看着江中船帆点点,许久,他静静的说道:“哦,知道了,共计四万两黄金对吧,你去跟她说,三天之内我必定还账。” 看着康兵离去的背影,江星揉揉黑貂:“小哈,瑶瑶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幽黑清亮的眼睛看着江星:“泡妞泡得爽不?什么时候去找空冥石,还有那些材料?浪费时间在这些享受上面,你就是个……,” “好了好了,这里事了就去,天地良心,骗谁都不会骗你,咱俩谁跟谁?可是同生死,共命运的交情。” “云罗大比?那是什么?” “应该是这个大陆上界的主宰势力间的一次人才竞争,选拔活动,危险系数可能较大。不然那个傻妞怎么会找你要钱?她是怕万一失败……哼,真是软弱无能,凤后?真丢脸,呸!” 江星静静的听着哈托尔发泄,一声不吭。 忽然,船工大声叫嚷起来,“干什么啊?没长眼睛啊?”“怎么开船的?混蛋!” 一艘三桅大船兀地后来居上,竟然贴着这船而行,带起的波澜让这艘小船颠簸不已,甲板上的船工们促不及防,个个东倒西歪,云苏几人及时运功定住船板,身躯伫立不动,霎时船体稳如磐石,闻丝不动。铁板上的烤鱼散落一地,刚刚尝到滋味的云苏和那白衣少女皆是心痛不已,愤愤不平的看着那艘大船。 “你就是自在公子?” 船上掠过来四人,三男一女,为首者是个老者,居然穿着青色道袍,腰悬七星剑,仙风道骨,一表非凡,还真象一个有道全真,脸红似火、花甲年纪比壮年人还要健康。后面两个中年人像貌堂堂,一双鹰目冷厉,森然,一佩刀一挂剑,全身绽发出骠悍、冷酷、慑人的气息。 女郎身材高挑,眉目如画,年近双十,青春靓丽,至于她腰带上插着的宝剑,和腰间的重甸甸百宝囊,可就不怎么可爱了,那是可怕的杀人利器。 “如假包换,呵呵,几位有何指教?” 江星抚摸着黑貂,眼睛里闪过莫名的光芒,如果康兵在此一定会躲得远远地,这是危险的光芒,暴风骤雨前的闪电。 “要阁下放手。”青袍道长嗓门增大了一倍,三角眼中厉光炽盛。 “是尊驾的意思?” “是沧海神君杨老哥的意思。” “这……” 江星脸色似笑非笑。 “老夫立等答复。”道长嗓门更大了,咄咄逼人气势汹汹。 “办不到!”江星抬头,沉声说道:“在下也花费了极大心血,千山万水赶过来,也希望获得仙缘,踏进仙门。任何人想要我退出,纯属做梦!” “阁下……” 江星的口气相当强硬:“我自在公子闯道亦有四五载,对江湖情势多有些了解。一个晚辈想获得成功,须投下无穷精力与心血,明时势识兴衰,活得要长久些。在下不笨,所以如非必要,不愿招惹那些天下的高手名宿,但真要逼上头来,在下也不会找处狐洞躲起来。” “老夫相信你一定明时势识兴衰,希望活得长久些。” 江星邪邪一笑,冷然屹立:“在下与沧海神君素未平生,无仇无怨,杨前辈居然派诸位前来,向在下一个小有名气的晚辈施压,未免有失身份。” “小辈,你知道拒绝老夫的结果吗?”青袍道长缓缓接近,直逼近至六尺左右。 “在下又不是神仙,该知道吗?”江星脸色平静,眼神开始变得森森凛然。 “你……” “这是白天,你的锁魂符箓奈何不了我,所以你最好不要抬你的左手向着我,你的左手已经暗藏了一枚丧魂钉。像你这种威震江湖大名鼎鼎的人物,我反击起来,结果只有一 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不试试?” “哥……” 云苏俏生生的走到他身旁,一只手抓住他的臂膀,看着道长,眼里冷光闪烁。 “你这个假道士真的很讨厌,你知道吗?” “噗嗤” 一直冷眼旁观的邻座年长的女客笑了,“云小姐,他知道他讨厌他就不会出门了……” 青袍道长面色惊疑,心中大感不安,的确有出其不意发一枚丧魂钉将他击毙的打算,经他一点破,心中不安的情绪加深了,果然不敢出手。 “你知道老夫?” “呵呵呵,本公子再孤陋寡闻,大名鼎鼎的冥魔三血仙还是知道的,唯一不清楚你是老几?” “呀?” 云苏惊讶出声,那天晚上是他们? “小女人你也认识老夫?” 年长的女客淡淡的说道:“冥魔三血仙的老大,血魅仙柳升,声名赫赫的邪道至尊,传说中一身修为惊天地泣鬼神……” “闭嘴!小女人你敢讥讽老夫,老夫正好缺少一个上佳鼎炉,小女人,乖乖地随老夫……” 血魅仙柳升大怒,露出了猙狞面目,狞笑着说,边伸手抓向年长女客。 “老贼敢尔!” “呛” 利剑出鞘,白影疾闪如电,剑芒一闪,如流水泄地,身影急退,快速绝伦。 “啊……” 老道伸出的手还未收回,上身一挺。右胁立即出现洞孔。 姑娘站在年长女客旁,明眸冷然,长剑再升:“敢污辱我娘?你该死!” “你……你是怎么刺…中我的?” 老道用怪怪的声调问,似乎在某些地方漏了气。 “紫宵惊雷剑。”姑娘冷冷地说。 “天……啊!你是紫……紫虚散仙门…门人………” “那是家师祖。” “你……你姓……姓……夏……” “不是。” “抚仙湖含玉山庄的含玉公……子……” “是我爹。” “我……我栽得好……咂……好冤……咂……”老道话未说完,向前一栽。 正文 53.心声 甫一接触便结束了,没有人觉得会有这种事故发生。在劫者难逃,可能是血魅仙柳升命该如此。这妖道玄功已有相当火候,剑术通玄,却认为姑娘小小年纪,手上能有多少力道,因此手上不曾用上玄功,同样身躯也无玄功护体,骄傲地信手拍剑阻担,根本没把小姑娘当作敌人。 姑娘剑上也看不出动用奇功的迹象,挥出的剑也没异状,听不到剑吟,也没有剑气迸发声,只是速度稍快而已。后面三名男女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以为柳升一出手,任何事都可以摆平,这可是横行天下的冥魔血魅仙,足可用来婴儿止啼的枭雄。因此一个个像是看热闹的旁观者,所列的阵势,仅是替老道摆场面示威风的摆设。老道一招受创,这些人呆住了。 一名中年人如梦初醒,赶紧扶着柳升,拿出丹药替他疗伤。另一个中年人脸色骤变,目露恐惧,倒是那位女郎,惊悸的看着少女,露出深深的戒备神色。 “怎么?你飞燕神剑也想试试我女儿的紫宵惊雷剑?” “呃……不必了,我认栽” 既然底细人家一清二楚,女郎索性光棍的认输,冥魔血魅仙都一招受创,她认输没什么丢脸的。 “在下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明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请便吧,在下还要做烧烤款待客人……很忙很忙的。”他下逐客令,不在胁迫下低头。 “咯咯咯……对,我们很忙的哟……” 三人抬着柳升灰头灰脸的回到船上,扬帆而去,速度惊人。 云苏娇魇如秋花,“哇!西门妹妹你好酷哟!” “酷?什么意思啊?” 两个女孩年龄相仿,互相嘻闹着。 “罗公子,冒昧的问一句,你打算真要参与君山岛的仙药之争?” 低头忙碌着抹料上汁的江星悠悠一笑:“是的,我会尽力去争取,至于结果,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 “哪怕是面对朝廷的神机营,二君一王,还有隐藏在暗处的豺狼虎豹?……” 年长女客亮晶晶的明眸紧盯着江星的双眼,缓缓说道。 “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人们辛勤觅食,为的是活下去,而活下去,就为的是等候死亡的光临。如果有一丝丝机会或许能改变这个悲哀的轮回,这就当得赌上一把。” 江星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年长女客,从她身上感觉到浓浓善意,所以他罕见的吐露出自己的心声。吐露给除了哈托尔和秋瑶瑶及康兵以外的人听,那少女和云苏悄悄的在一旁静静站着,眼神复杂而闪亮。 “西门夫人,或许,这湖光山色,清风明月,可以涤尽我心间的俗念,可排除七情六欲返璞归真,但这何益于我?又何益于世?那我岂不是与草木同腐,与禽兽为伍?即使有远大的抱负,有绝伦无比的才华,也只是个自生自灭的行尸走肉而已。” “咦?你……你不是又忽悠我吧?” 哈托尔欣喜若狂,黑宝石般双眼看着江星,又有些惊疑不定。 “废话!咱们都是站着撒尿的主,一泡尿一个坑……” “呸!臭流氓!” “不过呢,这里的确也是逃世者隐居的好地方,白云蓝天,水天一色,更重要的是可以吃到正宗的烤鲫鱼……来来美女们!尽情享受吧!正宗的罗氏烤鲫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众人嘻嘻哈哈开始享受起美食,西门夫人看着和女儿云苏及侍女们嘻嘻哈哈的江星,眼神复杂,变幻莫测。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莫过如此!要是他亦是如此,那该多好啊! “咦?” 云苏江星和西门夫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空中莫处。倏地,那里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好似空中莫名地出现一个狭长的眼睛。幽深黑暗里一道光芒凭空出现,“咻”,一个晶莹剔透,美伦美焕的玉镯径直满脸惊讶的云苏飞去,光芒闪烁,玉镯圈在了云苏的右手腕上,光彩夺目。 “咯咯,真漂亮啊……谢谢师叔” 云苏看着璀璨夺目的手镯,喜笑言开,向半空中大喊:“师叔,我喜欢你!还有吗?” 在和清荷仔细探讨有关下一场赌约细节的玉净真人一阵寒战,“咳咳咳,这个小妮子,怎么学坏了呢?” 恢宏宽敞的龙王庙里气氛压抑,沉闷。白骨人妖脸色阴郁,背着手呆呆地望着铁铸龙王猙狞塑相,默然不语。 “程前辈,消息传来,鸿福客栈又来了一众人等。” “哦,是哪些人?” 巴山神女忧心忡忡:“初步确定的有阴魔王岳,勾山鬼判萧白,夺命萧张一鸣,他们实力大增啊!咱们……” 飞燕神剑砸了砸嘴,“咱们也不是没有人手,只是分散了而已。” 花甲老人问道:“老程,杨老哥什么时候过来?这样不行啊,把有限的力量来对付一个自在公子,徒增伤员,打击了士气,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得不偿失啊!” “老刘,杨老哥那里来信,后继人员已经陆续到达计划地点,等准备就绪,杨老哥就会赶至。只是咱们这里…………” “紫虚散仙的门人?带我们去!该死的女人,我要生剥了她,她住在哪里?” 冥魔三血仙的老二血魁仙,老三血鬼仙等人带着几个徒子徒孙,面色猙狞地从后房冲了出来,盯着白骨人妖,神情暴虐,凶恶。 白骨人妖暗自叹了口气:“她们刚住进岳州客栈自在公子的隔壁,不过……” 犹在愤愤不已的飞燕神剑立马起身:“晚辈愿意带路!” 一干人如秋风席卷而去。白骨人妖程度和花甲老者,巴山神女面面相觑,暗自摇了摇头。 “对了,风月和尚回来没有?” “没有,他说有人屠魔君的消息,想请他过来帮忙。” “嘶…………老天,这老魔还在人世间?” 程度大惊失色,花甲老者亦是神情惊悚:“他可是真正的杀人如麻……嗯,不过如果风月和尚能请动他,相信杨老哥会非常高兴,这老魔可是一代枭雄,当年……” 一到晚上,岳州客栈上自东家铁手金刚,下至提壶供水的店内伙计,一个个心惊胆跳,叫苦连天。 第一批公然结伙强行进入客院的恶客出现了,为首之人,是二名年约半百,仙风道骨颇象有道全真的老道,一位婀娜多姿的女郎和四位三十上下骠悍道侣,一个个满脸横肉,戾气外露。只消看第一眼,就知道来意不善。 铁手金刚是老江湖,知道老道的来历,所以心中叫苦,有大祸临头的感觉。阴毒凶残地冥魔血仙就来了两个,加上黑道中声名狼藉的女强盗飞贼飞燕神,铁手金刚欲哭无泪。 其实,冥魔血仙经常在外吹嘘,他们是正宗玄门之士,懂天机衍地理,事实截然相反,他们而是举动,气质,外表,皆近乎邪道弟子,驱神役鬼的邪恶之人,恶迹如山心狠手辣。 客院有小花厅,自在公子接待恶客。云苏竟泰然自若地指挥侍女在一旁张罗茶水,她站在江星身旁卓然俏立,清澈灵秀的明眸,留意一切动静,云苏是很尽职,而且忠心耿耿的女管家,也是主人的最佳助手,小小年纪开始经历大风大浪。 “你的一个小女人胆大包天,公然伤了贫道的师兄,不知死活的狂妄小辈,交出那个小女人,贫道来看看她的紫宵惊雷剑有多吓人!” 老道的语气,表情,一点都没有修道之士的涵养。 “听说你去年杀了魔眼毒龙,凭这一点就胆敢向二君一王的权威挑战吗?” “道长,你说这种话就不公平了。”江星镇定地说:“在下和在下的朋友都是受到挑衅的一方,有权自保,也有权保有自已所得的利益,所有的举措,目的只在自卫。在下的声望名头份量有限,绝对无意向高手名宿挑战,贵师兄咄咄逼人,且先对女士动手,相打无好手,死了认命,错不在我和我的朋友。” “你少给我牙尖嘴利强辞夺理,你……” “哟,江小哥这里贵客临门真热闹啊,听说有人要找小女试试她的紫宵惊雷剑,请问是哪一位吓死人的江湖好汉?出来走两步让咱娘俩开开眼界?” 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西门母女俩出现在小院门前,笑容可掬的看着众人。江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今晚得赔客栈家什钱了。母女俩显然是刚浴洗罢,香风缭绕,明艳动人,犹其是少女一袭黑色衣裙,更显玉洁冰清,娇俏可人。 “嘶……天啊,神女下凡,哈哈,我要这个小的,师弟这次不准跟我抢……” 血魅仙和血鬼仙本是色中饿鬼,见得母女美丽动人,色心大起。全然忘了紫宵惊雷剑带来的危险,他俩相信师兄柳升完全是大意所至,神兵利器速度够快也可能刺破身躯,没有玄功护体的情况下,他们比普通武者强不了多少。 “小女人,是你刺伤了我的师兄?” “好像是的,不过……” “小女人,好大的胆子,我必须要惩罚你……” 正文 54.价格 “小女人,你必须要为你的过错负责来,跟老夫走……”,血魅仙邪火焚身,狞笑着伸出大手抓向少女,“呛”,宝剑出鞘,少女提剑上扬,直对着他:“还以为冥魔三血仙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手名宿,哼!就是三个老猪狗……”,剑气澈骨,血魅仙伸出的手在半途中僵住了,但听得少女这番恶毒的话他怒火中烧,大手蓦地加速抓向少女,手掌呈灰褐色,带着一股腥臭味。“唰”, 剑起处劲气乍敛,“噗”,迅疾的剑光突然一顿,接着剑光闪动,“嗤”,响起一声奇异的音爆,犀利的剑气突然迸发,如云天深处传来的隐隐殷雷,剑光可怖地闪动着,有如霹雳横空。 鲜血飞洒,血魅仙在闪动的剑光中 崩溃,飞起,摔出丈外,发出痛苦绝望的哀号,一只手掌赫然被斩落在地。 “天啊,臭女人,你该死……”血鬼仙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气坏了头脑,失去了冷静和睿智,两眼通红,面色暴虐的飞身扑向少女。 “凤儿,退后……” 西门夫人拦在女儿前面,雍容华贵的面容露出一丝冷意,双手兀地变成淡青色,冒出缕缕白雾,似檀香又似桂花香。 “轰”,劲气呼唤,如龙奔腾,月牙形院门轰然瘫塌,“这个谁负责赔偿?”邻近院墙上人影憧憧,观战的无情尺问一旁神色严峻的秋瑶瑶,她拍了拍深蓝色制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回道“输者出钱!”,灰尘烟雾过后,西门夫人依然是高贵华丽,片叶不沾,血鬼仙斜斜歪歪的站着,身躯颤抖,脸色灰白可怖,凄厉地叫道:“碧海青天功……老天啊……你……你是逍遥宫的人……”。 “逍遥宫,西门亭” 暗处观看的憧憧人影中一阵喧哗,鼎鼎大名的逍遥宫重现江湖!这将是重磅消息,给纷扰不息的江湖又带来几分混乱和不确定的因索。 江星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们母女,脸色复杂难明。报出名号后一直注意江星表情的西门夫人见状,暗自叹了口气,过去积垢太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小丫头终会是春梦一场。 “原来是西门宫主大驾光临,咱俩有眼无珠呵呵……活该啊,老夫二人认栽了。” 血鬼仙惨然笑着,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接二连三地惨遭打击,全军覆没,几十年的名声化作流水,秋风。 看着躺在徒子徒孙怀里的血魅仙,血鬼仙面色红光不再,萧瑟如秋风:“如果宫主不想留下老夫二人性命的话,老夫这就告辞。” “呵呵,你好歹也是江湖前辈,气势汹汹而来,打输了拍拍手就走,哈,你叫自在公子得了……” 逗得云苏宛尔一笑,开心不已。 “小辈,老夫是输了,可对付你的能力还是有的,你活得不耐烦了!该死的小狗……” 虽然雄心壮志不再,可暴戾恣睢本性难改,血鬼仙虎目圆瞪,神情阴狠地朝江星冲来。 “噼里啪啦” 人影疾闪,血鬼仙左掌吐出袖口,劲气涌出,江星也信手一挥,像是本能地出手拆招,拍向胸口的手拨偏,以便趁机反击。 双掌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接触,蓦地传出一声怪响,劲流激射。然后传出隐隐风雷。 血鬼仙本来身形向前冲,却突然向右后方飞出丈外,撞倒了两个花盆。一旁的飞燕神剑,只感到可怕的暗劲气流猛然迸发,远在四尺外,仍感到崩散的气波威力骇人,就像铁壁铜墙。 人影闪烁,巨大的劲道及体,身躯被带动,失去控制、抛出、飞翻而下。 “砰!”像是倒了一座山,血鬼仙被摔得背脊着地,手脚朝天,只感到脊骨 一震,几乎震散了全身两百多根老骨头,眼中金星乱飞,接着疼痛的感觉,像潮水般来临淹没了他。 “像你这种狗都不吃的杂碎,竟然敢在本公子面前人五人六?我要揍得你妈都不认识你……”江星一声虎吼,手脚并用,血鬼仙成了活生生的沙包,侧翻、右滚、后倒……他凄厉地叫着,声音渐渐小不可闻。 “自……自在……公子,请放……放他一……马,我们赔偿……”飞燕神剑结结巴巴地求情,看着一代魔头被玩具般的揉来捏去,她的心底一片冰冷。冥魔三血仙完了,以极其屈辱地方式。下一个是谁?她心底一个冷战,不禁想起了家中的荷塘,严肃的爹慈祥的娘和小县城当学舍教渝的他,哦,是该回去了,退出江湖的念头油然而生。。飞燕神剑作出了决定,心头一片轻松,上前向江星款款一福:“公子,谢谢你的大量,江湖岁月长,我会祈福你吉祥如意……” “好了,钱留下,人带走。” “不知公子要价几许?” 听到江星传讯小燕筹集黄金的消息,云苏以为他急需要资金大用,从不带钱也没有金钱观念的她傻眼了。她的须弥环里只有来自山上的药材、丹药……,云苏暗暗自责。怎么能帮到他?成了她心底最大的梦魇,这不,机会来了。 “黄金一千两!”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彻小院每个角落。左侧墙角暗影处,邪龙和几个气势威严,彪悍的中年闻言神情怪异,惊讶:“没听说过自在公子缺钱啊?难不他们想用金子铸扇门?” 江星愕然,回头见姑娘认真严肃的模样,心里一片满足,地球上的说法:往家里搬钱的婆娘就是好婆娘。“错不在我,我是受害的一方,我有权利用各种手段来维护我的生命财产安全。”江星用大嗓门高呼,声音清亮浑厚,响彻整个客栈:“我将不再忍让,事实证明,我对江湖规距的恪守,对江湖前辈的尊敬和礼让,反而成了我自自公子懦弱胆小的表现,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挑衅,和伤害。我在这里郑重声明:连同这次起,凡属意图挑衅或是伤害我者,只要落入我手,等重的黄金赎人,三天之内未见赎金,对于他本人和身后的势力,我有权作出任何处置。” “对!准备好钱了再过来找我们,没钱的一律免谈!”姑娘顿时欣喜不已,高声补充道。 墙上观战的无情尺一个跄踉,险些跌倒。“嘶……他娘的!勒索得……”,秋瑶瑶侧头看了他一眼,“呃,这也许是减少冲突的一个好办法……嗯……也说不定……”,他愤愤地横了旁边憋笑的便装捕快一眼:“看看人家,学着点!啧啧啧,有勇有谋啊!” 正文 55.毒谋 最终几人留下了身上所有的金银珠宝伧惶而逃,姑娘知晓了飞燕神剑将要退出江湖回家洗手归隐,送上了她的衷心祝福,继而塞给她一块金稞子,以作盘缠。心性素洁无瑕的姑娘这个晚上,这个不经意的行为给她日后带来了意料不到的收获,一啄一饮,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赫赫有名的冥魔三血仙全数覆灭的消息随着凛然的秋风吹遍大陆,当然还有“没钱莫进自在门”的绝世警言。江湖中人大碗喝酒大碗吃肉,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里会有如此多金银在手,百两银子就是土豪了,身上几两十来两碎银的比比皆是。一些刚出茅庐血气方刚的青年才俊纷纷打消了去找自在公子切磋比试的念头,万一人家认定你有恶意,又技不如人,毕竟冥魔三血仙的下场摆在那里,比他们的修为强多少?等重的黄金赎人…………,出乎意料的岳州客栈平静下来了,渡过了一个无风无雨的夜晚。 早晨,衣着光鲜的二人带着侍女随从准备游览岳阳楼,“哥,昨晚小凤儿走时流泪了……”云苏憋了一晚上,抚摸着黑貂柔软的毛发,眼神忧郁,“哥你昨晚的态度……”,“小苏,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及生活态度的权利,同时也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和担当带来的后果。小凤儿是个可爱的小妹妹,但她身上的担子,她所处的环境会逼着她作出选择,不管她愿不愿意,这是她的责任和使命。”江星沉吟一下,缓缓的对姑娘说道:“昨晚我态度为什么冷淡,她很聪明,慢慢会明白的!起码她娘会开导她,相信我。”看着朝阳中的他,姑娘甜甜的笑了:“哥,你突然要四千两黄金干什么?”“呃……”被小姑娘跳跃性的思维撞得一楞,江星咬牙切齿:“还账!” “哦,那我这里……”“别!你哥我咋能要你的钱……我可是赫赫有名的自在公子。”两人嘻嘻哈哈的朝岳阳楼走去。 “哈哈哈,公子真有雅性。” 对面走过来三位中年男子及二名手捧礼盒的随从,皆是青色长衫,风度翩翩。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待无花空折枝。哈哈哈,及时行乐,才是江湖人生嘛。”江星眼神略变,随口着哈哈,脸色自然。 “公子潇洒,佩服。王老哥对公子的为人处事是大为赞赏,非常人行非常事啊。” “好说好说!你们代表混天王王前辈……因何而来?” “为诚意而来,世上熙熙攘攘,皆是为利来为名往。”中年人指指珍宝盒:“说通俗些,就是酒色财气。老弟如果有别的需要,可以另外商谈。现在,以这些价值万金的珍宝,交换你自在公子的承诺。” 中年人气势威严,眼神深邃而冷然地看着江星等着他的答案。 ““我的天!”江星怪腔怪调地叫: “条件之优厚,简直匪夷所思……” “阁下如果另有条件,不妨提出来商量,只要在下能办得到,决不会令阁下失望。” “我是个江湖人,吃的江湖饭,讲的是公平交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万金珠宝,我不能要。老兄,你的交换条件太优厚了,不是我多心,生意场上不对等的誓约都是废话,坑人的玩意儿,说吧,还有什么条件?” 中年人诧异的看着江星,良久,幽幽一叹。 “也许王老哥还低估你了,你很不错,不过……你想要从中分一杯羹是不现实的,任何一方都不会允许……”。 “哦” “老弟,你应该知道江湖本就是弱容强食……”。 “这……” “只要你老弟点头……” “不,我拒绝,如果我连获取希望的勇气都没有,就更没有勇气面对惊涛骇浪,那就意味着我离死亡不远了。” “嘘,勇气可嘉?还是自作聪明?” 另一个中年人阴阴笑着说。 “拭目以待吧!” 岳州城刑捕司房里今天戒备森严,一众身着铠甲的兵士错落有序的守护着大厅,气势彪悍凛然。大厅内,四人环坐,吕公公坐在首座,笑眯眯地看着秋瑶瑶,“丫头啊,吕爷爷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喽……” “嘻嘻,吕爷爷您别怕哟!您就是我们这边的定海神针,您基本上不需要动手……”,“杨叔和周都统你们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无情尺和一个勇猛,雄伟的中年大汉对视一眼,“呵呵”一笑,,“秋大人放心,瓮已放好,只等鳖来钻……”,“那好,我们开始吧!此战名为清尘,愿圣皇保佑咱们旗开得胜,马上成功!” 龙王庙,一群男女簇拥着一名身材高大,鹰目阔脸,花甲须白的锦袍老者神气万分的进入庙内,立即派人警戒四方,摆出的阵势十分骇人。 天下间有许多人,不惜穷毕生精力追求这种排场,因为这是代表权势象 征,成功的典范。受到大群人前呼后拥,确是极大的满足。 白骨人妖,巴山神女,花甲老者和面无血色,神情憔悴的风月魔僧等人毕恭毕敬迎接,锦袍老者微微点头算是相当客气了。他就是威震天下的二君一王中的“沧海神君”杨波,一群人聚集在后院,听着白骨人妖介绍完当下情势,沧海神君没有急着出声,而是对着坐在下首的冯夫子,人屠魔君唐丰和英俊挺拔的李吉拱了拱手,微微笑着说:“唐兄,十三王子,杨波感谢你们的盛情襄助,事如成功,杨某发誓,仙露均沾,仙缘均摊,绝不食言!” 语气铿锵有力,真挚诚恳。枯瘦的唐丰笑着点了点头:“神君乃我道魁首,老朽不才,愿为骥尾,为仙缘大道,鲜添微薄之力。” “那就有劳唐兄了。” “十三王子,杨某来时济民殿下口喻,此间事了,还望帝都一晤……” “哈哈,兄有令弟莫不从也,有劳前辈。” 杨波鹰目顾盼四周,威严气派。沉声道:“情况程度已经说明,各位有何高见,还请畅所欲言。” 神情怏怏,憔悴不堪的风月魔僧眼神怨毒,阴冷:“杨老哥,我认为西门亭这里是大患,现已查明,她女儿西门凤就是紫宵老贼的传人……”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逍遥宫消声匿迹数十年,这次乍现江湖,怎的多了个紫宵老贼的传人?而且还拿风月神僧开刀,意欲何为?” 一个面色阴鸷,身着青衫的半百老者迷惑道:“逍遥宫当年是江湖鼎鼎大名的风月场所,亦是我道中人,这其中莫非有些误会或是其他……” “包老兄,你啥意思?莫不成你青羽上人还挂念当年的鱼水之情?” 风月和尚岔怒,阴冷地嘲讽着青衫老者,亦是同为天下七魔的“红尘毒魔”青羽上人包方。 “放肆!你这秃驴……” “好了好了,都收收火气,大局为重。杨老哥,我们可以先去探探西门亭的口风,看看她们逍遥宫这次重现江湖究竟意欲何为,如是针对君山岛而来,有无合作可能,紫宵老贼的传人?紫宵惊雷剑可是天下奇功啊……” 杨波身侧一个年愈花甲,三角眼,吊坠白眉,身着黑袍的夫子阴险地笑着说道。 “嗯,尤老兄不愧为毒心秀才啊!这主意好,和逍遥宫合作,让紫宵老贼的传人作先锋,紫宵老贼还不得乖乖闭嘴……” “嗯,尤老兄这主意好!那帮女人在江湖还是有些人脉的……哈哈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赞成毒心秀才的主张。 “那好!这事就定下来,由尤老兄和……” “老朽不才,愿陪尤老兄一同前往”。 人屠魔君主动请缨,李吉在一旁甚是兴奋不已,这可是近年来江湖霸主们之间罕有的一场骇世搏奕,注定会成为一个江湖传说,美丽神话,如果他能在搏奕中占得一席之地……他心神翩翩,陷入了悠悠暇想当中。 正文 56.噩梦 “凤儿,这就是女人的悲哀!”一袭紫裙,神色悲怆的西门宫主唏嘘不已:“也是咱母女的命运,因为我们都姓西门,不能看着你外公外婆的心血付之东流……” 今天换了绿色骑装的少女显得怏怏不乐,手持银勺在色彩斑斓的银耳五花羹里搅来搅去,一副漫不经心,神游天外。 “前几年你大姨确实是把逍遥宫带进了岔道,弄得天怨人怒,最后还是你师祖和老祖出面才免了灭顶之灾。” “所以我们这次除了完成老祖交待的任务之外,最重要的是重塑形像,重新树立起口碑……” “娘?” 小姑娘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好,这娘来操心,但是那自在公子不……” “说什么呢?他自在他的,跟我何干?” “你……” “夫人,有人求见!” “什么人?” “毒心秀才,巴山神女等几人……” “咦?” “娘,怎么啦?仇人?” “呵呵呵,江湖上的恩与仇谁能说得清楚?你在旁看着,不许作声!” “请他们过来” “凤儿,娘今天好像有点心神不定……老祖给你的流星符准备好……如有万一可回谷中通知老祖……” 峨眉紧锁,心有预兆的西门宫主督促女儿启动应急预案,心有羁绊的她没有料到女儿异样的神色。 “哈哈哈,西门宫主,数十载未见,还是美丽依旧啊!” 毒心秀才带着众人进入后院,笑容可掬。 “哪里哪里,妾身莆柳之资,哪堪尤老兄褒奖……” 待众人入座,西门宫主俏眼扫视,笑魇如花:“咦?这几位是?” 毒心秀才眯眯色眼从西门母女身上转回,“哈哈,这是杨老哥的得力臂膀,西门宫主应该有所耳闻,这位是人屠魔君唐兄……” “啊?昔年泰山的四大天王人屠王?”西门亭眼神突变,脸色有些僵硬。人屠魔君是老一辈的风云人物,朝廷巨额悬赏的悍匪之一,曾盘据泰山地区一带,杀人如麻,血盈似海,是恶中之恶,魔中之魔,严格说来,二君一王都略逊一筹,黑道枭雄毕竟明面上还需要恪守江湖规则,默认渊源传统。而匪类除了抢劫烧掠,最大的恶名就是残暴不仁,视平民百姓为猪狗,任意杀戮和践踏,往往匪类是和造反,诛九族等一个国家最大的罪名联系在一起的。 安然坐着的人屠神君皮笑肉不笑:“西门宫主,遥想当年琼瑶仙子仙影翩跹,百花争艳,何等的风流妖娆……”,“住口!老贼!不准污辱我姨娘……”,西门凤怒火中烧,全然忘记她娘所说一旁观看,不言不语的盯嘱,愤然叱道。 人屠魔君脸色一沉,“西门宫主,这是给老夫下马威?” “凤儿!” 西门亭心底大急,一众老魔本身来意非善,如今有了借口还不得……,暗自用秘法发讯,竟然毫无反应。想到最坏的结果,她心底冰冷一片。 “滚回你的房间去!无知的丫头!” 西门宫主怒喝道。“呵呵呵,西门宫主,小孩心性无伤大雅,无妨无妨” “听闻贵千金乃是三仙之一紫虚散仙的门人,造诣高深,呵呵呵,李吉,你去领教领教紫虚散仙的绝学。”枯瘦的唐丰老眼里精光闪烁,如电芒冷厉,气势剽悍凶残。 早已魂不守舍,目眩神迷的元吉大喜,走到小院中央,风度十足地颔首:“西门师妹,为兄让你……” “呛啷” 本来怒火中烧的女孩突然沉默不语,拔剑出鞘,她冷静的、不为外力所动的神情,与及并不庄严,但静如山岳巍然矗立的气概,却令神态惬意的李吉猛然一震,脑中邪火瞬间熄灭,清明起来。 “看招!” 姑娘倏地身影急闪,冲上前来直指李吉,宛如电闪,武技精深者,也需神意相合,也出于本能,看招发招必定来不及了,练武的人经过千锤百炼,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幸好李吉经过唐丰几年的打磨,艺业高深,反应过人。 “呛呛” 及时封挡住了,劲气飙荡,气浪四溢。 姑娘知道突击无功,及时斜剑折向,左掌来一记袖底藏花,从右臂下反吐而出,闪电似的攻到李吉的右胁下,掌力渐增。 李吉扭身侧向,移位回敬一招探囊取物,左手已到了姑娘的右肋旁。 两人都不敢大意,各怀戒心,快速地接触而又分开,一沾即分各展巧技, 看谁能先沾到对方的身躯要害部位。 发招的劲道则逐招加重,互不相让。 各攻五六招,从廊中移至院子,身形逐渐加快,转体移位捷逾电闪。 “呛!”一声响,两人长剑又一次接触,“哈哈哈,西门师妹,你的功法,内功的火候似乎并未达到纯青境界,你还无奈我何。最好不要轻试。小师妹,你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要不用你的绝学紫宵惊雷剑试试?” 李吉英俊的脸庞汗迹隐约,神色骄傲,已试出小姑娘的修为大概,比自己差上一筹,等于是瓮中之鳖了,看着姑娘婀娜多姿的身影,李吉心花怒放。 “哼!” “我要用绝学对付你……嗯?” 姑娘突然身躯一滞,“畜生……一群猪……狗,竟然用迷香?畜生!……” 姑娘摇摇欲坠,硬挺着重若千钧的头皮回头看母亲那里,不由地呲牙怒目,不知何处进来的八名剽悍威猛的人,皆身着道袍,一字排开站在母亲六七丈外的身前,神色漠然不言不语,气势冷酷摄人。 姑娘想起母亲伤感忧郁的盯嘱,顿时痛彻心扉,恍惚的眼睛里现出李吉丑陋的笑容,她莫名心底突然涌出一股力量,仰天凄厉大叫:“哥!……救救我……”,凄厉地声音刺破苍穹,如杜鹃泣血。 “小生认为,风月无边的深处……也就是风波一扁舟……” 红着脸,酒意淋漓的江星和一帮儒生学士认真地探讨着诗词的意境和人生哲理,小姑娘一旁笑语吟吟地 看着,还不时可人的斟酒。 正文 57.回援 兀地,高谈阔论的江星心底一阵悸动,突然感到毛骨悚然,汗毛竖立,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哭泣着在叫他的名字……小哈,这是怎么了?快看看……江星心急如焚,几乎吼了出来,哈托尔狠狠地横了他一眼,这个王八蛋!真把她作预知祸福的神仙了?……看着江星可怖的眼神,哈托尔闭上了眼睛。 蓦地,江星脑子里出现了湘神庙内的一幕,一袭绿色劲装的西门凤仰天凄厉地叫声,眸子里全是无助、恐惧和哀伤……。 “小苏,我们快走!西门凤出事了。”江星拉着云苏施展了从哈托尔这里学会以来从未用过的土遁法术,寥寥消失。和他在一起谈古论今的那帮学士个个目瞪口呆,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俊俏公子忽然消失不见,如同鬼魅。 “啊,洞庭湘女神是真的?” “荒唐!江公子是峥峥男儿……” “徐兄此话差也!即然是神话中人,男女皆是空相……” 江星身后,留下了一个关于湘神最新版本的迷团。 “哈哈哈……崂山八鬼?你们愧为江湖成名人物!……卑鄙无耻!竟然用上迷魂八方阵和醉仙花对付我母女……畜生……”,西门宫主神情萎靡不振,眼里怨毒无比。凡是针对魂魄类的药物和秘法皆是珍稀罕见,极其难觅,但同样威力也是强横霸道。 毒心秀才笑容可掬:“西门夫人,咱们也是为了创造一个良好的合作氛围,你的碧海青天功确实让我的老兄弟们心惊胆战。嘿嘿嘿,逼不得已,见谅啊!” “西门宫主,咱们这些老兄弟还是非常怀念当年的青葱岁月啊……” “包兄,你的醉仙花真正是神仙难逃啊……” 众人皆是一副大局已定的神态,轻松起来,侃侃而谈。 李吉抱着西门凤在怀里,看着姑娘的粉面娇容,心猿意马,邪笑着准备上下其手,蓦地,手僵住了,两眼楞楞地看着脚下冉冉升起的二人一貂,满脸不可置信。 “小苏,赶快救人!” 江星身影幻动,缥缈如魅,令人难以置信,令人不相信这是人所能办到的奇绝身法。这些变化,只是刹那间的事。“噗!”江星手中灰芒疾闪,“呃……”李吉呆呆地摸了摸胸腹部,发出一声轻呼,一个跄踉,“吁”呼出一口长气,双目一滞,兀自向前一栽,瘫软倒地。 姑娘已到了江星手中,哈托尔嗅了嗅姑娘身上的气味,“咦?像是你说的地球上的精神类致幻剂……用清灵丹试试……” 江星捏开姑娘樱唇,放入丹药,依然一只手搂着姑娘,一手掏出一枚爆竹随手向天扔去。 “嗤……啪” 尖锐的声音响起,天空中印出一个鲜红色的五角星,熠熠生辉,良久才散去。 “咦?这是什么信号?” 在场的皆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一方枭雄,可惜无人知道这信号的含义。所以,今天的众多魔道风云人物成了江星一时兴起,发明的“红五角星”烟火亦名“血煞五星”的祭品。 另一边云苏身如一屡轻烟,直朝瘫软在高背椅子上的西门宫主飘去。 在场老魔皆是久经风雨之辈,立即反应过来。霎时分散开来,各人皆占据有利位置,默契地形成包围圈,虎视眈眈。崂山八鬼鹰目带煞,冷厉凛然,盯着云苏两手徐徐上提,身上透出黑暗诡异,凶残暴虐的气息,只待全力一击,将是天崩地裂。“咦?”是人屠魔君的惊叫,被云苏的惊世奇学吓了一大跳,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小女人会妖术?”人屠魔君盯着云苏,骇然大叫,急步上前想察看究竟。 白影迎面冲到,长剑闪电似的出鞘、发招、发动猛烈的攻击,剑身发出夺目的光华。幻化为剑涛向前怒涌,立即淹没了人屠魔君。 “叮叮叮” 金属的碰撞声连连响起,身材枯瘦的人屠魔君气势森森凛然,手持一柄青色短刀,他身影暴冲,犹如一道水流闪电,青色短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切开空气,倏然刺向云苏咽喉。只是他眼前一‘花’,姑娘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嗯?” 眼前一亮,却出现了一个清秀俊逸的男子,手持一枚短小奇特的灰白色棱刺,正悄无声息,阴险的看着他,眼神冷厉,宛如冰雪。 “老人家,本公子陪你玩玩?” 江星瞥了云苏那里一眼,大为安心。小姑娘聪明伶俐,身影迷幻,绝对不与任何一个人硬拼,而是利用神鬼莫测的身法四处游弋,伺机而动。姑娘一身修为惊艳绝伦,绝对不在自己之下,平时丫头在照顾自己的面子呢。 “小辈,报上你的名号” ““姓什么叫什么并不重要。”江星邪笑道抢着接口:“老爷子,我是一个浪人,很坏,非常非常的坏,吃喝嫖赌门门精通,招摇撞骗敲诈勒索无所不为,你瞧……” “我美人也要,钱财也要,今天在场的每个人必须要拿千两黄金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狗东西,去死吧!”人屠魔君知道威逼利诱无效,只好先下手为强。激光破空,奇异的短刀迸发声慑人心魄,刀光似乎可以突然变幻,伸缩,刀光一现便疾射而出,幻化为长长的一条激光虹影,刹那间便已近身。 江星哼了一声,身影闪动,军刺击出, 暗暗风雷骤发,隐隐约约的灰白色光芒与伸来的虹影接触。 “呛……”光与光乍明乍灭。 两股森森的气劲猛然爆发,像是刮起一阵狂风,形成涡流形的气旋,在四周激烈旋舞。 人屠魔君枯瘦的身躯斜飞而起,衣袍箕张飘舞,似乎骷髅身躯陡然暴胀了一倍,像一头巨大的鸟,振翅欲凌空飞去,手中短刀已失去尺余锋刃。 “咄!”江星沉喝,也像巨鸟般奋然而起。 人屠魔君的身形中途猛然下沉,短刀发出呼啸声,向后面翻腾着飞旋,像一个怪异的光环,带着凛然的煞气向江星袭来。 “叮叮” 短刀被棱刺磕碰激飞而去,江星手中突然激射而出一道极其细小肉眼难辨的灰白色光芒,“噗嗤”,如同刺穿纸帛的声音响起,人屠魔君身躯一抖,僵硬坠地。 “老天,小辈……你竟然……你用的……什么破……破了我的……横练金甲功……” “喔,一根牙签而已,你别嫌弃……” “呃……我……死不……” “瞑不瞑目都一样,唉,千两黄金没了……” 正文 58.斗法 巴山神女毒心秀才等人在一旁张口结舌,看着江星的目光可怖,像是见了鬼,人屠魔君可是老一辈魔中之魔,修为深不可测,功参造化,一身横练金甲功更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却被江星用两枚九重楼里的小小夺魄引偷袭得手,时也,命也。 “砰!”人屠魔君摔倒在地呻吟挣扎,两眼神光逐渐暗淡,晦涩,渐渐的呻吟声愈来愈小,直至悄无声息。纵横天下,杀人如麻,血盈似海的一代煞神毙命于江星之手,又一个神话终结了。 最后侧的毒心秀才呆了半响,突然发出一声怪啸,蓦地向侧方飞掠而走,三两起落便失去了踪影。众人皆在震惊中,没有人想到大名鼎鼎的毒心秀才会临阵脱逃。一时间,现场气氛变得诡异微妙起来,纵然江星与云苏才两人,在众人眼里可比千军万马。 靠近江星这一侧的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一个使用双刃斧的大汉了,另两名把守厅门的大汉,已经退入厅内。 巴山神女环顾四周,小姑娘身影缥缈如轻烟,似真似幻,围绕着崂山八鬼兜兜转转,看来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食物。其实自在公子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怕,相反,清秀俊朗,脸上带着自然平和的笑意,仿佛邻家的阳光男孩。 巴山神女此时的心境让她觉得自在公子可怕,甚至任何事物都十分可怕。感觉中,她的心快要跳出口腔了,胃抽动得难受,身躯抖得更厉害了。 “小子,你的小妞醒过来了。” 哈托尔提醒道,江星转头,墙角处,一双亮晶晶星辰般的黑瞳默默地看着他,清比秋水,柔胜秋风。“哈哈哈,你等着,我给你连本带利收回来,费用嘛……”江星咧咧嘴,笑着说道。 “都给你……我还出一千两黄金作为佣金……杀了他们。”西门凤恨恨的说道。 “好呢……满足顾客的要求就是我神圣的责任……” ““大嫂,你的手大概不想要了?” 江星回头盯着巴山神女,眼睛中神光电射,狠盯着脸色不正常的她,巴山神女牙一咬,不信邪,手中桃红色的纱巾向上提。 一道金光破空飞出,连站在对面的手持双刃斧的大汉也没发觉。 “哎哟!”巴山神女尖叫,接着传出金光快速飞行的破风声,穿透了巴山神女的左耳轮,出现一只小洞孔,鲜血涔涔而下。 “下一次,射瞎一目”。江星冷酷地说:“决不留情,独眼神女迷不了男人了。” “你……” “呀……你干了什么?” 江星倏地一闪,出现在她的身前,用棱刺磕了她气海一下,她蓦地身躯颤栗,恐惧地尖叫。 “我废了你的修为” “你……我的天啊……你这个混账……呃?” 巴山神女楞楞地看着自己胸部突然出现的一截剑尖,良久才长出了口气,“嘘”,慢慢的坠入黑暗之中。 “我要企图伤害我和我娘的这些人付出代价。” 看了看神情冷厉的姑娘,“这个粗活还是我来吧……”,姑娘脸上突然绯红,如蚊鸣:“谢谢你……哥……”。 “你就是红尘毒魔青羽上人,传说中你毒功已修至无影无踪境界……离西门夫人远一点,不要让本公子误会你有下毒的企图……” 江星盯着靠近大桌旁神情萎靡不振的西门夫人一侧的青羽上人,冷冷地说道。 见过人屠魔君和巴山神女的结局,他对江星二人深怀戒心,但也只是警惕而已。作为自诩毒功参天的他在江湖上亦有他尊崇的身份和地位,连黑道霸主的沧海神君杨波都是礼遇有加,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小辈你太狂妄了……” “哈哈,我有狂妄的本钱,你有吗?哦,你敢用你囊中的毒药我会废了你的手,让你用脚吃饭……” “狗兔崽子!老夫先宰了你。”江星的小动作成功的奏效了,青羽上人离开了西门夫人这一侧,被江星刺激得猛然大怒,凶性大发,拔剑恶狠狠地冲出。聪明的西门凤身影急闪,抱着母亲退至墙角安全处,“哥,解药?” “放心吧” 江星自信满满地说道。 那个使双刃斧的大汉也不慢,在同一瞬间发动,双斧招发大地盘龙,配合青羽上人进击,剑攻上斧攻下盘,形成绵密的死亡之网。 江星哈哈狂笑,不退反进,竟然大胆的向死亡之网突入,胆气之豪,令 两凶魔大为吃惊,还看不清对方的切入身法,人已近身。 攻下盘的双斧突然向下疾沉,砸中地 面入土八寸。大汉只感到虎口一震,双膀发麻。原来斧子被一脚踏下的,在如此可怕的扫击劲道与速度下,被踹踏的机会微乎其微,甚至根本不可能。 可是,斧头确是被踹中的。江星向前切入,双脚上收缩成一团,从斧头上方掠过时,一脚飞快地下踹,奇准无比劲道更惊人。同一瞬间,棱刺出手、接招、伤敌,像是在同一剎那完成。 青羽上人的剑向侧外方激荡,空门大开。棱刺反戳,掠过他的右耳,耳轮被擦裂了一条裂口,从中间裂开了,鲜血立即流出。 “哎……”青羽上人骇然惊呼,向侧仆倒,反应慢了一剎那,右耳轮遭殃。 “崂山道友,齐心合力毙了这小狗……”他滚身而起,神情猙狞,发狂般厉叫。 一声奇异的声浪破空而至,有如鬼哭。 连成了一个玄奥诡异的阵势,正和云苏对恃的八人中三人飞掠过来,手中的剑光,突然闪动了一下。 “咦?”江星一怔,身形突然消失不见。 不远处旁观的有四个人:青羽上人,使斧大汉,西门母女。 他们都看清了大厅里的一切动静,也听到了到了鬼哭似的怪声。 三人仍在原处站立,手持长剑,面容清晰可辨。 可是,江星却不见了,像是平空消失了,或者会飞腾变化遁走了。 “哥……”西门凤低声惊呼。 三人的身影,突然向前一闪,闪烁光华的长剑倏然隐没,然后人影也消失无踪,真像用上遁法遁走了、更像与大地融合为一体。 “老天爷……他们真的会变化?”西门凤看得张目结舌,手心直冒冷汗。 三个黑形站在南首,背后是墙壁。三支剑光华闪烁,四周飘落一阵阵淡雾, 似乎三个仗剑人是腾云驾雾的神仙,定下身形云雾仍在。 三个人三支长剑已在列阵等候,算定江星有出现的可能。森森杀气弥漫,这块区域已完全笼罩在诡橘莫测的气氛中,这三个人就充满了鬼气。江星终于现身了,偏离三人有丈余。 他神色一片肃杀,一步步向前接近,无形的杀气好浓,他的身影,也与对面的三个人一样充满鬼气。 三柄剑传出隐隐怪异的呼啸,像是从九幽地底传上扬出的鬼泣声,一步,又一步……从江星冷肃阴森的神情中,可知他已经把对方看成可怕的劲敌,缓慢沉稳的步伐,已表现出他已作好面对不测凶险的准备。兀地,一团黑气形成旋涡,无声无息的旋抵他身后。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旋身,棱刺灰白色的光芒一闪,传出一声鬼啸、黑色气旋一泄而散。鬼啸声则消失在东南角的远处墙根下,余音仍然有令人毛发悚然地威力,诡异的气氛益发浓烈。 对面的三个人,左右两个开始徐徐向外移动,缓慢前来,形成倒三才阵,雾气愈浓,而且传出隐隐拍窗声与怪 异的呼啸杂声,宽敞的大厅中,充满怪异邪门的诡魅气氛,胆气不足的人,必定魂飞胆散发疯似的逃命。 人对神秘不可测的事物,所采取的正常行动,就是躲避。自古避凶是自保的本能。 江星逐步接近,手臂处棱刺上亦有隐约吟啸声,灰白色的光华也逐浙强盛,他的左手也徐徐抬起,向外伸出。一声异啸破空传来,悠悠忽忽如泣如诉。 对面的三个人突然浑身涌起轻雾,赫然隐没,江星的左恰好升起、指出。 绿焰一闪,无数鬼火被雾迸散。他踏出一步,却又蓦然收回。凝视大厅外面的一处空地,空地上,数道淡绿色的流光一闪即逝。 西门凤和青羽上人几人俱感到毛发森立,觉得气温突然降低到浑身发冷的程度,似乎见了鬼、也似乎不愿接受眼见的事实。那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怪异现象,在他们这些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目力听觉皆超人一等的高人来说,决不可能发生耳目上的错觉,这些现象应该不是真的。 至少,那团出现在江星背身后的黑气旋涡,浓度并不高,根本看不见任何物体,更不可能有人隐身在内,但江星转身的凌厉一击,不但黑气飘逸散开,亦有类似幽冥中传出的鬼啸,确实是从黑气中传出的,而且能感觉出那啸声里饱含着惊恐,痛苦。 那一剑击中了人或兽,人或兽受伤逃走了。那怎么可能,那浓度并不高的黑气里根本不可能有人或兽隐藏在内。 正文 59.大战 “该死的小辈!……” 吼声震耳,和云苏纠缠的余下崂山五鬼转身冲上,五道耀眼的光华向江星 集中,大厅内陡然风雷急骤,异光漫天。 “小心……哥!……”白影闪烁,剑光突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五道光芒的后面吞吐伸缩,如闪电延绵。“嗤……嗤……” 阵阵切割皮帛的刺耳声响起,伴随着二声惨叫,分外惊魂动魄。 “啊……” “呃……” 五道光芒蓦地消失了两道,剩下的三道光芒开始有些暗淡,摇摇欲坠。 一道人影贴地射出,疾逾电火流光。耀眼的灰白色光华陡然反升、暴涨,矫健如龙猛然与三道光华接触,金鸣震耳,。爆散出无数火星,风雷声倏然静止,黑雾迎风消散。 三道光华飞退两丈外,人影重现。 江星和云苏陡然出现在大厅中央,一左一右,两个青袍老者胸腹部血迹斑斑,瘫软在地上已无声息。“哥,你没事吧?”小姑娘点尘不染,白衣胜雪,关切的看着江星。他浑身汗水,雾气蒸腾,双目半闭,呼吸深长,脸色红潮徐徐敛去。江星摇了摇头,心底苦闷,刚才甚至动用了战神不败神功,也才堪堪平手,小姑娘随意的挥挥手,击溃两鬼,风清云淡……还是富二代好啊,看来革命尚远未成功,还得努努力啊,呸!战神不败神功乃我朝至高奥法,炼到极致可翻江倒海……是你自己太差,太忙……哈托尔愤愤不平地念念有词。 江星冷冷地盯着神色伧惶的青羽上人和使斧大汉:“是你自己交出解药?还是我自己来拿?我来拿费用很高的……” “青羽道友,血斧道友,咱们一起合力毙了这狗东西……天啊,他杀了老七老八……” “那个贱人你杀了老三老四……你该死!我要把你炼制成傀儡娃娃供千万人把玩……让你灵魂日夜在男人胯下欲欲成仙……” 崂山八鬼剩下了三鬼,他们浑身上下大汗淋漓,黑色烟雾已淡不可见,身上青袍有众多细小的裂缝,彪悍威严的气势荡然无存,神色疲惫不堪,,眼神怨毒无比的看着江星和云苏二人,其中最左侧年龄最大老者更是阴狠毒戾的对小姑娘诅咒道。 “猪狗不如的东西……去死吧!” 他彻底怒了,如天仙纯洁无邪的姑娘竟然受到如此恶毒的咒骂,他压抑了很久很久……血液里的暴虐狠厉因子终于爆发了。打了个手势叫云苏守护着西门母女,江星径直合身扑上,灰光激射,风雷骤发,面对三个剑术通玄的高手,他依然主动攻击,有我无敌无畏地进行狂野暴击,这才是勇士啊……哈托尔欣喜不已,终于看到江星的上进心了。 “天煞刺……”他的叫吼声随怒吼之后发出,有如长空里响起炸雷,震耳欲聋。 三剑齐发,排山倒海。一连串沉雷,一连串朦胧的人影闪烁,一连串刺耳的疾风啸吼,一连串惊心动的撞击…… “呛啷” “噗……嗤……” “啊……” 人影四散,乍合乍分。 江星削瘦的身形在左方重现,满头大汗,身上烟雾隐约,脸色有些苍白,这是一场极其凶险的搏杀,他长出一口气,稳下马步,棱刺贴臂斜举,冷冷地双眼里寒光四射,灰朴朴的棱刺已染红,出现了新鲜的血迹。 “呃……” 最左侧两丈外的一个老者,正是咒骂姑娘的人。突然丢掉长剑踉跄站稳,手按住左胸,鲜血像喷泉一般涌出,一双手怎能按住裂了尺长创口的破胸? 身形一晃,向前一栽。 另一个老者,飞抛出两丈,右腿齐胯而折,上面仅仅有一层苍白的皮连着暗红的经脉,骨头截面呈粉碎状,他重重摔倒在地上,痉挛着,挣扎着。 活的机会微乎其微,折断处近腹,挽救不易。 最后的老者顶门鲜血直溢,流至满面,渗白色的头皮上划痕纵横交错,顶门被棱刺以极快的手法削破了了头皮,红中,可看到白惨惨的头盖骨。 生死须臾,可怖的搏杀在刹那间展开,也在刹那问决定与结束,风雷声犹在耳,这场搏杀便已结束了。 死亡的气息弥漫,死神又攫走了两个人。 “差一点你就没救了。”江星纵步而上:“现在,我有把握活捉了你,老狗,快丢剑投降。” “口供……还有千两黄金,很快的你就可以找郎中疗伤了……” 突然,江星几人扭头看向庙门口,有人进来了。 “哟!你是人间司命?” “咦?” 居然是秋瑶瑶,语带调侃,朝云苏眨了眨眼,毫不顾忌大厅空间里浓浓刺鼻的血腥味。如同逛街般环顾四周,今天她打扮像小家碧玉,碎彩花衫裤,胸前垂下两根黑油油的大辫,清秀飘逸灵慧脱俗。可是,手中却拿着一把小巧玲珑的绿皮鞘剑,女士专用剑,装饰功能多于实用。 “啧啧啧,好像今晚大家都来赶集呢!” “对!死神的集会,哈哈” 江星宛尔一笑,这小丫头片子又作怪了。 姑娘身后人影憧憧,跟着进入一个背着双手,身材干瘦,面白无须的老头,十二个身着捕快制服,高壮威严的中年汉子,另外两名警卫,以姑娘为中心,呈半弧形列阵,对站着的江星几人虎视眈眈。 十二个大汉中,有五个人背上有特制 的背囊,每囊盛有十枝三尺六寸长小型镖枪。这种枪俗称标枪,锋尖是三校形的,贯穿力极为强劲,百步外仍可贯穿人体。 “大人救命!” 吓得魂飞魄散的青羽上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喊救命?” “我是宁王府进香的人,现在有了生命危险,碰上了强盗土匪。”青羽上人指着江星和云苏四人,神情悲怆凄凉。“就是他们四个毛贼,狗胆包天,欲要谋财害命……” “咱们正式向您举报……” “举报?碰上了强盗?”姑娘兀的一怔,悠然一笑:“你没弄错?也没找错地方?没找错人?” “只要你们是官府衙门的人,咱们就没弄错,一定要救救我……” “你们还是弄错了,官老爷都在官府里喝茶,找错人了……” “你……你们不是捕头吗?”青羽上人心底晃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府城大人去剿水寇了,他手下的巡捕一个也没留下。” “那你们是……” “捉鬼的……” “你……我要向宁王爷告发你们,你们里通外……”青羽上人愤愤不平,心里开始慢慢变冷……。 “咯咯咯……天下名头赫赫的红尘毒魔……啧啧啧” “你们在海州惨杀仓都府八名公役……” “罪不可赦”秋瑶瑶瑶冷笑着“你要不要下注?你看那标枪……赌你的毒快呢?还是金枪五霸的枪快?” 秋瑶瑶认真地问道。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哦!我是很讲理的一个人,其实呢我帝国罪刑有首从之分,首罪在谁身上,诸位便是从犯,从犯自首,罪减一等,敝长官保证诸位的安全。” “罪减一等,便该责一百荆条,牢狱三年,再充军三千里,是么?” “也许会减轻些。” “贵长官有多大的前程?” “很大,如同云梦泽。” 青羽上人脸色青红变幻,犹豫不决。 “老天爷!你……你青羽上人竟然是胆小如鼠之辈,呸!我……” 秋瑶瑶一声清叱:“拿下!” 背着枪囊的五个人同时扬手,枪影似虹,幻化成五道金光疾闪而去,“噗噗噗噗噗”,崂山八鬼的最后一鬼终于也走完了在阳世间的路程,真正的回到了代表他们绰号的那个世界:鬼域。 正文 60.玄功 岳州客栈,依然是那个小小的院落。三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院子里,气氛一紧。 屋顶与及墙根壁角,到处皆有憧憧鬼影潜伏。 “我知道这个小辈什么自在公子。” 一个黑影的老公鸭嗓子咬字不清。听来特别刺耳:“出道三四年期间,愈来愈猖狂,凭招摇撞骗混得不错,毁誉参半,非侠非魔,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豪奢的花花公子而已,天下三大公子中,他敬陪末座。老实说,像我这种 江湖风云前辈,真不屑与这种小辈打交道。” “哈哈!这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另一个黑影说:“在沧海神君杨老哥面前,咱们拍胸膛担保了的,要把这小辈的头带回去,祭奠众多亲朋好友,以尽朋友之力,要是不与这小辈打交道,咱们如何交差呀?” “我得等这小辈出来送死,决不穿房入室去赶他出来有失身份。” “可是,时候不早了呢。” “不管,我要等。” “等就等吧!”第三个黑影表示赞同:“这叫做守株待兔,咱们且把自在公 子当兔子,等他出来纳命,房里太黑,谁知道他躲在那一间房里?逐房去搜,未免有失身份,且找地方坐下来等好了。” 激将法用在成名而自负的人身上,通常都有成功的可能,对方必定忍不住 现身,暴跳如雷拚老命。 自在公子是成名人物,而且自负。 可是,自在公子并没暴跳如雷冲出来。 出来的人是云苏,像个小老鼠般自墙脚下升起。 “我以为来的是什么前辈大人物呢!原来是些胆小鬼狗屎前辈。”云苏的银铃般的声音在晚间显得清脆响亮:“死要面子打肿脸充胖子,不进去的原因是怕自在公子的暗器,只敢在外面狂吠而已,真丢人丢到你们外婆家了!” “小泼贱!你说那么多有何用意?不 会是想认爹吧?”中间的黑影扬剑嘲弄她,阴笑着说。 “嘻嘻!”她轻笑,已可控制自己的情绪,刁钻的本性开始流露:“我看你真 像一头老畜生,你只能配做猪的娘,而且还要老天爷保佑猪没意见。” “你……” “孽障该死!”中间人影顿时怒不可遏,愤怒地冲进,一封攻出,招发卫星逐 月,想一剑贯穿她的头颅,含忿出手,剑气进发力道凶猛绝伦。 姑娘早已神功默运,杀机怒涌,哼了一声,剑上流水般的光芒一闪,随后进发,电虹穿空直入,如流水泄地。 第二名人影旁观者清,情急大叫: “小心罡气……” “铮!” 双剑闪电似的接触,罡风如潮,汹涌澎湃。 人影被姑娘的剑带动身躯,强烈地震 颤,扭动了马步,一切的反应皆嫌慢了,云苏的剑此刻已在同一刹那强行切入,锋尖无情地贯人右胁,深入内腑近尺。“啊……”人影拋出几丈,一个黑袍尖嘴猴腮的半百老者蜷曲在地上,鲜血汩汩往外涌,刹那间脸色灰白,两眼翻白,没有声音了。“天啊……你这小贱人……”话音刚起,客栈东南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惨号,那种惊怖或痛疼到极点的叫号声,真会令人听得毛发竖立,心底发寒。“这是?……”人影迷惑了,“别管了!給老葛报仇……” 剑气弥漫,寒气刺骨,人影袭杀过来, 剑光疾升,如影附形,半空中爆发出一声清吟,两个人影分别飞腾滚翻而 坠,剑光似流星陨没。 “叭哒!”又一个人影摔落在两丈外,右胁裂开,肚泄肠流。“老天爷!”另外一个人影如弹丸穿空,头也不回的急闪而遁,明显的吓破了胆,带着一声声嘶嚎,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短暂的交锋结束了,姑娘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摧枯拉朽,两死一逃,战果赫赫。江星伫立在一旁墙上观看,点了点头,小姑娘确实是天资聪颖,对战机的把握天衣无缝。 “漂亮啊小苏姐!” 悄无声息地西门凤站在他背后称赞云苏。突然发现身后有人。这时正是他最清明,听觉最锐敏的最佳状况,竟然有人接近身后他近才被他发觉,令江星大吃一惊。他沉着地转身,怔住了。 “你起来了?”他背后站着微笑的小姑娘:“你像个没有形质的幽灵,一点声息都没有,不知道你是怎样炼的?”“娘教给我两种炯然不同的武 功。”姑娘傍着他蹲墙头:“据娘说是半禅半玄,真要练至化境, 身躯可以轻如无物,双脚可以离地近尺 御虚而行,在 百步内可以不用脚踏实地呢。” “是不是脚下有气流四涌的现 象?”他问。 “是的,听娘说,气流可以激起浮 尘。” “那不是半禅半玄,而是正宗的玄 门心法,传闻中的玄门绝学步步生莲。 你练成 了?”“没有,但已经可以着地无声,可以 支持二十步左右,二十步以上就无能为 力了。” “你已修至踏雪无痕的境界,必须 下半甲子苦功方能有成的境界,你是个 天才。你 娘练成了吗?” “没有,娘还没有我精纯呢。娘也说 我是天才,其实我只是心专而已。 哥,我 肚子饿了。”姑娘站在他面前笑吟 吟地说,像在向她娘讨食物一样天真。 正文 60.玄功 岳州客栈,依然是那个小小的院落。三个黑影突然出现在院子里,气氛一紧。 屋顶与及墙根壁角,到处皆有憧憧鬼影潜伏。 “我知道这个小辈什么自在公子。” 一个黑影的老公鸭嗓子咬字不清。听来特别刺耳:“出道三四年期间,愈来愈猖狂,凭招摇撞骗混得不错,毁誉参半,非侠非魔,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豪奢的花花公子而已,天下三大公子中,他敬陪末座。老实说,像我这种 江湖风云前辈,真不屑与这种小辈打交道。” “哈哈!这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另一个黑影说:“在沧海神君杨老哥面前,咱们拍胸膛担保了的,要把这小辈的头带回去,祭奠众多亲朋好友,以尽朋友之力,要是不与这小辈打交道,咱们如何交差呀?” “我得等这小辈出来送死,决不穿房入室去赶他出来有失身份。” “可是,时候不早了呢。” “不管,我要等。” “等就等吧!”第三个黑影表示赞同:“这叫做守株待兔,咱们且把自在公 子当兔子,等他出来纳命,房里太黑,谁知道他躲在那一间房里?逐房去搜,未免有失身份,且找地方坐下来等好了。” 激将法用在成名而自负的人身上,通常都有成功的可能,对方必定忍不住 现身,暴跳如雷拚老命。 自在公子是成名人物,而且自负。 可是,自在公子并没暴跳如雷冲出来。 出来的人是云苏,像个小老鼠般自墙脚下升起。 “我以为来的是什么前辈大人物呢!原来是些胆小鬼狗屎前辈。”云苏的银铃般的声音在晚间显得清脆响亮:“死要面子打肿脸充胖子,不进去的原因是怕自在公子的暗器,只敢在外面狂吠而已,真丢人丢到你们外婆家了!” “小泼贱!你说那么多有何用意?不 会是想认爹吧?”中间的黑影扬剑嘲弄她,阴笑着说。 “嘻嘻!”她轻笑,已可控制自己的情绪,刁钻的本性开始流露:“我看你真 像一头老畜生,你只能配做猪的娘,而且还要老天爷保佑猪没意见。” “你……” “孽障该死!”中间人影顿时怒不可遏,愤怒地冲进,一封攻出,招发卫星逐 月,想一剑贯穿她的头颅,含忿出手,剑气进发力道凶猛绝伦。 姑娘早已神功默运,杀机怒涌,哼了一声,剑上流水般的光芒一闪,随后进发,电虹穿空直入,如流水泄地。 第二名人影旁观者清,情急大叫: “小心罡气……” “铮!” 双剑闪电似的接触,罡风如潮,汹涌澎湃。 人影被姑娘的剑带动身躯,强烈地震 颤,扭动了马步,一切的反应皆嫌慢了,云苏的剑此刻已在同一刹那强行切入,锋尖无情地贯人右胁,深入内腑近尺。“啊……”人影拋出几丈,一个黑袍尖嘴猴腮的半百老者蜷曲在地上,鲜血汩汩往外涌,刹那间脸色灰白,两眼翻白,没有声音了。“天啊……你这小贱人……”话音刚起,客栈东南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惨号,那种惊怖或痛疼到极点的叫号声,真会令人听得毛发竖立,心底发寒。“这是?……”人影迷惑了,“别管了!給老葛报仇……” 剑气弥漫,寒气刺骨,人影袭杀过来, 剑光疾升,如影附形,半空中爆发出一声清吟,两个人影分别飞腾滚翻而 坠,剑光似流星陨没。 “叭哒!”又一个人影摔落在两丈外,右胁裂开,肚山肠流。“老天爷!”另外一个人影如弹丸穿空,头也不回的急闪而遁,明显的吓破了胆,带着一声声嘶嚎,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短暂的交锋结束了,姑娘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摧枯拉朽,两死一逃,战果赫赫。江星伫立在一旁墙上观看,点了点头,小姑娘确实是天资聪颖,对战机的把握天衣无缝。 “漂亮啊小苏姐!” 悄无声息地西门凤站在他背后称赞云苏。突然发现身后有人。这时正是他最清明,听觉最锐敏的最佳状况,竟然有人接近身后他近才被他发觉,令江星大吃一惊。他沉着地转身,怔住了。 “你起来了?”他背后站着微笑的小姑娘:“你像个没有形质的幽灵,一点声息都没有,不知道你是怎样炼的?”“娘教给我两种炯然不同的武 功。”姑娘傍着他蹲墙头:“据娘说是半禅半玄,真要练至化境, 身躯可以轻如无物,双脚可以离地近尽 御虚而行,在 百步内可以不用脚踏实地呢。” “是不是脚下有气流四涌的现 象?”他问。 “是的,听娘说,气流可以激起浮 尘。” “那不是半禅半玄,而是正宗的玄 门心法,传闻中的玄门绝学步步生莲。 你练成 了?”“没有,但已经可以着地无声,可以 支持二十步左右,二十步以上就无能为 力了。” “你已修至踏雪无痕的境界,必须 下半甲子苦功方能有成的境界,你是个 天才。你 娘练成了吗?” “没有,娘还没有我精纯呢。娘也说 我是天才,其实我只是心专而已。 哥,我 肚子饿了。”姑娘站在他面前笑吟 吟地说,像在向她娘讨食物一样天真。 正文 61.危局 江星大骇,连忙给两小姑娘阐述吃夜宵的种种不良后果,尤其是对皮肤及身材的影响。 两小姑娘听得云里雾里,西门凤眼波盈盈,宛如春水:“哦,知道了哥……不过小苏姐刚才几下真漂亮。” “嘻嘻,没什么啦!” 云苏抿嘴笑着说,:“咦?瑶瑶姐来了?” 衣袂声响起,黑暗中,秋瑶瑶和那姓吕的老公公出现在墙头上,带来一阵秋风凛冽“钱准备得怎么样了?”,江星苦笑:“不是给了你……”,“还差一千四百两!”姑娘悠然自得:“男人是不可以欠女人债的……尤其是我这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咯咯咯,瑶瑶姐,你别逗我们了……哥急得茶饭不思,光喝酒了……”,“活该!贱!”秋瑶瑶摸了摸姑娘的丫鬓:“小苏啊,姐那里有黑鳞精蚕豆、玉心紫清莲和金丝风枣……”,“啊……姐!我要吃!哦……黑鳞精蚕豆我的最爱!咯咯咯,姐你太好了……”纯如冰心的云苏早已被秋瑶瑶层出不穷的零食和一些精巧奇妙的小佩饰深深吸引,并为之着魔。隔壁院落,精雕细琢的花窗后面,西门宫主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明媚妖艳却又不失清冷高贵,气质深邃百变的秋瑶瑶;巧笑嫣然,清纯可人来历骇人的云苏,她暗自长叹了口气。 天生威仪,而又灵动慧黠,不愧为大陆上年青一辈中的佼佼者“凤后”啊!看着一旁神色暗然的女儿,她的心里一片沉重,女儿聪穎过人,亦心高气傲,实则外刚内柔,心性纤柔敏感,老祖言她将有一缘一劫莫非是……?“小凤?来来,我们一起去你那里行不?”云苏清澈见底的眸子望着秋瑶瑶,姑娘暗自唏嘘不已,“也好,哥也正是饥寒交迫……”,“呸!男人就应该赚钱养家糊口,你倒好……”,“吕前辈,小可那里还有点大红袍,下去品品?”。 “嗯……正宗五指山的大红袍啊……” 吕公公露出缅怀神色:“那还是先皇年间的故事了……”,他看了看桌旁一本正经的三女和江星,哑然失笑。 “吕爷爷您别笑!我是怕他用假货忽悠您……” “你这丫头啊,明明心里痛,偏偏嘴里怨……”吕公公叹口气,摇了摇头,和江星一同进房。 在云苏和西门凤亮晶晶的明眸里,挥斥方遒,女神风范的瑶瑶姐居然如惊弓之鸟,怯怯弱弱,她俩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嗯,苦中蕴甘,清舌津喉,大红袍啊……还是当年先皇……” 枯瘦的脸颊饱含缅怀神色,吕公公唏嘘万千。 “前辈,逝者已逝矣,生者安好便是两重好!晚辈以茶代酒,敬您!” 老人看着温文尔雅,干脆利落的江星点了点头,“生者安好便是两重好……说得好啊,嗯,丫头啊,爷爷给明皇说声,那点金子的事就算了……” 正在和云苏,西门凤嘻嘻哈哈的秋瑶瑶闻言脸色一沉:“吕爷爷,您是看着瑶儿长大的,瑶儿说出的话几时收回来过?他一个大老爷们连自己当官的钱都搞不定……” “啊?哥出钱当官?” “噗嗤!” “咳咳咳……” “西门夫人,老夫当年跟夏小子亦有过一面之缘,出来聊聊吧” 西门宫主笑容可掬地进来,先给吕公公敛敛一福:“愿老神仙福寿安康!” “秋大人文韬武略,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面对云苏,她收起笑容,挺直身躯,手捏了个法决,神情穆然严峻,:“云苏,阿姨这次因祸得福,修为得以晋升神级,全因你所赐……我无以回报,就祈福天地,你安好便是阿姨安好……苍天冥土作证:我西门亭心血为凭,魂魄作誓!咄!” 在众人尤其是三女莫名其妙的迷惑间,沉沉的夜色里蓦地响起炸雷,“轰……”,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兀然出现在大厅里,在云苏和西门宫主之间萦绕盘旋了几息,倏忽消失了。 “真神念环?唉,何必呢……小丫头啊,这是只有神级修为才能施展的真神,哦,修真界称之元神的本命法术,消耗本人的真元心神,沟通天地为受法者每时每刻趋福避祸……” “啊……阿姨您……我不要……” 小脸憋的通红,明眸立即盈盈欲滴:“阿姨您真的……是哥说的用紫金参根须可提您解毒的……我……”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要不是……,哈托尔暗自嘀咕。得了吧!一家人记较那么多干嘛?还狗屁神君?男儿当心怀天地……江星暗自教训着。 “这是阿姨自愿的,小苏别在意啦” 晋升神级后,气质却变得质朴自然的西门夫人亲切的摸了摸姑娘的头,微微一笑,犹如百花齐放。“老神仙,妾身这次重出江湖主要是为老祖觅药,当然,开始也有些野心,想纠正本宫历来的恶名……”,“嗯,夏丫头啊还是周丫头啊?”“两位老祖都需要这味药……”“怎么回事?”吕公公白眉微皱,诧异的看着她,面若白玉的西门夫人苦笑:“老神仙您有所不知,本宫的碧海青天功是残缺不齐的,缺了最后一页。” “娘?怪不得你和两位奶奶都不要我炼……” 小姑娘望着母亲,忧心忡忡。 “哦,碧海青天功两仪轮回,阴极生阳,既然缺了最后一页,那就是要回春藤化解阴气……”吕公公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阿姨……我这里有一颗九阳果您看……” 云苏怯生生的说完,递给她一颗鲜红似血且带着点点金光若似苹果的果子。 “啊?这……” 西门夫人眼神痴呆的看着果子,嘴里喃喃念叨:“这不是真的……这……我是在做梦……九阳果?……仙果啊!” “嘶……小丫头你是那个……” “前辈,小苏是一线天的这代天子……” “嘶……败家的丫头啊……我怎么就给了她……” 九重天外,恢宏的\大殿里祖师愤愤不已,“咋的?丫头叫了多少年的爷爷你记得吗?”祖师奶奶雍容华贵,抿着仙茗,朝祖师翻了一下白眼:“凡俗界历来有穷养儿,福养女之说,我觉得很有道理。你们男人除了花天酒地还有个屁呀!凡是大事还得咱女人出面,哼!更何况云罗之争咱们一脉还不得靠小丫头……要不是你那些狗屁徒子徒孙个个是废物,我真舍不得要小丫头去啊……血雨腥风的,她才多大啊……一颗九阳果值个屁!丢人!” “呃……我是怕他们不知道怎么用?” “那你去教呀……反正也是你同门师妹的门下……” 紫气氲氤,仙气缭绕的大殿忽然秋风萧瑟,寒气凛然。 “小丫头,真不愧是九宵玉罗刹的弟子,女中豪杰啊” 吕公公连连赞叹不已,颔首称道。 哼!一个烂苹果而已,想当年…… 当年你那有啥?还有比这好的?江星敏锐的发现了商机,正欲继续追问详情,蓦地,空中一阵萧声传来,动人心弦的萧声袅袅不绝,如泣如诉,悲凉凄惋,哀切低徊,每一个音符包含着一种哀伤,似在向苍天诉说人间的不平,即使一个心中没有任何牵挂、哀伤、心事。痛苦的人,听到这种凄戚的旋律,也会平空生出无穷的感慨,甚至悲从中来,被悲哀所感染,情难自己。 “哈哈哈” 吕公公大笑,声音清亮似凤啸,直冲云端,惊醒了江星几人,“何方高人大驾光临?吕潇恭候大驾……” “咯咯咯,原来是云岚三散仙之一的风潇真人?怪不得敢布下这个局……” 小院忽现憧憧人影,为首者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中年美妇,翠绿春衫翠绿百折裙,黑亮的盘龙髻旁凤钗的绿宝石光芒闪烁,碧罗织花小坎肩下,一串串流苏珠光闪闪。纤秾合度的柳腰上,所佩的宝剑宝光四射。 “嘶……金姨……金副楼主?” 金姨冷冷地看着江星:“不敢江长老尊称,我已不是楼中人了。江星你很好,串联官方和一线天布下这弥天杀局,不会是想把金姨坑在这里吧?那个小丫头就是天子?啧啧啧,难怪你下不了手,真是我见犹怜啊。” “你就是想抢我法宝的九尾狐?”云苏看着她眼神清冷,“嘠嘎嘎,哇!这里好多美人……今天咋的了……美女开会呀,吕潇!老朋友来了!” “轰……”,小院围墙带月牙拱门皆成废垣,外面站着五个奇奇怪怪的老男女,每一个人都形如厉鬼,长相唬人,如不是沉沉夜色下,准会把人吓死。从右起,第一个是老道,头戴九梁冠,身穿红道衣,背扎长剑,年约古稀,四方脸吊客眉,大鼻朝天,阔嘴獠牙,白须如刺,身材伟岸,一双金鱼眼突出眶外。 第二个更唬人,一头灰色乱发像个 烂鸟窝,赤面尖额,双目特宽像长在两侧一般,鼻子光看到两个大孔,满脸赤红的皱肉,加上一张尖嘴。看穿着,那是个老太婆,手中支着一根特长特粗的、乌光闪闪的鹰首杖;她这根手杖,可不是敬老尊贤的小玩意,而是杀人越货的大家伙。 第三位也是女的,白发换成朝天髻,黑皱面孔往横见长,斗鸡眼,没有眉毛,阔大鼻,瘪嘴唇,前面还露出两根残齿;长袍外,围着一条褐色的蝎尾鞭,肋下有个皮囊。 第四位是个怪人,面皮青灰,一袭白色长袍褂,腰悬长剑,鸟爪似的长手伸出大袖外。犹如幽冥鬼物,说他是城隍庙见的白无常,入骨三分。 第五位像个带发头陀,端的头如笆斗,眼似铜铃,狮子大鼻,口看不见,已被连着两鬓虬结如球的灰色络腮胡遮住了。他右肋下支着一根钢拐,下面只有一只右腿。 这些人在面前出现,吕公公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另四人他俩不认识但由形态上可以知道大概。 依次是崂山邪风真、赤面鸠婆、毒蝎三娘、五毒阴风、独脚天尊。 这五个分处云岚南北,凶残恶毒的怪物,大陆江湖中闻名丧胆,视之如洪水猛兽。早些年,由于他们太过残毒,由同是三散仙之一的苦行大师佛昙传下金碟,集大陆侠义之士于无垠海边布下擂台约斗这几人,结果侠义之士死伤惨重,但他们亦重伤逃逸,至此役后消声弭迹,再也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正文 62.鬼域 ?“金喜你狗胆包天!为了一已之利,竟然驱动妖孽邪道……你是准备荼毒天下吗?” “咯咯咯” “风潇真人说笑了,交出那小丫头我金喜转身就走,不然……荼毒天下又何妨?” 最右侧的独脚鬼罗已经猛笑发话了:“哈哈哈……那是谁?西门宫主?” “鬼罗前辈,好久不见,您风采依旧” 西门夫人感觉冰冷澈骨,心里一阵哀伤,看着浑然不觉天高地厚,脸上跃跃欲试的女儿,她咬了牙,走到了吕公公身旁,神情坦然的看着对面几个传说中的恶魔,无畏无惧。吕公公点了点头,示意她先一旁掠阵。 “西门宫主,金喜说请你重振逍遥宫,这是好意哪!听说你的宫中,全是花不溜丢的小妞儿,真合了咱们的胃口,所以咱们来啦。邪风老道喜欢那调调,鬼婆那老婆子就看不得漂亮妞妞,我独脚鬼罗不但喜欢那调调,更喜吃漂亮妞儿的活心。要是你重振逍遥宫,多收些教友,可以大家快活;但要留些给我们享用,邪风老道和汪老兄快 活后,交给鬼老婆子消消气,然后到我鬼罗手中,三面讨好,岂不大妙?西门宫主,你还是答应的好。至于那什么天子,留给蝎娘,保管她受用,你放心啦!哈哈!” “妖孽!”吕公公冷笑着说。扫了众魔一眼,又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老头子我还以为你们死了呢,呵呵!幸运幸运。” 黄泉判官冷冷地问道:“老匹夫,咱们应金喜之邀共享君山仙缘而来,你 为何插手?” “为仙缘而来?别想诓我老头子,少来花样,难道说你们已经改邪归正了?你们的浑号是骗人的么?呵呵!”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豁然一拼罢了,只是……吕公公回头看了看身后几小,意外地看到了江星带着她们三女组成了一个看视简单,却感觉玄奥神奇的奇特阵形,脸上皆是跃跃欲试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暗自称赞,这个小伙子不简单,如果此劫尚可生还,也许得跟秋寒谈谈……。 独脚鬼罗愤怒如狂,首先发作,单足一点,铁拐笃一声,人便凌空扑出,在老人家身前一站,吼道:“就让我独脚鬼罗试试风潇真人的北冥神功”,“呼”一声,就是一记“横扫千军”,压力凝重。 吕公公呵呵一笑,大袖一扔,软绵绵却又力可撼山的暗劲,将独脚鬼罗的钢拐硬生生震回,并把他的身形,带 得向右旋了一圈。 老人家笑道:“急不得,你一条腿嘛,不成!我老人家少不得借另一条腿还你。” 离得最近的赤面鬼婆见状,鬼叫一声,一杖猛砸,吕公公狂笑着向左一闪,仍背着手叫道:“鬼婆子,你怎和我老人家拼命?不像话,不像话。”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感觉被戏弄的独脚鬼尊恶狠狠地捣出一招“铁牛耕地”,一点一搭正想一跳。 “你只有三只腿,不能耕地,去!”吕公公身影闪烁,突然一伸腿,一脚将钢拐踢飞,并一掌拍出,劲气崩涌,罡气沉沉。“噗”,两人劲气对撞,独脚鬼罗一声狂叫,拐飞人退,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噗”一声坐倒在地,急忙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吞下。狂叫道:“老匹夫,你好阴险,出掌竟然暗藏北冥指毁了我的足厥三阴经……天啊,老狗!你好歹毒的心肠,我变鬼也不饶 你。” “呵呵!你作鬼?阎王会肯吗?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借腿还你么?喏喏喏,这就是了,你日后得爬着走啦,正用得着哩。”吕公公一面说,一面欺身抢近赤面鬼婆,伸手便抓她的鹰首杖。 赤面鬼婆不知他是怎样欺近的,灰影一闪即至,她鬼嚎一声,想举杖猛扫。岂知杖刚扬起,便觉浑身一震,一 道奇大的潜劲由杖上传到。她总算久经大敌,见多识广,赶快放松全身,撒手暴退。 “当”一声,鹰首杖丢落独脚鬼罗身前,响起吕公公的笑声道:“喏,给你,别再埋怨了!你杀人盈千,惨无人道,万死不足以赎其罪;我老人家给你 废去另一条腿,让你在痛苦中度过余生,不是照顾你么?呵呵!你还不乐意?” 独脚鬼罗浑身颤栗,神色恐惧,骇得晕倒过去。 才眨眼功夫,就被风潇真人废了一人,赤面鬼婆兵器被夺,黄泉判官看得心胆俱裂,大吼一声,劈出一掌,腥臭的阴柔掌风向前一涌,漫天劲气迸射,隐约有鬼哭神嚎之音,摄人心神。 “咻咻” 赤面鬼婆丢了鹰头杖,恶从胆边生,找上了一旁掠阵的西门宫主,身影疾如闪电,风雷声大作,“噼里啪啦”两人手脚相击,皆是全力以赴,快如虚幻,凶险激烈。西门宫主毕竟是刚入神级,境界还未彻底稳固通达,尚比上在神级境界中打磨多年的老妖,稍逊一筹。不到几息,她已岌岌可危,面临生死须臾,危机一发的险恶处境了。 赤面鬼婆就见不得漂亮女人,西门夫人乃是人间尤物,美得教人浑身酥 软,自从进入神级后,艳光内敛,自然清明,但亦有一番独特的气质。她恨不得一杖将这俏妞儿打成肉饼;西门夫人银牙紧咬,她知道已临绝望之境,便置生死于度外,运剑如风舍死进招。 “不好!她要拼命了……鬼婆,我来助你……” 邪风真人眼中邪火炽盛,一双大袖夭矫如龙,飞卷扫拂,不住在剑影中飞舞,一面还有意无意中荡开赤面鬼婆的杀招。 这时,西门夫人正错开赤面鬼婆的手掌,旋到邪风真人左侧,长剑一招“天外来鸿”,疾如闪电,斜点恶道肩头。 恶道呵呵一笑,大袖向上一挥,喝声“撤手”! 西门宫主没撤手,半途收招急出“狂风扫叶”,猛袭下盘。恶道刚向后微撤,“锵啷”一声,赤面鬼婆已行扑到,长袖一挑,长剑如被锤所击,西门夫人踉跄急退。 黄泉判官在吕公公凌厉的功势下,摇摇欲坠,他伧惶大叫:“联手毙了这老狗!”,冥魔蝎娘身影幻化,她舞起一道褐色鞭墙,护住全身,四处游定,左手的飞毒蝎连续飞出。 吕公公真被她缠住了,她不接招,长鞭乱点,飞毒蝎远射,飞舞而来,确是不易一举将她击毙。 吕公公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学蝎子爬来爬去,我老人家就无奈你何么?呵,你非死不可,免得留着你害人。” 声落,大袖急挥,将飞毒蝎全皆震散,飞身直上。冥魔蝎娘鬼叫一声,蝎尾鞭一抡,“丹凤点头”劈面便砸,一振 腕,鞭尾一折,急袭吕公公天灵盖。 吕公公大袖一挥,卷住鞭尾,叱道:“你得死!”夺鞭,信手一抡,“拍”一声,抽在冥魔蝎娘的腰肋下,“哎……”一声惨叫,声未落肋开肠流,立时跌倒。 “天啊……你们好在等什么?蝎娘完了……快过来帮忙……”黄泉判官心落到了冰窖里,全身冰冷澈骨。赤面鬼婆和邪风真人神色极其难看,金喜自始自终就在一边袖手旁观,面带微笑,神情似笑非笑,诡异非常。 “呵呵!别走,咱们的交易没完,走不得。”吕公公一直神识关注在金喜身上,见她丝毫未动,心里甚是疑惑不解,也不作多想,解决面前几魔再说。 他语音一出,大袖猛挥,劲力四散,满天飞毒蝎被罡风所刮,飞出五六 丈外纷纷坠地。他身形倏动,流光电闪,邪风真人突觉劲风压背,他厉吼一声,旋身拼命,“回龙惊风”一剑猛挥,丝丝剑气锐啸,剑芒电光乍现。 “铮”一声脆响,长剑被大袖拂成千百碎屑,接着“噗”一声闷响,护身罡气被吕公公所发的神奇掌力,一举击散。 “噗嗤” “老狗……你……三散仙中你……风潇真人不愧是为首……” 邪风真人吐出一大口血,里面赫然杂着块状物,竟然是内脏碎屑。他惨然一笑,灰白色的面孔兀地变得通红猙狞,嘴里念念有词,他双手疾闪如风,一阵狂挥;一双大袍荡起阵阵风雷,灰蓝色的烟雾阵阵腾涌,淡淡的积尘怪味随风飘扬,刹那间,灰蓝色的烟雾充溢在房 内,视界朦胧,隐约怪声乍现,像是黄昏降临,恍恍惚惚,烟雾涌动之间,似无定型,无声无息,但众人耳中,却是无穷无尽的哭泣鬼音。 “你们速速凝神清心,固住心神意念……” 西门夫人抽身疾闪至江星几面前大声喝道,声音颤栗,神情焦灼又恐惧,银牙紧牙,不舍的看了看女儿,就欲飞身上前阻止邪风真人的禁忌大招,兀地,眼前出现了一层白色光幕,挡住了她的身躯,亦挡住了烟雾和邪音。。西门夫人楞楞地回头,秋瑶瑶笑了笑:“西门阿姨,您别去了,小凤还要您照顾呢,拼命的活是他们男人的事……你还楞着干嘛?上啊!吕爷爷老了,你忍心……”一阵狂风暴雨,江星满头尽是星辰闪烁,西门夫人大急“那是神级高手江小哥他……”,“阿姨没事的,小苏把你那个护体玉钗给他……不经过风雨那叫啥男人?” 于是,江星头带一枚小巧玲珑的玉钗,怀抱一头油黑发亮的黑貂,跨进了鬼域般的战场。 “那是……冥神曲……,邪风拼命了……天啊!” 赤面鬼婆和黄泉判官一脸呆滞,恐惧 之色如蛇一般蜿蜒而上,迅速盘踞在他俩心底,永远都无法驱散。 他们双眼所见,从瞳孔中映照出来的景象,进入他们的脑海之中,便化作了一座座恐惧之山,化作一个个恐惧深渊,将他们镇压在原地,拉入无尽深渊,此时连抬动一下双脚,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这个可恶的臭婆娘!我要…………, “你要揍她吗?脸还是屁股?你就是胆小鬼,她说的没错……你现在最缺的就是对力量和境界的感悟……上吧,用黑豹隐杀加……” “好吧!你得看着点啊,别让我挂了……兄弟我还想娶个仙女作老婆……” “滚……” 江星动手了,首先是赤面鬼婆,一声豹吼,他人影一幻,扑上了。 劲气袭体,寒气凛然,蓦地惊醒了恍惚中的赤面鬼婆,她勃然大怒:“你这小狗好恶毒……你还不配在我面前撒野!”她怒吼着,马步一挫,拍拍手再双爪箕张,快步逼进。 “老畜生你死吧!”江星凌厉的冷叱:“你将像野狗般死去!” 他的左手向外一拂,屹立如岳峙渊。 电光一闪即没,烟雾朦朦中的赤面鬼婆根本就一无所觉,光线不好,光芒太快了,而且体积并不大。 “呃……”赤面鬼婆轻叫了一声,身形一顿,随即重新迈步接近江星,神色可怖。 一步、两步、三步……身形又是一顿,一晃。 心坎下半寸,露出九重楼特制暗器丧魂引,这是夺魄引的升级版,更小更轻更毒,长仅一寸,呈灰褐,暗涩无华。 江星丝纹不动,双手叉腰冷然注视着逐渐接近至身前的人。 “呃……”第二声呃,赤面鬼婆终于屈右腿挫倒跪下,后面的黄泉判官,由于没看到发射暗器,因此大吃一惊,不知赤面鬼婆为何屈膝跪倒的。 “你……呃……”赤面鬼婆双手前伸,似乎想抓住什么,似乎想抓住江星,也许是想抓住即将消逝的生命,抓住某一些支撑。 她真是了不起的枭雄,总算重新站起来了,向前迈出一步、两步……前伸的手,突然向下沉落。 “砰!”沉重的身躯向前仆倒,伸出的手,距江星的靴尖不足半寸。 “嗄……”猛烈的喘出最后一口气, 全身开始放松,抽搐逐渐微弱。 一代凶煞,不曾经过惨烈的拼斗,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 “老天啊……你这小畜生你谋杀了鬼婆……你该死千万次……” 黄泉判官清醒过来,疯狂的咒骂着,持剑飞身扑过来,江星发出一声豹吼,身形扑出也像豹扑向猎物,双爪一前一后,优美的身形窜起、扑出、伸爪,半空中扑击身法美极了。 前爪将及,身形急收,吸腹拳腿,双腿随后前蹬,“铮铮铮……”火星激射,快速绝伦,几乎在同一刹那,江星接下了黄泉判官的手脚齐攻,罡风呼啸,劲气袭人,刹那间的接触,激烈万分惊心动魄,激射的火星已经够惊人,凶险的程度空前绝后。 人影乍合乍分,蓦地人影疾快地飞腾而起,是黄泉判官,半空中折腰扭身,以更快的速度下扑,身法之灵活神乎其神。 江星一声豹吼,身形如旋风,间不容发地斜飞扶摇直上,半空中扭腰翻腾,灰光就在这交错上下中电掠而出,劲气迸发。 “流星刺……”喝声在半空发出,震慑人心,棱刺灰白色的光芒炸散如漫天星辰,光华闪烁,无孔不入。 “哧……”灰光从剑气侧面刺入。 黄泉判官半空回风扑本来十分霸道神奥,由于身法诡变,化不可能为可能,令对方根本无法躲闪,十拿九稳可以从对方的背部上空一剑取命。 岂知一扑落空,下面的江星及时飞旋,难分实影,等到发现身影斜升,已经无法挽救了,百忙中举右掌护住顶门,却晚了一步,棱刺已同时及顶。 刚被刺中,头顶突然迸溅出一道血箭,高高扬起。黄泉判官两眼凸显,跄踉着走了几步,头一歪,倒地不起。 “呜呜……呜” 烟雾越来越浓,越来越黑暗濛濛。邪风真人脸上看不到一丝血气,青白如死人脸,两眼没了瞳孔全是凄白,嘴角血丝如蛇弯延绵绵,神色猙狞可怖,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来吧!以我血以我魂的名义……” 吕公公一直凝神戒备,意识同样关注着一旁诡异的金喜,面对以狡诈闻名的九尾狐,没人敢大意。 突然,九尾狐动了,脚下连踏,无比诡异的步伐出现,顿时她的身影就飘忽不定起来,恍如一只鬼影一般,不可捉摸。 几乎是同时,一杆通体漆黑,只有幡面上面绣着一只只惨白骷髅头的长幡 从天而降。坚硬的幡杆狠狠的插进了小院地面之中,落定瞬间,漫天的黑雾涌出来,伴随着一声声让人头皮发 麻的的嚎哭和狞笑。 我的老天啊!这是……玩恐怖片吧?……想起地球上看的恐怖片,江星心里发毛,汗毛悚立,寒气刺骨……小哈这是咋回事? 哦,小菜一碟,这个骚狐狸竟然有个破禁器?你们叫法宝……比神器高级一点点……不过这个是魂魄类,非常罕见……,哈托尔兴趣高涨:“江星,这个免强能帮到我……”,江星大骇,你疯了吧?比神器还要高级的玩意儿……神器我都没见过几次,你是想我死吧? 唉,可怜的娃儿,是你的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呀,你想想……有个神魂类的法宝…………哈托尔尽全力蛊惑他,魂魄类的宝贝啊。 “呼呼”“桀桀….”“嘎嘎….”此幡一现,顿时整个小院,便被阴森诡异笼罩了。黑雾笼罩,厉鬼咆哮,冤魂嚎哭,简直如同鬼蜮一般。一只只无形无质的冤魂厉鬼自那幡中涌出来,化作一张张凄厉的幽暗鬼口,朝着在场的每个人噬咬而去。 “百恶鬼幡!” 秋瑶瑶和云苏在师门秘籍上见过此物,立即惊呼出声。 正文 63.机缘 两女给西门母女解说着此幡的来历。 百恶鬼幡,天外修真界里邪魔外道修士所喜用,按修真界的法宝质地分类:道,神,玄,灵。此幡属于中阶灵器,以地底阴玄铁铸就幡体,而后又将百名穷凶极恶之人的煞魂厉魄熔炼成一,以邪法印入那幡体之内。幡成便是中阶的灵器,施展开来,阴风呼啸,鬼雾笼盖,百鬼吞噬,威力恐怖无比。而且随着杀的生灵越多,鬼幡会渐渐进阶,威力也变得更加可怖起来。 此幡的具体炼制方法,乃邪魔外道不 传之秘,非精英弟子不可研习,而且要消耗量的心血与神念,极其邪门。 “噗” 白色光罩突然剧烈颤动起来,“咦?好宝贝!”翠绿色的人影竟然浮现在光罩前,正是九尾狐金喜,她竟然金蝉脱壳到了这里。她缓缓收回手掌,贪婪的看着光罩,眼睛里光芒闪烁,飞快的手掌变爪,清叱一声:“天狐勾”,爪子迅速长大,直至二尺来长倏地抓向光罩,一抓一合,光罩猛地颤摆,几息后,“噗”,光罩破碎,秋瑶瑶支撑不住,吐了口鲜血,脸色发白,她连忙吞下丹药,就地疗伤。毕竟她还未入筑基期,修为尚浅。几人暴露在金喜面前,“想不到一线天的天子真是个女孩子,有趣!咯咯咯,西门宫主,我找这小女孩讨个东西,怎么说?” 西门亭摇了摇头:“你一个老前辈竟然要抢小孩子的东西,丢人!” “丢人?成就了仙缘何来丢人一说?咯咯咯,刚入神级而已,你是找死……”,“哼!总比丢人羞死要好……”西门凤看着金喜,鄙夷地说道。 “你就是抢了我的东西……也成不了仙缘!你这种人一辈子……都别想成就仙道!” 云苏走到西门宫主身旁,罗衣胜雪,娇魇圣洁。盯着金喜一字一顿的说道,仿佛是天地间的箴言,清亮娇脆的声音响彻空中,余音缭绕,寥寥不绝。 金喜脸色微微一变,心神竟然稍许恍然,随即稳定下来。 “咯咯,小女孩,你以为你是谁呀?啧啧,你说我不能成仙……我就成不了仙?咯咯咯……” 金喜狂笑不止,“对!她说你不能成仙,你就一定成不了仙!” 一个威严堂皇的声音响起。 逐渐接近云苏几人的黑雾阴风突然倒卷,憧憧鬼影纷纷消失不见。一个身着青色道袍,腰佩长剑的老者凭空出现在云苏前面,他须眉皆白,古朴青逸,正是名儒韩信德。 “三师兄!” “小师妹,没事了,一切有我在……” “哦……那个……江大哥……” “他没有大碍,这也是个锤炼意志力的好机会。” “你唆使邪魔外道滥杀无辜,竟然还妄想仙道,死人是成不了仙”。 和以往不同,此时的韩信德,犹如变 成另外一个人,身影笔挺,双眸如电, 当空端立,道袍猎猎。一股沛然无匹的凌然气势,从其身躯中扩散而开,气势若吞荒之虎,傲啸苍穹。几乎同时,韩信德身影如梦如幻,横渡虚空,持剑向金喜杀去。那睥睨超然的风采,简直如从传说中走出的神仙! 小院的中央,长幡之下,邪风真人两腿颤栗,双目之中尽是惊惧之色,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场景,风潇真人运起玄门神功抵抗着恶鬼的噬咬,慢慢的朝金喜那边移动,而另一个年青人却……。 百鬼噬体,百鬼啖魂,这便是百恶鬼幡的可怕所在。九阴白骨师祖祭炼此幡多年,不久前才刚刚练成,邪风真人与金喜费尽心思才借了出来,原本以为两人合力将此幡施展出来,定能收拾了三散仙之首的风潇真人。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此时在他面前,一团团带着阴寒煞气的黑雾漂浮涌动,里面浮现一张张狰狞变形的脸孔来,男女老少皆有,每一个面目都是扭曲的,一种凶恶的气息蕴含其中,每一张脸孔的主人都不是善类,生前是恶人,死后是恶鬼。 “呃……你慢点吃……快了……我消化不了……” “笨蛋,你不会先存在肚子里吗?……对了,你试试战神不败体……看看能多吃点魂魄进去不?……” 哈托尔用了无数未来可能会有的、遥远而缥缈的法宝成功地打动了江星,让他运用星辰决如同炼化天地灵气般来炼化百恶鬼幡里的魂魄,使之化作一股股纯粹的魂元,直接蕴养、增强两人的神魂力量,尤其是对本身神魂修为强悍的哈托尔而言,效果非常显著。 缺点就是炼化方式稍稍奇葩了一些……。 这些恶鬼厉魄此时完全失去了凶厉的气息,一团团黑雾围绕着江,将江星整个人渲染的也如同恶鬼。 可是邪风真人却清晰的看见,被百鬼包围的江星,竟然大张着嘴,而那些厉鬼,则一个个往江星的嘴里涌去,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响彻,那些厉鬼似乎想要逃离江星的嘴边,可不知何故,没有一只厉鬼可以逃离他的嘴边,让人看了心底冰冷的场景。 这个年青人在吃,不,是在吞噬……………..那些厉鬼。 邪风真人感觉一股凉气自脚底窜起,直冲头顶。他被吓住了,被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吓住了。 生人啖魂,这样的场景不论在何处何地,都是让人惊骇之极。魔道邪道修士,对那些鬼物一点都不排斥,因为修炼神通或者祭炼法宝,有诸多地方都需要用到生魂厉鬼。可是生人啖魂,尤其是这种赤裸裸张嘴就来的方式……却是骇人听闻之极。 只有那种特别极端,而且修炼了极端魔道功法的修士,才会有啖魂的举动出来。而且那些修士啖魂,也会选择那种生性柔和的生魂,要设法除去生魂里面的怨气和煞气才能吞噬,且吞噬的方式比较含蓄……。 但现在,出现在邪风真人面前的一幕,江星就当着他的面,生生将那一百只充斥着怨气煞气戾气的恶鬼吞噬了下去,如同吃包子馒头般张嘴就啃。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的跳动起来,双腿更是不争气的快速抖动起来。心底升腾起无法压制的后悔念头,一股股如潮水一样涌上来,让邪风真人恨不得转身逃遁,再也不要见到江星这个邪恶之人,对,他就是来自九幽深渊里的邪魔。 “呼…..” 消失了,随着一声凄厉之极的叫声,最后一只厉鬼消失在了江星的嘴中。浓郁的黑雾渐渐消散起来,插在擂台中央的长黑幡,似乎因为失去了百鬼的原因,一道道裂纹出现在上面,摇摇欲坠起来。 “噗” 一大口殷红血液从邪风真人的嘴里喷出来,只见他的脸色快速的苍白起来,一种虚弱的气息刹那出现在他的身上。 重伤……为了能最大发挥百恶鬼幡的威力,邪风真人用秘法把一缕元神锁在百恶鬼幡里。那些恶鬼,对敌之时,即便被打散,也可以借助鬼幡之中浓郁的鬼气重生出来。 可是如今,百鬼被江星啖之干净,一只都没有剩下。那鬼幡已经濒临崩溃了,邪风真人和鬼幡心神相连,鬼幡受此重创,他立即也跟着重伤了。 失去了最大依仗鬼幡,他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恐惧,一想到之前见到的场景,生啖百鬼。转身就要往外面逃去,却在此时听到让他心胆俱碎的声音。 “哼” 一声冷哼响起在邪风真人的耳边,旋即他便感觉后脑一凉,全身的力量在瞬间流逝的干干净净。 而在众人的眼中,却只见到院子里黑雾散去,邪风真人满脸惊恐的返身逃遁,却将后背给了江星,江星冷哼一声,手轻轻一扬,棱刺现了出来,瞬间到达脑后。 灰光一闪,那光芒一下进入了邪风真人的脑中。数个呼吸之内,头顶鲜血如泉涌的邪风真人软软倒地,睁着一双惊骇,悔恨的眼,犹自望着幽幽地夜空,死不瞑目。 “嘶……..”‘ 太突兀了,从鬼雾笼罩小院,到如 今鬼雾散去,邪风真人毙命,中间过程不过几个呼吸,一切都已成定局。 “铮” 金喜手持一把弯曲如蛇吻的金色小剑,迎上了韩老爷子的长剑,火星迸溅,她的剑尖,突然出现异象,锋尖似乎幻出一点青蓝色的闪烁电芒,逐渐扩大、膨胀。 剑光将气流激汤得向外激旋,剑吟声有如从云天深处,传来的殷殷轻雷。金喜以神取剑,以体内先天真元,准备行雷霆万钧的一击,看谁神形俱灭。 韩信德的气势,陡然一变,变得气窒势落,整个人似乎缩小了许多,似乎在对力的可怖剑气压迫得走了样,正在以急剧的速度萎缩、崩塌。 但他的剑,却反常地反射出更眩目、更璀灿、更慑人的熠熠光华。在旁观战的人,个个感到心中发寒手心淌汗。 西门宫主一把拉住了云苏,手上用了真力。 “不可接近。”西门宫主沉声说: “你应该知道突然加入的后果,两方面的无情压力将向你集中,你如果抗不住,将粉身碎骨。” 两人对向而立,片刻间的聚力凝功与神意相搏,金喜就显得相差甚远了,似乎禁受不住韩老爷子所发的无俦压力,马步渐有后移的现象。 慑人心魄的气势,终于提升至临界点。 韩信德身已缩小至最极限,真像一头凝劲准备扑出的山中霸主。 一声大吼,临界点突然爆炸。 虎影扑出如虚似幻,剑光势若电光激射,速度之快,无以伦比,虎吼声传出,剑光剑影已经接触。真想看清人影,势难办到;想看清攻击的剑招剑法,更无此可能,太快了。 九尾狐金喜剑尖前的青蓝色闪烁电芒,在电射而来的璀灿剑光接近时,突然暴涨迸吐,像是陡然爆发出灿烂的火树银花。 似乎,人与剑已幻化为一体。剑光迸发时,眩目的光芒立即急剧地闪动,空间里流动着细小的裂缝,光影有如万千道电光;激流流泻,奇异的连续异鸣,起初像是万千利刃激烈破风,然后变成满天冰雹洒落,令人入耳即感毛骨悚然。 刹那间,韩老爷子似乎变换了无数次 方位,剑虹排空驭电,目力难受。 终于,传出一阵奇急的震耳金鸣。 青蓝色暴发的剑光,紧蹑在夺目的 剑虹后面变换方位,剑虹倏然暴涨,把青蓝色的剑光逼得八力飞射。传出最后一声金鸣,人影终于倏然重现。 九尾狐金喜在不远处,吃力地以蛇吻剑支地稳下身形,双眼中神光锐减, 翠绿色春衫的胸、背、胁、胯共出现七条裂缝,露出里面的紫青色怪异皮护甲。 大名鼎鼎的九尾狐金喜总共挨了七剑。 她摇脑袋,似乎想把昏眩感摇落,神光已消退的明眸不住眨动,好像想把入目的灰尘驱出。 韩老爷子屹立如山,可是,道袍袖口与衣袂皆成为丝穗状,而且短了三寸以上,行家一看便知,那是被反激的剑气所造成的损害。 举剑的手,呈现些不稳定,脸色有点泛白,呼吸也有点急促。剑尖前的光华消失了,元神驭剑是不可能支持长久的。 “我将要用秘法毙了你……”韩老爷子再次主攻,凶猛倍增,速度也倍增,他用了全力,势如轰雷掣电。 惊心动魄的袭杀再次展开,庭院里,风吼雷鸣的声浪慑人心魄,激烈闪烁的剑光剑影漫天澈地。 一刹那,又一刹那…… 一条人影突然斜飞而起,升至最高 点,突然折向,身剑合一有如苍鹰下 搏,剑光如匹练,向下猛扑四丈外的九尾狐金喜背影。 倏地身影改成斜飞,从九尾狐的绵绵剑网逸出,转向流光循影,先一刹那到了九尾狐身后,身形方重行幻现,好快。眨眼间,九尾狐金喜猛然回身,剑气纵横交错,双剑便排空驭电似的接触。 “呛啷” “铮铮铮铮!” “山海合!” 韩老爷子一声大喝,霎时剑芒如光雨,延绵细密的洒向九尾狐金喜,从头到脚。 “啊……啊……” 一声凄厉地惨叫。 “砰!”九尾狐金喜摔倒在地,右脚齐 胫而断。 声名赫赫,不可一世的九尾狐金喜就落入了如此境地,看的一旁的众人也不由现出惊讶之色。 “啊…..吼…..” 九尾狐陷入了疯魔,脸庞挛缩,两眼凸出,发出凄厉的嘶吼。 充满怨毒仇恨的双眼之中,突兀的转变,化作茫然、惊骇、不敢置信………..。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微微低下头颅,看向自己的空荡荡的脚下,金喜直欲崩溃。 “王八蛋,你不得好死,我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折磨你的魂魄。我天狐老祖不会放过你的。 “啊…………” 场面骤变,不过是十几个呼吸而已,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最终以邪魔四死一废一残落下帏幕,唯一没有结束的是江星和哈托尔…………。 “把这种至阴属性的金属溶入你那军刺里,你猜品质提高多少?” 哈托尔斜眼瞥了一眼两眼绿光濛濛,极像饿了几十年的猪猡兽的江星,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照现有的标准,大概就是神器标准……” 看了看嘴咧到耳后面的江星,“手法恰当地话,还能拥有它本来蕴养储存神魂的功效……” “啧啧啧……小哈,吧吧……你就是我生命里的太阳和月亮……把手法教给我……” “哦,很简单,破掉本来主人的元神烙印,铭刻上你的就好了”哈托尔轻描淡写道,不是我故意骗你……是你对自身安全防护要求太高太高…………。 江星欣喜若狂,那不等于自己有了个玄幻小说里的储物,不,是储魂戒指……抱着哈托尔猛然一阵狂吻,这个日子啊,今晚将无人入睡。 把未死的独脚鬼罗和被吕公公敷了药物的九尾狐安置一旁,正在清理现场的西门凤大惊失色:“江大哥那是怎么了?” “他没死就行……啊吕爷爷,咱们可以收网了……” “小师妹你别过去了……江小哥像是在修炼神魂之道……他不简单啊!”韩老爷子和吕公公看着远处端坐在地,两眼紧闭,手里竟然还抱着黑貂的江星,皆是赞叹不已。云苏一脸的骄傲之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戒备着。 “对!就是这样……咱俩再加把劲就能冲破老妖怪的元神封印了……” 刹那之间,在江星的感知里,整个天地忽然暗了下来,所有的光亮似乎在这瞬间全部消失了。天地陷入黑暗,虚空沉沦,睁眼看时,竟一点别的景象都看不见。入目处,尽是一片一片涌过来的黑色暗影,“喋喋喋…….” 听着耳边响起的一声声喋喋怪笑,江星的双眉狠狠拧在一起,直直的盯着身前的两股漆黑阴风。 阴风呼啸,黑雾弥漫,不断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喋喋怪笑,那些黑雾不时幻化出各种面孔,恐惧、贪婪、奸笑、狰狞……千变万化,好似可以看穿一切,占据一切。 “域外天魔?老妖怪竟然是用域外天魔作器灵……哈哈,咱们发财了……” 轻轻吐出几个字,江星脑海不断的 出现哈托尔提供的关于眼前两股的漆黑阴风的信息。 “喋喋….好熟悉的气息,是神息!我的圣祖啊!这个人类身上竟然有古神的气息,太好了。这是惊喜,大惊喜,我们吞了他,说不定立刻就能成为魔头。借助这个人类的躯体,借尸还魂,行走人间。然后吞噬万千人类的血肉,哈哈哈……” “桀桀…..桀桀….没错,是古神的气息,很纯净,竟然完全融合在了这个人 类的血肉之中。吃了他,吃了他身上的血肉,我们就能晋升进化。” 正文 64.炼化 在江星的不远处,那两股阴风骤然幻化,两个凶神恶煞的面孔显露出来。 这是两头域外天魔,不是寻常的生命,是来自神秘域外的心魔一族。它们 没有实体,就是一个念头,一股欲望,千变万化,擅蛊惑人心,寻找人们内心弱点,歹毒无比,可怕无比。 “嘎嘎嘎!” “喋喋….动手吧,擒了这个人类,平分血肉。喋喋…..我要晋升成为魔头,然后把那个妄想奴役咱俩的白骨头作成咱俩的座椅,折磨他千万年……喋喋…..”。 他们动了,那两头域外天魔一动,竟直接刮出一大团阴风,阴风之外,赫然是两张狰狞的人脸,直接朝着江星噬来。 “哧” 灰光临空,吴弃手臂一甩,棱刺立即朝着那两头域外天魔抽过去。只是 那棱刺光芒就如同碰见了空气一样,直直从两头域外天魔身体中劈过去,而后飞向远处,对那两头域外天魔一点影响都没有。 “桀桀桀….没用的,我们是无形的,无穷无尽,只有你有欲望,就杀不死我们。能进入咱俩魔念域的弟子,都是那魔宗的人,个个都有魔头的潜质,又岂会没有欲望念头。” “喋喋…..没错,放弃吧,把你的血肉贡献出来,让我们吞噬了,替你行走 人间,闯下绝世凶名,助你成为一代魔君、魔帝或是神君、神帝…….” 那两头域外天魔狰狞袭来,一声声 充斥着诱惑的话语念头涌入江星的耳 中,潜移默化,想影响着江星的心神念头。 随着两头域外天魔吐出的话,周围的空间之中,一幅幅画面生出来,竟都是江星成为了绝代魔君之后,纵横九天十地,无人能敌的景象。 那些景象无比的真实,而且是以观看之人为主角的,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沉浸其中,沉浸在无比美好的幻境之内。就算告诉自己那是假的也没用,依旧会沉浸其中,迷失心神,最后被域外天魔占据躯体,吞噬掉神识魂魄,甚至周身血肉。 可惜,此时,它们面对的,是江星,二世为人的江星。 “咦?这人类有点古怪……他竟然不爱做帝君?这……” “桀桀……那咱们再换!” 莫名诡异的空间里,有氤氲气体飘荡出来,烟雾缭绕之间,仙乐响起,白鹤飞舞,一个个生国色天香的仙女鱼贯而出,翩翩舞蹈,一座座宏伟之极的宫殿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 奇花异草,金楼玉砌,美酒佳肴,俊男美女簇拥着江星钟鸣鼎食,酒池肉林,极尽奢华…………。 此刻出现的景象,这就如那仙境一般了。甚至只怕仙境都未必有如此之好,所有看见那景象的人,都仿佛见到了极乐之境的大门向着自己敞开,仿若自己就变成了那极乐仙境的主人,只要踏进仙境就能刹那成仙,永生不死,享尽极乐。 “嘶……浪费啊!天啊……这是我的钱呐…………狗东西们竟敢浪费我的钱?”江星看到这里,猛然仰天长啸,怒火中烧……。 “不……你到底想要什么啊?……你……你这个邪魔外道……” 俩魔头茫然了,楞楞地面面相觑,猙狞的面容上顿时勃然大怒。 “嘎嘎嘎,你这个邪恶的人类垃圾……你……” “混账东西……两个王八蛋……敢拿我的钱大吃大喝……你们该死!” 收到了哈托尔的讯息后,江星陡然醒悟过来……更是怒不可遏:“哼,居然还想吞噬我的血肉,就凭你们这两头连牲畜都不如的污秽魔头,简直是做春秋大梦。给我破!” 面色冰冷,杀气四溢,身躯如弓,猛的弹起,刚猛的力量一下宣泄出来, 凝聚在双拳之上,朝着那两团黑雾阴风轰去。 “啵” 莫名诡异的一处地方,空中忽然传来 一声异响。凌厉的拳劲肆虐散开,如一道道锋利异常的风刃,龙卷一般轰向前方。浓烈旺盛的生气溢出来,如狼烟一般,冲向那两头狰狞异常的魔头。 被江星夹杂着浓烈血气的拳劲一轰一搅,那两头狰狞的域外天魔几乎连反抗一下都没有,直接就被震散成了数股气流,哗啦一下分散开来。 可是马上,那数股气流又一下子尽数合拢在一起,盘旋一圈,竟化作一张黑色的恐怖面容。阴风呼啸,喋喋怪笑再次响起。 “桀桀…..好…….如此浓烈旺盛的血气生机,简直太好了,吞吃了你的血肉元神,我们一定能晋升到魔头境界的。还有,你是杀不了我们的,我们乃是念头欲望所化,是无形的,任凭你有千般手段,这回也注定要成为我们的血食。” “嘎嘎……” 两头域外天魔合拢在一起,化作一张狰狞可怖的厉鬼面孔,冲着江星喋喋怪笑。而且丝毫不忌讳江星那可怜的实力,直接便将打算说出来。 “桀桀…..” “来吧,和我们融为一体,你会成为绝代至尊、纵横九天十地间,慑服众生,笑傲苍穹,喋喋…….” 一声声怪笑之间,传递出诸多诱惑之极的念头欲望来。这些念头欲望无所不包,财富、女人、地位…..,这些都是从那两头天魔身上发出来的欲望。是真正的欲望念头,域外天魔是异种生命,来自神秘的虚空域外心魔一族。 它们之所以降生在这个世界,靠的便是诸多修士心中产生的邪恶之念,其中大部分邪恶之念都是来自魔道中人。 所以此刻,这两头域外天魔发出来诱惑江星堕入欲望魔道的念头极为的纯正,是众多魔道修士心中所思所想,甚至许多所谓仙道修士,心中也都有这些欲望存在。 诱惑之音如同浪潮一样,不断的拍打着江星的心神壁障。 “哼,域外天魔,无形之物。助我成就绝代至尊、帝君?简直是大言不惭,他妈的……比咱老家的传销组织差远了……两个连牲畜都不如的东西,自己尚且被困在这鬼幡中,竟还扬言助我成就霸主,慑服苍生,纵横九天十地,妈的,仙人跳都还要有个引子啊……这两个废物……连根真金白银都没有,真是天大的笑话。” “对对!江星,用星辰决里的星星之火这招……哦,掌握好火候……别烧糊了!” “你……你吃烧烤呢?” 江星对小哈的天马行空,实在不服都不行。 哈托尔觉得今天有些饱腻,唉,恶心的修炼……。 “想吞吃我的血肉,正好小哈也想烤了你们。呼…….星焚…..尝尝小爷星星之火的滋味。” 江星收回了一双铁拳,同样收起了棱刺,但是身上的杀气却不减反增。双目发出骇然的冷电光芒,空间一凝,漫天的杀意顿时弥漫开来。冰冷神色显现,嘴一张,猛的喷出一大口清冷苍白的火焰来。九幽星火,虽是经过稀释的星火,但此刻他喷出来的火焰,却是在他孕养了数十年的火焰。比不得真正的星火,但对那两头域外天魔来说,却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星火?啊………怎么会是星火!古神的气息,竟然是星火的气息,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类躯体可以容纳星火?我的圣祖啊……” 之前还无比嚣张的两头域外天魔,骤然见到江星嘴里喷出来的一股清冷苍白火焰之后,立刻大惊失色,刹那惊慌失措,不可抑制的恐惧涌上来,下一刻又马上被痛苦代替了。 “星火蕴体,你到底是人还是妖?为什么啊…..只差一步成为魔头,怎么会这样…..我们不甘心…….不甘心啊……” 空中,一团黑雾翻滚着,里面两个狰狞的面孔正不断的交换,充斥着不甘心和各种阴邪的念头。 在黑雾之下,一股清冷苍白的火焰正腾腾燃烧着,如同一尊地狱火炉,似要将那团黑雾炼化。 “不…..我们是域外天魔,无形无质,永生不死,怎么可能被炼化。我要吞噬你的元神,汲取你的魂魄,占据你的躯体。啊........快动手!” 那两头正被星火炼化的域外天魔猛烈挣扎不止,猛的一挣,竟真在瞬间挣脱了星火的炼化。黑雾弥漫之间,两头域外天魔竟同时飞到江星顶门之上,哧溜一下尽数钻入了吴弃的脑海之内。 “成功了,桀桀…….臭小子,等我们占据吞噬了你的魂魄元神,就利用你这具躯体出了这鬼地方。然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无数凡人美味的血肉,还有那个该死的白骨头,竟敢用血食诱惑算计咱们……还有那些可恶的修士,统统都要吞吃掉。我们回一路进化下去,魔头、魔王、魔君、魔帝……谁也挡不住!” 一朝得志便露出张狂本色,这两头域外天魔入了江星的脑海,便自以为掌握了形势。正要开始吞噬江星的元神魂魄之时,忽然之间,一股强悍的威严森森的气势骤然降落下来。 “哼!……战神天地” 一声清叱,猛然之间,这两头域外天魔忽然感觉眼前景象大变,原本还是一片白茫茫的江星的心神识海。转眼之间,再看之时,却变成了一个人间花园般的空间,姹紫嫣红,鸟语花香。 “这里是……” 域外天魔感知极为敏锐,扫了一眼周围便判断出了什么,正要出声。可是下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降临了,就降临在两头域外天魔的心中。花园中一棵开着白花的树旁边悄然无息的出现一只黑貂,全身如黑金铸就,一丈多高,黑眼黑爪,混身霞光莹莹,气势森森可怖,琉璃般的黑眼珠正厌恶地盯着他俩。“两个肮脏的废物……真给心魔一族丢脸!自己去火里吧!”冷冷地黑貂赫然说的古神语,“你……你是古神皇……” 来自神秘莫测的域外,心魔一族由于无形无质乃是天生的最佳密谍,万千世界里他们不知道的秘密少之又少。 “咄!” 看着恶心的烧烤物,哈托尔摇了摇头,爪一挥,她蓦地消失了,精致优美的花园变成了火海。 “星火,天啊,又是星火,铺天盖地,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星火……圣祖啊!” “啊…….火海,这里是那小子的神识海啊……他竟然以自己的神识海孕养星火?他到底是人族还是妖族?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漫天阴暗、邪恶的念头欲望终于消失不见了,唯剩下了两头天魔的惨嚎和绝望念头。只见在他们周围空荡荡的空间里面,无数苍白火焰凭空出现,而后围拢过来,将两头天魔包裹在其中。竟是一片火海,只是这火海是由无数清冷星辰之光火组成的,就如同江星在小哈脑中所见的星辰大海一般。 “炼!” 一声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骤然响起,在江星神识海之内,传入两头域外天魔的心中。只见一声声惨嚎之下,两头不可一世的域外天魔,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了。 片刻之后,惨嚎停止,两头域外天魔也消失了,只剩下识海之中,,悬浮着两颗灰蒙蒙的珠子。 “心魔核……” 哈托尔略带一丝喜色的声音响起了,江星陡然睁开双眼,掌心光芒闪烁,随之两颗灰蒙蒙的珠子出现在上面。 “此物便是心魔核,可算作域外的奇珍,对修真之士有大用处,尤其对魔道修士,更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只可惜,这次得到的两颗,是最低级的心魔一族消殒后所化的心核。用处没有更高阶的心魔珠作用大,可以用那两个人的神魂来蕴养,暂时做你那棱刺器灵吧。” 哈托尔口气有一丝丝遗憾:“不过也好,以你现在的能力,对付两头低级域外天魔就吃力了。若不是借助星火之威,今日的结果也许就并不是这样了。若遇上更高级的域外天魔,如不是当场丢命的话,只能拼死逃遁了。” 江星心中虽有诸多念头闪动,但却依旧冷着一张脸,露出稍许迟疑之色, 目光停留在远处,躺在地面的独脚鬼尊和九尾狐金喜身上,一丝极为冷冽的杀意在此时忽然闪过他的心底。 云梦泽的江面上,军舰矫健轻盈的前行着,深秋的阳光染得水面霞光潋滟,光华万千。 “哥……我走了你要听瑶瑶姐的话……不准……” 经过那天夜里的大战后,云苏感到了自己的境界屏障有所松懈,可以做突破的准备了。她衣袂飘飘,清灵明丽,俏立于船首,看着江星和秋瑶瑶,西门凤,眼里盈盈欲滴:“哥,你要想我……我……”小姑娘羞红着脸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眼神如惶惶小兔,左右躲闪……。 “好了好了啊……小苏,你先登进仙门,替哥踩踩盘探探路,哥立马就会进去找你……跟哥在上面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好?” “好!咯咯咯!” “小师妹,那我们走吧!” “哥!瑶瑶姐小凤……再见了……” 韩老爷子携云苏腾空而起,光芒闪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了姑娘最后的一句道别声,两滴相思泪,在风里水里阳光里缓缓流淌。 秋高气爽,蓝天如洗,君山岛邻近的白鹤荡正是芦荻茂盛季节,“蛟龙号”特有的铁制桨片打得水花翻腾,惊起了数百只巨大的白色水鸟从这条土路边的芦苇荡子里乱杂杂的飞起,一片生机盎然。 脚下的土路是云梦洲州沃土特有的暗红色粘土,异常的丰沃。蜿蜒曲折的土路朝前盘旋延伸,随着地势而微微的起伏。 土路的两侧是大片大片的芦苇荡子,高过人顶的芦苇在微风中好似海浪般起伏,满天飘舞着雪白的芦絮,如同轻盈的雪精灵。 右侧,数里外的芦苇荡的边缘,是一大片起伏的丘陵,上面是无边无际的类似于枫树的一种高大的乔木,那树的叶片被秋霜打了几次,正是红得妖艳的时候。好似烈血,好似火焰的血红色,在那一片炽热的燃烧着, 有如白龙师的战士们体内那旺盛的战意,燎原之火,直欲点燃一旁的芦苇荡里,那色泽的对比,鲜艳到了极点。 “哇!娘,快看……云梦草,好多云梦草!” 西门凤如同快乐的小鹿,飞快轻盈的 奔跑着大叫着,活力四射。 暗红色的土路另一侧,同样在芦苇荡的边缘,距离土路有十几里的地方,同样是一片广袤的丘陵。那上面生长的是一种很特别的香草,亦是云梦洲特有的“云梦草”。 矮矮的不过三尺长的云梦草,香气清幽隽永,历来是帝国贵族豪门的千金小姐们平日里用来熏衣物和各种日用纺织品的最佳选择。 云梦草以蓝紫色为最贵重,而那丘陵上生长着的云梦草,绵延开去怕不是有方圆近百里的规模?那蓝幽幽的一片反射着天空的阳光,微风轻拂,草海微微晃动,那蓝色幽光也就活动了起来,有如海浪一样上下起伏着,随风飘散着阵阵幽香……。 “真美啊!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连见过万千繁华的西门宫主亦被这片美景所震撼,心旷神怡。 “嗯,瑶瑶啊,等下见了爹爹你跟他说说…………哪怕再赊一次账,也要把这个白鹤荡给拿下来……”江星看得目眩神迷:“这么多的云梦草……都是上品货色啊……都是钱呐……” “呸!你还不嫌丢人啊!……不过这地方真不错!如果明皇伯伯这次要是按人头给咱们算钱的话?……” 正文 65.还价 白鹤荡邻近君山岛,本是由千万年风浪卷携的泥沙堆积衍生的一个小滩涂。光阴苒苒,苍海桑田,慢慢的在天地的鬼斧神工中,演变成了一个小山流水,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同时因为河汊密布,航道繁多,亦是渺渺云梦泽中水上好汉们的补给站及中转站。 “叽……嘀” “蛟龙号”进入一处隐秘的回水湾,岸边芦苇荡里传来有规律的哨声,以特定的声调指引着军舰抛锚,停泊。江星众人分别乘坐蚬板上岸,在兵士带领下来到一座普普通通,石头砌成的碉楼前,“嘶……”江星转头四周看了看,深深地倒吸口凉气,这普普通通小碉楼纵是以他地球上专业人士挑剔的眼光看来,也够得上龙潭虎穴,足以成为杀手们的坟墓。 楼里已有四个人隔着一张石刻的大桌团团围坐,一身蓝色锦袍,福绅打扮的秋寒秋大人,旁边,依然仙风道骨的吕公公,哦,云岚大陆三散仙之首的风潇真人,依次是身着轻铠,威严肃穆的白龙军统领风自在大帅,大石桌旁居然斜倚着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穿戴光鲜亮丽,身姿摆得妖娆婀娜,脸上那胭脂厚得直掉渣,手里端着一碟黑鳞精蚕豆,慢条斯理地嗑着,听到声响,皆侧目注视着江星等人。 “啊?玲姨?……我不是做梦吧!咯咯咯玲姨,瑶瑶好想你哟……” 秋瑶瑶见到那女人,楞了一下,蓦地尖叫着扑了上去。 “呵呵,你看这么多人看着呢?大姑娘家家了……也不害躁……” 玲姨放下零食,无奈地摸了摸紧搂着自己肩头的小姑娘的头,“丫头啊,你还没介绍你的朋友们呢……”,“嘻嘻,玲姨,这是逍遥宫的西门夫人,不是以前……”,“嗯,我知道,逍遥蓝田玉,自在仪凤亭……她是西门玉的妹妹西门亭。” 西门宫主神色大变,肃然谨慎的看着玲姨:“知道这句话的人少之又少……敢问您是……?” 玲姨微微一笑:“不知你老祖可否跟你讲过,云想衣裳花想容?” “啊?天啦!您是……您是霓裳仙姑?” “凤儿,这就是娘跟你说的……” “啊……您就是我娘经常说的,以剑舞入道的霓裳仙子?” 西门凤和母亲给她行了大礼,起来后好奇的打量着玲姨,一脸的不可置信。 “呵呵,不错不错,西门宫主你有个天质仙骨的好女儿。” “玲姨,他是江星,他……” “玲姨好!秋大人好!吕爷爷好!风大帅威武!” 江星毕恭毕敬地依照传统给各位大佬请安。 “嗯,小伙子挺精神的” 他确实不错,眉目俊秀,眸正神清,嗯,骨子好像有点懒惫,玩世不恭……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也许是孤儿的出身,过早踏入江湖这个黑暗的大染缸造成的。总的来说,小丫头片子的眼光不错!尤其是那个曾经自诩正义化身的秋大人,居然没有反对……他为了这小伙子的前途,竟然还欠了老二一屁股债……,玲姨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嗯,都坐吧。秋大人啊,可以开始了”。 “西门宫主,小瑶跟你说了我们的计划吧,你们的想法是……” “秋大人,我带着小凤和一些弟子这次重出江湖,主要是寻找一味药材,现在寻药任务已完成,完全可以配合大人行动,能让弟子们有个为百姓,除恶保平安的机会,善莫大焉。” 西门宫主凛然说道,语气铿锵有力。 玲姨几人都不禁对西门宫主刮目相看,江湖传言西门亭巾帼不让须眉,看来所言不虚。 “好!那秋某就替帝国百姓先谢谢宫主大义了。” 秋寒说完,看了看玲姨,玲姨会意,手一扬,数十个黄金般铸就的符箓,有的是方块形状,有的是浑圆形状,也有一些是兽形、鸟形、龙形等等,各种姿态组合在一起,在碉楼里面,凝聚成了一个暗金色的光塔,似乎正是这一层符文,让碉楼里面成了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秋寒面色严峻,眼神萧杀:“这次除尘行动,本是想清理一些江湖上罪大恶极,凶残暴虐之徒,可是在收关之际,意外的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甚至可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所以秋某斗胆从圣皇那里求来临机处置权,亦请来了我帝国暗龙卫的副首元大人,一同进行这场对于我帝国社稷江山,黎明百姓来说是生死关头的终极战役。下面,就是具体…………”。 “各位的任务就是这些,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可提出来……” “秋大人,我这里具体要做什么?” “江巡案使,你已调至我暗龙卫,任军机巡使,具体任务我来安排。” “秋大人,我这里没问题,只是小女……” “娘?我要……” “阿姨,小凤和我在一起,您放心吧!” “各位,这次事系重大,既解国家之忧百姓之苦,亦是诸位青史留名之时,秋寒祝君好运!” 回头看着一脸笑容可掬的秋瑶瑶和一脸秋风萧瑟的女儿,西门夫人只能暗自苦笑,但愿这次的赌博,这次的血雨腥风能换来女儿的姹紫嫣红,血染的花朵最是灿烂长久,不是吗? 秋瑶瑶朝江星做了个隐秘的手势,和吕公公及心犹不甘的西门凤走了,西门夫人和风自在大师亦走了。玲姨偏偏把江星留下了。 “这次你做的很好……” 秋寒稍稍有了些笑意,“连吕公公都给你讨人情……小子你面子挺大啊!就为了几千两黄金你至于吗?” 他突然愈说愈上火,想起皇宫那边用秘法阵回应时李公公那疑惑地口吻:难不成帝都赫赫有名地小魔女找了个打渔郎?连几千两金子的债竟然还托人说情……赫然是想免单?建国亦始开了先例…………深沉老辣如秋大人亦有些羞恼。 “我说我不知道……您会信吗?”江星大为尴尬,这老爷子,您发飙不分场合的吗?这都是你那好女儿干的好事,她还想要再赊一次呢,“怎么啦?江星才刚刚开始人生的第一步,你就啰哩啰嗦,几千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对于他是有难度,我看免得好……” 玲姨侧目看着江星,严肃起来。 “江巡案使,我天岚帝国首重武功,你以武从政也未尝不是条好出路。我暗龙卫是皇家亲军,你呢文武双全,才能出众,只要肯努力,将来开疆划镇也不是难事,前程未必就比啥城主侯爷差。” 对方既然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江星不得不起身挺立,拼命回忆当年所看的宫廷剧的情节,朗声道:“在下定会忠心为皇室和朝廷效劳,愿为大人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望大人不吝栽培。” 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想来自古当官一场戏,误差不会太大。偷瞄一眼,嗯,过关了……爷也有当官的潜力嘛。 秋寒叱一声:“什么在下?那是江湖口吻,以后见到长官要自称卑职”。 玲姨摆了摆手,接着说道:“说起来,倒还有些事情。你是在江湖民间长大的,想来对南方蛮夷族有点了解吧?” 说到正题,江星也集中了精神: “卑职略有所闻,但不知详情,还望大人指点。” “三年前,南蛮花甲族在东洲的惠风府暗自联合当地的三个富绅大族程家,黄家和蔡家造反。地方官府无能,处置不当,没能第一时间扑灭叛逆,使得南蛮贼有了生存之地。蛮贼不断威胁良民加入,如滚雪球般发展,声势最大时号称五十万之众,多次击败官军,攻县陷郡,糜烂东洲十七郡,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甚至兵窥帝国要隘韶华关,震惊天下。 好在朝廷及时从北疆调回黑龙,黄狮两部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将蛮贼击溃,镇压,首先叛乱的程黄蔡三家逆首也被捕获,于惠风府斩首示众,平息了这场大祸乱。” 这些都是江湖民间的旧闻了,江星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厉害程度不亚于九尾狐的玲姨为何要再说一遍。 他附和道:“我天岚帝国深得民心,福泽深厚,根基牢固,自然不是几个跳梁小丑能动摇的。” 玲姨瞟了江星一眼,目光中带着嘲讽:“江巡使,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如果朝廷真的深得民心,那还要我们暗龙卫干什么!” 江星心脏猛然一跳,不敢接口,连忙低下了头。 “我天岚帝国上应天命,以武立国。当年虞祖天帝斩杀五百万南蛮和北魔,血盈如海,骨杵状山,始创我朝。这五百万的头颅和血海,就是我朝的根基,就是我朝的福泽! 民心如何,我帝国不在乎,只要我们手中还有九鼎九关,只要帝国还有百万大军,老百姓想些什么心向哪里,我们不在乎,帝国不在乎,陛下更不在乎!” 看到江星眼睛发懵地望着自己,玲姨笑笑:“江巡使,我知道,你们不敢说真话,这个我能理解。 但是要记住,愚民是很好,但若连自己都被忽悠了,那就是笑话了。我们暗龙卫是皇家帝国鹰犬没错,但不是蠢货!以后,在我面前,你也不用说那些废话。” 江星含糊地应道:“是。” 他心底如晴天霹雳,我的老天啊,以他稀少的政治细胞哪敢参与这个对他来说不亚于母猪为什么会上树的问题?江星战战兢兢,一个字不敢多说,生怕惹祸上身。 玲姨满意地点头,随即面容冷厉:“当年,粗俗野蛮的蛮夷人能闹出这么大的声势,跟几个内贼也离不开关系。程家家主程风擅长蛊惑民众,施展小恩小惠收买民心,尤得军心民心,是叛逆之首,被称为‘程天王’;黄家黄元贵修为高深,生性凶悍无比,每仗必率先冲锋陷阵,我将士闻其名而丧胆。他所过之处,攻城屠寨,官吏富户绝无幸免,凶名远扬,人称‘贵天王’;而蔡家蔡明静则诡计多端,为大军出谋划策,逆军一切军略战术皆出其手,逆军称其为“军师”……一干卷着裤角,打着赤脚的土鳖就将东洲甚至帝国搅得风云舞动,这几位都是非常危险的人物。” 听到这里,江星突然有种哭笑皆非的感觉。难道真是地球上哪本书写的来着?天降大任于我也,必须要先受苦受难一番,然后是某个美女,不,某个性别未知地贵人伸出高贵的覆雨翻云手,猛然让我青云直上,笑傲苍穹,娶上几房仙女……自备嫁妆的那种。嘶……,老天爷……别折腾了,请您直接到位行不?我永远都在您的服务区了啊。 “大人,这几人您不是说都被当时的平叛军队给擒获,押解至惠风府斩首了吗?” 见未来的岳父大人一点解围的意思都没有,江星只有毛鸭子硬上架了。 玲姨斩钉截铁地一挥手:“其他人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是军师蔡明静肯定没死!惠风府暗龙卫报告,他们那边又重新出现花甲残部死灰复燃,为首的就是军师蔡明静!” 江星皱眉,大感哀怨,他壮着胆子说:“这个,惠风府暗龙卫那边会不会搞错了”, “东洲惠风府的时剑是老暗卫了,从小兵积功爬上去的,为人精明又最谨慎,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敢乱说。”玲姨嘴边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可能是有人弄错了吧,但不是我们暗龙卫及律察司所属。” 说到这里,玲姨再也不出声,只是优哉游哉地品茶,神态轻松。望着玲姨嘴角的冷笑,江星彻底绝望了。他神色阴晴不定,虽然脑子里政治细胞只有个位数,但也能看出这件事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这种天上神仙打架的事绝对不要沾身。 江星猜测,如果军师蔡明静真没死的话,那当年的平叛军队的统帅起码都是个弄虚作假,哦不,是欺君之罪,当年的影视剧里头这个罪好像是杀无赦的,这可没有关系可找,那个统帅势力再大,这罪若是落实下来他也得完蛋。三年前江湖民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叛逆事件九重楼亦有记录,江星拼命的回忆资料,当年那个军队统帅的名字……咦?好像是皇亲国戚来着,叫元啥伟的,看来就算他是皇亲国戚不被杀头也得回家喝功夫茶去了。 很显然,人家皇亲国戚也不是二楞子,一个篱笆都有三个桩,他肯定不会束手待毙,江星越想便越是心惊肉跳:这很可能是暗龙卫与皇亲国戚之间的一次内斗,若想长命百岁,想娶仙女做老婆,想过抱着哈托尔每天调戏一下过路美女的惬意日子,这趟浑水绝对不能沾。 那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小心翼翼的偷窥了玲姨和秋寒一眼,江星谨慎地说:“这个言语之间的交流,常常是以讹传讹,那些愚民百姓,什么话他们都敢乱说的,前阵子我还听说燕京城的秦淮河地区有人说河神娘娘显灵了,结果是两个神棍在那弄鬼,我当时正在燕京城,就去看了看,就是一个骗局啊,大人,你知不知道最近的好消息?岳州城新开了家夜来香大酒楼,他们最近和人和酒楼抢生意,他们推出了特价菜,一桌山珍全席只需二两银子,大人赏脸的话卑职想请您…………” “噗嗤……咳咳……!” 一本正经的品尝着清茗的秋寒兀地被呛到了,这小子的脸皮之厚确实是举世无双。 “据密报,军师蔡明静已离开东洲的惠风府,已潜入我帝国内地。江巡使,我要你查办此案,将军师缉拿归案,并且查出这次参与叛逆的主要人员,隐藏地点等一干情报,总之我一定要有结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尽管早有预感,但真切地从玲姨嘴里冷冷地听到这句话,江星还是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足足愣了半响功夫,才找出一个理由来推辞:“大人明鉴,虽然有这个情报,但我帝国地理辽阔,疆域无垠,这么大的范围,若没有一个线索的话实在难以查找。” “有线索。惠风府暗龙卫有暗线密报,这次逆贼所用兵器,粮食,弓箭等军中的一些重要物质有可能是沿内陆水道运送至逆贼手里的。” “大人,卑职初来乍到,实在难以承担这么重大的案子。” “没事,我相信你!” “大人,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一个新来乍到的巡使,出去很可能连里正和地保都吆喝不动,不给小费的连衙门的狗腿子都不肯帮我跑腿。您也知道了,我入律察司是花了金子的,从小到大,一对一干架我还没赢过,去抓军师蔡明静那种积年老贼,那不是送死吗? 当然,身为暗龙卫,卑职送命也就送 了,但就怕误了大人您的事啊! 还望大人您慎重考虑。大人,暗龙卫也好,律察司也好,比卑职更优秀的人才大把大把,相信他们一直盼望着能为大人效劳,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玲姨鄙视地望着他:“这句话好象是你刚才说的吧?” “是吗?”江星的脸丝毫不红:“要不等过了段时间让卑职熟悉一下同事们,卑职一定能找出可以承担这个任务的最合适人选!” 正文 66.帮手 66.帮手 玲姨摇了摇头:“不行,暗龙卫的这类高手大多数是熟面孔,而且,这个 案子……我们要提防的,不仅仅是逆贼。” 没辙了!江星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虽然玲姨没把话说透,但他也猜出对方的意思了。玲姨防的不是军师蔡明静——区区一个叛逆小军师蔡明静还没资格让帝国暗龙卫副首来亲自提防。能让她亲自提防的那该是何等的深邃似海? ……是帝国的大将军元道伟,江星痛苦的发现,记忆力太好也是一种悲伤,痛彻心扉的悲伤。 元道伟在大将军的位置上坐了七年,就算是头猪也该养出自己的势力和爪牙了。暗龙卫与律察司虽然是单独垂直系统,肯定也逃不脱军方与勋贵们的渗透和威慑。 既不能跟军队有勾连,也不能与皇亲国戚有纠葛,那么,不是军方出身也非勋贵子弟而只是孤儿出身的自己?刚刚莫名其妙成为暗龙卫军机巡使的他与本地毫无纠葛,也从不认识皇亲国戚,反而还斩杀了鲁王,他大儿子的死虽然是韩老爷子捡漏,也得记在自己的头上,所以自己和皇亲国戚之间是解不可的血仇。 这下连江星自己都觉得,玲姨若不选自己来做这个任务,那简直是天理难容! 麻烦的是,江星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先要跟军师蔡明静这种老奸巨猾之辈玩命,然后还得面对大将军元道伟的泼天怒火……皇亲国戚,一品武将,赐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一军统帅,帝国范围内可便宜行事……这样的人物,用眼神就足以让江星灰飞烟灭了。小命要紧,江星也顾不得颜面了,苦苦哀求:“大人,执行这个任务需要精湛的业务水平,无论在侦查、审讯、情报、分析等各个领域都要有着超越常人的水平。卑职业务不精,能力不够,这样的案子,卑职实在没办法啊!” 玲姨突然嫣然一笑:“江巡使,你该想想,今天你知道这么多,还能说不干吗?若你不肯干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江星看了看碉楼里面那隐隐约约金黄色的符文,兀地打了个寒颤。玲姨的“没办法”和自己的“没办法”显然不是一回事。 他开始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看视平凡甚至有些世侩的玲姨为什么能做暗龙卫的副首了。 江星痛苦的纠结着,秋天阳光明媚,媚得看不见;秋天田野花香,香得闻不着;反而一阵冷飕飕呢?寒骨寒心。 ……大将军元道伟很强大,但他毕竟离得远,眼前的这条毒蛇可是即将亮出獠牙了。 赌命罢了,江星索性心一横,决意说:“大人,要我接这个案子的话,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 “军师乃积年悍匪,老奸巨猾,随行说不定还有高手保镖,我修为低下,请大人另行安排高手对付他。” “这个,不需你说。为这个案子,任何洲内的地方官府和驻军兵马任你调动,暗龙卫里的血卫分部听你指挥,里面光是神级高手就有八人,若是不足还可以申请传说中的武力,这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 江星想想,举手说:“还要金子!我要一千两金子。” 玲姨微蹙眉:“干什么?” “大人,有钱了鬼才会给你推磨,不管我以什么身份出现,江湖需要线索或是特定工具之类的都得付钱……” “嗯,你继续说。” “大人,这任务是我们暗龙卫卫的事,地方官府只是协助,责任不在他们头上。边军也好,捕快也好,事不关己,他们都只会吆喝不卖力。对付军师蔡明静这类老土匪,抓捕只有一次机会。卑职官微德薄,说威信没威信说人望没人望,要想部下敢冲敢杀,只有靠金子了。” “银子不行吗?” “呃……金子豪爽……大气!” 玲姨沉吟片刻,果断道:“行,就依你。” “最后一个条件,如果卑职侥幸完成了任务,我要这个白鹤荡。” “你……你要这个芦苇荡?做什么用?” “这里风景如画,任务完成了我会辞职,我要在这里修身养性,安居乐业……” 玲姨眼如冷电,静静的盯着江星,良久才说:“这里只能算是暗龙卫的军机巡使的办公地址,不能例外。” “江星,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若你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我提拔你任一洲府城的暗龙卫长官,直升两级!” “卑职很动心,但只怕没命去享受……” “如果我跟你说,朝廷里有大人物很支持我,我也绝对罩得住你,你相信不?” “卑职自然相信大人的话。但是大人,元道伟盘踞大将军的位置七年了,他朝中难道就没人?大人您也好,元道伟也好,你们都是大人物,再加上你们朝中背后的势力,争斗起来,哪怕一点火星飞过来也足以要卑职的小命了。卑职胆小如鼠,不敢冒这个险。” 玲姨哑然失笑:“江湖中赫赫有名地三个神秘杀手之首的黑豹,风流倜傥的自在公子,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集团九重楼里最年轻的长老江星,竟然自承胆小如鼠?” “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不免强。无论你是不是有意伪装……我不管,我只要结果,对我们俩个都有利的结果。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是的”江星点了点头:“谢大人的理解与照拂。” “不必客气。你现在要抓紧的,是把 军师给找出来,而且要快。惠风府暗龙卫的消息是十天前的,消息也不是很具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军师是来过了、没来还是刚好在,所以你要立即着手开始了。” “如有朝廷或别的什么方面的阻碍我该如何处置?” 地球上这类肮脏阴秽的勾当江星可是耳濡目染,见怪不怪了。想必这里官员的素质也不会高尚到哪里去。 沉默了许久,玲姨口气凛冽:“在暗龙卫面前,地方官都是屁!哪个如果胆敢阻碍你们做事,你们先行给我备案,然后尽量地把他抓到我这边来,我来收拾他!” “请示大人,这次行动该如何着手?暗访,还是正攻为主?” 玲姨摇了摇头:“这个,方式你定吧,只要能抓住人怎么样都行。” “卑职尽力而为,但不敢保证一定能抓到人。”“这是自然,世上的事,三分人力七分运气,谁也不敢保证。”玲姨站来,惦着脚尖努力地拍江星的肩膀:“好好干,江星。这事成了,你有的是好处!” 江星从那普普通通的小碉楼里出来时,夜已经深了。云梦泽的秋天冷得就是快,晚风里已经带了渗人的寒意,吹得江星身上冰冷,冷得和他的心一样。 “星哥,不管是我们九重楼、还是韩老爷子那边,云梦洲这边历来都是关注重点。双头蛟、翻江鼠……这等地头蛇都只是明面上的棋子……” 岳州客栈,最精致的院落,铁手金刚殷勤的给江星和康兵各斟上茶水,呵呵地笑:“曹某家小业小,还感谢罗公子的周全照拂啊。”从那天夜里的残垣断壁,鬼魅憧憧到沧海神君一众人莫名的消声弭迹,铁手金刚具有老江湖的超凡警觉性和灵敏度。 江星悄然一笑:“曹东家,你也是见过世面的好汉,又是岳州本地的蛟龙,来来……我们可以探讨一下合作的问题…………” 沅江,是湘西最大的一条河流,南有雪锋山,北是千山万壑的武陵山,沅江就是在这两大山脉所夹峙的河谷里,汇聚无数小河流,滚滚注入洞庭湖。 出桃源沿沅江向南走,过了郑家驿,官道离开了沅江,进入了山区经辰龙关,界亭驿,马底驿,方到达辰州,重与沅江会合。 远处云海蒸腾,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辉,山风呼啸,崖畔之畔一株株老松摇曳,松涛阵阵,宛如天籁。 这是沅江至辰洲交界处的黄湖山,平时很少有人前往走动,上面既没有庙宇宫观,也没有特殊的名胜风景。 大半地区都是原始山林,松、桧、柏杂生其中,禽、兽生息其间,见人不惊,一年到头罕见人迹,也没有路径深入。 偶或有些猎户冒险前来狩猎,游山客是不会前来自讨苦吃的。 西北的山坡上,浓林深处有一条羊肠小径绕山通向这里,平时罕有人迹。 曾家别院位就位于山脚的小溪旁,说是别院,那是曾家自己文皱皱的叫法。其实就是个依山傍水的碉楼,壕沟,高大的围墙,本地青石垒就的庄园连绵数里,粗旷大气。 宽敞的迎宾大厅,堂上的两排大背椅上,人头幢幢。 身体肥胖,脸似弥勒佛挂着笑容的曾家家主曾信贵曾大爷高据主座,笑容可掬地看着众人,沉默不语。 右首,坐着一个戴鬼面具怪人。 左首是个红光满脸,鹰目钩鼻。穿一袭大红对襟大褂的健壮中年人,佩剑剑鞘剑靶都是朱红色,这就是沅江常德府至澧水一带黑道巨擘中,地位仅次于黑道魁首魔佛曾信,潜势力极为强大的赤煞剑木啸天,一个真正名符其实的江湖大豪。 堂下,两列交椅上也坐了不少男 女。 灯火幽暗,偌大的大厅,仅点了两盏光度暗淡的小灯笼,倍增神秘阴森的气氛。 脚步声急促,厅口匆匆进来一位黑衣人,右腿有点不便,大腿右外有伤,裂了的裤管已被血迹所封盖,血已凝成块。 所有的人神色一懔,死一般的静。 黑衣人脸色苍白,趋前默默地行 礼,分别向魔佛和赤煞剑两人行礼。 赤煞剑木啸天火红的脸颊突然一阵抽搐,倏然站起,鹰目炯炯死盯着黑衣人,久久方厉声问:“我五弟已经完了?” “禀木爷,是的,完了。”黑衣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出面的有哪些人物?” “当时兄弟们正在上货,他们分乘两艘泥鳅快艇,冲到码头的沙滩上,首先就是一轮暗器开道,当时兄弟们就被撩翻大半,人数大概有数十个,皆蒙面,男女都有,极其凶悍,为首者使长剑,修为高深莫测……” “那你们……” “当时房内房外一共出现了六名男女,把我们杀得落花流水,没有发现五爷出来,他进去时是好好的。” “混帐!那你们并不知道结果。”赤煞剑怒骂。 “我已经安排人在城内的各处客栈排查,相信不久就可以返报了。” “你们都是些饭桶!” “我们的人虽然都是久经风浪的好汉,但对方……” “好了好了,去探探结果来。” “属下遵命。”黑衣人行礼告退。 常德城处于沅江资江澧水的交汇处,山脉纵横,平原肥沃,历来是兵家扼要之地,曾一度并入益洲府,以后恢复了地名。以常德作店名,益显其历史古老。 不但老,而且大,仅店前的停车驻马场,就占地数亩,可知规模之大。 一辆棕色的轻绺马车缓缓停下,健壮的中人马夫下车收缰挂绳,后面一个中年仆妇上前:“公子,客栈到了。” 江星抱着黑貂下车,伸伸懒腰,懒散的回头:“白大侠,就这家客栈行不?” 后面幽香而至,一个女的一袭黑裳,双十年华,容貌出奇地娇柔俏丽,只是冷若冰霜,浑身寒气凛然。一身深沉的黑色,凭添了三五分高贵冷艳。声音亦如冰渣:“随便” “咱们这是游山玩水来着,你总是板着个脸……哭山哭水啊?” 见仆妇去办理住宿手续了,江星不满的说道。 “笑?龙王有令,我只管杀人。” 眼神冷清淡漠:“需要我对着你笑?任务就会完成?” 一路走来,江星就像带着个冰块,修为莫测的冰块。据哈托尔用秘法測试,玲姨派来的这个叫白灵的血卫高手,修为至少有神级中阶,身俱至少一门连哈托尔都砸舌不已的诡异秘法。听见哈托尔用前所未有的口气分析着白灵的诡异秘法,江星心惊胆战,战战兢兢,当一个帝国傾尽全力来打造杀戮机器时,迸发的能量骇人听闻,也是惨无人道,好比地球上科幻电影里的改造人,能上天入地,威力无比,可代价是短暂的寿命,正如烟火,专为那一刹那的璀璨。 依然是包了一个单独的院落,洗漱后,一起用膳。 县城的南门北关最为繁荣,桃源楼一带是商业精华区,楼后就是横跨澧水的桃源桥,南北商户旅客往来必经的要津,著名的酒楼,商号,店铺十之七八聚集在此。 此时正值午时初,三层高,规模恢宏宽敞的桃源酒楼就已经客满大半,语声嘈杂,酒气饭菜香气充斥满楼,热闹非凡。 江星抱着黑貂,带着冰块和中年马夫、仆妇施施然光临,在店伙计的带领下,来到了最高也是最豪华的三楼,选了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一系列本地的招牌菜,引得楼上大半酒客侧目不已,纷纷猜测是府城那家的富二代出门了。用哈托尔的话来说,江星死之前第一个事绝对会惦记着这千两黄金花完没有。江星认为这是他短暂的人生中获得的第一笔公款,必须要严肃认真地对待……。 白灵是根本不在意,马夫显然是个酒囊饭袋,对江星的慷慨大方感激不尽,只有中年仆妇忧心忡忡,一路走来,游山玩水,美酒佳肴,骇人的是江星竟然买了众多的昂贵中草药,也不见他煎熬,反正第二天就没了。逆贼的毛都没看着,金子却没了一半,唉,公子哥的家不好当啊。 四人一貂围着满桌的佳肴正大快朵颐之时,兀地楼里安静下来。一位苍苍老头,领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十七八岁少女,随着一位店伙到了楼角落,店伙拖过一张条凳,请老头落坐,低声交低了几句话,迳自离去。原来是少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这位少女的确长得十分出色,一双秋水明眸充满灵气,粉颊泛着健康的淡红色光彩,瓜子脸,远山眉,小樱唇红艳艳地。穿俏丽的窄袖子黛绿短春衫,同式八褶 裙。黑油油的秀发梳了双丫髻像个丫环,手中的轻罗帕很长。说美真美,所有的食客都看呆了,灯下看美人,她那耀目的清丽像乍现的光华,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 苍苍老头年约花甲出头,一双老眼毫无神彩,一举一动慢吞吞有气无力,似乎人世间任何事也引不起他的波动。 老头将木托篮放在脚下,慢慢地 取出腰系着的箫囊里那管斑竹箫。 江星似乎也被少女所吸引,放下了酒杯。 “那是月前来敝地卖唱的刘老头祖孙,小丫头叫小秀姑娘。”有本地熟悉的酒客低声说道:“她也赚缠头钱,只是脾气不好,看不上眼的人,再多钱也打不动不了她。才艺双绝嘛!使性子脾气坏并不足奇。” “我看得出她不是规矩的人。”江星也低声对白灵说:“她那双眼睛太活,气质是装出来的。” 正文 67.调查 ?“咦?你不就喜欢这调调吗?啧啧啧……咋的?变得纯洁无暇了……呸!” “小哈呀,你说这话我很伤心……咱哥俩相依为命,必须要有个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 “要我出手杀了她吗?” 兀地,冷冷地一股寒风凛冽的呼啸而来,打着口水战的江星和哈托尔面面相觑,皆是无语。 “呃……白灵啊,这个世界里靠杀戮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为……” “杀或是不杀你选择……” “嘶……小哈,你看这妞是不是修炼时把头弄坏了?” “她的功法偏向阴柔,可还未能达到阴极阳生的境界……嗯,估计对性情是有影响,不过我觉得这妞智商确实有些……” 忽然,楼梯“登登登”震得山响,登上来三名大汉,全都在三十余岁壮年,虎背熊腰,人才一表,身穿青色劲装,气势粗旷彪悍,腰带上各悬着一把长剑,背上有小包裹。 三人看了江星这桌一眼,尤其是盯着白灵狠狠地剜了两眼,卸下包裹占了邻座一副座头,向跟上来的伙计叫着道:“伙计,来几壶好酒,大盘烧卤一盘,要现成的,爷仍要赶路,快!”声如洪钟,直震屋瓦和耳鼓,一口外地腔调。 店伙计吃了一惊,慌忙的应承走了。片刻,酒菜送上,三大汉踞案大嚼,旁若无人。 酒至半酣,一名大汉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二弟,你可认得那几个江湖同道?” “泰洲云岭的五方土地王英我认识,另外几个陌生得紧。” “他们行色匆匆,你可看出邪门?” “这倒没看出,只是那一把无鞘长剑却是岔眼。” “那就是了,还有他们脸上悲愤的神色。” “管他娘!闲事少管些,咱们自己的事正经。” 始终没开口那人终于说话了,“昨晚上咱们在毛家铺碰上的青冥剑谭老贼,说不定是冲咱们而来的,大家得小心些。” “谭老贼不足畏,我们可不能和铁排教堂而皇之起冲突。” “谭老贼是阴阳真人玄法的俗家师弟,那老杂毛确是不好惹,咱们忍口气,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他能怎样?” “那咱们就让他一步未尝不可。” 最先说话那人一口将杯喝干,哼了一声道:“咱们一入辰州,有独脚鬼罗 老前辈在,阴阳真人又待如何?老实 说,愚兄倒担心跟了咱们两天的那两个土男女,在常德府他俩像冤魂不散似的,经常碰头向咱们冷笑,令人莫测高深,下次再碰上,我非宰掉他们不可。” “那两个村夫愚妇乡巴佬?大哥,哈哈!你的胆子愈来愈小啦!一个指头 儿也可教他们死八次,呵呀!” “呵呵!我真想死八次哩,呵呵……”在一连串的呵呵大笑声中,梯口出现一个蓬头垢脸,破棉袄油光黑亮,手掂打狗棍,年约花甲的干瘦老花子来。 “这个人是高手” 白灵低声说道,神色稍稍有些严峻。 没听见楼梯响,他已现身梯口,说完笑完,“踢踢踏踏”破草鞋直响,向三大汉走近。 三大汉脸上变色,丢下筷子推座而起,伸手去抓包裹。 “慢来慢来!先放下酒钱,这是小本买卖,可不能乱来。” 为首大汉乖乖探囊取出银子,老花子又说道:“你们从大河跑到澧水,大概油水不少,呵!看你们长像威风凛凛,人才一表,却有那么难听的匪号,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惜啊……可惜得很,老花子不找你们,但你们得小心些,常德府东窗事发,苦主已请来顶尖儿高手,在等着你们哩!呵呵,快走,老花子好捡现成。” 三大汉丢下一锭子,正想拔腿开溜,老花子又叫道:“不成,这里酒楼不敢要银子,再留下两张银钞。” 大汉满脸惊怖神色,似是怕极,乖乖掏出两张一两面额的官府通行宝钞放 在桌上,一溜烟下楼。老花子据桌高座,将银子纳入怀中,喃喃地说道:“老花子得跑一次宝泉局兑换,任你跑遍天涯,谁也逃不出报应法网。” 他一手抓起半只肥鸡,一手抓起酒壶,吃相之恶,无以复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卷残云,霎时碗光碟光,临走时朝江星咧嘴一笑,扬长而去。 江星用筷尾在桌上写:“报应花子金成,江湖奇人,艺臻化境。” 白灵冷漠如昔,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凌厉。 “呵呵!想不到公子还会相人术,而且可以论断人的气质。”马夫邪笑着说:“凭良心说,如果我谢勇不知道她的底细,打死我我也不相信她是个卖春的。” 人声终于完全静止,因为袅袅箫声已响彻全厅。 好高明的吹箫技巧,没有人敢相信是出于一个半死老头之口,中气之浑厚, 手法之熟练,对萧音之控制……无不臻于极致,似乎天底下,除了这动人心弦的箫声外,再别无其他存在了。 那是一曲云梦泽地域的曲调“潇湘思”的过渡桥段,已令听众耳眩神迷了。潇湘思,属于洞庭沅江一带的民谣长调,极尽男女之间的情事描绘。 终于,婉转动人的珠圆玉润歌声;与 出神入化的箫声相应和:“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 那简直是勾魂摄魄的绵绵情话,梦寐以求的人间佳丽,向远离娇妻的漂泊客作出强而有力的挑战。 箫声残,歌声歇,全厅酒客惊天动地的叫喝起采来。 “公子爷,怎样,有意思吗?”马夫谢勇邪笑着问:“以你的人才,嘻嘻!包在我身上。” “算了,像她这种人,必定接应不暇,哪能轮到我?”他有些心虚:“我不想 打破头,争她的人必定不少,我不是有权有势的人。” “这可能也是实情。” 你这个败类!偷食都偷得这么地窝囊……那条小泥鳅咋不阉了你?王八蛋……,哈托尔看穿了他的真实想法,大加鞭挞,只是江星早已习以为常,麻木不仁。 这个马夫谢勇也不是什么好鸟,往昔是个狂野横蛮,凶狠残暴的黑道恶霸。当年在燕京城郊打劫土豪时因为分赃不匀,被同伙设局出卖,遭多人围攻袭杀,奄奄一息,被偶遇的江星救下,从此就赖上了江星,这王八蛋还自诩是“理所当然”当铺的压轴当品……,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东西,人渣。 “呵呵!我如果对她有意,会不会出毛病被人打破头?”江星突然邪笑着问。 “哈哈!你如果被打破头,咱们的买 卖岂不吹了?”谢勇伸手拍拍他的肩 膀:“放心啦!一切有我,至少,我不会让秋小姐知道的,交给我啦!” 这时,小秀姑已拎起小木篮用纤纤玉手托住,袅袅娜娜逐桌收钱,正沿走道向他们这一桌接近。 “公子爷,你打发她一些银子,出手大方些。”谢勇小声叮咛:“这样就会引起她的注意,以后的事由我来安排,不用你费心。” “你要直接与她打交道?” “废话!她又不认识我。”谢勇说: “兄弟对女色看得很淡,她不合我这种人的胃口。” “哈哈!你的胃口是又麻又黑又糟的?” “公子爷笑话了,哈哈哈……” 小秀姑出现在桌旁,那双会说话的媚目,仅在江星脸上轻瞥一眼,在看到他放入托盘的一锭十两纹银时,也仅含情默默嫣然轻笑,并无特殊表情流露。 “好像她并不怎么重视金银。”小秀姑走后江星低声说:“是一个颇为自负的姑娘。按理,她收入甚丰,似乎没有另结恩客的理由,她的歌喉足以赚钱糊口。” “公子爷,哈哈!”谢勇的笑声相当刺耳:“财不嫌多,能赚,早些赚岂不聪明?等到青春永逝,门前冷落车马稀,再想赚就嫌晚了,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不是吗?哈哈!不再反对在下替你安排了吧?” “只有白痴才会反对。”他盯着在邻桌讨赏钱的小秀姑背影说:“不错,是个可人儿。” “那我就着手安排,看样子,不会有问题,我看到她向你含情一笑,有意思啦!”谢勇哈哈一笑,转头向旁边那位獐头鼠目仁兄附耳嘀咕了几句。 獐头鼠目汉子不住点头,然后悄然离座,轻手轻脚到了老头身旁,在老 头耳畔咕哝了片刻。 “哼!又一轮猪猡兽之间的狂欢开始了,这个肮脏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哈托尔闭上了双眼和双耳,再也不看这肮脏污秽的红尘世间。 江星一直就在暗中留心四周的变化可是,看不出任何异象。 闹哄哄的酒肆、粗鲁不够上流的食客、阴狠的泼皮地棍、爱钱的风尘歌女……一切是那么平常,一切是那么自然。这种场合,走遍天下,每一个都市或稍像样的城镇,都有这种久已存在的地方,委实看不出有何不妥的反常现象。 军师蔡明静是个冷血的屠夫,他有狼的阴狠和狐狸的狡诈,神出鬼没艺臻化境,唯一的嗜好是女色,而且特好懂情趣床第工夫过人的风尘女人,对那些楚楚可怜不懂风情的小姑娘毫无胃口。 这是江星所获得的关于任务对象军师的唯一一丁点资料,其他的彻底是一片空白。 军师如果离开了惠风府,必定会如同辛勤的蜜蜂,隐晦而又繁忙的寻芳问柳。如果他能在小秀姑的香巢逗留一些时日,早晚有可能会碰见军师,也或许军师来过,采过蜜走了。江星则希望可以找些真实可靠的线索,特别是军师本人的详细信息,用以评估和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他有预感,这将是他生命中逃不掉的一场硬战,一场血战……奈何桥上的一场生死舞蹈,事关生死,哪怕再多的未雨绸缪都是理所当然,这就是他想从小秀姑身上找线索的原因。 江星是以自在公子的身份面目出行,根本没想到有人要计算他。他之所以留心四周的动静,完全是出乎江湖人警觉本能,具有这种本能,就会活得长久些。 没有任何岔眼事物,连哈托尔都嗅不到任何危险气息。连那位獐头鼠目的汉子,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举动。这家伙只是一只阴险、贪婪、精明、善于掩藏自己欲望的地老鼠;一只在黑暗中活动周身有刺的刺猬而已,用不着他耽心。 食厅内又恢复喧闹的杂乱现况,小秀姑已回到原处,等候另一次大展歌喉的机会,连续歌唱会破坏酒客们的酒兴。 獐头鼠目汉子回来了。江星看到小秀姑远远地向他这一面注视,脸上没带有任何特殊表情。 “我想,你没有办成功。”他向就坐的獐头鼠目汉子说。 “只成功了一半。”獐头鼠目汉子第 一次开口说话,本地土腔甚浓:“其一,小秀姑今晚本来与人有约,须等她辞掉约会方能答应,是否能辞掉,现在很难说。其二,如果辞掉了,要你午夜过后方可前往会晤,她卖唱 通常在亥时正左右结束,你去早了她和她老爷爷不在家,去也是枉然,她希望你在此听她唱到终局。” “我是有耐心的。”江星笑了。 “那就好,她已经请人去安排。”獐头鼠目汉子说话不带表情:“先给你一 些消息,她的渡夜费很高,你得先有所准备。再就是她是否愿意留你过夜,她有权决定,如果她请你走,你可不能赖在那儿闹事。” 要求很合理,江星当然毫不起疑。 “你放心,我是相当知趣的人。”他说,话锋一转:“老兄,贵姓大名呀?来了许久。酒也喝了不少,而且你老兄也替我办事,迄今尚未请教,真是失礼……” “我这种人姓名是多余的,你就叫我地老鼠好了。”獐头鼠目汉子居然毫 无表情自嘲:“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随人叫,叫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哦!地老鼠老兄,你的修养真不差。” 江星嘲弄地说。 “听,小秀姑又在唱啦!”谢勇亮开大嗓门叫嚷。 小秀姑的确又开始唱了,动人的箫声应和着。那双动人的媚目向其他的食客大抛媚眼,边唱边拈着罗巾扭着水蛇腰,媚眼如酥风情万种,但却从不向江星这边瞧上一眼,似乎有所顾忌,道是无情却有情,也许她已经忘了这件事。 这是最正常的反应,久经风浪的江星真佩服这位风尘女人的老练,和善于掩饰的独到工夫。 常德城由于是三江四水交汇处,所以不实施夜禁,也不好禁,船只昼夜往来不绝,随时都有船到埠或发航,如何禁? 戌牌末,酒客渐散,一些灌饱黄汤的酒鬼,是被同伴挟持出去的。 小秀姑与老头终于走了。临行,总算远远地向江星嫣然一笑,眉目传情令人心荡神飞。 谢勇与地老鼠一直就组成联合阵线向江星灌酒,但不敢向白灵敬酒。结果,两人反被灌得醉眼模糊,几乎躺下啦!而江星喝了百十杯酒,似乎除了出一身汗之外,最多只有三分酒意。 地老鼠比谢勇清醒些,小秀姑一走,立即放下杯筷,双手撑住食桌,短着舌头含含糊糊向江星说:“罗……罗公子,该……该走了,要……要不要我……我带你去……去秀姑的……的香闺?”,“地老鼠,你能走吗?”江星问。 “当……当然能。老大,你……你先走好了。” 谢勇已爬伏在桌上了,自己走不了啦! “唔……嗯……嗯……呃……”谢勇直打酒呃,看样子要吐。 “他快爬下了。”江星说。 “等……等会儿自……自有弟兄来……来接他。”地老鼠撑桌摇摇晃晃站起:“罗公子,走……走吧,远……远得很呢。那……那小妖精,唔……那一天我……我也去……去找她快……快活,快活。走,我……我领路。” “不必了,我知道怎么走。”江星掏出两锭银子递给旁照料的店伙:“在街尾的城根下,并不远。” “哦!原……原来你……你早就对小……小秀姑留……留了心。” “常德城的人,谁不知道那地方?你白说了。”江星说,推椅而起:“秀姑好像没派人来回话,不知她是否已把约会取消了?” “还用派人来回话?她早就打手式表示啦!” “哦!怎么我没留意?”江星颇感意外。 他一直就在留意小秀姑的举动,按理他应该看到小秀姑打手式,但他的确不曾看到。 “她在等你。”地老鼠说:“我……我羡慕你。走吧!我……我领路,说不定在……在她那儿可……可以吃她所做的 醒……醒酒汤,鲫……鲫鱼酸……酸辣汤……”。 “你走不动的了,我自己走好了,谢啦!”江星说,整衣抱着黑貂举步,白灵一声不吭的跟在他后面,如同鬼魅。 “呃……你不用去了,就在客栈休息吧。” “你死了咱们这个组都得死……!” 白灵肃然的说道。 “天啊!我……我要去……你……” “你是去嫖暗娼。” “胡说……我是去调查线索……嗯,不惜一切代价的调查线索……” 白灵充耳不闻,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开始闪烁危险的光芒。 “好好……好!一起……去……去!” 江星用尽全部力量哽咽地向天呐喊着,凄厉地声音在深秋的夜空悠悠扬扬,荡气回肠。 地老鼠摇摇晃晃出店。街上行人寥寥,店铺的门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几个醉鬼像幽灵般地街角踉跄而行,夜深了。而街西一带河边,仍然有船只移动,有人在忙碌。 江星已经不见了,往街尾走啦! 前面一处屋角的暗影中,传出一声低低的唿哨。 踉跄向西面相反方向走了十余间店面的地老鼠。脚下突然加快,醉态全无,在街角一闪不见,隐入小巷的茫茫暗影中。 街东是街尾,房舍渐稀,已没有店铺,所以也没有门灯,显得暗沉沉,一些无主猫犬在暗影中巡逡,不时发出几声凄厉地吠叫。 河畔芦苇高有丈余,江风吹来沙沙有 声。如果再往前走,往北一折,便可以到达金马门,那一带更是荒僻,晚上决无行人走动。 近城根处,一排五间上瓦屋,高高 矮矮参差不齐,街道已窄了两倍,只能算是小径了。 正文 68.报应 几间临街的平屋,只有第二间窗口有灯光泄出。前面有院子,两侧是空地,杂草荆棘丛生。 江星抱着黑貂,施施然到达有灯光泄出的院子外。首先,他打量四周的形势,这是江湖人的信条:永远要留心你的处境。 平平常常的土瓦屋,简简单单一目了然。白天他已经安排人员侦查过,这时只须小心看看动静即可。 小哈,真不给我帮这个忙?……哥是个正常健壮的爷们不是?咱又不练童子功……要不你先扫扫周围……等下再跟哥学两招?你以后会用到的……对付女人方面哥我可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小哈呀,你就是缺乏一种积极追求,刻苦钻研的精神!……女人啊……是个永恒的问题……也是个迷人的问题……。 流氓、渣滓……要是你把这劲头用在修炼上……你也和云苏丫头一样,早跨进了铁肉境,哦,筑基期,还怕这些阴谋诡计?这凡俗界能伤到你的能有几许?自己好吃懒做,花天酒地,还学人家嫖……呸!竟然还叫我学习……王八蛋!去死吧你!哈托尔转头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怒火中烧。突然重重的咬了他一口,倏地消失不见。 看着手腕上细小的牙痕,江星苦笑,总感觉小哈对待男女关系问题上很保守固执……看来他那个狗屁神朝还不如老家地球,精神文明建设,三观教育做得很不到位,极为落后。甚至可以怀疑有没有这方面的教育体系……? 我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调查线索……给自己找了个理所当然的借口后。他上前叩门三下,片刻,应门的是刘老头,默默地拉开门等他跨入再默默掩门上闩,再默默转身领路越过小院子往大门走,老态龙钟,像个又瘦又小的幽灵。 厅堂很小,布置得倒还清爽。两侧没有厢房。走道在右侧,进去就是光线昏暗的房间,然后是个小天井,最后面才是内室。 这种临街的房屋,平平实实毫无特色。 迎接他的,是已更衣换装的小秀姑。一袭松宽的罗衫,水湖绿百褶裙,隐约可见娇躯的曲线,朦胧的灯光下,更添三分秀丽。 刘老头已到里面去了,大概厅后的房间就是刘老头的居所。 小秀姑挑亮油灯,轻盈地奉上一杯茶,粉颊上居然有一抹羞态,妖柔而毫 不造作地说:“公子爷请用茶。贱妾寄居不便,家中还没雇请仆从,款待不周,休嫌简慢。” “秀姑娘客气。”江星并未用茶,将茶 杯搁在桌上:“不要把我当作客人,随意就好。” “公子爷请小坐片刻。”秀姑并未坐下。“我在厨下准备点心;要不了多少工 夫。要不,请到内间小歇,不然公子爷一个人独坐,反而不便,请啦!” 谈吐不俗,也没有装腔作势的风尘派头。江星心底顿时宽松许多,至少不会出现尴尬的局面了。 “秀姑娘请便。”江星说道:“能不能请那位老伯出来坐坐?听人说,那是姑娘的祖父。” “他的耳有点背,人老了懒得说话。”秀姑娘笑笑说:“他老人家歇息了,我们到内间去吧,请随我来。” 秀姑一面说,一面放茶具,想想却又重新放下,袅袅娜娜往里走。 江星跟在后面,一阵颇为清雅的脂粉幽香淡淡地往鼻中钻。 蓦地,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脚下一慢,双眉深锁低头沉思,小哈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 走道后端挂了一盏纱灯,光线幽幽地。突然,秀姑转身来,十分自然地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天井没点灯,公子脚下留神些。”秀姑脸上有动人的笑意:“有一天,我会买一间宽大的,有庭有院宜于居住的家。” “你会达成心愿的。”他应口说道,思路被打断了:“我觉得,这小小的愿望恐怕满足不了你。” 一进内堂,像是进了另一处天地。面积不大,但却像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妆楼,只不过缺少一张床而已,那通向内房的门帘,是双凤朝阳图案的精制刺绣,恐怕至少也值一二百两银子,其他就不要说了。没有椅子,却有令人暇想无边,奢华精致的绣墩。阵阵幽香中人欲醉,几上一对红烛古色古香。内堂已经如此华丽,内房就更不用说了。 “公子爷请坐。”秀姑放下他的手臂,媚笑如花:“我去沏壶好茶来、” “先不必管茶。”江星回忆起地球上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宽心地一笑,,顺势将秀姑一拉,一挽小蛮腰,秀姑不由自主坐在他怀里了,这种锦墩本来就是便于男女叠坐的:“你这里,比燕京城里燕淮名姬的香闺还要富贵高雅些。” “嗯……公子爷。”秀姑半推半就倚在他怀中,诱人的小樱唇一撅:“算了吧,别挖苦人了,你是豪爽的小财主,见过的场面多,谁又能比得上燕淮的艳姬名花呀!是不是你每天都往燕淮八楼跑?” “商场应酬嘛!少不了的,但每天跑却又未必,我可不是家有金山银山的财神爷。”江星提起秀姑的玉手放在掌中欣赏:“以你的才艺来说,绝对称得上才貌双绝的名花,燕淮河那些花国艳姬,比起你来差远了”。 秀姑是侧身坐在他腿上的,右手被他握住,小蛮腰又被他的右手挽实,想起身势不可能。 “你像个花丛老手。”秀姑想把手抽回,娇媚的神情迷人极了,左手纤纤玉 指点在他的嘴唇上:“我说过我要买屋,你如果信得过我,借我几百两银子周转,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卖春女与嫖客,谈的不是财就是色,历来就是如此,江星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虽则他进屋就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至少,一个半开门的风尘女人,把租来的房子布置得如此华丽精致有悖常情。 “不是我舍不舍得,问题在你身上。”江星微微一笑,慢慢的说道。 “我?你的意思是……你想金属藏娇,怕我不答应?” “这个……” “你有什么好顾忌的?”秀姑的粉颊 贴上他的脸,他无法看到秀姑脸上的神色变化,只感到粉颊腻润无比,耳鬓厮磨吐气如兰。 “我的意思是……” “罗公子,你要明白。”秀姑亲亲他的脸,情意绵绵地说:“跑遍常德城或是益洲府城,就找不出几个能有你这般英气超凡的人,而且体面而多金。我跟定了你……这是我的福气,也是我的希望,除非你对我无意无情……” “你又在说奉承话了……” “不是我在说奉承话,而是说我心里要说的话。”秀姑挺身欲起:“你我初识,在我是落花有意,一见钟情倾心,你这一面我就不知道了,就算你是逢场作戏吧,我也不会怪你的。别毛手毛脚,我的点心还没弄妥呢,你自己坐坐,我就来陪你。内房已清理过,要不可以进去躺躺。” “在酒楼里灌足了黄汤,肚子里填满了草料,还吃得下点心?”他抱住不放,嬉皮笑脸,抱在小蛮腰的手不老实,游来游去,把秀姑揉得浑身发燥:“不忙不忙,且……” “你们男人呀!”秀姑媚眼水汪汪,春意上眉梢:“像是馋嘴的猫,进了厅就想进堂,进了堂就想进房……” “进了房就想上床。”江星邪笑着接着说道:“我有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秀姑腻声问,右手 抽回,挽住了他的颈脖,整个娇躯倚在他怀中,饱满的酥胸压在他的宽阔胸膛上。 江星从来就不是坐怀不乱的鲁男子,他也从来没想过做鲁男子,这绝不是他的梦想。 江星亲了秀姑的粉颊,色迷迷地邪笑着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因为目前我还没想到床,也没想到床上的美娇娘。上了床,玉环飞燕都是一样的,西子无盐并无多少差别,差别的是上床前的气氛和情调,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懂得多,你这内堂布置得有如闺房,可见你定是这方面的能人高手,任何人进了堂,不神魂颠倒者几稀。但今晚我的心情不一样,我要和你秉烛清谈。” “什么?你……”秀姑扭着小腰肢开始挣扎。 “不要起来,就坐在我怀中闲聊。”他抱紧她的腰肢不放:“我不会放你走,因为……” “哦!你总该让我宽宽衣……” “该宽衣时,我会替你宽。”江星抱得更紧:“不管你的身世如何,那一定是古往今来,千篇一律的陈旧老故事,我不必提,我要提的是你的现在,和将来。” “现在?你决定金属藏娇了?你……” “那是将来的事,现在要谈你的处境。听人说,早几天有人在你这里争风打架,有人被丢出门外,被打得头破血流。” “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一些什么人?把人打了丢出门外的人是……” “哎呀!你揉痛了我的腰。”秀姑突然娇笑着叫:“放开我,我要站起来喘口气……” “我又没呵你的痒。”江星到底仍是放了手:“争风吃醋事情虽然平常,但处理不好,可能会出人命……” “你想知道那人是谁,对不对?”秀姑用手掠着鬓脚,淡淡地信口问道。 “我是不放心你……” “替你自己耽心吧。” “咦?你的意思……” “要你死!” 死字声出,秀姑的玉手下移,电芒一闪,三枚原先藏在头发内的牛毛针,奇快地射向江星的胸口。两人贴着身,一站一坐,手一伸便可触及身躯,一个无心一个有意,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 江星的右手,这时刚抬起轻抚下颔,他首先发现秀姑的衣袖出现不正常的波动,等看到几乎肉眼难辨的芒影;已无法闪避了。 “哎……”他惊叫,仰面便倒。牛毛针长有三寸,如果全部贯人胸膛,那还了得?江星亦是用暗器的高手,知道这类针不可能当场毙命,但影响活动,一动便痛入肺腑,可以把人痛得全身发软,失去活动意志。秀姑轻灵地退至丈外,飘落在内房门,飞快地掀帘而入,出来时左手有一把精巧华丽的尺二匕首,站在通向厨房的通道口,冷然注视着在地上挣扎,被痛苦所折磨的江星。美艳的面庞变得又冷又僵硬,那双勾魂摄魂的媚目森森的注视着江星,目不转睛,像一头已吃饱了金钱豹,冷然,萧杀。 匕首无声地出鞘,匕身光华流溢,是枚神兵,锋刃之利不言可喻。秀姑迈步轻移,一步步走近,步伐极为缓慢,眼中有极度警戒的光芒。电虹飞射而至,人影冉冉压到,秀姑已迫不及待用匕首袭杀了,劲风压体,香气袭人,森森刃气直指胸口,快逾电光火石。 “呛啷” 一道黑影和一把剑幻化的电光,同时从屋外的暗影中迭射而出,凛冽的剑气似风似涛,似死神从深渊伸出的手,抓住了匕首。黑影避开了劲气旋涡,径直到了江星身边,是他那头黑貂。 剑芒攻击速度之快,无与伦比,仅能看到隐约迸射的朦胧剑光,以及如虚似幻的淡淡人影。 “铮铮铮……”急剧的金鸣震耳,火星迸时,凛冽的剑气一阵阵势如怒潮,房中的家具开始崩坍、碎裂,满天剑光飞舞,幻象横生。 “呀……” 随着一声尖叫,一个人影如闪电,疾驰而逝,残破的土瓦屋里,灰尘烟雾慢慢消散。白灵俏立在屋中,冷冷地看着江星:“我会向龙王如实反映,这次是你的好色……” 江星蜷曲着身躯,强忍着痛楚慢慢地、一寸寸地挣扎着坐起,片刻,他成功了,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抱着锦礅支撑,屈右腿半坐,总算坐稳了。他脸色变得蜡黄,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脸上每一条肌肉皆崩紧得变了形,脸型扭曲相当怕人,牙关咬得死紧,可知他所受的痛苦是如何可怕了。江星身形一晃,几乎伏倒,但终于以手支地撑住了,颤抖着一寸寸向上挪动沉重的身躯,以臀挪动双脚吃力地上撑,每一撑动,脸上痛苦的线条即加深一层。 “嘶……他娘的,该死的阴阳子午针……该死的针魔……”,他不停的咒骂着,腊黄色的脸庞由于痛疼以致变形,挤出来一丝笑容:“嗯……嘶,我说过……用生命来……调查线索……嘶……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嘶!……不用太褒奖了……” 愕然、震惊……冰冷如雪的神情有了变化,认真地看着江星魔鬼般猙狞的面容,她的眼神稍稍有了一丝波动。 “我真该死!小哈,你是不是知道这场杀局?你为什么……”他愤怒地看着哈托尔清澈见底的宝石黑眼珠:“为什么不提醒我?” “谁让你嫖了?活该!” “你……”江星忍着痛疼咆哮:“他妈的……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啊!他妈的男人不嫖妓那嫖什么?嫖男人啊……我要死了你也活不了……” “那就死吧!但我至死都不会原谅你……罗翔” “你疯了吧?你……” 江星猛然楞住了……好多年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看着眼神凝重肃然,刚毅的哈托尔,他心底兀地一阵悸动,莫名的有些心虚。 “哼!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你小子狠!” 他低下了头,开始袍袂裹伤,一切皆在静悄悄中进行。他没有注意到,哈托尔毛绒绒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宝石般的黑眸里满盈笑意,春来江水绿如蓝,绕着江星打转。 看得出,他这次受苦至深,还在暗自嘀咕着,发泄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懊恼、愤怒。 真该死!那么多可疑的征候,我却昏了头……居然一一忽略了。 老天爷!是谁安排下这无懈可击的毒计来暗算我?我与针魔无冤无仇,她没有暗算我的理由,为什么?为什么?” 他看过九重楼的记载,也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善用针杀人的女人,天下间见过针魔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双方从未朝过像,怨从何结起?针魔其人姓什名谁是美是丑,谁都不知道。亦属于江湖最神秘的人物之一。 子午阴阳针,那是和九重楼的夺魄引,一线天的莫愁丝齐名的三大至毒暗器之一。那真是江湖朋友心惊胆跳的歹毒玩意,在大庭广众间施用暗杀,真可说神不知鬼不觉,得心应手,百发百中。针太过锋利,劲道惊人,不中则已,中则必定没入人体内,能顺着血脉直至五脏六腑,不将人体剖开,决难将针取出,片刻间内腑必将充血而死,因为针细,创口很难被发觉,所以死了的人连死因也无法查出,江湖朋友提起子午阴阳针,真是谈虎色变,畏如蛇蝎,有“宁穿透骨风,莫遇子午针”之说,不论是黑白道朋友,无不恨之切骨,这几年来,莫名其妙死在这种针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之多,全是些江湖上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明不白地被杀,死后才发现体内的致命怪针。至于未发现体内怪针的受害者,到底有多少实难统计。 江星被这恶毒的女人打了三针,针入体他便知道所中暗器的特性了。敢设下毒计暗算他的人,决非无名小卒。 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但这一次他犯了事后方知可疑征候的严重错误。 正文 69.因果 首先是那吹箫的老苍头,如果是卖艺的普通老人,哪能吹出中气充足出神入化的箫声? 最不可原谅的是,他曾经嗅到秀姑身上散发出来,那品味极高,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竟然未生警兆。行道江湖数十春秋,他接触过不少各色各样的异性朋友和陌生人。那些清白人家与名门闺秀,所用的脂粉香或黛衣香,品质绝对与风尘女人不同,一嗅便知,即使是燕淮花国名姬,自抬身价也使用高品质的胭粉,但必要时也着重浓抹脂粉,一方面表示身价高,一方面可以冲淡张三李四的男性臭味,尤其是酒臭汗臭口臭,没有浓香怎受得了?哈托尔听得大怒,正欲痛斥他一番,见他神色专注、深邃,遂没有打扰。 秀姑是风尘艳姬,她凭什么肯用淡淡的芝兰幽香?当时他确曾生疑,却被秀姑挽臂表示亲热而忽略了,突然兴起的疑云悄然消散。 江星愈想愈毛骨悚然,也对秀姑那种精细入微的手段和精准的布局暗暗佩服。如果喝了外厅的茶;如果他不施手段缠住秀姑;如果他不是步步紧迫而进入香闺…… 又假使他不是坐着受到袭击;不先一刹那看到了秀姑眼中的杀机…… 他死过一次了,而现在危机并未消退。 他割开了左胸肌,咬牙忍痛拔出斜贯在胸肌肉的一枚子午阴阳针针。 当时对方针飞出掌心时他是仰面倒地的,而且右手放在下颔抚摸,本能地用手臂挡暗器,所以针是斜贯人肉的,并未贯人胸腔,真是危机间不容发,生死须臾。 用百宝囊中的药散敷上创口,“我会找到你们的。”江星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他慢慢地捞起右袖,谢谢天!不,该谢谢他自己的皮护手臂套,两枚子午阴阳针,斜射入皮套的棱插内,被棱刺的棱身所阻挡而折向,贯穿力消失大半,所以仍留在套上,又硬又冷弹性极佳。按部位,这两枚针正射心房要害,另一枚射稍上方取左胸,认位之准,令人心惊胆跳。 “这贱女人好狠毒!”他心中暗暗咒骂。 线索很少,他还得慢慢的寻觅,只要有一根线,就不怕对方不暴露出原形来,只要他留得命在,这件事早晚会了断的。 天终于亮了,江星叫上哈托尔,仔细地搜查每一角落,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来。可是,他失望了,除了家俱,什么东西也没留下,连一件換洗的衫裙也无法觅得。忽然,哈托尔有所发现。 在侥幸完好,他曾经用来放茶杯的茶几上,有一个老旧的小洞孔,暗器已经失踪。那是一个豆大的洞孔,已透穿半寸厚的几面,贯 穿入处有突然扩大的痕迹,孔周围有一圈难以分辨的暗青色遗痕。 江星不住轻嗅小孔,最后解开百宝囊,用飞刀挑出一只小陶瓷大肚瓶中一些粉末,蘸口水轻涂在小孔的一边,再凝神察看变化,不住轻嗅。 不久,沾了粉末的一边,隐隐泛起苍白色的渍痕。 他又换用另一只瓷瓶的药未,另涂在小孔的另一边。 连试了四种药未,最后一种泛现灰绿色的痕迹,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鱼腥味。 他满意地笑了,收妥小物件缓缓站起。 “夺魂箫,化血吹针,我知道你是谁了。”江星喃喃地说,眼中阴森的光芒突然炽盛,嘴角出现冷酷的笑容,一双手开始呈现反射性的抽搐。一场盛宴即将开始了,素知他品性的哈托尔喃喃自语。虽然他怕死的程度可谓是到了畸形的地步,但面对杀局逃无可逃时,他亦能迸发出极其变态而狠辣的斗志。这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的豪宴。 牛角山,在常德城的北面约十来里左右,许久许久以前,这一带山区是禁区,是越国越王的避暑地,在山上建有亭台楼榭,开辟了一条大道,路程相当近。可是近两千年来,这一带已湮没在丛莽中,沧海桑田,已非往昔的胜境,只有一条小径满山盘旋,不辨东西南北,需要走上一天才能到达山上硕果仅存的破古庙。据说,还可抵益洲府的南丰,但很久很久没听说有人走了,大概已无迹可寻了。 牛角山是总称,其实,那一带全是无尽的山岭和古林。山的北侧,距城北不足三里,有一座威武的广陵山庄,是常德城福绅曾大爷的庄园,雄伟巍峨。 中午时分,一群人浩浩荡荡奔向广陵山庄。庄门是一座小型牌坊式建筑、两侧的石墙延伸得好远好远。 透过庄门向里望,一条笔直的花径。穿越丛生的花木向上升直至三百步外的一座巨型假山小泉下,之后,半里外才是正式的庄门楼看了庄外的布局,该知道庄主人雄厚的财力与身份了。 要想进入庄中,真不简单,即使大踏步住里走,也要走上老半天。因此,很少有人到广陵山庄作客。 庄门三座,是花格子栅门。中门一年之中,除了逢年过节或者有贵宾光临之外、很少打开的。 山庄内悄无声息,十余名气势轩昂人物,直接推开栅门,踏着石路昂然进入庄门,一无阻滞地穿越庄林中的花径,接近大院前的广场,全庄静悄悄,不见人踪。 为首的人英俊非凡,年约二十左右,身体魁梧健壮,一双精光四射的大眼似可透人肺腑,虎虎生威。所佩的创古色斑斓,外表似乎并不怎么起眼。 另两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余岁穿了华丽的锦袍,玉面朱唇身材修伟,有如临风玉树。 年青女郎容貌出奇地娇艳美丽,一袭紫裳,增添了三五分高贵的风华,两人与那位年轻公子爷并肩一站,真像一双金童玉女,象貌有点相似,好像是兄妹。 “在下江湖后进游龙公子蒋华峰拜会魔佛曾前辈,有要事相商,还请不吝现身赐教。” 声音宏亮,中气十足。 人丛的西面,不知何时来了三名男女。男的年约四十开外,雄壮结实,背了包裹,腰下悬剑,挂著百宝囊,穿一袭青色紧身衣,威风凛凛。中年妇女面容姣好,气质高雅,身着仆妇装扮,腰佩长剑。 中间的小女孩好美,美得叫人屏息,瓜子脸,粉颊红馥馥,有两个隐约可见的笑涡儿。钻石般的大眼睛如秋水婉转动人,睫毛如扇,又黑又长。琼鼻,樱桃绛唇,此时正注视着庄中的憧憧人影,蛾眉微蹙:“咦?这个游龙公子上次被他一拳轰成重伤,灰溜溜的回老家养伤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我说今天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贵客上门……哈哈,有请有请……” 人影乍现,是笑容可掬的曾大爷,带着四名中年随从肃手相迎,引客在庄中东侧大石桌的东首落座。 四位气势沉稳的随从则坐在后面的亭栏木凳,像保镖般留意变化。 “游龙公子不愧年轻一辈的翘首才俊啊,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玩得是出神入化,唉,可怜咱们这些大老粗还在九关洞庭湖一带苦苦寻觅……” “我是诚心和你谈化干戈为玉帛的,希望你不要固持己见一误再误。” 游龙公子客套之后,立即话上正题,毫无江湖后辈的谦逊:“老实说。要不是希望借重你声望,以奠定在益州开山门的根基,我大可以秋风扫落叶的声势,已一举扫除贵地妨碍本社发展的障碍了。一旦闹出翻天覆地的死伤弥天灾祸,我一走了之退回泰州另建根基,你能得到什么?你要知道,这是名利双收,双方都可以获得无穷好处的事。这里仍由你主持大局,我得向北打通至京师发展的通路。你仍是益州的头号大爷,威望更可提升至颠峰。有何条件,提出来商量,看该如何协调双方的利益,有何困难大家克服,尊意若何?” 一直笑容可掬的魔佛曾大爷倏地脸色一沉:“我魔佛在道上颇具声望,不可能与抱着骇人企图的牛鬼蛇神同流合污,自毁尊严,人格扫地。你们冷血地屠杀了我十八个忠心耿的兄弟,我如何向兄弟的家属交代?” 这位江湖新秀自诩是英雄好汉,所罗致的爪牙,却包罗万象,什么人都有,而绝大多数是黑道高手名宿,以及邪魔外道的牛鬼蛇神。 这次带来的四金刚,一个比一个雄壮狰狞,流露出摄人心魄的杀气霸气。 “我可以否认,可以证明你那些兄弟的死与我无关。为了达到目的采取必要的手段,江湖中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杀人灭口,这是残酷的江湖金科玉律,这些事,提出来公说公有理,当然,我会敬上重金以表心意。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未来雄霸天下名利双收的大计,就决定在你我今天的见面上。曾大爷,生死荣辱在你一念间,我等你做决定。” 魔佛哈哈一笑:“你不要夸夸其谈,用亡命态度威胁我,早年闯道时,我也是亡命,生死荣辱不在乎。我见你,只有一个存有私心的念头……” “你的意思……” “你说的,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我自认扮懦夫。自私地不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换取你早离疆界,放弃在益州三江四水建山门的行动。不然。我会以破釜沉舟的坚决行动,和你周旋到底,捉到你的人,我将毫不迟疑送入州衙捕房,抄不了你在泰洲的老巢,我认了。” “哼!你反而威胁我?”游龙公子脸色一变。 四金刚倏然站起,怒形于色。 魔佛的四随从也离座戒备。气氛骤然变得凝重,压抑,千钧一发之际,游龙公子煞气凛然的脸霎时又变得春风和熙:“这样吧,你帮我们办事,事了悉从尊便,并无约束。阁下可以权衡利益,短期的合作双方同蒙其利,我希望你心甘情愿和我携手合作。” “你们究竟要办什么事?” “届时自知,事先不能泄漏天机。” “这……如果我不愿合作呢?” “你对我们已没有利用价值,结果你应该知道。” 江湖就是原始猎场,没有利用价值的结果,任何一个江湖中人都知道。何况三江四水的黑道枭雄曾大爷。 “无所谓的威胁,只能算是以牙还牙。”魔佛脸上恢复笑容:“你的煎迫手段不上道。发展手段违反常规,显然迷信暴力可以主宰一切。我也可以违反常规,用双管齐下的手段自保。说句自嘲话:狗急跳墙。你把自己和江湖三公子的琅琊公子捧出来,从青洲九关的泰安船行开始,一路北上,不择手段的屠杀、收卖、离间各个地方上的豪强势力,你们是想企图控制云岚江中下游的所有船行码头?嘿嘿!本来我是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你们已经严重的威胁到我的基本,竟然妄想在我的地盘建山门……啧啧啧!可惜你们的手段太过激进残暴,惹得江湖中人纷纷忌之如虎,以致现在的常德城、益洲府及三江四水间皆有江湖风云人物明里暗里神秘出没,这正是你大展威风的时候,已经用不着我出面,你犯得着两面树敌,逼我和你拼个两败俱伤?集中全力应付他吧!不要让我扯你的后腿,好吗?” “似乎你知道不少秘密。是洞庭湖的双头蛟告诉你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巴莫为。” “似乎你已经下定决心,拒绝我一切要求了。” “对,我和你这种人,天生就是对头,像这样不顾身分请你放手,我魔佛已经声誉扫地,无脸见天下英雄,你该满意的。不要逼我,阁下。” “你这是自取灭亡。”游龙公子拂袖而起,向庄外走去:“告辞。如何善后,那是专业人员的事了。” “叫他们来吧!我会好好接待他们。”魔佛五人,从另一侧出来,准备退走。 庄外然传来一声长啸,声震林野。 游龙公子脸色一变,向西眺望,啸声是从西面山下传来的,是警啸声。 “我们的人。恐怕碰上麻烦了。” 为首的大金刚沉声说:“少主,我们得清除掉一切障碍……” “不,先解决这些人。建山门重要,那些江湖散人不成气候,日后再说,上!” 长剑出鞘,转身面对刚出走出几步的魔佛,一声怒吼,挥剑凶猛地扑上了,剑出狠招“乱洒星罗”。 魔佛一声长笑,长剑上拨下挑,脚下如行云流水,移位快逾电光石火, 响起一阵清越的金铁交呜。一连七剑,化解了连续袭来的狠招“乱洒星罗”,立即回敬一招“七星逐月”,反击七剑还以颜色。 经过几招的试探,魔佛知道游龙公子穿了护身皮甲,攻击胸腹腰胁处毫无用处,能攻击的地方只有手脚,在心理上已输了半壁江山,还得防备他的同伴偷袭,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周旋。 相反地,游龙公子却勇气百倍,攻势如潮,真把这位前辈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四大金刚也勇悍如狮,把魔佛四位随从缠住了。 同一期间,其他跟随者们皆次序井然的向庄内冲去,庄园四周也有暗藏的人手,呐喊声雷动,彻底封锁了庄园,有效地阻止广陵山庄的人上山支援。 只要再加上三两名高手,魔佛五个人肯定会遭殃。 西面传出怪叫声,人影连续从庄门掠过来,距广场前的草坪不足百步,一掠可至。 是个满脸虬须的魁梧大汉,手持砍山刀,带着六个劲装打扮的男女,来势如潮。 魔佛暗暗叫苦,心中一虚,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中,剑被封出偏门, 中宫大开。长剑切入猛刺,剑尖直指胸口左部。“少主,西面被人袭击,下面的人上不来……”为首大汉突然大叫。 魔佛临危不乱,幸好也预留后劲,身形疾退,长剑以半分之差落空。 “帮我堵住他,不许他游斗。”游龙公子大叫,一连三剑追击,皆被魔佛闪开。 蓦地,西门响起连声暴喝,又掠过来七个男女,一个个狼狈不堪,有两个膀胯有血迹。 后面,美少女,中年大汉和仆妇,紧追不舍。中年大汉的登山杖运转如风,风吼声慑人心魄,追上落在最后的一名中年人,杖头一拂,缠住中年人的右脚,大喝一声,将中年人摔飞出丈外,像倒了一座山。 如果不用缠而直接打击脚部,一定可以把脚敲断,中年人狂叫一声,满地乱滚起不来了。 仆妇同时超越,一剑刺入一位中年人的右大腿骨,中年人逃命以背向敌,惨叫一声,向侧一跳丈余,脚沾地挫身扭倒。 一声清啸,美少女像电火流光,无畏地冲入斗场。“铮”一声暴震,长剑扫偏游龙公子攻向魔佛左肋的剑,双脚前滑,右脚靴尖挑中游龙公子的左小臂,长剑来不及下沉接靴,反向上急扬。“呛啷……” 人影急分,游龙公子退出丈外脸色大变。 “你这混蛋,小臂的护套也裹了铁……”美少女轻拂长剑,盯着游龙公子,似笑非笑,看来这是上次他一拳留下的后遗症。 面面相对,本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游龙公子随着接近的脚步,脸色逐渐改变。 走近之后,瞳孔全是倩影,他发现姑娘美丽的表面下,所蕴藏的内在绝世风华,他楞住了,随即发现,有似曾相识与触电的感觉,深深铭刻在他的脑子里。 正文 70.觅踪 年轻小伙子看到心仪的异性,这是就幅德行,幸好还不致于手足无措。游龙公子自诩天之骄子,他年轻、英俊、魁伟,出道以来亦有过逢场作戏之时,激情过后就会遗忘,江湖中人男女之间的情事本像三月的春雨,很淡很淡。 “姑娘,这可能是个误会,你也应该听说过我这号人物。” 游龙公子身躯挺立,和熙地微笑道。 “哦?我应该知道吗?”小姑娘灵巧地收起了宝剑,走到中年仆妇身旁,隐秘而快速地向一侧的魔佛做了个手势。 正在暗自调息,准备破釜沉舟的魔佛眼神倏然一动,露出释怀的神情。 “敢问姑娘高姓芳名?也许我们有彼此的熟人和朋友,你的剑法神奇,我们有合作的可能,假使你肯与我合作,你将获得我的友谊与关怀。” 向来以人上人自居的他说出了自认为气概十足的一番话,盯着女孩等着她的答复。 “噗嗤……” 女孩宛尔失笑,明艳得花了游龙公子的双眼。 “与你合作,能得到你的友谊?” “是的,江湖大局混乱,谁都在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我不管你们建什么势力范围,小姐也不会跟着你们这些野心家起哄,她有正事待办。她不是你们笼络的对象,你们也不配。” 中年仆妇冷冷地回绝,直接了当。 “这……” “嘿嘿!先把咱俩的账了结再说吧。小子,你穿的龟甲重量最少有三斤,加上护臂护肤,你像是躲在乌龟壳里,拼搏时大量耗损真力,你能支撑多久?我给你脱掉的时间,再和你做一次真正的公平决斗。你想在江湖称霸。就必须有称霸的本领和豪情,玩弄阴谋诡计倚多为胜,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众所共尊的英雄霸主。我等你。” 笑得似弥勒佛的魔佛曾大爷脸色阴沉,眼神凌厉,煞气凛凛。 逃来的七男女,已倒了两个,另五个有三个受了伤,想拼也力不从心。 而魔佛这边平空多了一个美女剑手,再加上二个修为高深莫测的随从,颓势顿时改变。 女孩与游龙公子接触时,事实上两方恶斗的人已不约而同分开了,连进攻内庄的众人包括那一对青年男女,都接到讯息退了出来,分别以自己人为中心聚集,列阵准备应变。 “你不卸甲悉从尊便,挺剑上吧!我魔佛等你游龙公子展示枭雄的霸气。” “呵呵!拳掌招术中,有一招叫霸王卸甲,双手一拉一拂,破解正面攻来的拳掌,神气威猛极有看头。这里是穷乡僻壤的常德城,卸给咱们开开眼界啦!游龙公子,不要害羞。”从庄内掠过来数十人影,赤煞剑木啸天怪笑怪叫,嗓门也不小。 “他如果不卸甲,我真奈何不了他呢!”魔佛说:“我这剑刺在他身上,还不配称替他抓痒。头部不易击中,只有上臂和大腿可攻,啸天,你这么一叫,我的计划落空了,你要负责。” “……喂!游龙公子,你这位未来的江湖霸主,就不敢和我一个老头子公平决斗,你有何面目强抢我的地盘建山门?”魔佛的大嗓门,几乎连山下也可以听得到。 “偷……偷袭,咱们的人……呃……少主……”报信那人是游龙公子的随从,是精明强干,修为最深厚的八随从之一,“大事不……不好,是洞……洞庭双头蛟一……群凶魔,少主,咱们有一大半人,被摆平在下面,上不来了……””。 径直奔向庄内广场,他支持不住向前一栽。 游龙公子一声怒啸,去势如电火流光,眨眼间使消失在山林深处。 广陵山庄的人吃了一惊;被游龙公子的惊世轻功吓了一跳。 “你们志在用鲜血尸骸奠基霸业,使咱们本地的兄弟们损失惨重,手法极为恶毒。”魔佛语气阴狠无比:“这笔帐,敝庄早晚会和你们结算的。你们沿途招兵买马。本庄也正召请朋友助拳,等时机一到,就是结算的时候了……” 魔佛怨毒的话语响起在退走的众人耳边,森森可怖。 常德城里的常德客栈,江星的客房内,面相平凡,衣着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将几个桑皮纸,有如官府衙门卷宗的封袋,一面解说一面递给江星。 “这是抄自六府二州刑房的档案,共是八宗十七尸命案的侦查记录。”中年人逐一解说:“这是本司分别调查的资料;共有三十二名苦主的身家调查,仅有三宗是江湖人,其他全是家底富足的商号、药店、船行的东家。至于到底犯了多少血案,各地官府找不到线索,本司无法据以调查。” “六府二州的公人……” “名单全在档案内,都是甚有名的精干名捕。”中年人又递过另一桑皮封袋,特别厚实:“这是本司有关的进行查底报告,计耗时百日,颇为详尽,经证实无误。大人可以查阅考量。” “好,我会详细查问的。” “另外我也请了一批人,那些人自己也有调查的人手,你所供给的档案资料,那些人即使过目,也只能作为参考,是否认同,他们有自己的宗旨和主见,需要你们配合时我给你通知。” “好的,那就先预祝大人马到成功……” “我只是一个穿针引线人,不敢居功。”江星用腰带包起所有的封袋:“三天后必有回音。这几天中,请吩咐各位弟兄们注意自己的安全,尽量不要外出,你回去吧。” 第三天,他和白灵一身书生模样,带着头黑貂出现在沅江东岸的芦苇荡团洲。吩咐舟子在原地等候,二人进入洲西。 这是纵横在江口的一座沙洲,南北长东西窄,是县河与大江两水回涌所形成的沙洲,与大江对岸的老城遥遥相对,洲上长了密密麻麻的芦苇,搭了几座渔夫歇息的草棚,平时没有人居住。 当江星突然钻入一座草棚现身时,把在棚内睡大头觉的三个大汉惊醒了。 “咦!你……”一个大汉跳起来惊叫。 “谁是浪里鳅江秋山?”江星背着手含笑问。“你是……” 另一大汉警觉地问。 “我姓罗,找江秋山。” “他不在,到对岸老城去了。” “你老兄是……” “小姓高,你找江三哥……” “向他讨你们老大癞皮蛇的消息。” “这……”大汉脸色变了。 “在下是善意的,三天前,你们老大与在下曾在常德城的酒楼里称兄道弟,喝了百十杯酒。” “哦!你就是自在公子。”大汉恍然地说,脸色大变。 “对。”他笑笑:“这表示癞皮蛇暗中已有防险的安排。你们的江三哥大概知道这件事。” “知道又有什么用?”大汉苦笑: “癞皮蛇赵老大当晚就死了,仍未能逃得性命。” “哦!癞皮蛇真的死了?”江星问道,并不感到意外。 “半点不假,咱们的弟兄们,根本拦不住那两个挑夫打扮的人,而且赔上两位弟兄的命。” “所以你们的江三哥躲到城里避祸了。” “对,咱们这些人只是地头蛇,斗不过强龙。” “在下特地来向江老三讨消息。” “这个……” “你们不希望报仇?” “这个……” “把所知道的消息告诉我,我去找他们。比喻说,那些人的去向,那些人的真正面貌等等,我相信他们再神秘,也逃不过你们地头蛇的耳目,因为癞皮蛇已暗中将情势 告诉你们,你们应该有所准备,所以我来找江老三,那些人欠我一条命!” “江三哥的确到老城里去了,你所要的消息在下无条件奉告,希望对彼此都有好处。” “高兄,在下先行谢过。” “那些人一个月前就悄然抵达,分散在各处小客栈,没引起咱们弟兄的注意。那位小秀姑祖孙来自南方,她是搭上赵老大的拜弟黑鱼,才租到房屋落脚。赵老大是在出事的前三天被人所挟持肋迫,对方身手之高明骇人听闻,老大不敢不和他们合作。” “那位自称地老鼠的人……” “他就是扶持老大的主事人,底细如谜。” 江星沉默不语,半响,说道:“那他们的去向……” “秀姑是独自走的,化装为小伙计,过富民桥走鲁港,我们的弟兄不敢拦截她。其他的人……”大汉一一相告,极为合作。 “谢谢高兄的合作,再见。”他抱拳施礼道谢,和隐匿形迹的白灵循原路回到泊舟处。 舟横渡大江,靠上了老石矶,江星和白灵上岸到了江心楼旁的小亭,将佩剑解下,往亭心的桌面一放,背着手目光灼灼盯着不远处的雨神观不言不动。 不久,一个香火道人出了观门,迟疑地向江心楼走来,眼中有警戒的神情,距小亭三四丈便悚然止步。 江星那冷森森的目光,凶狠地盯着愈来愈近的老道,嘴角噙着骇人的冷笑。 老道终于硬着头皮入亭,畏畏缩缩地稽首行礼问:“施主万安!贫道稽首,请问施主……” “在下不多费唇舌。”江星阴森森地说:“在下知道青角鲨秦卫,龟缩在贵观逃灾避祸。道长去叫他出来,在下有话问他。 他如果不出来,我自在公子姓罗的自然会揪住他的耳朵拖出来。他该往州城躲,这里怎藏得住?” “贫……贫道遵命。”老道惶然退走,几乎腿软摔倒。不久,顶门凸起不生毛发,身材雄伟的常德城之霸,青角鲨秦卫出现在宫门外,手中挟了一把开山刀,苍白着脸,流着冷汗,战抖着向水心楼接近。 “你……你是自……自在……公子罗……大侠?”青角鲨在亭外惊恐地问:“找……找在下……有……有何贵……贵干?” “是谁与那批人接头的?”江星沉声问:“你花了多少银子,请他们暗杀德安船行的翻江鳌郑启隆?” “这……这真是天大的冤枉!”青角鲨焦灼地急叫:“在下与徳安船行,过去的确有仇恨,但乡里乡亲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犯不着杀人流血报复。凭在下的身份地位,三步一拜五步一叩,也不配请江湖高手去杀人,翻江鳌一死,镇八方林捕头便过江来查问,一口咬定在下买凶手杀人,幸好他没有证据,无法行文押在下过江法办,可把在下吓得六神无主,不得不躲起来……” “你认识果报神安康宁?”江星转过话题追问。“闻名而已,从未谋面。” “你的确没参与其事?” “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参与了,天教我雷打火烧绝子绝孙。”青角鲨发誓发得怪流利的:“早些日子,德安船行的船在老洲搁浅,还是我派人把船拖出来的,并不因为私人恩怨,而把江湖道义搁在一边。” “我相信你。”江星稍稍思索,脸上的神色不再阴冷:“你继续躲吧!记住,今天你我会面的事,泄漏一丝口风,将有杀身之祸。你从来没见过我,知道吗?” “知道,知道。在下本来就不认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自在公子罗大侠,现在我还存疑。” “很好,很好,你继续存疑吧,后会有期。” 一连两天,江星跑了不少地方,每一次返回客栈,他脸上的气色就差一两分。当这天午后不久他进入客栈的店堂时,脸色已是青中带灰,无神的双目,艰难的步伐,与及浑身散发出来的药味和腐败味,皆说明他已是一个与阎王爷攀上亲戚的人。他腰佩的长剑,似乎快要将他压垮啦! “客官,你……你怎么啦?”扶住他的店伙关切地问:“你的神色真不好,是不是伤口又发作了?” 他受伤店伙是知道的,每天都由店伙请郎中来诊治,上药服药愈治愈糟。 “我真有点支持不住了。”江星喘息着说。 “客官,支持不住就该好好歇息呀。”店伙扶住他往里走,走向他的院落。 “我不能歇息。”江星急促地说:“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但未死之前,我要查出暗杀我的人,不手刃他们死不瞑目。” “客官……” “我或许会死在你店里。”江星痛苦地喘息:“劳驾叫人去请罗郎中来,他的草药凉凉的,对伤口比较适宜。还有那位庄郎中,劳驾派人一起请来。” “好,我这就吩咐小伙计去请郎中。” 罗郎中的店在常德客栈东西半里地,在本地是颇有名气的郎中,对治跌打损伤学有专精。 罗郎中离开客栈返家时,已经是申时左右了,前脚进店,后脚便跟入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 “罗郎中吗?”中年人入店便出声叫唤:“辛苦辛苦,刚从常德客栈回来?” “是的。”罗郎中转身,将药囊信手交给照料店面的伙计:“兄台有何见教?请里面坐,请。” 店堂右侧是诊病的小厅,摆满了一捆捆干草药,架上一排排瓶瓶罐罐,药味极浓。 主客双方客套一番落坐,小伙计奉上茶退去。来客自称姓孙,来自南方东洲。 “罗郎中,在下是从客栈跟来的。”姓孙的开门见山道出来意:“你那位病患与在下不但是同乡,而且同是一条街开店的邻居。他这人性情乖僻,好勇斗狠不易亲近。但看在同乡,我不能搁下他不管,所以打算私底下雇艘小船,请几个人强迫他回家,如果不用强,他是不肯走的,报仇的念头太强烈,他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告。” “是的,他不会走。”罗郎中说: “有时候昏迷,仍然口口声声说什么姑土的……姑土是人名吗?” “不知道。”姓孙的说:“在下拜晤的目的,是希望知道他的病况,以便有所准备。如果带他走,他在船上的两天中,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很难说。”罗郎中沉吟着慎重地说:“他的胸口共割开了三条大缝,深抵胸骨,上了几天药,就是合不了口,毛病出在他不肯躺下来,天天往外跑说是找什么线索。吃下的药,还不够他消耗,高烧不退浑身如火,怪的是他仍然能支撑得住,但……在船上如果他肯休息,大概无妨。” “他死不了吗?” “也许,问题是他能否定得下心,放弃疯狂的报复念头,静下来好好医治,死不了的。” “哦!这我就放心了。” “孙兄,你要知道,药治不好不想活的人。按他的伤势看来,早两天恐怕他就得躺下了,他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也可以说是他强烈的求生欲望与报仇意志超人一等,才能支撑着不倒下。东洲有的是好郎中,带他走吧!老天保佑,他会活下去的。” “谢谢你的忠告,我这就回去设法把他带回东洲。” 不久,姓孙的告辞出店走了。 两个水夫夹杂在行人中,远远地紧蹑在姓孙的后面。夜幕降临,但常德客栈里人进进出出,嘈杂无比,直到凌晨子时末,方人声渐止。 江星住的是后院第三进最后一栋院落,这一进的旅客大多数是下江来的商贾,身价不菲。 四更天,负责照料江星的两名店伙出房,带上了房门,出了院门返回宿处。廊下的月白色灯笼光线昏暗,可见度有限,旅客们皆已熟睡,不见有人走动。 正文 71.结网 忽然,两个黑影从西面飘落在院中,一个掩身在廊口的转角处,一个悄然到了的客房外,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门,一闪而入。 房内黑沉沉,店伙居然没有留下灯火。 “我……我要水……”床铺方向,传来了微弱的叫声,有气无力有如呻吟。 孤零零的旅客,没有朋友照顾景况必定凄凉。咦?情报显示……他不是有一个冰冷美女和两个随从吗?怎么会无人照顾?不好!……这是陷井! “我给你找水喝。”黑影平静地说,倏地向房外疾闪而去。卟一声响,黑影向下一挫,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所抓住,黑暗中赫然被锁住了咽喉,无法发出警示,软软倒地。 在廊口负责把风接应的黑影,贴在墙角戒备,目不转瞬地离开隐身处准备 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语音:“阁下,在等人吗?” 黑影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匕,不假思索地欺进,一匕急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要发现有人,杀人灭口势在必行。 廊口转角处灯光照不到,黑影根本不理会来人是何来路,反正看到的是一个人影,哪有闲工夫辨明身份?这一匕捷逾电闪,反应之快,委实无可伦比,按理决无落空之理,这种高明身手的人,做刺客必定胜任愉快。 匕首取心房要害,奇准无比。 可是,这快速的致命一击竟然落了空,眼前黑影一晃,匕首扎了个空,接着丹田小腹一震,挨了重重一脚,嗯了一声,砰一声大震,背部撞在墙壁上,有香气?“呃……竟然还有个女人?”他立即昏厥反弹倒地,被人一脚踏住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常德城及其下辖两县八乡的巡检捕头衙役,甚至是乡勇乡兵都接到了官府签发的的十万火急集结令,寻觅搜捕作奸犯科者,尤其是外地口音,藏有凶器的江湖朋友更是重点关照对象。此时的常德城像一艘快要沉的船,江湖的牛鬼蛇神像是船上的老鼠,船还没沉,老鼠已跑了个精光大吉。 来不及跑的,当然遭了殃。大逮捕继续进行了三天,好几十号人进了监牢。 官府大刀阔斧治理,霹雳手腕打击,凡是有底案的歹徒,一律罪加一等,雷厉风行,蛇鼠地根也就随之遭殃,城内城外人人称快。 以后的一年内,常德地区罪案减少了十分之九,百姓皆有感于官府的清正严明,特意送上万民表,一时在帝国内传为佳话。 是外籍的可疑徒众,一律送上囚车处解回籍处刑,远道的则上枷加链,由如狼似虎的解差拖着走长途,能活着回到老家的就是奇迹了。 海捕公文有案的已决逃犯。就地执行再行文本籍,一府两县的父母官铁腕处理,太快人心。 不知道内情的人,事后一打听,方知道这一府两县三位大人如此强势果断,原来还有如此惊人的背景,一切都出于益州卫守备府,与及益州兵马营的都统衙门。 更强硬的支撑,赫然是高高在上的云梦洲兵马守备将军府,公文往来皆用羽书(鸡毛报)飞传,由一位守备营的副统领亲司其事。 甚至,驻益洲府城的河道转运总督,与驻云梦州的云梦洲巡抚,全都介入此事。 至于文官方面,益布政使(益洲府)与云梦洲布政使(云梦洲州),当然牵涉在内。但他们自动放弃管辖权,而由军方暗中主持其事。军方,全是精锐虎狼之士。例如,帝国唯一的水师白龙军……。 渺渺洞庭湖,亭亭碧青螺,紧邻近君山岛的白鹤荡,依然是那座普普通通的小碉楼。 罗衣胜雪的秋瑶瑶冷着脸,盯着气质平凡普通的玲姨一声不吭。 “好啦,丫头啊,玲姨也是一番好意试试他的……哼!要怪就怪那小子自己不争气,连这个小小的杀局都没有避过……” “他本来就是一个贪财好色的混账东西……” “爹,当年是谁天天在我耳边念念叨叨,说什么天阁饱满地脉纵横……定是九龙至尊?还有玲姨您,成天说能写出几度夕阳红的男孩子一定是心性高洁,温文尔雅的栋梁之材……结果呢?” “当时是江星他自己选择了进九重楼,这不怪谁,可是针魔这次你们俩太过份了,要能透点风,他能伤成那样吗?那可是子午阴阳针!进入心脉就是神仙也没解的至命暗器!”她娇魇通红,眼神痛苦不堪:“他十岁那年用一身骨骼尽碎的代价救回了爹爹你一命,我十五那年冲关时被人偷袭,走火入魔了,也是他救的我,当时我可是连严爷爷都揪心不已的元神迷散之兆,而他有很大可能变成白痴的……” 回想起江星做的点点滴滴,想起秘报上他的伤痛情况……小姑娘无声息地哽咽,霎时泪流满面,伏在石桌上身躯抽搐着。 秋寒和玲姨面面相觑,看着姑娘又是怜惜又是尴尬无比。良久,“好了,玲姨错了,丫头啊你别哭了,再哭我和你爹死的心思都有啦……只是死了怎么面对我姐?她要知道了我和你爹惹得你哭了,就是在阴间她也会有法子让我们俩又死一遍……” “玲姨,我想娘了……” “咳咳咳,等军师的事结束了,带江星去你娘坟头上株香吧!” “啊?” 姑娘猛然抬起头,望着秋寒,一片愕然。 秋寒有些不自在:“看什么看?叫那小子老实点,否则我扒了他的皮作垫椅。” 秋瑶瑶刹那娇魇一片艳红,羞嗔道:“你说什么呢?” “咯咯咯,也对,让你娘看看。” “北方草原荒族就要来了。我要和吕公公,你玲姨赶回京城了。这里你就担起来,你的能力我们还是放心的,只是有时候不要感情用事,以免别人抓住把柄……” “哪个狗胆包天来试试?丫头,这金龙令拿好了。记住,玲姨就是你的靠山!任务你也要抓紧了,为国为民都要抓到军师蔡明静这伙逆贼,现在的帝都绝对不能内乱,不然就是灭顶之灾!” “这次除尘行动也是大功告成,仅仅逃走了重伤的苍海神君杨波及其手下寥寥几人,已无大碍,只须范备他们恶毒的袭杀。南蛮人的退路都已斩断,嘿嘿,即然敢来虎口拔牙,就拿他们血祭伤亡的兄弟们……” “是!您放心吧,我凤后的名头可不是摆设!…………” 常德城北门外的赭山,距城约五里,是本城的名胜区,有一座颇有名气的广济院。在大江航行的船只,在十里外便可看到院侧的石塔。塔旁有一座常月轩,那是本城名士富绅郊游的驻行处所,平时不收留游客住宿,经常门户深锁不见人踪。 五更初,轩内的一间密室灯光朦胧。两个人据案而坐,一旁临时摆了一只小炭炉,炭火熊熊,那男光头,可道袍宽又大,颇具仙风道骨的气概。 女的村姑打扮,年约三十上下,荆钗布裙,打扮得十分朴素,头面清爽,虽则姿色平庸,但确像一位勤于治家,相夫教子温柔贤惠的中等人家主妇。 桌上有茶壶茶杯,宜兴的紫砂壶,四只同套的小杯放在茶盘上。那只盛茶的茶盒相当精致名贵,里面盛的茶叶决非凡品。 水开了,光头老道开始冲茶。 “五更了。”中年妇人喃喃地说: “如果顺利,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一个半条命的人,身边没有半个朋友照顾,连那些地棍泼皮也避得远远地,应该顺利。”光头老道替中年妇人斟茶:“补他一刀,可说易如反掌。贵教的能力确实是有口皆碑。哦!你是不是不放心?” “我担心那小辈临死反噬。”中年妇人说:“虎死不倒,那小辈顽强得很呢。” “不可能吧?贵教的人不是说那小辈伤重垂死吗?你在长他人志气。” “事实如此。”中年妇人说:“针魔杀人,从来没有一次使用三枚毫芒丧门针的先例,这次用了三枚,依然未能将他当场击倒,拖了五六天仍可行走。你如果认为容易对付,你就大错特错了。” “放心啦!贵教的这胡家兄弟身手超尘拔俗 而且机警精明,这次必可成功的”。 “哦!你真要带只耳朵回去呈报?” “是的,我坚持多花一千两银子,就是要一件证物。” “哦,你明早就可以持证物动身返报了。”光头老道再次斟茶:“好的,大概他们快回来了,我到外面招呼曾老兄一声,也许请他进来喝杯茶提提神……咦!” 虚掩的室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一个修长的黑影当门而立,佩剑插在腰带上,袍袂飘飘,宝像庄严。 “曾老兄不会进来了。”不速之客说:“不请在下进去喝杯茶?好香,好像是顶名贵的云雾茶。” 一男一女惊得一蹦而起,几乎掀翻了沉重的八仙桌。 “你……”光头老道骇然惊呼。 不速之客徐徐举步入室,信手掩上室门并上闩,手一反,卟一声轻响,一只苍白的人耳掉落在桌上。 “你可以收起这只耳朵回去返报。”不速之客是江星,向光头道士平静地说道:“自在公子的死讯,明早就会从客栈传出。” 光头老道双手一合,将有所举动。“不要用你的冷梅掌献宝,我知道你是南蛮武夷山嗜茶如命的武夷丹士清虚,目前在广济院落脚。”江星两丈外止步:“你的冷梅掌可伤人于八尺内,八尺外便无能为力了,用来向在下招呼,不会有好处的。” “你好像没受伤。”武夷丹士骇然叫:“贫道的人上了你的大当。” “针魔的针没落空,但在下受得了。” “但那些郎中……” “伤口是很容易伪装的,贴上一大块烂牛肉,不许郎中亲自察看上药,容易得很。” 中年妇人悄然往窗口移,移动相当轻灵。 “大嫂,你千万不要妄想破窗溜走,只要你身形一起,外面会有人等着。”江星大声向中年妇人说:“乖乖!我保证最少有三枚暗器,贯入你诱人的丰盈娇躯内,你绝对没有她的暗器快。记住,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你……你杀了胡家兄弟?”武夷丹士屏息着问。 “杀了他们,在下岂不要打人命官司?当然,这只耳朵是他们的。” “他……他们招……招了供?” “不招供他们能活吗?” “老天爷!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计算你?” “很简单,我不死,你们的主事人怎肯甘心?针魔那以前布埋伏暗杀在下的人,决不敢逗留,可能已远出数百里外了,我哪有工夫花一年半载去追寻?因此,在下只好等你们收拾残局的人来找我了。我今天在外奔波声称找针魔的线索,你们一定以为在下找借了方向,便可以放心大胆下手啦!你们的计划和手段真了不起,可惜碰上在下棋高一着。 现在,你两位谁肯将你们主事人的底细见告?”。 “不要妄想。”中年妇人说:“本姑娘与武夷丹士与阁下将有一场生死恶斗,还不知道谁能活着看到朝阳初升,你自在公子的名头吓不倒人,不要大过自信了。“阁下,你敢与咱们公平决斗吗?”武夷丹士沉声问。 “不能。”江星森森一笑,斩钉截铁地说:“在你们一而再暗杀下,在下没有任何理由让你们公平决斗。” “你……” “最重要的是,你两个决不能有一个脱逃。”他沉静地说:“公平决斗,在下无法照顾两个人。” “你在外面的人我要挑……” “不可能!他们只负责外面。” “你是江湖中的……” “我什么也不是。”江星淡淡一笑:“只是一个不甘心被人无缘无故暗杀的人。一个要刨出根底的人。现在,你两位可以发动了,也要小心我的暗器,哦,你们可以赌我技术不到家。” 江星特意把哈托尔和谢勇及仆妇都留在外面,他绝意要自己洗刷自己犯下的错误。他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有如石人,似乎四周的变化,与他毫不相关。 武夷丹士开始移位,从道袍内拨出一把亮晶晶的短刃,是标准尺寸的锋利短剑。 中年妇人则向相方面移位,右手中匕首,左手暗藏了三枚梭形暗器。 武夷丹士到了桌旁,想掀倒八仙桌藏身,藏身桌后就不怕暗器袭击了。身动手动,迅疾绝伦。可是,仍然晚了一步。 八仙桌是被抓住了,也掀起了,但未能及时挡在身前,电芒一间即至,肉眼难以看清。 “嗯……”武夷丹士闷声叫。 “砰!”八仙桌倒了。 “乒乒乓乓!”茶壶茶杯跌得粉碎,茶水满地。 中年妇人本来已右移一步,正欲将梭形暗器打出,利用机会撞窗逃走,机会一纵而失。 “只剩下你一个了。”江星冷冷地说。 中年妇人心胆俱寒,脸色大变。 武夷丹士在地上抱腹挣扎,蜷缩成团像个刺猬,痛苦的呻吟声动人心魄, 右肋下鲜血染红了道袍的一大片。 “刀没开血槽。”江星漠然地说: “老道想速死,所以扳动留在体外的半寸刀锋。让气灌入创口,所以出了那么多血。” 与人拼命,必须抱有敌无我的决心,勇往直前,如果斗志一失,什么都完了。 武夷丹士一倒,中年妇人被死亡的威胁击溃了,脸色泛灰,嘎声说:“不要逼我,老道可以告诉你谁是主事人。” “你不知道?”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不是要胡家兄弟,割下在下的耳朵带走回报吗?” “我……” “你奉谁之命布局?南蛮人?”“这……魔佛曾杰。”中年妇人不得已吐实。 “胡说八道!” “在外面负责警戒的曾群,就是魔佛的族侄。” “大嫂,你把我自己公子看了扁了。”江星阴森森地说:“魔佛自命不凡,艺业深不可测,凶残而自负,肆虐江湖二十余载,他是益洲三江四水间的魁首,他从不与南蛮江湖中人结伙,他确是在本城逗留过,但却是被人引来的,引他来的人决不是对江常德城的青角鲨,而是你们的人。魔佛上了当,追踪魔佛的人也上了当,如果你们认为我自在公子脑子里只有豆腐渣,真的如此不济,今晚所发生的事足以纠正你的错误。说吧!你真的不愿招供?” “该说的本姑娘已经说了。” “可惜在下不相信你的话。” “你……” 江星森森阴冷,昏暗灯光下如同幽冥的鬼魅。 “你是自己把匕首丢下呢,抑或是等在下先用暗器击伤你活擒逼供?你是个女人,被男人逼供的结果你应该可以想像的。” “你不会得到口供……” “其实,在下已经得到想知道的口供了,只想由你的口中证实一些疑团而已。大概你想不得已时自杀。你死好了,这个社会有你不多,没你不少,在下会抽丝剥茧,把你们的主事人一个个揪出来,把匕首丢下!” 最后一声沉喝,把中年妇人吓了一跳,也许是心中太过紧张,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本能的反应,浑身一震之下,左手猛地全力向外一拂,三道电虹破空而飞,三把两头锋利的飞梭以全速连续向江星飞去。 江星早就默运战神不败体神功,从容向右迈出一步。 第一把飞梭落空,第二把掠过江星的左臂外出,第三把被他的左手轻轻托住了。 正文 72.觅踪 “我知道你是谁了。”江星松了一口气说:“我真以为你是个大嫂.原来是二十余岁的大姑娘,你的化妆易容术极其高明,难怪见过百变神梭曹英的人,对你的像貌人言人殊,各有各的说法,在下已经向贵主人接近了一大步;还给你吧,接着!” 飞梭抛起,不徐不疾向百变神梭曹英飞去。 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接抛来的飞梭,梭一入手,“去死吧!”娇叱声震耳,电虹反飞,将接回的飞梭重行射出,人亦随在梭后,手挺匕首疾冲而上,眨眼间使近身了,匕首行雷霆一击,是拼命的时候了。 小飞梭闪电似的到了江星胸口,他右手一晃,再次抓住了小飞梭,信手向前一抛。“铮!”清鸣震耳,曹英不敢不用匕首拨打折回的飞梭,太快了,反应出乎本能。 那飞梭被匕首震飞,而握匕首的手已被江星扣住了脉门,向下一按。 “哎……”曹英在粗野凶猛的压力带动下,被压得向下挫。右膝着地,整条 右臂已不听指挥,而且痛入心脾,小臂似乎骨头全碎了,匕首坠地。 接着,咽喉被江星的大手扣住了, 像抓住鹅的脖子,徐徐发力往上提拉 手被往下压,颈被往上提,这滋味真不好受,想嚼舌自杀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要你死。”江星阴森森地说:“我要破你气血二门,制你的手脚经 脉,再交给癞皮蛇的手下弟兄,他们的老大被杀,满怀怨毒,想想看,他们会如何向你报复?” “饶……饶我……”百变神梭曹英嘎声叫,语不成声。 “你饶过我吗?”扣喉的手略松:“谁是你的主事人?”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知道指示我的人,是……是琅琊公子周潇。” “我不能饶你,因为你今晚已第二次说谎了。” “我……我没说谎……” “你与武夷丹士所说的话,在下已听得很清楚了。他是买主,你们是商号,货物就是我自在公子。” 还未发现军师蔡静明的踪影,却遭到了狠毒的杀局。江星怒火中烧,冷厉的说道:“从现在起,我将以我的手段展开血腥的报复,你想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吗?” 岳州城,潇湘神女庙,上次的残垣断壁早已修复。高雅雍容的西门夫人以茶款待秋瑶瑶和白龙军统帅风自在,“西门阿姨,那就辛苦您了!” “瑶瑶不必客气,为民除害,求仁得仁,何苦之有。” “报,双头蛟高三求见。” “高三叩见秋大人,风大人和西门大人……” “废话少说,说事!” “小的按您的指示,和魔佛曾大爷已结盟,西门小宫主也已经到位,我们携手联合搜捕蛮夷人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嗯,你这次做得不错,下面你的任务就是全力搜寻他们的集结地,配合好西门小宫主……你的小儿子在风帅手里表现尚佳,本使绝不会愧待自己人。” “啊,谢谢大人您了……” “你去吧,自己也小心点。” 看着千恩万谢而去的高三爷,秋瑶瑶略略回忆一下,微微蹙眉:“阿姨,您可听说过泰洲有个姓蒋,身怀类似大密印秘法的高手?” 西门夫人思恃半响,转头吩咐:“芳儿,传讯给明静,速查。” “我依稀记得当年极北的莽山高原上,有个叫巴勒佛的和尚好像是练的此类秘法,有些类似玄阴真功,阴柔晦暗,出手无声无息,中者经脉逆乱,七天之内血气逆冲而亡,歹毒暴道。” “看来这个游龙公子不简单……我得去那边看看,阿姨,风叔,这边就拜托您二位了!” 亥时末,江星几人回到了客栈的小院。 小院江星的房内灯光朦胧,似指路明星,熠熠生辉。 “咦?我出门没点灯……” 江星一楞,随即做了个手势,凝气屏息,身影倏地一晃,疾冲而入。 “哎呀!星哥你这是……” 康兵圆乎乎的脸上惊骇万分,“嘘,是你这小子?你怎么来啦?”江星示意安全后,马夫和仆妇皆入房休息,跋涉了大半个晚上,铁打的金刚也会疲劳。 小胖子康兵等着江星,他在房里的椅子上都睡着了,却被江星的杀气惊醒,嘴里嘀咕着:“好冷,真的好冷。你没事了吧?瑶瑶姐还真是折腾人啊,搞那么多花样……咦?你后面怎么有个女的跟着?”说到最后一句,康兵突然提高了声音,盯着江星身后,满脸的惊愕。 在夜深人静的漆黑夜晚,突然听到这样的话,真是会吓得尿裤的。江星无奈地摊手:“认识一下,白灵呃……大侠,白大侠,不要见怪,这位是律察司的康兵,我的兄弟。” 他让开身子,一个黑衣女子安静地伫立在暗影中,窈窕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隐身了,只有明亮的眼睛发着隐约的光。黑衣女子无所谓地扫了康兵一眼,无动于衷地转开了视线,仿佛眼前的人还比不上一棵树更值得她看,康兵感觉旁边桌上的茶杯都比自己有面子。 “咦?不对……?” 白灵蓦地回头,倏然到了康兵面前,紧盯着康兵的眼睛,只差鼻子贴着鼻子了,一缕少女的幽香渗入,“阿……”康兵刚欲打个喷嚏,白灵手指轻弹,康兵僵住了,两眼圆瞪,张着大嘴说不出的诡异。 “白……” 白灵盯着江星,一字一顿:“他签了血契……他的实力不应该被签血契,怎么回事?” 江星冷冷地看着她,良久才说:“他和我签定了三生大咒。” “三生大咒?” 白灵古井无波的脸上掀起了巨浪骇涛,惊悚地看着康兵两眼中的鲜红符箓,许久,手掌摆了摆,隐入暗影中沉默不语。 “她可能对这个世界上的诅咒懂一点,你……” 哈托尔察言观色,发现了端倪。“再说吧!”江星沉吟一下,决定找个机会和白大侠好好交流沟通。 “呃……”康兵望望江星,又望望眼前的女子,眼珠咕噜噜地转着,却是没 说话。 江星敲了一下他脑袋:“不用瞎想。白灵是帝国暗龙卫的特使,派来支持我们的。” “嘶……老天,暗龙卫支持我们?什么意思?” “来,我们到那边说。” 江星回头冲白灵歉意地笑笑: “失陪一下。” 白灵轻轻点头,动作细微到几乎看不到。 江星把康兵拉开几步,康兵肚子不满,嘀咕着:“这小妞什么人啊?牛得跟我们欠她银子似的。” 江星压低了声音:“我就长话短说了:简单来说,这个小妞身上有一千两金子!” 想起秋瑶瑶安排的一系列任务,康兵摇了摇头,眼睛猛然发亮。天岚帝国的从九品武官、律察司刑案室的主管阁下毫不犹豫地说:“和以前一样,引到外边,做了她!金子咱俩六,瑶瑶姐四,怎样?” “那个臭婆娘又给你加紧箍咒啦?” 江星看着守口如瓶,态度严峻的康兵,冷汗直冒,半响无语。 “她要多少?……” 康兵苦笑了一下,随即露出坚毅的神色:“我不能说!我做事,你放心,绝对不会留手尾!云梦府律察司衙门也好,暗龙卫也好,谁都查不出!” “倒不是怕手尾的问题,那一千两金子本来就是给我们的。” “给我们的也不能放过……呃,你说什么?给我们的!”康兵眼睛瞪圆,眼底的血红符箓隐隐约约浮动着,嘴巴大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星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瑶瑶没跟你说?” “没有,哥啊!姐很忙……” “只要我们能抓住一个人,这一千两金子就可以安稳进袋。” “谁?你说!” 这一瞬间,康兵的气势堪称神挡杀神佛阻灭佛。江星相信,即使自己说出的名字是……哪怕是帝国的明皇这厮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抓人的。 江星心里暗自诽谤:瑶瑶你这个臭婆娘……康兵历来是风雨任你狂,明月过山岗的惫散性子,突然变成了家乡地球上跟借了高利贷似的建筑老板模样,听到钱就两眼精芒四射,炙热无比,可以烧糊了一江春水。 “哼!”哈托尔鄙夷地看着江星:“这不就是你择偶的标准……往自家搂钱的婆娘就是好婆娘……” “对呀!小哈啊,这是哥两世为人的经验,血和泪的总结啊!你小子以后找婆娘就得按这标准来,不然我揍死你。” 没理会哈托尔的漫天诅咒,江星嘀咕道:“康饼啊!你现在的贪财怨念真是太可怕了,你死了一定会变成财神的。” “星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好睡一觉吧,哥明天带你发财去!” 平静了两天,城内已恢复往日的宁静,除了听说富贵满益洲府的曾大爷家被强盗光顾以外,皆是风平浪静。 江湖人活动的地区已移至城外。有本地的人士在东郊北郊各乡镇,逐户查问外来人口和陌生面孔,第三天近午时分,有外来自备客船停泊在益洲府东南的南洲港茅草镇。这是洞庭湖口的有名渔港,不但是渔货的集散地,也是土产的转运站,却甚少旅客上下,进出的人,大多数是商贾与粗豪的吃水饭人物。 这艘奢华的三桅客船泊岸后,仅仅下来了数十位采买的仆从,令码头上的相关人士十分诧异。内河航行远远要比海航轻松舒服,但也得下来透透气,活动活动,起码得看看当地的风景吧。 资江上游安化县西北大江中流,有一连串沙洲,有一座最大,上起南县称乌嘴,下接澧水称之为乌头,总称乌洲,所以这段江面土著们称为乌江。乌洲连绵数十里,把江水分为三四股分流河道,本身也是林林总总数十个小洲。 这个洲上有几座小村,芦苇间杂树丛生,野花缤纷,各种水禽种类繁多,不仅可看到鹊群,有时可捉到十余斤重的天鹅,七八斤重像大雁一样的鸨。 洲西北的那座三家村全是猎户,以捕猎水禽为生。最北面的一家门前有一座广场,四周栽了不少杨树。这天清晨时分,宅中人尚未起床,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声震九霄,把在天空盘旋的大群水禽,惊得急鸣四散而飞,惶恐不安。 沉重的木门开处,闪出一个手挟连鞘长剑的中年人,展目四顾,眼中有惊讶的神色,用目光搜索四周的动静。 左侧不远处的杨树后,踱出蓝袍飘飘的江星和康兵,脸上涌起令人莫测高深的笑容,背着手从容不迫,一步步向大门接近,那雍容的气概,真像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你是谁?”中年人惊问。 “老相好。”江星悠悠笑答:“在下是小秀姑的老相好。说难听些。是她的恩客或者嫖客。老兄,相烦通报一声、她不会拒绝接见在下的,在下年轻多金,是个能付托终生的最佳人选。” “咦!你……你是……” “你应该知道在下的来历与来意。” “我要见你的主事,有一笔帐要算,贵主事是哪座庙的诸天大神佛?” “你……” “你们知道本公子的来路?”江星探口气,最好能知已知彼,可别弄错了对 象。 “你就是江湖中三公子之一的自在公子?” “晤!有意思,那就不会错把冯京当马凉,双方都找对人,领路。” “你做梦……” “呵呵呵,能在梦里遨游天下,美妙无比。但你的主事可不会这么想?” “哗啦” 门开了,从内涌出四个人,其中就有改了男装的小秀姑,和扮刘老头的人,手中赫然握着那根两尺二寸的假箫,另两人皆年约半百,长像凶厉极为健壮,所有的人皆带了兵刃。 “真是你!”扮男装的小秀姑骇然惊呼:“咱们在常德地区的人全部神秘失踪,必定是栽在你手下了。” “对!所以在下能找到此地来。”江星以哈托尔非常鄙视的风骚模样笑吟吟地逐渐接近:“在下人来了,当然家当也带来啦!小秀姑,你也未免太无情无义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就算没有做成夫妻,也是缘份不够,可你也太绝情了。你一走了之,找得我好苦。你们一哄而散,故意乔装打扮分道各奔东西,在下真不知该往何处追才好,几乎打消再与你共度良宵的念头。现在好了,在下总算找到你了,你愿跟我走吗?” 五个人两面一分,一言不发便布成半弧阵势。 “铮”,一声剑鸣,小秀姑第一个撤剑。刘老头的假箫举起了,身躯笔直,老眼不再昏花。 最左侧那位凶猛中年人,手中的蜈蚣钩沉重无比。最右侧的那人双股渔叉毫光闪闪,显然十分锐利。 江星示意康兵退后掠阵,他站在三丈外,看着小秀姑几人如此阵势,神色渐冷。一声剑吟,江星拔剑出鞘,遭遇高手围攻时,棱刺显得太过短小,杀伤力单薄,他特意准备了长剑,本来是用砍山刀的,却被哈托尔以其杀伤力太过凶残,恐官府难以辨认首级,没有奖金为由制止了。 “针魔,你好毒;可惜太聪明了,聪明过度的人常会做出笨事的。”江星左手一扬,亮出三枚子午阴阳针:“还给你,你有什么废话好说吗?” 针魔以行动作答复,挺剑碎步欺进。 五比一,五个人无一庸手,暗器更是歹毒霸道,没有理由害怕。 江星一声长笑,身形暴起,鬼魅般向后远退出三丈,三两起落便没入芦苇深处。 在这种人迹罕至,鬼打死人草高丈余的地方追逐一个人,不仅是白费工 夫,而且随时受到袭击的危险。 搜遍了四周半里方圆所有的隐密角落,五个人一直就不敢分开搜索,五个人心事重重,忧心忡忡地向不远处自己的茅屋走去。 其他几座茅屋的人,早已关门避祸,静悄悄地声息全无,门窗紧闭不见人踪。五男女鱼贯而行,刘老头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说:“那家伙决不会一走了之的,在这里等他明攻暗袭,绝对讨不了好,咱们必须立即离开。” 挟双股叉的人走在最后,哼了一声反对说:“不要被他的名头吓住了自在公子?咱们五个人足以埋葬了他,在此地与他决战,总比离开后被他跟踪搏杀好得多。” 握着蜈蚣钩的人也反对撤走,大声说道:“对,那家伙久走江湖,是追踪的能手,咱们一走,必须分开觅地藏身,那就……” 身后不远处,突然耳边传来江星冷酷的语音:“那就在黄泉路上没有伴了”, “哎唷……”挟双股叉的人狂叫着向前一栽,全无预兆。 “嗯……”手握蜈蚣钩的粗壮大汉的上身一挺,吃力地止步,艰难地转身。 江星出现在后面两丈左右,剑并未出鞘。 “你……”手握蜈蚣钩的人嘎声叫,全 力将钩扔出,身躯也随之向前扑倒。 变化好快。人影冉冉而至。 针魔大喝一声,三枚子午阴阳针针向 急速扑来的江星射去,针出手人往侧方伏倒,滚入草丛。 江星从掷来的护手钩下方穿越,恰好接住倒下的蜈蚣钩主人,再长身而起向侧扭移,三枚子午阴阳针,全射入蜈蚣钩主人的背心。 江星丢掉挨针的人,一声冷哼,长剑 出鞘,但见电芒一闪,疾驰而去,那位挥剑扑来的人一剑走空,自己的胸口却被电芒剖开了一条尺长大缝。 同一瞬间,假竹箫吹出一枚化血吹针,射向他的小腹,速度惊人。 一连串惊险的变化;几乎在刹那间连续发生,所有的反应皆出于本能,各自出手攻击忘却生死祸福,每一举动皆冷血犀利,生死倏关。 正文 73.追击 这瞬间,江星陡然发现自己的处境极 端危险,以往的生死经验告诉他,他已面临可怕的绝境,对方没有和他凭修为决一死战的打算,而是要用娴熟的配合及可怖的暗器大阵来对付他。不论他向一方冲杀,皆会受到出其不意的三方袭击和阻绝,对方却不会误伤自己的人。 针魔几人暗自凝神屏息,皆阴森森地凝视着他,那无边的杀气,和震慑人心的强悍气势像怒涛般向他集中汹涌而至,死亡的恐怖一阵阵向他作无情地袭击。 如果他心怯,必定在这种慑人的气势下崩溃,任人宰割陷于死境。 他不是一个易于崩溃的人,相反地,他凝神内敛,吸口气功行百脉,战神不败神功提升到极致。生死关头,求生意志强烈的人,会突然爆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潜能,浑身发生神奇的变化。 江星在刹那间,发出一声怒极的暴虐长啸,身形一滚,剑芒疾闪,“啊啊啊!”血如瀑布直泄而出,赫然剖开了挥剑人的胸膛,余势未尽,满身血腥地出剑猛扑刚吹出化血针的刘老头,地上的人体倒在血泊中,还在微微地抽搐着。 就在那一扑之下,未能完全躲开吹针的袭击,吹针贯入他的左胯外侧,总算避开小腹要害被贯入的危险。 剑芒如匹练排空而至,好似九天雷霆,轰然劈下,骇世惊俗。 见到这恢宏凶猛的一剑,惊悚的刘老头绝望之极,他已没有机会重装吹针,箫离开嘴唇,出于本能地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咻咻咻”箫影密布,如同茂密的森林,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疯狂涌到的剑山,罡风烈烈,内力修为十分惊人。 剑箫的虹影在刹那间接触,可是,并未传出兵刃交击的接触碰撞声,箫是特炼的紫铜合金所制,注入神功内劲,挡刀剑绰绰有余。 箫没有挡住剑,就在电光石火似的霎那间,剑虹突现扭曲的光影,硬从箫影的空隙中突入,疾闪而过,人影乍分。 瞬间的接触,胜负已分,生死已判。 “嘭”的一声响,江星扑倒在地,脚跟用力蹬地,人已远出两丈外,再奋身一滚,便来到康兵所在的大树背后,“我没事,先去问口供,他用的化血吹针应该来自蛮夷人的苗族”, 江星制止了正欲查看自己伤势的康兵,示意道。 康兵点了点头,眼底泛起了幽幽的暗红色,冷冷地抬脚走向战场。 刘老头向前冲出八尺外,紫铜箫无力坠地,他止步消去冲势,双手抱住左腹下方气海部位,慢慢身躯前俯,想叫叫不出声,大量的鲜血从手掩处渗出,有如涌泉。 “该死的!你……你竟然敢……废了老夫修为?” 刘老头脸色腊黄,嘶哑凄厉地吼着。 终于,摇摇晃晃向前一栽,手脚开始抽搐。 他的气海已被贯穿,一身惊天修为化作虚无,一切努力和野心都似落花流水,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静止了,似乎时光也静止了。 血腥触鼻,深秋的阳光毫无感情地照射在三具尸体上,阴冷斑驳。 沉寂中,最后传出几声濒死者的痛苦呻吟,然后重归寂静。 这就是人的最后归宿。人活着,千艰万难,用尽心机伤害别人,不择手段使自己活下去,活得安逸幸福,活得有权有势有名有利。 一旦死了,什么都不存在了,而人总是要死的,唯有传说中的神仙例外。 死亡的打击凶狠而残忍,三个人死亡在片刻中完成,死神的脚步过于快速。 针魔是个最聪明的人,而且走在中间,为人机警,她身法也快速绝伦,发针之后,本欲拨剑参与剿杀,随着手持长剑之人和刘老头的芨芨可危,见到江星如此的彪悍凶残,心神骇然,手足冰冷,心一横,猛然疾速脱离斗场,逃得性命极为幸运,根本不敢留下来查看结果。 这个小洲长约数十里,任何地方皆可藏身。 只是想离开却有些困难,没有船就插翅难飞,除非她深谙水性从水里游。 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丽女郎,在深秋里冰寒刺骨的江水中凫水……? 想起那副情景,针魔小秀姑打了寒战,不再作这方面的打算。 江星其实对针魔深深地忌惮,不然就不至于滚到树下藏身。她是江星出道以来,暗器术上能和自己媲美,甚至是隐约高出一分的强劲对手之一,且手段犀利狠毒,布局精微阴险,天生一条至毒的美女蛇,她不死江星寝食难安。 江星见到针魔逃逸战场,却鞭长莫及。因为吹针贯入左胯外侧,来自蛮夷人的诡异针毒见血即化,随血液的勃动而流向心脉,血液起了特殊的变化。 如果他再猛烈地活动,针毒的流动必定加速进入心脉,那时就是云苏的祖师奶奶亲自赶来也会回天乏术,所以他不得不断然脱离现场,先求自保。 这就短暂的片刻,仅离开现场不足二十步,江星已经感到渐渐不支了,头脑开始昏眩,手足阵阵发麻。幸好他已经知道吹针的毒性,早已备妥解药。 在宽阔的大树底下,江星警觉的查巡一番,除了刘老头隐隐约约的低嚎哭啕声,一切正常,心底没有警兆。他于是藏好身躯,强提真力从包囊中取出解药吞服,待得药性化开片刻,方有余力取针。 江星的估计完全正确,确是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化血吹针,暗杀的霸道利器,夺命的死神一刺。 外长三寸,后面有斜漏斗形的柔软尾翼,吹射的有效威力距离,可达箫长的二十至三十倍。刘老头的真名号是飞魂箫潘东,他内功火候极为精纯,以内力吹针,在百尺外行刺百发百中,毒性猛烈,如无对症解药,一个对时呜呼哀哉,非常毒辣。 江湖上见过飞魂萧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仅仅有传说他是南方人。不论黑白道朋友,皆恨之切骨。针上的化血奇毒一入心室便注定非死不可,而不管击中何处,奇毒抵心室仅片刻工夫,即使射中下肢,结果亦是如此,唯有死亡的时刻差别。 江星虽备有解药,但也感到萎靡不振,手足无力,看来短期间难以复元。 “星哥,问了些东西出来了…………” 红着眼睛,冷酷阴沉的康兵不停擦着手上的鲜血,仿佛是要擦去漫天的阴霾。 等到了未牌初,江星终于恢复大半精力,顿感饥渴交加,是离去的时候了。 回到现场,加上飞魂箫潘东,四具尸体已经僵了,遍地血迹斑斑,而且血腥引来了大批苍蝇,血腥令人作呕。 收捡现场,重要的是他们的包囊,从康兵的眼神就能看出收获非浅。沙洲上容易埋人,康兵用双股叉挖坑,流了一身汗,气喘吁吁地将四具尸体掩埋妥当。 这是江湖好勇斗狠的人,无言的结局,最后的归宿。沟死沟埋,路死插牌,不需要墓碑,也不需要凭吊,也许茶余饭后,把酒言欢之时有人会想起依稀的名字,模糊的那段时光。 他们俩到了另一座渔村,饱餐一顿开始觅踪追击。 江星和康兵不需向村民打听,算定针魔决不敢露面与村民打交道,丧失了面对战场勇气的人就如老朽的虎豹,没有了利牙。 再次回到现场,顺着针魔逃走的踪迹追踪。他和康兵都是追溯踪影的高手,在这种荒僻的沙洲上,不难分辨不久前遗留下来的人踪兽迹,在江星和康兵的眼里如同白纸上的墨迹,鲜明醒目。 一个时辰后,他俩看到里外的天空中,水禽一群群向四面八方惊飞。而在他脚下,有火鸡和野鸭的残骸羽绒,且过细心的掩埋,仍难逃过他俩的神目。 “你吃饱了……”江星向水禽惊飞的方向 喃喃自语,嘴角噙着令人心悸的冷笑:“嘿嘿……你一个大姑娘,大白天岂敢在水里跳?……那我就认了……可惜……你太聪明了,聪明过度常会犯下错误做蠢事,你该尽早抢一艘船远走高飞的。 也许,你以为我被化血吹针击中要掉老命,不需急急离开吧!” 晚霞满天,暮色四起,天色开始黯淡。 沙洲上水禽的数量大得惊人,似乎漫天皆飞翔着各色各样的水鸟、大如鸿雁,小如水凫,皆成群结队在天空下翱翔,觅食,也在寻觅可栖身的临时窝巢。 在沙洲西端的一处凸起的小河滩上,岸上搁了两艘竹筏,那是捕鸟者或是捕鱼人运送猎物的输送工具,一旁还搁着五六只方形的大鸟笼,柳枝编制,相当扎实,分为两处堆放,笼内没有鸟。 针魔像幽灵般从芦苇深处钻出,飞快的踏上河滩,奔向两具竹筏。 刚拖起竹筏,正想拖至二十步外的水里,只要推入水中,就不怕有人追来了。 岸后堆放鸟笼的地方,突然现出江星的削瘦身影。 “美女,你才来呀?”江星满脸含笑,一步一歪,流里流气的接近河滩:“想往对面的广兴州走?不错,广兴州靠山弯水很偏僻,的确容易避人耳目,很宜于藏匿。 但北面水道比南面水道凶险得多,你一个纤纤美女操纵得了这艘竹筏吗?要不要在下助一臂之力?我很喜欢助人为乐的,尤其是美女哈哈!” 针魔脸色大变,那娇艳动人的面庞突然失血,变得苍白青灰。那一身男装沾满草屑沙土,憔悴窘迫,真像个穷苦的猎鸟人,如不是佩了剑,真不像个武林高手。 “你……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她吃惊地问道,心底一片冰凉。 已经没有退路,她必须用筏子来逃命。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二十余步距离有如万里之遥,她决难快得过同样是暗器道高手的自在公子。 “是呀!怕你被水猴子捉去做母猴子,这里有这个传说哦!”江星笑吟吟地站在两丈外说道,春风和熙。 针魔一颗心猛然向下沉,江星那种邪笑本来很轻佻,下作,虽则令人感到几分莫测高深。 但在她眼中看来,这种笑毫无轻松舒适感,相反地可怕极了,那是猫儿对放在爪前的老鼠的笑,豺狼对爪牙前小羔羊的笑,残酷阴森。 “铮”一声剑鸣,针魔咬牙切齿,拔剑出鞘,摆出了暴虎凭河姿态,她确是凭河,身后就是大江浊流滚滚的乌江河道。 “你一定还有不少子午阴阳针,只要一根刺入心房。”江星的神色似乎更友善了:“也许你仍有杀死我的希望。我想,你不会把杀死我的理由和盘托出,是不是?” 针魔的剑向前一引,剑尖升至攻击部位,脸色肃然凝重,左手五指半屈半伸,轻轻的舒合,呈现反射性的颤动。 “嗯,你不说话,但你会说的。”江星的 手掌在身侧自然地下垂,无意拔剑:“你并没有与在下拼剑的打算,因为你的剑术造诣不登大雅之堂。 你主要的杀人手段是用子午阴阳针出其不意的行刺,或是布下诡局进行阴险的谋杀,你干的是江湖中最卑鄙最下贱最可憎的行业。所以,我也要用暗器来对付你。” 针魔没有回答,她双目紧紧盯着江星的眼神,一动不动。 “我所站的地方,是你的子午阴阳针最具威力的有效射程。” 江星仍然微笑:“不要紧张……机会不可错过了。” 两丈,固然是子午阴阳针针最具威力的有效射程,更是丧魂引的致命距离。丧魂引比针稍稍要重,劲道更凶猛。因此,双方皆怀有浓浓的戒心。 双方的煞气神意,已在作震慑对方心神的凶险纠缠。 双方的劲气和杀意,皆达到水盈欲泄的爆发边缘,任何极微的变化,皆可能诱发突然的、可怕的、无以伦比的狂野袭击,不发则已,发则惊天骇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别的可能。 “我已获得不少重要线索。”江星不急不徐,继续发话,不在乎因为说话而分神:“已经不需要太多的口供,留不留活口已经无关紧要,百变神梭曹英和飞魂箫潘东已经说得太多。 他们不说不行,因为比死更凄惨更煎熬的遭遇,令他们心神意志完全崩溃了。你呢?你对自己的遭遇曾经估计过吗?” 针魔面无表情,眼神一动。剑慢慢发出龙吟。 “你的内力修为火候很纯。”江星徐徐向左移动半步:“不然决难用细小的针杀人于三丈内。这五六年来,你从未失败过,死在你冷血谋杀下的人太多太多了。我想,如果我要是选个良辰佳日把你放到燕淮河公开拍卖的话?你猜,有多少人会来竞买?价钱高到何种程度?如果将你……好!利害。” 就在江星说话分神的瞬间,一枚子午阴阳针已一闪即至,他恰好斜移一步,针擦右肩而过,险之又险。 “从暗器一道来说,你真的很不错,深得暗器三昧。”江星神色依然保持轻松:“有些暗器高手十分自负,自命不凡,指名攻穴或专射致命要害,认为这是了不起的绝技。可是,这种人失手的时候也多,甚至因此而送了自己的老命。 你与我真是臭味相投,棋逢对手半斤八两。暗器发出,只要能击中,不管是不是要害,中了就成功了一半。只要能射入人体,射中何处并不重要。所以这些年来,你我都活得风调雨顺,悠哉游哉。但今天,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个人从江湖除名,或者是从阳世间消失。” 针魔开始移位了,小心翼翼的,因江星的移位而不得不移动采取有利位置应付逆势。 “你最好把剑丢掉,身法定可灵活些。”江星徐徐移动发话:“妄想用剑挡击暗器的人,定是天下间最可笑最可怜自作聪明的蠢牛笨猪,这道理你应该懂。我给你收剑的机会,保证不会乘机给你一击,哦,我的人品还是很高尚可靠的。” 针魔引诱江星拼剑的计谋落空,只好乖乖地收剑入鞘,她感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掌心沁出汗水,这是不吉之兆。 证明她心中已有激动,手有汗,一定会影响发射飞针的力道与技巧。 当然她志不在与江星拼剑,只想借交手而造成发射飞针的机会。 江星绰号称自在公子,剑法与天下间名门大派的正宗剑术有异,几年来江湖中还没听说过有击败他的名人高士,与这种人拼剑,简直在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 “不要逼我。”针魔收剑入鞘,干脆将剑解下丢掉,已经没有用剑的任何机会了:“放过我,从今以后,决不会有人暗杀你,除非你自己结下的死仇大敌不放过你。” 她哀婉的请求着,双眼盈盈欲滴。 “是你在逼我。”江星不为所动,冰冷的'说道:“易地而处,你会不会追根究底?咱们都是玩命的人,不弄清楚怎能安心?天天担心有人暗杀,尤其是要面对一个精通布局的暗器高手,不发疯才是怪事。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呔!”没有了缓解的余地。针魔清叱一声,双手连挥,用的是满天花雨手法,针雨控制了两丈余正面空间,势如狂风暴雨。 人影冉冉而退,在针雨到达之前飘退,沉重的人体,却轻如落花飞絮,退势似乎并不快,但其实比针的速度要快些。 正文 74.冷酷 江星身影恍惚如魅影,浮飘出三丈外,针雨也纷纷势尽劲消坠地,虽则仍有些向前飞行,但已经无法伤人了,双方的距离已拉远至五丈以上。 针魔绝望了,毛骨悚然,手脚冰凉,转身撒腿便跑,以全速向水边飞跃。 “哈哈哈哈……”狂笑声震耳,逐渐 到了身后。 “魔鬼!你去死吧!”针魔突然转身怒叱,第二批针雨再发,漫天“咻咻咻”声,数量比第一次更多,劲道更惊人。 可是,当双手的飞针破空飞出时,她心中一跳,脸色骤变,知道完了,心 向下一沉,浑身发僵。 已追至她身后三丈余的江星,猛地向前一扑,就在他身躯贴地的刹那间,右手疾扬,电虹已经以令人肉眼难辨的奇速,到达针魔的胸口了,两人是暗器道的宗师级人物,每一步动作都有自己的盘算,但这次她和江星似乎配合得天衣无缝。 针魔寒彻透体,她已无法闪避,仅靠本能地勉强扭动身躯,丧魂引长驱直入,贯入右胸下方,浑身一震,如中电殛。 针雨从江星的背部上空呼啸而过,全部落空,有几枚几乎贴着头后骨飞飙而过,危机间不容发。他是在对方飞针出手后再向前扑倒、然后发射丧魂引的、丧魂引竟比飞针还快了一息,就在一刹那胜负已分,计算之精,妙到毫巅,江星自己也很满意,看来哈托尔所授的战神不败神功确实是神奇玄奥。 丧魂引在江星神功催动下,发后先至,难怪针魔连闪避的机会也未能抓住,仅来得及扭动身躲过胸心要害被丧魂引刺入的凶险,生死间不容发。 江星蓦地一跃而起,大踏步上前,针魔双手捧胸,转身踉跄奔向江边。江星徐徐尾随,大声说。“你想死在水里,办不到。” 针魔脚伐零乱,但仍向前奔,快到达水边了。 “事关在下的生死,在下不能怜悯你。”江星脸色冷硬,他的语音逐渐沉重了。 针魔痛得浑身颤抖,脚下渐慢摇摇晃晃。 “在下如果找不出你们的主事人,你们的主事人将不断派人暗杀在下,我在任何地方都得防备有人偷袭暗算,喝口水也有可能中毒死亡。因此,在下不会善罢甘休,必须要除去隐患。” 针魔快跄跄踉踉到达水边了,跌倒又重新挣扎着爬起。 “敢于暗杀在下,而又能派出大量手下,设下周密的陷阱,这人定是了不 起的枭雄。在下与他之间,只许一个人活着,死而后己。”江星的语音坚定有力,震耳欲聋,充满自信:“擒贼擒王,不擒杀主脑,在下睡不安枕。” 针魔兀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江星,痛疼不堪的脸上却扬溢着骄傲的神彩:“你作梦吧?他是天上遨游的雄鹰,必定会站在九重之巅……” 她终于距水际仅一丈左右了,猛地向前一扑,江星急步上前,一把抓住针魔的右臂猛地一拖一带,针魔发出一 声痛苦的呻吟,摔倒在滩岸上,身躯一阵抽搐,仰面朝天,曾经美丽的面容逐渐枯朽,手脚渐松。 “在下不能对你仁慈,你钟情的男人是谁?。”江星两眼炯炯有神,身体站得笔直:“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才会救你。” 针魔忍住痛疼,张开失神的双目,死死地盯着他。 “我不能告……告诉你。”针魔终于说话了:“我……我痛得受……受不了,补……补我一剑,我……我不怨……怨你。” “不!”江星语气坚决:“我要知道真象!江湖上口碑上佳,实力雄厚的三大暗杀集团,九重楼、一线天、修罗会。告诉我,你是属于那个集团的高手刺客?是你喜欢的男人让你来杀我?” “我……我不……不能……” “在下好不容易获得你这位重要人物,你不说我决不会罢手。”江星凶狠地说道:“即使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公布天下,把江湖人士请来验看。必定会有人认出你的本来面目;找出你的根底来。” 针魔欲言又止,最后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昏厥过去了。 “怎么样了?” 形势已定,康兵走了过来,江星抬头,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抱着黑貂在远处忽隐忽现,沙洲上的风凛冽袭人。 “这个针魔挺不好对付,哼!她必须要招,否则我不会让她死得舒服……” 江星暴虐猙狞的面孔令康兵心悸,为针魔感到悲哀,连想死都做不到了,真正是人生惨事。 针魔醒来时,星斗满天。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座猎鸟人歇息的草棚内,一旁点着一根松明,身侧坐着悠闲的江星。 她也发觉自己身上仅穿了亵衣,胸口被用衣带做的伤巾包得紧紧地。 “我不会感谢你救我。”针魔虚弱地说:“干我这种行业的人,守秘是最基本的条件。我是此中高手中的高手,你不 可能在我口中到得什么。” “我知道你很勇敢。”江星阴森森地说:“心肠也够狠毒,人总会有弱点,在 狠毒的反面,必定隐藏着软弱的缺憾。黑道煞星南霸天许棠就怕蛇,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屠狗,但见了一条小小的草花蛇,便会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发僵,这就是他的弱点。我不会用残酷的手段向你迫供,因为在我看来,一个动了感情的杀手就不再是合格的杀手了,尤其是你这样卓尔不群的女杀手。 你做每件事、说的每句话、甚至是穿的每件衣裳都会考虑那个男人的感受,要不是你心有牵挂,我们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江星脸色缓和下来,怜悯地看着针魔:“如今这世道做杀手难,做女杀手更难,更何况是一个动了真情的女杀手……” “呵……想不到自在公子还是个感情专家,我……我不会……说的。” “哦,真的?还有别的办法呢。” “你在白……白费工夫。” “咱们走着瞧。”江星诡异的笑笑说道:“这附近隐蔽得很,我有的是时间。” 午夜时分,针魔开始发高烧,她已陷入昏迷境界。 当针魔神智稍稍清醒时,看到棚外的江星,正悠哉游哉哼着小调,得意洋洋在烤野鸭。 “给……给我水……”她虚脱般低叫。 “好,水来了。“江星满脸笑容,欣然说道,将已半熟的野鸭移至火旁,穿鸭的树枝在三脚架上放好,拿过棚侧由村中买来的陶水罐,另有一只碗。 “喝吧!”江星扶起她的上身让她喝水:“水没煮开,喝坏了肚子概不负责。” 针魔一怔,她苦涩的低下头,不能不喝,喝了一大碗水,“谢谢”,江星恍然未闻,放下她,重回火旁烤野鸭。 “嘘”,针魔出了口气,又陷入了昏迷中。 “你……这是问口供?” 火把的恍惚明暗中,黑影亭亭,衣袂飘飘。 江星抬头看了看宛如精灵的白灵,抢过康兵手里的酒囊,大灌一口,砸了砸嘴,诡异的笑了笑“她马上会发高烧,会胡言乱语,当然,也许会说些心底的小秘密……那就看运气了”。 沙洲的秋夜寒气堪比寒冬腊月,冰冷澈骨,松明火把有渐渐熄灭的迹象。 “有据可查,她就是只为花红不问缘由的冷血杀手,她本就该死!只是军师蔡明静的线索在她身上而已……” 康兵已经打起了哆嗦,江星不得不耐心解释一番。 “你问问她,会不会你说的那种搜魂之类的邪法?你这么对付一个女人确实是不怎么人道……”哈托尔也看不下去了,一脸的鄙夷。 江星勃然大怒:“他妈的我做事要……” “啪” 寒风拂过,江星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印,纤细秀气。 “下次听到你骂我,废了你!我直接去找龙王请罪” 冰冷澈骨的雪花飘散在空中,人影杳无踪迹。康兵目瞪口呆,朦朦火光中见江星的脸色如夜色一般的幽黑,“星哥……?” “嗯,没事!哈哈,不就是一巴掌嘛?你知道不?这叫美女赏脸……” 看着兀变脸色的江星,康兵木木的点了点头,美女赏脸就是打脸?那万一她以身相许不得…………康兵看着江星脸上的巴掌印感到阵阵的寒意。 天亮了,针魔缓缓醒过来了。 她浑身开始发烫,脸红如火,嘴唇已出现干裂现象,体内正常的五脏六腑都有枯竭的感觉。 “救我……”针魔心神崩溃似的叫,“请……请给我找……找郎……郎中……”针魔用恳求的声调说道。 “老天爷!郎中肯来吗?你在妙想天开。”江星若无其事地答道。 “那……那就带……带我到……到县城医……医治……” “你这鬼样子我敢带你走?准备打官司吗?” 江星奚落道。 她的情形真够狼狈的,只穿了亵衣裤,中衣下面一塌糊涂,臭味冲人欲呕,大男人当然不会不避嫌照顾她,像这样抬入县城,官司必然打定了。 “我……我快死了……” “你本来早就该死了,不用埋怨啦!” 这时的针魔,已经不是含笑杀人的女杀手了,而是一个被高烧折磨得意志快崩溃的普普通通女人;高烧少不了昏迷,昏迷少不了恶梦,恶梦少不了呓语,呓语难免会泄露久蕴于心底的秘密。 江湖中的朋友刀剑在手,一言不合杀机怒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不皱眉,动起手来生死皆置于度外。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不怕死,不怕死又何必活着?英雄就怕病来磨,被病一拖,勇敢的人很可能就会变得多愁善感,心智脆弱,这可是地球上的犯罪心理学,亦是江星从事行业的必修课程。 病,就是针魔的弱点;世间大多数的人皆有这种弱点,平常得很。 “救我……”她崩溃似的叫。 “我已经在救你,可惜我的金创药不太灵光。” “那你……我……” “你不要紧,大概还可以拖三天,我会等你断气,我会把你埋葬在沙洲上,立不立碑?” 针魔大叫一声,又昏厥了。清醒时,已是秋阳高照,可没有一丝暖意。这一夜,她受够了。 从天亮到如今,除了水,江星根本不理睬她。她只剩下一口气,人已经完全走了样。 “你……你没……没替我换……换药、”针魔用模糊颤栗的语音说道。 “我的药用完了。”江星泰然地说,在棚外伸展手脚,一旁搁着夜间猎获的 两只大雁。 “你……我……我……把我杀了吧!” “我对做凶手毫无兴趣,我只等着你断气,埋了你好拍拍手走路。你知道,要一个男人来照料女病人麻烦得很呢。” “我……” “告诉我,你贵姓芳名呀?也许,我会替你立一块墓碑,刻上你的芳名,好让你喜欢的人来拜祭。呵呵!不要谢我,人死留名,应该的,。” “救救我……” “还没到时候。喂!你不是姓针吧?” 江星毫不为动,笑容可掬的说道。 “我……我姓林……林小贞。”针魔终于崩溃了。 “哪个组织?” “修……修罗会……”她的神智已陷入恍惚境界。 “贵会主是……” “火麒麟蒋百石。”这次她答得最清晰。 “啊?怎么会是他?星哥,火麒麟蒋百石传闻是云岚大陆三散仙之一的苦行僧仙佛昙大师的弟子……” 康兵惊讶不已,要知道苦行僧仙佛昙大师乐善好施,慈悲为怀,他可是当今江湖中白道和侠义好汉们的精神领袖,没有之一。火麒麟蒋百石亦是泰洲地区白道中的领袖人物,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亦属江湖中扛鼎人物之一。 江星摆了摆手,继续追问:“哦!我带你去找他,怎么找?” “在……泰山的泰……泰安……庄。” “谁出的花红要你布局杀我?” “没有花红……” “百变神梭曹英怎么说是南方蛮夷人?” “她……她只知……知道一边,她只接……接受我的差……差遣。” “哦?还有几边人?那你说” “是游龙……公子,还有蛮夷人的花甲族……军师指明要你……命” 江星大出了一口气,终于柳暗花明了。身后寒气袭人,白灵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一声不吭。 “你们修罗会怎么会和蛮夷的军师蔡明静搅和在一起的?” “琅琊公子谢飞牵……线,游龙……公子……是会主的……少爷,他也要杀你……所以……没收花红” “他妈……免费赠送啊!败家子!” 康兵鄙夷地看了看江星,叹了口气 “蛮夷的军师在哪里?” “约的是……益洲府……南洲……港” 针魔忽地呻吟一声,又陷入了昏迷。 江星把针魔安顿在小镇的客栈内,留下足够的钱,匆匆踏上南下的旅程。 云梦南方泛称湖南指云梦泽的益州,昌洲等少数平原地带;湖北,则指云梦州岳州荆州诸北岸大埠。 两地的风俗、民情、贫富,都有很大的差别,甚至湖北人说话,湖南人听 不懂。 打起架来,通常湖北人要表现得勇猛彪悍些。 湖南人碰上湖北汉子,宁可采取吵架而不想打架,吵起来你我都听不懂,呼啦呼啦各骂各的,不伤感情。这均表示益洲府是一座最复杂的大城,海运酒运的中心,商业鼎盛,比两座首府(云梦洲,岳州设两市政使司)更 繁荣,更富裕。 毫无疑问地,这里也是牛鬼蛇神的鱼龙混杂之地。 人口急剧膨胀的结果,是贫户愈来愈多,挺而走险的人,也日渐增加。当 然,为非作歹噬人自肥的人,并非完全是贫穷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垃圾;有城镇村落,就有地痞流氓;决无例外。 京口释在西门外运河旁,通常把这里称作清河码头,相当热商店,市肆林 立,墙桅如林。由于位于城外,所以没有夜禁,旅客不受拘束,因此有此地方通夜营业,什么希奇古怪事都可能发生。 京口客栈是一座口碑不怎么好的二流客店,落脚的旅客品流复杂,藏龙卧 虎,蛇鼠同穴。 江星落店已有两天,住房在三进院,是一间有外间的上房,他的身分付得起食宿费。 暗龙卫,对内称铁血卫,每一个人都是可独当一面,武功超绝的密谋全才,绝对冷酷无情的杀手,他们只对自己的领队负责,这也保证了组织的独立性。 天下各地那些油水喝得太多大肥的大官小官,各地雄霸一方为富不仁的大豪大户,一提起暗龙卫三个字,半夜三更也会从恶梦中惊醒跳起来。 他们也是化装易容的专家,但名号却不变,相貌随时随地更改,所亮的名 号却始终不变。那些横行天下的江湖大豪大霸,也是暗龙卫盯梢追踪的对象,只要他们有不轨的图谋或蠢动,格杀令会很快地颁发下来。 连权势滔天的皇亲国戚,勋贵豪门世家,也对暗龙卫怀有极高的戒心。 益洲府城的东侧近淮山处,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园林大宅,院墙高有丈二,而且墙头有荆刺防护,院门楼如牌坊神气得很。 院门大开,两盏门灯在微风中摇晃,笼外有四个朱红大字:唯心清明。 正文 75.消息 这是益洲府本地富绅向广向二爷的宅院,由向大爷亲自命名为“明庄”,向广兄弟二人,大爷向荣自幼聪穎好学,于天岚十四高中进士,一手锦绣文章深得翰林院大学士范正大人的赞赏,仕途通达,如今是益洲府副政使兼学正,主管一洲的教育学事,位高权重,桃李满天下。 二爷向广却截然相反,自小调皮好动,喜欢惹事生非。向老爷子无奈,干脆送他去了外地学武练功,听说他艺成之后在江湖中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绰号狂狮。 只是本地风气象来尚文轻武,对于江湖的概念过于模糊,认为就是几个或是几十个地痞流氓成群结队的打打杀杀,以致对向二爷的印象向来是轻贬鄙夷。 向二爷在外闯荡了数十载后,终于落叶归根。向老爷子登仙后他也洗心革面,安心打理老爷子留下的商号和船行,对外闭门谢客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除了往昔的知交好友之外,概不接见外客,山庄有不少经受过他的恩惠的人,追随在他左右,为免受到登门拜望的人的骚扰,这些从人严密把守,守卫森严。 上门寻仇的人,自然难越雷池一步,庄中的从人中,有不少具有奇技异能之十,屈居下人之列,三年来,上门寻仇的人为数极多,但没人能侵入内庄半步。庄分内外两庄,占地约两里见方,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外面建了土寨墙。墙不高,只有一丈尺、上面共建了八座碉楼,与南北两座神气的门楼。内庄只有全庄的一半大少,也建了丈八高的寨墙,墙头没建钟楼,却种了两丈高密密麻麻的有刺酸枣,密得连鸟也钻不过去。只留了两座门出入,出入的人全是心腹,未获传召,任何人也休想进入。 想来狂狮当年行道江湖,少不了结仇生怨,庄中戒备森严,是极为正常的事,无可厚非。内庄只有十余间楼阁,可以说、这是一座大花园,花木扶疏,幽雅出尘,奇花异草遍地,亭台楼榭假山无不齐备。 花树栽培得颇富匠心,隔一丛花树,就无法看到另一面的人,行走其中像是进了八阵图。 天上,翱翔着仙鹤,皆有专人负责饲养。进了内庄,可以看到禽兽,罕见人迹。 这是说,明庄其实更像一座兵垒,或者一座城池。 江星站在放下的飞桥前,与拦在桥头的守门大汉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开口,气氛紧张,僵持不下。 庄门楼上有两个发施信号的大汉,一直就严密监视桥头的动静。 久久,主司信号的大汉失去了耐性。 “辛虎,盘问他。”大汉在楼上的垛口大叫。 把门人辛虎真像一头威武的虎,跃然欲动随时都可能大发虎威扑上,身材高大健壮,领下乱糟糟的胡须根根见肉,凭长像就可以镇住想闯庄的不速之客。 “私人庄院,严禁擅入。”辛虎大眼圆瞪,嗓门像打雷:“你,干什么的?” “找人。”他的嗓门也大,表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登门必无好事。 “找谁?”“这里是明庄吧?” “对。” “也叫狮王庄?” “也对。” “找狮王,和他的朋友,鬼罗婆孟婆或是白骨司命宫遂,在下找对地方了。” “找庄主的朋友?你是谁?名帖呈上来。” “自在公子罗翔,来得匆忙,没具名帖。” “这……不行……” “闭嘴!”江星大声叱喝:“江湖朋友没有呈名帖的习惯,客人来了亮名号就够礼数了。”门楼上的大汉一怔,向同伴附耳交代了几句话。“喂!你真是自在公子?”门楼上的大汉大声问。“如假包换。”江星拍拍胸膛:“货真人实,益洲府城认识我自在公子的人多得很。”“你等一等,在下派人进去禀报。” “谢谢。” 片刻,敞开的庄门踱出五个气势威武的男女。 “在下前庄管事辛杰。”为首的魁梧大汉狞笑着抱拳行礼:“奉命迎客。” “不敢当管事礼遇,来得鲁莽请辛兄海涵。” “好说好说。罗公子胆子够大吗?” “呵呵呵,大概够大。敢来狮王庄的人,胆子不大行吗?” “很好很好,请罗公子进庄。” “辛管事请。”他客气地伸手请对方领路。 “在下领路。” 五个人像是监押人犯,警觉地拥簇着他向庄内走。 前庄广阔,有校场,有箭道,有马术场,车棚……真够霸王气概。 庄中走动的人,皆停下来好奇地向来客注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似乎对他赤手空拳独闯狮王庄的胆气,又惊讶又愤怒同时颇为钦佩欣赏。 主人居然破例,大开中门迎客,而且亲率重要执事人员,与及有关的宾客,在阶上恭迎,这是一个后生晚辈的殊荣。 狂狮向二爷的确像狮王,也有狮王气概,铁塔似的雄伟身材,红光满面,胡须耸立,铜 铃眼精光如炬,一双巨手真有千斤力道。 客套毕,主人为客人引见,大厅堂足有廿人以上,但庄中的执事人员行礼厮见后即行退去,只剩下有关的几个人陪客。 宾客留下来的有四位,三男一女。白骨司命宫遂一身的怪打扮:乱发披肩,青袍外系草绳,不伦不类,苍灰色的脸膛,真像死人面孔,山羊眼白多黑少不带表情,茫然直视时像翻白眼的死尸,白骨司命的绰号不是白叫的。似乎,身上还散放出来自幽冥的阴冷气息,真令人受不了。 鬼罗婆孟婆倒是清清爽爽、神态雍容的老太婆,依稀可以看到昔日年轻时的风华,难怪年轻时号称凌波仙子,是洞庭湖附近尽人皆知的大美人。 白骨司命的随从范同,是个脸色苍白,枯瘦如柴的师爷,留着山羊胡须,看着江星,,三角眼不时闪烁着诡异而又冷森森的光芒,带有几分鬼气,侍立在行尸身旁不言不动,像个死人。 “罗公子,上次你把岳州府搞得乌烟瘴气,够狂的了。”狂狮打开话匣子,声音大得似乎屋瓦地在震动:“是不是也想在我狮王庄也捣捣乱?” “晚辈怎敢?”江星笑笑:“不是晚辈狂妄地在岳州府,而是一落店就有不少人陆续打上门来。店东主铁手金刚是前辈的乡亲,他可以证明晚辈的一切举动皆是正当的防卫。” “当然我的消息也相当灵通,岳州府的事瞒不了我。你不惹我,我不管你的事。现在,你找宫老哥找上门来……” “我是来请教两位前辈可否有游龙公子的消息?人命关天”他抢着说:“情势不由人,假使惊扰贵庄草木,那也是不得已的事,前辈请见谅。” “小辈,敝师弟真死了?”白骨司命刺耳的怪嗓音,令人入耳便感到汗毛直竖。 “邪风真人。” 江星暗自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的江湖和家乡的关系网有得一拼,密织纠结,但还是说了实话。“是的。” “你能杀得了他?” 江星咬了咬牙:“一个意外” “意外?你一个江湖二流的混混意外的杀了个超级高手?” “晚辈对暗器一道有些心得……” “嗯,想来也是如此,虽然老夫早就想弄死他了,但一直没有好的机会。”白骨司命阴恻恻地笑了。 鬼罗婆孟婆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要找游龙公子?” “是的” “有仇?” “原因晚辈不能说,请恕罪。” “可恶!你分明是有意前来示威的。老夫曾经警告过你,别让老夫有再找你的理由,没想到你竟然找到我头上来了,你以为你不怕二君一王,就敢在老夫太岁头上动土?哼! 你不该来。” 狮王向广面容猙狞,大眼圆瞪似要噬人。 “我已经来了。”江星不再示弱:“事实上,前辈支持游龙公子偷袭魔佛的事,就不够光明,更不合道义,缺乏前辈的风范,也缺乏成名人物的豪气和担当。” “你……” “向前辈,你不要火爆地乱吼乱叫。”他沉声说:“你警告我,并不表示我必须怕你,事实上你知道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的警告,甚且对我有五七分顾忌……” “什么?大胆!你这厮竟敢上门污辱向庄主……”白骨司命激怒地拍案而起。 “嗓门大没有用,大嗓门的人通常是理亏的一方。”他不在乎白骨司命的暴怒:“你真认为吃定了我?” 白骨司命怪眼转了转,语气放缓。 “老夫希望能与你合作……” “我从不与任何人合作,不受任何人摆布,这就是我自在公子绰号的由来,你少费心。” “你好大的胆子。” “呵呵,人的胆子大小都差不多” “你凭什么?” “凭一身所学;凭一股义气;凭闯荡江湖所获的经练与胆识;凭我自在公子大丈夫有为有所不为的处世宗旨,即使刀山剑海我也敢闯。”他推案而起:“宫前辈,你我都是邪魔外道,对讲理毫无兴趣,唯一的理是强者有理,所以咱们不必浪费口舌。现在,晚辈恭请主人向前辈公证,以决斗判定曲直。” “小子,你好狂。”狮王向广摇头苦笑。 “狂者进取。向前辈,年轻人狂不是什么坏德性。” “你没将白骨门放在眼里。” “不然,如无绝对必要,晚辈一定极力避免接近成名的高手名宿论是非,那会活得长久些。” “我要试试你的所学,才能决定是否该充任证人,以免对你不公平,因为你是晚辈。” “前辈如何试?” “试你的内功火候。宫老哥的僵尸功火候精纯,苦练数十年已臻化境。你如果内功差劲,就让你用刀剑砍他,也伤不了他半根汗毛,我何必充任让你送死的证人?”狮王向广诚恳地说:“我可不愿让江湖朋友骂我混蛋。如果你不配决斗,由于你的无礼,你必须郑重道歉,便可平安地离开我狮王庄。在你离庄十里之前,你是安全的,宫老哥不会在敝庄十里之内追杀你。” “前辈认为他的僵尸功已修至化境了。” “不错,没有宝刀宝剑以内力御使,休想伤他一毫一发,千斤巨锤连续撞击,马步不动分毫。” “事关前辈的声誉,前辈须任公证,不能试的,何不让宫前辈一试?” “你有什么好主意?” “晚辈的掌,按在他所指定的任何部位,由前辈作证叫五十数,数尽而晚辈撼动不了他的僵尸功,算晚辈修为欠精,当堂叩拜求饶,如何?” 狮王注视着行尸,用目光征询白骨司命的意见。 白骨司命心中恨极,那有这种愚蠢试法的?分明自恃了得,没把僵尸功放在眼里。 “我接受,向老哥。”白骨司命恨恨地说。 “好,请诸位移玉练功房。” 练功房是狮王主人的私室,今天算是破天荒让外人进入。房占地相当广,设有各种内外功锻炼的器械。 在主人的安排下,自在公子和白骨司命,在房中央的两个蒲团上相对八尺坐定。 手,是功力凝聚的焦点,这是白骨司命指定的部位。白骨司命将右掌平伸,冷冷一笑,吸口 气功行百脉,全身肌肉迅速地收缩、抽搐、变冷。 自在公子也伸右掌,向下一按,按合对方的掌心,双掌猛地牢牢吸住了。 该说是扣住了。这是说:结果将只有一个。 “开始行功。”狮王坐在侧方的蒲团上下令。 “气上重楼,准备催动先天真气。”指示继续下达。 “一周天,预备!”第三次指示略为拖长些。 “开始……一……二……”狮王的叫数声缓慢有节,声震耳膜。 白骨司命的身躯,已经完全僵硬了,只有一双怪眼在眨动,证明仍然是个活人而已,肌肤变成了铁灰色。 自在公子脸色红润,片刻间逐渐转变成奇怪的银灰色,全身的肌肉有节拍地收缩、松弛。 “十九、二十、廿一……” 江星的头脸,出现一阵阵蒸气形成的轻雾。他的手臂肌肉,可让人看出其中的变化,收缩与松弛的节拍加快,形成自臂传至指尖的诡异波动,像波浪,像涟漪,一波波一圈 圈向指尖传,速度愈来愈快。 白骨司命全身开始抽动,不再发僵,脸上的肌肉呈现颤动,立即出现汗影。手掌五指紧 扣,由铁灰色渐渐转变成苍白,最后变成紫黑色。 “廿三,甘四……” 紫黑色的手指,慢慢松弛了。 “廿五、廿六……” “住手!”坐在不远处的鬼罗婆孟婆尖叫,一蹦而起。 狮王向广一怔,停止叫数。其实,他已经看出不对了。 白骨司命全身在颤抖,冷汗如雨,可怕的口愈张愈大,死鱼眼睛珠不断上翻。 自在公子像裹在云雾里,脸部已变成金红色,肌肤的连绵波动,如阵阵加紧的浪涛。 “嗄……”白骨司命开始张开大嘴吸气,发出可怕的怪声,似乎无法将气吸入肺部,喉管有异物卡住了。 生死交关,谁也无法主动住手。鬼罗婆孟婆一跃而至,鸟爪似的手伸出了。 “孟婆,不可!”狮王向广跳起来沉声叫。 自在公子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冷电炽盛的虎目,利镞似的狠盯着鬼罗婆孟婆。 孟婆打一冷战,骇然收手后退。她并非被狮王向广的话所惊,而是被自在公子的冷笑吓住了。 自在公子仍有余劲,甚至有攻击第二人的劲道,她如果出手相助,恐怕先死的人是她而不是白骨司命,而白骨司命也必定会死的。 她退,白骨司命的随从范同,却不顾一切突然飞扑而来,双爪闪电似的抓向自在公子的顶门。 太快了,狮王向广和孟婆皆来不及阻止。 这是最犯忌的事,主人狮王向广的脸面往何处放? “糟!”狮王向广吼叫。 蓬一声气爆,自在公子身外的轻雾向外涌散。 范同的变爪十指齐折,身躯倒翻飞而起,发出一声厉叫,飞掼出三丈外,跌昏了。 “你胜了,小老弟,收劲。”狮王向广嗄声叫,像是大病初愈的人,先前霸王般的气概,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似乎输的是他而不是白骨司命。 自在公子手一松,整衣而起。 “我在庄外等人。”他的话坚定、有力、平稳:“等不到消息,我会进来。宫前辈,打扰贵庄,多有得罪,前辈海涵,告辞。” 白骨司命躺倒在地,全身在战抖。 茅草街尾距西面的雄伟壮观大堤约有半里地,这一带都是小市街街道狭窄,宽仅丈余,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行业的店面隔街相望。 往来逛夜市的人,几乎全是码头来的粗豪水客和伙计,逛逛街买吃的喝的与日用需品, 很少有体面的大爷级人物光临。 江星的打扮不像大爷,混在行人中不会引人注意,不再返回北门落脚处,先找小食店晚膳。膳罢出了店门,小街上已是万家灯火,街两旁店铺的门杰与店堂的灯火,把街道照得通明,逛街的行人显得有点拥挤。刚走了几步,两名大汉一左一右逼近了他。 正文 76.鬼手 江星停下了脚步,清秀的脸上带着邪邪地笑容:“两位有何贵干?不是想请在下小酌一杯吧?” 两大汉面面相觑,左边大汉拱了拱手:“罗公子莫见怪,在下职责在身,鄙主事想请公子移步一述……” “哦?贵主事是哪座庙的诸天大神佛?” “见面自知。” “你们知道太爷是何来路?”江星探口气,最好能知已知彼,可别弄错了对 象。 “你是自在公子。” “晤!有意思,那就不会错把冯京当马凉,双方都找对人了,领路。” “随我来。” “咦?荆门双煞……这小子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啊……” 远处墙角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烂棉袄,手提打狗棍,干瘦的老花子喃喃自语道,正是江湖中亦正亦邪,性情古怪莫测,口碑毁誉参半的一代奇人报应叫花金成。 他眼睛里疑云重重:“荆门双煞得罪了洞庭双头蛟高三爷,不是远赴他乡避祸了吗?不对!这里面有名堂……” 小街行人不多,不时有几家住宅悬有门灯,但相当幽暗,至少不必提灯笼照路。 五个混混模样的小瘪三一面走,一面大声谈笑,荤话满嘴,谈的都是在赌坊妓宿所发生的得意事,满口的当地俚语,叽里呱啦,不懂的人会一头雾水。 小街只比大府城的巷子口宽了一点,江星三人只能在三十余步后亦步亦趋,这时,迎面来了两个醉汉,满脸酡红,一身酒气,跌跌撞撞迎面而来。 五个混混不理会醉鬼,居然好心地让路。 江星三人的身后不远处,也有三个穿两截船夫装的中年人,一面低声谈笑一面走,像三个刚下船家的船匠,挽肩搭背讲悄悄话、似乎所谈的也是有关风月的事,脚下比江星他们稍快些,正逐渐地拉近距离。 两个醉鬼摇摇欲坠,到了江星三人对面,突然伸出双臂一张,挡住去路。 “少年……郎。”右面那位留了白花胡子的老醉鬼,夹着舌头含糊地向他叫道:“对酒当……当歌,人……人生几……几 何……?” “他娘的!你这老醉猫还有几分学问呢!”江星笑骂道,三人主动向街旁回避:“可别摔断了老骨头,好好看路。”两个老醉鬼跌跌撞撞跟着他们移动,仍然挡住他的去路。 后面三位行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加快接近他身后。 “老汉我眼……眼睛没……没老花……”仍然是那位老醉鬼发话:“我……我们已经没……没有酒钱。少年人,敬……敬 老尊贤是……是美德,请……请老汉喝……喝两壶,老汉……” “你还能喝?不醉死你才有鬼。”江星笑得怪异,老醉猫显然要敲竹杠:“我不 想打害死人的官司。” “你……你一定要请。” “不请不请。” “我是当真的,不……不请就……就大叫……你抢劫老……老汉……秦捕头可是……咱们本……本地人。” “他娘的!你还会讹诈碰瓷呢!” 这还是二世为人,来到这个世界里是第一次遇到碰瓷,江星心神有些恍惚。 片刻的胡缠,后面三个人到了。 “喂!老酒鬼,不要藉酒装疯,想找死不要死在街上呀!”三个人抢出,争相 劝架拉开两个老酒鬼。 老酒鬼当然不愿意,更不愿承认喝醉,少不了拉拉扯扯,鬼叫胡闹,三个人对付两个老醉汉的确有困难,即使醉汉上了年纪。 邀请江星的二名大汉不得不出手相助,毕竟事故因江星而起,六个人拉拉扯扯挤成一团,费了好些工夫, 才将两个醉鬼拉开,扶至街边坐下,一坐下两个老酒鬼就躺下了,随即传出鼾声,酒臭薰鼻。 “这一副德行!”江星苦笑。“得通知他们家人,以免……” “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名中年人笑着说:“天气不是很冷,睡街边反而比睡屋子里安逸。”“这种时节在屋外睡的人多得很呢!”另一中年人嘀咕着领先举步。 江星三人也举步,前面的五个混混,正转入前面的小巷,他们必须赶两步跟上。 他们三人脚下加快,超越先走几步的三个中年人。 超越两步、三步……突然眼前发黑,脚下一虚一软,向前急走两步,几乎摔倒。 感觉中,身后三个中年人争相上前相扶。 他不能拒绝人家相助的好意,想拒绝也力不从心。一阵晕眩感浪潮似的袭到, 他向前再次栽出。 “啊!” “啊!” “哎……你们竟然敢冷血谋杀……该死!” 同时耳边传来两声惨叫,显然那两个邀请自己赴约的人完了,接着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怒吼。 这个局真是精彩啊!哈托尔出了什么事?这是陷入了昏迷前江星的最后一个念头。 后面远处,依然是一袭黑衣,白灵身影朦朦,仿佛是鬼魅漂浮,抱着黑貂悠悠进入了小街巷子口。 “嘶……”,猛地,黑貂毛发开始竖立,它咬着白灵的衣袖,盯着前面黑幽幽的巷道,黑宝石般的眼珠里满是焦灼、惊悚。 白灵第一反应过来,暗运神功,凝眸前视。不知何时起,小巷里悄无声息漫起了一阵雾气,浓浓的雾气,似乎带着丝丝血腥气,闻之欲呕。霎时弥漫在整个小巷里,眼前一片朦胧,巷子外的嘈杂声隐隐约约,忽远忽近,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却在此时,一道庞大无可匹敌,带着无比邪恶、阴寒气息的威压降临了。 “桀桀桀…….一个修为才抵筑基初期的小丫头?,竟然也敢妄想着反抗,怎么?莫非是本座闭关太久,如今的人都忘记了本座的脾气?本座出手岂有空回之理?想要离开?……简直是做梦。” 难听之极的笑声忽然响起在白灵和哈托尔的耳边,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哈托尔感觉耳后传来一种很是难受的感觉。滑腻、阴寒…..,好似有一条毒蛇在身后吐信一般,极为别扭渗人。哈托尔浑身冰冷澈骨,这可能是云苏江星口中的修士!她的身躯在威压下动弹不得,幸好上次吞食了紫金玄参,云苏和秋瑶瑶出于爱心,又喂了些修真世界里的玄丹,精神力大幅增长,不然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但局面又会好到哪里去呢?白灵……这个傻妞不是想要硬拼吧?江星那边毫无声息,肯定是中了暗算……已经感应不到他了,哈托尔心急如焚,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嘶……”哈托尔调用神元挣脱了威压的控制,猛地在白灵手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在邪恶阴寒威压下苦苦抵抗的白灵感觉手上倏然一疼,才低头,就看到了黑貂的圆润双眼,莫名的,白灵突然懂得了黑貂眼中的涵义,她压下心中的惊骇,猛然一咬牙,快速提起全身的修为。 体内真元霎那翻腾如潮水,不断的涌动,让白灵化作动力,毅然决然的催动秘法,“咻”如电光火石,朝着极远处的天空疾闪而去。黑色光芒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掠出了数百里之遥,从空中看去,也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了。 正在此时,一个灰袍老者的身影忽然 出现在了那个小巷之内,见到已经 到了数百丈之外的白灵。一双碧绿眉毛之下的三角眼便眯了起来,危险无比的光芒从中溢出来。 他动手了,那灰袍冷笑之间,缓缓伸 出一只手,而后隔着数百丈空间,对着白灵所在的方向摇摇一握。 “轰” 一声巨大无比的空爆之音忽然在白灵的头顶响起,只见在她头顶,一张巨大无比的碧绿手掌忽然出现。几乎没有任何的凝滞,这手掌一出现,就将白灵所在的空间都掌控了,而后带着巨大无匹的力量碾压下来,紧握下来,似要将白灵生生抓住,然后拖拽回去。 神通!这便是传说中的大神通了,即便隔着数百丈远,竟也能施展出擒拿的手段来。若是有他人在场,一定会无比佩服那位灰袍老者,隔着数百丈远,能施展如此手段,定然是大神通者无疑。 不须抬头看,在那碧绿大手出现的瞬间,白灵就知道根本不是现阶段的她可以抗衡的,哪怕启动自杀式秘法“血爆”也于事无补,境界、修为都不在一个档次。 尽管白灵在当今江湖中战力无双,施展秘法的话,以神级中期修为,能媲美一些传说中筑基期修士才有的战力。但即便如此,她也完全无法和真正的筑基期的修士争斗,更何况那老者绝对不是一般的筑基期修士。人家一根手指头,似乎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白灵碾压粉碎,不用收尸的那种。 “不,不能被擒拿回去!江星还凶吉未卜……我要把讯息传出去!” 白灵脑海忽然回想起之前江星进入的小巷,心头顿时升腾起不妙的预感,不过脸上却还是冷寒之极,一点波动都没有,更没有那种气急败坏的情绪。 一抹挣扎之色白灵的双眼之中、脸上闪过,似乎此刻她心底正在做什么重要的选择。心中念头千转万变,外面才不过是一息不到,低头看着手里这只可爱又通灵的黑貂,黑貂竟然如人般焦灼又怜惜的看着自己……白灵苦笑:“我死了你就逃吧!别再让人抓住了……逃到你的世界里去,自由的生活……自由啊……”声音低沉下来,她用右手死死的抓住哈托尔,非常非常用力。 也在此时她作出了决定。 “爆!”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哪一个字,可见白灵心头决定是如何艰难才下的。 “轰隆隆……” “啊!本座要杀了你,本座一定要杀了你,扒皮抽筋,受万千毒蛇噬咬之苦…….。” 忽然之间的一声巨响,小巷口百丈之外,一大团绯红的血雾于半空中散发开来,如同血色烟火,璀璨刹那,原本是街道、铺面、楼舍,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却在转眼之间,一声巨响之后,化为了乌有,方圆数十丈的地面被生生夷平了,在漫天的血雾之中,一个灰袍老者气急败坏的冲出来,只是再看之时,远处的天空中早就踪影寥寥,不见了白灵的身影所在,连那个方向也不知。 空中,灰袍老者的身形狼狈无比,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也弄得灰头土脸的。一想到自己刚刚被一个还不是筑基期的黄毛丫头耍了,灰袍老者的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 “该死啊!血爆自残术?血龙卫,明皇小辈……你真该死啊!……” “轰隆隆……” 灰袍老者大发雷霆之下,连连挥出几拳,周围的一切都受到了波及。整条大半个街道,同样被生生夷平,毁于一旦,短短数个时辰不到,原本还热闹非凡之地,便成了一片荒凉地界, 有店铺民舍着火了,火借风势汹汹燃烧,风借火势呼叫咆哮,哭啕声、呻吟声、叫喊声……真正是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官府衙役迅速赶到现场,先忙着灭火,救死扶伤。那些没有被波及到的百姓纷纷赶来帮忙清理残垣断壁,挖出伤者,抬出死者。面对天灾人祸,老百姓总是痛苦而无奈的默默承认着,清理了自己的伤口,然后用一颗执拗的心企盼明天会更好,至少不会比今天还要糟。 对于当地的官员来说,今晚注定了是个糟糕的夜晚。事发半个时辰,一大批铠甲勇士围住了整条街道,里面是形形色色气势威严彪悍的劲装大汉,皆佩戴军中的朴刀,煞气凛凛。江面上赫然停泊着帝国唯一的水师“白龙军”的铁甲战舰。樯桅林立,密密麻麻,已封锁了整个江面,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形,压抑,凝重。 为数众多“哔哩”着响的火把使小街亮如白昼。秋瑶瑶身着戎装,盯着前面的大坑脸色有些发白,盔甲下有一丝乱发在夜风里凌乱的飘拂着。小青和二名中年仵作从坑底跃了上来:“禀大人,这是人血。”其中一个中年仵作手拿纸包,放在地上摊开,指着一些小块的骨头说道:“大人,小的可以确定这是人的手臂……”,“男人女人的?”“呃……这个小人还得详细检验……”“好,尽快!”姑娘语气里有了一丝颤栗,希望不是他的手臂……。 这个王八蛋!说是要拿自己做饵钓啥金鳌,纯属狗屁!手臂都没了……嗯,这个可以找严爷爷弄点灵丹妙药或是……那傻妞?她的家里最富有……可王八蛋人呢?被金鳌或是哪个乌龟吞了? “风帅!” “风帅!” 耳边响彻一片敬礼声,一身铠甲的风自在走了过来:“师妹,根据现场痕迹堪测,这应该是血龙卫的自残术,名为血爆。” “这么说来是白灵遇见了超过她许多敌人,那就是……” “是的,只是要确定是哪门哪派还得有现场目击证人,不然咱们帝国会引起大陆修士的公愤。” 风自在苦笑了一下,脸色变得一片铁青,萧杀:“哼!想不到有人竟然敢违背云岚神誓,公然在我国土上动用神通,屠杀百姓,当灭之!” “大人!这里有个活人,好像是报应花子金成。” 带着几名暗龙卫的专业人士在附近寻觅江星踪迹的小红有了重大发现,她提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金成兴奋不已。 “马上一级戒备!” 风自在大喜,飞快的发出指令。 “小红,带着暗龙卫的兄弟们去风帅舰上,立刻!” “其他人等,继续追查!小青,让西门凤和魔佛马上过来,让高三按原计划执行,另外通知衙门,全城立即戒严宵禁,城卫营巡逻,守备营进入战备,随时候命!” 虽然心底乱如发丝,秋瑶瑶还是坚毅的发布着行动布署,有条不紊。 “风神号”是统帅风自在的旗舰,高大威猛,现在三步一岗十步一哨,估计连蚊子都难飞过去。一间阁舱内,醒来的报应花子金成迷惑地望着秋瑶瑶:“小丫头你就是凤后秋瑶瑶?” “我可以做证!”风帅严肃的说道。 “哦,风帅见笑了,老汉我还是迷迷糊糊,唉,终日打雁终被雁啄,老汉这次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呵呵,您老身强体壮的,正是炉火纯青之时,不用这么忧郁。还请教您当时看到的情况,我有个同伴在里面,他是年轻人……” “唔,就是那个傻小子被荆门双煞邀去赴个莫名其妙的约会,我起了疑心,想跟着去看看,谁知道遇到这般诡异的事情,邀请他去赴约的荆门双煞也送了命,我冲上去和其中两人过了几招。这时雾起来了,我就退至墙角……”,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惊骇万分:“就是传说中鬼手,带着磷火,惨绿残绿的……我的老天爷!鬼手到阳间抓人来了……”,“胡说八道!那是传说中的修士,嗯?你说是惨绿色的鬼手?”风自在不怒自威,随即听出了金成话里的重点。 “您确定是惨绿色的鬼手?”秋瑶瑶严肃的问道:“老汉以老汉的名头担保,惨绿色的鬼手,连续动了两下,后来好像有个灰袍身影闪了一下,然后我就不知道了……”金成萧瑟的说道,这次卷入无妄之灾,对他打击不小。 秋瑶瑶和风自在对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前辈,您这几天可在船上休息无妨,关于鬼手的事,关系到修真上界,事干重大,还请您……” “嘿嘿,你放心吧!神仙的事咱老叫花那敢过问呐!那是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不是。” 正文 77.引子 浩浩云梦泽,从来没有人知道它有多大多深。唯一的官方记录是帝国工部《山海经》里含糊其辞的十万八千里。云梦泽内岛屿如星罗棋布。仅仅有少数靠近江岸线的如君山岛、桃花岛有人居住或是开垦,大泽浩瀚无垠深处的众多岛屿人烟寥寥,完全是一派原始生态。 一个呈荷叶形硕大无比的岛屿,重峰叠岭,郁郁葱葱。山脉纵贯全岛,巍峨耸然。广阔山脉,群山之中,一座雾霭茫茫的小山之上,忽然一道黑光自极远处飞过来,速度奇快,扭曲之间,这黑光撕裂笼罩在小山上面的雾气,落于其中。 “咳咳…..” 光芒散尽,一个狼狈无比的身影和一头黑貂从中跌落出来,这人身形疲软,一袭黑袍,胸前部位已被鲜血染红,竟然只有一只右手臂,左臂齐肩处赫然全无,正是死里逃生的白灵和哈托尔。一张清丽高冷的脸庞尽是苍白之色,她踉跄之间,缓缓坠落到了山中。 落地后,白灵稍稍打探了一下周围,摸了摸哈托尔的头,声音嘶哑:“貂儿,我只能帮到这里了。你去吧,到你的世界里去吧!恭喜你,你自由了……自由啊……”她看着哈托尔,怅然若失。 而后便随意寻了一处地方,盘膝坐下,双目瞌上,即刻就入定了。 哈托尔看着气息忽强忽弱,虚弱不堪的白灵,眼神复杂深邃。若非最后白灵下了狠心,以秘法自爆了自己的左臂,只怕二人此刻已经落入了灰袍老怪的手中。就算如此,哈托尔依旧被灰袍老怪虚空凝聚的那只巨手拍到了一下。在那时,巨手临身,哈托尔只感觉五脏六腑在瞬间就移位了,以她战神不败体的强大的肉体,竟然也五脏六腑震荡不已,生生地吐了两口宝贵的精血,这该死的修士! 哈托尔深深吸了口气,嗯,这地方不错,灵气充沛浓郁,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有些顶级药材可以给这傻妞疗伤,本神君是有头有脸的人,从来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可不像某某不要脸的无赖,只占便宜……免强压下再次心灵感应失败的焦灼。 哈托尔一声清啸,身体腾空而起足足有三丈高下,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前方那山头最高的一块巨石上,“啊……嘶……”随即她呆滞了。 前方山峰下,灿烂的阳光里,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中,点缀着无数大大小小蔚清或者靛青或者深紫的小湖泊,足足能够淹没一个人头顶的草丛中,有无数的花朵盛开,人头大小的花朵灿烂如云霞,艳丽如少女,层层叠叠。 看不到边际的,彷佛绿地毯的草地、湖泊、花丛啊。仔细的估算了自己所站的山峰的高度,再看看最远的地平线都一直被这灿烂充满生机的颜色所覆盖,这莫名的岛屿,起码有数百里的范围。而耳朵里,还随风传来了沉重的波浪翻滚的声音,在视线不能及的地方,应该有海一样巨大的湖泊。云梦泽,果然如同云一样的宽广,犹如梦一样的美丽。 就在山峰前方不到五里路的地方,一片蔚蓝色的湖泊,里面漂浮着无数的水鸟。深褐色的毛片在金色阳光下熠熠发光,火红的长嘴不时的刺破了光滑的水面,挑起来时已经夹住了一只鱼儿,惬意无比。哈托尔生生的吸了一口气,充沛浓郁的灵气翻腾奔涌,让她仰天发出了一声清叱:“啊……!” 如此宏大的场景,如何让她不心旷神怡?她身如脱弦之箭,放出神识,向着如诗如画的美景奔去。 益州府作为云梦洲府辖区内最繁华的洲城,治安人员有很多,捕快有马快和水上巡检两种。有关城外的消息,马快算是最为灵通的。 不论是哪种巡捕,公事办完毕之后,如果没有轮到当值,通常都会回家抱老婆逗孩子。 很有名气的马快小捕头李义兴,他没成家,也不睡在巡检衙门的宿舍,在老城里东门附近的小街,租了一间小房舍安顿,通常从巡检衙公毕,独自在小街的食店,买两壶酒包几味小菜,回家自斟自酌自得其乐,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 他不是一个黑心肝治安人员,这辈子休想发财。反正他知道命中无时莫强求,不赚昧良心的钱,安安份份倒也日子过得相当愉快。 这天傍晚,李义兴照例提了酒菜往家里走。年快三十,仍是孤家寡人一个,有酒有菜,他觉得很满足,比起纷纷涌来城里找活计谋生路,来自三江四乡的贫农户,他觉得自己幸运多了,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用锁打开门,进门便是小堂屋。城市里小街小巷的住宅,格局哪能与大户人家有厅有院那么精致复杂,堂屋后有个小小院子,也就是所谓天井,左右没有厢,后面就是内室灶间,简陋窄小,他一个光棍王老五,住起来已经够宽敞有面子了。 掩上门点起了灯,李义兴蓦然心惊。职业性的警觉驱使他采取本能的反应,手迅速地抓住了刀把。 “李头!轻松些好不好?”在堂屋里等他的人,健壮结实。坐在左壁的大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脸上笑容可掬,“很抱歉,我这不速之客是跳墙进来的,无意班门弄斧,而是我不会开锁。” 把菜油灯挑亮些,李义兴镇定下来了, 对方如果有意对他不利,何必客客气气交代场面话? 他是捕头亦是行家,对各式各样的危险,有丰富的处理经验。 “吃过了没有?”李义兴将酒壶菜肴在桌上放妥,客套地问对方吃了晚膳没有, “有酒有菜,够两个人吃的,请赏光,哦!贵姓?” “在下姓谢,李头!你请自便,在下用过膳了,你一面吃,咱们一面聊。 “那就不客气啦!”他打开干荷叶包住的菜肴,到后面取来碗筷,“衙门里今天清闲,处理两件不费力的小纠纷。天气热大家火气旺,天天都有打架砸家具的小纠纷发生,烦死人。” “出了血案岂不更烦?” “茅草街的血案上面的大人们已接手。”他倒了一碗酒,喝掉半碗颇为写意,“我只是个小捕头,板子打不到我屁股上。” “调闸口益安船行东家魏雄一家十六口神秘失踪,不是血案?” “谢兄!携家逃债的人多得很呢!”李义兴摇头苦笑,“日子难过,能逃就逃。人失踪,没有死尸待验,没有苦主,构不成血案呀!” “我要知道,游龙公子与琅琊公子曾经在霸王庄秘密进出,与向家有何关连?” 李义兴脸色一变,眼中有极端警戒的神情流露。 不速之客是江星随从兼马夫,酒肉死党也是死当的谢勇。接到江星失踪的消息后,他立即执行江星早已布置的备用计划。对江星的安危反而不是很在意,那小子的靠山赫赫,自己的一身艺业高深莫测又狡诈诡变,能吃多大的亏?他反而对布局的人有些同情,赔了夫人又折兵是肯定的。 江星不知道游龙公子与狂狮向广协议的具体内容,要查出底细以便早作准备。 从精明地律察司暗线口中,获得游龙公子与琅琊公子曾经联抉秘密出入明庄的消息,这委实令人起疑,两个皆是心高气傲的青年才俊怎么可能走在一起的?都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命不凡之辈……除非……,除非有巨大到可以让两人放下成见的共同利益点。可现在江湖中人人皆知,君山岛的“仙缘”不过是官府衙们的一次除恶打黑行动,二君一王尤其是苍海神君杨波深厚无比的基业尽数化为乌有,仅仅带着两三个随从伧惶而逃。现在江湖朋友都已经知道了各级官府衙们的政务核心就是打黑除恶,以致人人自危,风声鹤唳,特别是身上有案底的江湖朋友纷纷消声匿迹或是远赴他乡,免得身陷囹圄,生死不由己。 当下江湖中黑白两道可是春风和熙,吉祥如意。哪里还有巨大的利益点?……莫非是?……谢勇用他丰富无比的人生阅历竟然隐隐地猜出了一点端倪,比江星喜欢走极端刀尖上跳舞要高明一筹。 “我知道的是,他们确是走在一起的。但住处不在一起,仅暗中有往来。”李义兴是有名气的治安人员。消息当然灵通:“至于魏雄……当然他不是一个守本份的人,他是颇有名气的江湖英雄。与那些人有往来平常得很,其实不需秘密出入,但他们确实是秘密出入了。” “魏雄一家十六口失了踪,还有四艘货船。” “这就无法调查了,当然可能与游龙公子有关。” “可否将魏雄的底细见告?包括他的朋友、敌人、债务人欠债人,还有货船具体情况等等” “这个……” “我要知道魏雄到底出了些什么意外变故,原因何在?两个花花公子一定与这件事有关,他们飞不了,只是我觉得可疑,他们应该向南走,却反而向北走,过了益洲府居然向西走,为何?” 李义兴心中一凛,知道碰上了大菩萨,听口气,可能是魏雄的朋友,来查失踪的真相,魏雄是江湖之雄,朋友必定不等闲,万一翻脸,他一个小捕头,肯定会遭殃,老命难保,必须小心应付。 “承办魏雄一家失踪案的人,直不出任何线索,所有的财产皆留在家中,没有打斗的痕迹。 四艘货船众目睽睽下,驶出沅江口,沿云梦泽南岸线进入珠江河道,可负责接洽的青洲惠达商号却没有接到货船……” “货船发青洲?装的什么货?” “全是云梦洲的特产……云香稻和中草药” 事已至此,李义兴索性放下无谓的担忧:“我……我可以断言,他一家十六口,包括四艘货船的船夫,可能躺在某一处坑底或是江底十几天了。”他不敢不搞实相告,“游龙公子随从里有一些男女,分开走的,走向确是往西行。琅琊公子当时没动身,他的随从却失了踪,他们走后的第二天,北门外圣安寺的两个在江湖颇有名气的和尚,也往西走了。” “哦,什么人?” “非非僧圆明,金罗汉昙非。” “哈哈,江湖三妖僧?哦,只能是两妖僧了……武夷丹士的狐朋狗友”谢勇有点醒悟了,“嗯,他们是在发讯息,想多拉些妖魔鬼怪下水。” 李义兴打一冷战,提起武夷丹士和三妖僧便脸上变了颜色。这几个可怕的妖魔,不但江湖朋友畏如蛇蝎,湖南各地的治安人员,可说个个心惊胆跳。 武夷丹士只在南方青洲一带作恶,可三妖僧掳女人炼妖法,很少远走掳人,在湖南境内作案风险少,来往运送迅速,不必冒远道运送的风险,不断有美丽少女失踪,案件多年来堆积如山,各地的治安人员吃尽了苦头,即使知道是妖僧所为,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查获罪证。 “你……谢兄!你知道三妖僧和武夷丹士?” 灯火摇曳,中年仆妇出现在堂屋里,朝李义兴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了,武夷丹士前几天在常德城被公子爷毙了,三妖僧之一的无心韦陀静相及其一爪牙也是被他和公子爷在顺德府东山的颐和园宰了个精光!” “什么?”对于中年仆妇的出现,李义兴毫不在意,一明一暗本是老江湖的必要手法。他是被中年仆妇透露的消息给骇到了:“谢兄!不是说来玩的?” “霸剑从不开玩笑。” “那……你说的公子爷是……” “就是自在公子,也是江湖中神秘的黑豹……同时还是你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谢勇大手一翻,亮出了律察司的六品巡案使官印。 “天啊!黑豹历来是清除邪恶的报应神……大人”李义兴狂热地欢叫,倒了满满一碗酒,“敬……敬你一碗酒,我……我三生有幸……” 一口把酒喝干,放下碗纳头便拜。 谢勇一把扶住了他,压他回座。 “谢爷!他……他们。”他兴奋欲狂,“他们在益洲府西去百里的云宵山有个聚集地,他们邀集天下妖孽,为了对付洞庭双头蛟高三爷和魔佛曾大爷,还有一个叫江星……” “那就是我俩的公子爷。” “谢爷,那无心韦陀是真……真的死了?” “半点不假,我和公子爷在顺德府宰光了他们。” “求求你,谢爷。”李义兴不住拱手央求:“本洲还有二妖僧的一群无恶不作弟子,有上百受污辱生不如死的女人。我愿意带路,我知道地方,我……” “你说给我听就行了,你不要去。”谢勇拍拍他的肩膀,“他们广邀妖孽是对付公子爷的,得给他们一个机会,免得他们辛辛苦苦去找公子爷,沿途不知要造多少孽。” “那游龙公子不是个东西。”知道碰上的人是谁,李义兴不再有顾忌,“益安船行东家魏雄,是他老爹火麒麟的朋友,他要借魏家作为招待天下群雄的住处,甚至是用船接送群雄与琅琊公子周潇联手,对付魔佛和双头蛟……还有……对付公子爷。魏雄不肯,那混蛋与妖僧一群凶魔把魏雄雄一家老少残害了,强占了船行,真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很可能还躲在本城,他的行李仍然留在客店,猜想仍然躲在某处,等候他的随从请来聚会的人,我尽力打听,一有消息……” 李义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咬了咬牙:“谢爷,妖僧等邪魔外道在湖南地区为非作歹多年,官府衙们里有些人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 “嗯,公子爷亦有这方面的怀疑,打听消息方面用江湖手法。你先不要打草惊蛇,不动声色,我们会处理。那帮混账东西机警狡狯,切记不可 妄动,今晚的事,请代为守秘。”谢勇俩人往外面走:“不要送,我自己走。” 李义兴不听,冲入小院子,谢勇俩人已经不见了。 谁也没有想到,云梦洲辖下的益洲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捕头,两个仆人,就这样无意中拉开了天岚帝国江湖上有史以来最大最残酷的血腥帏幕。其伤亡人数之多、其牵扯之广、其过程之离奇曲折、其场面之惨烈血腥……可谓是帝国江湖史上空前绝后。许多年以后,苍苍皓首的律察司副首李义兴老李大人在摇曳的灯光下给孙子讲述这段江湖人称“血秋”的故事时,不禁唏嘘不已,感慨万千,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一个个令人血脉喷张的场面历历在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峥嵘岁月。 在如今严峻的治安压力下,聚会天下群雄群魔,可不是十天半月便可办成的事,说不定一年半载,也办不出成果来。 所以这件事暗中必须积极进行,外表却偃旗息鼓看不出紧张情势。即使距离近的城市有人陆续赶来聚会,也不敢贸然公开活动,官法如炉,民心似铁,一旦被逮到必死无疑。 正文 78.开始 78.开始 破晓时分,南门码头一家药室的后院秘室内,聚集了十余位精壮大汉。这是一间药室,空间里流动着浓浓的药味,也散发出令人寒栗的杀气。 一个遍体鳞伤的中年船夫,倚坐在壁根下。船夫短袄上沾满紫黑色的血迹,虚弱的躯体因寒冷不住颤抖,红紫的肿脸有不少伤疯,但一双红肿的双目依然放射出坚定的冷芒。 十余名大汉佩了刀剑,或坐或立神情相当愉快放松。 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分左右蹲在伤者两侧,一个大汉手中有一把作飞刀用的八寸柳叶刀,锋利的刀尖不时在中年船夫颈部和耳根游动,脸上有饿狼似的狞笑。 “神鞭宋世平,你留在太白酒楼后院的秘信,昨晚亥时末被人取走了。”大汉阴笑着说:“鱼已吞下了饵,马上……不,明晚,就可以起钩了。因此,也就是送你上西天的时候了,已经用不着你啦!” “嘿嘿嘿……”中年船夫反常的、神经质的怪笑於塞在喉咙里,令人闻之大感不是滋味,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反常的怪笑委实令人听了感到不舒服。 “你还笑得出来?”大汉的刀尖停留在他的咽喉下,要发怒了:“你笑什么?” “如果阁下认为我神鞭宋世平是笨驴,那你阁下一定是比笨驴更笨的笨驴。”神鞭宋世平居然还能清晰地说话,对死亡毫不介意,更不在意刀尖人喉的威胁:“即使要送我上西天下地狱,也轮不到你阁下出手相送。” “哼!你……” “我神鞭宋世平鬼混了大半生,什么鬼门道没见过?就算我是白痴,看多了也就不怎么白痴了。 你们还没抓住我的那位朋友,抓住了还得对证,对不对?何况你根本不是作得了主的人,你们的主事人再脓包,也不至于自己不出面问清口供,就下令让你们灭口,没错吧?” “你……” 另一名大汉急急伸手,阻止同伴冒火。 “孙兄,你奈何不了这老鬼。”大汉推开同伴的刀,脸上有阴森的怪笑: “神鞭宋世平宋老兄,你是走遍大江南北的独行英雄,白道里赫赫有名的好汉,和咱们这些邪魔外道相比,你并不是真正的亡命,我相信你不是不明利害的浑人。” “别抬举在下了,老兄。”神鞭无所谓地笑笑,笑容怪怪的:“谁都知道我神鞭宋世平不是什么仁义之士,更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所以一落在你们手上,就一切听你们摆布,这是比太阳月亮更明白清楚的事。” “但你一直不透露你那位朋友的底细。” “我再三告诉你们,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底细,想透露也力不从心,除了你们把他捉住盘问之外,我不可能告诉你们更多的消息,逼死我也没有用。” “你说是替他调查云梦洲地区十位富绅富豪的根底,居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你要我相信吗?” “你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这种人朋友品流复杂,那能有闲工夫去一个个盘根问底? 老实说,这位朋友的姓名是不是真的,恐怕大有问题,天下间叫李四的人,没有千万也有八百万。 他给我三百两银子酬劳,我犯得着去查他的根底?这种事平常得很,三两银子就有人抢着去干,这可是三百两啊,我又没发疯,岂肯多问根底自断财路?” “你不是肯为三百两银子发疯的人……” “你错了,老兄。”神鞭苦笑:“我神鞭虽说是作保镖走遍了大江南北,其实真能赚到大批财物的日子有限得很。 大户人家保镖护院一大堆,不需要你来保暗镖,中等人家那有价值三百两的生意可做?别说三百两银子,三两银子也不易弄到手呢!你以为做镖师很容易是不是?你去做做看?” “哼!你不要逞能耍光棍……” “你们就是听不进老实话。”神鞭感慨地说:“该怎办,你们瞧着办好了,反正我神鞭走定了亥时运,被你们这群来路不明意图莫测的高手们弄来,早晚会下地狱做冤鬼,只能怨我宋世平命该如此,世道不平啊,你就把我剁了算啦!” “只要你把李四的图谋说出,咱们绝不食言放你一马,你……” “老天爷!难在我不知道,总不能胡说八道乱说一通吧。等你们把李四捉住后问他真正的图谋……你们不把我剁了喂狗才怪。” “哼!你不会乱招的,是吗?” “所以我才会被你们整治得只剩下半条命呀!老兄,你们到底是何来路?”神鞭反而探口风。 “哼……!” “反正我是死定了,做糊徐鬼我的确不甘心。你们不怕我这即将被你们宰割的人向外透露口风吧?” “你别急,等时候到了,敝主事自会让你死得明白的。” “贵主事是益州保镖护院头头吧?” “你说是吗?” “不像。”神鞭肯定地表示。 “为何?” “益州一带的所谓保护神,陆上是鸿发镖局的东家神拳快刀梁大爷梁永兴,是个威震三江四水的火爆浑球,他不会玩弄阴谋诡计,做事唯恐人不知,嗓门大得很,而且……” “而且什么?” “你们这几位好汉,任何一个人的武功,都比梁东主高明,梁东主恐怕还 不配替贵主事提鞋,所以……” “你不傀称成了精的老江湖。” “夸奖夸奖!水上的保护神青角鲨秦卫?不像!那阁下到底是……” “咱们是地底下冒出来的。”大汉狞笑:“你认为贵友李四,会在这三天之内,应你留字的要求,到城外小风湾与你见面吗?” “老实告诉你,我不知道。”神鞭不住摇头:“事先双方已经约定好了,我将调查结果写好,放在太白酒楼后院,他何时去取与我无关,彼此今后不再见面碰头。 其实,我只看过他化装易容后的面貌,日后即使见面碰头,也不可能认出他是李四,他可以是男是女,绝不可能仍然以我所见过的李四面目亮像。不必多问了,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你什么都不知道。”大没变了脸,凶狠地说:“这么说来,你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恐怕是的。”神鞭镇定地,以充满英雄气概的口吻说。 “你知道结果的。” “当然,在江湖混了几天的人,都会知道结果,阁下的口气已经够明白了。” “你阁下倒是看得开。” “看不开又能怎样?我即使能胡乱编一些你们希望听的情节和理由,来拖延一些时辰,到头来结果仍是一样,反而多吃些不必要的苦头,因为李四一定会被你们众多的人手捕获的,我的谎言将换来惨酷的凌辱,对不对?” “很对,幸而你没有胡说八道。”大汉向持刀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同伴举手一 挥:“孙兄,你可以送他上路了。念在他神鞭是条好汉,给他个痛快。” “好。”孙兄狞笑着扬起柳叶刀走近: “他将痛快得一无痛苦,保证干净俐落。” 锋利的刀刃,划向神鞭的咽喉。 神鞭冷冷一笑,闭上了双目,刺骨冰冷的刀气掠喉而过,奇寒森森。神鞭的笑容滞住了,睁开了双目。 “阁下不是手软吧?”神鞭的语调僵硬。 “嘿嘿,还没到时候。”大汉孙兄阴阴一笑,将柳叶刀放入刀鞘,退至一旁:“你目前死不了,还得留下你和李四对证,等该送你上路时,我保证我的追魂柳叶刀精准得你死也瞑目。” 神鞭眼神一动,但立即哼了一声闭目假寐。 恰好冷风乍起,有人匆匆入室。 “怎么了?”先前盘问的大汉,向神色匆忙闯进秘室的另一名大汉沉声问道,没留意孙兄说了些什么话,更没留意神鞭的眼神变化。 “在下无能。”进入秘室的大汉惶然说道:“没找到任何踪迹或脚印。在下在人影消失的方向,仔细地察看了所有的每一条街巷……” “你们这些混蛋!饭桶!”大汉愤怒地 大骂:“四个只会吹牛的所谓的江湖高手,分别在太白楼四周不足百步处埋伏守候,眼睁睁让一个人取走了看守物来去自如,居然有脸说来人没留下任何踪迹脚印,那是天上神仙下凡?你要我相信吗?混蛋加三级。” “大街上有官兵巡逻,在下……” “这小地方的太白楼只是个小酒楼,你把它当成了什么?咱们的武夷山?你还准备大张旗鼓的组织全城搜捕?哼!” “那人来去的确快得像鬼影幻形,刚看到模糊的形影,眨眼间就不见了,谁也没料到他片刻也不停留。主事又再三交代,只许跟踪不许当场捕拿……” “跟不上就该动手呀!你们是死人?” “连形影都难以分辨,如何跟踪?在下……” “算了,罗管事。”坐在窗下的一名中年大汉打圆场,地位似乎比骂人的大 仅要高些:“第一步棋咱们并不指望必可成功,第二步才是重点。顾自忠。” “小的在。”被骂的大汉恭敬地欠身答。 “瓦面上霜薄,踪迹难隐,难道真没留下丝毫痕迹?踏雪无痕决不可能支持百步,对不对?” “回五爷的话。”大汉哭丧着脸说:“那人影真的来去如风,是不是用踏雪无痕绝顶轻功无法估计,附近瓦面与街巷,的确找不到踪迹脚印。” “晤!这个叫李四的人,似乎相当难 缠,咱们第二步围捕的棋,恐怕得出动两倍人手才能成功。你们去休息吧!我得去向主事请示,走!”五爷向左右的大汉挥手示意,领了两名大汉匆匆出室走了。 神鞭在闭目假寐,但室中的动静他一清二楚。 天岚帝国的《天岚圣历》记载:圣元历年328年12月17日,轰轰烈烈的打黑除恶战役在益洲府正式打响……。 江湖人有极为敏锐的观察力和警觉性。 这一天,行走在益州的江湖朋友,已经感觉出潜在的危机,嗅到危险的气息,看到不寻常的凶兆。 紧张的气氛出现在江湖人的神色变化中,敏感的人已知道将有不寻常的变故发生。 有些人不愿卷入游涡中早早离境,有些人好奇心重要留下来看结果,有些人希望找出蛛丝马迹以增见识或是火中取栗。 有些人振臂而起准备为朋友两肋插刀。 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在旁煽风拨火……。 三更时分,南门码头那家药店对面的墙头上,突然出现三个灰白的人影,突然得出人意料之外,像是突然幻现的幽灵。 灰白色的夜行农,灰白色只露出双目的头罩,腰间都有一只灰白色的百宝囊,配了刀剑。 这三人是如何安全通过外围三道埋伏 的?在四周埋伏的人全都大吃一惊。立即有一组守卫现身,四个穿了白衣裤的人,四面围住了三人,灰白人影真像个鬼,不言不动屹立如山,任由对方现身、合围,漠视一切,对这些声势汹汹的人无于衷。“什么人?”为首的守卫沉声问,与灰色人影相距约八尺面面相对。 “我。”灰影似乎不屑多说半个字。 “什么我?亮名号。”“不必。”“是李四吗?” 为首的人自以为是地沉声问。 “你知道就好。” “你来……” “来找神鞭宋世平讨消息。” “他……” “他被你们掳走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 “不错,我知道,因为昨晚我已经来过了。” “来得好,昨晚你掳走了咱们两个人?” “不错。” “他们……” “他们死不了,但生死决定在你们手中。” “你……” “我不管你们抓神鞭有何理由,事实上你们也没有任何理由。神鞭收了我的钱替我办事,打听云梦洲地区十大富豪的事并不犯法,与你们更无丝毫瓜葛与利害冲突,你们掳他再找我,那是你们不对了。” “我们……” “我对你们聚众谋划什么毫无兴趣,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我们今晚来,是抱息事宁人的态度求见贵方主事或执事。阁下,烦请贵方主事人前来相见。” “我就是益洲府主事肖连,我作得了主,我要带你……” “你什么都不要带。”灰衣人打断对方的话:“既然你作得了主,很好。我并不想与贵方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唯一的要求是用贵方的两个人,交换神鞭宋世平,彼此不伤和气。肖主事意下如何?” 道理,很难讲清楚,那只是个抽象的名词。 无论大事小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永远说不清。虽然世间几乎每一个人都说自己讲理,但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讲理。 口中说有理走遍天下,心里却认定于有我利的才是理,即使丧尽天良,也认为自己的丧尽天良是道理,天下与我无关。 肖主事肖连的理,就是神鞭宋世平应该任由他们宰割。 这三位灰衣人,扫理也应该任由他们宰割的。 好家伙!这位灰衣人竟然狂妄地提出绝对无理的要求,大概是吃多了撑着了,活腻了!……简直岂有此理,活该死一万次! “去你娘的不伤和气!”肖主事愤怒得快要爆炸了,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吃了老虎胆豹子心,竟然掳走了我们的弟兄,胆敢提出这种混帐要求,你是什么东西?还不给我跪下来认错求饶?混帐东西!” “我心平气和再说一遍:“灰衣人素养好,毫不激动,语气平和:“贵方管了不该管、于理不合、有亏江湖道义的事。 在下不为己甚,希望和平解决这件事,不伤和气交换人质,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好来好去……” “你打算向咱们挑战吗?狗王八……” “我已经把话说完,你的答覆是……” “我的答覆是要活剥了你。” 肖主事大叫。 “好,你的答覆已经失去理性,一切后果你必须负责,我……” 一声怒吼,肖主事拔刀出鞘,疯虎似的连人带刀狂野地冲进。 刀光霍霍,力道如山。恨不得一刀将灰衣人斜劈成两片,忘了要将灰衣 人活剥的话,活剥是应该将人活擒然后再剥皮的。 刀刚刚劈下,灰衣人已先一刹那从刀锋下切人,快得令几乎难以察觉人影的移动,近身了。 右臂被扣住腋窝向外上方抬,刀便无法砍落下。卟一声响肖主事挨了下一耳光,被打得眼前发黑,不知人间天上,仰面便倒。 锋利的挟锋单刀易主,灰衣人退回原位,轻指着夺来的单刀,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去叫你们能作主的人来评理。”灰衣人声如沉雷,向码头两端纷纷现身的 人叫:“在下不希望这里变成血海屠场。” 共有十二名白衣人出现,加上肖主事的三名手下,十五个人围住他。 “阁下,亮名号。”对面为首的人抽刀沉声说道。 “无此必要。”灰衣人沉声说:“现在,请把神鞭宋世平交给在下带走。”“快毙了他!”在雪中挣扎难起的肖主事,发疯似的厉叫。 人多人强,人一多就有理说不清,十五个人中,却有三分之二同声呐喊, 抽刀挥剑一拥而上,刀剑交加势若洪涛,无人能加以阻止。 后面一个身材稍矮的灰衣人倏地清叱一声,声音清亮,抽出长剑,身形乍动,剑身突然发出低人心魄的虎啸龙吟,闪动时发着电光耀目生花,剑气进发中向前杀去,再左右席卷!冷电交织中,金铁交击声震耳欲聋,刚汇聚的人丛陡然四散,残缺的刀剑向四面八方飞抛而出。 发生得快,结束似乎更快。 正文 79.赌博 同时发起攻击的十个人中,有八个丢掉了兵刃,其中三个人飞跌出两丈外,几乎摔进小街旁边的臭水沟里,重围瞬间瓦解。 “剑下留情,在下这边情义已尽。”屹立在原地的灰衣人语气阴森,横刀而立像个巨人: “下一次,必定有人锋刃饮血,决不留情。现在,有人愿意心平气和地解决交换的事吗?” 陆续有人赶到,人愈来愈多,总数超过四十大关,人更多气更旺盛,谁能冷静得足以控制激动的群众? 他的话白说了。 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像是主事人,胁下挟着霸王鞭,重量恐怕不下于二十斤,迎面而立,威猛如天神。 “好小子,你像是吃定我们了。”大汉厉声说:“能摆平咱们十几位弟兄,你就敢狂妄大言?阁下,亮名号” “李四……” “我,混天太保路长江。” “李某正要找你。”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以免浪费口舌。神鞭宋世平是被贵方掳走的。” “不错。” “他冲犯了你们?掳他的理由可在?” “益洲府是咱们的码头,任何人在本码头活动,都要受我们的控制,擅自活动,等于是直接向咱们的权威挑战。” 神鞭是老江湖,他应该知道禁忌,居然敢偷偷摸摸在益洲府作案……” “且慢!你们是哪个帮会门派?” “我们的山门正在筹备当中,介时自知” “嘿嘿,你刚才说神鞭在益洲府作案?” “不错。” “受害者是谁?” “这……” “没有受害者,何谓作案?他只是暗中调查一些人的底细,没动益洲府一草一木,这没错吧?” “这……哼!路某就是受害者……” “哦!他侵犯了阁下的权威?” “不错。”混天太保答得理直气壮。 “阁下,你知道你也侵犯了在下的权威吗?”灰衣人语气转厉。 “你……” “我李四在任何地方办事,决不许可有人出面阻挠干预,违者杀无赦。” “胡说八道!你……” “你们不但出面阻挠干预,而且掳走在下的人,且倚众行凶围攻在下,犯了在下的禁忌,你怎么说?” “岂有此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 “不是强龙不过江,如果我怕,今晚我就不会来,或者以后找机会报复。我今晚来,吉凶祸福由你们决定。把神鞭让我带走……” “你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少做你的白日梦。你看清你现在的处境了吗?” “看清了,你的人很多。” “一人给你一刀……” “你们不可能同时出刀挥剑,一群土鸡瓦狗。阁下,不要威胁我,那不会有好处的。” 霸王鞭向前一伸,混天太保怒地踏进 两步。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人皆咒骂着跃然若动。 “你们已经犯了一次最严重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了。”灰衣人的刀也徐徐上举: “看来,你们已经无可理喻了,大人说得对,世间有你们这种人,将是无穷灾祸之根源,少一个就少了一分祸患,世间就干净了一分。 阁下,当你们的刀剑挥出的瞬间,也就是在下大开杀戒为世除害的时候 了,这里将成为血海屠场,不想丢命的滚!” 最后一个滚字声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有相当一部分人被灰衣人彪悍勇猛的气势骇到了,犹豫不决的面面相觑, 现场陷入了僵局。 “咻咻” 又是两道灰衣人影,一男一女正是谢勇和中年仆妇,居然是从药店里面出来,其中谢勇赫然抱着面色青白,浑身已冰冷僵硬的神鞭身躯大叫:“该死的杂碎!他们杀害了宋兄弟……该死啊!” 他把神鞭身躯放在墙角,面容猙狞可怖,抽出长剑仰天长啸:“杀光这些畜生!杀!杀!杀!” 状如猛虎下山扑向人群,旁边的中年仆妇双手不知何时戴上了皮手套,手掌内毫光闪闪,显然是不会令人舒服的东西,跟在背侧策应。 暴风骤雨开始了,神仙下凡也救不回这些横行霸道已久的冷血侩子手了。 霸王鞭以雷霆万钧之威兜头砸落,混天太保愤怒地发起抢攻,这一鞭力 道憾天志在必得。 刹那间场上刀剑齐出,呐喊声雷动。 谢勇身影闪烁,剑光森森,从人群一掠而过,突然破空而起,身形急速翻腾,剑光也因此而飞旋狂舞,从左前方冲进人丛,霸道狂野,半响方传出剑气破风与割裂人体的异响。 血腥气迎风而飘散,两声压抑的嚎叫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那个身形稍矮的灰衣人早就如刀劈黄油,第一个冲进人群中,剑光疾闪如电光火石,在不同的地方闪烁出现,每一闪动就有人血肉模飞,血如泉涌。 另一个灰衣人手持长剑总是离这个灰衣人几步之遥游弋徘徊,仿佛是稍矮灰衣人的保镖,凡是对他出手的皆是光芒一闪,无声无息倒地。 好一场杀戮,好一场惨烈的搏杀。 四十余名高手,丝毫不曾获得三人以上合击的机会。 那两个手段最为凶残恶毒的灰衣人四处游走袭杀,他们的身形太快,未看清人影剑已裂体而过,每一刀皆狂猛急骤,攻击的部位把握得不差分厘,险之又险而且神乎其神,血爆如箭,残臂断肢漫天飞舞,呻吟声、凄厉地惨叫声连绵不断,此起彼伏。 片刻间,人体倒地头断肢裂,鲜血把码头的青石板染得一片猩红……能站立的人已不超过四分之一。 混天太保是最幸运的一个,灰衣人的 刀,始终没找上他的霸王鞭,他只能绝望地追逐奔掠如电的刀光,眼看刀光撕裂同伴的躯体而无法救援。 致命的片刻,为期甚暂,反正只看到人体接二连三摔倒,完全无法全辨灰衣人是如何运刀的,虎入羊群,惨极。 终于刀光化虹而至。 “我给你拼……了……”混天太保绝望了,凄历的狂叫,双手拍鞭全力向射来的刀光砸去。 “铮!”刀挡住了鞭。 混天太保惊得血液几乎要凝住了,这 一鞭力道千钧,大石头也将一砸而碎, 只有更重的兵刃和臂力才能挡得住这全力一击,可是,轻灵的狂锋单刀,竟然搭住了霸王鞭向一侧压出尺余,刀尖却到了右颈旁。 他僵住了,霸王鞭似乎比往昔沉重一百倍,双手的虎口,不知被何种可怕的劲逼,从鞭梢传入所震裂,鲜血溢出不易抓牢沉重的霸王鞭。 四周还有九名生还者,个个浑身发抖 像是见了鬼,被这一场与魔鬼恶斗的惨象吓走了三魂四魄,满地尸骸,满地残肢断臂与刺鼻的血腥令人胆裂魂飞。 有两个大汉竟然站立不牢,哀叫着 向下跪伏如羊。 “我不杀光你们,留你们几个人,做这场大屠杀的见证,向江湖同道证明 你们所犯的罪恶。”灰衣人以字字铿锵震耳的嗓音说道。 “姨夫,瑶瑶姐说他们必须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身形稍矮的灰衣人回到了他的身旁,掀起了头套,露出了一张美艳如花的娇魇,眉目间有些阴郁暗涩。 “呃?这个……” “兵士已经到位,只等咱们发出讯号就可立马进场了” 谢勇和中年仆妇走了过来,朝这个灰衣人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看其对付秦岭悍匪首领混天太保如此轻松,且西门小宫主都服服帖帖的模样,谢勇心里有些凛然,这肯定是江湖上的某位大拿。 卟一声响,霸王鞭失手里地。 “你……你你……我飞虎山的弟兄啊……天啊!”混天太保如丧考砒地仰天长号:“为……为了一个人,你……你屠杀了……我三十几个弟兄,你……” “我要你记住我的话,显然你不会记了,好吧!我找另一个人传话……” “不!不!我……我记……记住了……”混天太保狂叫,原来也是一个怕死鬼。 经验丰富老辣的谢勇貌似随意问道。 “你将话传给谁?” “周……公子爷……” “琅琊公子周潇?” “是的……” “他今晚为何不来?” “上……上面来……来了两……位长老,带……带了他去……去拜会几……几位远道来的贵……贵宾,所……所以……” “什么贵宾?” “除了两……两位长老,无人知……知悉。” “晚上去拜会?” “是……是的” “在何处?” “在……在城外,不……不知究竟在……在何处。” 谢勇看了看西门凤和那两人,点了点头,手掌向天上一扬,“哧……噼啪!”一个鲜红似血的五角星出现在幽幽的夜空中,诡异醒目。 他们几个身形破空一闪不见,像一头 鹰,不像是人。 “嚓嚓嚓!”混天太保和其他几个幸存者猛然回头,看着街道两头出现的一列列衣甲鲜明,气势威猛彪悍的兵士,他们发出一声哀号,软倒在地。 同一时间,帝都律察司刑案室主事康兵康大人带着大队戎装精锐之师突然包围了城外向家最大的别院。 结果,别院内只有两名上了年纪的长工看守,一问三不知。 随来的十余名专业人士进行地毯式搜查,在一处夹墙暗窟中,搜出一匣半残的薄册,和一些似是信符的金印铸造物,以及一些用密码写成的文书或符录。 结果,证明了某一份簿册,是东洲守备将军贺北的内府亲信名单。这一来,证实了向家的确与东洲军中有牵连,这里也是两方在云梦洲暗中活动的据点。可惜走漏了风声,晚来了一步,向家家主即益洲府副布政使兼学正向荣向大人已杳无音信,人去楼空。 现在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向家别院没有人能任意出入,接近别院的人则会受到扣押盘问,许入不许出,康大人放话,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向家二兄弟祸国殃民的真凭实据,还帝国朝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而这期间,西门凤那组人最少,却把南门码头闹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琅琊公子带来的秦岭悍匪混天太保及其爪牙们,被屠戮一空。 益洲府城外数十里的小风湾,则有热心民众举报,有众多江湖人士聚众斗殴。官府衙门的捕头们迅速赶到,侥幸生擒了盘据于云梦泽深处罗鱼嘴岛上数十载的以白浪飞鱼为首的水匪十五人。但跟去的三个仵作两个当场晕了过去,还一个口吐白沫,颤栗不已。可是在英明神武的秋瑶瑶秋大人的亲自指挥下,深明大义的三个仵作顺利的完成了现场的尸骸拼凑任务。除了三只右手,两条左腿实在找不到载体外,统计得出现场残留有不明身份的暴徒尸首共二十七具,残破兵刃无数。 同样是这一夜,三江四水的河道里,江面上,白龙军的战舰上灯火恢宏,兵士严阵以待,战舰不停地来回游弋着,据闻击溃了不少强行闯关的不明船舶,从江面上不停流过的船身残骸就可看出场面的惨烈,冷酷。 这是一间以巨木架成的木屋,十分宽敞,分为内外两间,内间分为两室;外厅中,中堂是书架,摆着百十部经籍,三坟五典,琳琅满目。书架前,是一张书案,文房四宝琴鼎俱备。中堂的右侧,是以洞庭泪竹编制的茶几,古香古色。 一身便装的风自在悠悠抿着清茗,半响,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秋瑶瑶,叹了口气:“师妹,你这样就不怕打草惊蛇?会给江星带来更大的危机?” 神色有些憔悴,两眼依然炯炯有神的姑娘微微一笑:“他本是孤儿,这路也是他自己选的,我只是稍稍扇了扇风而已。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富贵险中求!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功成则封疆勋侯……他还说” “真是江星说的?” 经过几次交往,风自在对江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是否会说出这等搏命豪赌的话……风帅深深存有疑问。 “他还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莽山作十洲!” “咳咳咳……好了好了,我知道这小子文采斐然,可酒量真的太差!这诗写得……万一传到朝中,就会被认为是鼓吹战争会起轩然大波……” “明皇伯伯早知道了,大赞不已呢” 风自在苦笑着摆了摆手: “收取莽山作十洲,说得好啊。唉,但愿这小子吉人天相……” “放心吧!风师哥,清荷师叔临走时我求了一卦……” “哦?上上签?” 风自在一听来了精神,清荷师叔那一脉历来是凌宵殿偌大一个宗门里最神秘、最超然而人数却是最少的超级神话。趋福避祸,衍算因果凶吉是他们的修炼根本,传说中得道后甚至能衍算天机,颠倒阴阳,神鬼莫测。 “虚签!” “啊?虚……虚签!师妹你别开玩笑了……” 风自在大骇,作为宗门精心培养的精英级弟子,他有机会接触到宗门里一些隐秘机要。虚签在宗门天机一脉里又名“半分”签,即生死祸福皆占半分之意,不生即死,乃绝绝签。 秋瑶瑶低头看着密信,毫不在意:“想来江星命中该有此劫,即然躲不掉那就搏一搏了。纵观当下局势的走向,事情的发展,绝对不是游龙公子、火麒麟蒋百石两父子区区武夫能左右的……” 她蓦地“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密信,漆黑深邃的明眸里露出汹汹战意:“这次,不管是军师蔡明静,还是北方草原的圣母萧真仪亦或是本朝的某位大人,哼!我秋瑶瑶都会奉陪到底!不死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江星终于苏醒了。第一个清晰的念头是:他落在别人手中了。暗自用神识内查,血液里有莫名特性的药物在徐徐发挥着失力、眩晕、虚弱的效果,但并不足以致命。他也有好奇冒险的劣根性、在发觉危机并没迫于眉睫时,有了静观其变探索真相的念头。 目前的处境并没有立即的生死危险,他要等候机会发现真相。到底是些什么人、如此费心布下陷阱计算他? 那五个泼皮、两个老醉猫、三个中年行人,都是陷阱的关键人物,布置十分巧妙,配合得天衣无缝,堪称杀手教科书里的经典之作。 让江星大感佩服,看来只是除了时间空间上的差异,这个世界里人们的犯罪天赋一点不逊色于家乡的精英们。 这是一间斗室,一床一凳家具简单,一看便知是婢仆所住的房阎,菜油灯发出柔柔幽光,看来是晚上。 房门大开,一个大汉迎门看守。房内,气氛森森可可怖,主座上一男一女正在盘问囚禁在室内的人,旁侧坐着四位神色阴沉的中年人,显然是陪审的老江湖。 囚禁的人共有四名,他是其中之一。 另三人是一位精硕老者,他年届古稀依未现老态,一双三角眼黑白分明而且黑多于白,与一般老年人红丝密布的情形完全不,一身黑袍褴褛。另一位是中年人,身材壮实外表粗犷。 还一位居然是位妙龄女郎,身材婀娜,美艳动人。 房外也有人影晃动、而且有不少人。 迎门那位看守,正是诱擒他的五个混混之一。 负责盘诘的两男女,令人眼前一亮。 男的年轻、英俊、魁梧、一表人才那傲世的风度,令人一见便印象深刻,肃然起敬。 年轻英俊神气的人,到处都会受到欢迎礼遇,办事无往不利,占尽便宜。 这位年轻人的确人才出众,穿了水蓝然长衫,佩的剑装饰华丽、有一双灵活有神的星目。年纪可能在二十三四岁之间,正是男人最成熟的年龄。 女的也年轻,而且貌美,穿花衫裙,眉目如画娇小玲珑,也佩了剑,女性使用轻灵的剑。 一头秀发,却梳了双丫髻,那是婢女的发式,十七八岁,曲线已经发育接近成熟。穿得体面,花绸衫裙像是千金小姐,却是侍女身份,令人起疑。 “是你,妙极了。”年轻人踢了老者一脚,得意极了:“哈哈!鱼鹰王贵,没错,是你,魔佛的狗头军师。呵呵!你这个在江湖一度赫赫有名的曾经风云人物,成了精的老前辈,居然被一些三流小人物,轻而易举地弄翻,成了离水的鱼儿,真是可悲啊。” 正文 80.生死 “老夫也似乎对你这位年轻人不陌生。”鱼鹰王贵不能再假装是穷苦老头了,身份已被揭穿,再装下去必定自取其辱。鱼鹰“哈哈”一笑,挺直身板,两眼炯炯有神的的看着年轻人:“江湖中最近几年新鲜出炉的三大公子爷,琅琊公子周潇周公子。当下风头正盛,火头正旺,大有登上江湖巅峰之势,成为天下偶像级人物,可喜可贺啊。” 老江湖说话阴阳怪气,嘲讽意味很浓。 琅琊公子阴笑着说道:“嘿嘿,阁下还逞口舌之利?我琅琊公子周潇曾经在大江一带遨游,一支剑傲视江湖。曾经在湘江橘子洲与阁下有一面之缘,所以,一眼便看透了你的身份。周某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即使你曾经化装易容,仍然难逃在下的如电神目,你认命吧!” “咦!老夫与尊驾也仅止于一面之缘,一无仇怨二元利害冲突,相见点头打招呼谈不上交情,尊驾为何利用宵小暗算老夫?” “这与仇怨交情无关。” “老夫要求解释。” 琅琊公子眼珠转动,神色诡异:“那是你与游龙公子的事。游龙公子那些朋友,一直与贵上魔佛曾大爷,在湖南湖北各个交界处纠缠不休,表面仍然维持平衡局面,暗中双方都在积极准备吞并的大计,你们也不断地制造机会,准备送他下地狱接收他的地盘,没错吧?” “哦!你是他的人?” “朋友。” “是你出主意用这下三滥手段算计老夫?” “在下只是众多助拳朋友之一,策划执行消灭你们的另有其人。你们这次离巢北上,意图与云梦泽以北小墨山的玄元道君明静道士,协商联手合作,图谋游龙公子,瓜分他的地盘,没错吧?南北两枭雄再加上洞庭双头蛟这个水上霸王,你们联手合作如果成功,便成功了一大半,想得真妙,游龙公子能不设法阻止,任由你们坐大消灭他吗?。” 江湖各处的地头蛇,各有势力范围,彼此之间,面和心不和,明里保持尊重,暗中勾心斗角,随时准备接收对方的地盘,吞并对方的基业。 魔佛的势力范围,在三江四水左右两岸,上起湖广益州,下迄青州一线,湖南沿岸正是他的根基。 玄元道君明静道士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二君一王的霸主之一,出身于某神秘教派,地盘在云梦洲和东洲一带,信徒众多。游龙公子一伙人刚刚才打通益洲府沿着长江南下至青洲的码头航道,与老家泰洲地区还隔着千山万水。现在东与玄元道君接壤,南与魔佛有致命的利害冲突,压力重重。 如果南北两枭雄积极图谋联手合作,他肯定挡不住两面受敌的压迫,设法解除威胁是理所当然的事,当然更希望接收魔佛曾大爷的地盘,江湖猎场没有仁义之说,只有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魔佛曾大爷的地盘是全国水路码头的精华地带,谁不眼红? 秦淮地区是所谓警戒区,与帝都附近的京师地区一样,明面上是皇族辖区,实际上都是三不管地带,各路英雄好汉都在这些地区隐秘活动着,都算是离巢的猛兽,只能游走猎食,没有固定的地区,当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设教派开宗门。 只能各展神通,看谁有本事获得地方的土豪劣绅、威武神勇的江湖朋友协助,威迫利诱双管齐下,看谁棋高一筹,能把对方打下十八层地狱,这就是江湖。 魔佛曾信的属下赤煞剑木啸天与结义弟兄们,上次就被游龙公子带着一帮江湖朋友突袭码头得手,损失惨重,几乎丢命。 鱼鹰王贵的军师又在这里栽了。岳州虽然地属云梦州,但魔佛的地盘,只抵达岳州城附近,无法伸到云梦州,这里是洞庭双头蛟高三爷的基业所在。 府城以北的各地明暗势力,皆不允许魔佛曾信的手伸到北面来,说明以云梦泽北面至荆楚一带,各地的土豪劣绅不好惹,本身就出了不少名震天下的人物,魔佛还真不敢在这一带示威,因此悄然神秘入境,人手分散以避免当地豪强们误会。 怕事的人偏偏有事。魔佛真没料到,游龙公子客会知道他们的行踪,胆敢派谴大量人手去岳州算计他的军师,这已完全陷入被动,发现危机已来不及应变了。 江星正缺乏了解这些江湖大佬之间具体的恩怨是非的机会,他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砸舌不已,就差一个小丫头给递茶斟酒了。 但从多方面的迹象中,江星已有强烈预兆……有人在中搅浑这场阴谋斗争的旋涡,很有可能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南蛮叛逆军师蔡明静。 这些争地盘的事与他无关,他只要军师蔡明静的下落,江湖的吞并斗争他无意过问,也没有这份闲情逸致,没有利润的事绝对不能做,那个臭婆娘还等着要嫁妆钱呢,还不知会开多大个口?江星忧郁的叹了口气。 可是,一而再牵涉到他,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想摆脱恐非易事,他得打起精神渡过眼前难关。 他在江湖追逐军师已经够苦够累了,不想招惹无谓的麻烦。 但如果威胁到他的安全,又当别论。 这些混蛋最好不要危及他的安全,不然…… 要是云苏那丫头在多好啊?上次江星特意悄悄盯嘱她,回去找找有无家乡玄幻小说里所描述那样……可以让人无条件服从的秘籍功法……。要是他学会了还需要累得跟狗似的吗?鱼鹰的话打断了江星的臆想症。 “原来如此。”鱼鹰脸色泛白,绝望了: “你这混蛋仗剑遨游天下扬名立万,作为三公子之一的青年才俊,自己不想凭艰苦努力争取你的声望,竟然跟在一个后起之秀的屁股后面摇头摆尾,乞讨吃食,啧啧啧你就有这么一点点骨气?” 琅琊公子满脸通红,愤怒地飞起一脚,把鱼鹰踢得满地滚。 “王老狗,你休想在我面前耍光棍。”琅琊公子凶狠地踏住鱼鹰的小腹:“如果不是有人交代要活的,在下要活剐你这老混蛋。小春,把他带走。” “喂!慢。”把守在房门口的大汉,及时出声制止:“在杨前辈下达指示之前你们不能将人带走。” “可恶!你不许在下把人带走?”琅琊公子脸一沉;要发威了:“游龙公子的朋友委托你们捉人,人捉到了,经本公子辨认无误,应该让在下把人带走,他要我来带人的,你不肯?” “咱们只听杨前辈的,杨前辈是咱们老大的朋友。”大汉不肯让步:“同时,主要的猎物还没弄到手,咱们要从这位鱼鹰的嘴里问出魔佛曾信的下落,以便安排后继计划。你把人带走,咱们如何向老大交代?” “如何交代是你们的事。”琅琊公子乖戾地说:“人在下必须带走。苍海神君杨波,目前何处?叫他来,我看他肯不肯把人给我带走,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东西,哼!” 房外出现另一名大汉,脸色有点不悦。 “周公子,讲讲道理好不好?” 这位大汉摆出低姿势,但是神色间可不怎么愿意低声下气:“咱们职责所在,怎敢违命处理?请稍候好不好?杨前辈不久便可返回。两位请到前厅喝杯茶,不久不但杨前辈会返回,咱们的老大也会从西门码头返家。已经是下半夜了,已快天亮啦!” “我不管,我的事重要。”琅琊公子横竖地不肯让步。 “在下……” “你不答应?” “阁下不可欺人太甚……” 琅琊公子愤怒地迈出两步,双手上提,星目冷电乍现。 两大汉一惊,退出门外。 忽然门外一声轻咳,进来一个于瘦修长,穿了青灰色长衫,佩剑挂了大皮囊,梳了道士髻的中年人。 “周公子,你动了杀机。”中年人阴笑着说:“不要这样,这很不合道义。你的剑术武功,我知道非常了不起,但对于我这种不想凭武功混世的人,武功算不了什么。” “你又是哪根葱?敢出头管本公子的事?” 琅琊公子怒火中烧,咆哮大吼。 “呵呵,我不是一根葱,我是一张幡。” “什么?幡?” 琅琊公子倏地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着中年人,眼里疑云重重。 “对,就是可以穿越阴阳两界的幡” “嘶……你……您是太昊门的……阴阳幡张前辈?” 树的影,人的名。至强高手的名头都有震摄力。琅琊公子眼神怯弱,面色霎那变得青白。 “怎么?要试试本座的真假?” “在下不敢,不知是前辈大驾光临,在下冒犯了” 琅琊公子弯下腰,态度诚恳。 “嗯,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可不懂得收敛就会惹祸。” “这几个人暂时都不能动,我还要问口供” “啊……是,一切听从前辈安排” 琅琊公子心底说不出的憋屈郁闷,可面对传说中的太昊门弟子,北方江湖鼎鼎大名的阴阳幡,他只能咽下这口怨气。 太昊门传说是由一个叫灵昊的神秘老道所创,道场在极北的勾陈山。号称符箓丹药、占卜星相、跳大神役鬼魅……无所不精,无所不能。在极北莽山高原也就是帝国人称北荒人中的身份地位极其显赫。 帝国江湖道上听说其名,是因为太昊门拥有江湖上可能也是天下第一毒:“相思结”,传说此毒并非入口即毙的烈性毒药,而是一种用于神识上的毒药。中毒后,中毒者完全听命于施毒者的指挥,毫无反抗之力,且平时毫无异常。百年前帝国江湖上的第一高手“至尊刀”苏千山与太昊门一长老结仇,中了此毒后回到帝国突然弑师灭祖,将同门朋友家人屠戮一空,血流成河,尸骸遍野,犯下滔天大罪。 太昊门自知帝国江湖朋友对其恨之入骨,忌惮有加,也很少涉足帝国疆域。 阴阳幡趾高气扬的安排众人封闭空气流动通道,拿出一叠叠巴掌大黑褐色的符箓,身影幻动,贴在房内四周。符箓上描绘着奇形怪状的图案,符号。灯光下,幽黑深邃,愈显诡异阴森。 江星此时欲哭无泪,血液里的药物偷偷运功清除到现在,尚只清除了一半的药量。拼了!搏一搏?看着那阴阳幡和琅琊公子二人,没有力气后悔了。相思结啊?九重楼里第一炼药师裴爷爷都自叹不如……江星心如落至冰窖,寒彻透骨。 古云梦泽地域广大,洞庭以北湖以南都属古云梦泽,巴楚神话故事的发源地,浩瀚无垠亦神秘莫测。 荷叶状的未名岛,灵雾缭绕的小山峰上,哈托尔蹲在白灵的面前不远处,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灵,感应她体内的伤势愈合情况。嗯,这傻妞有傻福!要不是老三发现了水灵精元髓,她可就魂飞魄散了。现在反而因祸得福,伤愈后修为将会大增,可这手臂咋长得这么慢啊?我是用的那个千年墨玉藤呀,该死的九重楼!什么破书?还医药宝典,我呸!哈托尔烦闷不已:“老二,跟你说了多少次,啊,不要随便流口水,我揍死你……”,她纵身跳上了身后盘着的一条黑身白环的巨蛇头上,用力的踩着。这巨蛇有着水桶粗般的腰身,弯延盘旋数十丈,黝黑细密的鳞片上竟然有一圈圈洁白如玉的螺旋纹路。纹路一直弯绕到蛇头中间,诡异的形成了一朵模糊的梅花。獠牙细长如弧形枪,舌如红绫缩收不停,两只细长冷酷的蛇眼黑白分明,仿佛带着丝丝笑意,十分灵动。 巨蛇旁边的大青石上,一只金色黑爪的大雕正旁若无人的清理着自己的羽毛,左侧一头娇小玲珑的土黄色老鼠赫然埋头噬啃着块茎状的某种食物,三种本因敌对的生灵居然相安无事,哈托尔的操纵水平令人惊叹。 发泄了一通邪火,哈托尔踏着蛇头:“老四,别薅你那几根毛了,去看看那头黑鱼精还在不在老窝里?今天干脆灭了它,取丹给傻妞来冲击境界屏障”。 金雕“呱”的一声,硕大双翅收起,双爪一蹬,“咻”,疾闪如电,已到了半空中。打开翅膀,忽然消失在云海。 “老三,你那块黄精没人跟你抢。吃完了去丑八怪那里看看,我不信那地下没有宝贝……” 小老鼠的一双小圆眼珠溜溜地转动着,似乎在评估这次行动的风险。 “瞧你那怂包样!小梅……” 那黑身白环蛇蛇头缓缓朝小老鼠移动着,两眼冰冷地盯着它,“吱吱”,小老鼠尾巴抖抖,蓦地消失在青石上。“哼!好吃懒做,就和江星一个德……”哈托尔兀地僵住了,许久,她动了,又开始践踏游戏。 “呸!说了不许提他的名字。哈托尔,亏你还是个神君,说过的话发过的誓等于是放屁!” “混账东西,王八蛋!你就不能来找我吗?你这个流氓、地痞、人渣……” “好,算你狠!可我带着傻妞……怎么去找你啊……” “唔……你这个王八蛋!你怎么不醉死啊,喝醉了还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唔……唔” “一寸相思……一寸灰……你这个混蛋,你干嘛让我知道这些啊……啊?” 巨蛇无声无息,任她踩踏着,咒骂着,抽噎着……默默地感受着哈托尔的痛楚与悲怆,灵动的蛇眼里闪过一丝丝寒意。 “咻” 金雕返回,“呱呱”,“哦,还在老窝里?好,咱们这就去!” 哈托尔发泄了一阵,逐渐恢复了冷静:“老三,回来。” 半响功夫,“吱吱”小老鼠钻出了地面,身上竟然连一点泥土都没有,油光水滑。它张嘴吐出一块指甲大小的乳白色玉石,得意的看着哈托尔,“啊,又一块水灵精元髓?好样的老三!再加上黑鱼精的内丹,傻妞完全可以连升两级呃……最少一级,起码她手臂可以长出来了,咱们就可以离开了。走,兄弟姐妹们,生命不息!战斗不息!” 离哈托尔所处的小山峰足有七八十里远的山峰间,有个怪石嶙峋的窄长峡谷。进去数十丈,一个寒气刺骨,碧绿阴幽的大水潭赫然在前。“老四,开始” “呱呱” 在哈托尔指点下,灵智大涨的金雕开始在水潭上方盘旋飞弋,嘴里还吐着刺耳的噪音,“呱呱呱”。 叫小梅的巨蛇蜿蜒至几块大石间盘旋起来,小老鼠跟着哈托尔趴在蛇头上,皆盯着绿幽幽的谭面,凝神屏息。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二个时辰,金雕的声音愈来愈小。“莫非老四看错了,金雕的眼睛怎么会看错?”哈托尔正自疑惑间,平静无波的谭面倏然荡起了水纹,一条条一圈圈,像是秋季农夫收获后脸上的笑容。 “哗” 波纹荡漾起来的水花开始翻腾,“呱呱呱”聪穎的金雕精神大作,开始慢慢有意识的降低,嘴里不断啼叫着,挑衅着。 “哗啦” 谭面陡然升出了一个硕大丑陋的黑色鱼头,鱼头是椭圆形,左右两个可怖的鱼眼已经呈暗红色,显然是在暴怒中。有小梅腰身粗大的鱼嘴里,上下两排密密麻麻地锋牙利齿令人生畏,起码小老鼠开始瑟瑟发抖。 “老三,除非你想做一辈子的地老鼠……不然就陪我们搏一搏,吃香的喝辣的随你挑!” 哈托尔用江星的口头禅安抚着小老鼠,盯着黑鱼精,等着最佳时机。 正文 81.揪心 黑鱼精愤怒的围着金雕盘旋游弋,仅仅用粗壮的鱼尾在水里撑着硕大无比的鱼身。大半个黝黑长着细鳞的身躯跃出了水面,张开血盘大嘴向低空盘旋的金雕咬去,金雕疾闪而过,沿着哈托尔这边飞快闪过,黑鱼精屡屡咬空,暴怒如雷,穷追不舍,丑陋的身躯离岸边的哈托尔愈来愈近,她甚至可以闻到黑鱼精身上的腥臭味。一丈、五尺、三尺、一尺……上!小梅的蛇头蓦地弹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快如流星。张开獠牙,狠狠地咬在黑鱼精的背棘根部。“嗤嗤”,尖锐的獠牙与黑鱼精身上的鳞片剧烈磨擦,竟然火星四溅,仿佛是两件兵刃相撞,发出刺耳的磨擦声。黑鱼精突然遭到袭击,惊恐之下扭头返身,凶狠地咬向小梅的身躯,小梅眼神冰冷,宛若岩石磐然不动,獠牙死死咬进它的背棘根部,并迅速的注射毒液。“呱呱”,金雕快如闪电,在黑鱼精牙齿即将接触到小梅时,飞快的用尖锐无比的喙啄在了黑鱼精的大眼珠上,“啪”,鱼眼珠如鸡蛋般破碎,一股腥臭乌黑的眼球液体含着少量的鲜血迸溅开来。“哗啦啦” 水浪顿时如山崩地裂汹涌澎湃,黑鱼精乍然受创,疼痛难忍,狂暴不已,更加刺激了它的凶残戾气。它用剩余的一只独眼盯着小梅,怨毒无比,没有理会空中的金雕,而是毅然决然的咬向小梅。黑鱼精感到了身躯开始麻痹起来,修炼多年灵智初开的它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在劫难逃,没有选择逃避,而是采取了最为惨烈的玉石俱焚战法。面对黑鱼精的血盆大口,雪亮的钢牙铁齿,哈托尔皱了皱眉:“唉,素质太差啊!真是不注意个人卫生,太臭了!”,她用脚一踢,旁边瑟瑟发抖的小老鼠就像一颗土黄色的炮弹,射入了黑鱼精的血盆大口里,倏地消失不见。已经头昏脑胀的黑鱼精毫无反应,径直咬在了小梅的身上。 “喀” 黑鱼精的大嘴一合,赫然生生地从小梅的颈部咬下一大块肉,鲜血飞溅,晶莹如彩虹,仿佛是小梅的眼神,血红明亮。“小梅……”哈托尔勃然大怒,发动了最为消耗精元的神识攻击,神识化箭刺入它的脑海。但,本已混混沌沌的黑鱼精脑子里竟然如同泥泞不堪的沼泽,没有翻起一个泡泡。它依然是凶狠地咬向小梅,“老四!快!”,哈托尔傻眼了,急叫金雕。“呱呱呱”,金色闪电划过。“啪”,一股乌黑的眼液溅落,另一个眼珠子也被啄破。“小梅,松口!” 小梅这次没有理会哈托尔,仍死死咬住黑鱼精不松口,眼神里居然有了一丝丝的不舍和决然。 黑鱼精腥臭的大嘴离小梅越来越近,哈托尔心底一片冰冷,完了,这些天的悉心教导,由开始的敌对到后来的默默相依,还有心情不好时的践踏游戏都将成为泡影……江星,我想你了……哈托尔缓缓闭上了双眼:“小梅,我会替你报……咦?不对!怎么还没咬下来?”,她猛然睁开眼,离小梅触手可及的水面上,漂浮着的庞大一堆不正是黑鱼精?“吱吱”,站在黑鱼精身上的不正是小老鼠?小梅温柔的看着哈托尔,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伸出头,让哈托尔站在黑鱼精庞大的身躯上后,开始吞噬起它的血肉来。修炼有成的兽类血肉饱含灵气精元,亦是同类大补之物,金雕早已歇在上面如同钻头,掏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血洞,吃得不亦乐乎。“吱吱吱”,不吃血食的小老鼠张嘴向哈托尔吐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圆珠,“这就是黑鱼精的内丹?江星不是说金丹应该金光闪闪吗?”可怜的哈托尔,江星凭着前世里看的几本玄幻小说,充当修真界的专家学者,把不是一个修炼体系的她哄得一楞一楞,偶尔还有些自惭形秽,患得患失,险些得上抑郁症。 圆珠呈半透明状,里面隐约可见烟雾蔼蔼,珠子上有股哈托尔从未闻到过的淡淡清香,哈托尔的精神一振,用了神识攻击后的脑涨头晕症状霎时不翼而飞,只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老三,谢谢你了!这可是宝贝啊!”“吱吱”“什么?还有?”哈托尔看着小老鼠又吐出的圆珠,楞住了。“黑鱼精体内有几个内丹?”“吱吱吱”“没有了是吧?嗯,这才正常嘛。咦,这颗珠子有些不同……”,哈托尔手持第二颗圆珠,对着天空仔细端详,珠子通体乳白色,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石球,不透明,也无气味,捏上去软软的有弹性。这个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能不能给傻妞吃啊?“老三带我去看看放珠子的地方”。一番血肉横飞的寻觅,再也没有这种圆珠。反而是在对宝贝有感应天赋的老三的示意下,鱼鳔给金雕吃了,然后金雕就做起了石匠的活。啄开背脊,取出鱼鳍;啄破黑鱼精的脑袋,拿出牙齿;啄穿鱼肚,取出黑鱼精的鱼胆,这时小梅忽然看了鱼胆一眼,老三立马捧着苹果大小的鱼胆像捧着国书恭敬的献给了小梅。经过大半天的努力,谭面上仅仅剩下了一堆惨白色的鱼肉。鱼刺,鱼骨头,鱼鳍除了被小梅金雕两个吃掉的鱼脑袋鱼内脏以外,包括鱼鳞,稍稍大点的鱼鳞被金雕一片片啄了下来,连同鱼皮一起一趟又一趟以蚂蚁搬家的方式带回了了小山峰。 小山峰恢复了昔日的宁静。小梅边疗伤边修练着哈托尔用神识铭刻在她脑海里的战神不败神功,经过哈托尔修改后另类的战神不败体神功。老三带着哈托尔的希望,继续它神圣伟大的寻宝之旅。尤其是在岛上的另外几个大佬地盘上的勘测工作更是重点之重,对此老三是拍了尾巴的。经过水潭一役,三伙计的默契更加稳固牢靠,小老鼠的身份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起码小梅允许他在适当的时候吃一到两个那种味道非常非常鲜美的,大姐大称之为“血龙果”的红色果子。 于是,老三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憧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寻宝大业当中。 老四金雕则是进行着哈托尔安排的力量掌控训练,把黑鱼精的鱼肉用喙或是用爪或是别的什么方法弄成一小团,一小块,放在青石上晾晒,制成鱼干。这鱼肉对江星他们可是大补之物,里面所含灵气精元充沛浓郁,比灵丹妙药要强上许多。那个清香圆珠已给白灵吞下,只有等她醒了才有办法升火吃烤鱼,哈托尔遗憾不已。天上晴空万里,白云纤纤。那个混蛋在干嘛呢?他的神识修为和真元修为极不相称,他应该找谁啊弄本有关神识修炼的秘籍功法来。云苏那个小妞不错,纯纯的,大气,家世也不……呸!哈托尔哈托尔啊,有点出息行不?她看着山峰远处荡漾的秋波沉默不语,水面碎屑般的涟漪,如同天上星辰,冷清寂寥,亘古不变。 白灵突然陷入了一个幽暗、漆黑、寒冷的世界里,她惊恐万状,感觉沉重又僵硬的身体正在慢慢消失。瞬间身体周围寒气腾腾升起,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玄冥之气,阴幽森寒,冻彻肺腑。 寒气开始缓缓的侵入她体内,并肆虐着,奔腾着,身体表面已经凝结起了一层霜花。 慢慢的白灵感觉到意识开始模糊不清,眼前逐渐黑暗起来。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光芒,光芒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女人面容。此时神色焦灼的看着她大喊:“白灵,不要睡,坚持住。千万别放弃!” 望着美丽的面容,“我好冷!”潜意识里感觉身体刚刚有些起色,这是怎么了?白灵欲哭无泪。 蓦地黑暗中无声无息的亮起一团鲜红似血的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龙形的光芒闪烁不停,变幻莫测。火焰后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朦胧身影,美丽端庄的脸庞,威严高贵,气息悠远,深沉。 “放松心神。好了,我们开始!”身影手一挥,血色火焰猛地一涨,直至和白灵一般高下,汹汹火舌舔烧着白灵的身体,龙形光芒则深入她体内炙烤着寒气,奇怪的是她感觉不到火焰的温度,也无火烧的疼痛感。慢慢的白灵感到一阵温暖,僵硬的声体慢慢的恢复了知觉。 “走” 身影干净利索的朝某个方向掠去。 “大恩不言谢敢问前辈是?” 身影没有理会,径直向前奔去。“哼!封印?”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身旁一处空间冷笑。“这就是你们暗龙卫的控制手法?”白灵大惊失色:“啊?啊……是的,这是子母噬血符,您不能破掉……”“为什么?”“母符还在龙王手里,母符一动,如万蚁噬啃,那……那生不如死。”“如此恶毒的手法役使同族,哼!当诛九族!”“啊,不是的,我本是罪人之后,服役十年或是立下金龙功勋一次银龙功勋十次就可恢复自由之身。”“不用这么麻烦了。这血龙焰克制一切鬼魅邪法,什么母符动不了你。”身影霸道之极,手一指,血色火焰“呼”朝某个空间点卷去,黑暗褪去,前方上空露出一张巨大的血色蜘蛛网,上面有极其细微的符文流转不息,火光下诡异非常。“噼里啪啦”几声轻轻的爆裂声响起,血色蜘蛛网荡然无存,白灵立即感觉到灵魂深处某种压抑感不翼而飞,整个人霎时神清气爽,一片清明空灵。那身影看都不看,转身就走。 半响功夫,身影兀地停下了,“你已经脱离了暗龙卫的控制,且修为大增,血龙焰替你完成了洗髓炼神的关键一步,你日后踏进仙门将易如反掌。” “我能进仙门?”作为暗龙卫的杰出青年高手,大陆上的秘闻轶事多少知道一些。不过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以致于白灵自己都觉得是恍然一梦。 “是的!就算暗龙卫知道你已经脱离了封印控制,他们也不会追究的,仙苗难求。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素来习惯了听从指挥,服从安排的白灵呆住了,她可没想过打算,这个事情对于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的她来说,不亚于叫她上天摘星星。她喃喃道:“呃……我……我不知道。”“咳咳咳!嘶……我的至高神啊,又一个极品”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耗尽大量精元才进入白灵识海的哈托尔无语了。“那好,我替你暂时安排一下可好?”“好的,谢谢您了!” “我把你送归位后,你带着黑貂和那几个灵兽去找江星,把没完成的任务做完,尔后是走是留随你便。”“是,大……前辈!”哪怕是自己识海中,白灵也下意思的行了军礼,铿锵有力。 吃下血龙果,吞掉一块水灵精元髓后,哈托尔缓缓出了口气。白灵在远处适应暴涨的修为,她此时感觉自己体内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但是身体却无比的轻盈,自己似乎可以无尽的加快速度,可以举起万斤的巨石……她甚至,感觉自己可以飞! 这小妞除了冷淡了些,性情外柔内刚,而且天赋也不错,嗯,值得培养。小梅天赋异禀,又在这修炼圣地凭本能吞精养气多年,已经跨进了铁肌亦或是神级门坎,身躯反而变小了,只有三尺来长如同黑白相间的皮鞭,精巧雅致。 突然,哈托尔蓦地感到一阵心悸,她刹那间心神俱骇,手脚冰凉,能引起她感应的只有一个人他……路途遥远,哈托尔用尽全部力量,终于,感应到了……他,他的绝望……恐惧……悲怆……悔恨诸多情感一一呈现在哈托尔心田。这个王八蛋……!她心痛如绞。小梅,老三老四咱们走!沉浸在修炼中的白灵睁开眼,看着两眼鲜红的黑貂迷惑不解“怎么了?”,哈托尔索性用爪在地上写道:江星有难,去救!白灵看了看哈托尔,爽朗的说道:“啊,好,走!”她大袖一卷,抱着黑貂,小老鼠。小梅似长鞭绕在哈托尔身上,金雕最为利索,随着白灵划破长空,呼啸而去。 “江星,我把战神涅槃功的最后一篇归藏决传给你,你立即运动保护自己,我马上到!” 咬了咬白灵衣袖,指点了方向,白灵看着哈托尔眼里的焦灼恐惧,她也不废话,全速疾驰,修为暴涨后,比起当初用秘法赶路还要快上三分。“老三,还有什么存货拿出来,我要拼命了。” 小老鼠吐出了一小块貌似黄豆的小果子,忧伤的看着哈托尔,眼里居然盈盈欲滴。 “没事,姐可是神君来着!” 她吞下小果子,闭上了双眼。 五更天,是最安全的时辰,夜间活动的人或是鬼魅,必须纷纷归巢入穴了。 阴间的鬼魂,鸡一啼就回不了地府,会被天火烤炙,魂散魄灭。 小房内,阴阳幡细心的再三检查,法阵没有纰漏。他方安下心来开始作法,双眼紧闭,合掌念念有词,蓦地双掌一分,阴风突起,四盏油灯一闪即逝,壁间四支松明火把火焰跳动,发出一阵“哔剥”声,也同时熄灭。 厅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阴风流动澈骨奇寒,众人噤若寒蝉,只有阴阳幡那令人心沉的喃喃咒语声,在耳畔反覆传出回响。 “呼啦啦……”室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十分刺耳。 黑雾弥漫,接着鬼声四起,深秋夜晚冰冷刺骨,不可能有鬼火飘浮,没有物质腐烂,鬼火无从发生。鬼火来自厅内,随翻涌的阴风飘出门外,象是一群飞萤向屋外飞,最大的一团大如指头,好似萤火,惨绿色的萤火。 刺鼻的怪味充溢全室,一股黑气开始旋转,旋出厅门,高度陡增,成为一个两三丈高的黑柱,恍惚有如巨人。 鬼啸声连绵不绝,阴风凄厉地呼啸而至,借着萤火微光仔细看去,阴风之中仿佛夹杂着诸多骨骸,人兽皆有,恐怖莫名。若是看久了还能听到无数厉鬼哭嚎之声,好似就在身侧背后,足以吓破寻常之人的苦胆。 江星突然打一冷战,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他感到全身汗毛直竖,感到脊梁寒气直透脑海心底,感到……,躲不掉了,只能用哈托尔那诡异的法决赌一把了,但是…… “给我时间,给我一点点时……间……”江星心中在企求各路神仙菩萨。时不我留,时间是不能给的,要去争取。时间这玩意是抽象性的,在某种特定环境里,它甚至不再存在,或者仅存在意识里。 他不能停下,必须要熬到哈托尔和白灵赶到。神意克制住肉体,江星艰难地坐下来了,他口中喃喃低语着,反复念誦着哈托尔传来的法决,无意中,竟达到了修炼这归藏经的必须条件:心神合一,无他无我的超然境界。 他的语声渐弱,最后极难分辨,最后一切归于沉寂,他用一个奇怪的姿势端坐在地,像是睡着了,脸上有无邪的、也可以说是无意义的笑容……傻子的笑容。 正文 82.归藏 东方天际出现了鱼肚白。首先看到了三两里外的湖上帆影。往北看,鹰山巍巍耸立,又是一个大晴天,只有些少烟岚雾气,山影依稀可辨。 鹰山南麓,有座清幽别致的庄园。主人姓高,名哲,附近的人,只知这位的富豪高大爷。在城中有店铺,平时很少在家,这里只是庄主消暑的别野,极少与人往来,静悄悄像是鬼城。五座精舍,花木扶疏,幽静脱俗。庄四周栽了修竹为院墙,称为绿园。 绿园的主人喜游山玩水,经常外出,三两月方返家与家人团聚,住不了十天半月,便又重行整装外出游历。因此,这位富绅在附近不大露面。 这座庄园与所有岳州城附近的庄园差不多,环境清幽,平时罕见宾客,今天是个例外。 庄园附近人影憧憧,全是粗壮彪悍,神情威严的配刀大汉。庄园内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身着轻甲的兵士冷眼如电,来回巡视,戒备森严。 大厅内,三男二女女。身穿黑色女性轻甲的秋瑶瑶据案高座,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西门小宮主亦是一声轻甲,一双如水明眸正愤怒地瞪着她,风自在稍稍有些忧郁的看着秋瑶瑶,表情凝重,下首是笑容可掬的魔佛曾大爷,岳州城的地头蛇高三爷垂手站在另一侧,一声不响。 “小红,康兵醒了吗?” “还没有。” “风帅,卯时已过,我看咱们可以收网了” “师妹?” “瑶瑶姐,我发对!” 西门凤杏眼圆瞪,愤怒地说道:“你这样会害死星哥的……” “住口!” 秋瑶瑶蓦地站起,庞然恐怖的威压气势降临了,身材娇小玲珑的她此时如来自深渊的魔神,巍巍耸然。如山岳般的威压夹杂着恐怖的杀气,升腾而起。 周围的空间似乎承受不住她的威压,发出呻吟一般的声音,整个大厅如坠入冰窟,寒气森森。 魔佛曾信和高三爷脸色急变,惊恐的看着秋瑶瑶,如同蝼蚁仰望大象,原来这才是“凤后”的真正实力,深不可测。 小姑娘摇摇欲坠,脸色苍白。但仍倔强的盯着她。“你知道吗?除了苍海神君请来的太昊门妖孽外,还有游龙公子的南蛮逆贼和帝都紧急南下的长生殿妖女共三批人马都对江星虎视眈眈,为什么?因为我已放出风声,他是我的未婚夫!他是帝国最大的情报头子秋寒的未来女婿!而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我爹有很大的可能会答应他们的某些要求。” 看着脸色苍白,凄婉惊恐的小姑娘,秋瑶瑶收起了威压,脸色和缓:“这是保护他不被那些畜生生剥活吃的唯一办法。他们以为我会投鼠忌器,所以才会云集许市镇的西风山庄,而我反其行之,猛然大举进攻,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我们在明,你母亲她们在暗,争取把这些凶残恶毒的畜生一网打尽……” “那他……会不会?” “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出现意外,江星也不例外,所以进攻时由你和你姨夫姨妈三人组成尖刀,伺机而动救出江星。我和江星能依靠你吗?” “姐放心!就是我死也要救出哥来” 小姑娘猛然一挺胸,铿锵有力。 “嗯,也许没那么糟糕。咦?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星的?” 秋瑶瑶突然话锋一转,正自热血沸腾,亢奋不已的小姑娘刹那间如醉酒般粉魇醺红,眼神迷离躲闪,低头怯怯不语。 秋瑶瑶宛尔一笑:“他除了穷了一点,人还不错……” “我……我不要钱!” 小姑娘鼓起勇气,喃喃道。 “噗嗤” 风自在被呛到了,魔佛和双头蛟不敢听这个,都低头数着地上的砖缝,严肃认真。 秋瑶瑶诧异的看着姑娘:“你不要钱?要人?不行!我要钱,人也是我的!” 小姑娘何曾见过如此场面?哪里是她的对手,呐呐无语。 “这样吧,先把人救出来。钱和人的事,咱们再商量,漫天开价落地还钱嘛,不过你要记住了,我才是老大!只有我同意了,你才会有个好的结果,明白吗?” “哦,知……知道了” 面对凶悍泼辣的秋瑶瑶,小姑娘毫无招架之力,溃退千里。 “那好,我现在正式宣布,开始行动。本次行动名为婵娟。” 岳州城西去约三十余里,是洞庭湖的一个小鱼港,背靠鹰山,居民皆是打鱼为生的穷苦渔夫。鹰山西侧的禺山半腰有一座小山庄、规模没有一般山庄宏伟,像是隐世者的居室,庄名西风山庄,只有三栋房屋。山庄里身佩刀剑的江湖人士比比皆是。突然,一声哨响,离江星被陷不远处的一个客厅内,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纷纷离座,启门外出,在门外分成二列肃立相候。 片刻,不远处出现一群威武霸气的江湖人士,约有三四十名,为首者正是游龙公子和一个褐衣老人。 老人眼神凌厉,不忽而威,圆脸方口,脸色红润,要不是他那如银长须直飘胸腹,谁也不相信他是个年登耄耋的老人。 “恭迎公子、蔡老” 众人行礼同声恭敬地说。 “嗯,辛苦大家了。” 游龙公子英俊的脸庞呈酡红色,神情振奋。这就是权势,人上人的感觉如此的迷人,如春风里的美酒,未尝先醉。 “公子,太昊门的刘夫人与长生殿的戚殿主她们来了” 小径尽头,竟然出现了两群服饰迥异的女人。首先是三个白衣裙女人,身佩长剑,高贵雍容,风华绝代,很难看出真实年龄的美丽女人后面跟着两个阴鸷的中年道士。另三个也美如天仙,一身桃红衣裙,一举一动皆流露出艳冶风情,一颦一笑媚态横生,妩媚的明眸流波四射,那股妖媚的气质,与另三个高贵的白衣裙女人,形成极不调和、完全不同型类的强烈对比,三个男随从粗壮彪悍。 游龙公子上前寒喧一番,进入客厅就坐。“刘夫人,还请把自在公子带出来,本公子要辨认无误后再付报酬。” “好,小翠,去叫张华玉把人带来!” “游龙公子,本殿也对这个自在公子感兴趣,不知可否割让?本殿感激不尽,会有厚礼相赠。” 穿桃色的衣裙,右须有颗美人痣的娇艳女人笑容可掬地看着游龙公子,风情万种。 “哈哈,真对不起,戚殿主,这自在公子已给我的朋友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不让朋友失望,这是我历来的作风。” “咯咯咯,公子爷大义!不过交待有很多种嘛,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咦?” 脸上犹有惊色的琅琊公子和小屋里的其他几人走了进来,最后是阴阳幡和那个叫小翠的白衣女子。二人的脸色极其难看,阴阳幡牵着一个人,人是蜷缩着的,只能算半个人,在地上拖了进来。 “张华玉,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白衣女子脸色不虞,沉声问道。 “禀长老……弟子用了离魂香,本想问口供,可不知这么的他就变得这样子了……” 阴阳幡感到非常非常委屈,离魂香用的是正常份量啊,不应该也不可能变成这傻不拉几的模样啊! “老夫看看。” 褐衣老者站了起来,走到江星面前仔细端详。突然手一轮,“啪”,江星斜斜飞起,被扇到了客厅外的院子里。院子里阳光普照,众人看着躺在地上的江星发怔,他脸上霎时红肿,凸现出一个巴掌印,栩栩真实。有些人惊疑,有些人困惑,有些人怒形于色,有些人脸上有怜悯的表情。 躺在地上的江星浑身松垮垮地,手脚偶或作无意识的伸动,两眼直勾勾地,眼珠里却没有焦点,尽是如雪花般的茫茫然。嘴唇偶尔出现嚅动,脸部呈显诡异的微笑,仿佛是嘲讽亦像作着美梦,美丽的春梦。 “刘夫人!你要咱们花五千两银子,买这个大白痴?”那位褐衣老者,向穿白衣裙的为首女人问道,指着地上不时伸动手脚的江星:“我甚至怀疑他是秋寒女婿的消息是否真实可信?换了你,就这德行你肯吗?五千两银子,挑也要五六个人,比这个大白痴重五倍。你以为我们的银子,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呢,抑或是从天上掉落在怀里的?” “是请你们捉活的。”另一中年大汉冷冷地说,“不错,是活的,但活成了大白痴,要来干什么?” “蔡老,他是活的没错吧!”刘夫人沉声问。 “没错,是活的。”老者说道,“但事先已经说妥了的,要捉活的来问口供,要他供出到底是什么人利用他出面专门和我们扰乱?或是用来试探鬼见愁秋寒和凤后秋瑶瑶两父女,现在,请夫人你问问口供看?” “本门的离魂香,只能将人制成昏迷如死模样,六个时辰内如不施用独门解药,假死即成真死,张华玉,你用了多少份量?” 刘夫人郁闷不已,看着到手的银子即将化成江水流走,她愤怒地问道。 “禀长老,弟子可用魂神发誓,用的是正常份量,绝无差错!” 琅琊公子周潇阴阴笑着,突然开口了:“那你布置的阵法呢?你能发誓绝对没有瑕疵?不会威力过大导致他惊吓过度?” “住口!我学会布阵时你还没出生呢?你有什么资格怀疑老夫的布阵本事?该死的狗东西!” 阴阳幡面对众人怀疑的眼神,又逢小辈琅琊公子挑衅般的责问,他暴跳如雷,大声咒骂。 打狗还得看主人,游龙公子面子挂不住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你不服气?。你的离魂香可令人昏死,你自己看,他昏死了吗?你敢说人是被你离魂香制住的?好笑!” “你们谁也不要吵闹不休。”老者不耐烦地说,“等你们把他弄醒之后,再问清楚原因不迟。依老夫估计,这白痴即使清醒也是废物了。假使不是废物,再来找我,你们知道我在何处,五千两银子赏金,我希望你们是幸运的得主。” 举手一挥,褐衣老者郁闷地带着游龙公子一干人走了。 “我不信邪。”刘夫人冷笑,“这人分明已经清醒,可能是吸入的毒香份量不够,无法呈现昏死,再怎么样他也应该不是白痴。” “你想怎样?”戚夫人问。 “他一定是装的。” “不像是装的。” “立可分晓。”刘夫人举手一挥: “上刑!” 较年轻的一个大汉应和一声,上前抓起江星的衣领,将人提起,先给了他四记正反阴阳耳光。 江星脸上的诡异笑容,换上了痛苦欲哭的表情,手脚无力地抽动,口中发出了“呜呜”的怪声音。 手一松,他被推回原处,脸上又换上那副诡异的笑容,目光仍然散涣。 这表示他只能表现两种表情,笑和哭两个最基本的表情。 “下重手!”刘夫人冷叱。 大汉翻转江星的身躯,食中两指重重地点在他筋缩穴上。 江星的筋络开始收缩,猛烈地抽搐蜷 缩成团,水分大量排出,大汗淋漓,似乎身躯的体积缩小了一倍,脸上哭的表情十分明显。 只有一种大哭的简单表情,没有任何语言声音出现。 片刻,又片刻。 “我不要了,发财的机会送给你。”戚夫人摇头苦笑,偕同伴举步。 “他本来就是我的,你可恶。”刘夫人冲戚夫人的背影大叫。 “你输不起。”戚夫人转身不屑地说道:“太昊门不过如此”,摇了摇头穿过院子走了。 “把他打烂,找马鞭抽。”白衣胜雪的刘夫人怒叫,“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给我打!打!打……” 另一个女人解了他的筋缩穴,找来了皮制的马鞭。 一鞭一道血,一鞭一条痕,江星身上的衣裤全烂了,浑身血污成了个血人。 除了大哭的表情,嘴里偶尔“呜呜”的嚅动外,没发出任问其他声音。 “打死他也没用,刘长老。”上刑的女人停止鞭打,无可奈何地说。 “打死就算了。”刘夫人不肯罢休。“打死了,岂不完全无望了?也许过些时候他有恢复神智的希望,打死了一切成空,五千两银子咱们得不到一分一厘了。” “这……” “刘长老!何不观察一段时日?” “好吧!好好看住他。” “是的,长老。” 这座庄园有很多小房间,江星被丢入另一间秘室,门重窗小,青砖墙厚度两尺,大牯牛也撞不毁的门或墙,门外还有人把守。他已经是大白痴,实在用不着派人看守。 战神不败神功的最后一章《归藏经》其实是单独的一个功决,讲究万物归元之道,神奥晦涩。这功决来历不明,是巴比伦神朝的不传之秘。非皇族血脉不得修炼,但修炼成功者寥寥无几,以哈托尔如此逆天的资质,都只刚刚入门。此时的江星正逢一个浴火重生的过程!如凤凰之火,涅槃重生,尤其是他的短板,神识精神力的强度和坚韧性得到了很好的锤炼。所以须忍受意识崩溃的可怕晕眩与痛楚,最后要克服所有的困难,运用玄奥的功法护住心脉和神识里唯一也是仅有的一点生命真灵之火,把生命机能运动降到最低点,包括思维模式都接近了归元,接近了死亡线,待到真灵之火完成大周天轮回后。心神百脉复苏,他就得救了,凤凰涅槃重生,修为神识都会进入到另一个境界,这就是涅槃的真意。 通常玩命的人,对生命的意义从不求解,能活,就快快乐乐地活;要死,就痛痛快快地死。 看不破生死的人,不配奢谈玩命。江星二世为人,虽然贪生怕死,可遇到紧要关头,他比别人要狠厉坚绝得多。 西门凤三人一袭灰袍,隐身在庄园内的西北角树影中。 里面光线明亮,可看到走动的人影。 “奇怪,戒备松懈得很。”小姑娘不安地说,“仅院门外有一个无精打采的看门人,似乎没有防强敌入侵的准备,是不是人都走掉了?不好。” “什么不好?”她姨夫问道。 “如果星哥真落在他们手中,可能突然将人带往益洲府那边去,这里已无遭人骚扰的顾虑,所以用不着戒备。糟糕,如果被带往益洲府……” “小凤!先不要往坏处想。”姨妈安慰她,“先捉活口,取得口供再说。” “也只好如此了,捉活口。”小姑娘不再迟疑,小心地探索而进。 大院内灯火辉煌。十余名太昊门的重要人员,在大食厅摆了两桌盛筵,兴高采烈大肆庆祝,庆祝银子即将到手,今后可以逍遥自在的花天酒地啦!不知为什么刘夫人没有同手下的人说清楚江星的真实状况。 穿道装的有六个人,包括白天与戚夫人打交道的三个,高踞上席,可知六人的身份地位最高。其他八个俗装人士四男四女,是庄园的执事人员。 “戚夫人已经走了吗?”一位老道向上首的同伴问,“已经到手的五千两银子飞了,她一定笑不出来啦!有人竞争确是好事。” 正文 83.腥风 83.屠戮 “咱们可得五千两银子了。但是,咱们得不到口供,也没有活人示众江湖,就没有震摄力,对于咱们太昊门来说,损失比五千两银子更重呢!” 脸色阴鸷的为首中年道士愤愤不平。 “师兄!你算了吧!张华玉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会把最重要的人质弄成傻子?所以我怀疑这其中肯定出现了咱们无法掌控的意外。”下首的老道皱眉说道:“现在咱们实事求是的说,这小子是凤后的未婚夫也罢,秋寒的女婿也罢,早晚都会死的。化骨扬灰同样是死,一死百了没有必要再劳师动众,搞什么示众江湖那一套把戏,刺激了秋寒两父女对咱们没有一点好处,毕竟这是咱们太昊门百年来第一次亮相天岚帝国的江湖,还是稳妥为佳。既然有人代杀,本门反而乐得置身事外,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江小辈的朋友不会找咱们拼命,何乐而不为。” “五师兄的话很有道理。”另一老道说道:“再说,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近些年来,他们天岚帝国天灾人祸惨烈,大户富豪纷纷破产,听说他们道上朋友作案每次所得愈来愈少,能一次有三五百两银子,已经算是丰收的大案了。这次咱们掌门大师姐心痛这五千两银子,那是因为我们的实力对比我们的收入,出现了很大的偏差。天岚人对咱们的态度模拟两可,含糊其辞。这个局面必须得纠正过来,这对咱们进入天岚帝国的宏伟目标造成了障碍。” 正在开怀畅饮,外面传来钟声三鸣。十四个人一怔,慌忙整衣而起,在厅口分列。 片刻,脚步声临近,两男两女领路,后面是三名老道,仙风道骨很像有道之士。 “参见大长老。”十四个人稽首行礼恭迎。 “免礼。”为首的白须青衣老者喜气洋洋,“门主派我来了解详情,呵呵!听闻这次出山,收获不小啊!你们辛苦了,可喜可贺。” 一片逢和声中,重整杯盘,片刻备用的酒菜纷纷上桌。 “咦?刘师妹呢?” “刘师妹和杨波师侄在后院接待京师来的贵宾。” 在后院的静室中,白衣胜雪的刘夫人正与一名圆脸白皙的老者闭门打交道,旁边作陪的苍海神君杨波是个身材壮实,外表和蔼可亲,年色五十开外的人。穿一袭紫色长袍,居然洵洵温文举止雍容。 老者仅带着两名随从,二名中年人皆穿了劲装,带了剑,相貌威猛。主客座上的老者脸上挂着微笑,道:“无论如何,这小辈是殿下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贵门主与殿下交情不薄,贵门进入帝国江湖,殿下是极力赞成的。这人现在只是一个傻子而已,这点忙刘夫人难道也不肯帮?退一万步说,刘夫人总不至于与殿下作对吧?” 刘夫人冷哼了一声,说:“朱公公,你在威胁我么?” “在下怎敢?只是……” “交情是交情,利害是利害,老实说,这次行动,本门还未得到多少好处,贵殿下承诺的所有,还是纸上的画饼,这不能真正的充饥,而且这关系到鄙师侄在江湖中的声誉问题。”她悻悻地说。 朱公公冷冷一笑,说:“是否得了好处,反正大家心里明白。丑话咱们讲在前面,利害必须说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当时不巧的是恰好应召前往拦截一位来历不明的人,以至在紧要关头、未能到场亲自处置那小辈,以致煮熟的鸭子飞到贵门手里了。 刘夫人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但贵门的大长老可是通情达理之人,现在这小辈在贵门手里的消息已传出,刘夫人你将面对官方和江湖上的双重打击,想必这不是贵门主喜欢看到的结果。把人给我,这是化解危机的最佳方案,否则你将后悔无及,以秋寒两父女的能力,天岚帝国决无贵门容身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敬酒三巡,由主事的老道,将与游龙公子与戚夫人打交道的经过,—一详尽禀告。 坐在上首的大长老,听完睑色一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华玉师侄!你说,那小狗真的像个白痴?”眉须皆白的大长老沉声问一旁闷闷不乐的阴阳幡。 “是的,大白痴一个。”阴阳幡不敢隐瞒。 “离魂香的份量正常?” “是的,而且我用的是离魂三才阵……结果……” “咦?不对!” “大师兄的意思……” 大长老扭头向下首老道说道。 “师弟!还记得师傅说的上界三大玄功之一,九转轮回玄功吗?” “记得,但师傅也说那是传说而已。”师弟双眉深锁,“据说是上界修士用来渡天劫的神奥秘术。元神真灵紧锁于灵台,躯体回复混沌归元状态,无知无识无感无觉,元神已抛弃皮囊,皮囊便成了入世时的状况;也就是不曾接触世俗的状态……。” “师傅说过,那就是归元状况,也称归藏,如果不在六个时辰之内杀死他,转化期回复原状,元神归位,他又重活复苏了。”阴阳幡大惊失色,“另外师傅说,在归藏状态中,只能伤害他的皮肉,用斧头也砍不断他的脖子。要杀死他,必须用烈火焚烧,化成灰烬方真正死亡,极其神奇。糟!过了多少时辰了?” “差不多五个时辰了。”阴阳幡看出事态的严重性了。 转化期是六个时辰,排除身上残余的药物,也需要时间,所以江星和哈托尔一再企求上苍,一再在心底呐喊,给我时间!……时间! “知道刘师妹将人埋葬在何处吗?”大长老急问。 “没埋掉,刘长老仍希望他能恢复神智。” “快!我们去杀死他!”大长老立即起身。 一阵大乱,众人急急忙忙冲出门外。世间有些事的确玄之又玄,一饮一啄,仿佛冥冥之中皆定数。 江星在囚室里,在哈托尔竭尽生命精元的引导下,终于渡了诡异凶险的大周天轮回期,但也导致了白灵对路途方向的茫然失措,耽搁了一些时间。 也正是如此,江星有了宝贵的时间来理解和领悟这个传说中的神奇玄功,如同用自己的性命作纸,以生死一线的感悟为笔,拿归藏经作序,谱写出了一章真正属于自己的神奇玄法,为日后的修炼之路,打下了坚固的基础。人的机缘,正可谓祸兮福所倚,玄之又玄。 江星身体内仍然残留有令人乏力的药物,他必须尽快地用无上心法,把残余的药物排出体外才能行动。 这期间,决不可受到干扰。 囚室中黑沉沉,门外的看守也懒洋洋昏然欲睡。 时光飞逝,必须分秒必争。庄园内,太昊门没留下几个人。有些人走了,有些人进城找地方大玩大喝,庆祝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成功进入了天岚帝国的花花世界,今后可以高枕无忧,过太平快活日子了。 西门小宫主三人,神不知鬼不觉直入中枢,心中疑云大起,怎么没看到几个人?警戒之松懈出人意料之外,几乎可说没有警戒。 小姑娘沉不住气了,猛地闯入一座小厅堂。 “咦!什么人?”厅堂中唯一的粗眉大眼中年人,惊讶地喝问,“怎么乱闯?” 小姑娘大踏步逼近,凤目含威带煞。 “这里的主事人是谁?在何处?”她厉声问。 一开口就表明不是太昊门的人,中年人大惊,猛地进马步伸手便抓,手掌化爪颇有功力,反应迅疾,出手也快逾闪电。 爪对爪、小姑娘信手一挥,反扣住对方的爪背,扭身切入,肩撞肘手扼喉,三处打击一气呵成。 “咔”一声响,中年人的右肘骨折,五指齐断,喉部也被扣住了。 顺手将人掀翻,一脚踏住咽喉。“主事人在何处?招!”她拔剑出鞘,剑尖下指,“不招,戳你一千剑。” “管事师……兄到……到城里去……了……”中年人说话含含糊糊,惊怖欲绝。 门外突然闯入了两个人,刚惊恐地大叫,姨父的剑已经激光迸射,一剑一个全摆平在厅口。 霎时呐喊声大作,人纷纷往这里赶。 姨父像霸王掌控柴门,来一个杀一个。 “到城里干什么?何时可返?”小姑娘不理会厅口的混乱,继续问口供。 “不……不知道。”中年人不住发抖,“他……他们去找地方庆……庆祝,庆祝即将到来的……银子” “什么银子?” 小姑娘有不妙的预兆,心向下沉,嗓音大变。 “抓住了一个小辈,如果能把他弄醒的话,有……有五千两银子” “是不是自在公子?弄醒?” “是……是的,他可……可能死了……” “可能死了?怎么一回事?” “他……他被阴阳幡张师兄用……用离魂香问……问口供,已……已经成了大……大白痴。游龙公子他们不……不要大白痴,所以还没将五千两银子赏金我们们。” “人在何处?” “在……在刘长老处,现在该……该已死了。” “刘长老住在何处?” “在……在东面……那栋房子里。” 小姑娘眼泪喷涌而出,如断线珍珠,一脚把中年人踢昏。 “姨父姨妈,东面。”她冲出厅口,信手一剑刺倒了一个人:“咱们走!” 地下,已摆了八具快断气的人体。 囚室前不远处,大长老几人面对白衣胜雪的刘夫人及朱公公三人。 ““我郑重警告你,刘师妹!”大长老气势汹汹,双眼威棱四射,“那个人如果不立即用火焚烧,一定会复活的。为了本门的安全,你一定要把人交给我带走加以焚毁。时辰不多了,快把他拖出来。” “嘻嘻嘻……”刘夫人娇笑,媚态横生,“大师兄!你愈说愈玄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呀?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好不好?” “刘师妹!你给我听清了。”大长老厉声说。 “你给我闭嘴!”刘夫人也火了,杏眼圆睁,“可恶!门主和长老会都明确了是以我为主来负责这次的行动,你少在那里叽叽歪歪,况且人我已答应交给朱公公了,保持与帝国皇族的友谊对本门来说是大事,你明白吗?” 朱公公向刘夫人微笑示意,尔后冷冷地看着大长老:“对待朋友我们殿下历来是给予最大的方便和帮助,刘夫人您会看到我们诚意的。” “刘师妹,朱公公!这是非常急迫,影响双方安全的大事。”大长老口气一软, “你难道不记得师傅说的九转轮回玄功了吗?……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旁边另一个白衣女子说道:“毒发期已过了两个时辰,当时我们就加以检查,他确是处于白痴状态,所以我们不再理会,准备派人拖出去理掉,现在已答应了朱公公……” “唔!小翠你们俩个把人拖出来再说” 刘夫人有些犹豫不决。两个女人刚想要动身入内,厅口已剑光破空,三把剑犹如飞舞的狂龙,激发出满天雷电。 太快,太狠,剑过人倒,风啸雷鸣。两个老道与三名侍女首当其冲,尖叫着中剑摔倒。 “铮”一声剑鸣,刚拔出剑的大长老反应超人,百忙中接了小姑娘一剑,连人带剑斜震出丈外,“砰”一声背部撞在墙壁上,房屋摇晃,猝不及防,一轮冲杀之下人员死伤惨重。 “让开!我要行法擒住她们……”大长老狂吼,一拉马步剑动风生,口中念念有词,蓦地大白天里阴风呼啸,黑雾开始弥漫,头上的阳光变得斑驳闪烁,红光变成惨绿色的绿焰。 一声霹雳,黑雾汹涌中金蛇乱舞,隐约有怪异的哭嚎声,整座院子似乎在幽冥世界中摇撼,这里成了一个黑暗的区域。 西门凤三人只觉眼前一黑,便陷入茫茫黑雾中,满天雷电交鸣,眼前已不辨景物,各不相顾,只凭本能狂野地提剑,招架绵绵不断射来的电光流光。 这是必杀的绝境,眼看要力尽虚脱。 一声震天清啸破空,宛若九天凤唳,高低强弱有章有法,绵绵不绝声势极为清亮,犹如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愈来愈强烈,似乎天动地摇。 一道闪电般的人影蓦地疾闪而过,冲进了黑暗区域之中,无数惨绿色的的火焰涌动着,漂浮着,无声无息的燃烧着,那火焰似乎什么都可以燃烧,连光亮都可以,那片区域,就如同一个黑洞,吞噬了一切进入其中的光线。 让人感觉更加恐怖的是,在那些惨绿色的火焰无声无息涌动之时,从里面,不断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还有无数鬼哭神嚎之音,这些声音一入耳,再没有一人的心神还能保持平静,全都摇晃起来。 此时,众人,双眼所看,瞳孔映照出来的景象,化作一座座高山,一个个深渊,将他们统统镇压,拉扯,吞噬到那深渊里。 黑暗中,凄厉地惨叫声响起。“不好!大师兄?”一旁反应过来的老道士和刘夫人脸色大变,刘夫人大叫:“进去布七星追魂阵”,众人纷纷抽出长剑冲进了黑暗里。 “呼呼….” 三人,最前方的朱公公目光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那片黑暗虚无的区域。在他身后,那两个彪悍的大汉也看着,三人眉头紧皱,浓重的忌惮之色浮上来。 “啊!快叫刘长老!” “唉呀!官兵来啦……快跑啊” 突然,院子外剧烈地喊杀声响起,凄厉地惨叫声,刀剑的撞击声,弓弦声响彻庄园内。“可恶的臭婆娘!咱们走!”朱公公死死盯了黑暗区域一眼,毅然决然的拂袖而去。 凭着修为大涨后的敏锐神识发现了这里的灵气波动,及时赶到的白灵战意沸腾,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厮杀一场的冲动出现在心底。 她需要一场厮杀,了解自己到底修炼到了什么地步,当然,救人是首要,金雕首先发威,闪电划过,正俯身抓向小姑娘的大长老猝不及防,“啊啊啊”捂着眼睛状若疯狂的咒骂“谁在偷袭老夫……啊……该死啊”,小梅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朴素战术思想,也是哈托尔思想,蜿蜒至大长老脚下轻轻的温柔一吻,黑雾中的大长老脸色霎时发黑,“嗬……嗬”大长老颤抖着伸出双手想抓向喉咙,但手变成了诡异的黑色,随即他软软的倒地,须臾间赫然化成了一滩污血,渗入地面消失不见,唯余一堆衣物和一把长剑,这毒性……白灵见了砸舌不已。 黑雾对白灵毫无影响,面对太昊门的众人,她放下了黑貂和小老鼠,毫无顾忌的放开了身上的气息,属于她的气息立即喷薄而出。冰冷,森然凛冽。 “哼,来吧,我白灵今天就放开手脚和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厮杀一番,人生苦短,我今日索性就全部解脱了你们。” 如果江星清醒,肯定会惊掉大牙,冰块也会侃侃而谈了。 说话之间,浓郁的杀气从她双眼之中射出来。手掌之间亮起光芒,一柄小巧的匕首随之出现。 气势惊人,黑发飘扬,清丽之极的脸庞,握着一柄雪亮匕首的白灵。此刻看上去如同一个来自九幽的女修罗,杀气浓郁如网,朝着前方组成阵法的众人狠狠的笼罩过去。 “杀” 没想到先出手的竟然是白灵,数十丈距离,在白灵脚下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身形化作一团幻影,手持着匕首,她竟然没有丝毫防护,直接撞入了那阵法中。 哈托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进入囚室,江星的脸已经被打得紫肿变形,血迹斑斑。身上更是遍体鳞伤,有些伤口血液已经凝固,有些仍在流血,主要是鞭伤,密密麻麻的青色瘀肿……“江……江星”哈托尔不是没有见过场面的大家闺秀,江星以前亦受过重伤,可从未像这次令哈托尔心痛似绞……望着满身血污,面皮浮肿的江星,她久久无语。 “小哈,哥……哥又挺过来了” 一点真灵在脑海里徐徐亮起,好像一点小小的火苗,纤细微小如豆。 正文 84.血雨 “吁”江星醒了,长出口气,手指动了动,睁开了双眼,伸个懒腰,缓缓的坐起。随着他的动作,浑身骨骼“啪啪”作响,宛若爆竹一般,从双臂延伸到胸膛,又响至全身,就好像整个身体一瞬间打开了无数的锁,汗毛一张,道道灵气纳入体内,这种感觉……真是爽歪了。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修为,立刻喜上眉梢。 “神级……中阶还是高阶?” 江星稍一感应,旋及哈哈大笑,就连他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的修为竟然直接提升了两级,从神级入门至神级高阶,与巅峰也只差一线。 “你能不能洗洗后找件衣服穿上?” 哈托尔看着浑身赤裸,满身血污的江星,轻轻的说道。 “哦,该死啊……竟敢把我打成这样,毁了我的英俊面孔……我还怎么见人啊?不行!得赔我的损失,精神上的伤害是无法用金钱弥补的……” “我需要补充精元的药物” “啊!” 哈托尔柔弱的话语令江星紧张起来,他抱起哈托尔,凝视着她憔悴,布满血丝的双眼,心里兀地有些颤栗:“哈托尔,你又救了我……我会给你弄来的……” 这里没有荷叶岛上灵气充沛浓郁,但有人间的烟火气,哈托尔觉得,浓浓的烟火气,宛若春风里沾衣欲湿的杏花雨,清香隽永,香到骨子里。 “这次和白灵……”默默听完哈托尔的讲述,看着随即进入秘室的它们,江星十分惊讶,这世界里竟然真的有灵兽? “哇,这就是小梅,老三和老四?怎么像我老家的银环蛇呢?” 小梅蜿蜒至囚室,冷冷地盯着江星背影,眼神里寒光一闪,“小梅!不准你伤他!他死我也会死的!”哈托尔感觉到小梅的杀意和戾气,急叫制止了她。 江星一边穿着门口一具尸体上剥下的道袍,一边逗弄着金雕:“老四啊,跟着哥吃香的喝辣的……”。 森寒之极的匕芒在空中一闪即逝,下一刻便没入了白灵身侧一个老道的头颅之中。匕芒乃白灵体内真气催动,锋利之极,要切开一个人的头颅自是一点都不难。瞬间,那个老道犹在惨叫的头颅就被她的匕芒刺穿,手腕一抖,那头颅竟然立即爆开。灰白的脑浆四散开来,撒向周围,同时数十片头颅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散射开来,每一片头颅碎片之中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咻”“咻咻”………… 空气中响起数十声刺耳的呼啸之音,那些蕴含着距巨力的头颅碎片大半都射在了周围正要攻击白灵的众人体内。 顿时,白灵周围响起了无比凄厉的叫喊之声。 大长老诡异的死去,众人唯有刘长老身份地位最高了。此时她心底一片冰冷,玄奥的七星追魂阵在这个女孩面前等于一张纸,神奇的阵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狗屁不如。走?拼?想起门主和长老们的种种诡异的手段,刘夫人咬了咬牙,眼神蓦地变得疯狂怨毒,直接咬破自己的指尖,而后快速地在旁边两道士的额头一点,两个血红的印记便在下一刻显现在了两人的额头。那印记似乎极为简单,但又蕴含着一种诡异的力量。 “昊天传承,滴血为印。敕!” 忽然刘夫人一声冷喝,平地起春雷,诡异的一幕随之出现了。那二人,竟然同时睁开了双眼。只是更为诡异的是,这两人的双眼,在此刻竟都是灰蒙蒙一片,空洞、无神…….,让人有一种面对木偶傀儡的感觉。同时身上有癫狂嗜血的气息狂飙出来,汇集一起如同潮水一样狠狠的涌向白灵。 “昊天血印!刘长老你?” “一切为了宗门!” 刹那之间,白灵的气势反而更加的强横起来,战意狂飙,竟然和两人的癫狂嗜血气息分庭抗礼,如同乱战一般,狠狠的搅在一起,人影闪烁,劲气翻腾。 “噗嗤” 利刃狠狠插入肉中的声音骤然响起,黑发飘动之间,露出白灵冰冷的一张脸。此时她的手掌摁在一个正发出无比凄厉嘶吼的道士头顶,另一手上握着的锐利匕首却完全没入了身侧另一个道士的心口。 动了,快如闪电,刹那之间白灵的身影又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身影。浑厚的真气轰然吐出,瞬间被她摁住头颅的那个傀儡道士整具躯体都爆开了,碎肉乱飞, 另一个傀儡同样没落得好下场,锋利之极的匕芒直接将他的心脏搅的粉 碎,这两人被刘夫人以邪法控制,实际上已经算是死人。 “嘭” 两个傀儡道士刚被白灵杀了,立即又有四个老道从四个方向扑过来。其中一个速度尤其快,手臂一伸出来,竟然立即就到了白灵的身侧。 来不及躲避,白灵身上荡漾开一圈真气涟漪,硬生生挨了这个老道一击。只是下一刻,三股巨力同时临身了。 “噗”闷哼一声,一口殷红血液立即从白灵的嘴里喷了出去。她手中匕首依然森寒,光芒闪烁。一声怪啸响起,江星人化流光逸电,身剑合一破空疾射,从刘夫人的左方一闪而过。而挡路的那位道士恰在他接近的前一刹那栽倒。 啸声倏没,江星的身影,亦已消失在十丈外的黑雾中,像鬼魅般消失了。而另一侧的两个道士,却脑门挨了一击昏伏在地。 “天!那又是谁?这……这家伙到……到底是人是鬼?”刘夫人心胆俱裂地战栗着叫。 一名白衣女子脸色青白,剑隐肘后用犹有余悸的声音说:“刘师姐,大劫临头,咱们避一避吧,希望还来得及。” “杀!”跑不掉了。江星一声怒喝,刹那间,剑影飞腾,杀气弥漫,几乎在同一瞬间,双方发起攻击。 江星象幽灵似的闪动变幻,手中剑似乎已幻化成为没有实体的电虹,蜿蜒、闪烁、回旋、吞吐……风雷骤发,血肉横飞,火星迸溅。 聪明机警喜看风色的人,永远比愚蠢不明时势的人活得长久些,许九是很机警的人,一看到明明成了白痴的江星现身,便知道大事不妙,情势殆危。他对门中长老们的底细一清二楚,这两个家伙是宗门内看守祭坛的大法师,不但道力通玄,武功也出神入化。可在白灵和江星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一个腹部裂了条尺来长的缝,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出来,就像肚子里长出一条肥腻的蛇,随着躯体的翻滚,在地上蜿蜒着。另一个喉咙都被切开了大口子,“嗬嗬”嘶吼着,如同老朽的风箱,破败萧瑟。 情况紧急,千紧万紧,自己的性命要紧,,因此当刘长老与其他五个人发起攻击时,他却向地面一仆,奋身急滚,然后在剑气腾腾,风鸣电闪中,滚出厅外去了。 “啊……”濒死的厉号声惊心动魄,躯体的抛掷接二连三。 片刻,疯汪冲错的暴乱人影突然停止。 异象徐消,云消雾散,雷隐电没,风雨俱寂。 地下,散布着八具尸体,有三具仍在抽搐叫号。 西门小宫主和她的姨父姨妈皆昏倒在地,她的眼中泪痕斑斑。 她们到来时,恰好听到刘夫人下令将江星拖出,以为他真的死了,惊怒之下冲入拼命。 除了小姑娘剑劈的三个老道,与四个侍女之外,另有被啸声震昏的两老道,和另三个大汉。 刘夫人不见了,尸堆中没有这个人。 小姑娘被轻拍双颊惊醒了,一眼便看到五官快被打得红肿变形,浑身血污的怪人,大吃一惊一跃而起。 “你……你你……”她已经认不出江星了。 “小凤?” “星哥!”小姑娘狂叫,冲上一把抱住 他血污浮肿的身躯,放声大哭。 “我……唔呜……他们说……说你……死死……了,我……不、不活、了……呜哇”,小姑娘嚎啕不已,涕泗横流。“没事了,谢谢你……小凤!”江星心里沉甸甸的,难销美人恩呐!幸好小哈不是女人,不然就是把我劈成几瓣也分不利索对不? 哈托尔弱弱的说道:“我真的佩服你,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你怎么能无耻到了如此地步……咳咳,等你走到了能替我凝身那步,我真的想去你家乡那个叫地球的地方看看……”。 “哈哈!小哈,哥不吹牛……到了地球你会发现……你的想像力是多么的贫穷乏力,你的人生观价值观……” “我只想看看,那得是多么奇葩的地方才生产出你这个超神级流氓?” “呃……咱哥俩之间太谦虚了也不好,是吧?等到那一天哥带着你游遍五湖四海,玩遍七大洲还是八大洲来着?嘿嘿……”在哈托尔嘲讽的眼神中江星结束了幻想。 “辛苦了,白大侠。” 江星上下打量着白灵,嘻嘻一笑,心底暗自凛然,哈托尔果然火眼金睛,这冰块的修为我咋感应不到呢?比我高很多吗?“不是!是由于我喂了她水精元灵髓石的缘故……” “啥?水精元灵髓石?” “嗯,小梅和老三老四都吃了这个,那岛上应该还有……瞪着我干嘛?你进了局,白灵为了救我自爆了左臂……不应该吗?她濒临死亡,我不收几个小弟我能救活她?” “应该应该的!救命之恩大于天……”‘这时外面涌进一列列粗壮彪悍的铠甲勇士,大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 “拿出身份证明” “我是自在公子罗翔,我……” 盯着面皮浮肿,鼻青眼肿的江星看了许久许久,秋瑶瑶蓦地宛尔一笑:“还撑得住吗?” “上山打老虎,下海屠蛟龙,不在话下。” “哟哟哟……修为长了胆子也跟着长了嘛?” “瑶瑶,身为帝国律察司的一员,我会永远勇往迈进,抱着有我无敌的决心与毅力,和黑恶势力坚绝周旋到底。除非我死了,或者天下太平了,不然我决不承认失败。”他挺了挺胸,豪气飞扬,睥睨一切。西门小宫主看得双眼里星光灿烂,璀璨夺目。 “江小哥豪气!” 站在一侧的西门小宫主的姨妈姨父闻之皆侧目注视着他,她的姨父中年书生打扮,面容清瞿,相貌堂堂。此时不禁出口赞道:“好男儿当如斯!” 风自在暗自叹了口气附和:“江小哥侠肝义胆,令人佩服。” “又出啥妖蛾子?办正事吧!”哈托尔瘪了瘪嘴,催促江星。 “哦?可是真话?” 秋瑶瑶笑语盈盈,美艳不可方言。 “当然!我江星不是自私的懦夫,别人能用生命来冒险拉我起来,我为何办不到?我如果放弃了做人的道义、责任、荣誉,活来做什么?死了,我有何面目见黎明百姓于九泉下? 活着,我有何面目向亲朋好友们解说?瑶瑶,你尽管说……指到哪我打到哪,刀山火海,绝不皱眉……” “上次当做玲姨的面你就是这么说的……金子用完了?” “还余一千零六两,金票在我这里。大人请验收。”白灵利索的交出了金票,浑然不觉有一人一黑貂盯着它杀意森森。 “嗯,好,等抓到了军师蔡明静,还有重赏。现在他踪影已现,藏匿在华容县的小墨山一带,西门宫主正严密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唯恐他们一干逆贼狗急跳墙,给咱们造成过大的伤亡,我们还须去增援。这里交给双头蛟和岳州城衙门捕快……” “报,擒获一名太昊门的执事,名叫许九。要求面见大人说是有要事当面汇报。” 正是关押江星的秘室,江星意外见到了面容有些熟悉的许九:“哈哈,风水轮流转啊!希望你的消息没有过时,不然你准备把牢底坐穿!说吧,设局抓我的人是谁?” “在下是门中的知客执事,所知消息应该对大人有用。主要向刘长老建议设这个局的是阴阳幡张师兄早年的一个江湖朋友,名叫范同,绰号好像是九幽冥神。。”许九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能看清局势,能找出对自己有利的一点加以利用,搏得最大利益。 “咦?是他?” “小凤你认识这个九幽冥神?”秋瑶瑶惊讶道。 “是的,在燕京城我和娘与他及鲁王打过交待,哦,是在还不认识你之前。” 小小姑娘看了看江星,怯生生的说道。 “上次设局用的是什么鬼药物?” “哦,那是本门的特制迷香,名叫眼儿媚。” “咦?这名字很有意思……你门中有人专制迷药?”江星对百年来从未踏进天岚帝国疆域的太昊门完全陌生。 “呃……太昊门门就是靠出售药物为生的”秋瑶瑶给他科普基础知识。 “哦,一群药贩子而已嘛……” 许九脸上倏地消失了阿谄逢迎之态,严肃凝重的看着秋瑶瑶和江星:“两位大人,我许九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这只说明着我个人的品性和勇气不堪入目,不能代表本门所有的人。尤其是本门的药师大人们……她们冰清玉洁,和蔼仁慈,咱们北方地区曾多次遭到极北的罗刹人和野蛮人的侵犯屠戮,尤其是经常遭受各种不知名的瘟疫传染浸袭。每次都是本门的药师大人们第一时间出手力挽狂澜,救回了成千上万的人命和无计其数的家禽畜类,功德无量啊!经常有药师大人为此精力消耗怠尽或是自己中毒受伤来不及抢救而亡,包括在下的亲姐姐……”神情痛苦纠结的许九黯声响起:“在下说这些不是想要获得两位大人的同情,我只是说明一个事实,在遥远的北方亦有一群同样是人类的同族,他们过得很苦,天气一年比一年恶劣。粮食、药材及赖以生存的其他农作物等等近十年来年年减产,已经有人饿死了……门主和药师长老们皆是心焦如焚,痛苦不堪……这时有人就提出了南下的计划,门主和药师长老们决定由外门刘长老带队来看看,可绝对不是要他们过来杀人放火的啊!还请二位大人明鉴啊!” “噗通” 许九竟然跪下了,高大粗壮的身躯微微颤抖着,黝黑的脸庞上赫然泪痕斑驳,似深秋早晨的霜花,纵横交错却又冰冷刺骨。 斗大的秘室内鸦雀无声,“哔剥”,唯有壁间的松明火把偶尔迸裂之声。 “起来吧!许九,你保证你说的都是事实吗?” “在下许九愿以魂魄起誓,如有半点欺骗隐瞒大人的行为当受莽山诸神的唾弃,当受九幽轮回之苦!” “小红,持我金牌传令各级官府衙们,各路行动队伍,本次行动中凡属太昊门中人,一律予以保全!已受伤或已死亡者,须妥善处理。风帅!帝都那边还请您上折,把北方的目前处境予以说明,建议派出先遣人员同太昊门先行接触,本是同根生,何必要相煎!” 跪着的许九已是泪涕泗横,俯在地上嘴里,心底反复回缭着这句话:本是同根生,何必要相煎! “起来吧!许九,你是个英雄!你将会为你今天的表现而骄傲自豪一生的。来吧,咱们先解决当下问题。” “本地除了铁拳汪峰以外还有谁和你们有牵扯?” “在下知道的有非非僧圆明和金罗汉昙非,洞庭湖的无鳞神鲤方至……” 天色已晚,高三爷位于鹰山南麓的别庄绿园已成为秋瑶瑶的指挥中心区纽。梳洗过的江星和西门小姑娘坐在书房里,听秋瑶瑶介绍当下的抓捕情况。 正文 85.华容 “不过,太昊门可说成全了我。” “他们成全了你?” “是的。” “你说说看。”秋瑶瑶一身淡黄色的裙袍,惹得江星眼花缭乱,云里雾里,西门小姑娘则是淡青裙装,坐在江星左侧,笑容可掬,青春可人。秋瑶瑶好奇的问着江星当时被囚禁的状况。 “江星,我警告你,这个世界里的天道法则诡异,修士的功法神通高深莫测。以免发生不测,归藏经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安全第一啊!” “那是必须的!”江星极其赞成哈托尔的观点,没注意到,哈托尔在他臂弯里眯上了隐约有笑意的黑眸,幸福的趴着。吃了一大堆药材和灵丹的她,精元虽未恢复巅峰之态,已无枯竭之忧,开始慢慢教授一些来自巴比伦神朝的灵兽修炼之道给小梅几个。时间,在灯火里悠悠摇曳,偶尔还迸溅出几个灯花。 “在大劫临头,生死间不容发的刹那间,我突然感到天地浑沌一片,接着 心中灵光倏现,宛如在茫茫黑夜中,看到了耀眼的雷电光芒,一震之下,仿佛是打开了智慧大门,发现了控制 心神潜力的奥秘。虽则发现得晚了一些,几乎神散魄灭,但古人云:生死之间有大劫,度得过劫数的人,根基必定更深一层。度不过,则神形俱灭, 我是度过了,一半归功于幸运,另一半则归动于灵性慧根。” 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江星恢复了地球上的浪子本色,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一副渊博哲学家的模样,阐述着人生感悟及总结。 “哦,瑶瑶,我有个疑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 “嗯,你问” “那个狗屁殿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勾接逆贼北莽都要我的命……原因究竟何在?” “咯咯咯,哥,你糊涂啦,瑶瑶姐漂亮不?” 西门小姑娘嘻嘻笑着说道。 “漂亮!但……” “那就是了,那狗……殿下看上瑶瑶姐了。这次瑶瑶姐放风出来,你是她的未……未婚夫,他就不爽了哟。” 小姑娘眨着灵动明眸,娇魇羞红,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你?唉,红颜祸水啊!” 秋瑶瑶看着痛心疾首的江星,如山泉水般清清悠悠:“我还记得你曾经卖给我的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水……你已经打湿了脚沾了手,逃不掉了。你作好了准备吗?” “恬不知耻!哼” 哈托尔烦闷不已。 “啥啊……啥准备?” “聘礼……彩礼嫁妆呢?” “呃……这个呃……正在积极的……筹备当中,啊,瑶瑶你放心!我正在热火朝天的筹备当中,哈哈” “瑶瑶姐,你……你好急” “哼,免得又蹦哒出个小妖女把他魂勾去了我咋办?不急不行啊!” 秋瑶瑶嘻笑着突然扭了一下小姑娘的脸蛋闻了闻:“真香真嫩啊!” 小小姑娘楞住了,她几时被人如此轻薄过?尤其还是个女人……看着小姑娘双眼茫然失措,即将盈盈欲滴:“咳咳咳,小凤,你瑶瑶姐就爱开玩笑,时候不早了,小红姐,麻烦你带西门小宫主先去休息。” 小姑娘红着脸庞,撅着嘴,一步一回头,极不情愿的随着小红走出了书房。 “这次抓到军师后,咱们必须还得清除一些后患。” 秋瑶瑶脸色一整,转身取出几份秘信给江星,神情萧瑟。 “嘶……我的天呐!这是要……” 江星脸色大变,低声惊呼,极其不安,从那一世的宫延剧里就已得知,自古皇族无亲情,至尊宝座往往是血腥、杀戮、阴谋诡计……等一切污浊肮脏的缩影,说是人间至毒至恶不为过。 “爹的意思是局势没有稳定之时,咱俩绝对不可进入帝都……” “嗯,这好办,先趁着这股东风清理围剿周边的水寇山匪,然后是修罗会,长生殿,接着火麒麟蒋百石那里咱们把他老巢去给剿了,这样可忙活好一阵子了,最后大不了咱们去趟北方……瑶瑶,我认为许九说的情况非常非常重要,你提醒咱爹让他务必引起重视,我有预感,北方那块土地稍有不慎,会成为咱们的心头大患,所以要从现在起未雨绸缪,如果可以的话,任务结束后我们去一趟那里,太昊门太重要了。” “嗯,我会告诉爹爹…呸!还不是你爹” “呵呵呵,先叫着熟口……” “不要脸!哦,你放走的那个针魔一个人已经走了,方向是泰洲地区” “随她去吧,明天我觉得先从这里开始……” “那就这样吧,现在我就走。小姑娘留下和你有个照应,白灵也留下,我一个人方便。” “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 带着万千嘱咐叮咛,江星踏入了深秋漆黑冰冷的夜幕中,义无反顾,没有回头。 突然,墙头有个矮小的黑影快速闪烁,身法滑溜轻盈,沿江星消逝的方向尾随而去,几息后,又一个人影缓缓而现,朝着同一方向疾闪而去。 看着隐入黑暗中的一前二后的三个人影,秋瑶瑶手掌紧握,指关节已经泛白尤自不知。嘴里喃喃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声音细微但清晰的回响在书房里,在秋里夜空中,一声声宛若一个个祝福,让人心神平和,给人以希望和憧憬。 华容县城,洞庭湖东北岸的小城。远远地,便看到城左右的黄湖山与小墨山。 黄湖山在县西南两里左右,山高林密,此时逢深秋,正值橘红果黄之季,亦是一年当中农夫忙着收获之时,山上山下皆是如此。山峰东侧有三座小池:日月池、砚池、浣华池。 林木葱笼,景色如画。 站在山巅的点星台向西望,蔼蔼烟涛浩渺的洞庭湖,朝阳投下万道彩霞,金红色的霞光下帆影片片,万千倦鸟翱翔向岸飞,一目千里,白岩翠坞点缀于碧波之间,好绚丽的锦秀山河!“出来吧!”江星叹了口气,抱着哈托尔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姑娘像是到了青春叛逆期,竟然连夜尾随至这里,霜重露寒的,江星心软了。“哥?我……”身后数丈外树后,小姑娘竟然然是女扮男装,但卸除了易容药物,清丽秀逸的面庞,充满灵气的大眼,很难令人相信,她是一个挥剑如神的女英雄,外表完全是温柔可爱的小姑娘。“好了,即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不然就是把你送到你娘那里……”“咯咯咯,就知道哥最疼我了,哥,我饿了……” 官府衙们也在忙着收获。一天天过去了,穷搜山区缉捕逆贼的官兵陆续返回各驻防地。他们捉不到逆贼,但小有所获,清点结果,云梦洲两府出动的成千上万的官兵丁勇乡兵,共捕获了一百廿二名有案的强盗、山匪,水寇、逃犯…… 而另一批莫名身份的人,随即陆续进入山区,形迹诡异。 同时,一些可疑的牛鬼蛇神,也悄然出现在山林深处。 千百年来,云梦泽周围数千里洞庭湖水区和沼泽山区,从来就没安静过,是亡命者的避风港,化外之地。 华容县城两面环山,一条北通许市镇码头,过江至岳州城的驿道穿城而过,转了个弯西通益洲府的南县。县城由沼泽芦苇荡堆积而成,至今还有两个完整的渔码头,坐船东去可达岳州城的城凌叽码头,向西直接益洲府的三江四水,十分便利。县城周围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如果天公赏脸,一年的温饱没有困难,但平时过得还是苦哈哈的日子。而在正大街十字路口的春和楼,一席山珍海味盛筵,需要一百两银子左右,可天天生意兴隆,高朋满座,有钱有势的人真多。 春富楼的东主谢富春,他那弥勒佛似的大肚子,已明白表示出他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豪,钱像流水般流进他的地窟大金库,脑满肠肥整天笑呵呵。 而春富楼的附近,乞丐流民之多,可媲美两处地方:帝都收容院和帝国惠民局。惠民局看病的人多,收容院请求救济收容的人多。 春富楼三天前来了一位佳宾,在城外南门孟家大院作客的自在公子,他可是江湖三公子之一,是天下风云人物,青年才俊。三天之内,每天筵开十席,宴请东道主铁臂神熊孟浩,与及孟家的亲朋好友。 洞庭湖北岸的县城,几乎每座城都小得不象话。以府城来说,包括附廓县城的衙门在内,城周只有六里左右,只有三座城门,并不比大都会的一座市镇大多少。 铁臂神熊孟浩的大宅院在城南门外,本来距城门足有三里左右,可是城外日渐增多的简陋房屋,形成小街小巷,而且日渐向外扩张,逐渐膨胀,将要伸展至孟家大院了。 为了这件事,孟家大院的人很不高兴,曾经扬言谁要是敢再向外建屋,就要派人一把火烧掉这些贫民窟。铁臂神熊是本城的豪绅,他自己拥有广大的田庄,又住了几任粮绅,所以是地主、豪绅、兼土霸。 同时,他也是江湖朋友众所周知的地方大豪,早年曾经在江湖闯荡过一段时日,扬名立万有声有色,干过私枭,也做过保镖,很难把他清楚地列为那一道的人物,非白非黑又白又黑,总之,他什么都是又不是。而他是本城的大豪,却是有目共睹的不争事实。 要成为一个豪绅,必定明里有朋有友,暗里交通官府,拥有一批爪牙,具备足够的财势,才能呼风唤雨,才能受到尊敬或者被人所畏惧。 铁臂神熊就是这种人,花了不少岁月和心血,才能获得今天的地位。自在公子在孟家大院作客,使他这个东道主深感光彩。 三天盛宴,真花了三千多两银子,手笔和气派,让铁臂神熊也感到自叹不如。 孟家大院回复清静,客人不再劳动主人相陪,自在公子带了仆从,独自前往各处寻幽探胜。 华容县城可寻可探的幽胜处所并不多,除去山水,附近唯一值得一游的,是北面城头上高挑的飞云楼。 连铁臂神熊也有点不解,这位江湖中有名的豪奢公子为何要在华容游玩?这里根本就没有名胜古迹值得一游,要游该往云梦洲或是益洲府花花世界去享受一番才是。 一早,江星带了小侍女小风,随从谢勇,进城观光市区。小风细皮嫩肉,面容俊俏,谢勇身体魁梧高大,是马夫兼随从,早晨三人都显得容光焕发。 进了城,早市刚散。三人不走北大街去游飞云楼,施施然穿越西大街中段,穿越腥味刺鼻的菜市场,绕至祈福坊的惠民局。 县城的人,都知道有一位大都会来的豪门公子,在本城花天酒地,在春富楼上宴请了三天宾客,一掷数千金毫无吝色,的确引起不少人的愤怒和怨恨,自在公子成了诅咒的对象,也成了受注目的人物。 惠民局前挤满了来求医的人,全是些穷苦的升斗市民。 全帝国的惠民局普遍闹穷,普遍缺乏合格的医师(行医必须考试及格,取得医士或郎中资格领有文凭,才能挂牌悬壶行医,私下行医会受到取缔的)。再就是药物缺乏,根本就没有稍珍贵的药材。 惠民局名义上是官立的,仅收取象征性的诊费,药费须由病患负担,只是比市价便宜些而已。 医师称为官医,待遇差,病患多,所以连官立的惠民局也普遍缺额,八科郎中能有三两科已经不错了。大多数医师都成了全科医生,比方说,小方脉兼治金创、眼科、儿科、甚至兼内科,骨科,明知违法也硬着头皮干,真苦,受不了的人只好卷包袱走路,自己开业赚多些钱餬口养家。 岁月无情,千百年后的今天,这种现象与制度仍然存在,只不过今天的郎中地位,比千百年前提高了百倍千倍而已。 千百年前,医士郎中的社会地位,比一个木工石匠高不了多少,列入医、 卜、星相下九流。 五百年风水轮流转,昔日的郎中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其实,直至清末民初,郎中们的地位,仍然与千百年前他们的老同行一样,一直没受到应有的尊重,有些病人宁可到庙里抓把香灰或是请江湖骗子跳跳大神来治病,也不去找郎中。 江星穿了一袭水湖绿长衫,小凤不再像野丫头穿两截衣棠,而改穿鹅黄色衣裙,梳了双丫髻,清丽绝俗像个观音菩萨前的玉女女,谢勇则是一身劲装,威猛彪悍。 三个出色的人出现,引起一阵骚动。厅堂中挤满了求诊的人,江星找到一位惠民局的伙计,耳语片刻,伙计将他引入内堂。 转眼间,小凤和谢勇不见了,与那些求诊的人混在一起,将带来的糖饼, 逗弄那些瘦弱无助的儿童,似乎把主人忘了。 说巧真巧,今天县城里的正科大人恰好来巡视惠民局。这位大人姓周,管医学的起码官,有官衔而没有俸禄,穷得要命,但却是有口皆碑的大好人,仁心仁术的回春妙手。 江星似乎早就知道周大人要来,背着手,笑吟吟地一头闯入招待贵宾的私室。 周大人正在审核一大批公文,愁眉苦脸正感焦躁,一看闯入一个衣着丽都的陌生人,立即火往上冲。 “你,我认识你。”周大人自己也感到奇怪,怎么今天火气这么旺:“你就是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什么自在公子,你来干什么?该不是有病跑惠民局吧?你一桌酒席的钱,可以叫来一百个郎中。” “呵呵!先别冒火好不好?你是行家,该知道火气大会老得快,会中风,会得胃气痛。”江星嘻皮笑脸,拖过一张四脚凳往案旁大马金刀一坐:“你看我,红光满脸,满面春风,龙行虎步,气壮声粗,会像个需要郎中的人吗?” “你……” “我是专诚来找你的。” “哦,为何找我?”周大人火气仍旺。 “看你把外面那上百个穷病人怎么办呀?” “我能怎办?”周大人火气消了,牢骚却来了:“我自己本来就是光办事没钱拿的人,我自己主持的回春堂赚的钱仅够餬口养家。时令不正,人祸横流;田地荒芜,民穷则尽,我……我我……” “好,不谈这些丧气的事,多吃红烧蹄膀多喝糯米酒,免谈时政,可以多活几年。” 江星突然放低声音:“怎样,大嫂还好吧?去年听人说,你添了两个小壮丁。” “咦!你……你……”周大人一怔。 “提一个人。” “谁?” “游西元。” “咦!你……你怎么认识他?他在燕京……” “在燕京尚佳门宝善寺悬壶济世,是我两年前结交的好友,我叫他游大哥。” “哦!他是我的同门师弟,同拜在华青道长门下,同攻大、小方脉,他……” “他很好。”江星打断对方的话:“所以,我称嫂夫人为大嫂,没失礼吧?” “应该,应该。”周大人笑了:“你为何不到回春堂找我?你……” “到回春堂找你,你将有大麻烦。” “什么?” “在这里找你,我就会名利双收,呵呵!”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周大哥……不,我还是叫你周大人,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我认识游大哥的事,你最好守口如瓶。今后,会有人来找你,调查我的一切动静,所以你必须装作不知道我的一切底细。现在,言归正传。呵呵!我在贵县,成了不受欢迎的豪奢子弟。” 正文 86.钓鱼 “呵呵,你本来就是……” “咳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希望能挽回些坏印象,需要有些补救的作为。”江星打开精致的荷包,掏出一张银票送至周大人面前:“贵县城内设有帝都汇丰钱庄的分庄,汇丰钱庄是山西人的雄厚财团所经营,他们与官方的课银局有银钱往来,这张银票可在分庄或贵地的课银局直接兑领,算是我捐给贵地惠民局的捐款,限用于施医施药,我只能尽这点心意。当然,应该说是冲游大哥份上,他是贵地华容县人氏,他有心替乡亲造福却力不从心,我替他了却这番心愿,而非同情可怜贵地的人。 天下滔滔,红尘莽莽。每个地方情形大同小异,我亦是红尘间的一过客,哪能每个地方都尽心力?” 那是一张帝都汇丰钱庄开出的银票而非庄票。银票须是与各地钱庄有银钱往来的大银号才能开出,庄票则限于该银号或分号内部流通兑领,所以银票与官方的官票功能几乎相同,甚至信用更可靠,价值更高些,因为有些人对官方的课银局没有多少好感。 面额:纹银一万两整。折色银已先缴付,所以不扣折色银(厘金)。 周大人愣住了,如山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你是当真的?”周大人有些恍惚,连嗓音都变了。 “明天你到课银局或汇丰分庄兑现,不就明白了?”江星从袖底取出一只四寸见方的锦盒递过:“这是来自燕京城的几件饰物,是小弟孝敬大嫂的薄礼。请代小弟向大嫂问好。” “这……” “请不要打开,回家再着。小弟有事在身,会在今晚动身离境,无法亲自向大嫂请安,恕罪。他日有缘,当登府拜候,小弟告辞。”自在公子起身离座,抱拳为礼,大踏步出室而去。 周大人呆滞了,楞在座上,傻傻地目送他昂然出室。 三人沿西大街往十字街走,谢勇有点忧心忡忡。 “公子爷,康公子的口信,说是咱们可能被人钉上了;在岳州城恐怕就落在某些人的眼下了。”谢勇傍着他低声说:“已经有了预兆,公子爷却又要康公子把珍宝药材带往泰洲地区,岂不是……” “你放心,我已经有了万全准备。”江星一点也不耽心:“今晚我就可以引走那些人,我们的人已经发现他们了。康兵走趟泰洲是必要的,主要是为了钓鱼行动。其次这次行动得来的奇珍异宝珍稀药材必须要兑现,咱们不能白忙活一趟,仅仅靠嘉奖令或其他精神上的鼓励是会饿死人的。 泰洲邻近帝都和燕京,那里有最好的销售市场,价格比较合理。他们绝对想不到咱们竟然敢出售,谁也没料到我们敢那么大胆。所以太昊门的药材和那些珍宝,远至泰洲附近出售是最好的选择,一举两得。” “不是为了给瑶瑶姐筹备彩礼、嫁妆钱?” “啊?” 看着满眼疑云重重的小姑娘、满脸郁闷地江星,谢勇突然觉得洞庭湖畔早晨的霞光摇曳起来,就像五颜六色的彩虹,变幻莫测可又美丽诡异。 “哼!我看这小凤儿就是个花痴!一脑袋的狗尾巴草……”哈托尔冷冷地骂道。“别这样刻薄小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只怪哥太帅了哈哈。”江星看着璀璨的朝霞心底觉得十分的踏实,惬意。 “小凤啊!把这些东西兑钱后,咱们可以支援北方的人们度过这个寒冬……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 “公子爷您……您放心吧,我谢……谢勇能有幸配合您作如此天大的善事,我……死而无憾!” “嗯,咱们共同努力。” 谢勇长吸了口气,定下汹涌澎湃的心神,脸上散发出前所未有的肃然神圣光芒,眼神坚绝毅然,身躯笔直。 “小凤?” 江星侧头叫道。 “公子爷,小的在。”小姑娘笑嘻地跟上。 “后面是谁?” “一个女人。”小凤说:“扮病老太婆扮得还真像,可惜……” “可惜什么?” “她没洗澡。” “呃……?你一小小姑娘,竟管起大姑娘洗澡来了?” “没洗澡,所以身上还带有一点点余香,要不然我怎么能确定是女人呀!总不能要我脱她的棉衣布裙验明正身吧?”小姑娘说完做鬼脸,忍住笑颇为得意。 “小凤你……老天爷!管大姑娘洗澡已经够荒唐了,还要管脱衣裙?你是希望我被你娘给剥了皮吧?” “呸!我娘才不会呢……” 三人谈谈笑笑,映着朝霞宛若画中人物,路人为之侧目。 申时初,华丽的轻车驶出孟家大院,四匹高头大马跟在后面,四个骑士精神抖擞,傲气十足。 铁臂神熊偕同几位有身份的人,亲自将贵宾送出院门,目送车马逐渐去远,觉得自在公子这些人在这时候动身就走,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自在公子的理由相当充分:白天赶路人多车多灰尘多,晚上走不但安逸,而且不需受尘埃之苦。他是个逍遥自在的讲究人,说走就走逍遥自在。 院门右侧有一条小溪,生长着硕大粗壮的一排排垂柳。铁臂神熊刚想转身入庄,柳树下突然踱出两个陌生人。 “孟老兄,借一步说话。”那位英伟的青衫中年人,笑吟吟地出声打招呼。 铁臂神熊颇感惊讶,这两个人显然 早就藏身在柳树后,行径未免显得鬼鬼祟祟引人怀疑。其它五位送客的亲友同伴,脸上也出现警戒的神情。 孟老兄三个字,也的确不含多少敬意。 青衫中年人的同伴,作不起眼的长随打扮,枯瘦如柴,那双冷芒刺人的三角眼目力所及处,真像无数冷箭向对方攒射,令人不寒而栗。 “有事吗?阁下是……”铁臂神熊不敢大意,定下神戒备地问。 “在下姓邓,邓天奇。”青衫中年人背着手走近,脸上有令人宽心的笑意,表示来者是善意的,虽则这种会见的方式并不令人愉快。 连同铁臂神熊在内六个人,感到心跳突然加快了一倍。 泰山的泰安山庄。他们自诩为江湖白道第一庄,公然参与调解各路势力的纠纷和矛盾,籍此攒够了名望人脉,江湖中的身份地位可谓是扶摇而上,大有名至实归之势。江湖朋友即使心里有反感不愿承认,但表面上却不敢表示反对。 一些趋炎附势的聪明人当然推波助澜吹拍逢迎,但稍有骨气的人宁可敬鬼神而远之。铁臂神熊只是一城地主,一方土豪,比起天下之豪泰安山庄,不啻小巫见大巫。 华容县城坐船沿长江一路北上,经武昌过枝城,顺着汉江出桃花坞口,即是泰安山庄的势力范围。铁臂神熊当然知道泰安山庄庄主火麒麟蒋百石的拜弟八极游神邓天奇是何方神圣,一个一方之豪岂能不知道江湖中的情势? 那一声引人反感的“孟老哥”,现在回想起来,不愉快的感觉突然化为乌有,似乎不但没有讽刺意味,反而深感荣幸啦! “原来是邓兄大驾光临,孟某深感荣幸。”铁臂神熊赶忙抱拳行礼欣然说:“久闻八极游神大名,如雷贯耳,没料到今天有幸,得见邓兄丰采……”,“孟兄请勿客套,兄弟来得鲁莽,尚请海涵。” “好说好说。邓兄,请至寒舍待茶……” “多谢了孟兄,兄弟有要事待办,日后再登府拜候。请问,自在公子为何仓促动身,孟兄可知其中原因?” “这……” “孟兄,兄弟诚意请教。”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随心所欲公子爷,说走就走,事前毫无征兆……” “事先毫无征兆?孟兄,不要敷衍我好不好?”八极游神的笑似乎走了样,语气中所流露的威胁性极为明显,其中冷意连白痴也可以感觉得出来。 “当然也不至于毫无征兆可寻。”铁臂神熊知趣地改变态度:“他的随从有时难免在无意中泄露一些天机。” “哦?我希望知道一些天机。” “听他的车夫说,帝都和泰洲地区来了一批人,来得快了些,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半天,必须及早赶往预定的会合处,与来的人会合。” “没说过是些什么人?” “这……好象是一批行商。”铁臂神熊当然无意为自在公子守秘:“他是有名的江湖三公子,有名的风流豪奢大少,就算家里有一座金山银海,像他这样花费,金山银海也会挖空的,所以他必定另有财源,派人经商是赚钱的最佳方法。经商毕竟不是光彩的事,那会影响他的声誉身份,因此只能暗中派人主持其事。这只是兄弟的猜测,是否有其事兄弟可不敢保证。” “呵呵!孟兄,谢谢你的猜测,也谢谢你的保证。打扰啦!后会有期。” 两人飘然而去,走上了至县城的返路,都没有注意到柳叶深处一只小小的绿褐色怪异的小鸟,似鹰似雕又似雀。 “果然不出所料。”枯瘦如柴的人眨动着三角眼,眼中冷森的光芒更锐利了 些:“那天晚上包围向家别院,与自在公子有关。” “这是说,与益洲府向家所被挖掘出的奇珍异宝必定有关?那自在公子是官府衙们的暗子?” “很有可能。” “那狂狮和南蛮人对我们隐瞒了某些事实?” “呃……这个还须仔细分析。” “你并不能证明那些人出售的珍宝是向家的,也没有证据和人证来肯定自在公子是官府衙们的暗子。”八极游神瘪了瘪嘴,凝重地说:“当时官府衙们神秘人物封锁了向家一切的消息,挖掘出珍宝的人来历神秘异常,以向家大老爷在官府衙们的庞大势力,都一头雾水,茫然失措。而那时,自在公子已中了你九幽冥神和太昊门的杀局,先一步昏迷受制,他的随从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插手。” 两个见过无数诡鹬尔诈,大风骇浪的老江湖亦迷惑不解,云里雾里。他们可不知,一个极其贪婪却又胆小如鼠,唯恐消息泄露……恨不得把自己嘴都缝起的某人就是造成这迷团的罪魁祸首,他的某些想法可是连江星都会毛骨悚然的。 苦思冥想老半响,无果。九幽冥神摇了摇头,幽幽的说道:“我不管自在公子是官府衙们的暗子还是明子,或者向家别院是否有自在公子插手其中,本殿只要从他身上找出几个人,查出他们的底细。再就是……” “把他们的一切接收过来?” “不错。邓兄,咱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如何?” “当然啦!我们只要金银财宝。”九幽冥神阴阴一笑:“时机还没成熟,希望 你们不要打草惊蛇。邓兄,请注意,你们所追踪的那些人,假使与自在公子会合了,人证俱在,你们才能下手,不然,请不要惊动自在公子。邓兄你那边没问题吧?” “那是当然,兄弟怎敢误了贵殿的事?” “那就好。哦!惠民局向课银局提供的银票,你们查证了吗?” “查证了,这件事很令人困惑。”八极游神邓兄粗眉深锁:“换票期是七月末,距今将有四个月之久,发票庄号确是帝都汇丰本庄,即使去查也得费时三两个月才会有结果。 范兄,你听说过有人花一万多银子,换一张银票带在身边三四个月的怪事 吗?三四个月的利息该有多少?这不是正常的生意经,岂不可怪?上次中杀局的时候他身上没有发现?” “咦?邓兄,你会在夜间出门踩点时把巨额银票带着跑?” 九幽冥神嘲讽的话语让八极游神顿时面红耳赤,悻悻不已,幸好是晚上有夜幕笼罩。 “这些事发生在狂妄的自在公子身上,就不可怪。哦!这么说来,这张银票,与向家的宝石奇珍无关了?” “是的,应该无关。秘室被发现是近半个月来的事。” “那么,等他会合之后,一切该有眉目了。” “是的,为了以免到时候有所失误,兄弟建议届时双方同时下手,就可以人赃俱获了。” “呵呵!你八极游神竟然用人赃俱获这句官府衙们的口语,真是匪夷所思。在江湖闯荡多年,你们所获的财物到底有多少?一百万?一千万?呵呵……” “再多也不够开销,邓兄。”八极游神也阴笑:“我们的人手众多,开销自然够大,钱财左手来右手去,到今天依然两手空空,想洗手却又身不由己。希望这次能捞个十万八万,以免棺材本没有着落。” “小心哦!邓老兄。” “小心什么?” “自在公子亦是黑吃黑的专家,你想再从他那儿黑吃黑,似非易事。假使这 次向家的珍宝,也是他在暗中从官府衙们手里黑吃黑弄走了,,可知他的神通是如何广大,也表示贵庄失败了两次,南蛮和在下也失败一次。而你们几个人,恐怕……” “所以兄弟希望能借助贵殿鼎力呀!”九幽冥神皮笑肉不笑:“同舟共济,应该的。” “希望此次能令咱们双方皆获利。咱们泰安山庄只能来明的,尚有许多顾忌。有了贵殿这批无所不能的顶级庄家,神出鬼没,在暗中相辅佑,一定可以顺利进行,兄弟预祝彼此合作愉快,马到成功。” “彼此彼此,呵呵……” 两人惬意地边走漫谈,秋风徐徐,暮烟袅袅。彼此在愉快的气氛中达成了初步协议。至于双方的合作是否抱有诚意,只有他们心中明白。 街上行人甚多,他们忽略了从身边往来的人,头上的鸟。 江星在惠民局与周大人会晤,小凤乘机与那些穷苦的病人小孩鬼混,用糖饼逗引小孩是障眼法,其实是与自己人连络,和留心侦查可疑的人,可知江星除身边的几个人之外,还有一批始终不曾露面的人,或远或近保持连络,所以他的活动始终令人莫测高深,其实也是吃了上次的亏,有些杯弓蛇影。 秋瑶瑶怒火中烧,瞪着江星大骂一通,江星才在西门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里悻悻罢休,没有调用帝国最新版本的铠甲勇士作保镖用哈托尔的话说,江星绝对是人类史上怕死程度震古烁今,空前绝后的第一人。 意外的是,跟在秋瑶瑶身旁的聪明人许九竟然看到了投资商机,他认为把自己安全放在第一位的人绝对是讲究人,于是江星手里多了一瓶“九转玄元丹”。经哈托尔几番尝试,仅剩最后一颗时,她终于微笑着确定:珍品!……太昊门的精心炼制! 半个时辰之后,五位行商打扮的人,策马出城驰上西行的官道,去意匆匆。 后面一里左右,一双男女骑士策马小驰。 天色将暮,不是赶路时间,旅客应该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似乎,这 些人完全不理会出门人的禁忌,临近黄昏才启程,大概打算在半途找荒村野店投宿了。 在荒村野店投宿风险甚大,弄不好会被杀,用来做人肉包子卖,谋财害命的事,在浑浊红尘间平常得很。 五里、十里……。 后面蹄声如雷,八匹高头大马风驰电掣,逐渐接近男女两骑士身后,奔驰的声势丝毫不减。 晚霞漫天,炊烟袅袅,山村水郭都披上了一件霞光潋艳的衣裳,优美迷离。这两天放晴,所以路面渐干,蹄声也就显得特别震耳,幸好没有尘埃飞扬,老远便可看清骑士们的身影。 八位骑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穿劲装外加披风的江湖朋友,鞍后的包裹表示他们不是附近村镇的人,而是赶长途的旅客。 一双男女骑士扭头瞥了八骑一眼,牵扯坐骑向路左移去,让路的修养到家,可知他俩并不急于赶路。 接近至五十步左右,八位骑士中有人发出一个信号,马匹逐渐放缓脚程,踏步而进。 正文 87.捕捞 “范主事,怎么办?”一名骑士向枯瘦如柴的范同问道,坐骑的速度放缓下来,跟着前面十余步泰然策骑缓缓前进的男女骑士,无意向前超越。 “似乎咱们已经别无抉择了。”范同的三角眼中,阴森的精光紧盯着两骑士的背影。 “是的。”同伴点头说。 “只是……并不能证明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从岳州城跟下来的,怎么会这样巧?迄今仍保持一定的若即若离距离。” “本来就可疑,可是……” “怕打草惊蛇?” “是的。” “已经证实他们即将会合,这时就算自在公子发现出了意外,也来不及改变计划了。” “有道理。” “就算他们不是一伙,咱们也该避免走漏消息。” “好吧!情势有此必要。不过,最好能有口供,以免闹笑话。”九幽冥神同意同伴的计划,立即举手一挥,向身后的一男一女两同伴打手势示意。 两男女一催坐骑,小跑超越,接近 前面男女两骑士,便急冲而过兜转马头,劈面堵住了。 “朋友,不要再走了。”那位粗眉大眼的男骑士柠笑着说:“从岳州城两位 离城时,咱们就留意你们了,时辰到了,是不是?” 男女两骑士正是西门小宫主的姨妈姨父两口子。只是,姨父改穿了青色的褐衣,像个庄稼汉,姨妈的打扮也像村姑,小花布裳青帕包头,略显清秀动人。只是,鞍后有马包,鞍旁有长鞘袋,表明他俩是旅客。 “你这位老兄说话的含义,我怎么听不懂?”姨父剑眉一挑,语气冷森:“你不是吃多了撑着了吧?似乎你们倚仗 人多,吃定在下了。” “你懂的,阁下。” “你最好设法让在下懂。” “你是前面那批人的同伴,没错吧?” “错了,在下根本没有同伴。” “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事到如今,阁下又何必反穿皮袄装佯?好吧!就算你没有同伴,贵姓呀?” “姓秦。”姨父的目光,落在九幽冥神的身上:“在下对那位仁兄不算陌生,老一辈中的魔中枭雄九幽冥神范同, 听说攀上高枝,投靠了燕京鲁王作师爷?鲁王被刺,不知又投靠了哪个大菩萨?在下鄙视这种毫无骨气之徒。你们大概是从岳州城,跟踪前面那批人来的,沿途一而再想下手,却又一而再在重要关头,失去对方的踪迹,白跟了几百里,迄今仍然可望而不可及,枉费心机。阁下,想知道其中缘故吗?” “你……”大汉正欲发怒, “秦老兄,你告诉咱们好吗?”九幽冥神策马上前,向大汉摆了摆手,阴笑着问道。 “在下正打算告诉你。” “在下洗耳恭听。” “因为他们在扮演灵猫戏鼠,逗引你们远离巢穴,以便一网打尽你们这些无耻匪徒,他们早就算定你们的结局了。诸位,赶快回头。还来得及。” “哈哈!秦老兄,你好象清楚一切呢。” 九幽冥神没有理会姨父一番善意,而是发现了猎物的兴奋,残忍。 “差不多。” “似乎你老兄是出于好意。” “一点不错。” “为何?” “因为在下有位从小看着长大的晚辈在前面,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或是惊吓,哪怕一点点。” “去你娘的!原来你真是他们一伙的。”九幽冥神冒火了:“亮名号,阁下,看你配不配在虎口争食。” “你还不配在下亮名号。” 九幽冥神无名火发,翻身下马,提起双掌。 “你下来,在下让你看看谁配谁不配。”九幽冥神阴狠地大叫:“小辈,看在下的铁掌配不配。” 姨妈从容下马,拔出藏在鞘袋内的剑。 “这么一个猪狗样的货色,居然吠叫的嗓门怪吓人。”姨妈用嘲弄的口吻说,倒垂着剑欺近:“论真才实学,你九幽冥神在天下众老魔中,排名并不低。但在咱们眼中,你那两下只配斗狗耍猴,实在并不怎样高明,一点用处都没有。” 路旁的芦苇荡里,突然缓缓走出一 匹健马,只听到芦苇的轻微簌簌分开 声,像是陡然出现的幽灵之马。 马上的骑士一身褐灰,黄昏中很难分辨身形,更看不清面貌,因为脸上载 有仅露双目的头罩,剑系在背上,行动上不至于碍手碍脚。 “夫人不要轻敌,九幽冥神虽然曾经受到重创,一身修为仅仅剩了四五成,可九幽冥寒神功威力非同小可,更何况他近年来是靠他满肚子阴谋诡计混日子。”蒙面骑士勒住坐骑,用怪怪的嗓音说:“这又是九幽冥神的一个局,八个悍匪中,九幽冥神自己充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脚色,一个出面打交道的马前卒而已。他如果不敌,就会有比他强一倍,甚至强三倍的人,出其不意把你摆平。 你瞧,那位高高瘦瘦,面孔像债主 的留八字胡货色,就是大名鼎鼎的 阴司无常金飞朋,他掌心暗藏的三把夺魂无常双锋镖,沾上身就会被扣掉一块肉,十分可怕,你……来得好!”他右手一伸,小巧的装饰用的马鞭,不徐不疾地抖出,得一声恰好击中一枚肉眼难辨的怪暗器。 左手的缰绳也同时轻轻一抖,缠住了另一枚,再一抖,缠住的一枚又撞中第三枚,缠成一团。 那是两段黑铁中以软钢连接,全长 仅四寸左右的钳状怪暗器,发出飞行时是伸直的,击中物体之后,后一段向前急剧铰合,像一把铁钳,更像螃蟹的大螯,夹住物体再弹跳而起,足以将一块肉扣住拉飞,歹毒阴狠。 一枚扣住了马鞭,另一枚扣住了缰绳,第三枚则扣住了第二枚。虽然有弹跳声发出,但无法跳离。 “你看,可怕吧?”蒙面骑士向姨妈展示夺获的夺魂无常双锋扣外门暗器。 所有的人,包括姨父在内,全都心中暗惊,脸上变了颜色。 倒不是阴司无常的外门暗器令人吃惊,江湖上使用更歹毒、更霸道暗器的人比比皆是,夺魂无常双锋镖还不算最神奇歹毒的,虽然令人谈之色变,还不至于一出毙命。 令人吃惊的是,双方在马背上相距远在三丈以外,正值黄昏天色昏暗,暗器细小目力难及,没有人能发现阴司无常发射暗器,更看不见暗器。 可是,蒙面骑士却不慌不忙,像变戏法似的,用马鞭和缰绳,接住了不可 能躲闪的三枚夺魂无常双锋镖,简直非夷所思,目力与武功皆超越不可能的境界,难怪令所有的人心中吃惊。 姨妈机伶伶打一冷战,暗叫侥天之幸。 假使这三枚夺魂无常双锋镖目标是她…… 她想起来就觉得毛骨悚然,似乎身上已经少掉了三块肉一样,她决难闪避这三枚暗器,根本无法看到,也不知道阴司无常发射的手法,如何闪避?她定下神,双眼圆瞪,搜寻蒙面人身上的特征,与及察看露在外面的黑亮双目的眼神。 糟了,刀光如电,刀气及体。九幽冥神抓住她失神的剎那,出其不意抽出一把砍山刀发动突袭,人刀一体,寒光凛然行雷霆一击。 “小心!”蒙面人急叫,马鞭一拂,鞭上的夺魂无常双锋扣破空而飞。 “嗤”一声怪响,双锋镖掠过九幽冥神的鼻尖,所发出的破风怪响,与其速度并不太快地掠过鼻尖的怪劲,把九幽冥神吓了一大跳,本能地缩头,身形一顿。刀劲也消失,等于是突袭中断了。 剑虹一闪,姨妈疾退八尺,剑从突然停顿的砍山刀旁倏吐倏吞,一沾即走,反击之快,令人目为之眩,显然她的反应比九幽冥神快,至少也相等。 “嗯……”九幽冥神向后疾退,当一声砍山刀脱手坠地,再踉跄退了两三步。再发出一声呻吟,手掩住胸口,无助地向前一栽。 姨妈这一剑,贯穿了九幽冥神的心坎要害,一代神憎鬼厌的魔中枭雄终于走完了他的红尘之行,人作孽,必自毙,报应从不爽约。 “范主事……”一名骑士狂叫,跳下马冲上抢救。 蒙面骑土突然发出一声震天长啸,除了他自己的生骑外,其余十匹高头大马发狂般乱蹦乱跳,有两匹不受主人的束缚,狂乱地冲入路旁的田野去了。 一阵大乱,人马四散。 蒙面人一人一骑,幽灵似的从原处消失。 姨父两口子策马南奔,不再逗留,有阴司无常这种可怕的屠夫强盗在,实在不能再逞强了。 暮色迷离,星光暗淡,行至近处才发现三人三骑拦在路当中。三匹马屹立丝纹不动,可知平时训练之精良。 七骑士勒住了坐骑,后面牵了一匹驮了尸体的马,尸体是一代魔头九幽冥神。 “噫?你们怎么往回走?”拦路的为首骑士问。 “计划失败了,不往回走又往那儿走?”七骑士的首脑冷冷地说。 “失败了?怎么失败的?你们追上……” “还没追上从岳州来的人。” “那……” “碰上两个在暗中保护姓秦的男女。” “姓秦的男女?” “来历不明。反正他们知道咱们的来历,咱们却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就算是来历不明,你们足以送他们上西天,怎么却说失败了?范兄呢?” “在后面那匹马上。” “他……叫他上前来说话,他与咱们的协议……” “他说不了话了,他死了。”为首的骑士的声调不带感情: “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协议自然也作废了,死尸是不会履行协议的。” “什么?死了?你们竟然让来历不明的人杀了他?” “不是那一双男女杀的……”骑士将神秘蒙面人出现的经过说了,最后说: “所以,该说范主事是死在蒙面人手中的。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另有一批更高明,更神秘的人,在一旁准备争食。聪明的人,该知道何时应该放手,因此,咱们只好回去如实向上汇报。贵庄如果要继续进行,请便,恕咱们无法奉陪了,后会有期。” 不管对方是否有所表示,七骑士匆匆策马夺路而走。 “怕死鬼!”拦路的骑士不悦地叫: “既然怕死,还做什么强盗?” “下次。”阴司无常突然勒住坐骑,扭 头冷厉地说:“你阁下再胆敢叫我阴司无常为胆小鬼,你我只有一个人可以活在这阳世间。” 拦路的三骑士,是泰安山庄的先头探 询人员,大概还不知道九幽冥神这些强盗中,有令人心惊胆跳的阴司无常在内,一听对方自报名号,三人都吓了一跳,本来想继续挖苦的话, 吓回肚子里了。 蹄声得得,七个强盗扬长而去。 “他们中真有阴司无常在内?”为首的骑士向同伴低声问,其实七强盗已经远出百步外,听不见他们的话了。 “嗯,有可能。长生殿里美女如云,金银充足,势力绝不可小视。” “你何不赶上去查问?”另一个同伴语中带刺:“那杀人狂不好说话,你敢吗?” “我不敢,你敢?哼!咱们等后面的人到达后,禀报之后听庄主指示行事, 突然增加身份不明的劲敌,咱们不能擅作主张以免误事。” “那是当然,何况长生殿那些强盗怕死抽身,咱们的力量减弱了,冒失地赶往前去按计行事,谁敢负责呀?我猜,庄主很可能改弦易辙。” “如何改弦?” “用计取呀!咱们泰安山庄毕竟不是强盗的垛子窑,总不能公然向自在公子行劫吧? 硬指他挖走了向家祖传的珍宝,首先在理字上就站不住脚,日后如何向江湖朋友交代? 自在公子沿途亮相招摇,江湖轰传尽人皆知,咱们能公然找他兴师问罪吗?泰安山庄不声名扫地才怪。” “我看少庄主本来就打算来硬的……” “那是临机应变,想由强盗出面打头阵,有了干涉的借口,乘机来硬的就 可以杜绝悠悠之口。现在强盗们打退堂鼓,咱们失去干涉的借口,你懂吗?咱们等吧!后面的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他们在马上交谈,语音自然不至于太低,不知路旁的草木丛中,有头小老鼠偷听他们的谈话。 小老鼠一溜烟飞快弹起,落入不远处的江星怀里,摇着尾巴朝幸福地趴着的哈托尔示意,“吱吱吱”它得意洋洋地吐出一块黄豆大小的碧绿色灵石,“哈哈,木属性的精元髓石?工作外快两不误……老三好样的!”哈托尔欣喜若狂,木性精元髓石乃五行灵石中最为稀有罕见的品种。可作用却是最大最重要的,尤其是在增补精元和疗伤上可谓老天的恩赐。因此木属性精元灵髓石又称之为“慈悲石”。瞅瞅目瞪口呆的江星:“我替你攒着,以后有大用的,不准泄露半点风声!”逼着江星发了数十个重誓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他。哈托尔专心致志地数着家当,头上星光闪烁,如同明眸中秋水般的盈盈笑意。 江星是跟踪七强盗来的,人与马行动无声无息,可知马匹必定经过特殊 的严格训练的军马,当然,小梅的威摄功劳也不可没。 马蹄里了特殊的绒状物,即使走在木板桥上,如果放辔徐行,也不至于发出响声。江星与他的幽灵之马,从田野绕出,半途会合了另两匹马与另两名蒙面骑士。 “泰安山庄会放弃吗?”那位身材稍高的蒙面骑士问。 “他如果放弃,还配称天下第一庄的枭雄?”蒙面骑士说:“他会凭借着与长生殿副殿主玄真神女的关系强迫阴司无常几个强盗蛮干到底,很可能加紧进行他的叛逆阴谋。所以,咱们赶快回去应变,逗他们玩玩。 咱们现在做的事,可说已经成功了九成九,为了保证十成成功,咱们辛苦些,值得的。现在,你们走。” “这里……” “要让对方欲罢不能,最好的办法是激对方失去冷静。我会小心的,走吧!” 果然不出所料,阴司无常七个强盗,半途碰上泰安山庄的后续人马,被火麒麟蒋百石用客卿令牌一逼,无可奈何地跟来履行协议,脱不了身。 火麒麟太过骄傲自信,并没详细追问有关蒙面人的出没详情,恃仗人多势众,马不停蹄向下赶。 半途出了大纰漏,不知是那一个天地不容该死的缺德鬼,在官道中间刨出密密麻麻的陷马坑,不对,应该叫陷马洞才对。小的洞只有酒杯大小,大的洞有海碗般大,歪歪斜斜,丑陋不堪。看得江星深深为老三的婚姻问题着急,就这简单的土石方基础工程质量竟然如此低劣,那他的下一代该是啥质量?还好,下面深度控制得很标准,青一溜的深约尺余,上面用小树枝覆盖,加上了浮土掩迹。即使是大白天,也无法发觉,晚间更不用说,下马来找都找不着。 不论是人是马,一脚踏在坑上,便注定了断胫的结局,绝无例外,极简单而又极霸道,除了稍稍难看了点,万难防范。 前马前倒,后马后仰,这光景真够壮观的,人与马摔成一大堆,真正是人仰马翻,一地马毛。 共损失了十五匹马,跌坏了两个人。 火麒麟蒋庄主怒火冲天,暴跳如雷,发誓要找出这些刨陷马坑的混蛋,却又不知从何着手。 耽搁了许久,救人弃马的善后问题解决之后,便失去快速追踪自在公子的机会。 正文 88.戏弄 也没有人再费心留意华容县城的动静,城内城外看不出任何不寻常的迹象。每天旅客来来往往,商旅来去匆匆,没人留意三五个不起眼的过境旅客,从县城的另一个小渔港湾鲶鱼须镇过河,带了行囊风尘仆仆北上,不时变更身份,径直奔向数千里外的燕京花花世界。 县城的人,都在谈论在本地出尽风头的自在公子,对他在本城花天酒地之后,捐了一万两银子给惠民局施医施药的豪举,感到又好气又可敬。一万两银子,挑也要七八个人,这人到底是傻瓜还是白痴?……白花花的银子啊! 因此,引起了过境江湖人强烈的兴趣,消息不胫而走,自在公子成了众所瞩目的人,想对他不利的人可得考虑后果,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至少,在官方的人士眼中,他是一个大善人,大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决不容许宵小歹徒们对大善人有所不利,所以各地的治安人员,明暗之中向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提出严厉的警告,要这些人离开自在公子远一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不然后果自行负责,包括各种意外后果,例如通关路引的真伪问题……。 自在公子走的是迂回曲折路线,西走东山乡进入芦苇荡江洲地境,引敌西追,尔后突然北上,沿着小墨山脉一路北行。 他的轻车速度惊人,车夫谢勇更是驾车的行家,天黑之后并不找地方歇 息,反而连夜奔驶,一夜之间飞驰两百里,黎明前到达石首县的大东门外。 追的人事先毫无准备,估计错误,认为他夜间驶入某一条小径躲起来了, 便留在后面慢慢寻找踪迹。另一些人,以为他抄小径南下,绕过注市镇再上官道,走朝天口过河赴南洲镇,进入常德城,因此追错了方向。 他要走水路,从石首县过河到荆州府城,对外扬言游汉口逛武昌,再顺江北上去秦淮逍遥。 一过石首县城,他的速度又慢下来了,欲即欲离,令人莫测高深,让追踪的人疑神疑鬼,又恨又恼,掌握不住他的正确行驶路线,也就无法制定对策,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可把一路追踪的人恨得牙痒痒地,逐渐失去耐性了。 武昌府府辖下的荆州城,统辖两县,仙桃,石首。在附近相邻的十一县的城池,除了荆州的州城外,仙桃县是最大的一座城。由于十年前水寇山匪作乱,仙桃县城并未被攻破,依然保持相当的繁荣。 但周郊的乡镇残破的程度比曾经被攻掠的县城更惨,十年了,元气仍未恢复,到处可以看到战火留下的遗痕呢。 周郊村镇有些已经重建,有些已不在原来的地段,有些则完全在世间消 失。 而村镇的原有居民,已十不存一,大部分是从外地迁来的人。 一次惨烈的战乱,一次可怕的洪水,死亡惨烈,沧海桑田,原有的居民能够渡过两次可怖的天灾人祸,大概是老天爷大发慈悲神明庇佑,因此这些人信神极为虔诚,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些宿命论者,都是些逆来顺受,向命运低头的人,只要能活下去,任何痛苦他们都能忍受,咬紧牙关泰然处之,甚少怨天尤人。 “吁!亡,百姓苦!兴,百姓亦苦!”江星见状,心底唏嘘不已。“所以娘就经常教育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不做蝼蚁般的人宁做凶恶的魔,哥,娘说鬼都怕恶魔……有趣!咯咯咯……” “上梁不正下梁歪”哈托尔及时给予评价。 “呃……小凤,咱们只所以被称之为万物之灵长,是咱们会思考,懂得分辨善恶美丑……”无奈,江星只得扮演起教师,拯救这个被带入歧途的小羔羊。 新从各地迁来落户的人,大部分来自中部山区,这些人生活在山野间,与野兽为伍,与山争田,狩猎为食,本身就带有粗旷的血缘,掠夺的本性与生俱来,一言不合不惜挺身而斗,为争曲直可以不顾性命,不理会王法。所以他们这些新户,在外型上和气概上,有显著的不同,极易分辨。 其中典型代表就是下高镇的大地主蒲毅,家中兄弟众多,他排行老三,又称三爷。 早年据说曾经做过独行大盗,是武昌一带黑道上相当狠辣的角色,当然他自己不承认。 这天午后,轻车越过仙桃县的县城,轻快地驶向下高镇,十余里要不了半个时辰。 下高镇位于云梦泽最大的外河长江北岸,也就是往昔的旧孟州城,数百年来,一直被洪水淹来淹去,年年景物全非。 但不管大洪水怎么淹,有些地方依然屹立。早年的孟阳三城已经沧海桑 田,变成了高家滩湾,但南城仍在。 目下在下高镇附近,有水运所、税使衙门、巡检署等等。 沿途,三步一名胜,五步一古迹,其中包括前朝大奸臣王桧荣屠杀异己一千二百余名大臣所在地风波亭。 这是说,下高镇比县城的知名度高。河对面,就是汉口镇府的监利县。 这里是古云梦泽的有名渡口,南岸叫孟津渡,北岸叫河桥渡。三百年前,这里有一座桥,后来大水冲来冲去,以后就不再重建了。 总之,这条桥毁了不再重建,的确减少了许多因战争所带来的大灾害。从前自从前朝的名臣杜预开始建浮桥以后,这里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你杀过来我杀过去,你烧我建,你建我拆,打打杀杀没完没了,如今桥不再建了,刀兵之祸也没了。 自在公子不在县城投宿,驶向下高镇,是合情合理的事,因为办理渡河手续,要在下高镇办理,各样手续麻烦得很, 旅客们都是赶到下高镇投宿的,他岂能例外?只有官方人士才在县城的仙桃驿站住宿。 距镇口约有三里地,前面驰来三匹黄骠马,三位魁伟的骑士雄纠纠气昂 昂,在百步外收缓坐骑,发出一声短啸,以小步向前迎来。 在前面的车夫谢勇,马鞭递交左手,高举右手打出同道的信号。 “是罗公子吗?”为首的中年骑士高叫:“兄弟方成亮,奉蒲三爷所差,前来迎接罗公子的大驾。” 双方健马接近勒缰,轻车也剎住了。 江星下车,方成亮三人飞跃下马。 “兄弟罗翔,有劳方兄远出,不胜感激。”江星含笑行礼:“年余久违,方兄昆仲更为朗健,英气勃发,可喜可贺。上次途经贵地,与贤昆仲匆匆一面,未能亲近深谈,迄今仍感有憾,承蒙贤昆仲抬爱亲迎,深感荣幸,真不敢当。这位兄台是……” “兄弟刘立贤。”第三位中年骑士双目炯炯,声如洪钟:“在蒲三爷府中作客,久仰罗公子大名,不胜仰慕,因此自告奋勇,随方兄昆仲前来迎驾。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罗兄有如芝兰玉树,江湖三公子之首,名不虚传。” 哈托尔摇着小脑袋:“啧啧啧!拍马屁拍到这份上也算是……相当于一门神级法决?” “呵呵呵,小哈你不觉得他说的比较中肯吗?” “刘兄过奖,兄弟不胜汗颜,浪得虚名,何足挂齿?兄弟其实是滥竽充数,骥尾三公子,岂敢妄称马首?” “哈哈!罗兄在华容县城行善的仁义之举,早已传遍江湖了,琅琊,梦梅两公子不知自爱,很多江湖朋友已经把他们的名号否认啦!”方成亮豪笑:“罗兄请上车,咱们在前面领路,蒲三爷已恭候多时,咱们走吧!” 蒲三爷亦是秋瑶瑶和江星计划里的一环,目下仍然主持大江两岸一部份江湖行业,比起华容县的铁臂神熊来,声誉要差得多,但势力之强大,铁臂神熊就望尘莫及了。 铁臂神熊只是一方之豪,天鹰蒲三爷却是江湖中的豪霸,虽然不算是风云人物,也算是颇有名气的名人,过往的江湖朋友,在蒲家作客平常得很。 上次江星途经汉口镇,在汉口逗留过一段时日,曾经到孟津游览古渡的风光,渡过河北岸游下高镇,就曾经上门拜会蒲三爷。 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自在公刚崭露头角,名气虽说如旭日初升,毕竟不够响亮,所以天鹰并没把他当作一回事,草草接见把他看成虚有徒表的混混晚辈,所以并没正式为方成亮兄弟引见。 没想到今天形势彻变,蒲三爷居然派方家兄弟远出相迎,固然风水转得快,也充分表示蒲三爷是个相当势利的人。 “这就是追求名利的好处,你成名了,就有人奉承你,即使你过去曾经是阿猫阿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是名人。” 江星伺机教育小姑娘,也许残酷冰冷的现实对她会有些触动:“那我也要作名人,我要……”,“我的老天!小凤,你可知道作名人……尤其是作女名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江星大骇,古怪精灵小姑娘作了江湖中的英雄好汉那还了得?“恭喜贺喜!嘻嘻,茫茫江湖路上你又多了一个红颜侠侣……年龄是小了点……每次打劫回来能替你拍拍身上的灰尘……杀人回来能倒杯热茶暖暖心不是?” “你闭嘴!” 江星看着偎依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摸摸她的乌亮长发,凝重地说道:“小凤,我本来反对你小小年纪便在外游荡,但我无法阻止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如果你停止闯荡,我会非常高兴。” “什么?哥,你要赶我走?” 兀地翻身而起,尤如一头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呲牙咧嘴。 “像你这种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尤其现在凶险的形势下,绝对是非常危险的。一旦我稍稍疏忽,出现意外,你的存活率将是非常低的,我和你都承担不了失败的可怕后果……” “我能保护我自己……哥?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是讨厌我赶我走?对不对?我要听真话!” 凤目亮晶晶直勾勾的盯着江星,神情紧张、焦灼、恐惧,没有了丝毫江湖女名人的雄心壮志,就是一个做着春梦的小女孩害怕梦醒的患得患失。 “江星,别让她失望,千万不能让小姑娘坠入魔道……” “嗯,我是真的关心你……真的不想你有半点闪失……” 江星庄重的点了点头。 “哇!哇……我好开心,我……不要打扰我,我要冷静一下……” 忐忐忑忑的小姑娘喜极而泣,双手捂着羞红了的娇魇在车里团团乱窜,手足无措。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哈托尔破天荒地没有了嘲讽,静静地看着小姑娘,暗自喃喃道。 蒲三爷已经知道了华容县里的事,对他热诚欢迎就不算是意外了。 如果不急于过河,在下高镇附近有不少名胜可以游览。附庸风雅去游平鹰阁、扬清阁、德威堂等等;北看长江南瞰云梦泽,再远望往西看小墨山脉,往东游仙女洞,都是可以流连一天半天的好地方。 江星是旧地重游,重游他已是名动江湖的风云人物,但他坚辞东道主蒲三爷的陪伴,只带了车夫和一个侍女,携了食篮逍遥自在出游,并不急于过河。 后续赶来的人,纷纷在镇中落脚。 有些人不想露面,在镇郊另找偏僻的民居借宿。 大江两岸的旱象已有端倪,今年长江的秋汛毫无讯息。 站在平鹰阁上向南望,廿余里宽的大江虽然浊流滚滚,但水势已不如往年浊浪排空那么壮观。 极目南眺,烟雾缥缈中的隐隐青山,是云梦泽以北最大的鹰山山区。 回头东望,数十里外山连天峰连天,那就是洞庭湖区延绵千里的小墨山山脉。 大江近北岸的大沙洲,荒草萋萋杂树丛生,上下十余里不见人烟,早年的孟阳楼、河伯祠……,已了无痕迹可寻,给人的感觉是世事无常,凤阁龙楼、英雄豪杰,而今安在? 这世间实在没有什么好争的,尤其不值得用性命去争。 古往今来,河南杀过来,北岸杀过去,到底留下了些什么? 尸体与兵戈早就尘归尘,土归土,江依然是江,山依然是山,人为建造的城池却无迹可寻。 来凭吊古迹的骚人墨客少得可怜,有几个衣着亮丽的游客,居然是从南岸远道而来的。 五艘大小渡船穿梭往来,在惊涛骇浪中行驶,大老远冒风险过河来看这些无人打理的古迹,委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渐渐地,四周开始出现三三两两,志不在风景古迹的人,在林木苍郁中时隐时现。 小凤仍是侍女打扮,在阁西的一株古树下将餐具摆好,快近中午了,这地方野餐真不错。 小凤像没笼头的野马,带着小老鼠,和江星用药水涂抹得怪模怪样的金雕到处乱跑追逐小鸟兽,逗弄虫蚁,小梅自始自终绕在哈托尔的身上,不予理睬。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浑然忘了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涯,暂时回复天真的童稚岁月。 “哥,还是上次那个女人。”小凤低声说道。 “哦,她就是江湖中神秘莫测的针魔,她扮一个中年贵妇,还真有些高贵味道呢。”江星的目光,落在阁前台阶上的一个中年贵妇身上,随伴在侧的两个侍女。 “针魔?我听瑶瑶姐说过,这是个恶毒的女人。哥,你就喜欢与这种妖女打交道。” “呵呵,那可不是我的错呀。” “她不来便罢,来了……” “来了你就宰了她?” “打断她的粉腿,她就不能死缠不休了。”小姑娘似笑非笑地说道,粉脸一红,赶忙转首环顾四周。 “其实,她是最容易打发的一个。” “怎么说?” “她就是一个被心上人骗了的可怜虫” “哼!她这种妖女,工于心计,无所不用其极,会让人骗了?” “应该是事实。” “应该是?” “她太在乎火麒麟蒋百石的感受,可怜找错了对象,忽略了男人的野心和欲望。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她注定了被利用被抛弃的结局。” “哥,你的估计好残忍……” “你不相信我的估计?” “哥!你知道我是什么都信任你的。” “那就对了,我猜,火麒麟蒋百石此次必定完全控制住她了,她不得不来作最后的孤注一掷。” “唔!她来了。” 扮成中年贵妇的针魔林小贞,正向他俩盈盈接近,脸上有高雅矜持的笑容,所流露的风华气质,毫无丝毫江湖荡女的艳媚神态。 小凤像一头发现侵入地盘同类的肉食猛兽,虎视耽耽地目迎袅袅娜娜走近的针魔,随时皆可能露出锐牙伸出利爪,把对方撕得粉碎。 针魔仅瞥了她一眼,不理会她流露的强烈敌意。 “你已经认出我了,谢谢上次不杀之恩……”针魔眼神复杂深遂,兀地嫣然一笑:“罗公子,你可把跟来的人捉弄得晕头转向,把一些老江湖玩弄在股掌之间,这短短的四年中,你能有名动江湖的成就,不是偶然的。” “呵呵,好说好说,成就还谈不上,只是比别人稍幸运些而已。“ 江星友好地整衣而起含笑相迎:“林姑娘,你说我捉弄了一些老江湖,是不是有欠公允?” “咱们彼此心中有数,是吗?” “哦!我忘了。”江星拍拍自己的脑袋:“咱们这些人,从来不理会什么公允不公允的,说了等于白说。只是,你听到了些什么风声?”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是啊!世间的事,那能尽如人意?” “你捉弄他们,自己也会因此而暴露弱点……” “比方说?”江星和针魔侃侃而谈,皆是满面笑容,气氛相当容洽友好。 “比方说,所布置的意外,固然可以阻止他们的行程,引他们陷入错误的方向,但也表示你在掩饰自己的某些行动,不难被更精明的人所发现。” “对,你就是更精明的人才!” 正文 89.反杀 ?“公子爷别挖苦我了,是神算子蔡老,他是更精明的人。” “蔡老曾经发现长生殿的盗群们所追踪的猎物,确是与你有相当的关联。那些人的出现和消失,与你的行踪遥相呼应。所以,庄主已经派出信使,知会各地朋友,暗查从华容县的鲶鱼须渡,许市镇的藕池口渡及岳州城的城陵叽渡口,用合法或非法手段过河的可疑人物。罗公子,那些人真的与你有关吗?” “呵呵!可惜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些人,更不知道什么神算子蔡老和长生殿的盗群。哦!游龙公子我倒认识,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他输不起吗?”他神色泰然地说,似乎他一点也不知道后面所发生的任何动静,任何事皆与他无关。 但在一旁戒备的小凤,却发现他的眼神,有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十分陌生,前所未见,陌生得令熟悉他性格的人毛骨悚然,感觉出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慑人心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不知道蔡老和长生殿的盗群?”针魔似感意外。 “呵呵!我该知道吗?他是那座庙的大菩萨呀?” “泰安山庄庄主火麒麟蒋百石的妻舅,江湖老一辈三侠女云宵燕的丈夫,绰号神算子,,昔日在江湖道上名号响亮,你居然不知道?骗人吗?” “我真的不知道。林姑娘,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我对从未谋面的人,是不愿浪费精神去留意打听的。 你说的这些人,我好象都没听说过呢! 事不关己不劳心,不必理会也很正常啊。 林姑娘,我感到奇怪,你也是为追赶我而来的?为何?” “我是代表泰安山庄蒋庄主而来。特来邀请你共享荣华富贵……” “林姑娘,你没搞错吧!” 针魔笑容可掬:“你是自在公子罗翔就没搞错。庄主让我转告你,蛟龙蛰伏,只因气候未成。咱们现在不过利用江湖中某些契机以便造成时势而已。 你看看目前帝国的局面,在咱们帮助某些官吏大肆搜刮下,人心惶惶遍地哀号,时机一到,有人登高一呼群起反抗,那就是咱们龙飞九五风云际会的时候到了。 罗公子,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元家皇朝眼看气数已尽,正是咱们草莽英雄江湖豪杰雄起勃发,逐鹿中原之时。庄主至诚邀你共襄大举,共图富贵,公子爷意下如何?” 局势逐渐明朗化,线索也已显露出来。可她这一番话,还是让江星毛骨悚然,抽口凉气:“你们想图谋天下夺社稷?竟然用这种恶毒的手段,未免太可怕了。” “庄主说公子爷如果志不在权势富贵,那就……” “哦,那就怎样?” 针魔突然脸色青灰,眼神极其痛苦怨毒,语音刻板:“庄主有万金相赠。我林小贞姿色尚可,曲艺略有小成,可为公子爷自荐枕席,为奴为婢皆可,请公子爷放手奇珍异宝里的几样东西。” “嘶……你?” “这女人有想死的念头。”哈托尔提醒道。 看着漠然平淡,眼神晦黯木然的针魔,江星心底一动:“哪几样东西?说来我见识见识。” “天息丹砂,寒冰朱莲宝,朱瑶花,千年玄参……哦!还有北漠银蛛丝” “该死的!竟然敢打我宝贝的主意?混账东西……”哈托尔猛然毛发竖立,怒火中烧,“好了好了,这是他们做梦而已……” “做梦也不行!……江星你还磨叽什么鬼?开始行动啊!” 这些可是哈托尔和小老鼠挑挑拣拣,辛辛苦苦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才搞到这么点……现在居然敢在太岁脑袋上动土,孰不可忍。 “林姑娘,你说的几样东西我只是在故事里听说过。请转告贵庄主,在下志在遨游天下山水之间,无意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你是个好姑娘,你走吧!” 针魔本无生机灰白的双眼突然灵动起来,“是不是我太丑了,没有吸引力?”她晶莹的眸子紧紧锁住江星的视线,倔强而哀怨的问道。 “正相反,在下认为你国色天香,足以今天下间的青年才俊疯狂痴迷,梦寐以求。” “但你……” “在下熟读圣贤书,明是非、知善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下认为:一切不以婚姻为目地的男女情感都是耍流氓。 江湖人对礼教尺度略宽,男女交友不伤大雅,互相倾慕亦非罪恶,但超过底线则不是大丈夫所应为。” “哟呵!你倒是义正词严哩……你熟读圣贤书?狗屁!当年唯一的一本都被你改得乱七八糟……以三两银子卖给秋瑶瑶了……”哈托尔鄙夷地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想不到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自在公子竟然是正人君子。我以为是我丑得让你无法动心……” 针魔眼神复杂,有些半信半疑。 “人非草木?食色本性,我不敢说我不会动情。”江星泰然说道:“天下间真正能做到传说中圣人柳下惠坐怀不乱的人,少之又少,起码我是没有见过。 当然,柳下惠的传说是如何流传下来的?呵呵,在下百思莫解。 柳下惠自己当然不会说出来,以免败人的名节。而那位坐怀的美女,又怎能说得出口?她再无耻,也不至于向外宣扬。 假使传说是真的,一旁可能有人窥伺,甚至可能是有人故意设局试试这位圣人,而这位圣人可能已知道对方的阴谋,坐怀不乱就不算稀罕了。” “呸!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不要脸的。” 哈托尔捂着耳朵,实在是没法听了。 “你的意思是说……” “在下的意思极为明显,你不存心诱惑我,我不会对你生邪念,再出现上次那事就不好了。” 针魔盯着江星,许久:“你这种人……真正的大丈夫!” “多承夸奖,其实一直有句话在下不吐不快。看姑娘骨格清奇,曲艺高深,人间绝色,决非低三下四的艳姬俗妇,竟以色相诱人。在下大感不解,委实替姑娘叫屈。” 针魔神色凄苦,摇了摇头,哀叹一声说道:“茫茫江湖中碰上你这种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你走吧,家师快来了。” “在下走?” “走吧!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你是个奇男子大丈夫,不应死于妇人女子之手。我祝福你,快走吧,家师来了之后,你便走不掉了。” “你让我走,岂不连累你么?” 针魔噗嗤一笑,幽幽的说: “你倒会怜香惜玉呢,别管我的事。你呀,日后不知要害多少姑娘为你疯狂哪!你走!” “敢问贵师长名讳?” “家师流虹仙姑” “啊,当年的暗器宗师级人物” 江星长揖到地,笑道:“林姑娘,大德不言谢,后会有期。” “罗公子,珍重。”针魔颤声道。 他说声珍重,带着小凤走了。 平鹰阁所在地势较高,下去的小径有些坡度。弯延曲折二条小路,是进镇子的必经道路,平时并没有多少人行走。 荒野里枯草荆棘丛生,缝隙间或生长着一些不足两年的小榆树。。 十个人身着青色劲装,腰间皆携有硕大无比的乾坤百宝袋,是藏匿暗器的宝贝,表示十个人都是暗器高手,分为三组。两组潜伏在小径旁,一组居中准备策应,布置老辣周密。眼巴巴监视着东面,那是通向镇子的方向,像猎鼠的猫,等着洞里的老鼠出来。枯草高及腰际,坐在草中看不清远处的景物,想看远些,必须站起来。 “罗小狗把咱们的人,玩得屁滚尿流疲惫不堪的,他娘的!全是些头脑简单的匹夫。”最左侧一组中,一个中年大汉凶狠地咒骂,“现在,蔡老已识破了他的阴谋诡计,就等着哪位好汉抓着活人领赏了。咱们还得看自己运气如何,听说那小子的剑术十分诡奇霸道,咱们必须避免和用兵刃相搏,必须尽快制住他或是废了他,不然后患无穷。诸位!我全靠你们了。” 其他两人“呵呵”一笑:“成兄放心吧!兄弟会全力以赴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右边的一组人,等得心中焦躁,三人与同伴的一组,相隔约二十丈左右。 “这杂种可把咱们累坏了。”一个人站起来远眺,口出怨言:“把他弄到手,我要剥他的皮。” “恐怕他不会到这条路上来,轮不到你剥他。”另一同伴说:“我觉得,蔡老和少庄主这一招十路埋伏并不妙,人都分散了,守株待兔,是最笨的主意。 咱们应该全面积极的搜寻他,穷追猛打,就算捉不住他,至少也可以把他远远的赶离城镇,然后再布天罗地网扑杀之。” “蔡老被神秘人突袭受了伤,少庄主沉不住气了。也就是说,他有点乱了方寸。” 第三个人又接着说:“少庄主刚赶到不久,因为曾经众目睽睽下被自在公子打败过,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因此,他坚持要求长生殿,双方联手 布十路埋伏,他自己也带了人策应,希望能亲自擒了自在公子碎尸万段。哼!既然设了十路埋伏哪有机会让他亲自出马擒住自在公子?比方说,我们发现了,他能及时赶来亲自出手吗?” “我们把死人交给他,也算是他亲自出马呀,他亲自带人出镇策应,证明他并不心怯,老七,你批评他心怯是不公平的。” “我无意批评他,他缺乏旺盛的斗志是事实,也怪不了他呀,有众多军师给他出这个那个主意的……算了算了,没有争论的必要。” 老七悻悻的说道:“老三,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到。”站起远眺的大汉摇摇头:“三里外鬼影俱无,那杂种不会从这条路上来了,咱们的运气不佳。” 这一边,草丛中有物缓慢地移动,虽是大白天,也不易发觉与腰齐的枯草中有物移动。 “死!” 沉雷似的叱声起自身后。 像掠过一阵狂风,挟如电刀光一掠而过,掠过小径,掠过小路,远出三十步外,突然向下一闪即没,像被野草荆棘吞没了。。 霎时三个人都倒了,一个腰被砍断了一半,一个左颈被割开,鲜血迸射,染红了深秋的枯枝黄叶,另一个只剩下了衣物和百宝袋,肉体消失不见了。 对面的两组人,总算发现逃走的人影了,还不知死了三个同伴,呐喊怒吼着掠过小路,狂追人影,把埋伏的事抛在脑门后了,财帛动人心。 第二组人在最西,因此反而追在第三组四个人的后面。 顾前不顾后,注意力全放在逃走的人影上。 前面的人影倏然隐没,他们以为必定是伏倒在草中躲藏,毫无戒心的跟着第三组人飞掠而去。 第三组是策应组,有四个人,其中之一是指挥,追的也最侠,两三起落便到了人影隐没处。 枯草下没有人,像窜人草丛的野免。 野兔窜入的地方,决不是兔藏身的地方,入草便贴着地面飞遁,原地绝不可能找到。 草丛高仅及腰,藏不住人的 “大家小心……”这人大叫倏然而止,脸色霎时发黑,瞬间他倒入草丛不起。 先前的逃逸人影,反而朝他们先前埋伏处飞掠而去,而跟在后面的三组三个人,正疯狂地向草丛中卧倒。 用不着小心了,这一组那个人已经死了,且诡异的剩下了一堆衣物和百宝袋。 他们先前的埋伏区,被反客为主,取而代之,不知自身在何处。 全凭人多势众以及埋伏取胜,可眼下人手死了十之四,接近半数了。 埋伏失效,斗志迅速沉落,甚至绝望 崩溃、叫喊声充满惊恐的意味,每个人不约而同,迅速失去继续追赶的勇气,进退维谷,茫然失措。 为首的人发出震天警啸,却鼓不起勇气上前去搜寻,六个人表面上列阵自保,其实随时准备逃之夭夭。 六个人越等越害怕,手中的剑已经颤抖得抬不起来啦,也支撑不下去啦! 幸好恐怖人影不再出现,这些人实在害怕那杀人于无声无息的邪恶。未知,才是一切恐惧的根源。 不足三里,另一组埋伏也是十个人,是长生殿所属,听到南面传来的啸声了。 埋伏,如非绝对必要,是不能移动的,而且必须避免暴露位置,不然前功尽弃。 十路埋伏,可知必定有十组人,分别在可以通行的地点布伏,每组最少也有十个人。 另有游动策应的人,在十路埋伏的地区待机而动。 警啸声传出,表示猎物已被发现,左右两路埋伏的人,不必再在埋伏区守侯了,必须尽快前往支援。两三里距离片刻便可赶到。 奔出半里地,通过一处荒地。 他们必须尽快赶到,参与包围、攻击或搜索,用任何可用的手段,擒获或是击毙敌人。 沿途不可能有凶险,自在公子已经被发现了。 荒草荆棘丛中,突然弹丸飞扬。 有人在等候他们经过,而且人数甚多。潜伏在草中的人并没现身,相距两三丈,弹丸一闪即至,骤不及防的人,毫无闪躲的机会。 砰啪啪一阵爆裂声中,十个人无人幸免,惨号着纷纷摔倒,创口成了血洞,有些创口仍在冒烟。 是霹雳火弹改造的霸道暗器,本来是 用来照明或纵火的器具,改制成暗器威力倍增,是用来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利器。 遇到阻力或是贯人入体才会爆炸,但在体外却不会造成伤害。与儿童玩的摔炮性质相同。被击中的人,除非击中要害,不然不会致命,但伤势却痛苦万状相当严重,挨上三两颗,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不痛死也会痛昏。 人影暴起,刀剑齐挥收拾残局。 埋伏者为首的人年约半百,相貌威严。右胁与右肩背,出现两个血洞,皮袄炸得皮毛往外翻,摔倒后居然撑得住,吃力地翻身坐起,痛得脸上的肌肉不住抽搐。 他看到人影,看到兵刃的光芒,牙关一咬,颤抖的手吃力的拔剑。一番努力后跌坐在地。长剑不易拔出,抬头上望,看到露出俏丽面庞的小姑娘和她手里的长剑,以及冰冷刺骨的目光,他感到非常地滑稽,一个小女孩啊! “你·……你是谁……”他气竭声嘶,咬字倒还清晰。 “我是黑凤” 小姑娘想了想,决定把名号亮出来。 “啊,黑凤你…为什么?为···什么?” 这人还在迷惑不解,黑凤也是江湖中的有名人物,怎么无缘无故用歹毒的暗器偷袭。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在……在下……” “你们这些人在干什么?” “搜捕一个叫自……自在公子的人…人……” “那就对了。” “你·……” “我要替自在公子除掉对他不利的人” “你是他……的同党” “同党?不,我是他妹……” 小小姑娘红着脸庞看了看周围,还好没人,不然羞死人了。 那人的剑终于拔出了,对面的剑光也在这一刹那射来,星光闪闪,如梦如幻。 稀疏榆树林尽处,是一处河湾,河床南折,形成一处广阔的湾流。河岸遍生芦苇,间或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景色秀丽,在斜阳下显得一片宁静安详。 树林前,一个个劲装人影徐徐现身,看光景,不下四五十人之多。 为首者英俊魁梧,气势威严冷峻,正是游龙公子蒋华峰,他背上系著一把古色斑烂的长剑,宝石金丝剑穗迎风飘舞,此时神情猙狞可怖,脸色铁青。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看到了人影,却付出了昂贵的门票,就是秦淮河最美的花魁也没有这么豪奢过。 河湾里血腥味好浓好浓,不时有人抬着尸体过来,整整齐齐摆成一溜。 正文 90.图穷 一群人在河湾冷然屹立,静静地看着三位行家检查尸体。 “是一种有七分近似溶金掌功的奇功所伤,从骨头碎裂的情景估计,这人的掌功火候有限,还没有溶金掌七成劲道所造成的损害严重。”检查骨骼的行家,用权威性的口吻宣布结果:“收指的力道不匀,所以遗留下抓扣的痕迹。倒是掌心所发的劲道相当均衡强烈,因此打中骨头后几乎成粉末状。凶手可向练了类似溶金掌的人着手调查。就可查出凶手的来龙去脉了。” “奇怪。”检查腹部的人皱眉头说:“这是纯粹刚猛外功所造成的伤害,因重击而震崩内脏,决非内力深人所形成的重创,用的是足跟的蹬力,肚皮肌肉所以会破裂。以外功破内家,这人的外功的确惊人。” “咦?经络呈撕裂状,肌肉里有戳洞放血,这是棱刺类的兵器所致。”另一个行家皱眉说道:“这个脖子喉管切口圆滑是刀伤,另外的胸腹部创口平窄,绝对是剑痕。其他皆是火器所致的炸裂伤痕。” “这是说,他的创伤,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力所造成的。”游龙公子沉声问道。 “上复少庄主,事实如此。”验碎掌的人欠身答:“内功碎骨,外功重击肚腹。按理,该用内功伤腹,外功伤骨才对。这人用反了,如不是有意乱人耳目,就是一个性情怪异,不按常理搏斗的人。江湖朋友中,有这种习惯的人并不多,不难找出线索,也就可以查出凶手的来历了。” “沈兄,老江的死你认为是有三人持不同兵器的人在暗中偷袭?” 另一个武器专家点了点头:“是否偷袭我不敢肯定,但这几人的伤口绝对是由刀、剑和棱刺类兵器所致。” “哼,绝对是偷袭。咱们这么多高手在场他敢单挑?” “那还有俩人怎么只有衣物和包裹?” 三个专家面面相觑,皆是惊疑不定:“少庄主,我们亦迷惑之极……” 旁边有人愤怒地说到:“定是狗东西以咱们不知的邪术把人给弄没了……” “王八蛋!这混账东西竟然安排了人暗中偷袭咱们……给我把他们找出来,一定要找出这些狗杂种来……我要生生剥了他们的皮!” 游龙公子以已度人,真认为江星暗中布置了人手,和他埋伏对埋伏,偷袭对偷袭,总而言之,就是针锋相对。事实证明,他反而处在下风。游龙公子暴跳如雷,怒吼道。 朔风凛凛,枯草黄叶随风飞舞,满目苍凉萧索的秋日山野,令人感到寒意更浓。 寒意更浓的是下高镇孟津客栈的东家毛脸雷公肖贵才肖大爷,他紧锁眉头,郁闷地看着江星三人。梳洗后,小凤强烈要求去吃当地的特色菜石锅鱼,于是,鲜亮体面的三人抱着一头黑貂,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 肖爷与本镇的权势人物有来往,在本城拥有相当大的潜势力,起码住店的客人可高枕无忧,不用担心财物安全问题。 下高镇南大街的孟津客栈,是三四十年的老字号,金字招牌有口皆碑。南面的大广场,是下高镇的太白酒楼,旅客游人落店后去太白酒楼尝尝大江的河鲜,品品本地的精酿“稻花香”酒,不亦乐乎。 楼里雕檐映日,画栋飞云。俯瞰下去,山色青翠,波光粼粼,一片仙景模样,三人临窗就坐,清俗俏丽的小姑娘美滋滋地夹着一条嫩白如鱼的长江刀鱼:“哥,你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咯咯咯”。 “哈哈,吃吧,冷了就不鲜了” 身穿月白色儒生衫的江星微笑着,丰神俊朗,还真有几分学子风度。端着酒杯和劲装打扮的谢勇示意,小酌轻抿,十分惬意。 已到申时末,正值用膳时。接二连三上来了不少客人。 八仙桌坐了五个食客,一个个膀阔腰圆,高大健壮,有两人佩了刀。两人敞开的外衣内,露出精致的匕首。笑声宏亮,动作粗野。 “那是石首的五个地老鼠,号称长江五鼠……” 谢勇恪尽职守,低声给江星介绍楼上的江湖朋友。 “左侧靠墙的那个带箍和尚是五绝头陀……” 突然,一个店伙计走至江星这桌,闪在一旁欠身向随来的人说:“这位就是罗公子,两位爷请自便。” 两位黑脸膛的高大壮汉,穿青短打,佩腰刀,真像赌场里的保镖,更像秦楼楚馆中的混混打手。 江星放下酒杯,安坐不动,脸一沉,不悦地说:“店伙计,你这家店是怎么开的?擅自带人打扰客人用膳,这是什么规矩?难道说,本公子吃一顿饭也得不片刻安静吗?岂有此理,去,叫你们的东主来理论。” 唯有小姑娘剔着鱼刺,咬着鱼肉,竟然还偷偷的喝了口江星酒杯中的稻花香酒,“咳咳咳”小姑娘小脸呛得通红,“活该!”江星抽出手绢替她擦嘴,谢勇端着酒杯似笑非笑,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一声不吭。 那位生了一双大环眼的壮汉,伸手推开了正要申辩的店伙,阴沉沉地举步 上前,在桌旁一站,双手抱肘而立,阴森森地说:“不关店伙的事。在下有事问你,你叫罗翔?” “不错,姓罗,名翔,飞翔的翔。”江星暴烈地说:“你有事问我?你是什么东西?本公子认识你吗?” 江星声洪嗓大,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人声一静。 “不要在嘴皮子上逞能。”壮汉强忍怒火:“在下王会。旅客投宿流水簿上, 记载着阁下从岳州城来,路过下高镇,在下要查你的身分证明。” “你是……” “今天中午你在平鹰阁逗留了半天,而镇子北面的小孟山发生了血案,任何在小孟山逗留的人都有嫌疑。因此,阁下得随在下到巡检衙门……” 说未完,江星突起发难,抢先怒吼:“大胆劫匪,你竟抢到酒楼来了,打!” 他必须在对方表明公人身份之前,动手制造纠纷,而且不能让对方如意, 如果对方已经表明公人身份,就不好出手了。 打字出口,小姑娘及时一闪,退至窗旁,两手还拿着条石锅鱼啃咬着,节约可能不会致富,但浪费绝对是件可耻的事情。 江星掀起的桌子以雷霆万钧之威,砸向傲然屹立的王会,碗盘饭菜齐飞。 王会太过自信,想躲闪已力不从心,变生仓猝,木桌所占的面积又大,而且相距太近,不但被木桌撞中,更被汤水饭菜碗碟弄得一头一脸,几乎摔倒。 谢勇丟掉喝干了的酒杯,人如猛虎,向地面一矮身,腿已扫出,进攻王会的下盘。 江星也从桌侧扑出,猛扑另一名壮汉。 壮汉虽则心生警兆,但仍然没将他 放在眼下,一声沉叱,拳发“黑虎偷心”,抢制先机先下为强,拳上力道极为沉重,拳风虎虎疾闪如电。 江星左手一挑,架开兜心一拳,身形仍然逼进。高高扬起右脚如斧劈下,快得令人目眩,学拳千招,不如一快,快主宰了全局。 一脚下劈在壮汉的胸口上,劲道恰到好处,不轻不重,不让对方估计他的真才实学。 “嗯……”壮汉门声叫,仰面飞跌。 几乎在同一瞬间,江星两记重掌,重重地劈在身形尚未站稳,被食桌砸得 眼冒星的另一个壮汉右胸上,壮汉大叫一声,仰面便倒。 “住手!” 二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跟在一位身材修伟,留了八字大灰胡的佩笔青袍人。在众目注视下,来到江星面前:“公共场肆打架斗殴,按律杖责二十,收监七天……” “哈哈,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你也是要我去衙门的?” “你不用去衙门了” “哦,这又是为什么?” “在下金笔判官韩奎,不要说你不认识我。” “去你的?我该认识你吗。” 江星怔了一下,善意地笑笑:“你的风评不错,算是一个大好人。” “如果你吃饱喝足了,咱们聊聊可好?” 金笔判官神态诚恳,风度不错。 有人说过:“赠人以言,重于珠玉;伤人以言,甚于剑戟。”出口伤人很容易激发心中的不快,甚至令人在愤怒时作出毫无理智的举动。 人与人之间相处,有不少矛盾是因为图一时口快而产生的,也就是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人家听后的感受,肆意妄言会引发恶劣的后果。 客房内,江星忝为主人,沏上一壶好茶两人秉烛夜谈。 金笔判官是成了精的人物,见多识广,谈吐风趣,和江星相谈甚欢。 “韩大人,你在汉口镇悠哉游哉的,为何来这小地方?呵呵,不是真来混杯茶水吧?” “去年玄龟山清都观的血案你听说过吗?” “啊,你是为……” “金罗汉昙非,他必须得跟我回汉口镇,与证人对质。然后……” “韩大人,这可能吗?” “十三条人命!他必须得接受……” “这种凶狠恶毒的人渣不会把律法放在眼里的,他们自认为他们就是法。” “你呢?” “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我” “你会帮助我的,对吧?” “呃,能力范围内,我……” “好,你自在公子虽然在江湖中的名声毁誉参半,可我相信你。” 金笔判官起身,炯炯有神的看着江星:“至少你没有欺凌弱小,滥杀无辜的名声”他走到了门口,背对江星:“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是判官,可世界里我判不了的人太多了,我希望你能帮到我,十三条性命里有两个孩子。” 江星沉默不语,许久,他声音有些沙哑:“辑捕的公文发了吗?” “没有,担心他会成为离巢的野兽。” “师出无名啊,你可以通过知府大人来知会这边的……” “你真会开玩笑,那一位知府大人,管得了千里以外另一府的事?那妖 僧只要能在无人证物证时杀掉我,就不会有后患。 早些天我就得到风声,有人花了大量金银请人宰了我,呵呵呵,我金笔判官看来只能判自己的凶福祸吉了。告辞了。” 灯火如豆,江星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谢勇和西门小宫主进入室内,“公子,对岸西门夫人传来消息,就在未时初,汉口镇的鹦鹉洲码头来了两艘船,说是京师来的贵宾大员,督府各大员皆出城恭迎。” “哦,什么人?” 江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惊讶问道。 “据说是军械处直接派来的大员。可是载来了一大群三山五岳的妖魔鬼怪,天知道这些家伙,来这里有何图谋?公子爷,咱们是不是要做好准备?” “三山五岳的妖魔鬼怪?真的?”江星皱了皱眉。 “假不了,哥,我娘认识两个人。” “谁?” “一男一女,狂刀查延和玉虚冰剑杨春。” “风云三雄之一,狂刀查延?没错?” “怎会错?娘十年前就曾经与这风云三雄之一的狂刀打过交道。娘说那时,他已经是禁卫军威武营的一等教头。威武营由仁宣王直接指挥……” “仁宣王?”江星脸色微变:“威武营有一小撮人,原是边军中最精锐的兵士。” “哥,那怎么会有这么多江湖人?” “威武营与威勇营是军部直属特别行动营,专门负责对外的精英部队,仁宣王主持该两营整整八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两营中网罗了无数具有奇技异能的武林高手……” 谢勇满不在乎:“他们来汉口捉什么人?最近可有人准备造反?” 江星摇头不语:“玉虚冰剑这宇内神秘女魔,老家是昌洲,据说曾经嫁给一个姓丘的人,所以她对昌洲地面相当熟悉。” 谢勇“呵呵”笑道:“狂刀这人我比较熟悉,亦白亦黑的江湖风云人物。” “亦正亦邪的英雄好汉呐!咦?当年你倆泰山论武到底谁赢了?” “啊!谢大叔你还有这故事?我要……” “呃……我困了,洗洗睡觉去。” “江星,外面来了人……” 哈托尔懒散的声音响起和:“要不要小梅搭把手?” “不用,不出点血他们不会害怕的。。” “小凤,你就呆内房里,不准出来。” 江星脸色阴冷下来,盯着大开的房门口,双眼闪烁着奇异光芒。 “咻咻”二道光芒突然自门口破空飞来,是针形的细小暗器,快得几乎令人肉眼难辨,射入墙壁内无影无踪。 两位侍女打扮的少女首先踱出,青衣长裙不施脂粉,显得清秀灵慧眉目如画,十三四岁小巧玲珑。 可是,小蛮腰上竟然各佩了一把华丽的饰剑,和一只盛暗器的革囊。 谁会想像得出,这种秀美可人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会是杀人玩命的母大 虫? 人刚现身,四只小手齐动。 光芒漫天,破风的丝丝厉啸,令人感到头皮发咋,那漫天的芒影,也令人眼花撩乱不寒而栗。 满天花雨洒梅花,每一把可发五枚牛毛针。 江星身形疾闪,在针雨及体之前,闪电似的掠过去了。 两侍女身影疾闪如电,轻灵迅疾速度惊人。 “小芬小芳,不可鲁莽!”门外传出银铃似的,极为悦耳的声音。 但已来不及阻两侍女鲁莽了,叫声未止人已近身,舒云的棱刺,已切入袭来的第三次针雨中,以不可思议的奇速反击。 “啪”一声怪响,一名诗女的左辫突然崩散,断了的发丝纷纷飘落。 另一名侍女的右辫也崩散了,是被割破的。 侍女梳的是双丫辫,这一来,头上成了不等称,难看已极的怪发型了,未断的长长秀发,从右肩披散下来,掩住了半边面孔。 “哎呀……”两侍女惊叫着骇然止步。 江星在针雨的前一刹那,他已到了两侍女的右侧方,闪动之快,无与伦比。 两侍女根本没看清他是怎样移动的,惊骇之余,也不曾发现他已经近身,等到发觉身旁有人影闪动,已来不及应变了。 他毫无男子汉的风度,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怀,身形急闪中,一手一个擒得结结实实,反勒住两侍女的脖子挟牢。 他身材高,两侍女双脚离地,叫不出声音来,四只晶莹洁白,但可以杀人的小手,拚命抓拉勒住脖子的铁臂,双脚也不住踢端勾续全力挣扎。 “像一对小野猫。”江星大声说。 门口兀地出现一位绝色红衣丽人,梳宫辔云鬓堆绿,美丽的面庞薄施脂粉,更增加三分颜色,那双清澈如深潭的明眸,具有无穷的魅力。 红罗水袖春衫披了小坎肩,火红的格裙轻轻地款摆,那灵活的小蛮腰走动时,呈现出诱人的摆动和优美弧形。 又衬上那窈窕身材,整个人亮得像一团火,一举一动皆发出动人的韵律,一颦一笑,皆流露出吸引人的绝世风华。 散发出蓬勃的青春气息,与令人目眩的四射艳光。 在这种偏远、古朴、守旧的城镇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衣裙华丽如仙,明艳照人的绝色美女。如在平时,真可以引发一场骚动,至少也会引起一阵纷扰。 这一带水泽荒野有许多许多有关狐仙的神话,人们对狐仙又敬又怕,称之为仙而不敢称之为妖。 即使胆大包天的登徒子,提起狐仙固然心痒痒地,但也心中发虚毛骨悚然。 “你要夹死她们了。”红衣女郎的笑容动人极了,一面说一面莲步轻移接近:“和这么小的小丫头计较,你好意思?” “她们年龄虽小,那双小手可不知沾了多少血腥。” 正文 91.匕现 江星笑容可掬,双手一松。 两侍女跌落地面狼狈不堪,像是瘫痪了。 “她们玩针玩得出神入化,但不知女红的手艺,是否比她们的杀人手艺高?她们的手艺大概是你教的?”江星一面说一面迎上。 “我红娘子从不教女红。” “哦!你算了吧,姑娘。”他大笑:“哈哈!红娘子我曾经见过,那是去年岁末的事了,在海州,你别唬我。 当然,她没有你美,也比你年长几岁,马上马下甚至在床上,她都有一股杀气令人受不了。女人玩弄杀人家伙,毕竟不是什么可爱的事。” “唔!你像真的知道红娘子呢。” “谈不上知道,当然也不是茫无所知。哦!我,你一定知道我叫……” “自在公子罗翔罗爷。” “好像我罗翔已经鼎鼎大名了,真是值得高兴的事。能请教姑娘贵姓芳名吗?我总不能叫你做红娘子吧?”江星的神情,表面是谈笑风生,相当的洒脱,其实深怀戒心,暗中留了神。 对任何陌生的对手,他都怀有强烈的戒心。 “我姓宋,小名慧可,你不会知道宋慧可是何人物,但你一定知道这代表什么。” 红衣女郎手一挥,从腰中抖出一幅白绢:“认识吗?” 那是一幅一尺宽两尺长,洁白如雪的纱巾,上面绣了一轮海上清寒的明月,蓝白两色极为醒目,对比强烈。 “海上升明月,人间共此时,明月楼?” 江星眼里疑云重重,明月楼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只是传闻中的一个神秘门派,知道底细的人聊聊无几, 很少有人见过明月楼的人!也有人说,该门派是由一些天资卓越女人的组成的。 “明月楼很厉害吗?没听你提起过?”哈托尔漫不经心地问道。 江星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女郎:“嗯,当年听苏青爷爷他们聊天时说起过,云岚大陆上的人族势力,除了凡俗界的武者以外,还有修真界的一谷一楼二门三殿。除了隐修世家外,这些就是我们人族的底蕴了。” 哈托尔兴趣盎然地听着:“一谷一楼就是回春谷,明月楼。回春谷是专门炼丹学医的道统,是天下修士的救命之所,也是天下修士们心中的圣地,传说中的丹神葛洪就在神医谷隐。明月楼呃…呃” “呃个屁啊,结结巴巴的明月楼干吗的?不是专门杀人放火打劫黑道组织吧?”哈托尔藐视江星的不利索,“听他们说,大陆上的烟色媚惑行大多都属明月楼”江星无奈,忍不住说了出来。“哇!开青楼的?这不正对你的胃口?哈哈”哈托尔意味深长。“嗯,别说这个也是技术活,不比修炼容易多少!佩服!”江星想起自己武道上的苦难史,心有余悸。 江星脸色严峻,轻松的神情一扫而空。 “老天!”他凝重地说道:“你们踏入凡俗界来,这是要干嘛?” “噫,你真的知道我们?看来你不简单……” 宋慧可诧异的看着江星,点了点头 “天地不仁,大劫将临。龙飞九五,重开混沌之天!”她朗声说道:“这是我们的目标。罗爷,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非常欢迎你参加我们的同盟,你意下如何?” “抱歉,在下对打江山逐鹿天下毫无兴趣,我自在公子的日子过得很如意, 也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 争霸天下?那是多脑残的事……瑶瑶两父女不生吃了自己才怪?开什么国际玩笑!江星断然拒绝。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天下即将滔滔烈火燎天,正是我辈成大功立大业的好机会。 我们需要你这种豪气干云,气吞河岳的英雄豪杰共襄盛举,女子金帛你要什么就有什么。罗爷,我希望和你携手合作……” “谢谢你的褒奖。我自在公子就是一个好吃懒做胸无大志的人,我……” “我们深入地调查过你,罗爷,你身份复杂。自在公子、九重楼最年轻的长老,有这两重身份已经了不起了,你竟然还是凤后的未婚夫?想必和天岚帝国的律察司有不可分割的关联,至此我们的结论是……你是目前江湖中最优秀的青年才俊之一,罗爷,惺惺相借,答应我,我们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宋慧可用令人迷醉的声音说,凤目中涌现奇异的光芒和飞扬的神采:“我俩联手,可雄霸天下。” “那将是一对杀星。” “罗爷,惺惺相借,答应我,我俩将傲啸苍穹,将称霸武林,将……” “将茶毒众生,将祸害无穷。你的野心太大了,我配不上你。” “男儿当自强,罗爷,我对男人三妻四妾没有任何反感,我可以……” “你闭嘴!你这个贱女人!” “啧啧啧,路见不平,终于有人拔刀相助啊!” 哈托尔懒洋洋地说道:“这只小凤儿我保了。” “小哈你就别添麻烦了家。” 小姑娘兀地从内室冲了出来,杏眼圆瞪,朝宋慧可走去。 “你要我赶你走吗?”小姑娘黛眉一挑,语气托大得很。 “滚你的!”宋慧可勃然大怒,一个小侍女居然敢如此无礼,谁也受不了,猛地反掌一耳光拂出。 “不要伤她!”江星及时急叫。 小姑娘已经切入宋慧可的怀中,那一记反掌被她伸一个指头点中掌背,再向上一推, 宋慧可便空门大开,任由她长驱直入。 她比宋慧可矮半个头,切入揍人手脚之快,真像电光石火,扭身切入肩 撞肘攻,掌劈拳飞,一连串快速绝伦的打击又快又凶狠,像是打球同时及体着肉。 太过自恃自信的人,失败得也惨。 宋慧可就是太过自信自恃,没将一个 小侍女放在眼下,等发觉不妙,已来不及应变自保了。一声惊叫,人影倏分。宋慧可暴退丈外,再跟跄急退几步,弯下腰双手抱住胸腹肋被打处,摇摇欲倒,痛得粉脸泛青,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剎那间,共挨了七八下重击,在 骤不及防之下,无法及时运功抗拒,吃足了苦头, 只感到五脏六腑要往外翻,眼前星斗满天。 侍女小芬小芳大吃一惊,抢出扶住了主人。 “不要管我……”宋慧可厉叫:“擒住他们带……带走……” 小姑娘的凤目中,煞气突然炽盛。 “她们如果使用那什么针呀刺的”江星向小姑娘温和地说:“毁她们的手就成了。不要动杀机,小凤,我希望你成为一个淑女,而不要你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女英雌,不要让我失望。” 小姑娘眼中的煞气消失了,脸上有了 无邪地笑容。 “你们走吧!”小姑娘向两侍女柔声说:“我对毁你们一双手的兴趣都没有了,但我家公子既然吩咐下来,我是不能违命的,只有赶快离开,才是唯一自救之道。” “扶我走,快!”宋慧可只好改变主意,一时还直不起腰来,乖乖认了。 “宋姑娘,听在下一次逆耳忠言好不好?” “我不要听!”宋慧可尖叫,贵妇的气质与风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知道,你已经拒绝我了,你不要朋友和同盟……” “一点不错。”江星淡淡一笑,小姑娘再次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更陌生的神色:“不管你听与不听,我还得说,因为我觉得你还不算太坏,我愿意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如果甘愿错过,那是你的事,别人勉强不来的。宋姑娘,听我的忠告,赶快离开下高镇,离开我自在公子,愈快愈远愈好,因为这里,将成为血腥的屠场。” “什么?你威胁我……” “我不想威胁任何人,但也必须防止别人威胁我。我喜欢逍遥自在,游戏风尘,吃点小亏从不认真计较,但真要受到足以摇动根本的威胁,便会毫不迟疑加以反击,反击之猛烈,将石破天惊,风云变色。我认为反击的时机已迫在眉睫,是你带来的时机,我希望你能成为日后的见证,请相信我的诚意。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废话,用夸大的口气来吓唬我,你完全忘了你的处境,哼!”李慧可冷厉地说:“从前太昊门能完全控制你,现在我同样……” “哈哈,江公子,如果有人骚扰你,你可以报案的。” 青袍飘飘的金笔判官三人出现在门口,盯着宋慧可三人,眼神冷峻森森。 “好,罗爷,后会有期。咱们走。”连金笔判官都出了面,可知必有所恃,再不走必定后悔嫌迟,一听主人下令撤走,俩侍女大喜过望,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宋慧可狼狈而走。两侍女恨不得立即飞走,看情势,即使动用飞针,也讨不了好。 “谢谢啦。” “阁下的侍女,打起架来贴身拚搏拳打掌劈,比男人还凶,厉害。”金笔判官摇了摇头笑说。 “小孩子打架就是这样的。” 江星无奈地说道。 “后浪推前浪啊。”金笔判官哈哈大笑着走了。 “公子爷,他……他们……”小姑娘满眼狐疑地问。 “有些事,你们知道愈少愈好,知道吗?”江星郑重地说道。 “是的,公子爷。”小姑娘有点恍然。 “我是上次出事后,才决定留一些人在身边的。”江星再透露些少消息:“以免发生不测意外,凑手不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蒲三爷这个人……” “他很快就会出卖我们。” “这……” “本来我打算傍晚时分过河的,他就没有机会出卖我们了,但现在我改变 了主意,让他有机会出卖我们,明天再走,今晚……” “今晚有危险?” “是的,我们不怕危险,因为我们不躲避危险,躲避将更为危险。小凤,你怕吗?” “我……我只是耽心你眼中的光芒。”小姑娘迟疑地说。 “什么光芒?”江星笑了。“像……像,昨天……你大开杀戒……” “对那些人开杀戒是必须的。对你,对我,都是无穷尽的威胁,如不加以彻底铲除,总有一天,我们会痛苦地死去。只有千日做贼,不可能千日防贼;天天防备暗中窥伺的强敌暗算,太苦太苦了。我们准备回蒲家,让那些可敬的仇敌,有时间高高兴兴放心大胆活动,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策划杀死我们的阴谋,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铲除他们了。” 深秋的夜晚,风冷得让人刺骨的寒冷。 蒲三爷的府第在沧浪亭不远处的三元坊,但平常很少在家,大部分时间逗留在下高镇,却不是为了便于主持栈务,而是为了活动不受拘束,这位爷好酒好色是颇为有名的,有钱人好酒好色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是一座傍河而建的好别院,四周果园围绕,近河一面加建了亭台池阁, 天鹰便是江湖大豪,防险的工作有完善的准备,客院是招待江湖同道的地方,谁知道这些同道的来意是好是坏?所以天一黑,主宅与客院便断绝了往来。 至于安顿知交好友,通常安顿在主宅的东跨院。不是朋友,只是江湖同道而已,安顿在客院已经算是尽了一道的礼数,夜间不相往来是十分正常的事。 天快黑了,客院各处信道,都悬了可燃六个时辰的细芯灯笼。这种窗小门厚、夹复室的老屋,如果不点照明的灯笼,简直寸步难行,甬道不见天光,白走动也昏暗朦,胧难辨方向。内院有座小厅秉烛小饮,身边没有人伺候。厅门大开,的窗也是敞开的。天气有了变化,大开窗该是正常的事。除了桌上的烛台之外,通向后房走道的一切门侧,悬了一盏可以取用作为照路的防风圆灯笼。有些人走夜路,通常提这种灯笼照明,不怕风,但万一熄了,就会疑神疑鬼,以为碰上鬼了,吓得屁滚尿流。 至于江湖朋友,除非另有目的, 不会使用这种灯笼的,大多数江湖人属于黑夜活动的族类,不需灯笼带来光明。厅后壁的一幅中堂,是一幅嵩岳夕照山水昼,突然向上卷升,无声无息极为精巧,即使坐在堂上,如果不转头恰好看到,也听不到卷升声。 有些人走夜路,通常提这种灯笼照明,不怕风,但万一熄了,就会疑神疑鬼,以为口你尽快碰上鬼了,吓得屁滚尿流。 偶然壁间出现一个两尺见方的暗洞,暗器的光芒乍现,拷青色的二道电虹,向江星的右胁背集中攒射,速度快得见光不见影,飞过后方听到破风的锐啸声。 相距仅一丈左右,一闪即至决难躲闪。 同一瞬间,上空的承尘出现天窗,三枚以弩筒发射的铁翎箭自天而降,暗青色的人影,挟凛冽的剑气飞扑而下,随在铁翎箭之后,势若雷霆。 同一剎那,轰然一声爆震,桌崩裂而飞,杯盘碗碟成漏斗形向上疾射急舞。烛台像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抓住向扑落的人影飞迎,火焰居然更旺,火苗 伸长爆出了火星。江星的身影,像鬼魅般幻灭了。所有的暗器,全部落空。 下扑的人,突然看到火焰出现在眼前,大吃一惊,本能地用剑拍击,却被飞起的杯盘击中几下胸腹,杯盘破碎声乱人听觉。 视觉听觉全乱了,火焰将烧眉睫。 利剑距烛台不足一寸,斜刺里伸来一只大手,扣住了那人运剑的手背,剑势倏然中止。烛台仍向上飞升,火焰倏灭。 暴乱发生得快,终止也快,其中的变化更快,即使有人目击,也无法看清一切的变化。 厅相当宽敞,烛一熄光亮度骤减三倍。似乎,这剎那间景物全非。厅口冲入三个人,其中有主人天鹰蒲三爷。另两人是老道。三个人骇然止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胆裂魂飞,张口结舌骇极却发不出叫声。一地的碎木破碗碟中,跌伏着一具死尸,是从承尘孔中下扑的人,烛连合贯入脸部,脸烂头破怎能不死?跌下便当堂毕命了。 中堂画巷出现的方洞口,那另一个先发射暗器,再往外爬窜的人,脑袋伸在洞外,两根木箸贯入天灵盖,死在洞口仍在抽搐。 整座厅似乎阴风惨惨,幻现绿色的幽光。 一个人站在厅堂中间,双手外张平伸,奇大的宽袖,与及没系腰带而张开的宽长衫,因而形成一个粗大的十字,上面是小的头,左手横举着原先插在走道口的灯笼,但笼外加了一只绿色布罩,因此呈现满厅可怖的绿色幽光,像是传闻中的九幽地府。 右手,也平伸出一把剑,那是夺自从承尘下扑的人手中,锋利无比的青钢剑。 人更像鬼怪,平伸双手使体积似乎增大了两倍。长衫是黑色的,画了奇怪的波动苍白矩形螺纹,只要身躯稍为移动,就会呈现不住波动外旋急涌,可乱人视线的怪异图案,甚至可令人感到晕眩,彷佛自己已被这旋动急涌的眩光祈吸入、拖曳、压缩、挤碎…… 脸的颜色已变成绿灰,因为脸部加涂了白色油彩。 而且,没有后脑,后脑有一个面具,与前面的面貌完全相同,维妙维肖。 正文 92.大人 诡异惊悚的是自在公子的面孔。 前后有脸,大小似乎有些不对称、颜色深浅不一的面孔,小姑娘的女红水平实在是……在哈托尔鄙夷地嘲讽里,江星无奈地穿上了这个“巴比伦双面神”款式的行动服,应哈托尔的要求闪亮登场。 长衫前后的图案类似地球上的几何卡通图,色彩斑驳。 在朦胧的绿色幽光下,但见一个巨大的黑白色怪螺形图案,幻现在厅中央,不论从前面或后面看,都可以看到相同的、鬼怪一般的一个人,确是人,是自在公子,只是,头部 显得太小了。 江星开始旋转,第一圈、第二圈……灯笼也在旋转,剑也在旋转。 “江星,多试试涅磐功与你那狗屁五行术的配合,还有你……” 哈托尔正如上了年纪的狼外婆,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江星功法的贫瘠与低级:“功法档次差劲,这是硬件的缺失,只有去了你们那个修真世界再说了。不过现在你须要把基础技能和功法炼至圆满境界,一法通万法通,对你以后会有莫大好处……” 江星对自己的技能锤炼历来是很上心的,久经风浪的他知道生死的距离往往就在毫厘一线间,运气只属于有准备大的人。 螺形图案旋动了,充满了妖异的诡秘气氛,因此,整个人似乎增大了几倍。 “妖怪!……”天鹰蒲三爷突然发出惊骇的狂叫,晕头转向转身逃命。 阴风卷到,杀气似寒冰,首当其冲的两老道身首异处,刚要逃出厅门的蒲三爷断了一双小腿,摔倒在台阶下,发出一声怖极的惨号,蓦尔昏厥。 “唉,猪一样的对手啊?江星,声音呐?……鬼魅可以有声音……” 哈托尔蹲在横梁上,和小姑娘嗑着老三不知哪儿弄来的黑鳞板栗,大为不满。 五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是拚搏而死的。江星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怪啸,绿色的灯笼悠悠晃晃地飘出厅门。 院子相当广阔,是让寄宿的江湖朋友,早晚练武的地方,广阔才能伸展手脚。 天鹰蒲三爷的惨号声,像是失败的信号,提醒在外面等候胜利的人,胜利无望, 该用强攻了。 四面八方传出忽哨声,人影暴起,强攻发动了,屋上地面皆有人现身。 “啊……”屋角一个冲出的黑影,突然狂嚎着向前冲,砰然摔倒在地挣命,显然被谢勇他们杀死了。 灯笼飘出院子,江星浑身涌发灰绿色的淡雾,身形显得更妖异,更可怖。 “查老兄……快……快来救……救命……”另一人向飘浮的怪影怪叫,慌乱地舞刀后退。 “铮!”棱刺与刀接触,刀飞起三丈,棱刺再闪烁,锋尖无情地贯入胸口。 后续涌到的人大概只有一半,另一半已被隐伏在暗处袭击的人摆平了。 谢勇的剑神鬼莫测,平时硬拚已是罕逢敌手,这时在暗中袭击,威力倍增,果真是剑到命除,每一剑皆是追魂夺命的狠着。 西门小宫主的姨父姨妈双剑合璧,威力比谢勇的剑更可怕,即使不暗袭,也没有能硬接下他们的人。 假使这些入侵的人,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很可能失去斗志,比怕江星的心情更强烈数倍。 “大家退!”院里飘落下几人,中年模样的女剑客,一个方头大耳手持禅杖的和尚和一个面容阴鸷老道,正是云梦洲南宫城主的军师王长老,他转头向院里一个神情威严彪悍的背刀大汉厉叫: “查大刀客,咱们碰上法术高强的劲敌了,咱们联手……” 心神一乱,大事去矣!金和尚昙非,狂刀查延如果拉上玉虚冰剑杨春,再找一个修为接近的高手临时布下五行杀阵,即使不胜,也不至于失败得不可收拾,江星本来就对他们的杀阵怀有深深的戒心。 但王大长老不知道所看到的螺形妖物是江星,以为是道术更高明的人在施法术,心中一乱,却叫狂刀联手,因为狂刀的刀术狂暴粗野,阳刚至极,玉虚冰剑的玉虚冰寒神功至阴至寒,辅以自己和金和尚昙非的神通,四人同时出手,威力足以破解对方的妖物,可惜打错了主意。 老道凌空飞降,大喝一声,全身妖火飞腾,狂舞中似乎风雷骤起,和尚以天罡步走位,禅杖起处,黑雾腾涌,身上飞散出不少法 宝零碎,像是走石飞沙。 突然,沉沉黑雾中,一张幽黑幡旗冉冉升起起,幡旗一招之下,风雷殷殷威力骤增,两大内罡风大作,劲气澈骨裂肌。 每一抖动,就喷出可怕的妖火阴雷,真有慑人心魄的威力。 这一来,后到的玉虚冰剑和狂刀查延,却插不上手只好向外退,他们根本就无法看清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妖火黑雾与罡风劲气,也逼得他们不敢接近。 “呵呵呵,江星,快叫傻妞护我肉身……小梅,快快……那是好东西啊……” 哈托尔蓦地双眼绿光莹莹,把西门小宫主吓了一跳,霎时哈托尔双眼闭上了。小姑娘接到江星传音,立即把哈托尔牢牢抱在怀里,警惕地注意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 庞大的螺形物旋到,绿灯笼避过王大长老与和尚,首先找了狂刀查延,所有的罡风劲气突然四散,黑雾和漫天飞舞的妖火暗器,与江星的淡雾混合,然后一泄而散。 狂刀查延不假思索地一刀劈出,大喝一声,狂野无双的刀气陡增,急接飞撞而来的绿色 怪光。 “蓬”一声爆震,耀目的红光刺目生花。“啊……霹雳珠?……卑鄙无耻……啊” 狂刀查延惨声厉号,全身火焰飞腾。 “抱歉!……这是哈……不是我的主意……” 江星暗自为狂刀查延默哀。 绿色灯笼内居然藏有硫硝火药包,爆炸的威力并不强烈,但沾身即燃,燃了就难以扑灭。 可怜的狂刀查延,成了一个乱滚的火球。 诡异的幡旗挟风雷恰好狂卷而至,妖火骤然狂喷而出。 “该死的!啊!……我要你魂……” 王大长老怒吼着,挟森森煞气朝江星扑面而来。 “啊……啊……谁?啊啊啊” 忽然,王大长老脚步一个跄踉,双手捂着脑袋哀嚎厉叫,凄惨骇人,“妖物啊……”王大长老感觉脚上一麻,异常的麻痹感霎时布满全身,他绝望了。 庞大的螺形物向下萎缩,几乎幻化消失,平贴在地像在地面旋动,光芒疾闪如电,“铮铮”,挑开了沉重的禅杖,诡异的斜飞而起,光芒疾闪而过,锋尖奇准地斜插入和尚的小腹,去势仍然凶猛。 “砰!”方头大耳的和尚摔跌出丈外,江星的棱刺,贯入腹内顺势转动,内脏变得一团糟。 ““呃……你……” 来历莫测的王大长老两眼圆瞪,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眼里一个美丽威严的女人身影恍然闪烁,师门秘宝,自己元神孕养了近百载灵器的“黑煞魂幡”有如面对黄鼠狼的一只弱弱的小鸡,竟然还在瑟瑟发抖。老天爷!王大长老拼着魂飞魄散,运起秘传咒语,必须要将讯息传回师门。一点魂魄灵光从他头上顶门冉冉升起,正欲飞射而去,“嘶……”,黑雾中一个黑白花纹相间的蛇头舌头一卷,灵光赫然被吞噬了。怪蛇砸了砸嘴,居然人性化的露出了满意神情。 螺形物飞旋而起,左手只有一根细小的棱刺。在内功已登峰造极的高手来说,摘叶飞花亦可杀人,一根尺余长的棱刺,击破大石轻而易举,用来戳破人的脑袋,可说绰绰有余。 接着怪影冲向玉虚冰剑这边人多处,庞大的怪影,在狂刀查延身上所发的光芒中,益形恐怖。 玉虚冰剑心胆俱寒,发疯似的一剑劈出同时急退。反应甚快,闪开正面身形电闪,到了怪物身后,胆气不弱。 糟!怪物怎么转过来了?而且,看到了小小的怪模怪样的头脸,那是自在公子的脸孔,似乎正咧嘴一笑。 头脸其实与常人同样大小,但与庞大的身躯比较,便显得小得不成比例,乍然看到,难免大吃一惊,怪物怎么可能转得如此迅疾? 而且,怪物正向前面几个大汉的攻击,为何脸孔却又在后面? 受到攻击的几个大汉大惊失色,惊恐之下,出剑的手无形中滞了一滞。 这一停顿足以送掉老命,一颗颗铁莲子无情地嵌入眉心,深入颅骨内部,大罗天仙也无能为力了。 玉虚冰剑用剑劈,可知她必定是情急拚命,连剑招都忘了,这一劈完全是本能的自卫反应,正如同手触及火焰,手会自动缩回一样。 棱刺从剑侧闪电似的锲入,贯入她的右胸,直透背胛,被胛骨挡住了,没被贯穿,但肺算是毁了,不易挽救,须有仙丹才能抢救命。 螺形物移位急旋,到了躲在院角的红娘子宋慧可身旁。 宋慧可被院中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出身高贵的她总算大开眼界,也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搏命了,和师门教导的凡俗界武道截然不同。 其实,她什么也没看清,黑雾、淡雾、妖火、怪物、爆炸的火焰,闪动的模糊鬼影和怪影、可怕的风雷、骇人的走石飞沙……她什么都看到了,也什么都没看清,胆都快吓破了。正在惊心动魄,怪物突然出现在面前。 “哎呀……”她尖叫,扭头狂奔。 这一叫,救了她自己的命,江星才听出她的声音,伸出的致命棱刺立即收回,大袖猛地一抖,殷雷似的罡风乍起。 她感到背部如受巨锤撞击,身形被震得加快前冲,比她自己所用的劲道强烈两倍。 “砰”一声大震,她摔倒在院墙根下,觉得全身骨头都松散了,疼痛澈骨。 “噢……”她狂叫,吃力地、狂乱地爬起,不管东南西北,亡命飞遁,剑也不要了。 “让她走!”她耳中听到震耳的叫声,总算神智未昏,知道是自在公子发令,阻止埋伏的人要她的命。 院中一暗,一切恢复平静,余火已熄,空间里流动着浓浓的血腥味,与烧焦的人体特殊奇臭。 院墙外,院门口,墙角处,皆是成团成块的暗红色血垢。 偶尔可见断肢残臂,零落散乱的尸骸依次排开。 捕快,衣甲鲜明的兵士来来往往,神情冷峻严肃。 下高镇的大富绅蒲三爷家发生了特大命案。 仙桃县以县令大人为首的官老爷们皆数到场, 场面血腥可怖,当场就有数名官吏呕吐不止。 李深君李大人县令任上今年刚好三年,正逢帝国吏部“三年政务核察”之时,他看着这人间地狱般的现场,脸色灰白,心如冰冻,死亡人数之多,场面之血腥,闻所未闻。也许对手的弹劾奏折已经在路上了。 几年的勤政励行,所有的雄心壮志即将灰飞烟灭,。 该死的江湖匪徒!该死的蒲三爷……!秋天的风比冬天的雪还要寒冷,凛冽。 “李大人,现已查明,死亡人数三十五名,无活口。其中身份确凿的三十一名。” 金笔判官拱了拱手,沉声说道。他是最先接到江星通知赶来的官方人士,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亦被现场的惨烈骇住了,完全是惨不忍睹的屠戮,屠宰场。 “都是些什么人?” “查明身份的三十一人中,洞庭湖水寇十八名,云梦鹰山山九名,江湖中人四人,其中就有汉口镇玄龟山青都观血案的主要凶手金罗汉昙非……” “我不管你们汉口镇的什么血案,我要的是这桩血案的凶手,啊,是谁造成了如此骇人血案……该死的!我要把他……” “报!门口有位自称是巡查使的人要见大人” “啊?巡查使?快请快请进!” 李大人急步迎了过去,这也许根救命稻草。 一袭青色儒生长衫,抱着一头油光水滑的黑猫?风华卓越的江星缓步踱来,身后跟一个威猛粗壮的随从,身侧俏丽美艳的侍女手里拿是……印牌? “这是本使的印牌,李大人请过目” 李深君李大人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从白嫩小手里接过印牌,叫上县尹一同查验。 江星暗自点了点头,经调查,这仙桃县令任上还算是亲民励政,百姓中口碑甚佳。 “呵呵,不知大人大驾光临,下官等有失远迎” 在金笔判官的目瞪口呆里,以县令李大人为首的官吏们皆摆出了面对上官的恭敬姿态。 “这里就交给韩大人吧!李大人,进去说话。” 金笔判官看着江星的背影,郁闷不已。这小子分明是在报复。 石首县的仙女峰叠彩峰峨,南连华容县的小墨山脉,其中树木葱郁,有星点湖泊闪布其中,最有名的一方清秀明丽湖泊,称镜湖、太湖、长湖、庆湖……位于城南郊,大得地跨石首仙桃两县,湖周三百五十余里,其中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分为东湖和南湖,西起小西江,汇入七十里外的曹娥江。 镜花湖就在湖西端近常禧门的湖岸上,距城不足三里。 那一带全是花园别墅,春日里游客如云,平时也有不少人来游湖,各式游客都有,因此形成一连串的风景线。 风和日丽,平时游客甚多,小贩做买卖的人更不少。 常禧门外的升仙桥,东行贯通京山、枝城,直抵汉阳府。 自升仙桥至十里外的纯德山,道路修建得又宽又直。 沿途有些村落,和一些豪门巨室修建的园林别墅,往来的人多少也有些身份,歹徒宵小相戒不在这一带惹事招非,因为看守护卫 官兵,不断往来巡罗。 吉祥寺东面里余,那座风景优美亭台楼阁巧夺天工的畅春园,在深秋的寒风中,显得比往年更幽静,来畅春园的游客越来越少了,今年已看不见前来嘻闹的红男绿女。 最东首的迎曦楼,目前是禁地中的禁地,园中的执事人员,非经召唤不许接近花径 末端的月洞门。不论昼夜,看不见看守人员,但任何人进入之后,皆受到隐身在各处的警卫严密监视。 楼上的暖室中,名副其实温暖如春,共有掩藏式的兽炭炉十具之多,连里面曲折的走廊也暖洋洋地,在内活动的入,用不着穿裘着袄,不必耽心单衣不胜寒。 两名俏丽的侍女,把守住通向南面暖室的廊门,也可以监视到五六丈外的门楼,巨大的雕花排窗内,大白天也亮着灯火,可知这座曦春按规模之大。 室内,极进奢华,帘,帷、幔、帐皆是非绸即缎,每一样家仅摆设皆堆金砌玉,美不胜收。 这里没有桌凳,只有被褥锦几。在明亮的灯光下,八名身披蝉纱,若隐若现的美女,在虎皮裘饰的胡床式被褥四周,陪伴一位身穿锦袍的人,虽然看不出荒诞淫邪情景, 但也够春光倚妮的了。 这人不但一表非俗,而且英伟不凡,四十余岁壮年,正是男人一生中最鼎盛的春秋, 半躺半坐倚红偎绿,仍可看到他超人的风华与威严。 正文 93.后继 对面,竹制的靠椅中,坐着两位同样不凡的男女。男的是位花甲老者,精神健硕,白眉鹰目,冷峻阴鸷,身材修长。女也美如天仙,一身桃红衣裙,一举一动皆流露出艳冶风情,嘴角一颗美人痣,一颦一笑媚态横生,正是那曾经欲买江星的戚夫人和蔡老。 那位威严男子朝两位宾客咆哮,“不行!当年殿主亲口答应我的,这十年中,决不将我的人派出去办事。 还有两年,我不愿意冒险,万一出了纰漏,消息外泄,我们长生殿的十年树人大计功败垂成不要紧,误了殿主的事我可担当不远。 蔡老,你的起义军中甲士如云,你的手下更是高手辈出,用不着来打扰我。” 白眉男子笑道:“鲁爷,这证明你的人毫无用处,而且不可靠,放不出去收不回来,浪费了八年光阴,一无是处,连个可靠的人也派不出去。 呵呵,这可是贵殿主的意思,派不派悉听尊便。” “胡说八道!谁敢说我的人毫无是处?”鲁爷怒叫。 他为人暴躁、受不了刺激。 他花了八年心血,费尽心机培养出来上百名得意的优秀少年男女,这南蛮傻逼军师然说他的人不可靠,派不出去收不回来,他怎受得了? 蔡老见状心中暗喜,但不现词色。继续使用激将法,阴阴一笑道:“鲁爷,不知道你那些小娃娃们武艺如何,能不能担当大任,恐怕……” 鲁爷一掌推开侍女,怒声道:“蔡军师,我告诉你,我这一百零八名弟子,任何一人皆可以一当百,如果有人不相 信,我可以证明给他看,以纠正他的错误。” “咯咯咯,蔡老,鲁师兄是本殿公认的修炼功法教授第一人,在修真界素有王师之称,调教门人弟子手法绝对是甲天下。” 戚夫人开始和蔡老一唱一和。 “哼!最近几年来,先后有百来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给本人的弟子们试试身手,迄今无一生还。我仅损失二十余名弟子,而真正死于对方手里的人,还不列三分之一。 这说明了我调教的弟子、皆是经得起 考验的无敌勇士。哼!既然你不信任我的人,何必花费心事?” “呵呵!鲁爷,别生气,当然我信任你,不然就不会眼巴巴地跑来自讨没趣,是么? 蔡老开始给对方戴高帽子。 鲁爷怒火渐消,侧目注视戚夫人,缓缓地说:“戚师妹,即然殿主要我配合你们,你说,具体要办些什么事?” “哦,事情并不算太难,难在帝都已传来快报,北方草原野蛮人即将进入帝都。 这次草原野蛮人可能是为了议和结盟而来。 如果草原和天岚帝国达成同盟,对咱们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但蔡老这边高手皆有事无法分身。 更重要的是,蔡老这边的人,大部分被秋寒那老狗的律察司已造册在案。因此蔡老特地向殿主求援。所以,不得不劳驾你派人前往办事了。” “你说,要派人上帝都?” “不,摆平秋老狗的女儿凤后秋瑶瑶即可。” “那凤后不是在京师吗?” “呵呵!鲁师兄你一心调教门人弟子了,你有所不知,如今明皇已赐予她天下巡案使一职,用以在各地巡查堪乱。”戚夫人露出羡慕嫉妒之色,一个女人能巡视天下……这是何等荣耀啊! 她冷冷说道:“这小贱货,正在云梦泽的君山岛坐镇,主持布置针对蔡老的抓捕行动呢。” “去云梦泽君山岛动手?” “是的,在君山岛上干掉他。那小贱货身娇肉贵,除了水师白龙军外,还有不少自命义士的武林高手,明暗之间加以呵护,连蔡老蛮夷的巫法高手也无奈她何。” 鲁爷呵呵笑,说:“我以为有什么天大的难事,需要我的人去上天入地,原 来是这么一件小事,何必大惊小怪!” 怪?” “鲁爷,你认为容易?” 蔡老正色凝重地说道。 “当然哪!那小女人不是在岛上就在船上。我的人水陆能耐皆是第一流的,送一个女人去见间罗王,有什么好顾忌的?” “白龙军围得水泻不通,且还有明暗高手护卫……” “那……” “秋寒那老狗已经知道我到了云梦泽一带,派人对付他女儿之事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得一击必中,手到擒来。否则因此激怒了他,后果难料。 如果失手,想来第二次,就算我们千方百计调开军队,说少些,至少也还有成百上千的亡命之徒暗中保护着,如何下手?” “你的意思……” “白龙军将会有次北上的调动,秋瑶瑶必定随军同行,必须在帝都以南,燕京以北将她解决,活擒最佳。” “燕京以北?在泰洲一境?” “对,在泰洲地境。”军师蔡老阴狠地说:“那里是泰安山庄的地盘,能为咱们吸引注意力。起码要浪费秋寒一段时间……” 鲁爷沉吟片刻,语气迟疑地说:“要是秋瑶瑶不随军同行……可有备用方案?” “鲁师兄,还有我们几个呢。” “鲁爷,你不了解这些贵勋子女,把自己看得比天还要高贵。秋寒老狗又只有这么个独生女儿,据悉秋瑶瑶从小刁蛮任性,飞横跋扈,绝对是个娇生惯养的货色,哪敢离开白龙军的护卫?嘿嘿,只要人到了咱们手里,由不得秋老狗不答应咱们的条件。” 鲁爷闻言没有深究了:“如此说来,我得派最佳的弟子前往,有两个组专门对付她尽够了。” “鲁师兄,你打算派多少人前往?” “两位队长,以及两队最精锐的弟子十六名。” “泰洲地境,有本殿的人……” “不,我不许外人加入。” “但……你的弟子,能胜任吗?” “你……” 就在鲁爷不满大叫时,温暖如春的室内墙角地面上,一个猥琐的小老鼠无声无息地溜进了洞里,消失不见。 十八匹高头大马缓缓前行,分为三拨,每拨六匹,骑士有男有女。每拨前后相距约廿步左右,用轻快的步伐向下高镇驶来。 黄昏降临,距下高镇还有五六里。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骑士们每两人为一对并肩而行,有说有笑显得悠闲写意,像是游山玩水踏上归程的游客。 但他们每一双眼睛,皆留意四面八方的动静,尤其留意路两侧草木丛生的 隐蔽处所,外表显得悠闲从容,其实深怀戒心。 他们是火麒麟蒋百石泰安山庄的人马,自从上次在华容道上追赶江星等人,被神秘的蒙面人在途中挖陷马坑, 把他们整得灰头土脸之后,他们以后赶路不论昼夜,皆不敢走在一起,分为三拨可保安全。 先遣人员早已在下高镇部署停当, 一切按预定的计划行动,所以他们并不急于赶路,早到了反而暴露行藏,必将得不偿失。 天一黑,警觉性提高了。 沿途都是田野,丘陵起伏,自然生长着野草灌木,就算他们警觉性非常非 常的高,也不可能像猎犬一样,能发现潜伏在草丛中的有心人。 最后一拨六骑士三男三女,为首的 是自命不凡的两男一女,是少庄主游龙公子蒋华峰的朋友,江湖上颇有名 气的年轻成名人物。距镇不足三里,已可看到下高镇的灯火,众人的心情略宽,大概不会有人吃了老虎胆,再来一次埋伏袭击了。 按理,外人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不可能事先赶到此地来埋伏,不 可能事先知道他们的去向。 警觉心一弛,凶险立至。 路旁悄然升起一个黑影,从后面飞跃而起。 “呃……”走在最后,负责向后警戒的男骑士,突然发出叫声,向下滚落。 前面的一男一女,刚听到异声,背后上空劲风逼人,黑影以饥鹰搏兔身法 下扑,从两人的中间疾落,双脚猛然左右分张。 这瞬间,前面青衣女子无巧不巧扭头回 顾,想招呼后面的人跟近些,命不该绝。看到凌空下搏的黑影。 “小心上空……”她尖叫,机警地扭身伏下,灵巧地滑下马背。 黑影太贪心,双脚左右分踢时,左手也向前急扬,打出三枚钗形暗器,分 取叫喊的女子和另外二骑,想一举将六个人在剎那间全部收拾掉。 两枚暗器落空,仅射中了一骑。一阵暴乱,变生不测。 “噗噗噗!”三个人先后落马。 “哎……”被踢落马的人狂叫着挣命。 黑影身形飘落,身形未稳,第一个叫喊的女人已狂怒地发出第一只铁梭。 黑影不知厉害,百忙中拔剑急挥。“铮” 一声暴响,铁梭被击中折向斜飞,梭中暗藏的夺命钉电射而出。没有人能 躲避这种梭中藏钉的怪暗器,能在仓卒间击中铁梭,已经算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了。 黑影感到右肋一震,本能地斜跃出路面。前面,六骑士疯狂地冲来接应。 “我要你生死两难……”那个青衣女人厉叫,飞纵而上。 “哎……”纵落的黑影惊叫,砰然摔倒。 草丛中钻出一个黑影,一把抓住倒地的黑影斜窜而走,但听草声簌簌,瞬 即远出廿步外去了。 第二个黑影从另一侧长身而起,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鬼魂。 “滚你的!”这黑影沉喝,一掌拍出。 远在丈外发掌,这一掌决非拍来玩的。青衣女人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地剎住 脚步,双掌齐推,来一记推山填海硬接,已来不及躲闪了。躲闪将受到后续更凌厉的攻击,她只好用苦修内力硬拚。 内家掌劲电光石火似的接触,响起一声气爆怪响,两人同时向后挫退两三步。 黑影借势再急退,三两闪形影俱消。 “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快搜!”唯一未受攻击的第三个女人急叫,撒剑急追。 可惜是白费劲,附近鬼影俱无。 死了两个人,重伤两个。 “又是那个蒙面人。”火麒麟蒋百石狂怒地叫吼:“我要查出他的底细来,我要剥他的皮……” “庄主,不是那个幪面人。”青衣女人将一枚金钗递过说:“是女人,只有女人才会用金钗做暗器。” “废话!”火麒麟火爆地叫:“那一声 中气充沛的叱喝,会是女人的嗓音?” “这……” “快赶到下高镇。”火麒麟狂怒地下令。 “庄主,能在下高镇找到这个凶手?” “一定是自在公子那王八蛋做的好事,他已经发觉我们今晚要去找他,用 金钗在半途偷袭,让咱们认为偷袭的是女人。我要宰了他!我要……” 怒吼着跳上马,狂风似的领先飞驰而去。 丘陵下的树林内,两个黑影替中暗器的黑影检查伤势。 “是不是中了毒钉?”那位用掌阻止 青衣女人的黑影,背着身子站在丈外问。 “是的,师父,很不妙。”检查的黑影说:“钉尖已入内腔,要不要取出?” “取出?你有解药吗?。” “这……” “阴冥铁梭的夺命毒药,并不是见血封喉的奇毒,但没有阴冥魔姑的独门解药,毫无希望,死定了。她的迷药空灵香,也是迷药中的首屈一指歹毒玩意。真糟。” “那……她她……” “我……我没……没有希……希望了?”黑影痛苦地问。 “我……” “你是……” “我本来就是该死之人。” “哦?你是一位姑娘?” “是的。” “请把……把我的尸……尸体带……带给……”黑影已感到全身发麻,疼痛感激剧增加。 “不要说丧气话。” “哎……” “哎呀!世间有一个人可以救你。” “你说……说谁?” “自在公子公子。” “他?他能救……我?” “上次在泰洲,我也伤在这泼妇的毒钉下,是自在公子公子救了我的。” “他……他在下……” “我知道,在天鹰蒲三爷家里作客,我带你去找他。” 有些人最为相信缘。缘,有百种千种;缘,是与理性通然不同的。一见投缘,也是缘的一种;第一眼看对方不顺眼,尔后就很难改变印象,那是无缘,也是缘的一种。 “丫头,少废话。”另一个黑影催促:“快背起她,赶往下高镇。泰安山庄的人,就是去找他的,也许咱们还来得及赶 上,快!” 当一群气势汹汹,怒火如焚的人, 在一个天鹰蒲三爷的爪牙带领下,纷纷涌入大院。 霎那间,几乎所有的人,皆感到毛发森立。 那发誓要将自在公子剥皮、怒火焚天的火麒麟,焚天的怒火烟消火灭,平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大院各处灯笼高挑,数十盏灯笼明亮如昼,照亮了每一角落,甚至有十余 枝火把,插在大院子的四周,火焰熊熊,松油的“噼里啪啦”是唯一的声音。 没有阴森的气氛,但却流动着看不见的无穷杀机与凶险,每一角落皆散发 出危险的气息,似乎每一处地方皆隐藏着危险和不测,就如同墙头上趴着的黑猫?黑松鼠?诡异惊悚。 只有一个人站在广场中:自在公子。 他的双手已经自然地下垂,因此只能看到身前身后的一部份怪异的、呈现 妖异气息的怪花纹。 前后仍然有不对称的面孔,形象似乎同样具有令人心胆俱寒的魔力,他脸上的苍白,比死人面孔更令人心惊,那一双加了黑旋眶的大眼,似乎正放射出令人胆裂魂飞的可怕光芒,全身也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噫,那个用冥铁梭的女人来了,冥铁可以给老三补补肠胃” 懒洋洋趴在墙头,哈托尔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动手啊!你不是说换个兵器试试?咋的……还想请他们吃饭不成?” “呃” 江星手腕一翻,右手拿出了一把冷芒 闪烁的狭锋刃,这可是县府衙门最好的一把刀了。 随着火焰的闪动,刀光 也随着呈现奇异的闪烁芒影,强烈的杀气阵阵涌发。 “你……你是自在公子?”火麒麟强作镇定地问,自己也感到心跳有点不正常,手心冒汗有点湿腻腻地,语气失去了往常的霸气和豪气。 当然,兴师问罪的念头早就消逝无踪。 众人在途中受到蒙面人猝然袭击,这里正展开悲惨的残忍屠杀,那蒙面人怎么可能是自在公子? “阁下要证明吗?”江星大声反问,刀徐徐下降,浑身散发的惊魂慑魄气息更浓烈了。 “你把他们……” “都杀了。天鹰,蒲三爷出卖我,他居然引导这些狗东西,利用他客院的机 关谋杀我,罪不可赦!” “我自在公子遨游天下,行事皆按江湖道义有规有矩,恩怨分明。这些人,可说是天鹰害死他们的,天鹰才是这次杀戮的罪魁祸首。” “你把他们全杀了?”火麒麟似乎仍难以接受眼见的事实。 “不错。” “还有王大长老……” “他挨了致命一剑。” “他们……” “谋杀偷袭失败,群起而攻,在下屠绝了他们,只逃走了一个。” “谁?” “自称红娘子的宋慧可” “你也会法术?” 火麒麟不死心,追探口风。 “你必须去向在下的敌人查问。” 江星拒绝答复:“阁下想必就是蒋庄主了。” “正是蒋某。” “我等你。” “等我?”蒋庄主一惊。 正文 94.吓唬 看到江星,这位自以为威震天下的火麒麟,心底隐隐发寒,开始感到威胁了,几乎把要来的目的拋开啦! 假使真要动手,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天鹰的人招了供。”江星冷笑:“他们说要抢先动手;抢在你的面前动手。所以在下知道你即将到来,因此在等你的大驾光临,咱们再来一次空前绝后的大屠杀,一了百了。不过,在生死相搏之前,在下希望庄主能将欲除去在下的理由明白见告,在下相信庄主一定可以举出上千个理由,尽管你我过去素不相识从未谋面。” 语气有棱有角,态度强硬,摆出的阵仗气势浑雄磅礡,真有点力拔山兮气 盖世的雄风豪气。 “你要知道理由?”火麒麟大有骑上虎背的感觉,破天荒在一个晚辈面前失去气势,进退维谷。 “对。”江星理直气壮嗓门不小:“虽然听江湖朋友说,泰安山庄向任何人兴师问罪,不需要任何理由,在下并不 全信传闻,所以希望听到庄主亲口宣布理由。” “好,蒋某某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常德城向家的珍宝是你的人弄走的?” “住口!你堂堂江湖中的一代枭雄,大名鼎鼎的泰安山庄庄主竟然学市井之徒血口喷人……” “那批珍宝不是你的人劫走的?” “在下当时中了太昊门的杀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 “你否认?” “在下坚决否认。” “我知道你暗中有人听命行事,有线索说明你……” “线索?可笑之极!我坚决拒绝毫无根据的指控!” “你……” “假使阁下真有一代豪霸的气概,就不要做这种有损声誉的事,必须让在下心服口服,让天下的江湖同道尊敬你,所以,拿出证据来,不要像个媒婆似的靠三寸不烂之舌混饭吃。” “混蛋!”火麒麟破口大骂,毫无一代豪霸的风度:“你以为你是谁?你配说 这些话?你……” “阁下,你已经听清在下所说的每一个字了,配不配阁下心中有数。我自在公子虽则不是什么跺下脚天动地摇的人物,但在江湖上仍算是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 在下已经有充分理由,藉此向阁下兴师问罪。 那么,按江湖规矩,在下有权为自己讨回公道,阁下务必小心了。” “我小心什么?” “在下会向你讨公道。就算你泰安山庄真是天下第一庄,真是金城汤池,我自在公子早晚会去贵堡的。 也许明天后天,也许明年后年,总之,我会去的,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我会用一切手段达到目的,所以你必须小心。 贵庄必须一天天,一年年,无时无刻都要严加提防在下光临。 现在,你唯一的永除后患机会,是今晚杀死我,不然,哼!” 一步步把火麒麟逼向极端,破釜沉舟的决心表露无遗,饱含挑战的意味,逼火麒麟面对面了断。 这是年轻后辈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扬名立万最佳的终南快捷方式,就是向声威显赫的高手名宿挑战,败了无损颜面,最多逃走了事。 胜了,那就是平地一声雷,即使不能取代对方的声望名位,至少可以建立自己的威望。 所以,江湖道义与武林规矩,皆禁止后生晚辈向前辈名宿叫阵挑战,前辈 也不许可倚老卖老无故向晚辈挑衅。 道义与规矩并没有绝对的约束力,并不是人人必须遵守的传统,只是自古 以来,习以为常的潜在规则。 有了这规则,年轻人不至于因为想早点出头,而亟亟不择手段杀掉老一辈的高手名宿;老一辈的人,也不必怕自己的地位动摇,而尽快把有希望出头的年轻人杀掉永除后患。 因此,老一辈的人,最好承认年轻人有出头的权利,不可贸然给予晚辈们 抓住挑战的借口,以保持自己的令名,老不以筋骨为能,人是不能不服老的。 自在公子挑战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那些具有威胁性的话就是引火之媒。一个老江湖,一个枭雄豪霸,永远对不寻常的情势多留一分神,以便找出最佳的解决之道。 目下的的情势多留一分神,以便找出最佳的解决之道。 目下的情势就不寻常,而且非常的险恶。 灯火辉煌,虽然看不见人影,但可以感觉出潜在的剑影刀光。 这里,是事先准备好的屠场,屠场的主宰,是自在公子,所穿的那件充满妖异气息的刺目怪衣,看来真像个吸血摄魂的魔鬼。 这也是自在公子选定的战场,他火麒麟可不是蠢驴笨瓜,睁着眼往敌人选定的战场闯,岂不是在江湖白闯了四十个年头? 就算实力够强大,杀人一万,自损三千,划得来吗?何况并没有十足取胜的把握。 二庄主天残神剑叶劳武,真有未卜先知的天才,是火麒麟的最得力臂膀兼谋士,永远知火麒麟的心意和行动,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机,提出最佳的建议和对策。 “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你。”二 庄主及时挺身而出替火麒麟分忧:“只 是,既然你否认一切,就显得我们师出无名,有损威麟堡的声誉。我们会继续追查线索,以后会找你的。 你杀了本庄盟友,实在有损本庄的尊严。” 轻描淡写将主题撇开,技巧地转移目标,虽然显得虎头蛇尾,毕竟可以减 少火药味。 该死的人已经死了,由谁格杀已没有计较的必要。 可是,老江湖有时也会犯大错。 没能深入了解江星的打算,就是大错。“在下等你们来,不是等你们来说大话的。”江星语气更为强硬,接着发出一 阵属于强者的阴笑:“据说,泰安山庄号称武林第一庄,是真是假?” “这是江湖朋友有目共睹的事实。”叶二庄主已听出弦外之音,但情势不许可表示软弱。 “江湖滔滔,泰安称豪;口气很像做梦一跤跌在金山银山里的暴发户。” “什么?你……”火麒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自在公子在这里等你,就是准备在这里看看泰安山庄,凭什么敢称豪? 阁下,并不是每个人雇了几个打手做狐群狗党,就可以厚颜无耻拍胸膛称豪的。 蒋庄主,你气势汹汹,带了一大群爪牙,老远从仙桃县城赶来找我讨取莫须有的珍宝,用心恶毒欺人太甚。 我自在公子不介意你称豪,但不能忍受你的迫害,今晚要不是我自在公子除名, 就是你泰安称豪去见阎王,快叫你的爪牙上吧!你肯定是没种和我自在公子单挑的。” 江星寥寥几句,击中了火麒麟的要害,欲罢不能了。 不等火麒麟下令,碧绿色的身影,已像无形质的幽灵,飘然进入气氛诡异的院子中心。 今晚,那女人仍然穿了碧绿色的衣裙, 依然身材绰约,依然醉人。 “拭掉你脸上的伪装。”绿衣女人冷森 森地说。 “为何?”江星的话也冷森。 “我要看着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要找谁?” “救了酒狂徒弟小邪神的人。” “不必找了。” “为何?” “因为我就是那天打昏你的书生。” “真是你?”绿衣女人仍然感到惊讶,虽则事先已经猜想到就是要找的人。 “像金子般真实。” “你是酒狂那些人的同伴?” “在下根本不认识他们。” “那你……” “哈哈,路见不平而已。你的武功其实比他们强得多,但你却把暗器迷香全用上了。 在下一方面是看不惯你用不光明的手段偷袭他们,所以小施薄惩,助他们一臂之力。 现在,你可以理直气壮跟在下找回场子了。” “我要先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我自在公子从不过问别人的下落,我没有刺探别人隐私的习惯。 那次分手之后,在下已经把这件事忘了,无可奉告。” “哼!等我擒住你之后,不怕你不从实 招供……” “哈哈哈哈……”江星大笑:“你如果能擒住我,蒋庄主就不会亲自率领大批狐群狗党纷涌而至了。 你这女人一照面就散放迷魂香,哈哈,似乎女人对香类特感兴趣。 当然,爱香是女人的天性,利用香来杀人就不可原谅了。” 绿衣女人暗藏在腰巾内的香囊,早已 将迷魂香洒出,只想拖延时刻,等待江星倒地。 可是,江星谈笑自若,不但没昏迷,反而指出她一照面便散放迷魂香,这已经明白表示,泰安山庄精制出品的迷魂香毫无作用了。 厅堂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一位穿黑劲装的梳三丫髻少女,灯光火光中,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什么东西,虽然看不清面貌,但少女的绝世风韵,可从身材上概略可辨。 “哥。”黑衣少女银铃似的嗓音悦耳动听:“泰安山庄派往客栈,对付金笔判官的人,当发现扑空时,便会很快赶来了。那时,人手增加一倍以上,你 如果再和他们讲理斗嘴,拖到他们的人赶来,你有多少胜利的成算?就算你很了不起能全身而退,我们又怎办?哥?我是最怕疼了-” “咻” 一个八寸径的铁梭,幻化为依稀难辨的电虹,划出一道美妙奇异的弧线, 然后像逸电流光,变成斜升的曲弧,射向黑衣少女的身后。 相距足有十丈以上,速度却奇快绝伦。那是威震武林的阴冥铁梭。 近距离攻击无可克当,远距离袭击有如电掣雷轰,威力骇人听闻,百步外伤人性命得心应手,百发百中。 但是,这玩意也有缺点,体型过大,远距离只能偷袭,无法击中不逞强不愿挨揍的人。 黑衣少女早已留了心,向下一伏,蓦然失踪。 阴冥铁梭电掠而过,这才传出破空的风雷声,旋飞而回,速度渐减。 这瞬间,绿衣女子大发雌威,左手悄 然飞出三枚致命的毒钉,右手吐出一掌。 毒钉是暗,由于头重尾轻,不必用定向丝穗,因此发时白天也无法看清,阴毒无比。 右手一掌是明,通常女人先天体质稍差,不宜使用这种正面强攻的招式,绿衣女子的这一掌,分明是有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这也有意显示了她有足够的本钱用这招强攻。 上次她和蒙面人对攻一掌,就打成平手。而且还是仓促出手。 破空的阴柔可怖掌劲已臻遥碎碑石境界,这一掌可不是唬人的。 如果不知道她的底细,而且轻视女人的对手,信手接招拨架,必定上了大 当。 掌劲属于阴柔的内劲,外表看不出用 劲的象迹,听不到强猛的急速破空声, 对手极易上当,一出手就决定了生死存亡。 所以高手名家和江湖经验老道者,与女人交手决不敢掉以轻心。 当然,最阴毒的当然是那三枚梭形毒钉。 江星已经知道这鬼女人的伎俩,而且他与任何人动手也从不掉以轻心,狮搏兔子亦用全力,这可是他的人生最高准则。 奇纹形的怪影乍隐,乍现时已移了位。 再隐,三枚毒钉飞走了。再现,可怕的阴柔掌力落空。 就这样隐现两次,谁也没看出他是如何移位的,只看到诡异花纹形成涡状的旋动奇光,令人视觉失去正确的凝聚力,目眩头晕,恍恍惚惚不见实物。 “嗤”一声裂帛响,绿衣女子闪动的婀娜身姿陡然暴退、静止。 “哎呀……”她尖叫,双手抱住了酥胸,以免从背部被抓裂撕开的外裳自胸前散落,惊骇的蹲下了。 绿衣女子不敢不蹲下,锋锐可怕的刀压住了她的左肩,锋刃斜贴在颈根下,只要轻轻一拖刀,就会割断左颈的大动脉,甚至可能把美丽头颅割断。 “刀下留情!”是火麒麟身旁的一个脸色青白中年人大叫声。 “你也未免太阴毒了。”江星不理睬疾闪而来大叫的中年人,向蹲在地上外裳半褪的绿衣女子说:“你在江湖行走,经常用这种手段杀人的,是不是?” “我是袖里乾坤方杰,放开内人,我要和你公平决斗。”袖里乾坤在旁急叫:“你出手的招法,也不见得光明。” 其实,江星并无意出手轻薄,用掌信手一抓,未料到绿衣女子的身法有那么灵活,人没抓住,失手抓裂了外裳,他真是无意的,当然,西门小宫主怀里的哈托尔是不会这么认为的。 也因此一来,他的刀势急变,心中有愧,不忍一刀砍下她的头。 如果刀下绝情,地下将多了一具裸露上身的艳尸,在他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出江湖,他将成为人人侧目的淫魔色狂,那个后果……不堪设想。 袖里乾坤出来了,平时,这位仁兄很少关心他妻子阴冥魔姑的死活,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能不出来替妻子解围了。 “叫你的庄主来。”江星朝袖里乾坤说道:“你还不够与在下决斗的份量。” “你也不配与堡主决斗。”掌里乾坤冷冷地说道:“我袖里乾坤方杰陪你玩玩。” “哦,玩玩?” “玩命,有什么不对吗?” “你也配?” “我袖里乾坤成名之日,你还在穿开档裤撒尿和泥玩,你说配不配?” “好,就算你配,在下处置了你的老婆……” “挟妇人女子为要胁,你又算什么江湖青年才俊?” “在下有权杀死她,没错吧?” “你……” “杀你也是一样,你来吧!”江星冷冷地说道,拖刀徐徐后退,双手徐徐朝外扩张,立即变成一个不规则十字,重新呈现古怪的花纹形怪物。 袖里乾坤与人交手,很少使用刀剑,他的武器都是搏命的凶狠短小家伙,暗藏在一双大袖的臂套内,匕首、小刀、软索、弩箭……相搏时突然吐出掌心,一击生死立判,所以绰号称袖里乾坤,袖底到底暗藏了多少种兵及暗器,恐怕连山庄的自己人也弄不清底 细。 面对形状诡异的自在公子,这位江湖心狠手辣的高手有点紧张了。 那股妖异的气氛本来就令人心中发毛,那无形的摄人阴森杀气也令人毛骨悚然。 拉开马步,手藏在大袖内,只能看到一双大袖徐徐拂动,双脚灵活地走位,袖里乾坤摆出来的气势也够强大,但显得有点欲振乏力。 江星庞大的身躯移动了,圆形涡纹不住变幻,纹彩似乎旋动渐快,整个形体完全走了样。 仅移动了一圈,换了一次照面,袖里乾坤便感到冰寒发自心底,手脚开始 发麻发僵。 蓦地人影急分,袖里乾坤倒飞而起,鱼龙反跃疾翻出三丈外,身形尚未稳下,再电射而走。“邪术!咱们走……”袖里乾坤的嗓音完全走了样,发狂般飞奔,不理会庄中人的呼叫。 狂吼道:“看不见人,看不见物……满眼全是诡异花纹……” “咦!他……”火麒麟吃了一惊:“他怎么啦?” “庄主,走吧!”二堡主低声说:“这里罗小辈已布下死亡陷阱,他的邪术必定比离神宗的王大长老强上许多倍,咱们即使一拥而上,也将死伤惨重而一无所获。” “但是……” “急不在一时,不能让他找我们,要我们等他,操之过急必定坏事,暂且忍耐为上……” 火麒麟蒋百石发出一声信号,人群一泻而散。 江星一愣,威震天下的泰安山庄群豪,怎么这样窝囊地撤走了的?怎么可能? 正文 95.酒狂 “呵呵呵,小哈,看来哥已属于仅靠名声就能退敌的枭霸级人物了……唉,高处不胜寒拉!” “狗屁!人家知道了你无惧他们的毒香毒暗器,舍不得过大的伤亡而已,他们肯定在图谋对付你的恶毒计划,你还像个白痴,沾沾自喜。纯粹一土鳖……呸!” 离开了小姑娘,趴在墙头上啃着板栗的哈托尔鄙夷地说道:“啧啧啧,看不出口舌之争上你造诣参天啊。 重创敌人计划落空,秋瑶瑶那边压力会倍增,你等着她的表扬吧!哦,那三个人找你来了。” 一间秘室中,小姑娘监视着室内的三 个人,尽管对方并无敌意,但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江星仍穿着黑白螺纹怪衣,谢勇跟在后面严防意外。“哦!是你们。”他迈步入室抱拳行礼:“谢老前辈,你们……” 床口站着焦急的小姑娘,他觉得似曾相识。 “罗公子快来,这姑娘恐怕……恐怕……”小姑娘急切地说:“她中了阴冥铁梭中的毒针,只有你才能救她,她已经昏迷……” 一听是位姑娘,江星颇感意外,急步 到了床前,竟然是针魔?“咦?怎么是她?反水啦?”哈托尔迷惑不解。 帐内的针魔昏昏沉沉,气息急促,浑身在冒冷汗。 掀开衣袂,他取出腰间的革囊。“小凤,冷茶。”他向小凤叫:“找你姨妈要干净的衣裙,来照料林姑娘。” 先喂了针魔一包药粉,检查了眼睛和试脉息,他心中一宽。 “针在右腿根,我不敢起针。”小姑娘说:“真急人,你和那些天杀的胡扯, 林姑娘却在等你抢救,所以……我 只好求那位姐姐提醒你,害得她差点一记偷袭的歹毒铁梭。” “不要紧,阴冥铁梭已经够霸道,所以毒针的毒并不强烈,主要是用来擒活口的,幸好还来得及。”江星离开床口: “等一回儿让小凤处理,再给他服下一 包祛毒散,起出毒钉,用药敷上创口,一个时辰就可恢复精力。哦!小姑娘,你是……” “不告诉你。”小姑娘脸红红地自了他一眼。 “她是我的关门弟子。”站在桌旁的酒狂笑笑:“你见过她的。” “原来是上次在泰洲捣蛋,戴了鬼面具神出鬼没的捣蛋鬼。”江星脱下怪衫: “两位,请到外面客室奉茶,真没料到两位也来了,呵呵!不会是赶来问罪 的吧?晚辈对老前辈的侠誉是颇为倾慕的,但也颇怀戒心。” “哈哈!你用不着敷衍我。”酒狂大笑着往外走:“当初在泰洲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你的态度就没有多少敬意……” “呵呵!老前辈,晚辈不是没有多少敬意,而是深怀戒心。” 外面的客室灯火明亮,由小凤替酒狂师徒砌茶。 那小姑娘一直就不住用奇怪的、似有羞赧的目光,偷偷地留意江星的举动,一接触江星投来的目光,便急急地转头回避,盯着一旁磕板栗的哈托尔发楞。 “哼!用我的药方泡妞……混蛋你……” “天地良心!我只是救人而已……” 江星连连叫屈,“对!救的是那个针魔,她的歌舞不错……啧啧,声色犬马说的就是你这号人渣……这个小姑娘明显对你有意思,上次在泰洲你是故意的……” “你……小哈,你怎么像个怨妇……” “滚!” “咔嚓” 一个坚如钢铁的黑精板栗在哈托尔嘴里脆如糕点,“哇,这个黑貂的牙真厉害……吃黑精板栗不用吐壳?” 哈托尔眯着眼横了那小姑娘一眼,冷气横秋的,小姑娘一楞:“噫?这貂儿好有灵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傻不拉几!” 郁闷地江星和酒狂客套一番,主客欣然就座品茗。 “我们一直就暗中跟在泰安山庄的人后面。”酒狂自己的行踪加以说明:“已 经查出火麒麟这些人,名义上是白道上的领袖,维护江湖正义的仁义之士,其实骨子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常德城向家有海量珍宝被一批神秘人物所得的,这个消息已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他们是为了追查珍宝的下落而找上你的。” 江星笑容可掬,说道:“其实,向家的珍宝之事只是个愰子,火麒麟蒋百石事先已和南蛮的逆贼军师蔡明静达成同盟,意图行逆天之事。 据悉军师蔡明静是火麒麟蒋百石的妻舅,他主持在暗,火麒麟南下在明,意图抢到向家珍宝充作军资,没料到行程的估计有了错误,也没料到另有人趁火打劫,一步错全盘皆输。” “火麒麟蒋百石倾巢而出,目的就是追查那批珍宝的下落。途经云梦洲,恰好又碰到他儿子游龙公子,意欲夺获了那批珍宝,居心不良,找你做待罪羔羊。”酒狂摇头苦笑:“只是,他们不去寻觅那批神秘人物反而找你,可就让老朽百思不得其解了,所以一直在他们附近活动,希望有机会能替你尽一分心力。” “谢谢老前辈……” “不要敷衍我。”酒狂大声说:“我酒狂从不以侠义英雄自居,所以只能称酒狂。 但我还是帝国人氏,生于斯长于斯,将来死了一定会埋于斯。 这些狼心狗贼竟然勾结蛮夷人意图造反,对咱们老百姓来说又是一场刀兵灾祸,我必须要尽到我的一份责任。 你老弟自称是黑道人,自称是黑吃黑的专家,据我看,你应该称之为真正的仁义君子。 上次泰洲一场风暴,我酒狂如果没有你插手,可说是栽定了。武林朋友恩怨分明,我欠你一份情,希望能有机会图报,于公于私,不要拒人于千里外,好吗?” 盯着正气凛然的酒狂,许久,“前辈,我们不谈这些。”江星笑笑:“可以向前辈保证的是,火麒麟和南蛮的计划应该是美梦一场。” “应该?” “应该说,云梦洲这次他们绝对讨不了好。至于以后……” “以后,谁也无法逆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能保证任何人永远平安,连老天爷都不敢保证吉凶祸福呢!有件事,请老弟坦诚相告。” “该说的,晚辈一定据实奉告。” “老弟是不是另有一批人秘密随行?” “不错。” “向北走了?” “一部份。” “泰安山庄有批人跟下去了。” “晚辈知道。” “那批人不用担心。”江星叹口气:“所以我准备在这里,与火麒麟彻底了断永除后患。天杀的!火麒麟真不要脸,他竟然像丧家之犬般溜走,他凭什么敢无耻地自称天下第一庄的天下之豪?” “你不知道你的大屠杀,吓破他们的胆吗?”小姑娘说:“火麒麟虽然在泰洲强势,但看到金罗汉王大长老等绝顶高手被你在短暂的片刻屠光了。那家伙固然很了不起,但同样珍惜自己的性命,不乘机溜走才是怪事呢!” “我那样侮辱他,他竟然……” “他本来就是个枭雄,何况还有一大批狐群狗党做谋士,明时势识兴衰, 知道什么时候该张牙舞爪,什么时候该装懦夫。今后你得小心,他会不择手段明暗俱来……” “我不怕他。”江星冷笑:“他已经惹火我了,我保证他没有好日子过。小姑娘,你……我似乎很面熟,好象曾经……” “你上次在泰洲救了我,所以知道你能解阴冥铁梭的毒。”小姑娘脸红似火,回避他的目光。 “哎呀!”江星恍然大悟。 “怎么啦?”小姑娘羞红着脸白了他一眼,神情十分动人。 “你就是调戏火麒麟侄女,从而被阴冥铁梭击中的小顽皮书生。”江星笑了:“厚脸皮书生。呵呵!难怪面善,是你。” “我知道林姐和火麒麟翻了脸,被泰安山庄的人视作叛徒,且下了格杀令。她应该跟她的师傅走的。” “人家对你有情呀!”小姑娘人小鬼大,语气竟有醋味:“餐风宿露不辞辛劳, 跟在泰安山庄的人附近,一有机会就捣乱,以迟滞他们的行程,减轻你的压力……” “小妖怪,你呢?”酒狂笑骂:“我也跟着你吃苦,划不来。你老爹很可能在汉阳,过了河我把你交给他,丢掉你这到处惹事招非的累赘,一身轻松再好不过了,明天我们就过河。” “师父,不来啦!”小姑娘跳起来:“我要回去取包里,今晚就在这里住宿。糟!可别让偷鸡摸狗的家伙,把包裹捡走我就惨了。” 说走便走,跳跳蹦蹦出室走了。 “还是个娃娃。”江星笑笑:“比小凤还顽皮。老前辈,带着她会有大麻烦。” “岂只是大麻烦?简直是大灾祸。”酒狂苦笑:“刁钻古怪,又好管闲事。无时无刻都要钉住她,转眼就不见了,有时三五天不见人影。上次在泰洲,她溜走了五天,原来是跟泰安山庄的人去了,幸好碰上你救了她,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向她老爹交代。万 一出了事,保证会掀起一场可怕的江湖风暴。” “她老爹是……” “青阳剑。” “华青山庄的东方长虹?”江星蓦地一惊。 “是呀!” “哦!江湖白道当代有数的武林世家。”江星的口气显得有点冷淡:“那么,小姑娘是江湖上名气不小的玉兰花了。江湖三朵花之一。” “是的,她穿起合身的衣裙,就是俏丽的淑女。你今晚所看到的她,才是她的本来面目,顽皮透顶,与淑女差了十万八千里,烦人得很。” “另一朵花听说曾经在益洲府现身,无情花徐贞。”逍遥公子另起话题:“一黑一白两朵花同时出现洞庭湖,真是莫名其妙。” “谁叫你是江湖三公子之首呀!风流公子与美貌佳人是绝配嘛!呵呵!大 概你有事善后,我该找房间歇息了,劳驾,给我师徒两间客房。” 谢勇对扮演随从和车夫,都恰如其份,领了酒狂至客室安顿。 江星独自对灯沉思,久久不动。 哈托尔淡淡地说道:“侠义道武林世家?八字不合啊……” 他是黑道人,与侠义道是天生的对头。 “哥,针魔要见你。”小凤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第二天,他们都搬进镇上的孟津客栈,包了东院的几间上房,不许其它的旅客打扰。 他们不得不搬,天鹰蒲三爷的庄院里仆人侍从都逃掉了,主人天鹰也死了,客人那能不走? 镇民们对这些外地旅客,并不特别留意,都知道天鹰是个吃八方的地方一霸,谁敢管蒲家的闲事? 至于蒲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死了多少人,谁也懒得费神去打事不关己不劳心,守法守分的镇民从不关心自身温饱自身祸福以外的事。 但下高镇毕竟是往来要津,往来大河两岸的旅客重要宿站,每天都有江湖朋友武林豪客落脚,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消息传播得出乎意外的快。 从此,下高镇天鹰蒲三爷遭报应的事,江湖朋友尽人皆知, 对这位土霸出卖朋友的事颇感愤慨,天鹰蒲蒲三爷从此在江湖除名。 相对地,自在公子的声誉直线上升。 江湖三公子的琅琊、梦梅两公子,便相对暗淡,身价下滑,逐渐被江湖朋友所淡忘。 江湖三公子本来排名第三的自在公子,自然而然地窜升至第一。至于尔后由谁取代另两公子的地位,似乎还没有人挺身出来逐鹿。 午间,院厅内江星和酒狂师徒午膳,二人都喜欢在午间小饮两杯,一个是陈年老酒鬼,绰号都是酒狂,肯定是酒中酒霸;一个是江湖新星,声色犬马无所不能,喝酒更是必须的基础功。几盘精致菜肴烙些饼,一面喝酒一面闲聊。 酒狂本来打算午前过河的,但东方玉兰与小凤姑娘似乎一见如故,两人年岁相差无几,司空玉兰虽然大一岁,但比小凤还要俏皮好玩,三两下就混熟了,不想走啦! 当然,她另有理由留下。 东方玉兰的理由很简单:找机会非惩戒阴冥魔姑出口怨气不可。再说,火麒麟蒋百石不会甘休,势必倾全力扳回面子,与江星来个彻底了断,重树威望,不然哪有人跟随失败者打天下? 火麒麟与自在公子彻底了断,她决不袖手,因为她与阴冥魔姑有过节,一并结算岂不是名正言顺? 酒狂她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揪住她的耳朵押上船呀! 再多说两句,小丫头可能又溜之大吉,让他一个孤老头到处寻找,或者在客 店枯等,实在令这位老怪杰头大。 “呱呱呱” 几声鸟啼惊动了酒兴淋漓的江星二人,一阵寒风拂过,白灵款款出现在酒桌旁,微皱眉头,清冷纯净的明眸盯着江星:“你很高兴?” “呃……一……一般般” 从白灵回来后,江星已完全看不懂她的修为深浅。在她面前江星觉得压抑,浑身冰冷,也曾抱怨哈托尔薄此厚彼,被哈托尔冷冷地一句险些噎死:一个爷们竟然嫌弃自己的女保镖修为太高? “有你的信” 白灵手一招,老四金雕从空中俯冲下来,停在白灵肩上,左爪一甩,一个小竹筒朝江星弹去。 “我走了,你自己留心点,别被人家宰了……她还等着你还账……” 身影闪烁,霎那杳无踪迹,唯有冷冷地冰珠在酒桌上空盘旋,酒狂骇然大惊。这是什么修为? “你应该早些过河去的。”酒狂见高深莫测的白灵消失不见,开始担心起来。 殷切的劝江星:“武昌府毕竟是通都大邑,火麒麟的人到底不敢胡作妄为,在这里等他来对付你,实在不划算。” “前辈,泰安府比武昌府如何?”江星笑笑:“泰安府地近帝都,濒临燕京城,正当四省中衢,南北大官道车如流水马成龙,武昌府差远了,而泰安山庄的人,同样敢一路兴风作浪,胆大妄为。而且,前辈也错了。” “我错了?” “是的,这类丧心病狂之徒,就像恶瘤,会阴险恶毒地吞噬你身上的精元,唯一保命的良方,是把毒瘤割掉,而且必须每一脉每一络清除得干干净净,毒瘤才不会继续为害。 我相信军师蔡明静和火麒麟的看法与我相同,我把他们看成毒瘤,他们也把我看成非割不可的瘤毒,不管在什么地方,那怕是在皇城内,这一战难避免。 皇城与蛮荒绝域,都阻止不了双方操刀一割。所以,我宁可由我主动操刀。” “可是,双方实力相去悬殊……” “没有什么好怕的,前辈。”江星神情相当乐观:“泰安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火麒麟蒋百石的江湖地位高高在上。 而我,只是一个出道三五年小有名气的浪子,双方冲突,我即使败了,我尽力了,没有什么好损失的,失败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火麒麟他们的处境正好相反,他不能输,也输不起,一输就会输得精光大吉。老实说,他们是输定了,他们根本就不该碰到我,这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悲哀。 他们应该明白,企图造反为官府不容以外不说,仅仅在江湖中还有多少急于追求名利的年轻人,急于打倒他们这种位高辈尊的高手,以便取代他的地位。 所以他们应该事前打听清楚,能不能一下就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只要有十分之九的成算,也不能贸然从事,十分之九是不够的,必须有十二成胜算才行。 而他们连五成的希望都没有,居然冒 失地和我赌命,我真替他难过,他们那些谋士爪牙,也未免太蠢太笨了。” 正文 96.入瓮 “毕竟太冒险,小兄弟,你还年轻……” “谁都曾经年轻,但不一定能活到年老。年轻并不值得夸耀羡慕,江湖中人能活过花甲或者古稀,才不枉在人间走一场。所以,这一点他比我强,他已经年近花甲,输了命不要紧,他已经活够了。 而我,输了就只能活这个岁数了。” “看来,老朽非得出面,淌这一窝子浑水不可了。”酒狂慨然说:“至少,我可以出面要求……” “千万不要,前辈。”江星诚恳地说:“在泰洲,晚辈曾奉劝前辈脱身事外,这不是你们能沾惹的事,你们避得愈远愈好。这不是意气之争,虽然他们企图造反,也只是我一面之词,并没有真凭实据。 所以只能是企图抢劫的罪名,任何人沾上了就一身臭,跳在黄河里也洗不清。 你们侠义英雄白道豪杰,能作左右袒 护吗? 这里面不会有公道,你们能以何种名义主持?官府衙们或是正义的化身?谁下的手?火麒麟?珍宝到底在谁手中?不知道。 前辈,你们如何主持公道?公道何在?算了吧!” “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东方玉兰红艳艳的小嘴一撇:“小题大作,你好象把每一件事情,看得像天快要坍下来那么严重。 江湖中人不论他是白是黑,多少会保有一些江湖朋友的风骨,看不顺眼就得管,公不公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和师父已经插了手,再把手伸长些,没有什么不得了。我们不管珍宝的事,只管打抱不平,有什么好怕的?” “呵呵!东方姑娘,你真该把这些歪道理向你爹陈述,看你爹会不会把你的 嘴封起来?” 江星大笑:“你一个小姑娘到处生事撒野不伤大雅,但是牵涉到强盗杀人劫掠,甚至是造反,那可是家破人亡的灾祸,你敢担当别人可受不了。” “你有完没有?”东方玉兰摆出挑战的神情。 “还没有完。”江星似乎不想逗她:“老实说,江湖朋友不论他是那一道的人, 不论他嘴里把自己的理想目标说得 多么动听,说穿了,其实只有名利二 字,除非他不是江湖人,最好不要出来闯道。 我也不例外,我同样好名,同样争利。 泰安山庄又没有自己的金矿银矿,好几百个男女一天开销有多大?组建军队的费用能压死人你信不信? 火麒麟控制了一部份黑道朋友,从几种赚钱的江湖行业中抽保护费,钱都 是十两百两辛苦收集来的,一旦看到二三十万的珍宝,他全力以赴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志在必得,不得不冒险。同样地,我也有人要养活,我花银子以千以万计,难道我家里有金山银山任我取用?去挖嘛!也得有人动手呀!你们刚刚没听见?要账的人还等着呢!我就是想死也不敢死啊!” “你……” “所以,我也对这批珍宝眼红。” “这……” “泰安山庄的人肯定有问题,却说珍宝是被我的人劫走了,指责我这不在场的人劫走了。 我不甘心背黑锅,我一定要把这笔珍宝,从他肚子里吐出来,那怕把他的肚子打烂也毫不迟疑。 就算他从此溜回泰安山庄,我也会追到他家中闹他个天翻地覆,他必须把吞下的金珠宝玩一件件吐出来,不然,哼!” 他最后那一声冷哼,令老怪杰也听得 心生寒意。 “这是不折不扣的名利之争,值得用毕生的精力来争取。”江星再加以解释:“我自在公子公子即使不是天生霸才,有钱有势之后,自然有人拥戴我出来称雄称霸。” “我西门凤第一个出来拥戴哥称霸江湖。”在旁伺候的西门小宫主神彩熠熠,郑重地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啊?逍遥宫主西门亭是你?” “我娘” 西门小宫主清脆如铃,干净利索。 “你们……小伙子,你……你太极端了” 酒狂摇头苦笑,邪道鼎鼎大名的逍遥宫加上黑吃黑的自在公子,这是要魔染天下吗?。 “所以,我请求前辈撒手不管这场是非。”江星轻描淡写:“我不希望把侠 义道朋友拖进浑水里来大家摸鱼,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毕竟这不是生意经,因为我的羽毛未丰,等羽翼已成,再掀起江湖大风暴,以免过早遭忌,力量不够无法承担大的挫折与失败……” 酒狂感到心中拔凉拔凉地,悚然而惊。 每一个在江湖中闯道的人,都满怀着雄心壮志,都希望能雄霸天下号令江湖,梦想与欲望驱使他们勇往直进,置生死于度外全力以赴。 往往掀起江湖狂风暴雨的,就是这些野心勃勃的人。 现在有了梦寐以求的好机会,成王败寇的思想根深蒂固,实在可怕。 一点不错,自在公子就是这种人。 天从人愿,泰安山庄无意中替他制造这次大好机会。 “小老弟”酒狂硬着头皮劝道: “你这种念头实在可怕。目下江湖道义 沦丧,天下汹汹大乱已显,你再推波助澜掀起大风暴……” “老前辈,时势造英雄。”江星不客气地说:“前辈已不复当年,是隐世含贻 弄孙的时候了。” “小老弟……” “今后前辈如果插手,非常抱歉,那将是十分遗憾的事,所以前辈务必在刀兵灾祸爆发之前,与东方姑娘过河,忘了河北岸的事。” “唉,我看,事情已成定局了。” “是的,酒狂前辈,已成定局了,吉凶 祸福,让上苍去主宰结果吧。” 谢勇的进来,打断了双方的话题。 “公子爷,这是火麒麟派人送来的拜帖。”谢勇亮了亮手中的大红拜帖: “公子爷如果不想看,属下这就退给下帖人。” “要回音?” “是的,公子爷。” “我看。” 谢勇应喏一声,上前双手呈上。 并非正式的拜帖,仅在具名上书一 个拜字而已,江湖朋友对一般礼数不太重视,不像文人般一板一眼挑剔。直接下战书,多件事一次了结。 字写得笔走虫蛇,好在还像个字样,看得懂。 “未牌正,镇外平鹰阁恭候大驾。张青夫拜。” 八面风雨张青夫,火麒麟的拜弟。 由张青夫具名,表示这位曾经做过捕快,后来被秋寒大人革职改行做独行盗的名人,包揽了双方的是非,也代表第三者试行仲裁。 “告诉来人。”江星将战书递回:“本公子准时往晤。” 平鹰阁虽然乏人整理有如废墟,但依然是游客观光的地方。也就是说,会晤地点在公众场合,当然不至于施计谋设埋伏打打杀杀。 “阴谋。”东方玉兰大加反对:“简简单单一句话,什么事故都可能发生。比 方说,他们派一千个人埋伏,你怎么不假思索就答应前往会晤的?” “我如果不去,他们就会对外大造谣言了。”江星心情居然显得轻松:“谢谢 他们替我制造又一次好机会,泰安山庄这步棋下得笨拙恶劣之至,这可不是军师蔡明静的处理手法。呵呵!真妙。” “我也去,看看他们在弄什么玄虚。”东方玉兰跳起来说。 “你不能去。”江星脸色严肃坚决地说: “我已经表明得一清二楚,不要任何人 卷入我的恩怨是非。” “我不管,你也不要管我。”东方玉兰向他做鬼脸,让他的火冒不起来。 酒狂在一旁窃笑,似乎认为自己的重担,交到别人肩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谋而后动,江星不敢大意,事前作好防诸意外的必要准备。 “你嘴里全是套路……还是不信那老头?” 哈托尔迷惑地问道。 “除了你和瑶瑶几个人以外,我不会真正相信任何活人。这是杀手界的第一铁律。” “有道理” 黑宝石般的眼珠眯成了丝线,缠缠绵绵,可以打结的丝线。 “瑶瑶来信,海洲的风希王已准备偷偷起兵劫掠江南,可是人手不齐,军资不足,依我看,他已注定失败的命运,除非他能在半月中弄到一二十万两金银,不然其他藩王决不会起而响应。因此,这两方面的人,皆需款甚急,皆不惜以重金悬赏,想劫这批珍宝” “就按你的计划来吧,我看没有问题。” 平鹰阁是一座两层的楼阁,站在上层,可以眺望滔滔不绝的大江,对面青山隐隐,城镇像积木般星罗棋布,视野真可称一览无遗。 楼下有石桌石凳,四周有石长凳与靠栏,宽有两丈左右,算是大型的风雨亭。 未牌正,主人已在亭中相候,共有三个人:八方风雨张青夫、得力杀手阴冥魔姑、泰安山庄卫首领白虎赵进。 江星身边,只带了哈托尔及两位侍女:西门小宫主,东方玉兰。 年轻的大男人,与刁钻慧黠的野丫头斗法,是很难占得上风的。何况东方玉兰会走内线,博得小凤的好感,两女几乎结了同盟组成联合阵线,江星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她俩胡闹。 现在,他有了两个侍女,侍女佩了剑,而且分别捧了一把刀一支剑,她们成了替主人捧刀剑的侍女。 双方毫无火气地客套一番,分宾主就座。两侍女没有座位,她俩分立在主 人身后。 阴冥魔姑双目灼灼地打量两位侍女,心中颇感失望。她可比名义上的丈夫袖里乾坤方杰年轻将近二十岁,正值花信年华,自以为貌美如花,娇艳出尘,才貌都足以压倒江湖三朵花。 三朵花她不曾见过,到底有没有她美丽无从比较。但自在公子这两位侍女,显然并不比她差。 小凤最近喜欢穿成熟女郎的鲜丽襦裙,不再穿色彩沉闷的侍女青衣,今天她穿了嫩绿底鹅黄小花衫裙,除了梳的是侍女专用双丫髻之外,毫无侍女的气息。 东方玉兰穿的衫裙是小凤的,淡翠色底绣了小丛兰。她比小凤大一岁,身 材婀娜,比小凤更出色,更具魅力,成熟少女的风韵,比艳丽形的阴冥魔姑更多了三分青春活泼气息。 美丽女人的面貌各有千秋,反正春兰秋菊各有意境。 三人一比较,很难分出高下来。 总之,三个人同性相斥,两方面都把对方看不顺眼,首先在眼神中,就可 以分辨出强烈的敌意来。 客套毕,谈上正题,气氛立变,友好的面具撕下了,男人们争强斗胜的劣根性立即暴露无遗。 “罗公子,在下等是抱着和平的诚意,而来与你与平心静气商谈的。” 八方风雨张青夫先前的虚伪笑容消失了:“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咱们实在没有为了区区小利害,而闹到血流成河的结局,对不对?” “对,对极了。”江星的脸上,有嘲弄的意味,语气也不够正派:“天下没有 解决不了的困难,小利害是不难解决的。问题是,口说的诚意是不够的,要以行动来表示诚意,至少要比说得天花乱坠来得切实些。在下洗耳恭听,贵庄用什么积极的行动来表示贵方的诚意。” “好,有关这笔珍宝的事……” “贵方打算分给在下一半。”江星自以为是地接口:“这很不好,论身份地位 与实力,贵方的确此在下强,所以在下受之有愧,江湖同道也会批评在下 贪得无厌。 这样好了,三七分账,你七我三,你瞧,我这人很谦虚很公道吧?给我十万廿万银子好了,我不会去贵庄点数的。” 他说得轻松很大方,可把八方风雨张青夫四个人激怒得几乎要跳起来。 “你说什么?敝庄给你十万廿万银子?”八方风雨几乎在怒吼了。 “是呀!贵庄劫走向家这批珍宝,如果找得到识宝的买主,以赃物暗盘价格算,最少也值个廿万或卅万。三八廿四,给我廿万两吃亏的是我,你还叫什么?” “混蛋!你的人劫走了珍宝,怎么反而说是敝庄劫走的?岂有此埋!”八表风雨拍桌而起:“你……你想反咬栽赃?你……” “且慢冒火。”江星冷冷地说:“你们在益洲府的码头明火执仗劫走了珍宝,难道不是真的?” “胡说……” “在下上次放走红娘子,就是留活口,以表诚意。阁下,你给我放明白些,我自在公子不是省油灯,不分给我三成,我给你泰安山庄没完没了,天下同道不是瞎子聋子,他们知道我自在公子应该分那么多。假使按你们的卑劣行径计算,我分七成也不为过。” “你……你你……”八方风雨快气昏了。 “罗公子,你是不是太过份了?”阴冥魔姑柳眉一扬,替八方风雨解围:“我们只想息事宁人,珍宝确是你的人弄走的,我们只要求五成,你可别得寸进尺……” “可恶!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江星脸色一沉,开始咆哮:“这算什么玩意?空口说白话硬栽赃,你们是什么号令江湖的狗屁天下第一庄?简直就是一文不值的无赖下九流混混。去,去叫你们的庄主火麒麟叫来给我公道,不然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护卫首领白虎赵进忍无可忍,愤怒地伸出右手。 “你敢撒野?”江星怒吼,威风凛凛:“卸不了你的狗爪子,我自在公子算栽 了,你再伸长一寸试试?不知自爱,哼!” 卅步外的树丛下,传来一阵怪笑声。 “南无阿弥陀佛!”念佛号声字字震耳欲聋。 踱出三个年届花甲的大和尚,一个比一个壮硕,各点了一根禅杖,并肩缓 步踏草而来。 说是和尚,似乎并不正确,配称和尚的人,最低限度该正式受过戒。 可是,这三个和尚头上没有戒疤,留了胡子表示六根未净。正确的说,他 们只是穿了僧袍,破了架裟的人而已,不能算是和尚,但念的佛号却正确无误。 白虎赵进的手,就是不敢再伸出一寸。 “非非僧圆明!冥世二祖!” 东方玉兰脱口叫,眼中有惊容。 江星对非非僧圆明不陌生,江湖三妖僧有两个死在他手里,看来事不过三这话是假的。 他也听说过冥世二祖这两位离经叛道的妖僧,但神色丝毫不变,似乎他根本不知三僧的来历。毫无疑问,火麒麟蒋百石的朋友赶来了。 几年前,三妖僧曾经在泰安山庄住过 一段时日,严格说来,泰山应该归属于玄门名山,宫观甚多,后来佛门弟子所建的寺院庵堂,为数有限。 泰山寺院甚少,因此云游的和尚,挂单的地方寥寥无几,除非他没有佛道 不相容的成见。 但是泰山东侧就是佛教圣地五台山,巍峨壮观,是来泰山云游的僧人,挂单的最佳去处。 寺中有百余名僧侣,几乎有一大半是势利的和尚,由于泰安山庄与五台是近邻,火麒麟蒋百石也是出身五台密宗门下,三妖僧少不了到文殊道场观光一番,却大闹五台,把第一大寺云华寺搞得鸡飞狗走,而泰安山庄的人居然编排云华寺僧人的不是。 三妖僧往亭口一站,并肩而立支杖不住狞笑。 “施主们动了嗔念,我佛慈悲,何不让贫僧替诸位施主疏解?”中间那位皮 肤褐暗,勾鼻龇牙的僧人说:“不看僧而看佛面,贫僧愿成此功德。” “大和尚,你配吗?”江星狂野地问:“你们够份量吗?” 三僧勃然变色,太无礼了。 正文 97.分道 “施主年纪轻轻,可能没听说过贫僧这号人物。” “不错。” “施主要知道?” “不错,不然怎知道诸位够不够份量?” “刚才那位女施主曾经说出了。” “在下却不知道。” “冥世二祖。” “什么祖?” “贫僧般若。” “贫僧菩提。” 右首的僧人接口。 “贫僧非非僧圆明” 最左侧的圆明冷冷地一笑:“贫僧对罗施主甚是想念,感谢施主对昙非无心二位师弟的超度之恩。” “哈哈,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什么狗屁冥世二祖!竟然名字都是盗版,混账东西!” 江星忆起地球上的佛教历史,破口大骂,修养实在太差,他年轻嘛! 三妖僧互相看了一眼,居然没冒火。“吾等向小施主,阐明我佛慈悲度世之旨,善哉!” “你们和他说不通的。”八方风雨大声说道,但率三位同伴退在一旁。 三妖僧分立在四人原来的一面,但并没就座,隔着石桌,装模作样搁好禅 杖,表示用不着用杖来给对方当头棒喝,略一整僧衣外的袈裟。 “南无阿弥陀佛……”三僧合掌同时稽首,礼貌周到,这时才像有道高僧了。 江星本来是大马金刀安坐的,对方态度改变,他也就收起狂态,缓缓站起意欲抱拳同礼。 糟了!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拱手还没降至最低点,头部也没躬至最低点,佛字余音仍在,突变已生。 六只硕大之掌,猛然向外翻吐,掌劲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石桌对面轰然 迸爆。 英雄与枭雄的分别在此;君子永远逃不过小人的暗算;口中圣贤心中刀剑的人必定万事如意。 江湖鬼蜮,不知有多少满腔热血投入江湖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不 明不白送掉性命的,壮志未酬九泉含恨。 江星他并不是毫无提防的,只是还不够警觉而已,做梦也没料到三个大名鼎鼎的妖僧,会毫无羞耻地同时出手暗算。 神意倏动,本能反应立生,战神不败护体神功骤然启动,一点灵智凝聚灵宫,感应如雷电般陡然收敛。 可是,仍然晚了一剎那。更糟的是,他后面站着毫无戒心的两位小姑娘。 他固然首当其冲,两位小娘同样处身在三个人聚力一击的威力圈内,受力并没有减轻多少。 几乎同一瞬间,退在一旁的八方风雨四个人,同时吐气开声,八只蕴劲已久的大手,全力向前拍出。 生死关头,人有时会变得特别残忍,有的人会不假思索地与对手同归于尽,会尽量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做伴。而有些人却崩溃了,只能眼睁睁等死。 江星是前一种人,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剎那间,意志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激发了潜在的先天本能。 “噗噗噗” 如击打皮革的声音响起,是哈托尔。哈托尔身躯仿佛是靶子,生生承受了六名绝顶高手的大部分力量。纵然是战神不败体,仓促之间也觉得五脏六腑震荡不已,直欲吐血。身躯颤抖着如同一个黑色炮弹,沿着一条不规则的弧线射向远方,消失不见。 江星刚站起的身躯,在受到剩余的巨力撞击之下向后坐倒,他的双手撑住了石桌,万钧劲道就在这剎那间迸发。 同时,“哇”的一声,江星喷出一口鲜血。他不但要拉一个人做伴,而是两 个。 数千斤的石桌面掀起、滑撞。 鲜血像铁弹,贯入般若的胸膛。石桌把菩提压在石凳边缘,把肉体压扁,而且断成两截。 两位猝不及防的小姑娘“嗯”了一声,被余劲带翻,甩出风雨亭,撞毁了栏干,远拋出两丈外,刀剑更拋出三丈外。 平鹰阁下人影电射而来,咒骂声如雷。酒狂、西门小宫主的姨父夫妇、谢勇、针魔咒骂着、怒吼着、疯狂地疾射而来。 八方风雨被江星掀起石桌的神勇,吓了个胆裂魂飞,以为他不曾受伤,这未免太可怕了,不等看清结果,发出急促的撤走信号,一面长啸一面飞跃出亭,发狂般亡命飞速逃逸。 泰安山庄的人,接收了孟津客栈内,江星遗留下来的车马和行囊,摆出了胜利者神态,摆出了强盗面目。 火麒麟十分失望,轻车内没有任何值钱的珍宝,两只箱子中,只有十余锭 十两的金元宝,和二百余两纹银,一小箱值不了几两银子的普通首饰。 没有珍宝,没有银票,没有任何意料之中的收获。 所有的人,都派到河岸上下游大肆搜索,搜遍每一处人迹罕至的河岸。 下高镇蒲三爷的庄院,又被掌里乾坤带着人占据了,逼着蒲三爷残余的人联系所有的吃水饭混混毛贼,出动所有的船只,搜捕受了重伤逃走了的自在公子,因为当时自在公子的随从,把主人从平鹰阁救走时,是往河滨方向逃逸的。 渡船一如往常往来渡客。自在公子决不是乘渡船过河逃走的,一定藏匿在某一处没有人迹的地方,躲起来准备找船只过河。 他们有七八个人之多,躲不住的。 一天,两天,三天……毫无踪迹可寻。 沿着江岸往内走,有许多地方是荒野或丘陵小山区,不适宜耕种,交通不便,从来就没有人到过这些地方,千百年来一直就保持着原来的古朴风貌。 人如果逃进这种地方藏匿,要进去搜寻有如在大海里捞针。 去的人少了,怕受到自在公子的随从袭击;去多了,搜的范围减少,虚掷大好良机,浪费时日。 时间和金钱,是,现在的火麒麟最欠缺的最迫切须要的。 火麒麟不死心,发誓要将所有的人搜出来斩草除根,永除后患,自在公子不除,将是心腹大患,因此搜了三天毫无消息,依然不肯罢手。 有本地混混与天鹰的残余爪牙协助,封锁的工作做得非常澈底,成功地控制了所有的渡河工具,除非胁生双翅,休想飞至南岸远走高飞。 随时光的飞逝,泰安山庄的人心跳,却反而日渐加快,不安的情绪也在逐日增高。 真正的古孟津渡口,就在小孟山脚下,可仙桃县西境有不少冈陵山丘。 江星和谢勇对这一带山区不算陌生,早年他们曾经在这一带走动过。 江星几个人,就躲在这一带山区里,距县城约廿里,再住西,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区。 所有的东西都丢掉了,只除了随身所带的重要物品没丢,只要有人在,就不怕任何困难。他们不逃过河,确是正确的选择。 九个人,四个是伤者,真够狼狈的。江星像是精力已经耗尽,只剩下臭皮囊等死的人,好在哈托尔已赶来,但她沉默不语,或许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类,做事的方式又一次挑战了她的认知底线;或许是内腑受到震伤,亦无嘲讽的心情;两人相对无语。 针魔的钉伤仍未痊愈,因为毒钉已伤及内腑。 东方玉兰与小凤内腑被掌力震伤,几乎内腑离位,内出血相当严重,也像个崩溃了的人。 酒狂成了司令人,默默地领着小姑娘姨父夫妇和谢勇建筑草窝安顿,分头守望提防有人前来搜山,作了种种防险的安排,如果发现敌踪,准备往山区深处撤走。 江星随身带有百宝囊,里面得益哈托尔,有各种品质极佳的膏丹丸散,他本来就是治伤疗毒的行家,谢勇和酒狂的伤科经验也很不错,只要留得命在,有救命的灵丹妙药,与及适当的环境调治,就可以从鬼门关里冲回阳世。 第三天,江星就可以起身活动筋骨了。 其实,他如果不作两败俱伤的反击,伤势便不至于如此严重的,必竟哈托尔拦住了攻击力量最大的中心汇集点。 真正创他的人是八方风雨四个人,而不是三妖僧。 八方风雨四人的掌力是从侧面攻击的,而且比三妖僧晚一剎那攻击,那 时,他已发出毕生精力所聚的元神精气,反击三妖僧雷霆万钧的致命掌功,恰好在精力即将枯竭时,再受到四人的重击,几乎碎裂了他的躯体,如换了旁人,恐怕尸体早碎啦! 东方玉兰和小受伤比他轻得多,他才是首当其冲的人,但三天之后,两位姑娘仍然无法挺身坐起来。 针魔倒是康复了,成了姨妈照顾病人的好助手。一早,江星与酒狂并肩 坐在大树下行功练气,半个时辰后,他感到倦意甚浓,不得不停止行功,气机仍未复原,令他颇感心焦。 “你不能操之过急。”酒狂关切地说:“可别忘了,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你没死是奇迹,欲速则不达,急于把气机用外力勉强疏导,是十分危险的事,幸运不会再次眷顾你的。” “我能不急?”他剑眉折得紧紧地:“我耽心我那边的人,现在他们已是孤立无援了,未能把泰安山庄的人吸引在地,我好恨。” “原来你是耽心另一批人的安全。” “是的。再过两天,我一定得动身。” “就算你能动身,赶得及吗?只要你一露面,火麒麟的人将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你。” “到时候再说吧!为了我的事,几乎断送了东方玉兰姑娘,真抱歉。” “用不着抱歉,每个人做事都该自己负责,吉凶祸福各安天命,小丫头受 伤不是你的错。过两天,我得带她过河,把她交给她老爹,千斤担子才算卸下。小老弟,我恐怕无法劝她走,得靠你帮忙。” “我?” “你没看出她对你有一份不平凡的感情吗?” “哦!我有一点感觉到了。”江星没来 由地叹息一声:“酒狂前辈,你得疏导她,我只是一个江湖浪子,我有我的野心和欲望,这段时日,无法分心处理感情的烦恼和牵挂。 小姑娘只是由一点感恩之心所驱使,触动她那难以自己的少女情怀,过些天她就会感到不新奇了,会逐渐忘怀的,她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那……” “老四找来了!” 哈托尔欣慰叫道。 “呱呱呱”倏地,金雕闪电般疾射而至,停在江星面前,扬扬爪子。江星伸手取出竹筒,打开秘信,脸色不由一怔,随即恢复了正常。手指轻弹,秘信化为灰烬,消失在寒风中。 “前辈放心,我不会去惹东方家的人,虽则道不同势同水火,我仍然是尊敬东方家的。 玉兰姑娘还是个孩子,我会尽力帮助你把她带走。” “那就谢谢你啦!”酒狂如释重负。 可是,老怪杰发现江星的神情有点异样,眼中有飘忽的、深邃的光芒,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神彩,彷佛看到了某些旁人无法看到、无法体会出的遥远异象。 这种属于感性的神情变化,通常不会出现在雄心勃勃、无畏地前进的江湖闯道者身上。 “我想通了。”江星像是自言自语,先前飘忽的神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神采飞扬,飞扬中有阴森的内涵: “我是不应该操之过急的,更不该存有孤注一掷的念头。很好很好……” “小老弟,什么意思?”酒狂惑然问道。 “哦!没什么意思。”江星像是神智一清,脸上有阴森的笑意:“这几年,我遇见不少倾心于我的姑娘,不管她 们的目的是什么……” “比方说……” “比方说?……”江星似乎觉得必须含蓄些,保留些:“在我没受到致命伤害之前,我都有容忍的气量。有目的的感情很好处理,难处理的是双方都动了真情,所以我非常的小心防卫自己。前辈其实不必带东方在这里躲藏,大可以真面目在镇上或县城落脚,火麒麟的人,一直就不知道前辈插手管这档子闲事,在这里太不方便了。” “我总算有些了解你的为人。”酒狂不再追问。 “没有人真能了解我。”江星笑笑:“连我也不了解我自己。” “小老弟,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些。” “前辈是指……” “你可以没有多少困难,成为东方家的人。也就是说,侠义门人即使不站 在你的一边,至少不会与你为敌。但你不仅轻易放弃这大好机会,甚且不屑一顾。 小老弟,今后也许咱们会有再共难的一天。” “那可不一定哦……呵呵!”江星大笑,但老怪杰感到这种笑并不是出于快乐 而发的。 世间有许多疾病,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剂,会一天比一天好。而有些病,却是来日苦短,拖一天就多接近鬼门关一步。 两个小姑娘的伤病,是属于前一种日见康复,而且复元得特别快。 针魔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她一直就对离开与否迟疑不决。 四周全是草丛,草木在太阳下了毫无生意,似乎萧瑟的茅草,可能等不到春天就要枯死了。 江星坐在大树下,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坡下的乱草丛中,心神恍惚地注视着一对灰色野兔挖掘地下的草根。 针魔傍在他身侧,紧挨在他的身旁席地而坐,黑裙俏巧地散开,灵巧的双手正在用草叶编织一只小兔。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针魔像朝自己发问,粉颊涌起艳红的色彩。“不。”他的目光仍没收回,语气坚决:“替我向令师致意,后会有期。” “可是……” “谢谢你,你知道我应付得了。你还要在江湖打滚吗?” “我想,我还是回家算了,江湖中打滚了七八年了,我得了些什么呢?背叛、欺骗、利用……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野心招来的……” 针魔凄婉一笑,比哭还悲哀。 “你师父在江湖风云了半甲子,你该知道她到底得到了些什么。”江星扭头注视着她:“老天爷!你已经有了这种看法和念头,在江湖将寸步难行,太危险了,不如早退。” “你呢?”针魔伸手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我也经过不少挫折,也多次失败过。”江星用另一手按住她的掌背:“但我是男人我禁受得起挫折和失败,也不怕挫折和失败。我会继续接受各式各样的锻炼和挑战,有一天我将实至名归,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我……” “林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江星手上的力道加重,语气诚恳:“但我们的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都不同,行为处事有很大的差异,感情调和不了利害冲突。 假使你继续在江湖闯荡,我会把你当成竞争者,虽然我会尊重这段共患难的情谊,但不能保证今后我们永远没有利害冲突,一旦到了那时候,作出任何选择,对我们俩个彼此都是伤害。” “我明白你的意思。”针魔黯然地说:“情,只是男子汉建功立业途中的 一朵浪花。” “情,也是天地间最奇妙神圣的力量泉源。但如果我罗翔像貌狰狞丑恶,身无分文,靠乞讨维生,感情也就卑微得不值半文了。话譬喻得很难听,也似乎不伦不类,但却是实情,世界本如此。” “我们不能并肩行道吗?” “不能。”江星斩钉截铁地说:“我说过,我们看法不同,作法有异。令师能与东方家合作吗? 同样地,青阳剑也不可能和我走在一起称兄道弟。东方姑娘和酒狂前辈今天要动身,你呢?” “我……我想先走一步。”针魔深深吸入一口气:“我要回家,不要送我。” “和他们一起走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我师父不可能与青阳剑走在一起,我同样不可能与青阳剑的女儿走在一起,尽管她曾经救过我。” 针魔整衣而起,深深地注视他一眼,急步走了。 枯黄草地上,洒下她一串泪珠,如珍珠晶莹。 江星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内,不自觉地叹息一声。 97.剿灭 “施主年纪轻轻,可能没听说过贫僧这号人物。” “不错。” “施主要知道?” “不错,不然怎知道诸位够不够份量?” “刚才那位女施主曾经说出了。” “在下却不知道。” “冥世二祖。” “什么祖?” “贫僧般若。” “贫僧菩提。” 右首的僧人接口。 “贫僧非非僧圆明” 最左侧的圆明冷冷地一笑:“贫僧对罗施主甚是想念,感谢施主对昙非无心二位师弟的超度之恩。” “哈哈,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什么狗屁冥世二祖!竟然名字都是盗版,混账东西!” 江星忆起地球上的佛教历史,破口大骂,修养实在太差,他年轻嘛! 三妖僧互相看了一眼,居然没冒火。“吾等向小施主,阐明我佛慈悲度世之旨,善哉!” “你们和他说不通的。”八方风雨大声说道,但率三位同伴退在一旁。 三妖僧分立在四人原来的一面,但并没就座,隔着石桌,装模作样搁好禅 杖,表示用不着用杖来给对方当头棒喝,略一整僧衣外的袈裟。 “南无阿弥陀佛……”三僧合掌同时稽首,礼貌周到,这时才像有道高僧了。 江星本来是大马金刀安坐的,对方态度改变,他也就收起狂态,缓缓站起意欲抱拳同礼。 糟了!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拱手还没降至最低点,头部也没躬至最低点,佛字余音仍在,突变已生。 六只硕大之掌,猛然向外翻吐,掌劲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石桌对面轰然 迸爆。 英雄与枭雄的分别在此;君子永远逃不过小人的暗算;口中圣贤心中刀剑的人必定万事如意。 江湖鬼蜮,不知有多少满腔热血投入江湖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不 明不白送掉性命的,壮志未酬九泉含恨。 江星他并不是毫无提防的,只是还不够警觉而已,做梦也没料到三个大名鼎鼎的妖僧,会毫无羞耻地同时出手暗算。 神意倏动,本能反应立生,战神不败护体神功骤然启动,一点灵智凝聚灵宫,感应如雷电般陡然收敛。 可是,仍然晚了一剎那。更糟的是,他后面站着毫无戒心的两位小姑娘。 他固然首当其冲,两位小娘同样处身在三个人聚力一击的威力圈内,受力并没有减轻多少。 几乎同一瞬间,退在一旁的八方风雨四个人,同时吐气开声,八只蕴劲已久的大手,全力向前拍出。 生死关头,人有时会变得特别残忍,有的人会不假思索地与对手同归于尽,会尽量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做伴。而有些人却崩溃了,只能眼睁睁等死。 江星是前一种人,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剎那间,意志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激发了潜在的先天本能。 “噗噗噗” 如击打皮革的声音响起,是哈托尔。哈托尔身躯仿佛是靶子,生生承受了六名绝顶高手的大部分力量。纵然是战神不败体,仓促之间也觉得五脏六腑震荡不已,直欲吐血。身躯颤抖着如同一个黑色炮弹,沿着一条不规则的弧线射向远方,消失不见。 江星刚站起的身躯,在受到剩余的巨力撞击之下向后坐倒,他的双手撑住了石桌,万钧劲道就在这剎那间迸发。 同时,“哇”的一声,江星喷出一口鲜血。他不但要拉一个人做伴,而是两 个。 数千斤的石桌面掀起、滑撞。 鲜血像铁弹,贯入般若的胸膛。石桌把菩提压在石凳边缘,把肉体压扁,而且断成两截。 两位猝不及防的小姑娘“嗯”了一声,被余劲带翻,甩出风雨亭,撞毁了栏干,远拋出两丈外,刀剑更拋出三丈外。 平鹰阁下人影电射而来,咒骂声如雷。酒狂、西门小宫主的姨父夫妇、谢勇、针魔咒骂着、怒吼着、疯狂地疾射而来。 八方风雨被江星掀起石桌的神勇,吓了个胆裂魂飞,以为他不曾受伤,这未免太可怕了,不等看清结果,发出急促的撤走信号,一面长啸一面飞跃出亭,发狂般亡命飞速逃逸。 泰安山庄的人,接收了孟津客栈内,江星遗留下来的车马和行囊,摆出了胜利者神态,摆出了强盗面目。 火麒麟十分失望,轻车内没有任何值钱的珍宝,两只箱子中,只有十余锭 十两的金元宝,和二百余两纹银,一小箱值不了几两银子的普通首饰。 没有珍宝,没有银票,没有任何意料之中的收获。 所有的人,都派到河岸上下游大肆搜索,搜遍每一处人迹罕至的河岸。 下高镇蒲三爷的庄院,又被掌里乾坤带着人占据了,逼着蒲三爷残余的人联系所有的吃水饭混混毛贼,出动所有的船只,搜捕受了重伤逃走了的自在公子,因为当时自在公子的随从,把主人从平鹰阁救走时,是往河滨方向逃逸的。 渡船一如往常往来渡客。自在公子决不是乘渡船过河逃走的,一定藏匿在某一处没有人迹的地方,躲起来准备找船只过河。 他们有七八个人之多,躲不住的。 一天,两天,三天……毫无踪迹可寻。 沿着江岸往内走,有许多地方是荒野或丘陵小山区,不适宜耕种,交通不便,从来就没有人到过这些地方,千百年来一直就保持着原来的古朴风貌。 人如果逃进这种地方藏匿,要进去搜寻有如在大海里捞针。 去的人少了,怕受到自在公子的随从袭击;去多了,搜的范围减少,虚掷大好良机,浪费时日。 时间和金钱,是,现在的火麒麟最欠缺的最迫切须要的。 火麒麟不死心,发誓要将所有的人搜出来斩草除根,永除后患,自在公子不除,将是心腹大患,因此搜了三天毫无消息,依然不肯罢手。 有本地混混与天鹰的残余爪牙协助,封锁的工作做得非常澈底,成功地控制了所有的渡河工具,除非胁生双翅,休想飞至南岸远走高飞。 随时光的飞逝,泰安山庄的人心跳,却反而日渐加快,不安的情绪也在逐日增高。 真正的古孟津渡口,就在小孟山脚下,可仙桃县西境有不少冈陵山丘。 江星和谢勇对这一带山区不算陌生,早年他们曾经在这一带走动过。 江星几个人,就躲在这一带山区里,距县城约廿里,再住西,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区。 所有的东西都丢掉了,只除了随身所带的重要物品没丢,只要有人在,就不怕任何困难。他们不逃过河,确是正确的选择。 九个人,四个是伤者,真够狼狈的。江星像是精力已经耗尽,只剩下臭皮囊等死的人,好在哈托尔已赶来,但她沉默不语,或许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类,做事的方式又一次挑战了她的认知底线;或许是内腑受到震伤,亦无嘲讽的心情;两人相对无语。 针魔的钉伤仍未痊愈,因为毒钉已伤及内腑。 东方玉兰与小凤内腑被掌力震伤,几乎内腑离位,内出血相当严重,也像个崩溃了的人。 酒狂成了司令人,默默地领着小姑娘姨父夫妇和谢勇建筑草窝安顿,分头守望提防有人前来搜山,作了种种防险的安排,如果发现敌踪,准备往山区深处撤走。 江星随身带有百宝囊,里面得益哈托尔,有各种品质极佳的膏丹丸散,他本来就是治伤疗毒的行家,谢勇和酒狂的伤科经验也很不错,只要留得命在,有救命的灵丹妙药,与及适当的环境调治,就可以从鬼门关里冲回阳世。 第三天,江星就可以起身活动筋骨了。 其实,他如果不作两败俱伤的反击,伤势便不至于如此严重的,必竟哈托尔拦住了攻击力量最大的中心汇集点。 真正创他的人是八方风雨四个人,而不是三妖僧。 八方风雨四人的掌力是从侧面攻击的,而且比三妖僧晚一剎那攻击,那 时,他已发出毕生精力所聚的元神精气,反击三妖僧雷霆万钧的致命掌功,恰好在精力即将枯竭时,再受到四人的重击,几乎碎裂了他的躯体,如换了旁人,恐怕尸体早碎啦! 东方玉兰和小受伤比他轻得多,他才是首当其冲的人,但三天之后,两位姑娘仍然无法挺身坐起来。 针魔倒是康复了,成了姨妈照顾病人的好助手。一早,江星与酒狂并肩 坐在大树下行功练气,半个时辰后,他感到倦意甚浓,不得不停止行功,气机仍未复原,令他颇感心焦。 “你不能操之过急。”酒狂关切地说:“可别忘了,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你没死是奇迹,欲速则不达,急于把气机用外力勉强疏导,是十分危险的事,幸运不会再次眷顾你的。” “我能不急?”他剑眉折得紧紧地:“我耽心我那边的人,现在他们已是孤立无援了,未能把泰安山庄的人吸引在地,我好恨。” “原来你是耽心另一批人的安全。” “是的。再过两天,我一定得动身。” “就算你能动身,赶得及吗?只要你一露面,火麒麟的人将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你。” “到时候再说吧!为了我的事,几乎断送了东方玉兰姑娘,真抱歉。” “用不着抱歉,每个人做事都该自己负责,吉凶祸福各安天命,小丫头受 伤不是你的错。过两天,我得带她过河,把她交给她老爹,千斤担子才算卸下。小老弟,我恐怕无法劝她走,得靠你帮忙。” “我?” “你没看出她对你有一份不平凡的感情吗?” “哦!我有一点感觉到了。”江星没来 由地叹息一声:“酒狂前辈,你得疏导她,我只是一个江湖浪子,我有我的野心和欲望,这段时日,无法分心处理感情的烦恼和牵挂。 小姑娘只是由一点感恩之心所驱使,触动她那难以自己的少女情怀,过些天她就会感到不新奇了,会逐渐忘怀的,她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那……” “老四找来了!” 哈托尔欣慰叫道。 “呱呱呱”倏地,金雕闪电般疾射而至,停在江星面前,扬扬爪子。江星伸手取出竹筒,打开秘信,脸色不由一怔,随即恢复了正常。手指轻弹,秘信化为灰烬,消失在寒风中。 “前辈放心,我不会去惹东方家的人,虽则道不同势同水火,我仍然是尊敬东方家的。 玉兰姑娘还是个孩子,我会尽力帮助你把她带走。” “那就谢谢你啦!”酒狂如释重负。 可是,老怪杰发现江星的神情有点异样,眼中有飘忽的、深邃的光芒,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神彩,彷佛看到了某些旁人无法看到、无法体会出的遥远异象。 这种属于感性的神情变化,通常不会出现在雄心勃勃、无畏地前进的江湖闯道者身上。 “我想通了。”江星像是自言自语,先前飘忽的神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神采飞扬,飞扬中有阴森的内涵: “我是不应该操之过急的,更不该存有孤注一掷的念头。很好很好……” “小老弟,什么意思?”酒狂惑然问道。 “哦!没什么意思。”江星像是神智一清,脸上有阴森的笑意:“这几年,我遇见不少倾心于我的姑娘,不管她 们的目的是什么……” “比方说……” “比方说?……”江星似乎觉得必须含蓄些,保留些:“在我没受到致命伤害之前,我都有容忍的气量。有目的的感情很好处理,难处理的是双方都动了真情,所以我非常的小心防卫自己。前辈其实不必带东方在这里躲藏,大可以真面目在镇上或县城落脚,火麒麟的人,一直就不知道前辈插手管这档子闲事,在这里太不方便了。” “我总算有些了解你的为人。”酒狂不再追问。 “没有人真能了解我。”江星笑笑:“连我也不了解我自己。” “小老弟,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些。” “前辈是指……” “你可以没有多少困难,成为东方家的人。也就是说,侠义门人即使不站 在你的一边,至少不会与你为敌。但你不仅轻易放弃这大好机会,甚且不屑一顾。 小老弟,今后也许咱们会有再共难的一天。” “那可不一定哦……呵呵!”江星大笑,但老怪杰感到这种笑并不是出于快乐 而发的。 世间有许多疾病,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剂,会一天比一天好。而有些病,却是来日苦短,拖一天就多接近鬼门关一步。 两个小姑娘的伤病,是属于前一种日见康复,而且复元得特别快。 针魔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她一直就对离开与否迟疑不决。 四周全是草丛,草木在太阳下了毫无生意,似乎萧瑟的茅草,可能等不到春天就要枯死了。 江星坐在大树下,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坡下的乱草丛中,心神恍惚地注视着一对灰色野兔挖掘地下的草根。 针魔傍在他身侧,紧挨在他的身旁席地而坐,黑裙俏巧地散开,灵巧的双手正在用草叶编织一只小兔。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针魔像朝自己发问,粉颊涌起艳红的色彩。“不。”他的目光仍没收回,语气坚决:“替我向令师致意,后会有期。” “可是……” “谢谢你,你知道我应付得了。你还要在江湖打滚吗?” “我想,我还是回家算了,江湖中打滚了七八年了,我得了些什么呢?背叛、欺骗、利用……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野心招来的……” 针魔凄婉一笑,比哭还悲哀。 “你师父在江湖风云了半甲子,你该知道她到底得到了些什么。”江星扭头注视着她:“老天爷!你已经有了这种看法和念头,在江湖将寸步难行,太危险了,不如早退。” “你呢?”针魔伸手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我也经过不少挫折,也多次失败过。”江星用另一手按住她的掌背:“但我是男人我禁受得起挫折和失败,也不怕挫折和失败。我会继续接受各式各样的锻炼和挑战,有一天我将实至名归,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我……” “林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江星手上的力道加重,语气诚恳:“但我们的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都不同,行为处事有很大的差异,感情调和不了利害冲突。 假使你继续在江湖闯荡,我会把你当成竞争者,虽然我会尊重这段共患难的情谊,但不能保证今后我们永远没有利害冲突,一旦到了那时候,作出任何选择,对我们俩个彼此都是伤害。” “我明白你的意思。”针魔黯然地说:“情,只是男子汉建功立业途中的 一朵浪花。” “情,也是天地间最奇妙神圣的力量泉源。但如果我罗翔像貌狰狞丑恶,身无分文,靠乞讨维生,感情也就卑微得不值半文了。话譬喻得很难听,也似乎不伦不类,但却是实情,世界本如此。” “我们不能并肩行道吗?” “不能。”江星斩钉截铁地说:“我说过,我们看法不同,作法有异。令师能与东方家合作吗? 同样地,青阳剑也不可能和我走在一起称兄道弟。东方姑娘和酒狂前辈今天要动身,你呢?” “我……我想先走一步。”针魔深深吸入一口气:“我要回家,不要送我。” “和他们一起走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我师父不可能与青阳剑走在一起,我同样不可能与青阳剑的女儿走在一起,尽管她曾经救过我。” 针魔整衣而起,深深地注视他一眼,急步走了。 枯黄草地上,洒下她一串泪珠,如珍珠晶莹。 江星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内,不自觉地叹息一声。 正文 97.分道 “施主年纪轻轻,可能没听说过贫僧这号人物。” “不错。” “施主要知道?” “不错,不然怎知道诸位够不够份量?” “刚才那位女施主曾经说出了。” “在下却不知道。” “冥世二祖。” “什么祖?” “贫僧般若。” “贫僧菩提。” 右首的僧人接口。 “贫僧非非僧圆明” 最左侧的圆明冷冷地一笑:“贫僧对罗施主甚是想念,感谢施主对昙非无心二位师弟的超度之恩。” “哈哈,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什么狗屁冥世二祖!竟然名字都是盗版,混账东西!” 江星忆起地球上的佛教历史,破口大骂,修养实在太差,他年轻嘛! 三妖僧互相看了一眼,居然没冒火。“吾等向小施主,阐明我佛慈悲度世之旨,善哉!” “你们和他说不通的。”八方风雨大声说道,但率三位同伴退在一旁。 三妖僧分立在四人原来的一面,但并没就座,隔着石桌,装模作样搁好禅 杖,表示用不着用杖来给对方当头棒喝,略一整僧衣外的袈裟。 “南无阿弥陀佛……”三僧合掌同时稽首,礼貌周到,这时才像有道高僧了。 江星本来是大马金刀安坐的,对方态度改变,他也就收起狂态,缓缓站起意欲抱拳同礼。 糟了!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拱手还没降至最低点,头部也没躬至最低点,佛字余音仍在,突变已生。 六只硕大之掌,猛然向外翻吐,掌劲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石桌对面轰然 迸爆。 英雄与枭雄的分别在此;君子永远逃不过小人的暗算;口中圣贤心中刀剑的人必定万事如意。 江湖鬼蜮,不知有多少满腔热血投入江湖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不 明不白送掉性命的,壮志未酬九泉含恨。 江星他并不是毫无提防的,只是还不够警觉而已,做梦也没料到三个大名鼎鼎的妖僧,会毫无羞耻地同时出手暗算。 神意倏动,本能反应立生,战神不败护体神功骤然启动,一点灵智凝聚灵宫,感应如雷电般陡然收敛。 可是,仍然晚了一剎那。更糟的是,他后面站着毫无戒心的两位小姑娘。 他固然首当其冲,两位小娘同样处身在三个人聚力一击的威力圈内,受力并没有减轻多少。 几乎同一瞬间,退在一旁的八方风雨四个人,同时吐气开声,八只蕴劲已久的大手,全力向前拍出。 生死关头,人有时会变得特别残忍,有的人会不假思索地与对手同归于尽,会尽量拖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做伴。而有些人却崩溃了,只能眼睁睁等死。 江星是前一种人,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剎那间,意志产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激发了潜在的先天本能。 “噗噗噗” 如击打皮革的声音响起,是哈托尔。哈托尔身躯仿佛是靶子,生生承受了六名绝顶高手的大部分力量。纵然是战神不败体,仓促之间也觉得五脏六腑震荡不已,直欲吐血。身躯颤抖着如同一个黑色炮弹,沿着一条不规则的弧线射向远方,消失不见。 江星刚站起的身躯,在受到剩余的巨力撞击之下向后坐倒,他的双手撑住了石桌,万钧劲道就在这剎那间迸发。 同时,“哇”的一声,江星喷出一口鲜血。他不但要拉一个人做伴,而是两 个。 数千斤的石桌面掀起、滑撞。 鲜血像铁弹,贯入般若的胸膛。石桌把菩提压在石凳边缘,把肉体压扁,而且断成两截。 两位猝不及防的小姑娘“嗯”了一声,被余劲带翻,甩出风雨亭,撞毁了栏干,远拋出两丈外,刀剑更拋出三丈外。 平鹰阁下人影电射而来,咒骂声如雷。酒狂、西门小宫主的姨父夫妇、谢勇、针魔咒骂着、怒吼着、疯狂地疾射而来。 八方风雨被江星掀起石桌的神勇,吓了个胆裂魂飞,以为他不曾受伤,这未免太可怕了,不等看清结果,发出急促的撤走信号,一面长啸一面飞跃出亭,发狂般亡命飞速逃逸。 泰安山庄的人,接收了孟津客栈内,江星遗留下来的车马和行囊,摆出了胜利者神态,摆出了强盗面目。 火麒麟十分失望,轻车内没有任何值钱的珍宝,两只箱子中,只有十余锭 十两的金元宝,和二百余两纹银,一小箱值不了几两银子的普通首饰。 没有珍宝,没有银票,没有任何意料之中的收获。 所有的人,都派到河岸上下游大肆搜索,搜遍每一处人迹罕至的河岸。 下高镇蒲三爷的庄院,又被掌里乾坤带着人占据了,逼着蒲三爷残余的人联系所有的吃水饭混混毛贼,出动所有的船只,搜捕受了重伤逃走了的自在公子,因为当时自在公子的随从,把主人从平鹰阁救走时,是往河滨方向逃逸的。 渡船一如往常往来渡客。自在公子决不是乘渡船过河逃走的,一定藏匿在某一处没有人迹的地方,躲起来准备找船只过河。 他们有七八个人之多,躲不住的。 一天,两天,三天……毫无踪迹可寻。 沿着江岸往内走,有许多地方是荒野或丘陵小山区,不适宜耕种,交通不便,从来就没有人到过这些地方,千百年来一直就保持着原来的古朴风貌。 人如果逃进这种地方藏匿,要进去搜寻有如在大海里捞针。 去的人少了,怕受到自在公子的随从袭击;去多了,搜的范围减少,虚掷大好良机,浪费时日。 时间和金钱,是,现在的火麒麟最欠缺的最迫切须要的。 火麒麟不死心,发誓要将所有的人搜出来斩草除根,永除后患,自在公子不除,将是心腹大患,因此搜了三天毫无消息,依然不肯罢手。 有本地混混与天鹰的残余爪牙协助,封锁的工作做得非常澈底,成功地控制了所有的渡河工具,除非胁生双翅,休想飞至南岸远走高飞。 随时光的飞逝,泰安山庄的人心跳,却反而日渐加快,不安的情绪也在逐日增高。 真正的古孟津渡口,就在小孟山脚下,可仙桃县西境有不少冈陵山丘。 江星和谢勇对这一带山区不算陌生,早年他们曾经在这一带走动过。 江星几个人,就躲在这一带山区里,距县城约廿里,再住西,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区。 所有的东西都丢掉了,只除了随身所带的重要物品没丢,只要有人在,就不怕任何困难。他们不逃过河,确是正确的选择。 九个人,四个是伤者,真够狼狈的。江星像是精力已经耗尽,只剩下臭皮囊等死的人,好在哈托尔已赶来,但她沉默不语,或许是这个世界里的人类,做事的方式又一次挑战了她的认知底线;或许是内腑受到震伤,亦无嘲讽的心情;两人相对无语。 针魔的钉伤仍未痊愈,因为毒钉已伤及内腑。 东方玉兰与小凤内腑被掌力震伤,几乎内腑离位,内出血相当严重,也像个崩溃了的人。 酒狂成了司令人,默默地领着小姑娘姨父夫妇和谢勇建筑草窝安顿,分头守望提防有人前来搜山,作了种种防险的安排,如果发现敌踪,准备往山区深处撤走。 江星随身带有百宝囊,里面得益哈托尔,有各种品质极佳的膏丹丸散,他本来就是治伤疗毒的行家,谢勇和酒狂的伤科经验也很不错,只要留得命在,有救命的灵丹妙药,与及适当的环境调治,就可以从鬼门关里冲回阳世。 第三天,江星就可以起身活动筋骨了。 其实,他如果不作两败俱伤的反击,伤势便不至于如此严重的,必竟哈托尔拦住了攻击力量最大的中心汇集点。 真正创他的人是八方风雨四个人,而不是三妖僧。 八方风雨四人的掌力是从侧面攻击的,而且比三妖僧晚一剎那攻击,那 时,他已发出毕生精力所聚的元神精气,反击三妖僧雷霆万钧的致命掌功,恰好在精力即将枯竭时,再受到四人的重击,几乎碎裂了他的躯体,如换了旁人,恐怕尸体早碎啦! 东方玉兰和小受伤比他轻得多,他才是首当其冲的人,但三天之后,两位姑娘仍然无法挺身坐起来。 针魔倒是康复了,成了姨妈照顾病人的好助手。一早,江星与酒狂并肩 坐在大树下行功练气,半个时辰后,他感到倦意甚浓,不得不停止行功,气机仍未复原,令他颇感心焦。 “你不能操之过急。”酒狂关切地说:“可别忘了,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你没死是奇迹,欲速则不达,急于把气机用外力勉强疏导,是十分危险的事,幸运不会再次眷顾你的。” “我能不急?”他剑眉折得紧紧地:“我耽心我那边的人,现在他们已是孤立无援了,未能把泰安山庄的人吸引在地,我好恨。” “原来你是耽心另一批人的安全。” “是的。再过两天,我一定得动身。” “就算你能动身,赶得及吗?只要你一露面,火麒麟的人将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你。” “到时候再说吧!为了我的事,几乎断送了东方玉兰姑娘,真抱歉。” “用不着抱歉,每个人做事都该自己负责,吉凶祸福各安天命,小丫头受 伤不是你的错。过两天,我得带她过河,把她交给她老爹,千斤担子才算卸下。小老弟,我恐怕无法劝她走,得靠你帮忙。” “我?” “你没看出她对你有一份不平凡的感情吗?” “哦!我有一点感觉到了。”江星没来 由地叹息一声:“酒狂前辈,你得疏导她,我只是一个江湖浪子,我有我的野心和欲望,这段时日,无法分心处理感情的烦恼和牵挂。 小姑娘只是由一点感恩之心所驱使,触动她那难以自己的少女情怀,过些天她就会感到不新奇了,会逐渐忘怀的,她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那……” “老四找来了!” 哈托尔欣慰叫道。 “呱呱呱”倏地,金雕闪电般疾射而至,停在江星面前,扬扬爪子。江星伸手取出竹筒,打开秘信,脸色不由一怔,随即恢复了正常。手指轻弹,秘信化为灰烬,消失在寒风中。 “前辈放心,我不会去惹东方家的人,虽则道不同势同水火,我仍然是尊敬东方家的。 玉兰姑娘还是个孩子,我会尽力帮助你把她带走。” “那就谢谢你啦!”酒狂如释重负。 可是,老怪杰发现江星的神情有点异样,眼中有飘忽的、深邃的光芒,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神彩,彷佛看到了某些旁人无法看到、无法体会出的遥远异象。 这种属于感性的神情变化,通常不会出现在雄心勃勃、无畏地前进的江湖闯道者身上。 “我想通了。”江星像是自言自语,先前飘忽的神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神采飞扬,飞扬中有阴森的内涵: “我是不应该操之过急的,更不该存有孤注一掷的念头。很好很好……” “小老弟,什么意思?”酒狂惑然问道。 “哦!没什么意思。”江星像是神智一清,脸上有阴森的笑意:“这几年,我遇见不少倾心于我的姑娘,不管她 们的目的是什么……” “比方说……” “比方说?……”江星似乎觉得必须含蓄些,保留些:“在我没受到致命伤害之前,我都有容忍的气量。有目的的感情很好处理,难处理的是双方都动了真情,所以我非常的小心防卫自己。前辈其实不必带东方在这里躲藏,大可以真面目在镇上或县城落脚,火麒麟的人,一直就不知道前辈插手管这档子闲事,在这里太不方便了。” “我总算有些了解你的为人。”酒狂不再追问。 “没有人真能了解我。”江星笑笑:“连我也不了解我自己。” “小老弟,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些。” “前辈是指……” “你可以没有多少困难,成为东方家的人。也就是说,侠义门人即使不站 在你的一边,至少不会与你为敌。但你不仅轻易放弃这大好机会,甚且不屑一顾。 小老弟,今后也许咱们会有再共难的一天。” “那可不一定哦……呵呵!”江星大笑,但老怪杰感到这种笑并不是出于快乐 而发的。 世间有许多疾病,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剂,会一天比一天好。而有些病,却是来日苦短,拖一天就多接近鬼门关一步。 两个小姑娘的伤病,是属于前一种日见康复,而且复元得特别快。 针魔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她一直就对离开与否迟疑不决。 四周全是草丛,草木在太阳下了毫无生意,似乎萧瑟的茅草,可能等不到春天就要枯死了。 江星坐在大树下,抱着双膝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坡下的乱草丛中,心神恍惚地注视着一对灰色野兔挖掘地下的草根。 针魔傍在他身侧,紧挨在他的身旁席地而坐,黑裙俏巧地散开,灵巧的双手正在用草叶编织一只小兔。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针魔像朝自己发问,粉颊涌起艳红的色彩。“不。”他的目光仍没收回,语气坚决:“替我向令师致意,后会有期。” “可是……” “谢谢你,你知道我应付得了。你还要在江湖打滚吗?” “我想,我还是回家算了,江湖中打滚了七八年了,我得了些什么呢?背叛、欺骗、利用……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野心招来的……” 针魔凄婉一笑,比哭还悲哀。 “你师父在江湖风云了半甲子,你该知道她到底得到了些什么。”江星扭头注视着她:“老天爷!你已经有了这种看法和念头,在江湖将寸步难行,太危险了,不如早退。” “你呢?”针魔伸手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臂,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我也经过不少挫折,也多次失败过。”江星用另一手按住她的掌背:“但我是男人我禁受得起挫折和失败,也不怕挫折和失败。我会继续接受各式各样的锻炼和挑战,有一天我将实至名归,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我……” “林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江星手上的力道加重,语气诚恳:“但我们的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都不同,行为处事有很大的差异,感情调和不了利害冲突。 假使你继续在江湖闯荡,我会把你当成竞争者,虽然我会尊重这段共患难的情谊,但不能保证今后我们永远没有利害冲突,一旦到了那时候,作出任何选择,对我们俩个彼此都是伤害。” “我明白你的意思。”针魔黯然地说:“情,只是男子汉建功立业途中的 一朵浪花。” “情,也是天地间最奇妙神圣的力量泉源。但如果我罗翔像貌狰狞丑恶,身无分文,靠乞讨维生,感情也就卑微得不值半文了。话譬喻得很难听,也似乎不伦不类,但却是实情,世界本如此。” “我们不能并肩行道吗?” “不能。”江星斩钉截铁地说:“我说过,我们看法不同,作法有异。令师能与东方家合作吗? 同样地,青阳剑也不可能和我走在一起称兄道弟。东方姑娘和酒狂前辈今天要动身,你呢?” “我……我想先走一步。”针魔深深吸入一口气:“我要回家,不要送我。” “和他们一起走吧!彼此也有个照应。” “我师父不可能与青阳剑走在一起,我同样不可能与青阳剑的女儿走在一起,尽管她曾经救过我。” 针魔整衣而起,深深地注视他一眼,急步走了。 枯黄草地上,洒下她一串泪珠,如珍珠晶莹。 江星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内,不自觉地叹息一声。 正文 98.算计 “舍不得?” 黑琉璃直勾勾地看着江星:“要不我去找她回来?” “你说什么呢?别胡扯了。” 江星烦燥不已:“瑶瑶已调查清楚,向家两弟兄是二皇子元延尧的白手套。这些年来一直为他筹备资金,这批珍宝就是准备送到帝都的款项,就这样没了他很不甘心,帝都军械要员前来就是为此。他们暗中还利用长生殿训练了一批冷酷无情的杀手,用来铲除异己。瑶瑶接连碰到了两波袭击。白龙军却在此时接到军令,须即刻沿长江北上至帝都的连云港随时待命……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哈托尔略略思索,断然道:“咱们不能太被动了,放手做吧!一定要抓住了事情发展的主动权,咱们才好……” 江星专心致志的听着,哈托尔也专心致志的讲解分析着,两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瞬间,两人的生命轨迹中起了奇异的变化。 冥冥中似有主宰,没有人可以预测一个人的未来命运。一个人一念之间,可以被任何意外因素干扰,从而导致下面的过程结果截然不同,这也许是大道遁“一”,玄之又玄不可捉摸的缘故。 “哥,真希望她能慧剑斩情丝。”江星身后传来小凤不自然的语音。 “她会的。”江星回过神来,仰头深深呼出一口长气,既然确定了目标,下面的路简单明了:“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她知道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在一起相处久了,会有什么结果。” “情……可以改变她的……” “小凤,情不是一块铁,也不是一块石头,那只是一种抽象、模棱两可的东西,会变的;连铁和石头都会变。 世间有许多许多恩爱夫妻,你知道有多少对同床异梦?友情也会变,只有要好的朋友,才能变成最可怕的敌人。 为了自身的安全与幸福,人必须权衡利害,作明智的决择,为情势所迫,难免会做出一些勇敢果决,或者残忍冷酷的事来,包括背叛、欺骗。” “哥,不……不要吓我……”小姑娘酸楚地说。 “小凤,我无意吓你,只是指出某些事实。等你长大了,你自然会逐渐明白的。等他们都走了,我们就准备动身,我们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了。” “不等谢叔回来?” 这两天,谢勇已化装易容潜赴下高镇,等候河对岸传来的消息。当初出意外,走得匆忙,没留下去向,因而消息中断。 “我们去与他会合。” “哦!” “你在最近期间不能妄用真力,切记避免出手,免得我分心,记住了。” “是的,哥。” 当自在公子重新出现在孟津客店时,立即就引起一场风暴。 东家毛脸雷公肖大爷叫苦连天,因为泰安山庄的人,已经把自在公子的车和马,与及所有的行李取走了。江星与哈托尔策定的行动计划,第一步就是把泰安山庄的罪行公诸天下,替自己奠下日后报复的正大光明理由,所以故意逼店家向巡检衙门备案,吵吵闹闹,全镇尽人皆知,过往的旅客自然一清二楚。仙桃县的县丞大人,亲自率领巡检、捕快、丁勇,到处设卡布点,在各处可疑的角落搜查可疑嫌犯。 官方江湖两边下工夫,以致过往的江湖朋友,都对泰安山庄这种恶劣作为深痛恶绝,认为做得太过份了,这简直比强盗还要卑劣。所以黑道朋友也讽刺地扬言,欢迎火麒麟弃明投暗,来黑道称王道霸,做一个真正有种的枭雄。 第二步,便是声称向泰安山庄讨公道,限三天之内,泰安山庄的人到孟津客 栈理论。 一天,两天…… 江星并不在店中枯候,他仍然逍逍遥遥地,抱着一黑貂,带了小凤,两个人在镇郊的名胜区游览,在河岸寻幽探胜,由她姨父夫妇在店中坐镇,与过境的江湖朋友周旋。 渡口的下游里余,有一处平坡,岸 高三丈余,泥壁峭立,水蚀严重,形成犬牙交错的陡壁,上面草木稀疏。纵目南望,辽阔的大江浊流滚滚。壁下有两里长的河滩,泥地龟裂生长了些野草,可知秋枯已久,河面水位缩小了许多。下游的河滩,几乎与北岸连在一起了。 两人坐在坡顶的大树下观赏河景,河上帆影片片,天空水鸟飞翔,渡口的码头人马拥挤,人声隐约可闻。 虽则是秋枯季节,大江依然显得波澜壮阔,气魄浑厚。 在这里看风景,心胸为之广阔,把世俗的不如意事,与及眦睚小怨,皆拋到脑后去了。 可是,就有煞风景的事发生。 踏草声清晰,五个人影接近至十丈内了。 五个人两男三女,原来由两男走在前面,止步之后,三女反而超前而立, 两男退在一旁,像要作壁上观。 江星二人浑如未觉,面向河有谈有笑,对在身后十丈内危险距离列阵的五男女,没有丝毫戒备的举动。 “徐姑娘,该相信我的消息不假吧?”宋慧可的嗓音十分悦耳:“白日当头,相信你我所看到的,决不是从地狱溜出来的鬼魂。” “奇怪,泰安山庄的人,怎么不顾身份乱放谣言?”另一个女性嗓音也动听:“他们明明指天誓日,说震毁了自在公子的五脏六腑……” “要不要上前去摸摸看呀?”宋慧可的娇滴滴嗓音固然动听悦耳,但粗俗得令人不忍听了,一个大姑娘要摸一个大男人的胸腹,的确不够淑女,倒有八分像鸨婆的口吻。 江星向小凤做着鬼脸。其实一回下高镇,便已知道火麒麟已经公然宣称,震毁了自在公子的五脏六腑,虽然被 随从救走时还没断气,但决难拖过一时三刻,大罗天仙也救不了内脏已毁的人。 难怪泰安山庄的人胆敢冒大不韪,逼着毛脸雷公取走了车马行李,原来以为他死定了,死人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分辨是非的,没收死人的东西理所当然,合情合理。 “宋姐,你怎么能肯定他没死?”另一个女人问道。 “很简单,泰安山庄的人,说得不合情理。”宋慧可颇为自负地说。 “怎么不合情理?” “他们说,由八方风雨带了几个人,合力一击就把他震飞了。” “八方风雨是很了不起的。” “他比王大长老,狂刀查延,金罗汉和玉虚冰剑加起来还厉害?” “这不可能!唔……有道理,火麒麟这一招,委实拙劣得很。可是,宋姐戚夫人,既然珍宝已经被火麒麟取走,你们坚持要来找他……” “我再一次郑重告诉你,火麒麟没有搜获任何珍宝,消息绝对可靠。自在公子的人一定在途中埋藏起来了,找他要,错不了。”戚夫人斩钉截铁地说:“我追踪泰安山庄的人到府城,弄到两个爪牙问出正确的口供,所以才邀你回来碰运气,运气不错吧?” “如果你身边没有天地双邪两位前辈保镖,我和戚夫人还不想邀你呢。”宋慧可悠悠说道“老实说,凭我们三个女流,想找他要珍宝,至少也像是以卵击石,只有两位前辈可以抵挡他一下,再加上我们三个,勉强可以一拚。戚夫人,你说是不是?” 旁立的天地双邪,脸都快气黑了, 但依然沉得住气,仅用凶狠无比的凌厉目光,死瞪了江星的背影一眼,宋慧可的激将法还真管用。 唠叨了老半天,对方不理不睬,置若罔闻,不但没转头回顾,连姿势也丝毫没变, 江星个人,不住用手向河心往来不绝的帆影指指点点,谈笑自若。这是藐视,赤裸裸地轻蔑,足可以把自命不凡的人气死。 天地双邪陈文天陈文坤,是天下十大杀手榜中排名在中上的两个名杀手,四十来岁的双胞胎兄弟,已经在江湖称雄了将近二十年。这是说,这两个杀手在十几岁左右,就开始为祸江湖了。 得不到预期的反应,常常会令人暴跳如雷的。 江星就希望对方大光其火,火冒得愈大愈好。 果其不然,天邪陈文天左手一扬,一道电芒以令人目眩的疾速,射向江星的背心,下毒手了。 一声轻响,江星恰好转身,坐在草地上原姿不变,一旋之下便转过身来,一把折扇挡住了电芒,电芒擦扇骨缝而过,尔后失踪。按理,暗器应该贯入江星的胸口了,暗器擦过扇骨的声音清晰可闻,竹扇怎挡得住尖锐的杀人利器?何况是可破内家气功的歹毒暗器。 “哼!倒!”天邪陈文天狞笑着低喝。 江星不但没应声倒下,反而整衣而起。 小姑娘也跳起来,左右一分。 “哥,你不能心软……可一不可再。”小姑娘奉上一把砍山刀:“但她们是再三下毒手,务必斩草除根,永除后患。” 江星点了点头,接过刀,将扇插入腰带,拔刀出鞘,将鞘递还给小姑娘。刀出鞘,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双眼中精光四射,不怒而威。 三个女人,戚夫人、宋慧可、和一个明艳照人,美得令人心动的年轻女 郎。 天邪陈文天愣了一愣,但并不十分惊讶。 “摄魂透骨钉。”江星刀垂身侧,左手拋弄着一枚灰色的六寸有螺旋纹的怪钉,头重尾轻,尾部且嵌有增加旋转力的定向尾翼三小片,精巧无伦:“宋姑娘,你很不识趣,一而再暗算偷袭我不计较,现在你竟然找来江湖中最不耻的天地双邪偷袭,我不能再饶你。” “把向家的珍宝分我一半,我不再找你。”那个年轻女郎横蛮地说道。 “哦,那另一半大概要给宋姑娘和戚夫人了。”江星脸上恢复笑意。 “我们并不贪,你瞧着办好了。”宋慧可毫不脸红地说:“在孟津客栈,如果你答应和我联手,何至于闹出如此多的风波?也不至于与天下第一庄仇,你确是不明时势不识好歹。” “你们说的都是废话,应该向火麒麟蒋庄主说。”江星轻松地说:“以一个美丽的黑道女人来说,你的确是多才多艺的尤物,扮什么像什么。 在没表示你的意图之前,我真把你看 成淑女。而无情花扮一个老太婆,就显得拙劣了,我一眼就看出她的本来面目,所以她扮刺客一点也不称职。现在,我给你们一次机会。” “你答应均分了?”无情花兴奋地问。 “我再说一遍,我没见过向家的珍宝。我给你们的机会是:跳下河滩逃命。”他向陡壁下一指,三丈余高的陡壁跳下去轻而易举,就是没练过轻功,即使摔下去,最多只能摔断腿而已,死不了。 “小王八蛋!你知道你在向谁说话?”天邪陈文天阴森森地问。 “你不是玩摄魂透骨钉的人吗?” “既然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自在公子白混了几年吗?我猜,你是老大天邪陈文天。” “不错……” “唔!错了。”江星摇摇头:“你一点也不像邪,没有任何鬼气阴森的邪恶,反而倒像青楼里提大茶壶的。 也许十几年以后,你可以去做一个称职的拉皮客,带着这几个徐娘半老 的过气美女,每晚往便宜的酒楼旅店……” 一声怒吼,天邪双手齐扬,两枚摄魂透心钉破空而飞,双手大张飞扑而上,愤怒得快要疯了,江星的破嘴太恶毒了。 任何人都会认为两枚摄魂透心钉是致命的主攻。一个凶残杀手的暗器,以全劲发射,可知必定当百发百中。 如果注意力放在躲避暗器上,那就上当了,真可惜,他遇到了同行中的顶级人物。暗器固然可怕,但真正致命的主攻却不是暗器。人影扑来的速度,比暗器仅稍慢一剎那,双手十指如钢钩,控制了眼前的空间, 是龙爪功而非鹰爪功。 鹰爪功运劲的方向是直前而下,控制的空间仅有龙爪功的三分之一,威力也小得多。 不论龙爪或鹰爪,普通的刀剑决难抵挡,一触即折。江星不理会暗器,也不管抓来的龙爪,在这电火流光似的剎那间,人向下前伏。 他的刀已不在手中,身形乍动时向前拋出,尖轻把重,刀自然顺势翻腾, 刀尖下沉急旋,刀把便向前翻出,翻腾一圈,天邪便恰好扑近,刀把也恰好出现在天邪的胸前方。 光芒再次迸爆,天邪不得不抓住迎面翻来的刀把,同时真正致命的兵刃,从右袖内飞射而出,右手也同时抓住了刀把。 右袖内飞出的兵刃,是一枚尺长的特制练子枪,枪比传统的练子枪短小一半,练子是九合金丝细链,可远攻一丈八尺内的目标,速度骇人听闻,很难看清形影。 迎面一枪,一等一的高手也无法闪避。 可是,江星已先一剎那脱出威力圈,人下伏、着地、滚翻。 摄魂透心钉落空,龙爪功落空,练子枪也间不容发地掠背而过,天邪的一轮攻击都落空了。 双方都快,一上一下对向而过。 江星前滚翻一周,比他拋出的刀多翻了半匝,就在背部着地滚转的剎那间,他掌心暗藏着那枚接来的摄魂透心钉,向上飞射而出。 没有人能看到他发射暗器,更看不见暗器,钉毫无阻滞地击破天邪的护体神功,从小腹斜入,直透腰背,被脊骨卡住了。 江星一跃而起,沉静地向后退。 天邪一扑落空,手中仍抓牢接来的砍山刀,鹰隼似的向下伸腿着地。 小姑娘后退,让出空隙。 “呃……”天邪跄踉一顿,站稳了,手中刀脱手坠地。 小凤伸腿一挑,刀飞翻而起,被对面的江星像是背后长了眼,抬手在肩上方抓住了刀把,不再后退,刀向前慢慢抬举。 地邪陈文坤刚抢出,刀尖也恰好降至出手部位。 “冲上来!”江星冷冷地沉喝。 “啊……”身后的天邪狂嚎,向前一栽。 小凤走近,拉断了练子枪的臂扣环,略一察看。 “好阴毒的兵刃。”她有点悚然,将练子枪拋给江星:“除了哥你外,恐怕 任何人也躲不开这阴毒一击,这家伙真不愧称邪。” 地邪骇然止步,脸色惊恐。 “你……你真……真会妖术……”地 邪声调大变:“把……把家兄……” “他死在自己的摄魂透心钉下。”江星冷冷地说:“在下见识过更歹毒的暗器,也会发不少种独门机巧暗器,但很少使用暗器,用则得心应手很少落空。你,有什么牛黄马宝,掏出来好了。 你最好叫那三个女人联手,四此一或许有一拚的希望,一个人上,你死定了。” 三个女人不能不上了,三把剑从两侧逼进、合围。 “独食不肥。”无情花叫:“罗公子,分我们一份,冤家变亲家……” “哈哈!你这鬼女人号称无情,居然说起变亲家来了。”江星大笑:“为了几个钱,你就变得有情起来,未免倒 尽胃口……” 已由不得他胡说八道了,四个人突然发起雷霆似的狂攻,地邪的练子枪首先吐出袖口,远攻打头阵有如匹练横空,可刺可缠可击,练子不怕刀砍剑劈,真不易封架。 三支剑三面进攻,配合练子枪从三面聚合。 练子枪不怕刀砍剑劈,但碰上内力超人的高手,就不易控制劲道了,缺点暴露无遗。 刀光一闪,“铮”,一声奇准地拍中迎面射来的枪身,枪身竟然没有震开,反而像被刀吸住了。 练子枪的劲道消失,收不回来,也无法斜飞。 正文 99.清除 地邪心中一急,左手的摄魂透心钉立即发出,同时全力收枪。三把长剑还没近身,变化太快了。 “去你的!”江星沉喝,刀一扬一沉。接着风啸雷鸣,刀光有如火树银花,凛冽的刀气澈骨裂肌,眩目的刀光有似千百银虹飞舞。 “铮铮……铮……”金铁交错似连珠爆响。 一照面,剑阵瓦解。 三枚长剑向三方激射,剑一沾刀光便向外震飞,连人带剑飞震而起。 同一瞬间,回头反飞的练子枪不受控制,像是电光一闪,没入地邪陈文坤的右肋,枪尖斜穿至心坎,劲道骇人听闻。 “砰!”无情花摔倒在三丈外,被无穷的劲道震飞,控制不住身形,脚一 沾地便滑倒了。戚夫人也好不了多少,臀部着地再来一记后滚翻,高贵风范消失殆尽狼狈极了。 宋慧可是最幸运的一个,斜震出两丈外,脚下大乱,但退了丈余便用千斤坠稳住了马步。 “噢……”地邪凄厉地惨嚎,扭身摔倒,浑身抽搐。 “这次决不饶你。”江星怪腔怪调地叫,刀向宋慧可一指。 宋慧可不等他冲上,飞掠而走。 江星仅追出五六步,怪叫一声站住了。 戚夫人与无情花连滚带爬,如飞而遁。 “我发誓,我要用尽一切手段,把你送进鬼门关。”无情花在数十丈外转身,眼神怨毒无比,凄厉地尖叫:“你这个冷血侩子手,竟然敢杀害我爷爷给我的仆人……我决不甘休,我要千方百计杀死你,才消心头之恨,你等着好了。” “我也是。”宋慧可俏脸煞白,也跟着表示态度:“除非你从此找处龟窝躲 起来,我会在天底下人间世任何地方等你,用所有的手段将你化骨扬灰。” 哈托尔漠然地看着这一幕,黑琉璃变成了锐利冰冷地刀锋,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身影摇晃,消失在枯的朝丛中。 “三个人中,我将是你最难应付的一个。”戚夫人咬牙切齿说:“我会腾出全部精力来,我要说动一千个奇人异士来对付你,你将寝食难安,早晚我会送你下地狱,我说话算数。” 江星心中一懔,手中刀突然传出虎啸龙吟。 刚想追出,却又呼出一口长气,摇了摇头。 “你们最好早一点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大声说:“我自在公子决不容许你们再图谋我,当我找到你们之后,幸运决不会再降临你们的头上了。” 三女不等他说完,转身如飞而去。 小径通向几里外的下高镇,平时就 很少有人行走,路两侧草高与人齐,树丛不规律地散布其间。 三女奔向下高镇,远出里外脚下一缓。 “我现在就过河。”无情花恨恨地说:“汉阳方面,我可以找到几位比天地双邪更高明的人,我要设法说动他们,在对岸等他。” “他恐怕不过河。”戚夫人恨恨说道:“他既然扬言找火麒麟讨公道,很可能真的回头北上,与火麒麟的人了断。怎能在河对岸等他?把人带过来吧!徐小妹。” “哼!他凭什么敢找泰安山庄讨公道?可不要被他的虚张声势所骗,你等着瞧,他一定会逃过河去的,两位何不一起过河?” 无情花肯定地说:“他扬言等候三天,明知泰安山庄的人根本无法赶来,这是他死要面子给自己留退路的老把戏,明天期限一到,他一定会加快逃过河去的,决不会等火麒麟带人赶到宰他。” “我仍然认为他不会真的怕火麒麟。”戚夫人说:“别忘了,泰安山庄蒋庄主那些人,在天鹰的院子子里被他吓走的,王大长老和金罗汉他们的死,把火麒麟镇住了。 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在他后面跟踪,沿途放出消息,请朋友来助拳……” 话未完,前面的树丛下枝叶簌簌而动,踱出一个老者一个中年大汉,迎面拦住了。 “呵呵!运气不错!”大汉阴笑着说:“你无情花要找人助拳,的确易如反掌。” 明显来意不善,三女心生警兆,但并不惊慌。 “咦!你们是……”无情花警觉地手按上了剑把。 “我们是跳不出红尘外的人。”老者眯着阴沉三角眼,语含玄机:“那位朋友说得不错,姑娘丽质天生,一身媚骨,找人助拳易如反掌。连老朽苦修多年,也一见便心猿意马,六贼再生。愿为女施主赴汤蹈火,死而无怨。” “混账东西!你胡说些什么?”无情花更警觉了,知道有点不妙。 “我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宋慧可态度一变,嫣然一笑,缓步上前。 “呵呵!香风扑鼻,令人神迷意乱。”老者举手拍拍自己的脑门,举步前迎:“我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人,也感到心旌摇摇不克自持。呵呵!姑娘的婵娟香的确非常可怕,假使老朽事先不知姑娘的身份,这时恐怕已魂归离恨天了。” 已经揭破身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是冲我们而来的?”宋慧可的师门秘制婵娟香无功,知道对方来意不善了,而且来头肯定也不小。 “应该算是。”老者垂下手,手按上了剑靶,显然知道碰上劲敌,不能仰仗别的,强者为王。 “前辈,你认识本姑娘?” “本来不认识,但镇上有人认识。姑娘一打听自在公子的去向,就有人知道了,所以老朽跟来看看究竟。 自在公子在各处游玩,从不瞒人,因此你们一找便着,老朽也一等就着。” “等我们有何贵干?前辈如何称呼?” “等你们了却一段恩怨。”老者只回答重要的问题。 “本姑娘不认识你们。” “呵呵!是否认识无关宏旨,有些恩怨与是否认识无关。比方说,诸位去找人助拳,助拳的人可能没听过自在公子这号人物,对不对?” “唔!你们是自在公子的人。”宋慧可恍然。 “姑娘错了,老朽不认识自在公子,自在公子也不认识老朽。” “说出你的来意。” 戚夫人毕竟是长生殿内领导级人物,哪会有闲心作唇舌之争? “好,免得你死不瞑目。” “什么?” “老朽不是大丈夫,但依然恩怨分明。前些日子,欠了自在公子一条命的恩情,因此闻风赶来,恃机图报。 老朽有自知之明,自在公子的对头,全是些功可参天的可怕高手,要老朽出面与这些人拚命,老朽年迈体衰,又缺乏拚命的勇气,因此在一旁伺伏,候机打打落水狗。” “你们,就是第一批落水狗。”中年大汉接口:“要让你们活着离开,让你们脱下罗裙勾引一些无耻败类来撒野,自在公子将永无宁日,我们必须替自在公子分忧,你们不死,灾难不止。” “果然是自在公子的另一批暗中活动爪牙。”无情花拔剑上前:“你,亮名号。” 大汉手中挟了一柄粗大的铁铲,真像一个假和尚,哈哈大笑迎上。 “你们太年轻,大概没听说过我落命铲。”大汉铁铲一伸,两眼精光闪烁:“落铲丧命,来吧。” “原来是你这早年的凶魔。” 无情花口气强硬,其实心中暗惊: “你怎么会是自在公子的爪牙?你已经多年不在江湖走动,江湖传说你已经下地狱了……” “哈哈!我从来就不想下地狱,只想放下铁铲立地成佛,没想到佛没修成,几乎成了冤鬼,所以我看开了,铁铲不放也罢!打!” 铁铲是长家伙,双手一抡八步风生,劲风呼啸,力道惊人,三两记挑劈,把无情花逼得八方闪避,剑一触铲便被震出偏门,递不出招式。 另一方面,老者的剑配合快速神奥的身法,展开狂风暴雨似的抢攻,把宋慧可逼得险象横生,全凭虚招八方游走,几乎冲不出老者剑网的威力圈。 戚夫人是最聪明机警的人,不但不挥 剑加入,反而悄悄地向后移。 她们都属年轻一代的高手,在同辈的优秀子弟中,她们可算佼佼出群,已闯出名号,成就超人的风云人物,但比起老一辈的高手名宿,依然差了一大截。 当然,大多数的老一辈人物,真才实学比她们差得多,有些过去的风云人物成了她们成名的踏脚石牺牲品,在她们的剑前倒下去,世上新人换旧 人,后浪推前浪。 戚夫人心中明白,她的真才实学并不比落命铲高明,名头也没有落命铲响亮。 看到他们两人浑雄凌厉的攻势,便知道自己如果贸然加入,简直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玩不得,正好乘机溜之大吉。 刚退了七八步,她似有所觉,猛地拔 剑大旋身,完成攻击准备。 一双中年男女,并肩抱肘而立,冷然向她注视不言不动,两双冷眼凌厉森森,相距不足两丈。 “唔!相当机警。”中年男人说话了:“武道的根基必定打得够扎实,江湖上的年轻高手似乎一个比一个强,难怪老一辈的人一个接一个凋零了。小女人,来,能杀掉我,你的威望将增加一倍,进招吧!” “你们是……” “我,问天剑。” 老天爷!昔年把海洲群盗十二星宿宰了个精光的煞神,江湖中极其神秘的大剑客。戚夫人吃了一惊,猛地斜窜两丈,穿草而走。 “咦!你走得了?”问天剑一怔,没料到戚夫人突然撤走,飞跃而起,晚了一步。 “以前不见你亮名号,偏偏这时候……你安的什么心?咱们怎么跟小凤儿交待?” 面对老婆的责怪,问天剑尴尬极了。 草高与人齐,阴魔窜走的身法,真比老鼠还要灵活,但听草声簌簌不见人影,左盘右盘逐渐去远。 问天剑夫妇的轻功出类拔萃,但在草中窜走却没有戚夫人灵活,又不能跃起超越,因为跃起之后就不能半途折向,事实上跃起并不比奔走快,所费的精力却浪费一倍以上, 追人是不能用轻功提纵术的,跃进五六次就精疲力尽,白费精力。 夫妇俩不甘心,循声狂追。 身后,传来一声暴响,接着传来无情花的一声惨叫。 那一声暴响,是落命铲的绝技大天雷铲全力一击的气流爆发声。 小径前方数十丈,一个身着白袍,清丽雅致的女子冷然伫立。脚下一头黑貂嘲讽的看着百步外,掠走如飞,冉冉而至的戚夫人。 戚夫人已到了一丈外,脚下一慢,扭 头回望。 百步外,问天剑夫妇狂追不舍。 前面敌友未卜,后有追兵。更糟的是,这一带已接近下高镇,附近全是荒废了的田野, 深秋之后,田野中只生长及膝的野草荆棘,无所遁形。 她实在没勇气面对老一辈的煞神问天剑夫妇,两害相权取其轻,更何况那白衣女子身上没有任何兵器。 戚夫人小心翼翼的接近白衣女子。 “这位小妹。”她一面走近,一面试探 着叫:“你是为自在公子而来的?” “哼!” 一道白光射出,奇快绝伦,似乎才看到手动,光到人到,一枚精巧的匕首直冲而入,招术平常,但速度如闪电狂击,平常的招术也成了致命的绝招。 人防虎虎亦防人,戚夫人警觉地飞退 丈外,间不容发地从光芒前退出,半途剑已出鞘。 一国之力打造的杀戮机器,又经哈托尔秘法全力栽培,岂同凡响? 神级人物也禁不起白灵全力一击,戚夫人怎能逃出她的匕首下? 白光如经天长虹,如影附形跟到,寒气砭骨,快到极致,妙到颠毫。 “铮!”戚夫人也高明,居然百忙中封 住这一击。可是,第二击已排空直入。 “嗯……”戚夫人疾退八尺,跄踉着稳下马步,脸色煞白,神情痛苦不堪。 白灵平静转身,回到原处泰然自若地抱起黑貂,缓步离去。 问天剑剑夫妇站在不远处,呆呆发怔。 戚夫人脸色死灰,摇摇欲倒,右胸鲜血染衣,大量的鲜血从创口向外涌。 “补我……一……剑……”她凄声大叫,鲜血立即从口中涌出。 “你就要死了。” “呃……”戚夫人终于倒了,猛烈地抽搐。 河对岸的渡口,名叫永安村,原来叫永安县。从前,这里有一条大提,叫永安堤,五丈高丈宽,沿河长七十里,一度把县城移来。后来一场大水,河堤全毁,县城搬走了,城没有了。 假使没有渡口,这座小村大概也不会存在了。村有六七十户人家,不但有茶坊食店,而且有客栈,收留赶不上渡船的旅客,因此户数不多,占地可是相当广,渡口的停车驻马场,就足有三二十亩宽广,三艘大型渡船 专载车马,来回一趟将近要两个时辰,一天只开三班,赶不上渡的只好落店等候。 小村就两条街。南街是店铺林立的商业区,东端几乎全是兼客店的食店,规模都不大。 街口就是巡检司衙门,也是税站,也是旅客路引盖关防的地方。是最嘈杂、最乱、最令人受不了的地方,可是在这里办不好手续,会有很大的麻烦。 酒狂着扮成小书生的东方玉兰,施施然进入永安酒肆的店堂。 “喂!怎么你在这里?”东方玉兰笑吟吟地向窗下那桌的食客打招呼,口气一点也不斯文。 食客是英俊魁伟的琅琊公子,那一袭青儒衫还真像个读书人,只是脸色有些黯晦,看来有些流年不利。 “前辈好。”琅琊公子离座先向酒狂行礼,盯着东方玉兰笑笑:“东方老弟好,怎么看你也没有头巾味,你到底是不是玉兰花呀?怎么不想称花了?” “这不是方便些吗?跟着师父跑,这样方便多多。” “方便逃跑。”酒狂摇头:“大姑娘跑了,可就不得了。” “师父……”姑娘撒起娇来。 好在店堂还没有食客,店伙也在门外招呼旅客,小男生扮女生撒娇不伤大雅,有些怪异。 “请坐下来谈。”琅琊公子肃容就座:“先沏壶茶,距午间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稍后晚辈作东,请贤师徒小酌,如何?” “吃你一席也是应该的。”东方玉兰笑笑说:“看样子,你好象住在镇上呢,怎么不见龙前辈?” “他老人家手面广,打听消息去了,等会儿可能会来。我们是碰巧一起住在镇上,好几天了。你们是……” “早上第一班渡船过来的,落脚在前面的悦来栈。”酒狂说:“怎么,你和黑道的鬼手龙结伙?” 有些不自在,琅琊公子开始左顾言他。 “咦!你们怎么不动身?一个时辰就可以到县城……” “我们要在此地看看风色。”东方玉兰笑笑。 “自在公子?”琅琊公子问。 “是的,你……” “不错,我和鬼手龙前辈希望在这里,看看事情发展情况。自在公子还不错吧?” “不错,在对面。”东方玉兰脸上有掩不住的失望:“他那个人固执得很,不想与你我这些所谓侠义门人子弟缠夹不清,一副拒人于千里外的面孔,讨厌死了。” “也难怪他。”琅琊公子微笑说:“每个人对是非的看法,多少有些出入;每个人行事,都以为自己是对的。他对侠义门人的作风有成见,所以对我也就不假以辞色,其实他对我并无恶意和成见,所以找只好离开他远一点。” 正文 100.邀请 “你打算看戏?”东方玉兰显得有点惊讶。 “在这里劝阻我的朋友,尽量阻止他们渡河声援泰安山庄。” “我们也是。”姑娘欣然说:“你有计划?” “有,我有几个朋友,就散布在这附近。东方姑娘,欢迎你们参加。” “且慢。”酒狂皱了皱眉,凝声说道:“别乱来,你用何名义阻止那些人?” “这有何难?”琅琊公子豪气干云:“我琅琊公子也是江湖三公子之一,是有头脸的人物,我会尽力劝阻朋友们的。鬼手龙跟黑道人物打交道。” “黑白合作,明修栈道?” “酒狂前辈,大义之下,任何手段都是合情合理的。” 看着正义凛然的琅琊公子,酒狂沉默不语。 宁乡,是益洲府最东的一县,东面与镇江府丹阳县交界,东南与金坛县接壤。 云宵山位于宁乡东南五十里。地跨四县,延绵数千里,是益洲地区最大的山脉,巍峨险峻。 除了山还是山,千峰万峦绵绵无尽,有些奇峰高入云表,有些峭壁千寻陡落,幽邃无际。 抬头上望,云封天柱,苍鹰回翔于日云之下,悠悠苍穹下一片平和安详。俯瞰千寻麓谷,雾锁川溪,笼罩阴森丛莽,谁也不知道这片神秘的天地里隐藏了些什么天地的奥秘。 大多数地域,千百年来从没有人进入这片神秘天地,那里面大部分地区也的确不适宜人类居住。 这就是益洲府山区的风貌,除了稍有平原的各处河谷建了城镇之外,大多数地区都是人迹罕至的穷山恶水,只有飞禽走兽生息其间。 人不能仅靠飞禽走兽活命,因为人毕竟是杂食的生物。而且,人不能像野兽一样,与禽兽一样生活,茹毛饮血与禽兽一同生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人需要追求吃与活下去之外的生活空间。因此,从聚族而居演变为共建城市。要人们重新拿起猎兽工具,回到山林里重新与野兽生活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事;把一 个人赶进万山丛中,生存的比率几乎等于零。 这里是益洲西南山区,有些地方仍然是洪荒丛莽。 没有任何一个笨蛋会抛开花花世界,跑到这种地方来生活;在这里活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也活不下去。 附近城市也有猎户,但狩猎区决不敢延伸至洪荒丛莽区,那里面稀奇古怪的猛兽,可不是普通猎户对付得了的,甚至一头小兽,也具有致命的危险性。 但天下没有绝不可能的事,洪荒丛莽不适宜人类生活,并不表示绝对没有人类涉足其间,因此,才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神话、奇事、异闻、幻想等等故事流传于世,尤其是有关神仙、妖怪、奇禽异兽等等传说在外面的山区城镇中广为流传。 那里,是死亡的神秘绝域,也是人们幻想、向往的神仙胜境,更是引起追求、探索、幻想的目标,吸引了一些冒险家的注意和好奇。 的踪迹。 欲望有多种,因人而异。 找到神仙,成仙脱离污秽的尘世,不再在人间浮沉,也是欲望之一。获得某种渴望的东西,比方说奇珍异宝、灵药、财富,也是满足欲望之 一。 好奇,那就范围更大了。探险、征服、表现勇气……不一而足。 总之,这里的确有人迹。 而且数目之多,超出想像。皆是粗壮魁拔的骁勇大汉,身着轻甲,刀剑森森,煞气凛凛,训练有素的散开成若干小队,沿山脊向山峰另一侧特定的目标地前行,动作伶俐矫健,悄无声息。 益洲府虽然濒临洞庭湖,但境内可用于耕耘的土地实在是太少。老百姓除了打渔打猎采药以外,只能纷纷去寻找些能养家糊口的体力活,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任劳任怨的百姓们总把未来希望寄托于天上的神明菩萨。穷乡僻壤之地,信仰反而坚诚,每逢过年过节或是特定的日子,都会节衣缩食,给寺庙献上供奉。 定安寺深处云宵山脉西南一侧的峽谷上,传说中主持圆明大师德高望重,佛法无边,在四里八乡颇有好评。定安寺今天也有异于往昔,后面的禅房居然可看到灯火,香积厨也有火光,可知必定有和尚在弄食物。 和尚们按清规,午后是不可以进食的,只能喝清水。香积厨照例不生火,绝不可以煮食物。午后偷吃的食物,称为鬼食。 静室点起两具烛台,光度似嫌不足。四位红光满面,雄壮结实,年约半百的和尚,居然拿美酒待客,而且肉香扑鼻。 哪像是苦修的和尚?简直就是四个脸团团富家翁,只要留起头发脱掉僧 袍,就神似富翁大爷级的人物了。 客人有三个,却有两个是美如狐仙的妙龄女郎,甚至穿了秋袍长裙,宛若大家闺秀。 寺庙中窝藏有女人,实在不像话。 那位男客年约二十许,魁梧健壮,剑眉虎目,英气勃勃人才一表,可惜脸色有点苍白。 如果脸色可以估计健康状态,这位年轻男客显然不符,脸色有病容,身材却明显地可以看出非常的健硕。 脸色有点苍白,并不是缺点,反而显得气质清秀,英气中透露出斯文味。 坐在上首主位的那位大和尚,脸上有不悦的神情流露,已有了三分酒意, 脸色更红润了。 “少庄主,上次你父亲把我拖下水,在仙桃县对付自在公子那个魔鬼,结果……嘿嘿,你们俩父子都是失败者。明天你们必须走,你们在我这里逗留得太久了,你游龙公子太招眼了。”大和尚吞下口中的大块肉,盯着游龙公子下逐客令。 “事情略有滞碍,就找替罪羊,这算公平吗?”游龙公子显得激动愤慨:“,向家款项出了事就怪我,怪我惹来了灾祸。哼!如果我不杀,钱从那里来?魏安,魔佛和双头蛟他们谁肯乖乖听我讲道理?为了屯积兵器、盔甲、弓箭马匹、旗号,还有可供三万人马半月的粮秣,那一样不要钱?我费尽心思,足足筹措了十八万两银子,这些银子是天掉下来的不成?从魏家和魔佛身上,我一共获得了十三万两银子,不杀光他们,他们肯甘心倾家荡产吗?要立不世事功,妇人之仁成得什事。等到起兵之日,同样会死千千万万的人。当初贵天王起兵惠安府,大掠四县市,所杀的富户不下一千八百家,这才有金银招兵买马,惠安城内外包括钟祥附近四市十二乡。那些乡愚小户人家,能奉献多少香仪?有些贫户还得靠我们另行捐款济助呢,我这样做,事先也曾获得军师方面默许的,可出了一点纰漏,就翻脸无情……” “所以你就另起炉灶,蒋施主,你做了三天说客,也浪费了三天工夫,应 该知难而退了。”坐在上首主位的那位大和尚,脸上有不悦的神情流露,已有了三分酒意,脸色更红了:“就算你说破了嘴唇,也打动不了我的心.省些劲吧!你们最好明天就离开。” “圆明大师,你不要固执好不好?”游龙公子笑容可掬,丝毫不介意逐客令: “你不松口,我如何向徐老先生交待?他诚意请你前往共享富贵,我也夸海口可以促驾成行……” “那是你和他的问题,不是我的。”大和尚圆明大师,是定安寺的住持,说话具有主人的权威:“他鬼爪丧门爬上了高枝,攀上了皇亲国戚,你游龙公子也由他带携攀龙附风,你们都是登上龙门的新贵,命好运气好日子过得好。我一个和尚,就算坐上了海洲王府的王座,对我一个和尚又有何好处?老实说,王座还真不如我非非僧现在的莲座快活逍遥呢!别说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上当?大师未免说得太过份了吧?咱们诚心诚意请你有福共享,你却故意曲解咱们的心意,愈说愈难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游龙公子仍然笑容满面,说的话似乎没有多少秀士成份,江湖味却重:“大家都是好朋友,有福同享难道也错了?” “狗屁的有福同享,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父亲算呢,呵呵!”圆明和尚怪笑,怪眼在两位美丽的女客身上瞟来瞟去:“我非非僧在这穷山恶水里,快快活活躲了几年,每年外出两三次,予取予求欢乐无限,你居然要我丢弃享受,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听任别人驱策卖命,你是不是昏了头?” “这次没有人要你接受驱策卖命,仅要求你跟在身边防范意外。”游龙公子不死心,继续说服:“一入王府身价百倍,名利双收同样可以予取予求。圆明大师,你必须了解自己的处境,明白为何要躲在穷山恶水中,只能暗中外出,过见不得天日的日子。这十几年来,要捉你剥皮抽筋的黑白两道高手名宿,数量愈来愈多,早晚会有人掘出你的根底,濒临定安寺。如果你进了王府,局面将完全改观,你那些仇家苦主,天胆也不敢前往海州自寻死路,想通了没有?” “哈哈!你不要危言耸听,这一套唬不了佛爷我。”圆明和尚大笑:“我那些仇家不成气候,根本威协不了我。我躲在这里并非为了避仇,而是可以毫无顾忌,享受我所获得的成果,没有人干扰我的享乐。不要说了,我不会放弃无边的享受,去替别人做打手保镖。” “大师!” “识相些好不好?别说了。”圆明和尚胜上重新涌现不悦的神情:“你在白费工夫。” “蒋兄,你就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吧!”那位左颊有一颗、美人痣的漂亮女人说:“不必为了有我姐妹在场而感到不便出口。” “他娘的!”圆明和尚有点冒火了:“你这混蛋和你父亲一样阴险,瞒了真正的原因?原因是什么?” “好吧!我说。”游龙公子淡淡一笑,脸上表情暖昧:“风希王从徐老先生处,知道你的丹药有功参造化的功能,所以希望依……” “原来如此。”圆明大师怒意消失了:“我非非僧的爱好是酒色财气.在色字方面的药物是超一流的,药引出于云岚山巅的雪莲和乌斯藏红花,真正的人间绝品。而你那位主子风希王号称神炉真人。啧啧啧啧……可怜,所炼制的药……老天爷!想起来就恶心,那玩意居然有人敢吃,我算是心服口服。他那位堂叔鲁王爷,在各地征选五百童男童女,收集尿液炼秋石服用,已经教人呕吐了,还好被人刺杀了,不然迟早死在自己的丹药上。而竟然更为恶心下流,竟然……” “不许说!”游龙公子脸红耳赤沉喝。 “嘻嘻!连我们都不介意,你又何必不好意思?”漂亮女郎笑嘻嘻地接口: “让和尚说,这才能表示和尚的药不同凡响呀!同时也等于神炉真人志在和尚的药,和尚如果不应承,可能会有何种结果?语气中暗含的威胁,是用不着猜的。 “贫僧不想说了。”非非僧圆明冷冷地说:“我的药已所剩不多,要留作己 用。” “和尚,你还不明白吗?”游龙公子也冷笑:“徐老先生绰号称鬼爪丧门,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是你的好友知交,为人险毒冷血。他在王爷面前推荐你,你如果坚持不应承,他脸上挂不住,说不定会派三两百名高手护卫前来强行促驾,届时你去不去?你这座定安寺能保全吗?别蠢了,和尚,不要给脸不要脸,届时大家脸上难看,何苦来哉?” “你威胁我吗?”非非僧圆明厉声沉喝。 “我怎敢?毕竟我是新人,是在徐老先生手下办事的人,奉命办理他交办的任务,算起来你是前辈。”游龙公子也剑眉一挑,说的话有骨有刺:“如果在下是不相干的人.这不敢两字不会出于我口。” “算了,算了,蒋兄。”女郎含笑打圆场,其实是以退为进:“用不着伤了和气。 反正我们奉命前来请和尚出山,意思已经表明,事成与否,我们无权强行决定,只须据实回报,我们不负成败的责任。我们明天就动身返报,徐老先生不会怪我们的。” “海涯神女,你不要牙尖嘴利卖弄小聪明。”非非僧怪眼一翻:“我这里随时都可以丢的,大不了佛爷到南夷那边另辟桃源,或者干脆深入云岚山,小小一个海州小藩王岂奈我何。如果真把佛爷惹火了,佛爷会到钧州向那个什么神炉真人讨公道,哼!” “和尚,何不现在就去?”海涯神女 媚笑;“王爷必定倒履相迎。” “你以为佛爷不敢去?” “王府的护卫……” “不要说护卫,连侍卫也唬不了佛爷这种人。恼得佛爷火起,干脆大闹一 场。十五年前,天问剑在海州附近,就曾经把风希王的侍卫们,杀得落花流水。佛爷的能耐,绝对不比天问剑差,哼!” 皇帝的禁军称侍卫,各地藩王的保镖称护卫,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非非僧圆明和尚的爱好是酒色财气,他对美色的欣赏格调颇高,所炼制的丹药,号称江湖第一,确也是房中药里的圣品。 风希王神炉真人所炼的丹药,虽然也 颇有名气,但炼的材料污秽肮脏,知道内情的人根本不敢领教,好处是材料不虞匮乏。 而圆明和尚的丹药,雪莲来自东边胡羌族占据的云岚山脉之巅,乌斯藏红花来自极北高原乌斯藏。 乌斯藏也产雪莲,但品质比不上云岚山所产。 神炉真人派人找圆明和尚,正所谓物以类聚。所派的代表,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游龙公子,与号称一代妖姬的海涯神女。另一位美女亦是江湖名女人,黑牡丹,那一身黑衣裙,却像一位俏寡妇。 这是说,非非僧圆明和尚假使不识相,将以武力做后盾,根本不需千里迢迢,另派护卫来大动干戈。 有两位妖艳的漂亮名女人同来,也有以色相诱的用意,表示王府有的是天姿国色美人,可以同好同乐。 “我知道大师的金刚禅功,已修至十成火候。”游龙公子皮笑肉不笑,明捧暗损:“手中的无敌戒刀,可一刀砍断大雄宝殿的巨柱。天问剑夫妇当年大闹海洲浔阳,把纵横江湖多年的十二星宿斩了个精光。那时,我还是八岁的少年,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盖世霸王,也不知道他的剑到底如何厉害。大师的戒刀,比那把传说中的天问剑,重量超出一至两倍,那家伙哪能比?大师如果真要到海州去闹,在下真得小心提防呢!好吧!在下明天就返回海州复命,徐老先生即使责怪我无能,我也认了。你是他的老朋友,本想在接到他的手书之后,便会爽快地答应的,用不着我催促。以我游龙公子的声望地位,也不配催促大师应允。来,敬大师一杯,明天,就不再打扰大师的享乐了。” 酒杯一举,不等非非僧有所表示, 一口便干了杯中酒,一照杯大刺刺地抓过酒壶自行斟酒。 “请代贫僧向老朋友徐施主致意,谢谢他提携的好意。”非非僧诚恳地说道。 正文 101.抓捕 非非僧诚恳的说道:“只是贫僧不愿割舍现有的一切,对无利可图的事兴趣缺缺。日后有暇行脚海州,再专诚面 致谢意。” 圆明和尚不可能知道远在海洲王府那位老朋友的打算;也就无法知道这位 年轻使者的计划,更不知道这位使者的声誉武功根底。 年轻人志比天高,绰号称游龙公子,言过其实虚有其表,狂言狂语不值得计较。 定安寺有十二名和尚,都是武功超绝,在天下各地做案,杀人掳掠皆可独当一面的高手。代表王府来访的三名年轻男女,哪配在这里撒野?所以全寺的和尚,皆对这三位男女专使毫无戒心。 专使既然明白表示明早离去,承认说服的任务失败,好来好去,这件事应 该告一段落了。 “话在下必定带到。其实带与不带都是一样,多此一举而已。”游龙公子透 露玄机。 “哦!什么意思?”非非僧圆明果然起疑。 “徐老先生算定你不会出山应聘。” “咦!既然他知道贫僧不会出山应聘,为何仍然派你们来?来看风景?” “先论交情,礼不可废呀!” “你是说……” “大师该知道先礼后兵吧!” “知道,下一批专使来硬的,硬请强要?” “猜对了一半。” “哦!那一半?”“在下离开贵禅寺一步,便是第二批专使。” 非非僧圆明冷然瞪视对方片刻,冷冷 一笑。 “好,我等你。”和尚沉声说:“现在喝酒啦!明天的事明天解决。” “对,明天的事明天解决,敬你一杯,今晚不醉无休。”游龙公子笑吟吟地 敬酒。 “嗵嗵嗵” 秘室的门被人敲打着,“哪个王八蛋在鬼敲?”下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和尚暴跳如雷,跳起来前出开门。 “引佛岩下小杨村丢了三只羊,二条鸡,有人亲眼看见是你们几个贼秃驴偷来吃了……” “混账东西!该死的!我要废……” 大和尚满头雷霆的打开了秘室门户,四个人在门外,三个身着轻甲,面色威严勇猛的中年大汉冷眼如电,腰挎刀剑,森森盯着那大和尚和室内众人,一言不发。 另外一个年青胖子,笑容可掬:“唉呀,佛门乃清净无为之地,可你们几个这……唉,开荤就开荤,不能偷吃不付钱呀!” “混账东西,你们是谁?竟敢擅自私闯?” 忝为主人,非非僧圆明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当中魁梧的中年大汉,粗眉大眼,眼神炯炯,腰带上除了长剑外,还插了一柄带囊的飞爪。 “兄台想必是传闻中的非非僧圆明。”中年大汉盯着圆明冷冷地说道: “在下武成潇。” “武成潇?唔!你使用飞爪?” “小有所成。” “飞爪夺魂武成潇,尊驾不是燕京城铁捕武捕头吗?怎么跑到益洲来了,跑 得未免太远了吧?” 非非僧圆明悚然一惊。 “呵呵呵,托你非非僧圆明的洪福,栖霞山汤家村七条人命案须要你去核实查询,你不是害怕吧?”飞爪夺魂也用嘲弄的口吻回敬:“就算你害怕,我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你。江湖三妖僧就你一个人啦!你会感到寂寞的。” “还有你,江湖新秀游龙公子。啧啧啧,你别躲了,魏家满门失踪案还须要你去厘清明源…… 该死!你的绰号未免太夸大,太离谱了。” 青年胖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什么意思?” “你绰号叫游龙公子,我还真以为你真能如蛟龙般游戏红尘间的呢!没想到见面之后,失望得很,你哪像龙呀? 才不出众,貌不惊人,要形容为一 条四脚蛇还差不多。 也许,叫泥鳅比较要符实些。去你的!居然还有人为你摇旗呐喊?” 游龙公子居然修养到家,与以前的狂傲神情完全不同,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在下是龙是虫无须旁人评价。你是捕快?” “算是吧” “我要征用你。”游龙公子一字一吐.嗓 门特大。 “你说什么?征用?”年青胖子楞住了,笑问。 “对,征用,你知道海洲的风希王府 吧?” “唔,听说过。每个大都市,好像都有什么王爷,或者镇国将军,或者辅国 将军奉国将军,或者什么中尉。也有些女的郡主,县君……反正都是龙子龙孙龙女。哦!你不是什么郡王藩王吧?你像吗?” “我是风希王府的护卫,奉命捉拿钦犯。” “哦!失敬失敬。就算你是什么王府的护卫,关我什么事?” “我要征用你帮助捉拿钦犯,钦犯是那些和尚。”游龙公子居然没听出青年胖子话中的嘲弄味。 “去你娘的狗王八!”青年胖子笑骂: “你是昏了头,忘了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距海洲成千上万里,我也不是海洲人,配征用我?看你穿的像个绣花枕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就算穿起护卫装,也不像替王府看门的狗。去你娘的!滚到一旁做梦去。” 游龙公子修养再还好,怎受得了这一顿大骂?冲动地踏出门口两步,举手要抽耳光。 “劈啪劈啪……”耳光声暴起。 出手要揍耳光的游龙公子,急退三步仰面便倒。 另外一个威猛彪悍的中年大汉出手极快,声洪嗓大:“都给我出来,快!三息内有延迟作叛逆论处,杀无赦!” “这种货色也配做护卫?”年青胖子的 手指,向正欲拔剑的海涯神女一指:“你敢?试试看?上!” 另一美女黑牡丹急急搀扶倒地的游龙公子。 游龙公子羞怒难当:“和尚,咱们联手闯出去,不然落入衙门死路一条!” “蒋……蒋公子……你看” 环顾四周,游龙公子心底一片冰冷。 非非僧圆明带着接到警讯赶来的数十个和尚脸色灰白,眼神惊骇恐惧,身躯颤抖着。 寺院门大开,共有四队人马把寺院包围得水泻不通,每队约有二三十名大汉列阵,刀枪耀日生光,阵容十分浩大雄壮,势如排山倒海。 所有的勇士皆穿轻甲,青巾包头,青巾蒙面。兵刃以刀为主,有些人则背上背有镖枪囊和铁钩铁叉。 其中一队人马,有一半人还携有强弓。 当这四队人马发起冲锋时,胜负已经决定了,寺内的人,唯一可做的事, 投降是唯一的生路。甫出秘室,非非僧圆明便知道大势去矣! 距寺院门百步的山道两旁,廿余名骑士据鞍高座,似有所待。 廿十余位男女骑士衣着华丽,女骑士甚至不穿骑装穿衣裙,红红绿绿争奇斗艳。 “咱们布了两张网,捞到了两条小鱼,真是栽到家了,军师实在够精明够狡猾。” 朴素自然的西门宫主轻叹了口气:“秋大人,要不开始?” 身穿轻甲的秋瑶瑶带着小青小红及白灵缓缓走进了寺院。 游龙公子眼神一亮,找上了秋瑶瑶“这位大人,我是海洲风希王府的先遣人员,你们先看看我的身份。”游龙公子从贴身腰囊中,掏出一封公文袋,找出一份公文递给了小红。 “小康子” “哦。” 康兵接过公文袋看了看:“嗯,风希王府的印信……” “兄弟奉命飞骑赶来打前站,先了解情势,看能不能用得着本部出面。”游龙公子收好公文:“不知贵方属于哪个衙门?” “敢问我家大人来历,放肆!” 小红一声大喝,游龙公子面色一鸷,连连赔不是。 游龙公子苦笑:“大人还请明鉴,这非非僧圆明是风希王看中的人选……” “拿下!” 秋瑶瑶不耐地摆了摆手,康兵哪敢怠慢,沉喝下令。 大半个时辰后,云宵山有名的佛门寺院定安寺突遭天火雷击,化为一片瓦砾。 孟津客店内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谢勇在店中坐镇,接待过往的中立江湖朋友。 江湖朋友并不了解自在公子与泰安山庄结怨的内情,少不了登门打听消息,不论识与不识,谢勇都有耐心地将经过情形加以解说,让江湖朋友明白真象,因此争取了不少江湖朋友的同情。 理字上站得住脚,作为日后兴师问罪的根本。 可以预见的是:来打听的江湖朋友,不见得全是守中立的人士。 三位年过半百,脸团团笑容可亲的佩剑人,气概风标都像有声誉地位的高手名宿,经由店伙的通报,由车夫谢勇客气地把他们请进客院的小厅。 谢勇代主人接见来客,通名毕客套一番,分宾主落坐。 三位贵宾来头不小:汉阳三剑客之 首飞龙剑客赵家荣、湖广振武门门主霹雳剑方如天、河南南阳名武师三才剑闻方,都是当代赫赫有名的剑术名家,除了飞龙剑客赵家荣偶或与黑道豪霸有往来之外,三个人马马虎虎可以称白道名宿。至于他们到底白不白,那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有数了。 火麒麟蒋百石的结拜兄弟八方风雨张青夫,以往就曾经在捕房任职,可说是白道行业的代表性人物。 但退职之后,却摇身一变主宰江湖行业,成为不折不扣的黑道枭雄。 所以说,江湖朋友口中的所谓‘同道’,其意义本来就混淆不清,人总是会变的,连日月山河都在变。 “咱们从燕京来。”为首的飞龙剑客成为发言人:“沿途听到不少有关益洲府和仙桃县所发生的事故。当然,耳闻难免有所谬误,人言人殊真象难明,不管怎样,这毕竟是江湖朋友的不幸,牵连日广,实非江湖同道之福,所以希望与罗公子谈谈究竟,以明真象。” 态度相当客气,说话时笑容可掬,风度甚佳,还真像个劝人为善的长辈好人。 “赵爷在益洲府,可能已经打听出家公子从云梦洲西下,途经益洲府而不幸卷入漩涡的情形。”甘锋以仆从的身份发言:“在他们犯罪之前,家公子已经被太昊门的人设局囚禁,脱出是非外,尔后而发生的事故,家公子可说毫不知情,沿途家公子的行踪,历历可见尽人皆知。而泰安山庄的人,居然追到此地,派八方风雨偕同冥世二祖和非非僧圆明,在约会中用诡计下毒手,出其不意七八人联手突袭,公然劫走家公子的 车马行囊,这是众所周知的罪行,相信江湖同道必有公论,三位爷何不先在镇上进一步打听?就可以知道真象了。” “罗公子……”“家公子心情不佳,目下在外游玩散心,午间可能返回。”谢勇沉静地说:“三位爷如果不急于过河,可在镇上小歇……”,“该走时赵某会走,该留则留。”飞龙剑客似乎感到没有主人招待,显有点不豫:“据赵某所知,贵主人似要藉此掀起更大的风波……” “赵爷,不是家公子藉此掀起风波,而是要求公道,讨回车马行李,理 直气壮。泰安山庄不能做出这种毫无道义的事而不受惩罚,尚请诸位江湖前辈极孚众望的名宿,为此事主持公道。” “当然,忝为江湖同道,碰上了不能不管。”飞龙剑客皮笑肉不笑,逐渐露出本来面目:“牵连太广,闹大了决非江湖之福。这种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得了的,公说公有理,必须详加调查,双方先冷静下来,再恭请有声望的同道出面调解以明是非,对不对?” “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调解的必要。”谢勇的语气不再软弱:“是非黑白,已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真要恭请同道出面调解,家公子的车马行囊,价值十余万的金银、银票,恐怕一文都追不回来了。赵爷大概有意出面调解,是吗?” “赵某总算小有名气,比贵公子多混了几十年。” “家公子携有数十万金银遨游天下,沿途一掷万金毫无吝色,行囊中还有十万纹银银票庄票,黄金一千八百两,白银三千二百两之多。赵爷,这些金银都已经被威麟堡的人公然从客店中抢走,如果家公子是理直的一方,赵爷是否能负责追回?” 这一招打得又沉又重,可把飞龙剑客打得招架不住,十万银票加上可观的金银,谁能负责得起? 自在公子一捐万金,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唬人的,华容县廿万官民,可以共同证实这件轰动全县的大事,三千多两筵席费也使他成为受咀咒的对象。 三个人一怔,这不是他们意料得到的情势。 “三位爷能要泰安山庄的人,把家公子的十余万两银子奉还吗?”谢勇乘胜增加压力:“这是公然抢劫,小的实在看不出有何解决的良方。” “胡说!这是你们分赃的是非……”飞龙剑客急了,急了就暴露弱点。 “诸位不是来主持公道的,你们请吧。”谢勇拍案而起,下逐客令:“其实,你们还不配替泰安山庄提鞋,居然敢妄言调解,你们不觉得厚颜吗?” “什么?你……”飞龙剑客激怒得跳起来。 “我说的是实话。”谢勇冷冷一笑:“你以什么身份调解?你凭什么敢说分赃两字?如果真是分赃,你敢调解?是不是想分一份好处?” “你……” “你们走吧!不要愈描愈黑。”谢勇再次下逐客令:“其实,家公子用不着私了,只要在这里向仙桃县衙门递上一张状子,保证可以轰动天下,就算十余万两追不回来,泰安山庄也毁定了。再加上江湖朋友的乘机报复,发兵抄没泰安山庄轻而易举。反正不论官了私了,泰安山庄都已经注定了覆没的噩运,诸位实在犯不着淌这窝子浑水,把自己的老命也饶上,何苦来哉。在下送客,诸位请吧。” 他一口喝干杯中茶,一亮杯。这是送客的无礼举动,就算他是真正的主 人,送客只要喝干杯把杯一放就行了,亮杯有如赶客,相当无礼。 “岂有此理!”霹雳剑方门主厉声叫:“去叫你的主人来,咱们找他说个明 白。” “你要说什么?就是刚才那些废话?”“去叫你的主人,那个什么自在公子……”“你配吗?你算老几?”谢勇语刺如刀。 “你这混蛋敢侮辱我……” “人自侮而后人侮之……” 霹雳剑怒火焚心,隔着案猛地一耳光抽出。以一个武林一门之主,揍一个仆人的耳光,就算不用劲,也将毫不费力,何况这一掌已志在必得,速度与劲道自然相当够份量,应该一击即中,断无失手之理。 “啪!”耳光声清脆。 霹雳剑仰身踉跄急退,狼狈已极,眼冒金星,这一耳光结结实实,是被反掌击中的。 一耳光不但落空,反而被谢勇架开手,顺势用掌背反抽,太快了,即使事先有所戒备,地无法躲闪,四个指头像铁枝,抽在右颊上那会好受? “我不信你比泰安山庄的爪牙高明, 泰安山庄的爪牙也不敢在我面前撒野。”谢勇阴森森的目光凌厉无比,语气也冷厉无比:“你如果想自取其辱,你达到目的了。” “狗东西!你……”飞龙剑客惊怒交加,大声咒骂手按上了剑靶。“要动剑吗?院子广阔,咱们到院子里玩玩。”谢勇向厅一指:“在下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出去。” 正文 102.剪翼 “来来来,在下要让你后悔八辈子。”霹雳剑奔出院子厉叫,拔剑在手,右颊四个指痕开始泛现,先红,渐渐变紫。 这一耳光,是以引起血流五步的灾祸;即使是村夫俗子,也会打得头破血流,何况是江湖上颇有地位的一门之主?只有用血才能洗清这奇耻大辱。 飞龙剑客与三才剑也忍无可忍,退出院子火气渐旺。 西门小宫主的姨父姨妈问天剑夫妇就站在院子里,他们手中各有一把长剑。 “唷!你们干吗?”问天剑那瞧不起人的神态那像个卑微的随从? “他们要替泰安山庄探口风看情势。”握了剑出厅的谢勇说:“装得像个人样,心里面却卑鄙龌龊,妄想凭他们那不足四两的份量,把这件轰动天下的事压下去。” “是吗?”问天剑向举起剑的霹雳剑,毫无顾忌地逼近,轻蔑地问:“你想玩剑?呸!算什么玩意?”动作粗痞,他老婆横了一眼:“哼!跟着那小子学坏了。”一旁的霹雳剑实在受不了,本想一剑攻出,却又忍住了,一门之主,岂能如此下乘? “狗东西!拔剑!”霹雳剑强抑火山爆发似的冲动:“你就知道是啥玩意了。” “你也未免太狂,太不知自量了。”问天剑拔刀摇头苦笑:“就算你的名头、声望、武功,都比火麒麟高强,也应该知道不能向一个仆从叫阵,胜之不武,败了可就声威扫地,你怎么做这种笨事?啧啧啧,你好可怜哦!你这一门之主算是完蛋了。”霹雳剑气得肺都快要爆炸了,一声怒极狂吼,剑动传出一声破风的锐啸,狠招沉雷惊蛰出手,发疯似的走中宫身剑合一抢攻,剑破风声如殷雷,已用了全劲御剑,要将对手撕裂拆骨。问天剑哼了一声,剑光突然光芒耀目,传出慑人心魄的虎啸龙吟。 剑光似电,连闪两次,真像两次连续的闪电。 “铮!”近身的剑被错开,第二次闪电几乎同时迸射,自剑侧上升,蓦地风止雷息。 霹雳剑的身影,就在这剎那间飞退。 “这种货色,也敢狂妄地称门立户,难怪天下各地门派如林,个个都称宗师。”天问剑持剑屹立,有如天神当关,威风八面,气势磅礡杀气腾腾。 霹雳剑原来被掴肿的右颊,裂开了一条缝,牙床外露,鲜血泉涌状极可怖,发出一声透风的痛极怪叫,左手掩住创口踉跄而走。 “我也找个人玩玩。”谢勇拔剑向飞龙剑客一指:“你,江右三剑客之首,飞 龙剑客,在下领教阁下威震武林的飞龙剑术,看你配不配吹牛妄自尊大。” 颇负盛名的霹雳剑一招受创,飞龙剑客已惊得心胆俱寒,信心全失勇气全消,狂妄自大的气焰,像被一座冰山压熄了。连人家一个随从也如此高明,主人那还了得? 指名叫阵,还能不拔剑为维护声誉而斗? 飞龙剑客向三才剑投过求助的目光,脸色难看已极。 三才剑也心中发毛,但不得不有所表示,手按上了剑靶,迟疑地迈出一步。 西门小宫主的姨妈冷冷一笑,也迈出一步。 “我只是一个随从。”她向三才剑招手:“向你这位高手名家挑战,你不会害 怕吧?” 一触姨妈清亮慑人的目光,三才剑感到自己心跳加快了一倍,掌心在冒汗,不由自主打一冷战。 “在下不与你们这些下人计较。”三剑硬着头皮说:“咱们只要与罗公子打交道,他既然不在,咱们下次再来。赵兄,咱们走。” 飞龙剑客也不笨,徐徐后退。 “仆人已经如此嚣张,可知自在公子这个主人是如何狂妄了。”飞龙剑客为自己的怯懦找理由掩饰:“咱们在店里等他回来,向他讨公道。” 不等谢勇有所表示,两人转身急急溜走。 “虎头蛇尾,浪得虚名。”谢勇的嗓门大得很:“这种货色也敢来现世,简直 不当人了,岂有此理。” 泰安山庄的人,是在自在公子失踪后的第五天撤走的,他们虽然希望能把自在公子的随从搜出来灭口,但搜了五天音讯全无,不得不暂且罢手,整理行装打道北返,因为他们不能久留,希望回头至益洲府附近重新追查线索,追查向家珍宝的下落。 在华容县等了三天,等从此地派出,追踪另一批人自华容县过河的爪牙返回。 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回,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到,所派出的人似乎全部失了 踪。 他们做梦也没料到,追踪的人没动身之前,已经被人反钉梢,过河不久,被人前后夹击,骤不及防,结果是全军覆没,连尸首也没有留下一具,那些人像是平空在世间消失了,怎能等得到? 第四天,留在仙桃县打听消息的人,派急骑传来令人沮丧的消息:自在公子重现下高镇。 以后的三天,消息不断地飞传而来。 火麒麟蒋百石不想回头,仅陆续派人赶赴下高镇活动,同时利用途经华容益洲的江湖同道或朋友,散布于泰安山庄有利的谣言,当然说泰安山庄是有理的一方,希望孤立自在公子,候机作致命的一击,以便永绝后患。 云宵山脉西侧的大葛岭,草深树密,一座沧桑破旧的寺院隐隐显露,红瓦白墙已经面目全非,饱经风霜褪成了黯晦的土黄色,特别是摇摇欲坠的大匾上“三缘寺”三个字模糊不清,斑驳点点,透出岁月的印迹。 入暮时分,突然,数百个神情威猛彪悍地轻甲勇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腐破不堪的寺庙前,刀剑锤叉与强弓一应俱全,列出了进攻阵势,煞气冲天。 后面西门宫主,康兵,白灵,帝国第一金捕无量尺和几个气势雄浑磅礴的佩刀中年人簇拥着秋瑶瑶秋大人缓缓踱步至庙门前。 “吱呀!” 看视随时朽烂的庙门竟然在令人心酸的响声里打开了。 一排向廊的老朽大排窗,突然灯火大 明。 廊门拉开,出现一名痩小干枯老年和尚,袈裟上补丁密密麻麻,已看不出本来颜色。 面皮枯皱,眼神却格外清纯干净,宛若新生婴儿般无邪。 “施主们,夜冷风寒,何不进来歇歇。”老和尚柔和的语音却直通耳边: “施主们,请进。” 秋瑶瑶随意一瞥,看到快速闪动的人影,嘴角瘪了瘪。 “走吧!外面实在太冷。”她朗声说道,大踏步向老和尚走去。 康兵呼出一口长气,随着众人跟在她后面举步。 老和尚转身领路,表示大方。破旧的楼上没有异状,到了梯口向下一看,但见灯火辉煌,金光耀目。 那座三丈高的宝塔状五彩巨大转经轮藏,华丽得令人目眩神迷。 大转经轮,佛门最动人的法器。从右数十层,内藏佛门的明藏金筒。 周围遍挂佛灯,那是信徒们所点的。南方佛教甚少用烛供佛,用灯,智慧明灯。 慧灯高悬清凉界,经轮大转利人间;这座经法大轮要转动,真需要几个力大如牛的大汉。 四周外,莲华宝座三层,千佛绕庐庄严极了,花花有佛,都是以铜铸成 的,可以推转。 阁门口,三个大和尚并肩而立,身形伟岸,眼神锐利如锋,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是一色的明皇袈裟,分外气派。 中间那位手持九錫禅杖,方头大耳,面容威严,肃然。 “请下去见。”闪在一旁的引路老和尚合掌说。 “施主,你们的事,与贫僧无关。” “和你无关?,你知道我们下去的后果吗?” 秋瑶瑶明眸一凝,冷意凌厉。 “施主的意思……”“你这座传承千年的三缘寺,藏经阁将一塌糊涂,佛转经轮将成齑粉。” “施主……” “当你让冥世二祖出山对付自在公子之时就该有觉悟。可在下不想损毁这千年胜迹,所以,你先下去,叫那几位北方来的和尚赶快滚蛋。” 老和尚举掌当胸,将有所举动。 秋瑶瑶兀地伸手,左手一摆,贴住老和尚的手掌边缘,吸口气功行百脉,美目中杀气涌现。 “佛静老和尚,你发大印血掌吧!”姑娘冷冷地说道:“反震不断你的心脉,冲不破你的天门,我凤后算是栽了。” 老和尚的掌,已变成血红色。正想翻掌抽出,却突然打一冷战,双膝一 软,缓缓跪下了。 “聪敏文殊利王菩萨……”老和尚开始念佛号。 老和尚不是跪,而是密宗的金刚坐式,手掌的血色逐渐消退,眼中有痛苦的表情。 阁门中间的那位大和尚大为不耐,大袖一挥。 “把她抓过来!”大和尚沉喝,气势嚣张。 左方的大和尚踏步走入殿,走上楼梯,手中的金色转经轮筒不住旋转,口中喃喃有词着踏入梯口。 白影闪烁,白灵神情冷然,屹立相迎。“嘛呢……”大和尚口中大声念大字真言,手中的转经轮筒蓦然向前一指。烟火蓬然狂迸,火光眩目。 白灵身形向下一缩,不见了,烟火面喷出丈外,热流如焚。 白灵兀地出来在大和尚的面前,背着 地单足后收,猛地,右脚后蹬,“咔嚓”,蹬在大和尚的双膝上,有树枝折断声传出。 太快了,连在梯门内戒备的西门宫主都没看清变化,坐在一旁的老和尚也没看清。 “啊……”,大和尚狂号着仰面飞跌, 三丈余高的长梯分为两段,沉重的身躯飞起,坠下 “砰!”转轮筒先落下,砸在大转经轮的侧方,爆裂时炸裂了一小角,碎落了三盏佛灯。 秋瑶瑶手蓦地挥动,寒光一闪,精巧的短剑指向想蹦起的老和尚。 “砰匍……”大和尚沉重的身躯,摔落在大转经轮上,骨裂皮绽,当场一命呜呼。 沉重一摔,要几个人才能转动的大转经轮开始旋转,佛灯火光摇曳恍惚,整座殿堂闪动着五彩光芒。 似乎,整座殿堂复活了,菩萨们的全身在闪动,光芒四射,似乎数千大小菩萨都在动,令人日眩神移,奇幻瑰丽壮观极了。 “老天!菩萨显化……”正准备捡拾黄金转经轮筒的康兵呆住了,骇极狂叫,大概他是有点信仰的人。 “智慧文殊师利王菩萨……”老和尚伏地狂号。 那为首的大和尚仰头悲号,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狮子吼,似乎几千尊大小菩萨皆在跃然欲动,声震整座藏经阁。 “呜……”西门宫主仰天长啸。 狮子吼声为期甚暂,长笑声却依然清亮,震耳欲聋。 大和尚脸色猙狞可怖,怒叫道:“孽障!竟敢害死老衲师弟,老衲今天超度你转世。” “你要超度谁?” 秋瑶瑶走了过来,仰头冰冷地看着大和尚。 “大人,小心,他是崂山宝安寺的普正和尚。” 一脸凝重阴郁的无量尺和三个同伴靠了上来,他不安叫着。 “原来是北方三活佛之一。”姑娘粉脸铁青,冷冷一笑:“我以为你是西天的活佛,灵霄殿的玉皇大帝呢!姓普的,不要在我凤后秋瑶瑶面前倚老卖老,我不吃你那一套,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性好名利,靠两手所谓的长生不老功法忽悠撞骗,喜欢跟在狼狈尾巴后接点剩饭残羹的老东西,你神气什么?” “怎么,替是风希王还是二皇子元延尧卖命来了?说吧,佛昙在哪里?” 她的话尖酸刻薄,极尽嘲弄挖苦能事。 对付不讲理的人,她口中不留情。 大和尚普正气得几乎气炸了肺,咬牙 切齿,面容可怖。 猛地禅杖抖出,劲风乍起,罡劲如潮,行出其不意抢先动手,全然不顾他三活佛的身份。 娇叱声中,人似电闪,剑如飞虹,一 闪即至。江星那边情况危急,秋瑶瑶决定放手大干,旧恨新仇泛上了心头,手下绝情,凌霄剑法出手。 “嗤”一声锐啸,剑擦禅杖而过,火星飞贱,鸡卵粗的铁杖杆刮掉了五分厚两尺宽的一条铁屑。 普正和尚大骇,向左急闪,一声大吼,杖化“神龙掉尾”。旋身凶猛地扫出,罡风如雷,凝重如山,好精纯的内力修为。 可是秋瑶瑶已横了心,催动师门秘法,一道闪电剑上发出,任何护身真气也禁不起雷霆一击。 人向上跃,身剑合一从上盘射到,手下绝情,剑芒连连吞吐。 普正大和尚身随禅杖飞旋三圈,“砰”一声大震,禅杖脱手飞出五丈外,人仍转了半圈,踉跄站住了,浑身一震,双手掩胸晃了两晃,吁出一口长气。 “砰”,直挺挺地仆倒,艰难地扭头,向惊叫着抢到扶持的大和尚虚脱地叫: “快……走……去见掌……掌门。” 说完,头向下一搭,气息奄奄,去死不远。 同一瞬间,抢出扶人的大和尚悲号一声,疾射攻到,怒吼如雷。 “呔!”秋瑶瑶的娇叱声像天外凤啸,左右一晃,绕了一道半弧,短剑飞旋一圈,再向前冲出。 “呀……”大和尚狂叫,禅杖折断,腰腹小肠向创口外冒,两条小臂坠地,“砰砰”两声,同时冲倒在地,不住呻吟。 秋瑶瑶冲出八尺,并未回头看结果,阴侧恻地向前走,清冷的嗓音在空间回荡。 “第三个是谁?挡我者死。” 两个神通广大,佛法无边的大和尚在刹那问被击重伤,所有的人全吓了个胆裂魂飞,浑身发冷,怎样被击倒的?无法看清,太快了,太骇人听闻了。 所有的人瞠目结舌,傻了,呆如木鸡。 迎面,站着失魂落魄的佛静老和尚, 秋瑶瑶迎面闯去,嘲世者的冷酷笑容依旧停留在娇艳脸颊上,冷冷地说道:“交出北方来的所有人,还有你师兄佛昙的下落。不然我会烈火焚寺!挡我者死!” 她脸上的残忍凌厉的线条令人望之心悸。 “天啊!阿弥陀佛……贫僧一时鬼迷心窍……罪孽深重啊!” 佛静老和尚跪伏在地,老泪纵横,哀嚎不已。 “当!当!当!隆!隆!隆!”寺中钟 鼓齐鸣,各敲了三响,之后,重又沉寂下去。 寺院后面,杂草丛生,树木疏稀。西南角上有一座两层高的古朴楼阁,名叫归元阁。 归云阁的顶端,窗格内有数双阴森森的眼睛,透过窗缝向四周监视,看到了掩近的身影,一个低沉的嗓音说:“可恼!青天白日之下,敢向龙潭虎穴掩袭,未免太轻视了咱们宝安寺,活擒她。” “凤后来了?”另一方向有人问。 “不是,是与她同来的小丫头。” “哦!是她。” “师弟认得?” “她的来历不明,只听说姓白名灵。” “先别管她的来历,活擒。一个小女人居然如此胆大狂妄,不好好折辱她, 日后咱们宝安寺怎么在天岚立足?” 白灵已欺近至十余丈内,接近至右面亭园,园外围是一道矮篱,她从篱下钻人,奇快地闪人一丛青葱而高与人齐的蜀葵下隐起身形。 “当”一声钟响,她后面的怪石丛中。悄悄地出现了二三十名披黄色袈裟的中年和尚,后路已断。 她似乎仍未发觉,相距在十丈外,毫无声响,她的注意力在前面归元阁的圆形月洞门中。 “刷”一声,她再进两丈,闪入一颗枯树后面。蓦地,震耳的沉喝从天际传人耳中:“女居士请由山门入寺,用不着偷偷摸摸打扰敝寺的清净。” 正文 103.外患 白灵神色平静,一听便知行藏已露,用不着掩起形迹了,该现身硬闯啦!她向园门急射,旁若无人。 “大胆孽障!” 园门口黄影疾现,两根禅杖三根方便铲挡住去路。接着,钟声大鸣,楼上 楼下的回廊黄影飘飘,排列着数不清的和尚,一个个怒目而视,屹立不动。整座寺庙后院四周,人影乍现,全是和尚,她陷入了重围。 “我的天哪!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三缘寺大殿顶部阁楼上,康兵脸色腊黄,惊骇叫道。 秋瑶瑶众人看着下面憧憧人影,气氛凝重压抑。康兵兀地大叫,显得分外刺耳。秋瑶瑶怒喝:“闭嘴,你这孬货!他们赢了第一个就会生剥了你……” “啊?这……这……姐啊……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卒子……” 阴沉的无量尺斜瞅着康兵,冷冷地说道:“你可怜?能把他们密宗的金制法器收拾得比狗添得还干净,嘿嘿,那些和尚会感谢你的!” “天啊!冤枉啊,我只是爱好研究佛门历史而已……” “康小哥,等下你记得跟着我后面。” 西门宫主看着惶恐不安的康兵,宛尔一笑,果然是他的兄弟,绝配啊。 下面,归元阁前,白灵一声叱喝,向圆形月门急冲,匕首出鞘。 门口五名和尚伸出兵刃,同声大吼:“退口去,乖乖丢下兵刃投降就擒。” “铮铮铮……”一连串铿锵的金铁交击声震耳欲聋,两根禅杖三柄方便铲堵住门口,一枚匕首无法以一敌五冲入。一冲错之下,双方各退两步,在门口相斗,施展不开,无法冲入。 五名老和尚脸色一变,做梦也未料到一枚玩具似的匕首竟能接下五根重兵刃,凶猛一击之下,五名高僧竟占不了上风,委实令人难以置信对方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住手!”一声沉喝,五人左右一分,让出一个缺口,黄影一闪,缺口出现一个修长健壮的老和尚,点着一根紫铜打磨的沉重禅杖,从容地踏出了月牙门,在姑娘前面丈余站住了,面色凝重,单掌打什。 用洪钟也似的嗓音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先别动嗔念,老衲有事请教。” 白灵冷冷道:“你说。” “老衲普光。” 殿上阁楼里的秋瑶瑶吃了一惊:“准备出手”,霎时人影闪烁,接踵而下。 白灵自从和哈托尔经历了上次劫难后,因祸得福,不但磨灭了体内的封印,修为亦是大增,甚至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天地间的一丝大道之迹,玄奥莫测。 她如梦初醒,整个人获得重生,脱胎换骨,她的求道之心坚如磐石,其余的事情对于她来说,皆小事尔。 她漠然说道:“你是崂山宝安寺的金杖罗汉普光和尚,佛门三活佛之一。你就是天上神仙,我都不会被吓倒的。” “呃?女居士明鉴,老衲没有藉名号唬人之意。女居士此来用意如何,尚请明告” “我为什么而来,还用说么?废话。” “秋瑶瑶秋施主目下何在?她为何不出面?…” “会来的。” “秋施主不来,任何人皆无法解决当下的困局。” “好!那就等她来。”反正是拖延时间,白灵无所谓。 “在秋施主未来之前,老衲还请姑娘放下凶器。” “放下凶器?你想怎样?” “请到客室稍候,老衲与秋施主解决了当下恩怨之后,姑娘便可任意去留。” “哦?本姑娘如果不肯呢?” “老衲只好无礼,硬请姑娘人寺小留。” “你为何不试试?上!”白灵来了精神,正愁没有借口出手,她口气转硬了。 “阿弥陀佛!女居士尚请三思。” “本姑娘不用三思,除非贵派归顺我方,不然崂山道场将成为血海屠场!” 姑娘跟着江星混了一段时间,学会稍许阴险的套路。 “秋施主如不亲来,任何人也不……” 战意已汹汹燃烧,白灵勿须听下去,一声娇叱,飞扑而上,匕影漫天,罡凤厉啸。 金杖罗汉也不弱,紫铜禅杖动处,风雷俱发,八方飞旋。远攻近挡凶猛无双,也开始抢制机先。 两人各攻几招,换了七次照面。金杖罗汉稳下来了,姑娘却心中暗暗凛然,江星果然没说错,佛门秃驴善于藏拙,最为阴险歹毒。 老和尚内力浑厚,杖风猛劲直追八尺外,禅杖全长也有八尺,也就是说, 一丈之内劲气袭人,杖势在锐不可当,把姑娘追得无法近身递招。 两人激斗十余照面,身形愈转愈快,渐渐成了两道人影在交错纠缠。 白灵逐渐适应了普光和尚的刚强硬朗打法,感觉老和尚的内力修为稍稍高出自己半筹,但比江星那小子绝对要强上许多。 白灵杀机顿起,她蓦地疾闪,向南急旋,避开了两杖,乘机掏出一枚江星送的夺魄引扣在掌心,一面进 击一面说:“崂山绝学果然不凡。”普光攻了两杖,答:“女居士,你的武技神鬼莫测,乃是老初平生所遇的罕见有数高手之一,你值得骄做,假以时日,你将为武林大放异彩。”他这一番谦虚而毫无虚假的言词,救了他自己一命。 姑娘确是想用阴险手法取他的性命,立即改变主意,说:“我要使用暗器,你小心了。” “老衲尚能接下。” “打!” 娇叱声中,一道灰芒从匕影下方飞出,射向金杖罗汉的下盘。同一瞬间,她反向右移,从侧方疾速地进攻。 匕影飞腾,厉啸摄人心魄。 金杖罗汉一声沉喝,杖向下压,人向右避招。 岂知姑娘半途折向,反从左侧迫进。“着!”她娇叱。 金杖罗汉没想到她来得这么迅疾,想接招己嫌太晚。他认为已避过夺魄引射来的方向,而且杖尾的如山潜劲向下压,应该可将暗器击落了。 “呔!”他暴吼。百忙中一带仗尾,破身猛扫,暗劲四溢。 “铮”一声暴响,姑娘剑向下沉。击中了杖尾。杖见下沉半尺,人影乍分。 同一刹那,被杖风压得几乎沉下地面的夺魄引,竟然被老和尚向左闪所 带出的劲风所至,突然划出一道弧形淡淡灰芒,向禅杖上方一闪即至:“嗤”一声攻破老和尚的护身神功,没人他的左胁骨之内。 “哎……唷!”金杖罗汉惊叫。感到浑身一软,手上用不出劲,略一运劲便觉奇痛彻骨,乘势急退,倒冲出两丈外。双脚落地时,创口一阵奇痛攻心,脚一软,砰然坐倒。 不等白灵跟到。抢出四名和尚,两人去扶金杖罗汉、两人火速截住姑娘,两把方便铲来势汹汹,同声大吼:“慢来!休伤吾师。” “铮铮”,两声金铁响,姑娘匕首左右分张,荡开铁铲从中切人,大旋身摆动,电芒而闪。快、快逾电火流光,一击得手。 “啊!”两僧同时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两条臂膀落地,方便铲飞抛两丈开外。落地铿锵有声。 “超度了孽障!” 四周一阵哗叫,抢出八名和尚,四根禅杖四柄方便铲风雷俱发,六个人围住姑娘,两人掩护断臂僧人退出,再挺兵刃重新扑人。 在八名高手狂攻之下,姑娘已攻不出招式,自保也将力不从心,眼看支持不了十招了。 正危急间,院门口传来一声清啸,声如凤唳,秋瑶瑶赶来了。 她率众人破了外围人丛,以神异短剑开路,击杀了六名和尚,乘乱攻进后院,惨叫声动魄惊心。 白灵已是强弩之末,胁背出现了血迹,眼看要力尽被擒,听到啸声,精神大振,一声厉叱,招势封得更密。 可是,她已到山穷水尽,危急! 秋瑶瑶到得正是时候,在听到白灵厉叱时,她已从寺后突人人丛,神剑撤出一层层剑网,到处惨叫声。 她听出白灵的叫声已是力竭的哀鸣,只感到心如火烙,仇恨在心头燃烧,下手已不留余地,一冲之下,近十名和尚尸横五步,满脸煞气,如同来自九幽冥狱的罗刹。 “啊……”攻向姑娘后背的两名和尚叫。一人被神剑刺入胁下,庞大的身躯被奇大的冲力向侧方冲倒,向另一名同伴的方便铲上撞去。 他的同伴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恐怕伤了自己人,百忙中撇铲侧跃。这一来,白灵逃出了铲下。 同一瞬问,躲在西门宫主身后的康兵双手疾速闪烁,飞箭如满天花雨,以令人肉眼难辨的神奇速度飞到,无情地射人围攻姑娘的和尚体内。 “哎……”有人捂着胸口倒下。 “啊……”有人惨嚎着栽倒。 八名和尚倒了七个,像在同一瞬间仆地。 秋瑶瑶在四周高手涌到的前片刻赶到,拔出尸体上的神剑,一手挽了白灵,向寺门急冲,一面说:“白灵,快服丹药提神,一切有我。” 白灵心神一懈,却也不敢全懈,火速吞下一根紫金玄参须,一面调和呼吸。 秋瑶瑶纤手一扬,“嗤……啪”,一个血红的五角星出现在茫茫夜空中,鲜丽艳红,璀璨夺目。 她挽着白灵向寺前冲,迎面遇上一群奔来的俗道高手,她厉吼:“挡我者死!” 一直护着她俩的西门宫主沉默不语,长剑化成一团耀目的光球,但见无数电虹飞旋,千百条小光龙飞腾扑击,方便铲、禅杖、刀、剑……一触即毁,血肉横飞,光芒所经处,人向两侧如潮水般退去,凄厉地惨嚎声连绵不绝。 “隆隆隆……”忽然,一阵高亢地鼓声在啸声中从寺院的四面八方响起,战意凛冽,煞气冲天。 “天哪!进军鼓!”归元阁上,有人蓦然变色。 “该死的小贱货!快……快拿出军部令牌……” 有人在大叫,归元阁上乱成一片。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江湖的英雄好汉之间,尽管你打我杀无法无天,称英雄道好汉,动不动就刀剑出鞘流血五步,但假使有把柄落在官府手中,下场是会相当悲惨的。 替官府办事,包括保镖、护院、武师,一般称之为白道人士,以负责治安的人士为代表性人物,例如无量尺和凤后秋瑶瑶……。 他们办起案来,是没有什么江湖规矩好讲的,缉凶第一。 江湖朋友的江湖规矩,他们可守也可不守,挠钩强弓劲弩一拥而上。抓住疑犯先打个半死,严重的先穿上琵琶骨防止逃跑,不管嫌疑犯是天下老几。 抄起家来那就更惨,铜墙铁壁也是枉然,筑垒而守也挡不住兵勇丁壮,甚至会动用官兵,如果冲不破铜墙铁壁,那就用炮来轰,直到轰烂为止。尤其是凤后秋瑶瑶这类心高气傲,喜怒无常的女强人,惹毛了她绝对是各种神厌鬼憎的手段漫天飞舞,百无禁忌,而且没有任何底线。 曾经东洲的黑道大爷东秀魔剑罗先富的手下,为了一批铁矿石袭杀了三个巡检人员。凤后秋瑶瑶指定他三天之内交出凶手,酒值正酣的罗大爷当作酒宴上的众人“呸”了一声,说了句:“听说这小丫头片子长得不错,能给大爷抱抱不?” 一个时辰不到,除了老幼妇孺,参与酒宴的四十二个江湖好汉,血流成河,黑道枭雄东秀魔剑罗先富被江湖传首,基业毁于一旦。 那酒楼名叫桂堂,所以江湖人称“桂堂血宴”,这只是姑娘甫出道的成名作。 所以那些牛鬼蛇神对官府衙们深深的忌惮着,一旦出了事落了案,被抓住那就完蛋了。 “住手!” 月牙门走出一干男女,俗道服饰皆有,人数众多,个个神色愤概。快步进入大院,沉喝声显然发自领先的老者口中。 老者年约花甲,圆脸方口,脸色红润,白眉白须宛若仙道中人。 旁边一个雄伟高大的中年人,腰间佩有一把寒光凛冽的厚背砍山刀,背了一只沉重的锦缎长囊,穿了宽大的蓝蜀绸袍,龙行虎步威风凛凛,气势极为慑人,大眼中的精光令人发寒颤。 后面是八位健硕如熊的大汉,拥着一位发如飞蓬,身穿了虎皮背心虎皮短战裙,手有护臂脚有护膝,手提大侩刀的人,身高丈二,眼似钢铃,高大可怖,手脚肌肉如坟如丘。 放在人丛中,比其他的人高了一大截,乍看去,有如寺庙外看守山门的金刚。 巨人在四人面前一站,铜铃眼一翻,巨雷似的嗓音,从那满嘴乱草似的黄胡丛中吐出:“军师,这小娘们就是啥凤后?老三你可别跟我抢,啧啧啧,细皮嫩肉的……看着就可口……哈哈!” “不愧是凤后!大江后浪推前浪啊!老夫就是南夷蔡明静。” 老者声清气朗,居然压住了鼓声和嘈杂声,回荡在夜空中。 “吁” 姑娘长出了口气,小声极快道:“康兵,终于找到鱼了,要金雕发讯号!” “咯咯咯,久闻军师蔡老韬略计谋是天下绝世无双,果然名不虚传。本巡案使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哈哈,小妞,找大爷我吧!我保证你尝过大爷的金枪滋味后如痴如……呃?” 虎皮背心大汉邪邪笑了,大声说道。 “废了!” 姑娘脸色一整,杀气腾腾。 如电光流石,匕影仿佛光芒流泻,后面还随着一道淡淡地灰芒,“唉……啊……”大汉被一招震飞,发出可怖的叫号。 “老二!” “家主!” 七嘴八舌的奔出几人,扶起脸色灰白,奄奄一息的大汉。“天哪!夺魄引?该死的,你竟然是九重楼的杀手!” “秋大人,看来只能有一方活着下山了,对吧?” 蔡明静冷冷地说道。 “对!你应该知道结果。你,军师蔡明静,你,程家家主程风程天王,至于这头畜生,应该是黄元贵贵天王了。你们为了自己的所谓雄心壮志,所作的人神共愤的罪孽,死有余辜。” 姑娘削瘦娇小的身影站得笔直,气势磅礴浩然。 “哈哈哈!”蔡明静仰天狂笑,笑完又说:“我蔡明静文不就,武不成,可也经历过无数惊涛骇浪,血雨腥风。你是晚辈,什么成王败寇的狗屁道理老夫也不屑置辩,开始吧!生活死亡!如果你赢了,带句话给你父亲。” “噫,你认识我父亲?什么话?” 姑娘惊骇之极,脸色剧变。 “嘿嘿嘿,云岚大陆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跟你父亲说,人生如初见!” “来吧!让老夫看看,天岚帝国年青一辈最优秀之凤后的手段吧!丫头啊记住了,战场上各安天命。” 所有人手持兵器,气氛紧张,生死关头已到。 死神将光临这个千年古刹,每个人生死未卜的命运皆寄望在这次猛烈的决战中。 人马渐近,危机到了。骁勇善战的兵士在瑟瑟寒风中,徐徐接近。 他们不再围攻。从东西两面推进,每一面有两队,每队百来名彪悍勇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四队人马分进,东面来的一队旌旗招展。中间那队拥有近半强弓,声势浩大。 兵勇徐徐接近,在一箭地外列阵停当,刀剑出鞘,弓已上弦。 除了寒风呼啸之外,死一般的静,马的喷鼻声已被狂风所发的呼号所掩没。 秋瑶瑶娇魇肃穆,朝天伸出右手,蓦地向下一切。 正文 104.内忧 蓦地,旌旗一招,号角长鸣。接着是呐喊声如雷,第一批劲矢离弦。杀声震天,箭如暴雨,人喊马嘶,后院成了人间地狱。院内展开了惊天动地的惨烈恶斗, 血肉横飞,成了死亡的绞肉机。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搏斗,惨烈万分,人与人之间,已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凶狠的目光像是喝血野兽饥渴时所射出的残忍光芒,只须看到对方,便本能地挥刀。 这里没有任何足以让人恢复神智的事物,没有让人想起人道观念的机会,唯一可做的事是杀死对方,唯一可想的是使自己活下去。秋瑶瑶与白灵联手拒敌,康兵和西门宫主在一侧相互掩护。 左首是无量尺的六个人,他们对上了贵天王的六个健壮的侍卫,都如下山的疯虎,左右对杀,疯狂粗野,刀剑相交的火星四溅,无形中使姑娘几个不至受到太重的压力。 内部已形成激烈混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混战中,短剑用不上太大的派场,她夺了一把砍山刀,左剑右刀,展开所学,排开人潮大发雌威,刀到人倒,血肉横飞。 每个人都像疯了一般,失去了理智红了眼,理性已不存在,你死我活的念头令他们疯狂,血腥令他们迷失灵智。 兀地,秋瑶瑶的左前方,一道冷光疾闪如电,雄伟高大的程天王满身血污,手持砍山刀凶狠的扑了过来。“该死的,小贱货!你毁了我的兄弟们……杀!” 人影暴起,量天尺有如天雷轰击,“铮”一声击偏了剑光,火星飞溅。 同一瞬间,另一侧人影翻飞、双手急挥,两道灰光疾沉,幻化一道流光,没入程天王的肋间。 赫然是康兵,凌空三记前空翻,微胖的身躯竟然轻灵妙曼,如飞如舞,两记九重楼精品打造的“散魂符”终结了程天王的换天之梦。 “呃……暗……器!” 罡风消失,雄伟高大的程天王拼命用手捂着胸部,不敢置信的看着康兵:“什么暗器……能……击穿……我的混元神……功?” 康兵嘻嘻一笑:“小玩意儿,上不了台面。” “咣” “噗通” 手里大号砍山刀坠落,粗壮的身躯砰然倒地,寂静无声息。 击偏剑光的是无量尺梅进,贴地滚出丈外,奇险地脱离出程天王濒死的一击范围,被同伴及时扶起。 “老三?老……三?” “啊啊啊……老三老二都死了……那你们都去死吧!” 被足足两队兵勇包围的军师蔡明静倏地收剑,仰头怒吼,后背肩上插着两根箭矢巍巍颤抖,脸颊有道刀痕,血流不止,甚是凄惨狼狈。 他猙狞暴虐的吼道:“法老,出来吧!一个都不留!” 蓦地,“叮叮咛咛”一阵金铃鸣声蓦然划空而至,十分诡异,响声似乎一记记敲击在心头,听来虽不十分刺耳,心坎却似乎因响声而震颤,令人身不由己,感到目眩头晕,脑门发闷。 军师蔡明静这边仅剩三个中年人不约而同的放弃了对手飞退丈外,急急撤离,退在一旁。 无量尺梅进脸色大变,脱口叫:“糟了,是南夷花甲族的法老。” 西门宫主向后跃退,疾喝道:“秋大人快退! 出寺。” 梅进脸色沉重,退回摇头惨然一笑道:“来不及了,咱们跑不了的。” 南夷花甲族的法老?好像是叫啥神音法老?有这么可怕吗?秋瑶瑶和白灵康兵皆大惑不解。 但从无量尺和西门宫主的神色看来,显然发生了严重的变故,无量尺所说的法老可能和资料记载的有较大的出入,唉,正如江星所说。情报员的文字概括能力还有待加强啊!。 他们必定是可怕的人物,而且除了她们几人之外,其他的人对这个法老相当熟悉,而且闻声丧胆,单只金铃声已令他们丧失了斗志。 “我秋瑶瑶一心为公,一心为天下苍生,不敢说有圣贤之德,但亦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朝廷,上可昭日月,下能明黄泉。何须惧怕些许妖魔鬼怪?列阵!” 一股浩然正气从姑娘身上磅礴喷涌,削瘦娇小的身躯如同天上神明,气势巍巍凝重,娇魇上亮起光芒,好似九天仙女,圣洁高贵。 “遵命!” “遵命!” “咣咣咣” 刚刚经历恶战的众兵勇看着自己的女统帅,皆是热血沸腾,崇拜敬服。他们动作依然敏捷,倏忽之间列成战阵,战意翻腾如龙。军律严明,令行禁止。 金铃声还在继续,这是一种奇异的声浪,可以令人神智散乱,甚至精神崩溃。 姑娘示意众人立即运功,先作好战斗准备。 无量尺的一个同伴突然大叫一声,拔刀起舞。 无量尺吃了一惊,闪电似的欺近,一掌拍在他的背心上,大喝道:“定下心,不可胡思乱想。” 他浑身一震,愣在当地。秋瑶瑶大声喝道:“大家不要心怀恐惧,否则反而容易心乱,不必害怕,来鬼杀鬼,遇魔杀魔,知道吗?” “遵令!” 众人高声回应,激亢昂扬的声音压住了金铃声,突然,金铃声停止了,归元阁里人影倏现。 月牙门洞出现了九个人。前面两人是十二三岁的小童,一个手执一根招魂幡,一人举着一根悬了一个拳大金铃的幡杆,在前领路。 稍后,三个穿了黑袍,梳道髻,白须白发,浑身皆白的古稀老人,并肩而行,脚下轻飘飘。 三人的脸色也白得怕人,一双眼神锐利得有如电芒,开阖之间精光四射。腰悬长剑,身材瘦削硕长,大有仙风道骨的气度。 左面那人眉心中有一颗黑痣,中间那人左耳根有一道刀疤,直拖至左颊,身材稍稍矮些的老者站在右侧,正冷冷地注视着众人,眼神冰寒森森。 先前的三个大汉以及和军师蔡明静,皆分两侧肃立,躬身相迎,齐声叫道:“法老万安。” “果然是他们!”无量尺悚然低叫。他低声向秋瑶瑶说道:“这三人是武夷山的一代凶魔,据悉是南夷魔教祖师七煞真君的真传弟子,左手边的叫残神真人施威。右面的是老二阴魂真人何无量,中间的就是老大神音真人陆信义,他们仨师兄弟在崂山建了道场,把这一带闹了个鬼哭神号,把到崂山修行和定居的人,杀得人鬼皆绝。 崂山之南,是佛门须弥教的老巢根基,须弥教见这三个凶人太不像话,群起而攻,牺牲了五十余名派中弟子,方将他们赶入山中。不久,三凶魔竟然会同极西勾陈山的邪魔至尊白骨老祖,把西须弥下院一把火烧了个不亦乐乎,结下了深海大仇。 数十年来,三个凶魔成了须弥教背上之疽,十余次凶狠的大火并,把渊洲府的河套地区闹了个乌烟瘴气。 以致人们皆裹足不前,将这一大片帝国制定的移民之地,搅得日渐荒凉,千里无人烟。 此后双方谁也不愿让步,形成对峙之局。三凶更联合了莽山高原之南的祁连阴魔,不时捣乱须弥四山。这些年来须弥教的僧人极少在中原行走,原因在此。” 后面,是四名佩着精钢虎爪,穿黑狐裘的中年大汉,一个个虎背熊腰,相貌威猛,身材皆有八尺以上,像是佛寺山门外的四大金刚。 “哦,邪魔外道,不足挂齿!” 姑娘右手高举,五指张开,作了个奇怪的手势。左手倏忽一晃过,“哧……啪!”,又是一颗鲜丽艳红的五角星,在漆黑的夜空中熠熠生辉。 “小女人,还不束手就擒?跪下!” 中间的神音真人脸色一沉,暴喝道。空间中似有无形的音波冲袭,“咣咣咣”,兵勇们纷纷捂着耳朵,痛苦不堪的惨叫着,抽搐着。 “吁” 一声清啸传来,打断了诡异的音波冲击。 “杀!” 秋瑶瑶脸色有些发白,但神情凛冽,坚如磐石,挥着精光闪烁的短剑示意兵勇们开始进攻。 九龙筒,也称神火筒或雷火筒,是特制的大型焰火,目下是边墙卫军的制式军器。但军用的九龙筒体型要大些,火焰可远喷四丈余,用来对付潮水似的大群野蛮族人骑兵近乎神器。 两队兵勇中突然涌出数十名手持九龙筒,神情彪悍的大汉,“啊!不好……九龙筒?快躲开……”,有着丰富无比的与帝国军队作战经验的军师蔡明静悚然一骇:“秋瑶瑶你这个疯丫头啊……你要杀尽屠绝……该死的!” 三法老反应神速,身影飘忽,及时躲过炙热火焰的烧灼,可四名护法弟子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啊啊啊……” 四人竭尽全力扑打身上的火焰,可这是帝国军中用遥远西方的沼泽黑油由秘法调制而成,沾物必定烧透烧尽为止,极其歹毒。 三个神通广大的法老看着四个人形火把,目瞪口呆,浑身冰冷,这就是帝国的秘密武器? “咻咻咻咻” 弓弦声大作,利箭如雨,朝三法老和军师蔡明静几人倾泻而去。 “该死的!” “师兄,灭了这个小婊子……” “啊……” 三个法老运起护体神功,随着摄人魂魄的音波,顺着箭雨的薄弱处,杀气凛然的朝姑娘站立处直扑而来。 苍白脸上,秋瑶瑶骤然睁开双眼,两道浓烈之极的精光从里面爆出来。无比霸道的气势随之喷薄而出。 姑娘整个人变得锋芒毕露,身上的修为气势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那气势好似要出征的大军,战意浓烈,狂暴无比。 “来吧!畜生不如的东西!死一百个人,那些邪魔杂碎不会害怕;那就杀一千个人,杀一万个人,敢再为非作歹的人能剩几个?” 秋瑶瑶冷酷的话,连无量尺这位帝国第一金牌捕头都神色骤变,打了个冷战。 西门宫主清冷地声音响起:“从几位捕头携来的海捕文书中.他们的罪行无一不是万恶不赦的滔天罪孽,为免押解途中发生意外,减少咱们无所谓的损失,所以决定用箭弩阵彻底解决他们。” .“唔!主意不错,除恶务尽。” “好了,该咱们上了!” 秋瑶瑶带着白灵,西门宫主和无量尺一干高手,飞身扑上。 蓦地,夜空中浮现出一个婀娜的白衣身影,恍惚是从天上云端走下的神明,在虚空中宛若下楼般,缓缓踱步而下。 从这身影散发出来的气势,渊深磅礴,霸道无匹,是一种足以令世间万物颤栗臣服的气息。 “呜!” 秋瑶瑶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几人也停住了脚步。 “咳咳咳……” 经过几轮的箭矢暴袭,三法老和军师蔡明静这边又毙命二人。三法老惊悸地望着空中白影一步一步走下来,身躯开始颤抖着,面色恐惧悚然。 “离魂宗迷音阁弟子陆信义、施威、何无量叩见仙师!” 凛凛威风没了,早已随着头上脸上淋漓的汗水流逝殆尽,三法老跪伏在地上,此时宛若黄鼠狼脚下的三只小母鸡,惶恐不安,哆哆嗦嗦。 “密宗全真教弟子蔡明静叩见仙师。” 白衣身影置若罔闻,清雅若明月的脸上布满寒霜,沉叱道“竟然用了解元三转!丫头你是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啊?想气死我不成?” “噗通!” 突然,在众多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秋瑶瑶竟然跪下了,而且…………大哭起来。 “师父……唔……唔哇……我是……被逼……” “我……我也知道会有后患……可师父……我……” 姑娘泪流满面,神色哀婉,身躯轻颤不已。 一股寒彻入骨的煞气冲天而起,清冷的声音有些缓和:“好了,我知道了,起来吧!” 在康兵目瞪口呆的眼里,姑娘乖巧的起身,怯生生地走到白衣人影前:“师父,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我不放心,来看看,哼!” “徒儿下次不敢了……师父,您别生气了……” 望着怯生生地姑娘,她暗自叹了口气。 “密宗?离魂宗?哼!” “仙师息怒!弟子不知凤后秋瑶瑶是您爱徒,还请恕罪……弟子师尊是朗月上人……” 军师蔡明静察觉到了杀机,来自修真世界的他深知,凡俗界所谓的高手名宿在天上修士眼里,比猫,狗此类宠物大不了多少。可能还不如。 所以急忙哀声求饶,企图留得一线生机。可惜他遇到的是秋瑶瑶的师父,修真世界里的另类。 她却没有动用任何兵器,只是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刹那间,空间震动,一缕缕凛冽冰寒的气息渐渐汇聚在她的指尖。 “好!弟子冒犯仙师爱徒,罪有应得。还请仙师赐下仙号,莫让弟子做个糊涂鬼!” “留你一丝元神,告诉朗月,来凌霄殿找我清菱。” 冰冷毫无感情的话从清菱的口中吐出来,那根已经变得晶莹剔透的手指对着军师蔡明静和三法老所在的方向平平一指,在虚空中轻 轻一摁。 “咻咻咻” 三法老兀地冲出,三人分三个方向逃逸,疾闪如电。 霎那间,三个人影蓦地停下呆住了。 一根晶莹剔透的手指仿若跨越了虚空,轻颤。“啪啪啪” 三人如同三个碎裂的冰雕,垮塌成一小块一小块,五颜六色,闪闪发亮。 久久,杀戮的时光已经过去了,留下的是虚弱和血腥。生死不在存于呼吸间,能活多久不在以分秒计算。 终于,声音渐弱,垂死者的叫号掩盖了呐喊声,一切结束了。 归元阁里,火把通明,一置放香火的大木桌上,物品形形色色,琳琅满目。 康兵喘着粗气,得意洋洋:“姐,论搜索,查勘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送走了师尊的姑娘,本应服下灵调息静养,弥补使用禁术带来的伤耗。但接到康兵的消息后,如风卷至,静静的看着康兵的战利品 ,脸色严峻,森寒。 军师蔡明静的身上有不少零碎,计有一把帝国禁卫专用的绣春刀,一块出入皇宫的腰牌,一张行走青洲云梦洲等六洲地境的官引,两张专呈军部机要室的秘报件,一些金银。 之外,还有一只盛了粉红色小指头大丹丸的玉瓶,瓶上的纸贴上写着:春宵丹,天长精制。 另一只金线编织的小锦囊,里面盛了一颗鸽卵大珍珠;囊外边一面,用银线绣了五个字:神龙辟毒珠。 她认识什么叫春宵丹,这是顶级春楼所用的调情丹药。 至于神龙辟毒珠,她更是识货,为了父亲中的奇毒,姑娘翻遍了能找到的所有古药籍,里面就有关于神龙辟毒珠的记载。 秋瑶瑶心中狂喜。关于这颗丹的来历,她曾听父亲说过,这颗珠出自海洲府的涯洲珠池,曾经在三百年前出水,据说是白龙的鼻骨珠,有辟百毒的功效。 那时,由旧皇朝派人直接管辖的珠池,最大的有三座,即莞湾珠池、涯州珠池、雷州珠池;通称海南珠池。 旧朝廷派有督官驻在该地监守,二十年一采。 天岚史籍记载:三百年前那次采珠,获珠两万八千两,是历史上数量最多,品质最佳的一次。 正文 105.神珠 最差的一次收珠是八十八年前,珠小而嫩,死了五十余名采珠人,只采了八十两小珠,平均一条人命,只获珠两余,凄惨之极。 三百年前那次采珠,涯州珠池外海,有条白龙肆虐,死了不少采珠人。后来,也许是老天爷大发慈悲,派雷神行雷霆一击,白龙被殛身首异处,龙身沉没,龙首漂入近海,被采珠人捞获。 这颗龙鼻骨辟毒球首先被监守督官吞没。然后听说辗转落入宦官鱼亭手中。鱼亭在旧历德庆元年联合司礼宦官王岳、徐智,连络大学士齐东阳、刘健、谢傲等一班大臣,密谋除掉旧朝权倾天下的太宰唐晋,却功亏一篑,被唐晋先发制人,齐东阳总算幸运,一代名臣未受惨烈的报复,其他的人则家破人亡,灰飞烟灭。 王岳和鱼亭在遣送帝都途中被杀,辟毒珠落在金吾卫的人手中。 后来,这颗辟毒珠的事终于外泄,但不知落在谁人手中,唐晋曾派人彻查,亦毫无消息。 后来,这颗神珠落到金吾卫马斌手中,深藏了几个月。 那马斌为人不坏,他是金吾卫大狱中 唯一能善待囚犯的人,却被唐晋发觉,认为他包藏祸心,有意买好囚犯,把他打得死去活来,囚禁在死刑囚牢。那时,唐晋手下豢养了两个红人,一僧一道,僧是云龙神僧,道是术士王岳明。 这位术士后来唆使唐晋造反,说是唐晋的重孙唐江汉是真命天子,是金龙投胎,却间接断送了唐晋一门老少。据说,王岳明是某一位清官的后代,父被唐晋所害,隐姓埋名投身方士,用绝户计报仇雪恨云云。 马斌不想死,他交上了云龙神僧,以辟毒珠为酬,请和尚在唐晋面前说好话。 云龙神僧果然不失信,救了马斌一命,死刑改为终身监禁。 云龙神僧得了这颗珠,视同至宝,只有弟子七僧知道他获有这颗宝珠,平时随身携带,珍逾性命。 想不到他在燕京城的烟波楼一时高兴,为了证明他的眼力超人一等,同时也想将天长羽土的神奇丹药“春宵丹”弄一瓶快活,将神珠作为赌注,与人对赌,后来便不知所踪。 现在却鬼使神差地落到了秋瑶瑶的手中。 姑娘只知道这颗珠在金吾卫失踪前的一段故事,鱼亭身死以后的经过便无法知道了,反正这颗珠如果是真品,那父亲的毒是不是……? 她将春露丹塞人囊中,这个可以卖掉……千两黄金不在话下,神龙辟毒丹贴身收好。 “哎,姐……这个春宵丹给星哥……” “闭上你的臭嘴!江大哥原本多好的人啊……就是被你们这些狐朋狗友给带坏的!” 一旁的小红怒叱,“呃……我错了,我改,一定改!”康兵灰头土脸的给姑娘作揖赔罪,惹得桌旁的无量尺和西门宫主皆宛尔一笑,压抑地气氛也轻松不少。 无量尺梅进收敛笑容,脸色凝重地说:“今晚还多亏了康兵,相信诸位已了解此事的严重性。 秦化鹏秦兄是首屈一指的笔迹验证权威,也是我们律察司内数一数二的辨真仿伪专才,现在请秦兄将分析结果通报给大家,秦兄请。” 正在用特制晶片查验军部秘件字迹的秦兄放下晶片,抬起头,将桌上的两份秘件拿起,以坚定的口吻说:“这两本秘报,时间是元月初日至月尾,为期整整半月。 这就意味着,这份秘件是从十二册秘报中,将摘要选出重新订册,而且是有关青洲南夷蛮族事务的重要事务专册。 也就是说,这期间,青洲府熊都统被撤,袁应泰取代为青洲府都统,惠安府尚未失守。 因此,结果就是有奸细逐日搜取有关青洲府的军政事务的邸报,另订成册,每隔半月偷携出关递送给蛮夷人。” 他将一卷秘报举起,又道:“正常情况下,如果有重要大事,必定以最快手段专程递送至帝都军部。 据判断,秘报也是半月一次递送,军部的回报亦是半月一次。 现在,诸位请看这两份回报,皆是军部所发的正本,关防印信一应俱全,本人已可断定,是直接由军部发出的真品。” 无量尺左侧的一名中年大汉,神色肃穆地说:“军部所发回报,皆为机密,有些重大之事,禁止列入邸报抄发,各有关衙门收文极为慎重,绝对不可能虚收或是漏掉。 兄弟在军部呆了七年,在司务厅享有不少方便,因此可以肯定秘件递送流程绝不会有所错乱。 所以这两份秘报不会是军部所发半途被人截留的,除非各衙门收文的人弄了手脚。” “追查各衙门收文的经办,办得到么?”秋瑶瑶问。 “这……只能追查在京都各衙门的档案签名。” “需时多久?”’ “需半月左右。” “好,你去办。” 秋瑶瑶说完,向秦化鹏挥手示意。 秦化鹏干咳了一声,说:“秘报的编码虽已涂污,但兄弟已用透影法找出两次的墨痕,已找出六个姓。 他们分别是吕、周、吴、郑、费、徐。通政司的抄书吏共有二百三十名,只须从这六姓书吏中清查便可。 依常情论,可能是负责抄写的这六姓经办人,抄写时多抄了一份带走。所以各衙门档案不缺,不会是奸细在中途截留。 万一是半途截留的,也只限于帝都八府地面,咱们可从八府衙门的公文档案追查、定可找出线索来。” 秦化鹏想了想,接着补充道:“由于抄发公文的人甚多,而记事有时不止一页,因此采用分抄合订的办法。 原稿编定页码,分给数人传抄,所以页码必须抄写人的姓,以免弄错。 如果抄写的人负责抄写三页,则在页码上加写吕一、吕二、周一、周二等等,合订时便不会弄错了。” 秋瑶瑶脸色苍白清冷,森然。她以平静的口吻说:“咱们已经摸出头绪,抓住了追踪的线索,诸位可按秦化鹏分配的范围,立即进行秘密追查。 通政司方面,黄经平黄大人将尽可能予以方便协助。 军部方面,武选、职方、武库三司,皆有人暗中帮忙。 都察院方面,有两位御史大人暗中支持。 城防方面,姜副指挥更是全力相助,诸位可以放心侦查,我是你们的后盾,必要时我会和秋寒大人向明皇申请帝国最高令……金龙令剑! 必须提醒诸位的是,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只要求诸位供给所获得的可疑线索,而不需诸位出手抓罪证,这自有专人加以处理。 从现在起.定名为猎狐行动的巡案祖开始建立,情况汇总分析康兵和秦化鹏二位负责,情报收集总理梅进梅大人负责,行动支援由西门宫主负责。 咱们要替朝廷尽一分心力,希望咱们能不负所托。 现在,咱们化整为零,我和白灵带队去泰洲捣毁火麒麟蒋百石的老巢,以便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西门宫主带你们至益洲府,替诸位引见接头的人,并商量各项细节,这就走。” 竖日,有村民惊讶发现,云宵山深处的千年古刹三缘寺竟被天火烧成了一片断垣残壁,于是神鬼传说愈演愈烈。 从华容县往北行,官道在藕池河、沱江的冲积区伸展。有时官道接近沱江,可以看到一队队商船,顺水顺流向北下放,但愈往北走,就离河愈远。 五匹高头大马以不徐不疾的脚程,向北又向北。 他们在通过华容县时,已打听出所要的消息:泰安山庄的车马,已经走了六个时辰,快有一整天了。 泰安山庄共有五辆各式车辆,卅六位 骑士,速度并不快。至于是否另有人在前后担任警戒,就无法从旅客口中证实了。 正常脚程,六个时辰应该远出一百里外了,大概快接近高基庙驿站,今晚可能在石首城投宿。 江星抱着黑貂,肩上歇着一只颜色斑驳的杂色鸟,一马当先,他并不急于赶路。 西门小宫主穿了墨绿色劲装,外披薄绸子同色披风,不再是侍女打扮,美好的少女曲线相当撩人,必须用披风加以掩盖,就算感到有点闷热,她并不在乎。 “哥,为何不加快赶上他们?”小姑娘忍不住发问,似乎她对即将到来的厮杀兴趣甚浓。 “傻丫头,赶上去干什么?”江星扭头笑问。 “我们不是追赶他们吗?” “是呀。” “那……这样慢吞吞……” “我本来就打算慢吞吞呀。” “可是……” “小凤儿,公子爷的妙计你不懂。”她姨妈说:“公子爷的用意,就是保持一日脚程。” “为什么?姨妈?” “仅一点。” “告诉我好吗?” “让他们带我们到泰安山庄,搬他们的银库呀!追上了,他们能赔偿十余万两银子吗?” “呃……你是她亲姨吗?” “公子爷,小凤长大了呢。”姨妈朝小姑娘眨眼偷笑:“再不教她多懂一点,她还能成为公子爷的得力臂膀吗?” “谢勇教她心狠手辣,已经够糟了,你再教她用心机,保证以后江湖上会出现一个女魔王。” 江星半真半假地说:“不过,她一定比我强,女孩子通常细心些,不会像我一样粗枝大叶,经常受到那些阴险的卑鄙家伙暗算。喂!你们没感到奇怪吗?” “什么奇怪?哥。”小姑娘笑吟吟地问。 “迄今为止,还没发现有人从后面跟上来叫阵。”江星有些疑惑不解:“火麒麟蒋百石有不少朋友,所以他才能号令江湖,黑道有不少风云人物,与他有交情互通声气。” “是的,公子爷,但也不绝对。”姨妈说道。 “我相信他的信息早已传过河,武昌府一定有他的猪朋狗友,赶过河来向我们示威挑战,可是……” 路旁突然钻出一个土老儿打扮的中年人,手中拎了遮阳帽。 “有名有姓的混蛋都过不了河。”土老儿在路侧傍着坐骑走,一面走一面说:“公子爷无后顾之忧。” “哦!原来是……”江星已认出对方的身份,对方不戴遮阳帽,就是有意让他 知道是友非敌。 “请不要说。”土老儿戴上遮阳帽,掩住了面容。 “后面……” “琅琊公子、鬼手龙、酒狂师徒。”土老儿说:“还有一些不愿露面的人,黑白都有,堵住了孟津渡口,不许火麒麟的猪朋狗友过来。” “哦!原来如此,真得谢谢你们。噫?你说有琅琊公子?” “是的,琅琊公子周潇,他和鬼手龙是一道……” “糟了!” “你是说?” “琅琊公子和游龙公子曾经联手,在益洲逼迫魔佛曾大爷让出码头,好让他们运送人员和军用物质……” “啊,可我亲眼看见,他把游龙公子的朋友汉阳三杰赶回了老家……” “南夷蛮族人勾结游龙公子和那家伙要造反,预定在秋末举事,手下已招纳了数万乌合之众和一群亡命徒。 上次派人招魔佛曾大爷入伙,被曾大爷拒绝了,他和游龙公子不死心,闯入魔佛曾大爷的广陵山庄里欲大开杀戒,却被我的女伴给搅黄了,所以对我恨之入骨。 本想派兵前来报仇,却又怕泄露消息惊动朝廷,影响举事大计,他肯定在谋划什么阴险龌龊的阴谋诡计,你得通知朋友们小心了。” “老天,这个王八蛋!我会的!” “祝顺利。”土老儿向路旁的荒野灌木丛一钻,形影俱消。 “公子爷,他是……”姨妈惑然问:“自己人?” “不是。”江星肯定地说。 “姨妈,虽然他不是自己人,但是友非敌。”小姑娘加以解释。 “那……他是……” “鱼鹰。”小姑娘说:“哥曾经在太昊门手下救了他。” “我知道,还有不少人暗中在替公子爷尽力。”姨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白衣女子。 “我知道。”江星说:“他们不想露面,盛情难却。现在,我们得准备应付了。” 高村在望,那只是一座小小的路旁小村落,但沱江上的那座大石桥,却颇为有名。 高村距城仅二十五里左右,不是中午打尖的地方,只是一处小小的歇脚站, 五六十户人家,仅村西靠官道的五六家是小店,其它都是农户。 五六家小店,倒有一半是卖旅客用品与食物的,大槐树下是停车驻马的地方,似乎每一家都有旅客,而且都是乘马的骑士,树下栓马桩的马匹便已说明了一切。 小姑娘一马当先,驰入中间最大一家食店前的广场,先栓好坐骑。 店门口,六名劲装骑士,目迎他们在树下的栓马桩下马,一个个神色冷肃,气氛不友好。 “哥,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呢。”小姑娘接过江星拋过的缰绳,替他栓好坐骑:“如果混战,我们参加吗?那些杂碎是不会讲英雄的,一定会混战。” “那可不一定哦!别把天下英雄都看成没骨头的孬种。” “傻妞挺光棍的嘛!嗯,垃圾也只能教出垃圾,难为你了。” 哈托尔轻蔑地说道。 “废话!里面情况怎么样?” “哈欠……十来个小虾米,除非你像个白痴进到店铺里面,成为他们试验暗器效果的活靶子。把我和小梅放下,我得找个地方睡会儿……” 江星下马,顺手放下黑貂,解开披风拋给小姑娘,露出蓝色的劲装: “如果真的发生混战,你们就用鸳鸯大阵痛下杀手。 如果不,你们作壁上观,这是我和他们的过节,由我单人独剑和他们了断。” 店内,又出来三名年近花甲的骑士。 左右两家店,共有八名劲装骑士出现,似乎早有默契,向这一面接近,自然而然地,堵住了退路。 十七个煞气沉沉的骑士,前后堵住了。 谢勇发出一声暗号,四个人结成两人一组的两行鸳鸯阵,江星孤身作尖刀。 姨父天问剑夫妇是一组,谢勇和小姑娘是一组,典型的左右两行鸳鸯阵。 其实,鸳鸯是指一组的两个人,两组鸳鸯,交叉搏击而非三才互相呼应的阵势,应付群殴比三才阵灵活而凶猛加倍。 三才阵对应付群殴威力有限,是用来以弱击强围攻高手的阵法,而鸳鸯阵却是以强攻应付围攻的战术,性质不同,目标有异。 江星马鞭轻摇,风度翩翩,向店门缓缓踱去。 没有店伙出来招呼,更没有出来看热闹的村民,可知对方已经完成封锁,在这里久候多时。 三个年近花甲、像貌威猛的骑士,也向前迎来。 “奇怪,怎么没看见泰安山庄的好汉们?”江星一面从容迈步一面说:“天杀的!火麒麟蒋百石这家伙真没种,他就怎么敢吹牛自称天下第一庄?” 为首的骑士生了一双鱼白眼,眼一翻精光四射,在数十步外便站住了。 先前在店外抱肘而立,神气十足的六名粗壮的骑士跟在后面。 江星缓缓逼近至五步内,淡淡一笑,面露不屑,背手而立。 “诸位的举动,真有点像拦路打劫的强盗。”他盯着对方出言讽刺:“在下的家当已经全被抢光了,你们还想抢什么?” “人?亦或是马匹?” “小老弟,不要在嘴皮子上损人。”为首的骑士沉声说,鱼白眼中精光更凌厉了。 正文 106.调解 “在下损了人吗?”江星温文尔雅,笑问道。 “老夫……” “我知道你是魔锤彭天瑞,黑道六霸天之一,号令燕泰江湖同道的龙头。似乎,南北同道中的高手名宿全来了,有些在下彷佛见过,有些在下陌生得很。诸位,有何指教?” “就算咱们来主持公道好了。”魔锤冷冷地说。“真的呀?” “老夫不配吗?” “配,配得很。彭前辈誉满江湖时,在下还没出生呢,我自在公子一个聊算黑道浪子晚辈,那能不尊敬前辈的江湖名望地位?但不知前辈所指的公道,是否已经知道是非黑白,是否知道谁要负责了?” “罗老弟,老夫希望替双方调解。” “好事嘛!该算是江湖之福,江湖道毕竟不算乌烟瘴气,毕竟还有人主持公道。前辈是否该先知道经过?该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吧?” “老夫已经知道经过了。” “真的呀?那一定是该在下负责了。” “正相反,该泰安山庄负责,因为蒋庄主无凭无据,他指称你黑吃黑夺了他的珍宝,所提出的证据薄弱得很。” “好,公道自在人心,彭前辈,在下尊敬你。” “罗老弟,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真要各走极端,毕竟不是江湖之福。”魔锤还真有点公道气概。 “是呀!在下深有同感。在下出道三四年,羽毛未丰,势孤力单,老实说,真要与天下第一庄结怨,不啻鸡蛋碰石头,可以说,想走极端的决不是我。” “那么,老弟是愿意接受调解了。” “在下求之不得,只要合情合理,就算吃点亏,在下也认了。” “老夫相信不至于令老弟吃亏,请相信老夫的诚意。” “在下绝对相信。” “那好办,老夫相信定可化干戈为玉帛,咱们到店里谈,请。”魔锤让路举手请客。 “彭前辈,在下认为没有什么好谈的,事情很简单,在下愿意息事宁人,前辈只要把双方应该做的事,简单明了吩咐下来就行了,以前辈的声望,在下相信不至于让在下太吃亏,毕竟错在蒋庄主。” “呵呵!大太阳下火气大,谈不出什么来的……” “坐下来更火大,屋子里会燃烧的。呵呵!在下洗耳恭听前辈的吩咐。” “这……好吧。”魔锤知道无法勉强对方坐下来谈:“由老夫偕同众朋友出面,向蒋庄主讨回你的车马行囊,由泰安山庄的重要执事人员,向你陪不是,如何?” “好哇!在下绝对同意,以蒋庄主的声望地位,这样做在下已经感到万分光彩了。” “本来嘛,这也是不伤和气的好办法,必要时,也许蒋庄主会亲向老弟致歉呢。” “不敢当不敢当!呵呵,在下在何处接收车马行囊?” “这样好吧?老弟在石首城等候一天半天……”“好,在石首城等候前辈的指示。哦!前辈可别忘了,在下车内的八宝箱,里面的物品,希望不要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京都四大钱庄庄票,与及宝银局的官票, 那可是在下的全部家当,不能少的。” “什么庄票官票?”魔锤脸色一变。 “哦!该称银票。”江星泰然地说:“四大钱庄的庄票各两张,每张面额是一万两银子,折成十足兑现的庄票。四张宝银局的官票,每张六千两纹银,也是折成十足兑现的官票,总计十万零四千两。” “什么?” 不但魔锤怪叫,其它的人也大声喧哗起来。 “哦,不好意思,在下再说一遍……” 江星羞涩的说道。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魔锤大叫,脸色愤概,这就不像一个调解人了。 “咦!你这位主持公道的江湖前辈,怎么说我这受害人胡说八道?”江星脸色一沉:“彭前辈,你这就不上道了。” “你这是恶意勒索!”魔锤沉不住气,嗓门大得很:“你车上仅有一些金银……” “你给我说话放清楚一点。”江星的嗓门更大一倍:“我车上有黄金一百二十斤,纹银两百斤,金银合计五千两以上,在你魔锤彭天瑞口中,轻松得成了一些金银,你家里大概一定比在下的金银更多一些了,难怪你敢拍胸膛充任中间人。十余万两银子,挑也要六七十个人,如果由你阁下负责赔偿,把尊府的所有男女老少全部出动也挑不完。” “你……你……”“我怎么啦?你以为我勒索?你可以到我自在公子游历所经过的各府州县去调查,就可以明白我自在公子有十余万两银子不是骗人的了,在华容县短短几天中,就 花了万余两银子。你如果没有把握追回,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硬充调解人,因为你的份量,还不配叫蒋庄主把吞入肚子里的赃物吐出来。” “你不能……” “我能的,因为我可以给你时间到京都,向四大钱庄和宝银局,查我的银票来源。问题是,你必须保证银票一定可以追回来,不然你凭什么去查? 其次是,调查属实之后。蒋庄主不给你面子把金银吐出来,按理你得先赔偿给我,你彭天瑞是亿万富豪,这区区一些银子不会有问题吧?” 这一闷棍打得魔锤晕头转向,章法大乱。江湖朋友真正称得上富豪的人,屈指可数,能出手一千八百的人,也数不出几个来。 以泰安山庄来说,本身开销大,一文一两地从下九流从事江湖行业的人身上榨来,实在攒聚不了多少钱,所以才利令智昏,不顾一切后果,设计抢劫各路富绅土豪的金银珍宝,二三十万可是吓死人的数字,值得用身家性命来谋夺。 魔锤名义上号令燕泰黑道朋友,事实上只是空架子。燕京和泰洲都在天子脚下,龙蟠虎踞豪杰如云,财路窄小,且风险莫大。 下游海洲已有风希王的一群来自三山五岳爪牙控制,大部份黑道行业无利可图,有大半已经改行转道,改做匪盗不受黑道管制了,常例钱逐日减少来源。 所以,魔锤这个司令人自己就在闹穷,别说十万八万,他连一百八十两也拿不出来呢。 “你……你这不是存心坑人吗?”魔锤怒叫:“好小子,你……” “你给我听清了。”江星厉声说道:“你老兄带了这么多人,并不是想充当调解人来的,你我都是一丘之貉,谁肚子里的牛黄马宝都瞒不了对方。你赶快撕下假面具,水里火里在下奉陪。如果你胆气不够,就把在下的条件带给蒋庄主。” “你……” “我的条件很简单,三条。” “你还有条件?你……” “我是受害人,理直气壮,当然有条件。” “你说说看。”魔锤咬牙说。 “其一,蒋庄主谋杀在下的事,在下不追究,但他得公开道歉;其二,银票金银完璧归赵,一两都不能少;其三,他到手的向家珍宝,在下要分三分之一。” “什么?你你……”魔锤几乎要跳起来。 “你应该已经听清了,在下不说第二遍。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你这厮欺人太甚……” “阁下,我是尊敬你,你可不要自贬身价穷嚷嚷,记住你的调解人身份好不好?” “反了……” 一个留了花白山羊胡的人,拉住了暴跳如雷想冲出的魔锤。 “彭兄,他是在耍我们。”这人阴森森地说:“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辈,江湖道义是没有用的。咱们这些人和他说话,足以抬高他的身价,他的目的达到了,而咱们可就成了他的晋身之阶踏脚之石了。唯一可行的方法是:杀。” “哈哈哈哈……”江星长笑震天:“你们假仁假义唠叨了老半天,这时才把真正要说的话说出来,实在没有半点担当,你们自己并没有把自己当人看,好可怜。 咱们都是道上心狠手辣的货色,同一类型的蛇鼠,各人的目的和野心彼此心中有数,实在用不着摆出伪善面孔装门面的。 现在,相信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该刀头舔血,为名为利三刀六眼解决了。” “气死我也!”魔锤终于爆发了:“只有血才能清洗你小辈加诸于老夫的侮辱。” “对呀!在下对阁下的处境十分同情。”自在公子狞笑:“自取其辱的人,是值得同情的。” 一步一步把对方往死路上逼,逼对方先暴露狰狞面目,以便在理字上先站住脚,才可以大张挞伐。 “这可是你自找的。”魔锤咬牙切齿说,语气中饱含激忿与怨毒。 “我找与不找,结果都是一样的。”江星一点也不激动:“你们来的目的,决不会因我的态度而有所改变,就算我跪在地上求你们,你们也不会良心发现而放过我的。 同样地,就算你们认栽讨饶,我也不会心软放过你们,因为你们是我自在公子登上风云 人物宝座,必须牺牲的垫脚石。诸位,是时候了。” “这小杂种愈说愈不象话了,你们还有这么好的耐性听下去吗?”三名雄伟的骑士叫嚷着大踏步而出,为首那位暴眼突腮骑士嗓门十分刺耳难听:“笨马儿先飞,咱们河中三豪联手送他下地狱。” 两剑一刀,立即分三方围住了江星,气氛一紧,杀气慑人。 “先飞,一定先死。”江星阴笑,徐徐拔剑:“你们三位不是鸟,是鸡,杀鸡儆猴,所以你河中三豪已注定了要先挨刀。” 三人同声怒吼,刀光似电,剑气飞腾,霎时风云变色,刀剑乍合。 传出江星一声怪异的冷叱,他斜举的剑突然幻化为逸电流光,蓝色的身影前掠、侧移、旋退,剑气破风传出飒飒秋声,人与剑光已浑如一体,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接招突出聚合点的,反正看到剑光人影乍隐乍现,现时生死已判。 一照面,人鬼殊途。没传出刀剑碰撞声,只听到飒飒风声令人毛发森立,只看到可怖的剑光莫测地闪烁了几次,如此而已。 暴乱的人影,倏然重现。自在公子出现在侧方丈余,而他先前立身的地方,河中三豪三面分立,呈现三种怪异的姿势,一个出招的马步仍然保持,一个以剑支地,一个刀仍高举。 三人的咽喉出现剑孔,大量鲜血和气泡向外涌流。 “嗄……”第一个人喉洞中发出怪声,鲜血喷出,向前仆倒。 第二个倒了,第三个…… 雷霆一击,轻描淡写。 “世间就有这种白痴。”江星的语气平静,但虎目中冷电森森慑人心魄:“都自以为自己武功盖世,至少也认为自己比火麒麟高明,所以胆敢上前送死。 你们真要是比蒋庄主强,蒋庄主还配称天下第一庄庄主吗?一起上吧!诸位,你们来了这许多人,本来就没有公平杀死我自在公子的打算。 咱们黑道人是从不把公平当作一同事的,这世间本来也没有公平可言,你们如果心目中有公平,就不会听命于火麒麟站在此地等死了。” 他手一振,抖掉剑尖上的血迹,向前迈步。 站在后面剩下的三名骑士,突然打一冷战,退了三四步,发疯似的奔向槐树下的坐骑,三个同伴的死,吓破了他们的胆。真不巧,他们的坐骑,系在槐树另一面的栓马桩上,他们应该绕道而走的,因为谢勇四个人的剑阵,列在这一面随时准备策应。 三骑士昏了头,竟然向剑阵飞奔。 “杀!”首当其冲的谢勇发出沉叱,夫妇俩一闪一旋,双剑起处,宛如卷起一阵狂风。但见光华旋动,血雨纷飞,三骑士像狂风中的落叶,斜拋出丈外,发出可怖的濒死哀号,摔落在阵外挣命,在自己的血泊中抽搐断气。 “我给你拚了……”魔锤悲愤地厉叫,发疯似的冲上,尖嘴雷锤挟风雷而下。 “我正准备勾你的魂。”江星大叫,轻灵的剑竟敢硬搭劈来的雷锤。 魔锤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神采。 一锤走空,眼前剑失人渺。 魔锤的双袖下,暗藏的两只拳大的多角链锤,在雷锤下击的瞬间飞出,远出八尺外,比雷锤的速度快一倍,这是他魔锤绰号的由来。链锤极少双发,一发已可置对手于死地,一发即收,回飞的速度似乎更快,因此连旁观的人也难以看清,还以为他用雷锤把对手击毙呢! 这次用上了双发,三锤齐攻万无一失。 可是,竟然失手了,自在公子已先一剎那闪开,反而到了魔锤的左后方攻击的死角。 剑就在这瞬间斜挥,有如电光一闪,锋尖掠过魔锤的左背肋,划断了三根背肋骨,内脏向外挤。 剑光流转,光临留山羊胡骑士的右肋。 “铮!”骑士一剑封住了来剑,却没躲开江星的左手,右肩一震,骨绽肉开。 “补你一剑!”自在公子冷叱,一剑刺入骑士的胸口,疾退丈外。 “啊……”魔锤厉号着摔倒。 “砰!”留山羊胡骑士接着倒下了。最后一位骑士鬼精灵,在魔锤扑上时就向后溜,狂风似的冲入店堂,从小店的后门逃命去了。 片刻间,九个人只逃掉一个腿快的。堵住后路的八骑士,脸无人色一哄而散,奔回左右的两家小店,解坐骑飞跃上马, 不再管同伴的死活,向南北分头逃命。 三位骑士向南奔,风驰电掣拚命鞭打坐骑,全力奔逃,片刻间便远出里外,蹄声如雷,掀起滚滚尘埃。 路右的矮杯中,突然踱出两个村夫打扮的人,左胁下挟了长布卷,右手提着大包裹。 包裹一丢,抖开布卷,出现一把剑,和一把铁铲。两人往官道中心并肩一站,发出一阵令人毛骨耸然的嘿嘿阴笑。 “相好的,下来说话,别逃啦!”拔剑出鞘的村夫,舌绽春雷怪叫。 三匹健马狂驰而至,毫无减速的意思,向前冲,要将拦路的两个村夫踹死。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哈哈哈哈……”狂笑震天,十余段尺余长的树枝连续飞射,幻化为十余个尖锐的利箭,急速翻旋发出刺耳的锐啸。 射马而不射人,正应了一句话:射人先射马。 马快,树枝更快,想躲根本不可能。 “砰!”第一匹马轰然摔倒,地面亦为之震动,尘埃滚滚。 一阵马嘶,第二匹马倒了。路旁一座巨石后,闪出一个蒙面人。 “速战速决,不留活口。”蒙面人向两村夫叫:“斩草除根,决不留情。” 三骑士事先已有警兆,马一倒人已离鞍斜飞,不但骑术极精,轻功身法更惊人。 尘埃未落定,三骑士已在路右结阵,三支剑光芒四射,三个人丝毫未伤。 “什么人?”身材壮实的骑士沉喝: “亮名号,为何拦路击毙咱们的坐骑?想行劫吗?” 三比三,各找对手。 “也许你阁下听说过我这号人物。”手握铁铲的村夫说:咱们要命不要钱,落铲丧命,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嘿嘿嘿……就算是行劫好了。” “落命铲周青!”骑士骇然叫:“你老兄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了,咱们……” 正文 107.沽价 “我认识你们。”蒙面人接口:“荆州三条狼,你阁下是人狼,花面青狼柳仁贵,没错吧?” “你们……” “你们是替泰安山庄助拳的,没错吧?”落命铲问道。 “柳某与蒋少堡主蒋华峰兄小有交情,你们……” “你知道泰安山庄倾巢而出,要搜杀我落命铲的事吧?不要说你们不知道。” “在下发誓,的确不知道。” “哦!好,就算你不知道,不知不罪。你们在前面高村,聚集了一大群蛇神牛鬼,要将自在公子一群人丢下沱江,怎么?失败了?” “这……那……那小子不……不是人……”花面青狼提起自在公子就发抖:“如果是人,也……也是妖人,会妖术……” “真的呀?你们输惨了?” “这……” “周某与几位朋友,是替自在公子助拳的,尽管他并不认识我们。嘿嘿嘿……你们明白了吧?为朋友两肋插刀,谁也不怨谁,在这里咱们公平一搏,死了认命。嘿嘿嘿……我落命铲挑你,花面青狼。” “周兄,请听我说……” “我没空听你这杂种说废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上啦!”说上就上,大铁铲一伸,扑上了。 花面青狼不怕铁铲,全神留意落命铲的左手,不理会伸出的大铁铲。闪开正面,剑奔落命铲的左肋,剑气迸发极见功力,剑术更是凶猛绝伦。 大铁铲突然折向斜挥,化不可能为可能,月牙口不可思议地搭住了花面青狼的右小臂,有如电光一闪。 双方都掏出了真才实学,一照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花面青狼大骇,伸左手急挥大铁铲,大铁铲的月牙已穿透臂骨。 糟了,落命铲的左手从剑侧闪电似的探入,向后疾退,发出一阵嘿嘿阴笑。 花面青狼失手堕剑,右臂被大铁铲切裂一块肉,血涌骨现。 “呃……哎……”花面青狼踉跄止步,左掌按住了右臂的创口,摇摇欲倒。 “看你的右胁。”远在丈外的落命铲叫。 花面青狼低头一看,崩溃了。 右胁裂了一条大缝,断了三根肋骨,内脏向外挤,鲜血泉涌。 “你……你阴险卑鄙……嗷……”花面青狼厉号着向前一栽,眼角余光看到两位同伴,一个断头一个小腹被剖开,正同时倒地。 石首城,兵家必争的名城。因此,有最宽最深的十丈宽城壕,易守难攻,爬城困难。 江湖朋友对这座城也感到头痛,夜间不易飞渡,万一出了事官兵封城,巡捕挨户搜索,躲都没处躲,所以相戒不要在城内生事,免得被捕快们瓮中捉鳖。 自在公子一行五人五骑,薄暮时分驰入县城,他们赶得甚急,不在高基庙驿站落脚。 他们赶路时快时快慢,让跟踪钉梢的人,无法估计他们的行程,给予对方的威胁甚大。 北城区的利源客栈,名字庸俗,却是石首城内最大的一家客店,是最复杂的、达官贵人不屑住的客店。 住入该店的旅客成份复杂,店面虽大设备却差,稍有身份的人,都不曾往利源客栈落店。 上次南下,自在公子落脚在城内南大街,以设备号称第一流的汉都老店内,那是县城最高级的客店。 这次,他却住进了最复杂的利源客栈。 而且,不再包厢包院,似乎真的为了节省开支,五个人挤进了四间不太差的上房。 也不再向大酒楼订膳食,稍稍大点的客栈每一进每一院都设有食厅,供应包膳,也供应额外的酒菜,当然也可要求店伙把膳食送到客房内,有女眷的人,怎能到乱糟糟的膳堂进食? 也许真的缺乏金银,能省则省。 “噫?老三发现了……我和小梅去看看。” 哈托尔来了精神,这一路走来,饿得小老鼠连连吐槽,哀怨不已,老鼠也要修炼也要求上进啊! 谁说老鼠就不挑食了?可这贫乡僻壤的……看到哈托尔和小老鼠藐视的目光,江星也是苦笑不已,人穷志短,地贫老鼠都嫌哪……。 “多弄点好东西回来!老四去了瑶瑶那里吗?” “应该到了。别老挂念那小蚯蚓了!小心你自己……别又被坑了,上点心吧你!” 灰头土脸地结束和哈托尔的交流,洗漱毕,江星带着小姑娘,进入热气蒸腾、汗臭扑鼻、人声嘈杂的食堂。 总算不错,弄到一张桌子,不必与其它旅客共桌。是他们来得晚,旅客大多数已经酒足饭饱,没有人再来和他们争食桌。 灯笼的光度倒还不差,至少不至于昏暗得把酒菜送进鼻子而不自知。 叫来酒菜,西门小宫主打横落坐。江星小饮三杯之后,右邻桌来了五位食客,都是些膀宽腰圆的粗豪人物。 接着,两位衣冠楚楚的气概不凡食客,占住了左邻桌,很像有身份地位的大爷级人物。 一声朗笑,桌旁出现另两位更有气概的中年食客。 “很抱歉,请允许在下两人共桌。”那位青衫客和气地打招呼。 “请便。”江星温文尔雅,更客气:“两位太客气,这是人人可坐的地方。” 另一位剑眉入鬓的蓝衫食客,向跟来招料的店伙点菜,目光扫过左右邻桌的人,不动声色。 两个青衫客在对面坐下,剑眉入鬓那人的左手,在桌上有意无意地以食、中两指,轻点出一串间歇性的响声,脸色平和似乎悠闲无聊。 江星并不认为以指敲桌是悠闲无聊,他也用左手的食中两指,点出一串响声。 西门小凤显然听得懂,忍不住哼了一声,小姑娘耐性有限,反应是直觉的。 “我家公子的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姑娘清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压下食客们的嘈杂声:“有话就当面说个一清二楚,免得让那些杂碎以为我家公子搭上了你们这些大菩萨,才敢公然向泰安山庄讨公道的,这会影响我家公子的声誉,不好。” “咦!你这位侍女的火气怪旺的呢。”青衫客不再以手指通讯。 “小孩子保有赤子之心,直率纯真,喜怒分明,这是他们可爱的地方。”江星说:“他对贵会的手语懂得不多,不耐烦啦!所以穷嚷嚷。” “唔!好象她并不怎么尊重你主人的身份呢。” “正相反,她十分尊重在下的身份,因为她不是在下的侍女。在下把他看成小妹妹,她是个完完全全的自由人,不是买来的童仆家奴。老兄,她的身份地位,甚至比你老兄还要高,你相信吗?” “咦!不开玩笑?”青衫客一怔,颇感意外。 “咱们素昧平生,有玩笑的必要吗?” “那她……” “二十年前江湖上的风云人物中,有几个姓檀的英雄人物?檀木的檀。”江星笑笑:“贵会熟知江湖动静,搜罗有不少武林典故秘辛,应该不会陌生。” “哥?你……” 小凤惊讶的看着江星,由于母亲的缘故,除了江星,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身世。 “小凤,解铃还须系铃人,放心好了,哥心里有数。给你和你母亲一个惊喜也说不定哟?” “抚仙湖的横天箫檀其中……含玉公子檀烨?”青衫客脸色一变:“逍遥宫西门亭西门宫主?” “对!她应该叫檀小凤,横天箫檀其中的孙女,含玉公子檀烨和西门亭宫主的女儿。”江星笑笑:“贵会主的辈份,好象比横天箫低两辈,要是不信,可以向贵会主问问着。算一算,你老兄不比贵会主高吧?” “失敬失敬。”青衫客向小羽抱拳为礼:“我道歉。” “好说好说。”小姑娘居然用江湖口吻回了一礼:“该端正视听的是,不管我家公子怎么说,檀小凤确是我家公子的侍女,这是错不了的。” “不要听她胡说,小孩子童言无忌。”江星笑笑:“两位的意思,在下十分抱歉,恕难应允。” “呵呵!罗公子,泰安山庄已经放出风声,说你借用未婚妻凤后的官府之力,对泰安山庄进行惨无人道地打压和勒索,现在江湖上是纷纷纭纭,暗藏杀机。如无敝会协助……” “我知道,凤后确实是在下的未婚妻,泰安山庄声势浩大,追回失物无望,我未婚妻亦愤愤不平,是有过类似的想法,但被我拒绝了。”江星豪气干云:“江湖男儿,风雨一肩挑!无须惊扰妻小,更何况江湖事江湖了,牵扯官府做甚?除非泰安山庄有谋逆之心叛逆之举…………嘿嘿,想来蒋庄主不会做如此蠢事吧?” 看看江星的神气,想想他在秋瑶瑶面前的模样,小姑娘捂着嘴,偷偷乐了。 “哈哈,罗公子说笑了。” 青衫客脸色尴尬了,心底暗自诅咒:天杀的!狗屁自在公子……这话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保不准他心里巴不得火麒麟造反,好落石下井! “我不是说笑,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罗某在江湖多少还有一点声望,如果不争,尔后江湖上那有罗某的地位? 所以无论如何,势在必争,何况十余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岂能甘心? 石首城一年的上缴税,也不过十二万两多一点,我能不争?” “罗公子豪气冲天,在下佩服!可你得明白,你自己去争,如果仅凭自己的力量,恐怕一文钱也追不回来。”青衫客笑笑:“接受本会的协助,就可有十成把握,本会只收五成,你等于是检回了五万两银子。” “嘿嘿嘿……”邻桌两位衣冠楚楚的食客之一怪笑:“五万两银子算什么?向家的珍宝,总值不下三十万两银子, 按二五均分,罗公子足可以分得十五万两,加上他自己的十万,如何?” “呵呵,正确的说,在下的失款应该是十一万三千多两。”江星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车上有一千二百两黄金,市价折算是一比六,折成银子该有七千二百两。银票金银一起算,十一万三千两有多不少,每一文我都要追回来。” “哼!你胡说些什么?”青衫客向邻座的人沉声问。 “在下说的是老实话。” “哼!你想破在下的买卖?” “你老兄这次不会有什么买卖。” “哼!你……” “你不要哼,这件事的事主,在下也是其中之一。” “你……” “我姓刘,海洲府课税署的夫子,鬼爪丧门徐前辈也接受在下的调度。贵会虽然人才济济,实力还不足以威胁泰安山庄,何况贵会根本不可能集中全力,涌到泰安山庄去讨债。 你算了吧!不信你可以飞柬向贵会 主请示,看贵会主怎么说。你如果自作主张包揽下这笔买卖,贵会声威扫地那是必然的事。 据在下所知,贵会从不接受无利可图的买卖。” 一听是海洲府课税署的夫子,青衫客 的气焰低了许多,各地的课税署和皇亲国戚都有千丝万缕的勾连,是洗钱敛财的专属机构。 江湖老一辈的十大高手中,排名第四的鬼爪丧门徐致远,目下在做海洲府风希王爷的走狗。 江湖人皆知,二君一王就是各洲王爷府的外围走狗,也是各洲府课税署直接控制的爪牙,上次奉命前往君山岛企求仙缘,被官府的钓鱼执法弄得元气大伤。 尤其是沧海神君杨波,更是全军覆没,大好基业灰飞烟灭。 看来,海洲府的主事人不甘心,把重要的爪牙派来追查了,这位刘夫子真不等闲呢! “嘿嘿嘿……”青衫客不愿示弱:“似乎阁下没安好心,自在公子是和二君一王有过结的人,而你却找他……” “贵会的消息素以灵通见称,这次就不够灵通了。”刘夫子冷冷一笑: “在下的人,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向家那笔珍宝被官府查没,与罗公子毫无关连。向家的大爷向荣早已和本署交接清楚,只待把珍宝准备让本署的人携走。 就在那关键时刻,本署的人在益洲府的小风湾被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袭击,接着被益洲府的捕快直接下手销案,全军覆没。 而向家别院,也是珍宝存放地,遭遇官府精锐突然大举袭击,珍宝被没收。 向家两兄弟无颜回复报命,更无力向泰安山庄问罪,因此弃职潜逃,与妖魔鬼怪共谋,妄想夺取罗公子的金银,死有余辜。 本夫子找罗公子合作,是最正确的策略,追回珍宝,本夫子可以作主,与罗公子二五均分,有谁反对吗?” 发话的人嗓门都大,所有的食客都听得津津有味,这等于是一场规模空前、数额惊人的分赃大会,三方面的来头都大,情节曲奇,一波三折,难怪引起众人的兴趣。 江湖朋友都心中明白,三方面口中所指的会,是指江湖上有名的讨债组合“金鼎会”。 该会并不标榜真正的正义,也不以神秘会社自居,太过神秘会影响客户的观感,没有人喜欢和偷偷摸摸的人作生意。 金鼎会替客户讨债,通常以难易程度决定价格高低。假使本来就毫无希望收回的债务,费用可能提高至该笔债款的九成,不费力的行情通常也要三成左右。 该会人才济济,文的武的一应俱全。文的有最精明、最熟悉刑律的刀笔师爷,武的网罗有武功出类拔萃高手,势力庞大。要不,那敢向泰安山庄讨公道? “阁下也不要太一厢情愿了。”青衫容并不表示反对:“海洲府课税署,管不到益洲府的事,你们出面并不见得稳操胜算,弄不好两头落空。罗公子,好好考虑,你知道本会的行规与联络手法,希望能委由敝会讨回这笔重金,再见。” 两人一走,刘夫子带了同伴,顺理成章过来坐。 “很抱歉。”江星向刘夫子说: “我是个江湖浪人,不想牵涉到官府的纠纷里,有个捕快未婚妻就够惹人现眼了。 老实说,我对人人想得而甘心的珍宝毫无兴趣,真要与阁下合作,蒋庄主可就神气起来了,我凭什么介入向家珍宝的事?我岂不成了强盗?所以,请刘夫子另找高明。” “这是双方都得利的事,老弟拒绝,不见得聪明呢。”刘夫子不死心。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总不能因谋求金银,而留下无穷祸患呀!” “有什么祸患?” “日后在下还得在江湖行走,江湖道怎么说?未婚妻乃长辈的指命为婚,媒妁之言,在下不能拒绝。 可兄台要知道,在下对江湖浪人自在公子的身份名头,留恋得很呢!假使与阁下合作,在下的损失可就难以估计了。” “如果火麒麟送你下了黄泉,你什么都没有了。” “呵呵,那可不一定哦!火麒麟并不一定可占上风,双方去见阎王的机会是一半对一半。 如果他真有把握送我下黄泉,今天的情势就不会发生了。事实是,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勇气面对面与在下摊牌了断。” “他的人还没到齐,所以你可以逍遥自在。这样吧!我的人归你指挥掌握,如何?” 刘夫子极力煽动,巧舌如簧,看得小姑娘暗自窃笑,他们可不知道哥的命门在哪里? “哦!那岂不是表示在下是贵课税署的人了?” “不至于辱没阁下的名望身份吧?” “正相反,那会抬高在下的身价,而且,走遍天下不会吃亏。” 江星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浩瀚天岚帝国,仅仅有百余位课税钦差,课税署出来的人,各地官府衙门谁敢不往死里奉承巴结?” 正文 108.妖术 江星笑笑,诚恳地说道:“刘夫子,很抱歉,我说过,我对改变身份兴趣缺缺。我与泰安山庄的债务,我要与火麒麟两父子光明正大地解决,暂时不考虑借助外力,谢谢刘夫子的抬举。” “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决定的事。”刘夫子知道不宜操之过急:“如果阁下认为需要帮助,可别忘了找最有力的支援,我们就是最有力的一方,你可以考虑考虑。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再见。” “我会郑重考虑夫子的建议,再见。” 送走了刘夫子两个人,小姑娘嘟着嘴正想大骂,却被江星含笑摇手示意所阻。 “要利用一切有利的情势,小凤。”江星低声说:“天助我们,泰安山庄的人着慌了。” 邻桌的五位粗豪食客,果然神色不安地匆匆结账走了。不管与那一方合作,都对泰安山庄不利,压力倍增,自在公子成为各方争取 的风云人物了。 公众场所,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各方注目的人物公然讨论对付泰安山庄事宜,如同水滴落进油锅,引起的反应是可想而知的。 一些极其鄙夷自在公子,认为他靠老婆帮助其对泰安山庄进行打压,而心怀不满义愤填膺的人,看到风色不对,乖乖偃旗息鼓溜之大吉,走得远远地,没有人再肯自告奋勇与泰安山庄并肩作战了。 自在公子与侍女走后不久,角落里那一桌原有三位食客,这时多了两个人,两个像貌威猛的中年大汉。 “三位决定了吗?”一个中年大汉问。 “决定了。”上首那位面目阴沉的人说。 “如何?” “咱们兄弟明天就往南走。” “咦!石兄撒手不管了?”“正是此意。” “这……” “这是他们这些黑道豪霸,为争金夺银而火并的纠纷,侠义道朋友不宜介入,也无从介入。” “可是,事情一闹大,侠义道朋友不可能不被波及,恐怕将引起更大的灾祸呢!各洲府课税署里,有不少侠义朋友任职;火麒麟蒋庄主本人,也有不少侠义道朋友,难免胳膊往里弯,掀起一场大风暴,卷入的人将愈来愈多。 诸位都是侠义道的名宿,誉满江湖领袖群雄的前辈,在风暴未起之前介入,及早化解消除灾祸之源,说不定可以挽救一次江湖大劫,功德无量啊。” “你想得真妙。”另一位剑眉虎目的食客冷冷地说:“如果咱们出面干预,以江湖道义要求双方面对面论是非,假使错在泰安山庄,而泰安山庄的错误是显而易见的。 那请教,谁能促使蒋庄主吐出已到手的十余万两银子?胡兄,你能吗?你我够份量吗?” “这……可以传侠义柬促请天下……” “你这不是有意把天下武林同道和江湖朋友,全部拖下水吗?胡兄,你是不是与蒋庄主有交情?” “他五岳狂客胡森,与八方风雨有酒肉金银不分你我的交情,你说他与蒋庄主的关系如何?”不远处站起一位青衫中年人,用洪亮的嗓音说:“他只想拖侠义道朋友出面做挡箭牌,至少可以行使缓兵之计,这可不是一年半载可以调查明白的事。那时,自在公子可能已不在人世了,你说妙不妙?” “阁下,你是……”五岳狂客厉声问道。 “我姓东方。” “东方?哼,那一个东方?” “你以为是那一个东方?” “姓东方的人多得很,你……” 姓石的食客哼了一声,拂袖而起。 “侠义道的德高望重名宿中,胡兄,你知道有几个东方?”姓石的阴森森地说。 “这……除非他是华青山庄的东方世家,青阳剑东方长虹。”五岳狂客脸色一变: “他……他像吗?” “不是像,就是他,青阳剑东方大侠。”姓石的说:“阁下如果不信,那就拔剑试试吧。” “这……” “你最好滚远一点,姓胡的。”姓石的剑眉一扬:“原来阁下与八方风雨有那么深的交情,咱们这些很少过问身外事的朋友,一直就摸不清你的意图,还真以为你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豪杰呢?你给我记住,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知道吗?” 五岳狂客与同伴脸色难看已极,一咬牙,徐徐向厅外退走。经过青阳剑后面的走道,五岳狂客的手,突然落在剑靶上。 距青阳剑不足七尺,青阳剑的背后没长眼睛,只要剑拔得快,一下子就可以把青阳剑杀死。 “老夫最恨那些抽冷子从背后暗算的贱种。”青阳剑背着手悠悠说道:“对付这种人,老夫有一套最灵光的办法,那就是……” “呵呵呵!东方兄。”姓石的大笑接口:“那就是卸掉这混蛋的一手一脚。你这套办法,胡老兄应该知道的,虽则他不认识你老哥的庐山真面目。” 五岳狂客打一冷战,与同伴狼狈而走。 “好走。”姓石的高叫:“走得愈远愈好。请转告火麒麟,公道自在人心。他也算是一代之豪,应该有点豪霸气概。 刚才自在公子的表现,就比他强一百倍。” 午夜时光,灯火寥落,寂静。 更为寥落寂静的是哈托尔。 石首城外南郊回龙坡,外地人走在这条路上,一定感到诧异,怎么经常可以看到路旁或坡上树间,耸立一些大小石头?这一带没有山,山远在七八十里外,土厚而肥沃,石头那儿来的? 上了年纪的本地人才知道,那是沱江闹水灾时,从云宵山脉的沱岭、南山等支岭带下来的,大汛时,平素悠悠荡荡的沱江变成汹涌澎湃,滔浪连天的恶魔,这一带数百里沃野尽成泽国。 把数百里外的大石冲下,水退后便遗留在各处形成奇景。 回龙坡就是由瘀泥,大小流石历经千万年堆积而成。青郁葱葱,弯延极深处,一处黯幽的山谷,怪石嵯峨、藤蔓遮天蔽日,经常云涌雾绕,禽兽成群。 哈托尔和小老鼠站在小梅头上缓缓进入,离峡谷口已是不远,哈托尔闭上眼睛,屏息凝神反复扫视着。半响,睁开眼点了点头,老三大喜,倏忽消失不见。 哈托尔和小梅小心地向里钻,在无数散垂而下的藤萝前站住了。左面洞隙上有数株似桃非桃的果木,仅仅二尺来高,上面结了许多大如葡萄的籽实,绿的翠绿红的赤紫相间,鲜艳夺目。 “噫?好像能吃……” 小梅舌头一卷,吞了三枚,蓦然,双眼精光闪烁,鳞片上的黑白花纹光芒熠熠,头顶处的梅花烙印开始忽隐忽现,神奥玄奇,哈托尔抽抽鼻子,闻着令人神清气爽的香味,仰天长啸。 “好东西啊……老三,快滚过来,把这果子全放你肚子存着,快!哈哈……” 终于能开始修炼了!该死的,等了多久了? 待老三苦着脸,把所有的果子都吞进肚子里后,哈托尔擦掉隐约的泪水,继续前行。 这是一座宽约五尺的山洞,除了洞口石壁之外,里面全是莹洁如玉的天然石壁,也不知那儿来的光线,映得里面如同白昼,洞口反映进来的绿光濛濛,直透五丈以内。 哈托尔三个像是洞中的主人,昂然直入,洞深约十丈,里面有一间近丈阔石室,乳白色和泛五色光芒的石钟乳,长短不一垂满洞顶。最长的有近丈,粗如海碗,距地面不过半尺,五色斑烂的彩虹,把洞中映得五彩缤纷,像一座神秘的迷宫,却不知光自何来,端的怪异无伦,神秘莫测。 左侧有一个透明的石钟乳,石壁根处凸起一个石座,色如淡朱,形状奇古,像在地面涌起了一朵红莲花,刚好将透明的石乳托住,仅差几寸便连接在一起了。 在红莲中间,稍向下凹,由透明钟乳中滴落的乳白色泉水,恰好滴满。怪的是乳白泉尽数涓滴而下,莲座内却没有丝毫溢出之象。 一股幽香扑鼻而入,闻着神智一清,疲劳尽失。 “啊啊啊啊” “我的拉神!我的至高神啊……这……这是地髓乳精?老天爷……发……发了!” “哈哈哈……唔哇……” 哈托尔疯了,彻底陷入了癫狂之中。在记忆里的故乡,巴比伦神朝,仅仅是古籍中有所记载的宝物,如今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唯恐是梦中,哈托尔哀求小梅和老三打她一下,可两小笑着拒绝了。 感受到哈托尔万分的喜悦和兴奋,他们足矣。 午夜时光,客店人声已寂,灯火寥落,连店伙也很少走动。 大概旅客们事先已得到店伙的关照,早点歇息,不论听到任何声息,都不要开门出来察看,以免发生意外。所以全店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每一个店伙都战战兢兢,如无必要,少在外面走动为妙。 一个黑影出现在江星客房前的院子里,不言不动像个鬼魂,穿的黑袍又宽又大,披着一 头及肩的长发,难分男女。 矮了半个头的西门小宫主,出现在黑影前面。这小姑娘今晚似乎有点反常,刁钻泼野的性子似已消失,脚下不稳定,像个唱够了的酒鬼。 “你……你似乎会……会弄鬼。”小姑娘嗓音也变了:“你……你一出现,我就感……感到心中……” “心中迷迷糊糊的,是吗?”黑影的嗓音也怪怪的:“那就对了,你被我的召魂玉板招出来了。” 手一举,大袖抖退,手伸出袖口,拎着两片七八寸长,似玉非玉的寸余宽鱼形条板。 两板并垂,手稍动便会互相碰击,但听不到声音,这种声音不会振荡耳膜,可人会感觉得出来,会觉得心烦意乱,却不知是何缘故。 召魂玉板,一种可发出听不到声音,而又令人感到难受的奇怪物品,当然不是玉制的。玉的声音悦耳动听,名之为玉板名不符实。召魂,意思是说,只有鬼魂才会受到这玩意的召唤,人是听不到这种声音的。 “你是召魂使者?”小姑娘惊呼。 “不错。离魂宗甘露。” “你要……” “你是自在公子的保镖?这么小?” “我是侍女,不是保镖。” “侍女?喝!想不到自在公子还读书呢!快叫他出来,本座有话告诉他。” “他不会见你,他要睡觉。” “你去叫他,不然……” “不然又怎样?哼!把玉板给我。”小姑娘完全清醒了,清醒了就撒野,猛地直冲而上,闪电似的急抓召魂使者手中的玉板。 召魂使者比她高明多多,身形半转,玉板外移,手一抖玉板颤动,发出了召魂魔音。 “哎……”小凤双手掩耳抱头,惊跳而叫,再一声惊呼,摔倒在地抱头缩成一团呻吟挣扎。 “一振召魂,再振夺魄。”召魂使者冷冷地说:“你好大的胆子,三振……” “你不会有三振的机会。”身后传出江星阴森森的语音:“我将毫不迟疑地杀死你。” 澈骨奇寒的棱刺,抵在召魂使者的背左心坎要害上,凌厉的棱刺,随时皆可能贯背肋缝透入心房。 “你是谁?”召魂使者沉着地问。 “自在公子。” “在下正要找你。” “咱们认识吗?” “以往不认识。” “请教阁下的来意。” “有一封信给你,我是信使。” “谁的信?” “你一看就明白了,我要取信了。” “好,请便,但最好不要动你的玉板。” “你在我后面,害怕什么?”召魂使者收了玉振入袖,探手取出一封书信,转身向前一递:“你是第一个接近在下身后,而不被在下发觉的高手中的高手,今后,你给我小心了,再见。” 江星将信纳入怀中,收起棱刺退了两步。蓦地阴风乍起,召魂使者的黑袍飘舞,传出一声的鬼嚎,阴风呼呼中,黑色的身影突然隐没。 江星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抱起了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小姑娘。 “离魂宗的女修士?修士怎敢公然亮名号?怪事。”他喃喃自语,迷惑不解。 “我一定要学会克妖邪的心法。”小姑娘似乎余悸犹在:“那种声音,那种怪影,我根本不知道天地在何处,不知身在何处。哥!那就是妖术?” “不是!那只是一种利用声音,利用光线,利用药物,转移你的神智,诱使你产生幻觉的技巧而已。 至于真的妖术,存在于另一个我们现在还够不着的世界里。 不过就是这些技巧,如果你认为凭深厚的定力,便可保护心神,避免受到伤害,那就会死不瞑目。” “你的意思是说……” “必须知道所谓妖术的技巧,会利用药物和工具,再加上定力,就可以减少八九成伤害。 还记得你缝的那件怪袍子吗?蒲三爷也认为我用的是妖术。” “咯咯咯,对啊!我好笨啊,我也会妖术的……” 想起了那个血腥的晚上,小姑娘笑了起来。 “正常情况下,凭他们的道行,如果面面相对较量,不客气地说,跳魔小丑,何足道哉?他们只能偷袭暗算,如此而已。” “哥!你也会呀。” “会一点,这样就已经比他们高明了。小凤!我只能教你防范的技巧,你没有修炼的根基。” “我好高兴,哥!谢谢你啦!” 江星突然打一冷战,感到全身汗毛直竖,感到脊梁寒气直透脚底,感到危机来临。 “你去找你姨妈,不准出来!” 江星厉叱道,脸色森然。 同时,一团因被激怒而腾起的烈火,也从胸间爆发,他像一头即将发威猛兽,即将张牙伸爪扑向猎物。 恐惧与暴怒的情绪突然被同时激发,是极为危险的事,反应将极为剧烈,很可能激发出毁灭一切的可怕力量。 院子里,除了飒飒的风声,与及浓浓的漆黑之外,还有秋风掠过竹林的簌簌声响。 三个巴掌大的纸片在夜空中飘舞升腾,客房透出的灯光下,极像三只蝴蝶在花丛飞舞,一股令人颤栗的妖异气氛,充满了整座院子。 即将爆发的怒火,突然一泄而散。 他这些多种情绪上的极端变化,发生在极短暂的瞬息间,在外表上难免有所流露,好在是黑夜间,这些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站在他身边的人,也决难发现他情绪上的波动与细微的神色变化。 江星发出一声奇异的轻叫,像一个喝醉了的酒鬼,松垮垮地向下瘫倒,立即寂然成了一具尸体似的活死人,好似倒地的塑像。 三只飞舞的蝴蝶,悠然消失在院子西侧的另一间客房廊口。 两个黑影出现在廊口,穿了及地长裙,外裳加了一件画有诡异图案的披风,灯光映照下,以为来自九幽的女冥神。 “把他带走。”为首身材稍高的女人,向跟在后面同样打扮的同伴下令: “能一口气把离魂宗那个甘冰雕,逼得灰头土脸的人,必定十分了得,可能有大用,先喂他一颗护心保魄丹。” “是的,大姐,这人真有大用。”同伴一面说,一面踏入积雪的院子向江星走去:“真人不露像,白天看他文质彬彬,像个舌战群儒的秀才,想不到竟然是个像狮子般勇猛的行家。” 蓦然,一个黑影倏地出现在江星的身旁,恰 好与穿怪披风的女人同时到达,中间隔着躺倒的江星,面面相对,似乎都不敢先出手夺人,黑夜中互有顾忌。 正文 109.双煞 黑影是一个女人,却身穿短襟劲装,长裤半统快靴,梳了双丫鬓,浑身透露出野气,腰间带了一把装饰华丽的匕首。 她年轻、活泼、有男子气概,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无所畏忌 天不拍地不怕的野丫头。 “你先喂他护心保魄丹。”野丫头神气十足地说:“人不能让你带走,知道吗?” “该死的!”穿怪披风的女人愤怒大骂:“小泼妇,你知道你在向谁大呼小叫吗” “哟!你神气什么?”野丫头的嗓音又悦耳又俏皮:“难道你是什么天地不容的恶灵妖魔,冤鬼邪煞,想活生生吓死我吗?堂堂江湖儿女,头可断,血能流,胆气不会丢!” “丫头片子你找死!”怪女人厉叫,怪披风一抖,右手拂出,猛地吐出一道带有腥味的罡风劲流,荡开沉沉黑雾,向野丫头一涌而至。 “你才找死!”野丫头的叫声更高,立下马步,一掌拍出硬接,扑面而至的罡风劲流突然回头返奔。 平空响起一声刺耳的震爆,扶有微热的掌劲如山洪倒泻,劲道不算太威猛,但浑雄浩然,足以将带有腥味的罡风功流逼得回头返奔。 女性练有这种阳刚霸道武技的人,确是罕见。 穿怪被风的女人大出意外,骇然变色,被震退出文外,几乎失足摔倒。 “咦!”另一位怪女人惊呼,一闪即至。 “二妹,怎么了?”女人扶住同伴急问。 “手臂被震伤,这小贱妇可恶,大姐,毙了她!”受伤的怪女人尖叫。 野丫头身后,多了三个穿锦袍衣裙,外加轻狐裘的盛装的女郎。 “小兰,不可撒野。”为首的披狐裘女郎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一出手就用绝学示威?” “娘,你没看这女煞出奇不意使用七煞阴风掌打我吗?”野丫头大声抗议。 怪女人大姐本来已接近至出手部位,正打算用可怕的绝学行雷霆一击, 却被野丫头的话吓了一跳,原来对方已经知道己方的身分,二妹吃了亏显然不处意外,知己不知彼,失败自在意中。 “你们是有意冲我阴阳双煞来的。”大姐色厉内连厉声问。 “你少臭美!我可是女中豪杰!凭你两个煞星女妖,还不配本姑娘找你们的晦气。”野丫头小兰大声说:“但碰上你们行凶,就不能不管。这里是旅店公众活动的地方,你们竟然使用可发魔音乱人神智的暗器散魄消魂符害人,为免伤害无辜,本姑娘有权出面干预,不服气是吗?” “哼!你与这个冒充斯文姓罗的人有何关连?”“他是我朋友。” “那你……” “本姑娘也是后院的旅客。如果换了普通的人经过,即使不被魔音所震呆, 也将被暗器所泄的散魄毒所毒害。所以于情于理,本姑娘必须要出面阻止你们行凶,把解药护心保魄丹留下,你们走。” “好大的口气,你贵姓?小丫头。”“你可以到柜台上的流水簿去查。” “还女中豪杰?原来是不敢亮名号的胆小鬼……”怪女人用上了激将法。 “本姑娘姓东方,你记住就是,我叫东方玉兰,你可以在江湖上找我,近期内本姑娘仍在江湖闯荡。” “哼!怪不得,你是青阳剑东方长虹的女儿东方玉兰,江湖三朵花的玉兰花,你用什么奇功绝学,震散了我二妹的七煞阴风掌?”怪女人进一步探口风。 “你去猜呀!要不,你可以出手试探。”小姑娘不上当,反而激对方出手: “阴阳双煞凶名赫赫,威震江湖,从来就不饶人,今晚不至于凶性骤改,面对我一个野丫头就改情变性吧?” 阴阳双煞两个狠女人,确是令江湖朋友丧胆的女煞星,练有一身诡异阴狠的邪术,传说可以横跨阴阳两界。 白天,她们的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晚上出动,则穿上她们那有诡异图案的怪衣裙,令人一见便心胆惧寒。 她们的为人,也令黑白正邪人士侧目,任性而为,睚毗必报,出手狠毒,杀人如屠狗,下手不留情。 江湖朋友恨之入骨,加之心如蛇蝎,碰上了宁可忍气吞生,避道而走,是 众所公认的魔道高手。 在江湖横行十余年,据说从没碰上比她们更高明的敌手。 其实,江湖上高手名宿甚多,比她 们高明的人她们避免招惹、当然不会碰敌手,她们都是非常聪明的人,所以一直都很幸运。 今晚,她们碰上了不怕她们的人。而且老二(二妹)被人一掌震退,封死 了她的绝学七煞阴风掌。 以她们的经验估计,一个小女孩已经够她们头疼,在旁的三个雍容华贵的 女人,又是小女孩的长辈,被此实力显然太过悬殊,聪明人应该明时势知利害有所取舍才是。 “老娘今晚有事待办,暂且不与你计较。”怪女人聪明地打退堂鼓,语气凶狠:“我记住你了,日后,我们会和你了断今晚的过节,不死不休。” “哼!你们……” “咻咻咻咻” 倏忽一阵急促的破空声响起。 “小兰!快退!”她母亲厉声大叫。 三个贵妇几乎同时挥舞双袖,无声的罡风像狂涛涌起,形成强劲的风网,也像在身外围刮起一阵惊人的龙卷风,她们在风中心向后不徐不疾撤退,退向三丈外的黑暗廊门。 小姑娘已退入三人的中心,退的身法快得惊人。 阴阳双煞发出一声刺耳的愤怒咒骂,两人的披风也急剧旋舞,劲急的阴风激起阵阵强劲的气旋,护住全身,也向客房的廊上退走。 急促的风声呼啸,点点光芒狂舞。 十余个黑影跳墙而入,院墙上还有几个,十余个人同时以暗器行雷霆万钧 的急袭,飞刀、袖箭、透风嫖、铁模黎、追魂毒弹……各式各样暗器漫天齐飞,有些是专破内家气功的霸道玩意,势如狂风暴雨,向所有女人集中飙射,意图将她们一举尽歼。 江星躺倒在院中,像是死人,不是暗器的目标,可能入侵的人并没有发现他,即使发现,也不会有人在死人身上浪费暗器。 他躺在那儿,悄无声息,本来就像一个死人。 十余个黑影挥刀舞剑,一面发射暗器一面潮水似的快速冲进。 劲道十足的暗器,一接近三个女人布下的罡风劲网,纷纷斜飞或反弹,偶或有三两道特别猛烈的暗器透网而入,近身也被东方玉兰姑娘劈出的神奇掌力所未落,入网后的劲道已灭弱了七八成,掌力一击便落。 退入廓门,四女的身影立即消失了。 阴阳双煞的披风击落了不少暗器,也消失在廊上的暗影里。 十余个黑影一阵大乱,但不敢冲入黑暗的房舍,急袭无功,怎敢再冒险深 入? 信哨急响,暴乱的人影纷纷由原路退走。 院子地上,江星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 “噫?他又开始钓鱼了?” 边指挥小梅和小老鼠搞大扫除,边用神魂之力化刀或是錾子雕刻玉瓶的哈托尔楞了楞,嘴角瘪了瘪,继续她的艺术创造。 天空之中无时无刻翻滚的阴风雾气挡住了本就微弱的月光,除了不时漂浮而出的莹莹灯火,一片漆黑,寂静。 店中大乱,直至二更后人声才静止。 三更初,琅琊公子周潇带着两个随从,返店回到东院上房。 一个青袍外穿羊皮大褂的中年人,悄然推门入室。 外间里一灯如豆,琅琊公子周潇坐在 桌前怒火满脸。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琅琊公子向恭立在桌对面的中年人沉声问。 “是对面小墨山悍匪孽龙的匪群。”中年人恭敬地欠身答:“我们人单势孤,不得不隐忍不加插手。事发的经过是这样的 ,他将召魂使者进入江星的客房,被 江星逐出,以及阴阳双煞赶到,所发 生的经过—一说了。 “那自在公子呢?”琅琊公子追问道。 “不知道下落。”中年人照实说:“可能被悍匪们带走了,但小的不敢确定。”“会不会是阴阳双煞乘乱带走的?” “不可能,小的事后曾经接近双煞的住房,这两个女煞星仍在愤怒如狂。” “怪哉!召魂使者是火麒麟蒋百石用珍宝请动的……阴阳双煞那边谁是金主?悍匪又是替哪路势力出力?查到没有?” “已布置人手去查。这些事情来得太快……” 中年人苦笑的摇了摇头。 “太迟沌了!哪怕惊动延尧殿下,都一定要在这里至泰洲沿线布置精干得力人手,掌握了最新最全面的情报,我们才能精心布置力量,毕一役竞全功!” 琅琊公子周潇脸色严峻,冷厉。 “是!小的马上去办!” “太可惜了!火麒麟蒋百石的运气真差劲!”琅琊公子周潇神色缓和,苦笑道:“阴阳双煞的散魄香如无她们的独门解药,不死也将成为白痴,落在悍匪手中,反而少吃不苦头,但……结果仍是一样的。” “要不要派人把那些悍匪格杀……” “不必,这些悍匪不但对我们没有威胁,反而会影响某亡命徒的活动。” “可是……” “那不是我们的事。” “小的记得。” “哦!东方长虹的那几个女人是何来路?奇怪,江湖中怎么从没听说过东方长虹的老婆艺业惊人?” “小的无能,不知道她们的底细。” “好好留意她们。” “是的,小的已派有专人监视,另派人前往促请五湖剑客前来听候公子差遣。五湖剑客许福是熟知江胡秘辛的老江湖,他可能知道东方家那几个女人来历,他那些侠义道名宿朋友,可能有人知道她们的来龙去脉。” “你可以走了。记住,我不希望住处附近,经常有意外事情发生而我还毫不知情。” “小的必定防患于未然。” “那就好。”琅琊公子挥手示意赶人。 中年人默默地行礼退出,行的是帝都流行的贵族礼,跪右膝右手抚胸。由于神态自然,居然没有让人看了恶心的感觉。 十余名悍匪撤出利源客栈,分三路向县城南边撤走。 五名悍匪沿一条小巷急窜,秋霜露重,连在街也罕见行人,小巷更是沉寂如死。 走在最后的那人脚下沉重些,肩上扛了一个的江星,脚下沉重是意料中的事。 “三当家。”走在第二的悍匪向领先走的同伴说:“没捉住阴阳双煞,无法获 得解药,把这个姓罗的小子带走,等于是死人一个,大当家会发火的,怎办?” “突袭失败,不能全怪我们,谁他妈的知道阴阳双煞在凑热闹?这两个该死的臭婆娘!”三当家口气不怎么愉快:“夜晚近身相搏,咱们谁也不是那两个女煞星的敌手,要咱们的弟兄在房舍里与精通妖术的她们拼命,你知道要断送多少弟兄?划得来吗?” “可是……” “没有可是。”三当家坚决地说: “反正人已弄到手,是死是活还不是一 样的?我所担心的是女煞那两个臭娘们追来,赶快脱离才是这一行的金科玉律……咦!罗兄弟呢?他……他怎么没跟来?” 罗兄弟,就是扛着江星的匪徒,身后,只跟来了三个人,就少了扛着江星的罗兄弟。 “哎呀!”三个同伴同声惊叫。 “快回头找。”三当家焦躁地发令。 “三当家,恐怕不对。”先前与三当家说话的人,有点毛骨悚然地说。 “什么不对?”三当家惑然问。 “恐怕……恐怕真被三当家料中了。” “我料中什么?” “阴阳双煞追来夺人。” “这……” “咱们的人已经分散……” “不好!女煞们……”后面不远处,两个人影依稀可辨,来势奇快,已可看到披风飘扬的诡异形状。 “你们走得了吗?”女性的刺耳嗓音传到:“老娘要见你们那条死龙,他竟然 敢向老娘下毒手……” 三当家心胆惧寒,一听便知是阴阳双煞追来了,立即断然发出散开隐身的信号,往防火巷中一钻,消失在黑暗的房舍角落里。 三更天,高踞城头的碉楼立在风中,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踪,没有兽迹,石首城在沉睡中,真像一座死城。 楼东面的一段城墙,外城根的城壕已经结了霜有薄冰,根本不可能藏人,一览无遗无处可藏。两个上反穿羊皮外祆,下罩褐衣裤的人,却挖开壕沟蹲在雪坑中,全身与壕沟同色,如不接近数尺内,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踪影。潜伏处碉楼不足五十步,从楼上跳至城头的人,一冲之下,恰好受到他们 猛烈的粹起袭击。 这正是埋伏的最佳位置,可以完全监视城楼附近的动静。 这是第二道精准埋伏,位置十分理想。 可是,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城楼附近,面向着巍峨耸立的城楼,却忽略了身后。 任何一个怀有警觉心的人,都不会从城头接近碉楼,一无遮掩,是最显著的通道。 所以埋伏的人,仅估计夜出的人可能从城头快速脱身,并没有估计有人从 城头接近,也就忽略了身后。 偏偏就有人从城头接近,从最显著的方位接近。 接近的人也是一身深褐,俯伏贴地滑 行,耐心与体力皆是超人的,逐渐接近两个埋伏的人。 打击之快,有如迅雷疾风,人影扑出便已近身,一掌拍中一名埋伏者的头部,趁势斜飞翻滚,贴地勒住另一名埋伏者的脖子,再向下压入坑内。刹那间重归静寂,似乎刚才并未发生任何事故。 埋伏在楼下外围的另两个警哨,相距不足百步,居然不曾听到任何声息,也许是风声影响了听觉吧! 而且在地上行走活动,是不会有多少声息发出的。 拖住两个埋伏者的背领,压低身躯,不徐不疾地沿城头拖了百十步,两个埋伏者昏迷不醒像是死人。 远出埋伏区,这人拦腰挟了两名人,像是携走两根毫无重量的鸿毛,掠走如飞,消失在城南的风中,来去匆匆。 五更初,全城仍在秋风中沉睡。 阴阳双煞两个魔道名女人,住的上房分内外间。大煞余琼住在内间,二煞 沈瑶自然住在外间。 追赶折腾忙碌了大半夜,这时好梦正甜。 她们有丰富的江湖经验,由于声誉不佳,仇人比朋友多好几倍,所以投宿 时,门窗都安排了一些防险的措施。 即使是最高明的下五门盗贼,也不可能撬开门窗而不被发现。 当然,她们睡得十分警觉,即使疲劳过度,任何轻微的声息,也会把她们 惊醒。她们是属于夜间活动的专家,对夜间的各种犯罪活动感觉特别敏锐。 可是,今晚她们碰上了人侵的顶级大行家,所有的防险设备皆失去效用。 入侵的人用的是最简单而又最有效的 方法入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破门而入。 人影悄然接近房门,放下一个昏迷的人,双掌略一试探两道门闩的正确位 置,神功默运力透门背,猛地吐出阴柔而且有奇大摧毁力的奇功,碎腐,门倏然而开,冷风随之入室。 门上方有一只悬铃,门后轻倚着长凳。悬铃乍响,倚门的长凳倒下尚未着地,人影已夹着昏迷的人闪电似的抢入。 房中黑沉沉,江湖人住宿从不留灯。 外间床上的二煞沈瑶刚被铃声惊醒,刚迅速地掀裳滚落床下,人影已近身,还来不及穿靴,沉重的打击已如雷霆临头。 正文 110.东方 沈瑶实在想不通,来人怎么可能看得到她下手的? 来人是个行家,进人后立即将门掩上。因为门外可透入微光,很容易让室内的人看到形影。 门掩上了,挡住了光线,双方都处在同样的黑暗中,室内的人占了地利, 根本不可能让人侵的人看到形影。 可是,入侵的人的确看清了她,首先便一脚踢在她的右肩窝上。 沈瑶仰面翻倒,接着耳门挨了沉重一击,立即陷入半昏迷境界,即使神智仍在,也失去抵抗力,右手已力道全失。 火折子发出轻响,接着火焰跳跃。点亮了油灯,内间门拉开了,大煞余琼站在门口,冷静地系腰巾。 点灯的人是江星,他像是房间的主人,举动从容不迫,把灯挑亮至最大限,这才拖出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信手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喝光。 “过来坐。”他含笑向脸色阴沉的大煞余琼说:“毕竟这房间仍是你们的,我 这暴客总不能反客为主,目前你仍算是主人。” “咦!是你?”大煞余琼镇定下来了。 “不错,是我。” “我,自在公子罗翔,同是旅店投宿客,在下没被你的散魄消魂符摆平,你感到奇怪是不是?” “对,我大煞的散魄消魂符,如无我的独门解药,决不可能自行醒转…” “余姑娘,所谓独门,是靠不住的。”“你不是被他们……” “我逃出他们的控制,而且带回一个活口问口供,知道他们这些悍匪不少秘事,送给你做人情。” 江星踢了昏迷的悍匪一脚,又说:“他叫罗鸿,是孽龙朱武的得力小头目,我对处治这种小人物毫无胃口。” “我也不要。”大煞余琼拒绝接受: “把孽龙送给找还差不多,他胆敢找上门来群起突袭,我饶不了他。晤!你来……” “我来讲理的。”江星不笑了:“余姑 娘,我自在公子与你们阴阳双煞无仇无怨,而且素昧平生,请教,在下曾经得罪你们了?” “没有” “为何用散魄消魂符对付在下?我要知道正当的理由,当面把事情了断。” 江星推凳而起,脸色一沉:“我是一个 很讲理的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算起来你阴阳双煞成名十五六年,该算是罗某的前辈,而且名头响亮,是江湖风云人物,我听你的道理,也好让在下心服。” “阴阳双煞从不和人讲理。”大煞余琼沉声说道。 “好,那么,用不着说了,谁强谁有理。房间很宽敞,咱们就在这里看看谁有理。” 江星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站起,将桌 和椅子拖至房角,将灯放上窗台,显得斯斯文文毫无火气。 大煞余琼到了二煞沈摇身旁,俯身要将人扶起。“她的灵台穴被制住了。”正在将灯搁高的江星信口说:“灵台穴不易疏解,有些独门手法连广闻博学的元老也无可奈何。” “你如果手法不对头,很可能让她变成白痴,或者毁了督脉成为废人,江湖 上可能没有阴阳双煞而是单煞了。” “威协我吗?” “我怎敢?我只是一个小字辈的江湖浪人,我只是实情实说,信不信由你,反正二煞是你的姐妹。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逞能委想替她解穴。” 大煞余琼当然不信,但也不敢断然解穴,仔细地在二煞身上查深片刻,最 后不得不承认失败,不再逞能。 因为她无法解这种她不知道的制穴手法。 “是你制了她的穴道?”大煞凶狠地问。 “应该不是这位被打昏了的罗老兄。”江星回到房中心:“而且,室内只有你我两人,当然不会是你将自己人制住 的。”“看来,你是存心向我们阴阳双煞挑战了。” “正相反,我是为讨公道而来的,是你们双煞先计算我,我如果不反抗,日后我哪有好日子过。” “你这是在找死!” “不见得。” 大煞一拉马步,阴森森地冷哼一声,进马步一掌吐出,阴风突发,先下手为强,出手使用上了歹毒的绝学,将江星看成强敌,毫无迟疑的地行全力一击。 阴阳双煞是江湖魔道风云人物,七煞阴风掌不知断送了多少高手名宿,阴 风入体便全身冰冷失去抵抗力,气散功消任由宰割。 武林中能具有抗拒神功的人为数不多,这种歹毒的邪门魔功,江湖朋友闻名战栗,把双煞看成毒蛇猛兽,真没有几个人敢硬接双煞的掌力。 江星是有备而来的,所谓来者不善,他也哼了一声,拉马步一掌推出硬接。 江星的手掌乎乎无奇,出掌也似乎没用上内家真力,甚至看不出用劲的迹象,只是平平凡凡的一掌,掌心也没有呈现任何异状。 双方相距丈余,不可能接实。双方的掌心相距三尺左右,遥*遥相对,突然传出气流的轻啸,澈骨奇寒的阴风四散而泄。 大煞突然疾退三步,马步一乱。一声沉叱,江星猛狮般冲进。 这瞬间,房门被砰然踢开了。同一瞬间,大煞再次发掌自保,连拍两掌,阴风增强了一倍。 江星眼神一变,伸出的双手突然变得软弱无力。 同一瞬间,身旁人影人目,幽香随风而起至。 “大胆!”叱喝同时人耳。 江星连退三步,似乎是被阴风震退的。 而另一股颇为浑雄的奇异劲流,把大部分近体的阴风震偏。 灯火摇摇,人影倏止。 东方玉兰小姑娘,出现在江星身右侧, 轻描淡写的抖手拂了一掌,奇异劲流震偏了大部分可怕的七煞阴风。 大煞像是僵死了,阴森的、其实还具有魅力的一双大眼,流露出骇极的神 情。 一个贵妇打扮的中年妇人,与大煞面面相对,右手五指如钩,轻扣住大煞的咽喉,左手食中二指,点在大煞胸正中七坎大穴上。 “不要伤她!”东方玉兰及时喝止。 贵妇收发由心的超人反应,委实令人不寒而采,高明得令人难以置信,声 到劲收神到意到。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贵妇向大煞冷冷地说,双手并没放弃控制,任何时 候,皆可以重新发劲,将大煞置于死地或活擒。 “你……你们是……”大煞几乎语不成声,似乎被这种快速制人的武技惊破了胆。 “我们是路见不平而管闲事的,你最好知趣地闭上嘴不要多问。”东方玉兰冷冷地说,转向脸色苍白的江星甜甜一笑问:“江大哥,可感到身上寒冷吗?你不要紧吧?” “还好,穿了乌云豹皮袄,还暖和。”他抱拳施礼:“谢谢你,这女煞星的阴风掌好厉害,幸而有你将她的阴风震 偏,不然 “你知道她的身份?”东方玉兰的随从贵妇似感意外。 “知道。” “知道你还敢来找她们?” “不得不找。”江星苦笑:“她们毫无理由地计算我,我要不与她们当面了断, 日后她们同样会不放过我的,我不希望心惊胆跳躲躲藏藏过日子。” “你有把握抗拒她们的七煞明风掌?” “我练了正宗气功,火候不差,只要不被击实,必可支持百十招。” “哼!正宗气功能保一时,三掌之后你将气功消,真是自不量力。你不是被人擒走了吗?” “我逃出他们的魔掌,还反擒了他 们的一个人。”他指指昏迷不醒的匪徒罗鸿: “出其不意制住了二煞,我的武功很不错呢。”“女人睡在床上,你当然可以侥幸地偷袭成功。”那贵妇嘲弄地说:“你还不走?” “走?” “这里的事,我们替你摆平,明天再说。” “好吧!谢啦!” 他抱拳再施礼,出房走了。 江星觉得有点困惑,这模样像是东方玉兰的长辈,她说话的口气相当自负,自信具有高人一等的权威,必定来自一个有财有势的世家,而且身怀绝学,可能出身名门。 阴阳双煞的房中,因江星的离去而气氛一紧。贵妇发出一声低呼,门外奔出一名扮书童的侍女。 “小……公子爷”假书童低声恭敬地说:“外面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小的已经 查遍了。” “把这匪徒弄走,别弄死了。”贵妇指指昏迷的罗鸿说:“在外面多多留意,小心了。” “小的遵命。”假书童拖了罗鸿快步出室。 贵妇的目光,利剑似的落在大煞余琼身上。不可一世凶横阴毒的大煞,本来就有一双慑人心魄的大限,但竟然在贵妇的阴森迫视下,打一冷战寒生丹田,竟然不敢逆视,眼神的气势一败涂地。 “姨!” 东方玉兰心有不忍,向贵妇求情。 “我不想毁了你。”贵妇突然说。 “那你……”大煞凶焰尽消,一代魔道名人,怯意极为明显。 “江湖有你这种人在,是很正常的。我不是天上下凡的正义神仙。你我没有利害冲突,留你有用杀你无益,所以,我没有杀你为世人除害的兴趣。” “你要羞辱我?哼!你……”“霹啪霹啪!”暴响的耳光声像连珠炮,贵妇妇的打耳光手法快逾电闪,熟练极了。 “你少臭美!”贵妇不屑地说:“你已经是四十岁的贱女人,还配要我们羞辱 你?你给我放明白些,想在口头上争脸面,我要你生死两难。 对付那些鸭死嘴硬的货色,最灵光的办法,就是把他弄成一堆零碎,保证 万试万灵。” 大煞被打得退了两步,嘴角流血脸色泛灰,这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力道不算 重,但也令大煞眼冒金星,大牙出血,吃足了苦头。 这一来,她脱离了仆妇的控制。羞怒交加,她本能地伸手拔剑。 “剑离鞘,我一定弄断你拔剑的手。”贵妇凶狠地说,双手叉腰屹立, 根本没打算使用兵器。 大煞心中一震,神智一清。 对方如果怕她的剑,怎会轻易地让她脱离控制? 她的剑不敢拔出,悚然地放松剑上的卡簧。“我有话问你。”贵妇阴森森地 说。 “你……你要……”大煞竟然不敢接触贵妇的目光,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表示意见。 “你姐妹来石首城有何勾当?”贵妇语气并不凌历,但却有令人心中发毛的 威力。 “我们……” “你必须据实回答。据实,你知道吗?” “我们只……只是途经石首……石首城而已。” “由何处来?往何处去?” “从……从海宁来,往……往徐州府去……去找云龙小筑主人,求证一件江湖公案。” “以你的江湖地位,我相信你说的是实情。好,我有两件事要求你阴阳双煞做到。” “你” “你们如果做不到,我会设法让你们明白做不到的后果。”贵妇弦外之音,又令大煞心中大为震骇。 “你……你说说看,恕不保证。”她极不情愿地说,真想拔剑一拼:“阴阳双煞不在乎任何人的恐吓!”“我的要求是 不容拒绝的。其一、今后离开自在公子远一点,不许再向他挑衅;其二、尽快赶到徐州,沿途不要逗留,以免发生意外,这样可以多活一些时日。” “你” “记住,别忘了。命是你的,你自己不要命,那是你的事。 这两件事你如果做不到,那就表示你不要自己的命。打扰了。” 贵妇挽着东方玉兰毫无戒心地转身,神态悠闲地背着手向房门走去,以背向敌狂妄到了极点,根本没把一代女煞魔道名人放在眼里。 大煞几乎抑止不了自己的冲动,几次想发射江湖闻风丧胆的暗器散魄消魂 符,但最后仍然忍下了。 符已握在手中,真需要极为深厚的涵养克制。 双煞的暗器名字取得怪怪的,其实是蝴蝶镖的改良型暗器,外形如掌大的纸片,五指可以活动,飞行任意控制,转向比蝴蝶镖灵活数倍。 暗器中藏有霸道的迷毒散魄香,嗅到即昏,如无她们的独门解药,事后苏 醒也将神志不清有如散魂失魄,甚至成为白痴,歹毒绝伦。 如果被击中,比被刺刀贯体更痛苦,创口大,在肉中仍有旋转切割的轨道,可怕极了,近距离发射,几乎百发百中。 本质上,却是远距离转向伤人,令人防不胜防的外门奇形暗器。 假使她有勇气,用连珠手法发出三枚散魄消魂符,应该可以把东方玉兰两个人杀死,等于是从背后偷袭,决不可能落空。 可是,她居然丧失了发射的勇气,僵在当地,仅用怨毒的眼神,目送东方玉兰两人的背影抵达房门口,似乎手脚已失去活动能力。 东方玉兰昂然出房而去,一直不曾回 头。贵妇在房门口止步,阴森森地转过身来。 “你很聪明,很识时势。”贵妇阴森森地说:“你手中早已暗藏着散魄消魂符,能在极端冲动激怒中强忍不发,真不容易,看来,今晚不杀你,是我犯了严重的错误,我已经有点后悔了。” “你还可以来得及纠正你的错误。”大煞咬牙说:“免得你以后悔。” “你很想死?喂!千万别忘记了我的两件要求。” 贵妇的神色不再那么冷厉。“哼!”煞气得要吐血。 “再见。”贵妇举手一挥,转身走了。 墙角地缝隙处,小老鼠老三缩进了身体,消失在大煞的怒火里。 “这个女人有名堂!” 哈托尔肯定地说道。 “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睡吧睡吧!” 一早,房门被拍得像有人用锤撞击。江星拉开房门时,衣衫已经穿好了,仅披了乌云豹外袄。冷风刺骨,一大早被人拍门吵醒,真不是滋味,所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干什么?”他向怒形于色迎门而立的大煞直皱眉头:“单身女人猛拍单身男人的房门,是不是有意要我打见不得人的官司呀?” “老娘一大把年纪,你说这些混帐话反而显得太嫩了。”大煞余琼反唇相讥:“你制了我二妹的穴道,我不找你又找谁?” “哼!” “该你狠。”大煞余琼咬牙切齿说: “找到了靠山,狠是应该有的必然现象。” “少废话了,我自在公子不会有什么靠山。反之,你找到了靠山,不然昨晚有你好受的了。” “昨晚没有那小丫头片子插手,你早就死在我的七煞阴风掌下了。” “真的呀?好,咱们在院子里再拼……” “这笔帐以后算。我二妹……” “再过半个时辰。”江星看看天色:“她就会百脉融通。” “你” “我在她身上弄了一手鬼符障眼法,并没有制住她的灵台穴,你穷紧张干吗呀?你走吧!” 一听江星并没有制了二煞沈瑶的穴道,大煞恼羞成怒,这可是栽到家啦! “你这该死的……”大煞跳起来大骂。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有人突然飞射至,好快,无声无息在身后显现。 “好哇!有人出尔反尔,犯了我的禁忌。”是东方玉兰的语音:“决不轻饶。” “我……我是来找他……”大煞大吃一惊:“找他替我二妹解穴的。” “罗大哥,是吗?”东方玉兰向江星“是的。”江星含笑答道。 “我看到她怒叫……” “她是情急。” “哦!你制了二煞的穴道?” “没有,只是用一种小手法唬人而已。” “你还不走?”东方玉兰瞪着大煞叱喝。 大煞狠狠地瞪了东方玉兰一眼,逃出 三丈远,突又转身哼了一声,想发话却又被随后出来的贵妇冷森的目光吓住,终于一言不发恨恨地走了。 正文 111.斗法 111.火 “哦,你得提防她报复,阴阳双煞是有名的睚毗必报魔道难缠人物。”江星好 意地说:“好像昨晚你教训了她,她一定恨死你了。” “我知道,我不怕她。”东方玉兰信心满满。 “哥,瑶瑶姐来信了……” 西门小宫主进入房间,递给江星秘件。 看完秘件,江星脸色严峻,薄如刀锋的嘴唇紧抿着,眼神冷煞。 “公子爷,韩老来了!” “哈哈,韩老,这次麻烦您了!” 仙风道骨的韩信德韩老爷子一袭青色道袍,笑容可掬:“哈哈,江小友,多日不见,你太客气了。” “小苏那里还顺利吗?” “很好!小师妹不愧是修炼奇才,顺利渡劫,现在正是巩固期。” “那就好,您看是换个地方还是?” “地方老夫已找好,哼!看看妖孽们有何本事?竟敢违反天律兴风作浪!” 绿园。确是一座名符其实的精巧庄院,四周以松柏为园篱,以翠竹为院墙,田冬青作路栏。 绿草如荫,花木扶疏。小亭、假闪、荷池、花园,点缀得如同一幅精美的小彩画。 整座宅院一色绿,绿得生意盎然。 一进院门,便是一座绿色的花架、两廊是数行排列得颇为脱俗的各式盆景。 韩老爷子笑道:“江小哥,就是这里了。咱们该准备了,时辰不多,早些准备还来得及。” 全宅一阵好忙,三更初方一切停当。 江星的房中,分为左右二榻,左是江星,右是西门小宫主。江星的床上,放置一只巨大的荷花缸,他半躺半坐安顿在缸内。缸口放着一只筲箕,上面再反盖上九只又大又厚的大铁锅。顶端,点了一根外表漆黑的小烛。 西门小宫主盘坐在榻上,头顶有一块磨刀石压住发髻。脖子上,绕着一圈三寸宽的桃木小剑,薄仅一分,全长三尺,匀称光滑,一看便知出自巧手名匠之手。 韩老爷子端坐在房中央,身旁放着他的宝箱,身左身右,各放了一只作木 工用的三脚架,身前,一只大脸盆内盛满了墨水。身后,竖了一根木桩,桩顶的横木上,蹲着一只大雄鸡。 门窗皆虚掩着,唯一的火光,是雾中花头上锅底放置着的黑色小烛,静静 地发出朦胧的光芒,显得整座秘室阴森森,鬼气冲天。 韩老爷子在闭目养神,神色平静如同老僧入定。 “这老头行不行啊?” 满载而归的哈托尔好奇问道。 “小苏的师兄,一线天的掌门人,应该没有问题。” 江星肯定道。 三更正,天井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片刻便形成一条旋风柱,把天井中的落叶刮得团团转,枯叶擦地声令人闻 之毛发森立,不寒而栗。 窗门转响,一道黑气突从窗缝中透入。 小烛火焰摇摇,开始拉长,最后变成暗绿色。 霎那间,青光随黑气涨大,开始绕着小烛旋转,暗绿色的小焰火焰亦随之扭动闪耀。 青光与黑气愈旋愈快,突然内聚。 “嘎……”一声令人牙酸肉紧的怪声传出,火星飞溅。 覆盖在上面的第一口大锅,被青光刮掉了,除了剩下的五寸大小的锅底心 之外,其余全成了碎铁屑。 三尺口径的大铁锅,只剩下五寸大小的锅底心,上面的小烛火焰一阵跳动,但竟未熄灭。 黑气与青光上升,绕室旋舞,片刻即穿窗而出,小烛的火焰即恢复原状。 躲在缸内的江星吓出了一身冷汗,骇然道:“韩老爷子,妖巫走了么?” “不要说话,来的不是妖巫。”“是何妖物?” “妖刀。” “这……” “千万不可说话,妖刀即将去而复回,不沾血是不会退走的。来了。” 黑气裹着青光,果然穿窗复回,毫不迟疑地旋向铁锅重施故伎。 先后八次进出,刮掉了八口大铁锅。 当第八口锅被毁,妖刀出窗的瞬间,韩老爷子取出一只木杓,舀一杓墨水向第九口锅浇去。 青光第九次穿窗而入,一旋之下,突然绿光一闪,一声轻响,黑气倏散,青光跳动数次,逐渐缩小,蓦地跳落在床上,像一条突然离水暴露在阳光下的泥鳅,急剧地跳动颤抖,最后跳落在床下。 韩老爷子冷冷地一笑,取出一把大钳,突起泥鳅似的青光,冷笑一声将其投入墨水盆中,冷笑着自语道:“一盛二衰三竭,连来九次,未免太不量力了。但你不会死心的,来吧!” 窗外突传来紧急的狂风声,窗门倏开。 金芒耀目生花,同时响起一声震耳霹雳。 小烛的光焰跳动数次,居然仍未熄灭。 西门小宫主头顶的磨刀石,炸爆成一阵石屑。她骇得脸色青白。 烛光转暗,窗外一声鬼啸,飘入一团鬼火,触地便化为一个小人,身形暴 长,眨眼间便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披发鬼王,头顶及瓦,双目如碗闪着青光,可怖已极,双手箕张,向韩老爷子作势欲攫。 “妖孽大胆!” 韩老爷子沉叱,取出宝箱中的曲尺说“来,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有多高。” 手捏法诀,曲尺一比量,鬼王突然矮了三尺;再一量,又矮了三尺。 “咦!你只有一寸长,怎吓得倒人?”韩老爷子一面量,一面冷笑说。 三量五量,鬼王真缩小成一个寸高的小木偶。 韩老爷子一把捉住鬼王,浸入墨水中,然后按倒在地,取出一柄钉锤,一根竹钉,将鬼王木偶钉在三脚架上,冷冷地说道:“你只有这点点道行,竟敢摆下龙门阵,果真是不知死活。” 木偶先是扭动,针尖入木之后,流出一星血迹,便寂然不动了。 韩老爷子长身而起,蓦地,脸色一变,自语道:“好妖妇,居然祭起阴煞元神,未免太毒,那就休怪老夫做绝了。” 他取出一个白玉墨斗,快速地在四周打下九条线,形成一个多角形图案,把自己围在当中。准备停当,扣指疾弹,唯一的小烛倏灭,室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房外,突刮起阵阵阴风,愈刮愈紧,最后变成狂风,门窗时开时合,砰啪作响。 狂风大作,声如万马奔腾。 无数鬼火突然飘入房中,向韩老爷子汇聚。但异象出现了,鬼火一近墨斗 打出的线外围,便突然熄灭。似乎线不是划在地上,而是构成一座无形质的墙,连顶门上空也封闭住了,没有任何空隙,不但将鬼怪挡在外面,而且逐一被消灭。 最后一团鬼火消失,狂风突然更猛烈,一道青虹穿窗而入,直射韩老爷子的天灵盖。 韩老爷子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挡住了青虹。 青虹折向穿窗飞出,一闪即逝。 片刻,黑雾蒙蒙,冷气侵骨,旋风 贯窗而入,响起了铁链曳地的怪声,房中似乎有不少人拖曳着铁链绕着线圈外行走。 “啪啦!”有人被三脚架绊倒了。 韩老爷子已不再从容,浑身绷紧不住冒冷汗。 绿光乍现,赫然是一面发着绿光的招魂幡越窗而入,虚空向韩老爷子招展,鬼啸声刺耳。 他取出一把三分凿子,先割破中指沾上一些鲜血,开始默诵咒语,一面用 凿子虚空画符,一手按住天灵盖,凿子挥动间,招魂幡挥动渐缓。 一声霹雳,招魂幡受到催动,突然以排山倒海的声势,闪电似的拂来。 韩老爷子向下一伏,招魂幡拂顶而过。身后木柱上的大雄鸡,鸡头突然断落。 招魂幡出窗飞逸,风声倏止。 韩老爷子吁出一口长气,自语道:“厉害厉害,这妖巫术道行不浅呢。她已经见血,大概不会来了,该满意了吧?” 他松了一口气,拭掉脸额上的冷汗,正想站起,突见绿虹穿窗而入,满室被映得纤毫俱现,人脸在绿光的映照 下,难看已极,极感可怖,像是死人面孔。 绿虹突然涨大,先是一只细长的、乌爪似的怪手,像是从无限远的天空上 伸来,就在入窗伸向巧手鲁班短短两文空间内,这只可怖的怪手竟从碗大变成合抱粗的巨手,五指一张,竟大有丈余,迅疾地抓向韩老爷子。 韩老爷子冷哼一声,拔出腰带上的桃木剑,伸脚一挑,脸盆飞起,盆中的墨水泼向巨手,猛地大吼一声,桃木剑破空而飞。 “啊……”惨叫声入耳,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万籁俱寂,远远地,传来五更的更鼓声。 韩老爷子似已脱力,用五岳朝天的打坐式静静养神。 久久,他吃力地站起,摸索着燃亮火折子点上银灯。 桃木剑掉在窗台下,地下有一条平常 大小的断臂,满手皱纹而苍白,指甲甚长,一看便知是老女人的手。 韩老爷子移走劫后仅存的九个五寸大的锅底,揭开宵箕,将已昏了的西门小宫主扶出,叫道:“快取水来。” 房外响起脚步声,片刻,侍女捧来一碗水,惊叫:“老爷子,家……家小姐 怎……怎样了?” 韩老爷子苦笑道:“敌势太强,我不得不撤去禁制,弹熄她的本命烛,因此 她昏了,不要紧。” 他接过水碗,口中念念有词,喝口水喷在西门小宫主的脸上。 小姑娘陡然醒来,吃惊地问:“老伯,怎……怎么啦?”韩老爷子开始收拾杂物说:“还好,妖巫已受创,不足为害了。” “她人呢?”江星惊问。 “不知道在何处,猜想可能在附近三里左右。” 江星吁出一口长气,懔然地说:“原来老爷子也会玄门法术,我还以为妖巫练成了不坏法体。” 韩老爷子“没知识。”他居然还有心情笑话江星:“不坏金刚法体是佛门禅功,缩地术或金遁是玄门道术,怎么混在一起了?那是两种迥然不同的修炼方法,没有人能冶佛道两种功术于 一炉,那会走火火魔,修为全毁。” “那你说……” “玄门道术比佛门禅功,有更佳的度劫功能,修炼上就着眼于抗拒刀兵水 火,所以才有五行遁术助修炼者度过劫难。” 韩老爷子摇头笑道:“没有师令,我不能动用法术。我用的这不是法术,而是圣贤之先师遗传下来给弟子的防身术,说来你们不懂,也不能说,哦!去找一碗桐油来,还要一把灯草。” 侍女匆匆走了,不久与东方玉兰小姑娘同来,取来了桐油与灯草。小姑娘眼尖,骇然叫:“老爷子,窗外有一条手。” 韩老爷子点头道:“不错,是异族巫婆的手。她的绰号叫独臂巫婆,这次该称为无臂巫婆了。” 江星上前说:“我去把手臂埋了,放在房中怪可怕的。” 韩老爷子伸手虚拦说:“动不得,鸡鸣以前,一沾人气便可以飞回,那就麻 烦了。” “那……” “等我销了妖巫的阴煞无神,你再拣去埋了。”韩老爷子说完,取了油碗与灯烛到了三脚架前。 江星看到了三脚架上钉的木偶,惊问:“老爷子,这是什么?” 韩老爷子以灯草沾了桐油,一根根贴在木偶身上,一面说:“据说,妖魅怕 桐油,被桐油沾上便脱不了身。妖巫以七魄附在木偶上,称为阴煞元神。如果将三魄也附上,便称为本命元神。本命元神尚具灵性,只向仇家报复而已。阴煞元神不具灵性,为恶极厉,见人必噬,极为阴毒,如不将第一个阴煞困死,尔后将七个出现,因此称为七煞逐魂,法力所及处,人畜遭殃。” 他将沾油的灯草贴满了木偶,举火焚烧。 木偶突然开始扭动,隐约可听到尖厉的怪异叫号声,但如果仔细倾听,却 又一无所闻。 韩老爷子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不是老朽心狠手辣,而是这妖巫太过阴毒,如不毁去她的阴煞元神,尔后不知她还要害死多少人。” “妖巫这就死了么?”西门小宫主不胜惊奇地问。 “死不了,三魂仍在,仅七魄毁灭,她已成了个白痴废人;再加以唯一的手 臂也断了,如不是碰上好心人收留她, 大概活不了多久啦!” 韩老爷子直等到木偶化为灰烬,方提了宝箱说:“好了,你们清理房间,老朽要歇息了。” 西门小宫主在榻上颔首道:“韩伯伯,谢谢你老人家。” 韩老爷子呵呵大笑道:“孩子,别客气。呵呵!好好安心休养,不必记挂外面的事,知道么?” 天亮了,在屋外把守的谢勇和问天剑夫妇也撤回了。这一夜中,他们严加警戒目未交睫,却一无所觉,根本不知内院的秘室发生了这种不可思议令人难以置信的怪事。 韩老爷子并未就寝,立即向江星说:“江小哥,你快带人到村北附近去找妖巫。” “妖巫在何处?”江星问道。 “大概在一里至三里之间,你只要向桃林或白杨附近去找,很可能找得到她。她的独臂已断,目下已成了行尸走肉。” “那又何必去找?她不是已成了行尸走肉么?” “但她将会凭本能返回她的巢穴。找到她之后,不可惊动她,只要随着她走便可。记住,要带些水和食物,以防 她长途跋涉,饿死渴死途中。这里有我,你放心地去吧。” “好,小可这就走。”江星匆匆地说。 一名仆人奔入,行礼禀道:“小墨山桃花岭来了两位好汉求见,一姓周一姓吴。” 江星粗眉紧锁,摇头道:“青天白日,他们不该来的。” 不久,两名彪悍大汉匆匆入厅,为首的人行礼道:“在下周化,请见老爷子和自在公子。不知您二位谁负责现在的局势? 江星请两人落座,笑道:“我姓罗,目下暂代主事。但不知两位前来有何贵干?” 周化手腕一翻,赫然是块红色的龙形令牌,“龙王有令,小的前来向巡案使候命。” 江星也拿出令牌,两人查勘后,均点头示意。江星问道:“你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周化神色不安地说:“敝当家今早接到汉阳传来的消息,金永城四丑已经动身前来了,可能是针对罗公子你而来。”韩老爷子点头道:“那四个凶残恶毒的老魔,动手时如不杀个痛快是不会罢手的。” 江星一惊,问:“你是说金永城的四丑?” “正是他们。” 江星神色凝重地问:“周兄,你们不是有大批弟兄在附近么?” “是的。” “你们使用标枪、长箭。” “是的。” “难道阻不住四丑?” “敝山的弟兄,都是敢杀敢拼的人,真要与四丑拼搏,不难阻止他们。可是,北方宝安寺的十八僧已经离开了县城,可能已经来了,敝山的弟兄不怕与秃驴们拼死,只怕连累公子爷,通匪之嫌非同小可,因此咱们必须暂且回避。敞当家不得已,派在下前来知会一声,在宝安寺的十八僧未离开附近之前,咱们的弟兄必须远离这附近了。” “哦!这是说,咱们必须靠自己了。” “在下抱歉。”周化歉然地说。 “好,你们撤走吧,请代向贵当家致意,谢谢。”江星客气地说。 “公子爷回避的事……” “在下即行准备。”“那么,在下告辞了……” 话未完,谢勇惊慌地奔入,惶然叫:“大事不好,宝安寺的十八僧已包围了本 宅,要进来搜擒小墨山的人,在门外坚持要请公子爷出去商谈。” 韩老爷子大惊,脱口叫:“糟!两位出不去了。” 周化脸上也变了颜色,但仍然沉着,他说:“希望他们之中,没有人认得在下的身份?老前辈请设法稳住他们,在下兄弟两人立即改换仆人装束,快。” “好,你们到后面躲一躲,老朽挡他们一挡。” 韩老爷子吩咐周化兄弟和江星至内堂暂避,不可外出,主人不出面,他可从容应对。 正文 112.四丑 宝安寺的僧人,极少在江湖走动,除了一些慕名前往礼佛的人外,很少有 人见过罗汉堂十八苦行僧的庐山真面 目。江湖人称他们为十八罗汉,但在宝安寺中,没有人会自称罗汉的。 江星曾经到过宝安寺,因此认识这两位有道高僧。他并不知绿园以往所发生的事故始末,所以沉得住气。 为首僧人似乎不认识韩老爷子和江星,首先稽首道:“老衲宏光,偕师弟宏志与惠龙城施主。打扰打扰。” 江星呵呵笑,回了一礼说:“大师来得不巧,这里的地主萧大爷染病在身,未曾迎客。如果大师有事,何妨对在下言明?在下自在公子罗翔,在绿园尚可作得了三分主,但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宏光大师毫无表情地说:“罗施主既然作得了三分主,老衲只好言明了。 听说尊府发生意外,小墨山山的一群 匪盗,竟然出现尊府,不知有否其事?” “有这么一回事……” “那好,老衲此来,施主想必明白。” “这……” “请将那些匪盗强徒唤出,老衲要将他们捕送官府治罪。”江星睑色一变,不悦地说:“大师差矣!你这是什么话?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沾尘俗与世无争,擒捕匪徒岂是出家人所应为?” 中年人惠龙城冷笑道:“阁下,听你的口气,像是说道理来的。” “咦!你的话委实惊人,如果世间的人都不讲道理,岂不成了禽兽世界?” 惠龙城冷哼一声,沉声道:“要讲理,那天你就应该与官府衙们讲,事到如 今,还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咱们已抓住你们通匪的确证,今天已不容许你们狡辩了。让开,咱们要进去搜。” “搜?搜什么?” “搜小墨山的匪徒。”宏光木无表情地说。 “大师是否太霸道了些?”江星愤然问。 宏光老脸一红,说:“我佛慈悲,事非得已,施主海涵。” “大师真要搜?” “是的,施主恕罪。” “如果老朽拒绝……” “那就恕老衲无礼了。” 江星冷笑道:“和尚,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住口!”惠龙城沉叱,戟指道:“你,一脸贼相,虽则你脸上并未刻上匪字,但一看就知不是善类。哼!说不定 你就是小墨山的悍匪之一。宏光大师,不要与他们多费唇舌了,闯进去,谁阻挡谁就是匪徒,先擒下他。” 江星忍无可忍,仰天厉笑道:“惠龙城,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在汉阳,你夺魂钩惠龙城顶着前中州镖局西路镖头的招牌做幌子,为非作歹招摇撞骗,确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只有你这种人,才能与火麒麟那种假侠义之名,干无耻勾当的武林败类臭味相投。哈哈! 你们这种行径,与登门抢劫的匪徒有何不同?” 宏光念了一声佛号说:“施主的话说得义正词严,可是掩不住贵宅藏匪类的事实。请让开,老衲要进去了。”巧手鲁班当门而立,沉声道:“那么,大师必须击倒老夫,不然休想越雷池一步。大师一意孤行,宝安寺恐怕难逃公道。” 宏光神色肃穆地说:“老衲此来,一肩承担一切后果。我佛慈悲,施主让路。” 声落,立掌当胸向外徐吐,迈步而进。 江星来一记“脱饱让位”,接手化招,用卸字诀想引卸对方按来的内家掌力。 和尚绝学果然不同凡响。这一掌具见功力。一般人皆误认宝安寺是外家,出 招吐气开声讲求功架。其实拳法并无内外,仅技巧不同。宝安寺的拳法由于流传甚广,源远流长,但外传的拳技,仅是一般的健体防身技艺而已,真正的绝学只限传该寺的有根基僧人,所谓伐毛洗髓术、易筋经、达摩剑术、隔山打牛百步打空的神拳,岂能算是外家功夫?宝安寺往昔僧众上千,本朝对僧道诸多限制,洪武二十四年清理释道二教,各府州县只许保留古老的大寺观,僧道人数限制甚严,府不得超过四十,州三十县二十。男非年届四十,女非年届五十,不得出家。二十八年,令天下僧道赴京城考试,考试及格方发度碟,不及格者 勒令还俗。 凡是年未满四十的和尚,未满五十的尼姑,官府捉住这些人,不但本人遭殃,住持方文更是丢掉脑袋。 这样一来,宝安寺只剩下百十名弟子,而且其中有一半以上是高龄僧人。要不是宝安寺是天下闻名的大丛林,恐怕也只能拥有四十僧侣。幸而明皇登基登基之后,僧道的禁令渐松,但天 下的寺观,仍不许有幼年的僧道,小和尚道士,在天下各地绝迹。 宝安寺的僧侣目下增加至三百余人。由于只能暗中收一些有根基的少年为徒,因此宝安寺的绝学渐有失传的趋势。即使在旧朝僧侣最盛期,僧人上干,而真正获得武道真传的人,也为数不多。 罗汉堂十八僧,皆是年届花甲以上的所谓高僧元老,都是些坚苦卓绝面壁 参修的苦行僧,也是武道绝学继往开来的关键人物。 惠龙城这一掌,其实只用了五成劲,而且志不在伤人,意在推开江星而已。 他更快,右手一抄,闪电似的扣住了惠龙城的脉门,扭身借力一扔,骂道:“混帐东西!” 惠龙城向前冲,双脚离地,直冲出两丈外,“砰”一声跌了个狗吃屎,一鼻 子灰,仍向前滑了三四尺。一声怒叫,爬起伸手拔腰间的护手钩。 “不要动兵刃,老兄。”他冷冷地叫。 惠龙城昏了头,拔钩冲进。 他冷冷一岁,屹立如山冷冷地说:“老兄,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拔兵刃,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江星冷静的神情,令羞怒交加的惠龙 城凶焰尽消,在八尺外止步,激伶伶打一冷战,心中发虚,进退两难,赶忙向阶上的两个和尚,投过求援的目光。 宏光宏志缓步下阶,宏光神色肃穆地说:“施主好高明的擒拿接引术。” 江星打量着两个老和尚,眼神中涌起 重重疑云,摇摇头:“当然没有贵山门的擒龙手高明,在下这两手鬼画符,算不了第一流的。在下认识你,你是宝安寺罗汉堂的首席长老宏光大师,不错吧?” “施主好眼力,正是老衲宏光。请问施主贵姓大名,可否见告?” “在下罗翔,武林后学,江湖末流,大师当然不会听说过我这号人物。” 宏光一怔,讶然道:“施主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自在公子?” 江星淡淡一笑,盯着不远处左面屋角踱出的另一名老僧说:“匪号有污尊耳,不敢当大名鼎鼎四字。哦!是不是贵寺来了不少人?” “敞寺罗汉堂十八僧侣全来了。” “哦!来替火麒麟出头?大师很少在江湖走动,大概还不知道火麒麟蒋百石是个口蜜腹剑的人吧?” “施主言重了。老衲不管火麒麟的为人,只知奉敞方丈之命,前来协助他 捉拿小墨山的匪徒。” “哈哈哈哈……”江星仰天狂笑不已。杜弘这一阵狂笑,笑得确也有点大不敬。宏光大师却心平气和,平静地问道:“请问施主有何可笑?” 江星神色一正,一字一吐地说: “居然有人登门强行搜寻匪徒,而且登门的人,赫然是宝安寺的有道高僧。我的天!我不该笑,我该哭,可是我哭不出来。” “施主……” 江星愤然挥手,怒声道:“好吧,你们搜,如果搜不出来,咱们公私两途彻底解决。” “施主请勿冲动……” “我不冲动,我现在正心平气和和你说话。如果你搜不出匪徒来,在下即请韩老爷子至府城禀官。宝安寺属河南府辉县,方便得很。出家人明火执仗登门闹事,你宝安寺那十余名僧侣吃不消得兜着走。论私,在下传信天下 江湖朋友,说你宝安寺十八罗汉青天白日登门抢劫,替一个臭名四播的火麒麟强行出头。你不要认为宝安寺是武林的泰山北斗,须知公道自在人心。 要建立声誉,得花无穷的心力;要砸招牌,却容易得很。” 韩老爷子也大叫道:“昨日火麒麟唆使莽山六煞前来行凶,前晚南夷蛮族邪巫独臂巫婆用妖术袭击。 而宝安寺的僧人却趁火打劫,天道何在?咱们让开,让他们进来搜。” 宏志大惊,变色叫:“这些事是真是假?” 韩老爷子仰天长叹,惨然道:“你自己进去看。昨晚如不是老朽及时赶来,及时破解老妖巫的七煞逐魂大法,今天这八方四里恐怕已没有半个活人了。” 江星气涌如山,咬牙道:“宏光大师,你们请进去吧。” 宏光一脸尴尬,转向气色灰败的惠龙城说:“惠施主,是你说匪徒藏在这院内,坚持要老衲前来搜捕的,可是,依老衲看来,宅内不像有匪徒。老衲一时愚昧,几乎闯下大祸。这样吧,老衲在外面把守,施主请进去搜查。如果有匪徒在内,老衲便带人入内协助。如果没有匪徒,那么,一切后果由施主自行负责。” 接着,向江星稽首道:“罗施主,请恕老衲昏庸,老衲也是不得已,尚请施 主恕罪。” 江星确也不愿开罪宝安寺的僧人,忍下一口气说:“大师客气了。希望大师日后行事慎重些,贵寺清高的声誉,举世同钦,一步之错,必将有玷贵寺的清名,不可不慎。现在,咱们看这位姓惠的朋友如何交待了。” 惠龙城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惨兮兮地说:“这……这不关我的事,是……是……是火麒麟蒋百石要……要在下留意的, 在……在下曾……曾经发现绿园有来历 不明的人进……进出,而昨……昨天莽山六煞被……被小墨山贼击杀也……也是实情,唯一生还的驼煞羊化及,说……说出了当……当时的详情,因……因此……” “因此你冒失地来了,想拖宝安寺下水?那么,你确是与莽山六煞勾结了。”江星脸色一沉,冷冰冰地问。“不!不!在下不……不认识莽山六煞……” “但你说驼煞将详情告诉你了。凭你这块料,还不配与莽山六煞提鞋,他怎会将详情告诉你?” “这……这是火麒麟说的。” “火麒麟蒋百石自下在何处?” “在下不……不知道。” “真的?” “如果在下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惠龙城竟然罚起誓来。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你可以进多搜了,阁下,搜不出咱们再说,你请吧。” 惠龙城打一冷战,向后退,泄气地说:“在……在下去传……传出信息,要……要玉萧客自己前来好了,我……我可不愿替他挡灾。” 声落,扭头如飞而遁。 宏光摇头苦笑,讪讪地向江星一再致歉,方带了同伴惭然撤走。 一场风波被江星轻易地平息掉,江星亦暗叫侥幸。屋内有两名匪徒,如果被惠龙城看破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尚在门外的谢勇惊叫道:“金城四丑来了,这将是咱们的生死关头。” 金城即金永城废墟,莽山高原以北一带山岭,皆是莽山的东支,这一带也有不少古帝王的陵墓,满山松柏,草木葱笼;帝王的陵墓气象恢宏,散落的无主荒坟在后山一带,断碑残辕隐没在荒草荆棘中,无法辨认。 这里,就是金城四丑的隐身窟。 西面六十余里的北邙山,却是莽山六煞的巢穴。 六煞是魔道中凶名昭著的人物,独来独往横行大河两岸。四丑则统率大河两岸的黑道好汉,坐地分赃无恶不作。总之,都是些不受欢迎的人物,神弃鬼厌的怪物魔头。 这十个无法无天血腥满手的江湖盗贼盘据在河南府,白道群雄恨之入骨,但却无可奈何,前来问罪的人保证有来无去。 江星久走江湖,对这些魔头并不陌生,以往并无过节,事不关已不劳心,彼此从未碰头。 他转身回头,十余名黑衣人已经入村,浩浩荡荡的朝着广场走来。领先的 四个人长相委实令人不敢领教,丑得名不虚传。一个是三首牛魔田仲;头角特高,像是长出一双短角。左额近鬓处,长出一只鸡卵大的青色肉瘤。颈下生了个碗大的所谓疤颈,歪在一旁;甲状腺肿有碗大,真不好受。 第二位是半面人荣兴;左边脸肌肉萎缩麻痹,无神的左眼斜吊着,鼻孔下 拉,左嘴角下吊。 第三位食尸鬼车高;鼻头缺无,只剩下两个吓人的暗红色大孔,上唇裂开向上缩,露出黄灰色狼牙似的一排尖齿。第四位是位老太婆,阴阳阎婆莫大嫂;右脸长了一块手拿大的青黑色胎记,上面长满了青灰色的怪毛,一双三角眼厉光闪闪,鹰勾鼻特大特尖,瘪嘴缺牙,从侧面看,像一头马而不像人。 其他八个中年人,全是汉阳附近的有名恶棍,挟刀带剑威风凛凛,神气万分。十二个人大踏步而来,目中无人声势汹汹。 江星,韩老爷子,谢勇和问天剑夫妇加上西门小宫主六人下阶,缓步向前迎去。 双方在广场中心相遇,三首牛魔田仲怪眼一翻,抬手示意同伴止步,用老 公鸭嗓子喝道:“那小女人,是不是西门小凤?还有个什么玉兰花,快唤她出来。” 江星呵呵笑,背着手说:“这些人怎么这样没出息?一个个指名要见姑娘们,这算什么?难道只能在女人面前逞英雄?” 三首牛魔大怒,吼道:“住嘴!贼王八!你是什么人?” “你问我是什么人?”江星怪腔怪调地问。 “你聋了不成?” “不必问了,你们想怎样?” “老夫要将两个女人带走。” “两个女人? “西门小凤,玉兰花……” “没有我?” “你?有,但只要你的头。” “要我的头?好,你拿去吧。”江星拍拍脑袋,笑嘻嘻地又说:“我的头不值半文钱,但只怕你拿不动。” 三首牛魔哼了一声,大叫道:“上去两个人,把他的头摘下来带走。” 抢出两名中年大汉说:“属下遵命。” 声落人到,同时上扑,四条铁臂分左右冲进,真想要赤手空拳摘脑袋呢。 江星扭头向西门小宫主示意道:“小凤,交给你啦!” 他身形疾退,两大汉双双扑空,恰好让小姑娘从右侧欺近,莲足疾飞,套了钢尖的小蛮靴十分可怕,挨了一脚不死也伤。 “噗”一声响,右面的大汉胯骨挨了沉重一击,立即肉裂骨开,一声厉叫,摔倒文外。 左面的大汉吃了一惊,火速拔刀。 仍然慢了一步,小姑娘飞抢而入,莲 足再起,结结实实给了大汉一记窝心脚。 这瞬间,食尸鬼已看出不妙,猛地虎跳而上,沉重的狼牙棒势似奔雷,拦 腰急扫并大吼道:“贱妇该死……” 江星比任何人都快,出其不意斜冲而出,但见青影一闪即至,挫腰射到伸 腿便扫,好快好猛的扫堂腿。 “噗”扫中食尸鬼的右小腿,有骨折声传出。 西门小凤恰好飞跃而退,而挨了窝心脚的大汉尚未倒下。 “砰!”食尸鬼倒了。 正文 113.原因 ?粗重的狼牙棒失手而飞,“卟”,一声击中挨了窝心脚大汉的小腹,棒上的铁钉狼牙,最少也有二十枚深陷入内腑,每枚狼牙长有寸半,血肉之躯怎禁受得起?大汉顺着棒倒摔出丈外,口吐血沫,活不成了。 “哎唷!”食尸鬼躺在地上,抱着断脚惨叫。 “噫,你怎么打死了自己人?”江星笑嘻嘻地问道。 一霎那变化太快,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半面人与食尸鬼感情最深厚,一声怒啸,拔出皮护腰中插着的五把飞刀,风驰电掣,向江星射来。 相距约两丈,正是飞刀威力最猛的距离。 光芒疾闪,第一把飞刀光临,第二把飞刀接踵而至,第三把亦以两尺之差,衔尾袭到。 诡异的是,宛若磁铁作祟,五把飞刀声息全无,一近江星便失了踪。 不但半面人惊得脸无人色,其他的人也惊呆了。 江星的右手伸出,掌心叠放着五把飞刀,摇头道:“金城四丑里大名鼎鼎的半面人,飞刀绝技据说世无其匹,闻名不如见面,差劲透了。老兄,你知道缺点所在么?” 半面人脸色惊悚,骇然道:“你……你会妖术障眼法?” 江星呵呵大笑道:“怎么?你以为在下是变戏法的?你这种尺寸的大型飞刀,除了偷袭并无用处,这是缺点之一。最大的缺点,是你根本摸不清对方的意向,只知连续挨次发出,自左至右轮次发射,如果对方不向右闪,你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五把飞刀?” 半面人又拔出最后的五把飞刀,怒叫道:“狗东西!老夫不信邪,打!” 江星屹立如山,手一扬,第一把飞刀跳出掌心,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叮叮叮叮叮!”清响震耳。半面人发来的五把飞刀,皆在江星面前三尺左右,被江星抛出的五把飞刀击落,坠落原地,竟未四处震散。 韩老爷子一跳而出,笑道:“老夫也感到技痒,我来回敬他一剑。” 他的长剑举起了,老眼中神光暴射。 半面人也拔出厚背刀,拉开门户徐徐向左绕走。 韩老爷子身形一动,踏出一步,作势出剑。 半面人向右一闪,厚背刀一振准备接剑,上当了。 “叱!”韩老爷子沉叱,剑挥出了,闪电似的破空而飞,向两丈外的半面人飞去。 半面人已来不及闪避,剑光一闪即至,“喳”一声劈人胸膛正中,凶猛的力道将半面人震倒。 江星挥手道:“你们走吧,去叫火麒麟来。” 三首牛魔拔剑踱出,咬牙道:“你阁下是咱们必须要的人,老夫如不领教你几招绝活,岂不白跑一趟了?” 江星举步迎出,沉静地说:“你们该 向火麒麟讨公道的,他不该唆使你们前来送死。在下不知你们得了他多少好处,只知他是白道中人,你们却是黑道一方之霸,他为何要你们替他卖命?除非……” 三首牛魔突然扑上,出其不意下毒手,寒光疾射,剑化寒星射到,速度之快无与伦比,志在必得形如疯狂,剑气进发,可知已用上了内力御剑。 西门小宫主一声惊叫,扑出抢救。江星尚未撤剑,毫无防备岂不遭殃。 劲风霍霍,韩老爷子阻止了小姑娘:“别急!看看再说吧,江小哥应该有把握的……” 话音未落,江星身形半转,剑已神奇地出鞘,恰好在对方的锋尖抵达胸口的前一刹那。 “铮!”恰好震偏三首牛魔刺来的长剑。三首牛魔已算定突击必可得手,心理上并无应变准备,剑尖被震偏,仓促间已无法收招闪避了。 江星的剑尖顺势一吐一吞,即斜退八尺,身形似乎一晃。 三首牛魔侧跳八尺,再次上扑,冲进两步,突觉真气一窒,感觉颈下痒痒地,伸左手一摸,摸了一手血。 疱颈已被割开,裂开了一大半。 “该死的!”三首牛魔狂叫。摇摇欲倒。这瞬间,人影急闪,传出一声惨叫与一声沉喝。 原来在江星飘退的瞬间,阴阳阎婆走了眼,以为他被三首中魔的奇袭所迫退,正好验便宜.乘机悄然扑出打出了一枚夺命子母梭。 夺命子母梭尚未接近江星,江星的夺魄引已在沉叱声中,射入阴阳间婆的眉心。 夺魄引飞出时极难看清,从正面只可看到淡淡的五六分灰白形影,甚至连形影也难看到。发射暗器, 速度决定一切,而且夺魄引是弹出的,防不胜防,相距仅丈余,即使看到手势也无法闪避了。 二枚夺魄引嵌入眉心,阴阳阎婆脑袋一仰,冲势倏止,伸手一擦额头,惨 叫一声摇摇欲倒。 抢出两名大汉,扶住了阴阳阎婆。 一人板开她的手惶然叫:“夺魄引!”另一人指力甚佳,伸食拇指扣住仅 露出一线嵌进阴阳阎婆眉心的夺魄引运劲猛地拔出,棱形暗器上仅沾了些少血迹,大汉亦是老江湖,,变色叫:“真是夺魄引!你是九重楼的……” 江星一闪即至,伸手说:“劳驾,物归原主。” 大汉怎敢拒绝,失魂般将夺魄引递过。 “你们走吧,咱们不在此地打人命官司。”江星收回了夺魄引说道。 三首牛魔也被人扶住了,嗄声叫:“我……我的颈……” 韩老爷子取回长剑笑道:“你那疱颈本来就是累赘,早些割掉岂不轻松?” 三首牛魔大叫一声,昏厥了。 这年头,疱颈哪能割?死定了。 赫赫有名的金城四丑死了三个,最幸运的食尸鬼也断了右脚。八名大汉死了一个,另一人重伤。剩下的六个人,救死扶伤狼狈而遁。 目送恶棍们远去,目送恶棍们去远,谢勇苦笑道:“公子爷,如果不是你和韩老爷子,咱们全完了。” 江星笑道:“如果真要硬拼,咱们妥善处理希望渺茫。我知道他们利害,因此取巧走险,总算除去了这几个魔头。” 问天剑长叹一声道:“小凤上次在下高镇说你如何机警高明,在下并不相信,今天总算心服口服了。刚才三首牛魔卑鄙地突袭,可把我惊出一身冷汗。” 江星也吁出一口长气说:“这叫走险,在下挖了坟坑等他在里跳,故意不拔剑,其实卡簧早就压下了,算定老魔 会乘机突袭,果然被我料中。至于阴阳阎婆,也是我诱她偷袭的,不然为何飘退时偏向她那一方?” 韩老爷子笑道:“老弟,你好可怕,难怪近年来名震天下。” “对付这些穷凶恶极的人,晚辈确是阴毒了些。”江星讪讪地说。 “哈哈,魔就该魔来降,何来阴毒之说?赶紧找邪巫去吧。” 近午时分,谢勇忧心忡忡赶回,独臂巫婆的尸身,在三里外的一条山沟内发现,死因并非为了断臂,而是失足落水溺死的,显然落水前已经神智不清了。 江星沉思片刻,说:“我得出去一趟、” 韩老爷子苦笑道:“老弟,你一走不要紧,再来几个比六煞四丑更高明的人,老朽怎能对付得了?” 江星淡淡一笑,颇为自信地说:“不会有人再来了,来了也讨不了好。” “你是说……” “谢兄,你可以找得到小墨山桃花岭的人么?”他转向谢勇。 “没问题,他们有人派在村中潜伏。”谢勇答道。 “去找他们来谈谈。” “可是……” “我去请走在县城逗留的十八罗汉,小墨山桃花岭的好汉便可在附近保护了,有他们在,妖魔鬼怪决难如意。” 谢勇拍拍胸膛说:“只要十八罗汉一走,我敢保证他们将不负所望,他们都是些讲义气的好汉,误不了事。” “好,我这就走,哪有天天防贼之理,顺便把离魂宗的事处理了。” “噫,离魂宗找上你了?” “呵呵呵,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江星,快来,金雕有急件过来” 收获满满的哈托尔不耐烦说道。 “该死的!” 看着秘件,手指因力过大显得发白,面容阴森寒然,眼里开始血色弥漫,江星怒了。 “这样吧,老夫跑一趟秋大人那里,也算是积善德……” “谢谢您了!把这头黑貂带上,它识路熟人。” “江星,你……” “小哈,求你了,别让我分心挂着两边行不?” 次日凌晨,江星出店独自走了,韩老爷子也消失了。 午后不久,谢勇的客房中气氛沉重。除了他们四个人之外,还有东方玉兰四个人加上酒狂,济济一堂。 “公子爷今早什么都没说。”谢勇焦灼地说:“只说三天之后,他如果不回来,要我们赶快过河,与那边的人会合。” “谢勇,你霸剑就这样乖乖地听话不追问?”酒狂不住搓手说:“口气本来就不对,你……” “裴前辈明鉴。”谢勇苦着脸说:“公子爷不许我们多问,我们还能怎样?” “看来,一定与召魂使者有关。”东方玉兰肯定地说:“但可疑的是,你们与离魂宗素不相识,不可能结怨。泰安山庄的人,也不可能突然请得到离魂宗的人来对付你们,那么,其中关键何在?” “小凤,那晚你到底听到了些什么?”问天剑夫妇显得有点焦躁。 “我只知道那家伙要我去叫哥。”小姑娘急得想哭:“最后我记得的是,冲上去玉板,只感到气血翻腾,脑门欲裂,浑身发紧发麻,就不知身外事 了。” “不管怎样,这是唯一的线索。”酒狂说:“你们对离魂宗毫无了解,我那些邪道朋友反而知道得多一点,我这就去找朋友打听消息,事不宜迟,我这就走。” 酒狂说走就走,匆匆出室而去。 见多识广的江湖朋友对离魂宗的称谓不算陌生,但知道该神秘组织底细的人少之又少,只知道那是一些鬼魂一般、不为世人所知所见的男女,传说是神秘可怕的修炼门派,可以驱神役鬼变化飞腾,既不是道教的法师,也不是正道的巫公巫婆,更不是神仙妖怪,被该门找上的人,比碰上二君一王可怕百倍。二君一王,一扫而光;碰上离魂宗,就会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因此,江湖朋友对离魂宗恨之切骨,却又畏之如毒蛇猛兽。 早些年,和九重楼与一线天齐名的刺客集团风云帮,黑龙会,曾经与该宗发生利害冲突,一帮一会损失了几百余名最可怕的高手刺客,从此一撅不振,消失在茫茫江湖中,成为过去。 西门小姑娘一回房,立即准备兵刃暗器。 “你要干什么?”东方玉兰讶然问。 “我要去找线索,我受不了枯等的折磨。”小姑娘脸色不正常:“小兰妹妹,如果我不回来,不必找我了。如果我不死,我会回来。” “告诉我你的打算。”东方玉兰凛然说。“也许,这件事与巫法有关。”她说:“我们逍遥宫里有人也会妖术,只是道行太浅而已。 我知道一个人,姓龚,叫阴差龚阳,据说真是个通灵的走阴人。” “鬼差?” “不是鬼差,是阴差。据说,这种人在阴间有一份差事,俗称走阴,是阴阳界的灵媒。 鬼差却是真的鬼担任的,不能与阳世直接沟通。” “你相信这种事?” “我不信,但大多数邪道同道信。去年我听宫中人说,阴差龚阳住在东山槐岭附近,我要去找他。” “东山槐岭在何处?” “往至监利县的路走,约有廿里右。” “我跟你去。”东方玉兰斩钉截铁地说: “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不,你……” “小凤姐,你不要我去,我恨你一辈子。”东方玉兰沉声说:“我还欠江公子一条命,我可以粉身碎骨,任何线索,我都要勇往直前查个水落石出。”“你知道我也愿意为他粉身碎骨。” “是的,所以我要和你一同前往,两个抱必死决心的女人,足以抗拒一切 灾难。” “可是……” “我不要听你的可是。”小凤的神色很可怕。 “听说那家伙的妖术,比阴阳二煞高明百倍。” “你怕吗?” “我正要去找他。” “那就走吧,等什么?”“你能像我一样,用冷酷无情的态度杀人吗?” “你知道我会。” “我相信。带上最有效的兵刃暗器,我们从店后的西院墙溜走。” “那还用说?那个姓龚的如果对公子爷有所损害,他将会发现他所要面对 的,不是鬼而是复仇的可怕魔界精灵。” 人世间最可怕的是有目的地残冷和杀戮。 破晓时分,江星出现在城东南的画锦坊西街,站在一座古老的大宅前。晨曦朦胧,这一带没有赶早市谋生的人居住,所以家家的院门紧闭,不见有早起的人。 院门悄然而开,踱出一个仆人打扮的老头。 那位老头真的老了,老态龙钟毫不起眼,与世上所有的老人一样,没有 任何特征,没有一丝生气,有的只是岁月留下的漠然与沧桑。 “请进。”老头闪在一旁举手肃客:“公子爷如果胆气不够,那就在外面等好了。” “在下确是胆气不够。”江星沉静地说:“所以就在外面等好了。如果贵主人认为我自在公子,一而再受到偷袭暗算死里逃生之后,仍然胆气可嘉,他算是估计错误了。” “总不会是胆小鬼吧?”“那又未必,在下既然来了,就不能算是胆小鬼,对不对?快叫贵主人出来吧,他如果不出来,在下可要走了,四十多里路远得很呢。” “来了来了。”门内出来一个女人,嗓音很悦耳:“你这威震河北岸的英雄到底是什么人?惊弓之鸟吗?” 香风寥落,走近才看出是个年轻少妇,而且眉目如画,体态撩人。 “假使你碰上像我一样多的灾难,落得身无长物,像惊弓之鸟就不足为奇 了?咦!就这样走?”“出城就有坐骑,你不走?” “当然是,离魂宗宗主致书宠召,这是我自在公子最大的光荣,那能不走?姑娘请。”他神态轻松,邪邪地说:“等到有一天,我自在公子能号令江湖,也会用一封书信,召贵宗主跑断腿,这一天已为期不远了。” “唷!你的口气和野心都大得很呢!”女人正色打量他:“也许,你真会有那么一天的。”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贵宗显迹江湖仅仅五十年,门人四代,已经可以号令江湖了,但还不算有多了不起的成就。 而我,出道四年,便可与泰安山庄抗礼,所以我相信也有信心,成为号令江湖的风云人物,你最好是相信,贵宗主也最好不要轻估我,把自己估计过高,摔得也重的。” 出了北关,走上了东北行通向监利县的官道,五里亭前,有两名大汉牵了四匹坐骑相候。 江星一怔,四匹黄骠大马向他发出不安静的嘶鸣,两大汉几乎控制不住。 “好家伙,这是我的马。”江星脸色一沉,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原来贵宗与泰安山庄的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姑娘,你们麻烦大了。” “有何麻烦?”女人傲然笑问。 “我这些马匹。” “我知道是你的。” “不管是你们与泰安山庄的人共谋抢走我的,抑或是火麒麟蒋百石送给你们嫁祸的,贵宗都逃不掉抢劫或收赃的罪行,必须还我公道,对不对?” 正文 114.邺都 “等你能有实力号令江湖的时候再说这种话犹未为晚,这时候说不合时宜,对不对?” “好,我很高兴。” “哦,你还高兴得起来?” “哈哈!你看我不是很高兴吗?” “笑并不等于心情愉快高兴。” “说得是。”江星接过坐骑扳鞍上马: “你会看到我真正高兴大笑的时候,而且这时候会很快的到来。原来我以为贵宗主是看我自在公子不顺眼,怪罪我不该在贵地面耀武扬威,所以约我见面警告或者教训一番,或者想充调人化解仇怨主持公道,原来却是替泰安山庄出头,我心理上就没有任何负担,一切好办。妙极了,赶路吧!我迫不及待想见贵宗主再三谢忱呢!哈哈哈……” 江星的笑,是真正的高兴大笑。本来他对离魂宗颇有戒心,目下的情势不宜两面树敌, 所以他不希望在这时候与离魂宗公然冲突,心里有所顾忌,因此应付的方法和手段,一时委决不下。 现在,江星已经有所决定了,敌我已明,就算他能委曲求全,对方也不会善了的。 四十里,益洲府石首县与监利县交界的地方。路旁出现一座石牌坊,四个斑剥的大字:九幽邺都。 柱上的楹联,字迹因腐蚀过度而难以辨认了,牌坊本身摇摇欲堕,再不加整修,崩坍的命运似已注定了。 满目旷野、冈陵、树林、荒草,田地里杂草荆棘丛生,远看目力所及的村落一片破败景象。 百姓逃离家园,并非全然因为干旱所造成。人们对天灾固然感到恐惧,但仍有克服方法与抗拒的勇气,但人祸……除了逃,他们已别无抉择。田园荒芜,人迹稀少,就是这一 带古邺都的现况。 前面,一座仅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镇,镇口树立的栅门上,栅楼额牌刻了两个大字:邺镇。这就是历史的唯一遗痕,邺镇。也许,这座管制出入的栅门,正建在古铜雀台的地基上呢。 “这里就是历史上曹孟德所建的邺都旧址。”女人用马鞭向三里外的小镇一指:“我们快到目的地了。”“这里就是邺都?”江星大感惊讶:“不骗人?” “为何要骗你呀?” “三台呢?华林园呢?九华宫呢?太武殿呢?三城三台安在?” “嘻嘻!你说的是千余年前的古迹,记性不差呀!” “我还记得东风不予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呢!公子爷,我也姓乔呀。” “呵呵呵,江南乔吗?” “是呀!” “嘻嘻!也许你是乔家的后裔呢!当年曹孟德兴建十丈高的铜雀台,就是想到金陵把你乔家的姐妹花,安置在台上夸耀天下。” “呵呵!曹孟德功业彪柄,他就喜欢抢别人的漂亮老婆,实在下乘得很。他不是把甄后从老朋友袁绍的儿子手中抢来了吗?” “那是他儿子先抢到手的,所以甄后没能在铜雀台上享福。”女人用马鞭向西一指:“她的坟就在那一边,要不要去凭吊一番呀?没多远,目下叫灵芝村。” “算了吧!我对这位与曹家父子兄弟一起睡的美女毫无兴趣,反而对曹子建的感甄赋多少还有点印象。她的儿子改为洛神赋,想掩饰这段宫闱丑闻,实在并不怎么聪明,真象是掩不住的。正如同你们扮强盗抢劫我,却又改扮管闲事的人,想掩饰自己的罪行,也不见得聪明。” “咦!好象你已经认定本门的罪行了。” “是不是呢?这些坐骑难道不是我的?” “这是你的说法……”“我会平心静气听贵宗主的说法,我是一个很讲理的人。在出道为自己的声望地位打根基期间,不讲理决难得到同道的尊重,地位基础还没稳固之前,摆出 霸王面孔,那不会有好处的,所以我的一切行事,皆计划周详小心谨慎,避免落人话柄遭受非议。 一旦在理字上站得住脚,那就因势利导放手去干。现在,我已经在理字上站稳了脚跟,以后的情势,我不会让人所左右。哦!这是什么地方?” 岔入路右的一条小径,小径向荒野树丛伸展,因此视野有限,只能看到路旁百十步内的景物,似乎突然间远离人烟,进入无人的莽野荒原,小径如不细察很难分辨。 “据说这一带是逍遥楼旧址废墟。”女人说。 “石虎建的逍遥楼?那么,以南一带荒原,就是九华宫遗址了。” “是的。” “北面不远是漳河?” “漳河已改了多次道,目前在东北十里外。” “呵呵!把我自在公子请来逍遥楼废墟,看来,贵宗主打算把我自在公子,像逍遥楼一样埋葬在尘埃下了。” “到了。”女人不理会他的讽刺,马鞭向前面出现的一角灰黑色山墙一指: “荒城魔域,离魂幻境。你是近二十年来,唯一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入的人。” “我知道,自从岔入小径之后,这短短七八里路径,每处紧要所在皆隐有不测,步步惊魂,陌生人走不了三二十步,要不是白日见鬼,就是失魂落魄。 姑娘,但不知荒城魔域离魂幻境,比庐山的迷离洞天如何?” “迷离洞天是小孩玩捉迷藏的地方,那能比?”女人傲然地说,双腿一夹,健马前冲。 林深,草茂,举头只能看到自枝叶透下的日影,要想知道身在何处,委实难上加难, 就连路径也不像是路径。 那一角灰黑色的山墙,并非是庄院的建筑,而是像楼基一类废坍的遗物。 绕过墙,便看到不远处林木深处的曲折城墙,中间缺口建了一座怪模怪样的拱门,上面匾额刻了八个大字:荒城魔域,离魂幻境。 门上也刻了四个大字:擅入者死。附近鬼影俱无,静得可怕。 城内,似乎飘起一阵阵淡淡的、似烟又似雾的灰色薄雾,充满神秘妖异的气氛,胆小的人即使没看到那十二个字,也不敢贸然进入 自找麻烦,不扭头远离才怪。 健马一近拱门,门吱呀呀自动开启。小径七弯八折,不时可以看到草木丛中散落的军垒形小碉堡,每一座碉堡型式全同,高度皆在丈二左右,不走近便不易发现,砖石缝中长出野草,甚至走近也不易分辨。 假使在夜间,撞上了也不知道是何玩意呢。 江星是有心人,渐渐看出端倪。 深入三里左右,小径尽头,终于出现房屋,一座外形古朴,砌砖垒木而成的二进九间,门窗皆小的大院呈现眼前,三名穿青袍的中年人,在院门外迎客。女人下马向三人行礼,一言不发转身接过江星的坐骑,向右进入树 林,两三下转折,便消失在草木深处。 “在下熊清泉。”中间那位面目阴沉的中年人抱拳说:“奉宗主之命迎接罗公子。” “不敢当,在下罗翔。”江星温文尔雅,礼貌周到,分别向三人行礼:“贵宗主宠召,在下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请移驾客厅。” “谢谢,请。” 院子广阔,但没栽花草,满目全是枝呀盘错的老树,树下野草藤萝蔓生,丈宽的砌石小径倒还光亮,人行走其中会发生奇异的响声。 阶上并立着八男女,男左女右,黑头罩,黑宽袍,佩剑,只露出一双闪着精芒的怪眼,只能从身材上与及黑袍开襟方向分辨男女。 两个金童玉女似的清秀男女童,站在门阶上迎客。 “请贵客升阶,宗主在厅内候驾。”男女童同声叫。说得客气,摆出的阵仗就不怎么客气了,假使真可以称为贵客,厅门口该有执事人员相迎。就算一宗之主架子大,至少也该派有身份的人迎客。 江星冷冷一笑,瞥了熊清泉一眼。 “罗公子请升阶,在下告退。”熊清泉欠身说:“在下是外堂人员,至此止步。” “贵宗的规矩还真多,职掌界限分明。”江星冷冷地说:“三位请便。” 他昂然登阶,由两童引路踏入大厅。 堂上是神案,相当高大的神龛,有金红色的绣金虎云龙大神缦,掩住了神龛,看不见所供的神明。 大大的神案,供了很多各式各样的神道法器,香烟缭绕,庄严肃穆。这那能算是大客厅?该算是神殿。 堂下有待客案桌,一看便知可作为供执事人员安坐的议事堂。 一双像貌威严的中年男女,在堂下迎客。两侧,四名年轻黑衣武士,与四名花容月貌的黑衣少女,像是贴身护卫,相当够气派。 “在下慕容卓彦。”中年人含笑抱拳迎客:“罗公子大驾光临,在下深感荣幸。尤其是公子单人独剑夷然莅止,胆气之豪,宇内无出汝右,佩服佩服。” “慕容宗主谬赞,罗翔不胜惶恐。”江星也文诌诌地说:“慕容宗主信上说得明明白白,限罗某单独前来,而且克期动身,如果拒绝,将派五方揭谛十方功曹,尽摄罗某所有人等的精魂厉魄打入九幽,岂能不克期前来听候指示?” 话说得表面客气,骨子里强硬。 “公子声誉鹊起,气势如日中天,在下的书信如果措辞客气,怎能激阁下盛气而来?呵呵!”慕容宗主大笑:“在下替公子引见,这是拙荆。” “慕容夫人请恕在下狂妄。”江星心中微震,感到慕容夫人那双深邃的眼睛,所放射的阴芒委实令人感到不安:“在下并不想盛气而来,但情势不由人,又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罗某无缘无故受到泰安山庄恶毒的迫害,掳尽车马金银行囊,已经势难自全,贵宗又乘机落井下石,罗某被逼不得不作暴虎凭河的打算。如果言词上多有得罪,尚请贤夫妇谅解。” “先坐下谈,请坐。”慕容宗主客气地肃容就座。 两名侍女自堂后轻盈地奉茶具山堂,按理,江星身在虎穴,他可以不喝这杯茶,没有人会怪他失礼。 告坐毕客套一番,他喝了半杯侍女奉上的茶。 “宗主宠召。在下不敢不来。”江星不愿再将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客套上,立即言归正传:“在下并不愚鲁,猜想必定是为了在下与泰安山庄的过节,由于在下的坐骑已在贵城,贵门必定与火麒麟蒋百石有深厚的交情了,是非黑白已毋庸在下多说,但不知宗主有何指教?” “罗公子,要说敝宗与火麒麟没有交情,当然无人能信,但如说交情深厚,又不尽然。”慕容宗主可不想一语道出内情。 “是吗?”江星态度渐趋强硬。 “江湖道上,双雄之间,极少有道义之交。” “确是由衷之言,双雄之间,只有利害的交往。” “公子明白就好。” “慕容宗主的意思,是与火麒麟连手埋葬罗某了,先礼后兵,保持贵宗的声誉,罗某理解,应该的。” “本宗主并不希望做得太绝。”慕容宗主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留一分情义,日后好相见。” “在下听候赐示。” “蒋庄主说,益洲府向家准备解压去帝都的奇珍,都被公子黑吃黑趁火打劫弄走了,公子不否认吧?”“在下坚决否认。” “公子当然会否认。” “对极了。” “蒋庄主把公子的车马行囊留在此地,希望本宗主与公子协商,大家不伤和气。” “好事,在下完全同意,不伤和气。”江星笑笑:“在下出道仅仅四载,声望地位可说刚入流,后生晚辈有此些少成就,得来不易,最忌与实力遍天下的高手名宿结怨自毁前程,不伤和气,在下求之不得。”“蒋庄主的要求并不苛,只要求公子与他二一添作五平分那些宝石奇珍,公子有何高见?” “有。” “请讲。” “其一,向家的宝石奇珍,在下见都没见过,却知道确是泰安山庄的人所劫走的,嫁祸给在下瞒不了天下同道的耳目。因此,在下要求他分给在下一半。 其二,在下的车马、金银、行囊,必须全部归还,其中包括银票十万零四千两。其三,他如果不归还,在下会到泰安山庄找他索取。” “什么?你那有什么银票?你……” 慕容宗主忍不住怪叫起来。 “一点也不错,确有十张银票,共银两十万零四千两。车上还有黄金一千二百两,白银三千二百两。” “这里面一定有一个人说谎,而说谎的人一定是你。”慕容宗主沉声说:“蒋庄主一代豪霸,举世同钦……” “慕容宗主,你说我自在公子说谎?”江星倏然变色而起。 “坐下!”慕容宗主厉叱:“无礼!” “你给我听清了。”江星拒绝坐下:“你是请我来的,不管你信上的用词是否强硬胁迫,那仍然是请,所以我不想放肆无礼。显然双方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只好自己去找蒋庄主讨公道,告辞。” “我允许你走你才能走……” “是吗?” “不错。”“哼!想不到离魂宗竟是如此毫无风度没有担当。” “可恶!你……” “我,别忘了我是你请来的客人。你如果想埋葬我,我在府城的客店等你,再见。” 他抱拳一礼,大踏步离座。 堂下的八男女,迅速列阵拦住去路。 “你走得了吗?”慕容宗主怒叫:“说清楚之后,本宗主让你走你才能走。” 江星徐徐转身,虎目中神光炯炯。 “你太没有风度,也太过份。”他一字一吐:“在下郑重宣告,谁敢向在下动手,后果你要完全负责。慕容宗主,不要做蠢事,贵门源远流长,五十年辛勤创下的基业得来非易,创业难守成更难。你如果不在这生死关头制止你的冲动,我会替你在江湖上除名。” “你好大的狗胆……” “你这杂种竖起驴耳听清了,你会骂人我也会骂。你知道吗?树大招风,天下间你知道有多少刚创业的年轻雄心勃勃俊彦,要打倒你们这些名门大派以扬名立万吗?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不主动找你,已经是你离魂宗祖师爷庇佑了,你居然主动找上我,岂不是用你的名头来成全我吗?还来得及保全你的基业,阁下。” 慕容宗主怒火焚心,正要有所举动,却被乃妻伸手拦住了。 “官人不要冲动。”他的妻子低声说:“不能落人话柄,有损本宗威望,让他平安离开再说。” “送客!”慕容宗主按下怒火下令。八名鬼怪样的男女应声撒阵,退出厅外恭送客人出厅降阶。 隐隐钟声悠扬震荡在林木间,烟雾渐浓。 外堂人员出现,熊清泉多带了六名男女,客气地领导江星动身,保持最佳礼貌。 院门外,先前接引的女人,已牵着坐骑相候。但坐骑更换了,不是黄骠,而是肚大腿短的蒙古马,而且仅有一匹。 “恕不远送。”女人递过缰绳笑问:“路只有一条,公子不会迷路吧?” “请放心,在下游遍了大半壁江山,就算在贵地不慎迷路,也会找得到正途的。再见,姑娘。” “再见。”女人含笑退至一旁:“好走。” “熊老兄,谢谢款待。”江星上马向送行的人说:“下次见面,将是生死相见,所以希望彼此之间,相见无期各自珍重。” 正文 115.阴差 “公子爷,咱们的确相见无期。”熊清泉挥手示意:“在下是外堂管事,只负责厅以外院与内的杂务,院门以外,用不看在下管了。好走。” 蹄声得得,沿小径急驰。可是远出里外,路已经看不见了。 轻雾漫漫,天地一片混沌,阳光已经失去活力变得惨白,抬头但见灰蒙蒙一片死色。 是烟,不是雾,错不了,也许是附近那些庄稼汉,在焚烧杂草腐物,大量的浓烟因为没有风无法吹散,沉积在树林内无法消失,呛得人和马都受不了,几乎到了对面难分面目的程度。 烟是会呛死人的,假使吸入太多的话。他想赶快离开浓烟笼罩的地方,所以策马飞驰,这一来,他受得了,马可受不了啦! 马同样受不了浓烟的熏呛,猛地一声狂嘶,发起疯来冲入路右的树丛,几乎把他掀落马下。 跳下来拉住了不安的坐骑,突然发现用腰巾掩住口鼻,固然可以减少一些浓烟入肺, 却嗅到另一种极特殊的异味,似香非香,三重腰巾也滤不尽这种气息。 “砰!”健马突然倒地,口吐白沫一阵抽搐。 江星一怔之下,感到头脑一阵昏眩,也呛得实在受不了。 在腰巾上撒了一泡尿,顾不了肮脏,重新掩住口鼻,昏眩感消减了些。 他眼前一片灰暗,定下神回到路上,向前探索了十余步,这才发现有点不妙。 假使坐骑晚片刻遭殃,连他也要遭殃了,是一座大型陷坑,宽与路相等,长约丈余,翻板上面布了土,并不精巧,但用来陷在烟中奔驰的人马,威力就惊人了,必定人倒马陷,万无幸理。 “天杀的!”江星心中咒骂:“他们在那儿弄来这许多焚烧时,可发如此巨量浓烟的东西。比迷毒雾更霸道可怕,这些杂碎真正是不惜工本呢。” 迷香毒雾都有迹可循有药可解,可这种猛烈焚烧所发的浓烟可没有解药,唯一可自救的方法是赶快离开,或者盼望老天爷帮忙来上一阵风把烟吹散。 烟通常此空气轻,可是没有风,伏在低处更危险,浓烟在树林草丛中聚积不散,支持不了多久的。路上危险,可能还有更可怕的机关埋伏。 除了用尿浸腰巾掩口鼻之外,江星哪怕是来自高科技的地球,他也毫无办法,愈走动需要空气愈多,他不能用轻功狂奔,那会死得更快。可惜哈托尔和小老鼠都不在……定下心神,江星运动战神不败神功护着要害处,刺激着心神保持清明,凭本能向东北摸索而行,当然无法分辨方向,他只能凭本能,像个瞎子一样徐徐在树木草丛间摸索,尽量减少浪费体力,以最缓慢的吐纳术减少空气的需求量,希望能穿越这浓烟大阵。 天地万物,最简单,最低级的东西,往往也是最致命的东西……浓烟就是例子,可以大量使用,不像迷香毒雾只能控制极小的空间。 江星记得女人所说,漳河在东北十里外。 江星不相信浓烟会散布在十里范围,有河就可能有风,有风他就死不了。 胜利永远属于临危镇静的人,假使江星漫无目标地乱奔乱窜,决难支持片刻。 当江星现烟已经逐渐淡薄时,昏眩恶心感也正加快地减弱,重生的喜悦令他鼓舞,定下心神一步步向烟的稀薄处走去,原已沉重的双脚,也变得有活力了。 在刚脱离烟阵范围丈余时,“噗”,江星嗅到了新鲜空气,看到清晰的景色,极其绷紧地心神再也坚持不住,昏倒了。 同一期间,二十里外跑马岭的九伏岗村。 这座小村原来有五六十户人家,这两年有些家破了,有些逃入小墨山当强盗去了。 有些……总之,剩下的只有三十户左右,而且都是一些老弱人丁,靠原本已不足的粮食,加上一些野菜杂粮苟延残喘,等待死亡的来临。 村西史家,本来是大户兼粮绅,农户缴不出粮,粮绅也跟看倒霉,史大爷一急就上了吊,田地因欠粮而充了公,一家子受不了饥寒,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间,突然全部失了踪,生死下落不明。 唯一留下来的人,是长工头子龚日期。这位龚工头在史家受雇七八年,粗粗壮壮的一个老实单身汉,农暇期间,会冒着大雪到府城找朋友混一段时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府城混些什么,反正他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 一座大农庄,目前就由他一个人看管,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管的,村子里的人几乎把他给忘了,龚日期本来就是一个平时不受人注意的人。 当这位粗粗壮壮,长了一张朴实面孔的长工头儿,发现后院天井里出现两个穿劲装佩剑的美丽大闺女时,朴实的面孔出现奇异的阴森表情。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龚日期沉着地问,本能地紧了紧土青色布袄的腰带。 “从上面。”东方玉兰指指屋顶。如果是农夫,一定误会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 “你们是……” “我们花了一个多时辰,辗转打听追查,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里。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你叫龚日期,我们要找的人叫龚阳,难怪找不到。” “你们找龚阳有何贵干?” “阁下是龚阳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阁下是阴差龚阳,那就对了,我们要找你。” “为何?” “阁下该知道我们的来意。” “正相反,我一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 “我叫小兰,她叫小凤,自在公子的侍女。现在,你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东方玉兰一面说,一面接近至八尺内:“你是阴差,阴司的事你知道,当然也知道阳世各种事故的结果,所以应该知道。” “所谓阴差,只是欺骗愚夫愚妇的把戏,你能相信?”阴差龚阳一听是自在公子的侍女,自然心中有数:“不过,你们找错了人。” “阁下否认是阴差龚阳?” “我不否认。问题是,阴阳二煞的行事与我无关,我与她们只是道上的朋友,甚至算不上同道。她们学的是障眼法,和一些必须藉工具才能使用的小邪术。而我,却是以修炼来作法的正宗道术。 碰上稍高明人,她们就会作法自毙,而我不会,她们得太远。 不要来找我,小丫头,你们不够份量,我对小鱼小虾毫无兴趣,你们走吧!” “不是你派人把我家公子约来了吗?” “不是我约的,所以找说你们找错了人。” “那阁下知道是谁约的了。”“知道,但我不想多管闲事。” “我请求你说。” “呵呵,别做梦了。”“我已经无所抉择,你非说不可。” “哼!你想……” “抱歉,我们准备强迫你说。” “大胆!小丫头,找上我,你们本来已经死了一大半,再敢对我无礼,你们死定了。 嘿嘿,但我不屑杀你们,以免有损我的道基,我要把你们送给需要你们的人。你们,好好听清了……” 接着,龚阳念出一串奇怪的咒语,一双手发神经似的轻轻挥舞,眼中放射出奇异的光芒, 喃喃的咒语声听不出字音,配合双手的有节拍舞动,绵绵不绝如缕。 西门小宫主猛地晃动脑袋,蓦地一声清叱,伸手拔剑。 “……急急如律令……呔!”阴差龚阳也突然提高嗓音,双手分向两人一指。 西门小宫主浑身一震,拔出一半的剑重滑回鞘内,眼珠子一番,眼中的煞气消失,变得呆滞茫然。 东方玉兰更糟,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不知天光地黑。 不久,一辆独轮小车出了毛冈口村,推上至监利县的官道,车夫是易了装的阴差龚阳。廿余里外是邺镇,车夫似乎并不急于赶路,独轮小车,又名“鸡公车”,一个木轮两个手把,全靠人推,承载力有限,木制结构事实上也不可能走得很快,龚阳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真正的阴差。 江星从空茫死寂中清醒,看到了苍茫的暮色。 四周虫声唧唧,野草高与人齐,烟已经消失,地面里涌来一阵阵热的气流,仍可以嗅到残余的烟火味。 “天!我昏迷了两个多时辰。”他爬起来自语。 江星终于完全清醒了,那些浓烟中,另有一种可令人昏迷的毒雾,所以他昏迷了两个多时辰。 江星是迷香毒雾的行家,只是被浓烟所呛而忽略了异味,假使他的体质差没有抗香毒的功能,恐怕将一昏不起呢。 这时回想当时的情景,这才恍然大悟。 找到一条小溪,洗净了已干的腰巾,他看了看天色,心中已有打算。 “难怪那一带丛林既无飞禽,也无走兽。”江星喃喃地说道:“原来经常用浓烟杀人,所以连飞禽走兽也无法生存。好哇!要不了我的命,我却要你们的命了。嘿嘿嘿,铲除了你这魔域,荡平泰安山庄和修罗会就容易多了,瑶瑶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略为辨别方向,江星向东北走。千紧万紧,先填饱肚子要紧,反正魔域跑不了,吃饱了再来还来得及。 江星找到了漳河,有河就有村落,在河畔的一座三家村里,同一座农舍的人买食物充饥。 农舍的主人热诚地招待他,宰了一只鸡烙了几块饼,他吃得津津有味。 “大叔,南面十几里那一带荒野,是什么所在?”江星一面用手撕鸡吃一面问。 “哦!小兄弟,不要去那鬼地方。”老村夫脸上有惊恐:“据说是古代的什么大都城废墟,闹鬼闹妖闹了几十年,邪门得很,从来就没有人敢进去。” “人进去就回不来,完全失了踪,是不是?” “是呀!我小时候曾经不信邪,去走了一趟,回来大病了三个月,差点儿就送了命。”“看见什么啦?” “一头怪兽,像独自蛟龙一样的巨大怪兽,还有一个三丈高的天神,我的天!”老农夫脸都白了:“我发誓是真的,要不是我躲在小溪的泥草里,准被怪兽吞进那小山一样的大肚子里,尸骨无存,好可怕。” “邺镇的人知不知道那一带有鬼怪?” “当然知道,反正没有人敢去就是了。” 由于大门对着河,三十余丈宽的漳河,因久旱而水量大减,河面水道缩小了一半。 一艘小蓬船,悄然向下游驶去。 “咦!这里有船行驶?”江星问。 “是附近村落的代步船。”老村夫说道:“平时很少有船行驶,下游七八里的河湾,也就是鬼城废墟的边缘,所以经过的船只皆不敢靠近河湾。” “哦!原来如此。” “客官说什么?”老村夫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他吱唔以对女人引他走的曲折小径,似乎很少有人行走,难怪可以设置大型的陷阱,平时出入利用河湾,以小舟黑夜往来,神不知鬼不觉。 “你这里曾经发现鬼怪吗?”江星略略思索一下,突然问道。 “这倒没有。”老村夫失笑:“有的话谁还敢住呀?不过一到冬天,风从那边吹来,不时可以隐约听到传来的鬼哭神号声,听惯了也就无所谓了。我们都是畏敬天地鬼神的人,畏敬就不致有祟了。” “但愿如此。肉足饼饱,谢啦!”江星给了一锭碎银充食资,拍拍肚子告辞。 “客官要不要带盏灯笼?”老村夫好意地建议:“沿河旁的小径走,约十里地可以到官道的漳河渡口,晚上走也许会迷路呢。” “不必了,这条路我走过,还记得。” 走了三五十步,江星突然跃入路旁的茂林。 三个鬼怪似的黑衫怪影,刚接近农舍的西面。 “河边那三家人十分胆小,穷得靠杂粮填肚子。”一个黑影说:“人丁少得可怜,不会接近我们的魔域,前去查问反而让他们疑神疑鬼,看一看就算了。” “唔!有灯光,人还没睡。”另一个黑影说:“要留心察看,须防鬼手龙那些人,从这一面摸过来……咦!你弹我的耳朵做什么?” “你胡说什么……嗯……” “砰!”倒了一个人,接着是第二个。 “咦!有鬼……呃……”被人弹耳朵的人惊叫,好象被鬼吓昏了。 一阵冷水浸湿头脸,这位仁兄猛然醒来了,可是手脚被木桩钉捆在地面,失去活动能力,抬头可看到满天繁星,耳中可听到虫鸣。 “我……我怎么了?我……”这位仁兄吃惊地叫。 “你被钉在地上。”坐在一旁的黑影说:“明天的寒风,一定比今天猛烈一倍,冰冷超过两倍,啧啧!你老兄明天的日子难过。” “你……你是……” “我要口供。” “放开我……”“口供让本鬼王满意,才能放你。记住,你另两位同伴已招了,本鬼王要查证,谁的口供可靠,胡招的人,明天要用九幽冥水泡一天。” “半天就可以把人泡脱一层皮,泡上一天那还了得? “你……你要我招……招什么?” “说说鬼手龙的事。” “我……我所……所知有限……” “就把你有限的所知说来听听好不好?谢谢你啦!” “我……我只知他带了一些人,…妄想找……找魔……魔域幻……幻境,被……被一阵烟熏……熏跑了,在邺镇落……落脚,可能准……准备明天 再……再来……” “他来有何图谋?” “可……可能是为了自……自在公子那死鬼。” “自在公子死了?” “是的,没……没有人能……能在胡辛草与狼粪合成的烟阵中,活……活半个时辰。” “胡辛草和狼粪?该死的!原来如此,尸体找到了?”“烟阵要四个时辰才散落,明……明早才能派……派人进去找尸体。” “呵呵!怎样才能证明你的口供最可靠?你们三个人的口供大同小异。看来,在下只好把你们全杀掉算了。” “请……请不要……我是内堂弟……弟子,我另有消……消息交……交换性……性命。” “你说吧!看是否值得交换你的性命。” “本宗的邻居阴……阴差龚阳,傍晚时分送来自在公子的两……两个侍女……” “噫,哪来的两个侍女?你胡说,烟阵能行走吗?” “龚……龚大爷能,他……他有滤烟的器物,何……何况烟阵已经过……过三……三个时辰,普通人都……都抵受得了,我……我们就……就是烟阵将……将散,才……才能出来巡查的。” “两个侍女囚禁在何处?” “听……听宗主说,念……念在火麒麟蒋庄主奉送车马与金银份上,侍女要交……火麒麟处治。蒋庄主住在城南宫,人应该送到南……南宫了。” “好哇!那杂种原来躲在这里。” “已经三……三天了,亲……亲朋好友都……都在……只……只要明天找……找到自在公子的尸……体……” “他才肯离开?” “是的……饶我……呃……” 阴差龚阳用独轮车载送两侍女,沿途并不顺利,因而薄暮时分,方将人送到魔域幻境。 正文 116.侍女 才只走一半路,距邺镇还有十里左右,后面已大踏步跟来了几个人。 这家伙在此地是本份的史家长工头,其实不时在江湖走动猎取财物,对白道的老怪杰酒狂谢长安不陌生,老怪杰上次南下途经石首城,便已被这家伙发现了。 龚阳的绰号称为阴差,表示他不但会法术,也表示他消息灵通,阴司与阳世的事他都知道。 酒狂并不认识他,何况他阴差龚阳目下的确十足像一个推车庄稼汉。 独轮车也有人称之为鸡公车,这玩 意全木制结,很难推动,不是行家决难胜任,一个时辰推不了七八里,真够辛苦的。 况且车上有用麻包盛着的两个人,加上用来遮掩的一些杂物,推起来想快也快不起来,因此片刻便被酒狂四个人赶上了。 酒狂,谢勇俱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却没料到一个推车的粗汉是邪道的最阴狠货色阴差龚阳。 四个人一面走,一面交谈,大概四人聚集在一起的时间很短。 另三人是问天剑夫妇、扮成村夫的谢勇。 “谢勇,你最好转回去,招呼你霸剑的人组成一队负责支持,与东方老弟的那一组人互相策应。 消息已经证实,泰安山庄的人是从广兴州改道,抄小径折回此地的。”老怪杰一面走一面说:“离魂宗的山门,确是在邺镇九华宫废墟。 泰安山庄的人已经不易应付,加上离魂宗里众多的邪魔妖道,非同小可,你最好和自己人圭在一起,何必和我们这些惯于打烂仗的人在一起胡来?” “他们已经在途中,晚辈在前面等候就是了。”谢勇说:“两个鬼丫头的确走上这条路,怎么一点痕迹都找不到?真急死人。” “找到小凤丫头,我非要狠狠地揍她一顿不可。”问天剑妻子牙痒痒地说:“她一个人胡来也就罢了,还带着东方玉兰一起胡搞。” 众人逐渐超越到前面去了,阴差龚阳可听出一身冷汗。 他奈何不了老奸巨猾的酒狂和霸剑,这些成了精的功臻化境高手,经验与定力,决不是他那些小幻术所能对付得了的。 心中一慌,不但不敢走快,而且走得 更慢。最后,折入一条小径,往荒野里一躲,希望等天黑再上路。 假使他早早把两位姑娘送到,两位姑娘凶多吉少,酒狂也会被阻在烟阵外,不得其门而入。 天一黑,众人更不敢妄动,只能在邺镇等候天亮。 河湾处静悄悄,附近是数十年来无人 敢接近的荒野,草木森森的河岸寸步难行,十余里内本来就没有人烟,谁有闲暇前来荒野寻幽探险? 一个黑影出现在河湾的上游小冈上,寒星疏稀,地势略高,概略可以看到附近景物的轮廓。 黑影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穿的劲装,将外袍捆在腰间,一把剑改系在背上。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薄薄的丝制软披风。一面是青底绘灰、绿、白各色扭曲怪异的彩绘线条,另一面是淡灰和淡绿的大斑纹不规则图案。 最后戴上了鬼怪形的软头罩,只露出五官六个洞孔。 披风一抖,他整个人变了形,再向下一伏,像是形影俱消,他已经成了原地景物的一部份。 他就是九死一生幸存的江星,现在,他成了一个变形虫,与上次在下高镇变成螺纹形鬼怪完全不一样。 变形虫虽然没有螺纹形鬼怪吓人,但同样令人莫测高深,同样可以收到震慑人心的魔力。 “小哈,哥需要用你教我的秘法了,保佑哥吧!” “小凤,你是个好姑娘,我要用你绣的……算是女红……来救你了!” “现在,复仇的魔鬼,从阴间回到阳世了。”江星舔舔嘴唇,向死寂的荒野夜空低呼,眼中反映出夜空的星光,像是肉食兽嗅到血腥时所焕发的鲜红光芒,像来自阴曹地府的鬼魂怨光。 江星像个会幻化的幽灵,消失在莽莽荒野中。 趴在一身裘装的秋瑶瑶脚下,啃着珍奇果子的哈托尔楞了楞,蓦然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某处,清亮的眼里充满了担忧和凝重。 离魂宗的南宫,是招待外宾的一处隐秘的庭院,都是古朴的房舍,称之为宫名不符实,与主宅有一段距离,而且设有一些隔离的防险建筑物。 慕容宗主与宇内一些江湖大豪一样,对往来的其它大豪怀有戒心,除了真正的知交之外,从不把具有实力的同道请到主宅安顿。 尤其是像泰安山庄这种实力更强大,行走时带了一大群爪牙的大豪,一旦安顿在主宅,有如引鬼上门开扉迎虎。 这是魔道人士共有的心态,不足为奇,大豪与大豪之间,只有利害关系,而 无真正的道义交情,尽管口头上称兄道弟透着万分热诚真挚,内心里却尔虞我诈,步步提防意外。 客院的大厅门窗紧闭,绝无任何灯光外泄,厅内灯火明亮,主客双方似乎不太融洽,气氛不佳。 慕容宗主夫妇,带了四位执事人员前来南宫,与佳宾把晤,本来应该宾主尽欢的,事实似乎正好相反。 火麒麟蒋庄主与庄中有头有脸的人皆在座,拜弟八方风雨,二庄主天残神剑叶劳武和阴冥魔姑,巴山神女也在旁陪坐。 那位扮庄稼汉的老邻居阴差龚阳,是唯一的外客,跟在慕容宗主的三位执事人员身旁,在堂下的案桌坐在一起,像个冷眼旁观客,漠然的神态表明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一个传闻中的走阴人,就是这副德行。 “蒋兄,不是兄弟不信,而是人言确凿,事主也指天誓日咬定,兄弟我能不怀疑?” 慕容宗主用笑吟吟的态度说话,标 准的笑里藏刀面目:“这也难怪,十余万两银子,可买漳河半条河水。我离魂宗养有两百个人,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一万五千两左右。” “慕容兄,兄弟也指天誓日保证,银票决无其事,那小子信口雌黄,输急了的赌鬼混混就是那副德行,这种人的话还能信?”火麒麟蒋百石不安地加以解释。 “呵呵!蒋兄,自在公子并不是输家,他跟在诸位后面,像并不太饥饿的狼,伺机扑噬信心十足的花面老公狼。 要不,蒋兄还用得着请兄弟我埋葬他?” “兄弟不是无力埋葬他,而是他身边潜伏了一大堆江湖混混很讨厌,这些人躲在一边来暗的浑水摸鱼,兄弟确是穷于应付。 仰仗慕容兄的神威,除去了元凶主恶,兄弟就可以专心一志收拾那些混蛋了。”火麒麟尽量回避银票的诱人主题,甚至不介意对方的冷嘲热讽。 当然,他心中恨得要死。 “蒋兄,咱们谈的是十余万两银票的事。”慕容宗主紧紧地把主题拖回。 “那是莫须有的事,慕容兄。”蒋庄主心中恨极,但脸上神色依然不变“那小子的金银,兄弟已随车马一并奉送给慕容兄了。” “蒋兄,兄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慕容兄是有口皆碑的轻财重义朋友。” “夸奖夸奖。俗语说: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兄弟讲仁义,也希望朋友也能讲仁义。 从这里往西北一带,有几家大农庄,因欠税而被督税没入田产,九伏岗村的史家,就有一千三百顷地。 假使兄弟能有三五万银子,可以乘官府拍卖而无人能买的好机会,买下上万顷一天也走不完的好地。 呵呵!蒋兄能帮助兄弟完成这心愿,只要蒋兄稍稍讲仁义,兄弟就安安逸逸过十辈子了。” “哈哈!慕容宗主真会讲笑话。”二庄主天残神剑叶劳武忍不住发话了:“没有人能安安逸逸过十辈子,连当今的元家皇帝也如此。” “元家万岁……” “虞祖就想活万岁,但皇朝只传了两代。俗语说:衙门钱一蓬烟;生意钱六十年;田地钱万万年。 益洲府向家的珍宝就是标准的衙门钱,贪黩得来容易,一下子就人财两光像一蓬烟。 贵地石首城有几位靠商经营起家的人,暴起暴落的暴发户也传不到两代六十年,反而是平平实实不穷也不富的,能保持百年老字号。 慕容宗主有了那么多田地,至于是不是能保有万万年,能否十代子孙永享余荫,恐怕靠不住,史大户就是现成的镜子。” “你……” “贵地是古朝石虎的九华宫旧址,请教,九华宫安在?当年邺都三城皇畿安在?尊远祖燕帝慕容隽、慕容垂,都曾经在此地建都,大燕江山而今安在? 所以,拥有太多的田地也靠不住的,慕容兄。泰安山庄虽然不算是威震天下的唯一大庄,毕竟也算可以号令北地江湖道的一代之豪,决不会因为区区十万银子而失信于天下同道。 慕容宗主有充裕的时间和人手,去查证此事的真伪……” “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查证的?”慕容宗主冷冷地变了脸:“死无对证,是吗?” “那可不一定哦!”火麒麟的拜弟八方风雨张青冷冷地接口: “在下高镇,在下带了三个人,配合三位转世活佛,七人行猝然致命一击,已铁定他死了,结果如何?他仍然活着。要不是咱们感到心中有愧,不愿再与他计较,怎会请宗主出面与他打交道? 宗主说他死了,等明天找出他的尸体之后,再说好不好?生见人死要见尸,这时说他死了嫌早了些,是吗?” “他死了与否,对查证银票的事皆无关宏旨,因为你们否认一切。”慕容宗主冷冷地说:“现在,就有人可以证实这件事。” “谁能证实?”火麒麟不悦问道。 “自在公子的两个侍女小兰小凤。” “呵呵!主事人侍女的话能作为证据?”火麒麟宽心地笑了。 “总算是证据,对不对?” “侍女当然会听主人的话。” “但她们的主人不在,所说的话就相当可信了,蒋兄不反对在此地大家听她们的口供吧?” “这……” “把人带来!”慕容宗主不由对方是否同意,下令将人带来。 火麒麟当然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自在公子本来就咬定他抢走了银票,侍女的口供自然与主人相同,这那算是问口供?简直就是有意折辱他。 “慕容兄,能不能让兄弟来盘问?”他力图挽回颓势,如果由他来盘问,也许还有转机。“会让蒋兄问的。”慕容宗主技巧地说。 四名大汉,分挟住牛筋索背捆双手的小凤小兰入厅,往堂下一站,像老鹰抓小鸡。 两女神色委顿,但毫无惧容。一个看破了生死的人,有勇气面对死亡灾祸。 “噫?” 巴山神女一眼便看出西门小宫主的身份,也看出她不是那天在岳州城酒楼公子的侍女,那天,扮侍女的是云苏。 “奇怪,自在公子到底有多少美丽的侍女?”她向阴冥魔姑低声说:“那是逍遥宫西门亭宫主的女儿西门小凤,她怎会屈身成为侍女的?此中大有文章,岳州府有许多人知道她的身份,少庄主还特意调查过……” “先别管这个,以后再说。”阴冥魔姑阻止她往下说,随即将她的话低声转告袖里乾坤方杰。 “贴身侍女的话,可信度是不容置疑的。”慕容宗主一开口就好比给了火麒麟当头一棒:“现在,我们来听听自在公子贴身侍女的供词。小凤。” “本姑娘在。”西门小宫主勇敢地说。 “你家公子的银票从何而来的?” “老太爷是燕京秦淮亿万富豪,家公子兄弟两人,年初第七次遨游天下时,老太爷各给银子三万六千两作盘缠。”小姑娘煞有介事地侃侃而论:“家公子在江南包船二艘,搜购苏杭百货江南名产,计山珍海错一百六十担,巧艺奇珍一千二百六十件,以偷龙转凤手法打通京都工部关节,沿运河直放京都。在京都脱售,共获银十八万六千两。 由于家公子经常至南海普陀进香,所以对与南海普陀有渊源的五台文殊道场十分景仰,因此端程赴五台进香礼佛,沿途岂能掳带如许巨量金银?因此共在京都四大钱庄与及课银局,兑换银票以便携带。 直至抵达下高镇,仍有银票八张,计银十万零四千两,存放在八珍箱内。 家公子受到无耻的泰安山庄凶手击伤,所有的人皆出动抢救远逃,放在客店的金银车马行囊,全被泰安山庄的凶手抢走了。 至于银票的下落,只有蒋庄主才知道:要不可向下手抢劫的人追查,也许有某些贪心鬼见利忘义吞没了。” “这小女人乘机煽风点火。”二庄主天残神剑叶劳武怒叫:“是我带人到客店,没收所有车马行囊的,八珍箱内只有一些普通首饰,那有什么银票?胡说八道!” “叶二堡主,第一个到手八珍箱的人是你吗?”慕容宗主问,口气像是问案的青天大老爷。 “虽然不是我,但我的人绝对可靠。”叶二堡主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搜没时我一直在场。” “是吗?” “当然。”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哪一个可能?” “银票自己飞走了。”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叶二庄主厉声说:“绝对没有什么银票,如果真有, 那一定在逍遥公子身上,明天把他的尸体拖出来,搜一搜就明白了。” 两个小姑娘骇然一震,如受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西门小姑娘厉叫。 “你家公子已经死了,死在浓烟阵内。”慕容宗主傲然地说:“此地的毒烟阵,足以对付千军万马。明早,就可以把他的尸体拖出来,你们是没有指望了,最好见机与本宗主合作,本宗主答应善待你们……” “你这天杀的猪狗!”小姑娘泪下如雨:“你派人将他请来,却卑鄙无耻地谋 杀他,你……哇……” 小姑娘喷出一口鲜血,双腿发软。 “你会受到报应的,你会受到报应的……”小姑娘振作地重新挺立:“你会……” “啪啪!”挟住她的一名大汉,抽了她两耳光。 东方小姑娘更糟,双眼一翻,昏厥了。 “我有另一件事问你,向家的那笔珍宝,是不是你家公子黑吃黑乘机劫走 的?藏放在何处?” “呸!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牲!”小姑娘厉声咒骂。 “啪啪!”她又挨了两耳光。 “说!”慕容宗主厉喝。 “呸!你……” “啪啪!”“招!免得皮肉受苦。” “呸!畜牲……” “啪啪!” 阴冥魔姑眼神变幻莫测,蓦然,“啪”一掌拍在案桌上,倏然站起。 “慕容宗主,不要缺少风度做给我们看了。”她沉声说:“贵宗称离魂,离魂大法可让任何人招出十八代祖先的事,所有发生的事故,你们该已完全获得正确的口供了。如果认为这样可以羞辱泰安山庄,灭泰安山庄的威风,你是打错主意了,我就不信邪。” 阴冥魔姑大踏步向堂下走,止步转身冷笑一声。 “把两个丫头带开。”她一字一吐:“我要向贵门的功臻化境门人挑战,让出地方来施展。” 慕容宗主狠盯了火麒麟一眼,看出 火麒麟并没有喝回她的意思。 “蒋兄的姨妹,勇气可嘉。”慕容宗主皮笑肉不笑:“蒋兄不打算让令姨妹放肆吧?” “好,这次叫她不要放肆。”火麒麟淡淡一笑:“梅影,同来。” “姐夫……”“以后再说。” “哼!”阴冥魔姑极不情愿地回座。 慕容宗主并不愚蠢,已看出火麒麟忍耐已至极限,再一逼,可就不堪收拾了。 “不瞒蒋兄说。”慕容宗主及时改变态度:“这两个小丫头很特殊。” “如何特殊?”火麒麟冷冷地问。 “本门的离魂大法,龚老弟的放阴术,可说万试万灵,任何人也难脱控制。但这两个小丫头,在神术的催动下,除了不断呼叫公子爷三个字之外,怎么问也问不出第四个字来。” 正文 117.俘虏 “所以……所以就……” 慕容宗主有些尴尬。 “哦!想不到贵宗誉满天下的离魂大法,也有失灵的时候。” 火麒麟蒋百石冷冷地一笑。慕容宗主脸色难看,可还是解释道: “唯一的解释,是两个小丫头心目中只有自在公子一个人的影象,专注得不为任何外物所侵扰。” “蒋某不懂这些。” “这是离魂大法的缺点,对付不了单纯而意志坚定的人。所以,兄弟希望用平常的手段问明底细。” “对,慕容兄的事,兄弟无权干预。” “蒋兄有权干预的,难道蒋兄不想知道向家珍宝的下落?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珍宝确被蒋兄取走了。” “哼!要听兄弟的意见吗?” “愿闻高论。” “把她们剥光吊起来问,万试万灵。” “可是……你我的身份……” “不允许这样做?”“是呀。” “鄙庄有专业人士,人称袖里乾坤,他对向女人问口供素有专家之称,何不让他一试?” “这……” “慕容兄真认为那笔珍宝是兄弟获得了?” “兄弟不能不怀疑。不过,我相信贵属下能套出口供,也许其中另有隐情,我信得过贵属下不会隐瞒什么,因为兄弟打算等贵属下问过之后,再向贵属下询问一些细节,蒋兄不会反对吧?” 两个小姑娘单纯专一,离魂大法无法奏效。 袖里乾坤可不单纯,决难抗拒离魂大法,慕容宗主的意思极为明显,要从蒋庄主处间接取得口供。 “好吧,兄弟决不反对。”蒋庄主心中无鬼,情势也不允许他反对,只好干 脆地答应了。 “蒋庄主,你可以让贵属下带走她们了。”慕容宗主向火麒麟暧昧地邪笑。 “在下不会让宗主失望的。”袖里乾坤欣然下堂,示意四大汉带两个小姑娘往内室。 “我有些疑问,先要问问。”阴冥魔姑向火麒麟低声说,先一步进入后堂。 “咱们沏壶好茶,谈谈江湖大势,顺便等口供。”慕容宗主不打算离开:“来人哪!备茶。” 客院有不少客房,有些并在一起;有 些像是独院;有些是深藏堂内的静 室;有些可供携眷栖息附有小院;有些……总之,各式各样的客人,就有各式各样的客房,身份地位是决定的因素。 袖里乾坤沾了火麒麟江湖大豪的光, 他的客房设备相当相完善,仅仅次于庄主及庄里重要人物,在东侧小院。中间隔了一座相当宽的天井,天井其实是供宾客自派警卫以防意外的地方,警卫可有效地阻止外人进出。 天井没悬有照明灯笼,所有的房舍各处皆看不见灯光,宾客必须将门窗紧闭,防止灯火吸引前来幻境窥探的人,居安思危,离魂宗能有今天的局面,不是偶然的。 天一黑,外面的人绝对看不见灯火。 天井里,就有两个泰安山庄的警卫。按理,警卫是没有必要的,魔域幻境外围内部,都设有不少可怕的机关、 刃器、奇门大阵,再加上明哨、暗桩、巡逻,进入的路又少,可说万分安全,哪需要宾客自派警卫? 但在火麒麟来说,不派警卫等于是缚住了手脚,掩住了耳目,何况他对离魂宗怀有戒心;利害结合的枭雄对任何人都怀有戒心。 当袖里乾坤两夫妇,偕同四大汉将两位姑娘押到,天井的两个警卫少不了被打扰分心,没留意有其它的人从厢房暗影下,沿墙壁悄然接近。 即使不分心,也不易发现,因为接近的不具人形,移动缓慢,不易发觉。 四大汉随即出室,两警卫本能地离开原位,站在一起低声交谈,互相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故,讨论押送来的两个女人是谁,也就忽略了监视区的动静。 四大汉在室外等了片刻,互相低声商量,最后留下了两个人,似乎觉得没有全部在这里等候的必要。 “喂!是怎么一回事?老兄?”一名离魂宗警卫移过来问。四大汉是火麒麟的人,所以打招呼时,语气并不显得热络,甚至有轻视的成份。 “你老兄何不进去问?”大汉之一也冷冷地答道。 “进去问?别开玩笑” “你们很怕你们的上司?” “你老兄不怕你们的宗主?” 半斤八两,双方就在室门外你嘲我讽,忘了自己的职责,忘了警卫不可随意移动的禁忌。 死神的黑暗魔手,正徐徐向他们伸过来。 房中,阴冥魔姑揪住了西门小宫主的衣颁,把她压在床尾栏上。她已经苏醒,欲哭无泪,她也不想哭,明眸中放射出怨毒的火花,银牙咬得死紧。 听说江星死了,她的身心也跟着死了,剩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之火。 “你不是自在公子的侍女。”阴冥魔姑凶狠地说:“你是逍遥宫西门亭宫主的女儿,上次据少庄主调查,你们和自在公子之间应该有冲突,为何你变成他的侍女了?快从实招来。” “呸!”小姑娘喷出一口吐沬。 阴冥魔姑对她的怨毒眼神怀有戒心,总算够机警够迅疾,反应超人,扭转身避过吐沬。 “劈啪啪……”四耳光把小姑娘打得口角溢血。 “你不要逞强。”阴冥魔姑厉声说: “你会招的,你知道我夫君袖里乾坤绰号的由来吗?他会让你乖乖地招出一切,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他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早些招供免得吃苦头。说!” “呸!”小姑娘喷出一口血水,是喷散的。 阴冥魔姑早有提防,把她推向一侧,总算够机警够迅疾,反应超人,扭转身避过吐沬。 “影妹,你走。”袖里乾坤架住了阴冥魔姑再抽耳光的手,青白的脸上阴阴笑道:“你别在这里碍事,我会问出口供来的。” “不!我……” “你不走,我可不理你了,你敢留才有鬼。”袖里乾坤一面说,一面拖起旁边的东方玉兰。 “嗤”一声裂帛响,东方玉兰的外裳被撕破了,胸围子外露。 阴冥魔姑啐了一声,夺门而走。 袖里乾坤嘿嘿狞笑,手搭上了东方玉兰的胸围子上端。 “对付愚昧的,不服贴的女人。”脸色青白猙狞可怖的袖里乾坤得意地说道:“本人有一套最灵光的手段……” 西门小凤突然从床上挺身而起,一胸 飞踹。她双手被牛筋索捆住用不上劲, 双脚的劲道仍在,这一脚已用足了全力,非同小可。 东方玉兰的双脚也可以发威,也同时蹬向袖里乾坤的下阴要害。 如果对付一流高手,两女的贴身用脚猝然攻击,必定脚出人倒。 可袖里乾坤是久经风浪的高手,结果可想而知。 砰一声大震,首先被摔翻在门下的是西门小凤。接着,东方玉兰被拋落在窗下。 “嘿嘿嘿,竟敢撒泼?上次是那狗东西装神弄鬼,骗了老子。” “他妈的!两个丫头片子都敢在我面前撒横?反了天了!” 一阵痛打,两女成了袖里乾坤练拳的沙囊。 最后的四五掌重击,让西门小凤终于无法 再站起,摔倒在壁角下。她觉得,自己一身骨头正被撕裂,肌肉正在撕裂,五脏六腑正在腐烂,眼前视线模糊,难辨景物。 鲜血缓缓从口中流溢出来,斑驳刺目,疼痛感像山岳般压垮了她,气机正濒临枯竭窒息的境界。 “哥!……”她朦胧中悠悠地呼唤,意识逐渐模糊。 “劈啪!”袖里乾坤把即将昏迷的西门小凤抵在床口,两耳光把她打醒。 “小泼妇,你服不服贴?服不服贴……”袖里乾坤抓住她的双肩不住摇晃,眼里戾气十足:“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我袖里乾坤手中敢有丝毫悖逆,你是逍遥宫西门亭的女儿又怎样?嘿嘿嘿,你娘来也是一样的。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你将生死两难,服不服贴?”楞了楞,西门小凤突然凄厉地怪笑,她那又青又肿的脸笑起来,真有令人毛骨耸然的力量。 她已经不再是秀逸清丽的小姑娘,而是像貌狰狞的女鬼。 “小贱货,你笑什么?”袖里乾坤抓住她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厉声问道。 “我……我笑……是……是因为我看到了天鹰那……那些人的……的鬼……魂……”西门小凤含糊地说道。 “鬼魂?你没死,我不要你死,你想死也死不了,我要你耻辱地活着……” “你休想,你……你也活不了多久,我哥会……会来找你,像……像屠杀天鹰,冥世二祖那些人一……一样,如同杀鸡烹羊,把……把你们屠……屠光……” “呸!那杂种已经死了,你还妄想他……” “天下死……他死……死不了的,我……我对哥有……有至死不渝的信心。我……我告诉你,你……你可以像……像个男子汉一样,光……光明正大像英雄一样杀死我,但你这……这样侮辱我,他绝不会饶恕你,他……他最恨你……你们这种畜……畜牲一样的人……” “啪啪!”袖里乾坤两耳光把她击倒,咬牙切齿抽开她的腰带,开始将她的双脚,分别绑在两端的床脚拉紧,她再也动弹不得。 “我要你哭泣着求我,你将生死两难。”袖里乾坤暴跳如雷,被囚犯赤裸裸地藐视,他快疯了:“小贱货,我要摧毁你的身心,让你知道必须卑下地活,必须……” 刚拉断血迹斑斑的胸围子系带,腰脊便挨了一记重击,脊骨受制,全身失去控制能力,伏倒在小姑娘身上。 “是谁……”袖里乾坤毛骨悚然,陡然狂叫。 “哥……”小姑娘声嘶力竭地哀叫,蓦尔昏厥。 “砰!”袖里乾坤摔倒在床下脚下,这才看清房中多了一个鬼怪样的人。 “你……”袖里乾坤厉叫。 “自在公子的鬼魂。”鬼怪一样的人阴森森地说:“你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吗?“啊……”袖里乾坤大声吼叫,希望能有人听到赶来救应。 “你大点声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后院客室一共七名明暗警卫,已经没有一个活的。 房外的四个,正在携手结些长辈亲朋们,正在眼巴巴等候你送口供呢。”江星一面替小姑娘解绑一面说,边催动精元度入身心皆瘁的小姑娘体中。 “你这可爱又可怜的丫头。”江星将正在苏醒的小姑娘抱入怀中,酸楚地说:“你知道我好心疼吗?你……” “哥……”小姑娘大叫一声,再次昏厥。 东方玉兰姑娘昏昏沉沉地向前循声爬来,她并没看到江星。“小凤妹,小凤…………”她终于也昏厥了。 “噫,原来是你呀!” 江星抽抽嘴角,把小凤负在背上,用腰带背好,抱起了东方玉兰,举步向房门走。 “现在我不杀你。”他转身向绝望地挥动两手的袖里乾坤说:“留你活现世。劳驾转告蒋庄主和慕容宗主,我给他们一次赎罪的机会,两位姑娘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可仍然健在,所以我大发慈悲,除了蒋庄主必须把我的银票车马金银行囊,全部奉还之外,每人必须交出十万银子赎罪,送交益洲、岳州两府救灾。 你们所赚的血腥钱,用来救灾是唯一不伤天理的用途。记住:我给你们三天工夫,金银物品大后天午正,必须送到客店。” “解开我的禁制……”袖里乾坤苦苦哀求。 可人已经走了,房门大开灯光外泄,外面夜空清冷,繁星稀疏。 石首城,利源客栈人心惶惶,气氛紧张,胆小的旅客纷纷迁地为良,住客走掉了一大半。 这次自在公子很大方,干脆包下了一整座跨院。 三天的期限过了一天,风雨欲来的气氛,敏感的人已可以感觉出来了,虽则表面上平静无事,实则暗流涌动。 离魂宗的魔域幻境远在四十里外,县城当然不知道该地的动静,有三天工夫,是和是战,都有充裕的时间准备,自在公子开出的条件并不苛。 假使泰安山庄的人要撤走,三天足以远出石首城以北,快马加鞭往泰洲赶,还来得及动员所有的人力物力死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总比在离魂宗的魔域幻境决战强十倍。 问题是,如果自在公子跟在后面,半途期限一到或未到就动手报复,岂不糟了? 聪明人决不在不确定的地方,受到强大对手的攻击。 魔域幻境日夜赶工,增加许多机关埋伏。这里是离魂宗主的山门所在地, 当然不能像蒋庄主一样可以任意离开,有三天的时间加强戒备,慕容宗主有破釜沉舟的决心,门下弟子也信心十足。 因此,蒋庄主留了下来,同仇敌忾联手作孤注一掷。 客栈是人人可来的地方,但包下了的跨院例外,店伙有权阻止其它的客人乱闯,只有负责照料的店伙可以自由出入。 两位店伙在院门口,挡住了三位来势汹汹的美丽母大虫,脸上变了颜色。 “请姑娘们不要乱闯。”那位年长些的店伙陪笑说:“罗公子带有女眷,包下了这座客院,已经吩咐下来,不许外人打扰。姑娘如果请见,小的替姑娘通报……” “你给我走开!”领头的阴冥魔姑不耐地说:“这里没有你的事。” 她身后的两个侍卫虎目一挑,便待动手揍人。 院子里出现问天剑的妻子西门玉,冷哼了一声。 “你们别管。”她掸手示意要店伙走开:“她们来送死的,不需贵店收尸。” 看着狼狈的西门小凤和江星回来后,三姊妹中性格最为平和清淡的她真正动怒了。 “你不要说话损人,你还不是本姑娘的敌手。”阴冥魔姑直往里闯,进入院子:“我要找罗公子,要和和罗公子讲理,你不要逞能拦阻我。” “奇闻,你是来讲理的?”西门玉脸色严峻,迎面拦住去路:“上次你们七个人讲理,卑鄙地同时出手袭击,这就是你蒋家讲理的手段? 也许我真的武功不是你的敌手,但不甘菲薄,也有阻止你的责任,你就拔剑闯吧!宰了我你再吹牛并未为晚。” “让路!”阴冥魔姑沉叱,冲上伸手便 拨。 双方都身怀绝学,这一掌拨出必定神功暗运,决不是信手挥出赶人,而是无畏地强行进逼,表面上看不出劲道,其实骨子里力道如山。 西门玉虽然江湖中名不见经传,如果真的艺不如人,深谋远虑的西门亭怎会让她夫妇保护小公主?她出面拦阻?阴冥魔姑如果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就不敢小看她了。 她的丈夫秦峰,是一度名震江湖的剑术名家问天剑,名头并不比火麒麟蒋百石差多少,只是性格淡泊懒散而已。作为逍遥宫主妹妹,她的武功怎会差? “滚出去!”她也转身出掌斜拨。同一手势,同一招式,“噗”,一声响,一双小臂交叉接实,蓦地劲流爆发,一 触即分。 两人的马步同被撼动,同向一侧急移。 “噗噗”,阴冥魔姑居然多移了两步,她脚下一乱,跄踉一顿。 内功对内功,功深者胜,阴冥魔姑惊骇之极,自在公子的一个仆妇而已,修为竟然都如此高深莫测,那……,她心底一片冰冷。 正文 118.守株 “很不错。”西门玉冷冷地说,手按上了剑靶:“三散仙佛昙大师的五台密宗苦行禅功,名不虚传,果然不愧称佛门至宝之一。现在,你我在剑上放手一搏。” “有何不可?”阴冥魔姑也想用剑行雷霆一击:“本姑娘不想耽搁正事。” 双剑同时出鞘,凝神运气,功行百脉。 “咳咳” 院厅里踱出青衫飘飘,神态雍容的江星。“夫人,你没有她阴险,不宜和她光明正大拚搏。”江星一面接近一面说:“她会在交手中泄放阴魂香,会出其不意发射藏有毒针的小铁梭,吃亏的一定是你,你别忘了我两次上了她的当吧?请退下。” “我也准备给她一把问心针呢。”西门玉冷漠的说道,但还是顺从地收剑退走,退入院厅不见了。 “嘶……问心针?” 阴冥魔姑神色大变:“她……她是……” “说你的事吧!” “好,我知道你不会躲着不出来。”阴冥魔姑收剑,脸上神色瞬间幻变,居然涌现一抹微笑:“你我都是黑道中人,立场已分清,因此拚搏时没有什么道义好讲,谁能一举击倒对方,谁就是强者,用何种手段都是理所当然的,不然怎配称黑道枭雄而不称英雄?” “你真可以取代无情花的地位。”江星邪邪微笑,嘲弄地说:“那鬼女人也不断地暗算我。天杀的!你们黑道女人都是这么阴险的?记得第一次碰头,你就是这副笑吟吟拋媚眼卖弄风情的德行,暗中却泄了一把阴魂香,喂!香囊捏破了没有?别急嘛,慢慢来……” “可一不可再,这次保证不使用阴魂香。” “呵呵!多谢多谢。你要找我?” “是的,我来……” “来还银子的?” “见你的大头鬼!我是来找你讲理的。”阴冥魔姑瞪了他一眼。生得美的女人们,即使发怒也另有一种吸引人的美,瞪眼也不例外。 “讲理?好哇!我是一个喜欢讲理的人。你讲吧!我不相信你们泰安山庄追我追到下高镇, 抢走我所有的金银车马行囊,和十余万两银票,还能讲出理由来天花乱坠……”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哈哈!男子汉大丈夫不是自己可以自封的。我,自在公子就是自在公子,独一无二的,不需要自封英雄。 现在连阿猫阿狗都会厚着脸皮,拍胸膛自称是男子汉大丈夫,你姐夫,你丈夫,甚至那一宗之主慕容卓彦,都用特大的嗓门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其实,却全是些狗屁不值的下三滥而已。” “你……” “我知道你话中的用意。”江星也笑容可掬:“哈哈,就算我真是男子汉大丈夫吧!但冲十余万两银子份上,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否认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银子毕竟是天下间最迷人,最可爱,最令人利令智昏的宝贝,我宁可要十余万两银子,而不要做男子汉大丈夫。” “该死的!你这是泼赖行当。”阴冥魔姑见笑脸无效,改用恶语相对:“你那有什么十余万银票?你……” “京都四大钱庄,官府的课银局,都可以保证我有这么多银票;华容县城二十多万人,都可以证明我自在公子是出手万金的慷慨有钱公子爷。” “你……”“你否认没有用,理也讲不通。姑娘,赶快回去。” “我回去?” “是啊!回去催你姐夫好好准备,已经过了一天,两天工夫筹十万银子救灾,可不是容易的事。我那十余万银票还在吧?希望火麒麟不糊涂,没派人偷偷送回泰安山庄藏起来, 我可不想到贵堡去挖出来,麻烦愈少愈好。” “你这天杀的!十万银子救灾?你少做梦……” “做不做梦,那是我的事。我的梦通常都是好的,梦中有金银有美女。相信贵庄主的梦,一定是恶梦连连;做多了亏心事的人,通常会做恶梦的。没有十万银子捐出来救灾,哼!” “该死!你以为我姐夫身边会带有那么多银子吗?” “当然不会有那么多,你们共有三辆车,十万两银子重有六千多斤,你们那种华丽轻车怎么带?” “你既然知道我们没带……” “贵庄主不会向离魂门慕容门主借呀?”江星风清云淡,笑吟吟地说道:“离魂宗这些下五门的混账东西,在天下各地装神弄鬼,使用五鬼搬运,驱魂役煞,专向大户下手,有时为了永除后患鸡犬不留,一年下来即使不获百万血腥钱,三二十万只多不少,五十年的积聚,想想看该有多少?他那地底迷宫里,金银堆积如山,贵庄主向他借一二十万,给他两分利或是三分利息,他能不借?他可不会怕你们泰安山庄赖他的债。” 阴冥魔姑神色怪异的看着江星,像看疯子。 “你是见了鬼啦,慕容宗主如果聚有那么多金银,他会收没从你手中弄到的几百两金银?” “这你就不懂了,美女,一两银子也会让人打破头,几千两银子谁肯不要?而且,慕容宗主也和你爹一样,犯了同样的严重错误。” “你是说……” “他认为可以轻而易举吃定了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了我的魂散了我的魄。那天我要是不去赴约,他就会驱魂役煞前来收拾我所有的人。 所以我聪明,放心大胆前往赴会。冒险是值得的,他那魔域幻境言过其实,我可以大摇大摆出入,加入无人之境,我已经证明给你们看了,他已经无所依恃,所以才要你来讲理,分我的心。” “是我自己要来的。”阴冥魔姑神色一变,变得娇怯怯可怜生的低姿势:“说实话,我姐夫的确对你怀有戒心。 我愿意认错向你道歉,我姐夫也愿意退回你的车马金银,大家当面说开了,化敌为友岂不皆大欢喜?罗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并不希望结冤家,是你们把我逼得上天无路的。假使你姐夫有意和解,去告诉他,先把我的车马金银和银票奉还,再谈其它。” “罗公子,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你那有什么银票?就算有,家父的确不曾见过……” “你又不是火麒麟蒋百石,怎知道他不曾见过?你走吧!你还不够谈的份量。” “我和你谈交换条件。”阴冥魔姑大声说。 “交换条件?”江星一怔。 “不错。”“把泰安山庄作抵押?”江星会错了意。 “不,我……” “你?你怎么啦?” “我做你的奴婢。”阴冥魔姑居然脸都不红“逍遥宫是你的对头,西门小凤能做你忠心耿耿的侍女,我也能。” “我的天!你把我自公子看成什么人?收集美女的风流公子?”江星苦笑:“我可没有这种胃口。你真该去找琅琊、梦梅两位公子的,他两位才有这种嗜好,你找错人了。” “你……你拒绝了?” “我当然拒绝,我自在公子可是洁身自好的人,我敢把你这条毒蛇带在身边当侍女使唤?我是比农夫强一点,可也会被咬死的……”江星眼珠一转,大声说道:“北方的檀洲渊洲冀州,都在闹旱灾。 赤敝千里,土地干裂,破家的人千门万户。十万两银子,我可以买几千个十五六岁的美 丽可爱小姑娘,可不敢要你这种天生媚骨又阴险又强悍的……” “我给你拚了!”阴冥魔姑尖叫,左手一抖,右手同时拔剑出鞘,闪身侧扑。 左手暗藏的三只阴冥铁梭,发出令人目眩的闪光,带起凛凛风啸,成品字形劈面飞旋而出。 相距仅丈余,理该梭现人倒。 “叮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金鸣震耳,一丛铁莲子把三只铁梭打得停顿、翻腾。 梭裂,针落。 “好神奥的雨打残花手法!”院门外出现的青阳剑东方长虹和酒狂同声喝采。 彼此相距太近,双方的暗器皆快得肉眼难辨。 而相互被击中的几率微乎其微,铁梭射出形成一线,铁莲子只有小手指大小,点与线接触的可能性太少太少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本来想随铁梭扑上的阴冥魔姑,僵滞在一旁,目瞪口呆。 “什么人?”两侍卫挡住了要进门的两位老英雄。 “看热闹的人。”酒狂笑嘻嘻地说。 “不许进来。” “好吧!不进就不进。”酒狂不以为逆:“喂!罗公子,周围全部清理干净,旅客都打发走了。” “谢啦!老前辈。”江星点了点头,含笑道谢:“这就不至于波及无辜,晚辈放心了。” “不谢不谢。呵呵!跑跑腿的小事,算不了什么。喂!准备好酒,咱们晚上喝两杯,晚上见。” “晚上见。” 阴冥魔姑不死心,猛地冲上就是一剑,功贯剑尖迅疾如电,一招平常的穿针引线在她手中发出,成了可怕的致命一击。 “铮!”一颗铁莲子在剑尖前炸裂,爆出了火星。 又是不可能的现象,剑尖决不可能击裂铁莲子,江星顺势,大袖一挥,卷住了剑身。 “好精纯的苦行禅功驭剑,佛昙大师教你用了心的。”江星神色一动,喝彩道:“你这一剑可以绝壁穿铜,果真心狠手辣。假以时日,你将是武林第一位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一声娇叱,阴冥魔姑全力撤剑。 剑丝纹不动,江星的大袖似乎像是万斤大铁钳,钳住了剑像是铸成一体了。 两侍卫大吃一惊,挥剑上前救应。 厢房过道里跳出问天剑秦峰和马夫谢勇,两把长剑寒气森森,映日生光。 “我来收拾这些泼妇。”问天剑高声怒叫,飞跃而至。 剑光撤出如幕,光幕一沉,风雷骤发,势若崩山。 两侍卫大吃一惊,撤剑疾退,觉得剑失去控制,无法阻挡排空而至的光幕,除了急退别无他途,起剑封架将是死路一条。 退出丈外,仍感到澈骨奇寒的剑气依然逼人肤发,惊出一身冷汗。 泰安山庄的七龙八卫极负盛名,一照面便被人逼退得未曾有。 问天剑并没乘势追击,剑垂身侧,傲然冷冷一笑。 “如果不是在客店,在大庭广众之下,在下必定杀掉你们。”问天剑秦峰的眼中有浓浓的杀机:“下次你们这些爪牙,最好离开在下远一点,记住了。” 谢勇在一旁横剑而立,跃然欲动。“你的问天剑,我的霸剑。”谢勇洪亮的大嗓门声震耳膜:“等到了泰安山庄,再让他们见识见识。” 老天!问天剑和霸剑?两侍卫心惊胆跳,进退两难。 阴冥魔姑双手运剑,马步渐沉,脸色不正常,呼吸已呈现不稳。 江星表面上是以袖卷住了剑,其实手已扣牢了剑身,双方以深厚的内功,较上了真才实学。 阴冥魔姑的修为,其实比当时在向家的行尸浅薄得多,行尸在江星手下比较内力,几乎气散功消,僵尸功解体,修为相去悬殊,结果不问可知。 她想放手,已经不可能了。 “你是个不自量力的人。”江星眼神冷厉,停止增加压力:“早晚会得到悲惨的下场,要挽救这种可悲的结果,唯一的办法是毁你的气机,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也许还有好结果, 可惜我不是一个救世的人,你走吧!” 身形疾退八尺,阴冥魔姑几乎斜身跌倒。 “你不会成功的。”阴冥魔姑铁青着脸说:“甚至,你连车马金银都收不回来。十万银子救灾?你少做清秋大梦,你将一文也得不到,连命都会送掉。” “当我决定进行某一件事时,我会把各种可能的结果计算在内,包括把自己的命送掉。”江星平和泰然地说:“即使送命的成算甚大,我也会进行到底,所以不劳耽心,替贵姐夫耽心吧!姑娘。” 阴冥魔姑收剑转身,领了两侍卫狼狈而走。 她本来就知道胜算有限,所以并不因败在自在公子手下而沮丧,沮丧的是自在公子对她的花容月貌毫不介意,她往昔所碰上的年轻英雄好汉,那一个不像捧凤凰似的奉承她,赞美她? 甚至在她万般无奈提出甘愿做侍女的要求,也受了断然的无情拒绝,这不啻把她当成无足轻重的人,比东方玉兰都不如,严重打击阴冥魔姑的自尊和自信,委实令她羞愤难当,她认为自己比东方玉兰和西门小宫主美一百倍,武功也高明一百倍,那能比? 可是……她真恨不得把自在公子剁碎,才消心头之恨,天下间竟然有这种不知好歹的男人! 恨恨地踏出利源客栈的店门,劈面碰上了不起眼的酒狂。 她不认识这位名震江湖的老怪杰,不知即不怕。 “你是自在公子的朋友?”她气势汹汹地质问,以为找到发泄羞愤的对象了。 “不是。”酒狂瞇着老怪眼怪笑:“朋友有多种,有知交好友;有酒肉朋友;有神交道友;有……” “少给我敷衍……” “咦!小姑娘,你这么凶干吗呀?我老人家不是自在公子的朋友不算犯法吧?” “你……”阴冥魔姑向前逼近:“我亲眼看见你向他……” “我老人家与自在公子不是朋友并不假,与他打招呼约定喝老酒也不假,但死对头有时候也会在一起谈风花雪月,也会在一起喝喝老酒,犯不着少见多怪是不是?” “你到底……” “我在城内城外,劝阻一些不明真象,或者被人怂恿唆使,赶来管闲事的人,劝他们明辨是非,脱身事外不要淌这一窝子浑水。 江湖上恩恩怨怨牵缠不清,是是非非永无穷尽,一旦卷进去,假使站在有理的一方倒还罢了,不然就会断送一世名声;而世间的是非,是很难一看便明的。 所以,我老人家不是当事人自在公子的朋友, 而是一个走在中间稍有些偏向的冷眼旁观者,所以会找自在公子喝酒,但并不表示我会帮助他。” “原来我们的一些朋友,一直不见赶来……” “他们不来了,小姑娘。像避瘟疫似的,避得愈远愈好,有些避得慢的人,遭遇很不幸呢!” “怎么不幸?”“当然是死的死,伤的伤啦!” “是你在……” “我?你看我这把老鬼头,还能操刀握剑与人拚老命吗?自在公子的一些神交同道,比我老人家强上千百倍,他们只要认出一个对头,就毫不迟疑明暗一齐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真可怕。小姑娘,不要乱跑,真要碰上这些人,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 哈哈!我老人家说得太多了,真是人愈老愈唠叨,要不得,走也。” 说走便走,像一阵风,眨眼便到了街心,再一眨眼便消失在人丛里。 阴冥魔姑突然打一冷战,大太阳下她突然觉得身上好冷,有毛发森立的感觉。 假使走在街上,有人从她背后给她一镖,或者捅上一刀,或者……似乎,在树下照料坐骑的两个大汉,就是那些人中的两个,不然为何用那种邪邪的怪异眼神瞟她? “快走,我们得赶回邺镇。”阴冥魔姑悚然向两侍卫说:“不要走大街,小心身后。” 谢勇还兼管膳食,由他出面与店厨打交道。谢勇是老江湖了,下五门的伎俩他一清二楚,凡事小心,他亲自在厨房,监督店伙准备茶水。离魂宗是地头蛇,派人混在店中弄鬼轻而易举,小心撑得万年船,食物茶水他必须恭亲监督。 谢勇跟在店伙后面,店伙提着大茶壶和茶具,沿走道走向院廊。 刚要转过廊门,一名店伙匆匆擦身而过。 他突然感到后腰被什么东西轻触了一下,警觉地急速转身回顾。 正文 119.通灵 那位微胖的店伙已经到了三丈外,头也不回匆匆折入另一条厢房的走道。 谢勇暗笑自己庸人自扰,重新转身举 步跟上店伙,蓦地心中一动,反手一 摸,摸到后腰带上的一角纸折方块,吃了一惊。 居然有人在他时时警觉,严加提防意外的时候,将一角信纸塞在他的腰带 上,假使是一把刀……他真的惊出一身冷汗。 “我是愈来愈不中用了。”谢勇摇头苦 笑。 一面走,他一面打开信纸。纸上写了字,甚至画了简单的图。 “难怪。”谢勇笑了:“九重楼的人名不虚传,如果他要杀我,可说易如反掌,他那掌心藏刀的手的确可怕。” 藕池河在城北四里左右,藕池大石桥十分壮观。沿河岸上行约两里左右,河岸旁建了一座五丈见方的石砌土台,高不过两丈,上面建了一座小亭。 这就是有名的会盟台,据说是旧朝大将军郁向和元家家主元浩会盟的地方。其实河床十年八年就移动一次,每一次大水灾就挪北或 移南,台坍了又建,建了又坍,谁也不知道原来的会盟台在何处。 以官道来说,原来就经过这里,安阳石桥(鲸背桥)建成,官道也就东移 了两里左右。 再往西,是一片荒野,土坡上是一 处坟场,大白杨林的西南,建了四座茅屋。 江星出现在第一座茅屋东面不远处,将画了草图的一张信笺校对了一遍,确定是要找的地方,这才把信笺撕成碎屑塞入泥缝里掩埋。四座茅屋简陋、窄小,不像是住宅,原来是供守坟人暂住的栖身所。有些大户雇人守坟,但并非天天枯守在此。 他背着手,在每一间柴门紧闭的茅屋前走了一趟,最后在第二座茅屋前停步,伸手试推简陋的柴门。 门没上闩,推开了一条缝。他连一 眼也没看,退后丈余背手相候。 不见人迹,大概这里许久没有人来借住了。 久久,毫无动静。 这里并不寂静,风掠过白杨林,又大又厚的白杨叶发出阵阵劈啪声,风时徐时急,响声也就时轻时重。如果在夜间,真像有人在拍手,所以白杨树也叫鬼拍手。 河上空,有飞禽的叫声。远处荒野里,间或传来野犬的吠号。 终于,江星徐徐转身。 “算算阁下也该出来了。”他冷冷地说:“茅屋里的禁制,暴露了阁下的行藏。” 一株三人合抱大的白杨树后面,移出阴差龚阳,仍是土庄稼汉打扮,但肋下挂了一只大乾坤袋,手中有一根枣木手杖。 “罗公子,在下不得不佩服阁下神通广大,居然知道在下躲在此地,在下 真该远走高飞的。” “你的确很聪明,反而跑来府城附近躲藏。阁下如果远走高飞,恐怕早就 被杀死了,飞不了的。” “好象阁下只有一个人来。”阴差龚阳狞笑。 “嫌少了吗?” “是的,在下实在感到愤怒。”“呵呵!愤怒?愤怒的该是我。” “你单人独剑便大摇大摆闯来了,分明没把我当成人物看,难道我不该愤 怒?” “哦!你是个人物吗?我那两位小侍女,你并没给她们有和你公平一拚的机会,使用一些小邪术便想成为人物,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昨天晚上我救回侍女,出入魔域幻境来去自如,你便知道祸闯大了,离魂宗保护不了你,所以你聪明地找地方躲祸避灾,这也配称人物吗?别笑死人了,阁下。”“慕容宗主已经查出来了,你是从河湾那条唯一安全通道潜入的,并非你有飞天遁地的能耐。” “那条安全通道一点也不安全,路中没设有机关,路旁有,便于好朋友往 来。而所派的伏桩,比其它地方多一倍。慕容宗主往自己脸上贴金遮丑,你真相信?” “不谈慕容宗主的事,谈现在的情势,你一个人来,委实失策。” “我自在很少有失策的时候。” “哼!少吹大气,你知道在下的绰号叫阴差。” “对,阴差,传说中的走阴人,沟通阴司阳世的灵媒。你的放阴术据说十分高明,可以让事主直接与鬼魂打交道,对不对?” “当然这是愚弄外行的小法术……” “不,这应该算是真才实学,一种玄之又玄的役神学问。比方说,你只要在自己身上行起法来,你就会不怕刀砍剑劈,出火入水毫发不伤,力大无穷可降龙伏虎。但缺点是灵智不够清明,时限一过,你就会一两天委顿不堪,像是大病了一场。至于其它的移神、放阴、役鬼……对我这种人毫无用处,我修炼的是浩然正气大法,神藏于芥子,魄放八极,任何外魔无形能附,无隙可寻。所以,不要班门弄斧,把你的通灵大法施展出来吧!我的剑如果砍不下你的头,算我自在公子栽了。” “哼!你像个练了浩然正气大法的人吗?不会是从娘胎里练起的吧?你有 多大年纪了?” “信不信不久便可分晓。准备吧!我给你行法的充裕时间,以表我对一个真正敌手的尊敬。” 通灵大法性质与催眠术相差不远,是一种强化精神与意志的玄之又玄秘术,通常只能役使别人,只有已获其中三昧的人才能在自己身上施法。巫道中那些跳神的人,就是通灵大法的被役者,刀砍火烧夷然无损,神乎其神令人莫测高深。 这种法最大的缺憾,是必须有充裕的时间行法施术。 其实练先天气功的人也有此缺点,只有火候已修至纯青境界的人,才能神意一动立即功发全身。 因此那些火候不够的人,必须要有时间聚气行功,这期间很可能被一个莽夫一棍子打死。 行家的口吻,让阴差龚阳心中忐忑不安。 “在下却是不信。”阴差龚阳口气外强中干:“你也未免太小看在下了,哼!” “信不信当堂分晓,行法吧!阁下。”咬咬牙,阴差龚阳将枣木手杖往地上一插,一拉马步,双手在身前舞动,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声浪逐渐提高,双手的挥舞划动也逐渐加快,片刻,全身的肌肉开始抽动,绷紧。 蓦地一声沉喝,双目突张,似乎双睛有火焰闪动,十个指头像十只强劲的铁钩。 江星仔细留意对方的行法举动,他把阴差看成劲敌,因此就疏忽了其它的意外变化。 江星深深吸入一口长气,一拉马步气 纳丹田。这是他所知的最强劲的敌手,身怀秘学奇技的难测强敌,岂能大意? 因此他要用哈托尔所授的战神不败神功,作生死存亡的拚搏。 这瞬间,突变骤生。 阴差龚阳口中,发出奇怪的、似乎不属于阳世的飒飒啾啾异鸣。 江星功行将发,手刚移向剑靶。 四周的地面浮土翻裂,出现五具棺木,五块棺盖突然飞起,以奇速向他集中飞撞,鬼雾缭绕,阴风厉号,走石飞沙,似乎天地在这瞬间骤然改变了,白日黯晦无光,凄凄昏昏,像是到了传说中的九幽阴冥世界。 变化太突然,江星大吃一惊,措手不及,来不及拔剑应变,大吼一声,身躯暴涨,衣袍倏然外张, 双手一张之下,人突然向下一挫,狂风怒号阴气澎湃中,他的身影突然幻灭了。 “轰隆……”五块棺盖就在他幻灭的同一剎那聚合,绿色的磷火爆散成千万 流萤,随罡风阴气布漫在十丈方圆的空间内。 棺盖回飞,而五具棺木中,飞起的五个诡异可怖的女尸,出现在北面外围。 江星的身影,恰好在该地幻现。这是说,五女尸是跟着他移动的,棺盖是受特定的力量所驱动,不能应付有意的变化,女尸则修至通灵境界,能逐他的阳气而追踪,速度也相等。 阴差龚阳那鬼怪样的身影,甚至拦在他面前,似乎预测出他的移位方位。 北是死境,南是生门。 他是死中求生,却被阴差龚阳估计出他的意向,通灵确有其事并非子虚,阴差的道行不浅。 “噗噗噗……”江星在电光石火似的瞬间,六记力道万钧的拳掌,似乎在同一瞬间, 击中了阴差龚阳的胸腹要害,慌忙中狂攻夺路。 “嗤!”阴差龚阳抓裂了他一幅大袖。 每一拳每一掌皆劳而无功,万钧的力道像是击在有无穷韧力的牛皮上,阴差龚阳仅挫退了一步半步,果然浑身变成任何外力无法摧毁的物体,而非人体血肉之躯,传说中可以刀枪不入恐非虚语。 这瞬间,五具可怖的女尸从后面一涌而至,十只苍白鸟爪似的可怕怪手,像网一样罩住了江星。 可能是江星命不该绝,抓裂他的右袖 力道消失,他向上收袖的劲道仍在,阴差龚阳恰好另一掌劈出,把他的身躯震得斜飞而起,脱出十只手的笼罩中心,撞向一具女尸,仅受到两只手的攻击。 假使江星的战神不败神功不曾运起,阴差龚阳这一记重击,足以把他劈成两段。 腥臭扑鼻,鸟爪似的怪手抱住了他,十根尖利的指甲,在这剎那间在他身上全部折断了。“砰!”他全力后撞,双肘向后疾顶女尸的双肋。 女尸像败革般摔倒,似乎骨头已经崩坍了。江星也随着向后倒地,阴风再起,四女尸转扑落空,阴差龚阳也一扑落空。 江星明明是倒在女尸脚下的,但倒下处已空无所有,似乎他已化为肉泥,形影俱消。 阴差龚阳口中的怪声凄厉,向北飞奔。四女尸也分四方飞掠,瞬即不见。阴风平息,鬼雾消散,依然烈日当头,似乎又从阴司换回阳世,所有的异象 都消失了。五具棺木并没消失,棺盖落在棺旁。青天白日,刚才的异象委实不可思议。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阴差龚阳终于掩妥最后一具棺木。 将铁锹往地下一插,仔细察看一遍。地面已恢复原状,谁也不会知道五方的地底下藏有五具棺木,更不可能知道棺木内各有一具活尸。 这些超出常理之外的事,没有人能理解这些现象是如何造成的,只有练这种邪术的人,或许能说出所以然来。 但这是禁忌,自古以来,练这种术的人决不会将此内情秘密告诉任何外人,即使把千刀万剐,也休想他吐露只字。 这种人一生中,只传一个有根基的门徒。他自己本身与及门徒,一辈子必须是独身,不能成家没有后代,终其一身只能自己享乐,因此一旦出了意外,道断术绝从此失传,外人永远无法知悉其中奥秘。 通常,这种人意外死亡的机会微乎其微,除非他犯了天道不容的罪孽而受到天遣,或者碰上另一种更高深道术的仇家破法而毙。 传说中的走阴人,是沟通阴阳界的灵媒,传送阴司的命令,因为有些地方或某些人阳气太重,阴司的鬼差无法接近该地方或某人,这就得借重走阴人了。 因此,走阴人当然知道自己在阳世的遭遇和结局,阳世的人想将他置之死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世间是否真有阴司?真有天堂和地狱?有神有鬼?恐怕只有用儒家“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话来搪塞了,世间有许多事的确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他拍拍手上的泥土,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 “这家伙也许真的神形俱灭了。”阴差龚阳自言自语,这家伙当然是指自在公子:“但为了安全起见,我得暂时远走高飞避避风头。” 这表示他对自己的神术,并没有绝对的信心。 正要向茅屋走,准备收拾行囊远走高飞,他突然僵住了,眼中出现恐惧的神情。 江星站在柴门外,脸色苍白,身上的青衫七凌八落,从破绽处可看到,连里面的内衫也裂了口,露出肌肤极为岔眼,比花子们穿的富贵衣还要破烂,甚至连髻结也散了,脸色灰白,汗迹斑驳,狼狈之极。 唯一能保持原状的物品,是左手中所握的连鞘长剑。 “你早该远走高飞的。”江星带有阴森鬼气的语音清晰入耳:“你可以用神游术远出百里外,那时我连走一步也力不从心,怎能追得上你?” “你……你……”阴差龚阳骇然惊呼。 “我没死,没神形俱灭,奇怪吗?” “但你……” “你利用幽冥尸气,修炼这五具女尸成魃。我也利用幽冥尸气逃遁,就躲在你这间茅屋恢复功力,所以你找不到我,现在你知道自己通灵大法的缺点了吧?” “我不信……” “我出现在这里,你不至于把我看成鬼魂吧?我没想到你兼有三家妖巫绝学,几乎送了老命,估计错误,我是该有此劫,真的几乎被你把我炼化了呢。” “我……” “很抱歉,我不能让你再行法了。”江星沉声说,声落剑已出鞘,像幻形一般,出现在对方的身前一丈左右。 双方远隔三十步以上,一眨眼就面面 相对了。 剑出现异象,剑身成了映着阳光会扭动的、不像具有实体的怪物。 “先前我太过自负,想一觑通灵大法的堂奥,几乎送掉老命。天下间奇技 异能神奥得不可思议,好奇和自负足以送命,所以,我只好全力以赴。”江星庄严地举剑:“但我说过,我尊敬你这位真正的敌手,所以我给你十声数的时间行法。 刚才你就没给我运功的机会,但我不计较。准备了,一!” “八!九……”阴差龚阳的脸变得狰狞可怖,形如鬼怪,铁锹舞动渐急,似 乎全身冒出阴火绿焰。 “十!” 棺盖飞起,却又砰然摔落。 五具女尸飞起、凌空扑来,腥臭刺鼻,十爪俱张,龇出白森森的利齿,真可以把自以为胆大包天的人吓死。 可是,五具女尸的扑向稍有不同,也无法形成聚合,似乎已失去攻击的目标,只是凭本能向前飞扑。阴差龚阳火速抓起铁锹开始舞动,口中念念有词,全身开始变异,要抓住机会赶快施法,汇集五具女尸给江星致命一击。 “咄”江厉叱道,手里的长剑向阴差龚阳一伸,突然吐出一道耀目光华。 五具女尸,倒有三具随光华转向,反而向阴差龚阳飞扑,阴风狂刮,阴火暴腾。 “噗砰砰……”另两具女尸,在剑光的转折激射下,重重地摔落。阴风一刮,女尸的肌肉突然裂开崩落,极其恶心。 铁锹疯狂地挥舞,击中三女尸的声浪连续暴响,但被击中的女尸仅被震退而不崩坍,随又疯狂地上扑,手抓口咬状极可怖。 阴差龚阳也疯了,一人三尸走马灯似的疯狂追逐。 江星悄然后退,剑上的奇异光华逐渐消失。 “作法自毙!”江星见状,摇头苦笑:“这诡异邪门地玩意练不得,天知道会有些什么后果?” 看了看阴差龚阳,江星一声长啸,他的身形像流星般消失在坟场方向。三具女尸突然与阴差翟阳缠成一团, 战场里充满可怕的厉叫声惊心动魄。 距县城门口还有百十步,车马行人络绎不绝,生机盎然,这才是人间。 正文 120.失误 一袭长袍遮掩了婀娜身姿,虽然脸容有过化妆,依然灵秀动人的召魂使者甘露站在道旁,明眸惊讶地看着狼狈万分,脸色苍白还没回复红润的江星大踏步走近,那一身破烂发出奇腥异 臭的青衫,委实令人大感诧异。 “阁下好……好象死过一次了。”召魂使者嗫嚅着说:“发……发生了……” “阴差龚阳死了,作法自毙。”江星挺立,傲然像天神,气色虽差,依然有摄人的威严:“他引诱在下前往妖窟,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他死了?” “那是一定的。” “你……你杀了他……”“我杀与他杀,结果还不是一样?” “这……” “这一带可能会在不久之后下雨。说来也奇怪,石首县区域大旱了两年,在下住了几天就下雨,旱情虽然不曾舒解,至少比没有雨好。这一带也久旱不雨,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应该猜到一点眉目了吧?” 江星盯着甘露,邪邪怪笑。 “我又不……不是神仙……” 召魂使者甘露娇魇霎那一红,嚅嚅道。 “阴差龚阳比贵门所想象的阴差龚阳高明百倍,他的法术比贵门的雕虫小 技强一千倍。” “这……” “他妄施幽冥炼形术,把五具女尸炼成魃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炼至何种程度。也许他有点醒悟,女尸已成了旱魃,再过一段时日,旱魃可以自由行动出世,不受他的控制,他的罪过大了,已注定受到天谴。 今天他为了对付我,青天白日被迫驱使女魃现形,女魃气候未成,他自己却遭了殃。呵呵,也许,这也算是天谴吧!” “鬼话!你把我当村民愚夫吗?”召魂使者她羞恼说道,甘露根本不相信什么女魃,什么天谴的神话。 “你自己去看吧!最好派人去掩埋化了的尸体,以免惊世骇俗,这一带的人更迷信鬼怪妖魔了。” 江星说完,举步便走。 召魂使者甘露冲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左手正打算伸出袖口,搬弄藏在袖内的召魂玉板。 蓦地,右耳后的藏血穴一凉,有锋利的刃口抵住,其冷澈骨。 “你的玉手不要乱动。”身后的人阴森森的语气令他毛骨悚然:“你是离魂宗的重要人物,慕容宗主的大弟子,一而再鬼鬼祟祟撒野,你算什么人物?” “你是……” 右袖内的召魂玉板,被从侧方欺近 的一位老者取走了。 “老夫鱼鹰王贵。”身后的人说: “那位是落命铲。” “你们……” “本来老夫与贵宗无冤无仇,但你们和泰安山庄联手对付自在公子,老夫就不能饶恕你们了。” “你们也鬼鬼祟祟……” “彼此彼此,你埋怨什么?咱们对贵宗的妖术深感忌惮,承认害怕啦,呵呵,可你们除非呆在妖窟不出来,一旦出来,咱们就明里暗里手段齐上,都是混道上的,这道理你应该知道……” “呵呵,原来是二位前辈一直帮助在下清除手尾,多谢了!” 江星蓦然出现在一侧,爽朗的笑道。 “哈哈,不敢当!公子仁义大气,咱们只能做做下手,打打边鼓……” 鱼鹰和落命铲皆是严肃的应道。 “在下罗翔领了这份情,不过这位,还请两位前辈放了她。” “啊,她可是离魂宗的……” “我知道,可召魂使者甘露行事,手段比较温和,索来是要财不要命,是离魂宗里罪孽最少的一个,还望二位前辈网开一面,让她去吧。” “好吧。” 看着鱼鹰和落命铲离去的背影,召魂使者甘露脸色冰冷如霜,盯着江星冷冷道:“我不会领情的。” “呵呵,甘大侠您随意!” 江星又泛起那副欠揍的笑容,“你……堂堂自在公子……就是一混混!” 甘露羞恼不已,愤然离去。 来的客人有两位:酒狂与鬼手龙胡安,江湖怪杰与邪道名宿,加上自在公子自称的黑道俊彦,形成奇妙的宾主关系,如在平时,怎么也不可能把他们拉在一起,不互相仇视已经不错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院厅灯火明亮,张罗酒食的人有小凤姑娘和谢勇。客店其它的院落人声嘈杂,正是旅客安顿的忙碌时光。而江星踏进跨院,却静悄悄不见有人走动。 “世间真有什么旱魃吗?”酒狂已有了三分酒意,正经八百地问。 “我也只是听传闻里这么说过,有没有真不真,我可不敢说。”江星避重就轻:“青阳剑东方前辈父女俩,带了朋友前往善后,应该看到现场的异象是不是?” “是呀!可是我仍然存疑呀!问天剑也去了,他那个自命是读书人的半吊子秀士,居然一口咬定真有什么旱魃僵尸,我看他已经开始离经叛道了,读书人认为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离经叛道是什么?” “你这是狗屎理论。”鬼手龙调侃老怪杰:“我告诉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所谓儒家名士,都相信怪力乱神。好象连旧朝文儒八公之首的韩文公,他极力排斥佛门,佛门弟子把他看成灭法的罪人,他也相信怪力乱神,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侮辱古人吗?”酒狂笑骂:“小心韩文公的子孙,向官府告你一状,拉你这条龙去打屁股坐 班房,甚至会把你打进站笼示众呢!” “我一点也不胡说。”鬼手龙振振有辞:“他如果不信,那篇祭鳄文是那儿来的?鳄是两栖猛兽之属,写一篇祭文警告就成了?鳄鱼就会乖乖地跑掉?” “别提古人,有碍胃口。”江星笑笑打圆场:“世间有很多事光怪陆离,信不信由你。一般说来,邪不胜正只是 一种精神力量,假使你自己碰上了怪 事,自己就先崩溃了,当然在数者难逃。阴差龚阳晚会大举前来行险一击?” “不会来了。”江星摇了摇头说道:“召魂使者跑回去如此这般一说,他们就不敢来了。 离魂宗的所学,只是一些控制神智的皮毛小技,奈何不了定力够的人,比起阴差龚阳的真才实学,差了十万八千里,慕容宗主并不愚蠢,岂敢再来冒险?” 假使他稍稍了解女人的心思,或者哈托尔在这里,江星就不至于估计错误了,慕容宗主并没接到召魂使者传回的信息,更不知道这位得意门徒已经远走高飞,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你如果害怕,赶快喝光你的酒溜之大吉。”鬼手龙怪笑:“其实,你们正道人士欺善怕恶是有名的。不过,你那位徒弟碧玉兰花倒还有出息,只有她才敢与泰安山庄作对,不愧称三朵花之首。” “别挖苦人了,龙老哥。”酒狂老脸一红:“人老了,顾忌也多,多吃了几年饭,豪气和冲劲都被酒饭掩埋了。” “东方老儿把他的女儿管得很紧是不是?” “这……本来嘛,那丫头对罗老弟十分倾心……” “那她老爹可就得留心了。” “谁说不是呀!所以把她拖在身边。” “好事嘛!郎才女貌,家世相当,门户相对,哼!我告诉你,罗老弟不论人才武功,都比那卑劣之徒琅琊公子强一百倍,家世也……” “嗨!你们两位老人家有完没有?怎 么扯上我了?”看到小姑娘脸色不虞,江星不愿对方把他作为话题:“来,敬两位一杯。” “你真打算去魔域幻境与他们了断?”鬼手龙喝了一杯酒:“非去不可吗?” “也不一定非去不可。”江星缓缓说道:“问题是,我不去解决不了问题。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就会来找我的,我向他们的江湖权威挑战,双方都骑上了虎背,欲罢不能,因此结果只有一个。” “你有把握吗?”“玩命的事,谁也不敢说有把握。” “那……” “我已经一而再死里逃生,多经一次风险就多一次经验,我会采取最有利 的方法,与他们作生死存亡的拚搏,胜算是愈来愈增加份量,期限一到,将很快就有结果,我的优势是无可置疑的。” “离魂宗的祖师爷遗世有三宝,金 钟玉板离魂鼓。” “我知道,全是以音杀人,却又听不到声音的神奇器物,邪恶已极。缺点是威力有限,二三十步以外便无能为力。玉板在慕容宗主的大弟子召魂使者甘露手中,我已经见识过了, 不难对付,用远攻的兵器就可以克制。 ”“知道对方的虚实,我知道你的胜算要比较多些,但他们人多势众,你还 得特别小心才是。天色不早,他们既然不会来,咱们也该走了。老酒鬼,走吧!” 干完了最后一杯,酒杯刚放下,桌上的三个酒杯,有两个突然炸裂成碎片。 “哎呀……”西门小凤尖叫,失手掉落酒壶,人也抱着头向下栽。 谢勇“嗯”了一声,向下一栽,浑身开始抽搐。 酒狂与鬼手龙仰天长啸,头脸大汗如雨。 江星怒吼,身影化流光,一闪不见。 “吼……”震聋起瞶的吼声划空而至,压下了两老前辈的震天长啸。 左右四方的屋顶上,共有八个人影,东西两面其中一个人,正摇动手中的一只怪钟,和拍击着一个腰鼓。 正北,泰安山庄的火麒麟蒋庄主,正以他那威震江湖绝技狮子吼,行雷霆一击。 三方面的以音波杀人利器,以院厅为中心,各展神威偷袭,声势骇人听闻。 院厅是唯一有灯光的地方,从大开的门窗,可以看清自在公子的身影,他成为突出的最佳目标。 窗格子开始崩裂,檐瓦纷纷下堕跌碎。怪钟急摇,腰鼓紧拍,但却没有声音发出。直撼心脉令人气窒神昏的狮子吼连续轰然震耳,与两老前辈的震天长啸相纠缠。 正南没有声响传出,两个人:慕容宗主主和一位妇人,两人披发仗剑,穿了有点像道衣的黑罩袍,似乎像鬼也像神,显然要等候屋内的人冲出跃登瓦面,留这一条路让受不了声波袭击的人逃出,以便及时显露神威加以截杀。 东北角的飞檐上,出现江星的朦胧身影,手中有一具牛筋索特制的弹袋,外型极似北地武林朋友使用的弹弓,但不用弓臂发射,加了扔柄用手扔发。 他的铁莲子不能及远,早就准备了弹袋,弹是铁制的,大加鸡卵,比,铁胆稍小些。 弹袋一抡,蓦地铁丸破空而飞,破风的厉啸声如隐雷,三十步距离一闪即至。 这玩意不易准确击中目标,黑夜中更不易命中,弹丸离袋不能有毫厘的偏差,不像弹弓或箭可以瞄准发射,所以很少有人使用这玩意应敌。 第一枚落空,第二枚衔尾而至。 东面摇钟的人刚发现有重物从身侧以高速飞过,还弄不清是何物体,可怕的打击及体,铁丸击中右腿,沉重的打击力像是千斤巨锤贯体。 “啊……”这人飞震而起,带着摇曳的惨嚎,向下面的屋角拋堕而下。 “哎……啊……”站在稍后的另一个人,也惨号着向下摔倒、滚堕。 声波聚合的中心点压力骤减,窗格不再震落,瓦檐停止下堕。 重物高速破空声一阵比一阵急骤,被击中的人惨号声惊心动魄,其它三方的人便知道不妙。 “有人用弓箭偷袭!”有人狂叫。 黑夜中用弓箭袭击,这可不是好玩的事,不叫倒好,叫出之后人人胆寒, 斗志全消。 “啊……”西面有人叫号,摔落,是站在击腰鼓的人后方,替同伴警戒的人。 击腰鼓的人大骇,连忙落地向下一伏,腰鼓失去作用。狮子吼不可能不断发出,这是极耗精力的事,平时与人交手,一吼对方即倒。 火麒麟蒋百石蒋庄主不自量力连续吼了十余声,已经后劲不继了。 一举歼灭的计谋落空,自己方面的人死伤近半,慕容宗主心中一寒,怎敢再逗留枉送性命?立即断然发出撤走的信号。 火麒麟刚听到信号,便听到身侧的瓦面发出暴响,碎瓦纷飞中,飞行的厉啸声入耳,不想功败垂成撤走的心念一扫而空,立即向后急撤。院厅灯火重明,全店哄然。 由于声波以院厅为中心,三方声波齐聚,因此除了狮子吼的吼声是分散 的,波及附近的人以外,损害集中在院厅。 西门小姑娘人事不省,头脑受到震撼,救醒后仍有点神智不清,要花些时日调养才能复原。 两个老江湖定力超人,而且曾以内功发出啸声自卫,阻挡了部份声波的威力,因此精力损耗过巨,脸色腊黄,像是大病了一场,狼狈已极。 谢勇比两老江湖的修为稍浅些,全身松散有气无力,吃足了苦头,连爬起来的力量都消失了。 查验过小凤和谢勇受损的情形,江星怒火中烧,钢牙锉得格支支地怪响。 “我们已经有一半人受到沉重的伤害,今后要特别小心。”他向恨得咬牙切 齿的问天剑夫妇说:“这些混帐东西,没有一星一点豪霸的风度,再三偷袭玩弄诡计,这笔账他们将加倍偿还。” “公子爷,我们也去邺镇闹他个鸡飞狗走,以牙还牙。”问天剑愤怒地说。“不,时辰未到。”江星断然拒绝。“可是,他们……” “不管他们怎么卑鄙,我们得守信。”江星郑重地说:“我们理直气壮,扬名立万期间,信义为先,他们可以不仁,我们不可以不义。他们情急乱了章法,我们不能乱。记住,明天放出小凤和谢勇受重伤,近期起不了床的消息,咱们七个人,已经有四个人不能拚搏了。” “公子爷!那……那岂不是……” “让那些混帐东西宽心。” 江星眼底红丝隐约可现,脸色似笑非笑地说道。 “却对我们不利……” “照我的话做,前辈。”他冷冷一笑:“他们高兴不了多久的,就让他们死 前过一段快乐日子吧!死前的盛会!” 城东南的酒坊安阳酒肆,是一处真正的酒徒品酒小店,不卖大鱼大肉。 店堂左侧是花木扶疏的杂院,建有古朴的亭台作为酒客小饮的聚会所,不论圣贤与不肖,皆可邀三五知己,在这里小饮拋却烦恼,甚至唱些俚调下两盘棋,算是真正消闲的地方。 申牌初,秋阳当空,在安阳酒肆的雅院喝两杯,还真是写意的事。 一座小亭中,青阳剑父女、酒狂、另两位青阳剑的朋友,六个人一面小饮,一面闲聊。东方玉兰今天穿了男装,一个穿了碧衫的少年公子,显得极为出色,真可以让大闺女们芳心紊乱。 小亭设了两副酒桌,便于朋友多的人聚会,酒肆的主人设想得十分周到, 由于四周有花木映掩,最近的另一处食座是一处花棚,远在五六丈外,因此酒客们可以携眷光顾,不必顾虑不规矩的酒客前来打扰。 三位男女沿花径踏入小亭,无法拦阻闯入者的店伙,不知所措地跟在后 面,恳求他们不要乱闯,当然毫无效果,三男女根本不加理会。 男的是二主天残神剑叶劳武。另一位 是离魂宗的外堂总管罗七,真正的名号是谜,离魂宗的人对外从不亮身份名号。女的是火麒麟蒋百石的妻妹,阴冥魔姑,袖里乾坤的妻子,江湖朋友又爱又怕的美丽母大虫。 正文 121.慌张 认识酒狂本来面目的人并不多,显然他们是冲青阳剑东方长虹而来。青阳剑的声望比火麒麟高,碧玉兰花是名号响亮的侠义道新秀。 “东方大侠雅兴不浅。”叶二庄主皮笑肉不笑抱拳打招呼:“秋高气爽,在此地小饮,确也是赏心乐事。” 三人占了另一某,气氛倒还友好。 “偷得浮生半日闲嘛!”青阳剑笑笑:“从汉阳过河,就碰上贵庄大显神威轰动江湖,在下到处看看,确也忙了一顿时日,抽暇与朋友小聚散散心,人总不能整天紧张度日,是不是?” “东方大侠忙着替贵千金管闲事吧?贵千金曾在泰洲露侠踪,从下高镇过了河又折回来,一直就跟在敝庄的人后面公然亮像,不会是为了看热闹吧?” “在下的确是有意看热闹。”东方玉兰好似江湖好汉,笑吟吟地说:“在泰洲,在下与自在公子有些小误会,曾经交手拚搏,在下技不如人,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在下用不着羞愧,武功不如人并不是可耻的事。家父无意管闲事,也管不了泰安山庄的闲事,是一时好奇,坐山观虎斗,看今日江湖道,到底是谁家的天下,叶二庄主反对吗?”“呵呵!在下无权反对。只是,自在公子失败已成定局,诸位恐怕没有什么好看的了,该不会抬出武林道义,干涉这件事吧?” “呵呵!真的呀?”青阳剑东方长虹大笑:“只怕未必,叶二庄主未免太乐观了吧?在下不会出面干涉你们黑道之争,自在公子也不会不识时务找任何人投诉,迄今为止,他一直就拒绝与在下见面呢。叶二庄主认为他失败……”“他还有三个人,就算每个人有三头六臂,也只有十八条胳膊。加上几个见不得人,在一旁偷偷摸摸打滥仗的宵小,也成不了气候。东方大侠,去劝劝他吧!” “劝什么呀?” “劝他认了吧!赶快逃走,还来得及。” “老天爷!你们居然还没看出危机,好可怜。”酒狂摇头苦笑。 “你说什么?”叶二庄主摆出强势嘴脸,不悦地问。 “自在公子一直就与你们保持半日脚程,你们却不知道他的用意。他如果 想动手,早就在途中了断啦!还用等你们与实力强大的朋友联手?阁下,他已经准备彻底铲除你们在江湖的所有势力,包括所有的亲朋好友,你却在即将毁灭前庆贺,岂不可怜?” “胡说八道!” “呵呵!但愿在下真是胡说八道,就可以少死许多人。天下第一庄毁灭,自在公子就可以取代火麒麟的江湖地位了,这种机会,一个武功盖世的人花十年岁月,也不见得能等得到呢!呵呵!叶二庄主不会是来请东方大侠出面,促请自在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放弃毁灭的念头吧?” “来不及了,叶二庄主,你知道自在公子不会听咱们这些白道侠义人士的话,东方老弟前去劝说,保证会碰一鼻子灰。”酒狂大声说:“事到如今,如果你是自在公子,你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吗?”“我……可能不会。”东方玉兰说:“名利二字,真正看得开的人又有几个呀!你老人家不会把徒儿看成圣贤吧?徒儿像一块圣贤的料吗?” “而现在任何圣贤,也阻止不了这次江湖大杀劫。”东方玉兰接着说道:“也许有一个人,能减少一些血腥。” “谁?”青阳剑问。 “小凤。” “小凤?那位小侍女?” “不错,但她不是侍女。自在公子很爱护她,她是逍遥宫西门亭的女儿,她 是目前唯一能影响自在公子情绪的人,但她不会帮助曾经迫害她的人。看来,这场左右江湖大势的杀劫,已经无法挽救了,泰安山庄不但已注定毁灭的噩运,离魂宗五十年的根基也将被彻底拔除。” “可叹。”酒狂摇头苦笑:“叶二庄主,还有一天……不,大半天时光,明日 午时之前,诸位也许来得及自救,先送还车马金银,双方平心静气坐下来谈,善后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不然……” “不要分心在咱们这些人身上打主意。”青阳剑东方长虹接着说:“老实说,要咱们出面劝自在公子罢手,在下自问还不够份量呢!” 几个人一弹一唱,叶二堡主三个人尽管认为是胡说八道,心中不无疑问, 至少自在公子迄今仍然态度强硬是事实,谁敢说此中没有阴谋? 叶二堡主向同伴一打眼色,匆匆走了。 “看来,泰安山庄是落在复仇之神手中了。”青阳剑东方长虹叹息着说:“命中注定了的,任何人也无法挽回劫运。自在公子挖下了陷阱,他们是非往里跳不可了。” “爹,他们的确太过份了,是不是?”东方玉兰恨恨地说。 “以一个黑道枭雄来说,还不算过份呢!还有人做得更毒更绝。丫头,自在公子真没弄到手?” “那是不可能的,血腥残杀展开,报应叫花金前辈曾目击经过,那时他已被用太昊门的人迷倒了。他那有机会沾手?” “裴老哥,向家的珍宝……” “那晚出事时,自在公子的确在泰洲城里。”酒狂苦笑:“要不,我和贵千金恐怕活不到现在,至于尔后泰安山庄的人,在益洲府和常德城攻击魔佛,自在公子是否在暗中参予,我就无法估料了,他不在益洲府也是事实。这位公子的所行所事,可说宛若神龙神鬼难测,似乎每一步皆经过周密的计划,配合得天衣无缝。我敢说,即使我们不曾替他劝阻那些 想帮助火麒麟的黑白道群雄,他也应付得了,而冒失地参予的人,也注定了从江湖除名的厄运。” “你对他好象有点恐惧呢。” “何止恐惧?简直是心胆俱寒呢。”酒狂说:“我和鬼手龙老哥和他同坐在一起,就在金钟离魂鼓的无声音波, 碎杯的剎那间,他就像鬼一样在咱们眼前消失了。我和鬼手龙谈过,都承认如果他要我们的老命,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这……他真有……” “老朋友,你最好是相信。”酒狂说:“泰安山庄的人毁灭已成定局,我耽心的是,他取代泰安山庄成为威加江湖的大豪之后,会不会也像所有的枭雄一样倒行逆施? 权势膨胀至某程度,倒行逆施的可能性也随之增加,日后,必定与咱们侠义道有了利害冲突。老天!那一天会来的,你我将无可避免地卷入更狂的暴风雨中心,他将顺理成章 地替咱们一一除名,你我的日子难过得很呢!” “你说得我也感到心惊肉跳了。”青阳剑打一冷战:“看了阴差的可怖形状,与五女魃的惊世魔像,我直觉地感到, 只有菩萨和神仙,才能杀死阴差和女魃。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会有的,老朋友。”酒狂悚然地说:“这一天而且会来得很快。” “难道……难道真无法挽回烈火焚天的江湖劫难吗?”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请动两个人,第一是西门小凤,只有她可以影响他的情绪,而能深明大义,能规劝他做英雄而不做枭雄。但小姑娘是逍遥宫主西门亭的女儿, 不匡佐他做枭雄已经不错了,西门亭本来就是一个女中枭雄……” “哪还有一个呢?”东方长虹深感头疼。 “嘿嘿嘿,就是凤后秋瑶瑶,传闻里自在公子的未婚妻……” “呃……这……” 东方长虹彻底陷入了茫然中,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凤后秋瑶瑶名声赫赫,大有白道中年轻一代翘楚之势。虽然身在公门,勉强算得上白道中人,但凤后秋瑶瑶实在是太另类了。公门中人,和江湖朋友间,彼此是相生相克互相倚存的,彼此维持正常关系便相生,过分了便相克,各有顾忌,直等到非克不可时,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一般说来,官府中人实力妄雄厚得多,对忖散沙似的江湖人,应该毫无困难。话又得说回来,一旦江湖人完全被清除,三教九流的异端份子一扫而净, 那就各安生理,天下太平,公门人要来何用?所有公门人的饭碗岂不全被砸破了?为了避免双方的饭碗被砸破,必须双方皆留一条路好走,江湖人得承认公门人的优势,公门人也得承认江湖人存在的价值,物极必反,双方如果不尊重对方的相对地位,那就只好各走极端强存弱亡了。秋瑶瑶正是如此,经常利用官府衙们的优势,侠义之辈有好,黑道之徒亦罢,只有稍稍有所出格,下场绝对是噩梦。因此亦有人称她为“魔后”。可想而知她的为人处世。 “女儿去找小凤谈谈。”东方玉兰说:“我和她还谈得来,相信她不希望自在公子步她父亲的后尘。” “我陪你去,相机劝劝自在公子。”酒狂说。 “也好,尽人事听天命。”青阳剑无可奈何地说:“走一步算一步,走总比不走好。” 不久,三个人出现在客院的院门外。 院子那一端,问天剑站在院厅的阶上。 三个人,领头的是离魂门外堂总管罗七。另一个是外堂重要执事熊清泉, 与及领江星至魔域幻境的女人。 上次女人领江星深入幻境,再由熊清泉领入直至厅外。 “离魂宗罗七,求见自在公子。”罗七站在院门外高叫,不敢乱闯。 “来,悉从容便,但是否能去,概不 保证。”问天剑冷冷地说。 “秦兄,此非待客之道。” “你们不配称客。” “在下抱有和平诚意而来,冲江湖道义,在下要求贵方以客相待。” “家公子是贵宗主请去作客的,结果如何?” “彼一时,此一时,秦兄……” “明日午正,家公子彼时再与诸位 再见;此时,你们不要来。”问天剑毫不让步:“非来不可的话,生死存亡自己负责。我对你们这些不像人样的杂种恨透了,恨不得见一个宰一个,绝不含糊。” 罗七强忍怒火,与两同伴低声商量片刻,然后昂然举步踏入院子,直向院厅接近。 “秦兄,请代为通报。”罗七行礼含笑说:“离魂宗罗七,求见贵公子。” “你们稍候。”问天剑真像个大户人家的门子,摆足门子派头。 片刻,问天剑重新出现。 “进来。”问天剑冷冷地说。 门子对付身份名望低的人,就是这副嘴脸。 “谢啦!”罗七仍然摆出笑脸,虽然心中恨得要死。 三人踏入院厅,里面堂口出来了江星。 “有两位老相好,不是生客。”江星笑容可掬:“三位请坐。呵呵!诸位敢来,在下确是大感意外,也莫测高深, 斗心计机谋,我自在公子确是自叹不 如。” “罗公子,在下确是怀有万分诚意求见的。”罗七真诚的笑容倒也能表示出诚意:“为了双方的利益,与及避免同类相残,罗某不得不来,与敢不敢无关。” “好啊!行家口吻,想必中听,尤其是有关利益的事,罗某愿闻高论。” “敝宗主上次多有得罪,只是情势不由人,事非得已,请公子海涵。” “小意思,情势不由人,贵宗主不算错,连古代的空前绝后大英雄楚霸王, 也会摆鸿门宴请刘邦,只怪在下年轻识浅,不该逞英雄讲道义送上门去找死。” “敝宗主知道不对。” “他还够风度嘛!”“敝宗主的意思,是归还公子的车马金银,那是火麒麟送的,事先敝宗主并不知道来路。然后打发火麒麟的人离开敝宗门,离魂门脱身事外,与公子不伤和气,公子与火麒麟的是非,敝宗不再过问。” “贵宗主这种举措,未免太不上道吧?”江星不笑了,语气中有明显的责难。 “公子怎认为敝宗主不上道?这该是两全其美,对双方都有利的举措,避 免不必要流血的好办法。” “这办法一点也不好。”江星冷笑:“车马金银是火麒麟蒋百石抢走的,为何要由贵宗璧还?在下该找火麒麟算账呢,抑或该找贵宗主?这一转手,就表示贵宗主包揽了这桩是非,在下接受了,也就表示贵宗主已经原物奉还,在下既不能再找火麒麟,也不能再找贵宗主了,这算什么?在下的十余万两银票向谁要?救灾的二十万两银子向谁要?向家的那笔珍宝向谁要?你说吧!” “罗公子,不要这样逼人。”罗七沉不住气了。 “奇怪,你们都在逼我,你阁下怎么反咬一口,说我逼人?” “在下是怀有诚意……” “你说我没有诚意?” “大家让一步,天下可以去得……” “你去地狱好了。”江星拂袖而起:“天下间居然有讲这种强横道理的人,你们走吧!秦叔。” “小的在。”站在厅门旁的问天剑大声答。 “送客。” “遵命。”“罗公子……”女人急急地叫。 “你给我听清了。”江星向女人沉声说:“不管你们怀了什么鬼胎而来,在下不会再上当了,你们的信用差得很,说什么在下也不会相信的。” “你们再不走,休怪秦某得罪你们了。”问天剑厉声说:“你们请吧!” “你……你你……”罗七咬牙切齿叫。 “你还不明白吗?”问天剑拔剑:“那么,在下就让你明白。” 江星已进入内堂去了,出来的是问天剑妻子,手中有光芒四射的长剑。“好,咱们走。”罗七恨声说:“你们将永远永远后悔,无可挽回。”“滚吧!你想在嘴皮子上逞英雄吗?”问天剑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谈判之门已完全闭死,和平已至绝望关头,唯一可做的事是各走极端,血腥相见。 天一黑,利源客店是最忙碌的时候,旅客川流不息纷纷落店。人声嘈杂 混乱已极。 江星这间院子灯火全无,静悄悄一如往昔。 三更天,数十个黑影倾巢而至,快速地破屋攻入,声势如潮。 可是,自在公子五个人踪迹不见,鸿飞杳杳。 入侵的人失望而去,也欢天喜地而去。 店伙们不敢外出,但躲在屋中听到有人叫吼。 “这怕死鬼虚张声势,原来早就定好逃走之计了。他逃不掉的,就算他上 天入地,泰安山庄的人也会把他搜出来剥皮抽筋示众江湖。”是火麒麟蒋百石的声音。 “我离魂宗眼线遍天下,他能躲得掉?”慕容宗主的嗓门也大得很。当然,他们是有意说给店中人听的,等于是昭告江湖,泰安山庄与离魂宗联手,要搜遍天下,搜出自在公子来剥皮抽筋,不想受牵连的人,必须置身事外躲远一点,谁想帮助自在公子,就必须冒被泰安山庄与离魂宗共同搏杀的凶险,智者不为。 果真有下雨的征候,风起了。云也有了,太阳逐渐被逐渐增浓的云所 掩,失去了部份光芒。 邺镇的魔域幻境,因日色逐渐近午而气氛逐渐紧张。自在公子固然在昨晚逃离府城下落不明,就算不逃走,五个人不成气候,但不能不防,多派几个人巡逻戒备总是好的, 至少可以提防意外。 正文 122.援兵 镇上有一所社学(公设学塾),传出午正的钟声。 魔域幻境占地甚广,足有十里方圆。 这荒野在最近五十年来,附近的乡民可说从来就没进去过,乡民迷信甚深,对妖魔鬼怪敬畏有加,谁敢往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乱闯? 大白天也对那一带荒野草木望而生畏,晚上的鬼号狼嗥更令乡民心惊胆 跳,尤其是近河湾一带,接近的人不吓死也会变成神经错乱的疯子。 镇上的午钟声传不到河湾,但午正是否正确倒用不着计较,反正多一分少一秒无关宏旨。 但有些人是计较的,有些地方甚至隆重地放午炮,告诉人们这一天已过了一半了,要珍惜时间。 一个村夫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河湾的草丛中,似乎是从地下长出来的。村夫挺身站起伸了伸懒腰,悠闲地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的蓝缎子劲装,再从草中拖出一句零碎,泰然自若地打扮自己。刀插在腰带上,百宝囊系在左胁下,右胁挂了一只鼓鼓的革囊,左肩挂上发射弹丸的四尺长强力弹弓。 最后,抓起系妥的一支松油火把。他是那么悠闲,那么从容不迫,肥胖的身材一点也不蠢笨,圆圆的大脸上,一对小眼睛奕奕有神。 像猎人,却又不是猎人,那身抢眼的劲装,就已经明白表示他不是猎人。 掏出了火折子,火刀一响,火星点着了火媒,撮口轻吹,再一晃,火焰骤升。 草丛高及肩腰,他的举动在约二十步外的树丛也看得一清二楚。 草因长期缺乏雨水,干的草叶比绿的多,正是引火的最佳媒介。 终于,树丛前出现两个褐衣佩剑人。 “喂!你干什么?”一名像貌狰狞的褐衣人厉声喝问,一面偕同伴排草急步 接近。 “放火。”蓝衣人高声回答。火折子已经点燃了松油火把,火焰与黑烟上升。 “什么?放火?” “是呀!这一带狐兔豺狼甚多,一把火就可以把它们烧得毛焦肉熟,把里面 九灵宫废墟的妖魔鬼怪超登鬼箓,你说妙不妙?” “你该死!”两褐衣人已经接近至丈外:“你好大的狗胆,原来是来找死的,亮 万。” “五湖四海,逍遥自在!” “什么?你……”“自在公子的属下,有什么不对吗?” 两褐衣人脸色大变,火速冲上拔剑。 后面十步外的草丛中,升起另两位蓝衣人,剑系在背上,手中有一枝五尺 六寸长的长刃标枪,一左一右悄然飞枪攻击,手下绝情。 “啊……”两个褐衣人同时中枪,一个枪贯左背肋,一个自右背肋入体,狂叫着向前冲倒。 举火把的蓝衣人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似乎对冲倒在胸前挣命的两个半死人视若睹。 “是时候了。”抢近的蓝衣人说,一脚往中枪褐衣人的腰脊,信手拔枪:“点!” 火把向草中一伸,毕剥声乍起。 片刻间,自左至右共点燃了十余处火头,最后一处火头火舌上伸,第一处 火头的火已经烧近树丛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人从三方到处放火,天干物燥,久旱的荒野草木 见火即燃,一发不可收拾。 往昔江星所看到的碉堡型建筑,原来是按八卦阵势排列的,里面有人埋伏,而且负责施放以胡辛草加狼粪熏发的 浓烟,作为魔域幻境的外围屏障,离魂门五十载经营,的确成就斐然。 大火一起,八卦大阵原形毕露。 警钟急鸣,大火已成燎原。 离魂宗用浓烟熏江星,这次反而被康兵用火海来回敬,烟更浓,火猛烈, 三面合围,只有正北一面不放火。但要不了多久,东西两面的火势必定合围。也就是说,里面的人,必须在大火合围之下,从正北冲出来,不然将成为焦炭。 魔域幻境外围设有防火地带,但火势四面合围,即使烧不到幻境内,猛烈 的热浪与呛人的浓烟,也让里面的人躲不住,这一着真够毒的。 火焰漫天,木材的爆裂声震耳欲聋。 一切机关埋伏,在火海中化为乌有。 有人疯狂地救火,但在三方几具强力远程弹弓的铁弹袭击下,火没救成,反而枉死了不少人。没有人冲出,大火终于合围。从西面火场外围,绕往北走的三位蓝衣人,从容地踏草灰而进。这一带是浅草区,火是从这一带往里烧的,所以已成了灰烬,间或有 些粗草根仍在冒起阵阵青烟,残留的火星正渐渐熄灭,大地仍然有点炙热。两里外,大火正继续往里延伸,灰烬如雨点般下坠,人都变成了灰人。 领先的年轻人普普通通,像貌与一般的店小二有八九分神似,要不是显得年轻些,乍看 之下,真会误认他是哪个酒店的伙计呢。 他佩了剑,左手搓着两枚铁胆。另一人是霸剑谢勇,左手握了弹弓。 另一人年长些,约四十出头,豹头环眼虬须戟立,威猛、骠悍、精干、魁梧,手挟一根蛟筋虬龙棒,像座保护神。 前面荆棘丛中,跳出鱼鹰和落命铲,向后撒腿便跑。 “好家伙!跑得了?”谢勇迅速拉弓。 “慢!是朋友。”像店小二的年轻人及时伸手相阻:“我认识他们。” “哦!康公子……” “谢兄,又叫我康公子?” “这……康兵,他们是谁?” “鱼鹰和落命铲” “哦!他们怎么见了就跑?” “他们以为我是自在公子。”康兵笑笑:“这些都是恩怨分明的可敬人物,默默地在一旁替家兄尽力,却又怕影响家兄的声誉,因此极力避免照面。只有火麒麟死了,他们才会悄悄地离开。” “到底有那些人在暗助?”谢勇苦笑:“假使误会了岂不糟糕?” “不会的,他们精得很,我们的穿着打扮,他们一看便知。再就是流露于外的气质,瞒不了这些老江湖,何况他们对泰安山庄的人印象甚深,不会弄错的。赶两步,看星哥有何计划。这些家伙烧不出来,显然住处下面另有地窟地道藏身,必须改变计划才行。” “我总觉得可能会有冲突,赶快到聚会处集合,要看所有的人到齐我才放心。”霸剑谢勇说:“这些人一个个都心黑手辣,打了才说那才糟呢!我们暗中前来潜伏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生面孔……” 右侧方高仅及胫的草丛中,本来不可能藏得住人的,这时二十步外突然站起报应叫化的身影。 “哈哈!小伙子,你以为我们都是饭桶吗?”报应叫化大笑:“你们昨天凌晨从岳州方面绕过来,我们便知道了。离魂门泰安山庄那些杂种,注意力全放在城里的罗小哥身上,反而忽略了山门附近的警戒,尽在罗小哥算中。你们快走吧!西面传来朋友们的信号,好象有厉害的人勿不期而至,你们快去与罗小哥会合,以免碰上。” “笑话,我们正要找人松松筋骨呢,就怕碰不上人。前辈,一起走吧!晚辈康兵, 自在公子是我哥。”康兵抱拳行礼。“老化子看出来了,所以请你们走呀!如果是令兄,老化子是不会现身的,这就走!” 穿越一座树林,前面传来一声短啸。 “是鱼鹰和他的三位朋友,碰上劲敌求援了,老化子先走。”报应叫化一跃三丈,穿林飞掠而走。 远出半里地,扭头一看,老化子愣住了。 老化子的鬼影功号称快得天下无双,以为自己全力施展,康公子三个人恐怕落后百步以内,无法循踪跟来了。可是,康公子三个人紧蹑在身后,一个也没少,甚至神定气闲,似乎并没有用全劲呢。 “后生可畏!”老化子心中嘀咕。 六个魁梧的人,围住了鱼鹰和三位中年汉子,那位穿了骑装像貌威猛的佩剑大汉, 正和鱼鹰徒手相搏,一双铁拳急如暴雨,把鱼鹰的连环掌逼得施展不开,攻势太急太猛烈,连环掌根本没有全力一击的机会,因此掌劲道弱得连风声也无法带起,狂乱地对架、闪退、躲避,完全处在挨打的恶劣境地。 三位中年汉子想冲上相助地无能为力,其它五个更魁梧的人虎视眈眈,不住发出警告参予的笑骂声。 看到报应叫化和康兵疾掠而来,两个魁梧的人一打手式,同时迎面截出。 “来得好!”一个人高叫:“他们同伙来了,正好一起擒住送给蒋庄主做礼物。” 康兵的身形,突然加快了三倍,风声乍起,报应叫化只感到身侧蓝光一闪,这才看清康公子已经超越到前面三四丈去了。 “老天爷!”老叫化脱口惊叫:“流光遁影,我这九成火候的鬼影功算是小巫见大巫,完蛋了。” 第二个人影也电掠而过,是那位挟虬龙棒的中年大汉。 霸剑谢勇是最慢的一个,但也渐渐超越。 “慢来!我出山虎在此。”一个魁梧的人怪叫,迎着疾射而至的蓝影一拳捣出。拳出劲气如山,真力远及文外,好可怕的撼山拳,与少林的百步神拳同称内家拳绝技,宇内三大霸道拳技之一,丈外 可以伤人,八尺内可以裂石开碑。 “滚你的!”无畏地冲进的康兵笑骂,右掌一托一掀,拳劲向上泄散。 “哎呀……”发撼山拳的人惊叫,仰面向左斜飞三尺高,再砰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手脚朝天。 “康公子,让我松松筋骨。”使虬龙棒的人大叫着超越,一棒向第二位仁兄挑去。 那人哼了一声,向左一闪右掌倏出岂知身形一动,马步未稳的剎那间,虬龙棒的蛟筋带飞拂,闪电似的缠住了对方的右脚。 “起!” 喝声震耳,那位仁兄已头下脚上飞舞而起,狂叫着手舞足蹈飞出三丈外,隆然堕地声势惊人。 “是太行八虎的六虎,泰安山庄的强盗朋友。”霸剑谢勇叫:“把他们捉住送官,泰安山庄就成了不设防的城堡了,下重手!”一照面倒了两个,其它四虎大骇,逼攻鱼鹰的一虎也急退几步,脸色大变。 “刘安,不要敲断他的腿!”康子喝住了虬须同伴,及时救了被摔飞那位仁兄的腿:“谢大哥,让他们滚回山寨,让他们回去保护泰安山庄,咱们好冠冕堂皇声讨泰安山庄,大开杀戒,才能向江湖立威。” 刘安一脚将在地上挣扎难起的人,踢得翻了三圈。 “太爷我,要命阎罗刘安。”刘安的嗓门像打雷:“记住了没有?咱们在泰安山庄见,下次太爷一定要你的命,你最好先在脖子上加铁护脖,免得太爷一下子就勒断你的鸡脖子,快滚!” 两个武功最高明的虎成了病虎,其它四虎惊得手脚发软,怎敢再逞强?狼狈地架住两同伴,像见了鬼一样,向不远处系在树下的六匹坐骑奔去。 他们逃回太行,从此不敢接近火麒麟,以免惹火烧身,对外更不敢声称是泰安山庄的朋友。一切外援已绝,幻境正陷在火海中。 大火烧了两个半时辰,酉牌初,各处仍在冒起袅袅青烟,幸好这场风来得及时,不但助长燃烧的速度,也吹走了浓烟,同时也加速冷却作用。 幻境中心的防火设备相当完善,两丈高的院墙外围,有将近十丈宽的短草地带,短草烧近院墙,威力已减至最小程度,再被高高的院墙一阻,便自行熄灭了,因此占地数十亩,有房舍十余间的幻境中心,并没被大火毁灭,仅将所有的花木烤焦而已,瓦面上积了三寸厚的灰烬而已,受损不大。 人和牲口都藏在地窖下,地窖本身设有滤烟的设备。 离魂宗经常用烟阻止外人接近,住处同时也暴露在浓烟中,所以滤烟设备十分完善, 躲在地窖里的人和牲口都幸而无恙。 人都出来了,天已黑了,庄院四处仍然热得像个大火炉,不时飘来一阵阵时淡时浓的青烟。站在院墙上举目四顾,但见仍在燃烧的地方火光明灭,像是满天繁星,整个十余里方圆的荒野成了一片焦土,烧不毁的碉堡星罗棋布,里面的人大概一个也活不成了。 大地热烘烘,遍野余烬,没有人能进入,当然也不可能冲出去。 “本宗一甲子的苦心经营,毁于小畜生一把火,我好恨!”慕容宗主举拳仰天厉号:“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在下十分抱歉。”火麒麟蒋百石讪讪地说:“替贵宗带来如此惨重的灾祸,在下唯一能 做的事,是把全宗的精英出动,与小畜生决一死战,以慰贵门死去的弟子于九泉。” 离魂宗的弟子与随从人数量并不多,所以才能一直保持神秘的面目,经自在公子的人与及鱼鹰与落命铲那些人,在放火时的零星截杀,损失已经够沉重,再加上碉堡内逃走不及,或者逃至半途便陷入火海被焚毙的人,损失已超过三分之一,真够惨重的。 “这不能全怪你。”慕容宗主倒是明白事理的人:“冲一宗一庄的交情,咱们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出了事不能怨天尤人,这就是江湖道义,怪只怪咱们错误地估低了小畜生的实力,才遭致如此惨重的失败,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好后悔,我真该那天把他引来时断然毙了他的,一时胡涂纵虎归山……” “咱们都曾错过大好的机会。”火麒麟不由悔恨交加:“在益州我就该命先头人员除去他的。慕容宗主,这小畜生决不会以烧了贵宗的魔域幻境为满足的,明天一早,恐怕他们会兵临城下了,这里……” “他进不来的,哼!” “当务之急是全力毙了他,而非怕他进来。”火麒麟毕竟不愧称江湖一代之雄:“原先咱们估计他没有人手可用,现在他这些爪牙,一个个像是从地里长出来一样突然现身,给咱们来个凑手不及。明天他定必定会来的,咱们该计划计划如何毙了他。” “蒋庄主的话等于没说。”内堂总着罗七悻悻地说:“目下主动权操在他手中,咱们如何计划?画个大坛子请他人瓮吗?明天除了出去和他决战之外,别无他途,等他杀进来,恐怕就得鸡犬不留了。咱们黑道人的手段就是这样的,不是吗?”“斩草除根,这是咱们道上朋友的金科玉律。”火麒麟蒋百石眼中有浓浓的杀机:“在这里如果不能把小畜生葬掉,他会到我泰安山庄撒野的,在下决不容许这种事发生,明天……明天将是他死我活的、决定性的一天。” “本宗会排下离魂大阵埋葬他。”慕容宗主也咬牙切齿说。 可是,他两人脸上的神情似乎缺少一些什么,尽管话说得够狠够霸气。 缺少的是必胜的信心。 天快亮了,满天阴霾,看样子,近期内真会下雨。 焦土中仍有些星火、青烟,那些巨大的老树干,仍在不断地闷烧。但其它各处,已经火气全消了。 庄院前面百十步外的灰烬中,二十五个人已经来了近半个更次,他们在等候天亮,他 们是江星一群人。 右侧方二百步外,也有一些人走动,约有四十人以上,是鱼鹰王贵、落命铲与及他们召来的朋友,他们不打算直接参予,歇在一旁冷冷地旁观着。 正文 123.逃命 坐山观虎斗,除非江星的需要帮助,他们决不会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 江星五个人全在,西门小姑娘都可以动刀动剑了,伤势已好了十之八九。 其它十八个人,为首的是康兵,其中有酒狂在内,他正带着东方玉兰离开人丛,嘀嘀咕咕商量一些有关今后行止的琐事。 “康公子派了一批人往燕京,他是接到自在公子的信息,才在半途折返策应的,显然自在公子并没有前往泰安山庄扫庭犁穴的必要,要在此地一举两得,铲除这些黑道顶尖风云人物。”酒狂低声说:“此举必定成功,火麒麟与离魂宗在江湖除名已成定局,事后 我打算你随你父亲回家,你如果决定留在自在公子身边,我怎么向你爹交代?” “师父,你只要把经过向我爹说明情况就是了。”东方姑娘郑重地说:“做自在公子的侍女,我一点也不感到委屈,我只耽心他不要我呢!” “我们对自在公子知道得太少,你放心……” “我信任他。”姑娘坚决地说:“我承 认他所做的事有点神秘令人莫测高深,虽则他自称是黑道人,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觉得他只是一个游戏风尘的怪人,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男子汉。” 兄妹俩还没有所结论,院墙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跳下墙一步步向人群接 近。 接近至二十步外,这才隐约看出是个 女人。 “自在公子,你到底要什么?”是阴冥魔姑的声音,不敢再接近。 “要公道。”江星平静的说道。 “你的条件太苛。” “呵呵呵,我自在公子从不要求别人做办不到的事。” “你要求的事我们就办不到。” “只是你们不愿办而已,而非办不到。不愿办,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你已经火焚魔域幻境,杀了许多人,还不满足吗?太过份了吧?” “元凶尚未授首,换了你,你满足吗?” “你要赶尽杀绝吗?” “大概要的。” “慕容宗主请你入庄,大家平心静气谈谈。” “敬谢不敏。上一次当已经够了,你们都是不可信赖的人。我宁可光明正大地搏斗,请转告慕容宗主与你姐夫蒋庄主,他们如果有种,单独出来与在下单挑决斗,别妄想一涌而出摆该宗的离魂大阵,在下不吃这一套。所以,你们只能一个一个出来单挑,多出来一个死一个,决不容情。如果你们躲在里面不出来,在下就会用大批火弹再次纵火。在下说得够明白吗?” “你不能这样……”“你们能,在下也能。” “你……我给你拚了!”阴冥魔姑厉叫,猛地双手齐扬,小铁梭连续破空而飞,破空厉啸入耳心惊。这玩意攻击中远距离的人丛,可说极具威力,即使是白天,也会造成巨大的震撼。“哈哈哈……”狂笑声震耳欲聋,是江星的笑声,在铁梭发射的同时响起。第三只铁梭出手,第四只……狂笑声像是信号,廿五个人同时左右一分,似乎事先已各定了位置,但见人影一闪即没,整齐有序,不理睬电射而来的小铁梭。同一瞬间,院墙有人快速下跳,足有三十人上下,每人皆穿了怪黑袍,画了花脸,手中有旗、旛、锣、鼓、唢吶……等等各式各样法器,携有法囊、刀剑、叉锤等等造型怪异的兵刃,同时跳下向前飞奔准备布阵。 同一瞬间,江星这一面埋伏至定位躲避铁梭的人中,升起六个身影,六把弹弓迅疾地发射连珠弹丸。 弹丸不是传统的泥丸,而是造价昂贵的铁丸。泥丸用来伤人,铁丸是用来 杀人的。 同一瞬间,一颗发自江星手中弹袋的大弹丸,击中了阴冥魔姑刚出手的第四只小铁梭,就在她指尖前铮一声爆震,火星直冒。 同一瞬间,江星的两枚铁胆,在五步外击中飞近的第一第二两只小铁梭。手中的蓝色披风一抡,硬生生卷住后续而至的第三只小铁梭。 双方同时发动,一连串的急剧变化,似乎在同一瞬间发生、完成。 阴冥魔姑是诱饵,以吸引江星一群人的注意,以小铁梭袭击造成伤害和混乱,掩护离魂宗的人越墙抢夺地盘,抢制机先摆离魂大阵。 “哎呀……”阴冥魔姑惊叫,铁梭在指 尖前被击中,手几乎被斜飞的铁梭所擦伤,大骇之下,扭头撒腿飞奔,胆都快被吓破了。 计划中,她回撤时离魂大阵该已布成,她不但可以入阵获得掩护,而且可将追她的人引入阵中送死,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如意。 可是,后面的离魂大阵并没有布成。 “啊……”惨号声惊心动魄。 “救我……”求救声撕心裂肺。 三十二个布阵的人,在六把弹弓的连珠攒射下,铁丸的破空锐啸像是利刀刮铁般刺耳,满天飞星势若暴雨打残花,丸到人倒,惨极。 第一波十八枚弹丸,就射倒了一半人。第二波,每弓三发…… 第三波,每弓又是三发…… 只剩下四个人,扭头发疯似的狂奔,幸好没有弹丸追袭,徼天之幸。 近墙脚堆积的灰烬中,鬼魅似的升起 五个蓝衣人。 弹丸射向墙头,击中墙头的声音,令人丧失抬头观察的勇气,再也没有人敢升上墙头往外跳或往里跳。 五个蓝衣人在朦胧晓色中,像是黑色的幽灵,像从地底升上来的鬼魂,可 知已经潜伏许久许久了,蛰伏在灰烬中不易看清他们的形影,站起来才知道是人。 三刀两剑,有如迅雷疾风。 一位挟着招魂旛的仁兄,由于逃得最快,一头撞向一个蓝衣人,等发觉不 对,为时已晚。 “杀……”蓝衣人沉喝,刀光一闪即没。人头与右肩臂料分,脱离身躯,这一刀的劲道可怕极了,把人斜分成两段。 风扫残云,四个逃命的人没逃掉性命, 剎那间便了账,没有一个生还的人。 “五湖四海,唯我自在!”五个蓝衣人高举刀剑,齐声大叫。 阴冥魔姑胆都快吓破了,向侧方无人处狂奔。五个蓝衣人大踏步返回,弹丸停止发射。 没有人追她,她是唯一生还的人。 五个蓝衣人在经过仍在挣扎呼救的黑袍人身旁时,懒得理会毫无救死扶伤的打算。 “五湖四海,唯我自在!” “五湖四海,唯我自在……” 三十个人的吼叫声,声浪像排山倒海 般向庄院内传去。 鱼鹰那边也有三十个人,也发出了共鸣:“五湖四海,唯我自在!” “五湖四海,唯我自在……” 曙光初现时,西面两里外一座残楼中,陆续地走出不少男女,利用一条积满灰烬的弯曲地隙,奔向六七里外的漳河河湾。而庄院中,烟雾掩住了一切。 缝隙宽窄不等,深有丈余,即使在 二十步内,也看不到急速奔逃的人影。 天终于亮了,血腥刺鼻。 满天阴霾,云层低厚,风吹过带来凉意,有湿腻腻的水气。天将雨,就是 这般模样。 江星带了三个人巡视尸堆,尸堆中没有慕容宗主,也没有火麒麟蒋百石。 庄院涌腾着烟雾,可看到稍高的屋 顶,死气沉沉地暴露在曙光下,仍然充满阴森、诡谲、莫测的气氛,想进去还真需要极大的勇气。 已经控制了绝对优势,主宰了全局的一方,实在不必冒任何牺牲的凶险, 冒失地冲进去扫庭犁穴,烟雾中敌我难分,说不定会自相残杀呢。 没有人继续控制的烟雾,不久便被风吹散了。 庄院空旷死寂,人不见了,牲口全死了。 车场中,江星的车,泰安山庄的华丽轻车全在。可是,牲口全死了。江星被抢走的坐骑与驭马,都是帝国律察司久经训练的马匹,他心爱的两匹坐 骑,也死在马厩房内。 没有活的东西留下,庄院已空。 离魂宗五十载经营的魔域幻境,毁于一旦。 尸体加以掩埋,派人至邺镇购买马匹和坐骑,忙了好半天,当近午时分车 马动身时, 暴雨终于光临。 车马冒雨经过邺镇,冒雨驶向县城。漳河由于清漳浊漳两河在石首县会合,水色已浑浊不堪,临漳县一带的河水一点也没有诗意。 也许,这就是古代的甄后,称洛水之神而不称漳水之神的缘故吧?其实甄 后是死于漳河而非洛河。 邺镇的河北岸,也是连绵的荒野冈阜区。古代西门豹引漳水溉邺,把这一 带变成了沃土,千百年来,漳河变来变去,时南时北,水利无人整修,这一带也因此而时为荒野,时为良田。 风雨连绵,在这一带荒野逃命的确苦不堪言。 泰安山庄还有二十六个人,离魂宗只有十八个男女。 离魂宗这次损失之惨,已濒临毁灭边缘,三代门人子弟,剩下的不到五分 之一。 四十几个人各带了包里行囊,在暴 雨中穿林入伏急走,去向是临漳县,临漳城远在四十里外,绕走荒野当然不止四十里。 近午时分,进入一处冈陵起伏,林深草茂的荒僻地区,一条怪石散立的干 涸河谷向西南的旷野伸展,举目不见村落的形影。 河谷东北,似乎隐约可看到疏落的村舍。 慕容宗主跟着前面领路的弟子,冒着微风细雨,一脚高一脚低,在一条小 径上急行。 “这是什么地方?”紧跟在后面的火麒麟蒋百石问道。 所有的人皆狼狈不堪,浑身泥水沾着草叶,事先没备有雨具,碰上雨莫不 叫苦连天。 “前面是旧县村,也就是旧临漳县城。”慕容自主说:“被漳河一而再改道冲毁了好几百年,目下的县城,是往昔的理王店,这里距县城只有十八九里,只是,咱们不能进县城,以免暴露行藏。” “小畜生不会追来的。”火麒麟肯定地说。 “他肯放弃赶尽杀绝的机会?哼!” “他的性情我已经摸清了,不会紧蹑不舍。他已经料定我必定加快赶回泰安山庄,要毁我的基业取而代之,所以要从大道慢慢北上,犯不着在小路上摸索寻踪。” “那可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慕容宗主不同意火麒麟的看法:“你火麒麟的事,已经传遍江湖,他是理直气壮的一方,但你仍有许多江湖朋友声援,我也找得到许多朋友相助,人全往泰安山庄集中,他并不见得可操胜算,在途中铲除你我,比到泰安山庄问风浪少十倍。在路上杀掉你我,江湖同道必定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不会怪他赶尽杀绝。但追到泰安山庄,就有些人不敢苟同了。” “你是说……” “他一定会追来的。”慕容宗主肯定地说:“所以,咱们必须避免暴露行踪。” 前面传来一声忽哨,在前面五六十步探道的人,传回信号通知后面的人。 “启禀宗主。”领路的人转身说:“前面有村落,请宗主定夺。” “找地方午膳,避雨,烤衣。”慕容宗主说:“切记确实封锁,严防走漏消息。” “弟子这就前往下令。”半个时辰之后,七位藏身在油绸雨具内的人,到达山冈下树林前的三座村舍。每一栋村舍的后面内房,皆堆放了尸体,最多的一家共有七真之多, 男女老少皆有。鸡犬不留,好残忍 的灭口手段。雨后的小径最易留下足 迹,七个人咬牙 切齿循踪穷追,急如星火。 临漳县城目下不临漳河,当年为了避开漳河的水患,从故城向东北 迁移十八 里,把原称理王店的小镇改置县 城,远离漳河避之大吉。 城小得离了谱,周围仅四里多一 点,再在外围加建了周六里的外城,掘 了一丈宽的 城濠,连小鸡都挡不住。丈二高的土砖墙,连小孩都可以任 意爬上跳下。在彰德府来说,这座城还 不是最小 的,另两县林县、武安这两座山 城,城周只有三里,可知那时人丁之稀 少,是江南人士 难以想象的事,这种历史名城,怎 么可能这样小? 往北走,便是至邯郸的大道,路程 七十里,路向西北行。但往北另有一条 大道,五 十里进入京师广平府成安县境。 邯郸也属广平府,所以临漳是京 师、河南的交界地,并不是重要的交通 要道,繁荣不起来是意料中事。 西北是邯郸,是走南北大官道:走 成安,是到广平府城的大道,是与大官 道平行的 间道,向北走都可以抵达京师,但 间道路程多了将近一倍。 要赶回五台卧龙坡泰安山庄应变;必 须从武昌府进入河北,走成安间道,最 少也得多 走两百里。因此,任何人都会走邯 郸而不走成安。 这条路慕容宗主熟悉,所以由他领 路,舍近走远,走的就是成安道为 这样多走 些路,便可以摆脱后面追踪的江星。 而火麒麟却有不同的看法,认为江星不会追来,要走邯郸道,双方争 辩了许久, 耽误了行程。 最后,火麒麟不得不让步,因为慕 容宗主表示要分手,各走各的,至泰安山庄会合再 共同策划报仇大计。 火麒麟不愿吸引江星,分开走 就力量分散,江星如果沿大官道向 北追,岂 不追个正着?有离魂宗的人在一 起,至少也可壮壮胆,所以只好让步。绕过临漳县城,走上了成安道。沿 沿途丘起伏,荒原寂寂,走上一二十里 不见人烟。 路上泥泞,久旱后下雨,路上的积 尘又细又厚,一下雨就成了烂泥浆,走 起来泥浆没胫, 吱吱吧吧一步一响,想快也快不起 来,所有的人都成了泥人,真够凄惨 的。 而追的人却轻松多了,只要找出敌 人的正确去向,而又有熟悉路径的人引 导,就不 必沿路衔尾追逐,改走荒野急行, 虽则所走的路要多一些,但辛苦却减 半,反而此沿大道走快得多。 火麒麟本来就认为江星不会追 来,已经大半天了,远出五十里外依然 平安无事, 后面没有任何陌生的人出现,因此 愈走心中愈安稳。 “这里是大路,怎么老半天没看见 有人行走?”他向并肩而行的慕容宗主问。 路宽丈余,可容两车相错而过,比 起南北大官道当然差得太远,但比起临 漳以南所 走的荒僻小径却又好得多。 “下了大半天雨,当然不会有人行走。”慕容宗主眉心紧锁:“我耽心的不 是有否 行人,有,那反而对咱们不利。我 耽心的是小畜生沿途打听出咱们的行 踪,咱们岂能把 路上的行人一个个杀光灭口?” “呵呵!你老哥心软了?” “哼!我离魂宗五十年来,一直维持声 威不衰,就是从不心软。”慕容宗主傲然 地说: “当本宗一旦决定向某一事主施术 时,所有的财产都接收完之后,也就是 事主与所有有 关的人,神秘消失的时候了,这才能永无后患,没有人能证明与本门有 关。斩草不除根, 萌芽复又生;蒋老兄,你该比我还 清楚。” “那是当然,只有死了的人才最安 全,自在公子那小畜生一日不死,我泰安山庄一日 不会安全,很可能像你老兄的魔域 幻境一样,被那小畜生所毁。” 在前面领路的两个人,冒着小雨急 走,目光落在前面百十步,另两个探道 的人身上。 前面大道左折,树林挡住了视线, 探道的两个人,身影刚消失在折向处。 正文 124.穷途 片刻,领路的人到达大道转向处,突然怔住了,脚下一慢。 前面大道通向一片乱冈,烟雨蒙蒙中,视界可远及三里外,道上空荡荡,那有两个在前面开道的同伴身影?除非……“志成志超两人怎么不见了?”一个领路人惊呼。 “也许到路旁的树林方便去了。”另一个同伴自以为是地说。 “蠢材!那有两个人同时去方便的?”跟来的慕容宗主警觉地叫道:“一定出了意外,这附近的树林……” “啊……”人群后面,突然传出可怕的叫号声。人群大乱;叱喝声震耳。 五个穿了雨具的人,一刀四剑,从路旁的树林中狂风似的冲出,夹攻走在 最后的十几个人,刀剑齐合,暗器乱飞,形如疯狂地交叉冲过,剎那间血肉横飞。 一冲便走,石破天惊,以更快的速度撤走,消失在树林深处。等中段的人抢到,已失去五人的踪迹了。 有人咬牙切齿穷追入林,但已慢了许多步。 刀剑杀死了七个人,暗器击毙了五个。出其不意的疯狂快速突袭,所造成的伤害空前惨重。 “是问天剑夫妇,还有那两个侍女西门小凤和东方玉兰……”没将人追上,从树林退回的阴冥魔姑惊恐地叫:“姐夫,自在公子追……追来了……” “我……我的人完……完了……这天杀的混蛋鼠辈……”火麒麟蒋百石痛心疾首叫号。 死了的十二个人,全是泰安山庄的得力臂膀龙卫凤卫。泰安山庄死剩的人,一共只有二十三个,这一记疯狂快速搏杀,剎那间便损失了一半。 离魂宗的人走在前面,幸而未受波及。 “我派在前面开道的两个人也完了!”慕容宗主也心惊胆跳地说:“小畜生怎么可能赶到前面来埋伏?混蛋!我知道他一定会追来的,但决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自在公子,你出来,偷袭埋伏不算英雄……” 前面三四十步的树林中,踱出江星和西门小凤,掀高雨笠,发出一阵朗笑。 “慕容宗主,你开始就没把在下当作英雄看待,又怎能奢望在下以英雄气概来对待你?”江星朗声说道:“你们逃走的地道,封死的设备不够完善,找到你们的出口,便摸清你们的去向了。哈哈!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的地底库房在下已经找到了,两箱珍宝我要,两车金银送往府城的惠民局与敬老院,你反对吗?” “你这天杀的杂种……”慕容宗主痛心已极,咒骂着狂冲而上。 狂笑声震耳,江星挽了小姑娘一闪即没。 “我与你不共戴天……”慕容宗主向树林狂叫。 跟来的四位门人以为门主必定追入,凶猛地冲入树林,这些忠心耿耿的可敬弟子,当然不能让宗主领先涉险,人人奋勇当先。 人在树林中奔窜,响声甚大,视界不良,循声追赶是唯一的办法。四人一 钻进去,循声追出三二十步,便无暇留意宗主是否跟来了,本能地循声狂追。 “穷寇莫追,危险……”宗主的叫声从后面传到,转首回顾却不见人影,人已被浓密的枝叶挡住,听声源很可能并没追来。 “退!”为首的弟子断然下令。刚转身返奔五六步,树下钻出身材矮小的小凤,突然出现在最后一名弟子身后,匕首毫不留情地贯入那名弟子的后心,乘拔匕的劲道飞退,向下一伏一窜,蓦尔失踪,像老鼠般窜走了。 另一名弟子的身躯突然急速后退,是被打昏之后挟走的。前面两人奔得太 快,不知身后另两位同伴并没跟来,也没听到异样的声息。慕容宗主仅冲入数步,警觉地急急退回路中戒备。 火麒麟领了其它的人,心惊胆颤奔近。 “快撤出小畜生的埋伏区。”火麒麟急叫:“两侧林深草茂,咱们毫无机会,快!” 慕容宗主的两个弟子,恰好发疯似的冲出林外,几乎与奔来的人群撞上了。 火麒麟吃了一惊,慌忙扭身急闪以免碰撞。 “叭噗……”两名弟子摔倒在泥泞中,挣扎了几下,手脚一阵痉挛,逐渐了无声息。 每人脑后贯入一颗铁莲子,深入颅骨内部,姆指大的血孔,红白向外溢。 “咦!他们……”火麒麟蒋百石大骇。 “慕容宗主最得力的四鬼使全死了。”林内传出江星冷静震耳的语音: “就算你们能逃,也毫无机会,在下要逐一送你们进枉死城,不死不散。前途见,哈哈哈……” 笑声摇曳,逐渐去远。二十三个男女,扛了十八具尸体,叫号着、诅咒着,仓皇向北赶,凄凄惨惨冒着小雨急奔第一次受到埋伏突击,就损失了近半的人,长途漫漫,凶多吉少,所有的人尽管表现出誓报此仇的极端愤慨,但内心却恐惧万分。“前面有一座小村。”慕容宗主流露出心中的恐惧:“赶两步,别让那小畜生先占了有利的地势,和他在那儿决一死战。”谁敢不快?路旁随时都可能有暗器射出,肩扛死尸的人,谁能禁受得起出其不意的暗器袭击?不必催促,他们已经全力狂奔了。 谢谢天!小村在望。 很不妙,江星带着小姑娘,站在村口相候。 村很小,只有六户人家,房屋十余栋,零零星星互不相邻,没看到有人走动。 “村民已经撤走,以免被你们再次屠杀无辜的人。”江星在百步外高叫:“小 村留给你们歇息,你们可以在这里掩埋尸体,此期间在下保证不打扰你们。半个时辰之后,在下再来,回头见。” 急疯了的飞奔而至,但江星已先一步与小凤退入村中消失了。 在村东的小冈上掩埋了尸体,半个时辰便过去了。二十三个人,占了一户两进农舍,更换湿衣准备兵刃暗器,准备在此地死守,希望能有闻风赶来接应的亲朋好友,能及时赶到相助度此难关。 不久,江星和小姑娘,出现在邻室的牲口栏旁。暴雨已止,他俩已除去雨具,一身蓝,剑插在腰带上,手中轻拂着他那只特制的扔弹袋。 把守在门外的人是袖里乾坤,这位吃过苦头的花花太岁吓了一跳,惶然退入门内,以免挨上一弹。 “你们瞧,我是很慷慨的。”江星大声说:“让你们歇口气,等你们恢复元气 再宰你们。你们还有二十三个人,我 只有七个,实力仍然相去悬殊,所以我并不急于搏杀你们,抓住机会宰一个算一个。 喂!花花太岁,不要躲在里面;站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英雄。” 第一个出来的是火麒麟蒋百石,第二个是慕容宗主。相距约二十步左右,不可能一闪即至,所以两人没有行动的表示,咬牙切齿狠瞪着神态轻松的自在公子。 “你已经在蒋某的铁梭最具威力的射程内。”火麒麟切齿叫道:“狗东西!你得死。” “哈哈!你少吹大气。”江星大笑:“我已经完全摸清你那威震江湖的狗屁法 宝是何路数,除了用来偷袭外,可说毫无用处,反而没有慕容宗主的离魂咒语管用。其实,你那位宝贝姨妹的铁梭,梭中藏钉利用近身发射的手法,就比你这姐夫的笨家伙更具威力,青出于蓝,她才是比你高明的铁梭高手,连她也无奈我何,你凭什么敢大言不惭?真可耻。”火麒麟的双手,各握有三只铁梭,叠在一起,三只像是一只,如不留心很容易受骗。 “你这一辈子,已经没有多少挖苦讽刺的话好说了。”火麒麟阴森森地说:“你已经身在绝境……” “哈哈哈!你又在说大话了。”自在公子抢着大笑:“直射只是你的铁梭最小的功能,也是你认为最浪费最不值得使用的功能。你已经心中明白,我所立处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你的铁梭发挥回翔旋舞的最大威力,你只能像用普通暗器一样直射过来,我可以从容地闪动丝毫不受威胁,你在等机会,等我大意进入你所希望的威力圈内再动手。以你这老狗的性格来说,如果你真的已经完全掌握了机会,你早就一声不吭,就用铁梭袭击了,那能等到现在只说不练?哈哈哈!没错吧?蒋老狗,你等不到这机会的,你会等得白了头老掉牙……好厉害的漫天风雨!” 六只铁梭漫天乱飞,这是火麒麟应付群殴大开杀戒的绝技法雨天梭,可以在剎那间,把十几个人切割得血肉横飞,江湖朋友闻名丧胆,谁也不希望见识这家伙的飞梭绝技。 可是,没有足够的空间,飞梭只能以网状的散布面,直射而出无法发挥神 奥的技巧手法,威力大打折扣,有如金丸打雀得不偿失。 江星身后有牲口栏,栏后是房屋,飞梭没有回翔的空间,发挥不了特性。 但威力仍然十分惊人,六只飞梭以闪电似的奇速,走弧形三方乍合,看到 梭影才听到可怕的锐利破风声,一发即至势难躲闪。 小姑娘像泥鳅一样,自栏缝挤滑入放 置有草料的牲口栏内,不理会马粪的臭味,向下一伏。 江星一声长笑,双手一挥,身形乍隐,突然出现在后面的屋顶上。两根栏木随他的手挥出,脱栏斜飞而倒。 “喀嚓嗦……”两根八尺长碗粗的栏木,被交叉飞过的铁梭,削断成八段。 没有一只铁梭能回旋飞回,被栏木所扰动偏向,有些被其它树立的栏木所阻挡,有些锲入房屋的厚砖墙内。 六只精巧无匹的飞梭全部报销,这玩意击中硬物便变了型,即使变了一小 角也成了废物,无法随神意驭使了。 眼一花,江星重新出现在原处,西门小凤也钻出栏,往原处叉腰怒目而视。 “哈哈哈!你是听不得老实话,不到黄河心不死。”江星大笑:“你的飞梭打造十分困难,太精巧的暗器其实用处不大。你那大革囊中,最多只能携带十只,毁了六只你一定心痛得要死,你真不该一怒之下孤注一掷的,不敢再掏出来了是不是?” 人影疾射,火麒麟与慕容宗主不约而同,以最快的速度,同向江星冲去。 相距远在二十步外,人毕竟不可能快如闪电。 一声长笑,江星挽着小姑娘的手,从屋角一闪即逝,比对方的速度快了一倍。 这瞬间,村屋后传出一声惨叫,把守后门警戒的人,被一把不知来处的八 寸飞刀,贯入右大腿根,痛得摔倒在门侧狂叫求救。由于是女人,所以叫声特别刺耳揪心。 江星出现在另一座村舍的屋顶,仰天狂笑。 “自在公子,你是个英雄吗?”慕容宗主厉叫。 “哈哈!我自在公子是不是英雄,并不是我自己可以自命的,至于别人是否认为罗某是英雄,罗某并不介意,那是别人的事。” “你想取本庄主的地位而代之吗?”火麒麟也厉声问。 “你这老狗有屁的地位。”江星狂野地大骂:“你只是一个寡廉鲜耻死不要脸 的下流枭霸,一个毫无担当只会偷鸡摸狗的无耻混混,我一点也瞧不起你 这个什么江湖称豪的自大夜郎。我自在公子在江湖,自有我自己的地位,你算什么东西?死不要脸一文不值的混蛋,居然妄想要我取代你的地位,岂不是找挨骂吗?” “本宗主认为你是英雄,你不要偷偷摸摸暗算偷袭。”慕容宗主不怕挨骂:“咱们以英雄对英雄的态度了断,一比一公平决斗,阁下不反对吧?”“在下当然反对。”江星冷冷地说道: “你们不是英雄,你们无权说公平决斗 的话。你们已经是釜底游魂,瓮中之鳖,在下何必让你们用公平决斗来碰运气?我又没发疯。不过,除了你们两个首脑之外,我大发慈悲,让你们其它的人单挑决斗,胜了的,可以自 由地安全离开。” “本宗主单挑你……” “你?还没到时候。” “你怕死……” “你激不了我的,我自在公子是使用激将法的专家。喂!你们里面躲着的人听清了,想单挑赌运气的人,可以一个对一个出来公平决斗,胜了的可以自由安全离开。幸生不生,必死不死;诸位,赌你们的运气吧!赌注是你们的性命,但愿你们不输。” 另一处屋角,踱出剑隐肋后的谢勇,大踏走向左邻村舍前的晒麦场。 “我,车夫谢勇。”谢勇声如沉雷:“五湖四海,唯我自在!汰!那一位前来 碰运气?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鼓起勇气挺起胸膛出来,看看是你死还是我谢勇去见阎王,机会不可错过,我是武功最差劲的一个。” “挺起胸膛决斗而死,总比受到不断袭击,糊糊涂涂去见阎王光彩些。”江星大声说:“你们也曾经是江湖之雄,该 有敢拚敢打的江湖朋友风骨,不是怕死鬼,一个江湖闯道者,是应表现得像个人样的。” 屋内传出一阵嗡嗡争论声,不久,二庄主叶劳武踏出大门。 “在下天残神剑叶劳武,姓谢的,你接受挑战吗?”二庄主手按剑靶傲然问。 “泰安山庄的第二号人物,大名鼎鼎天残神剑挑战,在下深感光荣。”谢勇朗声说:“我谢勇舍命陪君子,你上吧!在下接受你老兄的挑战。” 大名鼎鼎的泰安山庄二庄主,与一个 车夫决斗,这件事传出江湖,天残神剑叶劳武不用叫字号鬼混了。 一开始就派出最强劲的高手出战,可知泰安山庄的人,势在必胜这第一仗, 志在必得。 但缺点是,如果输了,士气瓦解,其它的人将信心全失,大事去矣! 叶二庄主深深吸入一口气,昂然向左邻的晒麦场举步。 “祝福你。”火麒麟沉静地说,伸手扣住叶二庄主的右肩,有力的一拍,尽 在不言中。 “我真的需要祝福。”叶二庄主低声说:“庄主,全力突围赶到成安,进了城便安全了。牺牲在所难免,但总比全军 覆没好,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准备吧!我会尽可能拖延制造机会让你们脱身的。庄主,各自珍重。” “在下申明在先。”江星声如乍雷:“谁要是妄自接近,杀无赦。这是绝对公 平的决斗,绝对不许可有人干扰。” 邻舍的晒麦场远在三十步外,这里的 人如果想冲过去协助叶二庄主,决不可能一跃即至。唯一能迅速相助的人是火麒麟蒋百石,用飞梭攻击三十步外的人,正是飞梭威力最可怕的距离,晒麦场也有容许飞梭发挥特性的空间。 江星这一面,距邻舍的晒麦场,同样有三十步的距离,想救应极为困难。 一剑一刀面面相对,横刀而立的谢勇像天神。 “阁下不是车夫。”叶二庄主沉声说:“气概风标不同凡俗,一举一动皆有慑人的威势。” “在下确是自在公子的车夫,如假 包换。”谢勇傲然地说:“当然,偶或也充任公子爷的随从。” “只要阁下肯点头,敝庄主可以委任阁下号令赵燕的江湖好汉,独霸一方。” “谢了,谢某不是号令江湖好汉的材料,而且谢某没有野心,对能替自在公子驾车深感愉快满足,平生无大志,活得十分快乐。阁下号称天残神剑,亮剑吧!请。” “谢兄,人往高走,水往低流……” “哈哈!阁下不必浪费口舌了,我告诉你,家公子身边的人,都是从阴曹地 府重回阳世的万劫余生者,只有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 正文 125 .末路 “为家公子的荣辱而拋头颅洒热血,不问其它。阁下如不动手,谢某可就不客气了。” “谢兄……” 一声沉叱,谢勇挥刀疾进,人与剑浑为一体,但见人影无畏地压到,却看 不清剑的实体,太快了,见光而不见剑,只感到澈骨的剑气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利刃破风的尖锐,厉啸令人心胆俱寒。 天残神剑大吃一惊,一剑急封疾退丈外。剑没能封住谢勇的剑,剑尖以分毫之差,掠过天残神剑的左胁,剑气澈体生寒,假使退慢一剎那,最少也得肌裂骨伤,甚至会断掉三两根肋骨,剑气分割护体先天真气的波动,呈现出气爆所引发的震撼异象。 “噗!”天残神剑左胁下的百宝囊,被砍断系带跌落在润湿的泥地上。 天残神剑的内家先天真气,也抗拒不了剑气,百宝囊更禁受不起剑尖高速掠过的切割, 这一剑危极险极。 “闪电霸剑!”天残神剑骇然叫:“你……你是电剑门的门主谢云扬……” “碰上一个识货的。”谢勇扬剑待发:“电剑门两年前已经倒了山门,川汉两地的黑心肝混蛋,联合汉中贼一举里应外合,把电剑门小仓山的根基连根拔除,五位门人三死两重伤,门主被逼落小仓河,身中三剑两刀一矛,顺水漂流至澜沧坝,三雄两邪七悍寇堵个正着,从此同在江湖除名消失。” “但你……” “我不是在这里吗?但闪电霸剑谢云扬,世间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为什么?” “因为三雄两邪七悍寇,不该不讲武林道义,向一个垂死的人同下毒手,恰好碰上一个游山玩水的人打抱不平。他们都死了,闪电霸剑也死了。” “那个人是自在公子?” “有追究的必要吗?” “谢兄……” “你不要怕。”谢勇嘲弄地说:“所谓闪电霸剑,意思是说,那是一种没有用 的剑法,像闪电一样,闪电决不会击中同一处地方,一击便没有用了。所以,你不要害怕左肋被剖开,闪电决不会第二次击中同一处地方,放心啦!” “谢门主,你听我说,泰安山庄与川汉 同道从无往来,贵门被毁的事与敝庄的朋友无关……” “我知道。” “红花白藕青莲叶,没有必要同道相残……” “去你娘的同道!电剑门亦邪亦正,那像你们这些黑道枭雄这般横行霸,你配与在下认同道?休走……” 天残神剑不是走,而是扭身着地急滚。 二只飞梭电旋而至,快得肉眼难辨。 另一角度,两枚拳大的、经过精细研磨的石球,几乎同时从斜方向飞到。飞梭飞行的路线走弧形,圆石却走的是直线,直线必定此弧线短。只要事 先估计出飞梭所定的路线,高手名家就可以准确地截击。 “铮啪……”暴响震耳,石层纷飞。两只飞梭震堕出丈外,变了形劲道亦尽。这瞬间,长啸震天,刀光疾落。谢勇飞腾两滚翻,第一滚翻刀下似雷霆,将滚势未止的天残神剑拦腰砍断,第二滚翻腾便远出三丈外,双脚沾地立即身形倒飞而回。化不可能为可能,不像人而像一头大鹞鹰,没有人敢相信一个这么雄壮魁梧的人,竟然轻灵得像鹞鹰,简直骇人听闻。 “谢啦!公子爷。”谢勇抱刀遥向自在公子行礼,然后大踏步隐入屋角。 圆石是自在公子所发的,神乎其神。“蒋庄主,你还有两只飞梭可用。”江星大声说:“在下说过,已经完全摸清 你的绝技是何底细,没骗人吧?经过多日的揣摸,在下的结论是:你的飞梭只能唬人,毫无用处,用石块就可以轻易勾销,事实证明在下的估计完全正确。” 屋角转出东方玉兰小姑娘,她的剑青蒙蒙冷电四射。 “我单挑阴冥魔姑。”她阴森森地叫: “你出来,把你那晚你夫妇虐待我的威风摆出来,接我几记剑中藏箫邪招,看你的小飞梭到底是不是比你姐夫高明。”阴冥魔姑好半晌才踏出大门,脸色不正常。 “上次你了我两剑,我没用箫。”蕙芳开始拉开马步:“如果你的小飞梭杀不了我,我保证用箫剑送你下地狱,发 飞梭吧!我等你。” 对方已经知道如何克制飞梭,在心理上已经占了优势,阴冥魔姑难免心中发虚,明显地信心已失。 走了五步,便心虚地发出第一只小 飞梭。 小飞梭体积比火麒麟的小一倍,速度却减弱三成。小则不易看清,何况梭中藏钉防不胜防,手法相差不远,威力却倍增。 所以江星说小飞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确是不假。 第二只小飞梭衔尾飞出,两梭同时从右面绕飞急旋,有如驭电排空,飞至 弧形顶点,折向时第二只小飞梭竟然后发先至,与第一只小飞梭并合成一个,旋转的速度却各异。 东方玉兰马步沉稳,剑护身前,左手袖口箫影倏然,蓦地向小飞梭的飞行轨迹迎去,碎步斜走,后一剎那恰好与小飞梭射来的轨迹,形成奇妙的单偏向小角度。 箫向前一伸,箫管内突然吐出一把小铁伞,径仅五寸,就在箫向前伸的剎 那间伞弹弹而开,一拂一扔,巧妙地轻触斜飞而至的一双小飞梭。 “铮!”清响铿锵,伞轻旋,小飞梭顺 旋势猛地分弹斜飞,一向上一向下猛然急分。 两枚小毒钉正好相反,一向左一向右飞开。 “嚓!”向下坠的小飞梭没入泥地下。两钉失效,另一只小飞梭飞起三丈高,旋势中止,飞梭也升至顶点,斜飘堕地。 “公子爷,这小伞真管用呢!”东方玉兰兴奋地大叫,小铁伞回折收入箫管内:“公子爷所教的手眼心法步,更是神妙绝伦,匪夷所思。” 阴冥魔姑大吃一惊,信心全矢。 “不要分心,你该打!”江星急叫。 要不是他叫得快,小姑娘输定了。赌 注是命,一输就什么都完了。 “铮铮铮……”东方玉兰的身形巧妙地轻转,小铁伞重新自箫中吐出,随势徐旋快抖,三只小飞梭被触及,分向三分飞走了,三枚小毒钉也贴着小姑娘的腰胁掠过,危机间不容发。 “有多少法宝,全放来吧!”她欣然大叫。 阴冥魔姑花容变色,突然倒飞而起,急急退入大门,大门闭上了。 火麒麟蒋百石与慕容宗主,已先一步退入。 “胆小鬼!”屋角转出的西门小凤大叫: “兰姐退!这一场是我的,我单挑袖里乾坤,那个不要脸的老畜牲,你给姑娘我滚出来。” 袖里乾坤怎敢出来?门窗闭得死紧。 “没有人敢出来了。”江星冷冷地说: “这些人只敢在那些三教九流混混中称雄道霸,在咱们这些人面前却挺不起脊梁。 咱们先歇息养力,慢慢收拾他们。” 天色不早,死守的人不出来,江星也不愿冒险攻门破窗杀进去,与困兽相斗,得不到好处的,泰安山庄这些人就是困兽,囚笼里的暴虎。 天黑了,雨也止了。“五湖四海,唯我自在!”有人在屋左发出叫喊。 “五湖四海,唯我自在!”屋后也传出叫声。 “五湖四海,任……” 叫声此起彼伏,把躲在屋内死守的人叫得心慌意乱,胆战心惊,一个个斗 志全消。 屋有两进,前进由泰安山庄的人占住,后进由离魂宗的人把守,闭上了门窗,唯一可侵入的地方是小院子,从麦仓厩房柴屋皆可越顶跳入。 因此,人手分配十分吃重,所有的人都休想安逸地睡大头觉,随时皆可能 受到无情狠毒的袭击。 两方的人数相当,离魂宗只多了一个人,白天在后面戒备挨了一飞刀的女 人,刀伤及下腹腔,只拖了半个时辰便死了,比天残神剑叶二庄主当堂毕命要幸运些。 其实,所有的人都心中有数,谁也不会有幸运,幸运之神已舍弃了他们, 死神的阴影正一步步向他们逼近,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谁也难逃此劫。 生死关头,必须自作打算,尤其是因利害而结合的人,也将因利害而分开 各有打算。 他们已经发现,江星占住前面第二家农舍,因为那座农舍是唯一有灯光透出的地方,根本不怕有人偷袭,这一面甚至可以听到笑语声传来。 他们也发现江星不曾派人监视,似乎主动休战了。 火麒麟派了两个人,悄然接近有灯光的农舍,这才证实自在公子的确不曾 派人监视,甚至不曾在住处派警戒,颇为反常。 派出的人能平安地去来,就完全证实自在公子晚上不会有行动。 听完回来的人叙述的情势,火麒麟立即召集所有的人,但不包括离魂宗。 “小畜生以为吃定我们了,在打如意算盘。”他向九个硕果仅存的人说:“故意摆出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大意疏忽姿 态,以引诱咱们前往袭击送上门去。” “姐夫打算怎办?”掌里乾坤和阴冥魔姑关切地问。 “咱们将计就计。”火麒麟蒋百石已下定决心:“要引诱咱们上当,所以不派人来监视咱们的动静,咱们正好利用机会,尽快撤离远走高飞。目下人数少,脱离要快得多,等小畜生发觉,咱们已远出百里外了,谅他也无法找出咱们的去向。” “能悄悄撤走吗?” “有离魂宗的人留在此地,咱们当然能撤走。” “哦!不通知慕容宗主?” “通知他,谁也走不了,全部撤走,会过早被小畜生发现的。” 掌里乾坤当然明白利害,这里有人 留守,脱身的机会大得多,可以拖住自在公子在原地逗留。众人秘密商量片刻,一致决定事不宜迟,早走早好,迟恐生变。 不久,第一个人爬窗外出,伏地沿墙脚蛇行,隐入屋旁的杂草野蔓中。然 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久,后进有了动静,第一个人影也从后窗爬出,然后是第二个…… 泰安山庄的人是从西北角出村的,离 魂宗的人则走东面村角脱身。双方的 人,都以为自己见机溜走,留下对方挡灾,让对方与自在公子拚个死活。 慕容宗主对这一带的地势不陌生,走的是正东丘陵区,那一带可以找得到 小路,可至武昌府的广平县。 没有路,夜黑如墨,地面草湿泥泞,杂林又不能通行。十一个人一脚高一脚低,埋头急走狼狈万分,男的还熬得住,女的可就大感吃不消。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到底走了多远,反正一个个成了泥人,大有筋疲力尽的感觉。 丘陵的走势向东,愈走草木愈稀疏,终于,他们发现降下一处小河谷,河水浑浊湍急,一天的两,把这条本来快要干涸的小河注满了滚滚浊流。十一个人傻了眼,河面宽二三丈以上,滚滚浊流十分危险,即使谙水性,晚上泅水可不是好玩的,水中的流石与漂木浮草,都足以构成致命的威胁。 “糟!这条鬼河怎么涨了这么大的水?”领路的外堂总管罗七,瞪着湍急的浊流叫起苦来:“这条干沟河即使是春天,也没有多少水。该死的!连河都找起麻烦来了。” “罗总管,往下走试试。”慕容宗主说。 “愈往下游河面愈宽,直到漳河镇会合漳河,岂不是往回走了?” “那你打算……” “往上游走,或者等天亮后再设法过河。” “不能等。”慕容宗主断然说:“往上游走。” “好的……” 上游十余步的河岸草丛中,突然升起一个黑影。 “桀桀桀……”黑影怪笑:“我鱼鹰的八卦连环掌掌,与及敝友八手仙猿周施主 的八种致命暗器,在此恭候诸位的大驾。” “嘿嘿嘿……”下游的短草河岸上,也传出刺耳的阴笑:“人间落命铲,不留孑余。诸位,你们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了, 我落命铲与俩位朋友,送你们去枉死 城。” “往我这里走吧!”来路方向也出现了八九个人:“我双头蛟与几位朋友,欢 迎诸位送死。” 慕容宗主主大吃一惊,心中叫苦。 “原来你们就是替自在公子,在旁暗中活动的人。”慕容宗主语气不稳定了。 “不错。”出现在河滩,背水列阵的七八个黑影之一说:“但我酒狂郑重申明,老夫不是自在公子的人,老夫欠他一条命的恩情,所以自愿替他在一旁助拳。江湖朋友恩怨分明,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老夫说得够明白吗?” 陷入包围,对方人数超出三倍以上。 “鱼鹰王兄,落命铲周兄,离魂宗与诸位无仇无怨……” “慕容宗主,你不否认帮助火麒麟陷害自在公子吧?” “这……” “这就与老夫等人有了解不开的怨。” “算起来,离魂宗与诸位也是同道……” “去你娘的同道。”落命铲破口大骂:“咱们这些人,全是五湖四海的邪魔 外道,做事敢作敢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光明磊落。而贵宗历来以装神弄鬼出名,来做见不得人的黑心肝,陷害死人的狗屁勾当,你胆敢和咱们 称同道?混蛋!” “少和这帮狗养的杂碎浪费唇舌,我八手仙猿先收买他们的命,打!打!打……” 一连串暴喝,暗器漫天。 鱼鹰大吼一声,掌出雷声殷殷。 三方同时发动攻击,仅下游的酒狂六个人不冲上,怕被上游射出的暗器波及。 慕容宗主十一个人已经筋疲力尽,怎禁得起三十余位江湖邪魔的群起而攻? 首先便被暗器射倒了一半,慕容宗主就被一枚星形镖锲入右肩窝。 就算他们有机会从容施展离魂绝技,也挡不住这些五湖四海邪魔的攻击,何况根本没有机会让他们施展,离魂绝技在夜间的暴乱情势下,威力也有限得很。 唯一能震昏两个人的法器,是硕果仅存的离魂鼓。离魂门三宝,金钟玉板离魂鼓,金钟在袭击客店时,使用人被自在公子击毙,钟掉下院子从此失踪,召魂玉板则被鱼鹰王贵从召魂使者手中夺走了。这次,离魂鼓也从世间消失。 这三宝其实落在旁人手中毫无用处,不知道用法有如废物。鱼鹰弄到召魂玉板,怎么搬弄也弄不出什么妙处来,最后毁了拉倒。 次日,下游三十里外的漳河镇百姓,捞到几具漂来的死尸,其中一具就是慕容宗主。 从此,离魂宗在江湖消失了。火麒麟蒋百石十个人非常幸运,前无埋伏,后无追兵,平平安安远出三二十里外, 但却迷失在丘陵荒野里,既弄不清方向,更不知身在何方。 天快亮了,他们在一座树林内睡了一个时辰,幸而不再下雨,还不至于大 狼狈。 天终于亮了,天空中云层厚重,仍有雨意,天色暗沉沉,举目四顾,但见荒野连绵,冈阜起伏,没有村落,不见人踪,不知身在何处。 还不错,跟随风可以概略分辨方向。 “昨晚累惨了。”阴冥魔姑一脸倦容,衣裤仍没干透,泥迹斑斑满身,不再留存淑女的美丽姿容:“没带有干粮,饿得慌。姐夫,得先找处村落歇息弄食物充饥。” 左面十余步外的一株大树后,踱出一身长袍的江星,手一扬,拋过一个 柳条篮。 “呵呵呵,里面有食物,诸位可以放胆食用,我自在公子信誉保证,食物中决无毒物。” 江星神态轻松已极,口气友善:“蒋庄主,你也是一代之雄,该有精神动剑拚搏,食物能给你充份的体力与精神。呵呵!前途见。” 话音未落,但见人影连闪,迅捷地消失在林木深处。 正文 126.挣扎 对面两里外的山坡顶端,矗立着四五株巨塔似的大白杨,远在十里外就可看到这几株大树,因之也成了这附近最突出的明显指针,其它地方杂草枯萎矮小,益显出大白杨的伟岸不群。 江星那一身蓝,站在树下无草的地面上,也显得颇为抢眼。 阴冥魔姑孤零零地出现在他面前,这 位原本明艳照人,风华绝代的美女,今天显得黯然失色,眼中出现倦容,眼角也出现了鱼尾纹,似乎一天之中,她苍老了十年。 “你达到目的了。”她用愤怒的声音说:“这一切,都是出于预谋吗?” “不是的。”江星郑重地说:“我不否认我从京都到五台,确有侦查泰安山庄的意向和动机,因而查出贵庄有抢劫益州府向学使偷运中饱自肥宝石的企图。也因为这批宝石,而保全了泰安山庄。” “为什么?” “我自在公子遨游天下,经常做出一些反常的、引人侧目的奇行异事,也 就引起各方人士的注意,发生不少麻烦,想任我逍遥自在谈何容易?因此我对那些实力庞大,心黑手辣的豪强枭霸怀有强烈的戒心,必须事先有所预防才能保护自己。我郑重 申明,我无意以行侠者自居,我对铲除世间凶枭恶霸毫无兴趣,这种人太多了,只有疯子白痴才想到去充任,扫清世间一切污秽罪恶的诸天降魔大神佛。所以要采预防的措施,只想保护我自己能逍遥自在。由于贵庄的注意力放在劫宝上,所以忽略了我自在公子,没向我找麻烦,也因此而保全了贵庄;因为我自在公子不会主动向人挑衅,那不是我的作风和行事宗旨。” “那么,向家的珍宝失踪案是你策划的了,报应叫化也是你的人……” “我否认你这种想当然的指控。”江星抗议地说:“你们派人走京师道,出泰州西迎;我是走太原跟着宝石东下,根本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我也不认识报应叫化等人,也没查出宝石到底在不在押运人手中,向家珍宝事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应该明白,你之所以能活得到今天,是我不愿向泰安山庄挑衅的结果,那次我有足够的理由全部歼灭你们,杀你只是举手之劳。 直至在泰州,恰好碰上酒狂的事,我 不否认我临时起意插手,但我已经给了贵庄罢手的充分理由。贵庄却凭人多势众不肯罢手,威胁到我的安全,事实上我也在你们手中九死一生,因此才会有今天的结果。 所以你,不要和我说理。” “你……” “你要知道,我之所以不以侠义自命,以黑道人自居,是因为黑道人行事可以任性而为,有充份的借口来认定与处理任何事,不像侠义人士那样缚手缚脚。所以,不必和我说理由,你泰安山庄也从不和任何人讲理。咱们是黑道对黑道,同道之间有了利害冲突,结果将只有一个:你死我活。” “何必呢?罗公子,这种结果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双方能让一步,结果是可以改变的。” “不可能的,美女。自愿跟随我的人中,都是在同一结果下的劫后余生者,那是因为我恰好适逢其会插手管闲事, 无意中救了他们。我从不管与我无关的是非,所以他们虽然自愿跟着我,赶都赶不走,但我决不主动地替他们报仇雪恨,因为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很难分辨清楚。你我双方今天的情势,结果已无可改变了。你,请转告蒋庄主,我希望他保持他号令江湖的身份和豪气,与我公平地决斗,不要再像个下三滥混混,辱没了黑道的尊严。” “蒋庄主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承认失败。老实说,我们仍然可以周旋,你不可能任意宰割我们。”阴冥魔姑并不完全软弱,真有女光棍的味道。“我承认这是事实,你们还可以作困兽之斗,造成我一些损失。” “所以,何不化干戈为玉帛?蒋庄主今后决不会再与你为敌,把我留在你身边作人质,再赔偿你一点损失,今后在本庄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人再干涉你的活动任你逍遥,这还不够吗?” “呵呵!瞧你说得多轻松?”江星笑笑说。 “道上的人做事,讲的是挑得起放得下,成功就是不世之雄,失败不妨做 一条虫……”“是蒋庄主要你这样说的?” “不需要他说,事实如此。我对你极具好感,才貌远胜江湖三朵花,只 要你肯点头,泰安山庄与你何妨冤家 变亲家?子女金帛权势名位,任你予取予求,实在没有走险作生死一搏的必要,是吗?” “我明白了,你在进行重演吴越春秋。”江星大笑:“哈哈!你真以为你 有范蠡的不世干才。” “你说范什么?泰安山庄蒋家……”阴冥魔姑会错了意。 “我是说我家乡的老故事。你所准备作的事,在两千年前,有人就替越王勾践做过了。一个枭雄失败时,什么卑贱的事都可以做出来,包括卧薪尝胆尝粪用美人计,只要能雪耻复仇什么都干。很抱歉,我只是一个单纯的江湖人,我只有一个单纯的要求。” “你的要求有多单纯?”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以免日后冤牵恨缠,睡不安枕。时辰快到了,你回去吧!” “罗公子……” “你不走,我走。” “罗……”蓝影连闪,去势如电射星飞。 树林静悄悄,鬼影俱无。 江星带了二位小姑娘站在林外,显得十分悠闲。 “公子爷,他们逃走了吗?”西门小凤问。 “没有,在里面。”江星指指树林。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埋伏与等待。” “火麒麟蒋百石一代之豪,怎么显得如此胆小?” “小凤,权势名位愈大愈高的人,胆小是正常的现象,尤其是在权势名位 朝不保夕的时候表现得最强烈,不像年轻亡命一样敢斗敢拚。” “我进去……” “他们埋伏,就希望我们进去,杀一个算一个,你犯得着吗?等待,是要等天黑再逃,走一个算一个。” “那我们……”“我们也埋伏,等待。”江星声震林野:“埋伏在各处暗袭,杀一个算一个;等待他们精神崩溃四散而逃,逃散了就可以逐一消灭。他们缺少吃的喝的,拖到晚上必定又饥又渴受不了,握剑的手会发抖,发射暗器会失去准头,我们杀起来省力多了。哈哈!要是我,宁可乘精力旺盛时表现出英雄气概,像个真正的豪霸,威风八面放手一拚,死也要死得英雄些。” 三人一弹一唱,极尽讽嘲能事,但林内静悄悄,毫无反应。长日漫漫,饥渴确是令人难熬的。 江星和二位姑娘,已在两里外的白杨树下等待,居高临下,监视着下面的树林。已是近午时分,蒙蒙细雨已止,三人坐在几块干燥的石头上,轻松写意地进食。食物中有肉脯烙饼,显然事先已有周详的准备。 “爷,我告诉玉兰姐说,哥不会取代火麒麟蒋百石的江湖豪霸地位,哥不会生我的气吧?”小凤一面进食一面说,脸上有着一抹羞笑:“我说,哥的自在公子地位,比天下第一庄神气多了。” “那可不一定哦!”江星半真半假地说:“号令江湖才真的神气呢!泰安山庄就没把自在公子放在眼下,没错吧?” “我觉得,号令江湖并不是什么写意的事……” “这也是事实。”江星抢着说:“整天都得在各种蛇神牛鬼中用心机耍手段, 权势的保持可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至少我自在公子真要碰上摆不平的困难,还可以往天涯海角躲得远远地,火麒麟就得硬着头皮死撑,躲得掉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苦。所以,我不会放弃自在公子的身份,去取代朝不保夕的豪霸枭雄地位。” “小凤妹妹,你上了玉兰姑娘的当了。”江星笑笑:“那鬼丫头在江湖混了一段时日,快成精了,名列三朵花之首,你怎斗得过她呀!” “我上什么当?”西门小凤讶然。 “她在为侠义门人留后路。”谢勇其实才算得上真的老江湖:“假使公子爷真要取代火麒麟号令江湖,早晚要与侠义门人冲突,想想看,会有什么结果?” “这……唔!也许……” “也许她确是出于善意的,用意值得原谅。那酒狂也是个滑头,以进为退硬要与爷结什么道义兄弟。” “凭良心说,酒狂的确有真正的英雄气概。”江星替酒狂辩护:“至少,他不失纯真,没有白道人士的虚伪面目。他与东方玉兰个性相类,确是极为理想的一对江湖师徒。” “哥,玉兰姐的心意,根本不在江湖上。”小姑娘脸红红地说:“而在……而在……” “胡说八道。”江星笑骂道:“我看,你的鬼心眼是愈来愈多了,一定又 是那朵玉兰花在搞鬼,两人都得重罚……” 他蓦然双手一张,分别抓住两人的手臂向外猛地一振。 两人毫无防备,倒地滚出丈外,大吃一惊,这种重罚未免太重了,滚了个满身泥。 这瞬间,破空的锐厉啸声,把两女因被责罚而引起的失惊,转转成毛骨悚然的惊恐。 “哥……”小凤狂叫,一跃而起,她看到倒地的江星。 这瞬间,她感到心力交疲,几乎站立不牢,但也感到激动后的兴奋和快 慰。 江星正缓缓站起,身上也有泥污,毫发未伤。 身后的巨大树干上,八寸径的飞梭锲入六寸以上,露出两寸锋利的齿轮, 发出刺目的冷光。 “你还剩下最后一个飞梭。”江星阴森森地说:“阁下偷袭的手法,高明极了。你火麒麟蒋百石能有今天的成就,确曾花了无穷的心血和精力来暗算强悍的对手。” 右侧方三十步外的草丛中,升起火麒麟蒋百石威猛魁伟的身影,手中硕果仅存的一只飞梭,作势发射却又迟疑难决。最后一咬牙,拔剑出鞘。 双方握剑在手,相对逼进,气势磅礡,一个江湖巨霸,一个宇内名公子,终于正式面面相对,却将展开一场决定性的生死决斗。蓦地人影暴起,暗器漫天飞舞。两位姑娘猛然扑倒,着地急滚隐身树后。 江星的身影破空疾射,有如电火流光, 暗器远拋在身后,无法追及他淡淡的激射身影。 枝浓叶茂的白杨树上,暗器后迅疾地飘落问天剑夫妇。树后不远处,抢出谢勇、康兵和二位姑娘。 “五湖四海,唯我自在!”众人同声大喝。 泰安山庄除了蒋庄主远在三十步外围, 以飞梭偷袭,再现身诱敌之外,其它九个人皆同时从十步外的草丛中冲出,先用暗器攻击,再随在暗器后发起急袭。 没料到自在公子的人,分别躲在树上和树后,也以牙还牙用暗器回敬,再现身迎击。 都是一等一的功臻化境高手,所使用的暗器也是可怕的阎王帖子,谁下错一步棋就全盘皆输,先机一失大事去矣!泰安山庄的人,暗器以自在公子和两位姑娘为目标,全盘估计错误,反而成为问天剑几个人的暗器标靶,等发觉错误,己身陷绝境无可挽救了。 两位姑娘从树后滚出一跃而起。 “你不死,大乱不止!”东方玉兰尖叫着,拔剑向已冲近的阴冥魔姑攻去。 西门小凤找上了袖里乾坤,袖里乾坤的左肩井,贯入康兵的一枚霸道暗器夺魄引,正在咬着牙拔除暗器,西门小凤来得太快,暗器未拔出剑已化虹而至。 掌里乾坤方杰,发狂似的接了问天剑两剑,第三剑便招架不住,剑锋从不可能透入的细小空隙中,破空而入刺在右肋下,深入内腑八寸以上。 “你……你是个可……可怕的剑……剑手……”掌里乾坤嗄声叫,长剑失手坠地:“你是……是谁……” “问天剑。”问天剑拔剑急退三步。 “我……呃……”掌里乾坤支撑不住了,血流如注,扭曲着摔倒。 阴冥魔姑刚架住东方玉兰的一剑,没料到贴地射来的西门小凤,从身后贴地掠过,长剑砍断了她的左脚胫,被东方玉兰再一剑贯入酥胸直透心坎要害。 好快速的一面倒搏杀,凑手不及的一方,注定了被毁灭的命运,有如暴雨打残花,好惨。江星向火麒麟蒋百石冲去的速度,比袭击他的暗器要快些,所有的暗器包括阴冥魔姑的小飞梭在内,是从他的侧后方射出的,远出三丈外便毫无危险可言,即使是从正后方射出,也无法赶上他。 火麒麟已料定他必定冲来,却没料到他竟然提前冲上,所安排的袭击妙计落空,心中一急,猛地大吼一声,左手唯一的铁梭同时出手,向电射而至的蓝影发射,两种绝学狮子吼与铁梭,行致命的雷霆一击。 火麒麟内功之浑雄不言可喻,不然岂能用狮子吼绝学杀人?这一全力施 为,威力石破天惊。 火麒麟虽已运功防范,仍被这以十成功力所发的狮子吼所撼动,感到脑 门一震,身形一顿。他也全力卯上了,百忙中双手运剑马步疾沉。 “铮!”飞梭挟风雷而至,剑在飞梭雷霆一击下崩断了八寸剑尖,火星直冒。 飞梭也失去大部份动力,以小角度的偏差斜飞而逝,传出一声撕裂护身先天真气的怪啸,飞梭间不容发地贴自在公子的左肋飞过,衣裂肌伤,好险。 鲜血是沁出的,可知道自在公子的伤并不严重。 一声动魄惊心的异啸,从自在公子口中发出,不像是人类的声音,而像鬼哭神号。接着断剑发出强烈的闪光,与蓝色的身影在异啸声中扑上了。 火麒麟再一次狮吼,剑涌重重剑浪。 风吼雷鸣,电耀霆击。 第二次狮吼因第一次用了全劲,而致威力减弱了许多,再被自在公子的异啸震散了部份劲道,音波四散。 内功对内功,功深者胜,此消彼长,取巧不得,一接触胜负已判。 “铮铮铮……”断剑以雷霆万钧之威,强行突入剑浪中心。 似乎,蓝色的身影如虚似幻,并无实体存在,而是附在断剑中,人与剑浑如一体, 这才是传闻中的地行仙,以元神驭剑的无上绝学。 一声惊号,火麒麟的身影向右方流泻飞射,远出四五丈外,身形重现双手伏地支撑住衣袖破裂的身躯,幸而稳住不至于摔倒。 剑也断了八寸剑身,仍在的剑身出现十余处缺口。 江星朦胧的身影重现,脸色略泛苍白。 “你本来可以和我早作公平了断的。”江星举着断剑的手稍现抖动:“内功修为你的火候仅差半分,所以你能肆无忌惮地横行天下,真要光明正大地决斗,你足以支持三百招以上,可惜你贪生怕死,避免和我公平决斗,今天输得毫不光彩,我可怜你。” “你……你年纪轻轻……”蒋庄主站稳了,气色灰败,“不……不可能击……凿破本庄主的密宗苦……苦行禅……神功……” “你还不认输?” 正文 127.灭亡 火麒麟蒋百石的衣袍凌乱,胸、腹、肋皆有裂缝与断剑所造成的剑孔,甚至有些地方隐隐渗出现血痕,极为狼狈。 “本庄主仍可一……一拚……”断剑对断剑,彼此机会相等,剩下的就看斗志了。 “你还有三成劲道。”江星缓缓向前逼进:“在下却仍有七成,你必死。” “本庄主四……四十载修……修为……” “假使你不用飞梭先攻,耗去三成神功,不至于如此狼狈,你是间接断送在飞梭上的。” “我……咦!我的人……呢……”火麒麟蒋百石本已泛青的面孔,突然泛起灰色,举目四顾,这才发现九个同伴都不在了。 而大白杨树前,问天剑等七男女,冷然肃立远观斗场的变化,并无上前相助江星的意思。 “你的人都死光了。”问天剑大声说道: “不信的话,你可以在草丛中找找看。” 草丛茂密,高及肩际,所以泰安山庄的人才能利用草丛,接近向白杨树下的江星,发动破釜沉舟的、雷霆万钧的反击。 如不拨草寻找,不可能看得到尸体。 “你……”火麒麟厉叫。 袖里乾坤的尸体躺在草丛下的血泊中,是被小凤杀死的,事先挨了东方玉兰一针,再被西门小凤补了一剑。 “方杰……”火麒麟蒋百石神情猙狞仍在厉叫。 不远处,八方风雨摇摇晃晃站起,想张口大叫,却叫不出声音,反而重新跌倒,再也起不来了。 火麒麟终于相信了,崩溃了。 “赶尽杀……杀绝,你……”火麒麟凄厉地叫号。 “是你带着狐朋狗友,前来向我袭击的。”江星不为所动,沉声说:“你毫无一代枭雄的风度,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来,你简直无耻。” “你……” “你在下高镇,搜了在下五天,那才是赶尽杀绝。” “你是故意布下的钓饵,引……引我来……来上钩的,你好……好阴……阴毒……” “呵呵,彼此彼此。” “银票是借……借口,也……也是你逼……逼迫我的手……手段之……之一……” “不错,银票本来在我身上。” “天啊!你……你好恶毒……” “彼此彼此。” “你……你到底要……要什么……” “你知道我要什么。” “你要取……取代我……” “本来在下是有意取代阁下的,现在不了,因为你的江湖霸业已经成空,那也不是我的最后目标。” “你倒底……要……什么?” “你师尊苦行僧仙佛昙大师在哪里?” “咦?你的意思……” 火麒麟蒋百石脸色猛然剧变,看着江星,惊疑不定。 江星冷冷地盯着他,眼神冷厉萧杀。 “妄想佛魔合源,窥探仙路?” “嘿嘿,师尊他老人家功可参天,神鬼莫测,岂是尔等黄口小儿所能明了?他……” “他为了自己的成仙之梦,竟然里通邪魔外道,联合化外蛮族,岂图攥取帝国社稷之龙脉,窃盗我族众生的气运……该死一万次!” 江星冷冷地一笑:“贵师徒真以帝国内没人治得了二位?我明确告诉你,别说整个大陆整个族群,就是帝国内,至少就有数十人,他们随随便便动下手,你师徒二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还在妄想成仙?做鬼去吧!” “放屁!没人能阻挡师尊他老人家的成仙之道,他老人家……” 火麒麟蒋百石疯狂的大叫,目光狂热,虔诚。 “呵呵,大陆三散仙之首紫虚真人会亲自出手的,更何况……呵呵” “紫虚真人?” “哼!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师徒背后的修真势力靠山?军师蔡明静,佛门三活佛皆已伏诛,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给你拚……了……”火麒麟大骇,心底最大的倚仗没了,他彻彻底底绝望了。 咬了咬牙,火麒麟还是举起了断剑,发狂地前冲,面貌因肌肉扭曲而狰狞可怖,形如疯狂。 江星转身便走,懒得理会。 “你……你别走……” 江星冷哼了一声,一跃三丈。 砰一声大震,火麒麟被草根跘倒了。江星头也不回地走了,向大白杨树下走,速度并不快,举步从容不迫。 火麒麟蒋百石狂乱地爬起,恶狠狠地举着断剑冲上,到了江星身后,发狂般乱剑急砍。 江星似乎背后长了眼睛,断剑临头才向左疾闪,反手就是一剑反挥,断剑无情地割裂了火麒麟的左胁,肌肉裂至肋骨。 火麒麟踉跄闪了两闪,吃力地稳住马步。 “你……”火麒麟的嗓音完全走了样。 “你这人愚蠢已极,再三再四往在下布下的圈套钻,你是怎样混到号令江湖的地位的?”江星将断剑丢在脚下:“要不是你天生幸运,就是江湖无人,所以你才能获得一代豪霸的名位。” “你……” “你应该知道,以背向敌是在下对你布下的最后一个圈套,你却愚蠢地最后一次钻进来,给我杀你的借口。” “天啊……” “但我不杀你,免得你说我赶尽杀绝死不瞑目。”江星大踏步离开,在三丈外再转身说:“你最好乘手上还有三两分力道时自杀,这是你最好的下场;一个满手血腥的枭雄,最好的下场就是自杀,你们俩师徒都一样的。” “你少做梦!”火麒麟凄厉地举着断剑厉叫:“我不会自杀让你逍遥,我会号召所有的道上朋友,用尽所有的恶毒手段,务必送你下地狱才甘心,师尊他老人家神功大成后,你将下十八层地狱,等着好了,我们会再找你,我会誓报此仇,我会……” 江星不加理睬,大踏步走了。 火麒麟向相反的方向走,一面走一面咒骂不绝,鲜血染湿了内衣,似乎丝毫没感到痛楚。 几个人开始挖掘土坑,用刀剑挖土极为吃力,事倍功半,但他们不以为 意。 所有的九具尸体埋在一起,大坟前插了死者留下的兵刃,这是代表坟中人身份的标记。 覆完最后一抔土,谢勇举目向北望,那一带冈陵起伏,林木青郁,那正是火麒麟蒋百石所走的方向,那位一代之雄已不知远出多少里以外了。 “你不该放他走的,纵虎归山,后患 无穷。”谢勇不安地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那些爪牙实力仍在,日 后……” “谢兄,不会的。”江星肯定地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他那些黑道凶徒朋友爪牙,都是利害结合的小豪小霸,不会重新接受他的号令,会自己撑持局面,或者举出新的司令人来做领袖,泰安山庄算是完了。你怎么找来了?康兵他……” “康少爷已动身北上,派我来催请你们赶快北上会合。你们的踪迹很好找,在前面我就碰上一位朋友,他请我转告一件消息。” “什么消息?” “离魂宗的人已不足为害了。”“也好,我用不着追踪前往找他们了。”“那就走吧!我们抄小道绕过石首。”谢勇忧虑的说:“东方玉兰姑娘和酒狂一些人,还在府城等你呢,他们要和你结伴遨游天下,不绕道你摆脱不了他们的。” “我赞成把东方玉兰也邀来做公子爷的侍女。”问天剑笑说:“那丫头鬼点子多,在一起很好玩的……” “你的侄女已经够令人头疼了,再加上她那个闯祸精,那还了得?”江星皱着眉干巴巴地说道: “赶快绕道。谢兄,咱们走,到湖南逍遥去也!” 火麒麟孤零零地向北走,希望能找到道路或村落。伤口已经包扎稳当,近期内伤口不至于恶化。 但如果在近期内找不到休息的地方,这样走下去,可就凶多吉少麻烦大了, 创口即使不恶化,他也支撑不了多久,受伤的人格外脆弱。 远出三五里,火麒麟就感到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双腿不争气,颤颤巍巍,似乎要拒绝支撑他那沉重的身躯。火麒麟不得不坐下来歇息,往回看,远处冈上的大白杨树林清晰可见。 “要我自杀?姓罗的小畜生,你别异想天开。”火麒麟向远处的白杨林厉叫:“我蒋百石还有上百名忠心耿耿的手下,江湖上我还有数不清的朋友弟兄,我会召集天下群雄,和你清 算这笔血海深仇,你等着瞧,我会卷 土重来,我会……” 倏然,来自体内的一阵晕眩,一阵奇痛,把他的厉叫打断了,火麒麟干咳了几声,吃力地喘息。 他说的狠话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 火麒麟并不愚蠢,心中明白得很,真正的忠心耿耿爪牙已死伤殆尽,亲友皆亡,留在泰安山庄内的亲信爪牙为数有限,他东山再起的本钱有限得很。 召集天下群雄谈何容易?那些人不乘机打死老虎已是难能可贵了,更何况他师尊的计划一旦曝光,那可就是与天下为敌了,那个场面……火麒麟打了个冷战。他甩了甩头,暗自思索,这段时日里,到底有几个人应邀前来帮助他替他助拳助威? “一时大意,猛虎出山误落平阳,该死的小畜生!”火麒麟咬牙切齿自言自语:“被小畜生毁了我一生心血,我……我好恨……” 此时他后悔已来不及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本来,江湖朋友都知道,出道三四年的自在公子固然桀骜不驯,自以为是。但他从不多管闲事,且一身艺业深不可测,惹不得,不然岂敢在江湖傲称‘五湖四海,唯我自在’?他竟然愚蠢得主动向自在公子挑衅,估错了自己的实力。 那次在下高镇夜袭天鹰的客院,就知道了自在公子实力可怖,再看到自在公子那可怕的鬼怪形象,火麒麟当时便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劲敌,却不知道及时收手,以至落得到今天的可悲下场。 火麒麟自怨自艾了片刻,重新动身觅路。不久到了一条小溪旁,浑浊的溪水在他眼中成了甘泉。 面临困境,又饥又渴的人,连马尿都喝呢!急冲至溪边,他爬伏下来把头埋入水中。 喝够了水,他的精神来了。 “我发誓,我要卷土重来!”火麒麟从水中抬起头,向溪水狂野地叫吼。 小溪对面,传来一声阴冷已极的哼声。 火麒麟悚然而惊,抬头察看。 一道冷流起自尾椎骨,他顿时感到浑身冷得发抖。“你们……”他跳起来叫。 小溪宽不足两丈,对岸竟然站立着不少来自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其中有鱼鹰王贵,落命铲,问天剑夫妇…… “你儿子游龙公子于益州府发回信息,你阁下接到信息便传讯江湖,要全力搜杀我大哥魔佛,双头蛟高三爷这些逃世避祸的人。”鱼鹰王贵冷冷地说:“你阁下的狂妄举措,已迫得咱们这些人无路可走,太过份了。” “你们是自在公子的……” “咱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些恩怨分明的亡命。”落命铲冷冷地接口:“丢开咱们之间的过节不谈,谈谈自在公子,他在太昊门手中救了我们,我们感恩图报,应不应该?” “这……” “你如果不死,咱们酬恩的心愿未了,就不能违反自己的承诺离开他身旁远走高飞,暗中追随保护是十分吃力的事,对不对?” “你们要……” “要你死,简单明了。” “我火麒麟蒋百石雄霸天下,仍可一战。”他拔出唯一的防身短匕首往后退:“来吧!谁来挑战?” 鱼鹰王贵一跃跨过小溪,双掌一分拉开马步,目光冷厉。 “老夫的连环掌不登大雅之堂,斗斗你这威震江湖的一代之豪火麒麟。”鱼鹰王贵两眼放光:“你已经是快死了的病虎,老夫超度你早往西方。” “本庄主……” 鱼鹰王贵一声沉叱,一掌拍出,响起一声可怕的音爆,雄浑的掌劲排山倒海似的一涌而出。 火麒麟匕首一挥,但真力已竭,挥不散涌来的如山掌劲,身躯如受巨锤撞击,暴退数丈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倒,匕首无力地下垂。 落命铲一跃而至,及时阻止鱼鹰王贵的追袭。 “不要一下子打死他。”落命铲大声说:“这孽障在打天下创基业扬名立万期间,不知用阴谋诡计坑杀了多少江湖英豪,咱们把他活擒拖去示众,让天下同道看他这种失势枭雄的嘴脸,比杀他快意多多。”“对!咱们带他走。”对岸的群雄高叫,纷纷跃过小溪来,群情汹汹:“示众江湖,传首江湖……” 火麒麟踉踉跄跄,终于站稳了,胸膛一挺,脸色桀骜。 “呸!你们是什么东西?混帐!”他破口大骂:“我火麒麟蒋百石乃不世之雄,岂能受你们这些下三滥混蛋侮辱?去你娘的示众江湖,蝼蚁也敢辱鲲鹏?” 鱼鹰王贵大怒,疾冲而上。 “哈哈哈哈……”火麒麟仰天狂笑,匕首一转,反插入自己的心窝。 鱼鹰斜飘丈外,颓然呼出一口长气。 狂笑声嘎然而止,死一般的静。 所有的人,皆默默地向火麒麟注目。他浑身抖动了几下,吐了一口气,缓缓向前扑倒。 “咱们埋了他,朋友们。”问天剑叹息着说:“他毕竟曾经是一代之雄。” 雨开始洒落,东南天际响起殷殷雷鸣,看来下雨天还得继续。 泰州府,一天天过去了,转瞬半月,律察司的精干捕员却没有找到半点头绪,虽有一些可疑的线索,但进一步追查却又大失所望。 秋瑶瑶不得不扩大追查的范围,开始调查驻京各衙门的文籍纂写人员。这一来,便大感人手不足。那时,驻京各衙门除了十二布政司之外,还有藩邸、各分巡道、各中军都督府……等一大堆,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这些驻京衙门只算是小小的办事处,经费有限,人手不够。皆是临时雇人 传抄,每抄一份信籍是每月七钱银子,一个人一天最多可抄五至七本,因此需要不少人手。 要清查这数目庞大的抄报人,谈何容易? 又是三天,她不得不承认是枉费心机。 终于,通政司方面得到了消息,保定方面,邸报的纸张有了问题。 秋瑶瑶大喜过望,立即带了李化鹏准备赶赴保定府查证。 她以为这回稳可获得线索,保定的线索不啻拨云见日,范围缩小了,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几个人兴匆匆地出了广宁门,奔向五里庄。那儿,是她城外十余处居所之一,随时可获得坐骑。 这里距保定是三百五十里,她准备一天一夜赶到,没有坐骑便难赶及。 距庄尚有半里地,一匹健马四蹄翻飞,从庄门冲出,狂驰而至。骑士老远便 叫:“大人,不必去了。” 她一怔,止步叫:“咦!夏侯兄么?怎么啦?” 坐骑来至切近,夏侯兄飞跃下马,苦笑道:“我知道你要找坐骑北上,所以绕道赶来找你。” “怎么啦?” “我刚从保定来,不必走了……” “怎么,你是说……” “大人接到华刚华兄传来的消息了。”“是的,保定府的邸报纸张有了问题……” “是在下发觉的。”夏侯兄苦笑。 “我正要……” “华兄那天走后.当晚府衙就失火,焚毁了律察司与驿站,死伤六名丁役,所有往来公文付之一炬。” “哎呀!这……” “大人,您看,这是什么?在下随推官大人至火场勘察,拾到这件玩意。”夏侯兄说完,递过一柄铁器。 正文 128.瞬间 秋瑶瑶接过,反复察看。此物形如扁针,也像柳叶刀,重心在中,不是老于此道的人.不易控制飞行。长约七寸,相当沉重,上手便知是纯钢打造。 由于经过火烧,所以刀口已有点变形,外表毫不起眼,像条黑炭。 她用指甲轻刮刀刃身,眉心紧锁地说:“错不了,蓟州三霸的龙形尖。” 指甲所刮处,隐约现出几难分辨的龙鳞纹。 “大人,你是说,蓟州三霸是奸细,他们可能知道咱们所要查的事。”她冷冷一笑,哼了一声道:“咱们已出动了二四百人,想守密难比登天,我就是希望他们知道,以便他们出来掩饰或者干点别的什么。” “那咱们要去蓟州找……” “不必去找。”她明眸目熠熠生辉、转向秦化鹏道:“秦兄,我说出心中的猜测,你看对不对。其一,青州府的邸报,有关南蛮的事务,这一部份纸张有些不同,是差一级的贡纸。纸杂有水印,定是仿制品,毛病就出在青州府的某一本邸报上。其二。既然他们已仿制了替代品,可知定是为了取信于蛮族,故不借工本加以换取真的邸报。 其三,奸细只须在送青州的报差上弄手脚,不需在京城冒险。现在,只要再循塘报失陷路线侦察。当可发现他们的组织是如何庞大和精密了。他们在京部的内奸,神通相与广大呢!” 秦化鹏审慎地说:“大人的推论,不无道理,但不知你打算……” “我打算从两方面着手。其一,沿途布下眼线,各宿站在驿站安下暗桩。报差每五日一送,盯紧报差使可获得线索。其二,在出关路上留意出关的可疑人物。当然,把守关卡不可能有收获,奸细定然从空隙偷渡,这方面由兄弟派人致书云宵关罗氏双雄与罗浮山喜峰口的罗浮三杰,定可封锁奸细出路。目下,咱们须找出京都的内奸。” “蓟州三霸方面……” “他们会找我的。”秋瑶瑶颇为自信地说。哼了一声又道:“我也会迫他们来找我。走!回去调派人手。 帝都北安门外,有两座雄伟的建筑,那就是钟楼和鼓楼,这里地属金台坊。 鼓楼原称金台坊楼,旧名齐政,建于旧朝,上面设有精妙的铜壶滴漏,是京都一带的时 辰标准。 原来的钟楼在东面,是万宁寺的中心阁,本朝在鼓楼的北面修建钟楼,建成后不久便被 大火所焚毁,因此目下仍以万宁寺的中心阁为钟楼。 钟楼的看更人,以鼓楼的鼓声为准。而紫禁城内的景阳钟,。即以钟楼的时刻定时。 废钟楼的街道最宽最直,东大街直抵安定门,西大街衔接德绳门大街。 鼓楼的街道因玉河的横流,所以街道都是斜的,楼西大街,俗称斜街,这一带是歌台酒馆的集中地。望湖亭附近,更是达富贵人游乐的好去处。这里,是皇城与京城之间,最繁华的地方。 鼓楼东面,是顺天府的府衙所在地。府衙附近,还有两座衙门,一文一武,那就是礼部的同文馆和北城兵马司。 比较他处,这里是衙门最少的地方。 这里,是丧门煞星刘保的地盘。 京都三煞。大煞黑煞荣均,活动的范围在东安门以东延伸至城外东郊八里庄、双桥一带。 由于律察司的衙门在东华门外,因此,黑煞的潜势力事实上已退出朝阳门外,经常与律察司发生冲突,吃亏的都是黑煞,他斗不过律察司的鹰犬。 丧门煞刘保是个最圆滑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讲鬼活。但对律察司的干员来说,他却表现得颇有英雄气概,干员们不敢不买他三 分帐,但他也不敢贸然与捕头们结怨,小事马虎,大事便不含糊。 老三鬼手煞黄威,活动范围在阜成门至西山一带,是地痞们的头头,也是不折不扣的黑 道好汉,可惜胆小如鼠,魄力不够,像个不见天光的游魂野鬼,平时很少出面与官府衙门的官员们周旋。 秋瑶瑶作为律察司的新起之秀,与帝都江湖朋友相处愉快和三煞的关系向来友好。他 们也和律察司的捕头保持联络。 望湖楼畔的得胜酒楼,未牌左右显得冷冷清清。伙计们懒洋洋不起劲,抓住机会养神, 以便迎接申牌以后涌来的酒客。 二楼近窗一桌,坐了六个锦衣客人,为首的人年约四十出头身材中等,有一双阴森森大眼,眼神冷厉,瘪嘴、鼠须、脸色姜黄象是大病初愈。 要不是他那双眼睛显得与众不同,谁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才不出众、貌不惊人的病夫, 会是大名鼎鼎的丧门煞星刘保。其他五名爪牙,却都是高头大马,拳头上可以站人、胳臂上可以跑马的壮汉。尽管他们的衣袍华丽,但总掩不住自然流露在外的暴戾神色。 六个人已有五六分酒意,楼上没有任何店伙、也没有酒客,他们自得其乐,一面喝酒, 一面低声交谈.似乎在讨论重要大事。 食厅宽广,两侧分隔成六座包厢。事先,丧门煞星已经交代过店伙,不许酒客登楼,店伙如未经招乎,也不许擅自登楼伺候。丧门煞星的一句话,便得以令得胜酒楼的东主屁滚尿流,店伙们怎么敢不遵。 东面一座食厢中,突然门帘一掀,缓步踱出一个身材娇小的青衣人,像幽灵幻影般突然出现在楼中。丧门煞星眼角看到人影出现,勃然变色而起,突又神色一懈,堆下笑离座道:“咦!原来是秋大人,来,喝两杯。” 秋瑶瑶含笑走近,发觉其他五人的眼神并不友好。 她淡淡一笑,拖过一张长凳,坐下说:“打扰打扰,刘兄休怪。咦!令郎好象火气不小,是不是有了麻烦。” 左首的彪悍年轻人刘正,是丧门煞星刘保的独子,绰号叫飞豹,是个目空一切、心狠手辣的货色。 刘正怪眼一翻,冷笑道:“秋大人,你是不是想管咱们的家事?” 秋瑶瑶不以为忤,泰然自若地说:“刘正,你不认为你这些话,有点不近情理?” 丧门煞星沉下脸,向刘正说:“儿子,你少说两句话好不好?好没规矩,你是不是想目无尊长?”秋瑶瑶江湖味十足,豪气笑道:“刘兄,不要怪令郎。 京都.令郎最看不顺眼的人,就是我秋瑶瑶,我是不会与他计较的。其实,在下年岁,与令郎不相上下,还谈不上目无尊长。你说是 么?” 丧门煞星亲自替他取杯,斟上一杯酒,笑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我一直都是兄妹称,他算是晚辈、按理他还不配在此与秋大人你平起平坐呢!哦!大人似乎心事重重,有事么?” “呵呵!无事不登三宝殿,确是有件事请求刘兄多多帮忙。” “秋大人,你说吧!不要说一件事,十件百件,水里火里,只要兄弟能办得到的,绝不会推辞。说吧!咱们自家兄弟,不必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干干脆脆。多好?”丧门煞星豪爽地说。 “在下先行谢过。”秋瑶瑶微微一笑,抱拳说道。探手从囊中取出烧过的龙形针,递过说: “刘兄手下有不少弟兄、与蓟州三霸颇有交情,请将这枚龙形针璧还,并请刘兄传话给他们,要他们到我这里了结一桩公案。”刘正重重地哼了一声,沉声说:“你以为咱们是信差么?秋大人,明确告诉你,咱们的弟兄中,没有人认识蓟州三霸,你为何不派人去?” 秋瑶瑶柳眉一跳,冷笑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你老兄何必火气这么大?”她一手夺回龙形针,离座道:“刘兄,打扰了,告辞!” “没有人敢留你秋大人,哼!鬼鬼崇崇到咱们此地来献宝。我看你本来是有意针对咱们而来的。”刘正大声说。 秋瑶瑶的目光,扫过丧门煞星的脸,已看出丧门煞毫无责备儿子的意思,不由火起,问 道,“刘兄,令郎的态度,是不是太狂妄了些?” “秋大人,年轻人嘛!请不要见怪……”丧门煞星温和说道。 话未说完,刘正接口道:“秋大人,你是官咱们是民,这里没有欢迎你,你再不走,在下可撵你出去……” “啪!”一声暴响,秋瑶瑶反手给了刘正一耳光,说:“刘兄,好好管教你的儿子,不然会……”刘正挨了一耳光,被打退了两步,几乎栽倒,不由火冒三丈,大吼一声,猛地一腿飞踹而出。 秋瑶瑶身形一转,“噗!”一声,一掌劈在刘正的右腿上,刘正大叫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同一瞬间,两名大汉左右齐上,拳脚齐攻,上下俱至。 秋瑶瑶人化狂风,远出两丈外,扭头冷笑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蓟州三霸还未走远,我秋瑶瑶盯上的人,谁敢保?你丧门煞星吗?还是你背后的人?呵呵再见。”京城的治安,一年不如一年。 名义上,除了九门提督司和律察司以外,还有三大营调来的官兵可用,加上五城兵马司的人,计有一万一千名的官兵可用。 可是,官兵都成了那些文武百官的家奴,而且吃空额的风气极为流行,缺三四成还算是 好的。 甚至巡捕营的骑兵出动时,十之五六是临时找人穿上军衣充数的。 所以,真正遭殃的是良善的百姓,连一个小鼠辈也逍遥自在,无所畏惧。 其严重的程度,由紫禁城内居然经常有小贼作案的事实,便可知道盗贼横行的情形是如 何可怕了 曾经的三大案的东宫狙击案。便是太监们找一个泼皮入宫,企图谋杀大王子元世民,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那时闲人进出皇城乱闯宫禁,似乎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官府办案,只要能拖过五天,便将案卷束之高阁,不再过问了,苦主再追究也没有用处。 秋瑶瑶与丧门煞星不欢而散,回到住处立即分派人手,暗中布下天罗地网,而等鱼儿入网鸟儿入罗。 次日巳牌初,二名大汉到了西街市口,其中两名大汉抬了一只木匣,一名大汉挟了一个革囊。 西街市口冯家的大门外,显得冷冷清清,暖洋洋的太阳,晒得坐在高门槛上的老门子懒 洋洋直打瞌睡。 拿着革囊的大汉登上阶,沉喝道:“喂!快代为通报。清晨大早就打瞌睡,简直不像话。” 老门子一惊而起,睁开惺松睡眼,似醒非醒地问:“哦!哦!叫什么?不会是讨饭的吧?要不就是闯空门的,你们……” “少废话!秋大人在家么?” “秋大人?什么秋大人?这里没有……” “你少给我打哈哈。这里有笔礼物,留交秋大人。” “有笔礼?卖官的呢?抑或卖爵?”老门子夹杂不清地问,分明是有意讽刺人。 大汉兴起一肚子怒火,但忍住了。 他举手示意两位同伴将木匣放下,冷哼了一声,将革囊向匣上一丢,说:“不卖官也不卖爵,卖的是人命。东西送到了,咱们走啦!” “且慢,谁知是否有人肯收?” “秋大人一见之后,保证她一礼全收。”大汉说完,自怀中取出一封拜贴,丢在匣上举手 一挥,三人扬长而去。 老门子取过拜帖,下款清楚地写着:刘保百拜。 “咦,是丧门煞星,有苗头。但不知是什么礼物?”老门子嘀咕着掂起革囊,伸手模出三根光华闪闪的龙形针。门内闪出一个中年人、沉声道:“糟!咱们慢了一步,先打开看看。” 揭开匣盖,匣内,足以石灰腌就的三个人头。 中年人一惊,赶忙掩上匣盖,不安地说:“果然不幸而言中,咱们慢了一步,取不到口供了。” 老门子神色凛然地说。“你是说,这是丧门煞星送来的蓟州三霸的脑袋,丧门煞星果然神通广大。进去,看秋大人怎么说。” 中年人拿起木匣,冷笑道、“丧门煞星作贼心虚,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秋大人料事如神,可惜末料到这家伙行事这么迅速。咱们晚了一步,又得重新布置了。” “会不会是假的人头?”老门子狐疑地问。 中年人摇头道:“大概不会假。” “凭丧门煞星,一伙狐群狗党,能轻易取下蓟州三霸的人头?”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秋大人会找出丧门煞星杀人灭口的缘故来,这里面面问题重重,太复杂了。但我相信秋大人智珠在握,问题定客迎刃而解。” 秋瑶瑶断定丧门煞星之所以杀掉蓟州三霸,为的是灭口,奸细的涉嫌人毫无疑问的是丧门煞星。 正打算全力追查丧门煞星的罪证,岂知当天晚上,节外生枝情势又有了变化。 律察司的缇骑,在闭城门时大举搜捕丧门煞星,捉去了不少丧门煞星的得力爪牙,罪名是闹市杀人,诱杀要犯。 同时,蓟州也来了一群高手,也在大索丧门煞星,声言要替蓟州三霸报仇,闹了个满城风雨。这一来,不啻洗脱了丧门煞星的嫌疑。秋瑶瑶的计谋,再次落空,委实令人丧气。 再而三的失败,并未令她灰心泄气,反之。她发誓要将蛮夷族派来的间谍,与潜伏在京都的奸细卖国贼找出来。 南蛮吞并了苗疆一伙部落,以七大恨誓师告天,誓灭天岚皇朝,对内称越国,对外称满洲。南蛮夷族初占抚顺清河,再以八旗兵攻下开元铁岭,帝国二十四万兵马,在杨经略指挥下,于武夷山全军覆没。 接着,熊廷粥以坚壁清野战术,挡住了气焰万丈的南蛮夷族。 最后,奸臣与卖国贼挤走了熊廷粥,由袁应泰经略青州,丢掉了惠州惠阳府,至此青州武夷山脉以南区域尽失,与帝都联系通道已被切断,十余万南方的屯民,一部分往云宵关内逃,一部分则成了越国的顺民。 天岚皇朝先后受到两次致命的打击,居然不知大祸之将至,岂不可悲? 风雨欲来,谣言四起。 秋瑶瑶知道巨变将生,暗中准备应变。 南城指挥司位于宣武门外东端。未牌时分,秋瑶瑶带了小红,从小西市折入宣武门 大街,向指挥司衙门定会。她有几件消息需要证实,希望能找到姜副指挥求取答案。 街上行人甚多,两侧的店铺林立,往来客商云集。 正走间,右后方—位穿青直裰面菜色的中年人,低头直走,似有要事在身,匆匆经过她的身侧。 中年人突然侧跨一步,恰好到了她的身右,左手一抄,便挽住了她的右臂,右手袖口吐出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抵住了她的右肋, 低声冷厉地说:“不要停下,跟我走。” 变生仓促,街上行人甚多,谁知道有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闹市行凶? 她心中暗惊,扭头回望。小红巳被另外两名中年人所挟持,正用绝望的眼神向她求救。制住她的人手上一紧,匕尖透衣,肋下生寒,又道:“知趣些,在下可是行家,道中的高手。” 秋瑶瑶当然知道对方是高手,匕尖认位奇准,只稍轻轻往前一送,匕尖便可贴肋下,深入内脏,只要不移动匕首,人是死不了的,仍可任意走动,但叫不出声音,叫则创口一震,出现血流如注,那就死定了。 她依言任由对方挟持而行,镇定地问;“朋友,咱们有过节么?你没认错人?” “不许问。哼!你不希望匕首入体一寸吧?”中年人凶狠地反问。“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下并不糊涂,这不是已听阁下的摆布了么?我想阁下并不想要在下尸横街心,没错吧?” “所以你得放明白些。” 右首一间店铺里面,突然闪出一名泼皮打扮,身形稍显肥胖的年轻人,举手示意,一声叫嚷:“瑶姐,看对街,徐兄弟正在找你。” 意外之喜,秋瑶瑶就利用扭头左望的刹那间机会,乘对方分心的瞬间扭身甩手。 危在毫发,险极! 正文 129.信差 “嗤!”匕首割破衣袍,割裂了一条小裂缝,好险。 制住她的中年人骤不及防,抓不住她的手臂,罡风四溢,他被震开数尺,匕首失去作用。 这瞬间,秋瑶瑶飞扑而上,奋勇擒人。 中年人想逃,已来不及了,人影近在咫尺,逃不掉了只好拼命。他拉开马步,匕首一挥,斜削秋瑶瑶伸来的纤手。 “呃!……”匕首挥势倏止,中年人上身一挺,嗯了一声,摇摇欲倒。秋瑶瑶恰好抓住了对方握匕首的手腕,猛地放手,一声清叱,扑向街角的一个青衣人。 “砰!”挟制她的中年人终于摔倒,右肋下出现一把飞刀柄。 又是杀人灭口,飞刀的劲道极为可怕。 街角的青衣人向巷内退,一闪不见。 相距在三丈外,秋瑶瑶不得不止步,回头救援小红。 可是,挟持小红的两个中年人,已经放弃了猎物,窜入人丛溜之大吉。小红脸色灰败,摇摇晃晃正要向下栽倒。 秋瑶瑶大惊,抢上伸手急扶,人一到手,知道糟了,小红的肋下沁出一大片血迹,受到致命的创伤。 街上人群顿时大乱。有人大叫: “杀死人了……” 泼皮打扮的年轻人抢近,低头看看小红,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颗色泽金黄,异香扑鼻的丹药,强行喂进小红口中。冷声道: “瑶姐,跟我来。” 他抱起受伤的小红,带着秋瑶瑶匆匆脱离现场。 另外过来二个同样泼皮打扮的人,则带了被飞刀击毙的人撤走。 七转八弯,到了一处小巷中的住宅,室内有律察司的的几个捕头。 一位年轻人看了中飞刀的人一眼,脱口叫道:“他是三手鸟杨新,蓟州三霸的得力臂膀呢!” 秋瑶瑶脸色铁青,眼神锋锐冷厉,哼了一声,说:“好!去找他们。康兵你们先把小红送到衙门宋姑那里,入暮时分,到东便门外大通桥头会合。 但彼此不必打招呼。化整为零。” “好的!” “那个王八蛋什么时候到?” “呃……星哥的意思是…一路清除过来…” “哼!不是带着傻妞游山玩水?” “真没有……” “姐,要不通知西门夫人和韩老爷子过来?” “哼!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做,用金鹰令通知王八蛋过来就行了。” 姑娘娇魇凝霜:“看来不流血有些人是不会清醒的……” 沿大通河往东行,河北岸的小径平时行旅不多,天黑后更是罕见人迹。 秋瑶瑶一袭黑袍,仅带了两名同伴,沿着小径东行。 蓟州来的人,以一座小村落作隐身聚会处,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完全在律察司的眼线监视下。 这座小村落距城约在五里左右,毫不引人注意。 晚霞满天,大地一片红。 河岸的柳树丛中,闪出两个披大红袈裟的和尚,拦住去路。接着,三个青衣人从容踱出, 领先的人赫然是丧门煞星。 秋瑶瑶将佩剑挪至顺手处,泰然向对方接近。 丧门煞星怪笑着,抱拳为礼道:“秋大人,刘某并无敌意。” 秋瑶瑶俏笑嫣然,明眸扫过路两旁的树林,说:“那么,阁下林内埋伏的弟兄、为何不现身呢?”“呵呵!他们是否现身,得看秋大人的态度而定。” “哦!原来如此,蓟州王霸的脑袋,在下收到了。刘兄是否需要在下道谢?” “呵呵!岂敢岂敢。兄弟知道,秋大人为了此事,相当不愉快。可是,兄弟的确有困难,他们是自尽而亡的,不愧为明时势的硬汉。未能为大人留下活口,兄弟深感抱歉。” “过去的事不必提了,总而言之,在下乃然感激不尽。刘兄率人拦住去路, 不知有何见教?”“秋大人可知蓟州三霸的爪牙,找兄弟晦气的事么?” “在下曾有耳闻。” “他们已暗杀了刘某六位弟兄。” “他们确也太大胆了些.在下深感抱歉。” “因此,兄弟与他们誓不两立,所以出动了全部精英,与他们一决生死,不知秋大人肯否让兄弟同行。联手对付他们?” “在下的律察司亦打算全力以赴,刘兄不必劳师动众了,在下的人对付得了。”秋瑶瑶断然地拒绝。“这是不公平的。”丧门煞星悻悻地说。 “刘施主,咱们就自行前往吧!贫僧相信,他们三二十个跳梁小丑,咱们足可应付裕如。”一名中年和尚高叫,似乎对秋瑶瑶拒绝的态度极为不满。 秋瑶瑶心中一动,淡淡一笑道: “在下以往的所作所为,并未绝对守秘,唯有这一件事,敢说计划周详而极端秘密。今晚所来的人,迄今尚不知所为何事,只有在下的几位亲 信,方知此行的概略。可是,刘兄居然知道了,而且在此等候,在下不得不佩服刘兄神通广大,具有末卜先知的神通呢!请稍候,在下转回去知会弟兄们一声。” 丧门煞星呵呵笑,说:“秋大人的行动,兄弟仅是猜想而已,其实……” 活末完,秋瑶瑶已带了两位同伴悄然走了。 一个和尚走近丧门煞星,低声说道: “刘施主,你不该放他走的,她可是上面指定必须擒获的人选。”“等她的人全部到来后,一网打尽岂不省事?放心啦!咱们对付得了他们的。等会儿,听我的信号动手。”丧门煞星凶狠地低声说。 他们在等,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等得心中冒火。 丧门煞星终于醒悟了,咬牙道:“好个凤后,臭娘们,被她看出破绽溜掉了,走!到城里她的龟窝里去找她,杀她个落花流水。” 四面埋伏的人全部都出来了,总人数超过五十名之多,立即分为三批,偷渡城关进入外城。 同一期间,秋瑶瑶已带了二十余名同伴,悄然绕道急趋蓟州三霸的爪牙们潜藏处。不远处留置在现场附近潜伏的两个人,直等到丧门煞一群人动身之后,方绕道扑奔正东,向秋瑶瑶禀报一切。 秋瑶瑶找到了在村外潜伏监视的眼线,眼线禀称天黑之前,二十余名蓟州三 霸的爪牙已经进村,迄今尚无动静,不见有何活动。 四周堵截的人各按方位布置停当,她带了四个人直入村内。 小村仅有个十余户人家,一阵犬吠,一座木屋门开处,出来一个鸡皮鹤发 的老太婆,向大踏步而来的秋瑶瑶道:“你们是城里来的人么?寄居本村的二十余位客人,已经走了片刻,他们留下话说,后会有期。” 秋瑶瑶一怔,问道:“他们是怎么走的?” “村南有一条深沟,深与人齐,直抵漕河。他们二二两两悄然走了,乘小船走的。”老太婆说。 秋瑶瑶吁出一口长气,扭头就走。 又一次失败,所有的人绕道撤走。 不久,村北一座农舍中,厅堂亮起了灯火,五名骠悍的大汉,坐在八仙桌四周,一个个脸色阴沉。 为首的大汉豹头环眼,佩了一把厚背单刀,咬牙切齿地说“他们都走了。风声紧急,咱们不能久留。” 下首一名大汉恨声道:“原二哥。你有何打算?难道咱们就此撤走不成?” “撤走?哼!”原二哥厉声说、“不杀京都三煞与凤和秋瑶瑶替三位前辈报仇。咱们能撤么?” “那原二哥的意思……”“咱们势薄力薄,硬碰硬当然拼不过他们这群地头蛇。因此,咱们必须全力暗杀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最近期间,毙了他们……” 话末完,后堂口人影乍现,接口道:“暗杀已经失败,还想重施故技?” 五人大惊失色,原二哥一脚拨开八仙桌,咬牙道:“是你?秋瑶瑶?你又回来了,咱们跟你拼了。” “锵!”单刀出鞘、其他四人也紧接着拔兵刃。 一声虎吼,原二哥首先发难,猛扑向双手叉腰而立的秋瑶瑶刀光一闪,势如电耀霆击。 秋瑶瑶疾退两步,手动电虹疾射,听到剑出艄的啸鸣,剑挥出。恰好接住劈来的第二刀。 “铮!”刀剑相接,火星飞溅。刀被震偏,剑乘势排空而入。 原二哥骇然暴退,堂门狭小,这一退,反将跟来的四位同伴挡住,而且慌乱地一同急向后退。 剑来势太快,刀又仓促间收不回来,退势未定,彻骨奇寒的剑尖已停在咽喉下,沉叱声震耳:“站稳了,秋某有事请教。” 原二哥心胆俱寒,止步发僵。 其他四人来不及抢救,不敢贸然出手,也僵住了。 “有种你就杀了我。”原二哥咬牙叫。 “我不杀你。我要你好好回答问题。”秋瑶瑶脸寒如冰,沉着地说。 “你休想要口供。” “我知道你出山虎原毅是条硬汉、当然,你也知道我凤后秋瑶瑶不是善男 信女。说吧!谁告诉你在下今晚要来的?” “我也不知道,黄昏前有个老农打扮的人,说你今晚要来,因此咱们只好撤走避风头,与官府硬拼对咱们毫无好处。” 出山虎不假思索地说,这消息说出来无关大局。 “那是谁?”秋瑶瑶追问。 “不知道,那老农匆匆说完匆匆走了。” “哦!蓟州三霸为何到青州府作案?” “这事与你有何干连?”秋瑶瑶脸一沉,声色俱厉地说: “这件事不但与在下有关,而且关乎咱们天岚皇朝的兴亡。” “放屁!你这算是什么话?” “这是老实话。南蛮夷人已占了青州府一半的疆域,眼看要进兵关内。他们的奸细已混入京都、刺探朝廷的动静、在青州府的邸报公文动手脚踩探消息。而蓟州三霸却是替奸细做走狗的卖国贼。” 秋瑶瑶严正厉色,大声说道。 出山虎一怔,怒叫道:“混帐,你怎么血口喷人?咱们在蓟州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绝不会也不屑做卖国贼。” “真的?好,咱们平心静气谈谈、我希望你这条硬汉能提出反证,以洗清三霸的卖国罪嫌。”秋瑶瑶收剑,缓缓说道.举步走向厅堂,又道:“丧门煞星是如何杀了三霸的,在下毫无所知,反正他们杀了蓟州三霸,等于是切断了我律察司追查奸细的线索。如果你们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便应该与我合作。” 卖国贼,这个罪名太大了。出山虎极为震惊,梦游似的跟在后面,脸色发青。秋瑶瑶拖条长凳坐下,将追查奸细的经过说了。最后说:“原兄,咱们的曾祖辈以上的先人,曾经一度做过蛮夷人的顺民,再做南蛮夷人的顺民,然后是草原人九十年的牛马,你说,咱们能再做蛮夷人的奴才么?” 出山虎久久方平静下来,庄严地说:“秋大人以天下大义相责,在下已别无选择,只有与你合作。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看错了人,三位前辈都是有骨气的好汉,绝不会丧心病狂做卖国贼。一个月前,有个叫严宗功的人,与三位前辈过去是朋友,邀请三位前辈到京都来散散心。三位前辈各带一位仆人,姓严的却带了五位女眷同行。 早些天,一位仆人幸而逃出他们的毒手,回到蓟州传凶讯。 据他说,他们在京都为了方便,化装 易容到处闲逛京都名胜。 在徐家庄大觉寺。恰好碰上青州府的推官宋长卿带了家小至黑龙潭省墓。随行有二十四名巡捕与甲士,双方冲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三位前辈寡不敌众,含恨退走。 回城之后,严宗功用话一激。三位前辈一怒之下,由姓韩的派了两个熟悉青州府衙的人前往寻仇报复。三位前辈并未放火,那是府衙自己失火的。” 秋瑶瑶接口道、“姓严的人目下在何处?” 出山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你说他带有五个女眷?”秋瑶瑶追问。 “是的,好像都很美。” “她们会武?” “不知道,好像不会,严宗功本人也仅谙防身拳脚。”“三霸是怎么死的?” “丧门煞星父子带了一大群人,突然袭击遂下毒手,逃出的仆人命大,恰好闹肚子入厕,听风声不对,不顾污臭躲入粪缸,方逃得性命。” “今晚有人报信,原兄真不知是谁?” “真不知道。” 秋瑶瑶起身离座。淡淡一笑道:“我想,三霸乃是被人利用的可怜虫。过了后天,在下便可证实一些事了。 原兄,你们最好赶快回蓟州,今后你们的处境,将万分险恶。报仇的事,如果我能找出这些奸细。公私两便不劳你们费心,在下要走了,后会有期,请早离险地,迟恐不及。” 后天,是邸报发送之期。 帝都八府是五日一发,其他天下各地,由各地衙门雇请的书吏抄写、一月一 发。 帝都八府是顺天、青州、云梦、永平、益州、海州、大名、冀州。最南一府 是青州,青州府东南便是云宵关。 发送青州府的邸报,必须经过蓟州。一艘小舟沿大通河东行,四十里到通州,已是日上三竿。通川是水陆大站,运河在此南下。 小舟的四个村夫,背了包裹舍舟就陆,走上了东行的官道。 这条通山海关的大路,可供六车并行。徒步赶路当然没有车马快,而这条路上车马比徒步的人还要多。 十里外,是太平坊。 至青州的普通公差,平时乘的交通工具是骑和传。不论骑和传,皆在三河县投宿,一百一十里算是一程。 因此,太平坊算是中途站,车马可在 此地打尖。 传车也称官车或邮车,专供因公往来的兵勇差役乘坐,通常是两匹马,五个座位,需换 马时由驿站供给。 近午时分,传车缓缓驶入太平坊。 太平坊唯一的村店,内外四名店伙中。有四名是新面孔,他们是四位伪装村 夫的人所扮成,他们早半天控制了这家村店。 车在店侧的广场停下,车夫跳下车座叫:“公爷们,在此她打尖,半个时辰后动身,请不要耽误了。” 说完,自顾自卸马,招呼伙计准备水 与草料。 车内出来了四位公爷,两位是蓟州衙的军官,穿了公服佩了军刀,两位是青州府的传差,各背了一只大型招文袋,穿了身公服,一提水火棍,一佩单刀。 四个人身材都够健壮,可惜脸有病色,晦气脸、无精打采。四个人有说有笑。一面抖掸着衣上的灰尘,一面往店内走。两名店伙迎出含笑打招呼。 一位身材削瘦,长相清秀的年青军官说道:“伙计,替咱们弄些酒食来,不必急,还得在店内歇息儿。咦!两位像是新来的,本官每月都走一两次这条路,以往好像没看见过你们?” 一名店伙陪笑道:“小的是三天前才来的,这间店的店东是家叔,最近店里全换了人啦!” 谈话间,店伙将四位公爷往后食厅里引,先奉上水与净手巾,再奉上香茗,招待殷勤,一口和气。四伉公爷大概是口渴了,就在店伙忙着张罗期间,四杯茶全光了。 只片刻间,一位传差突然叫:“咦!怎……怎么啦?头……头好晕……” “我……我好因……”一位军官说,往桌上一搭,立即睡着了。 四个人先后伏在桌上梦入南柯,前后相隔仅片刻工夫。 “砰!”一声响,食厅门闭上了。三名店伙皆倏然抢到,两人迅速取过公文袋,一个将藏在壁角的一只背囊提放在桌上,取出文房四宝和已刷了水印的稿纸,叫:“快!先抄邸报。”两名店伙共有五册邸报,迅速地揭翻至有关青州府军政的旨谕与臣下的奏章,逐张拆页取出,交与负责抄写的人抄写。 三个人聚精会神工作,像是忘了四位公爷。 正在紧要关头,突听身旁有人说:“你们抄得太慢了,其实,你们可以在通政司安插一些人,岂不省事得多?” 三名店伙大惊,丢下工作虎跳而起,火速拔出衣内暗藏的匕首。 两位军官与两位专差,守住前后门不住冷笑。 正文 130.上级 “咦!你……你们……” 一名军官嘿嘿笑,说:“有蒙汗药的茶,已经倒掉了。老兄,咱们在此地等你 们上钩,你们感到意外么?其实,说穿了平常得很。在下断定以往你们为避嫌疑,皆在南七府动手脚,这里风声太紧,不得不在青州府打主意。在下猜想你们必定下手,因为这次邸报,载有御史江秉谦大人弹劾御史冯三元一群陷害熊经略的狗官。熊经略保守惠州功劳的奏章。也有今上复招熊大人经略青州府的圣旨。所以,你们非下手不可,果然被在下料中了。” 三名店伙脸色大变,其中一人问:“阁下是……” 军官从容摘下假粗眉与大八字假须.笑道:“我!自在公子罗翔。” “有人认识我易了容谢勇么?”另—名军官叫。 “我,嗯…神算康兵。”化装传差的人说。 “在下无名小卒秦化鹏。”另一名假传 差说、徐徐举起了水火棍,大吼道:“卖国贼! 该死的东西!”三名假店伙已别无抉择,同声大吼、手执兵刃同向外厅冲,意在夺路。 江星单刀一挥,“铮!”一声震开一把匕首,揉身切入刀光再闪,“哧!”一声轻响,一名假店伙的右臂齐肘而断,再一脚将假店伙踢倒。 “铮铮!”另两把匕首也被江星的棱刺崩开。“噗!”谢勇捡了便宜,一刀背敲倒了一个。 秦化鹏也像狂风般卷到!水火棍贴地扫出,把最后一名假店伙的右足踝打 碎了。 外面,扮车夫的人,已将另两名店伙打昏了。 计算得十分精确,门外已到了五匹健马,五骑是换了便装的真军官与真差。 双方换衣、换马,江星五个人,带了四名俘虏动身,动作迅速,前后不过 片刻工夫。 兵贵神速,申牌整,海淀北面丧门煞父子的秘窟被包围了。二十余名得力爪牙被一网打尽。 可是,功亏一篑,丧门煞星父子恰好不在家。 江星不是个肯承认失败的人,动员了他自己与三煞的所有人手,紧迫追踪,一面封锁消息,一面亲带黑煞与鬼手煞循线索锲而不舍地追索。 丧门煞星父子也不等闲,傍晚时分得到了凶讯,知道情势危急,一咬牙,打算遁入皇城藏匿。 京都算来共有四座城,南面是外城,北面外围是京城,内一重称皇城,皇宫所在则是紫禁城。 皇城之内,除了各衙门之外,便是皇 亲国戚功臣勋爵的宅第。只要能找到藏身的地方,可说绝对安全。 皇城的治安,除了皇室内卫与各种禁卫军之外,还有九门提督司与兵马指挥司。 五城兵马指挥司分为东城、西城、南城、北城、中城,但中城不加城字,称为中兵马指挥司讯地,也就是皇城,但紫禁城不包括在内。 丧门煞星父子本想从长安左门逾墙而入,发觉有人跟踪,心中一虚,便绕城跳入玉河,潜水出水门遁入。 跟踪的人是江星、谢勇、康兵。 三人像三只大鸟般飞越丈八高的城墙,悄然进入皇城。高的围墙逃命。 江星更是高明,后发先至,贴地窜出,一闪便到了墙下,鬼魅似的向上腾“砰!”一声摔倒在墙根下,剑脱手失落。 不等江星飘降。谢勇和康兵恰好扑上擒人。 “侧倒!”江星蓦地急叫。 谢勇和康兵闻声知警,不约而同扭身急倒。 三枚丧门钉间不容发地掠过两人的胸肋,衣破皮肉不伤,飞出五丈外方翩然劲尽坠地,逃过大劫。 丧门煞星又打比了三枚丧门钉,情急之下与江星拼命,钉飞剑起,易左手握剑滚出,奋余力挥剑自救。 江星也知丧门钉利害,黑夜中不敢冒险接近,晃身急闪八尺、不但避过丧 门钉的袭击,也避过凶猛的一剑。 丧门煞星飞跃而起,撒腿便跑。江星衔尾急迫,紧锲不舍。 谢勇和康兵已及时按住了刘正,拉脱对方的双肩关节,由谢勇将人抗上肩,随后飞赶。 追出一条小巷,对面突传来脚步声,接着看到灯笼、是城卫的巡逻队。厂、卫是一家,丧门煞星心中狂喜,脚下一紧,大叫:“快来……” 江星心中一急,拔出匕首,脱手飞掷,如同电虹一闪,不偏不倚贯入丧门煞 的左肩背。 “啊!”丧门煞星狂叫,砰然倒地。江星赶上一脚踏住,一掌拍在对方的后脑上,丧门煞星立即失去知觉。 巷口巡夜的十余名卫军,闻声飞奔而来。 他将丧门煞星背上,扭头会合了康兵。跃登瓦面向城外撤。 警锣声传出,巡夜的卫军发出了警讯,糟了! 不久,看到了城墙,三人不管二七二 十一,跳落街心折入一条小巷,向墙根飞奔。 真不巧,小巷尽头是城根,却不知城 根下已有人先一步到达了。 等他们窜出巷口,对面黑影乍现,有人大叫:“巡视中城御史粱大人在此。犯夜禁的人就地蹲下。不然乱箭射死。” 前左右三面有人,后面小巷中也有人堵住了退路。 江星心中一定,叫道:“请梁大人亮灯笼,律察司江星求见。”说完、向后面两位同伴低声说:“如果不是粱之栋大人,咱们从右面破门入室撤走。我断后,如果有意外,康兵你俩火速通知瑶瑶。” 脸色阴沉的江星叹了口气:“他妈的!小云苏咋还不来呢?老子快绷不住了。” 康兵苦笑摇了摇头,亮起了灯笼.国字脸膛留掩口髯的梁之栋梁御史佩剑穿官服,在两盏灯笼的陪同下。急步而来,讶然问:“咦?你,你们……” 在都察院中,粱之栋是个为人方正但并不引人注意的御史,忠奸两方的人,对他都不予重视。 其实,他该算是个失职的御史,因为他知道某些朝政不可为,干脆不开门说话。仅暗中留心政事,默默地做他应该做的事。不与小人同流合污。在五位巡城御史中,他是唯千肯暗中与南城兵马司姜副指挥使合作的人。 江星放下丧门煞,掏出律察司的金牌,微笑道:“上禀大人,在下已擒住汉奸刘保父子,正要追索南蛮夷人派来的奸细。” 梁御史验过令牌大喜,欣然说道:“江大人,请随我来.到偏僻处问口供。”说完,向身后的两名兵士说:“熄灯,清道动身。” 在一间马房似的小屋中,丧门煞星刘保刘正父子被卸了肩关节,捆起了双 脚,坐靠在墙下不停地喘息。 江星站在一旁,冷冷地抚弄着匕首,阴森森地说:“丧门煞星,你的党羽已经招供,应该放明白些了,如果你想熬刑不招,分筋错骨的痛苦你受得了么?” 丧门煞星刘保已经奄奄一息,不住发抖,战栗着说:“我招,找什么都招,只求你给我一次痛快。” “我在听。阁下,是谁要你偷窃邱报塘报的?” “半年前,在下结交了一位叫严宗功的人。我并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派了两个人叫我帮他办事,抄一些邸报,每月给我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一月,难怪你最近手头大方得令人起疑,你比那些抄报吏收入 高出一千倍,那姓严的现在何处?” “不知道,他的消息灵通得很,他能找得到我、而我根本不可能主动找到他。” “你们与蓟州三霸是如何勾结的?”“没有,你找我之后,严宗功派人来找我,要我到城东漕河码头戮取蓟州三霸的人头交给秋大人消灾,如此而已。” “原来如此。” “与你一同前往对付蓟州三霸的爪牙,也是姓严的意思,其实他已经先派人通知了蓟州三霸的爪牙,没料到秋大人不上当,失约……” “秋大人如果不失约,你便杀秋大人灭口,是么?” “是的,可惜……” “可惜秋大人早就怀疑你的为人,律察司的人找你,其实是要替你洗脱嫌疑,没料到欲盖弥彰。反而被秋大人看出破绽。 说吧!这件卖国事件,帝都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把同谋招出来,给你一个痛快,以免皮肉受苦。” 丧门煞星苦笑,摇头道:“在下与律察司的一些人虽小有交情,但这件事根本不曾牵涉到律察司的人,他们扬言捉我,连我都感到意外呢!” 一旁的梁御史眉心紧锁,神色凛然地说:“大人,这件事不要问了。三月初,本官听人说过,有一个姓严的人在某些官员的住宅走动,行动诡秘,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细。所以,显然皇都牵涉在内,而天下没有人敢于追究,这件事……” 江星冷笑一声,咬牙道:“不行!在下既然管了这档子事,绝不半途而废,必须追个水落石出。 我不怕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牵涉到卖国的大事情,我不能不管,除非姓严的能飞天遁地,不然我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丧门煞星刘保正待接口,他儿子刘正已抢先道:“姓严的有一群高手保镖,听说全是青州府一带武艺高强的屯民,他们已甘心替南蛮夷人效忠,已不承认他们是大明皇朝的子民。即使你能找得到严宗功的藏匿所在,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只要你说出他的藏匿处。”曹朋沉声道。 “可惜我不知道,不然倒希望你去送死。” “你认识他那些人?”“不认识,只见过他那两位美丽的保镖。” 江星心中一动,向梁御史说:“追查严宗功的事,在下另行设法。这两个卖国贼,就交给大人法办了,其他的人证物证,皆在姜副指挥处,大人可向姜副指挥提解。草民不敢在皇城禁地逗留,就此告辞。” 说完,率康兵与谢勇行礼而去。 到了外城小西市,他向谢勇和康兵:“小弟立即到西山踩探一些神秘人物的下落,两位兄台务必于日出前,带咱们的弟兄到达西山法海寺等候。” 谢勇一惊,讶然问:“謝兄。你的意思 是……” “如果能证实兄弟的猜想,咱们将有 一场空前激烈的厮杀,因此去的人。必须 带全兵刃 暗器。”他沉着地说。 “那为何不一同前往。” “兄弟必须先踩探,一同前往岂不打 草惊蛇。” “可是……” “兄弟会小心从事。但请放心。一切 拜托,幸勿误事,兄弟先走一步了,沿途我会留下 暗记。再见。” 半个更次之后,他到了门头村,循入 山大路,向山深处急赶。 ------------------- 小勤鼠书巢扫描校对旧雨楼·云 中岳《邪神传》——第六十六章 云中岳《邪神传》第六十六章 西山。是太行山东伸的尾支、形成京师的 右臂,连峰接触,山名甚多,总称西山, 是京 都郊游的胜地。 其中有不少寺庙,也是香客们进香的好去处。 月影西斜,星光朗朗。 中传来三五声犬吠,打破了四周的 沉寂。 山径开始窄小,显示人烟越来越稀 少。 鬼影俱无,他孤零零的快速身影, 极易落在暗桩的眼下。但他的心中早有 准备,希望有 人出面拦截,要搜这方圆白十里的 山区谈何容易? 除了以身冒险诱敌之外,别无他 途。 连搜了十二处山区中的宅院,一无所获,看天色,斗转星移月将西沉,看来 今夜是白来 了。 他很少在西山活动,原因是他不是 个有闲游山玩水的闲士,一个市井豪 杰,俗务忙得难 以分身。 他想起了崂山三奇的凌云燕,和用 美人计诱擒他的菡英二姐妹。 崂山三奇有意图谋魏阉,要他在两 月之内不要过问魏阉的事,他相信崂山 三奇是风尘豪 杰,绝不是卖国贼。 菡英三姐妹要他放手不管魏阉的事情,要他离开京师,为什么?事实上,那 晚他装昏装 睡,茵英与二妹的话,他听了个字字 入耳。 她们有一位长上,长上那晚要会贵 宾,要她们不必将他急于送往西山。 这位长上是谁?西山是不是这些人 的巢穴?韩宗功的那些保镖中,居然有美 丽的女人。 韩宗功是不是就是她们的长上?她 们的长上是不是金虏派来的奸细? 韩宗功,韩宗功…… 一连串的疑团,他必须加以追根究 底、证实这些人的身份。丧门煞父子被擒,在魏阉的家中, 绝不会再发现这位神秘人物韩宗功,他 也没有彻底暗 搜魏家的能力。 因此,他目下只有凭本能寻求这条 线索,证实这人的身份。 除去一个汉奸丧门煞是不够的、在 威逼利诱名利双买的手段下,将会有无 数像丧门煞一 类的卖国败替金虏卖命,唯一的办 法足釜底抽薪,杀掉那些金虏派来的奸 细,这是他一市井 豪杰唯一可以办到的事。 山区中常有的雾气开始出现,朦胧的轻雾从地面袅袅升腾,不久,三丈外已 看不见景物 了。 他到了一处山坡,脚下一慢,他记 得,好像这里是被称为卢师山的卢思 台,也就是神话 中隋僧卢师驯服二龙大青小青的地 方。 似乎这一带没有人居住,除非天旱 地方官到此地来祷雨,不然罕见人迹。 出半腰,有一座秘魔崖,要称称避魔 崖,大石嵌空,下有一池,据说就是大小 青龙所至 处,那儿更是人迹罕至的鬼地方。他该回头了,天快亮啦!他必须转回 法海寺,招呼弟兄们搜索山区。 正待折回,前面突传来一声刺耳的 鬼啸,令人闻之顿感心惊胆战毛骨悚 然。 他心中一震,一阵寒颤通过全身, 这是面临凶险不测的本能 “啊……”掺号声震耳。 “砰砰!”两声回响,两具尸体向左右 飞跃。 久久,久久。 雾在涌,水珠在滴,没有人声,没有 响动,静得可怕。 看谁沉得住气,谁暴露行踪,谁就得付出可怕的代价。 “哧!”一枚暗器射在他伏身处右首不 远,对方在迫他移动了。 但他蛰伏不动。点尘不惊。 天快亮了,雾似乎更浓了些,天亮对 他是有利的。 黑煞为人机警,天亮后在法海寺等 不到他、必定带领所有的弟兄,大搜这一 带山区,赶 来接应。 对方大概已知道情势对他有利,因 此不允许他争取时间,一声呼哨下,开始 了搜索行 动。两个黑影接近了,好快的身法,用的 是草上飞奇学,从他身侧约三丈左右飞 掠而过。 他心中冷笑,对方不知道他的隐身 处,意在引诱他现身,用意仔细地搜索所 经过的地 段。 没有把握,绝不轻易出手。 果然不错,第二批三个人,并肩飞掠 而过,这次相距最近的人,已不足八尺。 对方末发现他,他也忍耐着不出 手。 片刻,第三批二个人,终于疾射而 来,碰个正着。对方相距丈余,眨眼间便到,他蓦地 长身左手一扬,先发出一把飞刀,射向最 外侧的一 个黑影。 同一刹间,剑上风雷骤发,行雷霆一 击,招出“大地龙旋”,首先将中间的黑 影的双足 削断,人剑急旋,乘势最后一剑贯入 最后一名黑影的右臂,就势扭身拔剑并 倒地侧滚,敏捷 如豹,快速绝伦。 “啊!”惨号声再次飞 正文 131.苦力 “哧哧哧!”暗器激速飞行的破空尖啸,令人闻之头皮发炸。如果他不扭身侧滚,很可能死在暗器下,死状会极为凄惨。 现在的江星像蛇一般,急滑而出,溜向暗器发来处,一声冷哼,剑吐千朵白莲。 五个黑衣人首先有两人倒地,第三人“铮!”一声架住了他的剑,没料到他 左手拔出了棱刺,暗淡诲涩的棱刺一挥,割开了第三名黑影的肚皮,人化狂风,斜卷而出。 “铮铮……”剑鸣声震耳欲聋。对面,另三名黑影飞扑而至策应同伴。 不能让对方缠住,江星拿出了真才实学,运起战神不败神功,用上了可怕的绝招,但见人化轻烟,剑光流转,人影矫健。 江星已从剩下的两个黑影中穿过,远 出两丈向下一伏,重施故技潜伏不动,且不停的呼唤着哈托尔,要是有哈托尔和小梅在,他何惧之有。“砰砰!”最后两个人倒了。另三名黑影还在五丈外,只听到飕飕的飞行啸风声,只看到朦胧的黑影如飞而至,策应的人来了,暗器已先行抵达,可惜仍然劳而无功。 随后到的三个黑影知道他们所发的暗 器落空,也突然伏下了,发出一声低啸,召唤同伴前来相助。重伤未死的两个人,发出令人心悸的痛苦呻吟,可是没有人敢现身相救。 不久,沉重的踏草声入耳,十余名黑 衣人出现在雾影中,排成两列,一步一顿.并肩搜到。 “一定就在这附近!”先前伏下的三个黑影厉叫道:“找出来毙了他,该死的!” 隐身拖延已经不可能了,是决战的时候了。 江星将剩下的九枚夺魄引全部拔出、凝神待敌。 十余把刀剑,一步步迫进他的藏身处。三丈,两丈…… “咻”第一枚夺魄引出手,第二枚……“啊!”第一声惨叫传出,第二声…… 人群急动,刀剑来势如潮。 共打出了七枚夺魄引,已无空暇全部射出了,强敌已循踪扑近了,刀剑以排山倒海似的声势攻来。 江星神情冷漠,眼睛里红光隐隐,他贴地侧射两丈外,暂避锋芒,以觅战机。 前面黑影暴起,钢刀及顶势如奔雷。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此时都只有一念头:杀! “铮!”剑架住劈下的钢刀,身形疾进、切入、飞腿,“噗”一声正中黑影的下部丹田位。接着,他剑发“八方风雨”应付同时扑来的六个黑影,剑虹如金蛇乱舞,风雷骤发。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劲风凛冽,血肉横飞, 人影似电,可怖地快速闪动挪移,刀光剑影可怕地纠缠冲错。 “噗……噗……铮铮铮!” 三荡三决,第二批七名黑影亦已加入围攻,蓦地人影四散,风止雷息。 江星仗剑屹立,神色冷厉,浑身浴血,左肩,腰背,双腿皆出现小创口,身上的鲜血,十之八九是自敌人身上喷溅沾上的。 “啊……”有人厉嚎。“砰!砰砰!”首先有三个黑衣人摔倒,接着又是两名。一声厉叫,又一个扭曲着身躯摔倒。 好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双方皆付出了极高的代价,空间里,凝结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濒死者的绝望呻吟,令人闻之心惊胆跳。 四周,除了躺下的人以外,没有能站立的人,仅三位幸免者悚然向后急退,徐徐退入浓雾中。他感到出奇的疲倦,真力耗损得差不多了。但他也不能就此放手,他得将姓严的捉住或杀了,不然,秋瑶瑶的布局又会是一场空,帝国朝庭中,秋寒承受的压力已经愈来愈大,显然通敌资敌的势力高深莫测。用秋瑶瑶的话说,江星如果这次不能破局的话,一家人只得背着债务逃至蛮荒原野,放马骑马与马粪打交道,做化外之民算了。美酒、烧烤、当铺……皆化做烟云,想起姑娘铁青的娇魇,暴虐的眼神……江星决定发扬大无畏、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完成任务。 现场,三个幸免的人,脸无人色地撤走。 江星一面调息,一面跟进。相距约在四五丈外,秋雾太浓看不见人影,他只能凭灵敏的听觉追踪。 向上又向上,小径逐渐狭窄,晓色朦胧,突然,他发觉已到了半山,雾影消失在脚下, 举目四望,山下浓雾罩大地,云雾之上可看到三五座峰头,缥缈灵秀。 帝都的岚安街,繁华似锦,歌舞升平。没有半点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萧瑟。倒数第三家的秋府。后院,别是一翻景象。“路逢十客九青衿,半是同袍旧弟兄。最忆市桥灯火静,巷南巷北读书声。”幽幽墨香中,朗朗书声里,透露出一番宁静和悠然。 一袭儒袍的秋寒站在一间明亮宽敞的大厅,手持一本古籍,正摇头晃脑地吟诵着。对面下方坐着数十个幼儿童稚,也在学着秋大人摇头晃脑,吟诵着,神情端正,无邪眼眸自然清亮。 窗外,淡黄色衣裙的秋瑶瑶和白衣似雪的白灵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悄然无声。读书的大厅另一侧,红墙黛瓦之间,花木掩映之下,那些亭台搂阁,那些游廊曲径,无不充盈着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茂密葱茏的紫竹沿着小路错落有致地站成两排,翠绿的竹叶则在顶端逐渐合围,形成了一个圆拱形的“屋顶”,外面的喧嚣与烟火气,就这样被隔绝在外了,而无论你走到后院的任何地方,却始终都看不清道路前方数丈以外的景观,翠绿高大的竹林把整个小院隐密在其中,曲折处有通路,通路处又是竹林满眼。 竹林中心处,一座玲珑剔透,灵气氲氤的假山正“汩汩”地流淌着乳白色的灵液。一头油黑发亮的黑貂赫然盘居在假山顶上,清亮的眼睛盯着假山下方,一眨不眨。由老三刨来的灵髓精石垒就的灵液池子,小梅黑白相间的鳞片熠熠生辉,尺来长的身躯呈流线型,优美精致,她头顶上的梅花烙印已清晰的看见花瓣,玄奥神奇的光泽明暗闪烁,她双眼紧闭,嘴里吐出的不再是蛇吻,而是一缕缕精纯的宛如乳状的灵液,吐吞之间梅花烙印跟着某种神秘的节奏闪烁明暗,诡异又神奇。 小老鼠老三懒洋洋地趴在灵液池旁边身上云雾缭绕,似睡非睡。金雕身上的药物调料已被洗去,则歇在假山上,颜色愈来愈接近紫金色,但身形却变得愈来愈小巧。从以前的翅膀张开的四五丈,竟然缩小至一丈来大小,金雕苦恼的成了他那个族群里的侏儒,虽然他的速度与身体坚硬度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身材短小不等于战斗短小,浓缩的才是精华!你还哭丧着脸干啥?去看看江星在西山死了没有?赶紧……” 哈托尔看着眼神沮丧的金雕,头疼不已。越大越美?可怜的族群审美观,没文化真可怕!哈托尔摇了摇头,继续盯着小梅的元神奠基衍化之路。经过自己的改动,小梅居然修炼至筑基境界的入门高度,呵呵呵,哈托尔抱着极大的热情观看着小梅的每一丝一毫的异常,且记录下每一次的微小变化,作为数据备份。要是能按江星提出的那个基因改造计划顺利发展下去的话,组织起一支强悍至变态的动物大军未必没有可能。想想空中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生物们在自己的带领下去攻城掠寨,去战斗去开土辟疆………哈托尔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可惜了江星,秋瑶瑶那个贪心妞总是让他做苦力活,他可是未来生灵大军的参谋长啊,该死的地主婆! 被某人诅咒的秋瑶瑶正和父亲在园子里散步,只是谈话的内容一点都不诗情画意。 “这次内奸事了后,你和江星去趟北面,务必摸清各方面的情况。内地你就不要担心了,我和你明皇伯伯已经准备好了大大的精钢铁瓮,就等米来下锅了。” “唔,你们准备动大的?不怕乱起来?虽然说最大的心腹大患,南蛮夷人的军师蔡明静已经伏诛,可………?” “呵呵呵,瑶瑶你放心吧!爹和明皇伯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麻雀,岂会畏惧这点小风小浪?” 一定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所有的飞禽走兽,纷纷往北窜飞? 江星站在山顶的树林前,困惑地向西麓眺望,居高临下,俯瞰小漳河河谷一带,无缘无故地感到心神不宁。 也许,是飞禽走兽的躲避,引起他某些联想吧! 当然,这种联想决不会是好的联想。在记忆中,自懂人事以来,他所经历的、所看到的,似乎除了死亡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印象留下来了。 天灾、人祸。 饥荒、瘟疫、刀兵、流血…… 除了死亡,还是死亡,死亡。 地球上如此,重生至这个世界亦如此。树林另一侧的山脊上面,数丈高的巨崖像是巨兽凌空下扑。 奇岩后,是一座五六丈高的山崖,成半弧形。 这是说,江星正进入像袋一样的地形。只要堵住了袋口,等于是拉紧了袋口 套绳,人在袋中,有如毒蛇入袋,一切都完了。 说粗俗些:瓮中捉鳖。奇岩与陡崖间,还有些八尺高的参差怪石,与矮林杂草,足以在内隐藏。最右首。最右首两位黑衣人似乎不知身后来了强敌,面对崖下冷然屹立,剑随时皆可挥出截击。 两人一打手式,悄然猛扑而上。剑虹打闪,沉叱似乍雷,不但原来那位黑衣人大旋身抢先发剑,侧方不远处另一位黑衣人,也几乎同时从斜刺里猛扑而来,剥光如匹练,攻到江星的右肋。 “铮铮铮!”三剑凶猛地接触,火星飞溅。 三个人同时向侧暴退,剑上的劲道半斤八两难分轩轾,谁也没占便宜。 另外五个黑衣人,正全力向潭畔的一座木屋狂奔。 看来是找到巢穴了,江星忘了身上的数处轻伤,兴奋地反掠而上。人影电射而上,快得令人大白天见影而不见人。 剑光一闪,铮一声狂震,下刺的剑偏升,左侧的黑衣人疾退三步,脸色一变。右边的黑衣人摔倒在三丈外,是被江星的最后一枚夺魄引击毙的,夺魄引射入左肺,叫号时口中鲜血溢出,锋尖几乎透胸而出,夺魄引上的劲道可怕极了。左侧黑衣人的稳下马步,江星已远出五六丈外,回身一个盘旋,持剑候敌。 “生死剑费扬古!”江星沉喝:“来!决一死战。” 生死剑费扬古不认识江星,但看了他的猎装,有点明白,一跃而至,剑一伸剑气涌发。 “你认识我?”费扬古沉声问道。“呵呵,海王府的头号打手,燕山三剑客之一,你也该认识我。” “你是……” “罗翔。” “哼!你自在公子不是在益州府耀武扬威……” “腿是我的,我该呆在益州府吗?” “你的诡计瞒不了人,你在益州府牵制住泰安山庄的火麒麟一干废物,掩护秋瑶瑶的律察司捕头们偷偷摸摸地行动,没料到我们把他们玩弄手掌之间吧?”费扬古得意地说:“听说你很了不起,我接受你的决一死战。” “就算你们人手多,天罗地网非常的严密,但在下看来,如此而已。你即使想拒绝决斗,也无能为力。叫你的人闪开!” 两个黑衣人,已在生死剑费扬古的左右后方戒备。 “我答应你决斗,我的人就不会加入……” “我不信任你。” “混蛋!在下令出如山,我的人……” “你的人又怎样?他们担心你这位头领的安危,你下的令起不了多少作用, 而且你的命令不值半文钱。” “你……” “火麒麟蒋百石也曾信誓旦旦,答应与在下决斗,结果是生死关头,他的把兄弟张青云和冥世二祖,非非僧等三个秃驴一拥而上,可耻极了。” “你已经与他们见过面了?”生死剑费扬古大吃一惊,讯息传播受到了隔离,没有丁点音讯传来,导致计划衔接上出现了很多的纰漏。 “小意思,在下砍了其中的转世活佛普提一刀,他的护体禅功虽然厉害之极,可没能挡得住在下的雷霆一击,真正转世去了。哼!你,生死剑费扬古号称燕山三剑客武功第一,敢不敢公平决斗在下无法相信,除非叫你的人走开”,江星信口开河,真真假假反正无人知道。 生死剑费扬古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挥手示意两位随从后退。“你满意了吗?”生死剑费扬古向江星大声说道。 “来吧,阁下!”江星运起神功,立下门户大声说: “你的天绝三剑挡不住在下雷霆一刀,你生死剑在中原武林,算不了什么超等高手,你的绝技如此而已。把你师门绝学掏出来吧!不然,你决难侥幸。” “在下一定让你开开眼界……” 一声怒吼,江星合身扑上了,剑光灼灼,风吼雷鸣,首先便以绝招迅雷行狂野一击。 “铮铮铮!”费扬古的剑漫天澈地,毫不退缩地化解了他一连串浪涛似的剑势。 人影疾分,双方兵刃上的劲道太猛烈,撼动了身形,一触即分。 “辟疆……”江星神情淡漠,再次主动发起攻击,人生本来如此,弱肉强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铮铮!”两剑又被封住,剑光乘隙直入,有如电光一闪,锋尖到了江星的右肋下,神乎其神,生死剑的反击之快骇人听闻。 “铮!”江星封住了这一剑。 两人再次震飘,然后是第三次接触,再分开…… 旁边观战的两个黑衣人紧张地逐渐移近。 蓦然一声长啸,生死剑费扬古终于第一次抢攻了,剑如电光激射,势若浊浪排空。 天剑门二百余年前威震武林,号称可以降妖伏魔的天机剑法,终于获得全力施展的机会了。 每一剑皆以轰雷掣电的奇速与声声,排山倒海似的剑虹从中宫强行切入,剑剑攻向心坎要害。 “铮铮铮……”江星布下了绵密的剑网,长剑挥动的空间缩小至最大限度,牢牢地护住窄小的中宫空间,剑光以令人无法看清的速度闪烁,以浩浩剑山步步为营,彻彻底底封锁了生死剑剑气的冲击。但是,他连续退出两丈。 生死剑费扬古的攻势太猛烈太迅疾,剑网不免有时出现间隙,必须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后撤以便封闭,在气势上难免显得稍弱了些。剑山终于出现缺口,气势将尽。 “天龙斩……”长剑及时反击,气势如虹。一阵令人心落的撞击、闪动、纠缠……错旋。 逼进了一丈,蓦地剑光与剑虹出现剧变。 一声如暴雷震颤之后,两个人影飞分开来。 江星连旋两圈,屈右膝滑出两丈外,右胯部出现血迹,全身大汗淋漓,虎目中精光一敛。 生死剑费扬古刹冲出三丈,一声左肩撞中一株大树,枝叶摇摇,左手及时抱住了树干,及时支撑住身躯不倒。一截分为两截的儒袍,飞落在草丛中。 生死剑费扬古的头发幸好还在,江星的剑光乃从顶门掠过,顶门断了一绺头发,险极。 一剑换一剑,江星不幸见血挂彩。两人真力将竭,差不多了。 正文 132.对手 “呼……”长啸震耳,憧憧人影飞掠而来,是另一批随后应召赶来约九名黑衣人,身法有如星跳丸掷,速度惊人。 “嘿嘿,好一个天绝真人!好一个天绝剑门!后会有期!”江星人影竟然原地缓缓消失,不翼而飞。 两个黑衣人双剑齐出,欲行阻截,可扑了空。 “追不上了,那是五行遁术!该死的火麒麟!你给我们惹来了煞星!”费扬古怨毒又虚弱的厉叫。 江星在山顶的一处树林中进食。这里,已经远距西山伏击点三十里以上了,是江星计划里的紧急汇合点。 他的伤算不了什么,是被剑锋割裂了寸长的口子,深仅分余,这种伤对于江星来说,是家常便饭。 “公子爷,他们真是燕山三剑客?”谢勇闻讯赶来汇合,见到江星如此惨状,惊疑问道。 “是的,他的剑术和功法来自天绝剑门确凿无疑。”江星将与生死剑费扬古决斗的经过概略地说了。 “果然,天绝真人不保晚节。”谢勇叹息着说。 “星哥,那费扬古真的刀枪不入?”康兵心中暗惊。 “半点不假。日后碰上了还真不易对付。” “这……有点奇怪。”康兵迟疑说道。 “有何可怪?”江星追问。 “不错,根据资料记载,天绝真人道力通玄,罡气无坚不摧,当年他带了四大护法弟子,至极北莽原雪山谒见了一代天骄吉汉,并随军西征数万里,征服了西方千万色目人,沿途经历过无数魔劫。他修真近百年,已臻地行仙境界。 但燕山三剑客如此年轻,和你决斗所用的内功决不是罡气,在你以两仪相成大真力驭剑雷霆一击下,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也许他们另练了神奇的绝学吧!天绝剑门开创迄今将近四百年,在退出关外之后,二百年的岁月漫漫,此期间谁敢保证他们不曾参研出惊世的绝学?总之,今后我得找出对付他们的功法来,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星哥,你真得特别小心。”康兵严肃地说:“天绝真人的传统,是一师必定收徒四人。据说这是他们祖师爷天绝真人留下的规矩。 天绝真人当年就有四位门人,大弟子李志常更是文武双全,也是正式开创天绝剑门的功臣,不但道术武功皆臻化境,文才方面传世的西游记两卷,更是家喻户晓的故事。 几年前我曾在镇江,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部木刻刊本神怪闲书西游记,描写的就是一个真人带着四徒西域寻宝的故事,就是影射李志常这本纪传,与及掺入后汉书西域传的记载而撰成。这位真人神通广大,就影射这位李志常。 燕山三剑客必定还有一位同门,修为至少也该与这三个人相等,假使他们聚四人之力相图,你……” “我不会再上当了。”江星拍拍饱了的肚皮,阴冷地寒风从牙缝吹出来:“让他来找我吧!我不信他们能永远三四个人聚在一起。本来我认为他们很有种,很英雄,岂知大谬不然。所以,我也没有硬充好汉的必要。我也会用心机,明的暗的各种把戏我会玩。”这条大道通向玉泉山,绕瓮山的南麓而过。 玉泉山与瓮山,都是从西山向东伸出的尾间。 那时,玉泉山有许多名胜古迹,瓮山 却寥寥散落,土色暗揭焦黄,毫不起眼。后来的旧历皇朝,皇帝替他老娘庆花甲大寿,就是在这里大兴土木,建寺庙、筑清防园,还改名为万寿山。 于是这一带便成禁苑,瓮山的粗俗山名,从此永远消失了。 两座小山相隔约五六里,大道在两山中段,向北岔出另一条小径,道旁建了一座座颇为美观的八角亭,供贵人们歇脚休息。 因为这一带的大道平坦宽敞,自玉泉至西山,沿途皆建有皇亲国戚的园林别墅。 一栋巍峨恢宏的园林耸立在西山南脚,硕大的匾额上“兴园”两个大字铁笔银钩,庄严的气质,挑高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后花园的亭台楼阁之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堆叠在一起,突兀嶙峋,气势不凡。 大厅真的大,设备华丽,八根大往,两面有廊,堂上设胡床锦褥、雕花漆金的矮脚长案,两侧另设胡床式雅座,可能的用途是招待次要贵宾的座位。中间主位,坐着一个方面大耳,虎目含威,满面红光,十分雍容俊逸的伟岸中年老道,火红色的道袍十分抢眼,手中持着拂尘,道貌岸然。 共有七个人聚会。 其中两人显然是匿居在内的,兴园大院内并非无人留驻,而是留驻的人不外出走动而已。 “尤老,真的毫无动静,这一天一夜中,的确不曾有人前来窥探踩线。”留驻的一位大汉坚决地说:“即使是最没见识的人,也不会来踩探皇亲国戚戚的别院。” “哼!秋瑶瑶那小娘们不是最没见识的人,自在公子罗翔也不是初出道混混。”那位佩了开山斧的彪悍中年人冷冷地说:“昨天到西山伏击的一群神秘人物,更是可怕的武功超绝老江湖,尤其是燕山三剑客的老大生死剑费扬古亲自出手竟然无功而返,反而法海寺的据点被人给拔了。呵呵,这说明自在公子是靠女人上位的传闻纯属谣言。他们很可能有人前来寻找线索,你们留在此地的人千万不要大意。” “闲话少说。”为首的中年老道尤老不耐地挥手:“尊上派人传下话来,自在公子很可能与昨晚法海寺大开杀戒那群神秘人物有关,咱们必须留意他俩的一举一动,你们留驻此地的人,发现任何动静,皆需以最快速度向上传报,如无制服他们的把握,不可逞强贸然出手,以免反而落在他们手中,火麒麟蒋百石就是前车之鉴,知道吗?” “那小辈又没有三头六臂,上次不是被太昊门的方夫人轻易地擒获了?”一名大汉气虎虎地说:“咱们这许多人,明枪暗箭齐施,难道就对付不了他?尊上似乎有点反常,起初并不在意罗小辈,现在却将他列为劲敌,是不是太抬举这初出道的小辈了?拿火麒麟蒋百石和咱们兄弟们比?他就是被酒水女人泡软的羚羊,哼!” “孙兄,你不要不服气。”为首的中年里道好言相劝:“各方面的人都在找他,近期内,南蛮夷人和咱们将有不少武功超尘拔俗的高手名宿,应召前来对付他,咱们这里的人,还是暂且避开他,完成尊上大业才是上策。尊上传下话来,要通知咱们的人尽快撤离已经暴露的秘窟,兴园大院正是其中之一,所以你们必须尽快设法撤走。” “天一亮咱们就撤。”留驻的大汉悻悻地说。 “那就好。时光不早,咱们要到他处传讯,该动身了,这里的人必须千万小心,咱们走。” 五个人喝掉杯中茶,离座而起。门缝中突然传入一声怪啸。声虽低但入耳清晰。 五人脸色一变,为首的人机警地迅速吹熄了桌上的灯火,厅中立即陷入黑暗中,全宅顿时悄然无声,寂静如死。 外面是一座供女眷游乐的后花园,栽了花木建了亭台,黑夜中似乎鬼影憧憧,夜风一吹,花木枝叶摇摇。尤其是竹枝发出的摩擦声音,最为令人心为之紧。 一个修长的黑影,屹立在花树棋布的草坪中心,不言不动鬼气冲天,像是刚从地府深处来到阳世的鬼魂,阴森之气慑人心魄。 “你们准备得相当完善。”黑影的语音也充满了鬼气;“传讯的人具有自保的实力,暗中另派高手保护,足以对付有意袭击传信人的狩猎者。你们已经发出警讯,打算里应外合,反来猎杀我这个狩猎人。呵呵,在下等你们完成布网,现在该现身了吧?”微风飒然,黑影一闪即至。 “阁下的蹑踪术真的不错。”现身的蒙面佩剑人也用带鬼气的语音说:“身法飘忽如魅,定非泛泛之辈,乍隐乍现有如鬼魅幻形,江湖道上罕见你阁下这种轻功高手,亮名号。” “不久自知,该亮名号时,在下一定会亮的。你们负责保护的人共有三位,反追踪的技巧与江湖中熟捻的套路不同,但确实无与伦比,值得骄傲。”黑影的嗓音沉静从容:“何不一起现身?在下只有一个人,你们不会害怕吧?”“阁下……” “在下知道你们害怕,蒙面巾一直不敢除去。” “蒙面是咱们的标志,你阁下应该知道咱们并不害怕。阁下追蹑在敝同伴身后前来,不知有何用意?” “来找诸位讨消息。” “甚么?讨消息……” “正确地说,要口供。” “大胆!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这种话?” “不知道,在下也不需要知道。既然你脸上用遮羞布掩去本来面目.用意就是怕被人知道身份底细,必定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小鱼小虾的在下不必知道。” “哼!等老夫把你弄得半死不活之后,再告诉你老夫是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一个黑影疾闪而来,是穿裙的。 “尤老小心,他是自在公子。”穿裙的黑影急叫。 可是.已晚了一步,尤老声落人已闪电似的扑上了,左爪前伸,右爪下沉, 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速度与劲道极为惊人,爪攻出才听到高速破空的气流激荡声,忿怒之下出手.用了全力志在必得。 江星早有准备,早就料定对方被激怒之后,必定用可伯的致命绝学一 击。 他的手更快,似乎快了一倍,出手的劲道对方无法看出,奇准地斜搭上对方的左爪背近腕处,马步向下沉向后侧退。 太快了,谁也无法看出变化。 五指一搭的刹那间,尤老感到对方手上传来的反震刚猛怪劲十分惊人,而且灼热如焚,假使他不是手上运足了神功,手一搭上对方的爪背,五个指头可能被震碎,或者皮裂肉焦。 像是传说中的玄门神功三昧真火.对方的一双手真的有似烙铁,爪下无坚不摧.被抓实那还了得? 一声狂叫,尤老飞翻而起,平空中翻腾落下,却未能安全着地,砰一声摔倒在两丈外,几乎掼中那位穿裙的女人,摔了个手脚朝天狼狈万分。 那女人既然敢抢出向尤老提警告,武功必定比尤老高明,但做梦也没料到尤老出手枪攻,一照面便灰头土脸,因而大吃一惊,心底生寒。 还来不及有些反应,江星已找上了她,一掌当胸长驱直入,劲风凛凛便已及胸。 黑夜中拼搏,全凭经验与本能攻击防守,不可能完全避免被对方击中,问题是击中的地方是不是要害,以及是否禁受得起打击。 女人经验丰富,江星则禁受得起打击,双方势均力敌,一照面间,便电光石火似的攻防了十余招。 经验是累积而获得的,江星每搏斗一次,便多获一分经验。女人虽然武功惊人,但在他手下仅能获得短暂的优势,十余招一过,便被他领悟出反击的技巧。 一声冷哼,他的掌排开女人浑雄周密的防卫网,斜拍在女人的右肋下,如山劲道突然进爆而出。砰一声大震,女人倒摔出丈外,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呻吟着挣扎难起。 两人交手说来话长,其实为期极暂,女人被击倒,那位被掼飞的尤老仅来 得及挣扎着站起。 第三个黑袍蒙面人,刚好从另一角落,以令人震骇的奇速扑出。手中剑发出 龙吟虎啸般的慑人心魄振鸣,身剑合一比虹而至。 江星身形如电,一晃之下便在剑尖前失踪,却出现在列站起的尤老身旁,毫不客气地一掌将尤老重新击倒,信手拿了尤老的剑。 “阁下的修为已臻化境,剑上已经可以发出剑气伤人。”他拔出夺来的剑,去掉剑鞘向第三个黑袍人叫道:“居然蒙面遮羞,成了见不得人的货色,冲上来!” 黑袍人长剑化电虹,无畏地向他冲来。 “铮!”震鸣刺耳,火星飞溅。 电虹在他的剑前震扬而起,而他的剑尖却长驱直入,到了黑袍人的右胸前。 黑袍人大骇,扭身闪避沉剑急封。噗一声响,他的剑把云头,重重地反 撞在黑袍人的小腹上,贴身、转剑、反击。快如电,一气呵成。 “嗯……”黑袍人俯身拖剑急退。 “啪!”耳光声震耳。 “哎……”黑袍人惊叫,仰面摔倒。 三位可怕的高手,全部躺下了。 “你……你这是什……什么赖皮剑术?”掩住小腹正要挣扎站起的黑袍人怪叫:“简……简直是泼皮打法……” “不错,这是赖皮剑术。”江星拂动着剑说:“在下用剑接招,没错吧?一耳光把你揍倒,也没错吧?你又何必计较对手用什么剑术?能击倒对方就是胜家,胜家就是高明的人。” “这……” “你以为你是剑术名家?” “二十年来,老夫剑下十战九胜……” “你少臭美。把剑拾起来,在下用剑让你开开眼界,什么叫剑术?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黑袍人咬牙切齿拾剑,似乎腹部仍感到不好受,俯身慢慢抓住了剑把,慢慢地作势挺身而起。“你如果再次突袭,在下一定杀死你。”江星冷冷地说:“你既然自认是剑术名家,就不能有刚才突袭的有失风度举动,在下不会原谅你这种人。” 黑袍人的确准备创造第二次突袭的机会,知道诡计落空,只好迅速地挺身站稳,亮剑立下门户。 剑气再发,杀气涌现,青袍人的内力驭剑极具威力。 “你准备好了吗?”江星大大咧咧,伸剑问。 至少,在声势上他就差了一大截,剑上连剑气也不能发出,更缺乏霸道的慑人气魄。不论是出剑的气派,或者驭剑的功架气势,皆平平凡凡毫无过人的表现,比黑袍人那种气势磅礴的情景完全不同。 黑袍人看破好机,立即发起雷霆万钧的抢攻,冷哼一声,剑虹射到,身到剑及,风雷骤发。 江星冷冷地一笑,剑毫无力道地楔入对方剑虹织成的剑网,可怕的剑气竞然排不开他伸入的缓慢剑影。 黑袍人的剑网非常的绵密,但似乎仍有一道几微的间隙,而他的剑恰好从这一丝几微间隙中楔入,然后剑势突然加速,加快了数倍,疾射黑袍人的右肋。 “铮!”剑鸣震耳,人影乍分。 黑袍人反应快速绝伦,居然在千钧一发中沉剑自救,险之又险地封住了这神乎其神的一剑,同时疾退八尺脱出险境。一幅袖襟,突然飞出丈外,翩然飘落尘埃。 是黑袍人的袖襟,因沉剑自保而触及江星的剑,不可思议地被削落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但确是发生了。江星的剑并非是吹毛可断的神刃,柔韧的袖襟,怎么可能一触即断的? 剑与袖接触的方向是平行的,袖襟本不可能与剑锋相交接触,除非是在行将接触的刹那间,剑锋恰好扭转,从直切改变为斜拂。—如果是扭转斜拂,这表示江星的剑临时改变目标,也就表示黑袍人能逃出剑下,并不是幸运,而是江星无意伤人,有充裕 的时间改变剑势更易目标。 正文 133.喇嘛 黑袍人骇然稳下马步,犹似不信地瞥了自己的衣袖一眼。 “你驭剑的内功很不错,剑术也狂野泼辣。”江星轻拂着剑向黑袍人移步接近:“但要想在罗某面前侥幸,无此可能。阁下,你愿意招供吗?”一招受挫,黑袍人失去信心。 “你……你要……”黑袍人惊惶了:“要什么口……口供?” “你们的尊上是谁?”江星沉声问道。 “这……” “你不招,在下会……” “老夫迄今为止,还没看过尊上的庐山真面目。”黑袍人急急地说;“与老夫打交道传口讯的人,全是戴了头罩的人。咱们这些人中,只认信记不认人。” “你们的分辨信记是什么?”“是……嗯……” 被击倒在地吐血的女人,本来侧坐在黑袍人的右后方不远处行功调息,这时突然跳起来,猛然前掠,虚空一掌拍向黑袍人的背影,激若流星。 江星想阻止,已无能为力。 黑袍人身形前冲,向江星冲去。 江星腾空飞跃而起,从黑袍人顶门上空飞越,猛扑女人,不用剑而伸出左手,虚空向下抓。 那女人仅退了一步,江星已飞越黑袍人下降。 “啪!”女人一掌反拍在自己的印堂上,知道跑不了,因而自行了断。江星的破空抓劲慢了一刹那到达,女人已仰面倒下去了,印堂内陷,颅骨已裂。 黑袍人也向前栽倒,挣扎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了,口中鲜血狂流而出。 江星心中一懔,这鬼女人杀了同伴灭口,自己也自杀以免被逼供,显然地 位比黑袍人高,很可能是直接指挥黑袍人的人,他失去一个重要人物,得不到口供了。 江星转身寻找被他击倒的尤老,可是,尤老已不知何时溜走了。 他不死心,迅速进入房舍,希望能拽住屋内的人逼取口供,他知道屋内至少还有五六个人。 黑夜中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任何角落也可以躲藏,到何处去找人?想得到必定白费劲。 江星郁闷至极,只得返回,看谢勇的外围有无收获了。 “啧啧啧!就几天没见,你竟然堕落至如此地步,连抓个舌头都放空炮?” “小哈?我的天啊,你终于来了!” 黑暗中,一道闪电般的身影划过,黑貂稳稳地跳到江星的肩膀上,扭头看着江星,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连黑夜都遮不住光华。江星看着哈托尔,心里倏然一阵没由来的满足:“来,哥看看长肉没有?” “呸!你才光长肉不做事呢,小梅在后面,替你抓了个活口,去看看吧!” “哈哈,还是我的小哈厉害!” 哈托尔伏在江星臂弯眼波宛如秋暮晚霞,和江星一起没入了清冷的黑夜中。 天岚帝都最大众化平民化的庙会有两处,俗称东庙西庙。 东庙,指位于大市街四牌楼附近的隆福寺,每月的九、十日开庙市。 西庙,指护国市街的庆丰护国寺,每月七、八日开庙市。 这东西两庙的庙市极为热闹,是帝都百姓最向往的好去处,也是江湖朋友的猎食场,医卜星相无不臻备。 这天不是庙市期日,风雪已止,奇寒澈骨,护国寺大街也甚少有人行走。 依旧是一袭青色长袍,怀抱黑貂,江星悠闲地踏入宏伟的寺门,整座寺院显得空旷死寂。 这座十进殿堂,占地广阔的名寺,香客却是出名的稀少,与其他寺庙香火鼎盛截然不同。 原来这是一座喇嘛庙。喇嘛能来帝都建道场,得益于明皇的天下万宗,合流归元政策。可天岚帝都人士对喇嘛所供奉的奇形怪状菩萨,一直就存有敬鬼神而远之的念头,对喇嘛上供的节仪也格格不入,因此来自北方莽原的喇嘛教派一直香火凋零,远不如道教渊源流长。 “哈!他们在等我来。”江星喃喃自语。 穿越金刚殿,他看到殿后的钟楼有红色的人影一间即没。他脚下一紧,他以迅疾的身法,穿越大王殿,快速地抢人广大的延寿殿。 三声钟鸣,红影纷现。速度快没有用,对方早有准备。 江星本想快速地冲入第七进的护法殿,但一看便知道情势已由对方所主宰,他这种堂堂正正闯山门的方法,决难控制主动。 传出一阵奇奇怪怪无法听懂的语声,似乎这些喇嘛正在念咒。其实,禅门正宗的僧人念起经来,除了南无阿弥陀佛这句佛号听得懂之外,其他经文皆梵语,听得懂的人就没有几个。 殿前的阶台,共出现六位奇形怪状的喇嘛,分列在中间的巨大铁鼎两侧, 拦住去路。 东面的文殊偏殿,踱出四名喇嘛。西面的秘密配殿,也出来了两男两女四喇嘛。 一阵叽哩啪啦怪叫,喇嘛们比手划脚向他叫吼,江星一个字也没听懂。 “哈哈,他们的语言很有创意!小音节比较多,嗯,比我家的下等仆人土语好听……” 哈托尔给予喇嘛口中方言公正的评价。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吠叫了”,江星用标准的京腔大声说:”我知道你们之中,最少有两个是汉人,有一半人懂汉语,你们如果依旧叽哩哇啦唬人,在下将毫不迟疑拔刀。不要以为天子脚下有兵马御林军数十万,我自在公子不在乎,杀了人天涯海角一走,谁也找不到我,逍遥自在!“孽障斗胆!” 铁鼎右方那位相貌狰狞的喇嘛,用纯熟的官话沉叱:“简直是无法无天,胆敢在皇部撒野,想造反呀!” “哈哈哈……”江星狂笑:“造反是现在最流行的游戏,很好玩的呀!和你们一同称兄道弟的北方剧盗白英造反;南蛮夷人也造反;我那几位乡亲刘家兄弟造反;东州华山大王齐彦名也造反……哈哈哈,造反?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只支撑了一二年,但他们没白活了一辈子。成王败寇,必要时,我也造一次反来玩玩并无不可。你最好不要勾起我造反的兴趣,因为第一处遭殃的地方,一定是你这喇嘛教的护国寺。“ “你不要猖狂,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老喇嘛口气一软,脸上要吃人的神情消失无踪。 “是吗?你以为我是来玩的?” 江星手一探,取出藏在袄内精致的两尺八寸连鞘砍刀。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翻云覆雨尤世杰,燕山三剑客的下落,要找出伏击我的杂种,喔,还有我丢失的三件传家至宝!” “大胆,佛爷怎知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没找错,我如果没有确证,不会上门残害无辜。” 江星脸色渐变渐冷,杀气慢慢涌现。 “你能证明佛爷……” “伏击在下的匪徒中,已证实其中一个叫幻剑杨宏。杨宏是贵寺的小国师,大慈大悲护国法圣呼图克图的死党,你们都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我要一步步追出你们的原形来。你是不 是大慈大悲护国法圣呼图克图?” “佛爷不在乎你的威吓……” 一声长啸,江星放下哈托尔,飞跃而进,半途中精制砍刀出鞘,身形一闪便登上阶台。 六个喇嘛大骇,来不及应变。惊怒地两面急分,仓猝间来不及行法捉妖。 江星双手握刀,在长啸声中,势若天神降临,雷霆声声刀幻异光,电射而下。 一声怪响,千斤铁鼎不可思议地中分,坍倒,地面为之震动,罡风劲气徐徐消散。 江星高举利刀,屹立如天神。 从左右配殿出来的八名男女喇嘛,狼奔豕突,惊恐地逃回配殿,有两个腿一软,竟然摔倒在地上挣扎难起,似乎胆都快吓破了。 “这,就是我的底气。”他的刀指向脸无人色的老喇嘛。能一刀剖开千斤铸成的大铁鼎,足以吓走任何自以为铁打铜浇好汉的。 就算铸铁不纯,性脆易碎,但如想用砍刀一刀两分,那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却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坍倒中分的铁鼎摆在眼前,决不是用来骗人的障眼法,那铁鼎也决不是用泥烧或用纸扎的。 “杨宏随军到檀州去了,名义上是征召的军户,其实是奉军部密令,前往搜刮北方莽原珍的密使。”大喇嘛屈服了,乖乖吐实:“杨宏在帝都到底干了些什么勾当,我身在寺中怎么可能知道?他所搜刮的珍宝,如果列册呈报,那一定进了某些人的口袋,具体落在谁家,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没列册,那就表示杨宏已经纳人私囊,你必须找到他,才 能知道下落。” “他去了多久了?” “十月初动身的。” “翻云覆雨尤世杰躲在何处?” “他在瓮山兵部刘侍郎家的兴园当总管,你已经找过他了。他逃回京城,随即匆匆忙忙忽然远走高飞,恐怕你永远找不到他了。” “这不用你操心了。燕山三剑客呢?” “费扬古和你斗了一场后,随即去了泰州……” “什么?去了泰州?你要我相信?” 江星蓦地脸色冷寒如水,盯着老喇嘛目光阴沉。 “是他师尊佛昙神僧派他去的,佛昙神僧认为他和你斗了一场后,锐气已减,需要另一场胜利来树立信念。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恰好佛爷知道这件事。” “真的?” “佛爷用不着骗你,无此必要。”大喇嘛用权威性的口吻保证:“有关这种教派隐秘的消息,佛爷可以保证,再也没有人比佛爷灵通正确。” 正文 134.灯会 “好,谢谢,总算我没白跑这一趟。小国师,咱们后会有期。”江星收了刀,笑了笑,健步如飞走出大殿。 “鬼才希望和你后会有期!”老喇嘛冲 着江星急速远去的背影厉叫:“你最好不要再来,不要……” 临近年关,风雨已止,冰冻大地,但影响不了京都人土看花灯的欢乐情趣。 京都城内城外,除了皇亲国戚的府第,以及皇族的建筑外,很少有高楼大厦,几乎是干篇一律的平房。 特色是四合院间数多,院子广阔而且屋前有广场,广场和院子遍栽花树。 帝都每年年关的灯节,不但街市形成灯海,每户人家的广场和院子遍布各式各样的奇妙花灯。 年关的灯节共三天,十四、十五、十六。 通常十六最后放烟火,节目告终。这天是十五元宵,整座都城成了灯海,宵夜不禁,彻夜灯火通明,家家户户 都在张灯结彩。 城内城外的各处寺庙,更是金碧辉煌,人山人海。十七八岁的姑娘在这灯节 期间算是解了禁,走出闺房,也是纨绔子弟欣赏女人最好的机会。 天还没黑,白云观附近已灯火如昼。 整条大街闪亮着争奇斗胜的花灯,逛街的人每人手中也提了一盏,人们分向两端挤,挤向天安寺和白云观。 光华流转,如天上繁星点点,煞是漂亮。 比每月的庙会更热闹十倍,欢乐挂在每个人的脸上,似乎所有的市民都涌到街上来了。 白云观前的广场,本来作为庙会的地方,改建了各式各样的灯坛灯台,牵起张灯的彩索,一片灯海壮观极了,不知到底有多少盏花灯。每一坛一台,都是某一位施主信众斥建的。 人们欣赏花灯,等于是欣赏这些施主信众的财势,财足势大才请得起巧匠精制与众不同的花灯。 小胖子康兵今晚不带花灯,他这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面临对异性好奇的敏感年龄,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若要他再像儿童一样的提着花灯到处炫耀,打死他他也不干,捉弄那些大户人家的少女,康兵的兴趣却颇浓。天黑后不久,他尾随两个八九岁,白白净净穿得怪体面的小娃娃,正向大广场右侧的巨大龙爪槐下挤。 两个小娃娃,却有四名打手装束的仆人呵护,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六个人嘻嘻哈哈在人丛中走,专向那些有标致大姑娘的地方挤。 那排三二十株龙爪愧。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花灯,与长长的数根彩绳攀连在一起,形成长两百步一的灯墙,极为壮观。 白云观燕九节庙会,这一排技浓叶茂的槐树下,也就是庙市摊贩的设摊 区,目下却没有摊贩。 南面广场,二十余座花灯坛更是一片灯海。 游人拥挤,人声喧闹,谁也不留意身 旁到底来了些什么人。 游客们看人也看灯,尤其是那些平时很少出门的大姑娘,一身亮丽的打 扮、本来就有意吸引男士或女伴的目光。至于那些仰慕者是何来路,没有知道的必要。 两株树的中间,彩绳共有六条,这是 说,悬了六然花灯。彩绳所悬的花灯般花式有限。装饰作用的灯以圆形小灯、八角灯、兔二爷等等小动物 灯,各种花卉灯……出色的不多,真正巧夺天工的,是在花坛花台的灯,千变万化美不胜收,那才是花灯的精华。 三位光看背影就够出色的大姑娘,正沿灯绳向另一株树下走,背心型的狐裘可以显露出女性的曲线,长长的孔雀蓝百格裙,莲步轻移,腰肢有韵律地款摆。 看有教养的闺女缓步而行,那款摇曳的韵律确是饱眼福的大享受。 至于那些杨柳细腰,走路要仆妇使女搀扶的女人,瞥上一眼就倒尽胃口…… 那年头,真正柔弱的女人并不多。北地的女郎也许稍有三五个,江南佳 丽十分之九是精明能干。 大元皇朝中期以后,似乎逐渐增多了。到了现在更是一时风尚,女人渐渐窝 在家里出不了门,一旦兵荒马乱,一个个趴伏在家里等死。 悲惨的命运委实令人痛心,任何的社会动荡,妇孺老幼铁定是受害者! 这三位大姑娘,裙袂款摆下,隐约可见脚下的精巧小蛮靴,与一般妇女的棉鞋不一样。 在前面领路的打手,竟然没看出异状。光看背影就让他们看得心痒痒地,接近时手也痒啦! “小娘子,借光。”第一个打手邪笑,肆无忌惮轻薄地伸手摸上了女郎的腰肢,半揽半拨,少不了趁机吃豆腐,捏上一把。 女郎蓦然转身,矫捷灵活。 另两位女郎也不慢,同时转过身来。 游人拥挤,身躯碰触事极平常,但趁机摸上一把可就不像话啦! 奇怪的是三位大姑娘竟然没生气,三 张出奇美丽的面庞毫无怒色,反而像碰上了老朋友老相好,吹弹得破的桃红脸蛋,绽起明媚动人的笑容。 两打手本来心痒难熬,突然脸上得意的邪笑僵住了。 中间的两个小娃娃,举着手中的花灯,也傻愣愣地向三女瞧,眼中充满了好奇。 后面的两位打手,也像是吃了一惊。 突然碰上如此美貌,如此大方的女人。他们感到惊讶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已经明白,这三位穿得体面的大姑娘决不可能是教坊的粉头。 “你的胆子真不小啊!”女郎笑吟吟地说:“明明摆下陷阱等你,你居然大大方方往陷阶里跳,省了我们不少事,你们好可怜哦!” “咦?你是说……” “说你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哦!原来如此。”打手的惊容消失得好快,邪笑又现:“你放心,至少在今明两夜,没有人会计较,你叫破了嗓子,保证会引来人们的欢叫……” “是吗?我的看法不一样,做法也与众不同。” “小娘子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毛手毛脚惹火了我,找有权用我的方法和手段对付你。” “你不会用粉腿踢我一脚吧?”打手流里流气地说。 “那是我那些随从的事。”女郎的脸色一沉,明媚的动人笑意消失无踪,抬手一挥:“带走!” 正确地说,应该是挟走。 四面八方不知到底有多少男女,在同一刹那发起电光石火的攻击,四名打手连人影也没看清,便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昏了,由四名扮游客的人,挟了便走。 另两个人分别抱起两个小孩,用手掩住嘴禁止小孩哭叫。 前面有人引路,拨开人群匆匆脱离现场。 三个美丽的大姑娘,则从另一方向走了。 藏身在人丛中的康兵,眼巴巴傻看着自己所属意的目标,被这群不速之 客轻易地弄走了。 对方人多势众,他想出头也力不从心。 “天杀的混蛋!”他跺脚低声骂:“在我的口中争食啊?岂有此理!” 他像老鼠似的,从人丛的空隙中窜走如飞。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江南春酒店旁,小巷角的一家简陋的小 屋内。 谢勇对看花灯毫无兴趣,孤家寡人住在这家小屋,独自沽酒买 了些下酒菜,面对孤灯自斟自酌。 每逢佳节倍孤寂,倒也自得其乐。 帘子一掀,人随冷风钻入室中。 “呵呵!你怎么啦?”谢勇怪笑: “你的脸色不太好,不会是碰见了鬼吧?” “不是见鬼,是见魔!”康兵在下首重重地坐下,屋中没火取暖。他脸上惊骇仍在,像是冷得脸上发青,口中白雾一阵比一阵浓。 “见魔?不要说你又碰上了燕山三剑客他们三个人吧?” “差不多!”他气冲冲地说:“不止三个,不知到底有多少?” 他将目击那些人劫持两个小孩的经过,加油添醋—一说了。 “我跟踪他们到南边的财神庙附近,确实查出他们躲在财神庙黄家酱坊。”最后他兴奋地磨拳擦掌。“谢叔,我们去救许财主的两个儿子好不好。我本来打算揍许家的打手一顿,敲诈一些酱菜费,消消上次他们伏击星哥的怨气,并不想把事闹大。 许财主固然为富不仁,但还没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地步,还不至于受到这么严重的报应。“ “好小子,你准备用肉包子打狗呀?”谢勇摇头苦笑:“他们三个人已经把你我赶得没路走,再加上一群男女爪牙,再笨的白痴,也可以算出结果来。你赶快打消这种自掘坟墓的馊主意!” “谢叔,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康兵不肯服输。“咱们可以找人帮忙呀?”“找人帮忙?临时多出变数,公子爷不揍死你?你算了吧!“谢勇泄气地说:”你只要一提起燕山三剑客的绰号,保证人人掩耳而走,只要他们不找上头来就阿弥陀佛了,谁还敢去找他枉送性命?不要白费劲啦!躲远些大吉大利!“ “去找星哥,如何?他才不怕燕山三剑客!” “你敢打扰他?自从他痊愈离开之后,便消失在人世间无影无踪,也许目下正躲在紫禁城的深宫内苑逍遥,谁能找得到他呀!” “那……我们岂不是毫无办法,无法可施了?”康兵沮丧地说。 “大概是的。”康兵摆出老前辈训人的态度:“一般来说,武朋友为争名,不惜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赌命;为仇恨,可以奋不顾身,甚至死而后已。但不管赌命也好,拼死也罢,都必须衡量利害,至少赌和拼的价码,不能相差得太离谱。双方的武功、经验、勇气、信心,如果相差太远,那不是赌,更不是拚,而是白送死!” 正文 135.康兵 “这……”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烦人。到厨下取碗筷来,可能你也饿了。” “好吧!真也饿了。”康兵向通往后面的走道走去:“我不甘心,我会想办法斗一斗他们……哎呀……” 康兵惊叫着向后飞退,嗓音大变。 过道口,站着黛眉如剑,凤眼带煞,冷艳逼人的少妇型女郎。 同一瞬,砰一声大震,大门倒下了,防风防冷的厚布帘也下坠,冷风刮入,有人进入室内,灯火摇摇,破门而入的恶客共有五名之多。 前后两头被堵,两面没有窗,走不了啦! “该死的!”谢勇丢下酒碗跳起来:“在下栽了!小胖子,你招来了灾祸,魔鬼来了!” “嘿嘿嘿……”堵住门口的中年黑衣人得意地阴笑:“小胖子在白云观鬼鬼祟祟活动,老大就发现了他,让他跟踪到黄家酱坊而不加理睬,主要是留下他带路,果然找到自在公子的巢穴。嘿 嘿嘿……找到你也是一样的,霸剑谢勇?哈哈,你确是栽到家了!” “在下不见得真怕你人多。”谢勇抄起搁在凳旁的连鞘长剑:“你又是哪个庙里的大菩萨?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所以带了孤群狗党助威,如此而已,你上吧!” “你不要死鸭子的嘴巴硬。”堵在南道口的冷艳女郎冷冷地说:“你只是一个过了气的剑客,一个浪得虚名的空架子而已,我劳秀一个人,就可以替你在江湖除名,根本不需要劳驾师叔宰你!” “咦?劳秀?喔,原来是北莽江湖中的三女杰之一的北燕,那你就是莽山黑魔劳居了,北莽江湖的顶尖人物到了帝都竟然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哈哈,看来,我霸剑谢勇真是没有日子好过了。” 老江湖一面向退至桌旁的康兵暗中打手式,一面装模作样整衣理带: “我很愿意相信你北燕是年轻的这一代中,佼佼出群的风云人物,但你还不配送我老人家下地狱。劳老魔,咱们到外面去放手一搏,你敢与在下单打独斗吗?你不会是胆小鬼吧?” “嘿,嘿……生不择时,死不择地,谢兄,死在屋子里又有什么不好?”莽山黑魔独自向前接近:“你这老江湖诡计多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你逼进 死洞穴里,用雷霆万钧的真本事硬功夫痛击,才能一下子把你整死,免得你在江湖上到处坑害人,弄得江湖上鬼怕神愁。说,这小胖子是不是你的门人?自在公子人呢” “在下还真没有做这小胖子师父的福份。”谢勇说:“你一个北莽江湖上位高辈尊的魔中之魔,竟然自贬身价,和一个十几岁的小青年大动干戈,我看你是愈混愈回去了。要不,就是你愈老愈糊涂,返老还童了!”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莽山黑魔怒火上冲:“老夫找他,是因为他是自在公子罗翔的人,所以要找他问出自在公子的下落,顺便和他算算帐!” “算就算,谁怕谁呀!打!” 连鞘长剑挥出,半途猛然下沉,招变铁牛耕地,逼莽山黑魔闪避。本来,谢勇先前向康兵所打的手式,明白地表示要动手抢攻。制造让他逃走的机会。 只要将莽山黑魔逼离堵住大门的方向,四个爪牙的位置必定有所更动,康兵便可趁乱脱身,放出紧急讯号,这可是律察司的老巢,没人能逃出秋瑶瑶的搜捕。 岂知打算落空,康兵却不采纳从前面脱身的办法,猛地窜抵桌旁,双手齐 动,酒菜杯盘破空而飞,像暴雨般光临堵住南道的北燕劳秀。 谢勇一声怪叫,木桌也随后飞起,猛砸正要沉马步用手下抓枣木棍的莽山黑魔。 北燕劳秀促不及防,真没料到康兵来 这么一记怪招。女人爱美,打扮出色,怎能让酒液菜汁沾身? 吃惊之下,本能地向上飞跃,避免酒 菜淋头;急切中发出一声咒骂,跃起的高度已接近屋梁,要不尽量升高,酒莱必定溅污全身,落入康兵的算计中。 “后面!”康兵急叫,闪电似的窜入通道。 莽山黑魔也上当了,八仙桌像泰山般飞砸而下。顾得了下面的剑鞘、仓促间却顾不了上面砸来的八仙桌,只好向后退, 同时大喝一声,一掌猛拍及体的桌面,百忙中用上了真力。 “啪!”一声巨震,八仙桌四分五裂。 “混蛋!你要活捉我?” “现在,已经无此必要。要活捉你,是想利用这个小混蛋,既然他不是你的 门人,你对老夫已无利用价值。老夫只好毙了你,正好用你的死增加老夫在帝都江湖上的威望!” “来吧!你还等什么!”谢勇咬牙说:“你是魔中之魔,我是怪中之怪,身份声望相等,咱们最好来一次公平决斗,这才能表示你不是下三滥的货色!” “世间无所谓公平,弱者是没有权力要求公平的。”莽山黑魔毫不脸红地说:“以老夫的身份地位,你不配向老夫要 求决斗,你以为老夫的随从是用来摆样子的?真是无知,蛮荒四天君!” “属下在!”东首四个把守在屋脊的人 同声大声应诺,声震屋瓦。 “能活擒当然最好。”莽山黑魔沉声下 令。 “属下当然尽全力。”“交给你们了!” “遵命。” 四人身形齐动,四支剑前伸,身剑合 一电射而至,飘落在两丈外,脚及瓦面毫无声息发出,成半弧形列阵。 四支剑以谢勇为中心,遥遥相指,剑开始发出隐隐龙吟,完成雷霆一击的准备。 “你必须利用机会脱身,向公子爷或是秋小姐求助。”谢勇抽出长剑,向康兵低声的说:“但决不可落在他们的手中,知道吗?” “我不走!”康兵大声道,有意让对方听清:“这些妖魔没有什么不得了,我 们宰掉他们几个,至少可以捞回老本!” “不拚也不行啊!”谢勇豪气仍在,生死关头依然有嘲弄人的心情:“今晚如 果你不死,你将学到一些东西,增加 一些见识。” “谢叔,怎样?” “看看这位威震天下的魔中之魔吧! 他就是古往今来,一些风云人物,称雄道霸的成功活见证。” “怎么说?”康兵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货色,问话的语气腔调就不像一个有健康三观的有志青年。 他和江星本来就是杀手集团九重楼的优秀员工。 “初出道拼命要狠,取绰号尽量惊世骇俗。第二步心狠手辣,利用任何机会扬名立万。 第三步是建立根基,网罗羽翼。最后成为成功人士,你瞧,就是他们这副德行!” “我知道了,谢叔。”康兵怪怪的,邪邪的嗓门大得很: “他自己以主子自居,让狐群狗党替他巩固权威,狐群狗党一多,他家里当然不可能有金矿银矿供开销,就必须筹措财源。所以就得干绑架勒索巧取豪夺等等勾当,所以才让我碰上许财主的两个儿子,被这群杂碎劫持的事,谁说北莽人都是傻子来着?。” “对,所以,你也碰上他们如何锄除异己,以及如何网罗羽翼的手段,是如何进行的了,你的运气真好啊!” “不要活的!毙了他们!”莽山黑魔暴怒地大吼。 一声沉叱,蛮荒四天君同时发起猛烈的攻击,四支剑同时吐出,剑气陡然迸发,剑光如乱舞的金蛇,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强攻猛压。谢勇不能退,身侧的康兵赤手空拳,毫无防身的能力。 “退后!”谢勇左手将康兵向后拨,右手剑光吐出,如雷霆一击,无畏地贯人涌来的剑网中,用上了平生所学,风吼雷鸣,急剧的碰撞声传出,飞腾的剑光剑影陡然中分,刺耳的劲流进散声动魄惊心,整座房屋发出异声。蛮荒四天君急退丈余,谢勇“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退了两步摇摇欲倒, 一比四硬拼,注定要栽。屋顶像遭了天灾,瓦片纷纷碎裂崩坠露出横梁。 显然蛮荒四天君也被反震的劲道所伤,四支剑光芒消退,无力下垂。 人影闪动,另四个人取代了蛮荒四天君的位置,两支剑两把刀布下联手进 攻的阵势,杀气涌腾,气势并不比蛮荒四天君弱。 “康少爷,你……你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我……抱……歉……”谢勇气息虚弱的说着。 “谢叔,我从来就没打算走啊!”康兵蹲下拾取残瓦:“走也走不了,何必像个胆小鬼逃走?以后,我一定要带杀人的家伙防身保命” “能有以后吗?” “有的,谢叔,星哥会来救我们的!” 两刀两剑,正徐徐向两人逼进。 高手以神功绝学硬拼,必定一击判生死,或者两败俱伤。 谢勇在蛮荒四天君聚力一击下,气机将散,内腑受损,已无法凝聚先天真 气,内功正逐渐消散。怎禁受得起对方两剑两刀再次聚力一击? 长剑扬起寒刀升高,生死将判。 阜城门外的半月坛附近,也有几条小市街,同样繁华似锦,但游人却稀稀疏疏,提花灯走动的人,都是本地的居民。 半月坛以往都是每年秋分酉时,由朝廷重要官员主祭。 本朝由于重祭天地(天地坛),因而取消了朝日夕月两坛的祭典,这一东一 西(东朝阳门西阜城门)日月两坛早已封闭,不再有人走动了。 礼神街(后改光恒街)向西南伸出一条大道,贯通西郊各处村镇,岔出另一条道路,可以到白云观。 总之,这一带道路如蛛网。四通八达。 向西延伸的大道,经过西郊的精华区门头村。这条大道七八里两侧,建了不少巨宅大院,十之八九是权贵们的别墅。 豪门子弟结伙游西山,通常出城后在此地换车马出发。苗圃村,也就是游西山必经的门户。 著名的兴园,今晚也是张灯结彩庆佳节,但却没有外客,因为主人要与一 些贵宾在园中会晤。 这里本来就是度夏的别业,冬天只有一些仆人留驻,仅按例建了灯坛灯台 应景而已。 后院建了一座灯坛,数百盏的花灯照得院子通明,花树间也是灯如繁星。人在其中走动无所遁形。 内厅灯火通明,冠盖云集。不论仆人或侍女,未经允许,不许踏入内院,院里院外派有佩剑悬刀的打手护院警戒,严禁末经允许的人擅自走动。 正文 136.内鬼 主人柳乘风,是京部赣西会馆的会长。赣西人有天生的经商才能,在京都拥 有庞大的势力,人才济济,财力雄厚,稳执各行各业的牛耳。京都经商致富的大富豪,十之七八是赣西人。 柳大爷经营多种可以举足轻重的行业,形成巨大的商业家族集团,上自珍宝银楼钱庄,下迄车行旅舍酒楼,都有他的赣西家族经营掌握。 经商的人社会地位最低,所以交通官府是首要的目标,如果没有这份才干,一辈子休想有所成就,永远低人一等,劳碌终生。 柳大爷是最成功的大富豪,京都商场的巨无霸。 在座的贵宾,自然是京都的风云人物,可以叱咤风云的龙蛇。 天刚黑,商讨问题进入重心,似乎每 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显然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 主人柳大爷是主持人,反而是最冷静最低调的一个。 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颊上无肉的贵宾,是京都恶名昭彰的燕山虎尚孝,名列京师的八虎之一,与刑部昭狱寺凶名昭著的提刑官聂斌是把兄弟,也是刑部昭狱寺的内务使。 京都每隔一时期,如同潮水后浪推前浪,就有所谓京师八虎出现。这一段时期的京师八虎,有六虎是刑部与兵部禁林卫的人。 目下掌刑部的司首是张锐,掌兵部禁林卫的是钱宁。不论是刑部或禁林卫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京都人士提起这些毒蛇猛兽,可说咬牙牙切齿恨入骨髓。 “诸位也许明白,朝庭里各司各衙门对北莽在京都建立根据点的事及为不悦,但迫于情势,却又不得不加以容忍。”燕山虎郑重地分析利害:“原因是本部的一些人员和提刑官,暗 中秘密向他们加盟,想清查十分困难。” “北莽方面他们从去年夏初,就派人前来潜伏活动了。” 任职五城兵马司推官的孙推官苦笑道:“加盟北莽的牛鬼蛇神到底有多少,兵马司司里面无案可稽。三天前,上面的密使已向各方投送密函,明白表示要和北莽方面联手在京都干几件惊世大案,杀鸡儆猴以彰显实力。五城兵马司可能受到重大的压力,这件事,诸位恐怕是直接的受害人,务须得慎重处理。” “其实,这件事必须由我出面解决。”主人柳大爷拍拍他那鼓鼓的腹部,脸上神色泰然:“北莽方面提出两大条件,对不对?” “不错,一、不干预他们以及盟友的活动;二、希望赞助他们部分经费。”燕山虎悻悻地说:“这是公然恐吓勒索,在太岁头上动土,公然与咱们争口食。” “在下愚意认为,是否干预,上面会有指示的。不关我们事,想干预也无此能力。”柳大爷冷静地分析:“赞助经费方面,由我出面与各方来协调好了。” “柳大爷,这可不是打发花子那么容易的事。‘孙推官苦笑:”那些北莽人声称要干几桩惊世大案,可知他们早有准备,胃口必然不小,哼!要不是益州府的珍宝被劫,咱们何烦之有?该死的自在公子!“ “好了好了,燕山三剑客可是北莽方面的最顶级高手,一定能帮咱们出了这口恶气。 赞助经费的事情,早几年莽山大盗白英与蛮夷山匪张茂,玩过同样手法。可惜死鬼刘汉以及兵部马永成那些人,不但拒绝而且反向他们勒索三万两银子,结果如何?”柳大爷摇头叹息:“前后五载,我的各行业损失三百万两以上。” “结果是。天下大乱,死亡数百万人。” 左首一位脸圆圆的人说:“迄今为止,天下各地元气未复,满目疮疾,数百 万人仍然流离失所,上面考虑确实妥。” “如何发展下去这个是上面的事,我想,他们虽然不曾狮子大开口……”柳大爷目光移向坐在左首的留山羊胡中年人:”杨夫子,咱们在京都附近五府的行业,每家一年抽取五百两银子列入经常开销,会不会有问题?” “上覆东主,这恐怕有困难。”杨夫子摇了摇头。 “依你之见……” “可以分三等摊派。比方说,恒丰钱庄,出三千两不会有问题;而燕京驴车行,出五百两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三百两也嫌多了些,这几年道路不靖,驴车的损失太大,一直就在亏损中。” “你瞧着办好了,概略可筹措多少钱?” “以本商行直辖行业估计,平均每年每家开销五百两。一年约可筹措十万两左右。” “诸位!”柳大爷转向众人大声说:“十万两银子以内,我负责。超过十万两,必须由诸位补足,诸位意下如何?” 柳大爷是亿万富翁,在京部附近五府,直辖行业大小不下二百家。愈有钱的 人愈吝啬,而他竟然一口慷慨地承担十万两银子,够大方的了,谁还能不同意? 十万两银子,挑也得要七八十个人,还得是精壮劳力。 善财难舍,恶财却不得不舍。 在某些神秘人士的支持下,北莽江湖中人秘密来到京都,结合帝国江湖上的牛鬼蛇神,短短时间内,势力急速膨胀,几乎垄断了帝都附近的所有江湖行业。 人一多,势力恶性膨胀,逐渐无恶不作,逐渐难以控制了。 这股势力正慢慢渗至大河以北,自淮安府分两途发展。右路自东州北伸,左路自冀州进入长江。北伸这一路潜抵京都,主要负责人的底细,官方毫 无所悉。 在座的除了官方的不肖败类之外,全是京都的名人仕绅和富豪,一听牛大 爷宣布十万两银子的大手笔,少不了人人兴奋。再怎么说,北莽方面要求,决不可能超过十万两银子,难怪人人心中大悦,要不了三言两语,一个个高兴地一致同意。 剩下的小枝节,所有的人不再计较,准备告一段落,兴高采烈准备接受主 人的盛宴款待。 “这件事诸位既然有所决定,我明天就与北莽方面的密使接头谈价码。”燕山虎似乎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这件事务必尽快办妥,免得他们等不及着手作案……” 大厅外本来有两名护院负责警戒,不许有人接近灯火通明的院子,更不可能有人堂而皇之接近大厅。 可是,大厅门口进来了三个人。沉重的厅门本来是闭妥的,厅内设有八具供取暖的大型炭炉,厅中暖流荡漾,寒意全无。厅门悄然半启,人入厅冷风也随之灌入。 燕山虎话还没说完。无意中抬头看到了不速之客。 寒流涌入,也涌入淡淡的,品流极高的幽香。 “咦?你们……”燕山虎吃惊地一蹦而起。 二十余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吃惊地转首向不速之客注视。 灯光明亮,看得真切。 是三个佩了剑,穿碧色劲装,外加玄狐背心,头戴狐皮风帽的女人。 衣着打扮相同,但人不同,中间那位女郎约年华十七八,身材娇小,脸若姣月,眉目如画,一双秋水明眸晶亮湛湛,美得令人屏息,以风华绝代四字形容亦不为过。 左首那位年纪稍大,风华内敛,有空山新雨后的澄澈自然。一双凤眼晶亮,眼神温润。 左首是一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瓜子脸,一双幽黑大眼如梦如幻,佩剑长度只有一尺八,应该算是标准尺寸的匕首,也称之为短剑,装饰颇为华丽,可能是锋利非凡的神物利器。 “打扰诸位的盛会,抱歉!”风华绝色的女郎说话也极有风度,悄然卓立,令人不敢亵读:“不过,不得不来。你大概就是刑部昭狱寺的内务使燕山虎尚孝尚老爷子。” “你是……秋瑶瑶……秋大人!” 五城兵马司的孙推官大惊失色:“你……你……” 刹那间,大厅里冷清似雪山,悄然无声,“凤后”秋瑶瑶的名声在京都某些人心里,不会比京都八虎之类的好上许多,甚至可能更加恶劣。 “哦,是孙大人啊,在下正执行公务,等一下再和大人细聊。” 秋瑶瑶没有理会脸色青白的孙推官,只是盯着燕山虎,淡淡地说道。 “不错,我就是燕山虎!”燕山虎的三角眼中,涌起浓浓的戒意和杀机:“秋大人找我有事吗?”“谈谈北莽人的事。”“哼,你……” “先不要急于发讯号了。”秋瑶瑶伸纤手制止燕山虎有所举动:“我知道你在附近布置了人手,预防万一柳大爷这些人舍不得去财消灾。你一走,就让那些人把下柳大爷这群惜命的人,整得只剩半条命,日后你就可以左右逢源任你摆布了。”“血口喷人,你……”“你就是北莽方面在京都的密使。北莽来的主力盟友是莽山黑魔劳居,本大人的消息够灵通吧?我找你,一方面是揭破你的阴谋。另外一方面,我要从你口中,证实与北莽方面结盟的负责人身份,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原来你是存心冲着这个来的,区区律察司一个捕头,秋瑶瑶,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燕山虎的三角眼杀机怒涌:“你是颇有来头,又有鬼见愁秋寒大人作你的后盾,可你想搅和这趟浑水,嘿嘿!未免自大狂妄了。我想,你父亲一定不知道这事,对吗?” “本大人也许有点自大,狂妄却又未必。我做事从来就不需要我父亲来做靠山。现在,我要带你走。” “你行吗?”燕山虎一听秋瑶瑶否认鬼见愁秋寒知道这事,胆气倍增,说话的态度近乎狂傲了。 “不行我会跟来吗?”秋瑶瑶嫣然一笑,笑容又可爱又动人,似乎信心十足,吃定了这头虎。 正文 137.真凶 “在下却是不信。”燕山虎哪将一位娇滴滴的少女看在眼下,挺胸凸肚傲然向堂下走。 除了孙推官之外,柳大爷那些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心惊胆跳,脸色煞青地退至大厅两侧,有几位连走都无法举步,被同伴拖走的,极其狼狈。 孙推官任职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是京都的首席治安单位,推官虽然是 管刑律讼书的文职,毕竟是整天与强盗土匪打交道的人,胆气自然要壮些。 京都八虎有大半出于京都强力部门,但八虎并非全都以武功超绝骁勇如虎扬名立万的,至少也有一半人不会武功。 以目下的这一代八虎来说,有三虎不但不会武功,而且是不能人道,毫无男人味的太监! 他们之所以称为虎,与勇猛的兽王虎无关,而是虎狼横行的食人虎,人人恨之刺骨的人渣败类。京都除了祸国殃民的八虎之外,另一批人号称外四兽,同样神憎鬼厌。 外四兽,也就是从边关调回防卫京城的边军将领。这些拔扈的将军们,比八虎好不了多少,四卫骄兵悍将吃定了京都的军民。 外四兽之首,就是钦赐国姓,认仁亲王为干爹的大将军元道伟。 京师八虎有一半不会武功,仅倚仗官方之力鱼肉百姓;燕山虎却是京都武功排名第二的高手,残害官民的狠毒却排名第一。 据说,北方白道英雄的名义上领袖人物,檀州的金翅大鹏岳云鹏,曾经在一场一个时辰的武功印证中,最后仅以一掌击中燕山虎的右肋而小胜半招。 可知燕山虎的真才实学,足以与北地武林第一高手金翅大鹏岳云鹏相抗衡 的,至少也可以称第二。 当然,这消息并未经权威人士证实。金翅大鹏本人在北方的官方势力也够庞大,两个儿子都在边军任职,他自己与京都第一号人物大将军元道伟交情不薄。 所以,燕山虎不敢不委屈地称第二。 破人买卖,有如杀人父母。 眼看每年十万两银子常例钱的买卖,被秋瑶瑶当场揭破,燕山虎心中的怨 毒,是可想而知的。 这么一位黄毛丫头,哪怕就是律察司秋寒的女儿,律察司的金牌捕头,竟然敢公然向他挑战,向威震江湖的燕山虎兴师问罪,这就是罪无可赦。 但她如无超人的武功,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因此燕山虎心中愤怒已极,却不敢轻敌大意,人向堂下走。已经神功默运,要一照面便下毒手行致命一击,后面的事自有大人物来收尾。 “瑶瑶姐,让我来弄断他的爪子。”小女孩跃然欲动。 “不,我来!”秋瑶瑶含笑拒绝了,快步迎出:“他的虎爪功抓石成粉、火候已有七成。你的手短,不利近身缠斗。 厅堂广阔,堂下足以施展,燕山虎先 行止步立下门户,秋瑶瑶却毫无顾忌地逼近至八尺内。与练有阳刚,威猛爪功的大男人拼搏,逼近至八尺内十分危险。 按规矩,双方应该小作客套交代再动手。 燕山虎却不来这一套。也可能是心中恨极,突然马步疾进,右爪闪电似的抓向秋瑶瑶的脸部,左爪随即探胸截肋,爪一出劲风迸发,速度与劲道浑雄猛烈无与伦比。 秋瑶瑶已料定他会突袭抢攻,居然不闪不避,纤掌如刀,硬接上下齐至、坚逾金钢的双爪! 噗噗两声怪响,双掌双爪闪电似的接触。 人影暴退,劲流四散。 “你走不了!”姑娘娇叱,电射而出。 燕山虎脸色惊恐,一双手似乎举不起来,发疯似的飞逃,登堂穿厅逃人厅后,一闪不见。 “穷寇莫追!到外面等。”年岁稍大的女人急叫。 秋瑶瑶在后堂口止步。大姑娘确是不宜登堂入室穷追,里面房舍甚多。说不定反而被藏匿的人所暗算,十分危险。 三女急速退出厅外,恰好看到有人从厅顶向下跳。是燕山虎。这位燕山虎自以为聪明,估计三女必定追入后堂,在房舍内穷搜,他从堂后的小院跳上屋,飞越大厅的屋顶,从前面跳下灯光辉煌的大院子,从前面脱身最为安全。 聪明反被聪明误,三女不追反退,两下里恰好碰上了,双方都大出意外。 “啊……”燕山虎大惊之下,发出求援的震天警啸,双手已可活动,迅即拔出 暗藏在袍内的匕首,又从革袋内掏出两个练指力的铁胆。 “说你跑不了你偏不信,这下可信了吧?” 秋瑶瑶仍然毫无顾忌地逼近:“你的党羽很快就会赶来,你还有机会施展你 的神功绝学!” “不要欺人太甚!”燕山虎心胆俱寒,设法拖延时间等爪牙赶来救援:“老实 说,本人每年收了柳大爷十万两常例银,因此用釜底抽薪的手段,替他除祸消灾,让他不至于受到江湖中人的伤害,你实在不能错怪我们……” “本姑娘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狗屁的勾当。”秋瑶瑶火辣辣地打断他的话:“我只找与北莽结盟的负责人以证实一些事,你才能供给贵尊上的消息,所以来找你,不管你是否愿意。” “你与北莽方面有何过节?” “不关你的事。” “我也是……” “我知道你是最近加盟的人,你必须遵守盟约,团结一致对付外人,这是你们联盟最吸引人的壮大手段。只要歃血宣誓加盟,所有的仇家如果敢找你,就等于与南北江湖中的全体盟友为敌。所以,我找你的晦气,就已经成 为你们联盟的公敌,是吗?” “你知道会有些什么结果吗?” “知道,我懂你的意思。问题是,你们的联盟也许非常强大势壮,主事人与你们的尊上,敢不敢付出惨烈的代价,集中全力不怕重大牺牲来对付我……” 右边不远处的花坛下,突然踱出三个青饱人,偌冷的天,呵气成冰。 这三位青袍人穿的是夹袍而非棉袍,更没有御寒的皮袄,可知已修至不畏 寒暑的境界, 明显的北方彪悍风格,剑插在腰带上,用剑时,剑鞘不至于碍手得脚。 “小丫头,你话说得太满了!” 为首的青袍人老公鸭嗓门难听刺耳,缓步接近:“凭你,还不配我们派多少人对付你,老夫一个人,就足以让你生死两难。” “哦!也许你真的很了不起。” “在下本来就了不起。”“本姑娘却是不信。” 秋瑶瑶徐徐拔剑,神色肃穆举动沉静,风目中冷电涌现,似乎已经知道来者 不善,必须用剑应付了。 “信不信立可见分晓,进招吧!在下 让你三招,不要错过机会了。” 青袍人手一动,剑光打闪,拔剑的手 法快得匪夷所思,似乎剑早已在他手 中,剑光闪动并非拔剑的现象,手动剑出令人无法看得清剑出鞘的动态。 “你在北莽方面的身分地位一定不低,倚老卖老让招还有点风度,我就不客气了,有请。”秋瑶瑶表现出客气的风度,举剑行礼,随即一声冷叱,神色庄严地正面切入,剑光一闪, 风雷乍起,一招笑指天南走中宫长驱直人。 让招,只能化招封架,不能反击。 青袍人冷哼一声,信手一剑斜挑,要以剑上的浑雄劲道,将攻来的剑挑偏,轻而易举地化解这一记凶猛有余变化不足的笑指天南。 这是最容易化解反击的剑招。 双剑闪电似的接触,奇迹地竟然不曾发生碰撞,迷离变幻非常。在这刹那间,姑娘的剑光突然幻化消失,如同云烟拂过,却在同一瞬间锋尖出现在青袍人的右助下。 青袍入大骇,百忙中飞退文外,虽不曾被剑刺中,退出后仍感到剑气彻骨, 肋下麻麻地不好受。 “第一剑!”姑娘冷冷地说:“好快的身法,接第二招!” 声到剑到。势老电耀霆击。 另两个青袍人看出危机,同声沉喝,左右齐上,双剑抢先一步接招。 “铮铮铮!”剑鸣震耳,火星飞溅风吼雷鸣中,三个青饱人向三方飞退,马步大乱。 “你还欠我一招!” 秋瑶瑶的剑,仍指向第一个青袍人,不理会另两个脸色大变的插手者。 “你……你是……凌霄殿的人……”青饱老人脸色大变,嗓音也大变:“你……剑化云烟……你用的是凌云剑术……”“是吗?”秋瑶瑶淡淡一笑:“任何人练剑达到某一种境界,以神驭剑,速度可达到某一种极限,对手或旁观者,只能看到变幻无常的光影,当然不可能真的变化成云烟,只有神仙才能驭剑幻化,你应该懂。” “你……你姓秋?” “我本来就姓秋。” “凌霄殿的一代剑仙寒云仙子,是……是你的什么人?” “哈哈哈……”屋顶突然传下一阵震天狂笑。 檐口并肩站着三个高大的黑袍人,笑声发自站在中间的黑袍人口中。 “她正是寒云仙子的爱徒,亦是天岚帝国的金牌捕头秋瑶瑶。”黑袍人笑完说:“其实她的性情一点也不像琼瑶仙女。 她是来找我的,她们父女屡坏我大事,哼!上次云宵山的账还没和她算,她居然胆大包天,送上门来了。你们退,这是我的事!” 三人轻如鸿毛的飘落,沉重的身躯轻灵得像有形无质的幽灵。 秋瑶瑶黛眉一挑,冷哼了一声。 正文 138 .参赞 “蒙着脸就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涂参赞?你的脸皮还真厚!”她冷冷地说道:“你该说是被我吓跑的。我从你们联盟总部得到线索,知道你调往北地发展,所以在剿匪期间,仍然沿途北上调查。涂参赞,你一定是京都联盟的负责人,没错吧?” “不愧为凤后呀,真的不错,你的消息确是出人意料地准确。” 中间黑袍人掀起面罩,露出真实面目。 竟然是个斯文温熙的年青人,健硕 的体魄,英俊却不失阳刚之气。 在官方的名义上,参赞也就是俗称的军师。如果是参赞机要,那就表示是某巨头青睐的谋士。 但秋瑶瑶却称涂参赞,显然是知道他的根底,参赞也只是军部军队里的司职。律察司的捕头虽然无衔无品,可秋瑶瑶肯定是个例外。在一般情况下,参赞肯定是路人甲的人物,捕头是帝都官府衙门有正式备案的治安管理人员,性质完全不同,身分地位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位年轻英俊的参赞,姓涂,涂玉,字奇峰,刚从北地带了亲信赶来支援京都。 “秋小姐,这件事都怪我处理不当,为了争取时效而陆续将人派来策应,情势不明便将人投入,犯了不知已不知彼的错误,以致京都地区损失惨重,且让秋小姐忧心忡忡,在下深感愧疚。”涂玉能说会道,坦然承认错误,态度诚恳显得有担当,他坦然的看着秋瑶瑶,眼神黑幽深遂:“秋小姐国色天香,天资聪颖,且身俱白凤之福格,当为天上云端的圣洁仙女,何苦陷入这污垢红尘间?” 音调抑扬顿挫,眼眸似星辰大海,俊朗的脸上爽朗的笑容,对于女性极有感染力。 “唔…” 秋瑶瑶蓦然心神一片紊乱,迷糊之中觉得涂玉的一番话语如同春风般和熙,温柔。 阳刚俊朗的外表,春风般的微笑,温文尔雅的气质,这就是每个怀春少女心底最佳的白马王子。 咦?他不是说白马不如黑马、黑马不如………江星邪邪的笑容顿时浮现了出来,他不是说好了见到信号马上过来接应的吗?又放了老娘鸽子,不是又……云苏还在来的路上,这个该死的王八蛋! 秋瑶瑶怒火中烧,顿时从迷迷糊糊之中清醒了过来,心情极差:“行了行了,套路少玩套话少说,本姑娘行事的宗旨,是有始有终,你们在长江沿岸屠杀毫无抵抗力的地方殷实仕绅,组织官府衙门及江湖败类里应外合,偷窃帝国财物,且勾结敌国,有谋逆之重大嫌疑。 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放手,今晚不是你就是我,听闻你涂参赞高深莫测,在北方边军里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威风凛凛,这次希望你不要扮胆小鬼,虚晃一招就溜之大吉了!” 涂玉心中大骇,自从他学成下山,“移魂术”还从来没有失过手,涂玉压抑着心中的不安,神情淡淡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用实说话吧,但秋小姐你还不配和在下动手,我这两位盟友,要领教你凌霄殿的凌云剑术到底有何份量!” 涂玉举手一挥:“她是你们的了!” 左右两个黑袍人冷冷一笑,左面的人举步上前。 秋瑶瑶的目光一凛,对方阴森异常的眼神,不由自主激伶伶打一冷颤。 明显异于常人的苍白肤色,异域面容的这种深陷的怪眼,似乎不见眼白,古井般黑幽深遂。隐约放射出慑人心魄的妖异幽光,似九幽诡光,具有令人浑身发冷发僵,魂飞胆寒的魔力。 “你,小女人。”这人的语调生硬,嗓音也带有七八分鬼气:“我要你,你是我的!” 话说得不成文法,却一听就懂。秋瑶瑶却有点神情恍惚,对方每说一个字,她觉得心下沉了一寸半寸,心底发慌,身上发寒颤,握剑的手,似乎逐渐脱力,感到本来轻如无物、挥动自如的剑,变得愈来愈沉重,这也许是师傅师叔她们再三强调的,山外有山,人上有人。没有永远无敌的人,神仙亦如此,也许一个微不足道地小法术就能要了金身菩萨的命。姑娘努力振作心神,她的剑徐徐升起,但手出现颤动现象。她想说话,却感到喉间发干,发紧。 “啊啊啊” 突然,传出燕山虎的厉叫声,紧张的气氛增加了一倍,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目标突然转移,带着诡异笑容的黑袍人停止了前行的脚步,迷惑地回头看去,也让聚集了全身修为准备竭力一击的西门夫人松了一口气,刚进入神级的她对上诡异莫测的异域高手,还是有很大的压力。 被众人忽略了的燕山虎远在三丈外,这时却落在一个青衣带刀人的手中。 燕山虎武功超人,在京都与北地的风云人物中有甚高的地位与评价,一双手爪坚如金钢,抓石成粉,力道惊世,可是,目下他双手似乎成了毫无力道的废物。 身材削瘦的青衣带刀人并不凶猛,只是用了粗俗的手法劈胸揪住燕山虎的胸襟,将人往下按。 可燕山虎却像是跪下了,双手忘了反击,拼命扳扭揪住胸襟的手,劳而无功,无法解脱,嗓音因胸襟被揪得太紧,勒住脖子而走了样,发出绝望的喊叫。 显然胸肌也被抓得受不了,完全失去了抵抗力,像被铁夹夹住了的泥鳅, 或者像被按在地上的猪狗。 “你要干什么?住手!”涂参赞高声怒喝,举手一挥。右侧的黑袍人飞跃而出,并没有拔出长剑。 “谁敢过来,我就宰了这头病虎!”青衣带刀人厉叱:“退回去!” 黑袍人一怔,站住了。 厉叱声不大,但直撼脑门,一字一震,像千斤巨锤在脑门上一记一记敲打,三个字,真像敲了三下重锤,震得脑门发昏。 远在四五文外的秋瑶瑶,反而像是被敲醒了,神智不再恍惚,但也感到脑门有点受不了,她低声咒骂着,该死的王八蛋。 “你要干什么?”黑袍人厉声问。这人同样生了一双深陷的怪眼,好黑好阴森,嗓音也同样带有七八分鬼气,浑身绽放出妖异的气氛,似乎不属于这世间的人类,而是来自异域难测的异物。 “你没瞎眼,没看到我擒住了这头病虎吗?”青衣带刀人脸上有邪邪的怪笑:“燕山虎比江南虎重五六十斤,甚至百斤,一爪可以拍碎一头大枯牛的脑袋,病了就连毛毛虫也拍不死啦!” “别要嘴皮子,你是谁?为何要擒他?” 涂玉心情极度纠结,为什么今晚简单的一次行动出现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找他讨消息呀!有什么不对吗?”“混账!你该死,你……“哈哈哈……爷该不该死,那是阎王爷和我的事……” “你是谁?” “自在公子” “自在公子罗翔?哦!你是毁灭了泰安山庄的罪魁祸首,你毁了法海寺,杀了我们二三十个弟兄,你他娘的混蛋……” 江星看到秋瑶瑶三人无恙,顿时安心下来。他撇了撇嘴,脸上充满不屑的轻蔑神情:“咱们那天晚上宰了你们三十二个人,你能拿出证据来?想打官司吗?要不要请秋捕头来主持公道?” “呵呵,你很猖狂!阁下,咱们的人还没被你们杀光呢!” 涂玉长吸了口气,神情阴冷说道。 “哈哈哈哈!” 江星挺挺胸,傲然狂笑:“你那些幸而逃得性命的人,站出来作证算数吗?算了吧!看你一副文化人的模样,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上道,和我这种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半个的土老帽说理,你也毫无胜算。 你们读书人是这样在江湖混世的?光靠嘴?可怜哪!阁下。” “噗嗤” “咯咯咯” 数丈外的秋瑶瑶和西门小凤毕竟年轻,少女性情,被江星连挖带铲的口气逗乐了。 江星一直就用恶劣的态度讽刺嘲弄,哪将北莽方面和帝都强力人士结盟的负责人涂玉放在眼下? “你这家伙……”涂参赞恼羞成怒了,要跳起来。 “涂参赞,稍安勿躁。” 另一个黑袍人制止了涂参赞进一步的行动。他幽幽地叹息一声:“这小子不好对付,江湖中最怕的就是这种愣头青,他们比妖魔鬼怪更令人害怕,他们仗着一两手绝学,血气方刚,漠视人性的尊严,不理会什么江湖规矩,更不会遵守律法制度。为了一文钱,他会打破你的头;为了出口气,他会鬼鬼祟祟在你背后捅上一刀,或是射出一箭;会不分青红皂白,十七八个一拥而上。他们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哈哈哈……后会有期……” 江星话声乍出人已飞腾,左手拖住沉重的燕山虎,飞跃两文外,再一晃人已登上将近两丈高的檐口,似乎拖住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小老鼠,毫不费劲。 “救命……”燕山虎嘎声狂叫,手脚拼命铮扎。 人在上升时挣扎,重心急剧移动, 不亚于徒手凭空增加两三倍重量,但丝毫不曾 影响江星飞 腾的升势,令在下面观看的人心中 发毛。 黑袍人一声怪啸,飞升狂追。 涂参赞更是惊怒交加,怎能眼睁 睁的让江星把人擒走? 一声怒吼,跃登另一面瓦顶上。 正文 139.双魔 这下可好,联盟的重要执事人员居然众目睽睽下给人掠走,成何体统? 涂参赞及二位异域高手皆是怒火中烧,暴跳如雷。挽回颜面要紧,要对付秋瑶瑶的黑袍人也凌空飞升,另三个青袍人也不甘人后,纵腾上瓦顶追赶,把秋瑶瑶三个人丢下不管了! “哥……” 西门小凤满是失望之色,江星竟然连正眼都没朝她瞧一瞧,小姑娘满是哀怨。 “你喊什么?男人就得担起责任!” “可是……哥他…那俩个人很厉害…” “再厉害能有那王八蛋厉害?别操瞎心了,干我们的活吧!” 秋瑶瑶昂首挺胸,带着西门母女,消失在夜幕里。 兴园西南三里左右,是一座小土山岗,树木光秃秃的,树下是积雪末化的冰 冻大地,人在这里逗留,如果不活动,片刻便会冻僵! 燕山虎被摆平在树下的积雪中,等候已久的康兵开始搜身,没收了匕首和铁胆,皮袄内的皮护腰中也搜出六把八寸长的中型单刃飞刀。 “你……你到底要……要怎样?”燕山虎心惊肉跳语不成声。 “别害怕,只要你合作,供给线索。”江星笑吟吟地说:“我要你们联盟总护法的下落。” “你……”“首先,我得让你明白,你们存心不良,带了官兵扮演贼兵游勇,抢劫益州一带城镇,破了我的买卖。 我大度,不计较这种类似挖人祖坟的仇恨;但碰上了,我很难克制宰他的冲动。我的收入我的财产丢了我不心疼,心疼的是几件传家至宝,哪怕是找遍天下,我也要把这几件传家至宝 追回来,如此而已。 所以,我没有杀你的兴趣,你如果不 合作,我把你整治得半死不活就够了。现在,我先剥光你让你快活快活,你这种凶悍的货色,不先饱吃苦头是不会服贴的。” “你……纯粹是勒索……你在下高镇的行李才有多少银两?” “多少银两?保守估计现银十二万两,加上我的三件传家宝物…可说是无价…” 江星大大咧咧说道,康兵加快了审讯速度。 “你…天啊!不……不要……哦……我的耳朵……手……抬脚趾……会……冻坏掉……”燕山虎凄声狂叫。 “那是你的耳朵,你的手指脚趾,与我无关,那是你的问题。” 康兵冷冷地说道,脸色萧杀。 开始剥外袄,撕破皮袄的响声刺耳。人影电闪而至,燕山虎的叫号声引来了有心人。 “人是我的,不要动他!”涂参赞的怒喝声发自身侧:“你这狂徒,真该死啊!” “不狂哪能把人弄到手呀?而且,我是为……” “你有资格在我面前说什么?” 涂参赞脸色阴冷,不把话听完,听话断章取义,大发肝火:“敢在我面前油嘴滑舌,我要你生死两难!” “难怪你们当此失败,就是有了你这种眼高手低之辈?” “你愈说愈不像话了,哼!人交给我!” “我会废了你,带你走。”江星走近燕山虎说:“沿途你最好安份些,我会留意你的一举一动,被我发现你有所异谋,我一定会剥掉你的虎皮拆你的虎骨,站起来,准备走!” 一阵令人汗毛直竖的阴笑,从左右 的不远处树下发出,接着黑影乍现,一左一右两面堵住了,看到黑影,人已到了三丈外。 雪光清冷,已可看出是涂参赞的两个黑袍同伴。 “你们走?走向鬼门关?”先前与秋瑶瑶打交道的黑袍人,带有阴森鬼气的语音令人浑身绽起鸡皮疙瘩:“你们居然还敢在附近逗留,未免太小看咱们了,哼!” “哦,那就领教领教北莽高手的风范?” 江星嘻嘻一笑,毫不在乎的神情令人冒火。 “呸!你配在我大魔面前大言领教?接剑!” 大魔魏仁大为光火,一个年青小辈居然敢亮剑向他挑战,身为北莽方面有数的高手之一,他怎么受得了。 声落剑闪电似的出鞘,进步、攻击,一气呵成、快逾电光石火,剑气陡然迸发的异鸣慑人心魄。 江星的身影突然幻现,像是平空变出来的。 “噗啪噗啪!”四声拳掌着肉声震耳,像是同时传出的。 “嗅……”大魔挫膝、倒地,狂号声惊心动魄,像是濒死者的哀嚎。同一瞬间,康兵的双手齐挥,啪一声怪响,一团坚硬的,抓得凝结紧密的雪团,在不远处的二魔脸上开花、炸裂。碎雪飞溅,竟然发出呼啸声,可知雪团的劲道,委实骇人听闻。 “哎,……王八……蛋……”二魔双手掩脸,剑丢掉了,狂乱地急退。 双目、鼻孔、嘴,鲜血泉涌,显然眼 睛暂时失明,鼻破唇裂,伤情惨重,已失去反击的能力。 “向南越野而走,我引走他们!”康兵的耳边传来了江星急促的话语,他匆匆地说:“有高手快追到了,咱们走!快!” 人影一闪间,和康兵二人便远出百步外消失了。 事情发生的快如闪电,促不及防,看到狼狈万分的北莽双魔,涂参赞只感到心底生寒。 名列北莽江湖中的风云人物,黄泉双魔功臻化境,剑术通玄,运起功来,宝刀宝剑也无所忌惧,居然被人用拳拳雪团打得昏天黑地,委实令人想起就心胆俱寒。 而且,是被小他们一辈的小辈揍了个天昏地暗。 黄泉双魔不要留下人照顾,咬牙切齿催促四人追赶。 其他北莽方面的人员居然不敢违抗,带了三个青袍人循足迹穷追过去,心中却七上八下的怕得要死。 追了里余,藉口足迹模糊难辨,绕道 匆匆撤走,不敢再追。 黄泉二魔的武功,比其他北莽江湖人员要高得多,双魔自己吃了大亏,却要他们四个差劲的人追赶,这岂不是有意验人送死吗? 勇气与信心早已化为乌有,不撤才 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傻瓜。 江星沿途跟了两里地,知道四个家伙 心虚不敢穷追,也就悄然退走,回头和康兵会合。 正文 140.救援 霸剑谢勇与和康兵已到了生死关头。 就算霸剑谢勇不曾受伤,也挡不住新 加入围攻的蛮荒四天君的两剑两刀。 就算能过得了这一关,莽山黑魔魔必 定再派几个人,定可用车轮战耗光他俩的精力,何况还有北莽江湖新秀北燕劳秀虎视眈眈,最后仍是死路一条,何况两人绝对过不了这一关。蛮荒四天君两刀两剑已逼近最佳发招位置,刀风剑气已完全把两人退至聚合点。 “姓谢的,你认命吧!哈哈哈……”莽山黑魔得意地狂笑:“他们会分了你的 尸……” “啊……”清亮的长啸声划空而至,声震九霄。 “咦?”有人惊呼。 “哎哟……”东面屋顶上的三个人,突然失足滑倒,鬼叫连天的向下滚。 这些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滑倒时竟然只知道叫号,而忘了凭手足之力稳住身形,却像断了四脚的狗,骨碌碌向下滚坠。另一人影跟踪而下,目中仍然发出震天怒啸,猛扑南面屋顶上围攻霸剑谢勇的四个人。 “自在逍遥!” 啸声乍落,接着是沉喝,声如天雷狂震,人影挟慑人心魄的烟烟刀光,掠过屋面,一闪即至,势若雷霆。 “铮铮!”一刀一剑迎面急挡,一接触刀折剑飞。 那两个家伙鬼精灵,感到虎口一热便 扭身仆伏,快速地向下滚滑,没有刀剑的右手,虎口裂开鲜血淋淋,机警地滑下院子逃命! “公子爷你可算来了!谢谢天!”霸剑谢勇大叫:“老天爷怪可爱的。” “快走!”江星一面说道,一面超越谢勇,钢刀狂野地找上另两个心胆俱寒的蛮荒四天君之二。 “铮铮!”金铁交鸣,震耳欲聋,一刀 一剑居然可以奇准地封架他的刀。 “哎……”两人连人带刃飞掼而出, 压断了几根梁木,也向下飞坠。 谢勇拉着康兵,从屋顶已空无人踪的东厢屋顶溜走,真似漏网之鱼。 江星鱼龙反跃跟在他俩后面断后,发出一阵狂笑,消失在屋顶的另一面,来去如闪电。 莽山黑魔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愤怒如狂,领先飞跃而进,下令穷追。 追近小街,逛花灯的游客像潮水,怎么追? 白忙了半夜,预定的午夜庆功宴,改为压惊酒,至少今年的灯节不算 寂寞。 财神庙附近的黄家酱坊好大好大,百年老字号气势就是与众不同。 晒酱的地方臭,装酱的地方香。借住 的恶客,占住了后面的办事大厅堂,赶走了酱坊老师傅们的眷属,安顿了二十余位男女凶神恶煞。 偌大的大厅堂设了四桌酒席,碗筷杯盘早已摆好,涮羊肉用的铜碳火炉也摆在角落里,只等莽山黑魔一群人凯旋归来。 厨房将所有的菜肴备妥,人一回来酒菜就上桌。 首先返回的人,是跳落院子回来的,不走前门免得麻烦。 领先越墙跳入院子的莽山黑魔精明机警,一着地便感觉出不妙。 本来应该有人在院子里警戒的,却不见有人。 三座应该紧闭的厅门,居然中门大开,明亮的灯光下,在上首的一桌竟然有 人。 只有两个人,一胖一瘦,桌上摆了不少酒菜,正在大吃大喝。 一群人狂怒地冲入,这才惊讶转头回顾的胖子,赫然是康兵,大的却不是 霸剑谢勇。 莽山黑魔为人凶残恶毒,性情火暴,这次狂怒地冲入,居然忍住了焚天的 怒火,居然不冲上动手,居然出乎意外地愣在堂下。 事出意外,有些人真会出现反常的举动。 二十余名男女,竟然排列在堂下发任。怪的是据桌大吃大喝的两个人,也不以为怪。 “吃啦,民以食为天!看什么?”江星用木薯敲敲康兵的碗,笑得邪邪地:“你在发什么愣?” 康兵毕竟有点心虚,胆气不够。 “我……我看他们……”康兵语气不稳定:“看他们……” “哈哈!我知道,你看那个怪美怪俏 的女孩。”江星的木薯,指向站在莽山黑魔身侧的北莽江湖新秀劳秀:“瞧,你脸红了是不是?”“大哥,你……”康兵居然表现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错嘛!郎才女貌,两小无猜呀!”江星嘴上缺德:“你跟哥我念了不少书,应该知道一些典故,一些风流韵事。” “你说什么?” “哈哈!说典故呀!”江星在北莽方面的众多高手虎视眈眈下谈笑自若:“好花堪折当须折,莫待天花空折枝;你看这女孩明眸皓齿,秀丽可爱,十足的美人,那就订下她呀!等你赚钱了,再娶她做烧锅的,如何?”“别开玩笑。”康兵亦很入戏,一脸通红:“我 还小呢!你简直……” “小,所以才要你订呀!期以十年之约,可别像古代的大诗人一样,多耽误了韵华,负了佳人之约,到头来后悔莫及,佳人已是绿叶成荫子满枝,徒呼奈何。喂!记得老杜那首诗吗?” “这……好像是什么……什么自是寻春……” “对,你记得的,是吗?”江星开始 以著击碗,旁若无人高吟:“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哈哈!我没记错吧?那女孩等了老杜十年,你可别让这个小美人等那么久啊! 今晚下订,就不会有血光之灾,就不 会有人砍你的脑袋,两全其美,岂不皆大欢喜?哈哈哈……” “混账,该死的东西!” 怒喝声中,两个面目阴沉的人双手一扬,再飞扑而上,两道几乎肉眼难辨的电芒,奇准地射向他的咽喉,又快又狠又准,是暗器大行家的致命暗器。 电芒刚飞越桌面,便落在他握着的右手内,信手一拂,两支水著一闪不见。 “呃……嗯……”狂叫声刺耳。 “砰!”两个刚扑上堂的人,重重地摔倒滚落堂下,掩住右胸上方痛得打滚。 每人的右肩井,贯人一支木署,被背部的肩胛骨挡住,可能有一段断碎挤入肌肉中,因此痛得受不了。 小小的木著,打击力之重,骇人听闻,竟然能把上扑的人震倒,匪夷所思。 “不过,我对你那一位满脸煞气,年岁不大的大姑娘,看得非常顺眼,很中 意。”江星对劳秀邪笑着指指点点,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故:“这种大姑娘冷若冰霜,自以为是,犹如女暴君般不肯饶人,骨子里却又骚又荡,媚骨天生,只要先把她降服,后劲十足,艳味无穷……”北燕劳秀怎受得了这番调侃?电掠而上,手指于虚空前连点。 江星脸色一整,左手一抬,扣指连弹。小指,无名指,中指……“波波波!”三 声气爆,破空指劲中途接触,北燕劳秀的胸正中鸠尾穴处突现洞孔,劲道直速鸠尾穴。 “叭达!”劳秀也倒了。 “胖子,你嗅到淡淡的异味吗?”江星继续大声嚷嚷。 “唔!而且另有怪味,嗅到了令人很不舒服。”康兵脸色一变。 “这就是武林十大指功中,相当可怕歹毒的阴煞夺命指,简称阴煞指,火候够的人,可在文五六左右制穴伤人。这位大姑娘已有七成火候,却被愤怒冲昏了头,妄想在丈五六左右点我的眉心,呵呵,有个性!” 又冲出四个人,没错,是蛮荒四天君,莽山黑魔最得力的爪牙,一举击伤了 武林怪杰霸剑谢勇,艺业十分了很。 江星右手一伸,举起接来的两枚五虎断魂钉。 “这次,最少要死掉一双。”他凶狠地说。 蛮荒四天君大骇,倏然止步。 莽山黑魔不得不出面了,主人早该出面打交道啦! “退!”莽山黑魔沉喝。 蛮荒四天君应赔一声,分别将昏迷的劳秀,以及受木著射伤的两个人抱走。 “你就是自在公子?”莽山黑魔厉声问。 “你没搞错,就是我。”江星毫不激动,神定气闲:“我已经亮了自在公子的名 号了。” “老夫知道你这号人物。” “在下深感光彩。在下用刀背摆平你的四个人,与自在逍遥的绰号名不符实,是吗?那是因为当时在下不明谁是谁非,所以事急用刀背而没用刀锋。以后,保证一劳永逸!” “该死的!你是这胖子的……” “不要问我是这胖子的什么人,我是来等你返回谈买卖的。 好,大家好来好去;谈不拢,打打杀杀尚未为晚,在下有的是时间。” “谈什么买卖?哼!” “谈许财主的两个儿子。” “什么?与你何干?”莽山黑魔怪叫。“与我无干,但与我这位兄弟有关。”他指指康兵:“这是他的买卖。你们倚仗人多,抢先一步把两个小家伙和四名保镖弄走了,你们是在断人财路。” “胡说人道……” “你心中明白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江星抢着说:“你不但夺走我兄弟的买卖,更倾巢而出,要杀掉他和霸剑谢勇永除后患,几乎成功了。” “岂有此理,这件事咱们计划已久……” “狗屁!你少给我强辩!”江星蓦地拍桌而起,声色俱厉:“你们联盟给京都人士的期限,明天才到期,就算京都人士拒绝你们的威吓,你们作大案也该从明天午后开始,怎么说计划已久?该死!原来你们想一石两鸟,多方获利呀?捞多了会累死,吃多了会胀死的。你说,肯不肯把两个小孩四个保镖交给我兄弟带走?” “你该死!你知道联盟的事?”莽山黑魔深感惊骇,三角眼中杀机怒涌。 “我当然知道,如果不信,何不派人去找你们的主事人涂参赞求证?” “你……你真知道?”莽山黑魔更感惊骇。 “你最好自己去问。不过,你不会看到好脸色,因为不久之前,在下把他逗弄得暴跳如雷,他那两个同伴,自称什么大魔二魔的被在下揍得鼻青脸肿,哪有好脸色给你看?” 二十余名男女大吃一惊,弄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 “凭你?”莽山黑魔意似不信,但脸色大变。 “当然凭我,反正不久你就可以接到通知了。闲话少说,你交不交人?” “反了!我莽山黑魔横行天下半甲子……”“呸!半甲子又算得了什么?老牛拉了一辈子车,仍然是不中用的老牛。你不交人,我不在乎,反正我已经用神奥的指力,用只有我才能疏解的独门绝技,制了令媛的鸠尾大穴, 两个时辰之后,连我也无法疏解,她注定了要一辈子躺在床上哮喘咯血。你有两个时辰工夫权衡利害,两个时辰之后,就不必来找我了。胖子,咱们回家睡觉去也?” 已被放坐在厅门旁的劳秀,正由一 个老女人焦灼地检查经脉和穴道,显然毫无头绪,劳秀软绵绵像个没有骨头的人,脸上呈现忍痛楚的表情。 莽山黑魔真不敢相信,只感到心底直冒凉气。 “老夫不受你的胁迫!”莽山黑魔色厉内在:“小狗,你知道你的处境吗?你能挡得住老夫二十余位高手中的高手?我要剁碎了你!” “哈哈!在下如果对付不了你们这一群杂碎,我会带着兄弟来吃饭吗?你不要以为曾经横行夭下半甲子,就以为自己了不起,自诩魔中之魔。其实,我任何时候都可以要你的老命,你瞧。” 他晃动手中的两枚五虎断魂针,提醒对方注意:“打!” 莽山黑魔只看到他的手一晃,看到隐隐约约的光芒一闪,还不知暗器已发射,便感到头上一震。 伸手一摸,摘下皮风帽,大吃一惊,摘下时已感到不对劲,怎么头发粘住了皮风帽? 再一看,只感到魂飞天外。 原来,六寸长的五虎断魂钉贯在帽上方,钉上遗留有一些头发。再一摸头顶发给,发觉发结已经松了,针贯穿发结的上方,擦断了不少头发。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钉的律度骇人听闻,肉眼无法看到,足以贯穿大砖 墙,怎么可能钉在风帽上。 这是完全不会常理的事。 “你……你在变……变戏法?”莽山黑魔嗓音在变,像是见了鬼。 “也许吧!还有一枚五虎断魂针。你说,你希望射入你身上哪一处部位”莽山黑魔打一冷颤,急退丈余,脱出暗器的威力圈,距离远,应该可以看到断魂钉的形影,看到就不难问避,五虎断魂钉是以直线飞行的。 “咱们拼死他!”老魔厉叫,拔剑布下防卫门户。 “你有两个时辰准备。”江星挽着康兵也闪电似的退至内堂口:“你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得到咱们兄弟,再见,哈哈……” 狂笑声中,向内堂一闪,形影俱消。 霸剑谢勇内腑受到震伤,幸好伤势并 不严重,服下灵丹妙药,再以精纯的内功自疗,等江星和康兵返回,伤势已稳定无碍了。 屋中灯火全熄,屋前的广场则是了数十盏花灯,照得屋前通明。 已经是三更未四更初,街上除了花灯依然灿烂之外,游人渐稀。 莽山黑魔终于出现,人数已增至三十余名。 四名气色甚差,显然吃过苦头的许家保镖,以及吓软了的许家的两个孩子,由六名青衣人押在一侧发抖,等候恶运临头。 北燕劳秀也由两个劲装加穿皮袄的女人,扶持着站在另一侧,气色同样败坏,女暴君的形象已消失无踪,但眼中的怨毒神情却更为旺盛。 “自在公子,你知道老夫来了。”莽山黑魔大叫。 “别叫别叫,来啦!”院内传出人声,门开处,霸剑谢勇领先而出。 “劳老魔,你来的人太多了。”跟出的 江星穿了劲装出现,显得威风凛凛, 英俊挺拔:“在下不希望流血,毕竟用刀是最下乘的不得已手段。今晚在下用了几次刀背,十分影响我自在公子的声威。 不过,你最好记住这一点,我自在公子仍然是刀一出,逍遥自在。” “算你狠!”莽山黑魔像斗败了的公鸡,气势顿消,猛地举手一挥。三十余名男女,突然向后转一哄而散。 现场静悄悄,变化令人莫测高深。 留下来的有七个人,全坐在地上不言不动,四保镖大概精神不济没话说, 两个小孩定是吓呆了。 北燕劳秀眼中放射出怨毒的冷电,死死地狠盯着江星。 “咦!这老魔弄什么玄虚?”谢勇心中不安,不住的用目光向四周搜索:“哪有用这种诡异方法打交道的?来势汹汹,陡然散去,有何用意?” “先把人带走,进屋子里去。”江星警觉地留意四周的声息:“不论发生任何 事故,你们都不要出来,更不可插手。” 他身后的康兵窜出,一把揪起一名保镖。 “带了你们的宝贝蛋小主人快滚,告诉许财主在最近一段时日里,家里加强 戒备,少往外跑,滚!”康兵恶声恶气地将保镖推倒:“看了你们这些狐服虎威的混蛋嘴脸,我就有狠狠揍你们一顿的冲动!” 四保镖当然认识康兵,怎敢说话回嘴? 他们惊恐地带了两个小孩,狼狈地鼠窜而走。 谢勇和康兵二人,退人屋内屏息以待。 花灯在寒风微扬中轻轻地摇晃,灯火或出现蜡烛燃尽时明灭不定现象,但没有声音发出,街上不再有人走动,像死一般静。 江星走近坐在地上的劳秀身后,用封穴震脉手法,在她的背部共下三拿七指,踱回原处,他向劳秀挥手示意,要对方离开。 北燕劳秀缓缓站起整衣裙,略为活动手脚,最后死死地瞪了他一眼,自始至终双方不曾出声,转身缓步离去,双方都保持绝对的静默。 江星收回目光,思索了片刻,举步徐徐向外走,到了街心冷然卓立。 正文 141.乱麻 这一段是街尾,没有店铺,是清一溜的住宅区,因此反而街道宽阔多多。 天岚帝都的居民,对住宅的要求几乎有共同性的爱好,那就是外面的广场要大,里面的院子要广,绿化带要密。 广场与院子不论大小,必定栽了不少花木。 这一段的住宅区,每一家的门口广场都够大,每家都栽有树型颇为美观的龙爪槐,天寒地冻,以往停车马而散发的驴马粪臭味已经闻不到了。 每一家所挂的花灯,正在陆续熄灭,满街繁星似的花灯不住闪烁,这是唯一“动”的景象。 江星萧瑟的站在街心,静得像一座石像,他那双冷电湛湛的双目,映着灯光似乎也放射出冷电寒芒,像一头隐伏在草丛中,作势扑向猎物的黑豹眼睛。 但他脑海里并不平静。 “小哈,你那里怎么样了?” “目前一切正常,但是后面不好说。人和妖类渡劫的方式有很大的区别,毕竟我们都没见过,呵呵,这是个很好的研究机会,我很忙的,没空帮你了。你忍忍吧,不会死就不联系了……” 如同上世的手机,哈托尔“滴”的一声挂了机,“操!”江星暗自诅咒,正需要力量增援的时候偏偏小梅要渡啥元神劫,他极度郁闷。 久久,街道上毫无动静。 摹地,一阵高亢地尖啸声划破夜空的静谧。那种以高速飞行的锐厉破风声,令人闻之心神俱寒,毛骨悚然魂飞胆落。 那是专门用来攻城的军用特制强弩,每支长一丈至一丈二,重量接近五百斤的所谓“天火”,飞行时就有这种震撼心魄的怪声。 先是锐鸣,然后是隐隐的连绵风雪,击中城墙,可将大砖城墙击成一个七 八尺,甚至一丈的大洞孔,砸落建筑物,可震垮一座楼。 江星冷冷一笑,屹立如山,但跃然欲动。 “嗤!”一声怪响,一支尾部雕有特殊的、可发出回音异鸣的六尺长晶亮镖枪,插在他面前不及三尺的坚硬地面上,入地尺余;劲道着实骇人听闻。 枪尾,“得”一声,弹出一面尺长的朱红色薄丝制小三角旗,虽是微风,仍可轻柔地飘扬。旗中,绘了一只大仅三寸,栩栩如生十分神似的金色燕子。这是令北地江湖朋友望影心惊的太行雄风堡,女主人凌云金燕字文飞燕的雷电神枪。 雄风堡堡主东方文雄,绰号叫八荒狮。东方堡主不是绿林大盗,只是太行山 一处山岭的主人,太行九山十八寨的绿林巨寇,谁也不敢在雄风堡附近走动。 这一双夫妻的结合,早年在北方江湖朋友口中,就是引人入胜的武林逸事,情爱纠纷在江湖引起轩然大波。无可避免地有不少人介入,也有不少人遭殃。 两人也是一双绝配,八荒狮高大魁梧,凌云金燕娇小玲戏,确也令人惊奇诧 异,这两个人怎会结合成夫妇?外表形象倒像是父女。 两人都是复性,婚后,凌云金燕的全名,该是东方宇文飞燕六个字,还真嫌累赘呢! 凌云金燕在江湖道游期间,身边带了四名待女,称为四女将,不但是她的侍女兼保镖,也负责替她携两袋雷电神枪。 她身材娇小,丽质天生,轻功号称武林一绝,内力却十分惊人。 金燕三角旗是她的标帜,投掷雷电神枪可在两百步外杀人,但她很少作为 杀人利器,示威的作用比杀人大。她的剑术与拳掌也是第一流中第一流的,连她的高大魁梧。形如巨人的夫婿八荒狮,徒手相搏也占不了上风。当年两人在江湖追逐期间,八荒狮好 像从来就不曾真正的胜过她。 雷电神枪出现处,具有“姜太公在此”的权威,见枪人最好对枪的主人表示 尊敬,表示心诚悦眼,不然……不然枪的女主人将给你好看! 雷电神枪二十年不曾出现江湖了,今晚突然间在京都附近出现,表示凌云飞燕婚后将近三十年后,静极思动,重新在天下过游。不识相的人,最好对神枪主人过去的威望,保持尊敬以免灾祸上身,那红绸旗上的金燕子不好惹。 江星冷然观察这根代表权威的标志,颇有兴趣地留意枪尾的发声结构。这 种利用气流高速通过发声的装置,按理必定影响飞行的速度,但竟然劲道十足,对发枪人的超人臂力,感到暗暗惊心。他知道,这支枪是从远处街心掷来的,准确度十分惊人,示威的用愈显而易见。 他不明白这位女前辈,为何要向他示威。 江星收回目光,他从容不迫将刀挪至趁手处。也许,这位东方夫人会再想想,却又推翻自己的假设。 雄风堡男女主人只是北方太行山的大地主,太行山区的豪强,曾经是天下邀游者,不算是江湖人。一辈子不曾沾于江湖行业,也不曾多管闲事,干预江湖纷争,表明不是江湖闯道者, 没有参予加盟天岚与北莽联盟的必要和理由。 江星原先在九重楼里只听说过雄风堡的故事,听说过这双夫妇的逸闻,素昧平生,这支枪为何找上他向他示威?江星疑惑不解,他成名期间,他在九重楼作杀手时期,经常在各地熬游出没,找他所要找的人,刀沾满了血腥。但他记得,从来就不曾踏入北方太行山,太行山区不曾受到兵祸。旧朝乱军以骑兵为主,骑兵不适宜山地作战,失去纵横奔袭的长处,所以避免进入山区,因此他也不曾在太行山区招惹雄风堡的人。 江星怒火中烧,有一把拔起枪,一拆两段的冲动。这种飞枪示威的举动,他确是心中暗恼,一个位高辈尊的名女人,实在用不着小题大作,亮出旗号向他这种后生晚辈示威。幸亏江星有着两世为杀手的经历,其他武功稍有些小成就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对争名极为重视,盛气自负,目中无人,一言不合也会攘臂而起拔刀而斗。这种示威方式严重损害对方的自尊,必然会引起严重的纠纷和后果。 江星并不骄傲自负,但也感到不是滋味,心中暗恼,无法淡然置之。 略一思量,他转身离去。人活着,必然会受到许多限制,必须承认某些权威,忍受某些必须忍受的规矩,不管这些权威与规矩是否合理,反对必定 有麻烦,不会有好结果。承认某些人士的权威与特权,这是避免麻烦,避免灾祸的金科玉律。 他不打算和雄风堡的权势挑战,承认凌云金燕的权威不算丢人,毕竟对方 是众所皆知的前辈名宿,拥有强大实大的权威人士。 离去,已表示他承认对方的强权,应该可以避免冲突,久经沙场的他忍受得了这点心理压力。 刚离开街道,刚踏入屋前的广场。身 后有异样声息,有人向他的背影快速冲来。 “他妈的,真以为老子是泥菩萨?” 江星怒极而笑,气往上冲,耐性消失了。 “可恶!”他怒叱,转身掌发似奔雷,吐出一记现龙掌,正面强攻,掌上用 了七成劲。 是女人,但却不像是老太婆。凌云金燕嫁给八荒狮,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 三十年是一世,嫁了一世的女人应该是老太婆啦!正面用掌强攻,目标非胸即腹,如果是老太婆还无所谓,向年轻女人的胸腹攻击,可不是什么好德行,即使是仇敌也不能出手便向胸腹攻击,更何况是自诩绅士的江星。 “啪啪!”女人硬封两掌。掌风激烈泄散,人影疾退文外。 江星马步沉稳,可亦有点心惊,感到对方掌上传来的劲道极为强韧凶猛,有一种将他的掌劲分散引偏的怪劲。但又不是四两拨千斤的卸力移劲技巧,而且反震的余波直撼心脉,一正一反完全相反的怪劲,在刹那间几乎同时发生。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与自然规律不符。 香风缭绕,显然是一位年轻的女人。 “咦?”飞返丈余的女人讶然轻呼,显然也被他的掌力吓了一跳。 人影乍现,有若平空幻化出来的,伸手扶住着地踉跄急退的女人,向后一 带,才勉强站稳。新来的女郎身材绰约,明眸皓齿,显然年龄不大。 “退!”新来的女人取代了同伴的位置,拔剑出鞘:“亮刀!” “呵呵”,亮刀就亮刀!江星骨子里头的暴虐性子大发,他被这位突然幻现的女人激怒了,车轮战他不在乎,“锵”,一声刀吟,拔刀在手:“谁怕谁呀?接我一刀片反正对方的同伴攻击在先,他有权抢攻,声出、人动、刀光涨发,豪勇地行雷霆一击。 “铮!”一声金铁交鸣,女郎的剑神乎其神地封住了他电耀霆击似的凌厉一 刀。 双方都知道对手了不起,都用上了神功内劲驭刃,硬碰硬石破天惊。两人同方向震退,神功内劲的火候相去不远。 “咦!”两人同声讶然惊呼,似乎不愿相信对方能接下这一击。 一声娇叱,女郎抢攻了,剑如经天长虹,身剑合一,电射而至,狠招乱点,星罗出手,电虹连续飞射,剑剑攻向要害,一剑连一剑,势如长江大河! “铮铮铮……” 江星展开所学,接招反击毫不退缩,按下连续射来的每一封,也乘隙反击了七刀,这才把女郎的狠招乱洒星罗化解。 双方的招式皆迅疾如电,不能躲闪,唯一自保的办法是全力封架反击,兵刃也就一直纠缠在一起,无法施展巧招制造机会。 好一场势均力敌的激烈缠斗,但见人影快速地移位进逼,刀光飞腾剑影激 射,三丈内刀风剑飞逼人。每一刀每一剑皆出现生死间不容发的危机,也在干钧一发中危机消失,双方的功力与技巧,皆到了登峰造极境界,棋逢敌手,势均力敌。 各攻了百十招,优劣渐现。在体质上,他竟然占不了上风。女郎竟然具有长期缠斗的神奇内功,以消与卸的怪劲消耗他浑雄无比、势如排山倒海的猛 烈攻击。 在经验上,他逐渐显出丰富的技巧,每一刀皆能抓住几微的空隙贯入剑网内,但皆在千钧一发中,被女郎及时险之又险地转变至安全位置,劳而无功。 四周,共有另四位女郎戒备。每位女 郎皆是娇小玲戏型的少女,其中包括曾经以两掌封住他一掌的女郎。四女全穿了短皮祆。 长裙、佩剑,有两人换了大型枪囊,每囊有四支六尺长的雷霆神枪。 早年凌云金燕邀游天下,身边就带有四位诗女,目送这四位女郎,打扮装束与当年的传说四女将完全相同。但他却大感诧异,与他交手的这位剑术通玄,村功内劲非常怪异的女郎,美丽的面孔极为出色,决不可能是老太婆凌云金燕。除非,凌云金燕已练成长青术。 江星有点不安,如果四女加入……心念一动,便影响刀法的发挥。功臻化境的势均力敌高手相搏,任何情绪上的变化,皆足以影响神意的契合,即使这变化微乎其微。 电虹激射,女郎攻出神来一剑,锋尖到了他的右胸前,彻骨剑气压体。 江星吃了一惊,念动失神,立陷危境。 “铮!”千钧一发中,他也神乎其神地封住了这致命的一剑。 一声怒吼,身随刀转,回旋、拖刀、反掠,有如电光石火,险之又险地反击,充分发挥了险中取胜的技巧。 一声暴震,人影骤分。 江星的刀尖,划破了女郎的右肋皮袄,飞散出一丛白色的狐毛。 女郎的剑,也割裂了他的左肩衣。 各向一方斜飘丈外,同时心中暗凛。 江星飘退的方向,本来有一位侍女握剑戒备,不但不曾乘机攻击,反而向侧疾间表示无意插手。 比起莽山黑魔那些北莽魔道人物,这些女郎所表现的风度,简直强上百倍。 江星的气消了一半,干脆再退丈余。 “不要逼我下杀手!”他徐徐后退,声 如沉雷:“今晚的事到此为止。东方夫 人,请转告主事人,贵联盟最好及时放手,不要再惹我自在公子。” 声落,蓦地人影似流光般隐没在敞开的院门内。 “他在说什么?”与他交手的女郎向一旁的侍女问,纤手不住抚摸右助裂开 的狐皮短祆。 “这个绑匪,似乎与北莽和天岚的那个联盟有利害冲突。”一位侍女说:“小姐,这个绑匪,把我们误认是那个联盟的人了,他自称是自在公子。” “自在公子,自在公子……”小姐喃喃自 语,似乎要在脑海中搜寻这绰号的根 底。 “小姐,要不要追进去?”侍女问。 “不行!”小姐断然拒绝:“这人的刀法 与内功极为可怕,我支撑不了多久。” “可是……” “我们已无能为力,让刚才那些人自己去解决吧!”小姐明眸中透露出战意,冷冷地说:“夜间我们岂能搜屋?明天我们再来打听结果,走!” 天亮后不久,那女郎带着三女到了院门外。 “小绿,叫门!”她向侍女说。 “要不要打过去?”娇小的小丫头顽皮地笑问。 “你敢?”她笑了。 经过昨晚的风波,她弄不清她与百了刀到底是敌是友。总之,她的敌意显然模糊。 小丫头小绿,人小鬼大,已看出她心 中的矛盾。 唯一年长的女管家毕竟是年已半百的人了,见多识广江湖经验丰富。 “小姐,恐怕我们是白来了。”女管家锐利的目光,不住打量四周:“脚印凌乱,有男有女,老身估计,昨晚联盟有人来过了,不管这位自在公子是胜是负,都不会留在此地,必定迁地隐蔽了。” “总该试试,是吗?”她不死心,推推小绿:“不许顽皮,要客气些。” “是,小姐。”小绿上前叩门。 大院门紧闭,毫无回音。 小绿不断地叩门,叩得心中冒烟,小女孩耐性有限,猛地用肩撞门。 “不可!”女管家手急眼快,一把抓住小丫头:“我跳墙进去看看”,天寒地冻,街上行人稀少,院门距街道远在五六十步外,跳墙进入不至于引人注意。 刚要跳,街上已现人踪。 北燕劳秀带着三位侍女踏入广场,四双明亮的凤目,全落在女郎三女身上,眼中有明显的戒意,一照面就双方各怀敌意。 双方都没带兵刃,都穿了淑女装。 在京都地面,白天带刀剑游荡,是十 分危险犯忌的事,随时都可能被官府衙门缉捕。 尤其不可在街道上佩刀持剑,耀武威,除非是武将功臣家子弟,不然最好不要带兵刃亮相。 双方在院门外面面相对,气氛渐紧。 即使双方素昧平生,即使双方并无成见,但双方部是美丽自负、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对上了眼可就没有好脸色看啦! 同性相斥,相互嫉妒。 大眼瞪小眼,真够瞧的,互不友好。 谁也懒得先打招呼,都想用凌厉的气势慑伏对方。总不能一直干耗,雄风堡的人首先沉不住气。 “昨晚也有你们一份呀?”北燕劳秀气盛凌人,终于向美丽的女郎开口,神情当然不友好。 “什么有我们一份?”女郎本来就不是有耐性的大姑娘,不然昨晚也不会贸然出手,她的态度更不友好。 “绑架我们的朋友。” “胡说人道!”女郎的性子一点也不温柔,火大了:“你简直岂有此理,可恶!” “哼!我们的人都看到了,你能赖得掉吗?” “你给我闭嘴!” 正文 142.排斥 美丽女孩小蛮靴一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叱劳秀:“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掌你的嘴才怪。我不知道你是何方妖魔鬼怪,给我滚远一点,到一边凉快去,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实在是讨人嫌!” 这位被百了刀误认是东方夫人的女孩,也是一个冒失鬼,不然昨晚岂会糊糊涂涂用飞枪示威,糊糊涂涂与江星狠拼百十招? “你……” 黛眉一挑,劳秀小姐怒火中烧,倏然一耳光掴出。 不是死价大敌,当然不至于用绝学相搏,但这一掌快逾闪电,挨上了真不好受。 那女孩也不是省油灯,早就准备出手揍人,对方抢先动手,她更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她向下一俯身,高不及三尺,间不容发地躲过一耳光,脚贴地扫出,来一记出其不意的扫堂脚,反应奇快绝伦,用腿攻更非是大姑娘所惯用的招术,北燕劳秀的反应更快,向侧方飞跃, 小蛮靴电光石火似的,光临女孩的脑袋。 那女孩挫身左闪,扫堂腿刚发了一半,因此身形恰好转向后面,乘势长身一把抓向北燕劳秀的胫骨,似乎她的手臂突然伸长了许多。 正是武道里所谓的通臂猿手法绝技,据说火候精纯的人,左手的长度可移至右手。也就是说,任何一条手臂皆可伸长一倍,所以叫通臂,当然这是过甚其辞的唬人鬼话,再怎么神奥的武道技法,也不能违背人的生理规律,当然,传说中的修真法术除外。 北燕劳秀及时双腿上缩,向前空翻,飘落实地,一声娇叱,掌指并施,展开猛烈的狂攻。 糊糊涂涂的拼上了,各展所学,以快打快,两个女英雄谁也冷静不下来,粉拳纤掌打得激烈万分,煞是好看。 双方的武技修为相去不远,同样灵活快速,如不用绝学相拼,很难在短期间分出胜负来。 虽然打得精彩热烈,但难分胜负,除非真正击中要害,其他部位换上十七 八下,比抓痒严重不了多少。 街上,施施然出现涂参赞的身影,身后带了两名随从,背着手真有威风凛凛的气派,人才一表,甚至像一位显赫的官宦大员。 看到广场上的激斗,他颇感意外地踱入广场,大摇大摆接近斗场背手旁观。“哈哈!两位侠女真勤快,在这里印证 武技呀?”他洪钟似的嗓门显得中气充沛:“要不了多久,保证可以引来一大群观众看热闹,那个场面会很有趣的!” “好了,别打了!”那女孩的女管家只好出面打圆场:“小姐,大姑娘穿裙,当街打斗毕竟不雅观。” 两人左右一分,依然怒目相向。 小绿人小鬼大,唯恐天下不乱,晃身 逼近涂参赞,双手一叉腰,摆出大人样。 “没你的事,走开点。”小丫头的巴巴人模人样:“这里不许看热闹!” “小绿,不可无礼!”女管家拉开小绿:“你是愈来愈顽皮了,不像话。” “呵呵!小女孩嘛!我不会怪她的。”涂参赞话说得和气,眼神却显得阴森可怖:“诸位姑娘在这里交手,不知所为何事?” “没你的事。”小绿依然恶性不改。 “在下是帝都军部参赞,小姓涂,对本地的情势颇为熟悉,自信还有几分调 解纠纷的才干,诸位的争执,可否说 来听听?” “我们来找人。”女管家阴森的目光,不住打量这位自称军部涂参赞的年青人,眼中有警戒的神情。 军部参赞,也就是军部参与机要的人员,精英人士,可向军队直接传达命令。 也就是说,这位军部涂参赞,算是帝都军部精干人员。 一般江湖人士很是忌讳与官府衙门有所干连,更惶论帝国命脉的军部。 即使以侠义自命的英雄豪杰,也十分小心地与官府保持距离,因为行侠本 质上是以武犯禁,一些清廉正直的官吏,也不想与侠义道的人士往来。 与皇家沾上边,有如沾上了瘟疫,洗不掉甩不落。 “找人?这家住户的户主已经住进京城,只留有两位老仆管理,好像收留了几个流浪客,但不知大嫂要找的人是谁?”“你知道?” “是呀?” “那几个流浪客姓甚名谁?” “一个姓谢,谢勇;一个姓康,康兵,还一个姓罗,罗翔,绰号自在公子……” “谢勇?”女管家眼神一凛。 “对,霸剑谢勇,当年的江湖七剑之一。” “那么,是个好人了?”女孩忍不住插嘴。 “好人?很难说。”涂参赞笑笑:“江湖七剑确有一半不算是坏人。哦!请教姑娘贵姓?” “敝姓东方,请教,那位罗翔……” “他绰号叫自在公子,一个流浪者。 唔!听口气,诸位似乎与他有些过节, 是吗?” “昨晚,本姑娘在街头,碰上一群男 女,来这里救人,说有人绑架了几位男女躲在这里。本姑娘一时好奇,跟来看个究竟,果真碰上了叫自在公子的人。” “自在公子是不是绑匪,在下不知道。不过,诸位如想找到他,在下或可供给线索。” “在何处可以找得到他?” “他天没亮就走了,去向是西山。诸位去找他,可沿途打听,但千万要小心, 他的刀法十分可怕。为人凶暴、残忍、嗜血,只所以叫自在公子,意思是说他杀起人自在逍遥……” 那女孩明眸中升起浓浓的疑云,当时交手的一幕她记忆犹深,这是她修炼有成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强劲对手,高傲的小姑娘心里隐隐约约感受到,当时江星没有尽全力,可能有所报留。那说明他的艺业一点都不逊色于自己,如果自己不动用师门秘技的话,他甚至……可能还超出自己一筹,可当时的他并没有表现出涂参赞所说的那样邪恶,这是为什么? 聪颖灵秀的姑娘心里一动,笑道: “谢谢你的消息。”“不必客气,呵呵!祝诸位顺利,能为世除害,也是一场功德。” 瞥了众女一眼,带了两名健仆扬长而去。 双方都不急于离开,像是互相监视,怒目相对,气氛重新显得紧张。 “你不是他一伙的?”仍然是北燕劳秀沉不住气,气虎虎地问。 “你莫名其妙!”那女孩也火力渐旺。 “我要去找他。”北燕劳秀坚决地说。 “我也同样要找他,但理由和你不一样!”女孩大声说:“你红口白牙说他是绑匪,无凭无据的,简直是莫大的笑话!”“你找他又为了什么?” “你管不着?”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分赃,没错吧!” “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你必须为了这侮辱本姑娘的话受到惩罚,咱们用绝 学放手一拼!” “拼就拼,谁怕谁呀?” 太过优秀的同性相处,三句话不到就上火,大冷天不知火从何来。也许,是不论时间气候,皆随时可能发生的妒火吧! 妒火常令当事人失去理智,可焚毁世间的一切。 “小姐,好了好了。”女管家插入两人当中苦笑:“老身冷眼旁观,觉得你们都冲动鲁莽,何不各办各的事,何必在这里纠缠不休?这位姑娘,自在公子向你们联盟挑战,你们联盟的人,正准备在京都计划做几件大案示威,绑架勒赎正是他们计划的一部份。而自在公子却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你却指称他是绑匪,委实令人不知所措。” “你是……”北燕劳秀心里一凛,总算冷静下来了。“我姓申,申三娘。” “那你们找他,又为了什么?” “恕难奉告!” “好,我去找他,希望你们不要干预。” “你少管我的事!”东方姑娘又冒火了: “你配去找他?哼!你听到刚才那姓涂的说了,他凶暴、残忍、嗜血,你能挨得了他几刀?” 北燕劳秀对小姑娘嗤之以鼻。 “事实上他没有什么了不起,昨晚在这里力拼百招以卜,双方势均力敌,结果一剑换一刀,如此而已。”东方姑娘睥睨傲然:“他一刀只划破了我的外袄。” “你没吹牛?”一听一刀换一剑,一刀只划 破外袄,那一剑……北燕劳秀不禁疑惑出声。 “小姐……”申三娘急叫。 “呵呵,你会知道的!” 东方小姐撩起裙边,傲然转身,款款离去。 北燕劳秀向同伴一打眼角,也匆匆走了。 西山,是帝都附近的最大山峰,亦是云岚山脉太行山的支脉。 要想知道西山林林总总到底有多少座山峰,恐怕没有人能回答。 但一般说来,除了瓮山、玉泉等等伸 出的小山峰之外,被公认为西山接近帝都的主山,通常以翠微山、觉山、卢师山三座峰头,再往西的罕山、石径山、五峰山……未免嫌远了些。 接近卢师山,王公贵胄的林园别墅已经绝迹,至京城远约三十余里,真不便在这附近修建别墅,道路崎岖不平,往来不便。 此时大道已经变成山径,风雪中,道上人兽绝迹,即使是盛夏,来逛秘魔崖,看大小青龙蛰伏的龙潭,瞻仰卢师遗迹的游客也不多。王公贵胃的园林别墅绝迹,但本地具有权势人土的山庄大院,却散布在风景优美的山峰四周。 这些别墅庄园不许外人接近,建在私有山林中的山庄大院,可不是游客能随便乱闯的地方。 同时,由于距京城已在半日程以上,也因此而成为在京城附近活动人士的落脚处,秘密活动的据点,卧虎藏龙的地方。 深山大泽,必隐龙蛇。 卢师山龙潭的西北角小山谷,上名叫青龙谷。这一带有几座稳秘的园林别墅,夏季才有人走动,平时罕见人迹。 山谷外的小村落村民,对这些园林别墅一无所知,也相戒远高山谷,以免惹祸招灾。 总之,青龙谷已经可以称之为禁地,外地人前来打听,保证一无所获。 几座园林别墅的人,彼此之间也是你防我备,各划活动范围与禁区。 不但不是好邻居,而且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恶邻,互相仇视的对头,可以从彼此在路上碰头,双方怒目而视的神情看出敌对的迹象。江星悄然出现在孤云别业,这是青龙谷中规模最小、最清幽的一座别墅,盛夏时节也罕见 前来避暑的人。 在其它园林别墅的主人眼中,孤云别业似乎不是用作避暑的别墅,而是作为某些人士隐居的山庄,隐居在内的人少得可怜。 由于常年罕有人走动,因此附近几座别墅园林的人,也就忽略了孤云别业的存在,认为孤云别业存在与否,皆不会影响任何一座别墅主人的声誉威望,对没有竞争性的邻居,是可以容 忍的。江星是午牌初抵达的。当他动身启程后片刻,便已发现有人跟踪,立即采取应变措施。 一进山区便按小道迂回而走,摆脱了跟踪的人,也浪费了不少时光。 孤云别业,其实是是他的隐身秘窟之一,狡兔三窟可是江星在地球上带来的好习惯。当他离开燕京城第一次在京都活动时,就通过隐密而复杂的手法买下了这座别业,只留下三名老雇工代管,三两年才回来歇息一段时日。 因此,连最近的邻居避尘别墅的众多人员,也不知道孤云别业的主人江大爷,到底是园是方是老是少? 唯一知道的是,主人叫江大爷,常年 在外地游山玩水,很少在家,一无眷属,二无奴仆,三无田地,属于三无人士,对任何人不构成威胁。 这次江星悄然无声的返家,神不知鬼不觉,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腊月里的雪天本来就没有人外出走动。 三位雇工皆是年届花甲的老人,有一位缴了右足,平时靠拐杖行走,名义上是雇来整理庭院花木的长工。邻居们都知道这位无依无靠,人士大半的老长工叫老跛子赵大,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糟老头。 别墅后院的小花厅显得冷清清的,四个人一面品茗,一面话家常,不像是主仆,笑容温熙,倒像是一家人。 老跛子赵大像是脱胎换骨,变了另一个人,平时要死不活的昏花老眼不再 朦胧,债主面孔也有了笑意。 “赵叔,山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星信手一指,疑惑不解:“不时有三五个带了家伙的人往里赶,好像不是什么好路数。”山那边,是指山东侧的翠微山。 “咦,你在帝都附近走动了不少时日,难道没听到一些风声?”老跛子赵大诧异问道。 “我只在花工夫找联盟主事者翻云覆雨的线索,没留意其他的事。”江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风声:“我猜,或许又牵涉到那个狗屁联盟的事。” “嘿嘿,那个联盟算什么呢?那只是帝都和北莽方面的一群跳梁的小丑。”老跛子脸上有淡然的、不屑的笑意: “在帝都,任阿时候都会有好些个自诩龙虎的人,不自量力搞出一些小风雨调剂生活,要不了多久就风止雨歇。”“赵叔,这些势力如果搭上了军部,小风雨可就要成为狂风暴雨啦!” “不见得,军部只要发现有丝毫不受掌空的事故,就会物换星移的。那些狗屁人上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结果只有一个个烟消云散。” “赵叔还没说出翠微山的事呢!”江星不想多提题外话:“在外地年余,对京 都的情势,似乎感到相当陌生了,这次真得多耽搁一些时日,也好乘机歇息,常年在外奔忙,真有点厌倦了。” “厌倦?除非你罢手。”“我还不想罢手。”江星的语气十分坚决。 “呵呵!那就得永远与驿马星分不开。”老跛子世故地大笑道:“你知道翠微山的黛园?” “当然知道。”江星不假思索地说:“西山名园之一,前任户部右待郎程君章 的避暑别业。他那两个宝贝儿子,却一年到头住在园内花天酒地……” “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老跛子抢着说:“去年二月上旬,便已名园易主。” “哦!换了业主?” “卖给一位姓郭,叫郭冠华的人。这位姓郭的不知是何来路,去年一年便举行了四次大宴,宾客没有任何一人是京都的王公仕绅,而是神秘万分的奇人异士。宴会通常为期十日,外人无法获知底细。” “赵叔您也不知道?” “我?恐怕即使我的腿不残废,也接近不了园内一步半步。” “有这么厉害?” “半点不假。”老跛子摇头苦笑:“仅是外围担任警戒的人,也是一流高手中 的一流高手。” “我去过两次。”那位老态龙钟的管家李老头说:“没有一次能接近警戒三十步内,天知道这个姓郭的人,到底凭什么能请到这么多罕见的高手,做黛园的打手护院?似乎每一个打手都是功臻化境的顶尖人物,真是可怕!” “唔!好像那些前往翠微山的人,都是大摇大摆前往的。”江星惑然说: “似乎不需严密警戒,大可堂而皇之前往投帖拜会。” “不行,据说必须有请帖。”老跛子说:“至于请帖是如何发出,发给哪些人,外人是无从得悉的。” 正文 143.追踪 “哈!家有强邻,我得设法摸清他的底细,以免发生无法控制的变故,今天是第几天了?”江星思索一下,缓缓地说道。 “第一天。”管家李老头说:“也是今年黛园第一次宴客。江星,事不关己不劳心, 少管闲事,免得妖魔鬼怪的骚扰,你去招惹东方就显得有点理亏了!” “我会小心的。” “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们三个快成 为残废老朽的安全。”老跛子的脸上出现漠然飘忽的笑意:“我想,他们相距甚远,还不至于威胁到我们的安全。你不在,他们总不会在我们三个人士大半的老雇工身上打主意的,另外,苏长老和裴长老去无垠海之前给了我们保命符文,没啥担心的。” “那可不一定哦!”江星脸色冷漠,也笑笑:“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强邻之旁是非多,万一被突如其来的事故所波及,岂不冤哉枉也?” “臭小子,你是多虑了。”老跛子表示不想再讨论强邻的话题,话锋一转:“那个狗屁联盟主事人的下落,难道真查不出丝毫线索?”,“天下大得呢!这怕死鬼往天涯海角躲,怎么查?”江星苦笑:“所以,瑶瑶从官府衙门着手,我还得继续在江湖中闯荡,去找线索。” “小子,不论何种武技兵刃,修至化境招式大同小异,分辨极为困难,这修线索是靠不住的。” “只要有一丝蛛丝马迹,难逃过我的法眼。”江星眼中出现慑人心魄的冷电:“刀剑一出,两种力道交互为用,瞒不了我,招式使用不当,两种力道失去控制就会力尽崩溃。赵叔,并不是我 忘不了仇恨,而是不想害人,所以我 必须要把主事人查出来。” “不想害人?怎么说?”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嘿嘿,你心怀天下,可你知道化解危机的诀窍?” “当然知道呀,杀了再说!”“老天爷?”老跛子脸色一变。 “我希望他来,哼!” “如果被我不幸而言中,他必定会找你,他会用一切卑鄙恶毒的手段计算你,明枪暗箭无所不用其极,你在明他在暗,老天爷!你知道后果吗?” “如果没有人找我,我岂不白忙一场了?放心啦!赵叔,我会小心应付的。” 话锋一转,江星主动扯起联盟的事。 大道绕翠微山而过,中途有处三岔路口,路旁有一座歇脚茅事,四周凋林密布,地面积雪深有二尺以上,调林原野一片白茫茫银色世界。 向外岔出的另一条道路,是通向黛园的大道,全长约三里,算是私有的道路。 因此在路口上设有路栅,建了一座守栅人住的小屋,有两个守栅人居住,禁止外人乱闯。 茅亭距栅口不足三十步,亭内有两个穿了羔皮短袄的大汉逗留,天气太冷,两大汉不时在亭内亭外走动,并不时与外出看动静的守栅人,用手式打招呼。东方小姐三个女人,出现在大道的东首,立即就引起守概人和亭内两大汉的注意。 她换了紧身装,外面加了一件驼绒宝蓝色大蹩,佩了剑。 已经远离京城,携兵刃不会引起公门人的注意,在山区行走,带刀剑名正言顺。 由于大道有人往来,已无法分辨是什么人所留下的足迹,她们像盲人瞎马沿大道追踪,根本就不知道江星是否走上了这条路。 在路上向往来的旅客打听,也打听不出任何线索,本能地循大路急赶,希望能赶上江星。终于到了三岔路口,目光落在茅亭的两大汉身上。 “我去问问看。”女管家申三娘独自向茅亭走去:“这附近一定有村落,打听消息应该不难。” 两大汉站在茅亭口,眼中有疑云。 “两位爷台,老身有事请教。”申三娘 客气地说。 “大嫂,有何指教?”站在亭口的大汉 态度友好,目光在申三娘腰间的长剑上转动。 “我向两位打听一位年轻人,佩了刀,不久前可能经过此地。不知两位可曾见到这位刀客?” “如果佩了刀,那就表示是武林朋友。” “也就可能是前来赴会的!” “赴会?”申三娘一怔。 “那就请向守栅栏的人讯问。”大汉向站在栅口的中年守栅人一指:“咱们俩在此地等候同伴的,对往来的人陌生得很。”“谢谢。”申三娘道谢毕,转身向二十步外的岔道栅口走了去。 中年守栅人穿了老羊皮袄,穿着打扮像个朴实的雇工或仆人,但却生了一双精光四射,眼神凌厉的怪眼,脸上流露着阴沉冷森的神色。 申三娘远在丈外,守栅人便大手一伸。 “请帖!” 守栅人的嗓音阴森刺耳,态度不怎么友好,极像那些豪门权贵的门子。 “请帖?”申三娘一愣:“老身是向爷台打听消息的,并非……”“在下奉命查验请帖,不回答任何题外话。”守栅人语气更为冷森:“你们如果没有请帖,赶快离开,本园只接待有请帖的人,你请吧!” “你这里是……” “黛园,招待具有奇技异能、武林才俊的盛会所在地。你们带了剑,想必是具有绝世武功的名士高人。但除非有请帖,否则一概不接待。” “哦!原来如此,老身只是来找人的……” “那与在下无关,在下只负责查验请黛国贵宾甚多,不是找人的地方。” 申三娘仍想再问,但守栅人已转身向小屋走了。 “大嫂,闯不得”远处茅亭两大汉之 一,高声向正欲向栅口走去的申三娘高叫:“擅闯私人别业,罪名不小,那不会有好处的,何况黛园决不是可以乱闯的地方,可说是龙潭虎穴,任何一名仆从或园丁花匠,皆不是一般所谓一流高手所能对付得了的。” “如果黛园的主人和你们官了,把你们送官究办,那就万事皆休。”另一名大汉也善意地说:“如果能闯,在下兄弟早就闯进去啦!咱们兄弟也是来找人的,乖乖在外面服巴巴枯等。咱们关洛双雄,连藩王的府第也敢闯,但却不敢闯黛园。” 申三娘注视二人片刻,眼中神色百变。雄风堡在偏西的太行山脉,对东北地面关洛中州的英雄人物少有接触,与有关的高手名宿所知有限,仅从一些风闻中知道一些似真犹假的消息。 这两位关洛双雄,就是传闻中颇为引人注目的英雄人物,据说两人曾经在关中的秦王府,任职卫军武学的教头。出身少林俗家门下云云。难怪两人敢大言,敢闯藩王的府第。 那么,这座黛园,岂不是比各地的藩王府更令人赛怕? 各地元家的藩王,可以按封地的大小而拥有一至三卫所谓系卫军,一百至三百名的护卫,事实上只有更多,如鲁王,当年就有私军数万。 亲卫军一卫是五千六百名,三卫兵马足以让王府的小王城变成金城场地, 想往王府间的人,必须是铁打铜浇的超世好汉,或是神仙之流。 而这座黛园,却比王府更令人害怕。重要的是:她们没有“闯”的理由和必要。 三人失望地踏入归程,放弃追踪江星的意念。 一里一里,前面人影憧憧,迎面傲然跟踪而来的是北燕劳秀五位巾帼英雄。北燕劳秀骄傲依旧,在四个侍女的拥簇下,真像个公主或女皇。 东方小姐正感到心烦,当然没有好脸色给对方看。 申三娘毕竟年长,领先超过她慢慢缓行,避免冲突。 北燕劳秀却得理不让人,在双方即将相错而过时,突然止步哼了一声,存心生事。 大道宽阔,足以容双车相错,各靠道左而行,应该不会发生争道的风波。 “我还以为你们久走江湖,追踪术必定高明呢!”北燕劳秀的口气充满火药味:“岂知大谬不然,我也跟着白忙一场,真是晦气!” 一而再地挑衅,东方小姑娘怎受得了?肝火一冲,准备立即变脸,突又心中一动,冒起的火压下了。 “自在公子有可能到黛园去了。”她冷冷一笑:“大概你以为很了不起,那就赶快去找他吧!” “哎呀!”北燕劳秀脸色一变,惊呼一 声,显露心中的紧张。 “你怎么啦?”东方小姐心念一动,盯着劳秀的眼睛眨也不眨。 “黛园,我听说过这处地方。” “就在前面两里左右。” “家父去年迄今,共接到五张请帖。”北燕劳秀眉头紧锁,迟疑的说道。 “令尊来过了?”“没来,家父不认识黛园的人,也不知道请帖具名的主人郭冠华是何人物,因此未加理会。” “哦,那莽山黑魔是你……” “是我伯父” “哦,那天山风云剑劳宇是你父亲?” “你干嘛呢?攀亲戚啊?” 北燕劳秀面色不愉。 “咯咯咯,名门世家啊,那请帖上怎么说?”听到北燕劳秀的家谱后,东方小姐兴趣来了。 “简简单单,写的是置筵高会,局兴乎来,某日至某日为期十日,如蒙枉顾,将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所以你代表令尊天山风云剑来赴会?” “胡说!指名邀约,岂能替代的?少见识!你查我家底说话又是夹棍带棒的,欠揍啊,丫头片子!” 你讽我刺,哪会有好结果? 性格彪悍的劳秀一拉马步,柳眉倒竖,就准备出手揍人。 东方姑娘身右的一名侍女急闪而出,尽职地保护主人,不容北燕劳秀撒野。 刚拉开马步,侍女已勇悍地疾冲而上,金雕献爪,五指如钩,走中官无畏地 强攻,速度奇快,抢得先机,强攻猛压。 北燕劳秀怒火上冲,娇叱一声左掌搭 向待女的右腕脉门,马步探进也用走中直切入强攻,右手闪电似的光临侍女的咽喉下,指尖像钢锥更像枪尖,接招反击,直攻要害,存心要给侍女三分颜色涂脸。侍女在经验和技巧上,显然相差了一段距离,勇悍的气势不足畏,自暴空门,立陷危局,百忙中左手急封,千钧一发中封开抵达喉前的指尖,飞退丈外,惊得花容变色,感到喉咙下似乎仍觉得麻麻地,很不好受。 北燕劳秀也退了一步,侍女的反应也 令她心中懔懔。 一个侍女的身手已经极为高明,人的武功造诣必定更为深得,难怪大言声称与自在公子一刀换一剑。 “最好你亲自出手!”北燕劳秀直接向东方姑娘挑战:“以证明你与自在公子一刀换一剑的事,是不是自抬身价,自吹自擂,证明给我看好不好?” “我正打算证明给你看!”东方姑娘怒火中烧,杏眼中冷电乍现,挥手示意命侍女后退,缓步上前,气势汹汹。 大路右侧,积雪凋零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悦耳的娇笑,踱出一位掀起狐皮风帽,露出美丽脸蛋的劲装女郎。 外披银灰色大蹩,佩剑的剑饰极为华丽,脚下的鹿皮快靴统前面绣了一朵牡丹花图案,是金色的。 牡丹没有金色的,这图案另有意义,不是装饰品。 所有的人皆感惊讶,东方小姐和女管家申三娘更是眼神一变。 在北地江湖邀游的人,大部分该听说过金牡丹的传闻。东方小姐从太行山远游京师,追踪北莽联盟的凶手, 可知她必定是一个江湖邀游者。 她老爹雄风堡堡主东方文雄,本来就是江湖中的高手名宿,名满天下的枭霸,对江湖传闻自然所知广博。 北燕劳秀是随着伯父莽山黑魔初游京师,对江湖传闻所知有限,所以对金牡丹的传闻,可说是毫无所知。 有关金牡丹的传闻,其实还不算轰 动江湖,金牡丹的出现,也只是最近两三年的事,知名度还不够普遍,算不上江湖中的风云人物。 “你们如果全力拼搏,必定两败俱伤。”女郎一面接近,一面娇笑着说: “那么,等鹤蚌相争准备得利的渔人,可就欣喜欲狂、得意万分啦!” “你是渔人?”东方姑娘柳眉一挑,态度不友好,敌意显而易见。 “可惜我对鹤和蚌都缺乏胃口。”女郎 的笑容依旧,修养不错:“只对龙蛇有兴趣。” “渔人呢?” “对面的树林里。”女郎向路左的树林一指:“两个,但他们不打鱼,只渔色而已。” “什么人?”东方姑娘向树林叱喝,也像是向女郎询问林内“渔色”的人是何来路。 “他们是跟踪我而来的人。”女郎明亮的眼睛冷电湛湛:“但他们是对任何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有兴趣,有机会就动爪子择人而噬。” “那是你与他们的问题。”女管家申三娘连忙表示立场,不想介入于己无关的纠纷。 “是吗?”女郎冷笑:“好吧!我就不管,反正管也管不了,我还没有把握制止这两个狗东西为非作歹,而且我自己的事忙得很呢!祝你们幸运。” “这怪女人是谁?”北燕劳秀转向东方小姐问。 “来自西北地云岚高原的一个富有的江湖女杀手,专向高手名宿挑战叫阵的女瘟神,金牡丹吴华容。”东方小姐脸上的戒意仍在:“这两三年来,被她从武林除名的高手名宿真不少。那些家大业大的武林高手江湖名宿把她看成瘟神,真怕她登门挑战,胜之不武,败了声誉一落千丈,所以她的名号愈来愈响亮。” “招蜂引蝶,哼!”北燕劳秀不屑地说。 “她的确不怎么检点。”东方小姐不如来自北莽的北燕劳秀性子彪悍,粉脸一红,甚是不自在。 “你知道她?” “听说过而已,据说她……她的裙带松……算了,我不该人云亦云,先解决你我的事……”脸上红云未褪,东方小姐左顾而言他。 “我不希望有人在旁鬼头鬼脑看热闹。”北燕劳秀目光落在树林内:“先把他们赶出来,再……” 林内传出一阵狂笑,枝头积雪纷落,掠出两个高大的人影,反穿羔皮外袄,风帽掀起掩耳,露出英俊的面庞,佩剑挂囊英气勃勃。 “不用佳人赶,咱们自己出来,哈 哈……” 最先现身止步的年轻人大笑着说:“别听那女人胡说八道,她金牡丹还不配咱们追逐裙下呢!” “呵呵!咱们并不想看热闹,只希望见识两位姑娘的武功绝学好到什么程 度。”另一位似乎年长一两岁的年轻人也怪笑着说:“江湖三朵花曾为武林大放异彩,但似乎限于传闻。其实具有绝世武功的当代女英雄,比江湖三朵花更出色的姑娘并不少,两 位就比三朵花毫不逊色。” “你给我滚远一点!”东方小姐脸色一变,戒备的神情显而易见:“你那些花言巧语,本姑娘感到人耳恶心,少在这里要嘴皮子烦人!” “呵呵!小姑娘,你好像不欢迎真诚的赞美,把赞美当作花言巧语,未免太让人失望啦!” 那个青年嘻皮笑脸地说,目光不住在两位姑娘与侍女们的身上转。 不但两位姑娘娘貌美如花,四侍女与东方小姐的侍女小绿,也极为出色, 吸引异性目光是极为正常的事,两个年轻人眼中情欲的光芒逐渐炽盛。 正文 144.谣言 北燕劳秀自幼在北莽的黑山白水之间成长,很少进关到中原内地走动,北莽地处关外,多为游牧民族,性格粗旷,男女之间情事比较开放,是粗线条的直来直去。 远不如内地男女之间的含蓄,娓娓动听,北燕劳秀对那年青人赞美的话感到新奇,脸上绽起快乐的微笑,与东方小姐郑重警戒的神情完全相反。 “不要说题外话!”北燕劳秀毫无心机地说:“你们两位躲在树林里,显然没安好心。你们说,你们希望哪一方获胜?” “我?当然希望你获胜啦!”先到的年轻人盯上了她:“我和郑老兄打赌,我赌你赢,你的武功必定高明三五分,我对你有信心。” “真的呀?”“那是当然!”年轻人态度诚挚而肯定地拍拍胸膛:“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在下姓王,名成彪,湖广黄州人氏,可否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哈哈!在下却赌这位姑娘剑术无双!”另一位年轻人郑兄,对东方小姐表示了好感:“在下……” “早就听闻江湖上有两位好色如命的人,号称花花双太岁!”东方小姐打断对方的话,脸色鄙夷:“赣州府振武山庄的少庄主,狂风剑客郑毅飞,就是双太岁之一。你阁下如果不姓郑,最好。”“咦……你……”狂风剑客郑毅飞飞脸色一变,眼神凛冽。 “那位王成彪,希望不是黄州尚义门的少门主,唯我公子王成彪!”东方小姐的纤纤玉手向王成彪一指:“那么,两位就不是众手所指的花花双太岁了。” “那些江湖痞棍恶毒中伤胡叫的谣言,姑娘也相信呀?” 狂风剑客怒容满脸,诚挚地为自己辩护:“在下出道六年,游历遍天下,难免得罪了不少人,被那些混蛋造谣中伤并不意外,姑娘似乎出道没多久……” “本姑娘仗剑邀游天下两三年,可以算得上半个老江湖。”东方小姐冷冷一笑,不让对方把话说完: “阁下与尚义门主唯我公子,算起来也是白道人士的子弟,却获得那种见不得人的绰号……” “在下的绰号是狂风剑客。” “喔,是吗?我怕你。”东方小姐脸色一变,徐徐向后退:“道不同不相为谋……” “慢着!”狂风剑客恼羞成怒,伸手一拦,虎目怒睁:“说清楚再走……” “咦?你要说什么?”东方小姐沉声问道。 “你也在造谣中伤,有意破坏在下的声誉,哼!必须澄清后再走,你姓甚名谁?” “你管我姓甚名谁?哼!如何澄清阁下的声誉?” “很简单,在下要你公开宣告你造谣中伤!”狂风剑客声色俱厉:“不然……”,“不然,你要拔剑?” “不错。” “那恐怕你得拔剑了。”身为北地江湖枭霸雄风堡的千金小姐,她亦有傲气。她不再示弱,手按上了剑把:“软的不行来硬的,这是你花花双太岁的惯技,呸!来吧!我等你拔剑!” “这可是你自找的!”狂风剑客狞笑。一声剑吟,狂风剑客冷电森森的长剑出鞘。 “小女人,别自以为是,我会带你到各地见见世面,开开眼界。”狂风剑客恼羞成怒的嘴脸相当狰狞。 “真的吗?为何?”东方小姐一点也不在乎他狰狞的面孔,她可不是胆小的小女人。 “以证明我狂风剑客,不是传闻中的花花大岁!” “没有这个必要,你阁下的为人与我无关……” “小女人,当然与你有关,你将后海今天所犯的错误,就必须付出代价,所以,我要用剑逼你就范!”狂风剑客傲然地徐徐举剑。 “我知道,因为你父亲搜魂魔剑的缘故,江湖上没有几个人愿意招惹你狂风剑客,招惹了难免会后悔。” 东方小姐徐徐移位,纤纤玉手虽则按上剑把,却没有急于拔出的意图。 “你知道就好!” “倒不是那些人怕你。” “是怕在下追魂夺命的狂风剑术!” “呵呵,你错了,阁下。他们之所以怕你,是如果你阁下吃了亏,那么,你老爹郑庄主搜魂魔剑郑振武,将会怒火冲天,会佩了剑亲自出马,带着振武山庄的大群牛鬼蛇神,大问兴师之罪,谁又敢招意你呀?” 东方小姐悦耳的声音在山林间震荡,长剑终于徐徐出鞘。 她已看出危机,剑在手不至于措手不及,盛名之下无虚土,这位狂风剑客的剑是以狂暴出名的。 “该死的贱女人!”狂风剑客被讽刺得受不了啦!粗野地,暴怒地叫骂,猛地一剑吐出,先下手为强,羞怒的人就是这副德行! 人剑俱进,狂野无匹,速度真快,剑气激动气流发出呼啸声,果真势如狂风,名不虚传。 剑光激射,“嗡”地一声暴震,东方小姐奇准地封出一剑,有如电光一闪,几乎难以看清剑的形状。 不但封得又快又准,而且御剑的力道极为浑厚,竟然震偏了含怒攻来的 剑,反而取得中宫进手的机会,被震偏的剑威胁减至最小程度。 剑如电虹,乘隙吐出反击回敬,光临狂风剑客的右肩尖,因势利导,封招回敬,一气呵成。狂风剑客竟然无法看出东方小姐是如何出剑的,更难以相信剑被封出偏门,剑气蓦然及体,光芒已疾射近身。 狂风剑客郑毅飞骇然一震,本能地飞退,险之又险地从剑尖前退出丈外,惊出一身冷汗。 狂傲自大的人,永远不肯服输,受到 挫折,反而更为激怒,狂风剑客就是这种人,咬牙切齿,重新举剑逼近。 “我怕你老爹兴问罪之师,嘻嘻!走也!” 东方小姐发出银铃似的娇笑,收剑一跃三丈,轻灵如惊鹿。 女管家申三娘与小绿也同时飞退,掠走如飞。 “你走得了?”狂风剑客不知趣地厉叫,飞步狂追。 起步已相差四五丈,东方小姐三女的 轻功极为杰出,去势有如星跳丸掷,眨眼间已冉冉远出百步外,向东徐徐隐没,身形极为高明,美妙。 北燕劳秀一直就含笑袖手旁观,有人出头替她对付那眼中钉,她乐得清闲。 东方小姐那令人肉眼难辨的闪电一剑,令她悚然而惊。她有自知之明,这一剑的威力,她也没有能接下的自信,对东方小姐的戒心增加了三倍。 才貌双全而又少见过世面,以及眼高于顶的青春少女们,大多数自以为是女皇、公主,喜欢受人奉承,喜欢别人像捧凤凰似的以她为中心,做任何事皆先入为主,很少承认错误。 北燕劳秀就是这种类型的人。仅凭伯父莽山黑魔那些人说自在公子是绑匪,她就冒冒失失的自以为是,向自在公子示威,出头管事。 可江星不但不低声下气解释,而且硬碰硬动手动刀。 她却不知江星现在并不想和北莽方面的江湖中人纠缠不休,并没有用真才实学与她放手一搏。 接着碰上名性格貌似温柔却娇横无比的东方小姐,也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强人,既不奉承她不买她的账,加上同性相斥的先天相克的原因作怪,哪会有好结果? 总算有这么两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奉承她,赞美她,她心中的高兴是可想而知的。 至于什么江湖花花双太岁的江湖传闻。她根本就毫无所悉,也就不影响她对 两人的好感了。她一直就留意在旁含笑注意交手情势变化的王成彪,王成彪那流露在外的傲世神态与卓而不群不群的气质,也深深撼动她的情绪。 “你那位姓郑的同伴,倒是霸气十足啊!”她笑吟吟地说,话说得不中听,却毫无责难的意思。 她自己就是霸气十足的人,所以不以为怪,习已为常。 “霸气是因人而异的,对一个毫无好感的人,没有虚伪客套的必要!”唯我公子王成彪脸上有令异性心动的笑容。“敝同伴有意向那位姑娘示威,不将她赶走,是非必多,在姑娘面前,咱们可曾有不礼貌的举动?” “你们知道她的来历?”劳秀开心地问道。 “咦?你们不是在打交道吗?”唯我公子颇感意外。 “双方还没通名呢!” “你们冲突的原因是……” “那是我和她的过节,不需要外人介入。” “但愿在下能替姑娘分忧。”“我处理得了!” “在下是诚意的,小姓王,王成彪,访问姑娘贵姓?” “你听说过风云剑客吗?” “咦,名满天下的江湖大剑客,谁不知道呢!”唯我公子竖起大拇指:“风云剑客劳宇,江湖中的十剑客之一声誉之隆,人人尊崇……” “那是我父亲”她得意地说。 “哎呀……莽山黑魔劳前辈……” “那是我伯父。”北燕劳秀嫣然一笑:“小名纤纤。”“哦!失敬失敬,原来是号称北燕的劳秀劳姑娘,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居然不自量力,问起姑娘与那个可恶女人的过节来了,恕罪恕罪!” 唯我公子欣然郑重其事地抱拳行礼,说的话动听极了。 “王公子客气了。”北燕劳秀简直有点飘飘然,心花怒放:“有事请教。” “请教不敢当,有事但请吩咐,在下当尽绵薄。” “公子久走江湖,可知道一个绰号叫自在公子的人是何人物?” “自在公子?他是……” 唯我公子脸色变幻莫测,眼神深遂。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所以才请教你呀!” “哦!我想起来了!”唯我公子欣然说:“大概是四五年前,江湖风云跌宕起伏,这期间出现了几个有名的以公子为绰号的年青人。这个叫自在公子的人,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听说很年轻,杀孽奇重,他的修为不是很强,但杀起人来凶狠无比。” “他是响马?” “不是,几位公子之中,有一大半是与响马为敌的人。对,就是这个人,姓罗,他只是一个在各地邀游的浪人。” “他的刀法很厉害?” “不见得。”唯我公子不屑地撤撇嘴:“用刀拼武技,与砍杀乱兵顺民是两码子事,胆大刀重的人,砍百十个惊怖骇极的百姓妇孺,与拼刀剑武功是完全不同的。那种人真要与咱们这些武林英雄拼搏,绝对支撑不了十招八招,哦!劳姑娘与这个自在公子……” “他嚣张跋扈,得罪了我伯父,一早就入山来了。”北燕劳秀沉吟着不多作解释:“很可能到黛园作客去了!” “巧极,我和郑兄也是到黛园赴约的,我们有请帖。”唯我公子喜形于色: “请帖上写明每位宾客,可以带两位随从或朋友一同赴约。等郑兄返回时,咱们再商量商量,在下请姑娘以朋友的名义一同赴约,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我有四位待女。” “多一位大概无妨……” “家父曾接到请帖,但未加理会……” “这……姑娘确是不便代表令尊前往……” “这好办,我可以改母姓,夏纤纤。”她不假思索地说,丝毫不顾后果:“只带两位侍女,相信没有人能知道我是风云剑客的女儿。” “也好,等郑兄返回后再商量商量。” 唯我公子求之不得,欣然同意。 不久,狂风剑客泄气地返回,狂追东方小姐三女远出三里外,直至大道已失去三女的形影,这才失望地,也心中凛然地返回。 江星薄暮时分,重返康兵落脚的大院,谢勇也在,天寒地冻的,三人围着青铜火锅涮羊肉喝高粱。 “知道了有关黛园的事吗?” 他向谢勇打听,“不太清楚。”谢勇坦然说:“听说新主人叫郭冠华,一个嗜武成痴的仕绅。老家在赣西,听说与京师第一富豪沈阳沾了些亲故,至少也是赣西的老乡里。” “好像养了不少武功深不可测的打手。” “别墅建在西山深处,不养打手行吗?”谢勇似乎认为他少见多怪:“这一两年中,黛园请了几次客,神通相当广大,请的宾客全是具有惊世武功,以及奇技异能的人士,江湖中有头有脸高手名宿都会接到请帖,有些人好奇地前来赴约,有些人则不加理会。 据我所知,宾客可以带两位朋友或仆从,以表示黛园宴客是光明正大的, 通常约请二三十位贵宾,前来赴宴的好像只有五六成。 宴客为期十日,与会的人士皆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至于以后会有些什么事故发生,就无法得悉了,公子爷,你要知道什么?” “只是生疑而已。”他不便说出自己有别业与黛园近邻,以保持他的浪人形 象。 “是有点可疑,但一直不曾发生意外事故,因此从来没有人肯花工夫作深入的了解。” “会不会与北莽与帝国的联盟有关?” “应该不会,有身分地位的人,决不 会冒大不违沾上这个明显有逆反倾向的联盟组合,以免惹火烧身。公子爷,你如果想进一步了解。我替你引见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官吏,号称铁笔银刀的京都铁汉许家良,那是一条好汉子。” “好哇!你这把霸剑专与官府衙门作对,甚至出入帝都连偷带盗后却交上个五城兵马司的公人吏目,难得嘛!” “哈哈!五城兵马司管得了京城的治安,管不了律察司,律察司吃定了兵马司的人,五城兵马司哪一个屁股不干净的人,不将秋小姐的律察司恨之切骨?有趣极了,哈哈!” 谢勇看着江星臭憋的神情,得意地大笑,旁若无人,声震屋瓦。 天气酷寒,街道上早已行人绝迹,这座古老的大院庭深院广,鬼打死人,决不可能有人听得到笑声。 “好的,我愿意见见这位京都铁汉。”江星不笑,突然一把按住要跳起来的康兵,一打眼色,伸手向厅右紧闭的大窗一指,声音放低:“两个,后堂口,也有两个,等他们现身,看是你的仇家呢?抑或是冲我来的对头?弄清了再决定处理,好不好?” 他的刀是随身携带的,已经招惹了双方联盟的人,再加上与雄风堡众女也结了仇,他随身带刀是理所当然。 在做杀手期间,出生入死,哪一天不是日间佩刀,夜抱刀眠的?这种日 子江星已经过惯了。 “公子爷,你竟然知道有几个人?” 谢勇也放低声音,不相信他真能知道外面来了多少人。 罡风虎虎,大雪纷飞之外,听不到任何异样声息,接近的人是高手行家,不可能有声息发出。 知道有人接近已是难上加难,怎么可能连人数也一清二楚? 霸剑谢勇已是高手中的高手,发觉有 人接近,因而用笑声吸引不速之客注 意,已经算是耳力通玄、难能可贵了,无法猜测到底来了多少人。甚至不知道后堂口也有人接近,谢勇仅察觉出右面的大排窗有人到了。 “谢叔,你最好相信我的判断。”他喝了一口酒低声说:“我想,后堂口的两位仁兄沉不住气要有所举动了,你们最好小心暗器。” 夜间袭击,用暗器打头阵,威力可增 三倍,甚至十倍,措手不及的人准死无疑。 “不能冒险!”谢勇变色低叫:“致命的歹毒暗器防不胜防,咱们三个人聚 在一起……” “那就挑明了断!”他投箸而起,朗声高叫:“有话当面出来说个一清二楚,不要鬼鬼祟祟偷袭暗算。在下最讨厌用暗器偷袭的鼠辈,谁犯了在下的忌讳,刀刀斩杀,绝不容情。诸位可以现身了!” 145.受伤 后堂口传出一阵鬼号似的怪笑,灯火摇晃中,人影乍现,果然是两个人。其实,该说是两个像鬼一样的人,画了大花脸狰狞可怖,披散着一头黑发,衣裤却是白色紧身劲装,剑鞘也裹了由布,似乎真是鬼。 假如站在茫茫的白雪中,那就仅可看到一个吓死人的花脸怪头而已。 现在出现在幽暗的室内,花脸白身,黑白分明,愈显恐怖。 “乒乓”一声大震,右面的大排窗崩坍,也抢人两个同样打扮的鬼怪形人影。 四方合围,鬼笑声刺耳。 江星和康兵面面相觑,一阵惊愕,竟然有人在他们面前装神弄鬼?江星蓦地一声狂笑,食桌突然飞起,火锅、热汤、杯盏……以雷霆万钧之威,向右、向后两个方向飞砸,声势惊人,以大面积正面向右、后两个方向的怪人袭击。 这两个怪人,正是从后堂口现身的,正发出慑人心魄的鬼笑,笑声陡然中止,吃惊地两面急闪,危极险极地躲过炭火热汤着体的大劫。 江星三个人随桌后冲出,包围立解,应变的举动出乎意表,行动随意念而发,反而控制了主动。 三人站住了后堂口,退路是安全的。 “凭你们四个见不得人的杂碎,也敢前来装神弄鬼,真是不知自爱!”江星堵住了堂口,眼中冷电四射:“说出你们扮鬼袭击的理由,希望这些理由能让在下满意,不然,哼!” “同样地,咱们也希望阁下的举动,能让咱们满意。”一个怪人用变音的假嗓子说,声调十分刺耳,与先前所发的鬼笑同样吓人。 “就算你们今晚侥幸过得了一关,尔后也能过得了吗?”另一名怪人接着说: “因此,阁下最好不要不识时务,让咱们满意。” “怎样才算识时务?”谢勇沉着地问道。 “跟咱们去见敝主事。” 最先发话的人用恫吓性的口吻说,似是四个怪人的首领。 “贵长上是……” “届时自知!” “在弄不清贵长上是哪一座庙堂的大菩萨之前,我们不会跟你们到任何地方!” “看看,他们的用意早已一清二楚了,何必和他们嚼舌?”江星拍拍谢勇的手臂,语气冷森:“他们鬼鬼祟祟前来,原来准备行凶,先把咱们摆平,弄得半死不活再带走。阴谋败露,偷袭失败,才摆出说客面孔,要咱们像奴才似的跟他们前往任杀任剐,你还 有心情和他打交道听摆布呀!” “呵呵!公子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定下心和他们聊聊打发时间?”谢勇毕竟修养不错,本来就是成了精的老江湖:“目下他们已无法行凶摆平我们,必须掏出能说服我们的理由,不然的话,他们空手回去,如何向他们的主人交代?喂!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吗?” “这……”怪人迟疑难决。“你们不说,那就请便吧!”谢勇指指破窗:“跳窗走。没人阻拦你们的。” “好吧!我说。” 怪人当然不想空手回去,也知道偷袭失败,眼下的情势,显然强攻的成功希望微乎其微,只好摆出妥协态度,希望能挽回颓势。 “老夫洗耳恭听。” “你们知道天下刚刚平定,正是我辈壮大自己的大好时机。” 怪人有条不紊先说大前题重目标。 “对,对极了。”谢勇装模作样鼓掌三下:“发困难财,正是时候,迟了一步, 良机不再。” “你们,代表了老一辈的人,以及年轻的一代,和正在成长的未来年少的后辈,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本盟极欲争取的盟友。” “什么盟?” “主事最近起的名字,四海盟,广纳五湖四海英雄豪杰共享荣华福贵之意。”怪人毫不迟疑承认身分:“本盟刚在京都站稳脚步,需要京都的英雄豪杰共襄盛举,你们破了本盟的买卖,已经显露了你们的才华,因此敝长上不究你们的仇恨,要求你们加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去你娘的蛋!”江星又好气又好笑,粗野地笑骂:“你们简直混蛋透顶,打这种混帐主意,真要组帮结盟,咱们不会自己干吗?为何要加入你们为祸天下、无所不为的混蛋组合四海盟?咱们不赶你们滚蛋,已经是情至义尽了,你们滚吧!” “你…… “你给我记住,告诉你们的长上牢牢地记住。”江星虎目怒张,声色俱厉: “我这人很自私!” “什么?自私?”怪人傻傻地问。 “因为我姓罗的不自命英雄,不自以为自己是侠义英雄。” “这……” “所以,你们的图谋不轨,为非作歹,与我无关,我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你们如果干下一些损害到江某权益的事,你们将会发现牵涉到江某利害攸关的事情,所付出的惨重代价是如何可怕。过去的事,双方就此摆平,好来好去,桥归桥路归路,谁的错误已无追究报复的必要。现在,你们可以平安地走了!” “阁下……” “你们走不走?”江星虎目中神光暴射,一步步向前逼进。 四个怪人,不约而同手按上了剑把。 “如果你们认为四个人的武功,比莽山黑魔和黄泉双魔强十倍,那就拔剑!” 四怪人如果以为武功比莽山黑魔强一倍,又何必偷偷摸摸袭击? 莽山黑魔与黄泉双魔皆名列北莽至尊榜,是北莽江湖人士闻名变色的高手名宿。 谢勇是老一辈名宿中的怪杰,武功出类拔草,名号响亮的老江湖,但对莽山黑魔与黄泉双魔也怀有强烈的戒心。 “咱们走,你将后悔!” 怪人咬牙说,举手一挥,领先飞跃出窗。 四怪人身形尚未消失,江星已打出熄灯、潜伏、不可外出的手式。 江湖朋友对秘密传达讯息的简单手式,南北各地略有不同,但大同小异,彼此不难领会沟通,至少大部份可以了解。 “怎么一回事?放走了他们,你怎么和瑶瑶姐交差?”康兵忍不住追问。 “我要弄清楚一个问题。”江星面色惊疑,急急地说道。“什么问题?” “他们不像是四海盟的人。” “哦!这……” 话未完,江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后堂。康兵和谢勇立即吹熄壁间的两盏菜油灯,室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院房舍甚多,每一座小院落皆有不少凋零了的花木,占地广阔而空间无 人,黑沉沉难辨方向,里面躲几个人,想寻找谈何容易? 四个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舍深 处,不直接飞掠出墙,似乎已经知道有人追踪,机警地断然藏匿潜伏,可知定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 久久,毫无动静,二更、三更……看谁先失去耐性。 四更初的更漏声传来,南房的屋顶终于出现两个人影,迎风卓立,白色的披风与白色的裙抉飘举,屹立在瓦脊上。 虽然云沉风恶,夜色苍茫,但所有的 屋顶皆积雪盈尺,雪光朦胧,目力佳的人虽在另一处屋顶,也可以看清人的轮廓。 没错,是女人。 两个穿白披风白衣白裙的年轻女人,只有年轻的女人才穿白。南房就是大院最外侧的一排房舍,是仆从下人居住的地方,易于照看门前出入,距前院的大厅远在五六十步外,往下跳落,便是栽了花木的广阔前院。事实上站在南房的屋脊,不可能看到大厅屋顶的景况,一是地势低,二是大厅的左右后三方房屋错落,到处都可以找到黑暗的角落藏身。 因此,两个白衣女郎站在屋脊上眺望,没有跳下前院的打算。 “好像没有人啊。”悦耳的女性嗓音,打破了沉寂,两女郎之一终于说话了! 声不大,但清晰震耳,可远传至后厅,虽然用内功发声。示威的意图极为明 显。 “那就进屋去找找看,小姐。”另一位女郎接口,从称呼上估计,可能是侍女。 侍女与女主人穿得同样光鲜,似乎不可能是主仆。 “也好。”身材稍高的小姐踏积雪向下走:“必要时,破厅门而入。” 两女像鹅毛,像飘雪,悠然飘降有如仙子临凡,步履轻盈,穿越院子。到了厅阶下。 江星出现在阶上。背后的三座大门大开,但没有灯光,黑流沉伸手不见五指。穿白衣的人如果想像贵宾一样升阶入厅,真需要超人的勇气,随时皆可能被暗器击毙在厅口。江星出现在阶上,已表明要在外面光明正大打交道的意图,以主人自居。 “小姑娘,你接应同伴撤走的方法、委实令人出乎意外,胆气也令人佩服。”他缓步下阶相迎,神情显得轻松:“你的四位同伴躲在中院的东厢附近,这时该已脱身撤走了,只好劳驾小姑娘将底细见告啦!” “哦!你是……”双方和距不足八尺,已可清晰分辨面日。 白衣女郎是否真的“小”,恐怕靠不住,至少身上散发的品流极高淡淡幽香,小姑娘突然脸一沉,声调提高了八度音阶:“我姓文,这位是我的侍女,小慧。” “我知道你是来找我的。文姑娘,你是主事人?” “主事人,”文姑娘摇摇头:“有人请我来找你,说明利害。” “有人请你来的?谁!” “不久自知,罗兄,你在江湖闯荡了几年,该知道……” “很抱歉,我是光明正大的为自己过上好日子而奋斗不息,与你们的所谓闯荡江湖,简直风牛马不相及。我也没有任何兴趣闯荡江湖称雄道霸,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犯法吧?”江星邪邪笑道,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轻松油滑:“不要管我该不该知道,你就不必客气,把你所要说的事直接了当说出来吧!我洗耳恭听。” “你可恶!”文姑娘受不了如此轻佻,大发雷霆:“在我面前,你竟敢如此无礼……” “唷!你的口气可真大。”江星笑了:“我不知道你是老几,又是哪座庙的大菩萨,不知即不惧,无所谓敢与不敢,就是天上仙女也会理解我的……” “你这厮……”侍女小慧忍不住急叱。 “我又怎么啦?”他双手叉腰,毫无英雄好汉的风度,得理不饶人:“你们气势汹汹找上门来,就算我磕头讨饶,你们也不会心肠软、可怜我而向后转,犯得着对你们客气自讨没趣?嘿!文大小姐,你的事该说了吧!” “本来,四海盟的人托我来找你……” “哦!真是四海盟的人?”江星讶然自 语。 他猜想四个怪人不是四海盟的杀手,四海盟在京都的联盟负责人涂参赞,以及重要的对外最高明武力黄泉双魔与莽山黑魔,都曾经栽在他手下,决不会再派四个似乎并不比莽山黑魔高明的怪人来自讨没趣,因此猜想不是四海盟的人,没想到依然估计错误。 “我可不是四海盟的人。”文姑娘会错了意:“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托你有何要求?”他懒得解释。 “要求你不要多管四海盟的闹事。本来我不希望挥剑拔刀的,但你的态度太 过可恶,油嘴滑舌,分明没将我黎山栖霞谷文家放在眼下,我要废了你交给四海盟处治!”他心中一跳,有点迟疑地,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当年在九重楼的江湖密档里,曾经有过黎山栖霞谷的记载,黎山处在帝国最东北侧,接近了无垠海,长年云遮雾缭,穷山恶水,极其险恶。当时评判危险等级是甲等。 黎山是否有一座栖霞谷,人言人殊,因为曾经到过栖霞谷的人少之又少。 那时的黎山山区,大多数峰谷还未开发,人迹罕至,谁有闲工夫去找名不见经传的深谷?何况更没有几个人敢去。不敢去找的原因并非难找,而是江湖人士深怀恐惧的黎山山君文士杰。把栖霞谷划为禁区,擅人者有死无生,严禁外人接近。 提起黎山山君文士杰其人,足以令武林朋友心惊胆颤,号称专收人命的瘟 神,修为高深莫测,是亦邪亦魔的老一辈惊世高手之一。 只要说起黎山文家,即使当代名震天下的高手三散仙七剑五把刀,也宁可 掩耳摇头。 江星当年出于对生命的珍惜,对江湖中顶尖高手都有过备案的。很糟,偏偏被他碰上了,这位黎山文家的小姑娘霸道得很,惹火了小女瘟神,麻烦可大了。 人的名,树的影,难怪他有点迟疑不安;他一示弱,文姑娘更神气了。 “你走得了?”文姑娘沉叱,以为他想退走,声出手动,身形疾进,纤掌反手拂出,五指半屈半张,彻骨的劲流及体。 江星立即怒火上冲。一照面便用上霸 道的兰花拂穴手,而且是走中宫强攻, 小丫头未免欺人太甚。 兰花拂穴手必须以深厚雄浑的内功施展,才能在指尖距体尺余便制住穴道,这表示小丫头把他看成劲敌,出手便用神功绝学制他,甚至不惜废毁他的穴道与经脉。 “去你的!”江星狂野地怒叱,也反掌拂出硬接。 “噗!”一声掌背接实,劲流四散。双方的反应也无与伦比,两人的左掌就在右手劲道接实时抢先拍出。 “啪”的一声暴震,掌心接实,两人的马步本来就不稳,再受到加倍的劲道反震,不由自主暴退八尺,仍然是势均力敌,掌力同样威猛霸道。 这瞬间,厅廊两侧人影暴起,共有六名男女乘机发起围攻,其中赫然有莽山黑魔,黄泉双魔在内,阴煞指先行破空遥攻,夜间突袭,阴煞指的威力可增三倍。 “你们……”身形暴退的文姑娘尖叫。 可是,已无能为力,狂野的接触在同一瞬间发生,谁也阻止不了啦! 风吼雷鸣中,传出江星一声愤怒的咒骂,蓦地,罡风狂掠,积雪飞扬, 暴乱的人影急旋。 江星的身影,变幻闪烁数次,突然从原地消失了。 “咦?人……呢……”有人怪叫。人影倏止,六个男女分散在两丈方圆内,没有自在公子在内,践踏得走了样的 积雪中,也没见有躺倒的人。 “人不在?”莽山黑魔惊叫:“老天爷!他……会变化,会隐身术如……” “废话!没知识。”一名留山羊胡的人沉叱:“他的身法太快,比鬼影功更高明,已逃入大厅去了。糟!要不要进去搜?” “怎么搜?刘老,我看你也没知识。”另一人语气托大:“大白天出动一百 个人,也难把他搜出来。他受了伤,一定躲在隐秘处蛰伏,搜得到吗?” 文姑娘一声怒叫,拔剑出鞘,剑身映着雪光,森森龙吟隐隐。 “该死的!你们干什么?”她咬牙厉声问:“你们竟然暗中跟来玩弄阴谋诡计,敢把本姑娘作幌子?不杀掉你们此恨难消,我要把你们……” “文姑娘,不能怪我们。”莽山黑魔惶然后退:“那小子要逃,我们不能让他逃入厅……” “我要刺你十剑!” 莽山黑魔大惊而走,一跃三丈如飞而 遁。 其他五人也不笨,纵然在江湖中辈分高,在联盟里地位高,可怎能与一个盛怒拔剑出鞘的小姑娘分辩讲理?尤其是黎山文老魔最疼爱的幺女,文老魔几时同别人讲过道理?他们如同撒开脚的鸭子,不约而同一哄而散,闪电似的逃入黑暗的大厅堂,溜之大吉。 “该死的!你们走得了?”文姑娘狂怒地狂追莽山黑魔。 莽山黑魔是上屋走的,刚飞越第二栋屋脊,身后白影冉冉而至,剑吟声令人毛骨惊然。莽山黑魔是个老江湖,没料到小姑娘的轻功如此高明,怎敢再从屋上走? 贴瓦面仆倒,下滑,飘落屋下向暗影处一钻,老鼠似的溜走了。 秋府后院的假山顶,哈托尔正凝神紧盯着池里沉睡的小梅,感应着她体内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蓦然,哈托尔站了起来,眼神冷厉阴沉:“该死的小丫头片子!该死的东西!你总是把老娘的话当耳边风,活该!” 哈托尔沿着假山顶来回踱来踱去,一边诅咒着江星,“老四,你去江星那里帮忙。” 池边懒洋洋地金雕身体已缩小至和一般的老鹰无几,颜色向着黑褐色转变,外观看来,就是一头普普通通的黑褐色老鹰,丝毫看不出这就是鸟中霸王金雕。 “呱呱” 金雕回应了两声,双翅轻挥,“咻”,一道黑色闪电划空而去,速度快得骇人听闻。 东院的后堂有一座密室,门窗紧闭,里面一灯如豆,即使大白天,也不容 易找到这处密室。 江星在行功疗伤,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像是停止了。但肌肉缓慢地收缩、伸张、暴胀,有节拍地缓慢蠕动,表示他仍是活人。 谢勇和康兵,坐在圆桌旁喝茶。谢勇脸色沉重,不时瞥一眼泰然自若的康兵,眼神怪怪地,而且不时攒紧眉头,显得心事重重。 不久,江星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浑身活力澎湃。 146.暗流 “天杀的!这些家伙好阴毒!”江星摇头苦笑:“六人聚力,六种神功绝技行猝然的致命一击,几乎被他们把我打烂掉,他们必须偿付这笔债,哼!” “你死过一次了。”康兵幸灾乐祸地怪笑:“幸好身上的零碎全部是完整的,内部没有血淋淋的烂腑脏整理,外面没有碎骨头善后,老天爷还真照顾你呢!” “与老天爷照顾无关。”江星到桌旁坐 下,接过谢勇递给他的一杯热茶: “我怕死,是个怕死鬼,一看情势不对,断然溜之大吉。这些混蛋!真要被他们同时击实,哪有命在?老谢,赶快迁地为良。” 康兵大声抗议:“我不想迁,总不能见了他们就逃命,找不要做怕死鬼!” “康少爷,你的麻烦刚开始呢!”谢勇盯着康兵苦笑:“不但四海盟放不过你,黎山文家的人,今后恐怕更饶不了你。” “咦?这与康兵何关?那是我和小丫头的事。”江星惑然说:“老谢你话中 有玄机,可否透露一些,也让我们事先有所准备。” “不能说,不可说!”谢勇固执地拒 绝:“反正与四海盟结怨的祸首是他,这就够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康兵光棍劲上来了,他拍拍胸膛:“星哥,咱们干脆和他们敞开来干,调动咱们九重楼的人手,还有血龙卫,搞他个鸡飞狗跳烈火焚天,拔掉他们的堂口山门,没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江星苦笑。“人多人强,狗多咬死狼,他们组帮结 盟,目的就是聚给众多的人争名夺利,血龙卫大部分被秋大人另有他用,九重楼的人手能不动就不动,苏爷爷和裴爷爷去了无垠海,现在听说是那个老毛子当家,你觉得他会肯帮咱们的忙?” “那是,老毛子不找咱俩的碴就烧高香了,那瑶瑶姐那里不是还有西门他们一批高手吗?”康兵殷切地看着江星,江星沉吟一下,摇了摇头:“瑶瑶那里面对的是北莽方面的主力,压力颇大,咱们不能给她扯后腿。不用怕,咱们慢慢磨死他们。” “我当然怕,你知道他们会出动多少人对付仇家?今晚来了八个,明晚可能来三倍二十四个,后天晚上……” “别说了,康少爷,只有白痴才傻呼呼地,与两国江湖人士组成的四海盟叫阵挑衅。” “如果他们继续派人杀你呢?” “那是不同的,康兵。”江星郑重地说:“那时,我是为保命而挥刀,勇气可增十倍,信心也增十倍,我会十分冷酷凶猛,信心十足地挥刀,去挑他们的堂口山门。明知他们人多势众,拼的勇力和信心大打折扣,就没有多少胜算了,岂不是枉送性命?” “那今后我和老谢……” “迁地为良,避免与他们碰头,暗中联络瑶瑶那边,情报共享。”江星向外走:“我对那四个怪人仍难释疑,不弄清底细,心里面就是放不下,我走了,你俩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以策安全。” 四个怪人是在四海盟的人撤走后片刻,从大院的西邻爬狗洞脱身的。 他们并不知道前院所发生的事故,反正听到前面有拼搏的声息,乘机脱身远走高飞。 他们脱身的原因并不复杂,潜伏的人不难发现活动的人,事实上他们确曾看到江星在屋顶快速地察看搜索,所以定下心蛰伏待机,果然抓住了乘乱脱身的机会。 p对付武功造诣深不可测的高手,经验与耐心是自保成功的不二法门。 再精明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 大院的左右邻舍,屋顶的檐角阴影中,隐藏着几个把风的人。 这些外围人手,是负责策应或接应撤退力量,莽山黑魔一群人撤走之后,这些人仍然潜伏,监视大院的一切动静,布下绵密的监视网。 四个怪人沿一条小巷送走,由于罡风呼啸,扰乱视觉,无法听到在不远处屋顶所发的口哨声,埋头急走,不久便到达街外缘。 街外,是寒雪冰封了的农地,散布着飘落的树叶,视界有限,但却利于越野而行。 刚窜过一排积雪满枝的柳树,前面不远处的大树下,传出一阵阴笑,人影乍隐乍现,雪地中突然幻现三个穿了青皮袄的人。 皮风帽放下掩耳,仅露出眼鼻,腰带插有剑。 中间那人的手中,有一根一尺八寸用来抓背痒的铁如意半屈曲的如意手指似乎相当锋利。 “嘿嘿嘿……”人影幻现,阴笑声仍在发出,阴森刺耳。像是鬼笑,人耳震力惊人。 四怪人倏然止步,几乎碰上了。 “混蛋!”为首的怪人厉声叫:“咱们是装鬼的专家,居然有人胆敢拦路装鬼,班门弄斧,他娘的!你们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手中有铁如意的人怪腔怪调地问:“嘿嘿嘿……老夫以为真碰上了鬼呢,想不到居然是假鬼。你们四位仁兄的扮相,的确像鬼,所以老夫上了当,想以鬼面目与诸位亲近亲近,笑话闹大了,嘿嘿嘿……” “亮名号!” “老夫正要问你们呢!阁下是扮鬼专家。不会用假名号骗人吧?” “你们不亮名号,咱也无可奉告。” “你们现在亮不亮无所谓,等老夫擒住你们之后,保证可以把你们祖宗十八代的老根挖出来!” “尊驾吹牛未免吹得太离谱了,居然胆敢狂言擒住我们,岂有此理!”怪人怒火上冲,双手暗中神功默运:“在下不知你们是何方神圣,拦住去路有何用意?总不会是存心攀亲家吧?” “老夫是何方神圣,不久你们便一清二楚了。你们四位仁兄,是从自在公子藏匿的大院溜出来的,老夫没说错吧?” “这……是又怎样?”怪人拒绝直接回答。 “你们必须把出入的经过,以及打交道的详情,一五一十巨细无遗说出来, 老夫斟酌斟酌是否可以放你们一马,说!” “你们配吗?” “凭老夫四海盟京都总盟坛,护法九老之一的如意神君庞君豪名头、地位、 声誉、辈份,应该配,除非你们四位仁兄各方面都比老夫强,是吗?” 四怪人显然吃了一惊,仅仅四海盟江南盟坛护法九老的身分,就足以和字内的高手名宿平起平坐。 怪人一打手式,突然向右侧一跃三丈。 三位同伴也反应奇快,默契圆熟, 不约而同飞跃而起,要从右方脱身。 “留下!”如意神君沉叱,身形飞跃而起,半空中信手一挥,手中的抓背铁如意脱手破空飞旋而出,速度比飞跃的身法快三倍,有如电光一闪。 为首怪人以为自己身法快速绝伦,出其不意飞跃逃走,即使是功臻化境, 高明百倍的高手名宿,也骤不及防,追之不及,因此全力飞逃,以背向敌。心怯的人,逃走时必定无暇注意身后的。 铁如意飞旋而至,计算之精准不可思议,抓头扑下,嗤一声钩入怪人的右肩。 这玩意非常可怕,抓头的屈曲回指爪宽两寸,楔入肌肉,柄的余力继续向前翻转,爪便深深钩入肌肉扳扭,钩住了大块肌肉,足以令人痛昏。 “哎!”怪人狂叫,身形骤落。 另三位怪人被狂叫声吓了个心胆俱寒,居然不再理会同伴的死活,拼命飞逃,速度打破了平生记录,千紧万紧,自己的性命要紧!全速逃命,脱身有望,怎敢救援同伴? 幸好如意神君的两名同伴,来不及追赶。 砰一声大震,怪人摔倒在地叫号。 如意神君无暇追赶其他三个怪人,跟上一脚踏住了怪人的左肘,俯身扣住了怪人的右肩,右手抓住不易拔出的如意柄。 “亮你的名号”如意神君沉喝。 “哎唷……哎……” “招不招?” “在下没……没有什么好……好招的……哎……” 如意神君冷哼一声,如意柄摇动两次。“哎……唷……”怪人厉叫,痛得浑身发僵。 “招不招?不招,保证痛死你这狗东酉!” “哎……呃……” “咦?你这狗王八……” 另一人到了身旁,俯身扣住了怪人的腮部。 “庞护法,这家伙已经咬断了舌头。”这人颓然放手:“就是他死不了,也招不出什么了。” “你两人撤除他脸上的化装彩绘,检查他身上的物品,看是否能认出他的身分。” 如意神君恨恨地拔出沾了鲜血碎肉的铁如意。 “呃……”怪人发出含糊的声音,浑身开始猛烈地抽搐挣扎。 两人立即动手,利用雪光详细检查片刻。 “是崂山双鬼的大鬼严有道,错不了。”其中一人终于挺身站起宣布:“南蛮夷人武夷三煞的天煞甘一元,与崂山双鬼友情深厚。京都盟坛的眼线,早些日子曾经看见武夷三煞现身京城,去找武夷三煞,就知道他们为何牵涉到自在公子的事了。” “难道他们向自在公子算过节?”如意神君颇感意外:“这年青人仇人满天下,似乎,咱们犯不着与崂山双鬼这些亡命之徒结怨,我真不该下毒手的。” “不管怎样,先找到武夷三煞再说。” “也只好如此了,把尸体带走。” 他们却不知道,武夷三煞已经不在 人世了,被秋瑶瑶和她师傅一举歼灭了。 阜城门朝天宫大街的一座小院里,花厅门窗紧闭,主人孙家庭,绰号铁笔银刀,沏了一壶茶待客。铁笔银刀任职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是京城(不包括皇城与紫禁城)的 治安单位,职名是吏目。 吏目不是官,只是一部份小吏的小头头,算是衙门办案的业务主事人之一,有时候带了人,跟着巡城御史游街坊,听候使唤,不折不扣的听差跑腿,如此而已。 五城兵马司的一些捕盗捕快(马快与步快),其实很可怜,除了抓几个鼠窃,派街坊丁大打扫街道清理阴沟,检查商贩的升斗称是否准确,鞭打随便大小便的蠢民…… 其他根本无权管理或执法,满城部是权贵,哪能管?哪敢管?挨马鞭,屁股蛋吃竹板平常得很,那真不是人干的活计! 真要不管,出了事同样倒楣。 铁笔银刀年约半百,干了二十年,吃尽了苦头,算是兵马司的干练治安人员,文的武的全有两把刷子,且交游广阔,京城附近没有靠山来头的恶棍歹徒怕定了他。 他上次和京都富豪柳乘风聚会,与秋瑶瑶朝面后,一直心惊胆颤,因此,得抓住任何可以保命立身的稻草是上策。 自在公子和谢勇造访,铁笔银刀孙推官居然一点也没感到惊讶。 客套一番,铁笔银刀随即唉声叹气。 “小老弟,你大闹槐园,已经闹了个满城风雨。”铁笔银刀的脸表情丰富,像是苦爪脸:“再一刀劈开了护国寺延寿殿的千斤铁鼎,整修了大慈大慧护国圣僧克园小国师, 你这漏子捅大了!” “呵呵!没牵涉到孙兄吧?”江星的神情,与孙推官的垂头定气成强烈的对比。“幸好没有。”铁笔银刀有了笑意:“槐园的主人不在,同时没有尸体留下。小国师怕你再去找他,不但不敢报案,反而要求他那些宫中的朋友守秘。当然,他也明白,五城兵马司绝对帮不了他的忙。” “哈哈!那你还担心什么?”谢勇也开怀大笑:“真要找,妖僧该去找禁林卫出头。” “谢老哥,你以为禁林卫那些人是傻瓜吗?”孙推官苦笑:“禁林卫那些大小头目比鬼还要精,他们的目标放在有大量油水可捞的大户身上。小兄弟是双肩担一口的亡命刀客,身上榨不出一星油水。要那些杂种冒丢老命、刀头舔血而捞不到油水的风险,他们肯?妖僧并不笨,怎敢前往求救,自讨没趣?” “所以你用不着摆出苦瓜脸给咱们看呀!” “什么叫苦瓜脸?”孙推官傻呼呼地问。 “这……算了,你这一辈子待在京师的北地,大概一辈子没吃过南方的苦瓜,说了也是白说。”谢勇怪怪地笑:“闲话少说,你对这小子在京部所闹出的事故一清二楚,可知你比任何人都能干,消息之灵通,无人能及,你干一个小吏,大材小用,委屈了你啦!” “要是消息不灵通,我哪能活到现在呀?”孙推官颇为自豪地拍拍胸膛:“一有风声,消息灵通就可以早作自保的打算,拖拉掩饰嫁祸找替死鬼,每一大棋皆变化自如,这完全得靠消息灵通,才能应付裕如,天衣无缝,我就是此中的专家。” “算你行,真亏你能干得下去。”谢勇直摇头:“难怪江湖朋友说;车船店脚衙,没罪也该杀;公门人就是衙门。喂!说说黛园的事,公子爷要知道。” “黛园?那是宛平县的事,我管不着。”孙推官脸色一变:“噎!有意思。” “有意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铁笔银刀摇头:“罗公子,他们找你了?” “没有。”江星坦然说。“那你……” “只觉得可疑。” “不要管,老弟。”孙推官严肃正色说道。 “为何?” “来头太大。” “四海盟?” “有些牵连。” “透露一点,好吗?” “这……” “你的事我会和秋瑶瑶说清楚…就算是我的线人好了。” “谢谢公子爷!你听说过天下三条龙?” “这……有两种说法。”江星本来就是走遍大半壁江山的老江湖,消息当然灵通:“一是指天下云岚大陆上以龙为绰号的高手名宿,白道至尊玉龙、邪道魁首九现云龙……” “另一说如何?”孙推官对前三龙毫无兴趣。 “另一说指帝国逆贼的飞龙,海王府的神龙,檀州风王府的潜龙。这三条龙,其实是三个组织。当年逆贼军败没,飞龙秘队星散,数百名男女高手秘谍下落不明,这条龙算是除名了。” “晤!你真知道他们。”“不瞒你说,三条龙的秘谍,前两年我曾经和他们一些重要人物打过交道,多少知道他们一些根底。” “他们目的何在?” “没有,我不过问与我无关的事。”江星郑重地说:“我当时初出道,自己的事忙得很呢!对我无害的人,我对他们也是无害的。” “说了老半天,你不但没说,反而盘问公子爷一大堆废话。”谢勇怪叫:“你到底说不说呀?”“好,我说。”孙推官缓缓地说:“四海盟,与海王府暗中有所勾结。神龙在京都除了挟持一些权贵作奥援之外,另设有四处秘站与三处急报传递所。海王府与檀州风王府,一直就在暗中进行勾结。 但海王府拥有不少人才,并无拥护海王府造反的诚意。风王殿下同样怀有不臣异心,拥护别人造反做皇帝不如自己做。潜龙秘队在京都也设有秘站,黛园正是潜龙秘队吸收人才的秘站所在地。“老天爷!这些龙子龙孙,都在作造反抢皇位的打算呢!”谢勇摇头苦笑:“公子爷,如果你和秋小姐卷入了皇室的血腥权力斗争,你们哪有好日子过?” “我已经招惹了四海盟,假使四海盟唆使神龙秘谍出头,纠合潜龙秘谍联手对付我,那才是真正的大灾难开始。”江星虎目中冷电乍现:“我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们已经召聘了四批人,羽翼日丰。”孙推官脸上突然出现神秘的笑意:“这次听说宴请的人最多,宾客中有不少可怕的妖魔鬼怪!” “四海盟参予其事?” “不会,涂参赞是个眼高手低之辈,绝对不会与他们合作造反,起码现在不会。”孙推官肯定地说:“有人以黄金千两招募能揭散这次宴会的勇士,罗公子,有兴趣吗?” “抱歉,毫无兴趣。”江星也肯定地说:“这几年我进出乱区,先后获得大批金银珠宝。而且,我从不接受任何人的委托而收受财物。” 147.陨落 “罗公子,想去看看吗?” “有此念头,可惜很难进去。” “有请帖就可以进去。” “我没有接请帖的份量。” “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孙推官告罪一声,匆匆进人内堂。片刻,重行出堂,将一封大红拜帖往桌上一放。 “这就是黛园的请帖。”孙推官坐下将请帖往江星面前一推:“江湖上四大最神秘年轻高手,黑豹黑凤青龙无常中无常公子的请帖。知道这位无常公子底细的人屈指可数,姓甚名谁无人得悉,杀人的奇功绝学却威震江湖。” “请帖没送到?”谢勇瞥一眼江星,笑问:“据我所知,这位年轻的神秘杀手,杀人价码之高极为惊人,行踪飘忽极少公然露面,下请帖的人假使真的已经交到他手中,这人必定是了不起的,神通广大的老江湖。” “是否交到,迄今仍是解不开的谜团。” “那……这请帖……” “半月前,在玉河的一具浮尸的防水百宝囊中找到的。浮尸年约三十上下,面目浮肿,相貌难辨。高手件作检查的结果,断定是生前中毒死后落水,何种毒物却无法验出。请帖书明奉交无常公子,因此引起不少猜测。由于是我最先赶到现场,不好声张,只好暗中结案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假使罗老弟非进黛园不可,冒充无常公子或许有期望。只是,风险太大, 如果黛园的人认识无常公子,那……后果可怕得很。” “我会权衡利害的,谢啦!”江星收起请帖:“孙兄,能问一个重要的问题吗?” “这……”孙推官精明得很,枯瘦无肉的脸上迟疑不定。 “答不答复,孙兄有权决定,不怪你,更不会利用秋大人来行打击报复之事,你大可放心。” “什么问题?”江星话说至此,孙推官不再迟疑,反正答不答自己有权决定,何乐而不为? “四海盟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兄弟无法回复。“孙推官神情凝滞,立马一口拒绝。 “呵呵!算我不上道好了,笨得问这种犯忌的事。” 江星哈哈一笑,不再探口风,可眼底却有一层冷厉闪过。 不久,谢勇和江星悄悄地从后门走了。 两人沿大街走向阜城门。 街上行人往来不绝,大冷天,行人皆来去匆匆,整个人皆裹在皮袄里,仅露出双目,谁 也弄不清谁是谁。 “你真打算使用请帖?”谢勇的嘴巴已被皮风帽的掩耳所包住,说的话含含糊糊。 “反正不碍事,是吗?”江星也含含糊糊地说,可知两人都听清对方的话:“已经知道内情,大概不会影响我的安全,我不打算使用。” “你知道留在身边的后果吗?”谢勇说道:“如果有人知道你拥有应该属于无常公子的请帖, 会不会认为你就是无常公子?那冷血杀手和你比起来口碑太差,要找他的人真不少呢!” “孙推官大概不会做出卖朋友的勾当吧?” “这可不一定哦!”谢勇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吃公门饭的人,对玩权术是有一套的,秋大人…。” “我会小心的。”江星信心十足地说。 “能猜出四海盟主人来龙去脉吗?” “希望瑶瑶那边有消息了。”江星摇头苦笑:“皇家狗咬狗的事,错不了的。” “这……官方?” “对,神龙,八九不离十。潜龙在京都召兵买马,等于是直接向神龙的势力权益挑战。 神龙本来就把京都看成不可侵犯的势力范围,明里不便开罪檀州风王府,暗中捣蛋是必然的事。” “皇家的事,最是冷酷无情,最好避得远远的,公子爷。” “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使用请帖呀!” “那就好……晤,奇怪…… “什么奇怪?”他感到意外,转头注视身侧并肩而行的老伙计谢勇。 谢勇一面走,一面用手探索左背肋处,厚厚的老羊皮外袄松松地,隔着皮祆抓痒,一定 抓不着痒处,他不像在抓痒。 “好像有……有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 谢勇信口说,手仍在摸索,脚下没停。 风雪交加,街上行人匆匆往来,没发生任何异象。 蓦然,一阵寒颤通过全身,江星感到一阵心悸,想到挨过毒针的往事,本能地、警觉地扭头回顾,搜察可疑的征候。这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两个风帽仅露双目,穿了羔皮大袄的人,正快速地接近。 两星几乎肉眼难辨的淡淡灰芒,已先一刹那到达他的身后。 猛地一把将谢勇推开,江星的身形也同时扭动,两星灰芒无声无息地擦胁而过,危机一 发千钧。 这瞬间,他疾冲而上,反应超尘拔俗。 两个接近的人机警绝伦,立即扭头飞掠,暗器偷袭落空,再不走岂不遭殃? 一前一后一窜三丈,去势如电射星飞。 江星怎肯甘休?速度陡然增加三倍。可是,两个家伙已窜入一条小巷口。 江星的身法匪夷所思,像是幻形术,衔尾穷追,仅晚了一步而已。 一声惨号,两人中倒了一个,是窜得最快的一个人,原来与从巷底出来的一个穿皮袍的 人撞上了,被撞得脸部变形,胸骨内陷,凶猛地反弹倒地。 第二个人向侧一窜,砰一声撞破一座民宅的偏门,跌入民宅去了。他的手刚虚空抓出,没料到变生意外,抓错了方向,神奇的抓力落空,空间里传出劲气回流的异鸣,抓力远及丈五六,他用上了神功绝学,却劳而无功。 抢入破门,他心中一凉,里面暗沉沉,撞门逃入的人已经失了踪。 他不能浪费时间搜寻,谢勇需要紧急救助。 “混蛋!干什么的?”怒叱声震耳欲聋。 他感到叱声有点耳熟,急急退出门外。 穿皮袍的人,踉跄后退刚勉强稳下马步,显然一撞之力相当凶猛,虽将穿羔皮大袄的人 撞倒,自己也被震得退了丈五六左右。 江星一闪即至,一把抓起被撞倒的人,立即心中一凉,暗叫一声糟! 这人的脸孔显然被重掌拍中,双目已成了血洞,口中大量流血,胸部内陷,肺叶可能成 了血酱,定然是被同样重重地撞中胸口的。 人死了,没有口供啦! 这人身上没带百宝囊,解药必定不在身上。江星頹然放手,向穿皮袍的人说:“朋友,你把这人撞死了!” 穿皮袄的人方脸大耳,相貌堂堂,看着江星迟疑道“你是孤云别业的主人江大爷?” 江星一惊,“你是?” “哈哈,我是你的邻居郭冠华,一直未能有缘见面……想不到……” “哦,郭大爷,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以他的速度估计,本来定可追及抓住一个人的,或许两个人也可以留下。 “他是你的人?”郭冠华惊愕问道。 “我是追他们的,他们在街上暗算了我的朋友……哎呀!不好!” 江星急促奔回街心,赶开十余个七嘴八舌的行人,抱起谢勇急急奔回小巷。 可是……江星的心开始向下沉了。谢勇的双目睁得大大的,死人的眼睛一看便知,而且呼吸已停止了,浑身软绵绵地,体温正急剧下降。 放下谢勇,拉掉风帽,看清谢勇扭曲僵硬的面孔,江星顿时气涌如山,煞气凌云。 追魂毒针的毒性虽剧,但决不至于剧烈地至见血封喉的程度,他是过来人,谢勇应该可以支持一些时刻的,怎么片刻就死了? 随后而来的郭冠华热心地俯身相助,一翻死者的嘴唇,唇内部已经发紫,散发出一股怪腥味。 “是中毒!”郭冠华用权威性的口吻说:“一种可迅速循血攻心,令血液暴涨,经脉爆裂的奇毒。这种奇毒不能散洒,身上与内脏没有创口的人,吞入腹、吸入肺也毒效有限,甚至不起作用。你脱衣检验看看,你朋友身上一定有创口。” “被针形暗器从背后击中右背肋,对付我的两枚几乎击中了我。” 江星急急在撞死的人身上搜查,希望能找出盛解药的盛器。 “这个人不会使用淬毒暗器,我认识他。”郭冠华拉掉那人的风帽,审视着那变了形全是血的面孔:“天涯浪客西门子虚,一个无恶不作、神憎鬼厌的浪人!” “天杀的混蛋!这两个凶手为何要计算我们?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江星放弃了搜寻线索,冷冷地说道,语气消瑟阴冷。 自从偶然中救了谢勇后,他就一直跟随着江星,表面上死皮赖脸的要作马夫随从,事实上亦朋亦兄,甘心为江星出生入死,无怨无悔。可现在竟然陨落在这次不知名的恶毒刺杀中,江星杀气深入骨髓,眼底红色符文开始隐约透露,甚是骇人。 “你朋友必定认识他们。”郭冠华看着江星的双眼,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江星声音低沉,寒如冰粒“哼!我会找出凶手的!” 他长吸了口气,撕开谢勇的皮袄,在右背处找寻。 肌肤已变成紫青色,可知连表面的微血管也爆裂了。 果然找到了一个肿起的针口,但无法起针,针口仅有米粒大小,体积不大,针已全部没入肌肉内部,除非割开尸体的肌肉,不然绝对找不到针。 “你知道另一个人的来历吗?” 江星放弃了起针的念头,不愿割裂谢勇的遗体。“不知道,看不见面孔。”郭冠华不住摇头:“不过,你可以进一步追查。” “怎么查?” “我的朋友,曾经看到这个天涯浪客,经常往来西山,很可能落脚在隐居西山的朋友家 中。只是,西山方圆数百上千里,得花费 时日才能查出线索。” “这恶贼在京都活动了多少时日?” “这是最近五六天内的事,通常他中午到达,在城内外鬼混,次日午后离城返回西山, 其他活动,就没有人知道了。”“好,我会去查的,谢谢你的消息。” 他背起谢勇的尸体,向巷底走了,身影如山。 一个时辰之后,孙推官出现在一座大宅的后花园中,花园中草木凋零,空荡荡不见人踪。 他站在假山旁的小亭内,腰间例外地佩了他的成名兵刃银刀。 平时他很少佩刀,办案时也很少佩带,今天独自佩刀出现,颇不寻常。 片刻,一个内穿锦袍,外加玄狐外祆,头戴皮帽仅露出双目的人,出现在积雪花径的西 端,步履从容,颇具气概,背着手向小亭接近。 “你是不该来的。”这人站在亭口冷冷地说:“你应该遵守约定,有事我会找你,你不能找我,以避免泄露你我的交往情形。” “你为何杀了自在公子的人?“他厉声质问。 “不能怪我,下手的人一时心怯,失手了。” “胡乱,哼!你知道他和秋家的关系,你这是陷我于不义,你……”“你给我听清了。”那人也声色俱厉:“他们知道得太多了,阁下,他们不死,你知道后果吗?” “你这狗王八人模人样,借刀杀人的绝子绝孙毒计好恶毒!”孙推官瘦脸颤抖,破口大骂:“以你的身分地位,实在不该做出这种无耻枭雄勾当。我孙家成吃了二十年公门饭,见过无数牛鬼蛇神,算是玩弄权谋的专家,没想到依然看错了人,被你的表面伪善所欺骗。幸好我心中犯疑,随后跟出留意动静,不幸的是变生仓猝,发觉有变已来不及了。说!凶手是谁?” “你实在不够聪明。”那人发出一阵得意的阴笑:“既然发现我的计谋,真不该急急来找我的。” “阁下,我是带刀来的!”孙推官也阴笑。 “那又怎样?” “没获得满意的答复,我会毫不迟疑用刀。” “行吗?” “一定行!”孙推官信心十足地拍拍佩刀:“我知道你的弓马很不错,花枪与单刀的火候也不错,但与我这种格斗经验丰富,且有武功奇技的,以武混口食的人比较,那就差得太远了。你一个豪门贵勋,与我这种玩命的公门人交手拼搏,你自保的胜算决不会超过两成。” “真的吗?” “你知道是真的。”孙推官举步向亭外走:“你不会把凶手刺客养在家中,同时你没想到我会发现你的阴谋,所以不至于把凶手刺客召来戒备,你必须靠你自己了。阁下,我要 知道你谋划自在公子的内情,你愿意说吗?” “你好蠢!”那人怪腔怪调地说道:“你从后门绕出时,我的人就发出信号了,所以我的人提前下手,也因而失手让自在公子留得狗命。你来,已经在我的神机妙算之中,居然仍以为得计,好蠢!” 孙推官眼神一变,悚然举目四顾。 园中寂寂,鬼影俱无。“你放心,我不会留下人手。”那人的怪眼中冷电四射:“杀人灭口。决不可让第三个人在场,这忌讳我懂,这方面我比你内行。迄今为止,京都的人都知道我是真正的豪门贵勋,连你这种成了精的老公人,也死心塌地认定我的弓马不错,花枪单刀不差而已,这就是我成功的地方,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我的底细……” 孙推官早已听出危机,看出凶兆,凭经验与见识,便知道这次佩刀前来确是太蠢了。不等对方的话完,他身形乍起,闪电似的从右后方穿亭逸走,用上了平生所学,轻功打破了空前记录,全力施展,志在脱身。 突然,他感到腰背轻微一震。身形再起,再远出三四丈,再一跃起有三四丈距离。 摹地,一阵昏晕感无情地袭来。 耳中,他听到陌生的声息。 凭经验,他知道刚才飞掠而过的假山隐蔽处,有人钻出,在他身后,腰背有异物人体。气血一窒,双腿突然不听使唤,脱力感来临。 “我真的好……蠢……”他嘎声叫, 身躯不受控制,重重地向前栽倒。 他真的很蠢,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但有第三个人在场,而且有第四个人,从背后打了他一针,一枚与击毙谢勇相同的毒针。 腰脊被人踏住了,孙推官朦胧中看到身侧站着三个朦胧的人影,其中就有与他打交道的人。 他总算知道那人不仅是弓马不错而已,轻功的速度决不比他差。“快救他,我要口供,我要知道他到底泄露了多少底。” 他听到那人急促的语音。 “长上,来不及了。”踏住他的人说: “他全力逃命,血流加速,毒已进入心室,仙丹也救不了他……” 孙推官全身一阵抽搐,气息渐绝。 小成街学舍的季夫子以学舍为家,他在社学的后院拥有一间宿舍,另在街右租了一座小院,平时大多数时间躲在学舍里。他与谢勇的交情,外人无从得悉。 谁也没料到,一个学舍夫子与一个江湖剑客会扯上关系。 一文一武,先天上就极不相容,因此两人的交情外界一无所知,只有康兵与江星知道他们两人的交情另有渊源。 薄暮时分,学舍中冷清清,小学生们早就散馆回家了,后院的宿舍只住了季夫子一个 人,两个看管照料的老佣人则住在西院的厢房里,距后院远着呢! 因此两个老佣人从不理会后院的事,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懒散,没事决不主动找事干。斗室中一灯如豆,气氛沉闷。 “我虽然不知道京都的事,也当然不知道什么四海盟的行事作风。” 季夫子死板板的面孔,流露出淡淡的漠然:“但以他们在京都所进行的拓展手段,应该可以看出一些脉络来。为了示威,用杀鸡禁猴的手段显而易见,碰上仇家就摆出雷霆万钧的声势,予以无情的打击,但决不会用暗杀手段达到目的,那会影响他们的威信。” “我也为了这件事犯疑,所以不敢断定是四海盟下的毒手。”江星同意季夫子的看法,作冷静的分析:“但还是冲着我而来的。” “你当时起出毒针了?” “没有,老谢是我哥,我不会为了什么理由去亵渎他的遗体。” “那就无法追查了,谢老哥当时在江湖行道,也得罪了不少人,天知道是哪一个仇家计算了他?”季夫子长叹一声,无限惆怅。 “季老兄,这时说这些话已无意义。”江星显得有点激动,年轻人谈收敛谈何容易:“北莽方面的重要人物落脚在西山某处已无疑问,我会查,很可能与黛园有关。” “是他们谋杀了谢老哥?” 148.敌踪 148. “不,还没有直接证据。”江星肯定地说:“西山只有黛园在招纳怀有奇技异能的名家高手。再就是铁笔银刀孙推官平白失踪,是在我和谢老哥离开之后失踪的,只有他知道我和谢老哥的行踪。 我怀疑他已遭到可怕的变故了,他正在打黛园的主意,也很可能因此而遭 到不幸。” “那……你去查,岂不硬往枉死城里钻?”季夫子显然反对去黛园冒险追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我本来就有进黛园的打算。哦!谢老哥生前, 曾经表示与四海盟结怨的祸首是康兵,黎山文家的人恐怕更饶不了康兵,此中用意,到底有何玄机?” 坐在下首的康兵,用充满期待的神情,待候季夫子揭开谜团,沉不住气的神 情表露无遗。 “这……”季夫子欲言又止。 “季叔,我也要知道详情。”康兵忍不住大声说。 “我不能说。”季夫子斩钉截铁地说。 “季叔……” “黎山栖霞谷文家,主人黎山山君。山君,是猛虎的尊称,意思是黎山之虎。”季夫子口气一转,娓娓道来:“他与四海盟名义上的盟主翻云覆雨张霖栋交情深厚,本来并没加盟,但只要四海盟有摆不平的事,或者有了困难,他就会帮上一手,名义上双方各不相关,其实狼狈为奸。 你既然与四海盟结怨,文家的大小姐恰好又在京都,这丫头替四海盟出头,当然饶不了你,你明白吗?” 一旁的江星有点恍然,也心中暗笑,这位季夫子显然有难言之隐,所举的 理由未免过于牵强。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知趣地离座告辞。 他向外走,未开门,徐徐转身回顾。 “康兵,你带季夫子去瑶瑶那边避一避风头。”他语气中充满忧虑:“我相信四海盟的人,将会来得很快。 京都盟坛的主事涂参赞不是善男信女,莽山黑魔一家老少,都是眶毗必报的货色,他们不来便罢……”“我正打算暂时离开。”季夫子说:“我哪有兴趣和这些牛鬼蛇神玩命?你呢?” “对方当然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对他们不闻不问,目下我首先要做的事,是揪出杀害谢老哥的凶手来,暂且不理会四海盟的挑衅。谢老哥的死,我认为我有责任,因为他是被人在我身旁杀死的。” “其实,谢老哥不需你替他铁肩担道义……”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欠谢老哥一份情,而且事故发生在我的身旁,我必须担这份道义,你们读书人不争一时争千秋,我这种玩命的人根本不知道千秋是何意义,只好逞匹夫之勇争一时了。再见,各自珍重了!” 江星掩上门,消失在屋外凛冽的风雪中。 “呱呱呱” 风雪交加的空中突然传来似鸟非鸟,怪异的声音。 正欲提功奔掠的江星倏然一愣“老四?” “咻” 如一片黑褐色的雪花,轻盈落在江星肩上,金雕两只乌黑清亮的眼珠看着江星,满是笑意。 “啊!真是你小金子!”江星又惊又喜,摸摸金雕的头问“小哈呢?小梅修炼得怎么样了?” “老大在守着小梅姐,应该就是这几天会出关,老大说我再加把劲,下次就轮到我了……” 一人一鸟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强敌来得比预计的快,十余名黑袍人毫无顾忌地破门而入。 可是,找不到人。得到江星保命神功真传的康兵早已带着季夫子逃之夭夭,十万火急地远走高飞躲起来了。 季夫子听从江星的劝告,江星走后片刻,和康兵就匆匆的溜之大吉,躲过了这一场灭顶之灾。 一早,西山道上人踪绝迹。 绕过一座山凹,冰冻了的路面出现了脚印履痕,只留下十余双不同型式的 履迹。 这种便于在积雪凝结成冰地面行走的快靴,通常在靴底加上钉状物,利于稳下马步不至于打滑,走动时必定留下清晰的痕迹。 江星对这种履痕不陌生,一看便知有人比他更早经过此地,而且这些人九成九是武林人,本地的乡民土著,不穿这种快靴。 “会不会是赶在前面等我的?”江星一 面走一面思索:“灭杀的混蛋!他们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做的任何事,他们都会早一步市同张罗等候,怪事,毛病到底出在哪里?” 当然,他怀疑是翻云覆雨张霖栋在搞鬼,可这家伙躲起来了,必定不会远走高飞,只要往京城里某处小宅子一钻,躲上一年半载,连京都最精干的捕头也休想查出线索。 另派人出面,分派狐群狗党盯紧他,施明枪暗箭,暗中主持大局,不难掌握江星的行踪动向。 四海盟更可能计算他,那个心高气傲的涂参赞不是善男信女。 人多人强,十几个有备而来的高下,先赶到前面设状等候,单人独力应付,的确风险太大。 “我得特别小心,不能再像上次槐园一样上当,哼!我不信还有人能躲在雪底下偷袭。”他自言自语,双目中杀机怒涌。十几个高手如果布不成重围,就不可能发挥整体的围攻威力,没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不逞强硬拼狠搏,小心意外的埋伏,他自信还能应付得了。 “咻” 金雕蓦地出现在江星肩上,并以心神传音“有好多脚印消失在前面村庄里……” 江星冷冷一笑,挺着胸膛,敞开羔衣外袄的前襟,露出插在腰带上的钢刀柄,大踏步无畏地迈进,暗中把天煞刺准备好,留意一切可疑的征候,随时准备应付意外变化。 这里已经是西山深山区,满眼白皑皑一片银色世界,冰封大地,雪覆山林。 大道由于有人行走,积雪都变成肮脏的冰屑地面,不可能有人藏身在路下,空中有金雕的火眼金睛,他只须留意路两侧的积雪与覆雪的树林便可。 远出三里外,足迹突然向左折向。 路左的积雪山坡向下降,坡度不大,里外的树林前,有一座小小山村,似乎不见人迹,七八座不规则的农舍一览无遗。 十余个人的足迹,向小山村延伸。 没错,人是往小山村走的,数十个人成了好多人?金雕的数学水平太差了。 小山村原来有一条小径,与大道交集,但由于没有人行走,积雪厚有三四尺,表面形成一层厚壳一样的冰层,一脚踏下去,深陷尺余清晰可见。 “咦!不是赶来埋伏等我的。”江星戒心稍松,自我担心虚惊一场,想想不由失笑。 可是,疑心仍在。举日打量四周片刻,他站在原处不言不动像个石人,罡风 彻骨奇寒,江星毫不在意,目不转瞬,眺望坡下不足一里的寂静小山村,静观其变。 风雪交织期间,似乎寒气也不再那么凛冽。 寒潮爆发期已过,他忍受得了这种气候,不需走动活血,屹立如山不言不 动,极为引人注目。 先后有四批往来的乡民经过他身边,部用困惑的目向他注视。 他仅露出双目,应该不会有人认出他的身分。 不久,两个穿老羊皮袄,当地乡民打扮的人到了他身侧,是从东面京城方向接近的,在一丈外止步,目不转睛地狠盯着他。 这两个人,也仅露出双目。老羊皮大袄内鼓鼓地,必定携有兵刃和百宝囊。 江星从对方的双目中,看不出熟悉的眼神。他的记忆力惊人,有杀手锐敏的洞察力,对曾经是仇敌的人物特征:体形、眼神,走路习惯等等,过目不忘很少错失。 这两个人,他坚信过去彼此从未谋面。 但他的戒心,却提升至颠峰。 对两个近身冷眼旁观的陌生人,应该提高警觉的。 久久,三个人似乎都成了冰人。 “喂!你在等什么?”两人之一终于沉不住气了,用打雷似的嗓音问。他瞥了对方一眼,重新转首向坡下凝视,懒得回答。 “不会是等天开眼,或者等天掉下来吧?”那人用嘲弄的口吻继续说。 “没你的事,多嘴!”江星冷冷地说道。 “浑蛋!大爷向你说话,是瞧得起你,知道吗?无礼!”那人的火气比江星更旺,而且托大。 “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揍死你这狗王八……”声出腿动,滑进来一记高探马从正面攻击。 江星也用腿,慕地狂风乍起,用旋风腿反击,快得令人目眩,噗一声扫中对方的腿弯。 “呯”地一声大震,那人一腿走空,反而江星一腿扫跌出丈外,象倒了一座山。 “你也上……”江星向另一人指了指,大叫道,谢勇的死,让他心里邪火大盛。 “喝!你还真有两下子呢!” 另一人却没有火气,笑吟吟地,不慌不忙地向他接近,双手徐提,显然意在用双手攻击。 态度毫不恶劣,江星的邪火随即熄灭。 “没有两下子,我配到黛园作客吗?”他也笑吟吟地说:“你的同伴用腿,你用手,呵呵!你老兄练的是龙爪功,所以手指特别粗大,你好像准备抓裂我呢?来吧!你可以一下子就把我送上西天。” “哈!人人都认为我练的是鹰爪功。”这人将右手爪在眼前抓动数次。五个指尖抓屈的角度,与鹰爪功略有不同,锋尖早一刹那内扣,抓的功能与力道,也就显得浑雄扎实些,抓扣时很可能立即将骨肉抓离人体。 “我是行家,不会走眼。”江星也伸出右手爪,五指是松懈地张合着,抓合时成为锥状:“我练的是豹爪,保证可以抓牢滑溜的泥鳅。 至于能不能将人的肌骨抓脱,必须麻烦你老兄亲自求证了。” “你既然也是到黛园作客的,咱们打不得。”这人将手爪放下,散去手上的劲力:“你一腿摆平了我的随从,我不怪 你。” “呵呵!在下承情、你老兄的随从,在你面前自称太爷,似乎你老兄也不介 意,真是修养到家,佩服佩服,我算是服了你!” “我这位随从叫人熊,人熊沈忠,有点愣头愣脑,手上真有千斤力道,他刚才真不该用腿的。” “我看得出,确是愣头愣脑。”江星向狼狈爬起,还在摩拳擦掌的人熊沈忠招招手:“你就用手吧!千斤力道,在下也许接不下,你就可以报一腿之仇了!”“呵呵!别逗他了,配在黛园作客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我这随从栽得不冤。在下沈长虹,匪号叫长白一爪,请教!” “无常公子!”江星信口说道。 长白一爪眼神一变,显然暗暗心惊。 “幸会幸会。”长白一爪苦笑:“如果你老兄不手下留情,我这位随从很可能丢掉半条命。” “甚至丢掉整条命!”江星大咧咧,毫不谦虚地说。 据江湖传闻,无常公子生性狂傲自负,武功诡奇,深不可测,含笑杀人,威震江湖,与人打交道毫不谦虚是清理中事,因此他必须摆出自负狂傲的形象。 “也许。”长白一爪语气有些不自然:“但你不会如意,我会毫不迟疑地出手。” “龙爪功?” “不错!”长白一爪嗓门提高了一倍。 “试试看。” “在下说过,打不得,因为在下也是黛园的客人。”长白一爪采取低姿势:“昨晚赶到前面的小集歇息,正打算至黛园投帖。无常老兄,你在这里怎么啦?像是冻僵了的人,难免令人生疑。” “有几个来路不明的可疑人物,躲在下面的小村落里。沈老兄,你看看足迹就明白了。”江星指指雪地上的足迹:“我不喜欢被人跟踪暗算,所以等他们出来!” “呵呵!小事一件,犯得着浪费时间,在这里干耗?”长白一爪拍拍胸膛:“兄弟陪你下去,没多远嘛!费不了多少事,把他们像赶兔子一样赶出来岂不干脆?兄弟最讨厌跟踪暗算的鼠辈。”“你老兄堵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江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举步向下走。 他听说过长白一爪沈长虹其人,经常出没于东北祁连山,长白山一带,是一个连黑道朋友也恨之入骨的浪人,龙爪功可硬抓刀剑,喜欢将对方抓裂的嗜血邪魔。 这家伙是不是四海盟的盟友? 江星不能不疑,因此不希望走在一起。 提防身旁的人下毒手,是十分困难的事,哪能无时无刻步步提防? 假如四海盟与檀州风王府府有协议,那么,这位仁兄至黛园的目的,必定是奉命卧底,对他这次进黛园追查杀谢勇的凶手,利多于弊。 因此江星不希望这位仁兄提前向他发 动袭击,各自分开比较妥当些。 长白一爪果然不曾跟来,依言堵在路口相候。 目下双方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就算乾坤一爪勾是四海盟的人,怎认得他的本来面目?何况目下他冒充无常公子。 脚下一紧,江星向最近的一栋农舍掠 去,天空中,金雕依旧是盘旋不停,不断的以心神传音报告情况。 长白一爪目送江星掠走,呼出一口长气。 “主人,我们要不要跟去?”随从人熊 沈忠问。 “他最好死在那些人手中!”长白一爪 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 “主人的意思……” “可以少一个竞争者呀!” “小的认为,跟去可以看出他武功造诣的深浅,日后也多一分胜算。”“也会卷人是非之中,我可不想与大批人手拼老命,打落水狗岂不有利些?” “这家伙名不虚传,手脚之快,无与伦比。”人熊的神色流露出不安:“脚上的打击力道沉重如山,日后主人如果与他交手,以智取为上。” “我知道,所以刚才忍下这口气。晤!听听,下方出面阻挡的人穷叫些什么?” 风向下吹,下面的人即使大声呼叫,上面的人也无法听清。 “真该跟去的,可能那些人中,有主人的仇家,正好利用这家伙除去他们”人熊跃然欲动:“也许,能够一并除掉,永除后患。” 主仆俩都工于心计,人熊一点也不像一个愣头愣脑的人,只不过有点冲动,反应随情绪而改变,这种直觉反应有时是不计后果,毛毛躁躁。 “你总是操之过急。”长白一爪用教训的口吻说:“现在情况下,坐山观虎斗,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江星觉得自己此时所面对的两个人,似乎像两头传说中的巴山巨大人猿,不但身材像,露在外面的面孔,更像。 铜铃眼加上络腮胡,狮子大鼻,血盆 大口,一双手臂又长又粗,十个指头粗壮如铁铸的,被抓住准脱不了身。 江星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两个人:神茶陶柱、郁垒姜山,北地江湖上两个两臂有天生千斤神力的巨人,做过绿林强盗,参加过旧朝的逆反军,也干过保镖……总之,是很难归属于某一类的混世者,是两个人见人怕的暴徒。 两人是从第一栋农舍中冲出来的,劈面拦住去路,声势汹汹。 “干什么的?不许闲杂人乱闯!”一个 巨人用打雷似的嗓门怪叫,挥舞着粗壮的手臂赶人:“滚回去滚回去,不然就拆散你一身贱骨头。” “咦!你凶什么……”江星戒备着说。 “你小子还嘴硬?赶快滚!” 149.冒充 “在下要进村子里找人,你穷叫什么?”江星也抢着发话,嗓门同样震耳:“看来你们就是在下要找的人,你们的同伴呢?” “去你娘的同伴,你小子一定是先前那些男女的同党,先打你个半死再说。” 双方各说各话,火气都旺,吼叫声中,巨人像奔牛冲上,双手箕张,像堵 水捞鱼。 他不能让对方沾身,手指及体,皮祆必定遭殃,风雪天气那滋味可不好受。江星身形一晃,闪在巨人的身左。 刚想出手反击,第二名巨人到了。巨人手长脚长,跨一步足有几尺,而且毫不蠢笨,灵活快捷,一闪即至,恰好截住他的方向,一声怪叫,右手疾探而入,要抓住他的胸襟,风劲逼人。 按情势,江星的身形在闪动中途,绝不可能逃过这快速绝伦的一抓,中途不可能在骤急中躲闪,接触之快有如电光石火。 而同一杀那,第一名巨人也反应超人,同时扭身出手,巨灵之爪配合第二名 巨人夹击。 江星真没料到两人外型似乎蠢笨的巨人,反应如此惊世骇俗,幸好先一步估料两巨人是可怕的神茶郁垒,心理上已有所警惕,发觉身陷危局,倒也不怎么慌乱。 是拼命的时候了,巨人逼出他的神功绝学。 一声沉叱,不败神功运起,江星双手箕张,千钧一发间神功迸发,身影急剧地旋转,双手同时分别勾在了两巨人的手腕,十指牢牢地扣实了脉门。 狂涛似的劲道,随身形的急旋而进发,空间里传出怪异的劲气呼啸声,无形 的劲流像怒涛汹涌。 两个巨人分向左右飞旋而起,双足离地下体腾空,发出惊心动魄的怪叫,随即分向两侧斜飞两支外,砰砰两声大震,积雪飞溅,摔落后再急剧滚翻。 砰一声大震,江星侧翻,撞毁了院门。抢入广阔的院子,大厅门恰好大开,人影急急抢出,先后出来了十一个男女。 为首的三个人打扮怪异,穿蓝色劲装,外面加了一件虎皮背心,头戴仅露出 双目的虎形头罩,如不留心察看,乍相逢真以为遇上了虎妖。 虎头罩唯妙唯肖,很可能是剥了虎头皮硝制的,成了个虎头人。 三人两高一矮,最高的人伸手制止同伴冲上,三人的腰间皆佩了刀,是锋利的砍山刀。“咦!是你,你果然来了。”最高的虎形人叫,口气显得意外和惊讶,腔调怪怪地,而且带有江南口音。 “阁下认识我?”江星将风帽的绊耳掀起,露出面孔以免影响听觉和视力。 “不必问。”虎形人拒绝回答。 “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相见?” “无此必要。” “亮名号,我不信你是个不敢露名号的人。” “怎么说,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你叫我虎形人便可。” “阁下认识我……” “自在公子罗翔没错吧?” “你呢?贵姓……” “我给你一次全力发挥的机会。你我用刀公平一决。”虎形人不理会他的话,无意露名号,一面说,一面举手一挥:“挡不往我的刀,你死。” 另两名虎形人,在手一挥的刹那,分占住两方,三方合围。 这怎能算公平?江星心中暗懔,这家伙说得好听,却心怀奸诈,摆出的阵势就志在要他的命。显然,这些人确是为他而来。 “先表明态度,再动刀并未晚。”面临险境,江星反而镇静下来了:“你们是四海盟的人?” “闲话少说,亮刀吧!”虎形人声落刀出鞘,刀身晶亮,如一浙秋水,冷气森森,好刀!另两名虎形人虽然不曾拔刀,但形之于外的跃然欲动气势极为明显,强烈的杀气澎湃,构成震慑人心的凌厉压力汹涌而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虎形人的刀立下门户,江星便看出他没有以神功御刀,显然想用刀招取胜,以技巧和他的神奥功法相搏决战。 这也表明不是生死对头,没有使用神功秘学的必要。 一般场合江星都是用剑和天煞刺及哈托尔传授的暗影豹爪功,极少用刀,刀不出则已,出则生死必分,这次谢勇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他绝意给谢勇报仇雪恨,不惜一切代价。此时对方已撂下狠话:挡不住我的刀,你死! 目下摆出的阵势,也明白地要将他置于死地。 任何武功,如无浑厚的真力施展,任何神技绝招也是枉然,刀法也绝无例 外。 真力,指先天具有或后天练就的劲力。 力源有两种,一是本身通过日久天长修炼得来的;一是透过某一种途径而练成借用、转化、迸发等等技巧而获得的。 前者,指力量或原力;有些人可以提百斤重物,有些人则手无缚鸡之力。苦练内外功,则可增加力量的技巧。 后者,指运力的技巧,通常指内功。 内功范围甚广,练气术仅其中之一而 已。 不论内功外功,人人可学,但易学难精;能用来杀人自如,可就不简单容易了。只是修炼至江星境界,任何兵刃皆可成为杀人利器,唯一区别就是熟练程度的差异尔。 三个虎形人不但形成合围,另八名男女也半弧形半包围,随时皆可能加入 一拥而上。 两个巨人也进院子里来了,摔伤并不严重,站在院门口,磨拳擦掌不住咒骂,堵住他的退路。 “就陪这家伙练刀。”江星心中打定主意。 江星徐徐拔刀出鞘,虎目中神光炯炯、宝相庄严。 “在下不知尊驾为何找我,刀一出有敌无我,各安天命,尊驾还来得及免去这场灾难。”江星庄严的举刀,一字一吐:“在下不希望平白无故操刀杀人。” “我虎形人也有同感,但马行狭道船抵江心,早晚会有你我生死一决的一天 到来,今天你是提前自找的,所以你注定了要做糊涂鬼;进招……” 对方叫他进招,明白表示自负托大,可是,行动却相反,招字声未落,已抢先发难,刀光如电,猝然涌发,狂野地排空直入。 江星吃了一惊,这家伙的刀法有点邪门,似乎是专为了对付他的刀法招路而发刀的。 江星用刀或是用剑时,习惯上喜用最快的速度,走中宫行无畏的切入攻击。 而今天,虎形人却是斜向发刀,速度 已臻极至,中宫可以完全获得保护,不但抢制先机,而且可以封锁他的攻击。 刀光电旋而至,森森刀气彻骨生寒。 江星间不容发地斜闪八尺,有受制的 感觉在心头。 一声长笑,刀山如影附形压到。 江星又是一惊,对方这一招反旋追袭,又封死了他反击回敬的先机,让他尝到力不从心的滋味。 千钧一发中,江星斜向侧翻腾,从可怖的及体刀光中出其不意远翻出丈外,危机间不容发,后起的左脚小腿裤管被以开一条裂缝,几乎伤了肌肉。 虎形人一声沉叱,刀光再次从下方流泻而至,危机第三次光临,江星身形未定,连招架的机会也消失了。 有过二世杀手经历,无数次生死搏斗的磨练,江星本能地发挥全身保命的绝招。 刀光及体,他全身似乎突然缩小了一倍,闪动中,蓦地化不可能为可能, 一道不可思议的刀虹,从对方刀山的细微空隙中疾射而出,穿透刀山,锋尖先一刹那到达虎形人右肘内侧。 “铮”一声金铁鸣,锋尖失去些许准头。 虎形人应变的经验和技巧,几乎神乎其神,也化不可能为可能,握刀的右手不可思议地后缩八寸左右,肘弯保住了。衣袖破了,但毫发未伤,锋尖击中小臂。 虎形人倏忽疾退八尺,吃了一惊。 江星单足点地,也斜掠丈外。 “你竟然穿有铁护臂。”他稳下马步叫。蓦地,江星脸色一变。 虎形人的刀,这时锋尖向上斜拂,刀锋突然转向前面,右足向前微翘。 只要右足一点地,便会人刀一体向他猛烈地狂攻。 “是……你……”江星脸色一怔,猛然大叫:“风雷刀法?”。 右后方一侧,身材稍矮的虎形人,身影幻动,突然鬼魁似地出现在江星身后,刀锋直劈向他的右背。 江星像是脑后多长了一双眼睛,身形闪电似的反旋,光芒急闪,他的刀竟然准地贯那个虎形人的左肋。 “呃……”稍矮的虎形人本能地惨叫,人依旧向前冲。 江星倒射八尺,刀随势离体,一声怒呼,他发疯似的猛扑先前与他交手的虎形人。 第二名虎形人恰好截出,刀光电闪,浑雄的刀气已表明以内力御刀。攻出 致命的一刀,志在必得。 同一瞬间,第一名虎形人挥刀冲来。 “该死的!”第一名虎形人厉叫,狂叫着冲刺过来,濛濛刀芒出现,刀啸似龙吟。第三名虎形人刀法狂野,速度惊人,而且已用内力御刀,应该可以轻易地砍倒他的。 江星怒火“杀!”,他手里又飞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刀光,致命的一刀。 第二名虎形人自以为攻出的致命一刀,必定可能将他一刀致命,没料到他的 致命一刀才真的致命。 不知刀光自何来,当然致命。 刀尖掠过左颈部,肉绽骨裂。 致命的一刀,一了百了。 江星手中刀光流转,神情阴沉如冰水,快速迎向第一名虎形人。这瞬间,周围八名男女呐喊着挥舞着刀剑急速上前冲来。 “砰!”第二名虎形人倒了,鲜血如注,喷溅四射。 “救……我……”倒地的第二名虎形人嘎声叫道,在雪地上挣扎。 颈骨都已断了一半,如何救? 第三名稍矮的虎形人,已经叫不出声音,抱住胸肋部不住抽摇滚动,血流了一地,白的雪,腥红的血,特别惊心怵目。 “铮铮”两声狂震,双刀两次电光石火似的接触。虎形人测飞丈外,发出一声怪啸。 “我找到你了……”江星怒叫,一跃而上。 虎形人更快,事先己有所准备,当然更快,一跃三丈,狂风似的窜入大厅,一闪不见。 江星扑错了方向,慢了三四丈。 “你走得了?天上地下我必杀你……”江星面容猙狞,放声大叫,全力狂追。 八名男女在虎形人的怪啸指挥下,立即四散而遁。 堵在院门口的两个巨人,也窜出院门外溜之大吉。 农舍内部房舍甚多,人躲进内室,想以一个人的力量搜寻,并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当他失望地出现在院子时,其他人早已走光了,连尸体也失了踪。 “找会找到你的,你这杂种难逃公道。”江星暴怒,向空寂的农舍愤怒地叫骂。 金雕盘旋不停,由于它的修为尚低,风雪迷濛天气,在错综复杂的农舍里,纵然火眼金睛,想要找出油精油滑的老江湖,也着实为难了它。 长白一爪看不清下面农舍内所发生的事故,只隐隐约约看到江星在院门口,摔飞了两个人,如此而已。 主仆两人迎着愤怒地大踏步向上接近的江星,感到好奇和困惑。 “发生什么事故了?”长白一爪关切地问道:“好像你曾经与不少人交手,对方是何来路?” “不知道是何来路。”江星摇了摇头:“沈兄久走江湖,想必多见多闻。” “多少涉猎几场武林风暴,也知道一些武林秘辛、江湖奇闻。”长白一爪句颇为自负地说道。 “那沈兄可曾听说几个穿虎皮背心,戴虎头面具隐藏本来面目,操江南口音的人吗?” “这……穿虎皮衣的人确有几个,但在下却没听说过有戴虎头面具的人,无常老兄你的意思……” “下面就有这么三个杂种,刀法非常了不起。” “这……结果如何?” “溜掉了,共有十三人。哦!神茶郁垒两个混球,沈兄可知道他俩的近况?” “咦?是他们这两个恶客,竟然也进关了?啧啧啧,他俩像是天不收地不留的孤魂野鬼,在东北一带到处打抽丰混口食招摇撞骗,好像半年前在长白锦州附近鬼混,现在应该还在锦州,因为这期间,没见到他们在别处露面。无常老兄问他们,有何用意?”“这两个混球,居然在下面农舍扮把门人。我想知道,他们混到京师来到底替谁卖命。” “这我就不知道了。”长白一爪脸一红,自负的神情一扫而空:“你老兄是说,被你摔飞的两个人,是神茶郁垒两个恶客?” “是的,应该不会错。”江星瞥了一眼长白一爪,肯定地说。 “咱们一面走一面谈,我会替你打听虎形人的消息,我有不少朋友,也许能找出一些线索呢!” “那就有劳沈兄了,在下先行谢过了。”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奔向黛园。 大陆上最浩瀚无垠的云岚山脉,天岚帝国境内所占一半。帝都接近泰州地区的云岭,云雾缭绕庞大山脉,在此刻就犹如一头即将苏醒的远古凶兽般,一道道低沉的轰隆隆声响,从山脉高空中传出,而且伴随着这股巨响出现的,还有着那铺天盖地的浩瀚能量. 浓郁云雾中,浩瀚的能量急速翻涌,到得最后,甚至是传出了犹如海浪翻涌般的浪花声音,这奇异一幕,令得不少人皆是惊叹。 云岭深处一处峡谷,虽然是寒冬腊月,风雪凛冽,可此处却生机勃勃,花红草绿。葱葱树林间,一座庄园略隐略现。石壁一棵劲虬百年老树从一旁横伸一枝,上面用金丝挂着兰松石雕刻的的三个大字——韵兰阁。 顺着那轻轻摇摆的三个字,入目便是从峡谷斜坡一直延伸过去的一片粉白。 成千上百株的雪兰蜿蜒如海天处流泻的清光一抹,光源的尽头是一处坐落的精致院落。 院里大厅,一圈紫檀大椅子上,一袭鹅黄襦裙,肌肤胜雪,好似神仙中人的秋瑶瑶居中而坐。依着她的一侧,韩建德老爷子,西门母女,问天剑夫妇,神情依旧冰冷漠然的白灵,云梦州的枭霸高二爷,白龙军的统帅风大帅及律察司的金牌捕头量天一尺等等高手名宿济济一堂,坐无虚席。 秋瑶瑶粉面含霜,似水明眸盯着站在大厅中央,神情郁闷的康兵,一言不发。 良久,她开口了:“康兵,你是说,你俩动用暗龙卫的金龙急令,调动沿途暗中无数高手保护你俩过来,就是为了避难?这是江星的意思? “是的,秋大人!” “江星的计划就是把你俩安置好了,然后他一人独闯黛园?” “是……是这样的” “你就没有给他个有建设意义的方案?九重楼鹰组的第一狡鹰,怎么了?嗯?” 一句句话如同一颗颗冰渣,让康兵冰冷彻骨。 “姐,星哥作出的决定我能说不?我……” 康兵一脸无奈,看着秋瑶瑶,可怜兮兮。 “师妹,好了好了!江小哥为了替谢老哥报仇,独闯虎穴,爱憎分明有情有义,男儿当如此,你就别责怪康小哥了。该策划如何接应江小哥才是。” 风大帅看到康兵窘迫之态,宛尔一笑。 韩老爷子抖抖白眉,略略沉吟,缓缓地说道:“秋大人勿须心忧,小师妹已经出关,虽然谨遵师命,不允许动用法术赶路,必须足量天下,心量红尘,按时间推算,应该这两天就会赶至京都……” 秋瑶瑶欠欠身:“谢谢老爷子和云师妹的高义大德,只是瑶瑶另有些想法……” “哦,说说看。” 150.潜入 “我已派人通知云师妹,赶至这里汇合。” “你的意思是?” “一战还清平!” 缥缈如仙女的秋瑶瑶粉面清冷,明眸似刀锋利。 “嘶…你…这有可能会引起两国或是几国的修士大战……”韩老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秋瑶瑶,直吸冷气。心里暗叹,现在的年青人呐,真敢想,也敢做。 “呵呵,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震慑宵小之徒,才能给黎民百姓一个安生养息的机会。至于天上的问题,我会请师叔师伯们下山,呵呵,天上的问题天上解决好了。神仙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 我们的任务就是维护帝国社稷安稳,维护黎民百姓安危乃是头等大事,还望老爷子不吝援手,亦望各位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危为已任,消灭一切妖邪鬼魅,该出手时就出手。” “当如此!” “甚好!” “也让莽夷人尝尝咱天岚帝国人的厉害!” 一时间,在场的高手名宿热血沸腾,纷纷出言赞同秋瑶瑶的计划,斗志昂扬,战意滔天。 黛园,一个民间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蓦然出名。 风雪交加的季节,江湖中的高手名宿齐聚黛园,山上山下周围,该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与其盲人瞎马似的四处奔波摸索,不如向那些江湖老油条打听来得实际些。 这次投贴十分顺利,把守外栅门的人仅查验请帖,简要地询问随后的人数姓名,便让宾客进入。 里面是正式院门,六名门房收受请 帖,登记姓名与随从的姓名人数,便由一位健仆领路,将宾客带至宾馆安顿。 自始至终,均不曾盘查宾客的底细真伪,似乎显得松懈,毫无警觉心,与安排在外围的严密警戒迎然不同。“小的先替大爷说明,这里就是大爷的居处,是本国的听雨轩贵宾室,今后大 爷作客期间,住宿皆在此地。”领路的仆人在旁恭敬地发话:“负责照料起居的张三与王氏,大爷有事可以差使他们。” “哦!是不是礼该先拜会贵主人?”江星感到疑云重重,如此待客未免有失江湖礼数。 “鄙主人必须在会期的前两日赶回,按期得在大后天傍晚方能赶到。大爷顿毕,可以随意四处走动,除了敝主人的内房舍甚多,不愧称西山名园之一, 真有五六十座各种型式的建筑,仅内部的小型花园书堂,也有十余处之多,陌生人进入,真难辨识身在何处。但走动的人却不多,各处也没见有警卫人员走动,容纳三五百名贵宾也绰绰有余,可知占地之广。 到底在这十天中,有多少贵宾光临,恐怕连园内的一般人员也不知其详。 每位贵宾拥有一间客室,另有安顿随从的房舍。这是说,每位贵宾各自有安顿处所,并不住同一栋房屋内,形同隔绝。 每一座客室有一男一女两个健仆侍候,听候使唤,招待颇为殷勤周到。 江星没带有随从,健仆领着他穿堂越合而走,不久便进入另外一座小院 于中的幽雅客室。 一男一女两个健仆,早已在小厅堂相候。茶已沏妥,男仆行礼毕,领路的仆人先肃客就座,女仆随即献上热腾腾的香茗。“有劳了,谢谢。” 仆人行礼告退,彬彬有礼,真不像一 个卑下的仆人。 喝完杯中茶,江星的目光,落在一旁侍候的张三身上,心中疑云更浓。 张三年约三十出头,像犊姑牛般健壮,生了一张朴实面孔,举动沉着稳健,是属于令人一见便生好感的人,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印象。 “张三,你知道在下的底细吗?”江星含笑问。 “这里是听雨轩贵宾室,事先预定作为无常公子的居所。”张三恭敬地垂手低头,“可以自由出园吗?比方说,在下要到京城打听朋友的消息。” “很抱歉,恐怕不行。”仆人欠身说: “会期前后共十天,这十天中许进不许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纠纷,园外围的警卫会客气地请贵宾转回。” “如果在下坚持出园呢?” “那就失去贵宾身分,不能再来了,除非大爷另有一份请贴。” “哦!我明白了。” “小的责任已了,大爷有事可找张三、王氏,他俩随时听候大爷吩咐,小的 告辞。”张三欠身回答: “宾馆执事派人将公子领来安顿,必 定是无常公子大驾光临了。” 张三不但举动沉着稳健,谈吐更是 不俗,可知黛园不但有大户人家的气 派,连一个仆 人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主人郭冠 华必定是人中磷凤。 “你曾经见过无常公子吗?”江星语气悠悠。 “不曾。”张三坦然说:“至于贵宾到 底身分是真是假,不是问题。” “什么意思?” “宴会举行时,也同时举行演武大会,敝主人对所请贵宾的真才实学,所知 极为广博, 届时真假立辨,瞒不了人,公子爷的 身分,不会是假的吧?” “呵呵!你不是说届时再调立辨 吗?”江星摇了摇头,坦然大笑:“我可以独自随意走动 吗?” “是的,公子爷可以随意走动。” “除了内院?” “内院有敝主人的内眷,公子爷不至 于前往走动吧?” “当然不至于,毕竟于礼不合,不是 作客之道。呵呵!我想前往走动也不知内 院在何处,对不对?哦,这里是听雨轩, 右邻那座小院是……” “叫赏秋阁,秋日菊花似锦,那儿安 顿一位女贵宾。来了三天了。” “女贵宾?她是……” “金牡丹吴华容。” “哦!名震江湖的女杀手女浪人,左 邻呢? “吟风楼,安顿振武山庄的少庄主, 狂风剑客郊一飞,以及尚义门少门主, 唯我公子王 成彪,另一位女宾,是郑少庄主的朋 友,叫字文纤纤,据说是武林的女英 豪。”“老天爷!江湖上有名的花花双太 岁。”江星摇头苦笑:“江湖浪人、女杀手、 好色的太 岁,全集合在一起了,贵主人不怕外 界人士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藏污纳垢之所。” “敝主人以武会佳宾,天下各道各门 人才济济,岂能局限于向某一道某一门 取才?敝主 人光明正大地会友,岂怕心怀叵测 的人闲话污蔑?”张三无意中透露了口风。 “对,贯主人的胸襟,确也令人佩服。”江星不再多说:“在下安顿妥当之后,可 能到处 走走。” “可需小的陪伴?” “不敢有劳,你歇息去吧!有事我会 找你。” “小的随时听候吩咐,务必让公子爷 感到舒适愉快。” “宾至如归,没错吧!呵呵!” “正是此意,小的住在客房,告 退。” 张三、王氏退出后,江星进入主管房, 客房整洁,装帐俱全。江星留心察看片刻,先熟悉环境,注意 门窗的检查,暗中作了应变的准备。 在一座别院,江星找到了长白一爪主仆。 这里也有一男一女两仆照料,因此 不便细谈,三人出院在一处小花园的小 亭中聊天。 “沈允,主人这种招待形式,你不感 到奇怪吗”江星郑重地问道 “是很奇怪,但还不算怪异,我参与 过更怪异的聚会呢!”长白一爪是个老 江湖,不 以为怪:“这里整座园表面和平安 静,暗中戒备森严,内外波诡云橘,莫测高深,谁也弄不 清危机何时发生。无常老兄,其实也 不必忧心忡忡,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 可也。” “你知道花花双太岁吧?” “大名鼎鼎的风流人物,江湖上稍有 头面的人都知道这一双宝贝。” “金牡丹当然也名号响亮吧?” “不要去招惹这个女杀手,无常老 兄。” “太岁与杀手碰头,你知道会有什么 事故发生?主人又不在 “主人本来就有周详的准备和安排。” “你是说…,, “黛园曾经举行四次宴会,事后真正 仍在江湖耀武扬威的还有几个人?主人 要最好的、 武功出类拔率的人才,其他浪得虚 名的人要来何用?又不是建帮组会人愈 多愈好。所以,主 人躲到最后才出面,让宾客先了断 旧恨新仇,剩下来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 手,才配受到主人 的尊敬礼遇,你老兄明白了吧?” “晤!相当毒。”江星点头表示了解: “主人避不见面,表示不在家,客人们碰上仇敌, 不守作客之道拼个你死我活,主人 并无多少责任。如果我所料不差,黛园之 会,将是有双重 危险的鸿门宴,丢命的合法屠 场。” “但一旦受到主人青睐,不啻平步青 云,名利双收。” “怎么一回事?” “你老兄收到请帖时,是不是附送一 百两银子盘川?不久大总管拜会时,见面 礼更令人 眼红。而主人出面宴会时,演武的彩 金之丰盛厚重,将让你大喜过望,一旦受到主人选中礼 聘,那就一步登天啦!” “登天会跌死的。”江星悻悻地说:“人 即使肋生双翅,也登不了天。” “我早已打听过了,今年初夏宴会, 好朋友横天一剑孙不群参与了,目下荣 登风王府武 学总监。但在燕京设有教习所,派去的总监不仅领袖 各地礼聘的高手 教师,而且可以支使少林门下子 弟,何等风光? 这就是我知道的内情,仍然敢冒险前 来赴会的原因所在,这毕竟是名利双收的大好机会, 武朋友梦寐以求的最好出路,比在 江湖出生入死混口食强一千倍,一万 倍。” “黛园几个客卿的武功,只能算是第一流 的,他的出路,还不算风光。”随从人熊 沈忠接 口:“至于那些武功超等的,听说出 路更是令人羡慕,掌有生杀大权,有享用 不尽的子女金 帛。” “我知道。”江星苦笑。 “你想知道什么可找长白一爪讯问“天下三条龙?” “胡扯,这与天下三条龙风马牛不相 及。” “那就等着瞧吧”江星微微一笑,不便多说:“沈兄 可知道毒阎罗最近的行踪?” “抱歉,我对那老毒物怀有恐惧。”长白一爪真的打一冷战:“我宁可装聋作 哑,最好永远不知道这个人,即使与真的 阎王打交道,也比与老毒物打交道危险 要少得多。无常老 兄,无常受阎王管辖,你不会是老毒 物的人吧?” “你看我会做老毒物的帮凶吗?”。 喂!有兴 趣吗?” “什么兴趣?” “咱们也浑水摸鱼,联手乘机锄诛异己,凭你我的实力,保证可以无往不 利。”长白一爪笑得邪邪地:“至少可以自保,是 吗?” “抱歉,这不是在下的作风。”江星断然 拒绝:“浑水摸鱼,说不定激起公愤,反而 成为 众矢之的,何苦来裁?沈兄,不要做这种众怒难犯的事。” “这个……” “你有仇家来了?” “目前没有,以后就难说了,谁知道 后来的是何人物?你呢?” “目前我也没发现。”江星离座准备走: “金牡丹是超等的杀手,消息灵通,我准 备向她 打听消息。沈兄你认识金牡丹?” “闻名而已,从未谋面。她接买卖出 动时,通常化装易容办事。老实说,见过 她的化身 的人为数不少,见过她本来面目的人并不多,你老兄与她打交道,可得千万 小心,这鬼女人 不好说话,眼高于顶,找她会碰大钉 子的,不但攀不上交情,反而结仇反 脸。” “我会小心的,再见。” 江星在各处走了一圈,所碰上的宾 客,大多数他不认识。 往昔他少与高手名宿打交道,仅从 各方面知道某些风云人物的底细,但见 面对方如果不 露名号,仍然不知道对方是哪座庙 的神抵,除非对方有众所周知的特征可 资辨识。江星知道金牡丹的名号底细,但从未 谋面,见面也不相识,相攀交情也无从着 手。 江星特别留意内院的格局,中枢所在 地毕竟不同,警卫森严,任何宾客走近, 皆受到态度 倒还和气的警卫挡驾,想求见主人 无此可能。 先熟悉环境,这是江湖人的金科玉 律。 面对楼阁散布,不知到底有多少楼 房的内院,江星想冒险一探的勇气急剧消 退,真不知该 如何着手。天一黑,本来一片喜气,到处有人走 动的黛园,突然像从阴间刮出一阵阴 风,整座黛园 充满阴森不测的气氛,成了鬼影幢 幢的阴曹地府。 天气本来就阴冷酷寒,夜间的黛园 似乎更为凄冷。 所请的三十余位宾客,已经有八成 光临,每位贵宾各有安顿的处所,彼此相 距说远不 远,说近却又不近。 因为大多数楼阁皆有花径或长廊相 通,小花园、天井、小院落错落其间, 虽是相邻的建筑,转折前往就显得远了些。 而负责照料贵宾的男女仆人,都知 道所有宾客安顿的处所,任何贵宾询 问,他们都可以 正确地回话。 至于贵宾是不是帖上的本人,他们 就无可奉告了。 所有的贵宾都是精明机警的老江 湖,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已经来了的人安 顿在何处。 江星也不例外,有意无意地—一 打听清楚,提高警觉,暗中提防意外。 令他失望的是,已经来了的贵宾 中,没有毒阎罗,也没有善用毒针的可疑人物,暗杀鬼 神愁的凶手,似乎不可能是前来赴 会的贵宾。 理由很简单,黛园所请的贵宾,许人 不许出,出了就不能再返回。 郭智先告诉他,可疑的凶手曾经往 来西山,能自由往来西山与京城,可知不 是黛园的贵 宾了。 除非,凶手是黛园的人。 江星不死心,决定有始有终,不退出黛 园盛会,发誓要查出杀鬼神愁的凶手 来。假使凶手是黛园的人,他也绝不放 弃追凶的行动。 最令江星担心的是,他并不知道无常 公子的仇家,到底有什么人。 所有的人,认定他是无常公子 了。 贵宾中没有他百了刀的仇敌,但是 不是有无常公子的敌人他就一无所知 了。 全园沉寂,寒风萧萧,各处闪动着一 星星照明的灯笼光芒,但绝大部份建筑 黑沉沉,罕 见有人走动。 死寂的气氛,令人感到无边的孤寂与不安。 房外的小厅堂点了一盏长明小灯 笼,烛粗蕊小可燃四个时辰,光度困蕊小 而有限,发出 一股的暗红色幽光,照明的功能有 限。 小厅门是上了闩的,门外另加有防 风的暧帘,如想破门而入,那是十分费事 的手法,更 不可能用刀撬闩的,因为门有街闩 有插,只有笨贼才会从门上打上意。 “笃笃笃”叩门声打破了沉寂。 叩门声轻而柔,虽是子夜时分,也不 会惊动相邻的房舍,而屋内的人却可听得真切无比。 江星正在圆桌旁独自品茗,一旁燃着 一座火盆,炭火半炽,大提壶中的开水嘟嘟喷出温热的蒸汽。 江星子夜彻茶闲着,似乎早料到有不 速之客光临。 房外寒风兮兮,黑夜沉沉。 “们没上闩,请进。”江星沉静平稳,泰然地说道。 门没上闩,有意让不速之客毫不费 事地登堂入室,当然,明来访客毕竟会讲面子和道理,暗地里怎么做那就是有些讲究了。 151.血案 冷风刮入屋内,灯笼摇曳,光影濛濛。 江星安坐椅子上稳若磐石,双目炯炯注视着来人的举动。 高大的虬髯大汉举脚掩上门,面向着他屹立如门神,吓人的虬髯加上铜铃 眼,比那两个叫神茶郁垒的人似乎同样高大壮实,腰间风的厚背刀相当沉重,一看便知是个孔武有力,内外功火候都极为出色浑厚的高手名家,摄人的气势极为强烈。 江星记得白夭经过东首的厢房,曾经 见过这位仁兄,后来听一位仆妇说,那地方安顿的贵宾,是名动江湖,以神力超人,皮厚肉实见称的混世金刚钟雄。 江星不认识混世金刚,但通过外观认定是这位仁兄了。 混世金刚的铜铃眼狠盯着他,片刻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凌厉的眼神逐渐改变了,逐渐涌现困惑的神情。 “我不认识你。”混世金刚终于说话了,说话中气充沛,声若洪钟。 “是吗?”江星技巧地信口反问。“难道在下走错了地方?” “你认为呢?” “听说这里安顿着无常公子。” “对” “他呢?” “你找他有何贵干?” “没你的事,那是我混世金刚与无常公子共有的秘密。” “哦!你们是朋友?” “不错,患难与共的难兄难弟。”混世金钢信手一指右邻方向:“金牡丹从济南来,有人曾经发现她在华山红柳庄出入,她住在右邻的赏和阁,必须小心提防。” “在黛园的人,谁敢大意?人人都必须提防,包括提防患难与共的难兄难弟。”江星神情安然,话中带刺,神情也不友好。 无常公子为祸江湖,口碑固然差,但还不至于坏至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地 步。 而这位混世金刚钟雄,混世的手段几至无所不为,无所不用其极地步,是坏得不可再坏的标准江湖恶棍,因此江星非常鄙视这种人,神态当然不友好,用哈托尔的话来说,坏人也是有层次的。 “我只是提醒你留神。”混世金刚居然不介意他的敌视神情:“当初你我联手,计算了红柳庄主一把,许庄主的儿子近来大散家财,雇请高手追查凶手,金牡丹是大大有名的杀于刺客,曾经出入红柳庄。这鬼女人消息灵通,恐怕早就查出当年你我的秘密,所以盯上了我们。老兄,你可不要出卖朋友……” “混蛋!你以为我是无常公子?” “你的神情、态度、傲气,瞒不了我的,虽则你化了装易了容。”混世金刚冷冷一笑: “你以为不来找我,就可以骗过我的法眼?哼!” 江星心中暗笑,原来如此,两个恶棍曾经臭味相投,临时结队坑害了红柳庄主,如此的患难与共难兄难弟,不如说狼狈为奸的乌合歹徒来得切题些。 “你又有何打算?”他仍以无常公子的身分发话,表示默认无常公子的身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再次联手,埋葬了这心腹之患,一劳永逸。” “没胃口。”江星理直气壮地拒绝:“岂能听说她曾经出入红柳庄,便断定她是许少在主雇来对付你我的杀于?你能—一杀掉所有曾经出人红柳庄的人吗?你这是庸人自扰,作贼心虚,我可不做这种不上道的事。天色不早,你给我请吧!” “你…” “我不会透露口风出卖你,你也不要贪生怕死下地狱时拉我一把…,, “可恶!你似乎认为没有你,我就裁定了?”混世金刚冒火地叫道。 “我曾经如此认为吗?”江星却轻松地反问。“你的口气分明……” “算了吧!你这胆小心虚的混球,如果你真应付得了,还会来找我联手?”江星轻佻笑骂,敌意徐消:“我不希望耽误正事,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 “你以为我非找你不可吗?哼!总有一天,你也会低声下气来找我的。”混世 金刚气冲冲地转身向外走。 “好走,别忘了带上门。”江星嘲弄他说:“外面黑暗,要不要把灯笼带走?” 没有任何一个江湖高手,走夜路带 灯笼照路的。 砰一声大震,混世金刚跨出门,恨恨地带上厅门,用力甚猛,门发出暴响。 “啊” 一声厉叫,随厅门暴响之后传出。 江星吃了一惊,急抢而出,猛地拉开厅门,贴摆动的重帘斜滑出厅外。 距厅口不足三丈的小径中,混世金刚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手脚仍在抽搐,但已发不出叫声了。 附近各处房舍的窗口出现灯光,惨叫声惊动了不少人,纷纷启窗察看。 附近没有异常的声息,没发现移动的形影。江星吸口气功行百脉,身形一晃,便到了混世金刚身旁,警觉地俯身伸手按对方的口鼻探气息。摸了一手血,他心中一凉,触觉告诉他:混世金刚完了! 鼻梁以上眉心下方,兀自突现一个血洞,足有径寸大小,是一个寸大的物体,在高速击中下所造成的致命伤口。 该物体很可能仍然陷留在颅骨内,大罗天仙也无能为力了。 人影电掠而至,三男一女来自各处,却几乎在同一瞬间到达,立即围住了他。 “你杀了他?”对面那位披了狐皮长袍,手握连鞘宝剑的中年人厉声问。 白天,江星见过这个人,据说是大名鼎鼎的名武师,号称川中第一剑客的龙吟剑客罗世韬。 “死者是在下的朋友。”江星在混世金刚的衣襟上拭掉手上的鲜血,冷冷说道。 “最要好的朋友会成为最可怕的生死仇敌。”龙吟剑客显然咬定了他。 “你是用这种态度,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鬼混的?”江星正在火头上,语利如刀: “显然,你阁下必定好朋友不少,每一个好朋友都可能是你的生死仇敌了。” “住口……你……” “你才给我住口。”江星跳起来怒叫: “我的好朋友刚从在下的房中出来,便被哪一个无耻杂种,用寸大的暗器击中眉心要害,躲在外面暗算,鼠辈不如。你,你们都有嫌疑有谁敢挺起胸膛承认吗?” “阁下想嫁祸脱嫌?少打如意算盘。”龙吟剑客恼羞成怒,一个威名显赫位高辈尊的高手名宿,被一个年轻人指责,恼羞成怒是必然的事。 “对,这小辈居然把咱们闻警赶来察看的人,都当成涉嫌的人,显然居心叵 测。”另一名中年人怪叫:“先把他废了,再交给郭大总管追究他杀人的罪行意图。” 黛园的主人叫郭冠华,大总管叫郭威,据说是主人的堂弟。 “凶手可能就是你。”江星向中年人一指,声色俱厉:“等在下从你身上搜出相同的暗器,在下不废你,我要把你弄成一堆零碎。” “小辈斗胆……”中年人怒火爆发。“配来黛园作客的人,胆气不够武功差劲行吗?”江星杀气凌厉,阴森森地向那人接近: “阁下,我要检查你的兵刃暗器,你最好不要反对。你,还有那个什么龙吟剑客姓罗的,在下要搜……” “气死我也……你配!” “我无常公子配不配,立可分晓。” 香风入鼻,女郎近身了。 “你也要搜我吗?”女郎不怀好意地娇笑,有点卖弄风情的意味。 “在下探索过创口,是金属弹丸一类暗器。”江星神功默运,随时准备应付意外:“尽管你金牡丹涉有重嫌,但这种暗器不适宜女性使用,所以在下不准备搜你。” “那就好,我权充证人好了。”金牡丹笑吟吟地后退,口气相当托大。 “这狗东西太狂。”龙吟剑客将披着的皮袍往侧方一丢,手握住了剑柄:“马老兄退,罗某要这狗东西后悔八辈子。” 中年人马兄强抑冲天的怒火,咬牙 切齿后退。 “罗老兄,这小辈武功邪门,江湖朋友畏之如毒蛇猛兽,恨之入骨,必须小心应付。”马兄大声提醒。 “你追魂三星又是什么受江湖朋友尊敬的好人呀?”金牡丹格格娇笑:“你的星形镖有棱有角,当然与弹子不同。但你用星形像偷袭,却是江湖朋友众所周知的事,恶名昭彰才真的媲美毒蛇猛兽呢!” 追魂三星马仁,一个黑道恶名昭彰的妖孽,居然与身为白道名武师的龙吟 剑客称兄道弟透着亲热,真让那些嫉恶如仇的有风骨人士摇头叹息。 “我要先查验你的星形镖。”周凌云厉声说,向追魂三星疾冲。 “你我的事还没了呢!阁下。”龙吟剑客沉叱,伸手急拦晃身戴住了。 “去你的!”江星不假思索地怒喝,毫不迟疑地伸手急扣对方的右手脉门。 双方皆早已神功默运,也早就算定一接触必定有结果,都是赫赫有名的人 物,举手投足皆暗含杀着,凶险莫测。 龙吟剑容真不该用手而不用剑的,一翻腕,扣住了他抓脉门的大手。 一声沉叱,十指扣得牢牢地。 “跪下!”江星冷喝道,手向下一按一带。 骨节脆响中,龙吟剑客五个指头骨 节寸裂,狂叫一声,上体前俯被拖倒了。 总算没跪下去丢人现眼,左手的连鞘宝剑绝望地猛挑江星的下阴。 江星飞起一腿,奇准地踢飞了剑。 同一瞬间,金牡丹挡住了第三个黑衣人。 “妙手逍遥客姓苗的,你也想插上一手?”金牡丹拉开马步,双手徐徐转移: “本姑娘也是暗器名家中的名家,你可以试试你的妙手。” 同一瞬间,龙吟剑客狂叫一声,身形 斜飞而起,被摔飞起丈余高。 同一刹那,追魂三星身形飞退。 同一瞬间,江星身影前仆、着地、侧 滚,快逾电光石火,令人即使在大白天也无法看清形影,黑夜间更是目力难及,似乎他突然消失了。 三枚星形镖呼啸着划空而过,全部落空。 江星飞射而起,但已晚了一步。 追魂三星用绝技三星照月掩护,制造 了脱身的好机,争取到宝贵的一纵,一纵便远出三丈去了,追之不及啦! 那位叫妙手逍遥客姓苗的人,戒 备地一步步后退。人的名,树的影,金牡丹是江湖朋友闻名变色的女刺客女杀手,刺客以暗器远攻为主, 所用的暗器千奇百怪,暗杀时根本不需在现场现身。 因此在她出道的这几年从来就没失过手,江湖朋友明知血案是金牡丹作为,但无法指证,无奈她何。就凭她叫名阻挡的气势,妙手逍遥客就不敢贸然地展妙手。 “这不关我的事。”妙手逍遥客明显地表示怯意,一步步后退:“我只是闻声外出探视的人,凭我的身分名头,还不配主持公道。” “诸位请冷静些,有话好说。”声如洪 钟的大总管郭威,总算在紧要关头带了一群仆人赶到。 同时,赶来探视的其他宾客也陆续到达。 江星不便穷追,金牡丹也失去与妙手逍遥客拚暗器的机会。 有大总管出面,客人当然得尊重主人。 乱了一个更次,已经是四更天。 混世金刚所中的暗器取出来了,是一枚极为普通的飞蝗石。 混世金刚浑身横练,皮粗肉厚,不怕 刀砍剑劈,但没运功时仍然是血肉之 躯,在黑暗中被有心人击中眉心下的鼻梁,直抵颅骨深处,怎能不死? 龙吟剑客栽得好惨,右手五指骨碎,今后,再也无法以右手运封杀人了。死伤了一个两个人,宾客们不以为怪,黛园的主人也不急于追究,也无法追 查。 江湖朋友绝大多数会使用飞蝗石,这玩意随处可以捡拾,用途极广,可以伤人或杀人,可问路探道、可吓唬对手、可引开目际的注意、可……如何查?查也绝难查出结果来。 江星返回小厅,睡意全消,打发走前来照料的仆人张三,重新沏了一壶好 茶,一面品茗一面沉思,感到疑云重重。 金牡丹为何助他?目的何在?除非,除非金牡丹并不知道混世金刚,伙同无常公子暗杀红柳庄主的秘密;或者并没受雇于红柳在少庄主追凶。或者有意洗脱行刺混世金刚的嫌疑;或者乘机示好,以便日后亲近再施暗杀诡计。 为难的是江星根本不知道无常公子的底细,也就无法了解所发生的事故经纬,很难恰到好处地研究因应之道。 他无意替混世金刚追查凶手,那恶贼的死,他心中没有负担,甚至心中感到快意,这种人死得愈多愈好,虽则凶手在他的门外杀人,让他感到不是滋味。 霸剑谢勇也是在他身畔被杀死的,他却愿意挺身而出追查凶手,这不仅是为 了霸剑谢勇是正道人士尊敬的怪杰,而且他欠了他一份情。 江星知道,众人已将他看成真的无常公子,无常公子朋友甚少,仇敌却很多。 他必须在心理上,有挑起无常公子一切恩怨是非的准备,今后随时皆有发 生不测的可能。 他一直就在想金牡丹的事,暗中订定了主意。 这位名震江湖的女杀手,要和他斗法,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先收拾混世金 刚,再等候机会或者制造机会,稳稳当当万无一失宰掉他。 问题是,他不能用以血还血的手段回报,因为他不是无常公子,金牡丹要宰的人不是他。 心理上有负担,无形中减低了敌意和警觉心。 四更无,不是夜行人的活动时间。在黛园作客的贵宾,全是具有奇学秘技的当代风云人物,毕竟不便在四更以后活动,以免被人发觉,影响声誉名头。 但江星并不因此而松懈,血案发生余波荡漾,必定有人不怕被发现而暗中活动。 江星的本能感应锐敏强烈,已经感觉 出凶险的征兆。 喝完一壶茶,他吹熄了灯笼,整座听雨轩黑沉沉,贵宾室附附近夜深人静。 不久,东面的纸窗传出轻微的声息,窗檩被人缓慢地、无声无息地一分分 推开。并非完全没有声息,而是这种轻微的声息不易听到而已,撬窗的人,是行家中的行家。 当然,明窗并没上扣。 寒气稍一波动,随即重归静止。 行家中的行家必定知道,人已进入室中,明窗闭上之后,气流随之静止了, 室中的温度下降了些,有经验的人可以感觉得出来这微小的温度变化。 久久,毫无声息。 小厅的北端,一排共有三间贵宾的卧室,布局参差,黑暗中不易找出某一座卧室。三间卧室仅有江星一位贵宾安顿,只有黛园的仆人才知道他住在哪一间。 入室的人,不知藏匿在何处,耐性奇 佳,并不急于找寻卧室,静候变化,待机而动。 终于,这人耐性消失了,总不能潜伏干耗,既然来了,岂能等候天亮? 为了防备碰及家俱,这人十分小心地徐徐摸索探进,缓缓接近卧室。 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明窗也因冬季酷寒而多加了两层油棉纸,外面的微 弱雪光不可能透入。蓦地,黑暗中传出一声轻咳,打破了小厅的沉寂,气氛一紧。 闯入的黑影一惊,身形急闪。 “砰啪”两声怪响,撞倒了斜立在桌旁的一张圆凳,响声震耳。 圆凳竖立得相当技巧,圆桌与其他数张圆凳皆不规则地排列,轻微触及圆 桌以及任何一张圆凳,斜立在圆桌旁的圆凳必定倒下来而发出声息。 入侵的行家,碰上更高明的行家,这次行动算是失败了。 152.穿帮 “高人,你知道有人要来。”室内响起冷冷的语音,入侵的人自承失败。“乒乓”两声怪响,一只茶杯击中某一物体,反弹坠地砸破在方砖地上。 “哎……混蛋……”入侵的人低叫。 “乒”一声怪响,又一只茶杯破了。 这次击中倒下的圆凳,入侵的人伏倒在凳后,所以中凳而碎。 听声辨位,人侵的人被第一只茶杯击中,茶杯反弹坠地才打碎。挥出茶杯的怪劲委实不可思议, 按常理茶杯应该在击中人体时便破碎的。 “你一定不是好东西。”黑暗中传出江星饱含嘲弄的语音:“至少不是好人,好人夜间应该睡在自己的床上,你却扮老鼠贴地撬窗爬进来,呵呵呵,真丢脸,你哪配在黛园作客?你只是一个浪得虚名的下九流鼠辈混混。” 那扇轩窗被人推开了,一个黑影当窗而立。 “他不是下九流的鼠辈混混。”凭窗而立的黑影接口,女性的悦耳嗓音在夜空里飘荡:“而是有名的偷香贼,花花双太岁之一的唯我公子王成彪,咯咯咯,好啊!公子向公子挑衅,想必要有极高的可看性。” “金牡丹,你果然与无常小辈是同谋。”入侵的唯我公子厉声说:“混世金刚被暗杀,就是你两人干的好事,瞒不了我的。” 火把的火星爆起,厅中一亮。 江星毫不介意有人会用暗器袭击,大大方方神态从容,用火把子点亮了灯 笼,插进四周壁座,转身抱肘冷然屹立,冷冷地盯着一身黑衣,狼狈挺身而起的唯我公子。 堵在窗口的金牡丹,跨入室内反手掩 上轩窗。 这种落地的大轩窗其实有门的作用,外面必定是院落或厢廊,因此除了厅 门之外,这一排大轩窗是第二处出人的门户。 “谁暗杀了混世金刚,绝不是你这种浪得虚名的坏种,所能胡乱指证便认定 的,你唯我公子王成彪还不配。”金牡丹粉脸一沉,语气冷厉:“而现在,你必须说出充足的理由,让人相信你带剑闯入无常公子的住处是善意的。不然,你就是故意暗杀混世金刚,制造恐怖的凶手。” “即使他有一百张嘴,说一千个理由,在下也不会放过他。”江星邪邪笑着,左手食指向天摇了摇,“唯我公子,你这公子向我无常公子挑衅,想必有极大的把握与有极高的可看性。你老爹绰号乾坤剑,你的剑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老爹更高明 神奥,所以才配作黛园的贵宾。你已经吃功侵入本公子的内室,接下来看你的了,来吧,阁下,你必须用你的神奥乾坤剑术保命了。” 帝都一带的花花双太岁都不是好东酉,那些家中有美丽待嫁大闺女的江湖大豪,对这两个色胆包天的太岁,怀有强烈的憎恨和戒心。 大豪们怀有强烈的憎恨和戒心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两个太岁武功出类拔萃,剑术极为出色;再就是本身人才一表,有勾引大闺女的充足本钱。 另一方面,是他们的老爹来头大,一是振武山庄的庄主,一是尚义门的门主,都拥有相当雄厚的潜势力和背景,与他们结仇必定灾祸临头。 江星却不受对方的名头所威胁,亮了连鞘刀,就表示要用刀来一了百了。 花花双太岁、无常公子、金牡丹,都是当代后起之秀中的风云人物,谁都认为自己比对方强,理所当然,当然,这也是不知道江星的“自在公子”,“黑豹”和“天煞秀才”名号,否则会战战兢兢,黯然失色。因为这几个名头在江湖当下年青辈中独占鳌头,尤其是后俩个名号,就意味着无边血腥,杀戮,神秘,恐怖。 他们只为了目前次级的江湖名号都会发生利害冲突,后浪推前浪,无风浪打浪,江湖本来如此。 江星冒充无常公子,当然气势相当,因此他一亮刀,刀虽然还未出鞘,骇人的强大气势已成气候。 唯我公子是行家,还真有点心中不安。 “你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摆出鬼样子唬人。”唯我公子怒火上冲,被他的冷傲神情激怒了:“就算你是真的无常公子,在下也没将你放在眼下,没有金牡丹在旁替你助威,你怎敢在我面前充人样?哼!” “哦!你把在下算是真的无常公子?”江星冷冷一笑:“算是?这能算是吗?” 江星并不怕暴露身分,冒充无常公子只是权宜之计,作为混入黛园的手段而已,目下已经安全进入黛园,是否再冒充无常公子已不重要,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令人困惑的是,真正知道他冒充无常公子的人,只有一个铁笔银刀。但是,铁笔银刀已经失踪了,或者说是死了。 另一个知道的人是霸剑谢勇,霸剑谢勇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在离开铁毛银刀住处之后不久,被人在大街上暗杀的,是否与铁笔银刀的失踪有关? 混世金刚没发现他的身分,立即被暗杀了。而这位花花太岁唯我公子所说的话,弦外之音,已明白表示知道他江星是冒充的。 江星不由想起铁笔银刀孙推官曾经说过,有人希望用一千两黄金,捣散这次黛园盛会。 那唯我公子是否与铁笔银刀失踪、霸剑谢勇被暗杀两件事有关? 江星心中不住盘算,但神色丝毫不变冷酷依旧。 “有人认识你,要在下来求证你的身分。”唯我公子理直气壮地说:“理由够充分吗?”“何不叫认识在下的人前来亲自求证?” “不久就会来的。” “你最好叫他来,而且要来得快。”江星决定了,他冷笑着拔刀出鞘:“来慢了,你挨刀岂不冤枉也?” “混蛋!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唯我公子忍无可忍,愤怒地拔剑。 “小心!乾坤剑术,明虚暗实。”一旁 的金牡丹高叫,有意揭开唯我公子的剑术奥秘助他。 “啥?乾坤剑术?狗屁!我要让他把压箱底的绝活全掏出来……”江星霸气十足大声说,傲慢地轻摇着刀身,甚至没有立下门户的打算,目中无人地缓缓将刀鞘插入腰带内。 唯我公子激怒得快要爆炸了,突然冲进发起猛烈的攻击,一剑连一剑掏出了乾坤剑术的杀着,虚实难辨,剑剑志在必得,剑气迸发中,吐出一连串狂舞的雷电。 响起一阵慑人的刀剑碰撞声,溜出一串串火星,单刀以小正面的空间挥 动,来一剑撞一剑,任何剑虹八方狂野进攻,仅封架而不回敬。在万千剑虹狂猛的强攻猛压下,江星仅在不足三尺的地面范围内移位闪动封架,虽则险象横生,但事实上是他主宰了全局。 一阵无望的强攻,唯我分子的锐气逐渐减弱,御剑的其力渐减,后力不继,速度慢下来了。 “这就是你尚义门的开山立门绝学乾坤剑术吗?”江星一面挥刀封架,一面以调侃的语气嘲弄:“我的老天爷!难怪天下各地门派林林总总,一拳一掌也称派称门,称祖称主欺世盗名。你这几招唬人剑法,实在不怎么样,居然能在江湖上称雄道霸,委实令人费解,也许是真的江湖无人,要不就是幸运之神特别对你眷顾,你命真好啊。” 他这些嘲弄挖苦的话,其实有失公允,唯我公子的攻击极为猛烈凶狠,剑发时寒意骤起,全力以赴,招招致命,狂野绝伦,即使对手的功力与剑术旗鼓相当,也难以禁受这狂涛似的绵绵攻击。 可江星漫不经心的用刀随意阻挡着,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荒诞,就像大人逗孩子。 旁观的金牡丹,粉脸变色,凤目中流 露出惊疑的神情,被这一场在窄小空间的生死相搏惊呆了。 唯我公子的第二次狂攻瓦解,第三次狂攻落空……单刀布成的无懈可击防卫网,渐渐开始扩张,剑攻击的方向愈来愈偏移,锋尖毫无进入中宫的机会。 假使单刀反击回敬,后果不问可知。 “没钱赚,不陪你玩了。”刀光剑影飞腾中,响起江星一声嘲弄性的笑声。 “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中,剑向外张,唯我公子马步大乱,身影摇晃。 刀光排空而至,迅若雷霆。唯我公子即使能稳下马步,也无法撤回被震偏的剑封架雷电似的刀光,眼睁睁看着挨刀,无力感令他失魂,看清刀影已无力问避了。 虚掩的厅门,不知何时已经启开,只是所有的人皆被激烈的恶斗所吸引, 无暇分心留意而已。 “咻咻” 兀自突现二道剑光如匹练横空,及时投入斗场。 势如九天奔电,剑气破风的龙吟慑人心魄,剑光的迸射速度与劲道皆无与伦比,及时在千钧一发的致命关头到达。 一支剑射向单刀,另一支剑激射江星的左胁;前者志在抢救唯我公子,后者则志在送江星下地狱,这一剑尤其凶狠毒辣。 江星的刀光接近唯我公子的左胸前,他如果宰了唯我公子,自己也将赔上老命。 结果将是刀砍人唯我公子的左胸下方,抢救的剑将后一刹那下沉击中刀背,刀将左胸的创口扩大,唯我公子必死无疑,而另一支剑,则可以乘虚贯入他的左胁。 除非他的护体神功可以抗拒得了刀剑,不然剑入肋部有死无生。 那是不可能的,对方也具有练气绝学,以神功内力御剑,功深者胜,神功必 定护不住身躯的要害。 肋部就是要害,必须内功火候比对方精纯一倍,才能抗拒得了以内功所御的剑芒。 江星不能赔上一条命,唯我公子的命不值得他赔。 生死关头,江星掏出了真才实学。 人影不可思议地乍隐乍现,似乎同时在不同的方向,出现同样如梦似幻的几个人影。 刀光也同时在不同的方向隐现、激射、流转。三个挥剑的人,几乎同时看到刀光出现在面孔前,同时感到彻骨的森森刀气通体,每个人都觉得刀已砍人眉心,而加虚似幻的人影也出现在剑无法击中的身侧。 高手中的高手反应必定惊人,搏斗的经验与见识告超人一等,所以才能名震江湖扬名立万。 这三个人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同时缩剑暴退,硬是在刀芒及体的电光石火似的瞬间退出,惊出一身冷汗。 刀光乍敛,剑仍作龙吟,暴乱的人影重视,惊心动魄的恶斗倏然中止。 从厅外猝然抢入,抢救唯我公子的人,是另一花花太岁狂风剑客郑一飞,与北莽新贵北燕劳秀。 唯我公子逃出刀下,脸色苍白如鬼,持剑的手仍在抖索,惊怖欲绝的眼神 极为惨淡。 狂风剑客本能地伸手摸脸,似乎仍感到脸部刀气仍在,想证实自己是否挨了刀挂了彩。 老天爷眷顾,脸部没有血,也没感到痛楚。 北燕劳秀粉脸冷青,呼吸似乎停止了。 旁观的金牡丹呆如木鸡,张口结舌,惊骇万分。 旁观者清,但她旁观并没有看清变化,反正知道抢救的两支剑眼看得手,却又一阵眼花,俩剑不但失手,而且三个人分向三方暴退,怪异邪门的刀光满室闪烁,如此而已。 江星远远站在灯笼旁,横刀屹立像一座山,双目炯炯深遂无边,内有火焰闪烁,无形的杀气逼人。 “下一刀,必定有人刀头舔血。”江星一字一吐,中气十足,字字震耳:“如果有悬赏的话,杀掉你们这些狗男女,在下可以赚大半年的酒钱车马钱,可惜了…你们给我滚!下次你们胆敢向在下动剑,刀刀斩绝,绝不留情。” 门、窗、内间,同时大放光明,十余支火把似乎在同一瞬间点亮。十余名佩了刀剑,手挚火把的大汉,堵住了三方进出路,包围了小厅堂。 厅口,进来了三位穿了狐裘,相貌堂堂,雍容华贵,而且霸气十足的中年人。 右首的人,正是黛园的大总管郭威。所有的贵宾,只认识大总管,一看位 于中间那人的威武森严,便知道神秘的黛园主人郭冠华到了。 至于是不是提前赶回来的,众人就无法猜测啦! 大总管以及黛园中的执役人员,众口一词表示主人要在聚会的前两日赶 回,目下距正式聚会还有四天,想必是提前赶到了。 “启禀主人,属下将这几位贵宾的名号禀报。”大总管恭敬地欠身说。 “等一等”主人伸手相阻:“我先看看,看是否认识他们。” “属下遵命。”大总管退在一旁。 江星收刀入鞘,神情淡然,暗中戒备。 主人冷然犀利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来转去,浓黑的双眉逐渐紧锁。 “霍夫子,我只认识花花双太岁,以往我曾经见过他们。”主人向左首的那人说:“你认识其他三个吗?大总管少在外面走动,不认识当是情理中事。” “回东翁的话,在下也不认识。”霍夫子虽然称夫子,但流露在外的威猛气势却一点也不带斯文味:“但在下可以断言的是,那位刚才施展惊世刀法的年轻人,绝对不是无常公子。” “喔?真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似乎早已料定答案。 “千真万确。”夫子的回答确也令人温和不清:“在下的人,曾经以九个月的时间,暗中跟踪调查无常公子,虽则他出没无常,行迹诡秘,也变化无常。但跟踪的人都是此中行家的行家,仍能不断地查获他的出没动向,有详尽的记录可稽核。 其一、这人比无常公子年轻;其二、无常公子平时不带兵刃,与人交手时,以夺取对方的兵刃相搏,身上绝不会带刀。” “那么,这人……” “极有可能是近来轰动江湖中的自在公子罗翔,只有他才有这种神乎其神的刀法。”霍夫子毫不犹豫地说道。 “啊?他就是自在公子罗翔?” 旁边观战者一片哗然。 “不错,在下确是自在公子罗翔。”江星干脆挺身显露名号。 “你把本园的贵宾无常公子杀了?你所持有的请帖,确是本国的亲信,送交无常公子的。”霍夫子沉声问:“请据实相告。” “在下不认识无常公子,请帖是朋友奉送的。”江星镇定地说:“至于朋友是谁,请帖又是如何转送的,恕难奉告,这是道义。” “我不会进一步追问,无常公子来与不来,问题不大。”主人脸上有了笑意:“本人欢迎任何一位具有奇技异能与神功绝学的真正高手豪客。呵呵!欢迎老弟莅临,本庄的人深感荣幸,在下郭冠华,黛园的主人。”“在下冒名前来,事非得已,恕罪恕罪。”江星歉然行礼:“有关混世金刚被谋杀的事,在下确是毫无所知,在下无意先制造纠纷……” “别提了好不好,哈哈,凭老弟刚才的盖世刀法,你杀混世金刚不费吹灰之力,还用得着谋杀?” “谢谢主人夸奖与信任谅解……” “诸位请坐下来谈。”主人郭冠华友好地肃客,请客人至圆桌就坐,包括向金牡丹几个人示意:“目下有件事急需解决,不得不费些时间澄清谜团,诸位,请坐。”江星不再客气,首先告罪人座。 金牡丹紧靠在他左首就坐,右首则是北燕劳秀。 名义上,北燕劳秀是花花双太岁的朋友,并非持有请帖的贵宾。 主人郭冠华坐在上首,霍夫子与大总管皆在主人身后站立,像是保镖打手。 “入暮时分,本园外围有不少轻功奇高,神出鬼没的人飘忽窥探。”主人用沉静的语气说:“这些人来意不明,显然对本园怀有敌意。接着,本园接二连三发生贵宾冲突事故,而且出了人命,除了混世金刚之外,另有四位贵宾不明不白被杀。因此,本园的人怀疑贵宾之中,有人串通外面那些莫名势力,遂行某种阴谋,本园不得不进行紧急调查,必须及早查出暗中兴风作浪的人。” 江星心中一跳,暗叫不妙。 153.强迁 铁笔银刀孙推官将无常公子的请帖交给他使用时,曾经告诉他有人出黄金千两捣散黛园这次盛会。如果他所料不差,园外那些人必定与出重金捣散盛会有关。 左手计算右手,以免潜力壮大,这是 夺江山的权力斗争中,双方都可能施展的必要手段。 如果郭园主增加压力,追究请帖的来源,就算他咬紧牙关拒绝透露,出重金的神秘人物很可能有一两个人被擒,势将招出铁笔银刀的底细,极可能循线把他牵扯出来,他的处境委实堪忧。 这是说,他江星将卷入天岚大陆最强帝国皇室的权力斗争风暴中,尔后哪会有好日子过? 该死的!秋瑶瑶特意盯嘱他不得参与进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江星以最庄严的神态与口吻,郑重说道:“在下以声誉甚至以生命保证,贵园内外所发生的事故与在下无关,在下利用无常公子的请帖,犯忌地混入贵园,只有一个目的。” “寻仇报复?”郭冠华含笑问。 “追查凶手。”“凶手?什么凶手?” “在京城大街之上,从背后以致命毒针,谋杀在下至友霸剑谢勇的凶手,曾经有人发现凶手出入西山,因此在下只好冒险前来追查。谢勇与在下交情深厚,在下必须为他追出凶手,要他偿命。” “哦!霸剑谢勇,我听说过这位江湖老怪杰。”郭园主脸上的神情一直保持平 静:“这段时日,老怪杰与你把京都闹得风风雨雨,你们不是与四海盟挑战吗?老怪杰的死,会不会是四海盟做的好事?四海盟良莠不齐,盟友中有不少声名狼藉的恶毒刺客杀手。” “四海盟应该不会派刺客谋杀霸剑谢勇,事实上四海盟京都盟坛一些功臻化境高手,一比一也可以将他送入枉死城……” 江星将与四海盟结怨的经过,简要地说了。最后说道:“由于在下与霸剑谢勇无意中介入,四海盟被迫取消在京都做大做强的阴谋,平白损失了每年十万两银子的常例钱。燕山虎也因此而得罪了京都的某些权贵,因而远走他乡避风头。 四海盟失去京都方面的支援,有充分的理由除去在下和霸剑,但为了建盟坛初期的威信,他们不敢也不屑使用暗杀手段灭自己的威风。 何况,他们有强大的实力可以公然进行,仅黑山双魔或者北莽盟坛派来的 护法九老之一,莽山黑魔,就足以把在下和霸剑送下十九层地狱,所以不可能是四海盟下的毒手。 该盟毕竟是志在天下的第一个俩国江湖联盟,盟友们多少具有些豪气和担当的四海豪霸人物。” “可他们仍在积极找你,知道吗?” “在下心中雪亮,他们不是善男信女,当然不会干休,假使他们真的谋杀了 霸剑,哼!”江星眼中冷电乍现:“他们将会发现,所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 他的目光,凌厉的落在身右的北燕劳秀身上。劳秀脸上神色百变,似乎并不全然相信他的话。 “不提这些事,乏味之至。”郭园主显然对四海盟毫无兴趣:“罗老弟既然来了,在下万分欢迎。呵呵!就算这次我那些手下无能,没有派人向老弟下帖,下次聚会,必定有老弟一份,老弟等于是提前光临,为这次的盛会生色不少。” “在下惭愧。”江星由衷地说。主人说得客气,他反而感到不安。 “这种平常事故,何必介意?”郭园主表现得坦荡大方:“为了贵宾的安全,以及本园的安宁,因此请诸位移居后园的贵宾室,在下特地来保驾的,情势急迫,诸位请原谅这不得已的举措。” 话说得诚恳客气,骨子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十余名大汉把守进出通道,一个个冷静严肃,十余双怪眼在火光下像反映 光芒的猛兽眼睛,跃然欲动的杀气令人心悸。 “在下回住处收拾行囊。”唯我公子提出试探性的藉口,一面说一面离座。“不必了。”大总管的口气,可没有主人和气诚恳:“反正光临的贵宾,绝大多数没带行囊,江湖朋友从不为行囊担心,少门主这次也没带,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随身的零星物件,本总管会命侍候的人收拾归还。诸位,这就请动身。” 唯我公子脸色一变,警觉地侧跨一步。 “阁下最好不要妄动,保持作客的风度。”霍夫子也脸色一沉,露出狰狞面 目:“这对你是有好处的,千万不要让本园的人教导你如何作客的规矩。” “哼!你们……”唯我公子怒火开始上冲。 “我们又怎么啦?”霍夫子一点也没有读书文人的风度:“你以为黛园凭什么敢公然招纳江湖的超等高手?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能耐,谁敢做这种引狼入室的蠢事?你明白了吗?” 这简直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霍夫子“引狼入室”四个字份量重得让人受不了,可把请来的贵宾讽刺得无地自容。狂风剑客也是一个眼高于项目无余子的人,本来就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怎忍受得了这种侮辱?怒火一冲就顿忘利害。 “你以为你们胆敢引狼入室,就吃定了我们这些江湖虎狼了?” 狂风剑客倏然离座,怪眼彪圆冷电四射:“咱们这些江湖虎狼敢在江湖玩命,就不在乎那些自称实力强大的豪霸们玩弄阴谋诡计。我们敢来,至少也具有足够的胆气,妄想任由你们摆布,办不到。” “大胆!”霍夫子沉叱,举袖一挥。罡风乍气,隐雷殷殷。 江星五男女不约而同,警觉地向后飞退。 一声轰然暴震,圆桌破裂飞散,这一记袖风石破天惊,已臻不可能境界。 崩裂的圆桌是向前散飞的,笼罩了狂风剑客与北燕劳秀。 两人已来不及侧闪,同声大喝,挫马步双掌连续吐出,用上了劈空掌自保。 震落了不少木片,但两人的劈空掌力还不够浑厚,身上被几块木料击中,狼狈万分。 “你们敬酒不喝喝罚酒,不知自爱。”霍夫子傲然地说:“本园所请的所谓贵宾,真没有几个配称高人,一次比一次差劲,每况愈下,这次宴客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没得虚名的人愈来愈多,委实令人失望。” 话锋利伤人,傲态也令人反感。江星本来不想出头,他对被请入后园的事 不怎么介意,对强请也不怎么反感,但霍夫子这一袖示威,以及锋利伤人的话,可就让他大感不是滋味啦! 霍夫子这些话,是冲他们五个人说的,并没专指狂风剑客,那一记袖风,也是针对五人而发的。 “霍夫子这一记沉雷飞袖相当不错。”江星忍不住冷冷一笑:“似乎下了半甲 子苦功,丈二之内可以裂石开碑,晤!不错,有五成火候吗?也许有五成半多一点,成就已经相当惊人了。” 他的话也锋利伤人,五成火候,挑明了苦功下得不够,成就也仅止于“相当”惊人而已。最重要的是,他指出袖功的底细。 霍夫子脸色一变,傲态消退了一半。 “行家,是个识货的。”霍夫子股有惊容:“你知道沉雷飞袖?” “在下说错了吗?”江星不直接回答。 “尊驾是云岭忘我山人门下弟子?”霍夫子不死心地追问。 “在下像吗?”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忘我山人是老几。 “好狡猾,从不正面回答问题。”霍夫子厉声说。江星冷冷道:“在下有回答的必要吗?” 霍夫子冒火地踏进一步,又要动抽了。 郭园主伸手虚拦,示意要霍夫子暂勿冲动。 “小兄弟,希望你明白。”郭园主用的是笑脸外交攻势:“本园先后宴客五次,前四次所有的贵宾皆受到礼遇,郭某所表现的礼贤下土作风,深获贵宾赞誉。” “是吗?”江星也表现出良好风度,说话并不激动:“也许,在下应该相信的,至少大总管曾经致送每一位宾客一份可观的见面礼,招待更是极为周到。不幸的是,今晚主人的表现……” “不能怪郭某转变态度,因为有居心叵测的人混入,外面有虎视眈眈来意不 明的人,内外窥伺准备里应外合,对本园构成严重威胁。换了你,易地而处,你会不会采取防患措施?” “这……” “你会不会先找出可疑的奸细内应来?”“园主是说我们这五个人中……” “不,所有的贵宾,以及贵宾偕来的人,都有嫌疑。目下其他的贵宾,正分别 由本园的人请入后园。” “请可疑的人深入后园中枢,岂不更为危险?” “郭某愿意冒这份凶险,诸位愿否前往?” 敢将所有的可疑贵宾请入中枢,当然有敢的理由和手段,很可能是请君人瓮,进去容易,想出来可就难了,谁还敢用自己的性命当赌注冒险进入。“你去吗?”江星向不远处严阵戒备的金牡丹问。 “你呢?”金牡丹也用狡猾的口吻反问。 “我问你的意见呢?” “这……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金牡丹似乎比他聪明,也似乎对他很信任和倚赖。 “你呢?”江星向唯我公子一指。 “我拒绝,我和郑兄采取一致行动,必须出园,我们让人摆布不习惯。”唯我 公子坚决地说:“咱们两人参加过不少次鸿门宴,但事先被囚禁起来,那不是参加,那是待宰的猪,你愿意做猪任人宰割吗!” “能出去吗?”江星伸手轮番指指手持火把,扼守在门窗出人口的大汉。 “总得试试,是吗?”唯我公子拔剑出鞘,表现出威武不屈的豪气。 狂风剑客与北燕劳秀,也同时拔剑在手。 “郭园主,你看见了?”江星转向主人说。 “你还没有表示意见?”都园主淡淡一笑。 “如果在下也要试试呢?”“千万不要试,不但有伤宾主的感情,也伤了郭某礼贤下土的诚意。” “抱歉,在下必须试……” 霍夫子疾冲而上,大总管也从侧方掠出。 这瞬间,人影如虚似幻,江星身影摇晃,人化流光。 十余名大汉左手有火把,右手同时撤兵刃。 砰一声巨震,大排窗有一扇下部破裂,木板崩开,坚厚的下部木板可禁受大 铁锤撞击,却像自行崩裂了,而且看不见是被何物所撞破的。如虚似幻的人影也消失了,人已幻化了! 金牡丹果然不愧称从没失败过的女杀手,聪明机警超人一等,立即乘乱向下一仆,像蛇一样从破洞中钻出,快得令人目眩,虽则比不上江星无形无影地毁窗出困,她的贴地游窜速度仅留下淡淡的形影而已。 连声怒吼,花花双太岁与北燕劳秀,三支剑风雷骤发,向厅口突围。 外面,朝霞满天,风雪算是过去了。 仁立在屋角的墙根下,江星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身后紧跟着金牡丹,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精明女杀手,也脸上变了颜色。 听雨轩已陷入包围,黛园大概出动了所有的人手,逼迫所有的宾客进入内 院,那是后园郭园主安顿内眷的地方,外宾是禁止接近的。现在,却主动逼宾客进入。 外围各处屋角、走道、小院落、甚至 层顶瓦面,皆出现三三两两成群成组的黑衣大汉, 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人手中握有匣弩,随时皆可能发射收买人命。 所有的人,皆扼守在原地,举刀扬剑,伸出匣弩,怪眼向他两人集中注视。 只要他们冲上,匣督必定先一刹那发射。 “要冲吗?”他向金牡丹低声问。 “那是送死。”金牡丹倒抽一口凉气说。 “可是……” “不要可是,是事实。我问你,你能运气行功支持多久?能长期抗拒得了匣 弩再三摄射而无损吗?” “不能。”江星摇头苦笑。“要冲出黛园,大概只有变成铁打的人才能办得到。听雨轩之外,恐怕人更多。” “那是一定的。” “怎办?” “先依他们的指示,往后园退,也许沿途可以制造脱身的机会。” “我听你的。”金牡丹毫不脸红地说。 粉睑已惊得成了淡灰色,哪能变红? “咱们要进后园。”他扬声说。 花径前端出现三个大汉,一刀一剑 一匣弩。“跟在后面十步,不许接近,来!”那位刀隐时后的大汉沉声说。 已无别路可走,他呼出一口长气举步。 金牡丹不再是女杀手,倒像一个乖顺的妻子;默默地跟在丈夫身后走路的 妻子。 好死不如恶活;具有这种心理的人占绝大多数,真正视死如归的人,毕竟少之又少。 郭园主是此中行家,知道该在何时施加压力,而不至于诱发对方拼死的暴 烈行动。 尽管准备周全,行动控制得精准圆熟,丝丝入扣,有条不紊,但三十余名贵 宾中,以及数量几乎相等由贵宾带来的朋友或随从,仍然死伤了十余名之多,大多数是不甘受制突围逃走失败,被弩箭射中的。 假使郭园主志在消灭这些贵宾,显然游刃有余,但所付出的代价也将十分 惨重,所以软硬兼施,避免一场双方死伤惨重的大搏杀,成功地将宾客们赶入后园。 后园的房舍比前园少些,但格局却精妙许多,到底有多少亭台楼阁,恐怕连郭园主也搞不清楚。 反正外人身入其中,必定不知身在何处,不辨方向,难分门户。 江星与金牡丹两人,被领入一座房间错落的大宅内,由两名大汉迎人,身后,沉重的大门闭上了。 这是一座由外面加门闩的怪宅,宅内每一堵墙都是双层大青砖砌成的;顶 上是厚实木板装钉的承尘。 每座门都是两寸厚的坚木所制,格局相反,全部以宅中心为基点,全部是从中心长外向开阔的。 即使没有经验的人,也可以看出是囚禁人的怪宅。 这就是后园的贵宾室,入室的贵宾成了笼中鸟。 中心点是一处大厅,三丈长两丈宽,活动的空间不大,设有桌椅茶几供贵 宾使用。 约有七八间卧室,空间窄小形如囚房。 “自己找卧室歇息。”两大汉之一在厅 中止步说:“食物茶水会有人按期送来,诸位必须耐心等待,有事长上会派人通告,在这里诸位是自由的。” 不等他俩有所表示,两大汉匆匆转身走了。 厅内,已经有五个人先到,赫然是花花双太岁,北燕劳秀、长白一爪与随从人熊沈忠。 狂风剑客双额红肿,左脚有点不便,显然吃了不少苦头,威风尽失像头病 猫。 “你两个混蛋跑得真快。”唯我公子突然破口大骂:“如果你们不怕死先溜走,五个人联手一拚,说不定可以把姓郭的杂碎擒住作人质,你们……” “你这狗蛋给我闭上你的臭嘴!”江星也大声发威:“仅凭霍夫子和大总管两 个,也可以挡住咱们五个人抢攻。等弩手涌入,咱们五个人注定了要下地狱见阎王,居然妄想擒郭园主作人质,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那位郑老兄,想必被霍夫子整惨了吧?” “那狗东西的大袖有鬼。”狂风剑客坐在椅中像是死肉山,说话有气无力: “里面的袖桩有九合金丝网织结的护套,可以硬裹住刀剑。我上了大当,一剑攻出便被抽缠住了,挨了几记狠的。” 所有的人,身上除了随身所携的兵刃,暗器之外,一无所有。至少,有兵刃可作最后一搏,至于对方为何不缴掉兵刃,谁也清不透此中玄机。 “无常老兄,你想,他们会怎样摆布我们?”长白一爪不安地问。 “你去问问郭园主呀!”江星脸上有笑意,调侃的神情明显。 说完,他开始巡视室内各处。 154.囚笼 “你在找什么?”金牡丹跟在江星身后,对他的轻松神情大惑不解,忍不住低声问。 “天机不可泄漏。”江星不假思索信口答道。 “别卖关子好不好?”金牡丹仍在忐忑不安中,毕竟被人如待宰的羔羊的滋味不和受。 但敏锐的她显然感到江星的轻松随意,心情莫名一松,语气中不再带有紧张成分。 “找出路。”江星开始进人最左首的一座卧室。 这哪能算是贵宾室?除了一张床、一床又硬又旧的棉被之外,别无长物, 宽仅丈余,门也是从外面上闩或加锁的,与囚牢相去不远。 “会有出路可找?别笑话了。”金牡丹苦笑:“就算能破壁而出,外面的警卫必定……” “不可能破壁而出。”他伸手轻敲墙壁:“两尺以上的大方砖厚墙,要有千斤大锤才能砸开,大象犀牛也冲不出去。” 他重行退出,向另一间卧房走。 脚步声传到,另三名大汉,正好领了三位贵宾进入厅堂,将人推入转身走 了。众人不敢妄动,本来应该合七人之力乘机击杀三大汉冲出的,可看到其中俩人的匣弩,不敢冒险。 三位被推入的贵宾,显然都吃过苦头,神情委顿,穿的皮袄有被利器割破或 刺击的裂缝,脚下有点不稳,很可能受了些内伤。 众人皆认识其中的两个,另一个是随从身分。 擎天手卢江,与白羽追魂箭候正,都是天岚帝国境内江湖中名号响亮的高手,一以手上硬功名震江湖,一以号称箭出追魂的暗器白羽箭威震天下。擎天手的随从叫卢勇,手上的功夫自然也不含糊。 长白一爪也是以手上功夫享誉江湖,惺惺相惜,好意地上前搀扶擎天手。 “你不要紧吧?卢兄?”长白一爪关切地问。 “我还撑得住。”擎天手不住揉动右胳膊:“天杀的!他们派个双手已练成浑铁的人来对付我,三招便几乎拍散了我的腰胯,栽得好惨。” “你老兄的追魂箭,难道也碰上敌手了?”唯我公子向白羽追魂箭询问。 “三具匣弩对准了我,我能有机会发箭吗?”白羽追魂箭颓丧地说:“也许我能杀死他们一个,或者两个,陪上一条命,划得来吗?” “说的也是。”唯我公子叹口气:“原来他们把请来的所谓贵宾,分别安顿在 各处,一旦有事,分别搏杀或逼迫皆方便容易,咱们上了大当。” “这叫请君人瓮,请蛇入笼。咱们这些君和蛇一个个自愿入瓮人笼,这时才 想起上了当,已经来不及了。”江星摇头苦笑,重新开始察着各间卧房。“你们说,他们让咱们携带兵刃,有何用意?”狂风剑客抚摸着佩剑问:“难道 说,郭园主大方,让咱们保持江湖朋友的骨气,在搏斗中死去?” “你真笨。”江星笑笑。 “我笨?你是说……” “你们绝大多数知道一些风声,知道郭园主需要武功出类拔萃的人。” “是呀,这不是秘密。” “武功稍次的,留来何用?” “这……”“所以让咱们每个人都有兵刃。” “你是说……” “用来自相残杀,强留弱亡,这就是传说中的养蛊。”周凌云一字一吐。 “这……”唯我公子脸色大变。 其他的人,同样失惊,你看我我看你,眼中有强烈的警戒神色。 也许,他们在想,谁可能是杀我的对手? “乌鸦嘴!”北燕劳秀白了他一眼。 “是吗?”他笑笑:“郭园主要最高明的人才,咱们自相残杀,剩下来的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也就是他需要的人才,就是蛊王。我希望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可惜事实恐怕正是如此,不信的话,不久自有分晓,但愿我真的想错了。” “你不要危言耸听。” “你为何要听?”江星脸色一冷:“你的同伴花花双太岁问我的想法,我当然据实相告,我可没要你听,你最好躲得远远地免讨人嫌。” “你……”北燕劳秀下不了台,粉魇铁青,要冒火了。 “我又怎么啦?”江星虎目怒睁:“别以为那天晚上一剑换一刀,你就以为足以对付得了我。哼!自相残杀是免不了的,届时,你将看到我自在公子是不是浪得虚名,绝不是你足以对付得了的,即使你有莽山黑魔做靠山,我罗翔同样没放在心上,你最好心理上早作准备。” 他早就发现北燕劳秀是北莽方面的人,她伯父莽山黑魔就是四海盟的护法长老。 那晚一刀换一剑,他根本就没用上杀着绝招。 他却不知道,北燕劳秀已从他向郭园主说及与四海盟结怨经过时,发现了两人之间的问题所在。已不将他看成敌人,甚至对他发生无比的好感。 纵然北莽的风气开朗,做为北莽江湖中的一代凤雏,不可能向他道歉,而对发生好感的异性,在行动上为了保 持自尊,难免装腔作势,下意识地藉故引起对方的注意。 自视甚高骄傲自负的女强人,吸引对方注意的态度和方法,与那些含蓄柔 顺的姑娘们必定相反。如碰上个性刚强的男人,常会得到相后的故果。江星就是一个刚强的男人,毫不留情地给她难堪。 曾经是刀来剑刻往的仇敌,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旁观者清,金牡丹已看出某些敏感性的征兆。 “你和她是仇敌?”金牡丹好奇地问。 她曾经亲见北燕劳秀与另一位小美女打交道,曾经发现花花双太岁躲在一旁伺机猎色,不想介入,一走了之,却不知道她与江星之间的过节,因此颇感意外。 “不错,仇敌。”江星冷冷地说道:“一个莫名其妙的仇敌。花花双太岁之所以找我撒野,原因在此;唯我公子之所以能指证我不是无常公子,原因也在此。我的身分暴露,就出于她的指证。只有这位来自北莽的燕子向我示威,很可能是四海盟帮凶的姑娘,才知道我的自在公子身分,她是为了追杀我而进入黛园的。”“怎么一回事?” “说来无趣之至。”江星不愿多说,掉头离去:“处境凶险,犯不着为了这件事费神,先找地方歇息,留些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难,才是当务之急。” “可惜啊!可惜。”金牡丹八卦之火冉冉点燃,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两个渔人果然得利。” “你少给我多嘴!”北燕劳秀爆发似的 尖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好,不说。”金牡丹向后退走:“上次我也是多管闲事,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你不但不提防好色如命的花花双大岁,反而和他们走在一起。日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风暴灾祸?” 转身急走几步,追上江星,再倏然止步转身。 “你如果想有所举动,我必定杀你。”她双目带煞,语气凌厉凶狠。跟来的北燕劳秀银牙一咬,铁青着脸拔剑。 “小心她的暗器!”唯我公子急叫,并肩一站作势好上,应付暗器袭击。 “留些后劲吧!诸位。”江星在一间卧室门口扭头说:“还没到时候,别让主 人提早庆贺诡计成功。” 金牡丹的双手散去劲道,谁也无法看到她的暗器隐藏在何处。 名杀手绝非浪得虚名,举手投足皆可收买人命,暗器可杀人于一二十步外而不露形迹,与这种可怕的杀手打交道,真得特别小心提防。 其实,花花双太岁皆对金牡丹怀有强烈的戒意;也就是说,并无获胜的信 心。 唯我公子敢挺身而出护花,并非胆气突然倍增,而是已看出金牡丹没有下 杀手的意念,正好乘机博取北燕劳秀对他的好感而已。 “你记住,我会找你。”金牡丹冷森的目光落在唯我公子身上:“你将会发现,你绝难在我的暗器下侥幸,你最好是相信。” 她徐徐后退,跟在江星身后进入卧室察看。 这间卧室与前一间完全相同,除了一床一被,别无长物,比囚房好不了多 少。 “有希望吗?”她不安地问。 “记住我的话。”江星一面察看一面说:“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是的,永远不要放弃希望。”她喃喃 地自语。 十个人,有八间卧室。 两位女贵宾有优先选择权,金牡丹 选了与江星相邻的一间。 早膳免了,午膳送来了十份,大海碗,馒头与菜放在一起,各吃各的,真像 是囚粮。 没有汤,也没送茶水。 晚膳是从另一座狗洞似的小窗孔送来的,不再有外面的人启门进入招呼。 控制加严,想利用送膳食的人进入冲出去的机会消失了,他们成了真正的 囚犯。 气候寒冷,但一天滴水未进,仍然渴得令人腹中冒烟,断水的确令人受不了。 狂风剑客第一个受不了,拍打着沉重的大门咒骂,外面的警卫不加理睬,愈骂愈渴愈难受。江星是最镇定的一个,背着手在各处走动,冷静地观察每一处角落,或者坐在床上闭目调息,沉思假寐。 在他的神色上,看不出任何不安的神情。 天终于黑了,整座屋子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外面没有灯火送进来。 脚步声轻柔,淡淡的女性幽香在空间里流动。 “罗兄,是我。”黑暗中传出金牡丹的低唤。 他的房门没掩上,掩也毫无用处,门是在室外开合的,只能在外面加闩加锁。 “心里发慌,是吗?”他拍拍床板: “我在打坐,养精蓄锐。” “你不怕吗?”金牡丹在床口略一迟疑,最后终于放胆坐下了。 “不怕是假,但怕并不能排除凶险,是吗?”江星的语气出奇地平静:“所以,必须有勇气承受苦难。人,早晚一定要死的,上起天子下迄乞丐,绝无例外。哦,你真是金牡丹吴华容姑娘?” “咦!你怀疑我的身分?”“我就冒充了无常公子。” “我没冒充金牡丹。”金牡丹肯定的语气不容怀疑。 “反正我并不认识金牡丹。” “罗兄,你凭什么怀疑我不是金牡丹?” “我留意你的手,你的手并不适宜发射强劲的暗器。”他毫无心机地说:“暗器的要求是快狠准,要达到快狠准的要求必须下苦功,至少得每天不间断地苦练三个时辰以上,熟才能生巧,才能以神御刃。长期苦练的结果,你这一双细皮白肉的手,像是…” “这” “所以,我并不怀疑你暗杀了混世金刚,那枚致命的飞蝗石,的确发自行家的手,经过长期苦练的手。你的一双纤手绝难胜任。” “谢谢你的信任。”金牡丹的语气一转:“你想,今晚会有凶险吗?” “不会。”他肯定地说:“他们没有晚上冒险进来下毒手的必要,咱们已经是 入瓮之鳖,他们随时皆可以从容不迫宰割我们。” “我仍然担心……“无谓的担心是不必要的,那会让你心力交瘁,精神崩溃。明天,可能是灾难的开始,以后将一天比一天难过,看哪些人挨不过去。” “我……我我……” “很害怕,是吗?姑娘,不管你怕还是不怕,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可以稍为放心的是,由于变生意外,郭园主乱了章法,很可能还没决定如何处理,还没打算要咱们早些去见阎王。假使外面窥伺的人加些压力,必定对咱们有利,希望仍在,仍是一个活局。”“你的意思……” “我认为外面的人,必定关心派来卧底内线的安全,可能进一步接近,有所行动,让郭园主无暇分心全神处理我们的事。我们的机会,须靠外面的人制造,希望那些混蛋郑重其事加紧骚扰,不然……” “我想外面的人必定会加强压力的。 罗公子,那位自称北燕劳秀的女郎,她与你……” “咱们不谈这些个人恩怨秘辛,好吗?”江星回避问题,他不想暴露过多。 “罗公子,你为何要来黛园?” “来查一个善用毒针的凶手。吴姑娘,你是否知道一群扮成虎形人的活动情形?” “扮成虎形的人?这……没听说过,以各种虎为绰号的人,江湖上为数不少……”金牡丹的话支支吾吾。 “我不是指绰号。算了,你大概不知道,连老江湖长白一爪也查不出丝毫线索呢!我也是个老江湖,也没听说过任何有关虎形人的消息。”“虎形人与你有关?” “是的,有关。天色不早,姑娘早早歇息吧!明天将是最难过的一天呢!” 繁星满天,气温却超乎寻常的冷。 这一带形如囚房监狱的房舍,小门小窗加以封闭之后密不诱风,但仍可隐 约听到外面传人的声息。 自二更至五更初,不时传入叱喝声、叫吼声、啸声,甚至有金铁交鸣声。 行家心中有数,黛园外围不断发生袭击的事故,显然入侵的人没能成功地 大举突入。江星一直就留心外界的动静,他就是行家中的行家,对有关杀戮的各种声息熟悉而敏感。 他心中雪亮,外围的人无法突入园内紧要所在,失败的原因,很可能是未能获得内应的援助。 所有的贵宾皆被囚禁,当然无法发挥内应的功效。 有人出一千两黄金重赏请他人园行事,显然另有贪图重赏的人混入黛园了,他拒绝了重金,不屑要那种不名誉的血腥钱,其他的人,很难拒绝一干两黄金的诱惑。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辈子也难赚到一千两黄金。 天亮了,又是一个大晴天。 通常,三五天之后,更猛烈的风雪将 接踵而至。 所有的人,渴得嘴粘唇枯,一天一夜 不沾滴水,委实令人腹中冒火受不了。 狗洞似的小门报开了,首先推入两层式的食物匣,里面有十只大饼,十份份量不多的肉脯。食物全是干的,保证可以消耗体内可观的水份。 “我们要水!”狂风剑客发狂似的狂叫,激动地拍打着坚实的厚墙。 “你们,必须先自行查出奸细来,不然没有水。” 外面有人用阴森森的嗓音说:“昨晚外面的人骚扰了一夜,得不到内应失败 逃走了。绝了外援,奸细最好赶快自首,逃走的人不会回来救你们,自首是唯一活命的机会,不要轻易放弃了。” 各自取了食物,先后回到中间的厅堂,你看我我看你,警戒的目光暴露出心 中的疑问, 谁是外面那些人派来卧底的奸细? “是你吗?”唯我公子突然很盯着江星。 “作贼心虚的人,通常会迫不及待地表示自己清白。”江星笑笑,将一块肉脯丢入口中:“你老兄是不是抢先表示你是清白的?” “他可能是心虚的人。”长白一爪用手中的大饼向唯我公子一指:“三男女杀 入罗公子的房中,有意制造纠纷暴乱,极为明显。” “胡说八道!”唯我公子愤怒地为自己 的行为辩护:“劳姑娘随咱们入园寻仇,目标就是自在公子,岂知却发现他成了无常公子,因此在下找他以证明他的身分,果然被劳姑娘料中了,所以…” “所以,你成了引发纠纷的罪魁祸首,咱们今天的处境凶险,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结果。”擎天手卢江布满红丝的怪眼怒睁:“你是不是作内应的奸细与咱们无关,连累咱们受苦受难罪不可恕,我要……” “你要的是一具棺材。”狂风剑客丢掉 盛肉脯的小碟,准备拔剑:“你不像一个有担当的成名人物,居然说出连累的笑话,怕凶险连累,你又何必在江湖上丢人现眼?回家抱老婆带孩子岂不平安大吉?” 擎天手怒火上冲,疾冲而上。 155.防患 “恶劣局面早晚要来的,罗公子。”长白一爪往擎天手身旁一站,表示要站在擎天手这一边。 “还没到时候,沈兄。”江星语气平和,毫不激动:“咱们希望未绝,提前自相残杀,那才真正绝望了,留些精力准备应付危险吧!” “有什么希望?咱们已经是入槛的虎,进网的鱼,就等客人挑食了。” “不,外面那些计算黛园的人,不曾放弃救援内应的努力,必定在外面加强活动,以吸引黛园的爪牙无暇内顾,所以第二次进袭,必定更为猛烈,咱们会找到机会脱困的,何不定下心忍耐待机?” “我同意罗公子的判断。”金牡丹大声说道:“外面的人必定进袭的,咱们希望未绝。” “你怎么知道他们必定进袭?”一直保持沉默的白羽追魂箭突然沉声问道。 “你老兄真是少见识。”江星缓缓地说: “外面那些人如果目的不曾达到,会轻易放弃吗?养蛊也好,皇家之争也罢, 看来,提前自相残杀的局面将无可避免,我得作自保的打算了。” “罗兄,你的意思……”金牡丹警觉地问。 “这间卧室,就将是我的自卫地盘。”江星指着他昨晚歇息的卧室郑重地宣告:“任何人闯入,后果自行负责。在下认为,凡是闯入的人,都是想杀在下的凶手,在下有权用任何手段给予回报,希望诸位连卧房的门口也不要接近,免生误会。” 首先,他拉掉门外的门闩,一掌将闩框击毁,外面的人就无法将他关闭在内了。 接着是撕破棉被套,绞成布绳,用刀在门框柱挖了一个洞,拴上布绳就可以将门拉紧关闭了,卧房成了他的天地。 布绳不可能保证安全,外面的人管力够便可拉断布绳,但毕竟仍可作为阻止外人突然冲入的屏障,让他能有充裕的时间应变。金牡丹一直就站在房外看着他布置,欲言又止。 “我……我也应该这样做吗?”金牡丹终于怯怯地问,似乎女杀手的豪霸气概不存在了。“随便,反正命是你的。”江星信口说。 “能管用吗?” “咦,你是天下闻名的女杀手,应该知道分秒生死分野的意思。你计算时必须精准,刹那的耽误,结果将完全不同;门就可以争取刹那的机会。晤,似乎你应该比我精于此道,因为你是行家,是贵杀手业中的拔尖人物。” “现在说这些已无意义,拔尖人物早晚会跌至谷底的。”金牡丹感慨地叹息一 声:“也许,黛园就是我除名的地方。宾客共有三十余人,加上同行的朋友或随从,人数绝不少于五十。奇怪,其他的人呢?死了?” “囚人的地方,不仅是我们这一处。”江星伸手向左方一指:“厚墙的另一边,可能是和这里同一格局的囚厅,打破墙,你就可以看到其他的人了。” “可惜没有工具……” “有工具又能怎样?就算你能破壁而出,能逃过外面的高手搏杀吗?对不起,我要关门了。” 不管金牡丹有何反应,江星麻利地拉上门系妥布绳。 他开始拆床,砍下床脚削尖制造杀人工具,江星有预感,这次莫名其妙的囚禁各位江湖人士,目的绝对不会简单,有大恐怖。 此时不再有人外出走动,每个人都疑神疑鬼小心提防。 可是,厕所只有公用的一间,如厕必须外出,每当有人如厕,担心吊胆的举动,必定平空制造出紧张的气氛,让所有的人不约而同严加戒备。 用过猪食般的午饭后不久,屋外有了动静。“里面的人听清了。”外面的人嗓门像打雷:“奸细自首的期限是末牌正,届时你们如果不设法将奸细揪出来,咱们便要逐一刑讯了,还有一个时辰,最好不要自误。” 逐一刑讯,表示对方已失去耐性,要用暴烈手段了,也就表示危机光临。 时光飞逝,感觉中,一个时辰似乎片 刻便消逝了。 沉重的大门拉开了,二十名手捧匣弩的黑衣大汉首先进入。 “所有的人,待在卧室内不许出来。”为首大汉声如乍雷,提出严重警告:“擅自走动的人,不听指挥者,杀无赦。” 接着是八名劲装男女,拥簇着大总管、霍夫子、与另一位留了花白山羊葫的 高瘦青饱人。 所有的人,皆被限制在卧室的门内,二十具匣弩引机待发,冲动者假使贸 然冲出,结果只有一个,死得不能再死。 “奸细已经查出两人,一男一女。”大总管用震耳的嗓门宣告:“他们招出可能还有一至两名同党,每个奸细得了一千两黄金。” “本来,这次聚会,敝主人奉命礼聘艺业高深的贵宾,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变故,居然有人意图破坏这次聚会,制造血案以损毁黛园的声誉。”霍夫子接着说:“四个奸细之中,应该有最受重视的人,与阴谋主使人亲自接触过。我要这个人,我答应不亏待他,而且有重赏,希望他挺身而出。现在,他愿意站出来吗?” 十个人,共占用七间卧室,全部冷然站在卧室门口,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希望有人挺身站出来。 良久,没有人站出来。 “敝主人只有一个要求,不问其他。”大总管的嗓音提高了一倍。 “只要招出那个出赏金的人,不追究其他的事。”霍夫子强调了唯一的要求后,冷冷说道:“尔后的事,敞主人有足够的人手处理,你可以远走高飞,保证你可以平安出园。” “谁知道有关的风声,不妨说出来供敝主人参考,保证可以受到礼遇与优待。”那位高瘦青袍人脸上的阴笑相当慑人:“再给诸位一个时辰权衡利害,这一个时辰中,愿意提供消息的人,可向门外的警卫招呼一声,就会有人将人请出,不然,诸位只能死在此地了。” 这人举手一挥,开始退走。 沉重的大门闭上了,似乎命运已决定了。 一个时辰,时限一过,会发生何种变故? “咱们仍可一拼!”长白一爪突然焦躁地大叫。“拼,拼个屁!”白羽追魂箭苦笑:“他们任何时候,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咱们十个人送入阴曹地府,哪有拼的机会?” “我愿意提供消息,我不要死在这里。”擎天手似乎冷得发抖,情绪极度不安:“我知道四海盟的人,曾经对黛园进行调查摸底,也许奸细是四海盟派来的,应该算是有价值的线索。” “当你的线索说出之后,也就是掩埋你的时候了。”唯我公子冷冷地说:“此时此地,你居然相信保证,你算是完蛋了,尤其是九幽冥判欧阳非的保证,他曾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毫无怜悯地送入九幽。” “你……你是说,刚才那位……” “闻名天下的冷酷无情杀手,九幽冥判欧阳非,没错,正是那位青袍人。”唯我公子说:“传说中他被三散仙的苦行僧仙渡昙大师给超度了,可三年前,我曾经见过他,他居然混得人模人样。” 江星神情蓦然一变,看来秋瑶瑶的推理及担心皆成事实。 “他……” “他是风王府的护军长吏。”唯我公子冷笑:“一个人人皆曰可杀的黑道凶狠杀手,摇身一变成了亲王府的狗头把 头,神气得很,他会杀掉任何他认为该杀的人。五年前,他的妻儿逃家出走。被他亲自用判官笔杀死的。你说,这种人的保证你能相信吗?” “他会怎样对付我们?”长白一爪惊然地问。 “届时自知。”唯我公子沮丧地说:“反正,咱们谁也休想活命,这是改变不 了的。” “罗公子,咱们该怎么办?”金牡丹向邻房的江星问道,神情惶恐不安。 “反正注定了必死,当然只有拚命啦!”江星豪气飞扬地说:“咱们都不是圣贤,而是一群江湖亡命,对生死看得开。幸生不生。必死不死,拚死该是唯一的办法,你又何必问我?你有拚命的勇气和决心吗?” “这……”金牡丹欲言又止。 “吴姑娘,你是著名的杀手,你到底曾经杀死了多少人?今天陪上一条命,老天爷并不亏欠你什么,如果谈因果报应,你也应该了无遗憾,是吗?”“我同意罗公子的看法。”长白一爪不再害怕,勇气勃发:“玩命的人不在乎生死,怕死就不要玩命,非死不可时,死又何妨?我和你并肩站。” 室内气氛顿时一紧,有点异样的味道升起。 “问题是,怎么拚?”白羽追魂箭接口:“罗兄有何计划?咱们像是在笼之鸟,落阶之虎。” “对,以目前来说,咱们渴得肚子里冒烟,舌燥唇枯,只要送些水进来,水中放些药物,咱们就成了死鱼烂肉,怎么拚?”唯我公子咬牙切齿:“我不该来的,我不甘心。” “他们并不希望过早杀死我们,肯定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所以他们必须用心机手段先把奸细揪出来。撂下的威胁狠话,主要是促使咱们早些自相残杀,只要咱们能沉得住气,每个人都不上他们的当,沉着应变度过难关,以后必定有拚的机会。” “罗公子,如果没有机会……” “会有的,阴谋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一定。”江星信心十足地说。 “我和你并肩作战。”白羽追魂箭拍拍胸膛:“谁如果妄想揪出奸细来保自己的命,我第一个与他誓不两立。愿意与罗公子共进退同舟共济的人,站到罗公子这一边来,咱们算是生死与共的朋友。” 第一个往江星身边靠的是金牡丹,接着是擎天手、长白一爪。 北燕劳秀低下头,怯怯地举步。 唯我公于一咬牙,一拉狂风剑客接着迈步。 生死关头的危境中,有一个勇敢坚强的人站出来领导,士气将大振,后果极可能出乎意料之外。论年岁、名头、辈份,江星还不配领袖群雄,但是这期间他的表现,却是最佳的一个。 “把卧室门卸下来,每人做一具盾牌。”江星立即下令准备:“我在千军万马中 厮杀过,知道如何防箭的技巧。第二步是如何结阵,四张盾可挡八方箭。” 十个人分为两组,四张盾屏障四周,中间一个人配合盾的张会间隙发射暗器,如何将对方迫入死角搏杀,如何冲杀突围……所有的人都是杀人的专家,一学就会。 一个时辰,足够他们准备。 所有的人都信任他,连仇敌北燕劳秀也衷诚合作。 十张木盾,长六尺宽三尺,分两列在门口两侧列阵,等候外面的人进入。 时光飞逝,气氛渐紧。 江星是主事人,他的位置在左面的中间位置。 长白一爪对他的态度近乎敬畏,并不是因为他不是无常公子而轻视他,因此选的位置就在他右首。无常公子固然了不起,但能轻易摆平神茶郁垒的人更了不起,当然应该敬畏。 “罗兄,那天我记得你提到天下三条龙。”长白一爪旧事重提:“是不是真与黛园盛会有关?” “你的朋友横天一剑,参与了黛园初夏那次盛会,目下不是荣任伊王府 的武学总监吗?”江星记忆十分惊人:“这表示黛园的主人,与风王府有密切的关系。” “我觉得有点说不通,风王府不可能派人在京都附近活动,远得很呢!” “天下三条龙之一的潜龙,就是风王府蓄养的密谍,在这里秘密招纳人才,又可刺探京都的动静,怎么说不通?海洲海王府的神龙密谍,潜伏在京都的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呢!目下加上外围羽翼四海盟,实力平空增加数倍,两龙相处一窟,那能不斗?” “你是说,派奸细捣乱黛园盛会的主谋,是风王府的神龙密谍?” 长白一爪打一冷颤,显然对卷入皇室纠纷也怀有强烈的恐惧。 “我还无法断定,也许还有更大的阴谋。”江星慎重地说:“按常情论,风王府的密谍在京都招兵买马,没有人敢甘冒大不讳出头干预,只有禁卫和律察司才有权过问。但禁卫与律察司根本没有秘密以重金请人来卧底的必要,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率领大批人马,包围黛园直接抓人。 各地藩王绝不许可派人在京都公开或秘密活动,那是图谋不轨大逆不道的罪行,明皇圣上可是英明神武的不世霸主,真以为帝国金龙卫是吃素的?” “老天爷!如果真的牵涉天下三条龙,万一我能留待命在,我得找地方躲起来。”长白一爪毛骨悚然:“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狗屁事。老天爷真会开玩笑,我怎么碰上这种倒楣事?”“你有家有族可抄吗?”江星笑问。 “这……没有,你呢?” “也没有。” “这” “你双肩担一口,一人饱一家饱,所以在江湖为非作歹,居然怕抄家灭族?” “别开玩笑了。”长白一爪苦笑:“我承认我招意不起三条龙,沾上了真没有好日子过。” “事实如此。”江星也苦笑:“当初旧朝的秘谍散布天下,就曾经不择手段,威迫利诱,裹胁不少江湖高手名宿,因此几年以来,高手名宿死伤之惨空 前绝后,令人心胆俱寒。 天下一统后,他们仍在暗中活动。江湖浪人如果成为三条龙的目标,的确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周兄,你的打算……” “假使这次黛园盛会,真牵涉到天下三条龙,咱们处境凶险。” “我问你的打算。” “团结自保,沈兄。”江星豪气飞扬地说:“咱们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与他们 反抗周旋,岂能任由宰割?咱们该给予他们致命的反击,反击是保命的唯一不二法门,虽则可能丢命,但值得的,沈兄。” “奴才的滋味不好受,罢了,丢命就丢命!”长白一爪勇气骤升,恐惧一扫而空:“请记住,罗兄,算我一份,水里火里,我长白一爪愿追随骥尾,至死方休。” “度过这次劫难再说吧!沈兄。”江星的脸上,突然出现落寞的神情:“咱们 一群江湖亡命,除了玩命之外,天知道还能有些什么作为?” “哦!是感慨吗?”长白一爪似乎也受到感染。 “就算是感慨吧!毕竟亡命也有生活的目标,哈哈,天生我材必有用,咱们用不着自甘菲薄。” “你们在说些什么呀?”对面列阵以木盾护体的金牡丹,见状好奇地探头问道。 两个女的编在一组,相邻掩护便于进退契合。 由于江星是主事人,他这一组也担任领先接斗的重任,因此把两女编在第二组。 金牡丹曾经抗议,坚决表示要与他编在一组,但他断然拒绝。金牡丹为了这件事,一直就耿耿于心。 “说当前的情势。”江星不想解释。 “外面有了动静,诸位,要来的终于来了。” 从大门两侧的洞孔似的小窗向外瞧,只能看到屋前方院子似的大广场,以及罗布的房舍或栽有花木的庭院,看不到两侧的景物。 广场已出现三队弩手,和四组佩刀剑的黑衣男女,片刻,郭园主率领十余名首要人物出现。 其中包括大总管、霍夫子、九幽冥判 欧阳非。 紧随在郭园主身后像保镖的八名男女,年岁差异甚大,穿着打扮与那些黑衣人不同,各穿各的,皮袄也显得华贵,一看便知都是来自三山五岳的高手名宿,身分特殊,绝不是保镖护院。 看阵势,并非以江星这一座囚屋为中心目标。 原来右邻的另一座大宅,性质也与这一座相同,其他的宾客,被困在右邻的囚宅内。 人数近百,气势摄人,似乎可以感觉出浓浓的杀气,可嗅出死亡的气息。 “还有两个奸细,必须挺起胸膛站出来。”一名中年人舌绽如雷。 沉重的门向外拉开,是时候了。拉门的四名大汉,并没察看屋内的景况,拉开后便匆匆退走。 156.鱼死 帝都皇宫,上朝退朝,波涟不惊。 太和殿后的御书房内,清瞿的秋寒大人坐在紫檀茶几后面,看着茶几上错综复杂的黑白棋局面有忧色。 对面,粗狂雄壮,一袭金袍的帝国至尊明皇却咧着嘴,“嘿嘿”大笑:“咋了?堂堂鬼见愁秋寒秋大人想悔棋不成?你可是帝国的定海神针…” “屁话!这都是你乱整出来的!看你下的这局棋就知道,你的脑汁和你的饭量更本不成比例,操!” 潇洒飘逸的秋寒大人脸色铁青,一手抹乱了棋局,骂骂咧咧。 这要是有人看见或是听到,绝对是天岚大陆的爆炸新闻。智多近妖,慧深如渊的鬼见愁秋寒秋大人,弈棋竟然会输给以武立道,粗狂生硬的明皇,不可思议。 “哈哈,输了就是输了,结果最重要。愿赌服输,后面的事你得给我处理了,我只负责对付那老秃驴就行…” “叫小玲配合我,我就” 明皇粗砺刚硬的脸庞一滞,双眼精光暴射,闷声道:“得看她自己的意思,不然……唉,咱俩都亏欠她的啊!” 秋寒拎着一枚黑子在手上旋转了半天,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好,我就开始了,小玲会理解的,天岚永远是咱们的天岚,任何时候都是。” 黛园后院,此时当然不可能有人出去,每个混世的老江湖都心中雪亮,承认奸细身分,同样难逃处死的噩运,谁愿意担上奸细的恶名而死? “你们既然没有勇气承认,又不肯自行将奸细清出,休怪本园的人不讲道义。诸位都是名震天下的江湖豪杰,武林精英,因此园主尊敬诸位的名头声誉,给你们光荣决斗的机会。” 大踏步出来另一名中年锦衣佩刀大汉,举起手中的大红烫金名簿,那是贵宾投帖时所用的登录名册,详载着贵宾的有关资料。 “现在,在下宣告请贵宾出场。”这位中年人嗓音特别洪亮:“每次请两位出场,本园派人接斗,贵宾如果获胜,可以大大方方出园。” 屋内的狂风剑客是个极为自负的人,对自己的剑术造诣有强烈的信心,眼神一变,跃然欲动。 “似乎他们颇有武林人的豪气。”狂风剑客向身侧的唯我公子说:“我想,咱们两人都有获胜的机会。” “你算了吧!妄想。”金牡丹与花花双太岁同组,立即冷冷地说:“奸细没清出之前,他们肯大方地放人?目下咱们成了砧板上的肉,任杀任剐全操在他们手中,他们肯放我们活着出去胡说八道?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哼!” 狂风剑客正要冒火,洪亮的震耳嗓门打消了他的火。 “燕淮第一力士,翻江倒海应天雄;云梦州名剑客子母阴阳剑白大风,两位请准备”。 右邻的囚屋中,突然传出震天长啸,十五六名唇裂嘴枯的男女,狂风似的 挥舞着兵刃冲出来,声势惊人,以狂涛似的声势向侧冲,要杀出一条生路来。 有两个自以为精明机警的人,不前冲而转身,一鹤冲霄跃登瓦面,想从屋顶脱身。 大总管一声冷哼,举手一挥。首先是十具弩发射,每匣有五支箭,俗称梅花神弩,一发五支。 匣弩暴响中,第二批另十具匣弩超越、发射。二十具梅花神导先后发射,箭浪漫天。 十五六个人,却有一百支劲弩。 跃登屋顶的两个人,突然发现屋脊后站起十名弩手,便知大势去矣,想重新跃落已来不及了。 十具梅花神弩中的四具彈簧暴响, 箭如飞蝗瞬即及体。 好惨,惊心动魄的惨号此起彼落。 眨眼间便结束了,没有一个活的人。 “里面还有十二个人。”负责呼名的中年人再次向右邻囚屋大叫:“你们真该一同冲出来的,可知剩下的十二位贵宾,其实都是胆小鬼,滚出来!” 弩手们熟练地装箭,但没有人敢乘机冲出来,其实也无机可乘,还有数十具匣弩势严阵以待。 这一面,长白一爪的随从沉不住气了。 “罗老兄,为何不乘机冲出去?”人熊沈忠急急地说:“乘弩手来不及重装弩箭……” “屋顶上有人,咱们无法遮挡从上面时下来的弩箭。”江星拒绝下令冲出: “必须临机应变,我可不希望像那些鲁莽英雄一样冲出送死。” “那你打算……” “先死守,置之死地而后生。天色不早,我希望能拖至天黑。” “如何拖?这……” “你们不可妄动,等他们进来。”江星放下门板做的盾,紧了紧腰带上的刀:“我出去见机行事,希望能拖延一段时间,时间对我们有利,我必须争取。”“哎呀!你出去?你……”长白一爪一惊:“太危险,罗兄…” “危险也得出去,我要制造有利的机会,方能见机行事。” 一声狂笑,他身形似电,幻现在门外四丈左右。 断绝了一天半的饮水,所有的人皆渴得五内如焚,七窍生烟,而他却是唯一心理上早有准备的人。 江星利用玄奥神奇的不败战神功抑止了体内水份的大量消耗,消除心火,因此他是唯一口中没有污秽粘液,口舌不枯裂的人。狂笑声获致震慑作用,吸引了外面上百名男女,居然没有人发射弩箭,园主一群首要人 物也忘了发令。 百余双怪眼,皆用不胜惊讶的眼神向他集中注视。 “郭园主,你这种谋杀天下豪杰的狗屁勾当,会激起天下英雄公愤的。”江星用震耳的大嗓门说:“你下帖邀请天下群雄前来聚会,帖上明明白白写着,将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这就是好处吗?太过份了,阁下。” “变生不测,不能怪我无信无义。”郭园主沉声说:“郭某光明正大结交天下英雄豪杰,宇内同钦,没想到居然有人不惜重金阴谋破坏此次盛会,制造血案损毁本园礼贤下土的佳誉形象,用心恶毒无比,就算需要杀掉所有的人,郭某也要追出阴谋主使 的人来,你愿意招吗?” “可惜我不是奸细,哦!你们不是已经揪出两个奸细吗?应该取得口供了, 杀绝咱们这些人是不必要的,放了咱们反而可以提升贵园的声望,是吗?”“揪出的两个奸细,只知道给赏金的人,无法进一步追查主谋,所以必须把另外两个奸细揪出来,你自在公子冒充无常公子,涉嫌最重。” “我自在公子只是一个无聊的江湖遨游者,不配做奸细,我的名头,也值不了一千两黄金,像我这种人,杀掉我并不能增加黛园的威望……” “那得由我来决定得失,你的一厢情愿想法,救不了你的命,自在公子,我知道你的刀法很不错。”郭园主举手一挥,接着说:“这段时日中,你在京都的作为,已经闯出可观的局面,气候已成,所以我准备了对付你的人,我要看你的刀法到底有何惊世的奥秘。” 大踏步出来了两个人,都是年约四十上下的彪形大汉,手中的短而沉重阔锋厚背刀刀光芒四射。 其中一人左手握刀,流露在外的紧悍霸气特别慑人。 左手刀,惯用右手的人,对左手刀怀有强烈的戒心,因为习惯上,很少有人专门去研究对付左刀的技击术。 两人在文外列阵,森森杀气令人心颤胆寒。 江星知道不能再浪费唇舌了,对方已不容许他拖延时刻。 抬头看看无色,晚霞满天,红日已衔接西山头。 “再拖片刻!再拖片刻……”他心中狂叫着。 天一黑,弩箭的威力虽然更为可怕,但也易于躲避,威力相反地大打折扣。 一声刀吟,江星开始拔刀出鞘。 近来,不断在黛园外面骚扰的人,每一个都是身手矫捷绝伦的武林高手,只是人数过少,无法应付把守外围众多爪牙的堵截,一而再试探,难越雷池一步。 幸好防守的人夜间不敢远出追逐,防守得极为严密,假使大批爪牙大举出击,骚扰的人死伤必定不轻。 天一亮,骚扰的人不得不远退至安全范围。 黄昏将临,这些人又重新从园东面接近,远在三里外的一座山脊松林内, 居高临下窥间园内的动静。 最外侧的一座土岗上,七个人藉松树掩身,凝神留意楼舍连云的黛园动静,隐约可以看到走动的人影,以及刀剑反射的闪光,太远了,看不真切,楼房也挡住了视线,事实上只能看到园外的景况。 七个人中,有三个是仅露出双目,穿虎皮衣裤戴虎头面具的虎形人。 “今晚,一定要杀进去救出我们的人。”中间为首的虎形人沉声说:“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左首,穿了玄狐外袄的中年人摇头苦笑。 “主人,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 人郑重地说:“那些重赏之下肯卖命的勇夫,不能算是我们的人。他们得了一千两黄金,就必须冒有代价的风险,他们的生死,得由他们自己负责,咱们如果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将有泄底的后果,主人请三思而行。” “你不明白。”虎形人神情显得急躁不安。“主人……” “不要说了,我意已决。”虎形人凶猛地挥手:“人员的分组改为前后呼应,从一处贯人,必要时……” “主人的意思……” “救不到人,放火。”虎形人凶狠地说。 “放火?”中年人吃了一惊:“这……事情闹大了,岂不……” “不错,放火,彻底摧毁黛园,大不了让律察司接手,大家跟着倒楣。” “这” “你听清了?”虎形人厉声问。 “是,属下听清了。”中年人欠身恭敬地回答:“救不到人,放火,彻底摧毁黛园。” “人手够吗?” “稍嫌不足,但属下可以将秘院下处的精锐紧急召来投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必定京都震动,风雨满城。” “我顾不了这许多,去,赶快着手准备,把秘院的雷霆小组人员召来。” “属下遵命。”“我的人如果有三长两短。”虎形人向远处的黛园厉叫:“我要天降血雨,地为之不毛;我说到做到,苍天可以为我作见证。” 中年人打一冷颤,转身匆匆走了。 江星拔刀在手,眼神突然不再凌厉,身躯反常地轻弛,握刀的手看不出用 劲的景象,与那些有刀剑在手,杀气逼人的高手名宿完全不同。 对面,亮刀的两个人,流露在外的杀气十分强烈,脸上骠悍冷厉,霸气十足的神情极为慑人,胆气不够的对手,将在凌厉强烈的杀气下心胆俱溃。 今天,此时此地,他必须忘了刀一出一了百了的信念和自订的禁忌。 要想拖延时刻,拖延至夜幕降临,就不能刀一出一了百了。 竟量拖延,不能让对方看出他抱的企图,更不能让对方估计出他刀上的功夫与真才实学。 一声怒啸,两把刀突然发起狂野的攻击,人刀俱至,一左一右夹攻,蓦然风雷骤发,刀山压到。 轻灵的单刀,如果与沉重的厚背刀接触,结果刀不折也飞,两大汉已用内功御刀,刀上的劲道将十分惊人,很可能将他连人带刀一挥四段。 单刀突然幻化为流光,从左刀的空隙逸走慕地化不可能为可能,在电射星飞似的速度中,不可思议地反旋,流光突然转变为雷电霹雳。 刀光电闪中,响起一声怪异的啸风锐鸣,电光掠过左刀的右后测,逐出三丈。 人现刀止,江星出现在三丈外,马步一乱,但勉强稳下马步。 四周传出惊噫声,以及欢呼声。江星的头上露出发结,风帽分为两块,飞跃出外侧三丈外,是被刀气削飞的。 欢呼声是为两大汉发的,表示他几乎死过一次了。 惊噫声也是为两大汉而发的,那位使左刀的大汉,皮袄从左背侧裂,断毛飘落,成了破袄。 一刀换一刀,没赢也没输。 使左刀的大汉哼了一声,咬牙切齿掉破皮袄扔掉,向同伴一打手式,不再快速攻击,一左一右恶狠狠地慢慢逼进,要制造最佳的进手好机。 江星不住移位,机警地避免陷入夹攻的绝境,三个人像走马灯,你移我动在场中绕圈子。 “他的刀法没什么嘛!”远处观战的郭园主向霍夫子说道。 “刀法的确不错,颇为泼野神奥。”霍夫子有不同的意见道:“问题出在他御刀的内力不足,内功火候不够,所以刀法虽神奥,却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大缺憾。” “他不是一刀辟开了护国寺的铁鼎吗?” “那是经过时间聚劲的蠢力所造成的结果。”霍夫子以行家的口吻说:“交手相搏,哪会有工夫从容聚力运劲?刀法再玄再神奥,也奈何不了内功精纯的对手。刚才他那一刀神乎其神,仍然劳而无功就是最好的证明。假使对手已练成七成火候的铁布衫,即使他砍中腹肋要害,也伤不了对方的一根汗毛。” 谈论间,场中已陆续展开多次缠斗,双方快速移位,步步紧迫进攻,刀光飞腾,风吼雷鸣,激烈万分。 行家已可明显地看出,江星采用的是避实击虚的技巧,不敢硬接硬拼,全凭快速的身法周旋,攻的机会不多,险象环生,步步见险。 “他支撑不了多久的。”大总管兴高采烈地大叫。 “把他砍倒一了百了!”有人大声替两大汉加油助威。 两大汉早就希望一刀将他砍倒,已经浪费了五成精力仍难如愿,眼看一刀必中,却又在千钧一发间劳而无功,激怒得七窍生烟,经同伴在旁大呼助威,一发狠,两人用上了全力, 每一刀皆全力以赴,精力消耗得更快,沉不住气,希望更是渺茫。 江星也就显得有点慌乱,险象横生。 此时,红日已落下西山头, 晚霞渐浓,烟气满山。暮色四起,天快要黑了。 “传闻毕竟是靠不住的。”郭园主盯着慌乱狼狈的周凌云,扭头向霍夫子说: “本来我想网罗他倚与重任的,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虚有其表的货色。上去两个人,用绝学毙了他,赶快收拾残局。” 用绝学,表示要使用奇技异能了。 黛园主人招纳天下具有奇技异能的奇人异士,江湖人士多少有些风闻。 过去已经举行四次盛会,所网罗的奇人异士数量必定可观,派一两个出来结果强敌,可知郭园主的口吻表示不在乎江星,骨子里依然把江星看成强敌。 两个骁勇绝伦的刀手也对付不了的人,当然该算是强敌。 两名刀手的刀势虽则仍然狂猛,但近期内如想江星毙在刀下,诚非易事,大总管也看出情势不妙了。 “潜龙双卫,上!” 大总管沉声下令,举手向前一挥, 急躁的神色溢于言表。 郭园主身后的八名保镖中,出来两个年过半百,脸色阴沉,长了一张令人害怕的债主面孔,佩了青铜剑的青袍人,阴森森地应承一声。 人影像是破空飞射,两起落便投人斗场。 “退!”双卫之一沉叱,声震脑门。 同一瞬间,随着喝声,两面疾进,四只鸟爪似的怪手吐出袖口。同一瞬间,两刀手闪电似的收刀急退。 慑人的啸风声乍起,四只怪手同时连环攻出,远在两丈外遥攻,根本不可能伤人,倒像是虚张声势,摆出空架子掩护两刀手后撤。 157.越狱 又是类似于修士的功法!江星心里一凛,并不认为对方是虚张声势,他表面上倾全力挥刀自保,岌岌可危,无暇旁顾。其实他仅用了三成劲,激斗中一直就留意郭园主一群人的举动,不但听清郭园主所说的每一个字,也看得清爪牙们的一举一动。 两个青袍人身形极快,与两刀手行动的配合恰到好处,老道毒辣。几下攻击的招术也十分怪异,接就在两种怪劲聚合的前一刹那。刀尖向下一沉。 暮色苍茫中,江星的举动也快逾电光石火,即使站在他身前的人,也无法看到他的活动变化。 江星暗骂,人走霉运喝口茶都有死人的可能,先是霸剑谢勇被杀,眼看有了线索,却凭空来了俩个神通广大,极可能是修士的神秘人。 小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还要多久才能赶来救驾? 江星手中的刀尖兀自朝地面戳下,瞬间,他的身躯突然反弹而起,冲向天空。 四周的人,只见他的朦朦身影在潜龙双卫四只大手前崩溃、压缩、挫倒、彈起,反弹的劲道与速度骇人听闻,似乎江星变成了一只弹力惊人的皮球,压力愈大,反弹的劲道愈强劲。“哇!厉害!”有不少人讶然惊呼。 “潜龙双卫名不虚传。”霍夫子也欣然叫。 众人所看到的景象是:他被潜龙双卫神奇的劲道击中,几乎被打扁了,然后飞弹出几丈高。 凶猛的一弹,着地后立即再次斜弹飞滚。 潜龙双卫威力骇人的攻击,大概耗去了大半精力,马步随发劲的动势斜移,踉跄两步才用千斤坠稳下马步来。“快…攻击……他……”双卫之一,全力大叫。 可是,机会稍纵即逝,任何人也来不及反应过来,用刀剑给予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江星着地飞滚,滚近敞开的大门,像球一样滚入门内,一闪不见。 匣弩狂鸣,箭雨随后射入,但劳而无功,江星人影杳杳。 人潮涌到,随箭雨冲入。 江星已侧滚回到门侧原位,身躯站起时已回复原状,脸色灰败,身躯在颤栗。 总算不错,还能抓得牢木盾。 “不能冲出去……”他虚脱地大叫:“在屋内决战,置之死地而后生,外面那些人可怕……” 十张木盾一合,兵刃与暗器从间隙中吐出、激射,置之死地而后生,每个人都豁出去了,成了训练有素的军伍,有计划地掩护、策应、攻击,煞气重重。 弩矢射在木盾上,“咻咻咻”声如暴雨。 惨号声惊心动魄,涌入的第一波十余名弩手,一照面便纷纷倒地。 第二波随后涌入的高手,刀剑只能毫无用处地击在木盾上。 “啊……” “该死的!喔……” 刹那间就被暗器射倒了一半,另一半在木盾的夹杀下逐一断魂。 屋内暗沉沉,看得见木盾,却无法看到木盾间隙吐出的刀剑,更看不到从空隙射出的暗器,黑暗的屋子成了黑暗地狱。 第三波抢入的人踏尸而进,死掉一半才发觉情势恶劣,只有几个经验老道的好手来得及退出。 惨号声与求救呻吟声,把外面的人骇得纷纷后退,三波攻击,几十位高手死伤惨不忍睹,血腥刺鼻,有两三个重伤的人吃力地往外爬。片刻间,尸横三十余具,死亡的气息浓郁似夜色。 白羽追魂箭取代了周凌云的指挥地位,剑垂身侧,他出现在门内的左侧,半隐身形。 “欢迎进来送死。”白羽追魂箭语气有点发虚,但咬字依然清晰。 屋内暗沉沉,外面的人往里闯,真需要有超人的勇气,或者练成可以长期支持的刀抢不人先天气功,或是传说中已炼出神通的修士,每个修士都是资质逆天的神话人物,身份尊贵,岂会冒险进入? 郭园主一群首脑人物距离过远,完全不清楚屋内所发生的变故,而蜂涌而入的爪牙们, 一进去就在片刻间覆没,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大惊之下,不敢再驱使爪牙枉送性命,而且下令停止进攻。白羽追魂箭的话,更有震慑人心的强大威力。 “准备毒烟把他们熏出来!”大总管暴怒地下令:“该死的,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惊世的人物?我要剥他的皮,将他化骨扬灰,快,快准备。” 要准备大量的毒烟,可不是容易的事。 夜暮低垂,黑夜沉沉。屋内屋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与杀气。 江星精疲力尽,在壁角用五岳朝天式打坐,默默地运气吐纳。 他在潜龙双卫的怪异奇功猛袭下,几乎送掉老命,最后竭泽而渔的一阵厮杀,没倒下已是奇迹,连他自己也几乎不相信老命仍在,看来又是小哈的功劳。 冬夜漆黑寒冷,微弱的几点残星,稀稀疏疏。 天空中,一头类似于大猫的动物划空而过,迅捷如电。 十个人里只有两个人被箭擦伤,仅皮肉受损,获得空前大胜利,所有的人虽则都已疲劳难支,但胆气却大增,精神上的鼓舞,让他们充满信心。 但信心并不能解决事实上的困难,风无法从里面关闭的大门往里吹,不可能阻止毒烟刮入。 毒烟一熏,谁能在里面待得住。外面的人皆隐藏在四周,冲出去胜算有限。 时光飞逝,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不久,白羽追魂箭硬着头皮到了江星身旁。 这位暗器出类拔革的高手,早知道江星已到了贼去楼空,身心将濒临崩溃边缘,实在不宜打扰他行功恢复精力的。 “不得不打扰你,罗兄。”白羽追魂箭不安地说:“可是,生死关头……” “我知道。”江星散去神功,声调充满倦意:“你们的意思,要冲出去杀出一条生路来。” “是的,罗兄,恐怕这将是唯一的生路。” “侯兄,当下你知道能有几个人冲出活路?” “这……” “三成?两成?” “应该有三成。” “不,绝不会超过一成,甚至不到一成。”江星一字一吐,表示他的话绝对具有正确的估计:“你知道那两个什么潜龙双卫的底细吗?你知道他们可杀人于两丈外的神功绝学的来历吗?” “兄弟没看清他们的相貌,他们真有那么可怕?” “很像传闻中南华山九幽门的阴阳双怪。” “海洲的那个…哎呀……” “九幽轮回大真力,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威力可增三倍,两丈外两种真力溶合,人体将压榨成腐尸然后崩散撕裂成肉酱,木盾阵在相辅相成的大真力摧毁之下,一组五个人保证没有一个活的。”“九幽门?那可是传说中的魔道仙门,老天爷!”九个人同声惊叫。 “所以,他们就希望咱们冲出去。” “完了,真是那两个鬼怪,咱们……”白羽追魂箭嗓音都变了。 “咱们还没完。”江星长身而起整衣:“只要不给双怪有行功聚力的时间,他们是仙人咋啦?除了神通,他们本身的武功威胁不了我们,不用神通法术的双怪,真力也只能在一丈以内杀人。” “但……早晚会……而且,他们用毒烟……” “诸位已经恢复七成元气吗?” “八成当无疑问。”唯我公子跳起来说:“我愿意领先冲出,我愿赌这一成胜算。” “我要赌五成。”江星接受到了哈托尔的心念,大为振奋。他信心十足地说:“从他们的空隙脱身,从门口冲出去,连一成也没有。” “罗兄的意思……” “嘿嘿……” 江星冷冷一笑,眼神诡邪。 “我这一组的人,跟我来,王兄的一组要严加戒备,片刻后我这一组再来顶替。” 江星安排妥当,领了四位同伴进入他的卧室。 此时,点燃的狼烟纷纷投入屋内。另几种江湖人使用的更霸道毒物,也从各处小窗投入。 毒烟渐浓,屋内的人应该待不住被烟熏出来了。 可是,不见有人冲出,四周火把通明,无所遁形。 园外,“啪”,一朵旗花信号冲天而起,在十余丈高空爆炸,火星纷纷摇曳而下,在漆黑的夜空中煞是刺目。一队黑衣蒙面人浪涛般长驱直入,在外围负责警卫的人,被这队刀客杀得七零八落,狼狈地退入园内与园内警卫会合,展开一场惨烈的搏杀。 这群黑衣刀客勇悍绝伦,刀法神奥狂野,锐不可当,接斗的对手武功即使高明一倍,也 挡不住狂野的刀招,刀一发真有雷霆万钧的威力,用兵刃接斗绝难支持三五刀,通常一两刀便生死即判。 警钟狂鸣,在屋外施放毒烟的人撤走了一半,主脑人物纷纷离去,全力对付入侵的人。 没有内应,入侵的人成了盲人瞎马。 一群武功出类技革的高手,以及一群刀法惊世的刀客,人数比黛园少得多,虽然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快速突人,仍难贯入园的中枢。 等到高手纷纷赶到,便完全失去突袭的优势,四散游窜,黛园成为被戳破了的蜂窝。 共有五处宅院起火,并没造成灾害。 暴乱持续了俩个时辰,三更末,入侵的黑衣蒙面人终于失望地撤走了,留下七具尸体。 尸体没有留下任何追查的线索,入侵的人随身除了兵刃暗器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 份的物品。 尸体是不会说话的,根本无法查出入侵者的底细。 留下一些人扼守囚屋,一直就没有中毒逃出的人,想必全被毒烟物熏死毒死在内了。 许多许久,屋内的毒烟终于消散。入侵的人也撤走了,主脑人物正忙于善后。重新返回的人,仅大总管与九幽冥判欧阳非。 “王管事。”大总管向一名举了火把的中年大汉发令,道:“带几个人进去,把尸体拖出来。”“总管明鉴。”王管事摆出苦瓜脸:“毒烟还没散尽,进去怎受得了?反正天快亮了……” “住口!”大总管火爆地大叫:“处理紧急事故,哪能等天亮?” “可是,里面毒烟仍浓……” “没用的蠢才!每个人找块布,在布上撒泡尿,掩住鼻口就可以避毒防烟,快去准备。” 不久,王管事带了五个随从,左手举火把,右手用撒有尿的布巾掩住口鼻,愁眉苦脸进入囚屋。 尸体真不少,却全是黛园的人,是先前杀入的爪牙,兵刃弩箭撒了一地。 没有活人,也没有囚犯的尸体留下。 “大总管!”一名大汉奔出狂叫:“人……人都……逃掉了,尸体全……全是咱们的人……” 结果,在江星占住的卧室内,发现木床已散,做床垫的麦秸掩盖着挖通了的地洞。 地洞通向墙外,是用削木所制的工具挖通的,像个地鼠的洞。墙外,是连接右邻办室的一处小院落。 右邻的囚屋中,躲在里面死剩的十二名宾客,早在江星出面打交道的前片刻,被二十余名弩手和爪牙冲入,杀了个精光大吉,里面早已没有活人,也没留下爪牙看守,正好作为脱身的缺口。 可是,外围的警卫指天发誓,这期间绝对没有活的人,从这里面脱身逃走。 囚屋后面,是后院的真正禁区,与囚屋隔了两座高墙,以及两段空地,相互之间没有任何通路。 出动大批人手突搜附近的房舍,一无所获,似乎十个人就这样逃入右面的囚屋,便就此 平空消失了。直到四更将尽,仍在穷搜不休。 郭园主与霍夫子也来了,把所有留在此地戒备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负责人王管事还 挨了一记窝心腿,踢得当场吐血。 “人一定还在此地。”郭园主怒火冲天地吼叫:“哪怕把地皮也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搜出来。”人全往右邻的囚屋涌,搜遍每一寸土地,始终找不到另挖的地洞。 终于,霍夫子带了五名随从,在江星的卧室详细勘查地洞口时,发现了线索。 “没有人爬出去的遗痕,人不是从这小地洞出去的。”霍夫子用行家的口吻说:“这是有计划的障服法,咱们上当了。” “那么,人呢?”一名随从却不同意:“还躲在这里?或者另挖有地洞藏身?” 霍夫子另有所悟,抬头上望。 “先把床竖起来,人站上去就可触及承梁。”霍夫子自言自语。一声沉叱,他向上跃起,拍出一掌。 十来寸厚的承梁,本来就是防逃的坚牢厚木头钉制的,用大锤也不易攻破。 承梁狂震,支咯咯狂烈震动,木板散震形状显明可见,原本早就松了,掌力一震,原形 毕露。 真相大白,人是从承梁上面逃走的。 先利用床竖直,人站上去便于用劲,沿墙顶根部将木板撬松,技巧地撬除两块木板,由于撬痕在墙顶,在下面不易发觉,同时由于发现地洞,所有的人皆将注意力放在地洞上,忽略了上面的承梁。 一阵忙乱,撬开承梁登上察看,结果,上面留下了鲜明的人迹。 上面积尘厚度近寸,连鼠迹也可以清晰地遗留,人确是从上面逃走的。出口在屋后,撬除一排大青瓦冲天出困。 人已逃入后园禁地,高墙与空地,挡不住自在公子这一群江湖亡命。 后园禁地的警卫,发誓不曾发现有人进入。 搜索网铺向后园禁区,禁区第一次鸡飞狗走。 破晓时分,十个人进人黛园后面的山林,居高临下,可看清下面黛园的全貌。 有雪解渴,这些江湖上经过大风大浪的好汉们,已恢复活力,重获生机,虽则疲度显明,狼狈万分,依然保持江湖豪杰的风采与豪气。 已经远出五里外,仍然可以隐约看到下面黛园的情景,一组组刀剑在手的人,在亭台楼阁之间闪动,彻底搜捕仍在进行。 江星坐在一株积雪的大树下,目光锐利地扫过下面连绵不绝的积雪树林,事实上无法看到林下的动静、视界有限不及百步,山坡上树林中到底有没有生物活动,只能凭经验或感觉估计猜测了。 每个人皆累得寸步难移,衣内湿透,内裳的汗水快结成冰了,疲劳消耗掉体内大量的热能,一停下来就冷得受不了,一个个蟋缩成团冷得发抖。 “不能停下来。”江星跳起来说:“必须远离现场,走得愈远愈好。” “罗兄,你做做好事,一路上可被你催追得惨透了,让咱们歇歇透口气吧!”长白一爪有气无力地说,蜷缩在树下像是崩溃般:“一寸寸地在雪地里、房屋空隙中、警卫身旁不断地移动、爬行,铁打的人也吃不消,我实在受不了啦!” “是啊!罗兄。”唯我公子也跟着叫苦:“我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已经远离凶险……” “远离凶险?恐怕你们在做梦,凶险不但还在,尔后将更为凶险。停下来,不但他们会循踪追来要咱们的命,也可能会冻死在这里。” “罗兄,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金牡丹躺在他脚旁,冷得不住哆嗦,说话咬字不清: “天快亮了,太阳快出来了……” “太阳出来了,你也冻死了。”江星冷酷地说道:“再等片刻你就不会发抖了,寒冷也逐渐 离你而去,你便会作甜美的梦了。然后你冻僵了的尸体,脸上将留下最后的动人微笑,让郭园主好好欣赏了,起来,走!” “罗兄……”“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我不想在 历尽凶险之后,再把老命丢掉。”江星郑重说: “我怕潜龙双卫,更怕他们背后的人。” “好,我……我听你……的” 金牡丹吃力地挣扎要站起来,被他一把拉住抱起。 谁还敢留下?死亡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但有些人确是疲劳得站都懒得站起来,久未进食,饥火中烧,渴虽因含雪而稍解,但雪 人腹后满肚子冰凉,那滋味真不好受。只要刀剑不会加颈,他们宁可再拖延多休息片刻。 “罗兄总是疑神疑鬼,紧张过度。”狂风剑客缩得更紧,没打算走:“咱们逃得够远了,他们善后还来不及,哪有闲工夫追来?” “咦!真追来了。”白羽追魂箭惊跳起来:“看,树林上的积雪连绵崩落,来了不少人。” 下面三里左右的一道小山脊,看不到林下的景物,但树林顶端的积雪不住有秩序地震落,一看便知林下有不少人急走。林太密而且枝头低垂,人穿林而走,绝难避免擦及枝头,因而积雪纷坠。那儿,也是他们逃上山的经路,追的人正循踪急赶,雪地留痕清晰可见。 158.潜逃 乍听说真有人追来,出言讽刺的狂风剑客第一个跳起来,撒腿便跑,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天杀的!但愿他们没有追踪秘技,否则会把咱们追至天尽头。”江星咒骂,拉了金牡丹急走“积雪三尺,踪迹难隐,休想扔脱他们,真有点不 妙。” 这一带他不算陌生,但雪掩大地,不可能找得到躲藏的所在,唯一可行的是跑得比追的人快,有多远就走多远,而且要老天爷保佑追的人力尽停止追赶。 “咱们分开走。”唯我公子一面走一面向狂风剑客叫“走在一起毫无机会。” 人是自私的,尤其是紧要的生死关头,谁都希望自己有活命的机会,别人的 死活与己无关。唯我公子的意思一明二白,要分开逃命,让追的人盯住主要的人物追。自在公子是主事人,黛园的人必定以自在公子为主要目标,不会追逐散走的人。 狂风剑客醒悟,伸手急拉北燕劳秀的襟袖,用眼色示意向左方溜之大吉。 “分散将是死路一条,他们会把咱们逐一埋葬掉。”江星扭头大声警告“走在一起,多一双人手,就多一份拚搏的力量,多一份活命的机会。”唯我公子不听他的了,向左一窜,降低身形穿林而走,强提真力用上了踏雪无痕轻功。 可是,轻功只能用上五成真力,雪地上仍留下足够深度的足痕。 狂风剑客接着窜出,聪明地踏着唯我公子的脚印急走。 两个人,仅留下一个人的履痕。北燕劳秀略一迟疑,最后跟上了。 江星失声长叹,脚下一紧。 所有的人中,他是精力恢复得最快,元气仍足的人。一手帮助金牡丹,依然是快速无比。 一阵急赶,绕过一处坡头,树林更茂 密,所经处积雪和冰棱纷纷下坠,响声与风声扰乱了听觉,不易留意身后的高息。 仓促间他扭头回望,心中一凉。没有任何人跟来、难怪没听到踏雪的声息。 “但愿他们能逃得掉。”江星向唯一让他挽手带来的金牡丹说“这些闯了一辈子江湖的英雄好汉,竟然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呜呼哀哉!” “你认为他们有多少成机会?” “很难说。”江星摇摇头,重新迈步急走,心里大叫小哈,可始终没有回应。 “他们活不了?” 金牡丹疑惑不解。 “除非他们放弃自尊。” “你的意思……” “做懦夫,投降。”江星又叹息一声,“通常,懦夫比英雄活得如意些。”“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能配称英雄,连白道风云人物白羽追魂箭与擎天手,也算不上豪杰。”金牡丹愤愤地说“我猜,他们一定死不了。” “我不怪他们,大限来时各自飞。”江星感慨地 说“我猜,他们是各奔前程的。花花双太岁与北燕劳秀结伙,长白一爪带了随从人熊同行,擎天手和随从卢勇走一路,白羽迫魂箭一个人走的。也许,其中有人真可以逃脱这次劫难,除非……” “除非什么?”“追的人多,分头追赶的人实力强大,就可以分而歼除。以白羽追魂箭来说,俩三个武功相当的人追他,是十分危险的事,武功比他高明一倍的人,也可能死在他 的追魂箭下。” “我们呢?”金牡丹神情惶恐不安,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有信心和勇气吗?” “我有,你呢?” “哈哈,比天高!” “来人如果是潜龙双卫呢?” “我会制造机会杀死他们。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了,两个有信心和勇气的人,可以发挥三个人的力量,甚至五个。走,我多借你一分劲。” 江星脚下一紧,速度增加了一倍。比起那些追的人,他俩就相形见拙 啦! 为了避免被发现,小心翼翼逃命,耗掉了太多的精力,饥火中烧,贼去楼空,速度增加一倍仍然嫌慢了。 而追的人却是精力充沛,有备而来,志在必得。红日升上了东山头,对逃命的人来说,不是好兆头。 冰封大地,雪积山林,即使有道路也 难分辨。 何况,丛山中根本就没有道路,人在冰雪覆盖的林下行走,连方向也无法摸清,只能循山势向南逃、逃…… 不久,后面积雪凝冰的下坠声,愈来愈清晰,虽然看不清人影,但声响已经明白表示追兵已近。更糟的是,金牡丹粉面青灰,已接近精力耗尽的崩溃边缘。 “我……我实在走不动……了……”金牡丹终于呻吟似的,有气无力地说,像在向他哀求,哀求他停下来歇息片刻。 金牡丹几乎是被他半挟半拖,甚至像是抱着走的,腿一软,直往下挫。 江星一咬牙,揪住金牡丹的背领,干脆拖着走,积雪两三尺,拖比挽省劲多多,下坡时甚至毫不费劲,滑动顺溜得很。 半空中,一个肉眼看不到的空间,一头油光发亮的黑貂,正凝神注视着他俩,一动不动。 身旁,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年约七八岁,身着怪异的小皮袄,上面满是黑白梅花花纹,栩栩如真。 小女孩双眸赫然白多黑少,黑瞳竟然如一条黑色丝线,亦如同直立一根黑针,诡异无比。 “老大,我去杀了那个……” 小女孩声音低沉尖锐,甚是怪异。 “不用。啧啧啧,逃命都能逃出粉红色的烂漫来……” 黑貂眼底煞气一闪而过,神情却清冷淡然。 乍一钻出树林,江星叫了一声苦。 后面,积雪急坠与冰棱折断声已非常 接近,甚至还可以听清踏雪声。 前面,是积雪的下降山坡,相当峻陡。白茫茫天地一色,是一处山脊的背面,有枯草而无木,枯草已被积雪所掩覆, 白茫茫的两里余雪坡,显得特别浑雄醒目,气势摄人。 下面,是林丘起伏的山谷,也是白茫茫一片银色世界,似乎看不到任何生物,四周峰峦参差错落,可能散布着好几条冻结了的溪流。 如果再向右沿山脊向上走,一两里便是一座山峰的峰顶,带了金牡丹,江星自知绝难登上峰顶。登上峰顶又能怎样?死路一条。 扭头回望,树林间隙中有不少快速的人影闪动。 叹了口气,一咬牙,江星抓紧了金牡丹的腰带,冷声说道“死中求生,我们要下去。” “我的天……” 金牡丹仅向下面瞥了一眼,便发出可怖的惊叫,只感到头晕目眩,浑身发软,站立不住软倒在他怀中。 “跳!”江星咬牙厉叫,急跃而出,心中大叫,小哈,小王八蛋!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哎……”金牡丹闭上眼睛,死命地紧抱住他。 积雪在两人砰然摔倒的后一刹那,开始松散、崩坠,惊天动地。小型的雪崩声势惊人,整座山坡雪花飞腾,摄人心魄极为壮观。 躲在雪坑中,不知时刻,不知身在何处。 饥饿,是除了死亡之外,该算是最令人害怕的大事,那会令人的肉体和精神趋向崩溃边缘。 也许,可以从饥饿中,估计飞逝的时 刻。 不管是那一生还是这一世,江星都有过丰富的挨饿经验。据他的估计,从跳下雪坡,随积雪滚滑至坡底,躲在天然形成的雪坑内,至今该有两个时辰以上。 目下,可能已是午牌正末之间。 这座雪坑躲藏相当理想,位于树林内,积雪覆盖了不少参天古木,古木折断 倒下,下面便形成一些坑洞。 面积虽不大,但有空隙可以透气,短期间死不了。 躲在雪坑中,反而没有外面冷。 他俩从冰冻的大地震动中,知道曾经有人在左近走动、奔跑。搜寻,幸运地没有人接近至百步内。 就算有人搜近,也不可能发现他们所藏身的坑洞。 江星已在爬入坑洞之后,技巧地用冰雪封住了坑洞口,除非有人恰好踏入坑口,不然他们是安全的。 金牡丹一直就蜷缩在他怀中,似乎把他当成保护神,开始时不住发抖,冷得浑身发寒颤。 但不久之后,江星因默默行功而发散热量,寒气不再成为威胁,渐渐被倦意所击倒,在他怀中悠然入睡。 死亡的恐惧,排除一切心理生理的威胁。这期间,已没有男女之别,没有异性之别。 灾祸苦难,常会把同陷困 境的人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也常会暴露出人性的弱点。 现在,他们俩真正是生死与共,紧紧结合在一起的难友,谁都不曾想到大难来时各自飞的人性弱点。 久已听不到踏雪的震动声,但他俩不打算冒险出洞坑找活路,大白天在雪深及腰的山野里走动,绝难逃过隐伏在各处搜寻目标的众多爪牙耳目。 坑洞仅能容下两个人蜷缩,空间窄小,稍一大意,上面覆盖的冰雪就会崩塌,无所遁形。“天赶快黑吧!老天爷慈悲些好不好?小哈啊,给哥找条活路吧!哥一定给你找个大陆上,天底下最漂亮的母貂,让你……”,“该死的!”半空中,小女孩蓦地色变,面冷如冰,正欲迈步,“小梅!”黑貂制止了她。她侧头不解的看着黑貂“大姐,他竟然敢亵渎污辱你,我要……” “他历来就是这德性,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幸亏他还不知道我的……”黑貂忽然恼羞不已,低声骂骂咧咧“小梅,你说他还自称世上最牛的花花公子,天岚大陆上最潇洒的情圣……呸呸呸!瞎了眼的混账!嗯,还得让你受受罪才是,天欲降大任于斯……这可都是你说的,哈哈哈……”,小梅冷漠凌厉的眼眸呆滞了,愣愣地看着黑貂,半响,她怯怯问道“大姐,那还杀不杀那个母的?” “嘶…母的?真丢人,小梅啊,哈姐我传给你这么多本修身养性,尤其是关于我们女人举止言谈,美容美体的秘籍,你看没?要看要学,这是必须的。记住了,咱们美女修行,就是修美!” 江星在心中狂叫,与其说他向老天爷祷告,不如说他拿老天爷开玩笑来得恰当些。 江星从来不向天地鬼神祈求什么,因为他相信老天爷太忙,人间的欲望太多, 老天爷哪有闲工夫倾听千千万万个愚夫愚妇的祷告祈求? 当然,江星知道天老爷绝不会因为怜悯他受苦受难,而大发慈悲把太阳早些送下西山头去。 突然,江星感到怀中的金牡丹在转动,似乎想睡得舒适些。 坑中明亮,上面覆盖并不厚,光线可以大部份透入,金牡丹苍白泛青的脸,没有往昔那么红润可爱,但五官仍然精致,依然流露出动人的风华。 江星以为金牡丹仍在睡,饥饿过久,所谓饿过火了,反而像是忘了饥饿,入睡是正常的现象,这是人的正常反应。 “我们可以走了吗?”金牡丹突然低声问。 “我想,他们正希望我们认为危险过去了。”江星郑重地说“他们找不到尸体,肯乖乖回去向郭园主说谎,说我们被雪埋了,死了?” “这……这是什么地方?” “老实说,不知道。”他脸上有无奈的表情,确实,在这一世,这个莫名其妙 的天岚大陆上,少了康兵的情报信息和哈托尔的预警导航能力,江星感觉到步步惊魂,步步维艰。 名义上,他在邻山拥有别业,是卢师山青龙谷孤云别业名义上的主人周二爷,但这只是出于他的职业防范习惯而已,把这里作为他江星的退路。多个退路,哪怕是臭哄哄的茅坑,说不定在关键时刻可以保命,这里江星二世为人的经验总结。 只是江星近年来是劳苦奔波命,连过年过节也很少在家,不仅对卢师山所知有限,对邻山与邻居更是陌生,一无所知。 所以,为了霸剑谢的死,江星才冒充无常公子冒险探黛园的虚实,惹起了这场死伤无数高手好汉的风波。 “我们真……真有希望吗?”金牡丹的话包含对生存的诅丧,对死亡的恐惧。 “我这人是小强的命,历来活得非常顽强。”江星笑笑,笑容令金牡丹感到他的坚强自信,充满希望“我经历过无数挫折、失败与绝望,但绝望绝不可能击倒我,即使面临死亡的威胁,我也会勇敢地面对死亡挑战,死而后已,有何所惧? 人如果没有信念和希望,会活得太苦太无聊。金姑娘,不要问是否有希望,你必须尽你全部,去争取,去拼搏,不要认命。能否达成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有勇气面对危难。 有时,不妨用些心机手段来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像懦夫一样听候别人摆布你的生死。” 金牡丹沉默久久,似乎思量他的话中含义。也许,想的是另外一些事。 “你和北地太行山雄风堡的姑娘结怨,是怎么一回事?”沉默已久的金牡丹突然问。 “无聊的事。”他苦笑“起初我以为她是东方堡主的妻子,所以不和她计 较,我不是好勇斗狠与豪霸们争名利的人,没有与豪霸们结怨的兴趣。” “哦,那北燕劳秀来黛园,恐怕是专为你而来的。” “也可能是派来卧底的,郭园主查出共有四个卧底的人,清出两个,还有两个不知底细,谁敢保证她不是其中之一?她找我,恐怕只是藉口。” “我曾经警告她,要她远离花花双太岁,没想到适得其反……” 金牡丹将遇见北燕劳秀,与东方姑娘交手的经过一一说了。 金牡丹并不知道东方姑娘姓甚名谁,所以说及时只称另一位带了女管家。但江星心中明白,那位姑娘必定是东方姑娘。 “她们真是冤魂不散呢!”他不禁摇头苦笑“像她们那种惟恐天下不乱,鸡毛蒜皮的事也斤斤计较的个性,在江湖闯荡是极为危险的事,早晚会下场悲惨的。” 江星暗自叹气,这是异域的匪二代吗? “你还没看出来吗?”金牡丹神情异样,她的腔调怪怪地。 “看出什么?”江星讶然问“没头没脑的,你说话似乎充满玄机呢!” “北燕劳秀来找你,并非是为寻仇。”金牡丹碰碰他的手臂“你真不懂啊?” “废话!”他是真的不懂,对一个自以为可以仗剑管闲事.却又输不起,不肯罢休的女强人,追踪不休,怎么能说非为寻仇? “我想,你很少与姑娘们打交道。”金牡丹是扭头低语的,有意回避他的目光。 “浪迹天涯,奔波劳碌,少与姑娘们打交道,不是我的错呀!”江星仿佛回到了当年灯红酒绿的那地方,洒脱地说“多接触一个人,便多一分牵挂,何况我所见过的姑娘们,似乎都是想将男人踩在脚底下的女强人,自已为是,实在令人反胃。” “你……你在骂我吗?” 金牡丹扭头白了他一眼,苍白的面庞突然有了血色,似乎精力已经恢复, 平添几分动人的风华。 “咦,你不是女杀手吗?”他笑问。 “这……” “女强人中的女强人。” “不和你说。”金牡丹又白了他一眼,扭转身不理他,娇嗔的神情十分动人。 半空中,小梅脸色铁青,扭了扭身体,看着黑貂“大姐,我听不下去了,要不…~” “闭嘴!这就是修行!修身修力总须修心!没有一颗经万劫不染的恒心,如何成就大道仙业?” 黑貂冷颜厉色沉叱道“如果你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杀戮的本性,那你回岛上去吧,修炼至心神合一的境界后,再出来找我。” (本章完) 159.邪尊 “大姐……别赶我走,我…我知错了…”小梅被哈托尔的严厉口吻吓了一跳,瞬间小脸雪白,眸子里雾气开始升腾,盈盈欲泣。 “大…大姐,别生气了……” 小梅身旁兀自突现一头小黑鼠,乌溜溜的小眼睛惊恐的看着哈托尔,可怜兮兮。 它与金雕,小梅经过了灵池的洗髓开灵后,由懵懵懂懂,只会依朝本能行事的妖兽一举进化成智障拓通的灵兽,开始感觉到天地间诸多法则的浩然森严,更感受到来自哈托尔身上无形的压制与威严,这是源于血脉烙印中,生命等级上的天然威慑。 “你们三个由我而起,开始了修炼之道后,我就得承担这份因果。”哈托尔脸色缓和下来,徐徐说道“你们三个当中,要说天赋最好,修炼最刻苦勤奋的,是小梅你。而且你的血脉里还有我都看不出来历的神秘烙印,不出意外的话,你将来的成就不可估量,定能逆天。可是天道玄奥,历来是一饮一琢,祸福相依,修炼途中将来最为坎坷多舛也是你……” 说到这里,哈托尔看看小脸苍白的小梅,深深叹了口气“修炼本是盗取天机,逆天而行之举,重重劫处处难,更有无处不在的天灾人祸,稍有不慎就是灰飞烟灭啊!切莫让外界因素扰乱自己道心,唯有一颗坚韧不拔的恒心,方才走得更高更远。你看江星这个王八蛋,打小就学了我给他的修炼之法,可一直牢记着我给他讲的磨砺之道,宁可弄得自己一身血肉模糊,痛得死去活来也不运用神通…嘘,这该死的混账东西……我的修炼之道并不适合你们,等云苏来后,我会叫江星找她弄来适合你们的修炼之法,毕竟她的师门是本土豪门……” …那个傻丫头应该筑基境了吧…哈托尔蓦然一笑,没理会沉思中的小梅,对黑老鼠冷冷道“老四,去,给他俩添点乐子……”。 雪洞里,江星一怔,眼神闪烁。感党中,紧倚在他身侧,像是挤在他怀中的女人,体温突然升高了许多,不再是冷冻的冰美人。久久,金牡丹扭动几下。“你怎么不说话?”金牡 丹的语音低柔,柔和十分悦耳。 “你不是说不和我说吗?” “你……”金牡丹突然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这不是霸道吗?” “你再说,我可要恼了。”金牡丹打断江星的调侃“在花花双太岁那些人面前,我不否认我是女强人,所以他们才偷偷跟在我身后不敢放肆……”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 江星温柔地抱住身躯因激动而颤抖的金牡丹,轻拍对方的肩背以安抚对方的情绪,也表示所说的话言出由衷,以及信任的程度。 金牡丹紧紧地拥住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江星怦然心动,有点情难自禁。 感觉中,这一生他从没像现在和一个女人如此心心相印,包括秋瑶瑶和……猛然间,如春风般摇曳不停的心神像是凝住了……有冰有雪,这是属于冬天的季节,春天还在梦里。 很快,激亢心跳的节拍逐渐慢下来了。 危险还没过去,前途生死未卜。 蓦地,一声震天长啸划空而至,从白雪的缝隙中传入,依然有震耳的威力,可以听到树林被撼动,积雪纷纷像暴雨般下坠。 “老天爷!有人想造成另一次雪崩。”金牡丹惊恐地说道“快出去,不然,要被活埋……”“你真傻。”江星拉住要挺身而起的金牡丹“唯一有崩塌可能的地方,就是咱们滑下来的山坡。目下咱们远在坡外两三里,就算仍然有雪可崩,也崩不到此地来,绝不可能把咱们活埋在这里。” “但那人……” “我猜,不会是黛园的爪牙。” “怎见得?” “这是示威的啸声,但向谁示威?”江星肯定地说道“凭见识经验,天寒地冻的,这人绝不可能无故而发啸声,很可能是碰上埋伏等候咱们现身的爪牙,双方将有所行动了。” 果然不错,远远地传来两声怪叫,也许是叫号,以后便一切重归沉寂。 “再等半个时辰,咱们准备走。”江星屏息听了半响,郑重地说道。 “可是……” “胜负已分,不论生死,双方皆不能再留下。” 江星信心十足“再不走,败的一方恐怕会纠众回来报复,咱们就得苦等老半天才能走了。”金牡丹的反应一点也不焦急,情绪立即松弛下来,像一头慵懒的小猫,以他的臂弯作枕,蜷缩在他身旁闭上亮晶晶的明眸,真像一头找对地方睡懒觉的小猫。江星正欲挣脱,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一动不动,静如磐石。 夜幕徐来,大地仍是一片银灰。 好冷好冷,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简直就像身处地狱之中。 天地一片白茫茫,不知身在何处,所有的山岗全被积满冰雪的树林所覆盖,人在林下行走,连方向也无法分辨。 满目全是一株株灰黑色树干,之外便是令人寒栗的苍白。终于,看到山脚树林缘出现一座木屋。 “看到房屋了!”金牡丹情不自禁欢呼,把江星抱得紧紧地,喜极欲狂,不住跳跃欢呼。 只有一座房屋,狐零零遗世而孤立的山间小屋。 “但愿找得到食物。”江星也欣然说道“可能是看守山林的猎户,希望人仍然留在此地。 至少,得生火取暖恢复元气。” 冬天,看守山林的人通常都下山了人如果不在,就不会有食物留下。 “糟!没看到有灯光。”金牡丹失望地说 。 “外行话,冬天哪能看到灯火?” 俗语说针大的孔,碗大的风。 这是说,冬天北地的房屋,连一线缝隙也必须填塞,不容许丝毫冷空气进入,从屋外哪能看到灯光? 土墙、草顶、窄门、土窗,标准的山间典型小屋,孤零零的一间,但仍然分为两进格局,中有小院。 江星径直跳院而入,检查一番,这才点起灶间的油灯,招呼在外面警戒的金牡丹。运气真不错,草屋的主人大概离开没几天,而且可能在近期内返回,灶间里居然留有一些腌制的野兔肉,甚至还有一条腌制过的羊腿,这个主人真讲究。 屋后半露出地面的地沟内,也有窖藏的蔬菜,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米面留下。 金牡丹兴奋得忘了仍在凶险中,下厨整治食物,先把肚子填饱,再言其他。 江星正在灶间对面的柴房,准备拖出一些树桩头,作为在堂屋生火取暖 的柴薪,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不寻常的声息。 金牡丹正在灶上忙碌,灶内的柴薪“噼啪”作响,按理,她不可能听到不寻常的声息,但她居然听到了,超凡的听觉与经验,令她察觉出危险的征兆。 冲出柴房门,江星僵住了。 同一瞬间,金牡丹的惊叫声入耳。 “嘿嘿嘿……”令人毛发森立的怪笑,也在同一瞬间传出。 一个穿了夏季才穿的青衫怪人,已从背后擒住了金牡丹,大手扣住了咽喉, 另一手扭转金牡丹的右手臂,结结实实抓得牢牢地,相当老辣。金牡丹完全失去挣扎或反抗的机会。 “还有一个啊?”青衫怪人看到了他。 江星打一冷颤,无助的感觉今他心底生寒,只要怪人所行动,金牡丹算是死定了。 半空中的哈托尔皱皱眉头“老四啊,这就是你找来的乐子?这模样能让我快乐?” “大…大姐,丑是丑了些,可他本是这屋子的主人,我只是稍微警示了一下……他的反应极其灵敏…” “嗯,应该是江湖中人,那就先看看再说。” 青衫怪人的相貌,也让江星毛骨悚然,那根本不能算是人,至少不能算是活人,只能说是僵尸。干枯泛青的脸,深陷的眶眼泛绿芒,鼻瘪仅可看到两孔,干枯的嘴唇,露出白森森非常 苍白尖利而完整的牙齿,真有七分似龇牙示威的野狼。 青衫怪人的腰带上。插了一把连鞘剑,明白表示不是僵尸,而是用剑的武江湖豪客。 江星佩了刀,金牡丹佩剑,彼此都有杀人的兵刃,至少该算是武林同道。 “你像鬼一样出现,擒住了在下的同伴。” 江星镇定地说着,投鼠忌器,不敢贸然扑上,必须争取机会,在神色上他必须保持镇定。 “我像鬼吗?”青衫怪人问。灶间空间有限,彼此相距不足丈二,假使他扑上去,绝难阻止青衫怪人向金牡丹下毒手。 “真的很像。”江星笑笑,暗中神功默运“当然,你不是真的鬼,阁下年纪不小了,发枯鬓斑,在下应该称你为前辈。” “你很年轻?” “不错。阁下也曾年轻过,因此,在下相信尊驾不至于缺乏前辈的尊严,挟妇人女子为人质,向一个晚辈要挟威胁吧?” “这个小女人很有女人味,是你的什么人?”怪人毫不理会他的激将。 “同伴,你没有耳背吧?在下已经说过了。” 江星心中一动,似乎这怪人不是黛园派来追杀的爪牙,不然就应该知道他和金牡丹的底细。 “哦,同伴的意义有多种解释。” “好了,你倒底想怎样?” “老夫在想…该怎样处置你们。” “前辈何不说出你的想法?在下姓罗,一个年轻的江湖浪人,请问前辈贵姓?” “何明。这座草屋,是老夫潜隐三载的居所。” 江星大吃一惊,被擒住的金牡丹更是心底生寒。 “阎罗叫人三更死,为何留人到天明的邪尊何明!”江星脱口惊呼“你……你不是十年前,被……被苦行僧仙的师弟禅月大师以如来神掌打下黑风涯,淹死在大江涡流里……” “你看我像水鬼吗?嘿嘿嘿……” 邪尊何明得意地怪笑,笑容真可以吓破胆小朋友的胆魄。 “哦,真不像。”江星镇定下来了“前辈作为当年江湖风云人物三尊之一,横行天下数十载,威震江湖,在下还乳臭未干呢!绝非有意占用前辈的居所,只是饥寒交迫,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果知道是前辈的居所, 天大的胆也不敢乱闯,不知者不罪,在下以至诚道歉。” “嘿嘿嘿……老夫一生中,从不饶恕冒犯老夫的人,即使你们是无意的,也注定了命该如此。” 浪迹天下的所谓闯道人物,大半具有玩命亡命的心态,一旦希望已绝,就会产生豁出生死的念头,如果没有这种心态,还闯什么道?赶快回家安安份份过日子,至少不会把命送在刀口上。 “哈哈哈哈……”江星突然狂放地哈哈大笑。 邪尊何明一怔,被他的神态弄糊涂了。 “你笑什么?”邪尊何明忍不住问道。 “小辈,你没被吓病吧?” “哈哈哈!你看我像一个被吓疯的人吗?”江星挪了挪腰间的刀,豪情勃发“在下也曾横行天下,胆大包天,杀人如割草。 你一个曾经死了的前辈,一个躲起来苟活的老朽,能吓唬得了我这种年轻力壮,如龙似虎叱咤风云的后生晚辈吗?” “你……” “我知道 你曾经自命不凡,曾经威震天下,曾经有过一番惊世局面,曾经令江湖朋友闻名丧胆。但那已是曾经发生过去的往事了,往事如烟云,过去的永不会再来了。 前辈,所以你只能挟妇人女子为人质,妄想吓唬要胁我这种江湖后起之秀。 我觉得你老了,所做的事十分可怜。如果传出江湖,人死留名,你留的却是笑话,我不该笑吗?” 这一番话锋利如刀,句句伤人,即使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混混,也受不了这种侮辱。 邪尊何明冷冷一笑,一掌击在金牡丹的背心上,制了身柱的督脉,信手往灶口旁的柴草堆里一丢,金牡丹浑身发僵动弹不得。 “小畜生牙尖嘴利,不知死活。”邪尊何明居然沉得住气,不曾暴跳如雷 “你以为你年轻力壮……” “哈哈,你不承认也不行呀!老前辈。”他抢着说,激将法必须抢着说话,让对方没有机会发表意见“你幸运地活了一大把年纪,你得到了你所希望的名头、利益、声威,应该心满意足,应该识时务,应该知道操刀舞剑玩命,是年轻人的事。但你仍然以过去名头,来吓唬我这种玩命的年轻人,实在是一个笑话,你该和我讲理的,是吗?” “好,现在老夫就和你讲理。” 语音未落,身形电闪,一阵寒气形成气旋,干枯的手掌五指屈曲如钩,似乎一伸之下,手突增长尺余,眼一花,手爪已迎面抓来,寒气先一刹那及体。 江星吃了一惊,向下一挫,危机间不容发,贴地倒退入柴房。 邪尊何明也吃了一惊,十拿九稳的闪电一抓怎么落空了?一声厉叫,随即身影疾如闪电,毫无顾忌地冲入柴房。 虚影重现,竟然是贴地逸出的,从邪尊何明的脚旁掠过,旁观的金牡丹也仅能看到人影闪动,速度骇人听闻。 那根本就失去了人的形态,有如传说中的鬼魁幻形,乍隐乍现,形影难辨。生死关头,江星掏出了保命的真才实学,用上了被哈托尔严重鄙视的逃命绝学化形神通。 邪尊的一爪急袭志在要他的命,彻骨阴寒的邪门异学, 足以在数丈距离内勾魂夺魄,脸面所受到的奇劲重压,几乎裂了他的脸部五官,这是一种可怖的玄奥奇学,除了躲闪之外,江星不敢贸然地接招回敬,生恐招来致命反击。 邪尊居然没发现江星化形从下面脚旁逸出,也许真的上了年纪,耳目失灵了。 江星出现在金牡丹身旁,顺手抽出灶内一根仍在燃烧,火焰熊熊的松柴。 大锅内,热气腾腾,一锅热水快要沸腾了。 “何处被制?”他急问。“督脉发……僵……”金牡丹冷得猛烈地抖嗦,语不成声“我……我好……好冷……” 没有疏解的机会,邪尊何明已狂野地从柴房冲出。 “老夫要你生死两难。”邪尊火爆地叫吼“好为侮辱老夫者戒。” “你少吹大气,在下也打算卫道除魔,除掉你这为害人间的邪魔外道。”江星也大声示威“先一把火烧掉你的龟窝,再和你在外面拼命。” “好!…威武气派!” 老四点了点鼠头,露出佩服神情。 “去你的吧!他这是虚张声势。” 小梅不服气,撇了撇嘴。“这也是一种战术,咯咯咯”哈托尔宛尔一笑,兴趣盎然的观看着剧情发展。 火焰闪动,松柴伸向灶旁的柴草堆。“端起锅……来,用……滚水浇……浇他……” 金牡丹也竭力大叫“热水破阴寒,一……一定可……可以把老鬼烫掉一层皮!” “住手!”邪尊狂叫“你敢放火?你……” “在下不是不敢,而是正在放火。”江星不理会厉魄的威胁,松柴的火焰即将燃及生火用的干草束,火舌一动。 邪尊真急了,一声厉叫,威震江湖的玄奥奇学再次攻出。 这一次加了五成劲道,情急行致命一击,强烈的冷流增强了一倍,灶旁的柴草如被狂风所刮,凶猛地飞抛而起,声势惊人。 松柴的火焰一闪即灭,已引燃的草束也因飞抛起而同时熄灭。 江星已抓起金牡丹,退至厨门当门而立,间不容发地避过邪尊绝学的攻击威力范围。 江星对邪尊的这门阴寒绝学颇感心惊,但并不害怕,护体神功虽受到撼动,并没造成致命的威胁。 (本章完) 160.和解 “老鬼,你出手一记比一记歹毒,已经耗掉了三四成真力,哈哈哈,不久就轮到我摆布你了。”江星将金牡丹背上,右手仍握着冒烟的松柴“我要先火化了你这间龟窝,再和你在山林间玩命,我一定可以宰掉你这为害人间的邪恶之徒,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邪尊忙着拍熄飞散的火星,总算知道碰上扎手的劲敌,两下疾逾电闪的猝然攻击竟然落空,尔后的攻击必定浪费精力,除非对方无法闪避不然再神奇的绝学也劳而无功。迎风一晃,松柴火焰再起。 “嘿嘿嘿……”邪尊压下冲上攻击的冲动,改变策略,不再冲上,反而背手得意地阴笑。 “你笑吧!”江星也脸上泛着笑意“似乎,当下情势还轮不到你笑。呵呵!你这间草屋,我相信绝禁不起火攻,等火起你仍能笑得出来,我才真的佩服你。” “谅你也不敢真的放火。”邪尊何明得意地说道。 “真的呀?”“半点不假。” “我会立即纠正你的错误……” “除非你希望你背上的女伴死。” 邪尊抢着说,真怕他立即展开放火的行动,愣头青是因为头脑容易发热发愣所以叫愣头青。 “哦!你……” “老夫在她的督脉下了禁制。”邪尊傲然地说道“普天之下,能疏解老夫的制脉独门手法的人,得未曾有。再过片刻,你的女伴经脉完全僵死,大罗天仙也救不了她,连老夫也无能为力,时效一过,必死无疑。”江星吃了一惊,也怒火上冲。 “原来你早已存心要我们的命。”江星火暴地放下金牡丹,冷冷说道“对陌生人下手便用致命绝学,你已经违反做人的道德规范,天知道你一生中,杀了多少无辜,留你在世间多活一天,就多一些无辜的人遭殃。死一个,总比今后死许多强,我必定杀你。” 一声刀吟,江星冷着脸拔刀出鞘。邪尊大喝一声,第三爪乘机虚空抓 出,威力达到最大限,用上了十成真力,寒涛怒涌而出。江星神色庄严,神功迸发,刀光一闪,击破罡劲的声音,有如天风激荡,大地龙吟。 寒涛一涌而散,狂暴的凌厉刀气乘隙前涌,不但击敌爪劲,而且逼寒涛反走,刀气乘势而入。 刀光再闪,石破天惊。 邪尊骇然变色,双袖一挥倒飞而退。 疾进的刀光,被强劲的阴寒袖风所阻挡,冲势一顿。 “住手!”邪尊急叫,背贴在土墙上,退不了啦!手本能地抓住了剑柄。爪功失败,要用剑了。 刀光被袖风阻了阻,火光下光芒更炽。 “我让你拔剑。’江星冷冷地说“你曾经是威震江湖的一代枭雄,应该在公平的决斗下去见阎王。” “你是从黛园逃出来的 人?”邪尊沉声问道。 “不错。”江星的刀势已将对方控制在威力范围内,随时皆可能发起狂猛的攻击“在下能从无数高手的重重围困追袭下,杀得出重围,逃得出天罗地网,哪在乎你一个浪得虚名的老朽? 你最好识相些,不要逼我杀死你,我的刀不攻则已。攻则结果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从不在威胁下受人摆布。” “你不要猖狂……”邪尊口气一软。 “正相反,在下从不仗势欺人,对仇敌也保持客气和尊敬,但被逼急了又另当别论。你心中明白,三记玄阴爪,你记记歹毒也奈何不了我,我一定可以杀死你,现在你可以拔剑了。”“算起来你帮了老夫一次大忙,老夫不能把你当作仇敌。”邪尊不拔剑,找理由冲淡敌意“看你的刀势,必定是黛园那群混蛋口中所说的自在公子。” “不错,就是我。” “老夫有几个死仇大敌,一直就躲在黛园鬼鬼祟祟龟缩不出,老夫始终找不到机会进去把他们揪出来。”邪尊说出自己的理由“由于你们一闹,黛园成了被戳破的蜂巢蚁窝,所有的人都出来了。不久之前,老夫抽冷子弄死了一个,目下正打算去碰运气,这间屋子暂借给你们歇息,你得替我好好照料。” “我的女伴……” “把她拖到灶旁,我替她解开禁制。” 江星大喜过望,抱起金牡丹,毫不迟疑地将人放在灶旁的草束堆上。 “谢啦!”他欣然说,退在一旁。 “大姐,看得出来,他心地还是不坏。”小梅低沉说道。“哼,就是一傻逼!” 邪尊将金牡丹的身躯翻转,缓缓按了两掌,下了三指,最后徐徐用掌心推拿。 “小辈,你不怕我弄鬼?”邪尊一面推拿,一面扭头阴森森地问。 相距伸手可及,老鬼只要一伸手,不管是用掌或用爪,任何人也来不及有所反应。 “咦!我为何要怕?”江星似笑非笑地反问,毫无运功暗中提防的迹象“你邪尊为人凶残恶毒,杀人如麻,但毕竟是天下闻名的高手,江湖道上有你应享的地位与声威,可不是诡计多端,狗都不吃的混混,你答应了的事绝不会食言背信。好哇!我信任你,你竟然不信任我呀?”“你很了不起。”邪尊长身而起,脸上有令人莫测高深的笑容“但你这种人死得最快,对老夫不构成威胁。老夫是否能活着回来,难以预料,这座房子,现在由你们照料了。” 不管江星是否答应照料,邪尊向厨门外大踏步走了。 “这老鬼是怎么一回事?”金牡丹在灶内添柴草,冷得不住发抖“据说。老鬼从没饶过冒犯他的人,今晚他竟然反常地示弱,难道另有诡谋?”“我想大概 不会另有诡谋。”江星语气不怎么肯定“人总有改变的时候。” 江星重新外出,在四周察看一番。 饱餐一顿,百脉回春。 “你睡灶间。”江星闭上灶口,吹熄松明“灶间暖和些,我睡柴房。如果听到异样的声息,切记挺伏不动,一切有我处理。” 灶房温暖,冬天的猫通常作为睡觉的暖窝。 金牡丹所需要的,就是一处暖窝。 两三天的凶险历程,她能像男人一样捱过了,真是奇迹。 精神与肉体皆濒临崩溃边缘,一旦凶险消逝,极端的疲倦征服了她,一头倒入灶口的草窝,几乎立即睡着了。 别说身畔有个陌生的大男人,就算有一头猛虎她也不管了。 冬夜酷寒,长夜漫漫。 江星起初睡得想当警觉但不久之后,终于倦意袭来,沉沉入睡。 他比任何人都苦,透支了太多的精力,心中虽要时时警觉,生理上的需要调节,终于松弛他梦入华胥。 旁边观看的哈托尔眼神错综复杂,时而懊恼时而得意,表情如云朵变幻莫测。 小梅和老四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二人兢兢战战,不敢出声。良久,哈托尔的声音徐徐响起“等天亮了给他们继续找乐子,要刺激些的…小梅你和老四一起去,允许你稍稍用上离魂术。” 天快亮了,“啪…啪”一声轻响,三个黑影出现在屋前。小院子隔成两进屋,地方小,所以仅一面有廊,三根廊柱,架了不少木料,其中一根倚架着三根臂粗的松木,已经倒在地上了。 三个内穿劲装,外加羊皮外袄的人站在院子里分散三方戒备。“我根本没靠近,木料是自行倒下的。”其中一人低声向同伴解释“怎能怪我不小心?” “不要管这种小枝节的事。”另一人大概是首脑,制止两名同伴互相埋怨“逃往这一带的黑衣人,不可能往目标明显的屋子里躲,咱们搜屋本来就错了。” “老大,我发誓,人的确在这间屋子就近隐没的。”不小心碰倒木料的人,声音提高了一倍“很可能另有同伙隐身在这里意图不轨。最近一段时日,咱们的眼线发现不少来路不明的人,在西山各处潜伏,出没无常。这些人总不能在冰天雪地中潜伏,不找房屋安顿,行吗?所以,这间屋子……” “好吧!咱们先退出去,天亮再搜。”首脑不耐烦地抢着说“天一亮,连老鼠都躲不住,咱们再把他们赶出来,我不信他躲得住。” 后堂门悄然而开,看不见里面的人。东天泛白,但堂屋内依然暗沉沉。 门开了一半,速度陡增,两扇沉重的木门,立即发出吱格格门臼磨擦的怪声。 三人一字排开,反应甚快。 “什么人?给我 滚出来!”首脑警觉地沉声喝问。 “你们又是什么人?”里面传出金牡丹悦耳的嗓音。 “咦!是女人。”首脑颇感意外“听口气,是混世的江湖女人,很好,女人,你出来。” “噫!行家口吻,亮名号,看值不值得本姑娘打交道,你们不会是下三滥的毛贼吧?”“可恶!女人,你敢说这种侮辱在下的话?你得为这些话付出代价。我,一剑愁。” 金牡丹一跃而出,身形未定剑已在手。 “该死的混蛋!你是大总管郭威的狗腿子。”金牡丹激怒地叫道“不杀你,此恨难消。” 在黛园接受大总管招待,大总管从不替自己的爪牙引见。 金牡丹曾经见过黛园不少爪牙,并不认识这些人,但另有其他贵宾认识, 所以曾经听人提及一剑愁毛邦的名号。 一听这人自称一剑愁,便知是黛园的人来了。 “原来是你,金牡丹。”一剑愁却认识她,大喜过望,兴奋地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随自在公子逃出霍夫子的掌心,竟然不曾远走高飞,被在下找到了,你算是命该如此,认命吧! 女人,我带你回黛园,你可以活,那些逃走的杂碎,有些已走上了黄泉 路,可没有你这么幸运了。”一声怒喝,金牡丹愤怒地挥剑发起猛攻,剑发龙吟,幻化为淡淡的霓虹,划空而至。 一剑愁的剑隐在肘后,冷哼一声,手一动剑光疾射,迎着攻来的电虹无畏地以攻还攻,全力接招,剑气在剑拂出时陡然迸发,剑啸声宛若隐隐风雷。 一剑愁,名号不是白叫的,剑一出便行雷霆一击,通常第一剑便可将对手摆平,所以绰号称一剑愁。 比起金牡丹的女杀手名头,一剑愁要比较响亮些。 金牡丹声誉鹊起,只是最近三四年的事,而一剑愁在江湖闯荡了十几年, 江湖地位自然份量比较重。 另两人所站的位置,以及所表现的悠闲神态,似乎对一剑愁有十足的信 心,无意倚众群殴,袖手旁观等候一剑愁一剑成功。 可是,这种流露在外的悠闲神情,是绝对反常举动,至少他们该散开严防金牡丹逃走。 一剑愁是否真的有胜女杀手的把握,谁也无法认定,何况双方的气势相等,金牡丹随时皆可能采用游斗术脱出困境,更可能用可怕的暗器行致命的攻击,因此两人实在没有悠闲地袖手旁观的理由。 出剑快逾电光石火,剑一出变招或变行动已来不及了,必定全力以赴,双方皆志在必得,无暇旁顾,就在接触的前一刹那,两人的左手上抬。 同一瞬间,三人后面人影乍现。“小心那两个杂种!”江星的声音同时传出。 金牡丹的注 意力,全放在一剑愁身上,另两人旁观的神情,也让她误认为两 个爪牙遵守江湖道义,不至于插手加人有损一剑愁的高手名宿形像。 江星的喝声,先一刹那到达。 她对江星的信赖,已到了绝对顺从境界,心中一动,猛地剑沉人伏,整个人借势仆伏 在雪地里,剑气一敛,似要没入地中。 同一刹那,一剑愁收剑突然暴退。 同一瞬间,两名爪牙双手齐扬,暗器破风的锐啸,令人闻之毛发森立,心底生寒。 蓦地,江星飞跃而起,双脚凶狠地蹬在暴退的一剑愁背脊上,然后借蹬力来一记美妙的鱼龙反跃,身法灵活万分,双脚翻转落地轻如鸿毛。 “呃……”一剑愁闷声叫,重重地向前扑倒。 金牡丹的剑尖恰好上升,剑柄向雪中一沉。 一剑愁刚好仆在剑尖上,像是抵剑自裁,锋尖透背,穿在剑上砰然伏倒。 金牡丹弃剑滚身而起,两枚扁针先一刹那破空而飞。 两个爪牙共发射了两把飞刀、两枚银镖,她有权用两枚扁针回敬。 假使她在听到江星的警告伏下的速度稍慢一刹那,飞刀飞镖最少有一半 贯入她的身躯,躺倒挣扎等死的一定是她。 “嗯……”两个爪牙以为十拿九稳必可成功,完全没有提防反击的准备,扁针入体贯穿心室,针太利没有打击力道,两人站在原地闷声叫,身躯一震,立即出现重心不稳,摇摇欲 倒的现象。 金牡丹斜跃出丈外再发射两枚三棱双锋针,奇准地分别贯入两爪牙的腹中。 “这些成名人物竟然如此阴险。”她稳下马步,抽口凉气,只感浑身发冷“罗兄,谢谢你。” 江星却不理会她,猛地跃登屋顶,环顾四周。 “老鬼是你把人引来的?”江星大声叫道“你给我滚出来!”东方发白,雪光明亮,举目四顾,四周全是雪覆的树林,不可能看到人影。 前进房屋的右侧一株小树,积雪纷落,黑影闪出,衣袖一振,人凌空飞升屋顶。 “不将人引来,死的将是我。”现身屋顶的邪尊怪笑“嘿嘿嘿……老夫知道你很了不起,只有你才对付得了三个人。事实证明老夫估计正确,你的确比老夫行。” “一剑愁算不了什么人物,你……” “你看。”邪尊一拉左侧的大袍,露出一道裂口与两个破小洞“一飞刀一镖,几乎要了老夫的命。逃走又不甘,所以引他们来让你收拾。老夫当然没有你高明,不然你敢在我邪尊面前卖狂?” “你将人往自己的窝引,分明没安好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邪尊振振有辞“老夫当晚被他们追惨了,天快亮啦!能逃得掉?假使你公母 俩也不是他们的敌手,我这间屋子丢定了,所以老夫要碰运气……” “老鬼,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江星打断对方的话“我和金牡丹只是患难与共的朋友……” “哦,不是公母俩?”邪尊怪腔怪调地说道“好,算老夫信口开河好了,你们要走吗?” “对,该走了。” “不要往东走。” “这……” “三里外,山谷的右侧,仍有不少爪牙在漫山穷搜,我看到好些个死人,大概是被爪牙搜出群起攻之而死的。”“这里距黛园……” “黛园在西北,远在三座小峰外,有二十里以上,知道身在何处了吧?” “谢啦!也谢谢你的食物,后会有期。” “不送。” 两人站在满是积雪的山坡上,向东望,山谷自西面向东北伸展,不太高的群山错落起伏,除了树干色是灰黑之外,满山满野白茫茫,一片银色世界。 满天阴霾,下一次的大风雪正在酝酿中,艳阳高照的好时光消逝了。 (本章完) 161.投降 这次大风雪没有融化期,短短的几天晴朗,寒气仍未飘散,另一次风雪匆匆光临,气候显得反常,对在外混口食的人,是相当严酷的考验。 江星与金牡丹已逐渐恢复精力元气,酷寒已威胁不了他们,罡风扑面,两人毫不介意。 “老鬼说,谷中有爪牙穷搜。”金牡丹不安地说“我们该辛苦些,攀越右面的山脊,避开山谷,另找道路远走高飞。” “我已经摸清方向了。”江星信心十足地说“你攀越山脊,从南面的纵谷走,约十里左右,便可找到有人往来的道路,那是前往西洪庄的大道,西南便是永定河,你可以找到至京城的官道。” “那就走啊!”金牡丹兴奋地娇呼。 “你走,我不走。”江星向山谷一指“我要从山谷下去,而且我不到京城。” “罗兄,你……”金牡丹一怔。 “我要办事。” “找他们?” “不错。”江星眼中出现兽性的光芒“这次我冒充无常公子进入黛园,主要是寻找谋杀霸剑的凶手,没想到没获得任何线索,几乎送掉老命。” “可是,目下情势更为凶险……” “离开黛园,猛虎出押,凶险已减至最少。”, “宾客死的死逃的逃,你怎么找?罗兄,请不要……” “我昨晚想起了一件事。”江星将佩刀改插在腰带上,表示随时皆有拔刀的可能“我进入黛园之前,曾经与另一批仇家遭遇,发现处距黛园不远,很可能是黛园派在外围的爪牙。我愈想愈可疑,在黛园我就应该留意这条线索的,因此决定着手追查,也许能从黛园的爪牙口中,查出我所要的线索。” “一批仇家?怎么一回事?” 江星不想多解释,他与虎形人的仇恨,不希望旁人卷入他个人的恩怨仇恨,自己担当,他对金牡丹甚有好感,更不希望金牡丹卷入个人的恩怨中。 “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不希望牵扯到旁人。”江星摆出拒人于千里外的神态“你走吧!咱们江湖上见,后会有期,路上小心了。” “我不管,我要和你一起走。”金牡丹突然一把抓住江星的手臂,翘起仍有干裂伤痕的嘴唇“我根本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该怎样找路,再说,半途不幸碰上阴阳双怪那些可怕的高手,岂不是死路一条?你不管我的死活了?” “咦!你知道凶险吗?” “我不怕,我跟定你了。”金牡丹不着痕迹地挽住江星的手膀,半俏皮半耍赖的白了他一眼“除非……除非你和我一起远走高飞,忘了黛园的事,闯关涉险,那一定有我一份。” 江星转身伸手搭住了金牡丹的肩,将她拉近面面相对,开始正式用心地打量这位江湖知名的女杀手,眼 中有困惑的神情,但对金牡丹这种亲昵的神情并不感到惊讶。 根据江湖传闻,这位江湖名号响亮的女杀手,并不怎么检点,美丽、大方、阴险、狠毒,外表与内心迥然不同,是双重性格的江湖豪放女之一,也就是说,对男女之间的交往不怎么在意,是具有叛逆性格的女人。 曾经一度他认为眼前这位美丽的女人不是金牡丹,与他一样是冒充的冒牌货。 但今早,这女人的暗器在刹那间同时击毙了两个高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估计错误,这 女人应该是真正的女杀手金牡丹。这双不像经常练习使用暗器的纤手,竟然将暗器使用得出神入化,怎会有假? 昨晚这女人与他相拥而眠,的确与江湖传闻有点吻合,这才是女杀手金牡丹的豪放女作风,绝不是因为害怕而与他同眠。 江星对在江湖闯荡的男女,有相当的了解,不管这些人到底为了什么,持有何种理由,以及有何目的,反正身入江湖,便很难对社会上的道德礼数有所遵守。 凡是身怀刀剑闯荡江湖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对道德规律不愿认同的人,是叛逆性的男女。 江星自己二世的人生中都在江湖上随波逐流,这是铁的事实。 行使侠义也好,为非作歹也罢,总之一句话都是藐视社会道德规律的男女,一切掩饰、藉口、巧辩,都是自欺欺人的漫天大谎。 “吴姑娘。”江星郑重地说“你明白吗?你我不是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是说,你是刀客,我是女杀手?”金牡丹脸色一变,怯怯地问“又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我不主动杀人。而你,却为名为利而杀人。” “可是……” “我不想在字面上争议是非,我也无权判决谁对谁错。不过,你我也有相同的地方。” 江星脸上郑重的神情消失了,嘴角出现嘲讽的笑意。 “我在听。”金牡丹的嗓音柔柔地,一点也没有女杀手或豪放女的气质。 “我们都为了自以为是的目标而杀人。”江星笑笑,笑得有点勉强,甚至近乎自责自怜“不管怎样,你我是硕果仅存能幸运厮守在一起的人,此中很可能有天机缘分,真该珍惜这 份劫后余生的感情。走,我先送你脱离险境,一切烦恼暂且抛开。” 两人攀越山脊,向南面的纵谷下降。 邪尊何明发现东面山谷有人这满山穷搜,那已是四更至五更初的事。 搜山的人不可能在某一处地方停滞逗留,搜,该是随地形与情势而移动的。 江星没问清楚,邪尊也说得含糊。 不走东走南,闯入另一处险境。 俗语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两人在不算峭 陡的山腰积雪中跋涉,逐渐向下降,不久便降至谷底。 由于积雪已经冻结,走动时不至于费劲,认准方向循谷向南又向南。 附近全是冰封的树林,里面不便行走,便沿一条冰冻了的溪流踏雪缓行,溪流已看不出 本来面目,倒像境蜒在山间的一条大路。 金牡丹不再跟在他后面,与他江星肩相挽而行,倒像一双踏雪寻梅的伴侣。 罡风阵阵,彻骨奇寒。 树林传出一阵阵冰棱折断下坠的声浪,乱人听觉。 转过拐角,江星突然大叫“你这个小王八蛋!还知道回来?” 路边一截树丫上,幽黑发亮的黑貂盯着过来的二人,在白雪中分外醒目。 “好可爱!罗兄,这小貂是你的宠物?” “呃……是伙伴。” 看着哈托尔清冷的眼神,江星加大了揉捏力度“这是朋友,你怎么才来?哥差点就挂了…” “小梅妖元转化很关键,得看着。” “哦,成功了吗?” “有我在这是大事吗?” 江星大笑“对对!哈哥出手,神仙都低头。” 乍出生天见到哈托尔,江星心情大好“瑶瑶那边怎么了?” “老三赶过去了,主力都在那边,应该没有问题。” “哈托尔,谢勇死了,帮我找到凶手。” “嗯,你带着这个女人找凶手?” “罗兄,京都我相当熟悉。”金牡丹没有再关注哈托尔,毕竟只是一个稍微有些灵慧的小貂而已。她向江星笑吟吟地说,凤目中焕发出喜悦的光彩“但大部分时日,我都在燕京附近逗留,我想在近期南下,你要不要到江南游玩?” “我在京都的事还没着落呢!哪有闲工夫到南都游玩?”江星等于直接拒绝对方的邀请, 虽然金牡丹并没直接邀请他结伴游江南“何况南都近来风风雨雨,最好少往有风雨的地方跑。” 在习惯上,人们把京都称为帝都,把燕京称为南都。 天岚皇朝在应变上有相当周全的准备,坚壁清野,巩固边墙(长城),严防北莽人南侵卷土重来。 万一京都危急,可以南迁退保江南。政策是不错,但缺乏积极性,预留退步的皇朝必定没有多大作为。 两都的应变政策,最后仍然不能贯彻,而形同虚设。江星现在对江湖上的风云人物行踪与作为,并不怎么留意,对一些有关的传闻也不重视,由于康兵不在的缘故,连九重楼的情报系统都很少打交道了,所以并不知道金牡丹的底细,假使他对传闻肯留心,必定知道金牡丹近来一段时日的活动踪迹。 金牡丹说大部分时日,都在燕京附近逗留,显然并非事实。 黛园这次所请的贵宾,几乎全是在北方地面游荡 的高手名宿,怎么可能把在南面燕京逗留的人请来? “京都同样风雨满城呀!”金牡丹似乎不在乎江星的好意,更不介意风风雨雨“追逐名利,在京都当然机会多些,但在实质上,南都就比较有利……” “我不是为追逐名利而在京都亡命的。”他打断金牡丹的话“我冒昧地问你一些问题,问题可能犯忌,但答不答你有权决定。” “这……我会尽可能给你满意的回答。”金牡丹略为迟疑“你要问的事……” “你是独来独往办事呢?还是隶属某一杀手集团的人?” “这……当然是独来独往的人。” 金牡丹又显得迟疑,而且几乎不想回答。 “哦!查踪觅迹你胜任吗?”江星问得相当无礼“以我来说,我想找某一个人,跑遍天下也找不出线索,花钱买消息也是白费金钱,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当然我有查线索的门路。”金牡丹这次答得爽快“有一些能用的朋友,所以通常将 调查期订为一月,每日费用是十两银子。调查期可以由事主要求延长,不然买卖取消。调查有了结果,再订花红价码。”金牡丹这 几年,看来买卖相当顺利,“哦!你问这……”“我想委托你调查一个人。”江星提出爆炸性的要求。 “这……杀霸剑谢勇的凶手?”金牡丹果然吃了一惊“可是,连你也在捕风捉影,不知姓甚名谁,任何一个杀手集团,也不会接这种买卖,那不是杀手肯接受的事,必须有名有姓有根底可查……” “杀霸剑谢勇的凶手,我自己会查。” “那……” “算了。”江星突然泄气地说;“如果你大部分时日在南都游荡,在京都你查不出什么来的,快走吧!早些脱离险境是第一急务。” 江星本想请金牡丹查翻云覆雨的下落,再一想似乎有挟恩要胁的嫌疑,只好打消雇请杀手的念头。 其实江星心中明白,杀手行业的人,绝不会接受调查的买卖,独来地往的杀手人手先天不足,更不能在调查上浪费工夫。他自己酒是杀手行里的老手了,知道不仅金牡丹无此能力,任何杀手集团,也不会接受他的委托。江星不希望任何人杀了翻云覆雨,而杀手只受雇杀人。 “我会帮你查。”金牡丹挽住他的手,放开脚程踏雪急走,“我会找人寻线索……” “以后再说。” “江星,前面有些不对劲” 哈托尔神识强悍,早已发现问题。 江星点了点了,一面飞赶,一面用锐利的目光,搜索前面冰冻河床两侧的树林。 金牡丹从他突然的举动,感觉出他情绪上的变化。 “你……你怎么啦?”金牡丹吃惊地问。“有点不对。 ”江星匆匆地说“记住,不论发生任何变故,切记不可离开我左边。” “你是说……” “我们已落在强敌的监视下。” “哎呀……”金牡丹惊叫出声。 “可是……”她突然脚上一慢,目光落在前面树林前缘的三栋茅舍上“人不可能躲在屋子里开门迎宾呀!” 冰冻了的溪流弯弯曲曲,冰覆了的草木挡住了视线。 看到茅屋,相距已不足百步。茅屋是正常完整的,应该有人居住。但不正常的是,门窗是敝开的,不,应该说门窗是被人毁坏的,天寒地冻,绝不可能不关闭门窗。 “雪地有足迹。”金牡丹说。“凌乱的足迹,正确的说,是打斗的遗痕。”他开始绕走,“我们不上当,不过去让他们堵在屋子里瓮中捉鳖,我们不需前往寻找食物,对不对?” 他的嗓门大,是故意说给屋子里的人听的,饥寒交迫的人,才需要进屋寻找食物。“是啊!我们不会上当的。”金牡丹能够领悟他的心意“他们以为我们被追逐得饥寒交迫,看到房屋必定迫不及待抢过去找食物,一头钻进他们的陷阱任由他们宰割,盘算得真如意精细呢!” “还不够如意精细,所以只能像呆樵夫一样守株待兔,而枉劳心力。” “我们怎办?” “过门不入,让他们空欢喜一场,咱们走。” 说走就走,两人并肩携手,像踏雪寻梅的雅士,大摇大摆越屋而走。屋内无声无息,不像有人。 “他们不会死心的。”金牡丹的嗓门也够大,足以让屋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我想,他们一定会不甘心追来撒野。” “不追来便罢,追来,哼!”他的话充满杀气,充满凶兆和愤怒“得意浓时便好休;他们已经成功地杀掉许多人,应该及时罢休的,要想赶尽杀绝,是需要付出惨烈代价的。” “你的意思……” “刀刀斩绝,绝不留情,咱们走,赶两步。”屋内人影抢出,速度奇快,片刻间,便已到了两人的身后,共有六个人,四男二女,来势汹汹。 两人似乎不知身后有人赶来,脚下从容不迫。 前面的树林前缘,突然冲出六个人,也是四男二女,前后共有十二个人,前后堵住了去 路。 江星一惊,脸色一变。 金牡丹也吃了一惊,惊然止步。 “怎么会有你们?”金牡丹不胜惊讶脱口道“难道说,你们原来是黛园的人?”前面拦路的四男两女中,有花花双太岁与北燕劳秀在内。 难怪江星与金牡丹两人皆感到惊讶。 “他们是投降的,生死关头他们屈服了,成了黛园的爪牙,不足为怪。”江星沉静地说“他们总算还有点羞耻感,所以面对你 我脸有愧色。” 花花双太岁与北燕劳秀,确是脸有愧色,甚至回避他两的目光,显得心神不宁。 “我……我很抱歉,罗兄。”狂风剑客期期艾艾地说,一直就低下头不敢直视 “我……我们没……没能逃走,天……天一亮就……” “其他的人呢?我是说,白羽追魂箭那些人。” “他们也……也没逃掉……” “也成了黛园的爪牙?”“罗兄,我……我抱歉。” “不怪你,俗语说,好死不如恶活。”江星摇头苦笑;“你们这些所谓闯道的人,本就是一些除了追名逐利之外,别无所求的混世英雄,挑得起放得下的下三滥豪杰,这种情势之下,你们有权选择活路。” “罗兄,你和金牡丹仍有活路。” “我也抱歉,我不会选择这种活路。”江星断然拒绝“因为我不是混世的英雄,也是不是下三滥豪杰,我活得有目标,有尊严,有真正武朋友的风骨。”“这……”狂风剑客脸红耳赤。 “你记住,不要让我有机会向你出刀。” 身后,从屋内追出的六个人,已等得不耐烦,也被他饱含讽刺挖苦的话所激怒。 “转身,阁下。”为首的中年人沉喝。 江星缓缓转身,冷冷一笑。 “你老兄又有何高见?要我投降?”他阴笑着问“最好不要浪费唇舌,阁下。” “你说了不少不中听的大话。”中年人刺耳的嗓音,令人听了心中发寒。“你都听到了?心里面很不好受,是吗?” “你叫自在公子?” “不错,如假包换。” “敝主人指名要你,不论死活。” “在下深感荣幸。” “你愿意活吗?”中年人口气十分托大。 “我的刀如果出鞘,你就知道正确的答复了。” “你好狂。”中年人要冒火了。 “有那么一点狂,我不否认。” (本章完) 162.风云剑 “你准备拔刀吗?”中年人冷冷说道。 “你们如果以武朋反的气慨,与在下公平交手,我不会拔刀。但如果像疯狗一样倚众群 殴,我保证你们可以看到什么叫做冷血的真面目。 现在,你们还有机会向后转,还有机会回禀郭园主,叫他从此不要再找我自在公子,过去的仇恨从此勾消,我说得够明白吗?” “该死的东西,可恶!”中年人怒不可遏“在下只好把你的尸体带回去禀报了。” “你将后悔,阁下。” “毙了他!”中年人怒吼,举手一挥。 一个暴眼凸腮的中年人,拔剑急冲而上,招发飞虹戏日,剑气陡然迸发,剑虹破空电射而至,攻势极为猛烈。 此人御剑的内力浑雄无比,显然比名剑客狂风剑客高明多多,第一剑便有雷霆万钧的威力,猝然强攻,志在必得,算定他没有拔刀封架的机会,所以速度令人目眩,看到剑虹便已近身,手下绝情。 旁观的人只感到眼睛一花,已完全被剑势所控制的江星的身影一晃,如此而已。 剑虹飞射中,传出一声冷哼,然后剑气倏敛,剑虹陡然停顿,光芒乍消。 就这么一眨眼工夫,众人所看到的景象,是两人贴身而立,面面相对。 “咦?”为首的中年人首先发出惊呼。 江星的左手,扣住了对方握剑的右手脉门,剑已完全失去作用,斜伸在外,伤不了人。 而江星的右手,像大铁钳一样咬住了对方的咽喉,五指紧扣住喉管,只要向外一拉,保证可以拉断气管与食道。 中年人叫不出声音,右手拚全力抓住扣在喉间的手,双脚支撑不住体重,绝望地挣扎向下挫,呼吸已被截断,痛得浑身抽搐。 “这种货色也敢猖狂?哼!”江星阴森森地说,右手一松,放掉所扣的咽喉,猛地一肘顶在对方的胸口上,顶心肘用得干净俐落,力道相当可怕。 砰一声大震,中年人被肘顶得仰面飞跃出丈外,一声未出,便已昏死在雪地里,不知人间何世。 “换一个像样的来。”江星叫,一脚将掉落在雪中的剑踢飞出一丈外。 他不拔刀,也不用对方遗落的剑,表示对方不倚众群殴,他就会保持武朋友的气慨,要 用正常的武功和手段拼搏,让对方有发挥所学的机会。 “你这混蛋!地下冷得要死还讲狗屁风度,几个土鸡瓦狗都要费老大的劲你有病啊?”哈托尔愤怒不已痛骂着。 “小哈,我得找出线索来给谢勇老哥报仇,等等。”江星脸色淡然地看着众人,眼底红丝开始慢慢显露。哈托尔惊讶地看着江星眼睛,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劳姑娘,你曾经击中他一剑。”为首的中年人叫出北燕劳 秀的真姓,眼中有悚然的神情流露“你上,再给他一剑,全力发挥你的绝学,毙了他!” 显然,北燕劳秀的底细,已经被黛园的人摸清了,所以放心大胆把她带来参与搜杀自在公子的行动。 他们似乎认为她可以对付得了自在公子,何必派自己的亲信爪牙冒丢命的凶险?新降伏的爪牙正好派出打头阵。北燕劳秀怨毒地狠瞪了身侧的唯我公子王成彪一眼,这才迈步向前。 “从同盟变成死敌,真是世事多变化。”江星硬梆梆地说“大概你到处吹牛,夸张与我自在公子一刀换一剑的事迹。现在一刀一剑再次相逢,你将会发现我自在公子绝非浪得虚名的无情刀客。” 一声刀吟,江星冷漠的拔刀出鞘。 其实他根本不需拔刀,北燕劳秀的剑术虽则相当高明,但真要生死相搏,一点也威胁不了他。上次交手,江星仅用普通的刀法周旋,也能从容应付。在黛园,北燕劳秀加上花花双太岁,也应付不了他的狂野刀招。 连经挫折,北燕劳秀算是经历了有生以来,最凶险最难堪的磨练,这在一个眼高于顶,初闯江湖的新秀来说,很可能一蹶不振,永远爬不起来。 但她的家族在北莽江湖中威望赫赫有名,北莽劳家的男女承受得了挫折,跌倒了不会爬不起来。 “你能杀出黛园,已经证明你的武功与智慧是如何超绝。”北燕劳秀也冷冰冰地对江星说“我已经落在他们手中,被迫起誓效忠;所以,我不得不拔剑。” 北燕劳秀刚拔剑出鞘,右面二十余步外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长啸,积雪的枝头簌簌而动。 八名男女,在啸声中大踏步穿林而出。 阴盛阳衰,有六个是女的,其中有北燕劳秀的四位侍女。 “爹!”北燕劳秀尖叫,泪水夺眶而出。江星脸色一变,心中暗叫不妙。 为首的中年人更是吃惊,跃然若动。 北莽劳家的人赶到了,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男的相貌威猛,高大如门神,女的身穿狐裘,年近半百,依然风华绝代。 半点不假,北莽江湖枭雄天山风云剑劳宇夫妇竟然到了京都。 这瞬间,江星突然眼神一动。 他本来以为劳秀已向黛园效忠,劳家的人当然也成为黛园的走狗,因此天山风云剑夫妇夫妇的出现,将对他构成严重的威胁。 可是,江星又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意动传神,“小哈助我”,他刀发电射,人影幻动快极。 为首袭杀的中年人,更是快得人影难辨。 一声沉叱,刀光激射,撼人心魄的刀气兀自闪烁破空,厉啸方才传出,令人目眩的变化已经结束了。 共有两个人扑出,身法快速如电,到了劳秀身旁,连远在 二十步外号称一代之豪的风云剑劳宇,也没能看清人影,更不必说有所反应了。 劳秀呆立当地,似乎惊呆了。 两个扑到的人,左面是为首的中年人,距劳秀不足三步,事实上应该算是近身了,但这三步却有如鸿沟,隔绝了不可飞越的阴阳界。 “铮”一声轻微刀啸,是刀归鞘的声音。 江星似乎仍然站在原处并没移动,掷刀入鞘的手法怪异得不可思议, 他的目光并没落在刀或刀鞘上,冷然前视,一脸冷肃。 旁观的金牡丹仅看到他的双手微动,左推右转刀脱手,刀便像自己回家似的进入刀鞘,配合之准确神乎其神。 雪地上,共遗落四条手臂,是齐肘砍断的,跌落在劳秀的脚下,二十个手指头仍在抽搐。 而两个丢掉手的人,为首一个正发狂般大叫“妖法啊,我明明击中了……”,踉跄向对面的树林狂奔,比扑向北燕劳秀时的速度,慢了三倍以上。为首的中年人稍快些,但也多次几乎失足摔倒,丢了一只手重心不稳。 一声怪叫,除了呆立的北燕劳秀之外,黛园的男女像发疯般一哄而散,四处逃命。 仍有一个人逗留,是那位被江星打昏的人。 “咱们也走!”江星一拉金牡丹,扭头飞掠而走。 劳宇夫妇,狂风似的掠到。 “女儿,怎么一回事?”劳宇夫人一面掠走,一面急叫。 “娘……”北燕劳秀尖叫,脚一软摇摇欲倒。白杨口,只是一座山口的小村落,但由于是至卢师山与翠微山的分道处,因此是游山客的一处歇脚中途站。 隆冬时节,游客绝迹,这座小村也就冷清清有如废村,积雪的大道上罕见人车往来。 天山风云剑劳宇像是吃了一桶火药,绷着脸大踏步走在前面,脚下隆然作响,表示火气仍旺,罡风吹不散他的怒火。 劳宇夫人挽了爱女跟在后面,母女俩一面走一面前嘀嘀咕咕说长道短。 “娘,一定要把八虎将带来,不毁了黛园,女儿不甘心。” 劳秀一肚子委屈,脸色很难看“他们已经知道女儿的真正身分,依然如此酷待我,我……” “你不要再任性了。”劳秀母亲摇头苦笑“咱们劳家只要再接近黛园一步,那将是我们的一场大灾祸,告诉你,没有人奈何得了黛园。” “可是……” “不要可是了,女儿。”她母亲制止女儿任性“我和你爹闻讯赶来,仍然晚了一步,几乎卷入血海屠场,所幸在山野里找到你,你可知道黛园的背后撑腰人,是何来路吗?” “女儿在园内听到一些风声……” “风声?那就是风州风王府的潜龙谍队,潜伏在京都的活动中枢,谁敢招惹他们?你爹自 从接到请帖之后,一直就感到莫测高深,因此明里置之不理,暗中希望查出底细,所以分拨前来踏探动静,没想到你竟然鲁莽冲动,妄自单身硬往龙潭虎穴闯,你简直……简直胡闹!” “女儿只是……” “我知道,你是多管闲事,不自量力,受人摆布利用,进入黛园追查绑匪,是吗?” “这……女儿受不了挫折……” “娘已经问清了,你把大闹京都的自在公子当成绑匪。你说过,自在公子领导你们几个人杀出黛园,中途走散,你被九阴冥判所擒住,迫你立誓投效……” “是那个该死的唯我公子王成彪,临危惜命,首先投降,出其不意把女儿击倒,出卖女儿向他们叩首乞命,女儿才落在他们手中的。我……我要碎裂了这畜生。” 劳秀咬牙切齿,声泪俱下,满肚子委屈,用愤恨和泪水表达心中的恨念。 “那两个混帐东西竟然死心塌地投入潜龙谍队,女儿,咱们无法奈何他了,你爹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感到愤怒不安。你再也不许胡闹了,咱们唯一可做的事,且赶快远离速返北方。” “女儿……” “不许胡闹,知道吗?你闯的祸还嫌不大是不是?”劳夫人沉下脸叱喝“为娘真该好好管束你了,以免日后闯出更大的灾祸来。天下的英豪千千万万,遍地都有佳子弟,而你却与声名狼籍的花花双太岁在一起胡闹,你真会选朋友啊!” 谈话间,踏入空寂的白杨村寨。 越村而东,是前往京都的大道,相距不足二十里,道路自村栅外左右分,两山的山民前 往京城,皆从这座小村经过。 黛园在翠微山,江星的孤云别业则在卢师山。距道路最近的一座民宅,院门开处,踱出三个穿披风内穿狐裘的人,目迎逐渐走近的九男女,目光集中走在前面的天山风云剑劳宇身上。 肝火仍旺的天山风云剑看到三人之后,眼中呈现警戒的神情,脸上的怒意仍未消失。 “干什么的?”天山风云剑突然止步,虎目炯炯向三人怒视,声如洪钟。 “呵呵!劳庄主,你以为我们要干什么?” 站在中间的人怪笑着反问,似乎对劳宇并不陌生,而且知道面对的人,是天山风云庄主劳宇。 “咱们认识吗?”风云剑再问。 “贵随从剑囊里拿出风云剑就是活招牌,呵呵!这不是互相认识了吗?” 这人仍然笑吟吟地说,而阴森怪异的笑声却令人听了之后大感不爽。 “老夫却不认识你是老几,贵姓?”风云剑火气仍旺,语气当然不友好。 “不要问在下的来历底细。” “那就问你要干什么?” “黛园所发生的事故,咱们一清二楚。” “晤!那又怎样?” “想与劳庄主套交情。” “诸位是黛园的人?你给我听清了。”风云剑怒声叫,显然是个霹雳火人物“老夫一连三年,都接到贵园的请柬,并没前来赴会,老夫从不想平空获得任何人的好处。这次小女为了不相干的事,误信歹徒恶棍的花言巧语,不自量力进入贵园作客,这算是小女犯错在 先。因此,贵园加诸于小女的伤害,老夫不便追究,彼此把这件事情忘了。阁下,老夫说得够明白吗?” 风云剑可是有名的霹雳火,但话中之意,已明白表示是个进理的人,抱息事宁人的态度处理这件事,让步的低姿势与他往昔的作风完全不同。 “在下不是指这件事,而且咱们也不是黛园的人。” 这人沉稳的气势,真有说客的本钱。 “那就简单明了说出你的来意,我在听。” “咱们希望与堡主结成同盟。” 这个果然说得简单明了,一语道出主题。 “同盟?”风云剑闻言一愣。 “对,同盟。” “同什么盟?” “联手对付黛园与自在公子。” 劳秀突然踏出三步,用手向左首的人一指,那人的皮风帽掀起了掩耳,因此本来面目一看便知。“你就是那晚指证自在公子是绑匪的人,没错,你是那几个男女的主事人。”劳秀高叫“那么,你们就是摆我一道的人。” “正是。”那人不住阴笑“哪晚老夫看到你们乐得扮正义人土,让你们去扮侠义英雄。凭良心说,那时,咱们对你们劳家确有几分忌惮,更不希望节外生枝多树强敌,所以才改变主意让你们去对付自在公子。 事实证明自在公子果然在你劳家的神功绝学中栽了,你们将他追入黛园,功败垂成,我们现在正式出面对付他,诸位……” “你给我闭嘴!”风云剑怒叫;“老夫与黛园或者自在公子的恩怨,没有追究的必要,与阁下更无关连。阁下,少来惹我,知道吗?” “劳庄主,凡事皆好商量。”为首的人仍然笑吟吟地说“事已临头,身不由己,黛园不会放过你,自在公子也不会干休,而你兄弟的四海盟更不会替你挡灾,唯一自保的良策,是联合各路豪杰结成强大的同盟……” “废话连篇,滚到一边凉快去。”风云剑不耐地叱喝,举步便走。 为首的人脸一沉,笑容消失,冷哼一声。 “劳庄主,不要固执。”这人伸手虚拦;“在下将利害分析给你听……” “滚开!”风云剑怒叱。 “阁下……” 风云剑巨掌一伸,拨向虚拦在身前的手。 这人哼了一声,伸出的手突然变成铁灰色。风云剑眼神一变,巨掌接实,腥风乍起, 劲气四迸。 这人连退五步,脸色大变。 风云剑也退了两步,巨眼横瞪,虬须怒张。 “好高明的七煞夺魂掌,你是五鬼三煞两鬼王的三煞之一,七煞夺魂诸葛光。去你娘的,回敬你一掌,你是什么东西!” 七煞夺魂疾退三丈,不敢接掌,向另外两同伴一打手式,疾退至农舍敞开的院门“劳庄主,三思而行。”七煞夺魂仍试图说服;“贵庄已卷入风暴之中,只有与我们联手,才能在风暴中自全,在下等候阁下的答覆,后会有期。” “咱们得准备应变,快与其他的人会合。”风云剑匆匆地说,已知道情势有点不妙。 “可能来不及了,本庄的人很可能已落在对头的计算中。”劳夫人冷冷地说道“为了网罗羽翼,这些混帐东西会不择手段任意而为,真得特别小心,赶两步。” 各方面皆在网罗羽翼,各展神通,而仁义道德,绝不是网罗羽翼的最佳手段。江星与金牡丹,走的是另一条路,也就是俗称的西山南道,是商旅往来的大路,游西山的游客,通常不在这条路上出现。 两人泰然向东走,目的地是京城。 江星不打算回孤云别业,准备在京城附近找线索。 目下,他已有了追查的目标虎形人。 谋杀霸剑谢勇的凶手,也必须尽快查出眉目来。 金牡丹十分兴奋,对于他改变主意护送进城,认为是情感的表现,与侠义襟怀无关,而 是患难相共之后所产生的儿女情怀,虽然对江星抱着一头眼神诡异的黑貂很是不解。 (本章完) 163.黄金火 天元大陆,广袤之极,灵地、圣地、宝地、险地、凶地……数不胜数,其中若论是险地凶地,尤以西陲与那北疆为甚,但最大的云岚山脉中亦有凶险之处。 天岚帝国独天得厚,拥有云岚山脉的将近一半,山脉绵延三十余万里,尤其是帝都以北不知多少山脉,大多为那贯通整座大陆的云岚山脉的支脉,泰州地域的泰山就是一个较大的支脉。但凡山脉,皆能成势,若是势好,这条山脉就会如同飞腾之龙,凝聚出强大的气势来,能吸引到的天地灵气也远超其他山脉。若是势不好,那山脉就会衰落,源头枯竭,不生江河,灵气不聚,生灵稀少。庞然泰山峰上,深处,有一片渺渺云雾,作淡青之色。这云雾覆盖了一片不小的区域,却与其他地方的雾气不一样,似静止在哪里,难见翻滚之势。 云雾之下人影憧憧,皆是清一色轻铠甲装,勇士们队列整齐,蓄势待发。秋瑶瑶一袭鹅黄襦裙,站在峰巅缥缈若仙,许久未见的云苏依旧是男装打扮,整个人气息缥缈玄奥,身着白色儒袍,大冷天的居然手握一把白玉扇,和一身黑衣的西门小凤是春菊秋兰,娇美相似气质各异。 周围站立着道貌仙风的韩老爷子,神光内连的西门夫人,白晰无须满脸笑容的吕公公,也是云岚三散仙之首的风潇真人,还有一些气息浑厚身穿黑色轻甲的律察司高手,神情凝重,低头看着山下。 山下原本应该是流水潺潺,树木繁茂,的景象,此时却全变了。 百树倒伏,地面一片狼藉,流水被一具具尸体生生截断,溪水变作血红之色,泰山之下,有两拨人此刻正在厮杀着,虽然这两方人都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出很大的喊杀声来。但是地面躺着不少死尸,散发出来的血腥气味,即便是十几里之外都能闻见。 一方着装整齐,厚背刀,黑色轻铠,彪悍勇猛,进退有序,显然是律察司的精英;另一方穿着凌乱,有长袍短装,有儒袍渔夫劲服甚至还有兽皮为袍者,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但个个都是一脸凶悍之色,出手更是毫不留情,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砰砰”“轰轰.....” 此时争斗厮杀的两方人,加起来过百位。 刀、枪、剑、戟各种武器散发出光芒来,被它们的主人御使着攻伐双方,血浪翻飞惨叫连连。劲气四射,不时有倒霉鬼被误伤。 不过最倒霉的自然便是被这双方当做是战场的地方,泰山之下的山谷,短短数半柱香的时辰不到,原本还是树木葱葱,风景宜人的山谷,已经变成了满目疮痍、千疮百孔的凄惨之地了。爱奇文学更好更新更快 “哈哈哈......秋大人,怎么样,还要继续杀下去么?老夫奉劝你一句,还是早早 领了人滚吧!不然莫怪我离魂宗不给天岚皇朝面子。” 双方厮杀半天,损失惨然,尤其是另一方显然是乌合之众,没有配合没有战法,仅仅凭着个人的悍勇之气,损失尤为惨重。为首的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头,一双绿豆小眼里面尽是奸诈和贪婪之色。正朝着峰巅的秋瑶瑶冷笑不已,声音在山谷里山峰巅回响,震耳欲聋,这分明就是一个传说中的修士。 “离魂宗?好吧!想从我这里活命,就给本大人乖乖交出那份盟契。否则,本大人就从你们的尸体上拿……” 山谷上空,娇艳若仙的秋瑶瑶看着山谷里的老头冷笑着“我堂堂天岚帝国须要一个区区离魂宗来给面子?”蓦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深沉威严般的气息。话一说罢,秋瑶瑶直扑而下“杀!” “咻”“嗤嗤”…… 剑气凌霄,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从一个秋瑶瑶身上射出来,冰寒阴风裹卷之下,将她的周围区域变得如同死域一般。“哈哈……”一阵笑声传来,风潇真人西门夫人云苏等人尽数朝山下山谷飞来,疾如狂风。 “天啊!这么多的修士……” “修士?这还怎么打?” 一声声惊呼在山谷上空响起,那七八十号人纷纷如同见了瘟疫一样,纷纷觅地躲避那气势惊人的秋瑶瑶众人。 “哼,躲得了么?逃者死!” 那发出惊呼的弟子正要随着人群躲避,却不想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在他耳侧,紧接着这弟子便看见光芒一闪,沉入了黑暗之中。 一个虬髯大汉身形陡然涨大,庞然森森气息澎湃深沉。他厉声大叫“他们只有两三个刚入门的小修士,怕什么?战场脱逃者死!” “啊,是崔长老…” “崔长老可是筑基巅峰,离金丹只有一步了…” “是啊,崔长老修为深厚,咱们有希望了…” 一时间溃散的众人慢慢又回到了战场,士气有了起色。 “云苏,交给你了!” 正凌空与尖嘴猴腮老头撕杀的秋瑶瑶急促说道。 “好的瑶瑶姐!” 爽快清脆的回答,云苏直奔虬髯大汉而去。 韩老爷子看了看云苏,点了点头示意她小心,然后和西门夫人与风潇真人组成一个三角锥形,韩老爷子作锥尖,两袖飘飘,上下飞舞,如入无人之境。毕竟是已踏入仙门的修士,对上凡俗武者就是秒杀,所向披靡。西门小姑娘则随律察司的精英组成战队,横扫离魂宗弟子们。 此刻的场景颇有些诡异,在山谷之内,尖嘴猴腮的老者与秋瑶瑶各出长剑凌空撕杀,而虬髯大汉悬于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战场,眼神冷酷森然。见到云苏飞掠过来,冷冷一笑,“好一个鼎炉之材”,眼神之中,尽是淫邪之 色。丝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在云苏身上扫来扫去。 最后他的目光突然凝滞,落在了云苏的一根纤细玉指上面,玉指上一个淡黄色的戒指分外醒目。“嘶…嘶…”一声,蕴含惊喜的倒吸冷气声音响起。“储物戒指,竟然是储物戒指,好宝贝,这回发了。” “桀桀桀……一个刚刚筑基的小修士,竟敢戴着一枚上品储物戒指在外面乱晃,真不知道说这小子自信呢,还是傻呢?宗主没说错,天岚帝国就是土豪多啊!” 那崔姓长老脸色潮红,欣喜若狂,目光直盯盯的看着云苏戴着储物戒指的手指,似乎恨不得直接连人带戒指抢过来。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老者闻讯,则是眉飞色舞大叫“崔长老,动手吧!”边手掐法决指挥飞剑挡着秋瑶瑶,他看着秋瑶瑶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个能给他巨大好处的死人。 “喂,丫头,你是自己把东西都交出来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拿。”那崔长老扫了一眼云苏,见她依旧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面对筑基巅峰的自己,竟一点畏惧之色都没有。虽然心中奇怪,但他自信自己的感应之力和修为,确定眼前的小女孩仅仅只是个筑基初期修士,离巅峰还隔着几个境界,更莫说和他这个即将踏入金丹之门的宗师相比了。 一抹残忍的笑意出现在崔长老脸上,目光射向云苏,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杀意念头。但是这崔长老小心之极,虽然察觉出云苏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但依旧不放心,企图气势压制住她。 云苏何等聪颖,从两人的对话中简单推测几下,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粉魇冷清,淡淡扫了那崔长老一眼,在刹那之间,云苏目光之中蕴含着的寒意竟让那老者心头猛地一突,一股凉意出现在他心头。 可惜,贪婪还是压到了一切,崔长老似乎按耐不住心里的贪念,竟直接朝着云苏大踏步走过去。“区区一个筑基初期小修士就能佩戴储物戒指,这小子要么是得了大奇遇的散修,要么是某个大宗门的重要弟子。不管是那个,老子都不需要担心,在这广袤山脉,每天都有人丧命,即便老子杀了你,也没有人知晓,更加查不出来。” 崔长老似乎故意卖弄自己的修为,身形一动,筑基巅峰的威压就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呼啸着压过来。 看他的意思,好像要直接以气势就让云苏崩溃,交出那枚储物戒指,然后任由他宰割。 杀人、夺宝,在修真界比比皆是,极为常见,看这崔长老的样子,便知他 做过不少这样的事,熟捻无比。 那个尖嘴猴腮的老者虽然在和秋瑶瑶纠缠着,但他见秋瑶瑶平静神情,心头生出了一丝疑虑,但是他一见到那崔长老当先动手了, 反而不急了,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神识锁定在云苏的身上,似乎想看看云苏会如何面对一个实力高出一大截修士的出手。 “储物戒指,不说里面的东西,就是这枚储物戒指,价值也不是那个风王爷答应的区区一条金晶矿脉可以相比的。机缘到了,想不到我崔虎也有遇到机缘的一天。小丫头你放心,看在你给老子带来一枚储物戒指的份上,我一定会好好痛你的。哈哈哈……” 出手了,崔长老不知是太过愚笨还是被宝物冲昏了头脑,口中肆无忌惮的说着,身形也在此时,猛的一踏步, 竟直接跨越了两人的距离。“呼”,一双毛茸茸的大手猛的伸出来,挟着呼啸的劲风,抓向云苏。筑基巅峰的修为在这一刻暴露无余,真元鼓荡之下,崔长老的一双大手变得威力巨大,只是一动就让空间震动,劲风呼啸,似要将碰到的一切都撕扯下来一般。 云苏似乎完全感觉不到那眼前袭来的巨大撕扯力量,竟一点躲闪的意思都 没有,娇美清丽的脸上出现一抹嘲讽之色。 在空中,一直盯着云苏的那个尖嘴猴腮老者,突然看到秋瑶瑶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心头立即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的涌上心头。不过这预感来的迟了一些,下一刻,让这老者完全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呼…” 云苏依旧没有动,只是冷漠的看了那神色狰狞的崔长老一眼,而后红润小嘴一张,轻轻一吐,顿时虚空扭曲变换,一道黄金般的火焰涌了出来,和崔长老一双毛茸茸大手缠绕在了一起。 没有一点停顿,在那道黄金火焰缠绕上双手的瞬间,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 嚎响起在了山谷里面。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呼” 那崔长老也没有惨嚎多久,黄金火焰接触到他的躯体之后,竟好像被浇入了热油一般,猛的腾起,瞬间便将崔长老的躯体淹没了。“啪”云苏打开手中的那把白玉扇,对着崔长老扇了扇, 原本还气势汹汹,威压如山的崔长老,数息之内,就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狂风骤起,他惨嚎数声之后,周身血肉开始消失,转眼之间,惨叫声停止,空中的“火人”缩小成一团火球,最后腾腾几下,再次化作一道黄金火焰,只是比之前细小一些。 “嘶……” 这回是真正倒吸凉气的声音,原本还有着掌控一切感觉的老者,此刻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窜脑后天门,让他从头凉到脚,深深的恐惧马上占领了他的全部心神。 “煞星,这是个女煞星,快逃。” 老者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如此变故,看着淡漠悠然的 云苏,他惊骇当场,而后恐惧蔓延心神。待他清醒之后,脑海之中本能就出现一个念头,逃遁。他心机城府本就极深,在看到那崔长老身死的瞬间,就知道了眼前这两个美貌柔弱小女孩根本就不是什么肥羊,而是一个个煞星,催命的煞星。 可惜,如果他早点逃之夭夭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场景了。自他出现在秋瑶瑶和云苏面前的那一刻起,他的性命就已经不在他自己手中了。 “啪”正当老者心里动念头要逃遁之时,一道红芒忽然在他眼前一闪,接着便是一种让他无比心悸的气息出现在了他面前。 不是之前那恐怖无比的黄金火焰,而是一条通体艳红的丈长绫罗,如同一 条灵巧无比的血蟒一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缕缕红芒从眼前的艳红绫罗里面溢出来,如同一个吞吐蛇信的可怖蛇头,静静的漂浮在他的眉心处。 老者丝毫不敢动弹,他很相信自己的感应神通,此刻他心底升腾起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之感。那预感简直如同潮水一般和恐惧一起,包围了他的心神。他仿佛可以看见,若是他动弹一下,肯定就会落得和那崔长老一样的下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先听老朽一言。” 这老者的长相寒渗,智慧不低,不是个简单人物,竟在刹那就适应了角色场面的转换。保命的念头涌上来,他立刻就开口了,却不是卑躬屈膝的求饶,而是求秋瑶瑶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 本就没有打算立刻下杀手的秋瑶瑶听到了老者的话,嘴角立刻现出一抹笑 意,却并不将艳红绫罗唤回,也不开口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老者。 被姑娘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老者的心头突突,却又不敢停下来,连忙硬着头皮开口了“秋大人,咱们可…可是不打不相识啊……老朽服了,您要的东西老朽双手奉上,其他的情况老朽绝对知无不言。”尖嘴猴腮的老者向徐徐靠近的云苏谄笑“看这位道友模样,老朽斗胆猜测,道友应该是出来历练的大门派弟子。既然道友选了这云岚山脉,老朽自忖还有些作用,可作为道友的向导……” “之前的事都是误会,都怪老朽被那姓崔的蛊惑,才会觊觎道友之物。若是老朽早日见到道友这般巾帼英雄的丰姿,就是给老朽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对道友有丝毫的觊觎念头。那姓崔的死的好,死的活该,道友是为民除害啊。老朽自忖对道友还有些用处,另这些物事就当是对道友的补偿,还请道友饶过老朽的性命。” 老者为了保命,也算是竭尽所能了,一番不着痕迹的马屁下来,还顺带将过错都推到了已经化作虚无的崔长老身上。最后更是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 摘下来 ,要送给云苏,表明自己只想要保住性命。 如果换了其他修士,心软一点的,说不定真会见好就收,饶过那老者的 性命。可惜,这老者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贪图天岚帝国的洞天福地,天材地宝和帝国一些人勾结,妄图对付以秋寒为首的律察司。直接惹上秋瑶瑶这个煞星。 “说完了?” 冰冷之极的声音响起在老者的耳侧,其中蕴含的冰冷杀气,立刻让老者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寒颤。 心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一息万念,思索着保命的法子。一双绿豆小眼里面,目光焦急,尤其是当扫到秋瑶瑶清冷的脸上似要变化,『露』出不耐之『色』,还有凛然的杀意之时,刀姓老者的眼角剧烈一缩。却也是在此时,一道灵光骤然在他心中闪过。 “慢着” 情急之下,老者的大喊了一声,而后又立刻醒悟。嘴角立刻微动,却没有 声音传出来,一缕神念却在此时出现在了秋瑶瑶的脑海之中。 下一刻,秋瑶瑶双眸之中正要溢出来 的杀意忽然退了回去,看见这一幕,那老者浑身一松,大大呼出一口气,身形也差点站立不稳。 (本章完) 164.宝藏 命,暂时保住了。 在见到秋瑶瑶杀意退回去的那一刻,老者便知自己的性命保住了。 饶是他城府颇深,连番大起大落之下也让他脚下一软,差点站立不稳。 正当他心头大松一口气之时,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临身,他丝毫抵抗不得,在那股力量拖拽之下,整个人立刻朝着地面坠去。 “嘭” 一声巨响,秋瑶瑶面前不远处的地面之上便多出了一个大坑。淡淡扫了一眼正从那大坑里面狼狈爬出来的老者,秋瑶瑶手掌一挥,顿时一道道玄奥气息溢出来,化作一个禁制,将周围数十丈都封锁了起来。 “想保命的话,就继续说!” 听到清冷的声音,老者一点都不敢怠慢,连忙手脚并用从那大坑里面爬出来。之前他所在的空中离地面不过数十丈而已,并没有多高,虽被云苏直接拖拽下来,看似狼狈,却连轻伤都没有受。屈辱,虽未受伤,但对一个筑基巅峰修士来说,刚刚那一幕简直是莫大的屈辱。从大坑里面爬出来,在老者低垂着的头颅,双眼之中,此刻出现深深的怨毒之色。不过在他爬起来之时,那怨毒已经被他掩藏起来了。 “秋大人与这位道友宽宏大量,老朽铭感五内。之前老朽所说,句句属实,都记载在这枚玉简之中,还请秋大人与道友一观。” 老者站在地面,对着秋瑶瑶与云苏躬身行礼,手中光芒一闪,一枚晶莹玉简出现在他掌心。异常恭敬的将那玉简递向秋瑶瑶。 秋瑶瑶随手接过玉简,好似对眼前的老者完全失去了戒心,竟当着他的面,将散出一缕神念,钻入那玉简之中,浏览起里面记载的内容来。 之前秋瑶瑶之所以会暂时饶过那老者的『性』命,乃是因为在他临动手之前,那老者直接传音告诉了秋瑶瑶一个秘密,这秘密是关于这泰山山脉的一个大秘闻,也是因了如此,秋瑶瑶才暂时没有下杀手。 据那老者传音所说,这泰山山脉原本不是如此模样。只是在数百年前,在此地莫名发生了一次大地变,之后泰山山脉才变成如此模样。 老者名为刀侩,原本是离泰山山脉极远处的离魂宗的弟子,因为人善于阿谄奉承,甚得宗门看重。也知道一些宗门秘辛,曾经在三十年前,离魂宗派他进入这片山脉,网罗了一些练气筑基的小喽啰,占山为王,成为这片山脉里面诸多修士小势力中的一股。 刀侩那时候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为了提升修为,经常深入一些险地,寻找机缘。也是他幸运,巧合之下,他却是得到过一次机缘。 有一次他进入一座山洞之中,竟意外发现了一座废弃的洞府,那洞府原是一个结丹巅峰的潜修修士遗留。里面除了一些宝物之外,还 有一枚玉简最为醒目。里面记载了那结丹巅峰修士的临终遗言,原来那修士乃是数百年前潜修的一个修士。在自己开辟出来的洞府中打坐之时,被突然爆发的大地变引来的无数地火岩浆生生淹没了,来不及逃出生天, 只得留下遗言在那玉简之内。按照那修士临死之前留下的玉简记载,他亲眼目睹了地变发生,地火喷涌,岩浆如海,淹没一切。而玉简之中最关键的信息却是,那修士说在地变之时,有一样散发着极为强大气息的宝物随着地火岩浆从地底深处漂浮上来。那宝物气息之强大,远远超过元婴境界,那时无数岩浆地火喷涌,却无法奈何那件物事。 那修士殒落之前,将那件宝物漂浮上来的情景印刻在了那玉简之中。 此刻,那玉简之中,秋瑶瑶的神念正看着眼前的一副画面。 “轰轰轰……” 地动山摇,似乎整个天地都在震动,眼前的空间之中,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出现,显『露』出后面虚无而狂暴的域外空间。 “轰” 一声庞然巨响忽然响起,只见眼前,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深坑忽然出现。竟是地陷了,在地陷的刹那,从那深坑之下,数之不尽的地火岩浆冒了出来。焚烧一切,所过之处,尽化火海,简直如同地狱一般,在无穷无尽的地火岩浆之下,一切都讲化作灰烬,虚无。 不过有一物却是例外,只见那漫天的地火岩浆之中,一道模糊黑影浮现, 随着涌上来的岩浆漂浮着。虽然是被岩浆带上来的,但是那黑影之中的物事好似不畏惧无穷无尽的地火岩浆,随着火海漂流而去……。“呼……” 秋瑶瑶的神念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猛的从那玉简之中退了出来。“没事吧瑶瑶姐?”云苏担忧问道。秋瑶瑶大力呼吸一下,眼中震惊之『色』一闪即逝,良久以后,秋瑶瑶苍白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目光立即看向一直忐忑呆在一旁的刀姓老者,刀侩。 “那宝物现在在何处?” 听到秋瑶瑶发问,刀侩一张老脸之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连忙躬身道“大地变是在数百年前发生的,那宝物踪影难寻。不过老朽得到这玉简之后,耗费了数十年时间,终于在不久之前发生了那宝物现所在之地。道友若是需要,老朽这便带道友前去。”“哦” 刀侩低垂着头,异常恭敬的对着秋瑶瑶,只是在他双眼深处,却在此刻显露出无比浓郁的怨毒之色还有一丝阴谋得逞之喜来。正以为秋瑶瑶会将那根散发着可怖气息的绫罗收回去,然后让他在前面带路之时。却发现面前溢出一缕缕红芒的恐怖绫罗根本没有收回 去,依旧停留在其眉心处,如同催命符一般,随时可以要了他的 性命。 “道友,这……” 刀侩那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带着疑惑看着吴弃。 “既然你知道那宝物藏在何处?为什么自己不去取,能不畏地火岩浆,又是从地底深处喷涌上来的宝物。即便是练气修士,也知道非同小可,说不定还是上古时代的宝物。以你的贪婪,会放任那宝物而不去取?” 没有丝毫动身的意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古朴玉简,秋瑶瑶忽然一脸玩味的对着刀侩说道。 似是被吴弃说中痛处,那刀侩脸色一苦,却又不敢不说,连忙开口解释。 “大人不要误会,老朽初始得到那玉简之时,也对那宝物有觊觎之心。可是在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查清了那宝物所在之后,老朽立刻便放弃了。不少不想取,而是以老朽的手段,真要去那地方取宝物,只怕连全尸都剩不下。不过若是我有秋大人和这位道友这般神通,自是可以将那宝物轻松得到手。” 刀侩一边辩解,最后一句还不忘鼓动秋瑶瑶。可惜,秋瑶瑶早就想好该如何处置他了,任凭他如何的巧舌如簧,都是一样,自他出现在秋瑶瑶面前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听到秋瑶瑶带着一丝迟疑的发问,刀侩立即有些急躁的发誓。 “老朽所言,句句属实,若道友不信,老朽可以发誓。但凡有一丝欺瞒之处,都叫老朽神雷轰顶,走火入魔而死。” 听到刀侩发誓,秋瑶瑶却在此时露出了一抹诡秘的笑意,缓缓走到这尖嘴猴腮的老者面前。 “不用了,我自有办法验证你话中真假。” 不知为何,听到秋瑶瑶的话,刀侩心脏忽然猛力的跳动起来。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瞬间占领了他的心神。 “什么?” 似有所觉的抬起头颅,正好看到一个白晰手掌慢慢变大,上面有一道道古朴灰白纹理交织在一起,化作一个漩涡,轻若无物的摁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搜魂!”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在了刀侩的脑海,那股大难临头的感觉完全降临了,极度的恐惧之感升腾起来。 “啊啊……” 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声再次出现在了 这山谷之内,时间似乎过得很慢,那惨嚎声音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停歇,化作低低的呻吟最后化入风中,消失不见。 秋瑶瑶收回手掌,略略思索,对云苏说道“等江星事了后让他去一趟斧头峰,他也是快要踏入仙门的人了,或许这是个机缘。” “好啊,我还给星哥带了两颗筑基丹,想必他……”,“两颗筑基丹?偷你师傅的吧?”秋瑶瑶见大局已定,心情轻松,调侃起云苏来。 “呸呸,我才不要偷呢,师 傅给了一颗师祖奶奶给了一颗…”,“啧啧啧,好了,知道我们的小云苏是个小富婆…”,两女笑闹着走进山谷,开始检查战果。 金牡丹沿途表现得极为亲呢,几乎一直就挽住江星的胳臂赶路,即使在途中碰上旅客也毫无羞态,不肯放手,一点也不在乎路人侧目,惹得哈托尔大发雷霆,要不是江星按着,估计金牡丹要吃大亏了。 金牡丹本来就是一个叛逆性的女人,一个向世俗挑战的女强人女杀手,一个行为不怎么 检点的女中豪杰。 因此,江星并不介意她的反常行为。 再三平安度过凶险,金牡丹已经不再把可能再发生的凶险放在心上。 两人在偶或有行旅往来的大道上赶路,布满污泥碎冰的路面真有些不良于行。 “当时你为什么要砍断那人的手?”金牡丹终于提出她早就想提出的疑问“那个劳家的 女人不知感思,不值得你再救她,何况她本来就是你的仇人。” “你真笨哦!”江星笑笑说“你没看出天山风云剑夫妇,是前来寻找女儿的?” “那又怎样?”她似乎在赌气。 “劳姑娘被擒投降,该是昨晚的事,她老爹显然不知情,所以那两个混蛋情急,想出其不意制住她,再迫令她老爹老娘就范,迫劳家的人全力对付我,届时你我岂不是险上加险?”金牡丹默然,举目江湖,敢向天山风云剑夫妇叫阵的人,真找不出几个来,虽然他们在内地江湖中声名不显。可在老一辈名震天下的风云人物中,天山风云剑与妻子金梅云燕的排名都在前十名以内。她金牡丹的暗器固然非常霸道厉害,但在那些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面前,绝难获得全力发挥的机会。暗杀,或许还有三两分希望,她实在没有勇气与风云剑面对面拼搏。 在邪尊何明面前,她就丧失了拼搏的勇气,而风云剑与金梅云燕,不论声威或真才实学,皆比邪尊何明高出多倍。何况,一正一邪根本不能相比。 在声威远播的真正高手名宿面前,交起手来心理的威胁,影响了勇气和手脚的灵活,能 发挥三成所学周旋,已经是非常高的机率了,有些人甚至会魄落魂飞,把所学的武功全忘啦! “你对付得了他们,不是吗?”金牡丹悻悻地问。 “不知道。”江星坦然说“你这种估计高下的方法,是不切实际的。生死存亡与普通的争强斗胜,所发生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谁也不敢肯定胜负谁属。劳秀姑娘说一刀换一剑,她说的是实话。” “她真的能和你悉敌?”金牡丹脸上有不信的表情。 “半点不假,因为我根本没有胜她的念头。”江星泰然地说“胜之不武。那时,我确有避免与劳 家结怨的念头,一个江湖邀游者,与太多的高手名宿结怨,很可能寸步难行,不是聪明的作法,纵然劳家势力远在北地和北莽方面,道理是一样的。 “喂!谈一谈你得意的杀手生涯好不好?我想,一定是很精彩刺激,所以,你才乐此不 疲。”江星调侃道,实则他就是杀手行里的精英高手。 “我不想谈这种犯忌的事。”金牡丹断然拒绝“我倒是希望知道你邀游天下的英雄事迹。” “鬼的英雄事迹。”江星大笑“哈哈!你口中的英雄,事实上与英雄的真正意义,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所认定的英雄形象,与我的认定是不同的。” “你是说……”“我们都不说,好不好?” 江星不想作无谓的争论,事实上一个赚血腥钱的女杀手,对英雄的认定必定与众不同,与他的认定形象必定差了一大段距离,他没有和金牡丹讨论的兴趣,哈托尔说得对,管好自己让秋瑶瑶放心就是天大的事情。 此时此地,的确也不宜谈论这种双方看法歧异的事。 金牡丹脸上的笑容仍住了,久久欲言又止。 “你对杀手行业有反感。”金牡丹终于忍不住低声说。 “我说过不谈这种事。”江星的语气中有不耐,得到哈托尔示警,他眼中冷电乍现,目光落在前面的一座歇脚亭内“目下我所想到的,是赶快返城,好好洗个热水澡,一桌好酒菜,以及一张温暖的床,或者火旺的炕,睡上三天三夜好觉。” 金牡丹发现他的情绪有异,也将目光移向歇脚亭。她那略呈疲态的凤目,突然涌现光彩。 江星走在前面,没留意金牡丹睑上的神情变化。 歇脚亭内,站着七个穿乌云豹裘的佩刀大汉,七双大眼是唯一露在风帽外的器官,无法看出这七个人是男是女。他们穿相同的衣裤,相同的乌云豹裘,相同的狐皮掩耳风帽,相同的佩刀……他突然在亭外止步,双眼炯炯,冷电湛湛。 “罗兄,你……”金牡丹讶然轻呼。 “退到一旁去。”江星一字一吐沉声说。 “你…” “这是我的事。” 江星开始将刀挪至趁手处。 这七个人,与虎形人那群男女的穿着打扮不同,但佩刀却是相同的单刀、皮鞘、刀把的装饰,刀环的红色刀穗,一点不错,同一形式。 七双怪眼并没流露出敌意,但也没有友好的神情,冷森、漠然,锐利,像是七个另一世界来的石头人,与这世间的人无关。 “罗兄,你……你要……”金牡丹焦急地叫。 “刀一出,我就可以找出我要找的人了。”江星冷酷地说“我要他们拔刀。” “你以为他们是……是黛园的人?”“是我要找的人。” “罗兄……” “快走开,没有你的事。”一声刀吟,江星拔刀在手。 七个人眼神一动,但屹立如故,无动于衷。 “你们最好出亭,到外面来布阵。”江星轻拂着刀背阴森森地说“我一定可以挖出你们的根底来,除非你们招出虎形人是谁,或者招出谋杀霸剑谢勇的那个混蛋与他的主子是何来路,不然…哼!”“年轻人,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最站近亭口的人沉声说“咱们在这里等人,等的人不是你,你这种挑衅的态度,会招祸的,你走吧!咱们不和你计较,有多远你就走多远,没人拦你。” “罗兄,我们没有再树强敌的必要。”金牡丹有意避免冲突急于脱出西山险地“而且,他们已表明不是仇敌,可知不可能是你所要找的虎形人。” “他们是虎形人的爪牙,错不了。江星坚决地说“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绝不能让他们这种拙劣的伪善态度愚弄了。老兄们,你们不出来,在下只好进去了。” “狗东西,可恶!”这人冒火了,破口大骂“没有人敢在我至尊刀彭昆面前如此猖狂,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至尊刀一面说,一面迈步出事,眼中冷电四射,走动间,行家已可看出他正在神功默运。 江星一怔,把对方看成虎形人的信念劲摇了。 (本章完) 165.莫名高手 至尊刀彭昆,一个亦正亦邪的刀客,十年大乱期间,大陆先后出现过不少刀法神乎其神的人物。 名号最响亮的有九位,江湖朋友称之为天下九把刀,至尊刀就是其中之一,一个谁也不卖帐的独行刀客。 九重楼长老血虎苏青所教的风云血刀,也名列九把刀之一。 如果这人真是至尊刀,那就不可能委身在他人手下充当爪牙。 “你少臭美。”江星的怒火消失了一大半,但口气仍然强硬“你只不过比在下多活了几年,在天底下以刀排名,你至尊刀与在下的风云血刀份量相等。好家伙,你也开始招朋引类啦……” “风云血刀?哼,人多才能名利双收,所以彭某正式开山立门,收一些有根基的子弟传艺,将至尊刀法发扬光大,有什么不对吗?你看我是不是有一门之主的气概?” 至尊刀拍拍胸膛,神气万分。 “你就是穿上了龙袍,也不像个皇帝。”江星嘲弄他说,收刀入鞘“开山立门并没有什么不对,但用作争名夺利的工具,你就立错了门,堆错了山。” “那是你这种目光如豆的人的看法。好小子,你就是自在公子呀?” “如假包换……” “揍死你这种浪得虚名的混蛋!” 至尊刀突然冲上,金豹露爪劈胸便抓,五指如钢钩,久蓄的浑雄内劲陡然迸发,这一抓快逾电光石火,出其不意行致命一击,指尖在八尺外便具有神功外发、虚空伤人的威力。 即使是行家中的行家,也难从这快速而并不起眼的一抓中,看出有何异处,更不可能看出凶兆。 愤怒中出手揍人,是自然而然的小惩,怎么可能以绝学行致命一击? 这一抓应该算是出其不意揍人泄愤,该是警戒性的小惩。 但哈托尔却看出了凶兆,而且在对方出手的前一刹那,预警江星,让江星感到一阵心悸,一阵寒流自心底涌升。…爱奇文学~更好更新更快 并神意一动,带着江星疾退丈外,快得不可思议。 甚至连旁观的金牡丹,也没看到江星的身形是如何移动的,甚至看到至尊刀的五指,已经抓及他的喉部,沾及胸口的锁骨,似乎抓实了。 “哎呀……”同时传出金牡丹惊恐的叫声。 可是,江星现身在丈外。 奇异的、令人心寒的劲流呼啸声入耳,至尊刀保持沉马步,爪前伸,五指收 放不定、呼吸停顿的姿势,眼中却涌现惊讶神色,似乎仍不相信一抓落了空。 “夺魂魔爪!”江星愤怒的叫声震耳“你这混蛋用了十成真力突下毒手,你没有半点成名人物的风度和尊严,你只是一个卑贱的人渣,你污辱了九把刀的名头,我要宰了你!” 最后一声叫出,江星已幻现在原处。 至尊 刀竟然不拔刀,舍长用短,仍然 以爪攻击。 一爪抓空,噗一声沉闷打击声传出,右胳膊便挨了他一腿,力道惊人。 一声惊叫,至尊刀飞撞而出。 两名大汉恰好掠出亭外,也不拔刀,同时大喝一声,两人同时用劈空掌遥攻,阻止他追袭至尊刀。 劈空的掌力十分惊人,掌出风雷乍起,真可以伤人于丈外,聚力一击,威力 倍增。 亭内的另四个人,在一声暗号下,向亭后飞退,行动如一,速度相等,想追赶的人,绝难抓住逐一消灭的机会,而四个人皆可随时聚力反击阻挡。 至尊刀被踢飞出文外,着地时右腿一软,向下挫,乘势滚倒,滚了两圈斜窜而起,如飞而遁。江星虽踢中至尊刀一脚,但感到如中铁石,反震力十分可怕,只感到右脚麻麻地很不好受,因而身形一顿,失去再发招的机会。 扑出亭外的两个人,也有效地用劈空掌阻止他的追袭,斜闪出丈外,避开掌力的聚劲中心。 两股合流的掌力掠过他的左肋外,感到肋部仍然有受力的现象发生,假使 被击实,很可能被打飞甚至断三两根肋骨。 不等他稳下马步反击,两个家伙掌一发便向后转,不但达到掩护至尊刀的 目的,也能及时脱离现场溜之大吉,撤走的身法与速度疾迅无比。 “这七个混蛋无一庸手,到底是何来路?”江星目送对方一群人退走的背影,极感惊讶地自言自语“可能每个人都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如果结合在一起为非作歹,能抗拒他们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了,但愿他们不是四海盟的人,不然……” 不然,他江星日后的处境可真不太妙。 天下九把刀,他是其中之一,但与其他几把刀从未谋面,闻名而已。 刚才那位自称至尊刀的人,他除了看过对方露出风帽外的一双鹰眼之外, 便一无所知了,到底是不是真的至尊刀,他无法断定。 江星曾经冒充无常公子,就曾经骗过 不少人。 爪劲掌力能离体伤人于丈外,该是先天气功火候精纯,苦练半甲子岁月,方能获致的成就。所以他认为这七个人,都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 “我知道他们不是敌人,罗兄。”走近的金牡丹说,脸色不正常。 “你对至尊刀有多少了解?”江星郑重地问。 “这……仅限于传闻,那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独行刀客“仅限于传闻?”他 截断金牡丹的话“你是杀手行业中最成功的人物,对一些风云人物必定有丰富的调查资料,以便日后……算了,我们不谈这种扫兴的事情,我深信在京都附近,早晚与他们仍有见面的一天。” “我仅担心黛园的人。 ”“那是一定的,郭园主不是肯承认失败的人,我等他,哼!” 之后,江星不再重提杀伐的事,报起哈托尔脚下一紧,迎着刺骨寒风踏雪奔向京城。 皇城脚下,京都痞棍之多,天下闻名。豪门子弟横行,也天下闻名。 只要熟悉门路,舍得花钱,就可以得到所要的消息,就可以成功地办妥所要办的事。 三更天,京城在沉睡中。除了包括五城兵马司的军方治安人员之外,民政方面一都两县的治安人员,以及卫律察司的探子,都是夜间活动的族类,散布在治安问题丛生处所伺机而动。 歹徒恶棍,也在夜间择肥而噬。 阴森老旧的东便门大街,一栋古老旧宅内,灯火全无,人都窝在房内寻梦。 似乎这座古宅住的居民,都是奉公守法的好百姓,天一黑就入房上床,外界的犯罪勾当与他们无关。 “笃笃笃!”三声轻响,叩门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声轻而柔,只有知道叩声意义的人,才会注意这种声音。。片刻,后堂门悄然而开。小院子里,站着一个硕大的灰影。黑暗的内堂,传出三声弹指声。灰影毫不迟疑地进入后堂,脚下无声无息。不久,后面的一间厢房有灯光泄出。 这种古老的旧宅,里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左邻右舍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面街巷的行人更听不到任何声息。 房中一灯如豆,幽幽地有如鬼火。 “老天爷!你还敢在京都逗留?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坐在上首的粗眉大眼壮汉怪腔怪调地说“活的一只蚂蚁,总比一头死老虎强;如果不是为了活命,又何必活得那么辛苦?” “我又怎么啦?”坐在八仙桌对面的江星,也用怪腔怪调回答“连当今圣上,也休想把我赶离京都。恼火了我,在皇城的小圈圈内放上一把火,小事一件,我一定可以办得到。” “我的天……” “不要叫天,到底为何我不能在京都逗留?发生了何种祸事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找你。” “找我?谁?不会是有人唆使律察司的提刑官出头吧?要大干呀?”江星不解地问。 “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个屁!”江星粗野地叫“下午才从西山返城,在黛圆几乎丢了命,愈想愈觉得不值,犯不着丢下正事与他们穷搅和,所以找你讨消息。你是京都地理八鬼之一,比京师八虎更手面广,我不信你对有关翻云覆雨的下落一无所知,不要敷衍我,徐老哥。”“急不来的,老弟,我正在布线,别催我好不好?”徐老哥一脸委屈相,苦瓜脸很容易博人同情“你不但开罪了活佛,也得罪了某些权势人士,这次你在西山黛园,冒充无常公子搞得烈火焚天。 ” “这不能怪我,又怎么啦?有多严重?” “风王府的人找你、海王府的人找你、四海盟找你、某些权势人上找你……”“多几个仇家,我同样活得好好地,我不在乎,你又怕什么呀?”“你真是不知死活。”陈老哥不住摇头“搞了个仇人满天下,你这是何苦?老弟,该放手时且放手,赶快远走高飞,天下大得很呢!” “我不走,哪怕真的要进皇城,搞他个烈火焚天也在所不惜。 哼!不管是哪一路的混蛋神圣,最好 不要惹火我。黛园这次好像并没完全失败,收服了一些牛鬼蛇神,其中有花花双太岁,是不是送往风王府去了?” “没走,恐怕会利用那些人对付你。据我所获的可靠消息,似乎各方神圣,都抱有相同的念头。” “什么念头?”江星疑惑地问。 “开出价码,要你入伙,要不,就全力除去你。” “哦!价码如何?” “黄金二千两聘金。” “去他娘的!我又没有女儿待嫁,什么聘金?有件事请教。” “请吩咐。” “神茶郁垒两个杂种,投靠了几个穿虎形衣,以虎头面具掩藏本来面目的人,你有否风闻?” “这……”徐老哥脸色一变。 “我要正确的消息。”江星沉声地说道。 “我仅听到一些风闻。” “我在听风闻。” “如果我告诉你,说一无所知,你相信吗?” “你认为我该相信吗?” “我确是一无所知。”“好,我不再问你,我应己去放出风声。”江星推桌而起,脸色不太好看。 “你别让我为难好不好?徐老哥的苦瓜脸更令人同情了“你去找黛园的主人郭园主,他一定知道一些风声,你在黛园捣乱期间,黛园同时受到大群高手骚扰,双方伤亡相当严重,虎形人绝对与骚扰的人有关。 郭园主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恐怕 只有他才知道那些人骚扰的目的与来历,我的确是毫无所知。” “说来说去,依然毫无头绪,”江星泄气地说,重别坐下“黛园目下戒严倍 增,我不想前往冒不必要之险,只好 等郭园主找我了。阴阳双怪那两个狗杂种,目下躲在何处?” “你要去找四海盟?他们人多势众……” “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就会肆无忌惮地找我,我可不想等着他们操刀挥剑要 我的命。” “好,我告诉你,他们新设的京都盟坛在……” 霸剑谢勇死了,世间消失了这个江湖豪杰,人世间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京城依然是天下最脏乱的城,白云观与天安寺依然香火鼎盛。 太白居酒坊依然食客满堂,东首的江南春与对面的 京酒店如意酒访,依然 有爱好南江北酒的买酒人士进出。总之,一切都没变。 江南春酒店旁,小巷角的简陋小屋内,却是物换星移,人去屋空。 而现在,换了主人,新主人是江星,自在公子取代了霸剑的地位,物换星移,人事已非。小屋真简陋得凄凉,一桌两长凳,唯一的卧房仅用几块砖搭块木板作床,后面小厨三块砖搭个灶,一口锅几只碗,马马虎虎勉强可算家。 霸剑谢勇在世时,这里仅是他和康兵落脚的窝,肚子饿就到太白居填五脏庙,或者到如意酒坊买两壶一锅头回来独酌,根本没有生活上的顾忌。江星本质上也是一个孤魂野鬼,他接收了霸剑谢勇的窝,食的问题自然也不需自己张罗。住,有一张木板床,江星已经十分满意了,暖不暖和不是问题。 京都郊外的中下人家,很少有温暖的炕过冬,像这种小屋,一个人住在里面,什么时候被冻死,十天半月也不会被邻居发现。 而在江星来说,这间小屋正合他的口味,四面通风,进退容易,除非对方敢出动大批人手,四面八方大包围,不然休想把他堵死在里面。 小屋虽则简陋,但连灶间共有三进,一个人住,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刚整理清扫妥当,外面便传来拍门声。 天气转坏,暴风雪将在近期内再次光临,寒意刺骨,呵气成冰,大街上也罕见行人,小巷子内更是阴冷死寂、怎么会有人拍门? 应该没有人知道这间小屋有人居住。 内外间只隔了一条小走廊,走两步便到了小小的堂屋,拉开门,冷风灌入,屋内成了冰窟。 门外站着一个穿老羊皮外祆,风帽掩住面孔的人,一看老羊皮外祆,便知道是景况不怎么如意的人。 “喝!白爪鼠,你还敢来找我呀?”江星一怔,嗓门大得很,似乎推恐邻居听不到,其实邻居从不过问隔壁的事“上次你收了我一百两银子,说好了三天之后等消息,你却平白失了踪,黑吃黑居然吃到我头上来了。来得好,进来坐,咱们好好亲近。” 白爪鼠抢入堂屋,摘下风帽不住向双手呵暖气。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话是不错,但牵涉到流血丢命,自己的灾也消不了,哪能替别人消灾?”白爪鼠坐下不住搓手取暖“天杀的!你那一百两银子真不好赚,几乎把命也赔上了,所以现在才来给你回话。” “有麻烦?”江星也坐下问。“岂仅是麻烦而已?是灾祸!” “是祸躲不过,你躲过了,怎么一回事?” “幻腿杨宏的确不曾奉命出关,我查到他离开京师的落脚处,便被几个神秘 高手追得上天无路,一口气逃至通州躲起来。要不是腿快,而且肯 钻狗洞,老弟,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神秘高手?是何来路?” “我怎知道?他们似乎早就潜伏在该处守株待兔,偏偏就有我这头笨兔撞进去,真倒媚。”白爪鼠下意识地摸换脖子,似乎余悸犹在“我看到的共有三个人,只露出双目,出刀速度简直比闪电还要快。说起来也许你不相信,发现我的那人,一刀竟然击落了我掩护逃走的三枚连环透风镖,我真怀疑他同时用三把刀发招呢。” “我信,我看过出刀比闪电更快的人。罢了,咱们的帐不用提了。你怎么知 道我住在这里?我只来了半天工夫,刚拾掇停当。” “半天,可以发生许多要命的事,你是大模大样住进来的,恐怕京都城内城 外的有心人都知道了,你以为能瞒得了有心人?” “我并没打算瞒人。” “老天爷!我看你是真疯了。” “我又怎么啦?” “朋友一场,我是来催促你早离疆界以保性命的。”白爪鼠苦笑“我听到不少风声,知道有不少人要你的老命,你居然明目张胆住在这里,岂不是插标卖首吗?赶快走,也许还来得及。” “哈哈!我如果不明目张胆落脚,就 不容易让有心人找到我啦!” “哦!你……” “我总不能一天到晚在外面奔波找线索,单人独刀,找消息的门路愈来愈少,所以只好等他们来找我啦!我这人懒得透顶,亲自奔波实在很累。走吧!我请你到太白居喝两壶挡寒压惊。” “我还敢和你一起公然露面?”白爪鼠断然拒绝“免了,我还想留住老命多 活几年。” (本章完) 166.强硬 “你既然不听忠告,我也不好勉强你,多留神,珍重吧。如果你留得命在,该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得到我,也许我能继续供给你一些消息,我走了,不要送我。” 白爪鼠说完,转身离去。江星虽然单人独刀,像一个独行刀客,但他毕竟出身于天岚大陆上最顶尖的杀手组织九重楼。熟于江湖各种门路,而且肯花钱讲义气,因此事实上他并不孤独,很容易获得所要的消息。 返回京城后,江星便与各方龙蛇搭上了线。 江星敢公然现身,而且住在霸剑谢勇的故居内,像黑夜中吸引灯蛾的明灯一样,有意吸引图谋他的人。 此举的确让那些人吃惊和迷惑,真弄不清他在搞什么玄虚。 泰州往京都的官道,宽阔平整。两辆双骑马车一前一后平稳行驶着,前后各有数名身形彪悍的骑士保驾护航。 前面棕色马车上,窗帘掀起,娇美清丽的面容探出来看看周围,骑士中为首的策马过来肃然低头“云仙子,现在快到饮马河了,过河就是京都地面。” “哦” 佳人失望的掩上窗帘。 “小苏啊,修士须清心寡欲方得大道,可你倒好,情深深雨蒙蒙,咯咯咯,你师傅没被你气死?” 马车上,艳若春花的秋瑶瑶手拿一份邸报,斜睨着云苏,似笑非笑。西门夫人与小姑娘笑吟吟地,一团和气。“我…我看看…天气…”云苏粉魇霎红,左右顾盼低头不语。“我为什么不快马加鞭赶到京都?自从他三年前在巫峡口出手救了谢叔后,谢叔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充当管家,和康兵两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亦兄亦友。可这次就在他眼边惨遭横祸,他心里滋味可想而知。得让那把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发泄出来,明白了吗?” 秋瑶瑶郑重说道“他是男人,这是他必须做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扫清外界的干扰……” 真不愧为天岚大陆上年青一辈中的翘楚,虽是女儿身,杀伐果断,智深似海尤胜男儿,“凤后”啊,确实名不虚传。西门夫人暗自唏嘘不已。 一天、两天,竟然太平无事。江星每天都抱着哈托尔在外面招摇,甚至进城到处向地头蛇打听消息。天一黑,人照例在太白居饱餐一顿,再大摇大摆返回小屋,关上门窗睡大觉。 终于,有人失去耐性。 天刚过二更,街道上已是行人绝迹。漫天风雪,地面上已没有生物活动,家家闭户,连平时开市至午夜的太白居酒坊,也关了店门不做生意了,除了风雪就是寒意,神仙都不会出门。 死寂的街,死寂的巷道。 江星的门前,却出现了三个不速之客,全身裹在狐裘内,外面加了防雪水的大氅,大氅内带上杀人利器不现形,可知必定是有 备而来。 “要破门而人吗?”右首的人问,声不大,但直撼耳膜,有意让屋内的人听到。 “不必,他知道我们来了。”为首的人嗓音也大“咱们应该保持风度,我相信他也会保持主人的身分,彼此都是成名人物,总不至于一见面就无理性地挥刀舞剑。瞧,门不是开了吗?” 不但门开了,而且小小的堂屋点起了油灯。 江星出现在门口,背着手笑吟吟地,泰然自若。 “对极了,郭大总管。”他笑吟吟地说 “我自在公子,应该算是成名人物了,江湖中有我的地位,江湖道上有我的声威,我实在不该自甘菲薄的。黛园之会,我不该冒充名头与我相当的无常公子,其错在我,我道歉。 所以,我认为我与贵园的过节,双方让一步,一笔勾消,这就是我不再回贵园讨公道的原因所在。郭大总管,请问是否同意我的看法?” “你的看法,本总管毫无兴趣。”郭大 总管摆出强横的姿态,说的话骨子强 硬“本总管此来,是指引你一条明路。老弟,不请咱们进去坐?坐下来有事好商量些,冷静的人才会坐下来谈。” “抱歉,恕不招待。”通过哈托尔对外面情势已了然于心,江星断然拒绝“屋子里窄小,没有活动空间。因为你那两位所谓潜龙双卫,竟是老一辈大名鼎鼎的阴阳双怪,阴阳合击的绝世邪功宇内无双,两人联手,可以将修为比他们高三倍的对手,打入十八层地狱,在屋子里施展,足以把我堵死任杀任剐。” 分立大总管左右的人,确是阴阳双怪。在黛园,知己不知彼,几乎死在阴阳 双怪的阴阳合击绝世邪功下,所以江星对这两个老怪印象深刻,而且深怀戒心。哈托尔可以嗤之以鼻,可他不能,他没有不死肉身和诸多保命神通与秘法。 江星现在已经知道应该如何对付阴阳双怪的合击,当然不敢把这三个家伙请人屋内自陷死境。 “在外面,老夫同样可以将你任杀任剐。”阴阳两怪冒火地叫。 “别吹牛了,你们心中明白,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江星嘲弄地说“第一次你两个老不死出其不意地突袭,无法一下子摆平我;尔后,不可能再有摆平我的机会了。当然,目下罗某不想与诸位斗口,彼此保持和气好不好?”“本总管也希望能保持和气,所以站在这里和你平心静气说明利害。”郭大总管伸手制止发怒的阴阳双怪冲出,淡淡地说道“你能从黛园脱身,能从大搜索中平安脱身,证明你是本园多次宴客中,最机警,武功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一代奇才,因此,园主要不惜任何代价,礼聘你荣任本园的最受尊敬客卿。不然……小老弟,你应该 知道结果。” “不错,我知道。”江星毫不激动,仅挪了挪腰间的单刀“得不到的就毁了,以免为敌对的一方获得,这是古往今来,那些野心家与盖世枭雄,奉为金科玉律的网罗羽翼手段。” “那好,我等你一句话。”郭大总管一字一吐“安家费黄金三千两,你混八辈子也混不到这么多钱,还有诸多灵药美人神兵任你选择,甚至连传说中的修仙法决都有可能作为嘉奖。现在,你的答覆是什么?我等你说。” “哈哈,对你有好处的就是美女了,啧啧啧,任你挑哟……估计秋瑶瑶会挑了你骨头。”哈托尔听完郭大总管的话乐不可支。 “安家费?你是说……” “你必须跟在园主身畔,不能兼顾家属。” “像这两个老怪一样,随时听候差遣,他们不能与老妻儿女相聚,连孙子曾 孙也永不见面,是吗?” “你要知道……” “阁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所知道的是,我这人对做奴才毫无兴趣。我在等机 会,与贵园主谈判一些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彼此可以相互赢利,大家都有好处,相信贵园主必定大表欢迎……” “混蛋!你在要求不可能的事,你是什么东西?配与园主谈任何事?”郭大总管修养有限,冒火了“你给我听清了,我等你的答复。”“我已经明确地答复你了,难道你没听懂?” “该死的东西!你拒绝本总管的要求了?” “没错,你总算懂了。” “毙了他!”郭大总管火爆地怒吼。 阴阳双怪飞跃而进,速度骇人听闻。半空中四掌刚要吐出,对面站在门口 的江星一闪不见。 “最好能要活的!”郭大总管急叫道。临时改变主意,不是好兆头。阴阳双怪联手的默契极为圆熟,联手了大半辈子,已臻合二而为一境界,但在这出手的电光石火刹那间,想改变劲道已力不从心。 阴阳双怪上次出全力被江星全身退走,心中早已恨极,发誓要毙了江星以挽回颜面,即使听清了大总管的活,也不会消减一举搏杀江星的念头。 可是,掌劲在刹那间迸发而出,但下 方的江星身影却不见了。 两种诡异霸道的邪劲一合,地面狂风呼啸,雪在狂卷,像是起了一道龙卷风。 霎那间,朦胧的虚影斜升,反旋、急转,如虚似幻的形影根本不具人形,只是一道飞旋的淡淡黑气,从左面阴怪的左方成弧形旋起,反而升至阴怪的左后上方,猛然旋落。 同一瞬间,右面阳怪的右后方屋角暗影中,飞出一道淡淡的剑虹,恍若电光一闪,便到了他身后下方,剑气破风声慑人心魄。 “该死的……”郭大总管怒骂,疾冲而上 。双怪即使发现有警,也来不及应变了。 “砰”一声大震,阴怪的背心挨了一记可怕的重掌。 “哎呀……”阳怪同时厉叫,右小腿被剑刺裂了一条血缝,护体奇功因全力发掌而失去护体功能,反震不了以内家真力御使的利剑,当堂挂彩。 砰一声暴响,阴怪跄踉扑落,摔倒在积雪飞溅的地面。 阳怪的右脚,禁受得起剑创,向前跃 落单足点地,几乎跌倒。 郭大总管到了,剑半途出鞘,慑人的剑虹,光临击中阳怪一剑的黑影背心。 人影就在这生死关头飘落,是拍了阴怪一掌的江星,人未落地刀已出鞘。 该用刀了,帮助他的人已陷绝境, 刀身及时封架到了背心的长剑。 “铮”一声金鸣,火星飞溅,天宇下充满了慑人心魄的龙吟虎啸似的刀响剑鸣。 郭大总管倒飞丈外,脚着地急急踉跄暴退。 可是,退得不够快,眼一花,锋利的 刀尖已顶在咽喉下。 “谁还敢撒野?你一定先死。”江星直震脑门的声浪,足以震慑这三位高辈尊的名宿。 阴阳双怪爬起转身,已来不及抢救了,僵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有话好说,罗……罗老弟……”郭大总管丢掉剑,嗓音大变,霸气全消“我……我确是怀有善……善意而来的……” “放屁!”江星怒叱“你的善意,早就给了你老娘吃掉了。你两个卑鄙老怪,还不赶快过来,站在你主子的身后准备后事?过来!”阴怪似乎并没有受伤,背心挨了一掌,大氅和里面的狐裘,出现掌状的腐烂洞孔,但的确不曾受伤。 可能是纯阴的邪门奇功成了至柔之体,可化铁溶金的掌力也受得起,伤不了内腑。 阳怪可就有点受不了啦!右脚被割裂一条血缝,当然受不了,好在天气酷 寒,血很快便凝结住创口,不至于失血过多。 黑影闪在一旁,手中长剑冷气森森。 双怪暗暗心惊,顺从地退至大总管身后,想拔剑却又不敢,尴尬已极。“咱们只……只是奉命行事。” 大总管快要崩溃了,顶在咽喉的刀尖,委实令人胆寒,那股冷森森的感觉,任何人也会心胆俱寒。 “我不杀你,我要你传话给郭园主。”江星沉声说“你最好放聪明些,不要激起我的杀机,一刀贯喉一了百了。” “传……传什么话?” “其一,你们追杀不休,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我……我承认。“其二,我有权报复,以牙还牙。” “这……” “其三,除非郭园主在明午之前,亲自前来面谈,给我满意的答复,不然我将用雷霆手段回报。记住,明午之前,你不会忘记 吧?” “我一定据实禀报。” “我相信你会据实禀报。”江星的目光,落在阴怪身上“你两个卑鄙无耻的鬼怪,你们的诡异邪功,足以挡得住宝刀宝剑,居然还穿了轻甲护身,怕死鬼的心态表露无遗,难怪你们能在江湖横行三十余年而不死。你们两个老狗给我牢牢记住,下次我必定不择手段宰了你们。” “老夫发誓要送你下黄泉。”阴怪咬牙切齿厉叫“一掌之耻,誓在必报。” “在下等你。”江星向后退“你们,给我滚!” 脱离刀尖,郭大总管冲动地准备拔剑。 “剑递出,我必定杀你。”江星怒叫。 小巷的另一端,人影急掠而来。 “有人来了,咱们走!”阳怪急急地说道。 老怪的右脚开始疼痛,再不找地方裹伤,右脚可能报废,假使再动手拼搏,也用不上三成修为,动一动就痛得受不了,哪能用得上全劲发挥? “好,咱们走!”郭大总管咬牙说,转身飞掠而走。 江星瞥了渐来渐近的人影一眼,沉着地收刀入鞘。“咦,怎么是你来了?你的胆气似乎比往昔更旺,一点也没有小凤凰的韵味。”他似笑非笑地向站在一旁的黑影说“我给你彻壶好茶,谢谢你给阳怪的那一剑。”,黑影居然是西门小凤,逍遥神宫的小公主。“可是,有人来了。”小姑娘收了剑,向掠来的人影一指。 共有七个人影,速度甚快,小巷太黑暗,看不清十步外的人。 “咱们到屋里去等。”江星说“我对阴阳双怪深怀戒心,其他的人不难应付。” “我真需要一壶热茶。”小姑娘羞羞说“我不知道所面对的人,是可怕的阴阳双怪,现在想起来仍感心底生寒,好险!” “这些老前辈的武功和经验,已经令人无法与之抗衡,如果再用心机玩险诈,年轻人想出头扬名立万,真不容易。”江星迈步入堂,挑亮灯火“比方说,衣内加穿护身短甲,或者戴上保护要害的护心镜等等,结果可想而知的。我那一掌已用了七成真力,还不足以造成伤害,老怪身上穿了重叠式的铁 叶护身短甲,十成真力也伤不了他的背心。哦!请坐,你怎么来了?你娘和瑶瑶她们呢?” 桌上本来就有加保暖盆的一壶茶,斟出仍是热气蒸腾的,江星斟上两杯将一杯递过。 “我不能来吗?”西门小凤仍然凶巴巴地,但明亮的风目中有顽皮的笑意“来看看总可以吧?我是班门弄斧,很好笑是不是?” “我笑了吗?”江星忍住笑,确实许久未见了,这位娇蛮的小姑娘还是那么可爱,当然,哈托尔的阴嘲阳讽只能当作北风在吹“听说,你这次功劳不小?” “没有啊, 主要是瑶瑶姐和小苏姐她们在出力……我的修为不够帮不上忙。”小姑娘眼中有浓浓的失落,“你也很好啦!”江星安慰她,小姑娘霎时眼神炯炯“听说你……你真的挨了那个什么北燕劳秀一剑?” “假不了,皮袄割破了而已。” “我要找她……” “她来了。” 门是虚掩着的,被人推开了,门外站 着七位男女,是刚才赶来的七个人影。 高大魁梧的风云剑劳宇当门而立,后面是娇小但风华依旧,雍容华贵的劳夫人金梅云燕。与堡主夫人并立的是神情不安,女强人气概已消失无踪的北燕劳秀。更后面,是背上有剑囊四女将。 阴盛阳衰,女人多了,发生争论时,男人一定落在下风,除非男人能摆出霸王面孔。 江星是面向外坐的,看清门外的人,剑眉轩动,有点冒火。 他毕竟年轻气盛,修养不到家,劳家的人一而再生事挑衅,实在令人受不 了。 “黛园的郭大总管与阴阳双怪刚走,你们就接着赶来了,你们真不浪费时间呀!”江星推凳而起,虎目中神光电射“我承认招惹不起你们劳家,但并不代表我害怕。劳前辈,不要欺人太甚,我自在公子敢在天子脚下撒野,敢在禁卫的门口玩命,凭的就是敢斗敢拚的豪气,不要把我通急了,阁下!” “你说完了没有?”风云剑笑问。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老夫此来……” “好,算我真的怕你劳家的威严……” (本章完) 167.侯爷 话未完,江星冷冷一笑,吹熄了唯一的莱油灯,堂中立即伸手不见五指。 西门小凤感到右手一紧,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小臂,一拉之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光临全身,完全失去抗拒的力道,本能地任出江星拉了便走,疾冲入堂后。 “宇哥,不能进去!”金梅云燕一把拉住要往里闯的风云剑沉声低叫“他正在激愤中,听不过任何曾经有过敌意人士的话。他这里是陷讲,贸然往里闯的人,将有严重的后果。” “可是……”风云剑意似不信“这种破败房屋,哪能布置陷阶?这小子可真狂得可恶。” “咱们赶到之前,撤走的人恐怕真的是黛园的高手……” “你相信他所说的……” “郭大总管和阴阳双怪。” “他对付得了阴阳双怪?别太抬举他了,女儿不是说过了吗?在黛园他就曾经栽在双怪手中。”“你最好相信他的话。”金梅云燕冷冷地说“女儿说,与他曾经一刀换一剑,事实如何?他在黛园的表现,女儿总算明白,那一刀换一剑根本就是儿戏。” “他不让咱们解释,这件事……” “以后再说,咱们赶快回避。”金梅云燕急急地说。 “你是说……” “会有后续的人前来骚扰,且冷眼旁观,或许需要咱们助他一臂之力呢!” 片刻,堂屋重新点亮了灯火。 江星点亮了灯,两人继续品茗。“风云剑劳宇是个有名的霹雳火,目空四海,傲视天苍,居然不敢闯进来,显然浪得虚名。”西门小凤喜悦地说“星哥,你的声威把他镇住了。” “别胡说,这把剑真要发起威来,是相当可怕的。”江星的看法却不同“我看得出,他是来讲理的,先礼后兵,为了保持高手名宿的声誉,他不会自贬身价乱闯,万一灰头土脸,可就贻笑江湖啦!” “我真怕他发威。”西门小凤苦笑“据我听娘说,最近十年来,北地江湖中包括那北莽,还没听说过有敢和天山风云剑较量的人。” “你如果被对方的声威所震慑,交起手来,你的武功绝难发挥成,栽定了。”江星用鼓励的口吻说“别忘了,年轻就是本钱。高手名宿毕竟上了年纪,修为的火候与经验深厚丰富些,但拼长劲、矫捷、勇猛,年轻人的胜算要大得多,所以说老不以筋骨为能。小凤,你来找我,不会是专程来帮忙的吧?” “瑶瑶姐叫我来给你帮忙。”西门小凤羞涩笑说“但愿不会拖你后腿。帮你对付四海盟,他们正在大肆活动找你,瑶瑶姐说必须先下手为强,如果你不想被他们搜出来生吞活剥的话。” “你们比我还要神气……” “人家是诚心诚意的。小气鬼 。”小姑娘羞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就会扮猪吃老虎,我当初被你作弄得灰头土脸,真想把你……” “把我打一顿出气?” “不给你说,坏人!” 两人也是许久未见了,像儿时的玩伴,无拘无束,陌生感完全消失。也许,这就是所谓缘份,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依然客客气气像是陌生人。 “好吧!你不是混蛋,你是少女偶像行吧?”听到哈托尔酸酸口气,江星本来砰然心动的感觉,随即又产生悚然的念头。 这是一个爱恨分明,不怀心机单纯得可爱的姑娘,在鬼蜮江湖中,这种人的生存率是很低的,哪怕她是逍遥神宫的小公主。 而他,却是在生死存亡中求活的人,爱与恨,好与恶,对他的刺激与反应,都不太重要。与西门小凤这种人在一起相处,可以想像得到,日子一定不好过。 不由自主地,他将小姑娘与金牡丹放在一个天平上衡量。 这是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女人,性格具有强烈的两极性,一点也不调和。 下意识中除了秋瑶瑶,他其实更倾向于金牡丹的江湖女混混气质,两个混世闯道者,是易于认同的。 同时,也像两头相处在一起的猛兽,必要时可以相互咬噬,甚至可以相互吞食、残害。 但对西门小凤这种人,他觉得,任何不良的念头都是罪过。 “她已为你入了魔,别伤害她,就顺其自然吧。”哈托尔幽幽叹了口气“感情和婚姻就是一个女人的全部,可这只是你的一部分,且行且珍惜吧!” “废话!我还能怎么办?” “我本就是坏人。”哈托尔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江星有些郁闷,看着小姑娘,有点自嘲地苦笑“你从泰州过来,应该知道这混账四海盟的实力是如何强横庞大。目下他们总盟坛的护法九老已经光临,可知威慑天下的法坛天罡地煞两组执法高手,必定有一部份人同来。瑶瑶要你来帮我,这事欠妥。谢叔的仇还未报,我不想我的朋友一个个倒在我眼前。”江星脸色阴沉,“你去和瑶瑶她们在一起更安全,我独自一个人更利于周旋。” “可是……他们不会放过你……” “他们如果来找我,那就表示义理在我这一方,我会毫无顾忌,毫无感情地挥刀,心理 没有负担,尽其在我,挥出的刀必定又快又利、又狠又准,可以不择手段。这次我进入黛园,因为我理亏,我不该冒充无常公子,所以宁可忍受迫害,无法理直气壮开杀戒。” “星……星哥,我……我好没用。”小姑娘以手掩面,语音颤抖“我不该逞强过来……” “不要说这种话,小凤。”江星忍不往拉过那柔嫩的小手轻拍“你是个有情有义 的好女孩;为了给我帮忙面对凶悍残忍的高手,还能出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只是告诉你我对人处事的态度,让你明白与了解我的为人。我与四海盟结怨,这是必然的,四海盟应该知道原因,应该及时解散。不然,我和瑶瑶必须要做的就是彻底摧毁他们,不然,他们就将是导致生灵的罪魁祸首,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小姑娘反握住他坚强有力的大手微笑“我明天就动身,回瑶瑶姐那里避风头,帮你的事我已经无能为力,毕竟人应该自量,不去做力所不及的蠢事。星哥,下次你要带我游览京都。” “一定一定,义不容辞。” “星哥…其实我和娘就住在云梦泽东岸桃源陵的云栖山庄,我…我可以作向导…”,小姑娘羞红着脸,低头绞着双手嚅嚅道。 也许真是巧合,他的居所叫孤云别业,意思是仅有一朵云栖止。 而西门小凤的家叫云栖别业,栖止的必定有许多许多云,是云就可来栖停。 这表示两种心态,一是排拒性的,一是包容性的。 也说明主人的性情,云栖别业的主人,必定是好客的东道主,也表明所谓好客,客人必 定是些潇洒飘逸的高人雅士。 一般洒脱的高士,自称为闲云野鹤;但玄门修真之士,更喜欢这种称呼。“事了后我一定再到云梦泽游荡,那里的鲫鱼天下一绝啊,。哦!你不是偷偷快马加鞭赶来京都城的吧?” “没……康兵哥知道了我来了。” “他说城里……城里反而安全,康兵哥安排了住处。”小姑娘呐呐说道“康兵哥说,京师八虎八彪不愿权势受到挑战,因此联合禁卫的人马,严禁备方牛鬼蛇神在城内兴风作浪,所以住处相当安全。” “嗯,我知道了。但康兵估错了一点,现在京都城里并不真的安全,因为禁卫事实上与海州海王府通声透气,海王府的神龙秘谍在京都无孔不入。而四海盟与神龙秘谍狼狈为奸,相互支持利用,所以京师八虎八彪的护权行 动,所获的支持有限得很。神龙秘谍与四海盟的高手,零星行动必定获得禁卫的庇护,你必须提高戒心,我送你进城。” “谢谢你啦!”小姑娘欣然说“我娘本来要跟着我的,我怕不方便,所以不要她来,我真担心回程发生意外呢!这就走吗?” “这叫一个少女的罗曼蒂克?啧啧,我……咦?有人来了。”哈托尔抬头随意看了看“煞气深沉,不是你的杀手同行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等一等。”江星立即打出留神的手式。 “怎么啦?”西门小姑娘看出他的神色凝重,警觉地置杯而起。 “又有人来了。”江星吹熄了灯火“我这 里成了市集啦!妖魔鬼怪齐向这里赶集。当然,这是我有意引鬼怪上门的。我掩护你脱身,赶快回城,好吗?” “你……你应付得了吗?”西门小凤拍拍剑鞘“我的剑……” “呵呵!多你一把创,反而会引起更浓的血腥。我公然在这里落脚,就表示我应付得了挑战。走,从右屋脱身,切记不要与任何人接触,被缠住就不妙了。” “我会等你。”西门小凤跟在他身后,语音里有依依不舍的意味流露。 刚看到门拉开透入星光,便看到外面黑影从屋上飘落的形影,小腰肢一紧,被江星的大手挽住了。 “上屋!”江星的低喝声入耳。 小姑娘不假思索地提气轻身,配合同江星的行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窜出,脚一沾地猛然飞升,登上邻屋的瓦面,再一起落,像电火流光向北飞掠。 是从三个飘落的黑影中间窜过的, 三个黑影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黑影飘落,他俩已经升上瓦面。 有暗器替他俩送行,她听到身后传来暗器高速飞行的尖锐破空声。追来的人上了屋面,他俩已远出半条街了。 江星手一松,将她向下面的小巷送去。 “速返住处。我引他们走。”江星的语音人耳,人已失了踪。 西门小凤飘落黑暗的小巷,叹口气,黯然离去。她知道,江星应付前来骚扰的人智珠在握,绰有余裕,不需她担心,连天山风云剑吓唬不了无所畏惧的他。 小屋内,重新点起灯火,虚掩的门有冷风透入,因此灯火摇摇,屋内呈现阴森诡异的景 象,似乎有鬼物在屋内游走,摇曳的光影令人心悸。 一个穿了皮袄的人,出现在门外,伸手轻推门扇,门应手而开。门框注了油,没有声响 发出。冷风一吹,灯火乍熄。这人反应甚快,闪在门侧不敢闯入,屋内黑沉沉,闯进去必定凶多吉少。 另两个黑影远在三四文外,盯着黑暗的堂屋,不敢接近有所行动,没有勇气冒闯入挨刀的风险。潜伏在内的人如果用暗器袭击,闯进去的八九死一生。“咱们求见自在公子罗兄。”这人知道里面的人已有准备,改变策略,化暗为明。 “你们可以打进来呀!人多人强,牺牲几个人,就可以把我堵死在屋子里痛宰了。”里面传出江星近乎嘲弄的语音, “我只有一把刀,不必害怕。” “阁下艺业威震京都,所以咱们以至诚求见。” “哦!求见?” “阁下没听错,不至于误解吧?” “很难说,断章取义,玩言辞上的游戏人人都会。进来吧!踏入我门,生死自负其责。” 三个人昂然直入,毫无顾忌登堂入室,勇气可嘉,似乎没流露出敌意。 “咱们还有几个人。”这人大声说。 “我知道,请他们进来吧!你们的刀剑不出鞘,我的刀不会乱挥。” 火光乍现,江星掌了一只烛台从堂后踱出,牛油大烛因冷风吹入而火焰摇晃。 三位求见的人相貌堂堂,戴三片瓦皮风帽,穿黑皮大祆,一佩剑两佩刀,气势相当威严。打交道的人两眼炯炯有神,手长脚长,身材雄伟,所佩的刀颇为沉重,比江湖人士的狭锋刀长四寸。威武的相貌,加上雄伟的身材,与极沉重的刀,难怪气势凛凛。 “咦!”他将烛台往桌上一搁,颇感意外“尊驾有点面善,我想想看……” 这人已摘下风帽露出本来面目。 “这一带是在下的管区,也许罗兄曾经见过我这个人。”这人抱拳行礼“更夜打扰,事非得已,罗兄海涵。这附近已受到有效的封锁,事关机密,不得不提防意外,周兄请勿误会。”“管区?封锁?哦……” “在下元学明,西区兵马司指挥,军职是骠骑尉。” 都城军方的治安单位,兼负责民政的机关,称五城兵马司,权限甚大。从征调民夫扫街,至搜捕盗贼,市场管理都得管。 指挥本身官位只有正六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挂名不管事的指挥与副指挥,可就 来头不小,通常由空闲的皇亲国戚担任(限无官职的人),某个皇家贵勋任指挥,军部出人任副指挥。 全城分五区,各区除了中城之外,豁区兼及城外。西郊各城直至西山,都是西城兵马司 的管区。顺天府与宛平县的巡检捕役,皆受兵马司的调动。 这位西城兵马司元指挥,是实职的指挥,不是挂名的皇亲国成,在京都名气不小。 江星恍然,难怪感到有点面善,双方并没打过交道,偶或在街上见过而已。他有点不悦,对方不主管四海盟一群匪徒,反而登门找他,这岂不是倒因为果,欺善怕恶,故意找麻烦吗? “他娘的!你带人来捉我的?”江星心中冒火,说的话就不中听了“惹火了我,我会挥刀把京都杀得天翻地覆,你最好……” “呵呵!我知道你的刀厉害,而且我也不想管你这种人,你在京都闹事,对我反而有利。”元学明大笑,毫无敌意“有人希望和你谈谈,咱们是有求而来。” “谁?”元学明向门外打手式,片刻,四位雄壮威猛的人,拥簇着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进入, 掩上大门,烛火立即停止摇曳。 屋外,显然有不少人负责警戒。元学明说这附近已受到有效封锁,可知必定来了不少人。紧随在中年人身后那位仁兄,佩的是雁翎刀,眼神特别阴森,狭长马脸上无肉,那股慑人的气势也最为强烈。 “ 参见候爷。”元学恭敬地行军礼 “这位就是自在公子罗壮士?” 江星一怔,知道所谓候爷是怎么一回事。 “罗壮士,来得鲁莽,壮士海涵。”侯爷主动含笑颔首打招呼“罗壮士在乱区出生入死,对军伍必定不陌生,该知道五军都督府的事。”“请坐。”江星只感到疑云重重,也感到好奇,收敛脸上的不悦,先肃客落坐。一名随从拖出长凳请侯爷就座,其他的人包括骠骑尉元学明,皆在两侧肃立,没有他们的座位。 “壮士听说过前军都督府吗?”侯爷笑问。“知道。”江星当然知道“前军都督府的军区,在江西湖广一带,在下与军区的将爷小有往来。” “我姓熊,熊百韬……” “哎呀!惠州府的勇将,安仁候熊侯爷。”江星大感惊讶“侯爷潜来京都,老天爷!你知道会有何种结果?难怪元指挥说这附近已受到有效封锁,一旦消息外传……” “本爵军职已解,内调前军都督府驻京提调所,开府西安门大街,算是都督府的清闲衙门。” “原来如此,似乎候爷并没清闲。” 以地名封候的功臣,通常在封爵地世袭军职,不能擅离封爵地,但军职却是活动的。安仁候从南方惠州府调职来京,不必大惊小怪。 “哪能清闲?惠州府目下风雨飘摇。我的军区在惠州。” “南方叛逆勾结某个皇亲国戚蠢蠢欲动,民间老百姓皆知。” “罗壮士知道海王府的神龙密谍?” “神龙密谍派在京都潜伏的人为数众多,四海盟就是神龙的外围走狗。这条龙不但精锐尽出潜伏京都,连外围的走狗也蜂拥而至。这不是秘密,但京都没有人敢动他们。我敢,因为四海盟主动找上我的,我自在公子不是善男信女,他们最好离开我远一点。” “罗壮士有歼灭他们的兴趣吗?”安仁侯笑问。 “目下还没有歼灭的打算,我的琐事多,忙得很。”江星心中一动,另有打算不想涉入。 (本章完) 168.赶集 “帮助我,罗壮士。”安仁侯诚恳地说“歼除四海盟,断神龙的爪牙,再打尽神龙精锐釜底抽薪,是避免逆贼兴兵谋逆的上策,可免天下生灵涂炭。有壮士出面,大事定矣!” “哦!侯爷……” “我内调京都,目的在此。”安仁侯透露在京的任务“我有可用的人手,可惜投鼠忌器,没有多大的作为,也缺少能对付神龙的主力,有壮士参与……” “你瑶瑶知道这事吗?” 江星暗自问哈托尔,哈托尔断然肯定“绝不可能!除非是这两天的事,不然老三老四都会告诉我。” “抱歉。”江星于是断然拒绝“我说过,我俗务繁忙,也不关我的事,别在我身上打主意。” 安仁候向他透露如此重大的秘密讯息,的确让他失惊,受到相当程度的震撼,不管他是否答应,都会发生严重的后果。对方已有效封锁这附近,显然有陈兵相胁的意图,他的处境相当险恶,情势更险恶。 答应,江星将成为过河卒子,被利用做鹰犬,脱不了身。拒绝,对方必定杀人灭口,决不容许如此重大的机密泄露,这可是关于翻天覆地的大祸变。江星断然拒绝,手本能地按上了刀把,虎目炯炯,扫视安仁侯身后的六个人,跃然欲动的神情显而易见,强烈的慑人气势勃然涌发,气氛紧张,逐渐升至临界点。只要任何人有所异动,必定引发他强烈的反应。 以元学明为首的六个人,果然阴森森地徐徐移位,六双大眼充满敌意,杀气开始涌腾, 像六头阴险的金钱大豹,随时有突然扑向猎物的可能。 首先遭殃的,必定是安仁候,在安仁候没脱离危险范围之前,这些人投鼠忌器,不敢猛然发动,还没濒临爆发性的险恶情势。 “罗兄,你听我说。”元学明知道不可妄动,出面打圆场劝说“你已经妨碍了神龙的活动,与四海盟誓不两立,有我们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办起事来岂不事半功倍?用你的刀拯救苍生免遭涂炭,岂不是一大功德?” “很抱歉,拯救苍生不是我这种人的事。”他已神功默运,随时有脱走的准备“而且我个人的事个人一肩挑不想与官方沾上任何牵连。” “罗壮士,大义当前……”安仁候也诚恳地劝说。 “江星,和你棋逢对手的燕山三剑客,其中老大费扬古老二季度已在泰山脚下回龙谷一役中,被韩老爷子,西门小凤的娘和那个老太监联手击毙,四海盟目前的高端力量应该受到影响,你可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狗屁龙的身上。”哈托尔神情严肃说道“你千万要小心了,秋瑶瑶这次并没有逮到那个什么佛昙和尚与离魂宗宗主,可能面临反扑……” “熊侯爷。”江 星心中一动,油然兴起利用情势的念头“不要和我这种刀客谈大义,我这种人不配谈。我在京部办事,招惹了四海盟,等于是替你们将神龙引出,给予你们屠龙的 机会,双方各行其是,明分暗合,岂不更为有利?双方一旦结合,就玩不出什么把戏了。诸位,各自为计,分头进行吧!不要把精力误放在防范我的事务上,我不会影响你们屠龙的大计,反而是你们值得信赖的助力。” “这……”安仁侯仍不想放弃说服。 “又有人要来了,很可能是最强悍的对头光临。”江星倏然推凳而起“你们的人只能封锁街巷,封锁不了飞檐走壁的高手。你们快走吧!落在那些人眼下,彼此皆有不便。请记住,我是站在你们一边的。” 人影一闪,灯火摇摇,影一动,人已到了通向屋后的走道口,蓦然形影仅消。 元学明六个人大吃一惊,怎能留下这快速如电火流光的人?六个人即使能获得包围攻击的机会,也不可能把他堵死在堂屋里你砍我杀。 “侯爷,走吧!我们的确不便在这里逗留。”那位佩了雁翎刀的人说“他这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我们决不能落在有心人眼下。” “但他……”安仁侯大感失望。 “以后再说,卑职将尽全力设法争取他的合作。”“也好,你费心。” 小屋真成了市集,心怀叵洲的人来来往往。 西门小凤是公然前来帮忙的。风云剑也是公然前来找他致意的。另一批高来高去的人被他引走了,显然是敌非友。安仁候这批人,是公然前来劝说他投效的,牵涉到军机,敌我意识必需视情势而显露,幸好并没翻脸。 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江星吸引的计划相当成功,至少可以了解谁是敌人谁是无害的人,虽然相当麻烦,但他不怕麻烦。 屋上屋下都有人,小屋陷入包围中。门是大开的,里面黑沉沉的,想硬闯的人,必须肯付出重大的代价。 “自在公子,你给我出来。”门外突然传出悦耳的叫声,但口气充满火药味。是女人,不陌生的女人,上门公然叫阵,敌意明显,听口音,江星更知道来人是谁了。 走出门外,他扫了排列在街中的五个黑影一眼。举目左右上眺,两邻的屋顶隐约可看到 潜伏的人影。“该死的!又是你。”他心中冒火,但说话的。气毫不放动“这次带来了更多的爪牙,你似乎认为吃定了我自在公子。” “我一定要和你说明白,让你了解你的处境。”文心兰气势汹汹,还真有女强人的气势“你大概不明白四海盟的底细,不明时势……” 一声狂笑,他狂冲而上,以行动作答复,立即动手抢攻。来的是四海盟的人,没有 饶舌 的必要。上次这小女人一照面,就用绝学兰花拂穴手猝然向他攻击,幸好他心中早有准备,不敢忽略黎山栖霞谷文家的绝学,护体神功布下强韧的防卫网,接下雷霆一击,夷然无损。这次他抢攻了,金雕献爪,大手长驱直入,上抓五官斜挂肩颈,气吞河岳强攻硬压。他身材高大,这一招真有如金刚抓小鬼。 文心兰怎肯和他正面拼力?女人在先天上体质不如男人,正面硬拼哪占得了便宜?错身 游走上加反击,玉掌在相错时到了他的左肋,潜劲山涌,灵活万分,斜旋,这一掌如影附形,快得不可思议。 他身形略扭,巨爪下沉,急扣将要光临左肋的玉掌,及体的掌劲四散。同一瞬间,他的右爪随身而转,搭上了文心兰的顶门,像是老鹰抓小鸡。 一声惊呼,文心兰飞退丈外。 他手中有一顶风帽,是文心兰的。文心兰的秀发,大冷天居然使用颇浓的香发油,滑不 留手,风帽一抓便滑脱,连梳的三丫鬓也不曾抓散。 “我要刺你百十剑!”文心兰急怒交加,一声龙吟拔剑出鞘。 星光与雪光朦胧,剑上传出的隐隐龙吟,已经令人闻之心惊,而剑身所幻发的五彩光 华,更是令人望之心胆俱寒,即使是外行人,也可看出是可怕的宝剑。 “彩虹剑……”他惊呼。来不及拔刀了,彩虹已破空而至,彻骨裂肌的剑气,像波涛般淹没了他。 他仰面便倒,滚出丈外一跃而起,刀随起势出鞘,传出一阵利刃破风的锐啸,刀与剑缠成一团。 先机已失,陷入挨打困境。他第一次碰上如此高明的对手,失去先机有点还手乏力。彩 虹剑幻起满天虹影,攻击精神极为旺盛,一口气攻了二三十剑,把他逼得险象成生,但也有惊无险,彩虹想完全取得中宫优势,也无此可能,他闪避的身法太快了。 街的那一端,突然出现一队黑影,可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有大批来历不明的人正飞步 急赶。 “弓手列阵,格杀勿论。”有人大吼。在京都城内外,谁敢携带弓箭?那是违禁品,可以持有,但禁止携出在外走动。持有的原因,是一旦发出动乱,召集民壮时,壮了可以携出参加编组作战,平时是不能携出的。天下各地乡镇的射社,甚至会将弓集中保管,仅在操练时在射社的室内室外靶场使用。有猎户身分的人,也仅能携带猎弓。 激斗的双方,皆被这意外变化所惊。在外围戒备的人,更发出紧急撤走的信号。 江星刀势一缓,收刀飞退丈外。很不妙,他不应该收刀的。剑气及体,嗤一 声右背肋轻震,皮袄裂了一条缝,是被剑锋擦过留下的遗痕。 文心兰 在闻警撤出的刹那间,从背后给了他一剑。 有第三方的人不期而至,要用弓箭格杀勿论,按理激斗的双方,采取回避行动,自保要紧,必须及早撤走,怎能抽冷子来一下致命一击。 “这小女人好阴险。”他心中暗叫。 不等他愤怒地旋身反击,文心兰已和同伴上屋如风而遁。地面,留下他丢落的狐皮风 帽。那是文心兰的,被他抓落的战利品。文心兰也给了他一剑,双方没胜也没输。他被文心兰抢得先机,表面上他处于挨打的困境,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自始至终,他并没用霸道的刀招周旋。 他窜入堂屋,留心屋外的动静。 涌来三十余名民壮,真携有弓箭。他认识民壮的领队人郭智先、颇感诧异,郭智先没 有任何理由亲自率领民壮巡逻查夜。 此地已不安全,迁地为良,他立即从后门溜之大吉。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四海盟的爪牙大举出动,准备动身离去的西门小凤,不敢白天动身,等候天黑再远走高飞。藏匿处并不安全,一整天她们不敢外出走动,似乎觉得接近住处的每一个人都可疑,白天如果露面,必定凶多吉少,将引来大批高手爪牙追杀不休。这一天好漫长,好不容易等到黄昏降临,幸而不曾发现爪牙接近踏探,白担了一天心。 必须连夜离开,夜间脱身安全。携了行囊离开藏匿处,立即发现有人跟踪。 “今晚必须绕过城南,放开脚程赶往大通桥。”西门小凤一面走一面说“不必理会后面那三个眼线,必要时用轻功扔脱他们。如果此路不通,改走宛平走陆路南下。” 后面有三个皮风帽放下掩耳,仅露 出双目,羔皮袄内藏有刀剑的人,正亦步亦趋盯在她们后面,并没打算隐起身形,采用直接紧迫盯梢法盯牢了她们,快走快跟,慢走慢跟,且不时用手式打信号。 “情势不妙。”侍女愈来愈不安“盯梢的人愈来愈多,他们已发现我们了。” “前面巷口。”侍女低声惊呼。前面巷口踱出五个人,其中两人赫然是黄泉双鬼。 “钻小巷。”西门小凤断然下决定,不能被缠住。 黄泉双鬼起初并没留意,等她们心虚往小巷一钻,便心中动疑,一打手式飞步急赶。 黄昏时分,大街小巷行人众多,有人急奔而过,自然会引起惊扰,很不妙,很难摆脱衔 尾狂追的人。 一阵飞奔,慌不择路,反正见路即走,不久便进人人迹稀少的郊野,沿小径用轻功狂奔。 急欲脱身,赶得太急,反而更引人注 意,大道小径上的行人,皆向她们投以诧异的目光,给予蹑踪的人不少便利,不需沿途打听,循踪穷追,毫不浪费时 间。 追的人不时发出信号,招呼爪牙聚集,速度甚快,人数似乎愈来愈多。 她的侍女是老江湖,知道逃走与追蹑是怎么一回事。在平原有村落的地方藏身不易,必须向隐蔽的所在隐起行踪,才能摆脱紧蹑追踪的人,因此认准丘陵起伏的地带,逃多远就走多远。至于身在何处,已无暇留意了, 而且她们也人地生疏,怎知到了何处? 京都附近的山林,全是禁伐区,林深草茂,虽是隆冬季节,草木凋零,但一些松柏林依 然有绿意,钻入藏身毫无困难,因此西门小凤认为先躲一躲再说。 “绝对不能躲,必须尽快远走高飞。”侍女立即反对“他们爪牙众多,必定沿途布下擒捕的人手,两端一起搜索,怎脱得了身?天色已暗,正是加快远走的好机,途中再越野而走,定可摆脱他们。”沿小径登上冈顶,闪在路旁向来路察看,暮色朦胧中,可以隐约看到飞快掠走的依稀人影,可看到三批之多,每一批皆有五个人以上。 “和他们拼了。”西门小凤大为不满“欺人太甚。” “只要被缠住,便会葬送在这里,哪有拼的机会?”侍女倒抽一口凉气“逃,是唯一的生路,走!” 逃不一定有生路,但她们已别无抉择。 康兵来找他,江星并没有感到惊奇。看康兵穿上新的羊皮外袄皮风帽,人模人样,像个掌柜。 顺手虚掩上板门,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这个掌柜。 “我早就想去找你。”康兵抖掉一身雪花,一面烤火一面说“可是,巷头巷尾,甚至你那间小屋的左邻右舍,一天到晚都有人潜伏窥伺,怎敢走近?” “别提了,这些混蛋还真勤快。”他回到原处坐下“甚至在街头巷尾也布了眼线,连太白居里面也有兔崽子扮酒客轮流监视。幸好你没去找我,不然保证被他们剥了你的皮。哦!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你忘了我是律察司高级捕头啊?”康兵往堂后走“再说,我是楼里的精干人。” “确是名符其实。”“我就藏匿在你对面的屋檐下,亲见一批批混蛋在你那间屋子未来去去,打打杀杀。” 康兵取来碗筷在一旁拖长凳掀倒坐下,自己斟酒“你一走,我就跟来了,我早就知道你这里是狡兔三窟。 喂!那个姓文的漂亮小女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呀?我看你好像递不出招式,她那把怪剑光芒有鬼,令人眼花,是宝剑?” “不错,天下七大名剑之一的彩虹剑,普通兵刃一触就报废,我不想刀被毁。大冷天,她的头发居然抹了一头油,滑溜溜地不受力,所以只抓掉她的风帽,算是失手了,算她走运。” “我知道她住在何处,要不要 我帮忙算计她?明的你奈她不何,何不来暗的?” “你给我少出馊主意,谁说我奈何不了她?”他正经八百地说“我承认她是劲敌,但我杀过比她更高明的对手。我告诉你,我没有来暗的坏习惯。” “好好,你是英雄,不来暗的,算我没说。”康兵大口喝酒,喝相恶劣“其实,你用不着杀死她。” “你又有什么怪主意?” “弄来做妾。” “哪行啊?馊主意。”他笑骂“我可不愿她掂起剑来谋杀亲夫。” “有一千种方法让她服服贴贴。” “晤!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用木箸指着康兵的鼻子笑问“你不怕瑶瑶剥皮?” “我不希望她死,不希望你一刀杀死她。” “为何?” “我想从她口中,套出黎山栖霞谷的秘闻。” “瑶瑶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只要我离开文家的人远一点。”康兵缓缓地说“你打算就这样让那些各路牛鬼蛇神捣你的窝,把你赶来赶去吗?” “快了。”他信口答,泰然自若。 “快什么?” “反击。” “这才对呀!连我这旁观者也看着冒火,这些混蛋真是欺人太甚,你居然忍得下这口恶气,哼!” “在没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前,急什么?”他大笑“哈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算什么旁观者?” (本章完) 169.凶险 “康兵,他们以为我年轻,年轻人鲁莽暴躁,沉不住气,是容易对付的,所以把所有的高手全派出来,三下两下就可把我摆平。我忍住一口气,要证明给他们看,年轻的自在公子勇敢果 决有耐性,当下江湖应该是年轻人的天下,派那些所谓高手来冒险,犯了 严重的错误,低估哥我会万劫不复的。” “好啊!算我一份。”康兵兴高采烈地叫“这几天我冷眼旁观,利用本地的 毛猴子地老鼠,把他们的活动情形几乎摸透了,我把情形告诉你,咱们把京城闹他个天翻地覆,怎样?” 哈托尔跳到江星怀里用爪挠了挠他的胳膊,“别灌了点猫尿就乱喷!老四传讯,秋瑶瑶接到她父亲急报,已直接赶往皇宫,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老四偷听了秋瑶瑶和老太监密议,这次她父亲和皇帝撒下的网能不能捞着鱼很玄乎。朝庭里已经确定的就有两个王子三个王爷直接参与了这次牌局,另外还有蛮夷那个啥圣母萧太后,长生殿与离魂宗的余孽正在布局。甚至一些未知的修真门派都在暗中蠢蠢欲动,老三说他几天至少看见三波修为强横的修士进入了京都城,你不想再赌一把有无重生可能的话,悠着点吧。” 江星脸色骤变,苦笑不已。自己连踏入仙门尚且还差一步,如何同神通广大的修士斗? “瑶瑶她怎么说?” “她只说叫我配合你找出谋杀谢叔的凶手。哦!要不要增加几个人?” “老天爷!谁还敢站在我的一边?”江星苦笑摇头“康兵,你知道我所要面对的人是何来路?”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天下三条龙的两条,是吧?四海盟其实是神龙的外围走狗,合二而一狼狈为奸。就是风希王与耀天王还有太子的爪牙。哼!”康兵摆出认真的神情,得意洋洋地说。 “还有别的人干预。” “谁?” “军方,彪骑大将军元道伟。”康兵简要地说。 “哦!那……”江星一怔“我想想看,金牡丹,对,金牡丹。”“她怎么啦?”轮到江星惊异了。 “她参予了一个神秘组织,好像是什么飞虎会。”康兵真不愧称九重楼的金鹰,消息异常灵通“该会的堂口在阜城门大街马夫胡同,聚集了不少不三不四的武功高强男女,神秘兮兮地不知是何来路。我得到一些风声,很可能该会与西安门大街的提调所有关连。” “你是说前军都督府驻京提调所?”江星追问。 五军都督府在京开府,同时另设有一些不同的办事机构。前军都督府的管区在赣州,云梦州一带,所以那些不同的机构,是军管区派设在京师,直 接与都督府联系的单位,也是转达都督府下达至管区军卫命 令的机构,单位之多,非军方人士不可能知道。 安仁候开府的正式名称,就是前军都督府驻京提调所。至于提调些什么,外人无从得悉。 “咦!你也知道?”康兵颇感意外。 “我该知道。”他笑了笑,不多加解释。安仁候要求他投效,对付海州风王府的神龙秘谍。假使他愿意受人驱策,正好假公济私向四海盟大举挞伐。可是,他不能接受,一旦身入侯门,可就身不由己啦!日后要脱身谈何容易? 江星感到万分困惑,金牡丹这种独来独往的女杀手,绝对不可能接受驱策,怎么可能被安仁候收买? 飞虎会的组织,必定是安仁侯的秘密执行单位,假使他投效;也必定是飞虎会的一员了。 “要不要找她?金牡丹。”康兵也不追问他为何知道前军都督府驻京提调所 的事。 “不必去找她。”江星喝干了一碗酒 “我想,她会来找我的。” “还有什么人可找?你我两人实力太单薄了。”康兵懊丧地说“你说了不能找楼里的人,而我那些小猴子地老鼠,只能踩探消息做做眼线,与会武功的人打架,免谈。” “我去找。” “谁?”“西门小凤。”他投箸而起“你知道她们几个人躲在何处?” “这……她?……” “你别管。” “恐怕你找不到她了。”康兵摇头苦笑。 “哦!她们动身找瑶瑶了?” “昨天傍晚,她们三个人,被四海盟的人赶入西山去了。” “西山,哪条路?”江星跳起来急问。 “就是西山南道呀!”他取过壁上挂的蓝色被风,戴上风帽。 “你躲一躲。”江星匆匆地说“晚上我们在此地见面,小心了。传出消息,说我到西山去了。” “星哥……”康兵跳起来叫。 可是,他已经冲出门外飞步走了。 康兵比鬼还要精,鬼门道多得很,传播消息太简单啦;找几个小猴子在茶楼酒馆散布,要不了多久,自在公子前往西山的消息便传遍城内外。自在公子已成了众矢之的,也成为除了四海盟之外,各方积极争取的对象。 风雪漫天,不可能有人进山的积雪 大道上,却出现入山的人潮。 康兵也不甘寂寞,也走上这条路。小家伙对康兵崇拜得五体投地,把江星当成心目中英雄偶像,名震京都,敢与无数高手名宿挑衅,短短的时日里,成了各方瞩目的传奇英雄人物,当然值得崇拜。 康兵的武功根底相当扎实,而且精灵刁钻,与当代的高手名家比较当然差了一大截,但比起那些二三流武林豪客江湖混混,却又强得太多。 他带了匕首,真正的杀人家伙。可想而知,他是决心 豁出去了。 在积雪的山区中逃生,最严重的威胁是饥寒交迫。 年长的侍女是个老江湖,但在白皑皑的丛山里,江湖经验派不上用场,她唯一可做的事,是漫无目的地走。 最好是一夜之间走上百十里,远走高飞,愈远愈好。问题是,黑夜中难辨方向,有些山不能直线翻越,到底走了多远无法估计,也估计不了。 天快亮了,她们在一座山脚下,找到一家茅屋,屋主人是种山的人,一家六口日子过得相当苦。 主人夫妇好心地替她们准备热腾腾的食物,快累垮冻僵的三个人总算获得 生机。同时在堂屋里生了一盆火,让她们坐在火旁歇息。 “真是霉运当头。”六脉回春的西门小凤坐在干草束上大发牢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来听江大哥的劝告,脱出是非圈,不料想躲却躲不掉,乘夜动身,以为可以避开他们的耳目。岂知一出门就碰上潮涌而来的四海盟疯狗,被追得落荒而逃,真是时衰鬼弄人。宁姨,你认为我们能摆脱他们 吗?” “逃了一夜,逃入丛山峻岭,应该可以摆脱的。”宁姨显得有点心神不宁,言不由衷“黑夜追逐,他们不可能掌握我们的去向。老实说,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呢?” “宁姨!我想,我们逃避是错误的。”宁姨愤愤地说“我们一示弱,他们就神气地群起而攻,我想……” “你想什么?” “想江大哥。”西门小凤有倦意的凤目中,突然焕发出光彩“我应该鼓起勇 气,不怕杀戮血腥,哦!有他在,该多好?他是否知道我有危险?” “他毫无牵挂地要你走,可知他心口 中没有你。”宁姨黯然地说“所以他不会关心你是否有危险。他那种铁石心肠的亡命刀客,不会对异性产生感情与关切,你最好不要想他,以免自寻烦恼。” “宁姨,你也许说对了。”西门小凤叹了一口气“我感觉得出,他并没把我看成女人。可能在他这种人的心目中,儿女情怀是微不足道,不屑有的,刀便是他的一切,七情六欲与他无关。”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赶快歇息,必须早早恢复疲劳,日后危难正多呢!” 宁姨往草堆中躺下,用皮袄盖住身躯。 那种用来生火取暖的干透树桩头,烟少火旺而且耐燃,整座堂屋寒气全消,和衣躺在火旁入睡相当舒适,片刻,三人便沉沉入梦。 山的另一边,四海盟京都盟坛新任坛主,英武威严的涂参赞,亲自出马带了二十余名高手爪牙,正小心翼翼寻踪觅迹,冒着风雪穷追猛搜。 大雪已掩去足迹,真不易追踪。好在爪牙中有搜踪的专家,而且熟悉 西山的地势,依地势估计逃亡者的可能逃走方向,赌运气希望赢得这场赌注。 天亮后不久,山区掩没在风雪中,山居的人无事可为,窝在家中生火取暖。秋收冬藏,冬天窝藏在家里,是十分正常的事。 三女昨晚疲劳过度,天亮了仍在沉睡中。屋主一家老小,也不便出堂打扰她们。 大火盆炭火的余暖逐渐消灭,堂屋中不再温暖。她们真不该毫无警觉地沉睡的,至少该有一个人留意屋外的动静,以免被人瓮中捉鳖,也可以早一步发现警兆,得以及时走避。 二十余名高手出现在百步外,看到了茅屋。 “很可能躲在屋子里歇息。”一位负责寻踪的大汉,向涂参赞兴奋地说“双方奔逐一整夜,她们一定会找地方歇息,以恢复疲劳。” “咱们也快要累垮了。”涂参赞一面向茅屋走一面说“她们在,当然好。不在,咱们要找地方进食歇息,以便恢复疲劳。” “按山势和行程,她们应该到了这附近。” “但愿她们真在此地。”涂参赞扭头向所有的人大声说“记住,要活的,我要她们偿付血债,让那些胆敢管本盟闲事的人知道警惕。” 众人左右一分,先搜茅屋四周,最后 在门前列阵,由两名大汉上前踢门。厚重的大水门,被踢得隆然大震。“开门!里面的人滚出来回话。”踢门的大汉用破锣似的嗓门大叫。 大白天,屋子里的人不出来行吗?这 种茅屋虽则土砖墙,十分厚实,门窗窄小坚牢,但决难阻止强梁们闯入,刀剑足以毁坏所有的木制门窗。 堂屋里的人大惊而起,后进的茅屋主人一家也醒了,被凶猛的踢门声吓坏 啦!怎么敢出去启门? 涂参赞开始还不肯相信逃走的人还在此地,料想三个女人很可能已逃出百里外了。他新任京都盟坛的坛主,对本坛的弟子了解不深,坛内的搜踪专家虽然熟悉附近的形势,但黑夜里在风雪中寻踪觅迹,那是极为困难,几乎不可能的事。 好在他亟需歇息,追逐了一夜,人都累垮了,正好在这里的农舍找食物,逃的人是否在内无关宏旨。 当沉重的门拉开,踱出西门小凤的身 影,他又惊又喜,总算知道自己的手下的确能干管用了。 “我以为你们已经上天入地了呢!”涂参赞狂喜地“哈哈!真被咱追到了。小泼妇,你往昔的威风何处去了?认命吧!逃不掉的。” 西门小凤沉静地出门,踏入漫天风雪 中。她身后,宁姨与侍女两支剑,毫无所惧跟出。 “这就是组会结盟的好处,一动就狐群狗党一大群。”西门小凤身处绝境,胆气反而更壮“你一点也不孤独嘛!你是愈混愈回 去了,以往你也是军部的人中之龙。目下却必须倚仗爪牙来保护你的安全,倚仗爪牙才敢耀武扬威。喂!你敢不敢挺起胸膛充人样,接受我英雄式的单挑?上啦!” 涂参赞怎敢接受她的单挑?吹牛是一回事,生死攸关可不是吹牛解决得了的,被她杀掉的爪牙,已经证明姑娘的剑实在可怕,不然何必带了二十余名爪牙追逐? “在下堂堂京都盟坛主,用得着在下亲自收拾你呀?”涂参赞依然厚颜无耻地吹牛,而且胜无愧色“你和自在公子那狗杂种,挑咱们盟坛的山门,杀了本盟不少弟兄,本坛座下的弟兄恨重如山!他们发誓要将你弄到手,报仇雪恨。在下不介意你拚死前的大话,反正你将生死两难,没有计较的必要。” 手一挥,出来了两个人,两个只露出双眼,走动时慢吞吞,双手垂在身侧, 走路时也不摆动,目光阴森可怖的人。 “也许你不认识我这两位弟兄,但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号。”涂参赞语气充满得意“满天花雨吕成均,百毒郎君张百禄。一个是名震天下的暗器宗师,一个是玩毒宗师中排名在前十名的高手。小泼妇,你的紫虚神剑,对付得了他们吗?” 再神奇的剑术,也必须近身才能发挥威力。可是,这两个江湖豪杰恨之刺骨的暗器与玩毒高手,远在三丈外便可将武功高两倍或者三、四倍的对手摇平。 而她,却无法飞剑取人首级于三丈外。 雪花飞舞,暗器的威力可增两倍。毒物,更是防不胜防,也不知该怎样防。 小姑娘心中一惊,大事休矣! 她左手向后打出退回屋中的手式,至少可以利用房屋避免暗器与毒物从四 面八方攻击的伤害。 当然她也心中明白,退入屋中也只能拖些少时刻而已,这些无所不为的四 海盟恶棍,对毁屋杀害无辜是毫不介意的,很可能一把火烧掉房屋,屋内的无辜老少注定了要遭殃,她怎能躲在屋内连累茅屋内八个老小。但她已别无抉择,只能有一步走一步。 身后的宁姨与小侍女刚准备退走,蓦地屋左十余步外的积雪树林中,传来一声震天长啸,枝头的积雪纷纷下堕,声势惊人。 “咦!什么人鬼叫连天?”涂参赞舌绽春雷怒吼“给我滚出来,让在下看看 你是什么东西。”人影一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二十个人,内穿一式白劲装,外面反穿羔皮大袄,白翻皮风帽,连所佩的刀也是白色鞘,刀鞘的吹风也是白色的。 共出来了十八个人,打扮完全一样,人如果往下一伏,与雪同色,像是突 然隐没了。 十八个人两人为一组,步伐整齐,举动如一,跨一步雪深及膝,举步维艰, 但居然举动如一,像是一群铸出来的石人,仅这一点点整齐走动的气势,就有震慑人心的强大威力,令人望之心惊。 二十余名四海盟的高手,果然全部眼神大变。这十八个人的装束,也让这些在江湖鬼混、称雄道霸的牛鬼蛇神悚然而惊,那身打扮完全是为了在风雪中活动而特制的。 可知这些人早有在这一带活动的周全准备。 十八个人,在屋前广场左面雁翅列阵,十八双怪眼阴森森,真像伺伏在暗影 处的猛兽眼睛。 最后,踱出三个打扮相同,但外面加 穿了白披风的人,一前两后,也踏着整齐的步伐, 昂然阔步而来,一看便知是这群人的首领。 三人在阵中心止步,三双精光慑人的怪眼,不断扫视涂参赞的二十三个爪牙,像猛兽审视爪下的羔羊,不言不动,却有强大慑人心魄气势。 涂参赞心虚了,打手式召回满天花雨和百毒郎君,二十三个人也结阵戒备,气势比这二十一位神秘白衣人差远了,强弱之势已可明显地看出。 “你们是什么人?”涂参赞不得不发话,因为对方似乎全是哑巴,列阵而不想发话与他们打交道。 (本章完) 170.人质 “看山的。”中间的那个首领说,声如洪钟。 “看山的?”涂参赞一愣,脸色极其难看。 “对,看山的。你们,进入了在下的禁区。” “胡说八道?卢师山没有禁区,任何人都可以来。”涂参赞怒声说“在下早 几天就曾到山腰的风云岩游览,你少唬人。” “是吗?我的看法却不一样。” “你的看法?亮名号,让在下看看你阁下,是否有划禁区的价码。” “没有亮名号的必要,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你就叫我看山人好了。刚才你向那位小姑娘,说了一大堆非常吓人的大话。” “你是……” “我只知道你是四海盟京都盟坛的副坛主,这就够了。”看山人语气充满凶兆“刚才你派出来吓唬人的两位仁兄,叫什么满天花雨和百毒郎君,名号确是十分唬人,叫他们出来吧!我也派个人陪他们玩玩。玩真的,我要知道他们是不是名实相符的唬人高手。” 他大手一挥,后面大踏步出来了两个人,两面一分,屹立在积雪中静如山岳,所站立的姿势,与先前出来的满天花雨与百毒郎君相差不远,都是双手在身旁自然下垂,毫无拔刀应敌的意图,明显地表示要与对方徒手相搏的意思。 用手相搏,谁知道手会玩出什么花招?比方说突然飞出一把致命的针或箭,或许是一把飞刀等任何致命的玩意儿。 满天花雨是暗器名家,当然一双手都可以飞出杀人的小玩意,比用剑搏斗 更可怕,而且省事少风险。用刀剑搏斗,那是英雄或者笨蛋的行径,风险太大。 “你出来。”右首那人向满天花雨招手,语气阴森不像从人的口中发出 “你的双手,可以在刹那间,发射出千种稀奇古怪的杀人暗器。在下也有些致命的小玩意,领教你这位暗器名家的手艺。出来。没有什么好怕的,是吗?我等你,阁下。” “你,百毒郎君。”站在左首的人也向百毒郎君指名单挑“听说你自称玩毒宗师,在下却有点不相信,因为在下也以一代玩毒宗师自命,两师不并立,咱们看谁摆平在这里,来!” “慢着慢着。”涂参赞大叫“看山的,咱们无冤无仇,没有拚命的必要。那 三个女人是太湖东洞庭山,自以为是侠义道……” “你少废话!”看山人沉喝,打断涂参赞的话,威风八面“在下不管旁人的 事,与这三个女人无关,在下只找你。”“等在下擒住这三个女人之后,双方再论是非……” “你这是混账主意。”看山人骂得恶毒,毫不留情“凡是与四海盟为敌的人,都是在下的同道,你妄想擒她们,已经犯了在下的忌讳。最重要的是,你们 妄闯在下所划的禁区,除非你们缴兵刃听候发落,不然……” “好家伙,原来你是冲咱们四海盟而来的……” “也不尽然。”看山人眼中的阴笑令人寒栗“在禁区之外,如非绝对必要,在下不至于找你们,对贵盟的后台支持者毕竟有所顾忌。今天你们已闯入禁区,而且山高皇帝远,你们的庇护者远在京城纳福,庇护不了你们了,涂副坛主,好好打算吧!” “本坛主要知道你们的路数。”涂参赞沉声说,声厉内茬。 二十四比二十一,涂参赞这边只多了 三个人。但西门小凤三个人如果加入,那就二十四比二十四,恰好一比一,群殴或单挑,情势完全一样。 可以预见的是,西门小凤个人势必加入。 人数相当,谁也没占便宜,但以眼前的情势估计,看山人这一面的气势至少比四海盟强一倍,仅凭这些人举动整齐划一,一举一动皆流露出沉稳、阴森、神秘、强悍等爆人的气势,就强弱立见了。 相反地,四海盟这群人只能算是杂碎,或者一群乌合之众,真禁不起三两下 猛烈的冲击。因此,涂参赞真有点心中发毛。 满天花雨与百毒郎君,是京都盟坛最高明的杀手,对方居然在知道底细之 后,敢派人出面单挑,凭这点无畏无惧的胆识和豪气,就足以震慑住所有的人。 “无此必要。”看山人仍是一句老话 “在下已经说过,你叫我看山人好了。” “阁下藏头露尾……” “混帐东西!”看山人变脸毒骂“你准备就这样列阵相对,和在下斗嘴皮子 斗到天黑吗?京都盟坛的死鬼坛主去年秋末病死八里庄,他就比你多几分英雄气概。盟主四海功曹竟然派你这种货色来瓜代,你阁下真替贵盟增光彩?” “你这狗东西可恶!”满天花雨忍无可忍,突然厉声大骂,从侧方掠出,以踏雪无痕奇速身法,远从四丈外冲出,像从浮雪上飞快滑动,眨眼即至。 远在两丈外,双手已连续发射各种暗器,真像一阵暴雨,向看山人破空飞 射。 暗器所笼罩的范围甚广,足以将两丈宽广的空间控制在威力圈内。显然,这位暗器名家先下手为强,碎然突袭,志在必得,不但要射杀看山人首领,也要将在首领左右列阵的两个或四个人击毙。 一声冷笑,看山人首领疾退两丈,恍若电光一闪,速度骇人听闻。 左右的两名随从,与两名佩刀人,则左右急闪,在暗器抵达之前脱出威力圈外。 同一瞬间,先前向满天花雨单挑的人,在侧方哼了一声,左手微扬。 同一刹那,急掠而至的满天花雨,在暗器射完之后,倏然消去冲势,扭身侧跃 。 光芒恰好先一刹那及体,一闪即没。满天花雨共发射出十二枚暗器,似暴雨,如飞花,以多取胜,可一次击杀几个人。 而这二名挑战者,仅发出一枚暗器,出手前后皆不曾发出警告声,可知也 必定是一位不讲武林规矩的杀手。 似乎比满天花雨更高明,更阴狠, 一发即中,速度无与伦比,连满天花雨这种暗器名家,也躲不过这仅有的一枚暗器,果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啊……”身躯仍在滑动的满天花雨嘎声叫,接着双脚一软,砰一声摔倒在雪地里,身躯仍在急滑,手脚作绝望的抽搐。 “夺……魂锥……”滑势停止,满天花雨发出可怕的叫声“你……你……是……呃……哎……” 另两名同伴一跃而上,伸手急扶。 “涂坛主,他……他死了……”一名同伴放手向涂参赞叫“坛主,替他报……仇……” “杀光他们!”看山人首领突然发出暴雷似的怒吼,手一动狭锋刀出鞘。西门小凤岂能袖手旁观,让别人替她挡灾?纤手一挥,拔剑飞掠而出。 二十一把钢刀出鞘,两人为一组狂冲而上。 涂参赞看到刀阵的声势,大吃一惊。 “天啊!是夜袭黛园的可怕杀手,快撤!快……” 惊讶声出人急退,如飞而遁。众人心胆俱寒,亡命飞逃。两个腿慢的笨鸟仅逃出三丈,便被两名刀客追及,双刀似雷霆,左右分割,刀出人裂。“不许走脱一个人。”看山人首领一面狂追,一面下达屠杀令“不留活口!” 西门小凤拦住了宁姨与小侍女,叹口气收剑入鞘。 “用不着我们了。”小姑娘看到两名刀客冷酷无情地砍裂了两个四海盟爪牙,感到心惊胆跳“我们不便加入,毕竟我们是外人。这些人救了我们,我欠他们一份情。” 她曾经与江星夜袭四海盟的盟坛,亲自目击江星冷酷无情地挥刀,刀势之猛烈狂野,令她心胆俱寒。 现在,她又目击两名刀客挥刀,声势与江星相差不远,同样冷酷无情,猛烈狂野。 感觉中,她觉得刀客的刀势和出刀的手法技巧,与江星有某些相同的特质。可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无法将这些雷同的特质明白地说出来。 她已获剑道神髓,武功的根基超尘拔俗,极为浑厚,除了经验稍差之外,对武功兵刃的见识与技巧,有深入的研究与了解。可是,她就无法明晰地说出两者的刀法特质有何雷同的地方。“小姐,咱们走吧!”宁姨犹有余悸地说“四海盟来的人,可能不止一拨,咱们必须及早远走高飞,早些脱离险境。” “好的,这里是……” “卢师山,咱们得往西边走。” “但愿 走得了。”她忧心忡忡地说“如果走不了,我发誓,我要和四海盟周 旋到底,不是他们死,就是我去见阎王。” “你决定大开杀戒了?” “是的。”小姑娘咬着银牙说。“不怪江小哥杀孽重了?” “这……唉!有他在,该多好?” “是的,有他在,该多好?”宁姨学她的口吻说,老人家的声调怪怪地。 “宁姨……”她脸一红“你烦不烦呀?”申三娘料得不错,四海盟派出追逐的人不止一拨。在广大的区域内追搜,当然需广派人手,这是常情,尤其是志在必得的一方,必定将所有的人力全部用上。 江星心中焦急,也心中愤怒。 四海盟奈何不了他,却集中全力对付江星。他可以承受四海盟明暗俱来的压力,因此毫不介意对方的挑衅,懒得理会未加反击,但却容忍不了对方改向西门小凤下手的欺善怕恶卑劣行为。 他对西门小凤极有好感,西门小凤聪颖慧黠的开郎性格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在这个世界里所碰上的聪明美丽女强人中,西门小凤是唯一用开郎真诚的态度,向他道歉的人,给他的印象十分鲜明强烈。 可以说,江星心中已有了对西门小凤的喜爱感觉。喜爱之后,自然发出关心的情怀,他不希望小姑娘在凶险危境中冒险。 因此要小姑娘赶快离开,尽快和她母亲会合,脱出是非场。 你不主动打击敌人,敌人就会全力打击你,这是千古不移的金科玉律。 西门小凤选择了逃避,因此而受到四海盟毫无顾忌的全力打击。进入山区,哈托尔精神不振,江星了盲人瞎马。风雪漫天,道上人兽绝迹,大雪已掩 盖了所有的踪迹,想找人打听询问也无人可找。偌大的山区,到何处找寻? 追逐发生在昨日傍晚,经过了一夜风雪,怎能找得到踪迹? “真是烦人。”江星烦躁地顶暴风雪急追,不时发出怨声“任何地方都可通 行,而我只能沿道路穷找,天知道该往何处追?” “到前方左侧约一里处看看,别唠唠叨叨的,不就是想英雄救美吗?丢脸!” 哈托尔翻翻白眼奄奄说道,有气无力。 估计现在时刻,该是已牌左右了,大雪纷飞,天地白茫茫,他站在一座小山脚下,浑身积满了雪,真不知何去何从,心中暗暗叫苦。 已经搜寻了三座山,找遍了所能看得到的小村落,以及散处在山区中的小 农舍,所遇上的村舍小民众口一辞,表示从昨天开始,没见过任何一个陌生人。 又绕过一座山风,看到前面积雪满顶的三家农舍,烟囱里升朝袅袅白烟。该找食物充饥了,奔波了三四十里,早上的食物早就消化净尽, 炊烟立即 引起江星的食欲。他是从侧方越野接近的,接近至三十步外,这才发现农舍前方有凌乱的,深深的足迹。 这种足迹,需要一个时辰的大雪,才能完全掩没。这是说,不久之前,有不少人到达这处三家村。也许,是三家村有不少人出入。 江星心中一动,提高了警觉。 “有线索了!”他心中暗叫。走近察看,便看出端倪。这种深及膝盖,雪仍在飘落的雪地里,不易看出踪迹,除非是经验十分丰富的人。从足迹的深浅中,他看出先后共有三批人到达这里,分别进入三家农舍。从足迹的宽度中,可看出其中有女人。至于到底有多少人,就无法从凌乱的一个个深有尺余的足洞估计了。 江星猛然恍悟,这三批人都是从道路而来的,而他却是漫山遍野抑寻,所以接近的方向不一样。 同时,他也看出在这一个时辰中,三批人先后到达或离开,不会全部在村 屋内逗留,至少三批人中,有一批或两批人仍然留在屋内,说不定炊烟是为逗留的人所举的,人仍在屋中等候食物。 正在距最前面一家农舍的门前二十余步察看,突然听到启门的声响。 “你在观察什么可疑形影?”当门而立的人高叫,一听便知是女人“何不进 来再说?屋子里也暖和些。” 江星眼中杀机怒涌,没错,这声音他 不陌生,正是黎山文家那位文姑娘的侍女小慧。 “当刀发剑举时,更为暖和。”江星向门口走,声震檐雪“你们跟来了,好,我自在公子让你们永世难忘。” 侍女小慧警觉地倒退而入,他却大踏步无畏地向里闯。 堂屋里生了火盆取暖,似乎食物刚准备停当。四位侍女左右分立,手按剑 把,神色有点紧张。 文姑娘坐在上首的长凳上,冷然目迎。 江星用脚掩上门,掀起风帽的掩耳,从容抖落身上的雪花,沉静地直趋桌 前。“请坐。”文姑娘居然摆出主人面孔,语气冷森。 美丽的女人,如果摆出冷森的面孔,就像一个女皇,今男人不敢领教。 “谢了。”他毫不客气地在下首落坐,在五双冷森目光注视下泰然自若“你来了不少人。” “就我们五个。”文姑娘冷冷地说。 “其他两批人,是不是在其他两家农舍里?” “不知道,我来时,他们已经走了,我甚至不知他们是何来路,我也不想知 道。我是来追你的。” “你们没追上逍遥宫的人?”他脸色一冷“很好,你追上了。我知道你是黎山栖霞谷黎山山君的爱女。” “我叫文心兰。” “好美的名字。我,自在公子罗翔。我知道,令尊与四海 盟的盟主,四海功曹张四海交情不薄。” “那并非江湖秘辛。” “所以你公然替四海盟包揽是非,公然替四海盟对付该盟的仇家,再三向我下毒手……” “且慢!”文心兰沉声叫“话先交代清楚。我不否认与四海盟的人有往来,但并非替四海盟包揽是非。我找你,只是希望了解你与四海盟的过节,希望为双方化解。 四海盟的所作所为,难免有些事不为江湖朋友谅解。但人在江湖,身不由 己,江湖道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不是受害人,双方只要开诚布公商量,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那次我找你,事先的确不知道暗中有几个人跟来保护,以致发生控制不了的意外,我可以保证我是诚意找你商量的,并非公然替四海盟对付该盟的仇家。” 说的话不但冷森刺耳,也充满骄傲自负的神情,所表明的立场也似是而非,任何稍有骨气的人,听了也兴起反感,浑身不自在。 “你要我相信吗?”江星是感到浑身不自在。 “你最好是相信。”文心兰似乎神气更足了,高高在上。 (本章完) 171.较量 她严肃说道“你带了逍遥宫的小贱……西门小凤,袭击四海盟的盟坛大开杀戒。未免做得太绝。” “是吗?他们再三向在下公然明暗袭击,难道说,我活该任由他们宰割?” “这……” “他们一群该死的混蛋,倚仗人多势众,再三向在下袭击,我有权回报他们,这才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必须以牙还牙才能活命。你追上我了,我要知道你有何打算,总不会是请我做四海盟的上宾吧?” “我要求你停止干预四海盟的事。” “办不到。文姑娘,这是我给你最明确的答覆,你的答覆又是什么?” “我只好带你去见坛主。” “你行吗?”江星逐渐感到不耐。 “别以为你用巧招割裂了我的狐裘,用三只手雕虫小技攫走了我的风帽,便以为我不行?” 文心兰本来明艳照人的美丽面庞,愈来愈难看了。“不是以为,而是你本来就不行。”江星推凳而起“你根本不够替四海盟出头招揽 是非的份量,做四海盟的帮凶又嫌委屈了你。” “你……” “一句话,我可怜你。” “阁下……”文心兰拍桌而起。 “我在门外等你。”江星向外走“我承认你的剑术和内功非常了不起,宝剑飞虹也可以增加你两倍威力,是我自在公子最可怕的劲敌,所以你我将有一场空前绝后,势均力敌的生死拼斗。因此,你的四个侍女,最好不要妄行加入。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江湖女霸,一个成功的女强人,必须有女霸女强人的本钱,倚赖爪牙助威或替死,你永远登不上真正女霸女强人的宝座。” 屋外风雪交加,积雪三尺,一脚踏下去,深及膝盖以上,轻功纵跃十分耗损真力,身法的灵活大受限制,必须扎扎实实地贴身硬况有宝剑的人,占了天大便宜,稳立于不败之地,除非对手的武功强三倍或者五倍。踏入浮雪中,文心兰的嘴角,绽起胜利者的得意傲笑,已看出大雪对她有利,胜券在握。 看清江星在雪中一步步缓慢走动,这位女强人确是心中大定。 两人相距两丈,在风雪交加中面面相对。 “你使用暗器吗?”文心兰大声问“暗器也是兵刃的一种,用之明则明,用之暗则暗,暗中偷袭杀人,连刀剑也算是暗器。你如果使用,我不怪你。” “在下杀人,决不用暗器。”江星也大声说“我自在公子杀人用刀,身上没带任何暗器。如果我的对手死在暗器上,那一定是死在他自己所发射的暗器上的。” 他向对方表明,会接暗器回敬。 一声刀吟,他先拔刀。四侍女两面一分,为主人押阵助威。 文心兰冷然一笑,彩虹剑出鞘,剑上升, 立即幻现隐约的五彩光华,明白地表示内家练气术已臻上乘境界,不需准备行功的时间,任何时候皆可神功倏发,收放自如,比那些练半甲子的内家高手的成就,更精纯更浑厚三两分。有些人苦练一甲子,也难望修至这种超凡境界。 剑下沉,刀上升,双方开始举步接近,凌厉的杀气急剧涌发,刀与剑几乎同时迸射而出。 到底是谁先一刹出手很难分辨,很可能是双方的神意同时发生感应,在同一刹那间发出毁灭的潜能。沉叱声也是双方同发的,也意味着双方在同时发泄放摧毁性的能量。 激起漫天雪花,慑人心魄的电虹吞吐,眩目的刀光闪烁,风吼声中流光逸电急剧纠缠,,刹那间,蓦的光华迸爆,旋动的刀光剑影中分。 一照面各攻了多少刀多少剑,恐怕连他们两人也无法弄清,接触快速绝伦,因势利导,出招变招完全出于本能的反应,变换方位同样快逾电光石火。 可以肯定的是,剑追逐刀的事实,旁观的四侍女看得真切,无法以剑锋接触刀刃,也就 无法完全主宰全局。 因而这刹那间的交手接触,自始至终不曾发出金铁交击声,双方变招之快,令人难以置 信。 双方各向侧飘掠丈余,身形未稳,随即刀光剑影再次腾舞,各展所学举行第二次雷霆接触。 上次两人在夜间交手,江星凭经验小胜一分半分。 今天,他似乎占不了便宜。在兵刃上,他完全失去狂猛攻击的优势,因为文心兰的剑势虽则快速如电,但用意在快字上逼他的刀行正面接触,他却不能让刀被毁。 第二次接触,他仍然以抢制机先主攻,刀光八方飞腾,人与刀浑为一体,保持在剑虹封 架拦截之前易位变招进攻,所耗费的精力,也就比对方多一倍以上。 假使文心兰能改变策略以静制动,那他可能陷入真力不继的困境,幸而文心兰急于求胜, 剑势连绵如长江大河,滚滚滔滔,所耗真力也相当可观。 再三乍合乍分,缠斗极为激烈,各发百十刀剑,终于逐渐缓下来。 光华闪烁中,突然传出一声金鸣,刀背与剑脊终于第一次发生碰撞,人影像是崩飞乱分。 风止雷息,刀鸣剑吟隐隐。 江星身形飘落,晃了两晃稳住了。 “原来如此。”他瞥了刀身一眼,刀背出现一道寸宽的隐隐击打凹痕“连剑脊也具有破坏力,我这把刀几乎毁了。你练的内功是玄天真气,以真气御剑,不但锋刃无坚不摧,剑脊也可震断刀剑。小女人,我知道该如何攻你之短,收拾你了。” 他如果不用神功御刀,这把刀必定被毁,刀一断,结果不问可知。 文心兰如梦初醒悚然而惊 ,对方不但正确地指出她的内功根底,而且对方的刀依然无损,她这才知道自己已无所恃仗,对方的真才实学事实上比她高明。 江星已经知道她的短处,岂能不改变策略。“是吗?”她冷冷一笑,呵出一口热腾腾的白雾,剑尖徐升“你是本姑娘邀游天下三年中,唯一能与本姑娘激斗百十招仍然豪勇的最强劲敌。” “好说好说。”江星也冷笑着扬刀欺进。 “本姑娘不想往下拖。” “在下也有同感。” “因此,本姑娘要用绝学对付你。” “在下也有此念头。” “接剑!”连续射出三道彩虹,似乎速度并不太快,但光华比先前出剑强一倍。 江星左移两步,挫马步单刀斜引。 彩虹所指处,飘落的雪花突然发生异象,径尺以内的雪花内聚。 彩虹斜移,紧随着江星移位处移动。 内聚成圆柱形的雪花,突然随彩虹的移向激射而出,有如径尺的雪柱,向江星迸扫,发出奇异的破风声。 江星一惊,急急斜移三步。“咦!你练成聚气成雷术,可能吗?” 他惊讶地叫,向文心兰的双眼凝神察视。 如虚似实的三四尺长雪柱,远出丈外迸散洒落,破风声余音袅袅。 “你认为不可能?” 文心兰突然嫣然一笑反问,剑仍然指向他,脸上的神情,与先前判若两人,所绽放的笑 容可爱极了。 他突然感到眼前有股乌云一闪而过,也感觉出心脉突然悸动了一下,体内的先天真气也室了一下,随即一切完全恢复正常。 “按情理,是不可能。”他沉静地说 “但天底下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也许你获修至地行仙境界的明师真传,以伐毛洗髓术把你修炼成半仙或超人,但是……” “但是什么?” 他眼前又有乌云掠过,甚至有金星倏没倏隐,心脉又悸动了两下,体内的先天真气又停窒了两次。 “你太……太年轻……”他突觉得说话有点舌头打结,口腔有点失去控制的感觉。 “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你已没有机会了……” 话未说完,彩虹迎面射到,剑气彻骨裂肌。 彩虹一动,他突然像恶梦初醒。多年的血海闯荡搏命生涯,把他锻炼成对刀剑种种杀人器具有超人的敏感,已成了本能反应的一种,敏感令他的神意高度集中。 一声沉喝,他的刀脱手飞出。 “铮……”刀在彩虹前端爆炸成碎屑。这瞬间,他前扑、直扑、射出。 彩虹无法在这刹那间收回,突变太快了。 文心兰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彩虹剑应该在击碎单刀的刹那间,下沉或前刺,必定可以将对手毙了。 可是,刀虽然碎了 ,但爆炸的怪异劲道极为猛烈,硬生生将剑气逼住一刹那,因此剑在这一刹那暂时失去控制。 最重要的一刹那,该是江星刀上的神功所造成的。这一刹那,江星从剑下扑来近身了。 噗一声响,正中心脏下方的蔽骨,被手肘撞中,如受巨锤撞击。如果内功不到家,或 护体的神功火候不够,这一撞必定蔽骨尽碎,内脏一团糟。 随后而至的打击更凶猛狂野。她被冲倒在积雪下,首先左右颈根各挨了一劈掌,一个膝 盖压住了她的身体,咽喉被大手叉住,将她的头抵入积雪内。 雪掩盖了她的头面,呼吸困难,想挣扎又浑身脱力,只感到不知天地在何处。 四侍女大惊失色,狂冲而至。 江星顺手抬起彩虹剑,吐出条条彩虹,剑气狂迸,宝剑在他手中威力突增三倍。 四侍女大骇,丧胆地飞返。剑把急沉乱点,利用剑把的云头尖端,制了文心兰的七坎大穴和丹田,一把揪住裘领挺身而起。 “你们走。”他用彩虹剑向惊怖的四侍女一指“回去告诉四海盟的主事人,用西门小凤主仆三个人,交换这位黎山文家的文心兰。如何交换,听候在下的消息,走!” 他是以为西门小凤已落入四海盟手中。 “你……我……我家小姐不……不是与四海盟同来的。”侍女小慧惊恐地说。 “你们去找四海盟的主事人,转告在下的要求,就没有你们的事了,走!”他声色俱厉“不要让在下屠光你们,彩虹剑在我手中,地行仙也难逃大劫,快走!” 四侍女低声商量片刻,如飞而遁。 西门小凤她们不敢跟着足迹走,大雪纷飞天地白茫茫,她又不知道身在何处,只知道这附近是卢师山。危机四伏,她必须避开有人 迹的地方。 “宁姨。”她一面走一面说“那些带刀人把这一带划为禁区,怎么不介意我们闯入?” “我想,禁区必定是为四海盟的人而划的,不禁其他不相干的人进入。”宁姨信口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些带刀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震慑人心的气势十分可怕,决非没没无闻的人,可惜无法看到面目,不然也许我能认出一些人。” “卢师山是人人可来的名胜区,邻近的翠微山是黛园的所在地,这些人会不会与黛园有关?” “谁知道呢?他们连名号也秘而不宣,谁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人?快走吧!咱们必须尽快脱离山区远走高飞,有多远就走多远。” 她们是循山脚的林缘走的,本能地往低的地方走,低地才能找得到脱离山区的路径。右侧的冰覆树林中,突然踱出五个只露双目的人。领先的人一掀披风,露出腰带上盛了兵刃的 绣金短管筒。 “你们本来就该有多远就走多远的。”这人阴森森地说,那双露出的怪眼厉光慑人心魄“但你们仍在山区逗留,恐怕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西门小凤经过多次风浪,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虽有点紧张,但并不害怕。 她定下心神,沉静地审视这五位口气狂傲的人。终于,她从外表穿着、身材、眼神中,认出情报中的两个人花花双太岁,狂风剑客与唯我公子。 同时,她也从那只绣金短管筒,想起了某个人,和某些事。江星在黛园历险的经过,曾经向她简要地将所遭遇的变政说出。北燕劳秀与东方姑娘追寻周凌云,半途发生冲突,金牡丹恰好出现,接着花花双太岁现身,她一走了之,所以知道花花太岁是到黛园赴会的。 黛园突围,真正全身撤出的人,只有江星和金牡丹,其他的人非死即降,这些事江星曾经告诉她一些枝节和猜测。 花花双太岁现身,所站的位置在最后,一看便知是随从身份,她有点恍然黛园的人出现了。 “如果本姑娘所料不差。”她镇定地说“前辈定然是黛园身份地位甚高的人物。” “晤!你像是知道呢?”那人眼神略动。 “前辈盛判官笔的笔筒,在江湖具有摄人的权威。”她指指对方腰悬的绣金管筒“九幽冥判欧天现,该不是不讲理的老一辈魔道名宿。” “你是说……” “本姑娘与黛园毫无瓜葛,对黛园毫无所知,更没到黛园招惹是非。我从泰山北来,与京都的各方人士全然陌生。前辈气势汹汹,摆出问罪的阵势,请问原因何在?” “你与自在公子挑四海盟京部盟坛的事,已是尽人皆知。”“那又怎样?” “自在公子是本园必欲得之的贵宾,他和你挑四海盟京部盟坛,帮了本园一次大忙。” “怎么说?” “在下不便说。”九幽冥判卖关子“总之,老大希望从你身上,将自在公子引出来。” “这……” “本园对自在公子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那就是要他为本园效力,既往不究。 西门姑娘,你只有与本园合作一途,不然……” “本姑娘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不可能。”她郑重地说“我与自在公子交情泛泛,只是萍水相逢打成相识的朋友,他不会管我的事,我也不过问他的是非,他有他的道路,我有我的方向。 我这次承认失败,如果不是被四海盟人批爪牙追杀,我已经远出京都百里外,昼夜兼程 返回家里了。” “是否可能,得由老夫决定。”九幽冥判傲然地说“你唯一可做的事,是跟老夫回黛园。姑娘,你是聪明人,你不会拒绝吧!” “如果本姑娘拒绝呢?” “你试试看?最好别试。” “本姑娘不是试,而是正式断然拒绝贵园的要求,正式,正式拒绝阁下的威胁。 你已经在江湖横行了许多年,不应该再威胁像我一样的年轻后进。自在公子已经在贵园证明给你们看,凭你们一群尸居余气的人,妄想凭过去的名头,逼年轻人受你们利用驱策,我可怜你。” 这一番话锋利如刀,可把九幽冥判激怒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一声厉吼,九幽冥判拔出筒中的判官笔,火杂杂地狂冲而上,判官笔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笔长一尺八,粗如鸭卵,近身搏击灵活凶险,足以击断刀枪剑刺一类兵刃,触及身躯必定骨裂肉烂,被点中可能洞穿胸腹。西门小凤早有防备,冷静得像是冰冻了的石人,等老魔发疯似的冲近,判官笔点到的刹那间,她的手才从容不迫握住了剑把。 她的绝技逍遥剑术,是针对闪动身法快如幻形而创的,身法如果不够快,剑术再神奇也无法配合,所以她能沉得住气,静如山岳,动似电闪,这是她能在江湖行侠而名气愈来愈大的凭籍。 九幽冥判倚老卖老小看了她,也因狂怒而失去冷静,冒失地冲上递笔,知己不知彼注定 了要倒霉。 一笔走空,人影乍隐。 (本章完) 172.威胁 不等九幽冥判变招,小姑娘出现在老魔的左后侧,如虚似幻的朦胧剑影,已到了老魔的左腰肋,剑气倏然迸发。 九幽冥判人老成精,搏斗的经验极为丰富,一笔走空区知不妙,不收招反而向前一扑。 “噗”一声裂帛响,皮袄破了,剑气去散了部份护体内功,锋尖人肉半寸以上。假使前扑的反应慢了一刹那,锋尖必定人体两三寸。 老魔心胆俱寒,前滚翻再侧滚,积雪被滚得一塌糊涂,狼狈万分。剑破空追袭而至,如影附形。 “铮”一声暴震,身形刚起的九幽冥判百忙中挥笔自救,居然奇准地崩开袭 来的一剑。 人再次斜展而出,远出两丈外才隐下马步。 “论经验与反应,你也许余威犹在。”西门小凤不再追袭,垂剑冷冷地说:“真要凭真才实学,你如此而已,毕竟你上了年纪,精力已不复当年。” 九幽冥判激怒得快要疯了,但也心中懔懔。 “一起上,毙了她!”老魔向四名手下厉叫,同时扬笔逼进。 “哈哈哈哈……”阴冷的狂笑声震耳欲聋,树林中踱出一位仅穿了灰色棉袍,风帽已掀起掩耳,露出阴冷面庞的中年人。“啧啧啧!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群殴,老天爷!欧老魔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事吗?”中年人笑完,用同样阴冷的嗓音说:“你是愈混愈回去了,堂堂一个前辈高手,居然做出这种狗屁事,你怎么叫得出口?喂!脸红了没有?哦……脸不会红,会一阵青一阵 白。”“混蛋!你是什么人?”九幽冥判厉声问,转移目标,花花双太岁四名爪牙,也就停止行动,毕竟群殴小姑娘不是件很豪气的事。 “一个冷静而又不怎么冷静的旁观者。” 中年人微笑着说,背着手站在丈外,泰然自若。 一丈左右,正是致命的攻击距离,在判官笔的最有效威力圈内。九幽冥判 只要将笔一举,便可行刹那间的致命一击,中年人赤手空拳,死定了。 可是,老魔竟然不敢扑上攻击。“我问你是谁,亮名号!” “名号?”中年人装腔作势摸摸头:“我这次来京都,是以冷眼旁观者的态度,应该是有所改变了。” “你胡说些什么?答非所问……” “别急别急,我会答复你的问题。从前,我几乎忘了我是谁,包括几乎忘了所 谓代表身份的名号。 现在,我想……还是把我预定的代表说出来好了,我叫范阳,很好记的。”“范阳?姓范?” “就算是姓范吧!因为习惯上,所有的人都把第一个字称为姓,也有些人认 为是氏,反正去古人已远,姓和氏已经不分,合而为一了。正确的说,范阳是古范阳郡,是地名,汉在 目下海州的汤县,唐在目下的大兴宛平一带。 我用来作姓并非奇事,以地为姓的人多着呢!比方说,姬姓的后裔姓蒋、姓蔡,就是以地为姓的。” “老夫不听你胡说,你到底要怎么样?管闲事呢?抑或是这小女人的同伙?” “都不是,我只你们滚蛋,因为我在此地有事待办,你妨碍了我,明白吗?” “可恶!滚你的蛋!”九幽冥判怒吼,突然身笔合一,招发狠招魁星点斗,猝然攻击上盘,劲道十足,声势浑雄 (本章未完,请翻页) 173.人贩 “我才不在乎这些杂碎呢!”康兵拍拍胸膛自豪地说“我康少血雨腥风见得多了,禁卫那些混蛋的牛黄马宝,吓唬不了我。” “我另有主意。”江星邪邪笑说。 “什么主意?” “天机暂不泄漏。” “别卖关子啦!星哥。” “好,透露一点点。” “我在听。” “卖龙。”“该龙?卖什么龙?什么意思?”康少怪叫。 “卖这条母龙。”江星流里流气踢了文心兰一脚“天下间受到三条龙茶毒的 人很多,誓在报复的人也不少。他们三条龙之间,以及图谋三条龙的人,彼此都在勾心斗角,你打我杀,明暗俱来,相当精彩如果这条神龙中的美丽小母龙,奇货可居,标价竞购,一定可以发一笔不小的横财啊!” “太妙了!”康兵混混的邪味流露无遗“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笔横财非发不可。” “我想,应该卖得好价钱。”江星肯定地说。 “可是,真能找得到买主?”康兵惑然问。 “一定可以找得到,而且买主相当多。”江星显得信心十足。 他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安仁侯,这位 很可能是某方特使已经要求他合作,断风希王的爪牙,阻止叛逆在京都发展。其次,他想到黛园的潜龙,海州密谍在京都的活动中枢。两条龙都秘密在京都发展,各显神通,壮大自己,面和心不和,都在暗中设法打击对方的发展大计,各找机会你吞我噬。 “那就赶快进行呀!”康兵兴高采烈地跳起来。 “目下不能操之过急。”江星眉心紧锁“迄今为止,我还没得到有关西门小凤的消息,很可能落在四海盟手中了,所以我要用这条小母龙,作为交换西门小凤的人质,卖掉了可就不妙啦!” “那你打算……” “先带走再说。”江星开始解文心兰的腰带,准备将人背上带走。 “你们少做清秋大梦。”文心兰羞怒地叫,但口气依然强硬“我的人很快就会赶到,你们逃不掉的,最好对我客气一点……” 江星毫不客气地连拍两耳光,开始动手。 “够客气了吧!”他冷笑“你的人如果不听在下的摆布,他们将会得到一条死的小母龙。而且我会用你的彩虹剑大开杀戒,保证可以砍光斩绝你的人。” “不……不要……”文心兰知道唬不了人,霸气又消啦,痛苦地尖叫“不要捆我的手脚,我……我会残废,片刻我的手脚就会血脉停止流动。你制了我的胸间重穴,也……也支持不了多久……” “那是你的事,小母龙。”江星恶狠狠地说,但却停止背捆双手“你再三向 我行凶下毒手,我没有关心你死活的理 由。” “那是你逼我下毒手的……” “天杀的!天下间的歪理,都被你用光了。”江星将人拖起,放上肩“小龙,咱们走,必须尽快地获得小凤凰的下落。” 金牡丹是江湖上令人寒栗的高明女杀手,她的神出鬼没活动,令人难测, 因此曾经见过这位女杀手庐山真面目的人并不多。 一个杀人为业的人,当然也成为报仇者猎杀的对象,因而神出鬼没,避免暴露真面目,是极为正常的自卫心态,这样才能保持神秘,也增加声威。 因此,为江湖朋友所知的表面印象,是她所佩绣有金牡丹标志的革囊。 江星第一次见到金牡丹,就是从这个特殊革囊认出金牡丹的身分。 其实,江星根本不曾见过金牡丹本人。 黛园的人也一样,虽然号称高手如云,拥有不少声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但也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位令人害怕的名女杀手。 这些人也是从那只绣有金壮丹的革覆知道是她,同时,也因为她持有致送给金牡丹的请帖。 江星也不曾见过金牡丹,也从金牡丹的纤手中,曾经怀疑那双细致白嫩 的纤手,决难胜任发的致命的暗器,因此,怀疑与他一同历险的金牡丹,不是那女杀手金牡丹本人。 后来,金牡丹的暗器首次扬威,他的 怀疑消失了,那双白嫩的纤手,真的可以发射可怕的致命暗器。 金牡丹一向是独来独往的江湖女侠,从没听说她曾经与人结伴。传闻中,她曾经与好几个男人有密切的往来,裙带不怎么紧,但没有人目击她曾经与某个人结伴亮相。 今天,她出现在西山区,仍然是独来独往。 但不同的是她后面有两个穿羔皮大袄的佩剑人跟踪着,保待目视距离,似乎并不是她的同伴,却又不像是敌人。一个女杀手,真“应该”多认识一些知名人物。 “咦!你们怎么啦?”她劈面拦住去路,笑吟吟态度友好“跑得快要脱力了,积雪太厚,跑起来是十分吃力的,你们两个好像见了鬼。” 两侍女并不因为她的态度友好而宽心,警觉地止步,抓住机会调和呼吸。 “金牡丹!”一名侍女戒备着说。 “不错,就是我。”她泰然自若向前接近“你们两个是黎山文家的人,怎么落了单?”“咱们分头找自己的人报讯。” “什么讯,重要吗?” “不关你的事。” “问问也是一番好意呀……”她继续向前接近。 “你不要过来!”侍女冷叱。 “咦!我金牡丹与你们黎山文家素昧平生,只不过最近彼此在京都不时碰头 而已……” “你与自在公子是一伙的,这就够了。” “他是他 ,我是我,我只不过欠他一份援手之情,这件事并不是秘密。晤!你们小姐呢?” “你少管闲事。京都人土,都知道我家小姐与自在公子是仇敌,你与自在公子却是同伙,摆出伪善者的面孔,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黄鼠狼向鸡拜年吗?” “所以,我才拦住你们呀!”金牡丹咕咕笑,似乎忘了自己刚才所说,与自在公子他是他我是我的话。 “自在公子在前面出现,你金牡丹随后现身,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哦!你是说,你们是被自在公子追跑的?”金牡丹欣然说“那么,他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不要再装佯了,你想怎样?” “你只是文心兰的一个侍女,毫无用处。”金牡丹的话充满凶兆,凤目中涌起浓浓的杀机。“你动了杀机。”侍女戒备地徐徐拔剑“你金牡丹的真才实学并不怎么样,不必在我面前充人作,凭你的暗器,也杀不了我。”“我杀你,决不是为了自在公子,而是你不该是黎山文家的人。你这种小人物死一个少一个麻烦,不先拔除爪牙,办起事来诸多牵制,至少你们文家的人聚在一起,就不易一网打尽,灭口困难,走漏丝毫口风,就会带来难以克服的后患。” “你的话……” “我说的是老实话,祝你们幸运。” 不等两侍女有所反应,她循侍女留下的足迹飞掠而走,去意匆匆。 两侍女分明看到她高举右手,一面飞掠一面挥摆,却无法了解手式的含义,困惑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刚转身回头,准备重新动身,却发现身后十余步,两个不知从何处幻现的人影,两双大眼冷电森森,似乎久就在这里等候她们了。 从此,这两个侍女永远从人间消失了。 康兵埋怨江星,“你褪步了,是个差劲的追踪者。”胖子一面走一面嘀咕“更是一个永远发不了财的拍卖商。” “怎么说?”江星笑问。 “西门小凤昨晚走的,风雪漫天,西山 方圆数百里,你选在这不着边际的时地追踪,靠不住那是一定的。”康兵老气横秋地说“说不定人已远出百里外去了,你在这里搞什么玩意?” “我觉得她们三个人,如果不落在四海盟的人手中,一定还在这附近的山区逗留。” “你不是一个好猎人,如果谢叔在,该多好?再说,你既然想拍卖小母龙,扛在肩上漫山遍野找买主,你真会做 生意啊?你知道什么是拍卖吗?” “这……”江星一愣。 “拍卖,该找处人多或者明显的地方,拉开人嗓门招引顾客拍卖。如果没有 人叫价,如何拍定?” “你这小鬼还真内行呢!”江星笑了。“那是当然。”康兵傲然地说。 “依你之意……” “没有人,用大嗓门招引呀!笨头。” “对,你这小鬼提醒了我。”江星欣然说。 “你开窍了?有了生意?” “知道一览亭吗?” “该说江山一览亭。”康兵向西一指“山腰的岗顶,是入山大道必经处,可以在天气晴朗时,清晰地看到京城。你的意思……”“到江山一览亭拍卖。” “那就走呀!”康兵欣然催促。 “你两个一狼……一狈……”肩上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文心兰大声叫骂。 叭啦两声怪响,臀部挨了两巴掌,把她叫骂的话打断了,被打得羞愤难当,这地方怎能让男人痛打?打她的人简直不像话。 这两巴掌,她固然羞愤难当,却又感到另一种难以言宣的震撼,令她浑身出现反常的奇妙变化,一种令她陌生而又不至于激起愤怒的变化。江山一览亭建造得颇为华丽壮观, 二层、八角、雕栏画栋,本来就是往来游山客的歇脚处所,位于路旁的岗顶,可以向东极目远眺。但目下风雪漫天,白茫茫天地一色,除了风雪,已看不到壮丽的江山胜景了。亭中,早就有两个赏风雪的人,目迎大踏步而来的江星与康兵,两人眼中涌起重 重疑云。 “喝!有人早到了。”江星踏入亭中,将咬牙切齿的文心兰往栏凳上一丢,盯着两个分站在亭口两侧的人邪邪地芙“老天爷已经差出耳报神,告诉有心人这里有人大拍卖。” “哦!你拍卖什么?”那位穿蓝缎子狐毛大袄,粗眉大眼,留了大八字胡的佩剑人问着。 “拍卖人。”江星嗓门大得很。 “这个女的?” “不错。” “你是拐带妇女的人口贩子?” “去你的蛋,是捉来的生死仇敌。”“什么人?” “认识这把剑吗?”江星将连鞘的彩虹剑一举,拔出三寸,彩虹人目。 两个赏雪人一惊,眼神一动。 “你知道这女人的底细?”另外一个留了花白山羊胡的人问。 “知道才会拍卖呀!” “晤!底价多少?” “黄金千两。” “胡说八道!” “老兄,你不要不识货,货卖与识家。普通一个豆蔻年华,有六七分姿色的姑娘,也许只能卖一二百两银子。但这个女人不同,可是无价至宝呢!” “连剑一起卖?” “你昏了头,老兄?”江星的嗓门,简直可以声传十里,本来就有意招引人“七大名剑任何一剑,皆可找到识货的买主卖一两千黄金,你以为在下外行?剑不卖,卖人。” “好我买人……” “且慢!” “怎么啦?不卖?”“拍卖,还没有人叫价呢!照底价卖,还能称拍卖吗?外行。 ”。 “我加入出价。”留大八字胡的人说。 有了两个人,就构成拍卖的条件了,只要超出底价,而没有人再加价竞买,就算是拍定了。 而这两个人只要其中之一加一两,另一人不加,拍卖就算成了定局。 “老兄,还没到时候。”江星当然不上当“在下相信两位都是识货的行家,等着啦!”“小辈,你不像一个拐卖人口的匪徒。”留山羊胡的人神色渐变,语气有了阴森的气味。 “也不算是好人。”江星暗中留了心。 他不认识这两个人,反正决不是不相关的游山赏雪客,佩的剑己说明了一切。 “小辈你……” “我知道你已经动了杀机。”他脸一沉,虎目中神光似电“老兄,千万不可妄 动,任何人如果敢来硬的,我自在公子改用剑砍人,同样会一了百了,不信你可以试试,你最好是相信。” 两人相互一打眼色,神情转为泰然,大概自在公子的名号,有令人不敢妄动的威力。 “卖人啊……”康兵突然大声叫道,声音难听刺耳,拼命大叫,更是令人不忍 卒听,真有如敲破锣的感觉。 “你两个混球,真是愈来愈不像话了。”留大八字胡的人摇头苦笑。 “老夫一辈子,从没见过这种荒谬的事,真是世风日下,武林道义荡然,可叹。” 留山羊胡的人愤愤地说,真有道义维护者的气概。 “老兄,你不要摆出武林卫道者的嘴脸,说教骂人。”江星毫不客气地说 “我自在公子在京都出生入死的这段时日里,就不曾见过真正武林豪气,讲武林道义的所谓高手名宿。至少今天进出西山,追搜我自在公子的人,不客气地说,就没有半点英雄气概,已经把武林道义志得一千二净了,他们只知道争名逐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老兄,你真的尊重江湖道义吗?” “老夫……” “首先,开宗明义,你的目标是什么?你来西山决不会是来赏风雪的,这点 我可以肯定地打保单。” 留山羊胡的人气往上冲,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把。 “你瞧你,武林道义第一个反应是拔剑吗?”江星毫不留情加以指责“你也 许可以用卫道除魔来做自欺欺人的藉口,但你不该沉不住气,首先表示要买人,你已经没有硬栽赃指责我自在公子是邪魔的借口了。 省省吧!老兄,等你的人来了再说吧!你两位仁兄,还对付不了我自在公子,你们心中有数。” “老夫却是不信。” “我会让你信。” 一声怒叫,留山羊胡的人含怒猝然拍出一掌。 江星早已察觉对方在暗中默默行功,在搏斗方面他有丰富的经验。 砰一声暴响,罡风大作,双掌接实,如山劲道迸发,功深者胜。 留山羊胡的人突袭失败,仰面暴退,腰背被石栏一挡,收不住势,惊叫一 声,倒翻出亭外栽在雪地里,灰头土脸狼狈万分。 彩虹乍现,剑吟似天风降临。 留大八字胡的人,剑已拔出一半。 而彩虹剑却在先一刹那出鞘,锋尖遥指对方的肘弯。 剑不敢再拔出,似是手已僵死了,想乘同伴一击的良机拔剑,却没料到同 伴掌上不争气,良机不再,反而暴露在彩虹剑的威力围内。 “这就是你们两个混蛋口中的武林道 义。”江星语利如刀“别怕,我会给你拔剑的机会,我自在公子英雄一世,是个真正重视武林道义的人。” 江星退了两步,手一动,一声轻响,彩虹突然消失,快得令人目眩,无法看清他是如何将剑归鞘的,左手握鞘,剑是很难在刹那间是进入鞘口的。“我发令,你们双方拔剑。”康兵居然胆敢充起决斗发令人来了。 留八字朗的人失去拔剑的勇气,反而将剑重新归鞘,跳出亭外,搀扶气色败坏,右手似乎无法抬起的同伴,找机会避免决斗。 “我知道了,你阁下是绰号称出掌无心胡伟。”周凌云冷笑“一定是黛园的高手之一,你的摧心掌火候差得远呢!连五成火候都没练成,经常向毫无防备的人出拿突袭,出掌无心自欺欺人,浪得虚名。 (本章完) 174.惨烈 “呸!该死的!你给我滚远一点,我自在公子有痛宰黛园一群狗男女的一千个理由,别让我一气之下,宰了你们两个杂碎出口怨气。” “我来,让他站一边凉快去。”康兵抢近,公然扬手便推。 这是块头大的人,轻视弱小对手的凌逼手法。 大多数自以为了不起的所谓强者,就用这种泰山压卵式的手法,推退对方 表示比对方强壮。 这是最惹人冒火的举动,留大八字胡的人怎受得了一个小鬼的欺侮?愤怒 地出手拨架,而且本能地以另一手反击,一耳光衔尾抽出。 上了康兵的当,出手当胸赶人是虚招,一拨落空,抽耳光的手也随即失去对象,康兵已下挫,后仰,收脚,背着地之前,那人双脚已被康兵的靴底贴上了膝盖,蹬力出奇地猛烈。 一声惊叫,留大八字胡的人被踹得急退出丈外,几乎失足摔倒。 康兵一跃而起,大笑着重回亭中。 “卖人啊!”这家伙又站在亭口大叫: “花不溜丢的大姑娘,便宜哪!大廉价大拍卖,要买趁早。”咬牙切齿、怒火焚心的留大八字胡大汉,想冲入亭,却又心中发寒,因为江星寒光炯炯的大眼,正爆发出慑人心魄的杀气。 “罢了,不忍也得忍。”仍在抱了手腕活动的摧心掌低声说:“咱们的人快要来了,以后再说。” “这小辈到……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留八字胡的人因强忍怒火而气得手脚发抖,但仍能安下心神,思索江星这种反常举动的用意。 不远处出现一个黑袍人,黑的身影出现在白皑皑的风雪中,显得极为刺目,也具有令人震骇的威力,真像是从地狱深处升出人间的幽灵。 “穿心剑朱贵,你也算是江湖凶枭中,大名鼎鼎的老江湖,应该猜得出这刀 客小子的用意。”黑袍人一面说,一面大踏步接近:“他势孤力单,想冒险将所有的人引出来,让那些人先拚个你死我活,他就可以浑水摸鱼了。因为今天涌来西山的各路牛鬼蛇神,彼此之间皆有严重的利害冲突,见面必定先下手为强。 你如果是黛园的人,另一条龙的人碰上你们两个杂碎,结果如何?那天夜袭黛园的人,如果也露面,又是何种局面?” 说话间,已接近至十余步外。穿心剑突然打一冷战,显然已认出来者是何来路,猛地向相反的方向,一跃两三丈。 “老鬼邪尊何明!”穿心剑一面大叫,一面亡命飞奔,快极。摧心掌这才大吃一惊,如飞而遁。 江星上次与金牡丹逃出黛园,就是无意中闯入邪尊何明的隐居茅屋,才获得食物的。 “老前辈,你怎么露面了?”江星将邪尊何明迎入亭中,苦笑:“你 揭破我的妙计,把戏变不成啦!” “屁的妙计,狗屎把戏。”邪尊何明挖苦地:“嘴上无须,做事不牢;你以为那些志比天高的豪霸们,会扮胆小鬼或者气量大的人,听任你耍弄他们呀?任何一批先赶到的人,都不会耐心地听你胡说八道,保证会一拥而上,先毙了你再言其他。” “哦!有此可能……” “必定如此,穿心剑和摧心掌两个混蛋,就敢向你们发动便是明证。放聪明些,还不快走?” “老前辈,你呢?” “我那间茅屋,已经被几个该死的小辈拆了,老夫正在循踪迹找,找到他们,哼!” “知道是些什么人吗?”“不知道,我会找出他们来的。喂,你不走,我可要走了。我知道你很了不起,邪尊何明只凭过去的凶名唬人,真才实学还不配替你挡祸消灾,走也!”说走便走,黑色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远处茫茫风雪中。“这把戏真不能玩了,太过冒险。”江星说,匆匆抓起文心兰扛上肩:“这小母龙碍手碍脚,真得先找地方把她处理掉。” “你是个胆小鬼!”康兵极不情愿地嘲笑他:“来一批就杀一批,怕什么?” “胡说!杀起来第一个倒媚的人,必定是你,我能放心?”江星出亭撒腿急奔:“胖子,你真该回到瑶瑶那里避灾的,顺便把小母龙藏在你那里,如何?” “不干。”康兵一口拒绝:“何况瑶瑶姐去圣宫办事了。” “至于这条小母龙,我早就和你说过,把她藏起来做烧锅暖脚的,她就会跟定你啦!”“你看着?” “我哪有工夫替你看守她?藏匿她的事,免谈,别找我,我就跟你杀人。”“去你的!” “我是当真的。”康兵正经八百地说:“四海盟大批狐群狗党找我,我不拚 哪有好日子过?喂!怎么漫山遍野乱跑?这一带林密雪深,视界不及二十步,这样哪能将人引来呢………” “先找地方把人藏妥。” “这……”康兵老大不愿意,唯恐天下不乱。 “西山我熟悉,我知道何处可以藏人,快一步。”康兵只好点头答应。 本来倾斜度不大的山坡调林前,积雪三尺的山坡上,出现一个个小丘,仅铺上了薄薄一层雪花。 雪,仍在飘落,小丘的积雪也在逐渐加厚。 走在前面的江星突然止步,盯着五十步外形如各式各样的小丘,眼中有强烈的警戒神色流露。 显然被这些陌生而又并不陌生的小丘所惊。“你怎么啦?”跟在后面的康兵,被他突然止步的举动,弄糊涂了。 “看,前面。”江星警觉地说。 “前面怎么啦?哈!一些怪怪的山石,你……” “不对。” “你真是个胆小 鬼。”康兵的不满重新流露,向前举步超越:“连一些山石也 疑神疑鬼……” “不要去!”他沉喝。 “咦!你到底……”康兵一惊,回头讶然问。“是死人。” “死人?”康兵又是一惊,重新回头向前注视:“哎呀!真像是人体,而不是山石……” “不是真像,而是真的死人。” 看尸体散布得颇为宽广形状,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搏杀。 略一估计,死的约二十人以上,很可能双方两败俱伤,剩下的人无法把同伴的尸体带走。 康兵在京都惹事生非,处处夸张地表示自己勇敢大胆,其实胆气是装出来壮胆的,真看到一大堆被杀的尸体,可就英雄不起来啦! “这……这真是死……死人?”康兵嗓子全变了,而且脸色泛青:“他们真……真的见面就……就你砍我……我杀呀?” “你希望怎样?”他冷笑:“先弄一桌酒席,双方坐下来,把酒言欢,再说道理论是非,一言不合再用刀剑作最后解决?” “放我下来!”肩上的文心兰尖叫“我要看是不是我的人……” “看就看。”江星飞奔而上,将文心兰丢在一具尸体旁,开始逐具尸体仔细察看。 总共二十四具尸体,有一半是被刀砍杀的。 另一半尸体上,看到不少弩用的箭关,有些尸体上竟然有四五支箭,比那些 被砍杀的尸体好看不了多少,同样惨不忍睹。 有些匣弩仍散落在雪地里,大多数已砍成了废物。 “是黛园的人,错不了。他们大举出动了,黛园距此不算远,在这里碰上了死对头。” 江星合理地分析:“死对头不知道他们的披风内藏了匣弩,所以死伤惨重,黛园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康兵躲在远处不敢走近,甚至不敢接近躺在尸体旁的文心兰。 “你看什么?”文心兰宽心地问,因为 已经知道死的不是她的同伴。 “这把刀。”江星审视着拾来的刀信口答。 “刀又怎么啦!” “少多嘴!没你的事。”江星仔细察看,心中疑云大起。刀柄所缠的绒绳上,附绣了一只金色的虎头图案,两侧不论不类地加了两张翅膀。 他想起进入黛园之前,所碰上的虎形人。 可是,这些被弩箭射死的人,所穿的衣裤,与虎形人的衣裤不同,更没加穿虎皮背扶,似乎不像是虎形人的同队,但刀却显然相同。 夜袭黛园的人,很可能是虎形人的杰作,可惜他从撤走至事故结束,一直不曾见过袭击黛园的人,不敢武断地认定。 江星取了一具尸体的刀鞘,收刀入鞘 插在腰带上。 现在,他又有了杀人的刀。 他对彩 虹剑不感兴趣,用刀豪气,岂能舍刀用剑? “好,你们都来吧!”江星拍拍刀突然仰天大叫。 西门小凤三个人在风雪中西奔,与那些追逐毒手判官的刀客们,所追的方向相反。 尽管那群神秘的刀客对她们的态度颇为友好,也表明是同道,但她对这些神秘刀客一无所知,难免心中犯疑,自然而然存有戒心。 人对不知的事物,通常的反应是好奇和逃避。好奇,便会勇敢地探求真像; 逃避,是恐惧的自保求生本能。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反正漫天风雪难辨时辰,越山野而走不 知多少路程。 “前面是大道!”负责断后的侍女用手向前面的山脚一指:“东面路旁有一座 小村落,咱们往西走呢?抑或是往东找村民问路?”大道就在前面半里左右,由于道上不时有人行走,积雪被践踏,而雪色也因翻起泥土而变色。 凌乱的足迹,以及路旁的行道树,已明显地呈示是经常有人走动的大道,即使雪花一而再飘落覆盖,仍然可以分辨。 “往西。”小姑娘说:“咱们不能找村民问路,以免暴露行藏,走大道本来就不安全,必须有多快就走多快,远离是非险境。” 三人脚下一紧,奔上了大道。刚要向西赶路,便看到西面里外的道路折向处,十二个穿皮袄带了兵刃的人,以快速的脚用,踏雪急行,而且这些人很可能已经看到她们了,脚下正在加快。 三人吃了一惊,真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扭头向东望,三人又是一惊。东面半里外的道旁小村中,陆续奔出十四个白色的人影,装束和打扮,与先前自称看山人的十八个刀客完全一样,也有两个人加穿了灰白色被风。 “咦!他们不可能先到此地来。”西门小凤不安地说,以为就是先前那一批看山人。 那十八个看山人追逐四海盟的人,走的是相反方向,绝对不可能远绕到这 里来现身。如果是同一批人,难道是为了她们而来的?似乎不合情理。 “退回原路。”年长侍女当机立断下令:“只好辛苦些,避开大道。” “我们一走,恐怕东西两面的人,都会因好奇而同时追逐不休。”西门小凤反对后撤:“我赌这些看山客,仍然对我们友好,也许这附近也是他们的禁区呢!西面来的十二个人,也不像是四海盟的狗贼。” “十赌九输,小姐。”侍女苦笑:“如果不友好,十四个刀客,咱们三个人万无幸理。毒手判官那些人假使逃慢了些,恐怕片刻间便被杀绝屠光,这些刀客刀上的造诣,可怕极了。也许只有罗小哥才能挡得住他们。” 谈说间,想走也来不及了,东面的十 四个刀客,已接近至二十步内。西面的十二个人,速度似乎更快, 就在她们说了几句话的短暂时间内,已奔至五十步左右了,几乎比十四个刀客的脚程快了一倍,十二个人似是以踏雪无痕轻功,贴着积雪的表面飞掠,势逾狂风。 那十四个刀客突然脚下一慢,调气养力的神情,显而易见,十四双怪狠狠盯着退到路旁的三女,敌意并不强烈,但并不友好。 西门小凤警觉地凝神戒备,她已看出 这十四个人,并非先前那十八名看山刀客,虽则穿着打扮阳同,气势也相当,但的确不是那十八名刀客。领先止步加穿披风的人,向同伴一打手式,向西面一指,再打出杀的手式。 西面来的十二个人,已到了二十步外,也脚下一慢,排成两列缓步接近,也在利用机会调息。 每个人口中呼出的白雾多而急,可知长途奔跑已耗去不少精力。 三方的人面面相对,紧张的气氛令人屏息。 人数相差无几,都在争取时间以恢复力气,都没有抢先动手的意思,也都在暗中估量对方的实力。从神色上估计,东西两方的人,都没把西门小凤三个女人看成敌手,甚至有意忽略她们的存在。 西面的十二个人精力恢复甚快,领队的人突然一掀披风,露出里面所穿的 青道袍,道袍内层很可能有内衬,因此显得宽大臃肿。 再掀起风帽,露出清癯色苍的死人面孔,三角眼阴森的厉光摄人心魄,花白的山羊胡稀疏几根。 露出的佩剑相当名贵,精雕的桃木刻。对面刀客的领队人眼神一变,隐约可辨惊容。 “贫道知道你们的来路了。”老道的老 公鸭嗓子刺耳难听、带有浓浓的北莽口音,几乎令人无法分辨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下也有点明白你们的来历了、” 这边刀客的领队却声如洪钟,标准的带燕京腔调官话。 “你们是夜袭黛园的人。”老道脸上出现了冷冷阴笑。 “在下不会回答尊驾的问题。”“贫道要了解,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与黛园有何深仇大恨。” “你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猜上几猜。” “敢向黛园大举袭击,而且人数众多,而在京都的最精明老江湖,居然没有 人能查出你们的根底,你们的主事人的确可以称天才。贫道也有志于黛园,算起来双方有志一同,真应该互相亲近亲近。” “哦,是吗?” “不久之前,黛园精锐齐出,在那边山脚下,其中一队碰上了劲敌,双方死了不少人。贫道猜,碰上的劲敌八成是你们这群人。 你们大概估计错误,没料到黛园的人敢把匣弩带出来使用,变生不则,死了不少人。好像你们 双方都没赢,双方也没输,是你们吗?” “你可以再猜,” “孽障大胆!”老道冒火了:“贫道问你的话,你必须据实回答。贫道不久之后,办妥搜杀自在公子的事,即前往黛园,既然双方有志一同,你们必须与贫道合作一同前往,对双方都有利。” “那是你的想法。” “你们的主事人呢?在何处?” “不知道。” “带贫道去找他。” “在下已经明白告诉你,不知道。” “哼!你会说的。小辈,你说你也明白贫道的来历了,真的吗?” “你是九华山铁柱宫三真人之一,妖道天师崔自然的得意三门人。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是老大玄玉真人,传说中曾与江湖二君一王的玄元真君较量过不落下风,修为高深莫测莫测,风希王手下神龙血卫的教头之一,也是名义上的掌信符使者,。” “晤!你的消息十分正确灵通,定非等闲人物。掀起风帽,让贫道看看你的相貌面目,也许贫道的从人中,有人认识你是何方外圣。” 刀客首领掀起风帽的掩耳,露出红光脸面,粗眉大眼。 (本章完) [:] 175.火拼 “在下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非江湖朋友认识的英雄好汉,你的人不会认识我,你玄玉真人还没练成未卜先知的神通,在下不想招惹你们,各办各的事,桥归桥路归路。”刀客首领镇定地表明态度“是你们先走呢,又或是让在下的人先走?” 闪避至路旁的西门小凤,一听刀客首领说出妖道的身份名号,只感到心中一凉,暗叫完了。 江湖中人皆知,风希王府的狗头军师是妖师崔自然,据说已修至地行仙境界,妖术通玄,法力无边,风希王之所以敢谋逆造反,完全是受了这妖道的蛊惑。 妖道师传神秘,传说是某个仙门道统,他潜入铁柱宫修炼一甲子,亲传三弟子是得力的臂膀,号称铁柱宫三真人,已获妖道真传,同样妖术通玄,法力无边。 江湖朋友都以为自己学有专精,武功都是武林绝学,谁都以为自己了不起,人人都以为 自己是武林第一高手,一言不合拔刀剑而斗,谁怕谁呀? 但真要他们与会妖术、巫术、邪术的人士争斗,他们就神气不起来了,所以江湖朋友对三种人深怀戒心,这三种人是僧、道、妇女、老与小孩。道,包括了玄门正宗,指的是道家修真人士;天师道含道教法师术师道姑等等;巫道统指巫门人士人多为妇女,邪术一般指的是魔道冥鬼道的邪魔外道。 西门小凤对自己的内功深具信心,剑术更傲视武林,但要她与玄玉真人这种法力无边的妖道拚搏,尤其是江星不在身边,首先在心理上就输了一半,幸好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不然早就崩溃。 风希王是四海盟的暗中撑腰人之一,妖道显然在最后从昌洲赶来京师,所以亲自率领爪牙与四海盟的人大搜西山,搜寻自在公子,哪能少得了她? 她向两侍女悄悄打出伺机逃走的手式,不想在此地等死。“你走给贫道看看?”玄玉真人凶狠狠地说“你们曾经出入黛园,所以贫道 对你们提出合理的要求,同仇敌忾,你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没有人胆敢不识相,拒绝贫道的要求。” “道长未免太霸道……” “这世间本来就是豪霸的世界,不霸道还能干翻天覆地的王霸事业吗?”玄玉真人狞笑着说“你们愿意合作吗?回答!” 声色俱厉,豪霸主子面孔暴露无遗。霸道是不讲理的代名词,也是任意奴役人的藉口,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没有什么理由好讲。 但比起那些用甘言蜜语、阴谋诡计引诱盲从蠢蛋自动卖命送死的阴谋家,却又可爱多了。 用胁迫手段是谋略中最低劣的一种下策,简单明了,人人会用,毫无技巧可言。 “可恶!你像是吃定我们了。”刀客首 领无名火发,当忍无忍时,只有选择拚搏一途了。 “那是毫无疑问的,你不信是不是?” “在下……” “你派一个人出来,贫道让你明白,谁是强者。” 大袖一抖,出来一名五短身材的中年人,翻着死鱼眼阴阳怪气,要死不活拔出腰间的紫 金戒尺。 “我云海穷儒左啸天穷了大半辈了,跑到昌洲遇上明主赏识,两三年来总算脱离穷籍,囊有余钱。”这位中年人厚颜无耻地拂动着尺八长的戒尺说“俗话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得了钱财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左某只好凭手中戒尺,拚了老命也在所不惜。喂!哪一位名家高手是强者?出来让我云海穷儒瞻仰瞻仰强者的风采好不好?左某恭候。” 云海穷儒是一个青州的无聊文人,与另一个人见人厌的江河穷神,同称江海二恶。 在闯荡江湖的牛鬼蛇神中,江海二恶算是名列前茅的邪恶代表,武功深不可测,正邪人 土皆恨之刺骨,口碑之差,连为非作歹的凶神恶煞也为之侧目。早几年,江湖朋友便知道这无聊文人,在风希王府府任把势,混得人模人样,似乎不再叫穷。 而他在酒色场会极为活跃,在燕京秦淮区十六楼征逐酒色充大爷。目下权势达到颠峰的组合,各拥有一批正人君子共弃,野心份子趋之若骛的走狗,搞得天下民怨汹汹。提起这几种人,正道人上似乎只有一个念头斩尽杀绝,良莠不留。 刀客首领当然知道云海穷儒可怕,心中为难,对方摆出公平相搏的态势,岂能多派一两个人出场应付?而一比一,胜其有限得很,等于派人出面送死。 首领有知己知彼的工夫,他的手下却有些人不信邪,不等他招呼有所表示,已有一名身 材如巨熊的虬须大汉,大踏步越众而出。 “我,还不配称高手,更不配称作强者。你既然叫阵单挑,我只好滥等充数,舍命陪君子了。” 虬须大汉用粗嗓门豪壮地说,所说的话,比云海穷儒更富文味些,云海穷儒的话反而含 有邪邪的三流江湖味。 两人对面一站,身材与气势恰好相反,真有小鬼搏金刚、令人发噱的感觉,不成比例。“就算你不是高手英雄,能与我云海穷儒平起平坐论交,目后你一定会平步青云,声誉鹤起的,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扬名立万。”云海穷儒用刻薄的口吻嘲弄他说“现在,你可以亮名号了,这是扬名立万的第一步,机会不可错过。” “我这种人对虚名浮誉不感兴趣,只重视实质上的利益。”虬须大汉不甘示弱,也用锋利伤人的话回敬“老实说,你云海穷儒的名号,仅能聊算第二流人物,距天下武林风云人物仍有一大 段距离,胜了你也增不了在下多少光彩,你又何必自抬身价,妄抬份量? “这样好了,当今皇上姓元,你就叫我元二,你也只配和我这种胡诌姓名的人玩笑,是不是?” “好,就算你是元大二。”云海穷儒心中恨得要死,口气却显得轻松无所谓“我非常愿意和你玩命,你的刀想必很锋利,亮刀吧!” 刀出鞘,又呈现强烈的对比。 尺长一尺八,青黑暗淡毫不起眼;刀长三尺,是不用双手进招的狭锋单刀,光亮锋利,本身就具有慑人的杀气。 “在下得罪了。”元二抱刀行礼,风度良好。 “你就不用客气进招吧!”云海穷儒仍然托大,轻拍着戒尺蛮不在乎,甚至不曾拉开马步立下门户“一刀把我欲死,只怪我学艺不精,命该如此。好!扑上来!” 一声冷叱,元二扑上了,人在急动,刀却保持抱刀的姿势随人前冲。 发刀的距离,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刹那的羞错,结果将截然不同。人扑上,刀不发,云海穷儒一愣之下,不等元二出刀,本能地一尺敲向元二斜冲而到的右肩颈。 恍若电光一闪,刹那间改守为攻,神意相通,得心应手。 几乎在同一刹那,刀光闪烁,风生八步,恍若夏日暴风中的雷电。 云海穷儒估错了情势,一举走空。 刀光狂舞,轰雷掣电,惊心动魄。 人影可怖地闪动,刀击中身躯的暴响似连珠。 极短的一刹那接触,三方的人看清了变化的,没有几个,反正知道狂野的刀光,在戒尺狂乱无效的封架下,任意予取予求。 断毛随风雪飞舞中,传出一声铿锵的金铁交呜,刀光人影倏分。 云海穷儒斜飘出丈五六,吃惊地稳下马步。 妖道的十三个人,同时发出惊叫声。 元二在丈外沉下马步,立地生根双手握刀,眼中有惊怖的神情流露。 云海穷儒的羔皮大袄,一塌糊涂,惨不忍睹,右肋、右后向、左腰背、左胯骨,共出现长短不一的五条裂缝,难怪断毛满天飞。 这是说,这短暂的刹那间,共挨了五刀之多,元二刀法的迅疾狂野,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云海穷儒却不曾肉裂骨折。 “十成火候的金钟罩!”刀客首领身后有人惊呼。 内功对内功,功深者胜,显然元二固然刀法神奇,但内功御刀的劲道,因火候太差而攻不破江左穷儒的十成火候金钟罩,五刀中的劳而无功。 “你得死!”云海穷儒厉叫,挥尺扑上了。 元二还没从震惊中清醒,本能地挥刀反击。 “砍他的五……官……”刀客首领大叫。 可是,已来不及了,接触太快。一声暴响,刀劈中云海穷儒的肚 腹。 同一瞬间,紫金戒尺却敲在元二的鼻梁上,鼻梁内陷,双睛暴出眶外,黑白红各种液体溅出。 云海穷儒被劈得倒退丈外,破皮袄又加了一条缝,但仍然不曾受伤。 人影急冲而上,妖道方面冲出另一个人,速度惊人,手中的盘龙护手钩又重又大,必定 臂力惊人。 “我也找个人玩玩!”这人大叫着狂冲而至,声势极为辉雄猛烈,向刀客首领狂野地冲 到。 刀客首领左右的两名刀客,百忙中左右齐出,叱声似沉雷,刀光如金虹乱舞。异响暴起,三个人影一触即分。 砰一声大震,两刀客倒了一个,被盘龙护手钩钩裂了右胁,开了一条尺长大血缝,内脏 外流。 扑上的人飞退两丈,盘龙护手钩已跌落在雪中,断了的右手掌,五指仍死死地抓牢了钩 柄。身上,胸前背后也裂了四条刀留下的裂缝,但没有血流出。 一个手掌,换取一个刀客的命。 如果真练成了十成火候的金钟罩,手掌为何被砍断?而且,刀着体也没有反弹的现象发生。 但刀客们正陷入震惊中,已无暇思索其中变故。刀客首领本来就对妖道怀有强烈的恐惧,这一来斗志全消,断然乘乱发出撤走的信号。 暗器漫天飞舞,刀客们先用暗器掩护,丢下两具尸体,向东面的来路如飞而遁。 “先追女人!”妖道愤怒地大叫。 人都在后退或躲避暗器,而西门小凤三女,已经远出五十步以外。 刀客首领带了两名随从,在一处山腰的别墅小楼上,与五个只露出双眼的人密谈。 “令主,不能再枉送弟兄们的性命了。”刀客首领懊丧地说“他们神龙秘部的大援已到,人手众多,不但妖道无人能制,那些杂碎全都是刀枪不久的可怕高手,咱们的人刀法再 神,也无用武之地。令主,咱们已无能为力。” “是的,长老,不能不慎重其事了。”令主的同伴也提出意见“咱们仅除去四海盟的次要爪牙,杀掉几个潜龙密谍的无关紧要人员,却丢了好些弟兄的性命,以上驷拚下驷太不 值得了。” “可是,咱们军令在身。”令主郑重地说。 “急不在一时,令主。”刀客首领说“目下他们已被弟兄们引入歧途,对咱们身份和目标的侦查摸错了方向,但再不及时收手,很可能被他们发掘出真相,咱们的处境可就险恶 万分了。” “我目前正在设法改变做事方向,不久可望有消息传回。”令主的语气,呈现焦灼而又无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有一步走一步。城内可有消息?” “黎山文家的人,确与匿伏在禁卫中的百变金刚连了线,将受 到四海盟掩护的玄武小组安顿在鸣玉坊皇店、协同千面玉郎派在皇城内的人,内外两组加紧活动。咱们如果不将这 些瓜牙拔除,秋大人将无力回天,将有更多的忠贞官吏遭殃,他们的家属也将受到玄武小组的无情追杀。风云日紧,令主,咱们的工作愈来愈艰险。” “天杀的混蛋!”令主暴躁地一掌拍在长案上“问题出在咱们顾忌太多,缚手缚脚,不能用非常手段锄除首恶,只能偷偷摸摸除爪牙,我真的不甘心。” “令主是不是指安仁候爷?”另一名身材修长的人问。 “当然他也是麻烦之一。”令主长叹一声“这样不能干,那样不能做;这样会影响大局,那样会加速祸变。他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军人,根本不知道咱们工作的困难,我真不该 让他缚住我的手脚,我应该自己放手去做的。” “派人不着痕迹宰了千面玉郎和百变金刚?”。 “不是吗?” “问题是,行吗?”身材修长的人苦笑“千面玉郎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那些武臣力士全是他的心腹,虽然他手无缚鸡之力,但死在他手中的忠贞文武大员有多少?他身边的 任何一个力士,都是超等的。咱们把拔尖的高手派去,也将是肉包了打狗,有去无回。百变金刚出入五湖四海,单人独剑收服了上千强盗匪首。 名义上,他是神龙密谍的副统领,事实上神龙密谍的绝大多数高手,都听他的指挥,统 领妖道崔自然只是名义上的领导人而已。 那狗东西的武功,连天下三龙也对他怀有七分恐惧。天下三龙之一的九现云龙与师弟玉 面,技绝天人玄功盖世,在他面前说话也不敢大声。令主,咱们能派人去宰他吗?” “这……”令主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能唉声叹气。“这狗东西成了九门提督钱太监的心腹,明里有禁卫司务的街头掩护,暗中把玄武小组的刺客高手活动中枢,藏在鸣玉坊皇店的江南春酒楼,有御林侍卫保护,咱们的人谁敢走近一步半步? 进出鸣玉,积庆两坊的皇店街,任何人都得先接受搜身,除了金银之外,不许带寸铁,怎能派人进去而不被发现?” “我就去过……” “令主,结果如何?”“混蛋!”令主对被人揭疮疤不习惯,拍案骂人。 身材修长的人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向同伴打手式,表示要增加压力。 “令主,真正的亡命,就可以进出皇店街,甚至可以进出岚安街的镇国大将军府,可以进出千面玉郎的梨园大院,甚至出入圣皇城内。” 身材修长的人得意洋洋地说。 “到哪儿去找这种亡命?”令主气冲冲地说“去找八部天龙神将? 或者去找如来佛观世音菩萨?”“诸大菩萨忙得很,不会管朝廷的狗屁事。” “你……” “有一个人能。” “谁?” “自在公子。” “不许提他!”令主爆发似的大叫,把长案拍得响声震耳欲聋。 “他是秋大人看中的人,艺业高深,勇猛过人。可令主你却为了些许儿女情长,针锋相对。无容人之量的人,奢言救天下,有如缘木求鱼。”身材修长的人却冷静无比“令主,三思而行。”“你们给我滚!”令主所表现的态度,的确不像一个有志于救天下的人。 众人默默地退出,可听到有人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室中寒气更浓,令主孤零零的身影,也散发出浓浓的寒意。久久,突然传出拍案声。 “来人哪!”令主高叫。室门开处,进来一名侍女。 “小婢在,听候主人吩咐。”侍女行礼恭立。 “我要前往前军都督府驻京提调所。”“小婢这就传话给总管准备。”侍女行礼告退。“瑶瑶,你们俩父女就如此不看好我?哼!”令主再次拍案,再次烦恼地自言自语。 (本章完) 176.皇宫 京都皇宫,是帝国心脏,权力中心枢纽。 太和殿是圣皇明王的休憩之所,戒备森严,气氛肃穆。殿内明皇高据而坐,气势磅礴,两眼神光炯炯,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风潇真人手持拂尘站在一侧。下方左侧秋寒,风帅,霓裳仙姑玲姨与几位气息深不可测的军中将领依次排座。对面秋瑶瑶,韩老爷子西门夫人等高手坐在椅上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这么说来,朕的三个好儿子也参与这次逆反勾当,甚至有可能是主谋?” 明皇声音幽幽荡荡,毫无生气。“正是!惠州府军情泄露一案,二殿下和柱国大将军元道伟有重大嫌疑。三殿下……”,“啧啧,真有出息啊!知道吃里扒外了。” 明皇打断了秋瑶瑶,煞气森森说道“小玲,持朕盘龙剑,替朕扫平一切逆贼乱臣,还社稷江山一个清明太平。” 西门小凤的轻功纵提术下过苦功,火候精纯,非常高明。在浮雪中飞掠,短瞬间确已修至雪上不留痕境界。但远出里外,滑出的痕迹已下陷半尺以上了。三人全力逃生,希望能远离现场。 可是,当感到真力耗损过巨,正想缓下来调息时,匆匆间扭头回顾,只感到心神向下沉坠。 身后百十步,妖道玄玉真人的身影,在疏林中忽隐忽现,正循踪衔尾穷追。 西门小凤暗叫不妙,她仍可支持,年长侍女也可以勉强地奔驰一段时间,但侍女小绿已是气喘嘘嘘,脚下有虚脱迹象,要不了多久,必定脱力崩溃、一蹶不起了。 “妖道追来了。”西门小凤放慢脚步“申姨,你们两人从左面的峡谷绕走,我引妖道来追,从后面赶来会合,小心了。” “但……小姐……”申姨断然拒绝“一起拚了,决不可分……” “没有机会拚,只能逃。”小姑娘声色俱厉“死三个不如死一个,快走!” “小姐…” “走!” 不等申姨有所表示,她已向右面的山坡树林飞掠而走,竭泽而渔,用上了 全部精力。 漫天风雪,走动时雪深及膝,连一只小老鼠走过,也会留下清晰的遗痕。轻功修到踏雪无痕境界的人,能在百步内不留痕迹,那已是超凡入圣,不可思议的无上成就了,应该可以列入地行仙那种半神半仙,或者半鬼半人的传说中的人物啦! 所以,玄玉真人并不急于追赶三个女人。同时,妖道也从浮雪的痕迹中,估计出自己的爪牙中,真找不出几个能追得上三女的高手。 浅浅的脚痕,是侍女小绿留下的。这是说,另两个女人的轻功高明万分,并没留下遗痕。 妖道太过自信,认为一定可以追得上这三个女人,留在现场先处理善后,救治断手的人。分配追踪刀客 的人手,遍搜两具刀客死尸,希望能找出能证明身份底细的物品,也许可以查出这些与黛园作对,刀法惊世的刀客是何来路,以便订定日后的对策。 可是他们失望了,尸体上没有任何物品,更没有可以代表身份名号的事物。 唯一可以算是岔眼的物品标记,是刀把上的图形虎头外加双翅。 妖道匆匆处理完毕,打发爪牙前往预定的地方搜索,自己信心十足地穷追三女。 在百步外,找到三女留下仍清晰的痕迹。在大白天,没有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妖道的轻功,比西门小凤高明多多,也就是传说中修士的神行术,虽然近乎夸张欺世,确也比踏雪无痕的层次高得多,在浮雪上掠走,真有如一缕轻烟随风而返。 这就是他不急于追赶,先处理善后再追的原因所在,他有自信掌握三女的去向,有把握追上他的猎物。 任何轻功也不能用来赶长途,不久之后,妖道看到三女的背影出现在朦胧的风雪中,大喜过望,咦?那三个女人前面的雪地上哪是什么?黑狗还是黑猫? 突然看到出现了一个似狗似猫的动物,本来觉得可疑,可是,妖道玄玉真人也耗掉了不少精力,想用法术探查一番也力不从心了,反正就是个小猫小狗的,能翻多大浪花,妖道喘口气,把这事抛在脑后。 这是山腰树林前缘,是看山人的小木屋,西北角不远处,是颇有名气的西山栖霞谷。 谷内有几座人户人家的名园,其中有一座叫孤云别院,那就是江星的家,在京都附近活动的秘密落脚处。 只有几个老长工看守,丝毫不会引起京都人士的注意,他也很少在别院内逗留,夜间出入从没公然进出。 康兵本来不相信江星熟悉西山的形势,但当他出现在木屋前,亲自从屋房的柴堆中,找出把开门小将军锁的钥匙,这才相信他真的捻熟山中的形势。 “你认识这家木屋的主人?”康兵向正在开锁的江星问“谁会住在这种鬼打死人,乌龟不生蛋的荒僻鬼地方?”“我知道这是至善园主人赵进士家的产业,他家看山人的住屋,冬天不在这里过冬,冬天不会有人上山砍他家的树木当柴烧。”江星推开门,将快要冻僵了的文心兰拖入,着手在灶间里生起火来。 屋后有柴房,江星搬出一些木柴,突然看到地面竟然出现成排的木料。 “柴房有地窖。”康兵盯着用火刀燧石取火的江星说“里面一定窖藏有食物,我下去搬。”“不会有食物留下,那是躲贼的地窖。”江星将干草束点燃塞入大灶口“我把小母龙藏在里面,由你看守,我去寻找西门小凤。” “我不干。”康兵断然拒绝“如果你不要她做暖脚 的,干脆毙了拉倒。辛辛 苦苦把她扛来背去,她倒是安逸得很呢!只有你这大傻瓜才做这种笨事。你要我看守,保证你回来时,一定可 以看到一条死小母龙硬得像冰棒,不信你就走着瞧。”“你要是敢下手,那就杀掉她好了。”江星扳起文心兰的头,指指白嫩的脖子“在这里划一刀,不费事的,你会吗?” “这……”康兵打一冷战,硬不起来了。 “记住,在你划断她的喉咙之前,一定要先问清口供,我要知道神龙秘部与 四海盟的部署,知己知彼,胜算才多些。” “我知道,我会问……” 灶火旺盛,屋里寒气渐消。文心兰泛青的面庞,正逐渐有了血色。 “你可以杀掉我。”文心兰顽强地叫“我不会说出任何事。即使要说,我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根本不知道四海盟的作为,他们只负责在京都制造纠纷暴乱,不受副统领直接指挥。 上次我悄悄晋见林副统领,他就要求我,不许过问四海盟的内务家事。” “有苗头了!”江星欣然说“咱们真的弄到了一条小母龙,她已不打自招。胖子,你继续问,我要走了。如果有动静,可以躲入地窖,从下面闭上窖门,派人挖也得花大半天工夫,你可以放心大胆躲,搜来的人哪有闲工夫浪费时间挖地窖。” 江星收到哈托尔的心神传音,看来西门小凤三个女人跑得还真快,离这里可有些距离。 “罗……罗爷。”文心兰不得不示弱,摆出可怜相“时势造英雄,难道你不想 加入我们共图富贵?江湖人到底有几个活得像样的?共图富贵才是唯一做人上人的出路,我保证带你去见林副统领……” “滚你的臭鸭蛋!”江星不屑地踢了她一脚“我活得十分如意,遨游天下,举刀傲啸天苍,我才懒得理会你们的祸国殃民勾当。但你们已威胁我的生存,损害了我的权益,我有权报复。 报复与你们的祸国殃民罪行无关, 我不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豪杰。小女人,我不管你的死活了,去做你的共图富贵梦吧!” “我们是受到四海盟伤害,九死一生的受害人。”康兵被“报复”两字,勾起了新仇旧很,跳起来怒叫“小女人,我要杀死你,说一不二!” 康兵冷冷一笑,离开灶间。 康兵拔出匕首,凶狠地一把揪住文心兰的襟领。 “准备躲起来。”厨门重新出现江星低叫“来了许多人,我应付他们,是否能挡得住,无法预料。” “哎呀!那就走。” 康兵放了文心兰跳起来,听来了许多人,难免心中紧张。 “来不及了。”“这……” “准备躲。” 江星匆匆叮 咛,向外急奔。树林前的木屋目标明显,从各方面接近的人,就是以木屋为目标,不约而同从三方接近。 等到彼此已可目视可见,隐约可以分辨不是己方的人,想回避已来不及了,何况这些人不但不想回避,而且产生歼除对方的强烈念头。 三方面的人,已急进至五十步内。江星突然启门外出,风帽已系上掩耳,露出面庞,屹立在门外的积雪广场中,像一座山一样坚强,挺拔,目迎三方面飞奔而来的人,嘴角噙着森然的冷笑。 他的腰带上挂了连鞘刀,彩虹剑系在背上。近了,江星认识一些人。 人真的很多,但他心中略宽,至少,这许多人不是同一伙的。 不同一伙的人,必定有不同的利害冲突,不可能聚结成统一的组合,他可以等机会从中取利,再留心察看,心中暗懔,来的不止三批人,两侧的树林间,他又发现忽隐忽现的人影。 真被他把所有的牛鬼蛇神引来了,糟的是这些家伙不是先后追来,而是赶 集似的八方齐至。 “我是弄巧成拙了。”江星心中暗叫。除非他真有霸王之勇,不然休想应付这许多高手名宿。 当然,江星并不真的害怕;一个曾经在血雨腥风中惨烈搏杀的人,即使钢刀加颈也决不会变成懦夫;除非这人本来就是懦夫。 “胖子,你一定要躲进地窖里。”他心中狂叫。 现在,他不替自己的安危打算,反而 替康兵耽心。 霸剑谢勇死在他身旁,江星一直放不下这件令他痛苦的往事,现在康兵与他在一起,难怪江星关注康兵的生死。 第一批人到达,足有十六名之多,为首的人是黛园的大总管郭威。 “是你?”大总管颇感惊讶地叫。 风雪漫天,必须接近至十步内,面面相对,才能透过飞舞的雪花,看清人的身形轮廓面目相貌。 “当然是我,别来无恙。”江星脸上有阴森的狞笑“你不会以为看到了鬼吧?你郭大总管曾经是一代之雄,心中决无鬼神存在,不必大惊小怪。” 第二批人赶到,远在二十步外列阵,共有二十人之多,气势汹汹。接着,天山风云剑劳宇,偕乃妻金梅云燕与爱女劳秀,大踏步越众而出。 “罗老弟,恕在下打扰。”风云剑用声震原野的大嗓门叫嚷,同时抱拳远远地行礼“借你这地方,让在下与这些黛园的杂碎了断。” “您请自便。” 江星心中一宽,似乎感觉出风云剑对他的态度,有了截然不同的改变。 “谢了。”风云剑道谢毕,用手向黛园的人一指“郭大总管,叫花花太岁两个杂碎混蛋,先出来还我公道,你不希望群殴吧?” 风云剑列阵的十七个人中,不 但有持剑严阵以待的四女将,另四位年轻的侍女,也各持长剑列阵,她们是年轻一代的新四女将。 八女齐攻,每次最少也会杀死四个人,想倚众群殴,真得想想结果。 花花双太岁怎敢出来?简直像惊破胆的病猫。 “劳庄主,不要不识时务。”郭大总管厉声说“等本总管与自在公子了断一些事,我会还你公道。你首先得明白,令媛化名混入本园,不管今媛有何居心,都是犯忌的事,本总管有权向阁下提暂缓的要求。你风云剑不是没有担当不讲理的人……” 话未完,第三批赶到的人已显得不耐烦了,七男两女九个人占住广场的右 首,大踏步出来了一个穿乌云豹裘的中年人,一双鹰目冷电四射,所佩的七星古剑古色斑斓,龙行虎步颇具威严。 江星不认识七个男人,却认识两个女的,正是逃走搬救兵的四侍女中的两个,文心兰的侍女果然把高手带来了,显然七个男的,定然是神龙密部的重要人物。 “都给我走开!”中年人神气地向风云剑和郭大总管沉叱,威风八面,气概不凡“在下要和罗小辈打交道,你们了是非算过节,给我滚一边去打交道。” 风云剑怒火上冲,正想发话,却被乃 妻悄悄拉拉衣袖,用眼色示意暂且忍耐,硬把怒火压住了。 “哈哈哈哈……”郭大总管狂笑,笑得相当无礼“飞天熊孙旭老兄,你带了不少人抖起来了。想当年,阁下在我五岳神君郭威面前,几时曾经大声说话的?我算是服了你,你是爬上高技儿做红人了。” “时势造英雄,郭大总管。”飞天熊孙旭毫不脸红地说“你那条潜龙,名之为潜,问题出在领导人胸无大志上,一心只在培养潜力自保,畏首畏尾,不敢有所作为,只能在京都掩耳盗铃,偷偷摸摸,说起话来当然不敢提高嗓门啦!反观我们这条龙,你可以看出今天的京都,到底是谁家的天下?哪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不是我们这条龙所制造的?该不该我神气?” “阁下……” “你再不识相。”飞天熊厉声说“要不了一天半天,虎贲铁卫群集西山,我要你黛园烟消火灭,你最好是相信我的话,我的话具有无上的权威。” 话锐利得令人受不了,但郭大总管却打一冷战,乖乖闭上嘴,硬不起来了。 飞天熊的话,确是具有无上权威。两条龙暗斗,其实主动权完全操在神龙上。自己主人志不大,才不高,组织潜龙目的在保护自己,并无进取的念头。天下各地的藩王,谁不暗中培养实力保护自己? 元家皇朝的开国皇帝,出身地痞流氓,做过乞儿和尚,参加过军队造反,对社会结构洞察见微,施政的方针也就 极为严酷残忍。 为了保护皇权流传千年万载,避免皇室操戈夺权,所以把所有的龙子龙孙,除了嫡长子能留在京都之外,其他全赶至天下各重要州县就藩,在天下各地称王,如无圣旨召见,决不许私行接近京都。这些散处天下的龙子龙孙谁又不暗植实力,保护自己? 说不定哪一天哪位当皇帝的叔叔伯伯或者侄儿侄孙,一时心血来潮,认为他们靠不住想造反,那就大祸临头。如果具有潜力,至少可以让当皇帝的同胞有所顾忌,不敢逼反他们的。 上次撤藩就是最正常的反应。 海州风希王府却不同,庞大得足以向当今明皇的权威挑战,要取而代之。十余年经营,气候已经到了可以公然活动地步,远在海州遥控朝廷大计,每天都在收买当朝王公大臣,每天都在暗中锄除异己。 连贤名遍天下的大学土许间,也在去年被风希王府的谋臣逐走。 风希王府甚至派了爪牙,挖掉许大学士的祖坟,杀掉许家的乡亲族人,天下震动。 (本章完) 177.竞价 神龙秘部的人在京都里,已可以公然活动,与禁卫相处得甜甜蜜蜜,与军部也保持友好的接触,这就是潜龙集团不敢与神龙直接冲突的原因所在。 飞天熊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要是潜龙再不识相,就要动用禁卫,甚至出动帝都的官兵,群集西山踏平黛园,可不是虚言恫吓,神龙就有这种能力份量。 郭大总管不敢不示弱,飞天熊更神气了。 “小辈,你背上的剑是彩虹剑吗?”飞天熊的矛头指向江星。 “你没看错,眼睛一定还没老花。”江星双手叉腰屹立如山,气壮如山,气大声粗,威风八面“不折不扣的天下七大名剑之一,杀起人来干净俐落,绝壁穿洞,吹毛可断,你的脖子够硬吗?” “混帐东西!你就是自在公子?” “你这狗杂种贼王八。”江星也破口大骂“天下几把刀威震天下,谁不知道我是如假包换的自在公子?你要抬出龙来吓唬我吗?” “混蛋!”这次飞天熊不敢再骂恶毒的“混帐”了,改骂混蛋,怕被自在公子用更难堪的咒骂回敬“你擒走了黎山文家的小姐?” “没错,有这么一回事。彩虹剑原来是她的,现在换了主,神物有德者居之,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混蛋下流得公然喊叫拍卖人?” “半点不假,天下间公然拍卖人的不止我一个自在公子,连官老爷们也公开在鸣玉坊,拍卖在蛮夷抢来的女人,一车一车的抢,一个一个拍卖;官老爷能,我自在公子为何不能?” 上来一个獐头鼠目,五短身材却佩了一把大刽刀的人,往飞天熊身畔一站。 “领队,与这种下流的贱贼痞斗口,准输,而且有失身份。”这人用带有江北腔的口音说“让属下打发他上路,以免夜长梦多。” 江星不以英雄豪杰自命,放起泼来口没遮拦,飞天熊想与他斗口,的确是有输无赢。 “先要他把文小姐交出来。”飞天熊怒声叫。 “姓文的小女人不是人,是一条小母龙。说好听些,是神龙的小宫主。”江星流里流气地大声宣布“底价是黄金千两,谁标价高就是谁的。现在人很多,谁开始加价,叫吧!” “人呢?我要先看人。”獐头鼠目的人阴笑着一步步向前接近。“去你娘的!”江星大骂“我又不是官媒,把女人拖到街上让买主看吗?小母龙你们都知道,拍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 人,还怕我掉包吗?不要再走近了,阁下,这是最后警告,再走近后果自负。” “小辈,你怕我接近呀?是不是怕我?” 獐头鼠目的人得意洋洋,仍向前接近。 “我不但怕你,而且怕所有的人接近。是有些杂碎的将匣弩暗藏在披风内,出 其不意抖出来发射;另一些卑鄙的杂种,从不按规矩使用暗器,闷声不响突然来一手满天花雨,足 以将功臻化境的对手打下地狱。好了好了,你已经一脚踏入枉死城了,后果自行负责吧!” “哈哈哈……” 刀光一闪,人影似乎幻化为刀光的一部分,一闪之下,又回到原位,蓦然消失。这一闪,一进,一退,由于太快了,旁观的人有许多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化。 反正眼中看到刀光乍现乍隐,耳听那位獐头鼠目仁兄震耳的狂笑突然中断,如此而已, 刀光消失,这才知道发生了可怖的变化,而且变化已经结束了。 江星仍然站在原处,刀已经入鞘,仍然双手叉腰屹立,虎目中神光炯炯,摄人心魄。 獐头鼠目仁兄,则站在八尺外,大刽刀已出鞘尺余,身形一晃,再晃,狂笑已经消失,大嘴依然是张得大大的,状极可笑。 不但可笑,而且可怖,咽喉已断,鲜血与气泡不断冒出、流下,一片猩红染湿了衣领、前襟。 “有人叫价吗?”江星的语音有如春雷惊蛰。 卡一声响,出鞘一半的大刽刀滑回鞘内,獐头鼠目的人向前一栽,陷人浮雪中,开始最后的抽搐挣扎,像喉管刚被割断的鸭子。 “咦……”惊讶的叫声随即从人丛中传出。 飞天熊大吃一惊,僵住了。 “你……你一下子就……就杀死了他?”飞天熊用意似不信的语气傻傻地问。“有些人,就是自以为了不起不听警告。”江星指了指可怕地挣扎的尸体“这位仁兄就是这种人。” “你……你没给他机……机会……” “你的眼睛一定不中用了。”江星抢着说“我不但明白给予他明白的警告,而且给了他先一刹那拔刀的机会,他是在第一声狂笑发出时拔刀的。而我却是在第四声笑声出口时,扑上杀死他。他的刀已出鞘一半,太慢了,我本来可以在他发出第一声笑声时,杀死他的。” “认输吧!长上,”一名中年人大踏步上前,明白表示要拖回尸体,惨然地说“我看到了张兄的背影,他确是先一刹那拔出的,他死得不冤。我把他拖回来,也许有救……” 说话间,俯身伸手抓尸体仍有抽动的右脚。 这瞬间,一道电芒从袖底破空飞出,接着传出崩簧的脆响,是可怕的致命袖箭。 八尺以内竞然用袖箭袭击,足以将拔尖的英雄好汉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铮”一声金呜,箭射中江星已拨出的刀身上,弹跳出丈外,插入浮雪中仅露出寸余尾羽。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单刀出鞘绝对没有袖箭快,但却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 江星确是在袖箭发出袖口时才拔刀 的,拔刀的技术已到了圆熟无暇与神意配合境界。 “我要杀死你,混账东西!”江星大怒,扬起手中的刀,指向手尚未沾及尸体右脚,惊骇地盯着他的中年人“我给你完全将剑拔出的机会,我自在公子是光明正大的江湖人。” “你……你你……”中年人惊恐地徐徐后退。 “你如果不拔剑,我同样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江星冷酷地说“你必须有玩命者的豪气和骨气,必须像个人样,不要像懦夫一样死去,毕竟你曾经是为图富贵而将身家性命投入的亡命。” 两个快速的人影扑出,刀风剑气半途迸发,左右截出要掩护中年人撤回,也可能是情急 救人主动向江星攻击,速度与劲道皆到达体能的极限。 神龙密部的人,每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声冷叱从江星口中发出,刀光陡然迸发。 刀动人动,飘落的雪花也在动,但已改变了飘落的规律,像是激起了无数涡流,原本下 飘的雪花,分别随着每一个涡流旋舞。 挥出的已经不是刀,至少已经不再具有刀的形态,幻化为快速流泻的,无法分辨的淡淡光芒连续闪烁。 从对方合击的刀网几微空隙中,一无阻滞地闪进,烁出,一无阻滞地掠过肌肤,掠过要 害。 好快。仅闪烁了那么极为短暂的三两次,眨眼间便从刀剑交织的空隙中,流泻而出。 好短暂的一刹那,似乎时空在这一刹那不存在了,这刹那不曾发生任何事,所发生的事 不存在这刹那的时空中,与这有目共睹的人间无关。 江星出现在测方丈余,似乎他早就屹立在那儿了,刚才他的一动一静,事实上并没发生,刚才那模糊难辨的闪烁刀光与人影,只是旁观一时失神,所产生的幻觉而已,事实上并 没发生任何事故。 咔一声轻响,江星的刀没人鞘中。 “呢……”使剑的人随剑摔倒,发出恐怖的闷叫声。 另一位使刀的人,左手掩住剖开了的小腹,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扭曲着向前一栽,刀 掉落在前面的积雪中,被身躯压住失去踪迹。 “你,飞天熊。”江星伸左手二指勾屈几次示意“出个价出来,别让我失望,我自在公子第一次做人口贩子,至少该有人捧场,是吗?出多少?” 不远处黛园的十六个人,还没从无穷震惊中清醒,被江星那神乎其神,予取予求的杀人绝技惊呆了。 这些人都自以为是高手中的高手,杀人经验丰富的专家,但居然没看清人是怎样被杀的。怎么可能在两个高手出招时,而在这电光石火似的瞬间,从刀剑交织的空隙中,贯入杀 人的? 三个人似乎不曾接触过 ,刀剑不曾碰撞,人体不曾交错,结果,人却死了。 郭大总管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清醒得最快。 “我出黄金一千五百两。”郭大总管用变了嗓的腔调叫价“帝都宝泉局的银票,不抽厘金。” 飞天熊像是掉了一魂两魄,见了鬼似的向后退,向后退。九个拔尖的,超等的高手中的高手,莫名其妙地死掉四个,损失了接近二分之一,其他的人斗志全消,哪禁得起自在公子再一次三下两下切割。两旁,还有两批虎视眈眈的人。 死尸不要了,五个男女脸色苍白,毛骨悚然地向后退。 “你给我听清了。”退出三丈外的飞天熊,转向郭大总管咬牙切齿发威“我会在黛园找到你的,你在替你自己挖掘坟墓。” 手一挥,五个人转身如飞而遁。再没有人叫价,那就敲定啦! “罗老弟,别再逗这混蛋开心了。”风云剑劳宇替江星打圆场“你毕竟不是人口贩子,开玩笑会有损你的英雄形象,让我和这混蛋了断黛园的是非,好不好?谢啦!事后我女儿会向你道歉的。” “先要他们把藏在披风内的匣弩丢出来。”江星声如雷震“江湖朋友公平决斗,不许使用这种军伍使用的武器。” “花花双太岁,你两个狗东西先出来交代。”风云剑劳宇重新指名叫阵。风云剑肯低声下气向江星表示友好,江星的话也明白表示接受风云剑劳宇的友谊,等于明白表示双方已结成联盟,黛园要面对的劲敌平空增加一倍。 郭大总管心中更虚,飞退两丈。 十六个人,有十二个人亮出掩藏在披风内的匣弩戒备,急急向树林退,想追的人真怕变成刺猬,这玩艺五十步内可贯盔甲,一发五枝霸道绝伦。 接近树林,突然钻入林中急遁,冰柱与积雪纷纷下压,眨眼间人已消失在树林深处。周凌云伸手虚拦,阻止风云剑追赶。 “追不得,林子里还有另一批人。”江星好意地说“匣弩那玩艺儿令媛见识过,那可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抗拒得了的,众弩齐发,只有大罗神仙才能受得了。” “我非追上那两个狗杂种不可他们坑苦了我的女儿。”风云剑劳宇极不甘心的叫吼。 “劳庄主,听得进逆耳老实话吗?”江星诚恳地说“老实话固然逆耳,但可贵的地方就是老实。”“我不是一个刚愎的人。” “好,希望你听得进耳。” “你是说……” “在下黛园历险,令媛是曾经参与的人。” “我知道该谢谢你,经过小女已经详细说了,没有你的领导,没有一个人能活,除了你。” “最后阶段,令媛依然仇视我,不听我的劝告,贸然随着花花双太岁悄然溜走。只有一个金牡 丹,愿意将生命信托我。随我共患难同进退。 据我所知,逃出黛园,半途离我而去的人,大半已丧失了生命。花花双太岁人很坏,非常的坏,但眼高于顶,目无余子。他们居然能忍受侮辱,向黛园投降。也许他俩是懦夫,但不可否认地,此举间接地保全了令媛,这是事实。” “他………他们挟持小女作交换的条件……” “我的看法不同。” “老弟的看法……”“要这两个混蛋忍辱屈膝乞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黛园受困期间,我了解这两个混蛋的性格。我本能地相信,他们是有意保全令媛的,甚至不在乎任何侮辱,而他们的屈服投降,也没有丝毫甘心。你等着瞧,这两个混蛋早晚会把黛园闹得天翻地覆。 劳庄主,有些坏蛋固然坏得令人切齿,但请不要忽略他们可爱的一面。我敢武断地说,两个家伙在陪伴令媛期间,或许嘴上有些令姑娘们脸红的话难以入耳,但决不会毛手毛脚做出下流举动,这表示他两人的心中,都有令媛存在。” “这个……”风云剑扭头向来至身侧的乃妻,送过一瞥询问的目光。 金梅云燕微微颔首。不远处的劳秀已将江星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凤目中仇恨的眼神消失了,低下臻首不安地绞扭着双手。 “有些男人,为了心目中的女人,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包括傻事和蠢事,以及忍受屈辱做懦夫,这不可耻。”江星突然打出江湖人普遍使用“火速离开有危险”的手式,放低声音“劝劝令媛,希望她能冷静思量,性格刚强的姑娘,心中的结解不开,常会误人误己的。后会有期。”江星蓦地向后退,沉着地退入木屋掩上大门。门右的小窗本来是用木板封妥了的,冬天所有的窗户皆需密封,以防冷气渗入。但现在小窗已撬开一块木板,原来的窗板也撬松露出一条缝。 “你居然不躲进地窖,难道活得不耐烦了?”江星冒火地向手握匕首,另一手揪住文心兰的康兵大吼大叫“你知道搏杀厮斗不是你的强项,为什么要出来?要是有人乘机闯入搜屋,我心挂两处,你只要一出声,我就会陷入危境……” “好了好了,你有完没有?”康兵摆摆手抗议他唠叨“我不是懦夫,我才不想逃避,我要和你在一齐拚生死,我把你看成心目中的英雄大哥。我把这小母龙压在窗上,让她看看所发生的事。你如果陷入重围,我准会先宰了这小母龙,再冲出去,就是这么一回事。” 砰一声响,康兵把文心兰扔在墙根下。 文心兰脸色泛青,惊恐地盯着江星,像是见到了鬼,浑身在颤抖。 “你……你你……”文心兰几乎语不成声“一……一照面就…… 就杀了九浮双鬼,他们的一……一剑一刀在……在赣西未逢敌手,你是…修士……用……用神……妖术?” “在下欠学。”江星冷冷笑“倒是你,对妖术学有专精,摄魂大法就是高深的妖术。” 木屋简陋,一栋分隔为三间,前面算是小小的堂屋,一张粗板方桌两条长凳,空间窄小,别无他物。中间是睡处,也仅有一床一盆。后面是灶间与柴房,只有简单的餐具,聊可供一两人使用。江星抓起文心兰,搁在唯一的粗板方桌上。 “你……你要干……干什么?”文心兰惊恐地问。 “应该是你的人快来了。”江星冷笑“明的一批失败,暗的一批另打鬼主意,要玩弄阴谋诡计。我等他们,明的暗的,硬的软的,在下来者不拒。胖子。” “小弟在。”康兵怪腔怪调做鬼脸。 “看住她,对方如果抢救,就割断她的喉咙,不会害怕得手软吧?” “不会了,大哥,我保证不害怕。”’康兵扬了杨匕首“我这把匕首磨得很利,她应该不会痛的。” (本章完) 178.凶险 “咦?奇怪?” “怎么毫无动静?”江星走近窗缝,凝神向外察看“先前匿伏在林中的那批人,难道一 声不吭就悄悄撤走了?抑或是另有阴谋?”“不要作徒劳的挣扎。”文心兰的态度又转变为强硬,小小年纪,情绪的变化多端,令人难以置信“我们是强大得无人能敌的,没有人能抗拒我们,我们是无与伦比的。放了我,我带你去见到统领,你将是……” 康兵狠狠地掐住了文心兰的咽喉,匕首尖虚悬在张大的樱口上空。 “割掉你的舌头,敲断你满嘴牙齿,看你还能胡说八道,威胁恫吓引诱吗?”康兵凶狠地说,霸剑谢勇亦是他与江星不多的过命交情,竟然被暗杀了,康兵心底邪火高涨。 “修士气息?快躲!” 趴在西门小凤怀里的哈托尔蓦然毛发悚立,眼底瞳孔涨大,惊恐骇然“江……星你…快躲起来…”,哈托尔心急如焚,情急之下放下顾忌,素性闭上眼全力运起绝学,浩瀚的神魂之力沿着神秘莫测的通道朝江星漫延过去,但愿……那该死的修士修为不高。 “你现在毁了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小屋里,江星赶忙急急阻止康兵撒野“你小心些,我到屋后看看,那些狗杂种从前门接近的成份不大……伏倒……”哈托尔的警讯猝然而至,江星一声急吼,他扶在木板上的手,扳开了木板,奋力将板掷出。 同一瞬间,忽然卷来的磅礴气息,像是天崩地裂的骤变同时发生。 大门两侧有两只小窗,屋左右也有两只小窗,所有的小窗都是用木板加钉了的。 堂与卧处,仅用木板建了半壁隔开,一边的走道没设有门,走道直通灶间,灶间有座小小后门。灶间旁的柴房,没设有门。 几乎在同一瞬间,所有的门窗,皆被可怕的力道所击毁,兵刃的光芒出现,人影从毁了 的门窗快速地涌入。 木屋成了狂风暴雨肆虐的中心,更像被雷霆轰击的爆炸力场聚合点。 他已顾不了康兵,必须为自己的生死作殊死斗。 怒啸声中,他的单刀迸发出劲烈的刀气,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楔入从门窗涌入的刀山剑 网中。 世间所有的一切现象皆消失了,时空也消失了。 唯一的现象是生与死,唯一存在的是杀人或被杀的兵刃飞腾狂舞。 千年万载以来,过去、现在、将来,这种一切皆消失,只有生死与兵刃存在的现象,永远不断发生。虽然兵刃的种类或许不同,但目的与方式却不会改变。那些在这种现象结束后幸存的人,每一世代皆有,留下来为世人作见证。 但这些人其实无法见证什么因为当时他们除了体会出生与死,见到刀剑挥舞之外,再 也 看不见其他事物。 他只知道当时除了杀死对方之外,身外的一切距离他们已非常遥远,甚至不复存在,谁 还有时间去体会世间美好的事物? 谁又有心情在这种生死一发的环境中,权衡自己在做什么又为什么? 他只知道唯一可做的事,是把兵刃挥出。 天动地摇中,康兵的匕首,插向文心兰的咽喉。但这瞬间毁窗钻入的两个白影,四掌 连绵击出。空间本来就窄小,人冲入便已 几乎贴身了。 同一瞬间,江星掷出的木板到达,可怖的劈空掌劲,在木板所挡下,四面进散,木板也被随后涌到的掌劲,震得碎成碎屑。 康兵嗯了一声,被掌劲震倒滑落在桌旁。 木桌向下崩散,但桌上的文心兰已被一个白影抓走了。 江星大发雷霆,运起不败战体神功,风雷乍发,把随后钻窗而人的后续白影,一一震得四处抛掷,但却无法将两个掌力万钧的人震退,各展所学,乱成一团。 满屋木屑纷飞,刀光剑影飞腾,有如电光激射,袖风掌劲声如风雷狂震,人影八方闪掠抛掷。 整座木屋内部成了暴乱的地狱,血腥味更是令人欲呕。 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进出,不知到底人侵的人是何来路,反正只有自己人知道谁是己方的 人,对其他的人毫不留情地攻击,甚至无意中把自己人杀死了,地方窄小,暴乱的情势准也无法控制。刀劈几个人之后,江星贴地滚进,抓住快陷入昏迷境界的康兵,消失在灶间的柴房内。 屋后的木墙早已崩塌,灶间七零八落,人都各自混战,谁也没有留意到别人是死是活。 狂乱的搏杀为期甚短,像夏日的暴风雨般,来得快,消失也快。 不久,一切重归沉寂。 木屋已面目全非,甚至坚木钉建的木墙壁,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留下了七具死尸,以及满屋血迹和碎布帛。地窖中点起了松明,长两丈宽一丈的地窖霉气刺鼻,干草堆散发出霉味,显然整个隆冬 季节,没有人前来清理过,当然没有食物存留。 康兵被摆平在干草中,浑身在剧烈地颤抖,脸色泛青,似乎并非寒冷所引起,而是体内有某些引起生理反应的异物在作怪。 江星宝相庄严,一双手在康兵的身躯移动,巨掌所经处,涌起阵阵轻雾,泛青的肌肤抽搐便缓和下来,移动几次之后,血色渐现。 许久许久,康兵泛青的肌肉,总算出现原有的血色,颤抖也逐渐停止。 “好了,把衣裤穿好,再生火取暖。”江星长身而起,眼中有倦容。 “你小子命大,恰好我的玄功可以疏导邪道奇功、阴煞潜能,胖子,你死过一次了。” “天 杀的混蛋!”康兵一面穿衣裤,一面虚弱地咒骂“好歹毒的魔功。我可以脱光了跳在结冰的御河里洗澡,而丝毫不觉得寒冷。而今天却寒冷从心底往全身冒升,冷得魂离躯壳,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会有这种受不了的冷法。” “相信了吧?在修真界阴毒的邪功中,阴煞潜能还不是最高明可怕的呢!” “看来我还是找瑶瑶姐要件宝甲护身。” “古怪!晤!我得出去看看,所有的人该走光了。” “是神龙的人吗?” “大部分是的。”“还有其他的人?” “对,其他的人。从屋后破屋而入的,除了杀手之外,最后冲入的还有金牡丹,好像带了两个同伴,与三个白衣凶手杀得天昏地黑。屋外,天山风云剑劳宇的人,与把守在外面的白衣人狠拚,风云神剑的破空啸声我不陌生。 风云剑劳宇一家大概跟在那些人后面攻击,很够交情,他拒绝我要他们赶快退走的要求,事急挺身相助。” 地窖里生起火来,简直令人受不了,只留了一个拳大的管状通风口,片刻地窖内浓烟呛 人。 “你先暖暖身子恢复元气。” 江星不愿意受烟呛,推起数百斤重的地窖门走了。 七具尸体,两具在屋外,是被风云神贯穿胸背的。五具在屋内,其中四具是被他杀死的。 看看凌乱的足迹,可知所有的人都是走得匆忙,可能是各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都知道不易取胜,因此四处分散,追的追,逃的逃,去得相当狼狈。 可是哈托尔说的修士呢?正常情况下,江星可不敢说自己能稳赢修士,毕竟离踏入仙门,进入筑基期还差临门一脚。 江星仔细搜查七具白衣人尸体,找不到任何代表身份名号的物品。最后,总算找到两块紫金铸造,三寸宽四寸长,藏在贴身荷包内的符牌。 一是代表北斗的七星符。北斗,也代表真武。真武主宰死亡,也代表死神。当然,也代表收龟蛇的真武大帝(或星君)。 另一块铸了白虎图案,白虎也是凶星的代表。 不管北斗或白虎,都不是好路数,都代表主宰死亡。 神龙密部有九个小组分布在天下各地活动,如果北斗与白虎是小组的代号,那就表示神 龙九小组有两组在京师附近活动。 京师显然是活动的中心,难怪能动用如此众多的人手。再加上外围走狗四海盟的人协助,实力之雄厚可想而知。 黛园的潜龙,难怪不得不在威胁下收敛。 秋寒推出来的安仁候那群代表忠贞朝臣的官方人士,不但在禁卫方面的强大压力下无所作为,更难以应付神龙和四海盟,只要他们的人泄露身份,那就大事休矣, 灾祸临头, 难怪安仁侯肯降尊纤贵,找亡命刀客替他们办事。只有那些无根无底的真正亡命之徒,才能无所顾忌地与特权组织周旋。 江星将两符贴身藏妥,这才着手善后,将尸体逐一拖入灶间,早晚会有人前来将尸体带走的。 丢掉了文心兰,江星并不着急,哈托尔已经找到了西门小凤,不需要人质了。只是到手的鸭子飞了,多少会影响他的心情。 神龙大举突袭,激发了江星骨子里的野性。无形中,他向安仁候的召唤起了共鸣。 处理停当,他站在四面透风破败不堪的堂屋中沉思,想起了金牡丹。 “她一定早就来到,潜伏在这附近了。”江星心中自语“按理,她该早些现身相见的,难道她想等候机会偿还人情债,等我危急时才出面偿还?” 江星对金牡丹还是有好感,毕竟在所有黛国历险的人中,金牡丹向他所表现的信赖与依恋感情,也引起他内心的波澜。 江星突然想起了康兵的话金牡丹曾经出入飞虎会的秘窟。康兵在城西郊鬼混,手里有瑶瑶交给他的律察司与暗龙卫的情报系统,也经常互相沟通交流,消息比那些老江湖灵通,比治安人员更熟悉蛇路鼠路,所获的消息具有权威性,准确性无可怀疑。 江星想不通的是,一个独行女杀手,怎么可能与秘密的帮会有所牵连? 正打算重人地窖,向康兵询问有关金牡丹的进一步消息,心底传来了哈托尔的信息。耳中听到狂笑声划空而至。 “来了?好!”江星跳起来大叫,冲出门外。西门小凤的轻功真好,但在妖道玄玉真人面前,仍然不够好,而且差了一大段距离。 玄玉真人道术通玄,追逐的轻功据说称为神行术。可是,神行术的缺点是直线飞掠,骇 人听闻,在树林与隙地中却大打折扣。 逃跑的人没有跑直线,不然妖道早就得手了。她们利用树林地势捉迷藏,追的人速度愈快,愈容易追过头浪费精力,回头再找踪迹追逐,便失去快速的部分优势了。 西门小凤在哈托尔指挥下,就是利用树林与地势,与妖道大捉迷藏,好几次被妖道接近至十步内,情势愈来愈险恶,体力也急剧地损耗,始终无法摆脱妖道的追逐,心中暗叫苦,已为大事休矣! 但她们不能停下来等妖道宰割,竭尽全力逃生。 在树林中左穿右越,身后似乎没有人跟来,听不到身后有冰棱落地声,也许已将妖道摆 脱了。 树林已尽,小姑娘无可抉择地奔出林外。不妙,前面是广阔的山坡,在面一二百步的山坡上端才有树林,不论上下或往前奔逃,都会被妖道追及。 想回头重新入林,更不妙,狂笑声发自身后 树林边缘,显然妖道已循踪追来了。 除了向前狂奔,她无路可走。 小姑娘看着哈托尔悲声叫“小哈,星哥在哪里啊?” 哈托尔看着前方,点了点头。 她看到上面的树林前缘,出现一座木屋的模糊形影,风雪交加,百余步无法看清木屋的 景况。 树林是她的护身符,她本能地向上面的树林狂奔,浮雪及膝,她已无法使用轻功,脚下踉跄,拼全力奔跑,快到达体能崩溃边缘。 妖道的身影出现在后面的树林前,脚下也不怎么俐落了。但比她的吃力奔跑,至少快三 倍以上。 百十步,她已经不可能比妖道早一刹那入林。 “哈哈哈哈……”妖道再次狂笑,脚下仅出现深不及五寸的脚印,健步如飞“你如果能钻入上面的树林,算贫道栽了,小女人,贫道正缺上佳鼎炉,乖乖地跟着道爷享福吧。” 是拚命的时候了,西门小凤正准备止步拔剑。上面四五十步已可看清形影的木屋前,突然传下一声震天长啸。 “自在公子在此,来吧!”喝声似春雷,震耳欲聋。小姑娘如获神助,脚下有了劲道。 “星……哥……救……我……”她兴奋欲狂,全力大叫。 山坡不太峻陡,人影似流光急泻而下。 下面已逼近五十步左右的玄玉真人,被春雷似的自在公子四个字所震撼,脚下一顿,抬头上望,便拉远了四五步距离,看到像流光般急泻而下的人影。 妖道吃了一惊,不管来人是不是自在公子,这种难辨形影的下掠身法,决不是追逐了老半天的妖道所能忽视的,必定是可怕的劲敌。 一声怪叫,妖道飞跃而上,要先一步将小姑娘弄到手,用上了剩余的精力。 西门小凤但觉得腰间一紧,被一双坚强有力的大手揽住,身躯悬空、扭转、斜飞,离开了原位。 砰一声大震,下扑的妖道凌空一掌下拍,一掌落空,可在丈五六外遥碎碑石的雄浑掌力,震得下面的积雪乱飞,出现一个斗大的两尺深雪坑,劲道骇人听闻。 江星出现在侧方三丈外,放下小姑娘,对妖道的掌力颇感心惊,这种掌力,已超出内家通玄高手所能达到的不可能境界,堪比筑基期修士了。 江星知道,碰上最强劲的对手了。 “星哥,你……你是大慈大悲救……救苦救难大……大天尊派来救……我的……”小姑娘兴奋欲狂,跳起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语无伦次地高叫,而且激情地亲吻他的脸颊,耳根,像是疯子。 “别怕。”他轻拍小姑娘的腰脊“你已经在诸天神佛的有效保护下。快调和呼吸,站到一边去,我打发这妖道去见他的道祖爷,或者去见 十殿阎王。” 妖道全力一击落空,不敢再竭泽而渔追击,稳下马步,定下心神,先行动息。 “他是神龙密部的首要,云苍山铁柱宫三真人的玄玉真人。”小姑娘滑出丈外说“他会妖术,会移山倒海,会五行遁术,会掌心雷……” “雕虫小技,何足道哉?”江星拔刀出鞘,豪气飞扬地说“北地活佛的佛门密宗降魔大法,在我面前也成了垃圾;天师道那些鬼画符邪门魔功,在我面前不成气候。玄玉真人,你好好调息,恢复元气才能全力施展,我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最近几年来,好久没碰上高明的真正敌手了,你来得正好。” 先声夺势,江星的豪气与信心十足,气吞河岳,状若天神的气概与形象,给予妖道的精冲威胁极为沉重,手中的刀更令老道心寒。 哈托尔清冷的声音响起“别吹牛了!这个道士已是凡俗间顶级修为,离踏入仙门也仅一步之遥。是用战神凝神诀的时候了。” 江星心里一动,那把普普通通,仅打磨得十分光亮的单刀,就在他徐徐拂动升沉间,出现无法解释的现象。 似乎,刀身消失了,仅可看到模糊的光影,与朦胧的闪烁光华,耳中听到有如九地龙吟 似的殷殷异呜。 (本章完) 179.斗法 179斗法 以元神御刀,乃修真之士,降妖伏魔以及闯关度劫的神功绝学,传说中的修士之间斗法才会有这种异象发生。 一旁的西门小凤,惊奇得张口结舌,忘了调息,疲倦的凤目中重现光彩。 姑娘所看到的情景,与妖道所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她眼中所看到的是,江星宝相应严,屹立如山,单刀轻徐地运移,左手配合着徐舞的刀势推动,外袄似乎涨缩不定,飞舞的雪花,在他身外三尺,形成怪异的扭曲飘浮漩涡。 在她的感觉中,江星的身躯,焕射出像是光芒般的异彩,极像神佛全身映射出来的灵光。 江星在默运性命交修的神功。她是武林世家的子女,本身的内外功超尘拔俗,所以不算外行,虽然不知道江星练的是什么功。 她想走近仔细察看,刚迈出一步,便感到雪花一涌,一股不可思议的怪劲涌到,浑身一 震,滑退了三步,惊得两脚发软。 她的举动,皆落在妖道的眼下。妖道眼神一动,终于停顿了,整个人像是僵化成石人。异虹闪缩的刀尖,遥指三丈外的妖道,双目凝视,黑漆漆像两个深潭黑洞,似乎瞳孔放 大了一倍,真像黑夜中的猫眼,令人望之心胆俱寒。 那根本就不是人的眼睛,也许该称为摄魂勾魄的魔鬼眼睛。 “我……等……你……”江星口中,传出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 姑娘只感到毛发森立,老天爷!这哪是人声,该是地底深处传出阴世的鬼魂呼号。 妖道的剑出鞘,确是桃木剑。一声嚎叫,桃木剑乍现火光,飞腾而起,夭矫如龙,破空向江星迸射。 人影突然消失,像是淡淡的一缕轻烟,向山下捷逾星跳丸掷,长泻而逝。 刀光激射,与火龙乍合,响起一声霹雳,阴火迸射,化为星星一瓢而散。 江星身影重视,收刀入鞘,一切异象就在这刹那间消失,一切恢复原状。 “这妖道好奸,毁剑遁走了。”他呼出一口长气说“他可能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丧失了和我生死一搏的勇气。按他的道行估计,该比天师崔自然仅差一两成道基,和我一拚的本钱足够支撑一刻工夫,他竟然一击便逃,大出我意料之外,被他逃掉了。” “大哥,结果是决定了的,是吗?”姑娘笑吟吟地偎近他问。 “是的,两种神功一击之下,只有一个结果。”江星挽了她向木屋走“我找得你好苦。” “大哥,我……我请你开……口。”小女孩脱力地抱住他的虎腰,脸偎在他身旁幽幽地说。 “你的意思……”“说,要我留在你身边。我……我毕竟是个闺女,而……而且,我好害怕你骂……骂我下……下贱…… ” 小嘴被江星温暖的大手掩住了,抱她的手一紧。 “不要说傻话。”江星起她的下颚,轻柔地替她拭抹流下的泪水“我要你回到你娘身旁,是因为凶险日亟,我喜欢你,所以才要你赶快离开,脱出险境。现在群魔毕集,即使你 想离开,我也不会放你走。我一听到你被赶入西山的消息,便十万火急赶来找你,老天爷保佑,总算找到你了。你的侍女呢?” “被赶散了。”她狂喜地猛亲那温暖的大手“等我恢复元气,再去找她们……” “我试试看。”江星说,放开她,吸口气,力聚丹田。 “你试什么?”她讶然问。 “自在公子在此!自在公子……”江星的叫声如天雷狂震,附近数里内的树林积雪纷纷下堕。两里外一处山岩的积雪,形成一次小规模的雪崩。木屋仍可避风雪,好在四面透风视野广。康兵受不了地窖的烟呛,钻出堂屋便生起火来。 小女孩精力耗损过巨,需要火增加体温;康兵阴煞离体不久,也需要火。 江星是唯一不需要火的人,拖过断了腿的长凳摆放在火旁让小女孩坐,自己无意识地拨弄着柴枝,让火烧得更旺。 “胖子,飞虎会是怎么一回事?”他信口问。 “京都像个大杂院,什么人都有。”康兵说“帮、派、盟、会多如牛毛,三个人组一个帮,两个人结一个会,哪能弄清楚底细? 不过,阜城门一带,是我的活动主要范围,我有几个毛猴子就住在马夫胡同,所以知道飞虎会一些风声。该会人数不多,很神秘,很可能与前军督府驻京提调所有关,因为有几个家伙曾经偷偷从提调所的后门出入。” “金牡丹也曾经在飞虎会的堂口出入?” “是的,她化装掩藏面目进出了两三次。我认识她,所以猜想她参加了,至少也与该会 有某些瓜葛。” “这里面有古怪。”江星喃喃地说。 “这里面有古怪?你是说……” “你不要多问。哦!有人来了。” 透过毁了门扇的门框,可以看到一两百步外的景物,再远些就被风雪所阻挡,只能看到 模糊的形影。 “是申姨和小绿。”小女孩跳起来,奔出门外大叫“申姨,小绿,快……来……” “你果然在这里……”申姨奔到狂喜地抱住了小女孩,老泪纵横“我知道吉人天相……” “申姨,快进来歇息取暖。”江星欣然说“猜想你们必定在这附近,所以用叫声将你们引来,果然天从人愿,辛苦了。” “老身深具信心,知道你必定赶来西山的。”申姨挽了小女孩入屋“所以一听到叫声,便毫不迟疑赶来了,果然不出所料,小姐已经 和你会合。小姐,怎么了?你的气色不好呢?” “几乎被妖道擒住,哪能好?”小女孩苦笑“要不是刚好逃到周大哥这里,我……被妖道把我迫惨了。” 刚坐落火旁,江星已打手式示意外面有人。门外,站着劳秀。 “我……我可以进来吗?”北燕劳秀讪讪地、怯怯地说“我……我是来向罗爷道歉的。” “请进,劳姑娘。”江星含笑迎客“过去的事,别提了好不好?我们都年轻,犯了错是免不了的。我比你们多了几年历练,同样也会犯错。谢谢贵方的人,替我挡住了几股涌入的人,令尊堂呢?” “他们暂且隐身在暗处。”劳秀有点扭捏,脸上有笑意“家父说,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所以希望你能帮助我,或许能把花花双太岁救出黛园。” “你谅解他们了?” “你的话点醒了我。”劳秀红云上颊“我想,我错怪他们了。当时,他们如果不挟持我和黛园的人谈条件,三个人死定了。 当时他两人指天发誓的可怜相,激起了我无穷恨意。现在想起来,的确不像他们的为人,他们本来是桀骜不驯,不在乎生死的。”“目下黛园风声鹤唳,严防神龙前来报复,他两人的安全可以暂保,我们前往反而对他两人不利。而且目下我们的处境很不妙,玄玉真人已看出我的底细,必将高手齐出,以顶尖 高手对付我,我自顾不暇,因此打主意找靠山,不能等他们毫无顾忌地全力图谋我。” “家父的人……” “不,贵方目标明显,树大招风。”江星拍拍康兵的肩膀“他是京都的聪明地头神,我具有打击实力,另找熟悉权势人士的官场中人供给消息,我就可以飞腾变化,为所欲为。等他们来打是最笨的下策,主动出击,分进蚕食,才是唯一致胜途径。” “哈哈!我总算开始佩服你了。”康兵跳起来,兴奋地举起大拳头晃动。 “他们躲在城里,即使躲在粪坑下,我也有办法把他们挖出来。我保证可以供给最正确的消息。先说好,那条小母龙留给我杀,想起那种彻骨奇寒,我恨不得扎她十七八刀。” “我呢?”小女孩凤目一瞪,大有问罪的意味。他解下彩虹剑,往小女孩手中一塞。 “你的剑术非常非常好,配合得上我的快刀。”他笑吟吟地说“差的只是御剑的内力修为。宝剑在手,如虎添翼,保证可以将妖道刺个透明窟窿,如何?” “谢啦!”西门小凤开怀地笑,迫不及待换剑,将原有的剑交与小绿,神气地练习拔剑试试。 “欢迎我参加吧?”北燕劳秀满怀希冀地问。 “这……”“我一定要参加。”劳秀坚决地说。 “ 我想,干脆咱们组成一个打击小组,以咱们勇敢进取的青春活力,把京都闹他个天翻地覆。”江星奋然说“还嫌实力不足,我们先走一趟黛园,把花花双太岁弄出来。这两个年轻的大坏蛋,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派得上用场。申前辈,请带了小绿暂时找地方躲起来,让我们这些年轻人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前辈不反对吧?”“老身如果反对,恐怕永远逃不出京师地面了。”申姨笑笑“老身宝刀未老,小绿的武功并不比小姐差多少。年轻人,别挑剔啦!算我们一份,你总不会让我老婆子躲在一旁担心受怕吧?” “罗大哥,你就别婆婆妈妈啦!”小女孩怪叫“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杀起来也有劲些。” “好,咱们这就前往黛园。”江星整衣而起“不放花花双太岁自由,就先向黛园开刀。你们注意,切记不可逞强,匣弩可怕,必须在匣弩发挥不了威力的地方与他们决战。对付使用匣弩的人,我不反对用暗器。” “说走就走,谁知道黛园?”康兵将火拨散。 “我应该熟悉,跟我来。”江星领先便走。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冲劲!一足,几个人一起哄,把京都闹得天翻地覆。黛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这次黛园罗致高手名宿的盛会,风波迭起,变故丛生,不仅受到不明来历的人派人卧底,乘夜袭击,盛会寿终正寝。 然后宾客操戈,几乎演变成里应外合,岌岌可危。虽则也收服了几个可用的人物,却折 损了不少爪牙,算是失败了。 更严重的是,与神龙结了怨,实力相去悬殊,只能等候大难当头。 全园备战,在园外观察,看不见有人走动,冒然闯进去,必定凶多吉少。把守园门的两个人,躲在迎客的小屋内向外监视,远远地便看到江星六个男女,大摇大摆沿着大道接近,颇感意外。 “无常公子……”守卫终于看清走在前面的江星,那天接帖的人,正是这些门子。 “去你的!没知识。”另一人叫“是自在公子。不好,他回来干什么?大总管带人去找他,弄了个灰头土脸,他却回来了,快发讯号。” 讯号发出了,六男女已到了二十步外。园门是巨型的木栅,不妨碍里外视线。 两门子不能不出面,冲出小屋隔栅相望。 “哈哈,门子老兄,记得我冒充无常公子的自在公子吧!”江星站在栅外邪笑“还有这位劳秀姑娘。你老兄如果记性不好,怎么配当门子?” “你……你已经不是本……本园的宾客。”门子硬着头皮说“想干什么?” “想杀进去。”江星沉下脸,语气凶狠“贵园主不能如此虐待我,而不受到报应。正确地说,我 自在公子是来讨公道的,也可以说是讨债的。” “你……” “现在,是你开门呢?抑或要在下拆门?” “你敢?”两门子同时拔刀怒叱。 “我自在公子从园里杀出来,同样可以杀进去。凭你们两块料,挡得了我几刀?” “罗……罗爷,何必呢?”另一门子见风色不对,硬不起来了,见风转舵来软的“事出意外,园主不得不断然处置,全力挽救本园的劫难,事非得已,情有可原,好在罗爷并没受到严重的伤害……” “你给我闭嘴!”江星摆出霸王面孔“假使罗某的刀不利,尸体早寒。你听着,赶快禀报贵园主,我自在公子杀进去放火,一刀一个一了百了。快去,我等他片刻。” “你……你等着,在下这就进去禀报。” 园门距大院门远着呢!门子撒腿飞奔,留下的另一位门子心惊肉跳,握刀的手不住发 抖。“等片刻之后,准备拆门子小屋,用板作盾防弩。”江星比手划脚,嗓门大得很“这玩意很管用,劳姑娘该记得吧?那天咱们用这种方法,把冲入的弩手全毙了,灵光得很。” “最好抓人来挡弩箭。”康兵也大呼小叫“我要这个门子老兄做挡箭牌,死的活的都能用。死的更妙些,冻成冰更好,箭保证射不透冻成了冰的尸体。” “那就先杀死他呀!”侍女小绿也会嘴上作怪“片刻就会冻僵,一定会像木板一样坚硬。” “好,我来。”西门小凤猛地拔出彩虹剑,宝光耀目,虹影朦胧,慑人心魄。 门子大惊失色,惊恐地后退。 对面的山墙树树林中,跳下两名白衣人,手上捧了匣弩,向栅门奔来。 一声怪叫,江星双手齐挥,暗藏在手中两只捏实如冰球的雪团,以令人难见形影的奇速破空飞去。 远出两丈外方听到破风声,速度骇人听闻。风雪本来就扰乱视线,根本无法看到雪球。 砰砰两声暴响,两个白衣人仰面摔倒,匣弩抛起向后飞,雪球击中咽喉,居然不曾碎裂,打击力空前猛烈,竟然把前冲的人打得仰面后倒。 匣弩的保险掣大概还没拉开,摔落在浮雪中不曾发射,劳秀与小绿小绿飞越丈二高的栅门,然后贴地扑出,将匣弩抢到手。 “我知道怎么使用。”劳秀兴高采烈举匣向小绿叫“小绿妹,没收箭袋以便重装,我教你。” 她俩像在闹着玩,哪像即将杀入恶战的人? 山墙后人影再现,两女已取了箭手背上的箭袋,重新飞越出栅。 共出来了五个人,只有两人有匣弩。 “老相好终于露面啦!在下大感意外。”江星打手式示意,让西门小凤五个人左右分开找地方掩蔽防箭。 他 确是大感意外,五个人竟然是黛园的主要人物,为首的正是郭园主本人。左右,是大 总管郭威与霍夫子。 另两位持匣弩的人他不认识,猜想定然是郭园主的贴身保镖,真才实学必定比潜龙双卫阴阳双怪高明。主人亲身出现在园口,当然令人大感意外。主将亲临阵地,这是犯了兵家大忌的事。按常情,郭园主应该闭上门,躲在密室里发号施令的。 郭园主的脸色因愤怒而扭曲得十分难看,示意要门子启栅,五个人当门而立,气氛渐紧。 “该死的!自在公子,你真以为你吃定我了?”郭国主愤怒地咆哮“未免欺人太甚。” “不错,我是吃定你了。”江星不再示弱,豪气飞扬。霸气十足“白天,我逐一消灭你的外围警备,拆掉打毁园外各种亭台花榭,见一个杀一个。晚上,我会毫不迟疑地长驱直入,四面八方放火,刀刀斩绝,除恶务尽。我自在公子在天下烈火焚天期间出入战区,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陷城攻坚如入无人之境,你这座小小黛园,保证可以在半个更次踹平。” (本章完) 180.逼迫 “你在青州耀王府,应该知道我自在公子于南夷蛮荒扬刀跃马,浴血屠场的事迹。上次我假冒无常公子入园,那是我理亏,所以我能忍受你们的酷待,而无怨言。 现在,理字站在我的一边,我不再忍受你无理的迫杀,我有权把黛园变成血海屠场,我说得够明白吗?” “我和你讲理。”郭园主色厉内荏,愤怒变成恐惧,自在公子的话充满威胁,充满血腥味。 凭这其间的神勇表现,与往昔有关自在公子的传闻,这番充满杀气血腥的话,没有人敢认为是虚言恫吓。 “讲理?”江星冷笑“你这种人居然肯讲理?奇闻。理字永远由自认是强者的人曲解诠释,我倒想知道你屠杀请来的宾客,穷追我的理由何在。好,你说吧!我在听。当我认为你的理是狗屁,与我的理完全不同,不符合我的利益,我会毫不迟疑地用刀和你判曲直,说理!”对方悍然表示,理如果不符合利益,就会挥刀相向,这种理还能说吗? “易地而处,你怎么说?”郭园主这两句话,虽然带有讲理的意味,但却没有站在强者立场说的气势,倒有点无可奈何示弱的神情。 “我?抱歉,我单人独刀邀游天下,从没有聚众结党称雄道霸的豪强经验。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从不杀害不存心杀我的人。假使我有幸也成为像你一样身份地位的园主,我决不会藉口情势不利而屠杀我的宾客。这种解释你是否接受,我毫不介意。” “凡事皆可商量,何必做得太绝?”霍夫子说话了,大概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工于心计“老弟,你到底想怎样摆平这件事?事情已经过去了,善后问题终须有解决之道,是吗?” “硬的不成,来软的?”“开出价码,可以斟酌。” “好,你干脆,我也爽快。”江星欣然说,能和平解决当然好,他并不想真的逞匹夫之勇端平黛园“我有三点疑问要求了解,一件要求务必达成。” “说说看。” “三点疑问,其一,你们两条龙本来互相有所勾塔,为何突然反颜相斗,有何阴谋?” “没有阴谋,纯粹是利害冲突。”霍夫子愤然说“本来双方皆有默契,在京都各自发展实力,互不侵犯。这次神龙大批高手来京,咱们事先毫无所知,黛园事故发生后的次日, 你已经脱困。咱们追搜你时,才发现玄玉真人那些中坚人物光临,突然袭击杀了本园不少人,这才知道情势严重失去控制。” “咱们在京城的眼线,已传来正确的消息。”大总管加以补充“原因是他们的副头领飞翅虎林西,认为咱们不该策反了皇家的敢勇营左都督安边伯元泰。又怀疑咱们派有奸细在威武副将军元彬身 边,严重地影响他们的权益威信,所以乘机落井下石,打击我们。” 安边伯元泰,指纯粹军人出身的元泰(赐国姓),是极少数不被收买的掌权重要武臣,从 不卖禁卫的帐,提督禁卫的钱宁恨透了这位仁兄,却又无可奈何。 元泰的敢勇营,与元彬的神威营,同属皇家内卫密部之一,各拥有一卫边军驻扎在皇城,兵权在握,禁卫的人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唔,那就怪了。”江星懒得追究这种混帐事“其二,那晚袭击黛园的人,是何来路?” “如果知道,咱们岂肯罢休?”霍夫子苦笑“最后杀入园中的刀客可怕极了,刀刀饮血,骁勇绝伦。咱们正在加紧查缉,最近可能获得一些线索。” 江星默然,想起了虎形人,那些人的刀法,正是彪悍勇猛。夜袭黛园,很可能是为了 他,因为他已在黛园作客。理由有点牵强,但不无道理。虎形人也许知道他在黛园有难,不想他死在黛园,所以发起袭击。 他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怎知道其中真象? “其三,卧底的四个人,你们全弄清楚没有?” “已经清出三个人。” “还有一个呢?” “不知道,奸细之间,彼此没有连系,无法追出。” “你们不怀疑我?” “起初确有点怀疑,但最后你只顾带了难友逃生,并没里应外合,因此不再怀疑。” “谢谢你们信任,我罗翔光明磊落,对做奸细毫无兴趣,不希望因此而坏了我的名头。”“你的一件要求是什么?” “我要带走花花双太岁。从此,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日后见面,是敌是友大权操在你们手中,如何?” “你要那两个……” “我不管他俩是如何向你们效忠的,把他们交出来,从此与你们一刀两断,是杀是剐那是我的事。 这两个混账在跟我逃走时,百般刁难不听指挥,误了我的大事,最后悄然溜走,削弱我的实力,我饶不了他们。” “可是……”你们给不给?”江星霸气十足沉叱。 “我给。”郭园主大声说“两个杂碎又不是活宝,这两天他们的表现糟透了,临阵畏缩,一而再阻碍同伴的行动。不久前刚撤回,就生火取暖,几乎烧毁了宾馆,我正要好好惩治他们呢!你等着,本园主把他们押出来交给你,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回来。”“很难说,郭国主。”江星口风紧,不作任何承诺“在下要在京都兴风作浪,很可能影响你这条龙的权益,届时你最好小心些,不要给我抓住任何再来的藉口,那就大家和和气气,平安无事,河水不犯井水。” “哼!你再来,我必定和你拚命,你最好见好 即收,永远不要接近我的黛园。” 五个人气冲冲地往回走,守卫不敢关闭栅门,干脆躲入接待室,眼不见为净。 片刻,郭大总管带了八个人,四个人押一个,渐来渐近。 花花双太岁被背捆双手,每人由四名大汉挟持,居然昂首挺胸毫无惧色,大踏步而行,不住冷笑。 “人完完整整交给你。”郭大总管不敢放大嗓门,在他的炯炯神目盯视下,显得气慑。 “你说话要算数,黛园与你恩怨两消,走了就不要再来,黛园不欢迎你。” 八名大汉把花花太岁推出园门外,七手八脚闭上了园门,然后神气地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了。郭大总管居然没有勇气,回头瞪一眼出口怨气。 花花双太岁瞥了北燕劳秀一眼,脸上的表情复杂。 “我有权要求决斗。”唯我公子面对着威风凛凛的江星,嗓门居然够大“你如果真以为王某贪生怕死,我要纠正你的错误。” “我承认咱们丢下你,自求生路有点理亏。”狂风剑客也挺了挺胸膛说“但大限来时各自飞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做了并没感到歉疚。要怎么办,要杀要剐,你说好了。咱们的要求并不过份,冲武林同道份上,让咱们像英雄般死去,你不能拒绝,除非你自认是懦夫。” “去你娘的混蛋!”江星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什么大难来时各自飞?没知识,大老粗,滥用成语狗屁不通,你以为你是什么?兔二爷?呸!” “你……”狂风剑客居然脸一红。 “你们要决斗,行吗?”“我知道你厉害,为了表示咱们不是真的懦夫,不行也得行。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咱们花花双太岁人固然坏,但决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唯我公子厉声叫“有种就给我一把剑,咱们双太岁敢玩命,也能拚命。” “狗屎!”江星一面替他两人解绑,一面嘲弄他说“遁辞知其所穷。哼!挟持劳秀姑娘向他们投降屈膝,居然敢挺胸膛不承认是懦夫,这是你对懦夫的看法?” “兵不厌诈,咱们双太岁是有名的坏蛋,当然知道用手段诈术。”唯我公子毫不脸红大声嚷“事实上,咱们随他们追逐你的期间,沿途不断增加他们的麻烦,最后火焚他们的宾 馆。侮辱胁迫咱们双太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要解释为何泄露我的身份,挟持我做投降价码的理由。”劳秀走近,冷冷地将剑拔出递过“我是那么信任你,而你……”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唯我公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回避她的目光“如果我……我不这样做,咱们某个人目下已经躺在他们的尸坑里了,我必须争取活的机会。谢谢你的剑。” “而你现在却 不怕死,你知道咱们三个人联手也对付不了自在公子。” “死,没有什么好可怕的。现在不怕,是因为已经没有牵挂,花花双太岁真不该有牵挂。”唯我公子喃喃地,猛地向江星扬剑逼进“周小子,欠债还钱,在黛园我欠你一条命的债,并不表示我要用命来偿还,你最好不要失手在我的剑下,免得我多欠你一条命的债,来吧我等你。” 劳秀一把抓住他握剑的手,手在颤抖。 “牵挂是……是我吗?”她的语音也呈现颤抖。 “算了,劳姑娘。”唯我公了苦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你根本不知道江湖险恶,不知世道艰难。当初我看到你,我不否认居心不良,后来……金牡丹和你的侍女都曾经警告过你。而你却依然以天真无邪的纯真态度,追随咱们两个人所不齿的大坏蛋轻生涉险,这……别说你要求咱们对付自在公子,咱们也心甘情愿,就算你要咱们向阎王挥剑,咱们也会奋勇上前。我对不起你,我只能说,我抱歉。你好好保重,回家去吧!你这种性格在江湖走动,会吃亏的。” 另一面,狂风剑客借用小绿的剑,已展开搜魂魔剑的杀着,豪勇地向江星疯狂地进击,完全放弃防守,每一剑皆是两败俱伤的绝招,居然掌握了八成攻势,逼得江星游走。 唯我公子挣脱了劳秀的手,一跃而上。 “郑兄,联手!”唯我公子大叫“别让他游斗,你乾我坤……” 叫喊声中,截住江星的退路,剑起处风雷骤发,狂野绝伦,奋不顾身抢攻。 两人一联手,江星突然不再游斗,易守为攻,一声长笑,身形一晃,便向相反的方向易位。不但摆脱了截住退路的唯我公子,熠熠刀光已从狂风剑客的剑侧锲入,寒森森的刀尖突 然光临狂风剑客的左颈耳根。 狂风剑客大骇,向右扭身便倒,剑已 收不回来封架,不得不走险自保,砰一声侧身倒地,一滚便飞跃而起。 他的反应神速,硬从死神掌心中逃出来了,惊出一身冷汗。 “好了,不逗你们玩了。”江星现身在丈外,收刀入鞘“你两个混蛋听清了,咱们要到京城,找四海盟神龙的晦气,大干一场,闹他个天翻地覆。咱们此举,与救天下苍生无关,只为了快意恩仇。你两个混蛋仅与潜龙结怨,与神龙无关,可以脱身事外。加入,咱们万分欢迎;拒绝,赶快滚蛋,在天子脚下玩命,形同造反,需要真正的亡命之徒,前怕虎后怕狼的人,最好明哲保身,远离京师地面。” “你们?”唯我公子指指零零星星几个人,目光最后停留在北燕劳秀身上,眉心蹙在一起了。“我不要那一点点牵挂。”劳秀幽幽地低语。 “你是当 真的?”唯我公子转向江星问。 “决无虚假。”江星郑重地说。 “神龙的人,已向黛园的潜龙撂下狠话,而且必定认出我唯我公子的身份,我想脱身事外已来不及了。好,我参加,郑兄,你呢?” “花花双太岁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你参加了,还少得了我一份?”狂风剑客将剑奉回小绿手中“咱们已经死过多次了,多死一次又何妨?何况这也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人死留名,豹死留皮。干啦!罗兄有你领头,咱们心说诚服跟你走,咱们说话算数。” “好,欢迎参加。”江星兴高采烈向两人行把臂礼“咱们这就动身,先找地方策划,谋而后动,有三分颜色才能开架坊,咱们可不是闹着玩的,走哇!” 西山事件在江湖轰传,自在公子的威名直线上升,赫然登上风云人物宝座,成了天下年青一辈翘首。 他成了京都街头巷尾茶余酒后聊天好题材,名震京都,有如名震天下。 北地第一高手金鹏岳峰的声誉地位,受到严重的挑战。 谁都知道,庚山岳家依附柱国大将军元道伟攀龙附凤,两个儿子的官阶是飞骑尉,云骑尉,任职禁卫,目下正替镇国副将军领了出京军符,替元家办私事。而元道伟却是目下京都军部的主宰,京都出了翻天覆地事故,焉能不管?岳家子弟哪能袖手旁观?北地第一高手武林领导人物,怎能脱得了身? 风雨欲来,暗潮激荡。 从积庆坊往东面的大街走,第四座大院便是有名的梨园大院。 这一带的房屋建筑,全是大户人家的大院,外表形式大同小异,里面却各有春秋。 有些大院除了亭台花榭之外,大院套小院真有百十栋房舍,堂奥深深,层居叠栋,走进 去不见天日,复壁地窟,秘不可测。梨园大院就是这种深遂建筑,里面的主子,是当今的梨园魁首卫贤,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带领了一批伶人子弟,以及歌伎乐工,安顿在院内,整天鼓乐喧天。梨园大院载了歌伎乐工的大轿纷纷出院,足以占满整条街。 京都大多数朝臣,甚至大多数御史老爷,都知道卫贤是海州风希王府的臂膀,倾陷忠贞大臣的主事人,但皆无可奈何。 多年来,参阂攻击这位伶人的本章堆积如山,不法勾当甚至叛逆的罪证也可以车载斗量。结果是平安无事。 但这些王公贵胄与朝臣们,谁都不知道卫贤在江湖道上的绰号千变幻狐,更不知道他 身怀绝技。 歌女乐工真有一两百之多,都是跳天魔舞的绝色美女。加上男的伶人和执役人员,梨园 大院人数足有三四百,每天进出大院门与角门的官吏、兵役、打手、护军……真可形容为 车水马龙,其复杂的程度可想而知。 沿大街向西走,便是占了两坊地段的是店街。 每条通向皇店街的街口,皆有禁卫的将爷们把守,进入的人必须排队搜身,只许带一种物品金银。 梨园大院虽然不在皇店街的范围内,但相距仅半条街,仍然派有神威营的边军把守,闲杂人等不许在大街上游荡逗留,谁敢在宏大壮伟的大院门口,鬼头鬼脑张望,很可能把老命都送掉,那些神威营的官兵就敢公然当街杀人,尸体用马驮出得胜门,丢人乱葬冈了事。 所以,大白天附近绝对安全,而且往来的人,全是玉衣宝马或者有华丽车轿的人士,绝对没有安全的顾虑。 像江星这种浪人莽夫,真不配在附近的街道露面。 但天一黑,尽管华灯似锦,皇店街城开不夜,却是浪人莽夫们的活动时光,也是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牛鬼蛇神们,为非作歹的猎食场。 风雨已止,大概今年不可能再有大风雪啦!即将进入雪化解冻期,冷死人的时节光临了。 京都的贫民多,每天都可以看到街头巷尾冻死的尸体横陈。 八个人影分成四组,二更初就登上了对街的积雪瓦面。街上光影朦胧,每家都是有不怕 风的气死风圆形街灯笼,一盏盏在寒风中摇摆,光影闪烁,空阒无人的街道,真像一座死城。 每条街都设有管制栅,夜禁从二更开始,皇店街例外,除了巡夜的禁卫军与治安人员,没有人敢在外面走动,所以除了从屋顶走之外,街道上无法通行。 街道的积雪已经扫清便于行走,但这八个人宁可辛苦些利用屋顶往来。 (本章完) 181.反袭 梨园大院静悄悄,灯火明亮,院门外四名卫军披了甲,冷得直发抖,不但不像警卫,倒有点像被放入站箱的示众罪犯。 街两端的角门,也各有两名卫军,拖着沉重的短甲与戈矛,往复走动,以免被冻僵。 八个人都反穿了羔皮短袄,灰白色的窄管棉裤,系妥风帽,仅露出一双眼睛,兵刃系在背上,高来高去方便利落,往积雪上一伏,街下的人根本无法发现他们。 “我和小凤俩先路进去。”周凌云向靠过来的康兵低声说“你已经两次混入熟悉房屋的格局,带他们进入后,切记按计行事,你可不要鲁莽冲动,知道吗?” “你别婆婆妈妈好不好?”康兵唠唠叨叨的老毛病又犯加了“都记得啦!你也要记住,小母龙是我的哦!” “希望你的消息正确。”江星心底有些无奈,哈托尔接到老三的急讯,带着小梅与老四去瑶瑶那边了,她那里肯定有修士出手,凶险莫测。 “绝对正确。”康兵信心十足“司膳房与脚夫所,都有我那些地头蛇的朋友混在里面,一清二楚。”“但我怀疑。” “怀疑什么?” “黎山文家,也算是名气颇大的江湖世家,一个小女孩什么地方不好安顿,却要跑来这处烟花女人居所藏匿,日后她还要做人吗?” “不信你去问她呀!”康兵不屑地说“那种闺女,算了吧!说不定她会跟千面玉郎,进人柱国将军府大跳脱光光的天魔艳舞呢!要不是那个太子殿下出关快活去了,我打赌那小母龙一定会进皇府的,也许她想做太子妃呢!” “难怪大院内清冷死寂,原来都在休息。太子殿下不是迎接北莽朝贡团了吗?” “有什么好怪的。”康兵果真消息灵通“卫军已经封锁了居庸关,严禁所有的文武百官追谏,尤其是御史老爷,拦住了一律捆上用马驮回来。” “少废话了,我先走。” 一拉身旁伏着的西门小凤,两人携手飞越三文宽的大街,但见白影一间即没,真有如电火流光。 庭院深处的一座密室,只有一座门出入。室内两面是墙壁,共设了三座暗门,里面有两尺余宽的壁道,可容一人行走,通向更隐秘的密室,只有主人的几个心腹,知道密室的秘密。 通向这座密室的曲径,已经够隐秘复杂,重门叠户,如走迷宫。 如果事先不曾来过,保证鬼撞墙似的永远进出不了,想进入密室中的密室,免谈。 密室相当宽阔,分为三间,外间,内间,议事室。 外间广阔丈余,不算大,地面铺了毡毯,矮案,锦薄团,无数精美珍贵的摆饰和盆景, 八盏琉璃宫灯,四角有八具紫铜内藏式火鼎。整座密室灯火明亮,温暖如春, 外面滴水成冰,里面穿了单衣也会冒汗。 两位仅披了聊可遮羞蝉纱的绝色少女,在旁伺候主人小酌。 矮长案上有菜与各式干果,每一件餐具都是景德御窑所出的精品。 客人有三位,一个袒胸露肚的中年太监,一个是穿了紧身水红劲装的美丽花信女郎,以 及孔雀蓝窄袖子短袄,同包八格裙的文心兰。 室内温暖如春,所以每个人都褪了外穿的狐裘,春满斗室。 面对两个身体若现若隐,蝉纱内什么都没穿的妖媚妙龄绝色少女,文心兰这位大闺女,居然谈笑自若,似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怪,更不以为羞,她本来就是一个性情诡变莫测,以女霸自居的女人。 主人正是京师人士恨之切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怜人臧贤。 这家伙五短身材,倒还五官清正,但怎么看也没有“玉郎”的风标气概,任谁也认为他是一个平凡的人。 但一旦他粉墨登场,唱起戏曲来,可就有如潘安再世,子都重生啦!当这恶贼乘敞轿外出时,必定先粉墨巧妆,京都的骚闷女们,全挤到街边向他抛花掷首饰,令卫道之士咬牙切齿,真有人如潮水的场面出现。 “辛大姐,心兰,你们请放心。”千面玉郎挽住身旁妩媚侍女的腰肢,就待女手中杯呷了一口酒“明天就由神机营派八队火器骑军入山,十队敢勇营力士相辅,一定可以把自在公子与那群暴民按出来。 你们副统领报仇之心,比你们还要炽盛,我怕他会把北斗白虎两组人员全派出去,那反而会妨碍搜山大计。 两位最好明天前往皇店街江南春酒楼劝劝他忍耐,他应该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古有明训,何必操之过急。小丑跳梁,急什么呢?” “玉郎,连我师姐巫山神女也劝不动他,我和心兰师侄去也是枉然哪!”美丽的花信女郎轻摇娟首,另有令人心动的风华流露“那些神机营的火器,在山林中其实派不了多少用场。敢勇营那群摔跤力士,大冷天行动笨重如牛,要他们去对付飞行绝迹,可以飞腾变化的自在公子,你认为靠得住吗?” “这……你不要把自在公子看成神仙鬼怪好不好?”千面玉郎轻松地说“毕竟他也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一比一也许他很不错,一比五百他可就……” “减叔说的是外行话。”文心兰嫣然~笑“亏你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宗师,你以为自在公子会站在广阔的大院子里,任由五百个人把他压死呀?我已经和龙公公商量过了,尤公公同意让禁卫营的精锐侍卫出动。” “是的,玉郎。”那位祖胸露腹的尤太监一面说,一面不忘在侍女的身上掏了两把 “你去找东营的张提督,张叶那家伙 肯听你的。 西营和刑部方面,我已经请朱公公疏通,应该不会有问题。” “可是,尤公公,你是不是忘了?”千面玉郎苦笑。 “我忘了什么?” “侍卫营的精锐,已经随太子殿下出关到檀州去了。留在禁卫营与柱国将军府的高手侍卫,没有元大将军的手令,谁能调得动他们?元大将军在圣上身边,怎办?” “那就先出动三营的人好了。” “好吧!我试试看。” “那就说定了,我先走啦!”尤公公满意地说,猛地将身侧的侍女扳倒压住,上下其手再吻香腮,这才满意地站起整农。 格格娇笑的侍女,急忙爬起从衣架中取出尤公公的短裘和白狐长袍替他穿上。 “你们不必急于歇息吧?”千面玉郎向辛大姐和文心兰暧昧地邪笑“陪我喝几杯。这几天你们忙着打打杀杀,咱们没有机会聚聚,辛大姐,我好想你。” “鬼话!你想的是她们。”辛大姐格格笑,在侍女身上掏了一把;“我数过了,大院里最少也有两百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每个人都比我年轻美丽,你会想我呀?” 这些充满调情的话,文心兰不但不脸红,反而踉着格格娇笑。 “我也该歇息了。”文心兰笑完跳起来走向衣架“尤公公,我送你,让辛师姨陪臧叔好好小聚。”“哈哈!干脆你陪我回皇店街。”尤公公淫笑着一把拦腰抱满怀“你留在这儿不方便,不像话嘛!我那里好玩得很,保证让你大开眼界。来,香一个。” 文心兰一阵娇笑,向下一缩,像一条滑溜的蛇,身躯似乎缩小了一倍,滑脱大手退至一旁。 “你要死了。”文心兰笑得春意四荡“小心我打得你满地爬。” “尤公公,你最好只限于手眼儿温存。”辛大姐媚笑着说“我这个师侄女虽然含苞待放,早识情滋味,但中看不中吃,她练的是师门秘法玄女蜕化功,双十年华届满之前,谁动她谁就得死,连她的副统领百变金刚,也光瞪眼芳等了三年。” “还要几年?” “三年。” “十七岁正当时,真可惜。”尤公公摇摇头往外走“我等你,小妖精。” 鼓掌三下,密室门徐徐自启,是自横向移入墙缝的铁叶门。 门外,白影倏地突现。 一声狂叫,尤公公的身躯倒飞而起。 四个反穿皮袄的白衣人,闪电似的抢入左右一分。 千面玉郎飞跃而起,半空中双手接住了倒飞的尤公公,悠然飘落,轻如鸿毛。 两个裸体侍女尖叫一声,爬倒在墙根下,妙相毕呈。 “自在公子!”文心兰骇然叫,急急抓起挂在衣架上的连鞘长剑。 四个人江星、西门小凤、康兵与小绿。 深入密室,如入无人之境。双方已是势同水火,见面唯一的举动就是搏杀,强存弱亡,已没有理由好讲,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反应不够快的人,已注定了是输家。 千面玉郎即使不知道来人是自在公子也会断然采取最有利的行动。 这座梨园大宅他住了四五年,原来的防兵躲贼设备曾经加以改装,这间密室早已改头换面,原先的主人亲临也认不出本来面目。 只有他和几个亲信心腹,才知道进出的门户。来人既然能长驱直入,必定是可怕的对头,反应岂能不快? 千面玉郎着地的刹那间,接来的尤公公再次脱手飞抛,不管尤公公是死是活,自救第一。 尤公公的身躯抛出一刹那,袖底已先飞出三道淡淡地光芒。 尤公公狂嚎着手舞足蹈的身躯向江星飞砸过来,千面工郎的身躯反向下伏,幻影依稀 旋,快逾电光石火,隐没在右面挂着帘帏南壁根下。 壁根下有一座狗洞似的秘门,滚入时内陷,随即恢复原状,安置得极为巧妙。 江星已看到三道淡淡的芒影,不敢大意,地方窄小,很可能伤及其他的人,已除下抓在左手中的风帽一抖一震一拂, 三枚毒针上跳下弹,第三枚被风帽裹住,形影俱消。 可是,已失去对付千面玉郎的机会了。 辛大姐与文心兰是客人,当然不知道密室的逃生机关设备,走不了啦! 辛大姐的剑也在衣架上。文心兰匆匆将剑抛过,两人被堵在墙角里,退路已绝。江星没收了风帽中的三枚毒针,将风帽揣在怀中,挥手示意要小绿将两个侍女拖出丢入内间,这才面对辛大姐的两把剑。 “我猜,是你把这小母龙从在下手中救走的。”江星向辛大姐冷冷地说 “你的阴煞潜能以掌发出,比小母龙浑厚一倍,同一渊源,你一定是小母龙的师门长辈。修真界竟敢公然干涉凡俗间,很好,请教贵姓芳名。我,自在公子罗翔。” “幸会幸会。”辛大姐毫无怯容,居然媚笑如花,水红劲装把身材衬得十分惹火,凹凸分明,令人怦然心动,媚目中流转着迷人的眼波“不错,是我。看来都走眼了,你来历非凡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居然知道修真界?” “我不该知道吗?”江星不再纠缠这个禁忌话题,“你当然不再是千金小姐,你这身材迷死人,很配在梨园大院招蜂引蝶,千面玉郎怎么会得丢下你,独自逃走了?你们可真是一双妙搭档呢!” “大哥,小心她!”西门小凤一看到辛大姐脸上的荡笑媚态,就感心神恍惚,赶忙躲开对方的目光急叫“我听说过她这号人物,她那一身绿衣……” “对,澜庭绎仙,好像叫什么辛飞卿 。”周凌云恍然说“小母龙的阴煞秘功传自玄凤教,师承巫山神女,我知道她的来历。” “是吗?你未必真知道我的根底……” 澜庭绛仙笑吟吟地说,双目的异样神彩不住变幻流转。 “不要施展引魂大法献丑了,小母龙的那一套我已领教过一次,你比她的道行深厚不了多少。”江星也轻松地微笑着说“当我知道你的根底时,你已经死一半了,你除了赶快凝神行功,以阴煞秘功御剑和我作破釜沉舟一搏之外,别无其他答案。准备吧! 气动神聚,功发剑动,我给你充份的时间行动。我与人交手,除非事不得已,我会让对手有公平一搏的机会,以表示我对劲敌的尊敬,也表示我有旺盛的斗志,与强烈的必胜信心。”“那是你自欺欺人的想法……” 话未完,文心兰突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 两支剑猝然吐出,罡风隐隐中阴雷自远而近。两女的双掌,随剑发的后一刹那骤然拍出,劲气令人滞息。 地方窄小,江星左右有同伴,剑掌已完全控制了全部的空间。 文心兰猝然突袭,叫声是发动的信号,算定刀仍在鞘的江星绝对无法应变,剑先攻掌随后, 相距仅丈余空间,剑出就已及体,胜算在握。眼看到将贯体而入,不料突变倏生。 江星左手微扬,突然从剑尖前间不容发地消失,幻现在离剑倒不足半尺处。这把剑,是文心兰的。 一声冷叱,刀光乍现,挣一声,斜架开文心兰的剑,左掌贴上了文心兰的右肋,掌力骤吐。 同一瞬间,侧方彩虹剑光芒乍闪,西门小凤拍偏了澜庭绛仙的剑,阴煞劲气向前涌,在墙壁上砰然四散。西门小凤与江星意气相通,配合得天衣无缝,你退我进,浑如一体,反击也同时发生。 西门小凤的纤纤玉掌,光临澜庭绛仙的右耳门。 但这刹那间,她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彩虹剑拍中对方的剑时,为何反震的劲道如此微弱? 澜庭绛仙的内功比她浑厚多多,彩虹剑虽是宝剑,但决不可能震消对方九成劲道。西门小凤的玉掌不再进而反收,侧退三尺严防意外,以为澜庭绛仙另有诡谋,剑劲有异是引她上当的馅井 可是料错了,澜庭绛仙一冲而过,鬼撞墙似的,砰一声撞在坚实的墙壁上,凶猛地反弹倒地,剑也摔掉了,摔翻在地抱腹蜡缩痛苦地挣扎抽搐。 同一瞬间,文心兰惊叫一声,右肋挨了江星一掌,跌翻出文外,恰好滚倒在康兵脚下。 康兵恨上心头,加上一脚,踢在文心兰的右时上,到立即脱手。“我先卸你手脚。”康兵咬牙大叫,匕首下伸,扎向文心兰的右肩肿。 “住手”沉喝声从内间门口传来。 斜刺里伸来一只大手,及时抓住了康兵的手腕。 “听听怎么说法。”是江星,匕首尖已贴上了肌肤,险之又险。 “我不听,我非先应了这小母龙不可。”康兵跳脚尖叫“我身上又感到奇寒彻骨,永远难忘忘……” 内间门口出现一个人,不陌生,正是曾经帮助她,自称范单的人,姓名怪得很。 “怎么一回事?”江星沉声问。 “先救她。”范单向蜷缩呻吟的澜庭绎仙一指,眼神怪怪地。 “不许救。”康兵怒叫“我不愿意,我不能白挨一记阴煞重击……” “我要将她们带走。”范单冷冷地说。“如果我不愿意呢?”江星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我将有一场一死之斗。” “好,奉陪。”江星态度同样强硬。“老弟,你欠我一份情,没错吧?”范单一脸无奈“正确的说,你欠我一份情。” 西门小凤偎近江星,默然地牵衣低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