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晚清》 第一章 搞怪的老头 “嘶!”陈亚望倒吸一口凉气,带着阵阵袭来的头痛,从昏迷中慢悠悠地醒来。?睁开沉重的眼皮,过了一会儿,周围原本模糊混沌、飘忽不定的景物开始一点点地聚焦、越来越清晰。 “哈哈,我还没死!看来老天爷也会格外眷顾帅哥!”劫后余生的陈亚望忍着头痛开心地大笑起来。但是很可惜,他的好心情暂时也就到此为止了。 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之后,陈亚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当场惊叫道:“靠!这是要闹哪样?” 也难怪他吃惊,眼前的情景任谁都无法保持平静。 一个多面体的透明罩子,或者叫做透明屋子也行,“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透明的,没有门窗。陈亚望就躺在“地板”上,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衩。 “我的衣服呢?”陈亚望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是这副尊容,脸上更是惊愕,“是哪个吃饱了撑的跟我开这种玩笑?” 这玩笑确实开大了,在这么间透明的屋子里只穿条裤衩,那不等于是现场直播了吗?不过,随后陈亚望又现自己的这点小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屋子虽然透明,却被白色的云朵包围着。屋外云雾缭绕,颇有些仙境的味道。 可此时的陈亚望却没有体验当神仙的心情。他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出口,“墙壁”也是坚硬无比,根本无从下手,大声呼救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在“屋子里”四下回荡。最后,身心俱疲的陈亚望只能哀叹一声,重新倒在了“地板”上。 在拥有这次奇葩遭遇之前,现年22岁的陈亚望是一所民航航校的飞行学员。本来今天……姑且算是今天吧,他是利用假期回家探亲的,结果他所乘坐的大巴车在高公路上因躲避一辆违规逆行的货车撞上了路边的护栏。当时他眼前一黑,醒来之后就到了这儿了。 “真见鬼!到底有没有人?!”虽然明知有人答话的概率很小,陈亚望依旧绝望地大喊道。 不料,这一喊还就真就喊出了一点动静。 “咳!咳!”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像是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却又格外地清晰。 “谁?”陈亚望一个激灵,再次坐了起来,四处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呵呵呵,年轻人,不用找了,你是看不见我的。”很普通的一个老头的声音,听上去还挺和蔼。 ? “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就是把你带到这儿来的那个人。” 如果这事生在以前,陈亚望恐怕早已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可是今天居然亲身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陈亚望再怎么不信鬼神也是不行了。于是,他也不管这老头是何方神圣,干脆静下心来,对那看不见的老头说道:“您老的本事挺大呀,说把我弄来就弄来。可我就奇了怪了,你说咱俩无怨无仇的,您老这是玩的哪一出啊?” 老头再次笑了起来,嗓子里面直漏风,笑声听得人心头麻:“因为你是一个爱国者,一个时常为中华民族曾遭受的苦难而痛心疾的人。” 陈亚望顿时无语,这两者挨得上吗? 老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帮你实现多年的梦想。让你亲手去弥补历史上的那些缺憾,使中华民族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巅。这也就是网上那些小说里常说的穿越改变历史。” “噗!”陈亚望还是没忍住笑,“您老的想法倒是挺不错,平时也没少看穿越文吧,看的是盗版还是充值订阅?” “呵呵,年轻人,我可没跟你开玩笑,难道你不觉得你能来到这里就很能说明问题吗?” “那要照这么说,您老的爱国热情也不低嘛!”陈亚望收起笑容,警惕地道,“可是您老花了这么大力气把我弄到这儿来,仅仅是为了这个原因?” 如果说老头费了这么大周折只是为了帮自己实现梦想,陈亚望当然不太相信,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有点过了,但也不能指望人人都是活雷锋。 果不其然,老头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嗯……其实的确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前些日子,我跟一个老伙计抬杠。他坚持认为历史潮流不可阻挡,个人根本无法改变,哪怕这个人具有自然的能力,这与我的观点是截然不同的。我们俩争论了很久,最后他撂下一句狠话,如果我能证明个人可以左右历史潮流,他就把时空管理局局长让给我做。” 陈亚望:“……” “咳咳!”老头再一次清了清他那似乎永远都清不干净的嗓子,又出一阵漏风的笑声,“其实吧,干什么工作都是为人民服务,关键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年轻人,你懂的。” “我懂!我全懂!不蒸馒头蒸口气嘛!”陈亚望站了起来,冲着老头声音所在的方向冷笑道:“原来我就是您老的证明材料,不过您老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同意呢?” “你为什么不会同意呢?我的孩子。这项任务的时间期限是七年,七年后就算你不能改变历史,我也会把你送回你原来所在的那个时空,你离开时的那个时间节点,让你继续原来的生活。也就是说,就算你玩砸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那我要是坚决不同意呢?” 这时,老头的笑声中多了几分邪恶:“哦,那也好办,侏罗纪时空的恐龙饲养员老王前段时间退休了,这几天局里一直在催我推荐一个新人选。” “……”陈亚望再次无语。虽然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往老头脸上挥拳的冲动,但他也知道,既然自己能来到这里,就说明老头多半真能干出这事。郁闷、纠结了好一阵子,陈亚望最终还是放弃了和老头硬顶的打算,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穿越就穿越吧,当成一次免费旅游也不错。 “年轻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我要是改变了历史,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哈哈哈……”老头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好处嘛,当然有,你先别急,接下来我会详细地跟你说。” 陈亚望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躺下来,手撑着脑袋,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老头的第一句话就让陈亚望又大吃了一惊:“这一次,你不是只去一个时空,而是两个。” “什么,两个?” “对,两个平行时空,互不影响,而你却能在这两个平行时空之间自由穿梭。怎么样,是不是感到不可思议?” “没事,听您老说了这么久,我早就习惯了。那请问又是哪三个时空?” “平行时空一,是公元185o年,时空的入口在清王朝的广西省桂林府境内。时空二……” “等会儿等会儿,你老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朝代?” “额,年轻人,这恐怕不太好办。这是机选的,已经改不了了。” “……理解,您老继续。” “平行时空二,是公元2o15年,入口在美国的佛罗里达州的多蒙斯特镇。” 当听到“平行时空二,2o15年”,陈亚望的心中顿时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不过,老头似乎也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第n次出邪恶的笑声:“年轻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到了第二时空,买张机票就可以回家了?那你可就想错了。既然是平行时空,那就自然不会有你在原时空里的任何印迹。说得通俗点吧,在第二时空里,你的父母、亲属、朋友包括你最近泡上的那个空姐都是不存在的,全国户籍系统里也没有你的任何信息。” “您老做得可够绝的。”陈亚望翻了翻白眼,“还有什么就一次性地都说了吧,我保证不再随便插话了。” “这样就很好嘛!”老头很满意陈亚望的态度,继续道:“所以,你在第二时空里只能按照我给你安排的身份来生活。在第二时空里,你是美国的二代华裔公民陈彼得。呵呵,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在这个时空里我给你安排了不少可以帮得上你忙的朋友。除了不会借钱给你,他们一定会在各方面都和你相处得很愉快的。。” 陈亚望的脸色越深沉,只是一直遵守着承诺没有插话。 老头想了想,又说:“再就是金手指的问题,穿越者都有金手指,你当然也不能例外。金手指之一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自由穿梭。无论你身处哪个时空,只要喝上一杯酒,再念上一遍咒语,“欲穷千里目,就去某时空”,就能如愿以偿了。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在某个时空遇到麻烦的时候也可以从另一个时空带小弟过去给你帮忙,但总人数不能过五百。等你办完事把这些小弟送回他们原来所在的时空之后,他们的记忆会被自动擦除,所以你不用担心泄密的问题。还有,穿越的出点没有限制,任何一个时空中的任何一个地点都能穿越,但穿越的目的地只能是两个时空的入口处附近,之后你想去什么地方只能自己寻找交通工具前往。两个时空中的停留时间没有限制,但需要注意的是,这两个时空虽然互不影响,但时间的流是一样的,例如,你在第一时空里停留了两个月,再去第二时空的时候,第二时空里也已经相应地过了两个月。所以你要抓紧时间。 这金手指之二嘛,是无敌免疫能力和伤口快愈合能力,这个没什么好说的。金手指三,是货币自动兑换能力,也就是说,当你带着第一时空的黄金或白银货币抵达第二时空的时候,这些黄金会自动按照当时的汇率兑换成美金,反之亦然。除此之外,你所携带的其它东西则不受影响,是什么,带过去之后就还是什么。” 老头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见陈亚望始终不说话,他反倒不适应了:“年轻人,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 “你说。” “请问评判我是否改变历史的标准是什么呢?” “哟,瞧我这记性,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标准很简单,你在第二时空改变历史的标准就是你当上了美国总统,至于第一时空嘛,呵呵呵,你懂的。只要这两个时空里,你改变了任何一个时空的历史,就算你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老头邪恶的笑声中,陈亚望的脸几乎成了猪肝色。 “年轻人,高兴起来吧。”老头安慰道,“我马上就要提到你之前问到的好处了。好处就是,等你完成了任务,如果你愿意,可以继续留在那个混得最好的时空里展,只不过不再有自由穿梭功能了。如果你不愿意留下,我也可以把你送回你来这儿之前的原时空,另外再给你延长二十年的寿命,再补偿你一大笔奖金。” “是吗?多少钱呢?” “呵呵,大概相当于你每天中五百万,连续中五十年吧,单位是人民币的元哦。” 刹那间,陈亚望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老头似乎对此早在意料之中,笑呵呵地说:“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做好准备,马上就要出了,先去第一时空。” 听到“马上出”,陈亚望感到莫名奇妙,指了指自己身上:“我就这么去?您老至少得给我一套衣服,给点装备,再给点启动资金什么的吧?” 老头哈哈大笑:“年轻人,可不要太贪心哦,我可是已经给了你三根金手指了。” “你这算什么……哎!哎!等会儿……”陈亚望还没说完,透明“屋子”瞬间解体,一阵狂风卷来,将陈亚望刮到半空、裹在一团云里急地翻滚。 在意识模糊之前,陈亚望再次听到了老头的声音:“年轻人,还有件重要的事我忘记跟你说了。你这是初次使用自由穿梭功能,等会儿到了第一时空之后,需要在那里停留一个月,第二时空才会激活。不过你放心,就这一回,等两个时空都激活了就没有这个限制了。呵呵,祝你旅途愉快。” “草!”这是陈亚望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吼出的最后一个字。 …… 公元185o年(清道光三十年)十月十四深夜,广西省桂林府境内的二龙山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金光击中,顿时整个山顶光芒四射,引得无数乡民披衣出门观看,见者无不称奇。 第二章 道光三十年 天亮了,从后半夜就开始下的雨还在持续。??初冬的雨丝夹着寒风,冰凉彻骨。 “死老头,你这是成心要折磨我啊!”只穿着一条裤衩的陈亚望蹲在一个山洞口,抱着双臂瑟瑟抖,就连骂人的声音都在不停地颤。如果眼下那个老头在跟前的话,陈亚望敢保证自己的眼神已经足以干掉他一百次。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苦逼的穿越。醒来之后没有舒适的被窝,没有一大堆莺莺燕燕的丫鬟,没有忠心耿耿尽心尽责的小弟,唯一拥有的竟然只是身上的这条裤衩。 冷,深入骨髓的寒冷,陈亚望感觉自己都快被冻僵了。不是他不想生火,而是实在找不到可以用来生火的家伙什。不过所幸的是,老头当初所说的金手指之一的无敌免疫能力似乎也开始起了作用,不然的话,像这么毫无遮挡地吹了大半夜寒风恐怕早就起高烧了。 又过了一个钟头左右,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明,雨也越来越小,陈亚望决定还是先下山去看看,好歹想办法弄身衣服再搞点吃的,顺便再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满清道光三十年的桂林府境内。按照老头最后所说的,自己还得在这个世界里独自生活一个月,老在山洞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说走就走,陈亚望光着脚沿着泥泞、崎岖的山路小心翼翼地朝山下而去。一路上,不时被隐藏在烂泥里的碎石硌得龇牙咧嘴,当下对老头的怨念又深重了几分。 快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前方突然有了情况。山路拐角的另一头,细碎的脚步声依稀可闻。 作为飞行学员的陈亚望在听觉和反应能力上自然是没说的,当即不动声色、蹑手蹑脚地躲到了山路旁的一块岩石后面。 不一会儿,这个不之客便出现在了陈亚望的视线中。一个衣着破烂的山民,戴着斗笠,腰里插着把柴刀,肩上还挂着一捆绳子。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陈亚望看到了这个山民脑后垂下来的大辫子。?? 我去,还真是清朝! 心思稍动,陈亚望一咬牙便从背后朝那个山民猛扑过去。 一切都毫无悬念。那个山民最多也就一米六的样子,体格瘦小,哪里是身高一米八、浑身腱子肉的陈亚望的对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按到在了烂泥里。陈亚望顺势夺过了柴刀,架在了山民的脖子上。 山民几乎被吓傻了,他实在想不通,这座山上昨天还太平得很,怎么今天就有了土匪,呆了片刻才不顾一切地大声求饶起来:“好汉爷饶命!饶命!我没钱!真的没有钱!” 广西话陈亚望听得懂、也会说,当即恶狠狠地道:“闭嘴!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要是敢瞎叫唤我立马宰了你。” 山民点头点得如同鸡啄米。 “今年是哪一年?” “啊?” “嗯?不想说?”陈亚望作势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我说,我说,今年……今年是道光三十年,十月十五。” “这是哪里?离桂林府城有多远?” “这是……这是二龙山,向东六十里就到桂林府城了。” “这附近有寺庙没有?在什么地方?” “有,有,下了山往东三四里就是光华寺。好汉爷,别……别杀我,我也是信佛的,经常去寺里烧香的,您老人家看在菩萨的份上,别杀……别杀我。” 该问的都问完了,陈亚望本来想让这乡民把衣服脱下来给自己穿的,可是一想到两人的身材相差实在太大,只得作罢。于是把乡民从地上揪起来,又取下他肩头的绳子,举起柴刀往山顶上一指:“你马上给我老老实实地跑到山顶上去,不到中午不准回家!告诉你,这山上可到处都是我的弟兄,你要是敢耍花样,就马上要你的命!快去!” 山民听到这话,如蒙大赦,撒丫子头也不回地朝山顶跑去。 陈亚望看着手中的柴刀和绳子,心中竟有了一点小小的负罪感:我这算是实施了抢劫了吗?想当初,咱可是最遵纪守法的大好青年啊! 但是很快,陈亚望便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按照山民的口述,陈亚望下了山之后没费多少工夫便找到了光华寺。之所以急着找寺庙,倒不是因为陈亚望良心现、要去佛祖跟前请罪,而是因为他急需给自己找身行头。 没有辫子,近似于光头的平头,像这种型,在道光年间要想不引人注意,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穿上僧衣打扮成和尚。 光华寺并不大,和一般的寺庙一样,分前后两院。陈亚望悄悄地溜到寺庙背后的山坡上观察了一下地形,确定所有的僧人都在前院接待香客之后,利用抢来的绳子爬进了后院。在一间禅房里,陈亚望找到了一套大号的僧衣,还有佛珠、木鱼、饭钵等全套“装备”,顿时大喜,找块布打了个包袱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装了进去。随后为了解决肚皮问题,又偷偷地溜到伙房顺走了小半锅冷饭和一碟剩菜。 …… “好吃,真好吃!”光华寺后山上某处隐蔽的角落里,已经换上了僧衣的陈亚望捧着饭钵,用两根树枝临时赶制的筷子的飞快地往嘴里扒饭,可谓狼吞虎咽。尽管只是冰冷的剩饭,咸不垃几的咸菜,对于一天没吃饭的陈亚望来说,却是胜过了任何山珍海味。 十九世纪的第一顿饭啊,吃完这顿饭,也就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十九世纪暂住者了吧?暂时解决了肚皮问题的陈亚望颇有些文青地想道。 吃完饭,陈亚望本来还想用寺里顺来的火折子生堆火祛祛寒,但因为雨刚停,周围根本找不到一截干柴禾。于是只得暂时收起了这个念头,顺便又在心里把老头诅咒了一遍。 好在肚皮的问题是暂时解决了,此时的陈亚望终于有了点精力开始静静地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眼下的确是道光年间无疑,这就说明老头并没有胡扯,他所交代的任务应该也是真的。这个任务听起来不容易,但根据老头所说的,即便不能改变历史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这就好办了,也就是说,陈亚望完全可以等到第二时空被激活之后,做一个往来于清朝与现代美国之间的文物贩子。干上几票大的,狠赚几笔,再去旧金山的海滩边买栋别墅,就能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把这七年过完。想想就让人兴奋啊,躺在沙滩上的躺椅里,惬意地看着蓝天白云,周围还有一群身材火爆的比基尼女郎殷勤地端茶递水,啧啧,这才叫生活嘛!干嘛要花那么大力气去改变历史呢? 但这么做显然又不符合陈亚望的风格,平时没风他都要掀起三层浪,更何况如今有这么个在历史长河里弄潮的机会摆在眼前?既然来了,总不可能空手而归吧。就算不为别的,也得为那二十年额外的寿命和几百亿的奖金考虑。 而如果要改变历史,又有多种选择。根据老头设定的游戏规则,两个平行时空的历史,只要改变任何一个就算完成了任务。这条件听起来确实比较宽松,只是评判改变历史与否的标准尤其是后一个平行时空的评判标准实在太过扯淡。在七年期限内,华裔当上美国总统,恐怕上帝听到这个笑话也会笑掉大牙的。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第一时空,也就是当前这个时空了。改变这一时空的历史,陈亚望觉得倒不是不可能。 眼下的满清朝廷就好像是一台濒临报废的破机器,全身已经没有几个好零件,完全是靠着过去的惯性在吱吱呀呀地维持着运转。这时候只要有人在一旁抡起大锤来几下狠的,这台破机器便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事实上,抡大锤这活儿目前也已经有人在干了。别的地方暂且不说,就广西一省,近几年来也是民变四起。今年七月,陈阿贵领导的天地会义军差点儿打到桂林。而在桂林的南边,浔州府桂平县,大名鼎鼎的洪秀全洪天王也已经拉起了队伍,刚和当地的地主团练武装打了一场大仗。再有三个月,老洪将会在金田正式宣布起事,次打出太平天国的旗号。 在这一背景下,陈亚望觉得自己要是不干点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还真对不起老头送自己的三根金手指。就算不能成功,过过瘾也不错。毕竟他对满清的好感值一直为负数,干起这事来也完全不用考虑心里负担的问题。 打定主意之后,陈亚望对接下来的行动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有了明确目标的陈亚望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补了一觉,随后便朝桂林府城赶去。 由于有了和尚行头的掩饰,陈亚望一路上也不再刻意避人,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路上,不时地还哼上两句小调。 到天黑时,依然没有看到桂林府城的影子,周围却是前不着村后不挨店,连个投宿的地方也没有。好在已经下决心要干大事的陈亚望也不再计较这些了,就在路边地山坡上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破庙,作为了暂时的容身之所。 野地里的破庙,当然是个比较阴森的地方。陈亚望虽然不怕鬼神,也不得不防那些图财害命的歹人,于是在休息之前特意察看了周围的地形,选好了几条撤退路线。进庙之后又搬了几块大石头顶住了前后庙门,并把睡觉的地方选在了菩萨塑像后面的一块狭小的空地里,虽然有点窄,但好在隐蔽。 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到了半夜的时候,前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本来就睁着一只眼睛睡觉的陈亚望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躲到了前门侧后,持起柴刀通过门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新书上传,急需支持,如果书友们觉得这书还看得下去,就投几张推荐票,再把书加入书架吧。阿龙在此谢谢各位了!) 第三章 荒野破庙 还没等陈亚望看清楚,一个黑影便扑到了庙门前,用力地推了两下门板。? “咚!”“咚!”门板撞在顶门的大石上,出的闷响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亚望屏住呼吸,闪到一侧,握刀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水。心中既有点紧张又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兴奋:来吧!如果进来的是个不讨人喜的鸟人,陈爷的这把刀少不得要开杀戒了! 不过,推门的似乎并不是陈亚望所预计的“鸟人”,因为只推了两下没推开就没再坚持了,脚步声也移向了远离庙门的方向。 陈亚望赶紧又凑到门缝上去看。 今晚正是月圆之夜,能见度尚可。陈亚望依稀看见一个黑影正趴在庙门右前方的空地边缘,在努力地够着什么。庙周围的地形他是仔细查看过得,知道这间破庙的正前方是一片不大的空地,空地两侧都有路通往山坡下,而空地的正前方则是一片不太高的峭壁,上面长满了乱七八糟的灌木杂草。此时见那个黑影正趴在地上瞎忙活,陈亚望一时也不明就里。 也就在此时,破庙左侧的山坡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脚步声,听那动静怕是得有四五十人。 先推门后趴在地上鼓捣的那个黑影自然也听到了山坡下的动静,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破庙右侧夺路而逃。 “丢那妈的,在那儿!”“追上去,别让他跑了!”追击者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恼怒,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陈亚望差点吐血:“上去之后分两路,一路继续追,另一路去看看庙里有没有他的同伙和他藏的东西,仔细地搜!” 草!陈亚望当场就在心里把那个黑影的女性直系亲属问候了几个。◎?№ №№? 所幸追击者们还都在坡下,追上来还需要一点时间。陈亚望赶紧搬开堵着前门的石头,打开门,趴在地上匍匐而行,直到快地绕到了破庙后方,这才起身朝后山撒丫子跑去。 之所以先从前门出去而不是直接打开后门逃跑,是因为迷惑追击者的需要。不然的话,等坡下的追击者们追上来,看到破庙被堵住的前门和洞开的后门,用脚趾头想想也会把后山作为搜捕的重点。非亲非故的,陈亚望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替那个**的黑影背黑锅。 黑夜茫茫,好在陈亚望事先便侦察了地形,所以逃得还算顺利,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来到后山上一处选好的藏身之地,确定自己安全之后,陈亚望居高临下地回望破庙所在的位置。只见那一伙追击者果然分成了两路,打起的火把在黑夜中格外醒目,也清晰地标明了他们的位置和动态。一路沿着那个黑影逃走的方向紧追不舍,一路停在了破庙周围来回逡巡,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尼玛!这他妈叫什么穿越!侥幸逃过一劫的陈亚望再次诅咒起了这一苦逼的穿越之旅。才一天的工夫,先是赤条条地吹了大半夜的寒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还没睡踏实便又被撵得满山乱窜。当年的登哥估计也就这待遇了吧。 暗自骂完,陈亚望也不敢放松警惕,继续观察着那伙追击者的动向。 星星点点的火把在破庙周围起起伏伏,久久没有离去。期间还不时有一两声训斥夹在夜风里模模糊糊地传来。显然是老大在教训办事不利的小弟。 到了这时,陈亚望即使动动脚趾头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个被追得胡奔乱窜的黑影一定是拿了某件特别重要的东西,而这件东西又正好是那伙追击者想要的或是想追回的,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 东西放在哪儿呢?此刻那帮举着火把团团转的追击者们显然是没有找到的,陈亚望之前却早已看了个清清楚楚,十有**是在破庙前的那片悬崖崖壁上的某个洞里,由于视线角度的原因,追击者们当然不可能看见。 想到这儿,陈亚望心里边乐开了花,看来,陈爷我的启动资金很快就有着落了。 破庙方向又一阵更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传来,刺耳的声浪里夹杂着一大堆不堪入耳的“问候”词汇,可听在陈亚望耳朵里却有如天籁之音。你们找不到?那就赶快撤,让陈爷我来吧。 折腾了好一阵子,一无所获的追击者们最终还是撤了,带着一丝不甘,沿着之前那一路同伙追赶的方向追了过去。 哈哈,财了,财了!陈亚望心头大喜,兴奋的同时又不忘谨慎,小心翼翼地朝破庙方向摸了过去。来到离破庙不远的地方,先是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又捡起块石头扔过去探了探路,确认没有异常,这才飞也似的跑到了破庙前的空地边缘,学着之前那个黑影的样子趴下来,伸出手在悬崖的崖壁上摸索着。 有了!没过多久,陈亚望便探到了被杂草覆盖的一个洞口,再往里一摸,摸到了一个包袱。 包袱挺沉,陈亚望开始没注意,差点脱手让它掉下了悬崖。拿上来之后,也没有细看,而是飞快地朝跑向了后山,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后山深处的一颗大树下,陈亚望满怀期待地打开了包袱,借着月光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 一尊金黄的弥勒佛像在晴朗的夜色中散着柔和的光芒。这种光芒,在虔诚的佛教徒眼里是佛光,在陈亚望眼里那就是一个字,钱。根据他的经验,这尊佛像是纯金的无疑,看那重量,哪怕是敲碎了纯粹当金子卖,估计也得卖个一两百万。 再把佛像放倒,又看到底座上刻着一大篇密密麻麻的经文,款识中还有太清元年的字样。太清?不就是南朝梁武帝的年号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位笃信佛教的天子当政之时铸这种金佛也不足为奇。 陈亚望在穿越之前也是个业余的古玩爱好者(仅限于收集收集资料,偶尔买两件仿制的小玩意儿过过瘾,真货是买不起滴),也曾关注过南北朝时期的文物,却并不知道有这种金佛的存在,看来是在战乱中失传了。失传的东西再次现身,价值当然不能以它本身的金价而论。 哈哈哈,佛爷啊佛爷,您老人家来得可太及时了!陈亚望欣喜若狂,双手合向地上的金佛鞠了好几个躬。有了这,难道还用得着担心启动资金和造反经费的问题吗?看着弥勒佛的笑脸,他仿佛看见了堆积如山的军火在向他招手。 可是,陈亚望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东西既然正在被两方争夺,那就肯定不能此时出手,不然就等同于自找麻烦。看来,也只能在一个月以后带到现代美国去卖。 好在包袱里并不只有这一尊金佛,还有大大小小十来个银锭,陈亚望掂了掂,大概一共有二十几两,应付这一个月的开销那是绰绰有余。 有了钱,那就一切都好办。陈亚望决定,明天先去桂林城购置一些必要的装备和给养,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先在这桂林府境内四处转一转,熟悉一下情况,可能的话再顺便收几个小弟。等到了一个月以后,嘿嘿,就是陈爷干大事的时候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亚望在大树下挖了个洞把金佛藏了进去,又在周围做好了标记。临走的时候,陈亚望看到抢来的那一长串绳子,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在树下忙活了一阵,再三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离开了此地继续往桂林府城的方向赶去。 走了不到一个小时,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桂林府城墙的轮廓也已遥遥在望。 在陈亚望原来所处的那个时代,桂林只是一个普通地级市而已,但在明清两朝以及民国时期,却是广西的省会。城池北有阳江,东临漓水,城墙高大巍峨,四面开有十来座城门。因几个月之前陈阿贵的天地会义军差点打到桂林城下,南边浔州府的拜上帝会也在蠢蠢欲动,目前桂林清军的戒备看上去还是比较森严的,城头上一队队绿营兵来回巡逻,城门洞两侧也有绿营兵在站岗、搜查行人。 来到城西最大的一个城门前,陈亚望稍微准备了一下,随即便大摇大摆地捻着佛珠走了过去,排在队伍里等着进城。 很快就轮到陈亚望了。 “你是哪个寺的?”问话的是一个清兵小头目,身材矮小却一脸凶相。身上的号褂子也不知多久没洗了,补子上的“兵”字被油污糊住,只剩下了下面的两点,散着一股恶臭。 “阿弥陀佛,贫僧是光华寺的。”陈亚望强忍住恶心答道。 听陈亚望一口桂林本地方言(陈亚望当初泡的那个空姐可是桂林妹纸),清兵小头目的神情松了松,又问:“来城里干什么?” “买东西。” “搜!” 另一个负责搜身的清兵很快从陈亚望身上搜出了两个一两重的银锭,放在手里抛了抛,紧接着手腕一翻,像变戏法一样,两个变成了一个,还给了陈亚望。那个小头目则露出黄板牙笑了笑,手一挥:“进去吧!” 你现在要爷的钱,爷将来可要你的命!陈亚望暗骂了一句,好在他早有准备,事先把其它的银两藏在了木鱼和裤裆里,因此也不过多地计较,神色平常地进了城。 第四章 黑吃黑 对于陈亚望来说,十九世纪中叶的省城实在没什么逛头。??进了城,他买齐了所缺的衣服鞋袜毯子等物以及一大堆吃食,又到城中的广西巡抚衙门、提督府等军政要害部门附近转了转,便准备出城了。 本来,陈亚望曾想过在城里找间客栈住下来,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当前的形势不同寻常,自己的和尚身份又太过引人注目,一旦城内局势有变,清军关上城门搜捕天地会和拜上帝会分子,自己恐怕得跟着蹲大狱,弄不好脑袋都有搬家的危险。既然这样,那还不如遵循伟人的教诲,先到农村去,到敌人统治薄弱的地方去。 满载而归的陈亚望沿着街边往回走,边走边观察着这个时代的风物人情。看了一路,心情多少有些沉重。衣衫蓝缕,满脸愁容是绝大多数平民的真实写照。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官府爪牙狐假虎威、趾高气昂,土豪财主们穿金戴银、前呼后拥、一副欠扁的装逼样。 如果非得用个词语来形容这一切的话,陈亚望先想到的便是火药桶。没错,如今的的满清朝廷就等于是已经坐在了一个大号的火药桶上,作为统治阶层的“爷”们却依旧浑然不知,整天沉浸在愚蠢的享受与快乐中,时不时地还朝火药桶上掸掸烟灰,完全不考虑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炸得连渣子都不剩。 而陈亚望当然也不会好心地去提醒那些已经死到临头的“爷”们,相反,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这个火药桶上插一根雷管,再给它借个火。 “喂,师父,师父!”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陈亚望听到巷子里有人在打招呼,循声一看,原来是一个面目猥琐的小个子正露着龅牙冲自己殷勤地傻笑。 “你叫我?” “当然是叫师父您了,来来来,我这有好东西,您一定需要的。”小个子将陈亚望往巷子里拉了几步,甩下肩上的包袱,露了个口递到陈亚望面前。 陈亚望一看,包袱里装的是一堆假辫子,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纸包。 “我一个出家人要这个干什么?”陈亚望故意说。 小个子笑得更猥琐了:“师父,您刚才在那边买腊肉我可都看见了,您说您连肉都吃,难道就不想去那种地方?要去那种地方,没这个怎么能行?” 陈亚望一时无语,暗自感叹了一把这小子的想象力之丰富,又说:“你在大街上卖这个就不怕官府抓你?” “嗐,这算什么?我这卖的又不是兵器,现在也不是顺治爷那阵了,就连广州驻防的旗人老爷们有的嫌自己的辫子长得不好看,都剃光了戴个假的呢。再说了,我在衙门里也有人,弟兄们不会和我过不去。” 就在这时,有两个巡街的捕快走了过来,小个子果然不怕,还热情地和那两个捕快打了招呼。 看见这一幕,陈亚望心中突然又产生了一个念头,笑着摇了摇头说:“这东西我眼下还不需要,等下次进城再来找你买吧。对了,敢问兄弟高姓大名?你看起来和官府的人很熟,想必其它的门路也很广吧?” 小个子听陈亚望说不买辫子,本来挺失望的,可是一听后来那些话,顿时又来了劲:“我叫赵六,兄弟们都叫我六猴。没错,我在衙门里确实有不少说得上话的兄弟,刚才过去的那位王哥,还有看府牢的李哥,都是我多年的老邻居。师父您要办什么事找我是绝对没错的。不过呢,嘿嘿,兄弟我也只是起个居中牵线的作用……” 也不知这个叫赵六的小子是真的无所畏惧还是缺心眼,根本不用陈亚望追问便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不过等他说完之后,却轮到陈亚望有些失望了。赵六口中神通广大的“门路”不过是些“堂上打板子可以打轻些”、“家里有人蹲了大狱可以去探望”之类的小事,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想想也是,一个卖假辫子的小贩能有多少门路? 但这根线陈亚望还是决定先埋下,万一将来哪天派上用场了也说不定。于是摸出一吊铜钱递给赵六:“这钱你先拿着,算是辫子的定金吧。下次再来找你拿货,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事要找你帮忙。” 一见了钱,赵六顿时眉开眼笑:“行行行,师父,你下次来直接来找我就行了,我天天都在这一片做生意。您记住了,我叫赵六。” ………… 出了城,陈亚望决定再回到藏金佛的那座山上去看看。金佛太沉太招摇,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是要四处游历的,不可能把那玩意儿一直带在身上。可他想了想,觉得之前的那个埋藏处似乎又有些不妥,所以还是决定回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换个更好的地方。 沿着来路一直往回走,当经过了昨晚那座破庙、刚踏进后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声,陈亚望还没来得及反应,后颈上便被顶了个冰冷尖锐的东西。 “把身上的东西都放下。”一个年轻却有些阴冷的声音响起。 不是吧,这么快就遇上黑吃黑了?陈亚望大吃一惊,暗自腹诽道,但也没有立即反抗,而是按照背后那个袭击者的指示,把身上的东西全部放了下来。 “这位好……好汉,贫僧一个出家人,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些吃的穿的,您要是看得上就都……都拿去吧!可千万要饶……饶贫僧一命!”陈亚望故意装出一副极度恐惧的样子,两脚直打颤,说话也直打哆嗦。 身后的袭击者冷笑道:“放屁!我的东西在哪儿?” 这下,陈亚望立刻知道来者何人了。这不就是昨晚那个搅了自己的好梦却又让自己捞了笔横财的那个黑影吗? 虽然心知肚明,陈亚望依旧装傻:“东西?东西不都在这儿了吗?” 话刚落音,顶在后脖颈上那个冰冷尖锐的金属物便往肉里刺进了一分,一缕热流自创口而出,流到了后背。陈亚望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求饶:“别,别,我说,我说,东西藏在后山了。” “带路!”袭击者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 就这样,陈亚望和身后的袭击者一前一后地往后山深处走去。尽管山路崎岖,袭击者手中的兵刃一直顶着陈亚望的后颈,丝毫不离。 陈亚望心中大骂,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配合,走山路的时候还故意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等待着反击时刻的到来。 “到……到了,”到了后山深处,陈亚望指着一棵大树道,“就在树下面埋着。” “挖出来!” “是,是。” 陈亚望老老实实地蹲下身子双手并用地挖了起来,后颈上的兵刃还是如影随形。 与此同时,蒙面的袭击者也在观察着陈亚望的一举一动,眼中尽是鄙视。他已近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个草包酒肉和尚,看着五大三粗,其实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走了刚才那么一段山路都喘得和狗一样。就这货色,也敢来偷自己的宝物? 过了一会儿,在“草包酒肉和尚”陈亚望的不懈努力下,大树下面出现了一个坑,坑里有一个盖着布的物件儿。当布被拉开之后,露出来的东西正是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 蒙面人见了,眼中闪过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不由自主地又朝坑边走了几步。突然,他的余光瞥见树干上有什么东西,顿时一股寒意浸遍全身,正准备挺剑宰了那个耍花招的和尚,却没想到那个草包和尚竟像兔子一样灵动,身子猛地向前一扑。刹那间,蒙面人感觉一股大力从脚上传来,将自己拽得倒了个个儿。吃力地一看,原来是一个绳套套住了自己的右脚,正准备提剑去砍,手中的剑却被打落在地,再紧接着,整个人被头朝下、牢牢地捆在了树干上。 忙完了这一切,陈亚望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拍拍手上的土,走到袭击者的面前,扯下他的面巾在他脸上拍了拍:“早知道你这么不经打,爷在一开始就夺了你的剑了,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已经束手就擒的袭击者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大吼道:“秃驴!王八蛋!有种就杀了我!” “杀不杀你,你说了不算,得由我来决定。”陈亚望笑着端起了那座金佛,“你的眼光挺不错,弄了个好东西,只是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学好呢?想要荣华富贵,那得凭自己的真本事去挣,光凭偷鸡摸狗就想不劳而获?那可不是什么正道!” 被绑在树上的袭击者也就是十**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被陈和尚连番语言挑衅之后早已是怒火万丈,一时竟也没有意识到这是陈和尚在故意套他的话,当即大骂道:“放你妈的屁!你以为天下人都像你这贼秃驴一样,满肚子男娼女盗?爷爷我拿这东西自有大用!你这秃驴敢坏我的事?告诉你,要么你今天就杀了爷爷,要么爷爷来日宰了你!” “脾气还挺大?那你说说,拿这玩意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袭击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话了,只是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看着陈亚望。 “不说?那我就只有把你交给官府,让官府来教育教育你。” 一听到这儿,袭击者立刻又爆了:“你要是敢把爷爷交给清狗,爷爷将来做了鬼就天天扒你家窗户!” 听到袭击者不经意间骂出的“清狗”二字,陈亚望顿时明白了个**分,也立刻有了主意。 “哈哈哈……小兄弟刚直坚毅,陈某实在佩服!”陈亚望笑完之后,换上了一副赞赏的表情,同时也不动声色地打出了一套奇怪的手势:以拇指直伸,食指弯曲,其余三指亦直伸,并以直伸“三指尖”向上,附贴胸前腰际,行礼鞠躬。 看着这一套手势,袭击者脸上的怒容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愕。 第五章 天地会 打出手势之后再一看袭击者的反应,陈亚望基本已能确定这小子就是天地会的。¤ ? 天地会,一个几乎贯穿满清统治始终的坚定反清组织,几百年间无数仁人志士献身其中,甘愿抛头颅洒热血。这样一个庞大而生命力极强的组织,为了便于联络和行动,自然有一套特定的隐语和暗号。而这一切对后世之人陈亚望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他刚才打出的那一套手势就是成员之间行礼的暗号,如对方为自己人,则也作同样动作回答,且进一步联络。 不过眼下那袭击者已经被头朝下地绑在了树上,自然是没办法用手势回答的,眨巴了几下眼睛,说:“你……你捧错了青蛋?” 这便是天地会内部的一句暗语,意思就是,你难道不是和尚? 这种基本的交际暗语当然难不倒陈亚望,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包袱:“若不捧错了青蛋,如何能进红瓜(吃肉),搬火三(饮酒)?” 袭击者眼中的惊讶又多了几分,继续问:“您老哪家万儿(姓什么)?窑堂什么价(哪个堂口的)?堂前几个阶(在天地会内居何职)?可有宝(会员入会的凭证)?” “陈家万儿,福建漳州洪山堂,洪英,洪英(普通会员)。豺狗追得紧,腰凭折了单(官府搜捕得紧,凭证弄丢了)。”陈亚望之所以选择说漳州洪山堂,是因为这个堂口在年初被清兵几乎一网打尽,逃出者寥寥,并且离广西较远,不容易出现破绽。 “既是这林鸟,为何唱那山歌?”这是在问陈亚望为何有广西口音。 “堂中多洪英,亦有那山人(我堂口中的兄弟也有广西人),朝夕耕沙、落马(整天一同吃饭、睡觉),如何说不了一家话(学他们说话有什么难的)?” 这时候,袭击者的语气明显松动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既已挂牌号,为何绕青龙?(既然你已表明了天地会成员的身份,为何还要绑着我?)” 陈亚望故意说:“一直是你探路,难免没有风。????? ¤(一直是你在问我,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外人?)” 袭击者不甘示弱地反击:“拜正两年(我正式加入天地会已有两年),虽是新丁,也曾递红单(入会时的血书),斩凤凰,抖海式(杀鸡起誓),话里长草,三刀六洞(要是我说谎,我就不得好死)。” 陈亚望大笑了起来,抓住这个契机转守为攻,同样用天地会的暗语问清了这个年轻的袭击者的情况。 原来,这小子叫王天龙(这么高调的名字真的好吗?),是桂北天地会领袖陈阿贵的部下,几个月前曾跟着一道攻打桂林。不料中途功败垂成,陈阿贵被俘就义,部众都被优势清军打散,王天龙也因而流落至此。 “两虎不认路,一路打到了家(都是自家兄弟,纯属误会)。”陈亚望边说边解开了绳子,把脸已憋得通红的王天龙放了下来。 重获自由的王天龙揉了揉有些晕的脑袋,接着打出了之前陈亚望打过的那一套手势,微微鞠了一躬,口中说道:“地震岗高,一派江山千古秀!” 陈亚望微微一笑,以同样的手势回应,对答道:“门朝东海,三千河水万年流。” 到了这时,天地会成员之间“认亲”的一套流程便基本完成了,要是放在后世,双方少不了得互相上前,握住对方的手热泪盈眶地叫一声“同志”。 此时的王天龙虽然对陈亚望还不是百分百地信任,却也没了多少敌意。?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看得很清,身无长物,光棍一条,这样的情况显然不值得别人花心思来骗。 接下来,陈亚望又做出了一个令王天龙意想不到的举动,把金佛重新用包袱皮包好,搬到了王天龙面前:“王兄弟,这个东西可以物归原主,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弄来干什么?” 王天龙到底还是年轻,没有学到前辈们的深沉圆滑,倒把慷慨大义、君子之交等等学了一大堆,一见陈亚望如此大方,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以“义”字回报,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关于金佛的事情。 原来,当初陈阿贵的部众被打散之后,王天龙本来是和平素关系最好的十几个兄弟一起逃命的。不料就在半个月前,这一行人也在逃亡的过程中被当地乡勇抓起来送往了桂林城,只有王天龙一人侥幸逃脱。所幸的是,他们在被抓之前便已经扔掉了天地会的旗帜和腰牌,所以押到桂林之后没有被当做反贼立即被斩,而是被当做普通山贼关进了大牢,以待来年秋审。 王天龙通过四下秘密打探得知了兄弟们的情况,自然是心急如焚。他平时就为人仗义,这一次又因自己独自逃生而深感耻辱,所以想方设法要把这些兄弟们救出来。可桂林不比其他地方,那里可是广西巡抚、提督的驻地,戒备森严,仅以单个人的力量想去劫狱?哪怕这人三头六臂、刀枪不入也不行。 难度虽大,王天龙却是一根筋地不肯放弃,一来而去地竟想到了绑票。而这绑票的对象便是现任桂林知府辛玉贵的小儿子。 辛玉贵大半辈子无儿,直到前几年他的小妾才给他生了个儿子,自然是看得比什么都金贵。因此,王天龙便想着绑走辛玉贵的这个宝贝疙瘩,再要挟他放人。于是就在昨天晚上,王天龙凭着早年走街串巷卖艺练就的轻功成功地潜入了辛玉贵的府邸,结果折腾了一番,人没绑着却在佛堂里找到了这尊金像。而这时,府中的家丁也已被惊动,王天龙只得放弃了绑票的计划,拿起金佛便跑。至于之后的事情,陈亚望都是知道的了。 “王兄弟高义,陈某实在佩服!”陈亚望虚情假意地称赞了一番之后又问,“那既然之前的计划已经不能实现,王兄弟下一步准备怎么办?难道还准备用这尊金佛去要挟那位辛知府放人?” 王天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陈亚望则是连连摇头:“王兄弟,恕我直言。你只要敢这么做,牢里的那十几个弟兄恐怕立刻就得没命。” 王天龙苦笑道:“我知道这事风险挺大,可是眼下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关子卖完了,陈亚望终于开始抛出诱饵:“其实这事一点都不难!” “什么?”王天龙的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事难吗?以正常人的思维去分析,确实挺难的。不过,陈亚望却不是个正常人,或者说马上就不是个正常人了。等一个月之后,自由穿梭兼带小弟穿越功能一上身,这事儿还真就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个该死的老头没有骗他,不然就真的是彻底悲催了。 “陈……陈大哥真的愿意帮这个忙?敢问是什么办法呢?”王天龙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当然愿意帮,但也不是没条件的,王天龙犹如奸商一样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反清最需要什么?一是武器,二是人。武器到时候是肯定不缺的,如果再抓住眼前这个机会收下十几个小弟作为家的班底,那可真是锦上添花了。并且这还不是一般的小弟,而是十几个天地会成员,套用伟人的话说那就是斗争性最彻底的造反苗子。 “是什么办法你暂时不用知道,总之,一个月之后那十几个兄弟都会安然无恙地出来。”陈亚望口风很紧,却又斩钉截铁地打下了包票。 王天龙大喜:“如果真能救出那十几个兄弟,那陈大哥便是我们的大恩人!我先在此谢过了!” 大恩人?谢过?这可远远不够啊!十几条命难道就值这么点?陈亚望暗自腹诽,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微笑着站起身,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说:“那先就这样吧,接下来的日子我还要去办点事,一个月之后我们再来这里回合。” “陈大哥要去办什么事?” “自从堂口出事以后,我就在心里暗暗誓,一定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而如今鞑子朝廷人心渐失,各地豪杰并起,正是大有作为之时,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因此,我决定乘着这段日子先去周围各府县联络志在反清的豪杰志士,等到南边的拜上帝会大破清狗之后,我天地会便能在桂林周围揭杆响应,杀清狗一个措手不及,为死去的先烈报仇,同时也让天下人好好看看我天地会的铁骨好男儿!”业余演员陈亚望演得很认真,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挤下了了两滴眼泪,眼见着王天龙已经开始有了共鸣,又故意安慰道,“但王兄弟就不必再为这事费心了,你们之前已经做得够多,也该歇歇了。等我把那十几个兄弟救出来,你们就各自回家好好过日子吧。如果反清大业成功,我当然不会忘了兄弟们,如果不成,你们每到清明给老哥我上柱香就行了。” 换一个稍微有点阅历的人来看,陈演员的激将法岂止是拙劣?简直是烂到了家。可是这种烂到家的激将法对满脑子热血的愤青却依旧有着致命的杀伤力。 果不其然,王愤青听到这话当场就跳了起来:“陈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天地会的,难道我们就不是?论公,陈大哥不顾自己安危,为反清大业奔走。论私,陈大哥是我们这十几个兄弟的救命恩人。到时候我们要是掉头就走,那还算是人吗?如今其他的兄弟们不在,我也能替他们做这个主,等到他们出来之后,我们就拥戴陈大哥做新的堂主,谁要是不服,兄弟们就一起上去剁了他王八蛋!” 这还差不多!陈亚望终于满了意,嘴上却是诚惶诚恐:“兄弟我何德何能,敢接这副担子?” 第六章 见证奇迹 一个月的时间过起来很快,立志反清的穿越者陈亚望在这个月里过得也相当充实。自从那天靠着许诺和悲情收下了王天龙这个小弟之后,他就一天都没闲着。在桂林府境内走了一大圈,确定了几处绝佳的未来兵源地,其中最重要一处的便是义宁县境内的八里岩铁矿。 八里岩铁矿在二龙山西北三十里,是隶属于广西布政使司的官办铁矿,平时就由一个八品的矿务司经历带着一帮小吏、役卒在看管着。矿工人数不少,有近千人,至于生活条件那就别提了,干着牛马都不干的活,吃着猪都不吃的食物。而且进去了就根本没有再选择的自由,开玩笑,朝廷铺的摊子,你撂一个试试? 矿工们苦不堪言,陈亚望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倒不是因为他心肠坏,而是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兵源地了。这种条件艰苦、充满压迫且强调规矩的地方,简直就是培养造反苗子的天然基地。要知道,从太平军到后来的东乌民兵,可都没少了矿工的参与。 有了想法,陈亚望便开始做了一些前期的铺垫工作。用手头的银两买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打着出家人反哺社会之类的旗号,分给了一些生活最困难的矿工。当然,这对改善矿工生活条件起不是到什么实质的作用的,主要还是混个脸熟为来日干大事的时候做准备。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南边浔州府的局势也在不断地变化。各地来援的清军已经6续抵达了浔州府境内,随时准备对盘据在桂平县金田村的拜上帝会实施毁灭性打击。坐镇桂林城的各衙老爷们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就是没有想到在他们的卧塌之侧已经趴了一个无比危险的人物。 十一月十四日晚,陈亚望终于等来了这个可以见证奇迹的时刻。这天晚上,他早早地支开了王天龙,准备好了一杯酒。原本以为自己会激动万分,可真到了这会儿,陈亚望现自己也就是一个念头:该死的老头,可千万别骗你陈爷! 算了,不管了,是死是活都听天由命吧!陈亚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倒转杯口对着天上的明月,豪气冲天:“欲穷千里目,就去二时空!” ………… 陈亚望醒来的时候,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软和的大床上,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晃得自己直眼花。? 一个激灵翻身下床,看清了周围的一切现代化家具和电器,再看到日历上那个大大的“2o15”,陈亚望如释重负,倒回床上大笑着唱起了那烂大街的《倍儿爽》。 与此同时,关于本时空身份的所有信息也逐渐地浮现在了陈亚望脑海里。在这一时空,他叫陈彼得,是个美国三代华裔公民,根白苗正的香蕉人。祖父年轻的时候便来了美国,经过两代人的苦心经营打拼,早已积累下可观的财富。如今,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已经搬去了阿拉斯加州,因为拗不过他,只好把这栋位于佛罗里达州多蒙斯特镇的老房子留给了他,让他继续留在这个出生的地方和一帮损友瞎混。平时偶尔打打零工,还有父母不时地接济,日子过得倒也潇洒。 多蒙斯特镇位于佛罗里达州南部,拥有十几万人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时候也是晚上,拉开窗户,只见远远近近,各种英文招牌五光十色,街面上偶尔走过的醉汉“法克法克”地叫骂着,对面街角处还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妓女,正对着缓缓开过的警车抛着飞吻…… 这种负能量爆棚的夜景,陈亚望看得索然无味,骂了一句“真tm无聊”便重新关上了窗户。随后从床头柜上的雪茄盒里拿了一支点上,开始上上下下地巡视起自己的这个住所和住所里的全部家当。 陈彼得,或者说是陈亚望在这一时空的家族,显然是华人里面捞饱了的那一类,给他留下的这栋两层的房子面积不小,装修得也挺上档次,各种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 ?房子外面还有一个十几亩的庭院,一辆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轿车停在甬道边上,游泳池里的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呵呵,有房有车啊,这要放在国内也是个小小的土豪了吧!陈亚望对眼下这生活条件还是挺满意的,但最让他满意的还是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找到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枪柜。 满怀激动的陈亚望掐灭了雪茄,咽着口水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柜门,刹那间,扑鼻而来的枪油芬芳差点让他幸福地晕倒。 柜里共有长短七支家伙:两支西蒙诺夫sks半自动步枪(国内五六半的原型),三支ak47突击步枪,两把tt1933托卡列夫手枪(国内大54的原型),清一色的毛子货。 陈亚望很早就喜欢研究枪械知识,再加上经常借着那个在军分区工作的表叔的关系去靶场过枪瘾,所以对枪算得上很熟悉了,尤其是这种曾被人民军队长期仿造列装的苏式轻武器。从枪柜里拿起一支ak47,验完枪后陈亚望惊奇地现,枪支的连功能依然被保留着,而不是那种被阉割过的半自动版ak,其它两支也是如此。 美国虽不禁枪,但自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为了控制枪支犯罪也66续续出台了一大堆枪支管理法案。其中八六年法案禁止新的自动武器流入民间市场,九四年法案对半自动武器的外形和功能也作了严格限制。 不过在陈亚望看来,这两条法案有也等于没有,因为它们是“禁后不禁前”的,也就是说,法案布之前合法生产销售的东西不受法案限制。在本州法律允许持有自动武器的情况下,就可以买八六年以前生产的自动武器。而陈亚望目前所在的佛罗里达州正是允许持有自动武器的州之一,因此持有连功能的ak完全合法,只要这枪是八六年以前生产的。 多么人性化的规定!多么幸福的美国枪民!陈亚望一边感慨一边兴奋地摆弄着这几支已经属于自己的枪,把七支家伙拆了又组、组了又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依旧精神抖擞。 过足了枪瘾,陈亚望便开始准备正事了。先是开车去镇上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购买了食物、睡袋、帐篷等野营用品,本来还想去枪店再添置几支家伙,以便到时候能把那十几个天地会成员全部武装起来。但枪店早已经关了门,手头的钱也所剩不多,这一计划只能暂时搁置,只有等到卖了那座金佛之后再做考虑。 接下来便是回去救人了。对这事陈亚望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既然老头送给自己的金手指是确切存在的,那做起这事来还真就能不费吹灰之力。 还是一样的流程,陈亚望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更为豪情万丈地念出了那句咒语。 ………… 道光十三年,广西省桂林府 陈亚望回到那个寄宿的村子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之前被支出去办事的王天龙也早已回来,正在满村子地找他。 “陈大哥,你上哪儿去了?” “出去办了点事,办得很顺利,今天就可以去牢里把兄弟们救出来!” “当真?”王天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时候还是喜不自禁。 “当然,信口胡扯可不是我的风格!”陈亚望说,“我让你办的事呢?” “哦,都在这儿!”王天龙从怀里掏出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银锭,足有二十多两,见陈亚望似乎有点狐疑,赶紧又拍着胸膛保证道,“天地良心,我做这事向来只找那些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王八蛋,要是良善人家,我隔着老远就得绕着走!” 陈亚望笑着接过了钱袋子:“很好,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这种方式终究不是成大事之道。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开始行动吧。离这里不远有座二龙山,你带着佛像去山顶上的那个山洞里等我,到了晚上,我会带着兄弟们来和你会合。” …… 下午到了桂林城之后,陈亚望很快找到了上次那个向他兜售假辫子并自称能帮人探监的小贩赵六。 “哟,师父,这事您找我可就真算找对人了!”收下了好处费的赵六兴高采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可能会因此而搬家,“这样,您上前面那间茶馆去坐一会儿,半个时辰之内我就能回来给您答复!” 赵六办这事果然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说关节已经打通,随后便领着陈亚望去了府牢。 根据赵六介绍,桂林府的大牢分为地上和地下两个部分,地上部分主要是牢吏和狱卒的住所,还有一部分采光良好、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的“高级囚室”,是给有钱有路子的大爷们准备的,当然房租也是相当地高。至于那些没钱没路子的草民,就只能往地下的黑牢里凑合。 看来,人要想致富,连神仙都挡不住啊!陈亚望感慨道。 “三哥!三哥!”进了几道戒备森严的门,来到府牢中心的大院,赵六便开始扯开喉咙喊。 喊了几声,不远处的一间房里赌钱的哄闹声小了一些,一个满脸横肉的赤膊大汉从门里倾出半个身子:“喊你老母喊!” 第七章 营救 赵六见到那大汉,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道:“三哥,人我已经给您带过来了。?¤◎?◎ ” 赵六口中的“三哥”就是他之前向陈亚望提起过的李三,是他多年的老邻居,现在是府牢里的狱卒班头。 “要看什么人啊?”李三把玩着手里的骰子,冷冷地道。 事实上,赵六之前已经把陈亚望要看什么人都跟李三说了,他这时候又明知顾问,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不过此时的陈亚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上前把要看什么人又说了一遍,然后装作不小心撞翻了李三手里的骰子,再借着帮忙捡骰子的机会把两个银锭也一同塞到了这王八蛋手里。 “哦,原来就是这事啊!看吧,不过不能进去太久了,这两天府里查得严。”有钱进账,李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看起来有些狰狞的笑容,但很快脸色又变了,“哎,等等,这是什么?酒?你懂不懂规矩啊?牢里的吃喝能由外人带进去吗?吃死喝死了人拿你偿命?” 陈亚望带酒可不是为了过酒瘾的,那可是到时候行动的必备道具。不让带?陈亚望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眼前这混账要是有原则的话,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 果然还有下文,李三紧接着又瓮声瓮气地宣布,探监如果需要带酒,只能从他那里购买。价格嘛,很便宜,五两银子一壶。 虽然心里很有一种掐死这货的冲动,但陈亚望还是强忍着把这笔账记了下来,掏钱开路了事。随后便由李三安排的两个狱卒带路,前往了囚室。 那十几个被当做山贼处理的天地会成员自然属于没钱没门路的一类,只能在地下的黑牢里安身。一走进地下室,一股比没人打扫的公厕还恶心n倍的气味便扑鼻而来,陈亚望差点被熏得栽倒在地,走一路吐了一路。 “到了,就是这间。”一个狱卒指着过道右侧一间囚室说,“进去之后有什么话快点说,别拖得太久。” 另一个狱卒打开粗木制成的囚室门,等陈亚望走进去之后又把门锁上,随后两人就站在囚室外等着。囚室门是栅栏门,可以把里面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因此这俩人倒也不担心,站在外面悠闲地讨论着赌桌上的输赢,还不时地和过道里来巡视的其他狱卒们打着招呼。 走进囚室,又过了片刻,陈亚望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抬眼一看,只见囚室里关着不多不少十七条精壮结实的汉子,正警惕地看着他。 这事没什么好啰嗦的,陈亚望背对着囚室门直接打出了天地会的接头手势,随后面对众人或惊愕或惊喜的目光笑道:“兄弟们,其它的事先别管,先喝点酒,每人一小口,喝完了我再跟你们说点重要的事。” 众人先是有些迟疑,但很快就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接过了酒壶,喝了一口之后对自己的同伴们骂道:“你们怕个鸟!喝死了正好,省得在这鸟地方受这份鸟气!” 有了这话,酒壶很容易地传递了下去,每人都喝了一小口,陈亚望也喝了最后的一点,紧接着便小声地念出了那句穿越咒语:“欲穷千里目,就去二时空。” “哎,哎,你在搞什么名堂?偷偷摸摸地想干什么?”囚室外的狱卒听到陈亚望在偷偷摸摸地说着什么,赶紧上前呵斥。 ? 要说这警惕性也够高了,但随后生的事却颠覆了他们自娘胎里出来后建立的全部认识。 只见囚室里平白无故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球,刹那间亮瞎了狱卒们的氪金狗眼。等他们恢复了视力,囚室里早已空空如也。 地牢里顿时一片死寂,片刻之后才如同火山爆一样涌出各种各样的惊呼惨叫:“鬼啊!”“见鬼了,见鬼了!”“劫狱,有人劫狱!”“六猴这个王八蛋,把鬼招来了!” ………… 桂林府二龙山 “看来,老头所许诺的带小弟穿越功能也是存在的。”陈亚望看着山洞里躺得横七竖八、仍在昏迷中的十几条汉子,破天荒地在心里对老头的良知夸奖了一番。 刚才,他先是带着这群小弟们去了2o15年的美国,然后以之为中转,很快又回到了185o年的二龙山。一来一去,一次看似不可思议的越狱就这么轻轻松松完成了,实在是方便得很。 放下心来之后,陈亚望给自己点了一支随身带来的雪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静静地等待着这些人苏醒,并等着王天龙前来会合。 这十几个潜在的小弟看起来身体素质很不错,没过多久便66续续揉着脑袋醒了过来。等睁开眼睛看清周围的一切之后,所有人又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陈亚望掸掸烟灰,笑着站了起来:“兄弟们都醒了?嗯,醒了就好!至于我是如何把你们救出来的,你们不用管,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要不了多久,王天龙兄弟就会前来会合的。” 刚才那个带头喝酒的络腮胡子大汉最先从地上晃悠悠地站起来,用震惊的目光再一次扫视了周围一遍之后,抱拳道:“多谢兄弟救命之恩!刚才在牢里看那手势,兄弟跟咱们也是一家人?” 陈亚望点点头:“正是。” 紧接着又是一整套天地会接头程序,黑话加手势对答,陈亚望强忍着内心的无聊做完了这一切。 但这一切做完之后,胡子大汉的态度就明显不一样了,除了之前的些许感激,还多了十二分的亲切熟络。当得知陈亚望之前所在的堂口被清兵破坏后,更是感同身受地大骂了一番清狗,并明确表示将来有机会一定杀回福建去替陈亚望报仇。 “这仇是得报,我陈亚望就先在此谢过各位兄弟了。对了,还不知各位兄弟怎么称呼?” “呵呵,陈兄弟太客气了。在下曹繁达。”胡子大汉自我介绍完毕,又介绍起了身边的人,“这个是我的二弟曹繁清,这是三弟曹繁英……” “咳!咳……”陈亚望一时没憋住,整口烟全呛在了嗓子里,如果不是因为要顾及形象,他几乎要当场爆笑。 艹翻鞑,艹翻清,艹翻英,这哥仨的名字能不能别这么明目张胆? “陈兄弟,你怎么了?” “没事,曹大哥你继续吧。”为防止继续出现意外,陈亚望索性把雪茄掐灭了。 那边,曹繁达又指着一个稍微白净些的瘦高个介绍起来:“这是咱们这帮兄弟里面最能识文断字的一个,甘四鲁甘兄弟……” 干……好吧,陈亚望的笑点再一次遭到了疯狂进攻,好在有了之前的经验教训,这一次他还是把持住了。 所幸的是,像这样霸气侧漏的大名毕竟不多,剩下的都是一些诸如“马五”、“侯七”之类的低调名字,陈亚望那无辜的笑点也就避免了被进一步摧残。 “曹大哥!甘大哥!你们都出来了?太好了!”随着一阵惊喜的喊声,王天龙从洞外大步地走了进来。 “阿龙?哈哈,你小子也还活着?我就说嘛,咱天地会的爷们没那容易被清狗杀绝!”曹繁达、甘四鲁等人纷纷走上前去,围着王天龙嘘寒问暖。看来,这小子的人缘还挺不错。 王天龙在人群里看到陈亚望,赶紧递过来一个眼神,意思是,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 “兄弟们,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撒泡尿去。”心领神会的陈亚望走出了山洞。 收小弟这种事情,当然不好由陈亚望亲自提出来,所以他之前就已经和王天龙商量好,救人的事由他来办,说服大家入伙的事情则交给王天龙来做。 山洞外,夕阳的余晖正透过林木间隙迎面铺洒而来。陈亚望哼着小调完成了给脚下草丛的浇灌工作,惬意地系上了裤腰带,重新点上了一支雪茄。 事情展到目前,还是非常顺利的。启动资金有了,小弟也有了,造反工作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野猪皮的“龙子龙孙”们替他们的王八蛋祖先还债的时候了。 看着山上的风景,想着即将展开的宏伟计划,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文青陈亚望诗兴大,吐出几个烟圈后大声脱口而出:“杀气腾腾满全球,不破鞑虏誓不休。光我神州完我责,造反志岂在封侯?” 第八章 首个目标 “哒哒……哒哒哒……”清脆的自动步枪射击声在清晨的薄雾中持续不断。?? 二龙山山顶的一块空地上,十几个剃着光头、穿着迷彩服的汉子以卧姿持枪,手里的ak47自动步枪或sks半自动步枪正猛烈地朝着3o米外的靶子吐着火舌。 他们身后不远处,同样一身美军丛林数码迷彩的陈亚望一边抽着烟,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靶子上的弹孔。 距离上次救出曹繁达等人并成功地将其收为小弟又过去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陈亚望干的事情也不少。 先是回到第二时空,把那座金佛在纽约的一场拍卖会上出手,得了12oo万美金的入账,随后又用这笔钱购置了大批包括武器弹药在内的造反装备。其余的时间,则一直在教手下的兄弟们如何使用这些现代的新鲜玩意儿。 至于那些高科技设备就算了,即使小弟们愿意学,陈亚望也没有勇气去教。但至少枪械的使用还是要教会他们。 在武器的选用上,陈亚望选择了以简单耐用易操作的苏式武器为主。而军服则以高大上的美军迷彩服为主,没办法,在美国弄到这玩意儿最方便。 苏式轻武器+美军迷彩,如此有个性的混搭放在二十一世纪不知道得亮瞎多少对氪金狗眼。?¤ 好在轻武器的操作算不上太过复杂,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小弟们都已经能将子弹打上靶了。虽然成绩依旧惨不忍睹,但对于陈亚望即将实施的第一个攻击计划却已经足够。 “好了,先停下!”陈亚望放下望远镜,把众人召集了过来。 “堂主!还别说,这家伙什就是好使!”曹繁达拍拍怀里的ak47,兴高采烈地道,“比清狗得鸟铳、抬枪好使多了!” 一个月前,王天龙已经说服曹繁达等人正式拥立陈亚望为堂主,陈亚望则为这个新堂口取名为“复兴堂”。 这时候听到曹繁达的话,陈亚望差点又是一口烟呛在喉咙里。ak47比鸟铳、抬枪好使,这不是废话吗? “兄弟们都练得不错!”陈亚望一边给众人烟,一边说,“但今天咱们要去干的这件事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就算有这些好使的家伙在手上,说不定也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危险。不知兄弟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今天即将展开的行动是一个星期前就准备好的,目标是西面三十里之外、义宁县境内的八里岩铁矿。行动的目的也很简单,其一,打响天地会复兴堂自成立之后对满清宣战的第一枪,其二,从矿工中招募新兵,装大队伍。? 王天龙从怀里掏出zippo打火机点燃嘴上叼着的万宝路香烟,又给附近的几个人点上,满不在乎地说:“堂主,这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也太小看弟兄们了。过去赤手空拳尚且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跟清狗打,如今有了这些好家伙,还怕它什么?” “阿龙说得对,怕他个鸟!”曹繁达同样不以为意得说道,“有了这些称手的家伙,几百清狗也别想近咱们的身!过去受了清狗那么久的鸟气,如今也该轮到咱们兄弟痛快一回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达出了极高的参战热情。 “好!”见小弟们如此合自己的心意,陈亚望满意地一拍大腿,“阿龙,把地图拿来!” 就着地图,陈亚望再一次把八里岩铁矿周边地形以及矿区内部地形讲了一遍,并重申了任务分布:“按照之前说好的,曹大哥,曹二哥,曹三哥,你们和另外那七个兄弟担任主攻,在我干掉岗楼里放哨的清兵之后,你们就从大门冲进去,直扑满清狗腿子们住的那两排平房,尽量把他们屋里解决掉。” 曹繁达点点头:“堂主你就放心吧,就凭咱们手里的硬家伙,那几十个草包还真不够咱们兄弟一锅端的。” 曹繁达信心爆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以他们三兄弟为的主攻小组除了手里的枪之外,每人还配了4颗圆乎乎的小玩意儿。对这种小玩意儿,他们已经学会了怎样使用,并亲眼见识了它那毫不起眼的外表下所蕴藏的恐怖杀伤力。 当然,曹氏三兄弟是不知道这种“圆乎乎的小玩意儿”的大名的。它的大名叫做美制m67破片手雷,在美国的正规枪店里可没的卖,这还是陈亚望花高价从黑市上淘来的。虽然贵了点,但只要从窗户扔进清兵们呼呼大睡的屋子,赚回成本绝对毫无压力。 交待了曹氏三兄弟,陈亚望又点了另外两组人的名:“江茂才,龙广田,你们的任务都还记得吗?” 骨架粗大的瘦高个江茂才答道:“回堂主的话,记得。我跟老龙俩人是机枪手,每人各带两名兄弟,在曹大哥他们打进去之后死死地守住前后门,不让一个清狗逃出来。如果外面有清狗的援兵杀到,也由咱们先抵挡一阵,替里面的兄弟把守住退路。” “记性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陈亚望厚颜无耻地夸奖道。 “堂主过奖!堂主过奖!”江茂才乐得板牙龇出。 这两个小组虽然人数少点,每组只有三人,却各有一挺苏制通用机枪。这也是目前陈亚望手上仅有的两挺机枪,口径7。62毫米,和ak47的弹药通用。这种枪不用说,也是陈亚望冒着风险从美国境外的黑市淘来的。 机枪是有了,可是作为成机枪手的江茂才和龙广田的枪法……唉!不说了。反正也不指望他们挥太大作用,等到清军援兵真的赶来,估计矿区里的事情早就干完、撤了。 “你俩都悠着点!别总是晃来晃去把子弹打得到处都是!”训斥了得意洋洋的江茂才一句,陈亚望又点了最后一组人的名,这一组是由他亲自带队的,“甘军师、阿龙、马五、侯七,你们是跟我一组的。之前我就说过了,咱们这组的战斗任务或许没有曹大哥那一组重,但是其他的任务一点儿也不轻,甚至是最重要的,因此必须要认真对待!” 已经被陈亚望任命为光复堂军师的甘四鲁同样是成竹在胸,摇头晃脑道:“堂主不必多虑,此事不难,无非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而已……” “去你老母的穷酸秀才,又在倒酸水了!”曹家老二曹繁清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在甘四鲁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甘四鲁扭过头正要作,被陈亚望打了圆场:“好了,好了,兄弟们。事不宜迟,今天吃完中午饭之后,咱们就立刻出,今晚到地方隐蔽起来,明天凌晨正式开始行动。这一仗是咱们光复堂成立以来打的第一仗。一定要打好,打出名堂!只有打出了名堂,以后才会有更多的兄弟来投奔咱们,咱们才能干更大的事!要是连这仗都打不赢,那咱们也别在这附近混了,趁早砸了牌子滚蛋!” 阐明了利害关系,陈亚望又不忘抛出一个诱饵:“这快到了年底了,只要这一仗打好,我保证让兄弟们过一个前所未有的好年!到那个时候,兄弟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大家都懂的!” 陈大堂主的话刚落音,四周便响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第九章 战斗打响 夜色已逐渐稀疏,天却还没有大亮,整个八里岩铁矿仍然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昏暗之中。 矿工以及看守矿工的清兵们都还没有起床,矿区内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犬吠,以及清兵换岗时的抱怨、怒骂或是玩笑声,再无别的动静。 矿区大门外不远处,十几条黑影静静地趴在草丛里,杀气外露,蓄势待,犹如窥视羊群的恶狼。 这十几条杀气腾腾的“恶狼”不是别人,正是铁杆反清斗士陈亚望和他的小弟们。 这一次,和身穿迷彩服的小弟们不同,陈亚望又穿上了刚来这个时空的时候穿过的那件僧衣。为防万一,僧衣里面还套了件凯芙拉防弹背心,显得格外肥大。身上的装备也格外牛叉,肩上背着一支ak47,腰里别着6颗m67破片手雷,手里还拿着一支德拉格诺夫svd狙击步枪。 “堂主,动手吧?”趴在一旁的曹繁达早就迫不及待了,小声地说。 陈亚望点点头:“再检查一遍对讲机,如果没问题就准备行动。” 这次行动为了方便联络,每个小组都配备了一部对讲机。对曹繁达等人来说,这种玩意儿虽然新鲜神奇,但是用起来也很简单。 很快就检查完毕,四部对讲机都没有问题。 陈亚望深吸一口气,持起狙击步枪,将大门边岗楼里的一个人影套进了红外线瞄准镜的十字叉里。 看到老大准备动手,之前跃跃欲试的曹繁达等人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 轻微的枪响划破了凝滞的空气,一颗7。62毫米的子弹从安装了消音器的svd狙击步枪枪膛里飞出,直扑岗楼。在一名清兵的额头上开了个小洞之后,又悄无声息地从其后脑勺飞出。 脑干组织被搅得一塌糊涂的清兵在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刚才谈论女人时的邪恶笑容永远定格在了脸上。整个人就像失去了倚靠的麻袋一样,无力地往下沉去。 “******,你小子怎么回事?怎么平白无故地脚软了?”旁边的一名清兵还蒙在鼓里,一边骂着一边伸手准备去扶。等到看清同伴身下一大滩粘稠的红白液体之后,才如梦方醒。也就在这时,另一颗飞来的子弹让他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剩下的一名清兵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第一个反映就是去敲锣,走到铜锣前却现棒槌不见了。 敲锣一定要用配套的棒槌吗?当然不是。但这名清兵在极度紧张、恐惧之下,思路早已走入了死胡同。手忙脚乱地四下找棒槌的时候被从容而至的第三颗子弹撂倒。 矿区内部安静如常。 “动手!”陈亚望出了进攻指令。 以曹氏三兄弟为的主攻小组立刻朝大门扑去,身手最敏捷的曹繁英利用飞爪和绳子翻过了无人把手的大门,打开门之后把其他人也都放了进去。 进入矿区,主攻小组按照之前的计划直扑满清狗腿子们住的那几排平房。陈亚望亲自率领的小组紧随其后,奔向矿工们住的地方。再后面,是江茂才带领的第一机枪小组,等所有人都冲进去之后迅关闭大门,把机枪架到了岗楼上。? 另外,还有龙广田带领的第二机枪小组,沿着围墙奔向了后门。 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抵抗,但毕竟是这么多人一起冲进矿区,很快惊动了看守们养的狗,一时间,此起彼伏的犬吠乱糟糟地响成了一片。 “瞎叫唤什么?再叫老子把你们全剁了吃狗肉!”一个披着号褂子的清兵从茅房里走出来,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骂着。他丝毫没有想到是有人杀进来了,毕竟这里不是什么军事重地,离南边的拜上帝会乱党也远得很。 可是很快他就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帽子、手里拿着一种长长的物件的人正朝他冲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凶相的和尚。 “哒哒!”陈亚望手里的ak47一个短点射就把这倒霉鬼打倒了。之后带着小组中的其他人又跑了一段路,很快来到了矿工们住的地方。 矿工们住的地方是一大片破破烂烂的窝棚区,窝棚区外修了一圈两人高的围墙,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围墙的门边有一间平房,里面也住了十来个清兵。刚才的犬吠、枪声早已惊动了他们。已经有三个反应快的清兵拿起刀矛冲出来了。 “打!”陈亚望一声令下,五支ak47一齐开火。冲出来的三个清兵被打成了马蜂窝,第四个清兵刚从门里探出了头,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陈亚望让王天龙等人用枪封锁住门口,自己则大踏步走到窗前,一枪托砸开窗户,从腰里摸出一颗手雷,卸掉保险夹、拔出保险销,扔进了平房内。 “轰!”一声巨响过后,屋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居然还没把你们炸死,陈爷再给你们来个痛快的吧!丧心病狂的陈亚望又扔了一颗进去。 第二声巨响过后,平房里彻底没动静了。 “堂主,里边的清狗全被干掉了,一个活的也没有。”进去查看的王天龙很快就出来了,兴高采烈地道。 “再进去找找钥匙,没钥匙咱们怎么进去救人?” “好嘞!”王天龙又折回了平房里。 这时,矿区的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陈亚望听在耳朵里,就像过年听到炮仗声一样开心,咧开嘴笑了起来:“看来,老曹他们那边也得手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对讲机里就传来了曹繁达那粗豪的笑声:“堂主!几排屋子里的清狗算让咱们撂倒了,那个八品顶戴的狗官被我亲手打得脑袋开了花,地上可能还有几个活的,弟兄们正在补枪呢!真痛快啊!” “收到!你们干得不错,那边的事情办完之后赶紧到这边来会合!” “明白!明白!” 王天龙很快从平房里清兵的尸体上摸到了钥匙,打开了围墙上的大门。 围墙内的窝棚区里,七八百衣衫褴缕地矿工听到外面打成了一团,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围墙上的门被打开了。只见五个穿得怪模怪样的人走了进来,爬上了一处土台,领头的是一个和尚。 “快看!那不是法望大师吗?”一个眼尖的矿工很快认出了来人。 “还真是法望大师!法望大师可是个好人呐!”很快,响应的人越来越多。 陈亚望笑了,把手里的ak47交给王天龙,正了正胸前的佛珠,又从甘四鲁手里接过扩音器:“谢谢乡亲们还记得贫僧!贫僧正是法望,但贫僧又不是法望,法望只是我的化名。我的真名叫陈亚望,是天地会光复堂的堂主!” 天地会一词既出,台下的矿工顿时炸开了窝。 王天龙端起枪朝天上打了一梭子,才把轰闹声压了下来。 陈亚望继续说:“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还告诉乡亲们,今天咱们来这儿,就是为了救大家出苦海,和咱们光复堂的兄弟们一起干大事的!” 台下人群最前面的几个年纪大的矿工立刻叫苦不迭:“法望大师……不,陈堂主,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放屁!”王天龙气得又朝天上打了一梭子,“救你们出苦海还说三道四,你们是给清狗当牛做马当上瘾了还是怎么着?” 陈亚望皱了皱眉头,正要呵斥王天龙,矿区大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是pk通用机枪在连射。 听到这动静,陈亚望心头顿时一紧,难道清军的援兵这么快就杀来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判断,对讲机里紧接着传来了江茂才火急火燎的声音:“堂主!不好了!不好了!清狗的援兵杀来了!” 第十章 清军援兵 “瞎咧咧个鸟!什么叫我不好了?我好着呢!”陈亚望通过对讲机训斥着江茂才,“你别慌,慢慢说!清军援兵有多少人?” “黑压压的一大片,估计……估计得有五六百人!我看到对面打出了游击旗!他老母的……不,不,堂主我不是骂你,我是骂这机枪,这节骨眼上咋就打不响了?堂主你们快点来啊,我这儿才三个兄弟……” “死也要给我撑住!我们马上就到!”陈亚望交代了江茂才,又拿起扩音器对台下的矿工们说:“对不住啊!乡亲们,今天我是有一肚子话要和你们说的,可谁知道有那么一伙不长眼的清狗非要来捣乱!没办法,我只有先去会会他们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一会儿咱们再接着聊!” 一番大话说得台下的矿工们面面相觑。 陈亚望却没管那么多,说完就和王天龙等人跳下土台,趁着矿工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迅退出围墙之外,锁上了门。紧接着朝大门赶去,一边跑一边通过对讲机命令曹繁达那一组也赶紧朝大门方向支援。 ………… 矿区之外,绿旗招展,数百名清兵摆开了进攻阵势,显得浩浩荡荡。 一身棉甲、头顶避雷针的广西提督标兵左营游击牛正元跨坐在马上,看着远处紧闭的大门和岗楼上慌乱的几个人影,嘴角抖出了一丝冷笑。 此时的牛游击,甚至有些同情里面的天地会乱党了。唉,世间怎的就如此巧合,他们怎的就如此不走运,偏偏让自己给撞上了呢?看看,看看,一个都跑不了吧? 牛游击手里当然是没有无线电的,这次之所以来得这么快,是因为原本要连夜去征剿另一伙天地会余党,却不料路过这里的时候正碰上八里岩铁矿遭到攻击。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鳖,本将捎带着就能全收拾了!至少到目前为止,牛游击依然是这么想的。 “你看,你看,贼人这么快就关闭了大门,必定是人手不足,战又不能战,逃又不能逃,已然瓮中之鳖是也!”向来喜欢以儒将自居的牛正元抬起马鞭冲着矿区大门指指点点,摇头晃脑道。 “大人明鉴!不过……”旁边的一名刘姓千总拍完马屁之后又有些支支吾吾。 “不过什么?” “不过,贼人手里似乎有一种十分厉害的兵器,刚才虽然只响了一会儿,但属下也能听得出,那是一种可以连的火铳。贼人有此神兵助阵,只怕……” “住口!”牛游击抬起马鞭在空中虚抡了一下,瞪起牛眼,“你怎的也畏敌如虎了?贼人有伙器,我们就没有吗?再敢胡说八道乱我军心,军法伺候!” 刘千总只好闭嘴了。 ? 牛正元的强大自信实属正常,因为他的广西提标左营也算得上装备精良了,有一半的人装备了鸟铳,抬枪、土炮等“大杀器”也有很多。往日里,正是凭着这些“精良”的装备打得附近的贼寇乱党找不着北。如今这些个蟊贼又怎会被他放在眼里? 说话间,远处的岗楼上又传来了“哒哒……哒哒哒……”的“火铳”射击声,动静比刚才要小了很多。虽然射程惊人,足足从数百步之外打了过来,但准头实在不怎么样,只打伤了寥寥几个兵丁而已。 “你看,你看,贼人虽有火器,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牛游击的“儒将风范”还没卖弄完,在他身前的一名亲兵突然无缘无故地脑袋开瓢,粘稠的红白浆子洒了牛游击一头一脸。 刹那间,牛游击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话声戛然而止,同时有一股暖流顺着裤管一直流到了靴子里。 ………… “******,你怎么回事?”岗楼里,陈亚望很没风度地大骂道。 也难怪他不生气,刚才他本来已经把那个清军指挥官的脑袋套进了瞄准镜的十字叉里,可谁知道王天龙抽了什么风,突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这下子弹打偏了,只打起了那个指挥官身边的一个小喽啰。陈亚望还想开第二枪,那个清军指挥官却早已躲到了人群里,再也不肯露头了。 “堂……堂主,这个玩意儿放哪儿?”王天龙被突然这么一骂,抱着怀里的高音喇叭有点不知所措。 “放那儿!滚蛋!” “好嘞!”王天龙放下高音喇叭便忙不迭地消失了。 此刻,岗楼上有陈亚望和第一机枪小组的三个人。除此之外,在大门左右两侧的围墙上,各有一处小型平台,已经被陈亚望下令堆上沙袋改造成了防御工事。曹繁达带领的主攻小组八个人,再加上被派去支援的王天龙、甘四鲁、马五和侯七,共十二个人,刚好每个防御工事里放六个人。 “轰!轰!……砰!砰!……”对面清军的土炮和抬枪也打响了,铁铸的实心炮弹打过来,落到地上溅起一阵阵烟尘。有一颗炮弹正好打到大门上,把门板砸了个窟窿。 “******,还会火力覆盖了,谁教你们的?”陈亚望一边骂着,一边用狙击步枪对清军炮手挨个点名。打死五六个之后,再没有清兵敢靠近那几门土炮。 紧接着,只见清军阵中的一面军旗一动,五六百人呐喊着朝大门冲开。 “不要慌!先把他们放近了,等我的命令再打!”陈亚望放下狙击步枪,开始检修起前边的那挺pk通用机枪。对付敌军的密集冲锋,还是得靠这种大杀器才行。后门虽然也有一挺机枪,但陈亚望却不敢随意调动,开玩笑,万一清军从后门杀进来了怎么办? 冲锋的清军越来越近,陈亚望抬头瞟了一眼,按下对讲机漫不经心地说了声“打!” 顿时,大门两侧平台上的十二支ak47一齐开火。 横飞的弹雨中,冲在最前面的清兵像被收割的稻子一样一排排倒下。 清兵们何曾见过这种霸道的火器?前所未有的恐惧在越来越多人的心里蔓延。但冲锋的人数太多,冲势一时间还停不下来,并且趁着平台上天地会会员们换弹夹的间隙,离大门越来越近。 “哒哒哒……”岗楼上的三支ak也接替着开火了,把冲锋中的清兵又打到了一片。 “干得漂亮啊,老江!”曹繁达冲着冲着岗楼上哈哈大笑,一边指挥大家换弹夹,一边从腰里摸出了剩下的m67破片手雷,拔掉保险销扔了出去。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一时间,空中好像飞过一群麻雀。 “轰!轰!……”爆炸声连绵不绝,拖着尖啸的破片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肆意地收割着清兵的狗命。 第十一章 前所未有 前面清兵们的惨叫一波连着一波传到了阵后,一个浑身是血的把总连滚带爬了回来,带着哭腔喊道:“大人!贼人的火器实在是太猛了,弟兄们伤亡太大,攻不上去啊!” 裤子还没来得及换的牛正元牛游击此时反倒来了勇气,满脸怒容,眼睛里都快要喷火。??? 这倒不是因为他突然打了鸡血,而是因为这样的战果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前所未有的惨。最初被脑浆浇了一脸的恐惧过后,强烈的屈辱感点燃了无尽的怒火。 我牛某人是谁?桂林府大族牛家的长房嫡子!道光二十三年的武举人!广西绿营里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 “传我的命令,第一个攻破大门的,我会上报军门,保他一个把总的前程!实缺!”牛游击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就离开了安全区域,“他老母的,我就不信了,我们左营居然奈何不了那些蟊贼乱党!再传我的命令,等攻进去抓住了乱党领,一定要……” 一声细不可闻的破空音过后,又是一名亲兵的脑袋毫无征兆地开瓢,再度洒了牛游击满头满脸。 顿时,牛游击的满腔怒火就像是莹莹烛光遭遇了倾盆大雨,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一股更强烈的暖流再度肆虐了尚未干透的裤管。 ………… “你******又怎么了?”岗楼上,陈亚望再次回头骂道。? “堂……堂主,不是你让我拿这个上来的吗?”王天龙捧着手里的机枪零件包,一脸的无辜。 刚才陈亚望在修理机枪的时候,需要更换一个零件,却现零件包在王天龙那里,于是按下对讲机让王天龙送上来。 趁着这会儿工夫,陈亚望暂时放下修理工具,拿起狙击步枪寻找重要目标。很快,他便现刚才那个躲起来的清军指挥官又出现了,于是赶紧举枪瞄准。 谁知道,就在击的瞬间,肩膀又被王天龙拍了一下,于是乎,子弹再一次毫无悬念的打偏了。 “把东西放下,滚蛋!”陈亚望怒其不争地骂道,“还有,记得下次别乱拍我的肩膀!” “是!堂主!”惴惴不安的王天龙放下零件包便飞也似地逃下去了。 虽然陈亚望的擒贼擒王计划两度受阻,但进攻的清军在近二十支ak的扫射和手雷的打击下,也早就被打懵了,距离崩溃的边缘越来越近。 又过了一会儿,一件对清军来说更为残酷的事情生了。 陈亚望放下修理工具,把机枪搬到射击位置,关上受弹机盖,打开保险,朝大门外一扣扳机,一个欢快的长点射便打了出去。 “太好了!枪修好了!终于修好了!”江茂才高兴得手舞足蹈。 ? 大门两侧平台上的曹繁达等人也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pk通用机枪加入到攻击行列之后,大门附近的动静就更大了,每分钟65o的射让枪声都密成了一片,打到哪里便把哪里生生地撕出一条血路。 抬着圆木准备撞门的清兵全被打倒了,圆木掉在地上四下乱滚。 侥幸冲到围墙下准备翻墙的清兵违一个个被打倒了,不少人由于在弹雨中待了太久,死无全尸。 大门前死尸成垛,地上血流成河。 岗楼里,平台上吐出的一条条火舌扔在肆无忌惮地在清军队伍里横冲直撞,犹如一把把死神的镰刀不断收割着清兵的狗命。 终于,在第一个清兵精神崩溃,丢下兵器跑路之后,这种负面情绪如同洪水一样扩散开来。大名鼎鼎的广西绿营“劲旅”,提督标兵中最精锐的左营像乌合之众一样全线崩溃。 不甘平庸、一心追求上进的牛正元牛游击也彻底崩溃了,象征性地出撤退命令之后,不等手下的败兵前来回合便骑上马飞也似地逃跑了。什么功名,什么前程,都去他老母的吧。 逃出上百步之后,惊慌失措的牛游击听到矿区大门方向传来了一个无比洪亮的声音:“蠢东西们,都记住了,爷爷叫陈亚望,天地会复兴堂堂主!……” ………… 晚上,桂林城内的广西提督府 广西提督向荣满脸阴沉,在书房里一边来回踱着步一边听跪在地上的牛正元讲述着白天的那场战斗经过。 “……贼人足足有上千人,火器也实在厉害,居然可以连,那声音密得就跟撕布一样。将士们前赴后继,始终不能攻破大门。标下……标下亲率亲兵身临阵前,也毫无进展……” “你个蠢货!贼人的火器厉害,你就只知道咬着前门不放吗?为何不分一部分兵力绕到后门攻打?平日里那些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标下……标下原本是打算这么做的,可谁知……” “够了!”向荣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牛正元的话头,“你就说说,你营中死了多少人吧?” “大概,大概两三百吧……” “那就是三百喽?”向荣冷笑道,“那你们又打死了多少贼人?” “回军门,标下……标下……”牛正元打着哆嗦,嗫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额头的冷汗一阵阵冒出。 向荣冷哼了一声,心里充满了无尽的鄙视。什么亲临阵前,奋不顾身,都是狗屁!就凭那一身的尿臊味,就知道这蠢东西在战场上是何种表现了。也就是因为他是地方大族出身,又有个在外省当总兵的舅舅,自己才不得不包容几分。 不过,既然能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将兵员装备齐整的左营消灭一半,可能还不止,这就说明那伙贼人的确不容小觑,恐怕比起当初打到差点打到桂林的陈阿贵乱党也不惶多让。 这样的话,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如今,朝廷征调来的各路大军齐聚桂林,正准备对浔州府境内的拜上帝会乱党动总攻。桂林已成为讨逆大军重要的粮草补给地,又是诸多要害衙门的驻地。要是桂林城边上就趴着这么一伙凶悍的贼人,到时候大军的后路可就不稳了。 “你刚才说,那伙贼人的领姓陈,叫陈亚望?”向荣突然问道。 “对,对,正是!” 陈亚望?难道和陈阿贵有什么关系?是他的兄弟? 向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又沉吟片刻,板着脸对牛正元说:“去换身衣服,跟我去见周部堂,把今天的事再说一遍。不过,部堂大人那里可不比我这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得斟酌着点,要是说错了什么话,谁也救不了你!” “多谢军门提醒!多谢军门提醒!”牛正元如释重负,膝行几步到向荣跟前,连磕了两个响头。 闻到强烈尿臊味的向荣皱起眉头,手一挥:“滚吧!” 第十二章 反清圣地二龙山 当牛正元在提督府里挨骂的时候,陈亚望和他的小弟们早就回到了大本营二龙山。¤ ? ? 这一仗可谓战告捷,光复堂以零伤亡、仅消耗n子弹的代价,打死清兵三百一十八人,并顺利地完成了招兵扩充队伍的既定目标。 八里岩铁矿的那七八百矿工本来还大多心存疑虑,可是当被陈亚望带去大门口参观了清军的尸山血海、并得知了陈亚望开出的优厚价码之后,愿意加入光复堂的人便迅多了起来。 最后,除去那些实在不愿意参加的,陈亚望共招得新兵五百一十二人。那些不愿参加的,陈亚望也并不为难他们,让他们走人了事。 回到二龙山,几百人的吃住是个大问题。好在陈亚望之前就有了准备,足够五百人宿营的帐篷和足够五百人吃一顿的食物早就被存放在了第二时空的美国别墅里,直接拿过来就是。 那些大部分在后世只能归为垃圾食品的食物,对于这五百长期吃着猪狗食的矿工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个个狼吞虎咽,肚皮圆撑。吃完饭之后,每个人都按规定剪掉辫子、剃成了光头。同时,每人还领到了一整套冬季衣帽鞋袜和一套崭新的美军数码迷彩服。 有饱饭吃,有新衣服,这种待遇搁以前到哪儿寻去?犹如刚才地狱来到天堂的矿工们一个劲地夸“法望大师”真是个好人。 但“法望大师”的慷慨也不是毫无条件的,第二天一大早,五百新加入光复堂的矿工就被叫起来干活了。 这个……好像有点刚出虎口又入狼穴的感觉?额……还是有一点区别的,毕竟法望大师开出的条件令矿工新兵们难以拒绝,干牛马活也就干了吧,过去又不是没干过。 之前是人手不足,现在有了充足的人力,陈亚望的很多想法也就可以付诸实施了。 眼下主要有这几件事要做,扩大训练场地、训练队伍,修建防御工事,修建足够的住房。 这三件事里边,又属前两件最紧迫。 因为前不久刚把一支清军打得惨不忍睹,等于在省城桂林附近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广西的满清大佬们肯定不会坐视自己的卧榻边趴着这么一条饿狼,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调兵来打二龙山。 到时候只有足够的兵力和坚固的工事,才能粉碎满清的进剿,保住二龙山这块反清圣地。至于住房,还可以先在帐篷里将就着,不用太着急。 所以,陈亚望下了命令,新招来的五百新兵每天上午训练、下午干活。 最先修的,是防御工事。按照陈亚望的牛逼设想,最终要把二龙山打造成一个拥有地上、地下一整套防御体系,能够抵御一个现代化集团军的坚固反清堡垒。但满清的报复可能随时会来,只能拣重要的先做,从地表工事修起。 扼守上山道路的第一个碉堡很快便动工了。为表重视,陈亚望亲临指导,并和新兵们一起干活,现场一派热火朝天的建设气氛。 “堂主,这些沙子放哪里?”王天龙扶着沉重的担子,气喘吁吁地问道。 正在埋头和水泥的陈亚望直起腰,朝旁边一指:“放那儿吧!山上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明天可就要开始了,可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 王天龙一边指挥身后的新兵卸沙子,一边回答说:“放心吧,堂主。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到明天肯定能完成,绝对误不了你的大事。” “屁话!什么叫我的大事?这是光复堂的大事,咱兄弟们共同的大事!” “是,是。” 陈亚望又忙活了一会儿,现王天龙还站在原地没动,感到很奇怪:“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有事?” “没事……啊,不,有……有事……”王天龙挠了挠后脑勺,欲言又止。 “什么事儿?” “堂主,那个……你是知道的,我和曹大哥还有甘大哥他们可是跟随你起兵的老人了。兄弟们对明天那事都很关心,所以托我来问问,您老人家在封官的时候,能不能……”王天龙说到一半,看见陈亚望意味深长的眼神,吓得赶紧补充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兄弟们……” “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这事我会有安排的,滚蛋吧!” “……” “怎么,看样子你是想从大头兵干起?” 这话一出,比什么都管用,王天龙飞快地消失了。 陈亚望不禁摇了摇头,这帮混人,官瘾倒还挺重,事业还在起步阶段就惦记着自己的官位。看来,伟人在夺取全国胜利之际表的那篇著名讲话还真是包含了太多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倒也并不完全是坏事。领先一百多年的科技和大批有上进心的小伙伴们所组成的战争机器,可不是满清那具腐朽不堪的残躯所能承受得了的。 第二天晚上,二龙山上张灯结彩,一个可容纳上千人的露天会场早已被开辟了出来。主席台上,麦克风、音响以及投影仪等设备也已经被布置好,上方一条大红横幅:光复军成立暨军衔授予大会。音响里,正在反复播放着“节节高”、“好日子”等喜庆的音乐。 如今,队伍的人数已经扩大到了几百人,当然不能再沿用天地会的那种江湖编制,必须按军队的建制编组起来,才能形成有效的战斗力。所以,陈亚望才筹划了这么个大会来正式施行,把气氛搞热烈一点,也让大伙儿高兴高兴。 除了站岗放哨的之外,二龙山上的新老成员66续续地赶到了会场。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所有人都换上了笔挺的军礼服。这其实就是陈亚望弄来的现代美军礼服,只进行了简单的改装而已(好吧,又是混搭风)。佩戴军衔的地方都空着,等到大会上一弄,齐活。 人到齐之后,大会主持人、光复堂军师甘四鲁宣布大会正式开始。第一项议程便是有请二龙山反清基地的创立者、光复堂堂主陈亚望讲话。 陈亚望上台之后也毫无废话,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直接开始宣布关于光复军成立的诸项事宜。 光复堂下辖的所有武装力量统一整编为光复军。军旗为象征着五行的红黄蓝白黑五色旗。 最高指挥机构为光复军总司令部,陈亚望任总司令,甘四鲁为总参谋长。 所属部队暂时编为四个连一个排。一连长曹繁达,二连长曹繁清,三连长江茂才,二龙山警备连连长王天龙,总司令部警卫排排长侯七。 同时成立二龙山基地管理委员会,主任陈亚望,王天龙兼任第一副主任。 全军实行军衔制。甘四鲁、曹繁达、曹繁清、江茂才、王天龙授上尉军衔(上尉总参谋长也实属少见),侯七以及各连的排长分别被授予中尉或少尉军衔。士兵们按照现有职务,也分别被授予二等兵、一等兵、下士、中士、上士不等。 而全军目前的最高军衔五星级上将,则理所当然地落到了陈亚望头上。 虽说五星级上将和上尉之间留出的空档实在是太大,但暂时也只好先这样了,等以后小弟们立了功再慢慢晋升吧。 当陈亚望宣布了军衔授予命令之后,全军指战员满脸激动地从口袋里掏出事先放好的军衔标志,相互帮忙佩戴到了军服上。 一时间,各色星星闪耀,显示着光复军这支年轻的反清武装的无限生机与活力。 最后,当新被授予军衔的光复军排以上军官依次表了授衔感言之后,光复堂堂主、光复军总司令、二龙山管委会主任、五星级上将陈亚望再一次表了热情洋溢的总结讲话:“……过去二百多年的斗争历程中,无数仁人志士用鲜血告诉了我们,我们自己若不去主动斗争,满清反动势力绝不会自己放下屠刀滚蛋……虽然我们的力量暂时还算不上强大,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后世的史书上必将浓墨重彩地写下,正是今日光复军的成立,将伟大的反清事业掀到了新的一页、彻底敲响了满清的丧钟!最后,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纪念这一伟大历史时刻!” 主席台下,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第十三章 青年才俊陈上将 公元1851年(咸丰元年)正月十八,广西浔州府桂平县牛排岭。 一场激烈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山谷间,尸横遍野,流血飘橹。 胜负也已大致揭晓,打着绿旗的清军在仓惶后撤,而另一支披散着头、头裹红巾的武装则开始了乘胜追击。 不时有小股清兵掉队,被追上来的红巾武装包围、杀死,跪地求饶也丝毫没用。各种旗帜、兵器、辎重等散落了一地。 宜将剩勇追穷寇,这个年代的人当然是没读过伟人诗词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痛打落水狗”的推崇。于是,清军在遭遇最初的失败之后,又留下了一条惨不忍睹的败退之路。 一直追击了四五里地,红巾武装才收兵撤回。山谷之中,响起了直上云霄的欢呼。 某处小山坡上,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着山谷里欢呼胜利的红巾兵卒们,对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哈哈大笑道:“我军自金田起兵以来,所遇之清妖每与我接战,无不败逃而走。哪怕凶名远扬如向荣者,今日亦不过如此。不到两月之间,能有如此进展,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清妖暴戾无度,已违天道,故败亡早成其定数。”旁边的一人说,“而我军上尊上帝圣意,下应民心,奉天讨胡,又焉能不胜?” 听到这人的话,中年人笑着抬手朝他点了点:“云山何其过谦也!此战若不是你事前侦知了清妖的动向,我军未必能胜得如此之快。、” 说完又转顾其他诸人:“还有秀清、朝贵、达开,也都出力甚多。诸位兄弟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你们都是我拜上帝会的好男儿!” 周围众人纷纷谦让。 秀清、朝贵、云山……这在过去都是些最普通无奇的名字,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没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直到现在,除了满清的“剿匪大员”们也没有多少人知晓他们的底细。 但如果陈亚望在这儿听到这些名字,一定会大吃一惊,并习惯性地打上一个居心不良的比方:这要是扔一颗手榴弹,天平天国岂不是就得报销了? 刚才那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是拜上帝会之洪秀全,此时还没有建号称天王,围在他身边的全是他手下的重臣干将: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石达开……除了韦昌辉在后面保护家属和辎重之外,差不多都到齐了。 自去年十二月起,当五星级上将陈亚望和他的小伙伴们在二龙山混得风生水起地时候,浔州府桂平县的局势也在生着巨变。 十二月初十,拜上帝会将各地信众组织起来,在金田正式起兵,建国号太平,之后又打退了好几路前来围剿的广西本地清军。 今日,广西提督向荣亲率本部前来驰剿也没能占得上风,反而被准备已久的太平军打得落魄而逃。??此战过后,太平军的士气更为一振。 此时大胜过后,洪秀全满脸欣慰,而他左手边一位工人阶级面相的汉子仍略带担忧之色。 这便是杨秀清,烧炭工出身的太平军重将,等到众人的兴头过去一些了之后,对洪秀全说道:“兄长,小弟以为,此战虽胜,但也不可就此大意。向荣老贼轻敌冒进,我军事先又准备充分,所以此战获胜也在情理之中。但我军此后需面对的清妖远不只向荣老贼一路,为阻截扼杀我等,满清妖廷定会调派各地精兵前来驰剿,日后这仗必定会越来越难打。如果一战获胜便沾沾自喜,下回等来的说不定就是大败!” 这话一出,洪秀全的笑容便多少有些僵硬了。 不远处的一位年轻人,19岁的石达开听得暗暗摇头,这位杨兄打仗是把好手,也是个爽快人,就是有时候说话不分时机。高瞻远瞩固然是好的,但在这种时候,你又何必说大败这种丧气话? 想到这儿,石达开赶紧岔开话题:“清兄说得也没错,日后咱们面对的清妖必定会越来越多,绝不只向荣老贼一路。但是打清妖的,也并非只有咱们一路。” 说到这儿,又看向冯云山:“山兄,前两天你不是说,你在桂林的眼线回报,桂林府境内又出现了一支天地会义军吗?据说是什么天地会光复堂的?” 冯云山点点头:“没错,这支义军自称天地会光复堂,盘距在桂林城外的二龙山上,拥众数百,堂主是一名叫做陈亚望的年轻人。要说这姓陈的年轻人也真是不简单,从无到有,短短一个多月便拉起了几百人的队伍。上个月还进攻了清妖的八里岩官办铁矿,据说战果还惊动了周天爵老贼。” “哦?”洪秀全顿时来了兴趣。前两天,本来冯云山也是向他提过陈亚望的,只是当时他球头的事情太多,只听了一点就放下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还不足以引起他太多的注意力。今日又听冯云山说,这支几百人的队伍取得的战果居然还惊动了广西巡抚周天爵,这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云山你说详细些。” 冯云山的话言简意赅:“不到两刻钟,拿下了八里岩铁矿,之后又是不到半个时辰打死了三百多来援的清妖。” 什么? 这下,不仅洪秀全,就连杨秀清、萧朝贵这些打仗能手也呆住了。这样的战果,他们不能说完全做不到,但至少也有多几倍的兵力和多几倍的时间才能做到。 沉默良久,洪秀全感叹道:“人才啊,人才!这等青年俊才若是能为我拜上帝会所用,我军将又添一虎将也!云山,你想想办法,到时候能不能说服这位陈兄弟也加入到拜上帝会中来?” 如今的拜上帝会,拉人入伙这事一直是由冯云山在干。自从广西的天地会义军遭到沉重打击之后,散落在各地的天地会会众确实有不少被冯云山拉到了拜上帝会中来。所以求才若渴的洪秀全才有这么一问。 冯云山说:“等我军打到桂林附近,我可以去试试。不过,像这种有本事之人,通常都有点恃才傲物的毛病,兄长要将其收服,得有足够多的诚意和耐心才行。” “嗯,这是自然。”洪秀全微笑道。 ………… “啊欠……啊欠……啊欠!”几百里之外的二龙山上,正在组织小伙伴们看电视剧的陈亚望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 “平白无故地打什么喷嚏?哪个妹纸想我了?”陈亚望嘟囔了一句,看了看手表之后对不远处兼职放映员的王天龙王副主任喊道:“阿龙,到时间了,把机子收了,各连组织带回!” 露天电影场的宽幕布上正在播98版的水浒,已经放到潘金莲下药害武大郎了。 王副主任突然关了投影仪,坐在场上的光复军指战员们立刻哀声载道:“司令,再放一集吧?”“是啊,司令,回去了我们也睡不着。”…… 陈亚望拿起扩音器训斥道:“作为军人,被电视剧折磨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出息,像什么话?再有人瞎嚷嚷,这电视剧以后都不放了!” 士兵们无奈之下,只能由各连排长们组织带回。 “啊欠……啊欠!”这时候,陈亚望又打了两个更大的喷嚏。 “奇了怪了,到底是哪个妹纸?” 第十四章 卧塌之侧岂容贼人酣睡 对青年才俊陈上将念念不忘的,除了洪秀全之外,还有广西巡抚周天爵周老大人。? 那天,向荣带着上将的手下败将牛正元来汇报了战况之后,久经官场的周老大人也是情不自禁地把手里的茶碗打碎了。 大清的经制之军、提标左营,居然在不到半个时辰内报销了一大半,这几乎是大清立国以来生在广西境内的头一次。 更要紧的是,这伙强人盘距的地点就在桂林城西边几十里外的二龙山,随时可以前来袭扰桂林这个军事重镇。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周老大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卧塌之侧岂容贼人酣睡?当即便准备出兵二龙山,一举剪除这个塌侧大患。 可是不走运的事几乎也赶一块儿了。就在陈上将把桂林周边捅了个大窟窿的时候,南边浔州府桂平县的拜上帝会也闹得越来越大,当地的清军驻军和先前派去的各路援军根本不是对手,一路路被打得满地找牙,接连向桂林告急。 没办法,周老大人只好把手上的王牌,提督向荣之军派了出去。而桂林城内的其余两路清军主力,云南提督标营和贵州镇远镇总兵周凤岐部,都是刚在拜上帝会手上吃了大败仗,才撤回来休整。并且他们都是客军身份,立刻让他们出征也不太现实。 这么一来二去的,周老大人的围剿二龙山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所幸的是,自从那天的八里岩铁矿事件之后,二龙山贼人就缩回了山上再也没有出来闹事,很有改邪归正洗心革面的味道。 这一风平浪静的和平局面也在一点点瓦解着周老大人的警惕,一拖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直到今天,南边的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提督向荣部在桂平县牛排岭与拜上帝会的太平军遭遇,大败,粮草辎重折损大半。 听到这一消息,周老大人连中午饭都没胃口吃,盯着书房的砚台了半天的呆。 卧塌之侧岂容贼人酣睡?!回过神来的周老大人激烈拍案,原本已被磨掉大半的警惕心再次飚回了满格。 围剿二龙山,剪除塌侧之患,已到了非执行不可的时候。 一来,广西境内各路清军频频大败,作为父母官的周老大人急需一场胜利来挽回自己的老脸,不管这场胜利是大是小。土地爷吃蚱蜢,大小是个荤腥。 二来,向荣兵败,周老大人决定亲率兵马南下支援。但援军南下之前,桂林西边的这颗钉子必须得拔掉,不然后方不稳。 “派人去叫周凤岐前来,老夫要与他商量进剿二龙山事宜。◎?№ №№? ”周老大人下定了决心。 “可是,部堂大人,”旁边的幕僚有些疑问,“周军门乃是客军,之前又败在了拜上帝会贼人的手上。部堂大人要让他出战,怕是不易。” 对这个,周老大人倒很有把握:“周凤岐两败于贼人,难辞其咎,他就不想将功折罪?再者,他麾下拥兵数千,一支数百人的贼寇,料来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 “啊欠!啊欠!”二龙山上,刚刚躺下准备谁午觉的陈亚望连打两个大喷嚏。 “这两天是怎么了?陈爷啥时候这么受妹纸欢迎了?”被喷嚏闹得睡意全无的陈上将不满地嘟囔道。 最近这一个月,坚定的反清斗士、清廷的死敌陈司令陈上将确实没有什么大动作,基本上没再干出格的事。 只不过,最近这个月,桂林府城和周边几座县城频频生恶霸地主和贪官污吏家失窃的事件,每次生之后,衙门里都查不出是谁干的,但陈上将手里总是会多出一笔钱。 有了这些进账,再加上原有的资金,陈上将把光复军全体指战员的装备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兵员增多了,对武器装备的数量和性能也就加大了。陈上将当然不敢再大模大样地去枪店里买。虽然没有哪所美国监狱关得住他,但他也不想平白无故地被吊销美国公民的合法身份。 所以,为了购齐装备,陈上将回到第二时空之后还专门出国去了一趟非洲。在那里,有老头给他安排的几个国际军火贩子朋友。这帮狐朋狗友收了钱之后办事倒也麻利,很快提供了陈上将所需的武器装备。 自此,光复军全军五百人多人都装备上了苏式轻武器。武器种类上也大大地丰富了,除了原有的自动、半自动步枪、通用机枪、狙击步枪等,陈上将还搞来了几样威力更大的大杀器。 苏式kpv14。5mm毫米高射机枪,可射击2ooom内的空中目标和1ooom内的地面目标,只要打到人身上就没全尸。 苏式rpg-26式72。5毫米火箭筒,登哥和他小弟们的最爱,物美价廉、杀人越货的利器。 苏制spg-973毫米无后坐力炮,打装甲车都不在话下,拆座房子、打个城门什么的更是手到擒来。 只是由于资金限制,这几样大杀器暂时都不能敞开了买。除了火箭筒稍微多买了几具之外,高射机枪和无后座力炮都只买了一门过来试用着。这让陈上将多少感到有些遗憾。 装备提升了,队伍的军事训练和二龙山基地的建设也一直没有放松。 在总司令部的领导下,光复军指战员在最近这一个月里,始终坚持着半天训练、半天建设、晚上娱乐的生活方式,日子过得相当充实。基地的各项设施也日趋完善。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经过一个多月的蛰伏之后,陈上将心中又一个针对满清的非人道计划开始成型。 但还没等陈上将开始有实质性的动作,清军倒先动了。 第二天一大早,负责值班的王天龙王副主任急匆匆地前来报告:“司令,大批清狗出了桂林城,朝二龙山方向赶来了。” 陈上将赶紧来到光复军总司令部指挥中心(好吧,只是一间刚盖好的大木屋而已。),只见宽大的幕布上正在直播着监控探头拍摄到的画面:大批清军拖着大炮和各种攻坚装备,杀气腾腾、浩浩荡荡地朝二龙山而来。 现如今,陈上将已经派人在桂林通往二龙山的路上的多个地点都安装了监控探头,并安排了人24小时值班,所以清军的调动对二龙山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看到周天爵那老王八蛋的旗号了没有?”陈上将问道。 “没有,只看到了一面总兵旗。” “清军有多少人?” “看这架势,怕是得有个四五千。” 哦?是这样吗?陈上将眼珠子一转,嘴角露出了一丝奸诈无比的笑容。 第十五章 周军门的野望 “这便是二龙山吗?”身披棉甲、头顶避雷针的大清镇远镇总兵、兼领云南提督标营的周凤岐周军门骑在乌龙宝驹上,抬鞭直指前方的茫茫大山,威风凛凛地问道。????? ¤ 马前,一个满脸淤青、衣不遮体的矮个猥琐男战战兢兢地回答说:“回大人的话,这儿就是二龙山。草民就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以前还经常上山砍柴。” “哦,”周凤岐放下马鞭,转回视线,意味深长地盯着冻得嘴唇紫的猥琐男:“你说你知道有一条上山的隐蔽小路?可我刚才问了其他的向导,他们也是附近的人,怎么他们都不知道呢?” 猥琐男被周凤岐刀子般的目光一扫,哆嗦打得更厉害了:“那..那条小路是草民当年和家父上山采药时无意中现的,非常隐蔽。后来草民为了独吞后山崖壁上的草药,每次走完那条小路都要伪装掩盖一番,所以..所以很少有人现。” 这猥琐男正是当初向陈亚望兜售假辫子并介绍他去探监的小贩赵六。 陈亚望一手导演的越狱事件生以后,桂林知府辛玉贵大为震怒,将那天当值的牢头狱卒全部抓了起来。作为介绍人的赵六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被当做天地会反贼内应抓起来打了个半死,以前兜售假辫子和迷药的劣迹也被翻了出来,数罪并罚,毫无悬念地被判了个秋后问斩。 后来陈亚望陈上将在二龙山闯出了名堂,辛玉贵便将与之有瓜葛的“同党”赵六移送给了巡抚衙门提审,希望能从这名“陈逆同党”的嘴里挖出点线索来。 为了活命,赵六主动交代了自己知道一条上二龙山的小路,愿意戴罪立功。于是乎,被派到了周凤岐的剿匪大军里充当向导。 “哦,希望你没有胡说八道。”周凤岐那堆满横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如果到时候你想耍什么花招,那可就不是秋后问斩那么简单了。” “草民..草民明白。” 虽说有了上山捷径,但既然是隐蔽的捷径,便不可能一次性容纳太多人通行。根据赵六交代,那条路只能容纳一人通过,所以当然不能用于大军起正面进攻,最多只能作为一手奇招。 大军先以堂堂之阵从正面起猛攻,倘若战事不顺,还有一支奇兵可突袭敌后。一正一奇,奇正相应,周军门当初正是用这手绝招屡建奇功。 至于去年底与天地会交手的那两场大败,周军门自认为是意外..纯属意外。更何况,二龙山上不过数百乌合之众,又怎能与拜上帝会的上万反贼相比? 周凤岐本是贵州镇远镇总兵,本部有兵三千。后来,支援广西的云南提督张必禄病死,其麾下的云南提标也因此由周凤岐兼领。§§№ 这一次来打二龙山,周老大人和周凤岐也是下了血本了。周凤岐本部和兼领的五六千绿营兵除了留下一千协同周老大人的抚标留守桂林之外,全部前来围剿二龙山。各种火器以及攻坚装备也是可着剿匪大军使用。 四五千装备精良的经制之军打几百乌合之众,一人吐口唾沫也能打赢了吧。周老大人是这么期望的,周军门也是这么想的。 目标清晰,事实明确,剿匪大军在山下略做休整之后便向山上起了轮进攻。 ………… 二龙山上,光复军总司令部指挥中心 “副主任,参谋长,清狗开始进攻了。”大幕布前,一名值班人员看了看直播中的画面,扭头报告道。 “九筒,”烟雾缭绕的麻将桌边,二龙山警备连连长兼二龙山管委会第一副主任王天龙吸了一口万宝路,扔出一张麻将牌,头也不回地说,“知道了,枪声那么响,都传到山上来了。” 画面中,清军已经冲到了扼守上山道路的第一道防线前。 这道防线由两个碉堡组成,每个碉堡里有五名士兵,除了人手一支ak之外,还配备有一挺pk通用机枪和一支svd狙击步枪。碉堡为钢筋水泥结构,只有射击口和通风口,没有门。驻守的士兵都是由暗道进出。至于暗道的出口在哪儿,进攻的清军当然不会知道。 “哒哒哒……”炒豆般的枪声里,从射击口吐出的火舌犹如死神手里的镰刀,把一排排清兵像割庄稼一样割倒。 清军向前冲了一会儿,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轰!轰!……”清军的虎蹲炮开火了。这种火炮质量轻、便于携带,所以经常被清军用于山地进攻。 一声声巨响过后,腾起的白烟弥漫了清军的攻击锋线。无数粒铁砂铁片像狂风暴雨一样拖着尖啸朝碉堡扑去。 碉堡里的枪声突然停了,清军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趁着这伙儿工夫,阵线迅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 “哒哒哒……”清军的欢呼声还没落下,射击口处的火舌再次喷了出来。横飞的弹雨中,一排排清兵像摸到了电门一样,痛苦地抽搐着倒下。 清军也实在是执着,很快就又想出了新办法。 几辆专门用于攻城的盾车被清兵们喊着号子推了上来。这种盾车有着巨大的防护板,走防护板由实心厚木板和多层生牛皮轧制而成,外面又被清兵裹了几层泥巴和打湿的棉被。7。62毫米的子弹打到上面,也只能留下一排冒烟的弹孔而不能将其打穿。 现了守军的弱点后,清军欣喜若狂,在盾车的掩护下不断向前推进。碉堡里的光复军士兵似乎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 可能是山坡上路滑,也有可能是清军的人品出了问题,一辆盾车突然打滑翻到、滚了下去,原本严整的防护面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碉堡里的光复军士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子弹不要钱一样泼过去,清军的进攻倾刻间土崩瓦解…… “哗啦啦……”洗牌的声音响起,指挥中心里的麻将已经打完一局了。 光复军总参谋长甘四鲁披着迷彩服,叼着烟,趁和麻将的工夫看了一眼屏幕,不禁连连摇头:“进展何其慢也!” “他老母的,这帮废物草包,连十个人把守的第一道防线都冲了这么久,真是没救了!”王天龙嘴里也不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说道,“也不知司令和曹大哥他们到哪儿了,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以司令之才,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何必需要我们担心?”甘四鲁掸了掸烟灰,招呼道,“来来来,重新开始了。” 随着洗牌声音结束,王副主任、甘总参谋长以及另外两名值班人员愉快地开始了新的一局。 第十六章 一正一奇 出征前,周军门信心满满。可等到战斗打响之后,惨烈程度却远远出了他的心里预期,强烈地冲击着他在二十余年戎马生涯中建立起来的三观。 仅仅是扼守上山道路的第一道防线,便让剿匪大军吃尽了苦头。开场不利,气急败坏的周军门随后也打了性,指挥麾下的大军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大有一往无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架势。 在经历过几次失败之后,剿匪大军的盾车战术终于收到了成效。一群清兵靠着盾车的掩护如愿地靠近了碉堡,用最土却最有效的烟熏法让里面的枪声彻底哑火。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清兵们却又悲催地现,这两个草菅人命的碉堡根本没有门。至于里面的反贼是否被熏死,自然也无从知晓。 但不管怎么样,这第一道防线还是拿下来了。 至于代价嘛,检视完了己方战损,周军门几乎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照这么个打法,等攻到山顶上,剿匪大军恐怕也剩不下几个喘气的了吧。 不行,不能再像这么傻乎乎地硬冲了!穷则思变的周军门立刻又想起了最初预备好的那套方案:一正一奇乃取胜之道。 略做休整,剿匪大军再度起了进攻。这一次,周军门调整了战术,除了在正面进攻的大部队之外,另派一支敢死队在猥琐男赵六的引导下沿着后山的那条隐蔽小路朝山上潜行。 一时间,激烈的战斗再度打响。 ………… 一正一奇,乃取胜之道,这一战术可不只周军门懂,也不只周军门在用。 就在杀红了眼的周军门指挥着剿匪大军朝二龙山起一次又一次疯狂进攻的时候,二龙山的最高统帅、陈亚望陈上将早就带着曹繁达的一连和警卫排潜行在去桂林城的路上了。 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对目前满清在广西的最高军政长官周天爵周老大人实施斩行动。 没错,就是斩行动。一个只有陈上将这种胆大包天的青年才俊才敢提出的大胆计划。 这个计划刚被宣布的时候,包括曹繁达、王天龙在内的所有部下几乎都目瞪口呆。 司令,堂主,你这么异想天开真的好吗? 但随后陈亚望便用一套完整的计划让小弟们闭上了嘴。 行吧,就这么干了! 陈亚望亲率的这支斩奇兵一大早就出,下午抵达了桂林城南门外的一座小山上,开始了行动前的准备工作。 “司令,根据城内潜伏的兄弟传回的消息,周老王八蛋的警惕性相当松懈。?-”警卫排排长侯七指着摊在地上的桂林城平面图介绍道,“他的一千五百巡抚标兵还驻在城内的军营里,留守桂林的云南提标又全部在各面城墙上,所以城里街面上的清狗并不多,周老王八蛋的巡抚衙门的守卫兵力和往常并没有太大区别,百八十个而已。只要咱们能顺利冲进城去,进巡抚衙门就跟进茅房一样。” 陈亚望听完,吐出两个烟圈,夹烟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了顿:“所以,我们只要按照计划做好以下两步就行了。第一,赶在城墙上的清军大部队反应过来之前迅地突进城去,第二,进城后赶在城内军营里的巡抚标兵反应过来之前迅冲进巡抚衙门,控制住周天爵。这两步,说到底,无非就两个字,一个是快,一个是巧。虽然我之前在计划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实施起来毕竟是第一次,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好,检查一下装备,准备行动!” ………… 桂林城内,广西巡抚衙门 周天爵周老大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公文。 虽然已经七十五岁高龄,但周老大人的工作热情丝毫不减当年。长年坚持当日事当日毕,哪怕熬夜也要完成,妥妥的老工作狂一个。 只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周老大人的无限工作热情似乎也难以挽回广西境内越来越坏的局势了。各地反贼风起云涌,按下葫芦浮起瓢,去年天地会陈阿贵部刚被平定,南边的拜上帝会又扯起反旗,并且越闹越大。这还没完呢,就在桂林城西边几十里的二龙山,居然又出现了一支打着天地会旗号的悍贼。 局势之糟糕,让一向精力过剩的周老大人也第一次有了心力憔悴的感觉。毕竟七老八十,黄土都埋到下巴边了,再怎么有精力也比不上陈上将和洪天王这些年轻人了啊。 “来人!”周老大人推开一摞刚批完的公文,一场揉着太阳穴一边朝门外喊道。 “大人!”一名书吏从外屋走进来,恭恭敬敬地道。 “周军门那边有消息传回了没有?” 书吏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声音便替他回答了。 “轰!”南门方向传来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紧接着便是炒豆般的枪声。 书吏吓得面色惨白,周老大人先是一个哆嗦,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反贼何其猖狂也!”周老大人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激烈拍案道,“居然还惹到老夫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老大人之所以第一反应是愤怒而不是恐惧,是因为他已经断定,反贼即使混进城来人数也不会太多,顶多是小打小闹的骚扰罢了。更何况城内还有两千多经制之军和大批民壮,又何必惧怕这区区几个蟊贼? 但为了稳妥起见,周老大人还是下令亲兵们紧闭巡抚衙门大门,并派人持手令去城中军营调自己的抚标前来平乱。 要说,周老大人毕竟是老江湖,这一番布置也算得上稳妥了,对付一般的突情况是绝对没问题的。只不过很可惜,今天这种情况绝不是一般的突情况,他所要面对的反贼领,也不是一般人。 也就过了两刻钟不到,爆炸声和炒豆般的枪声便推进到了巡抚衙门大门口。 紧接着,前院亲兵的一阵阵惊呼惨叫清晰地传到了周老大人的耳朵里。 这下,周老大人的愤怒犹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慌乱恐惧,一张老脸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部堂大人!部堂大人!”满脸是血的戈什哈统领不顾礼节,径直推开门冲了进来,“反贼……反贼打到后衙了,标下保护您从后门撤吧!” “抚标……抚标呢?”周老大人浑浊的老眼失神地看着前方,似乎仍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抚标还在路上!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门外的庭院里,一阵凌乱繁杂的脚步声传来。戈什哈统领刚把头转过去想看个究竟,脑袋便突然开了瓢,整个人像一只装满沙土的破麻袋一样沉重地倒了下去。 第十七章 臣节重如山乎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看着一拥而入的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周老大人的老脸上写满了惊恐。 为的一个二十出头、肩绊上缀着五颗金星的年轻人哈哈大笑道:“周老大人,你不是今天一大早就派了周军门去二龙山剿我吗?怎么现在反倒问起我是谁来了?” “你是......你是陈亚望!”周老大人立刻意识到来者何人了,当即打了一个寒颤,情不自禁地向后退缩了好几步。 “诶——?周老大人这是干什么?我又不吃人。”陈亚望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本该属于周老大人的太师椅上,点燃一支古巴雪茄,随意地翻看起案上的公文。漫不经心地看了几本便丢到了一边,又拿起巡抚大印把玩起来。 面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行动,周老大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打击。在内心屈辱感的推动之下,又重新鼓起了几分勇气,指着陈亚望颤颤巍巍地道:“你......你休得放肆!这是.....这是在桂林!在巡抚衙门!本官的标营就驻在城里,马上就能赶到!” 似乎是为了应证周老大人的说法,巡抚衙门外面很快隐隐约约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阵阵呐喊声和鸟铳、抬枪等火器的射击声。 听到这些宛如天籁之音的动静,周老大人兴奋得快要晕过去,精神一振,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意气风地指指陈亚望,又指指衙门外:“你听到了吧?啊?你听到了吧?” 令周老大人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解的是,太师椅上的陈亚望并没有出现自己预料中惊慌失措的模样,依然在慢悠悠地抽着嘴边的那根小棍子。那张有些欠扁的脸也隐藏在缭绕的烟雾后面,云山雾罩的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好像是为了给周老大人一个解释,巡抚衙门里面随即又想起了另一串声音。 “哒哒哒......” “咻!——轰!” ...... 周老大人当然不知道这是机枪和火箭筒在射。他只清晰地听到,在这么一串声音出之后,原本那些属于巡抚标营的呐喊和火器射击声立刻被压制下去了一大截。被他视为救星的巡抚标兵们不时出一阵惨叫和慌乱的呼喊,明显是受到了不弱的阻力,一时还冲不进巡抚衙门里来。 才兴奋了一会儿的周老大人再一次呆住了。 “嘿嘿嘿......”陈亚望阴测测地笑出了声,向前倾了倾,把案上周老大人的砚台当成烟灰缸掸了掸烟灰,“周老大人,老年人不能这么激动好不好?您老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这么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谈话。 ??来来来,别站着了,坐下说。小七,给周老大人搬把椅子。” 侯七很快搬了把椅子摆在陈亚望的对面,不由分说地把周老大人摁在了椅子上坐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最初那股恐惧感过去之后,周老大人已经不那么害怕,并且见陈亚望迟迟不说明来意,他反倒有些急了,“既然落入贼手,本官便没想过苟且偷生,要杀要剐动手便是!” “周老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如果真有害大人之心,大人还能见到我的面吗?” 周老大人很快又猜到了陈亚望的另一个险恶用心,赶紧出言堵死了这条路:“你便是有其他念头,也趁早断了!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一方父母,绝不会答应你这贼子的任何条件!更不会委身于贼!” 陈亚望抽了口雪茄,不以为意地笑道:“还真让周老大人给说中了。我光复军草创之初,亟需人才,像周老大人这样的政务能手不站出来为反清大业出力,实在是太可惜了。所以......” “哈哈哈......”陈亚望还没说完,周老大人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笑话,笑到前俯后仰。 屋内的其他光复军成员看到这老头嚣张的模样,纷纷面露怒色,比较冲动的人比如侯七,挽起袖子就要上前,被陈亚望摇摇头制止住了。 “哈哈哈......咳!咳!咳!.......”由于笑得实在太过猛烈,周老大人很快便呛住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没背过气去。 陈亚望也浑不放在心上,微笑着抽着雪茄,静静地等着周老大人的下文。 周老大人好不容易缓过了劲,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站起来朝京师方向拱了拱手,大义凛然道:“你这贼子乃是白日做梦!本官乃是堂堂大清二品大员,身受几代圣上隆恩,忠君报国之责须臾而不敢忘!今日不幸落入你这贼子之手已是奇耻大辱,又怎会不知廉耻地做出那大逆不道之事!正所谓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 “哈哈哈......”这回,轮到陈亚望哈哈大笑起来。 周老大人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以至于说秃噜嘴了,说出了最不该说的那两句话,一时间恨不得自己给自己那张老脸狠狠地来两个耳光。 阴险狡诈的陈堂主又怎会放过周老大人话里这个明显的漏洞,大笑道:“好一个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的洪承畴洪亨九大人。想当初,洪大人刚被奴酋洪太俘虏时,表现得比周老大人还要坚贞不屈呢。可是后来呢?就不用我再多提了吧,以至于有好事者给洪大人那幅自诩忠良的对联上各添了一个字,君恩深似海矣,臣节重如山乎?哈哈哈......再看看眼下的你和我,所以说,周老大人,有时候说话可不要提前给说死了。” “大胆!你这贼子竟敢直呼我太宗皇帝的名讳!还敢影射洪文襄公!实在是......实在是......” “既然周老大人这么不愿意出山,那咱们就先不说这事,”陈亚望把雪茄在砚台里摁灭了,“先看看这个。我最近写了一篇文章,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就麻烦周老大人给批改一下,这点要求总不为过吧?” 说完让侯七送了一篇文章到周老大人面前。 周老大人抬眼一看,只见文章抬头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光复军奉天讨胡檄。 “贼子可恶!”周老大人爆了,以完全不符合七旬老头的敏捷程度抢过文章撕得粉碎,紧接着却看见贼陈亚望正坐在太师椅上,用他的巡抚大印在一大叠相同的文章上依次盖着章。 “啊!”周老大人急火攻心,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侯七俯下身,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报告说:“有气,死不了。” 陈亚望正在专心地盖着印,头也没抬:“哦,那就好。你去外面看看老曹他们,东西都安装好了没有,如果都安装好了就赶紧过来把这间屋子也安装上。啧啧,听衙门外那动静,巡抚失陷贼,巡抚标营的那帮王八蛋明显也急了眼了,咱们办完事也快点走吧。” 第十八章 被人卖了还数钱 二龙山下,炮声震天。 周凤岐周军门率领的剿匪大军还在朝山上艰难地推进着,虽然进攻还在持续,但气势早已不如之前。 被周军门视为制胜法宝的一正一奇战术也没能挥应有的成效。从后山偷袭的奇兵还没走完一小半,那个带路的猥琐男赵六便趁着看守不备逃之夭夭。失去了向导的奇兵不熟悉路,根本找不着北,只得撤了回来,气得周军门下令将带队的把总捆起来打了个半死。 奇不成,那就只剩下正了。 苍天不负有心人,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英勇的剿匪大军终于拿下了二龙山反贼的第三道防线。没错,就是第三道防线。至于歼敌人数,那就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到目前为止,周军门连反贼的毛都没见着一根,就更别说记功的级了。 转眼间,日头已经西斜。 夕阳的余晖普照着大地,也普照着进攻道路上码成了垛的清军尸体和汇成了小溪的血流。 “军门,再照这么打下去,恐怕以后大清就没有镇远镇和云南提标了。”拿下第三道防线之后暂歇的间隙,王副将哭丧着脸说道。 可不是咋地,虽然拿下反贼的三道防线听起来很牛叉的样子,但实际上还在山脚不远处转悠。他母亲的,这叫什么事儿? 周军门皱着眉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从山顶上传来一个前所未有的洪亮声音。 废话,用高音喇叭播出的声音能不洪亮吗? “周凤岐,你个蠢东西!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听到这儿,周军门身边的官兵立刻放下了对声音洪亮程度的好奇,转而对话语内容表现出了无比的愤怒。 “军门,这反贼也太猖狂了!” “***,军门,下令再攻,打他*的吧!” 周军门虽然自己也是面色铁青,但还是挥挥手示意部下们安静,听山上怎么说。 山上那个洪亮的声音仍在继续:“......实话告诉你吧!早在5o年前,也就是乾隆六十年,周天爵周部堂便已经秘密加入了天地会,几十年来一直在你们清狗的朝廷里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留着有用之身建立奇功......” “放屁!”这下,周军门也听不下去了。 居然污蔑周老大人是天地会,这不是屁话是什么? 山上的那个声音似乎也料到了周军门的心思:“......不信是吧?那你就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为什么这次你们一来攻打,我们就有了准备?......” “东拉西扯,胡说八道!”周军门很不以为然。 §§◎ “......还不信是吧?那就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雪片般的传单从山上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前面有清兵捡到,捡起一部分送到了周军门身边。 周军门拿起一张一看,眼睛瞪得大如铜铃,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鼓出。 光复军奉天讨胡檄:......嗟尔有众,明听予言!予惟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中国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中国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 大段大段的“犯上”言论触目惊心。但文章的内容倒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文章底部的落款上赫然写着“天地会副总舵主周天爵,光复堂堂主陈亚望”,并盖有周老大人的的巡抚大印和私章。 “这......”周军门的脑子顿时不够用了。 周老大人的巡抚大印和私章显然是真的,连上面暗记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周军门之前常与周老大人有公文来往,对这两样东西早已熟悉得很。 可问题是,就在今上午周军门率军出之前,周老大人还在巡抚衙门里办公,这两枚大印又是怎么飞到了贼人的反书上? 这时候,不仅周军门看到了檄文,另外一些将牟也都看到了,全军顿时一片哗然。 “都收了!都给我收了!这是反贼伪造的,他们在用反间计!”不管是不是伪造的,周军门都只能这么说了,不然引起军心动荡那可不是好玩的。 但山上的那个洪亮的神秘声音仍然不肯放过周军门和他的部下们,抛出了一颗更厉害的重磅炸弹:“......周凤岐,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谁?” 山上的某处树木稀少的空地上,依稀出现了一群人,其中一人如同被众星拱月般坐在最中间的一把椅子上。 周军门看见了那人的体形,心中顿时一紧。由于隔得有点远,看不太清楚,赶紧向旁边一伸手:“千里镜!” 千里镜一到手,周军门迫不及待地拿起来看,等到看清之后,顿时如坠冰窖。 中间那个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戴着一副墨镜的老头不正是周老大人吗? “哈哈哈,周凤岐,你中了我副总舵主之计也!桂林也早已被我军拿下,你这蠢东西早已是瓮中之鳖!” 这下,剿匪大军犹如被捅开的蚂蜂窝,连周军门也无法彻底弹压下来了。 屋漏偏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这时,山上的光复军开始了全面反攻。 爆炸声不断地在剿匪大军的人群里响起,无数条火舌从山上倾泻下来,没过多久便把原本就开始混乱的剿匪大军彻底搅成了一锅粥。 “周天爵!你身受国恩,却老来做贼,你他*的还要不要脸?”气急败坏的周军门跳脚大骂。 “军门,快走吧!反贼冲下来了!” 在光复军绝对优势的火力打击下,剿匪大军兵败如山倒。 ............ 等到逃出生天,周军门一清点人数,悲催地现出征前的四千多人只剩下了两千左右。 这时候,周军门以及剿匪大军全体官兵才意识到之前和拜上帝会作战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和今天的这场邪仗比起来,简直就是菩萨的恩赐。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碰上了从桂林来的告急信使。 据信使说,就在周军门带着剿匪大军离开之后,一伙反贼袭击了桂林城,打进了巡抚衙门。等到城中的抚标营闻讯赶到,冲破反贼的阻挠进了巡抚衙门之后,居然现那伙反贼和周老大人都不见了,就像是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之前暂时存放在巡抚衙门的大批饷银也尽数不翼而飞。 由于刚亲眼见识过一系列离奇的事情,惊魂未定的周军门已不敢相信任何人,直到派了一队兵先行赶回桂林打探清楚了真实情况之后,才带着一伙残兵败将回到了城中。这时才现信使所说的都是实情,一时间目瞪口呆,久久没有说话。 而城内的其他满清大佬,如广西布政使,桂林知府,巡抚标营游击等,因为巡抚周老大人在戒备森严的城中无缘无故被贼人劫走,也都是六神无主,乱作一团。 第十九章 国之巨贼 三月初九,京师,紫禁城 位于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西暖阁内,几位顶戴花翎、“衣冠禽兽”的大臣正高撅着屁股跪倒在地,已经快与地砖亲密接触的一张张脸上写满了紧张。?? ? `近乎凝滞的空气里,每个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狂风暴雨。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位满脸麻子的年轻人腾地站了起来,把手里刚看完的以及案上的一大摞折子全部掀翻在地,破口大骂道:“可恨!可恶!” 几位大臣哆嗦着把脸彻底贴到了地砖上,似乎这样便能多一分安全感。 年轻麻子骂了一连串文绉绉的词,犹不过瘾,但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又不好骂什么粗话,一肚子邪火实在没地方,连番摔碎了几个花瓶之后,背着手在西暖阁里蹭蹭地来回暴走起来。 一走路,年轻麻子的另一个缺陷立刻又显示出来了。一条腿上有些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脸上破了相,腿脚也不方便。这两件事要是同时在普通老百姓身上,绝对是不幸且值得同情的。但这位年轻麻子身边却没有人敢有这种杀头的想法,因为他便是目前我大清的最高统治者,去年刚即位、今年刚改元咸丰的爱新觉罗·奕詝。 跪在地上的,是当今咸丰朝的几位军机大臣:祁寯藻、赛尚阿、何汝霖、季芝昌、穆荫。 “都看看,都看看!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麻子哥咸丰暴走了一阵,突然转回到伪龙案前,想要抓起某样东西,却现早已被自己掀到了地上。于是又气急败坏地弯下腰扒拉了一会儿,终于翻了出来,重重地甩到几位军机大臣面前。 那是一张质地极好的白纸,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长篇文章,抬头赫然是“光复军奉天讨胡檄”。 “从太祖皇帝一直骂到了朕的孙子辈,还让朕收拾东西滚回老家去!是谁给了这狗贼这么大胆子?是谁?!再看看这儿,居然还盖着大清的广西巡抚大印!这是名目张胆地在打朕的脸!我大清自立国以来,哪朝出过这等狂妄之至的反贼?!又有哪朝的巡抚大印盖到了贼人的反书上?!” “皇上息怒,周老大人乃三朝元老、国之重臣,断然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这应当......应当还是周老大人身陷贼手之后,贼人强行夺了他的印信所为。”祁寯藻劝解道。 “周天爵又岂是无辜?!又岂能置身事外?!身为广西巡抚,庸碌无为、尸位素餐!先是拜上帝会贼人扯起反旗、肆虐州府,他不能制!如今就在桂林城边上,居然又出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国之巨贼,他亦不能制!非但不能制,连自己都折了进去!国之重臣,国之重臣,这等重臣朕要来有何用!” 咸丰骂得累了,麻脸通红地坐回伪龙椅上喘着粗气。`一时间,也没有哪位不长眼的军机大臣敢去触这霉头。 过了好一会儿,见咸丰的怒气似乎消去一些了,赛尚阿才敢壮着胆子开口:“皇上,奴才以为,既然那陈逆已经公然扯起反旗,那朝廷目前最应当做的便是尽早制定平乱之策,在这股反贼尚未成大气候之前将其彻底剿灭。等到来日擒住了此獠,再将其千刀万剐也不迟,眼下皇上可千万别因此事而气坏龙体。” “皇上,臣以为塞大人言之有理。不过,”何汝霖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桂林府的二龙山反贼虽然猖狂之至,罪在不赦,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浔州府的拜上帝会反贼对朝廷的威胁显然更大。固陈逆当剿,而朝廷也不可因陈逆的突然兴起便放松了对拜上帝会洪逆的征剿力度。” “当剿!当剿!”咸丰冷哼道,“可对这两股当剿之贼,广西的那帮尸位素餐的地方大员们竟是束手无策,求援都求到京师,求到朕这儿来了!今日,在这儿的都是我朝的军机大臣。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朕也不要你们去死,你们就都拿出点主意来,说说这剿应当如何去剿!一个一个说!” 一连问了几人,咸丰所得到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空洞之谈,只听了个开头便不耐烦地打断了,最后点了塞尚阿的名。 塞尚阿之前曾前往多省督办过防务,在当今咸丰朝的中枢大臣里边素有“知兵”之名。眼下听到咸丰点名,略做斟酌之后撅着屁股答道:“皇上,奴才以为,既然当前广西局势已严峻至此,省内绿营又不堪其用,那朝廷确实应当尽快调派其余各省精兵增援广西……” “增兵!增兵之后呢?” “增兵之后,先当堵,其后再剿。” “如何堵?如何剿?不要拖拖拉拉的,拣要紧的说!” “奴才……奴才尊旨!”塞尚阿继续道,“所谓堵,目的有二。其一,也是当前的第一要务便是防止陈逆与洪逆合流。根据此前传回的战报,陈逆知兵善战,且所部火器精良,而洪逆则擅长蛊惑人心,短短数月便能聚众上万。由此可见,此二贼各有所长,若是让其合流则后果不堪设想。其二,则是为了防止这两股反贼窜出广西,荼毒其他省份。此二贼虽然猖獗一时,但朝廷只要能将其堵在广西甚至桂林、浔州府境内,断了他们的兵员、粮草来源,稍假以时日,此二贼便是无根之木,瓮中之鳖。再说这剿,奴才窃以为,亦有轻重缓急之分……” 塞尚阿滔滔不绝地说,咸丰也在板着脸认真地听,听完之后没有却立即评价,而是拖着一条瘸腿在屋内来回走动着,似乎在权衡什么。 “祁雋藻!”良久,咸丰才停下脚步开口道,“起来替朕拟旨!” “臣尊旨。” “面对广西贼情,巡抚周天爵处置失措,丧身辱国,今免去其广西巡抚之职。广西巡抚一职,暂由广东布政使郑延禧署理。原广西巡抚标兵左右二营游击,玩忽职守,以致主官失陷贼手,即刻免去军职,械送京师定罪。 贵州镇远镇总兵兼领云南提督标营周凤岐剿贼不力,铸成大败,免去其本兼各职,念其旧功,准其暂领镇远镇本部戴罪立功,云南提督标营由贵州威宁镇总兵秦定三接统。 广西提督向荣,亦多次剿而无功,罚俸两年以儆效尤。 调原两江总督李星沅为钦差大臣,入桂统一节制本、客各部绿营,堵截、围剿洪、陈二逆,务必阻止此二贼合流。另调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即刻从驻防八旗中拣选精锐,前往广西军前帮办军务。” 说到这儿,咸丰略作停顿,又一次点了塞尚阿的名:“塞尚阿?” “奴才在!” “你所说的堵剿结合之策,朕觉得还是十分可行的。所以,朕决定以你为、以蒙古正红旗都统巴德、满洲镶黄旗副都统达洪阿为副,前往湖南办理防堵事宜。你以为如何?” 塞尚阿还能说什么,只能恭恭敬敬地俯在地上把屁股撅到最高:“奴才尊旨!” ………… 此时,连陈亚望陈上将自己都没想到,他不过才玩了两把,造成的影响便“直达天听”,在我大清的最高统治者麻子哥咸丰那里,他俨然已成了和洪天王齐名的人物。 看来,人要出名了,神仙都挡不住。 第二十章 有客来访 二龙山 “王二嫂坐北楼,装大姑娘啊……”刚吃完早餐的陈亚望披着上衣哼着小调从自己的二层小楼里走了出来。 楼前的空地上,警卫排的士兵们正在排长侯七的指挥下进行着队列训练。 训练操典是由陈上将亲自制定的,不光是警卫排,现在光复军的各个单位都在按这本操典训练。至于版权方面也完全不用担心,原作者们几乎都还没生出来呢。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分不清左右,搞得有点手忙脚乱的,但比起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好了许多。迷彩服,小方队,嗯,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司令,去哪儿?”见到陈亚望出来,侯七赶紧迎上来问。 “去自新楼。” “明白。”侯七让副排长继续带队训练,自己则挑了两名士兵跟在了陈亚望后面。 一行人走出小院,路上可以看见一块块的训练场地,光复军各连各排都在认真地训练着。 自从一月份的那次大手笔之后,二龙山光复堂的名声大振,流落在各地的天地会会员纷纷前来投奔。到如今,光复军的总兵力已经扩大到近千人。再凭着上回从周老大人的巡抚衙门里打劫来的真金白银,部队的轻武器也已经基本配齐。实力的壮大,让陈上将在梦里都笑醒了n回。 穿过一块块训练场地,来到后山的断崖附近,自新楼到了。 这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小院落,面积不大却十分雅致,里面有花坛、草坪,还有一栋漆成白色的二层木楼。白色小楼,草坪……好吧,白宫又躺枪了。 楼里住着的正是我大清自立国以来的最高级别俘虏之一、被陈堂主强封为天地会副总舵主的周天爵周老大人。此楼取名自新,也是寄托了陈堂主的殷切期望,希望周老大人早日改过自新,走到为人民服务的阳光大道上来。 “今天怎么样?”陈亚望径直走进一楼的监控室。电脑屏幕上,二楼周老大人的一举一动一目了然。 “报告司令,一切正常。老头一大早就起来了,正听戏呢!”值班人员站起来报告说。 果然,画面中,周老大人正仰躺在太师椅里,一边听着音响里播放的戏曲,一边在扶手上打着拍子。 “司令,要我说,这老头也真是有点贱骨头。每次您一去他就摔东西向清狗朝廷表忠,您一走他就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跟没事人似的。他想尽忠?狗屁!这种人您还养着他真是浪费粮食!”嘴碎的值班人员愤愤不平地道。 “你懂个屁!”侯七不以为然地说,“司令这叫千金买马骨。`在买到千里马之前,这把老骨头只能先捧着。多学点典故,对你没坏处。” 陈亚望笑着听着侯排长的高论,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去和周老大人打个招呼,王天龙王副主任来了。 “司令,您在这儿啊?山下的哨所报告说,来了几个自称是拜上帝会的人,指名道姓地要见您。” “拜上帝会?谁啊?” “领头的是一个长相有点斯文的汉子,好像叫什么冯云山。” 冯云山?冯云山!大名鼎鼎的太平天国南王!陈亚望顿时大感意外。眼下老洪一伙人还在浔州府武宣县一带活动,队伍里一大摊子事忙不过来,作为老洪手足肱骨的冯大王怎么有工夫上这儿来了?莫非是…… “司令,见还是不见?” “见!”陈亚望想了一会儿,打定了主意,随后又补充道,“立即通知各部门,执行一号会客方案!” “是!” 借着二龙山内部达的通讯体系,陈上将口中的一号会客方案很快便执行了下去。 训练中的光复军各连排指战员迅脱下迷彩服,换上破破烂烂的清朝****服饰,藏起步枪、机枪等先进武器,换上刀矛、鸟铳、抬枪…… ………… “哈哈哈……南……不,冯军师,欢迎欢迎!”见到冯云山,陈亚望本来想说南王的,突然想起这时候还没到永安封王那阵,赶紧改口,“早就听说过冯军师的大名,今日得见,实乃陈某三生有幸!” 冯云山笑着谦让道:“区区贱名,竟也入了陈堂主尊耳,冯某惶恐。陈堂主年轻有为,英雄盖世,岂是冯某一乡间野人能比?八里岩战痛歼数百清妖,令州府震动。二战桂林,歼敌数千,并生擒妖头周天爵。仅此两战,便足以让陈堂主流芳百世。还有那篇光复军奉天讨胡檄,气势滂礴,浩然正气,写出了天王以及我等众位兄弟的心声啊!” 本来就是从你们那儿借鉴的,可不就是你们的心声吗?陈亚望心道了一句,脸上的热情不减:“既然都是反清的同道,那便是自家兄弟!冯军师过奖了!来,别在外边站着了,里边请!” “陈堂主先请!” 会客的地方在山上招待所二楼的会客厅,陈亚望招呼冯云山等人落座之后,打量了众人一圈,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冯军师以及几位兄弟远道而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如何?等到了中午,陈某再设宴好好款待各位。” 冯云山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小弟那咕咕作响的肚子已经替他回答了。 陈亚望笑了笑,朝门外吩咐道:“来人,做几碗牛肉面端来!” “洪天王以及诸位军师都还好吗?最近天国大军的进展可否顺利?”等餐的间隙,陈亚望嘘寒问暖道。 目前,洪秀全已经在武宣县东乡即位称天王,但杨秀清等人却还没有封王。杨、萧、冯、韦四人的职务分别是左辅正军师、右弼又正军师、前导副军师、后护又副军师。所以陈亚望以“诸位军师”指代杨秀清等人。 “劳烦陈堂主挂念,天王以及诸位兄弟都很好,我天国圣兵的进展也很顺利。自金田起兵以来,与我军交战之清妖无不大败而归。”说到这里,冯云山又谦虚地补充道,“当然,这点小胜与陈堂主的虎狼之师战绩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哪里哪里,既然天王和诸位军师都好,那我也就放心了!要说,这洪天王也真是客气,有什么事送封信来不就行了?又何必让冯军师亲自走一趟?最近这路上也不太平,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这可让陈某如何过意得去?” 谈笑之间,一脸和善的东道主陈上将已经不动声色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冯云山多少感到有点突然。至于说辞,他并不是没有,而且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眼下的气氛还没到,说出来的效果也会打上不少折扣。 好在这时候,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把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了,陈亚望也就大度地放了冯大王一马:“哈哈,冯军师还有几位兄弟,先吃面吧,吃完面咱们再接着聊。” 第二十一章 陈上将的小九九 两个小时后,陈亚望结束了与冯云山的轮会谈。§ ?? “冯军师,以上这些事那先就这样。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正好我还有另外一些话想与冯军师说。这样吧,咱们换个地方,在那里说起来更方便些。不知冯军师意下如何?” “能蒙陈堂主赐教,那是冯某的荣幸!”冯云山对刚才的会谈结果显然也是较为满意的,痛痛快快地答应了陈亚望的提议。 在前往总司令部指挥中心的路上,陈亚望回想起刚才与冯云山的会谈内容,颇有一番感慨。 这冯大王不愧是老洪团队里的核心智囊,一整套说辞严丝合缝,一项项提议也是从难到易排列有序乃至循循善诱,单从策略上来讲还是很有水平的。 刚才在气氛融洽之后,冯云山先委婉地转达了洪天王的意思,希望陈亚望能率部加入拜上帝会,大家携手共同反清。并暗示道,天国在不久之后将分封诸王,如果陈亚望肯加入,必是义诸王之一。 对这个提议,陈亚望当然是想也不想就委婉地拒绝了。加入老洪的团队?开玩笑,咱可不想在还没消灭满清之前就先和自己人掐起来。至于那个所谓的王爵,也实在没有多大吸引力。 见陈亚望婉拒,冯云山不急不躁,稍作铺垫之后又提出了第二项。希望陈亚望能在近期对桂林动一次进攻,牵制一下清军,从而为拜上帝会减轻些压力。作为回报,拜上帝会可以替陈亚望收拢散落在南边各府县的天地会会员,以扩充二龙山的兵员。 这项提议还算是挠到了陈亚望的些许痒处,但他还是没有同意,同样是婉拒了。桂林当然要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然后,冯云山的语气便稍微有了些变化,带上了点恳求的口吻。问陈亚望能不能支援点武器给拜上帝会,而且指明了是传说中的那种“能够连的火铳”。 本来,陈亚望已经连续婉拒了两次,第三次再拒绝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 可是冯云山想要的东西他实在不能给。废话,这种玩意儿要随便给了还谈什么技术上的优势? 再后来,冯云山又试探着问,能不能支援点盐和药品给拜上帝会? 这下,陈亚望自然不好再拒绝,当即表示,冯云山等人能搬多少走,他就提供多少,并让人拿出了食盐和药物的样品给冯云山看。 冯云山验了货,自然是满心欢喜、连声道谢。 看着冯云山灿烂的笑容,一向精于算计的陈上将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冯大王挖的坑了。恐怕最后一项才是冯大王此行的真实目的,前面几项都不过是他故意抛出的幌子罢了。 但陈亚望也懒得计较这些块儿八毛的小利,给了就给了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只要能用在给满清挖坟的大业上就行。 指挥中心很快到了。 随着二龙山上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光复军的指挥中心也不再是那间简陋的大木屋,已经搬进了一栋新修的二层小楼里。 陈亚望带冯云山去的正是二楼的作战室,因为接下来的谈话很重要,所以无关人等包括冯云山带来的几个小弟也全部留在了外面,只有陈亚望和冯云山两人进去。 作战室里的电子设备早已被收起来了,只留下了各种挂在墙上的大比例尺地图。 一进去之后,冯云山便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猛地扑到一幅地图前瞪大了眼睛看起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地图?这是冯云山的第一反应。绿色的山、银白色的河流一目了然,跟真实的地形几乎一模一样。 冯云山颤抖的手指移到了他所熟悉的一个个地名上,桂平、武宣……地图上显示出来的地形地貌无不与事实吻合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无价之宝,无价之宝!”冯云山努力地平复着激动的心情,连声赞叹。 呵呵,无价之宝?这破玩意儿要是无价之宝,那爷岂不是世界富了?这才哪到哪儿,还没把电子地图调出来给你看呢。陈亚望暗自好笑。 不过,还是干正事吧,陈亚望也没心情再继续嘲笑冯大王的无知了,拿起指挥杆直接点在了广西地形全图上的浔州府武宣县境内:“冯军师,若是我没说错的话,贵军目前正在这一代驻扎,对不对?” 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冯云山点点头:“没错,上个月我军便抵达了武宣县,天王正是在武宣东乡即位的。” “那敢问贵军下一步将往何处进军?我说的不是短期内的计划,而是未来长远的展方向。是留在广西还是继续北上?”为了避免冯云山产生误会,陈亚望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此事关乎贵军的机密,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同为反清同道,我对贵军的义精神是十分敬重的,对贵军的进展也犹为关切,所以想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 拿人手短的冯云山倒是挺爽快:“陈堂主客气了!此事有何说不得?我军自金田起兵,就是为了要剿尽清妖,还天下苍生一个清平世界。因此最终当然会北上中原,直捣满清妖廷!” “正当如此!”职业愤青、业余军事家陈亚望摆出了一副大为赞同的姿态,“自明末甲申以来,满清忝居统治地位二百余年,横征暴敛,天怒人怨,其内部也早已腐朽不堪,各地绿营八旗营务废驰,防务松懈。此时若有一支精兵挥军北上,各地英雄豪杰必云起响应,短时间内便可收获奇效。” 描绘出一幅美好的蓝图之后,陈亚望的话风一转:“不过,请恕我直言,眼下贵军虽连战连捷,但所面临的整体形势却是不太妙,北上之路怕是不那么容易。” 原来的历史上也是如此,太平军打下武宣、象州之后,本意是继续北上,结果在象州县北部的中坪附近遭遇清军重兵阻截,军中又缺盐、缺药,无法再动新的攻势,只得退回桂平县,在广西境内和清军又扯了一年的皮,直到第二年才冲破重重围追堵截进入湖南。 听到陈亚望的分析,冯云山面色凝重地认同了这一说法:“陈堂主说得没错。估计用不了多久,外省的清妖便会6续来援,我军的北上之路必将更为艰难。但这也没办法,只能先与广西的清妖较出胜负再行北上了。” “可如此一来,北边的清妖就有了从容准备的时间,而贵军的锐气也会平白消耗不少,等到冲破层层阻挠终于北上时,效果就远远不如当前了。” “那陈堂主的意思是?”冯云山已经意识到,陈亚望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便于密谈的场所,还把无关人等都屏退了。 “哈哈哈……”一阵大笑过后,陈堂主霸气外露、目光如炬,“不瞒冯军师说,我光复军的目标也是北上!若是我们两家能联起手来,这北上之路也不见得就会那么艰难。” 什么什么?你又同意和天国联手了?那你刚才怎么……总之,对于现在的冯云山而言,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刚才冯军师怕是误会了,我说暂时不打桂林,并不意味着不与贵军合作。只要我们两家联手,共同打开北上之路,以中国之大,小小的一座桂林城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合作一事能定下来的话,关于下一步何去何从,我有一些个人看法,不知道冯军师愿不愿意听?” “呵呵,陈堂主但说无妨,云山求之不得。” 陈亚望走到地图前,在南边武宣、象州县一带指指点点,“我的意见是,贵军下一步可拿下象州,作出继续北上的态势。而为了阻止贵军北上,到时候清妖各部必在象州以北的中坪等地重兵堵截。这时候,贵军可再假意不敌,作出向桂平方向退却的假象,吸引住清妖的注意力。而这时候——” 陈亚望拖长了音调,手指从二龙山猛地划向象州:“我军再突然从背后向中坪等地集结的清妖动突袭,清妖焉能不败?清妖这部主力一败,则自广西北上湖南之路,将皆为坦途!今年年底,贵我两军能在长沙过年也未可知。” “好!好!陈堂主此计堪称精彩绝伦!”被陈亚望点燃了希望之火的冯云山也是高兴得很,“贵军的战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完成这一切定然不在话下。我定会尽快回去禀告天王请天王决断,看他……不,天王一定会同意的!哈哈哈,一定会同意的!陈堂主,冯某代表天国数万将士先在此谢过了!” 合作的初步意向确定了,接着便是一些出兵细节的协商。当然,现在还只是谈了一些大致的东西,完整的协议还要等到冯云山回去禀报老洪之后才能最终确定下来。 会谈结束后,陈亚望又送了一份大礼,把作战室里的地图,有一幅算一幅全部取下来送给了冯云山,把冯大王乐得合不拢嘴。 赚大了,赚大了……这是冯云山离开二龙山时在心里反复念叨的一句话。原本只是想来弄点盐和药的冯大王,没想到自己竟然为天国弄来了这么一份有份量的合作协议,还得到了那么多堪称“无价之宝”的地图,真是想不满意都不行了。 而在另一边,看着冯大王满意地离去的背影,陈亚望陈堂主心里也乐开了花。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之后,陈亚望就从没做过赔本的生意,包括这一次也是。他之所以肯费这么大劲拉太平天国一把,确实是为了替太平天国打通北上之路,从而使太平军提前离开广西北上。 而把太平军提前送出广西又是为了什么呢?一方面当然是为了成心给满清添堵,而另一方面嘛,哈哈哈…… 穿越之前,历史爱好者陈亚望曾和几个朋友讨论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朱元璋有从容建设根据地的时间,而老洪却始终被满清的几路大军压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几个人都各自得出了一大堆观点,但其中有一条却惊人的相似,那就是朱元璋北边有刘福通,而老洪北边却什么也没有。所以…… 老洪啊,你就受点委屈,客串一下刘福通吧。 阴谋初步达成的当代朱元璋、坚定的反清斗士陈亚望露出了腹黑猥琐的奸笑。 第二十二章 人才队伍的建设 近期的目标一确定,陈亚望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事实上,自打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他就没真正闲过。再想想未来要达成的那个长远目标,更是压力山大。 随着摊子越铺越开,陈亚望越地感到肩上的担子之沉。有些事儿,就算现在有了金手指也不好使。 当初老头送给他的那三根金手指用来破坏旧秩序倒是足够了,把满清的统治机器捅得稀巴烂也没问题。可问题是,破坏了旧秩序之后再建立新秩序就不是那么轻巧。这也是他暂时不打桂林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暂时不打桂林,除了避免打下桂林之后对老洪产生诱惑、以致于使太平军赖在广西不走之外,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自身情况的考虑。 虽然以光复军目前的实力打下桂林并没有太大难度,但打下来之后如何建立新政权并维持下去就是个不小的难题。以二龙山当前这种破坏型人才爆满、建设型人才奇缺的现状,现在就进桂林肯定抓瞎。 这不仅是打下桂林所会面临的问题,也是将来夺取广西乃至全国胜利所会面临的大问题。 所以陈亚望对这事儿格外重视,从今年年初开始,除了训练作战部队之外还开办了一个文化补习班,主要目的就是教会那些目不识丁的小弟识字,为将来进城后的工作做准备。 教材也容易弄,各种幼儿园的识字图书、卡片、挂历,图文并茂,寓教于乐。考虑到当前是十九世纪,陈亚望还特意制成了简繁体对照的版本再打印出来,以求让大家识繁书简, 文化补习班由陈亚望、甘四鲁以及另外几个识字的小弟担任教员,并做了硬性规定,一天不学会三个字,要受到体罚并且晚上不准看电视。学会五个字以上,有奖,晚上看电视还可以多看一集。 补习班上,一群凶神恶煞、杀人如麻的大汉拿着幼儿园小朋友的教材老老实实地听老师讲课……好吧,画风的确唯美得不忍直视。§ ? 、 不过,自己培养人才的方式虽然可靠,但毕竟短时间内难以看到成效。并且补习班因为缺乏专门的教员,效果并不太好。尤其是那天和冯云山初步达成了二龙山和太平天国的合作意向之后,陈亚望更是感到了时间的紧迫性。 自己培养见效太慢,而时间又不等人,无奈之下,陈亚望只好在办补习班的同时,又采取另外一种极端的人才储备方式——抢。 自打那天冯云山离开二龙山之后,每到晚上,陈亚望便亲自带队,前往附近防守相对较为薄弱的县城、集镇和乡村去抓人。童生、秀才尤其是那些有着政务经验的衙门小吏,最容易成为陈亚望所带领的猎头队的目标,连人带家眷一块儿绑到山上来。 一时间,二龙山方圆百里内的知识分子无不风声鹤唳,纷纷改头换面,把自己打扮成贫农苦力的模样以求躲过一劫。 ………… “大当家的,饶了在下吧。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实在干不了你们的营生啊!” “行行好吧,大王,放了小人,小人回去一定天天烧香拜佛,记着您老人家的好!” …… 这天,又一批读书人被绑到了山上。和之前几批一样,这些人刚被带到广场上集合,便一个个哭爹喊娘,哀求声连连。 也是,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谁碰上这事不急?本来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虽说不一定能考得上功名,但和普通的贫民相比,优越感还是有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可一旦与反贼有了瓜葛,那岂不是永远要被打入官府的黑名单,子子孙孙也会受到牵连、永世不得翻身了?对读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事儿更惨的? 广场的主席台上,陈亚望倒是一点儿也不急。之前已经“请”了几批读书人上山,现在他对如何处理这种事已经很有经验了。 “剪辫子!”懒洋洋地坐在主席台上吞云吐雾的陈亚望下达了第一条命令。 “不!不!……”面对一群拿着剪刀和电动推子向自己走来的光复军士兵,童生秀才们的脸刹那间变得惨白,哀求声也立刻变成了惨叫。 这可不就是直接冲击童生秀才还有小吏们的底线了吗?留着辫子,尚且还有挽回的余地,把辫子都剪了,那可就等于一条道走到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情愿归不情愿,可俗话说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文弱书生们哪里是光复军士兵的对手,不到十分钟便全被按在地上剪去辫子,然后电动推子一推,一个标准的光头便理好了。 剪辫子剃头的工作结束之后,广场上的书生们捧着剪下的辫子,嚎啕大哭、如丧考妣。 对这种情况,陈亚望也早就见怪不怪了。为了防止意外,比如某位特别有“气节”的书生在被强行剪了辫子之后决意寻死,陈亚望也备下了一系列应对措施,但所幸的是,这些应对措施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用上。 等书生们哭得差不多了,陈亚望按灭烟头,拿起了扩音器:“各位,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能一定是觉得,来二龙山投奔我,不仅会辱没了你们的名声,还会牵连到你们家人,影响到你们的后世子孙。对不对?要我说,你们的这种想法都是他*的扯淡!” 面对一道道震惊的暮光,陈亚望手叉着腰继续道:“先说说会辱没你们名声这事,不管怎样,现在你们已经上山了,和我这个反贼头目相处过了,辫子也剪了,就算有名声也早就辱没了,你们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名声已经辱没了,能怎么样呢?自杀以表对满清朝廷的忠心?这是有“气节”的人才会干的。但“气节”这种东西,显然是不属于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的这群书生的。 “……至于会连累你们的家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的家人我也一并接到山上来了,难道还能委屈了他们?再说到会连累你们的后世子孙,更是无稽之谈!百八十年后,几百年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你能吗?你呢?都不能!想当年,满清皇帝的祖宗老野猪皮在辽东山里当野人的时候,哪个读书人屑于去投奔他?你们现在不屑于投奔我,可是又怎么知道将来你们这群人里面出不了范文程、宁完我……” 突然意识到这个比喻打得有点不恰当,陈亚望赶紧打住,干咳了几声:“总之,既来之则安之。各位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考取功名?考取功名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过得好一些?现如今,我就能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过得非常好,比过去好十倍、百倍,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番恩威并失的训话结束之后,书生们虽然还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像之前几次一样,陈亚望让王天龙安排人把他们带离现场:“老办法,先带他们去自新楼见见周老大人,再去参观一下先来的那批文人及家人的生活条件,然后再关起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以后的日子,再定时地安排人去做工作。如果现有醒悟过来的,马上安排到补习班当教员,供给水平参照光复军排级干部。” 王天龙把活安排下去之后,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司令,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这帮人毕竟是被咱们绑上山来的,就算愿意投靠,以后怕是也少不得会磨洋工,甚至会再次投到清狗那边去。” 陈亚望哈哈大笑:“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都到这份上了,他们还有什么退路?再说要不了多久,咱们光复军的地盘就不只二龙山这么一块了,到时候我给他们安排几个官做做。等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之后,他们反清的热情只怕会比我们还高。” 比我们还高?王天龙百思不得其解。 陈亚望却是信心很足。当年范文程、宁完我这些王八蛋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 冯云山走后不到半个月,便又一次来到了二龙山。 这一次,冯云山是带着老洪的全部授权来的,与陈亚望正式确定了光复军和太平军的合作协议,并完善了两军联合作战的整套计划。 会谈结束之后,陈亚望热情款待了冯云山,又送了一批太平军目前奇缺的盐和药品以及几支美制m1917左轮“手铳”作为礼物。 乘兴而来的冯大王当然又是满意而归。 共同出兵的事正式定下来之后,陈亚望再一次加大了部队的训练力度。过去打的仗都是依靠现成工事作为防守方和清军打的,而接下来的仗就不得不和清军进行野战了,作战模式将大不一样,可马虎不得。 现如今,光复军的实力比起成立之初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最初的十几个人已经展到了现在的一千人。除了没有大口径火炮之外,部队的武器装备水准已经和八十年代苏军基层步兵单位相差无几。 虽然暂时还没有大口径野战炮,但支援火力也已经不弱,与清军比起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全军已经拥有了一个近两百人的加强机炮连,是陈亚望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金、拼了血本打造出来的。 这个强悍到爆的火力支援单位除了大量装备pk通用机枪之外,还装备了诸如高射机枪、spg-973毫米无后坐力炮、2b14-1式82毫米迫击炮、2b16式12o毫米迫榴炮之类的大杀器。在陈亚望拼了老命的弹药供应下,全连官兵操练不辍,就等着到时候对清军露出噬人的獠牙。 忙忙碌碌中,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光复军与太平军约定的共同作战日期也在一天天临近。 第二十三章 中坪前线 六月初二夜,广西柳州府象州县中坪乡 两山之间的一大片开阔地带,清军营帐连绵不绝。?¤ 营盘里星星点点的火把与满天的璀璨星辰交相辉映,犹如星空倒映在了大地,亦如大地倒映在了星空。若虚若幻,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中军帐里,灯火通明,顶盔掼甲的各级将牟满座一堂。一张张彪悍的脸上,所显露的尽是兴奋之色。 “诸位同仁,这段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今日终于将长毛堵截在此,不容易啊。只可惜军中不能饮酒,向某在此便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坐在位的广西提督向荣站起来,面向众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多谢向军门!”下面的众将,新近来援广西的绿营天津镇总兵长瑞、凉州镇总兵长寿、河北镇总兵董光甲、郧阳镇总兵邵鹤龄等,也纷纷站起来端起面前的茶杯回敬。 “来来来,诸位都坐,尝尝向某军中厨子的手艺如何。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好食材,横竖弄了些乱七八糟的野味,哈哈,诸位就先凑合着吧。等来日回到了桂林,向某再为诸位好好补上一桌上宴!” “向军门实在是太客气了!”满脸络腮胡的天津镇总兵、满洲正白旗人瓜尔佳·长瑞大大咧咧道,“这两月受那****的长毛牵累,弟兄们跋山涉水,骨头都快颠散架了。今日终于能歇下来,我等便已是享受不尽,不管什么吃到嘴里那都是香的!” 他的话一说完,立刻在众人当中引了强烈的共鸣。一堆粗豪的武将爆出雷鸣般震耳的大笑。 对于这帮丘八而言,今天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自从今年二月太平军攻占浔州府武宣县之后,连续几个月内,各地绿营驻军一直是败绩不断,完全无法遏制太平军北上的兵锋,局面一时几乎无法收拾。直到上个月,北边来援的外省各镇绿营抵达广西之后,形势才开始出现了转机。 广西提督向荣知耻而后勇,受命节制本部以及各镇客军共上万人在中坪一线迎战太平军,数战皆胜,终于挫败了太平军北上的锋芒,将其牢牢地堵截在了此地,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另外,就在今天,对向荣等部清军来说,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来临了:奉命前来广西帮办军务的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已经率广州驻防八旗以及广东数部绿营共六七千兵力抵达了武宣县境内,距离中坪只有不到百里。这就等于现如今南北两部清军已经把太平军夹在了中间,随时可以给予其沉重一击。 多日来的连番征战,到今日终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向荣等人又怎能不喜笑颜开?于是在一派轻松愉快的气氛里,一帮人吃得不亦乐乎。 “对了,向军门,桂林城西边的二龙山不是还盘距着一股反贼吗?咱们何时去剿?”众人正吃得热闹时,长瑞之弟、凉州镇总兵长寿突然道,“这股反贼的实力似乎不弱,恶名都传到京师去了,听说您的提标左营也在他们手上跌了个大跟头。” 这话一出,向荣的笑脸顿时僵住了。 河北镇总兵董光甲听了这话也是哭笑不得,心道:都说旗人里边混蛋多,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傻啦吧唧的,连说话都他*的分不清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没救了。 “这股贼人当然得剿!”被揭了伤疤的向荣在心里直骂长寿的娘,但表面上却依旧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胸有成竹的架势,“和当前的洪杨长毛一样,二龙山反贼虽能逞一时之凶,但如今也早已是山穷水尽、坐困老巢,被我大清数镇兵马看得死死的,可谓插翅难飞,还能掀起多大风浪?等洪杨长毛覆灭之后,我各路大军再一鼓作气开赴二龙山,定叫这股反贼死无葬身之地!” 向荣所说倒也并非完全不对。自上次周凤岐大败而归、周老大人被劫走之后,二龙山的确又风平浪静很久了。除了会偶尔地出来骚扰一下地方,追杀一下前去二龙山附近侦察的小股清军,山上的贼人再也没有起过较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亲眼目睹了周凤岐部惨状的其他各路清军,也不敢再随意地去挑“进剿二龙山”这个头。一种颇有些微妙的“风平浪静”局面就这么持续了好几个月。 虽然山上的贼人们暂时消停了下来,但其之前展现出来的巨大破坏力却令任何人都不敢再轻易忽视。所以这次派兵南下围剿太平军的同时,坐镇桂林的督师钦差大臣塞尚阿也丝毫没敢放松了对二龙山的警惕(被任命为督师钦差大臣的李星沅四月份一到桂林即病死,由原本在湖南办理防堵事宜的塞尚阿接替),留下了周凤岐、秦定三以及古州镇总兵李睿等数部兵马屯驻在二龙山附近,防止“贼陈逆”趁虚偷袭桂林或是南下与太平军会合。 按理说,二龙山反贼已经被几部兵马看得死死的,应该算得上万无一失了。可不知为什么,向荣总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对劲,今天晚上被二愣子长寿这么一提,表面上虽然不在乎,实则一颗心顿时又吊了起来。原本还算丰盛的晚饭立刻变得没滋没味,愉快的气氛也变得没有了。 等到众人都吃完之后,向荣以一番干巴巴的训话结束了已经变得有些尴尬的晚宴:“诸位回去之后,约束好各自的部曲,好好地休整一番,等明日我与乌兰泰大人协商好了各项具体事宜,便即刻对当面之长毛起总攻!” “嗻!”众将轰然应诺。 ………… 晚上就寝之后,向荣一会儿想着明日联手乌兰泰夹击太平军的各项事宜,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个令他始终心神不宁的二龙山巨贼陈亚望,一直折腾到将近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又被戈什哈统领叫醒。 半夜被叫醒,一般都没好事。向荣一睁开眼,便看见了戈什哈统领焦急的表情:“军门,对面的长毛突然开始南撤了!” 什么?!向荣一个激灵,翻身而起。 “长毛撤退情形如何?” “各部相互掩护,有条不紊,从容不迫。” “传我的命令,邵鹤龄、董光甲部给我死死地盯住长毛的动向,尾随监视,但未得军令不可轻敌冒进。其余各部亦即刻备战,守住营盘,不可妄动。违令者,军法伺候!”向荣一边披甲一边下达着军令,“另外,即刻派人去往武宣县乌兰泰大人军中,请他务必提兵北上堵住南撤的长毛。一举歼灭洪杨长毛的良机,不能就这么错失了!” 戈什哈统领领命而去,向荣很快也披挂整齐出了军帐,登上营中瞭望塔。 远远近近、星星点点的火把将两军的大致动向显示了出来。对面远处,太平军各部正在6续撤出营盘,向南边撤退。各项防御措施也做得相当不错,的确称得上有条不紊、从容不迫。而在清军营盘里,驻扎在南边的邵鹤龄、董光甲部也在紧张地集结,只等集结完毕便可出营尾随监视太平军。 向荣才看了没一会儿,瞭望塔下便再一次响起了戈什哈统领焦急的喊声,而且显然比刚才更急了:“军门!军门!有紧急军情传到!” 他*的,哪有这么多紧急军情?天塌了还是怎么的?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向荣皱着眉头下了瞭望塔。 “什么事儿这么大惊小怪的?” “禀军门,事关重大,标下已让信使在帐内等候。” 向荣刚回到帐中,一个风尘仆仆、满脸焦急的信使便行礼、跪伏在地:“禀向军门,大事不好了,二龙山反贼已突破周、秦等数位军门的阻截,正朝象州而来!” 向荣顿时一怔。不包括桂林城内的守军,仅是监视二龙山的兵力便有六七千,反贼怎么会想突破便突破?陈逆所部的战力竟已强悍至此了? 不过,事情既已生,原本心中有些忐忑的向荣倒有了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反而冷静了下来。盯着信使沉声问道:“南下的二龙山贼人有多少?大约何时会抵达中坪?” “贼人南下时,还留了兵力守山,南下的人数大约六七百。快的话,明日便会抵达。” “六七百人?!”向荣再冷静也被这个数字激起了怒火,“仅监视二龙山的我方兵力便有六七千,难道让这六七百贼人给全歼了?!如若不然,被贼人突破封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由他们大摇大摆地南下?!” “军门……军门有所不知,”信使被向荣突然的暴喝吓了个哆嗦,“反贼的火器实在太过强悍,周、秦等几位军门根本抵挡不住,李睿李军门还因此而殉国。被贼人突破封锁之后,几位军门本来也想着从侧后进行牵制,哪知几番交战下来,各部均损失惨重也无法靠近贼人数百步以内。无奈之下只得……只得在后方远远地尾随,并派小人先行前来告知军门。” 听完信使的叙述,再联想起太平军今晚的南撤举动,向荣突然意识到,这恐怕不是一个偶然。 第二十四章 逆转 “轰!轰!轰!……”一82毫米、12o毫米迫击炮弹从光复军的炮兵阵地上飞出,雨点般地砸在了冲锋中的清军人群里,三两下就把清军进攻队列搅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冲在最前、最勇敢的那部分清兵则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天上乱飞的碎肉。 震耳欲聋的声浪,四下横飞的断肢残体……这种前所未有的毁灭性场景让不少久经战阵、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清兵都吓得面色惨白、浑身战栗,胆子小一点的甚至当场尿了裤子。 趁着炮声停歇的间隙,清军好不容易像乌龟爬似地朝前推进了十来步,没想到对面的变态家伙什还远远不止这一样。 “咚咚咚……”高射机枪也开始平射了。 伴随着瘆人的闷响,由14.5mm大口径子弹串成的一条条火舌拖着绚丽的红光不停地亲吻着清军的进攻锋面。像烧红的铁犁一样,在清兵人群组成的“热土”上肆意地开出一条条惨不忍睹的血路。 像这种原本用来对付飞机的大口径子弹,只要人的躯干上挨上一基本上就得死无全尸。和挨这种玩意儿比起来,挨一7.62毫米子弹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快撤下来!先撤下来!”在千里镜里又一次亲眼目睹了一堆清兵被当场分尸之后,天津镇总兵长瑞长军门整个人都不好了,两手筛糠、面如土色,“快去跟向军门说,不能这么打了。妈了个*的,再这么打下去,老子这两千人到不了中午就得全部败光了!” 远处的惨状,向荣也看了个一清二楚,脸上同样写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二龙山反贼有多凶悍,他之前通过自己的提标左营以及周凤岐部的惨状也能推知一二,可今天亲眼目睹了反贼们制造惨剧的具体过程之后,心灵上还是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今天天刚亮,南下的光复军便抵达了中坪,在向荣等部清军的北面摆开了阵势。 向军门先前已经知道二龙山反贼要来,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于是赶紧亲自前去查看贼人军容。?? 这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心里原本有些七上八下的向荣反倒忍不住笑了起来。贼人摆的这叫他*的什么阵势? 这倒也没错,业余军事家陈上将摆的阵势在职业军人向军门眼里可不就是一堆垃圾吗? 既然如此,向军门也就有了信心,在对面贼人那数不胜数的破绽里随意挑了一处,令长瑞部先起试探性进攻。 于是……于是便有了当前的这一幕惨剧。 不用长瑞提醒,向荣也知道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才这么一刻钟多一点的工夫,起进攻的长瑞部便有了起码四五百人的伤亡,却一直被牢牢地钉在贼人阵前一里地之外。照这么下去,恐怕到天黑前连他向军门本人也得填进去。 而且,从贼人表现出的战力来看,不仅长瑞部不能再继续进攻,其他各部也没必要再提“进攻”这两个字了。 “撤,让长瑞的天津镇撤下来吧。” “军门,让他们撤到什么地方?” “撤回到营寨里来!”无奈之下的向荣只得下达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屈辱的命令。这一回丢人可真是丢大了,七八千大军面对六七百反贼居然只能撤回营寨固守,这他*的叫什么操蛋事? ………… 与人心惶惶的清军营地截然不同,北面的光复军阵地却是一派轻松愉快的气氛。 留着光头,身着迷彩服的陈亚望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折叠椅上,一边嚼着槟榔,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清军营寨。 围在他身边的,有曹繁达、曹繁清、江茂才、龙广田等人,除了留守二龙山的甘四鲁、王天龙、曹繁英之外,光复军的建军元老基本上都到齐了。 ??一帮老哥们也都是留着光头,神态顾盼之间流露着造反人士特有的气质。 “司令,清狗打的这叫他*的什么鸟仗!送了那么多条命,连咱们的边都没摸到,真他*的是一群饭桶!” “是啊,司令,也不用等了,直接下命令再打吧。老哥几个肯定在半个时辰内把对面那乌龟壳砸烂,再把向荣那王八蛋牵到跟前来让你好好瞧瞧!” ...... 老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士气爆棚,气氛热烈。 “我说哥几个,别着急啊,等会儿有的是你们的仗打!”陈亚望放下望远镜,笑着安抚了一下跃跃欲试的小弟们,又问,“周凤岐和秦定三到哪儿了?” “那俩草包还在几十里外呢,前几天一直被咱们教训,早就成他*的缩头乌龟了。”曹繁达颇为不屑地道。 “跟老洪他们联系上了吗?” “早就派人过去了,再说,就算信没送到,老洪又不是聋子,这边这么大动静他能听不到?” 曹繁达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又爆出一阵大笑。也不知大名鼎鼎的洪天王如果知道他的盟友们是这么称呼、谈论他,会作何感想。 一番谈笑过后,陈亚望又看了清军的营地一会儿,开始下达新的作战命令。 ............ 太平军营寨 今天凌晨,洪秀全便根据与陈亚望的合作协议,下令全军撤出了和向荣等部对峙的第一座营寨,向南退了一段距离,进驻了事先扎好的这第二座营寨里。随后,尾随监视的董光甲、邵鹤龄两部清军也跟了上来,但也不敢起进攻,两方就这么对峙着。 “天王!”冯云山兴冲冲地来到了洪秀全面前,“北边刚传回的消息,陈兄弟的人马已经对向荣部清妖据守的营寨起进攻了!以他们之前的进度来看,估计要不了多久便能攻破营寨,大败向荣。向荣一败,我军北上之路将皆为坦途!” 洪秀全一听,也是喜上眉梢:“陈兄弟不愧为闻名遐迩的青年俊才!神机妙算,用兵如神。向荣老贼的一举一动竟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反清的同道之人里既有此等人杰,清妖的气数又岂能长久?对了,陈兄弟此番南下带来了多少兵马?” “这个他倒是没有明说,但估计不会太多,毕竟仅靠一座二龙山也养不了太多兵,更何况此番南下还要留下守山的人。” “呵呵,不管兵多兵少,陈兄弟总是能出奇制胜,此事也用不着我等去操心了。”洪秀全一副“陈堂主办事我放心”的表情,紧接着又问起了另外一事“南边的清妖乌兰泰部到哪里了?大约何时会到中坪?” “据南边的探子回报,清妖乌兰泰部已从武宣县拔营,正朝中坪赶来。若是不出意外,最快午后便能抵达。” “既是如此,那我军也得抓紧时间了。如今最凶悍的清妖向荣部已被陈兄弟的人马拖住,对面的董、邵两部清妖又何足挂齿?尽早将其击破,前去与陈兄弟会合吧!”下定了决心的洪秀全紧接着开始点将。 ............ 清军营寨里,从外面飞进来的炮弹不停地在营内炸响,溅起一阵阵烟尘和血雾,弹着点方圆数十步内绝无活口。寨墙也已经被外面的二龙山反贼们轰开了多道缺口,无数条火舌从缺口处倾泻进来,轻而易举地收割着人命。 死亡的恐惧正在逐步地向全军漫延,有组织的抵抗和反击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在一点点地消融。一群群的清兵惊慌失措,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四下乱窜,拼命地寻找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各级将牟的呵斥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部分将牟也加入到了逃命的行列。在这种时候,什么军法军规、什么报效朝廷都成了华而不实的狗屁,完全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被戈什哈们护卫在一堵土墙后的向荣听着震耳欲聋的炮声,原本强大无比的内心也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老天爷啊,这他*的叫什么操蛋仗?还让不让人活了? 本来,向荣认为自己就算不能通过主动进攻打败二龙山反贼,但靠着现成的营寨工事把贼人们牢牢地挡在外面还是没问题的。可是等到贼人一进攻,他的这种美好愿望便立刻化作泡影。 军中的大炮刚被推上寨墙便被反贼手里的一种可以平射的火炮给连人带炮炸翻,其它的防御措施就更不用提了,在反贼强大的火力打击下毛用都没有。 随后,向荣还希望化被动为主动,派兵一部分兵力出营前去迂回侧击反贼。可是因为反贼火器那变态的射程和杀伤力,这些迂回侧击的兵力无一例外都重蹈了天津镇长瑞部的复辙。抵抗也抵抗不住,反击也反击不得,几千清军就这么龟缩在营寨里,被数量上只有他们十分之一的反贼们逼进了完全被动挨打的局面。 屋漏偏遭连夜雨,这时候,又一个坏消息传来了。 “军门,南边的长毛开始了反攻,董军门和邵军门说他们快要顶不住了!” 这下,可真是太讽刺了。原本向荣是打算和乌兰泰南北夹击太平军,结果现在乌兰泰没到,天杀的二龙山反贼却到了,于是向荣自己反而成为了被夹击的对象。真是命苦不能怨官府。 “军门,怎么办?” 漫长且煎熬的权衡取舍之后,向荣终于作出了那个会让他感到更加丢脸的决定:“这仗没法打了!二龙山反贼和长毛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桂林,因此还是保住桂林要紧。去通知董光甲和邵鹤龄,向北撤吧!贼人的火器虽然强悍,可毕竟人数有限,不可能将路全部堵死。只要咱们能及时赶回桂林,局势或许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第二十五章 桂林城下 “什么?!”桂林城内,督师钦差大臣赛尚阿赛中堂听完信使的叙述,当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 旁边的新任广西巡抚郑延熙郑大人也是格外地失态,额头上冷汗冒出,嘴巴长得能塞进去俩鸡蛋。 这怪不得这两位大佬如此促矜持,实在是因为刚传回来的这个消息太过匪夷所思。如果这时候谁还能保持镇定,除了反贼的内应就只有不识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了。 根据信使那充满悲怆的讲述,南边的剿贼大军都败了,大败。 本来,向军门已经成功地将长毛堵截在了象州县中坪乡,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便能联合赶来的乌兰泰大人所部南北夹击,将长毛一举剿除。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天杀的二龙山反贼就赶到了,花了半天的工夫就攻破了向军门的营寨。南边的长毛也乘机反功,受到南北夹击的向军门等部兵马遭遇大败。所幸二龙山贼人兵力不多,没法把路堵死,向军门这才得以率军冲出包围圈,北返桂林。但各部兵马却是损失惨重,郧阳镇总兵邵鹤龄为国捐躯,负责断后的天津镇总兵长瑞及以下多名将牟被俘。 随后,惨剧还没有彻底结束。近两万长毛紧紧地追在向军门的败军后面直往桂林方向而来。二龙山贼人则在匪陈亚望的带领下留在原地,当天下午又伏击了闻讯赶来中坪支援的乌兰泰大人所部。乌兰泰大人同样遭遇了大败,粮草辎重折损大半,不得已又往南退回了武宣县。 “向荣个蠢才!废物!”心烦意躁地赶走了信使之后,赛尚阿气得浑身抖,激烈拍案,“他带着的是一万多头猪吗?面对几百贼人竟在半天内丢了营寨。打了败仗,放走了长毛不说,事后居然还使用'所幸'、'终于突围成功'这等字眼!这个蠢才,他不是丢自己的脸,他是在丢朝廷的脸!” “中堂大人息怒,”郑延熙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劝道,“此战恐怕并非是因为向军门不尽力,而是那二龙山贼人实在太过凶悍。那日,这股贼人拼命冲破阻截南下之时,我等还以为他们在山上已山穷水尽,所以才拼命南下如找长毛会合。哪知道,他们不过区区几百人,打的竟是这等胆大包天的算盘……”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赛尚阿又气又急,就差暴走了,“你刚才没听到吗?两万长毛已经跟在向荣那个废物的屁股后面往桂林来了!不出意外,今日天黑前便能到!等长毛攻破了桂林,你我也不要步那周天爵的后尘以致晚节不保,直接自裁以谢君恩吧!” 后面一句就纯粹是气话了,郑延熙赶紧道:“中堂大人言重了。眼下虽战事不利,但事态却也还未严重到那个地步。长毛人多势众不假,可战力却是一般。此次若没有二龙山贼人从中作梗,长毛早就被困在象州、坐等覆灭,要想凭借自身实力打下桂林更是痴心妄想。而二龙山贼人战力虽远长毛,但毕竟兵力有限,更何况我军各部实力尚存,桂林坚城也绝非寻常营寨可比。只要守住桂林,局面也不是不可收拾。想我大清自立国以来,什么样的悍贼没见过?从顺治年间的巨贼李定国、李来亨……” 郑延熙说得有理有据,赛尚阿却是听得一肚子邪火。 守住桂林?这叫他娘的什么屁话? 想当初,他赛中堂可是肩抗着剿灭长毛的重任来到桂林的,如今却要沦落到把“守住桂林”当成第一要务的地步了吗? 气归气,可是眼下的事实已经摆在那儿,他赛中堂也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不捏着鼻子认了还能怎么样。再考虑到郑延禧一直对自己恭敬有加,赛尚阿也不好作,只能强忍着怒火开始考虑起“保卫桂林”这一丢人的话题。 赛中堂心里不爽,郑大人也在心里骂娘。他老母的,原来还以为从布政使升任巡抚是升官捡便宜了。可这升的是他*的什么鸟官?才干了几个月贼人就要打到城下了,再干下去脑袋能不能保住都还两说。不行,等过了这阵还是得下点血本去京师拉拉关系,赶紧调走。回广东……不,最好连广东也别呆了,调去北方某省、离那姓陈的悍贼越远越好。这个破**巡抚,谁他*的爱干谁来干吧! ………… 反清斗士陈亚望带着小弟们回到二龙山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洪天王的太平军也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了桂林城外,在城西和城南扎营,与向荣等各部败军对峙着。 陈亚望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去跟老洪见面,而是直接回了二龙山。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了,没必要过分地包办。再说自己也已经帮了老洪很多了不是吗?这次要不是自己从后面对着向荣来了一家伙,这会儿老洪早就像原来历史上那样被赶到紫荆山区打游击去了,哪里还能想现在这样风风光光地在桂林城下和向荣对峙? 好吧,虽说自己之前帮的忙不是完全出于光明正大的动机,但至少还是帮了。接下来就看老洪自己的了。 老洪啊,我都把你提前送到桂林城下了,你就快点离开广西去外面展吧,我很看好你,你一定能做得比刘福通更好。你走了,我也好全心全意地开广西这片热土。内心险恶的当代朱元璋、陈亚望陈上将心中充满了期待。 ………… “啊欠!啊——欠!”桂林城西的太平军中军帐内,洪秀全突然连打了好了几个喷嚏。 “天王没事吧?可是受风寒了?要不要叫神针刘进来给您看看?”正在与洪秀全谈事的冯云山赶紧问道。 “哈哈,没事,没事,啊——欠!”洪秀全掏出手帕擦了擦鼻涕,笑着摆了摆手,脸上洋溢的全是胜利的喜悦和成功者的自信。 的确,和天国大军当前取得的巨大胜利相比,打几个喷嚏算什么?如果打打喷嚏就能取得像这次一样的胜利,洪秀全倒是希望每天都多打几个。 此番形势上所生的巨大逆转还真是大大出乎了洪秀全的心理预期。虽然之前就与陈亚望定下了合作协议,但在不久前被向荣堵在中坪动弹不得、南边又有乌兰泰大军扑来的时候,洪秀全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许惊慌。这时候只要合作计划上出了一丁点纰漏,天国大业无疑将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好在上帝还是站在了他的孩子们这边,陈亚望及时率军赶到,从背后杀了向荣一个措手不及,两万天国将士就此冲破阻截,一直打到了桂林城下。接下来无论再作何进止,前途都是一片光明。 刚才从巡营回来的冯云山那里,洪秀全又得知,因为这一次伟大的胜利,再加上从清妖那里缴获了足够多的粮草辎重,军中的不少难题都迎刃而解,全军士气如虹。面对这一大好局面,再想想当初在浔州府境内与清妖周旋的日子,洪秀全欣喜之余竟有着恍若隔世的感觉。 “陈兄弟回到二龙山了吗?”谈完了军中事务,洪秀全又十分关切地问起了陈亚望的情况。 “还没有消息传回,不过算算时间,就算还没回去应该也快了。”冯云山道。 “这一次可多亏了他呀!不过,能够促成陈兄弟与天国合作,云山你也是功不可没!” “哪里哪里,天王过奖了。不过,说到陈兄弟这人吧,治军打仗的确是把好手,对清妖也有着自内心的仇恨。就是有点让人琢磨不透,年纪轻轻的,城府却不浅。那天在中坪,打败了向荣老贼以后,他只是带着几个人来跟我们见了一面,说让我们北上去追击向荣老贼,随后而来的乌兰泰老贼交给他对付。可是他的部曲以及军中装备的武器却根本没让我们看见,似乎是在有意地躲着我们。” 洪秀全想了一会儿,大度地笑道:“这也没什么。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陈兄弟的部曲虽然火器犀利,但毕竟是创建之初,声势上不如天国,所以才要通过合作来借天国的势。借完势之后可能又担心他的部曲被天国给吞并了,所以才会躲着我们。他之前与咱们不怎么熟悉,这么做也可以理解。但只要我们日后以诚相待,相信陈兄弟也决非不明事理之人。” 对洪秀全的说法,冯云山倒是不以为然。借势什么的暂且不论,可陈亚望会怕他的部曲被天国吞并?这恐怕只能是洪秀全的一厢情愿了。向荣的上万满清正规军都被陈亚望打得满地找牙,就天国的这点人马还想去吞并他?上帝的子女也不能这么胡来。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好说出来的,冯云山也只是随便应付了一番了事。 过了一会儿,洪秀全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云山,对于我军下一步的去往,你是怎么看的?在来桂林的路上,秀清和朝贵他们都主张乘着我军士气高涨之时一举拿下桂林。那时候,你在一旁没有说话,现在可想好了?” 冯云山考虑片刻,抬头道:“天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云山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当讲的吗?” “那我就直说了。其一,这桂林不比我军之前打下的那些县城集镇,而是桂林之省会。对清妖而言丢了便责任重大,所以赛尚阿等人定会尽全力死守,向荣等各部清妖虽然新败,但实力尚存。因此我军能不能将其打下来尚且是个问题。其二,就算打得下来,对天国的长远展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哦?此话怎讲?” “之前陈兄弟在二龙山上曾跟我说过一番话,我觉得很是有理。他的意思是,我军在广西拖得越久,北边的清妖也就能准备得越充分。” 洪秀全听完,细细地品尝了一下这句话的个中含义,又问:“那你的意思是不打?” “可不打也不好,不在桂林把清妖打痛了,那我军北上的时候,背后就少不了得有些麻烦。” “哈哈哈……打也不打,不打也打,云山你这是把包袱又抛了回来啊!我看你就是个滑头,两边都不想得罪。”太平天国诸位大将里,冯云山与洪秀全出身相似,性格相投,所以两人关系最为要好,洪秀全说起话来也就随便得多。 “天王乃天国之,自然一切全凭天王作主。”冯云山微笑道。 洪秀全笑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此事还是容我自己再想想吧。” 关键时刻,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有些事在最后做出决定之前的确得好好考虑考虑。 第二十六章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你的姓名?身份?”阴暗冰冷的地下室里,审问者用同样冰冷的语气讯问道。 刺眼的强光照得对面的受审者睁不开眼睛,同时也把他那惨白的脸和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照得一清二楚。 “长……长瑞,满洲……正白旗人,老姓……瓜尔佳氏。绿营天津镇……总兵。”受审者的声音极度虚弱、断断续续,听上去就跟没多久活头了一样。 没错,这就是长瑞,大名鼎鼎的前绿营天津镇总兵,十来天前兵败被俘。十来天不算太长,可长军门生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如果这会儿有不知情的熟人看到,绝对认不出眼前这个虚弱的叫花子就是十来天前还龙精虎猛的长军门。 “嗨,这样就对了嘛!早这样不就不用吃那么多苦头了?”审问者破有些得意地冷笑了一番,“再说说,你有什么罪过?” 长瑞努力地紧闭眼睛躲避着强光,惨白的脸在不停地颤抖着,嘴皮子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似乎正在内心里做着一个无比艰难的利弊权衡。 “怎么?还没想好?那你就回去再好好想几天,等想明白了再来如何?”审问者的语气又冰冷了几分。 “不!不!”一听到“回去”、“几天”这些字眼,长瑞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浑身上下战栗起来,脸上也顿时被惊恐布满,“我不回去!我不用回去!我想好了,全都想好了!” “哦,是吗?那就说吧!” “我……我受到了清酋的蒙蔽,加入……加入了反动透顶的满清军队,鬼迷心窍地和人民作对。为了自己升官当老爷,我没有摆正自己的……三观,不择手段,双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我有罪……”长瑞哆哆嗦嗦地说着。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眼前这个老实配合、态度诚恳的人犯就是十来天前身陷贼手时还“骂贼犹烈、誓死不降”的长军门。 那幅忠义慷慨爆棚的感人画面似乎就在昨天:虎背熊腰的长军门被几个二龙山反贼摁在地上,犹自挣扎不止,大骂道:“去你老母的反贼!爷爷是上三旗的满洲男儿,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但现在,这一切对于长军门来说都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 “你小子记性倒是不错,一字都不差!”见审讯有了重大突破,审问者继续循循善诱,“既然有罪,那你决定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以后坚决与满清反动阵营划清界线,走……走到人民这边来,戴罪立功,重新做人……” “嗯,很好。这份悔过书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画押了吧!” 一个满脸横肉的工作人员拿着事先打印好的悔过书来到长瑞面前:“看吧!看完了就画押!” 呵呵,这话说得也有点欺负人,长军门被几百瓦的灯光直接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还能咋看?但又不敢违抗,只能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把人带下去,今上午先就这样吧,剩下的下午再弄。”审问席上,一个不属于刚才的审问者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是,司令。”刚才那个审问者的声音已全无刚才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殷勤和谄媚。 几百瓦的审讯专用灯关了,审问席上的两张脸从刚才的黑暗中显示了出来。其中一位正是陈亚望陈司令,另一位则是一个长得有点磕碜的猥琐男。 这位猥琐男也算是陈亚望的一位熟人了,正是当初在桂林城里向他兜售假辫子又介绍他去探监的赵六。 上一次周凤岐率军围剿二龙山,把判了秋后问斩的赵六提出来当向导,赵六却凭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逃之夭夭,事后又逃上山来加入了光复军。 现在的赵六,已经是二龙山上战俘抢救中心的副主任。 名字容易产生误会,不过这个“战俘抢救中心”却是跟医疗机构一点也不沾边。而是根据陈司令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思想成立的一个战俘改造机构。 抢救二字听起来也破有些人道主义意味,但里面进行的工作却又是很难跟人道主义扯上关系。各种专业的设备,从各大优秀的情治机关借鉴来的先进技术……至于效果怎样呢?不用看别人,看看长军门的变化就知道了。 “六子干得不错!”陈亚望站起来拍拍赵六的肩膀。 听到陈司令如此亲近地称呼自己,赵六点头哈腰道:“司令过奖,过奖!这都是司令英明,我们不过是照着做罢了。还别说,司令的办法用来对付这些王八蛋还真是没跑。这帮王八蛋刚开始哪一个不是铮铮铁骨?可是没有到了这儿,还没有一个能挺过两回的,真他*的贱货一群……” 赵副主任的言语间尽是对满清的刻骨仇恨。这也不足为奇,谁让满清用一个秋后问斩彻底断了赵副主任的后顾之忧,把他送上了坚定的造反道路? 在赵副主任和一帮工作人员的簇拥之下,陈亚望走出了地下室,来到了地面上的战俘抢救中心办公区。 院子里,站着几十个衣衫褴缕、耷拉着脑袋的抢救对象,都是上次中坪之战中被光复军从清军的队伍里“挽救”出来的,正在听抢救中心主任马五训话。这些人比起稍显顽固的长军门等人要先一步醒悟和悔过,所以抢救进度已经稍微走在了前面一点。等会儿听完训话,领到新衣服吃一顿饱饭之后,就要被送去学习班了。 从抢救中心到学习班,这是陈亚望目前定下的一整套战俘改造流程。之所以要大费周折搞这么一套东西,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要打造一支合格的炮灰队伍以供将来使用。 现在只占着一座二龙山或许还感觉不到,将来地盘扩大之后,肯定会或多或少地面临兵力紧张的问题。要打下全国甚至还要对外扩张那么一点,没有个几十万军队想都别想。而这几十万军队如果全部像目前的光复军一样采购现代化的苏式美式装备,无疑是不现实的,自造这种水平的武器装备更是痴心妄想,就算有那设备也没那么多的技术工人。 所以,在陈司令的建军规划里,未来光复会掌控下的武装力量将会由以下三层组成。 第一层即最核心的力量自然是目前二龙山上这种装备水平的军队,为光复军甲种部队。人数不会太多,起中流砥柱和力挽狂澜的作用。 第二层是通过招募各地反清的有志青年组建的光复军乙种部队,主要装备二十世纪初水平的武器。这种水平的武器装备自造起来相对容易,部队也更容易实现规模化。 第三层,就是由投降清军改编成的炮灰部队,原来用啥武器以后还用啥武器。现在陈亚望在山上建立战俘抢救中心和学习班,就是为了给这支炮灰部队培养干部。眼下先把基本的组织构架弄出来,以后随着清军俘虏越来越多,这支炮灰部队必然会如滚雪球一样迅壮大,成为光复军碾压满清的得力帮凶。并且由于装备劣势,这支部队显然又是无法与光复军的甲种乙种部队对抗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再实行一套严谨的奖惩制度,也不怕他们不出力。 上次在中坪俘虏的四五百清军,太平军因为要急着北上追击向荣所以一个也没要,全让陈亚望押回了二龙山。通过最近这十来天的工作看,炮灰部队的组建进度还是挺顺利的。 喜悦之下,陈司令少不了又对马主任和赵副主任的出色工作口头嘉奖了一番。 从战俘抢救中心出来,陈亚望又去各处转了转,下午刚睡了个午觉醒来便得到王天龙的报告,说是洪秀全已经亲自带着一大群人到山下了,要到山上来拜访。 听到这儿,陈亚望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时间过得挺快的,距离太平军打到桂林城下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天。这八天里,踌躇满志的老洪几乎每一天都要对桂林起一次进攻,却始终没有进展。 就像之前冯云山分析的那样,为了保住桂林这个广西的府,作为主要责任人的赛尚阿和郑延禧都使出了吃奶的劲。从中坪败退回来的向荣等部知耻而后勇,在城外扎营抵挡太平军,死战不退。上次被陈亚望打得退回武宣的乌兰泰部也缓了过来,北上抵达了桂林城下,在城南扎营,与向荣等部遥相呼应、配合作战。 于是,原本携大胜而来的太平军就此在桂林城下陷入了僵局。要不是杨秀清、石达开等人颇具统兵之才,同时二龙山上的光复军也作为潜在的威慑使得清军不能使出全力,老洪再度被赶回桂平去打游击也说不好。 这种僵局,居心不良的陈司令当然不会去打破它,因此这几天里对老洪不断派人送来的求援信,他也是装聋作哑以各种理由搪塞敷衍。 看来,今天老洪终于等不及,这才亲自来了。 “都有哪些人来了?” “几大军师里面,冯云山和萧朝贵来了,杨秀清等人都在军中。司令,还是执行一号会客方案吗?”王天龙问道。 “一号哪够?二号!” 第二十七章 宣娇妹纸也来了? “天王,您看,陈兄弟安排得很隆重啊!”上山的路上,冯云山对着路两旁树林中随处可见的彩旗和大红横幅指指点点,兴高采烈地道。? ?? 只见一面面横幅上,用烫金字写着“热烈欢迎天王驾临二龙山”“热烈庆祝天国大军旗开得胜”等等之类的客套话,抬眼看去,一眼望不到边,场面甚是壮观。 洪秀全见了,脸上也露出了几日来难得的微笑:“陈兄弟真是太可气了。” “哼!有什么客气的!”洪秀全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位年轻女子便不以为然地开了腔,言语中颇为不屑,“这几****军打桂林久攻不下,哥哥几次派人去向他求援,他都置之不理,今日做这些虚情假意的场面倒是做得挺漂亮!心口不一,这种人最是可恶!” 这年轻女子二十岁上下,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倒也出落得清丽脱俗,只不过眉宇、嘴角之间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神韵,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跟温柔贤惠啥的八竿子打不着。这就是洪秀全的妹妹,太平军里有名的女将洪宣娇。 听到洪宣娇的抱怨,冯云山笑而不语,洪秀全则是摇了摇头,笑着训斥了这个刁蛮的妹子几句:“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人家陈兄弟先前已经帮了天国很多了,这几日不愿出兵,想必也有他自身的难处,你又何必如此尖酸刻薄?难不成所有人都得像朝贵一样,天天晚上给你打洗脚水你才满意?” 听到这话,冯云山忍不住哈哈大笑,其他随从的太平军将领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一张张脸憋得通红,纷纷把目光投向洪秀全旁边的一名三十出头的汉子。这汉子一脸的忠厚,正是洪宣娇的新婚丈夫、老洪调侃的素材萧朝贵。 虽然被老洪当场打趣,萧朝贵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快,只是“嘿嘿”地憨笑着。 “冯三哥你还笑!”洪宣娇却是又羞又恼,俏脸气得通红,一跺脚道:“哥哥你到底是天国之还是二龙山的寨主?怎么胳膊肘尽向外拐?他帮了天国又怎么样?我看他帮天国就是为了想借着天国的势力打他自己的小算盘!哥哥你倒好,被人算计了还全然不知!” “唉,宣娇,你少说两句......”萧朝贵也看不下去了。 “有你什么事?给我闭嘴!”展现了一把悍妻的风范之后,洪宣娇再度冲着哥哥开了火。 洪秀全顿时头都大了,心道自己真是没事找事,把她带来干什么? 就在老洪头疼之时,冯云山的话及时解了围:“天王,快看,陈兄弟亲自下来迎接了。” 可不是吗?半山腰的迎客亭里,二龙山的最高统帅、五星级上将陈亚望已经带着一帮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哈哈哈,天王,欢迎欢迎!”陈上将喜笑颜开地迎了过去,“天王能驾临于此,二龙山真是蓬荜生辉!陈某以及麾下将士无不欢欣雀跃!” 洪秀全同样是笑容可掬:“多日不见,陈堂主风采依旧啊!自那日中坪之战以后,我还没来得及向陈堂主正式道谢,陈堂主便回山了,这些天也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我这心里面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得见,终于如愿以偿!” 陈亚望当然听得出,老洪这话说得挺客气,其实里面也暗含着锋芒。“一直没有见面”,“今日终于”这些字眼不就是在影射他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山上不出去,任凭太平军在桂林城下和清军打得热火朝天吗? 虽然听懂了,但陈亚望依旧揣着明白装糊涂,没心没肺地打着哈哈:“天王言重了!这么点小事算得了什么?都是为了反清大业,何必要分得那么请?以后我有叨扰天王的时候也说不定呢。还有,天王口中的堂主一称,陈某听了也实在是惶恐,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官还让天王念叨着,实在是罪过。天王还是直呼陈某的名字,或者叫小陈也行。” 洪秀全好好大笑:“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就不叫陈堂主,改叫你陈兄弟吧!” 兄弟?呵呵,你倒是叫了我兄弟了,可上帝认我这个儿子吗?陈亚望暗自腹诽,表面上却热情如常,看向了老洪身边的几人,和冯云山寒暄过后,目光落在一旁的洪宣娇身上时顿时定住了。 我勒个去,谁说清朝女子全是恐龙的?这不是还有美女吗?陈司令的眼睛如同被火把点亮了一样。啧啧,瞧这颜值,瞧这身材,完爆后世n多所谓的美女妥妥的呀! 其实这也不怪陈司令把持不住,实在是因为二龙山这鬼地方连个蚊子都是公的,更不要说美女了。虽说陈司令每个月月底都会回二时空的美国去放松两天,可大多数时间还是要在这阳气爆棚的地方待着的不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美女,却叫人如何把持得住? “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见陈司令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得实在有些长了,洪美女很没风度地暴喝道,“再看,老娘把你的一双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放肆!怎么跟陈兄弟说话呢?”洪秀全脸色都有些变了,这倒霉丫头说话还真是不分人和时候。 “哈哈哈......”陈亚望倒是一点也不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便是宣娇妹子吧?” 洪秀全无奈地点点头道:“正是舍妹,这丫头自小野惯了,说话没大没小的,还望陈兄弟多多包涵。” “没事没事,宣娇妹子快人快语,性情中人,不错,我就喜欢这样的!”陈司令笑着道,可是话一出口便感到有些不妥。最后那一句在21世纪都容易引起歧义,更何况是在19世纪?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包括洪秀全、冯云山在内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洪宣娇极度震惊之下也全没了泼辣的模样,一张脸变得通红,她旁边的萧朝贵,一张忠厚的脸更是变成了猪肝色,而且是放了好几天的猪肝。 当着人家丈夫的面,肆无忌惮地看一个有夫之妇,还当众说喜欢人家。这到底是个反清领袖还是个流氓? 幸好反应最快的冯云山站出来打了圆场,才勉强化解了这场小尴尬。 陈司令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没营养地干笑了一阵,赶紧邀请众人上山。要是继续待在这儿,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 等到上了山,刚才在半山腰上因为陈司令的快人快语已经小震惊了一把的太平军众人再度震惊了。 之所以震惊,不是因为看到了光复军的先进装备,先进装备都已经让陈亚望下令藏起来了。他们所震惊的是,一支能打败向荣上万人马的强悍反清武装居然是一支穿得破破烂烂、用着大刀长矛土炮、总人数也不过一千出头的叫花子队伍,并且还有好几百是浑身缠满绷带、躺在破草棚里哀号不止的伤兵。 靠着这样一支队伍能够以一敌十(可能还不止)、打败向荣率领的上万经制之军?要么向荣真是头蠢猪,要么带着这支队伍的陈亚望是被史上各大军神同时附体,要不然还真没法解释。 没有感到过多惊诧的就只有洪秀全和冯云山了。冯云山之前已经来过二龙山几次,见怪不怪。洪秀全则是始终把一抹微笑挂在嘴边,一副已经洞穿一切真相的架势。 “陈兄弟,实不相瞒,这次冒昧上山来叨扰正是有些事情要求助与你!”不动声色地检阅完了叫花子一般的光复军方阵之后,洪秀全意味深长地微笑着道。 不会吧?我都摆出这副惨样了你还有求于我?还求我帮你打桂林?你于心何忍呐老洪?在心中感叹完了,陈亚望心口不一地说道:“天王客气了!不知是何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就绝不会袖手旁观。” “好!陈兄弟高义,我等定会铭记于心。只不过这些事情我想与陈兄弟单独说说,不知陈兄弟可否方便?” “没问题。能得到天王的信任,是陈某的荣幸。天王,那就这边请把。” 单独会谈的地点还是安排在前几次与冯云山会谈过的指挥中心作战室里。双方各自落座之后,陈亚望先委婉含蓄地给老洪打了个预防针:“天王不必客气。陈某之前都说了,既然都是为了反清大业,又何分彼此?天国的事便是我光复军的事,天王但说无妨。只是我军刚经历过与清妖向荣等部的血战,队伍伤亡不小,天王之前应该也看到了。所以有些事可能无法完全包揽,不周之处还望天王包涵。” 洪秀全意味深长地看了陈亚望片刻,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兄弟一定是以为我是来请贵军帮助攻打桂林的吧?” 这话怎么好回答?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陈亚望暗自感慨了一下老洪的奸猾之后索性笑而不答,等着老洪自己开口。 “哈哈哈......”洪秀全大笑着摆了摆手,道:“陈兄弟如果真是这么想的那便是误会了,我要请陈兄弟帮忙的并非此事。我所要说的事,陈兄弟一定能帮得上忙。同时,借用陈兄弟的一句话,既然都是为了反清大业,又何分彼此?既然不分彼此,那就定然不会让陈兄弟吃亏。” “哦?还望天王明示。”陈亚望带着一丝好奇伸长了耳朵。 第二十八章 再战 桂林城 城外营寨连绵、壁垒森严,空气里仍飘荡着一丝淡淡的血腥,与大地上残留的大片暗黑血迹一道,在无声地诉说着先前战事的残酷。?? 整整八天的时间里,围城的太平军对桂林总共起了十几次大规模进攻,小的战事更是数不胜数。携大胜而来的太平军力求进一步扩大战果,拼命地攻;退无可退的清军为了不使自己的罪责扩大,玩命地守。 有时候是太平军攻破清军营寨、攀上桂林城头。有时候又是清军反击得手,将太平军赶下城头,夺回营寨。战事惨烈异常,却是久久未能分出胜负。尤其是第四天乌兰泰部抵达桂林、牵制住了南门外的太平军之后,战场的僵局更是被进一步加强。整座桂林城就像一座巨大的血肉磨坊,在不断地榨取交战双方的血液。 这天一清早,赛尚阿就在郑延熙等地方大员的陪同下在城头巡视了起来。这些日子,赛尚阿一直都没睡上个好觉,眼睛里全是血丝。不过,在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这两天赛中堂已经逐渐地恢复了自信,“知兵”的气度和风范也一点点地回来了。 “长毛已是黔驴技穷!”赛中堂昂挺胸,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伸出去指向太平军的营寨方向,意气风地道,“眼下朝廷调派的各路援军正在6续朝桂林赶来,长毛在城下多拖上一天,离死期也就近了一天!从前日和昨日的风平浪静便能看出,长毛自身已是军心不稳,洪杨诸逆也是自知死路而举棋不定!” “没错,长毛乌合之众也敢来攻桂林,如此自不量力焉能不败?”郑延熙适时地接过了话头,并顺便拍起了马屁,“这一切全赖中堂大人知兵善谋,才稳住了这局势。若无中堂大人坐镇,这桂林局势还指不定会糜烂到何种程度啊!” 这马屁拍的实在没多少水平,不过赛中堂听了却很是受用,自信的微笑浮上嘴角。是啊,有了这么一场经典的桂林保卫战,以后还有谁敢嘲笑咱老赛的知兵之名? 想这种乐事的时候,赛中堂似乎全然忘了,就在**天前,“保卫桂林”在他眼里还是件极为丢脸的事。 看着赛中堂那张自信满满的笑脸,刚拍完马屁又继续陪着笑的郑大人却暗自在心里骂开了。你知兵?你知个**毛的兵!除了大喊大叫、从兵书里拽几段狗屁不通的之乎者也,你还会什么?要不是向荣他们知耻后勇、力战长毛,你他*的就等着被抓上山去跟周天爵作伴吧!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长毛昨日与前日休战,分明是已露怯意,可谓气势已去。今日若想再战,难矣!”赛中堂又是意气风地给太平军下了个定论。 似乎是特意为了打赛中堂的老脸,留在赛中堂说完这话没多久之后,太平军营寨方向便是鼓声大作,隐约可见一对对太平军士卒正在6续开出营外。 “中堂大人,长毛又要攻城了,还请中堂大人回城去坐镇指挥吧!各项防务都离不开大人定夺啊!”见太平军又要攻城了,郑延熙便是一阵心慌,赶紧道。 赛中堂眼里的一抹惊诧和慌乱一闪而过,重新恢复了自信和坚决,手一挥:“好,回府!老夫定要坐镇衙署,指挥各部健儿力战到底,叫那长毛再度败兴而归!” ………… 太平军从营寨里鼓动而出,旌旗蔽空,浩浩荡荡。 就在各部清军摆开阵势,准备迎接太平军的又一次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形势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只见太平军并没有来攻城周边的清军营寨,而是直接远远地绕过,全军向北而去。 不好,长毛要撤围北上了!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赛尚阿的耳朵里。 赛中堂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把太平军放进湖南,他老人家落个撤职查办都得趁咸丰心情好的时候。于是赶紧下命令:“快!传令向荣,乌兰泰等各部,务必拖住长毛,不可让其北上!” 很快,桂林城周边便是炮声大作、铳响齐鸣、难喊声直上云霄。激烈的战事再度拉开序幕。 在衙署里“坐镇”了一会儿之后,赛中堂决定还是亲自去城头看看好些。刚出了衙署,还没走上多远便听到南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炮声,射之快就跟下冰雹一样,显然不是己方的火炮所能出的动静。 “二龙山贼人!”赛中堂立刻猜到来者何人了,一张老脸顿时变得惨白,说话的声音都快不在调上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名传令兵便从南门方向骑着马飞奔而来,在街上碰见赛尚阿,赶紧下马打千道:“中堂大人,二龙山贼人杀到南门外了,乌兰泰大人正在率军与之血战!” “快!把标营全部拉到南城墙上去!让郑大人的标营也全部过去!”赛中堂转过身,语音颤抖地对自己的标营参将说道,“另外,赶快去通知向军门,让他分出些兵力去支援南门,二龙山贼人要攻城了!” 赛中堂之前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二龙山反贼的作战经过,但反贼们以区区六七百人打败向荣上万人马的鼎鼎恶名,赛中堂却早已是如雷贯耳,如今听到这股悍贼居然来到了南门外,心中自然是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 南门外,炮声连天,弹雨肆虐。 本来,乌兰泰已经率军成功地咬住了太平军石达开部的尾巴。石达开一时摆脱不得,只能边战边往北退。 就在这时,一支神秘的队伍突然从斜刺里杀过来,手里的火器强悍到爆,一个短促突击便把乌兰泰军与石达开部分隔开来,乌兰泰军的前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时损兵折将。 震惊之下,乌兰泰赶紧拿起千里镜去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结果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面红黄蓝白黑五色旗。 是二龙山贼人!不仅乌兰泰看到了,军中不少将牟也看到了。顿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迅在全军蔓延开来。 但一看到贼人的旗帜便不战而退也说不过去,无奈之下,乌兰泰只得硬着头皮率军迎战。 这次杀来的二龙山反贼可不是什么井绳,而是如假包换的真蛇。人数和上次一样,只有乌兰泰军的十分之一,手中的火器也是一如既往的凶悍。打出的无数条火舌编成了一张密集的火网,就跟水池里捞王八一样不断地把清兵们送去地狱。而乌兰泰军却根本无法靠近反贼,在二龙山反贼们手中那具有恐怖射程的火器打击下,之前对付一般贼人屡试不爽的迂回、包抄、侧击等战术通通变成了一钱不值的狗屁。 冲又冲不过去,挡也抵挡不住,乌兰泰军被打得连连后退,灰头土脸地往自己营寨方向退去。 “哈哈哈,陈兄,多谢了!”策马与光复军的队伍交错而过时,石达开坐在马上大笑着抱拳道。 陈亚望也笑吟吟地抱拳回礼:“无妨,小事一桩!石老弟快去与天王会合吧!这儿就交给我们了!” “好!那我们便在说好的地方等着陈兄!” 送走了石达开部之后,面对已经退回了营寨的乌兰泰军,陈亚望并不准备就此轻松地放过这帮王八蛋,略作停歇后便率军大摇大摆地压了过去。 推进的路上,陈亚望又想起了前天与洪秀全单独会谈时的情景。 当时,老洪开口之后,陈亚望不禁感到有点意外。原来老洪并不是要请他帮忙打桂林,居然主动提出自己要率军从桂林撤围北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陈亚望一时半会儿不明白老洪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能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紧接着,老洪便说出了他想请陈亚望帮忙的事情。据老洪说,经过多日来对桂林的连番进攻,太平军的伤亡不小。若此时撤围北上,向荣等部清军定会紧咬不放,北边湖南的清军也会在湘桂交界处重兵堵截,太平军以疲惫之师应对,恐怕会吃不少亏。所以,他想请陈亚望帮个忙,率一部分兵力跟太平军一同北上。光复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太平军若能得到光复军随行,麻烦事定会少上很多。 并且,老洪又补充到,请陈亚望帮忙随同北上,并不是要请他一直跟着北上。等到太平军摆脱了追兵,冲破了湘桂边界的堵截进入湖南之后,陈亚望何去何从悉听尊便。事后,太平天国也肯定不会让陈亚望白白出力,沿途招募的新兵可供陈亚望任意挑选,缴获的财物也可供陈亚望任意抽取,只要能拿得动,拿多少都行。另外,以后陈亚望要干什么事业,太平天国也定会鼎力支持。 看着老洪那张神秘莫测的笑脸,陈亚望心里反倒没底了,尤其是那句“不管陈兄弟以后要干什么事业,天国都会鼎力支持”更是让他感到眼前的这个上帝二儿子难以琢磨。他说这话是在暗指什么?莫非他已经洞穿了自己的用心只是嘴上不愿意说而已?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为何又要如此配合地离开广西? 想了好一会儿,陈亚望都没彻底想明白,最后索性不想了。不管那么多,先让老洪离开广西再说。至于老洪的请求,陈亚望也决定答应。毕竟老洪的人马进展越顺利,伤亡越小,满清朝廷就会越捉急,满清越捉急,对光复军就越有利,至少在目前来看是这样。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这一仗。 前方远处,乌兰泰军已经退入营寨紧闭寨门。陈亚望让手下的指战员们暂停,半眯着眼睛看了前方一会儿,拿下了嘴里叼着的雪茄对侯七道:“小七,把扩音器给我拿来。” 第二十九章 北上 “乌兰泰!你个蠢东西给爷爷听好了!爷爷要在南门外办点事,给你一刻钟时间,立马从营寨里滚蛋,把路让出来!退到城东边去!一刻钟一到,爷爷的炮立马就响,保证你们一个也跑不掉!”陈亚望喊完话,放下扩音器对江茂才吩咐道,“老茂,看着时间,时间一到,机炮连立马开火!” “是,司令!” 于是,桂林城周边出现了一幅奇怪的场景。???城西、城北炮声隆隆、铳响连天,向荣等各部清军正在拼命地拦截、进攻太平军,力求拖住太平军北上的步伐。而城南却是出奇的安静,面对远处嚣张至极的四五百二龙山反贼,乌兰泰部已完全退入了南门外的营寨里,紧闭寨门。城头上的清军也似乎傻了,一时间也没有作出任何反击措施。 陈亚望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抽着雪茄,不时地拿起望远镜观察一下清军营寨的动静,或抬起手腕看一下表。在这个距离上,清军的火炮和鸟铳就是一堆****,对光复军构不成任何威胁。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终于,在第十一分钟的时候,清军营寨的大门开了,乌兰泰部的清兵们从营寨里鱼贯而出。 见此情景,这边的光复军指战员们为防万一,纷纷把食指搭在了扳机上,死死地盯着对面。但随后的事实证明,这也是多余的。浩浩荡荡的乌兰泰军出了营寨后,连看也不敢朝这边多看几眼,哗啦啦地都朝城东边退去。 “哈哈哈......这样也可以?哈哈哈......”陈亚望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实在是被乌兰泰给逗乐了。 让乌兰泰滚蛋,当然不是为了叫他让路。乌兰泰就算龟缩在营寨里,又能挡什么路?待在现在这个位置,机炮连照样能把炮弹打到城头、打到城里去。 陈亚望之所以玩这么一出,主要还是为了从心理上震慑清军,同时给自己的部队再增加点心理优势。如果乌兰泰真在十五分钟内滚蛋的话,那这两个目的就都达到了。如果乌兰泰不配合,躲在营寨里死扛到底,那也没什么,机炮连一开火,他照样得滚蛋,只不过这样的话,对清军的震慑效果就大大减弱了。但就算减弱,陈亚望也没有任何损失,这本来就是赌着玩的。 刚才,陈亚望心里面还是倾向于乌兰泰会躲在营寨里死扛。因为毕竟是堂堂的广州副都统,纯正的满洲正红旗人氏,这要是搁两百多年前,那就是野猪皮或是洪太手下的得力干将,带着一帮王八蛋破口入寇,几百人就敢追着几千明军打的厉害角色。虽说已过去两百多年了,旗人的辉煌早就过去了,但也不至于会被一番狠话就吓得滚蛋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乌兰泰还真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陈亚望来了个惊喜。 “旗人?旗人难道多个鸟?你是旗人,反贼的炮子儿就他*的得躲着你走?想早点上天的话你他*的就在这儿坚守吧!”刚才在营寨里,乌兰泰军门就是这么训斥那个劝他捍卫旗人荣誉的佐领的。 见乌兰泰率军退到了城东边,城头上的赛中堂顿时气得跳脚大骂,骂完了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让乌兰泰回去进攻二龙山反贼显然不现实,因为刚才乌兰泰军是如何被反贼赶进营寨里当缩头乌龟的,赛中堂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差点儿没惊掉了下巴。眼下如果让乌兰泰再回去,也不过是给反贼多送些人头罢了。而让他们去城西、城北支援向荣吧,赛中堂又担心待会儿反贼猛攻南门,来不及调援军。于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事实,准备等打完仗再找乌兰泰算账。 由于乌兰泰军门的配合,陈亚望的第二个目的也达到了,光复军指战员们原本就有点偏高的心理优势顿时又窜上了一大截。 “哈哈哈,乌兰泰个怂货,还真的滚蛋了!” “司令,要不你再喊喊话,让乌兰泰光着屁股围着桂林城跑三圈吧!” ...... “瞎嚷嚷什么?瞎嚷嚷什么?还要不要干正事了?”陈亚望皱着眉头训斥了一下嚣张至极的小弟们,随后便向江茂才下达了机炮连开火的命令。 很快,炮弹便如雨点般地飞向了南门城头。一部分落空了,在城外或瓮城里的空地上炸开,溅起漫天的烟尘。但也有很多落在了城头上,炸得砖石与碎肉齐飞,血水共长天一色。伴随着持续不断的惨叫,南门城头上很快就硝烟弥漫,死尸堆叠,血流成溪。 “咚咚咚.......”炮声还没停,一挺挺由骡马拖来的毫米高射机枪也开始朝南门城头平射了。用于抵挡箭矢、最多挡一下火铳铅子的青砖城垛在这种大口径子弹面前毛用都没有,比豆腐干强不了多少。不少躲在垛口后面的清兵在子弹和崩飞的碎石块的双重打击下死得更惨更痛苦。 “快......快!让城头炮手也开炮,让向军门再......再调拨些兵力来支援南门!”弥漫的硝烟、横飞的弹雨中,赛中堂蜷缩在城门楼子外面的墙角里,面如土色,胡乱挥舞着一双干枯的手臂,“让乌兰泰那个王八蛋也快点向贼人反击!他要是......要是再不动,老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要把他个王八蛋从副都统的任上拖下来!还要......” 话还没说完,一支仍旧握着断掉的刀把的断臂便飞到了赛中堂的怀里,刀把上的断茬刚好在赛中堂的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带出一股鲜血之后就立刻让中堂大人闭了嘴。就好像是老天爷的意思:你个老混球,看你还多嘴! 其实,赛中堂也错怪那些炮手了,不是他们不愿意开炮,而是从一开始,城头上的炮位就是贼人的重点关照目标,眼下那些炮手几乎都成了趴在炮位边的一具具残尸,还咋开炮? “中堂大人!中堂大人!”戈什哈统领带着几名戈什哈贴着城头上的地砖爬到了赛尚阿面前,“贼人的火炮太猛!估计马上就要攻城了!您快点到城下去坐镇指挥吧,城中各项防务都离不开大人定夺啊!” 赛中堂猛然醒悟了过来,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对,对,下城!老夫要下城坐镇指挥,指挥各部健儿力战到底,定叫那贼人败兴而归!” 于是,几个人冒着四下横飞的炮弹破片和碎石块,趴在地砖上拖拉着赛中堂连滚带爬地朝马道出口摸出。不长的一段路上,又有一名戈什哈被飞来的弹片打中脑袋,红白夹杂的粘稠液体洒了赛中堂满头满脸。不过,此时的赛中堂已经感觉不到了,刚才在爬过一具死尸的时候,中堂大人的脸不幸与那张破碎的面孔零距离接触了好几秒,剧烈的恐惧、恶心让他翻了个白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刚才赛中堂的戈什哈统领倒是误会了陈亚望。虽然让机炮连对南门城头开了火,但陈亚望并没有攻城的打算。 对南门城头的火力覆盖持续了二十分钟之后,陈亚望得到了传令兵从城西边传回的消息:刚才从城南过去的石达开部从背后杀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并顺利和太平军主力会师。经过一番冲杀,合成一股的太平军已经冲破了清军的阻截,往北而去。向荣让秦定三部先行追击,自己则在背后收拾其余各部被打散的兵马,准备随后跟进。 陈亚望下令停火,果然听到城西、城北的呐喊声都在一点点地往北边去了。 “他老母的,陈爷还在这儿呢,向荣就敢大摇大摆地往北去追击老洪?真把陈爷当空气了吗?这事儿不讨个说法咋行?”存在感受到了严重挑战的陈司令当即率军往城西而去。 陈亚望说这话的时候,一时竟忘了一件事,他又何尝不是把缩在城东边的乌兰泰军门当成了空气? 不过,存在感同样受到了严重挑战的乌兰泰军门却不如陈司令这么有性格,根本不敢过来追击。在一名部下建议绕道去城北支援向荣时,乌兰泰军门同样有点犹豫,没有立即作出决定,只是派了人先去城北打探情况。 曾几何时,乌兰泰军门也是个敢打敢冲的硬汉子,但自从和二龙山反贼打了两仗之后,犹豫、顾虑......这些原来根本不在他脑子的词也纷纷占据了上风。这一切,当然得归结于陈司令借助金大腿搬来的现代科技。有句话说得好,科技成就人生,科技改变命运,这话在乌兰泰军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映证。 事实上,陈亚望还是误会向荣军门了。 向军门并非不知道城南还有着一个最凶恶的敌人,但他以为城南还有乌兰泰大人的几千人马在牵制着,总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把这条恶狼给放过去。更何况,他还按照赛中堂之前的吩咐,派了近千兵力去了南门支援。这样就算不能打赢,难道还不能多拖住贼人一会儿? 但很快,向军门便认识到了自己的这个想法错到了何种程度。 还没将各部打散的兵马收拢完毕,向荣便看到先前被自己派去支援南门的那名千总狼狈不堪地回来了,身边成建制的官兵只剩下了一两百,而且还是个个慌乱异常,就好像身后有黑白无常在追一样。 “怎么回事?!” “军......军门!二龙山贼人朝这边杀过来了!” “什么?!乌兰泰呢?他的人马都死光了吗?!”向荣惊惧之下,大吼道。 “标下......标下根本没看到乌兰泰军门的兵马,刚到南门外没几个回合就被贼人给打散了......” 向荣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他身边的一名将牟突然极度惊恐地朝南边一指:“军......军门,快看!” 刚举起千里镜看了一眼,向荣便如同在寒冬腊月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南边,一面红黄蓝白黑五色旗正施施然朝这边而来。 第三十章 全州 清晨的薄雾刚刚散尽,野地里的青草上还挂着星星点点晶莹的露珠。滔滔的江水在初升旭日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金光,更显得活力无限。 江岸上不远处便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笔直官道。若是在往日里,这个时辰的官道上还是行人稀少、一片安静的。但在今天,这种安静却早早地被打破了。 隆隆的马蹄和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响由远而近,一支由上百辆骡马拖着的板车组成的队伍从西南边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板车上的人统一着装,队伍后面还拖着一门门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型铁家伙。行进途中,一整齐划一的歌曲也在队伍上空不停地回荡。 “说起那松老三啊,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无有儿啊,只生了一个女婵娟……” “爷爷住在二龙山啊,不怕清狗不怕官呐……” …… 这支跟滔滔江水一样活力无限的队伍正是陈亚望司令领导的光复军北伐部队,最近连战连胜,士气很是高昂。 距离上次从桂林撤围,又过去七八天了。这些日子里,陈亚望率领着光复军北伐部队一直跟在太平军后面沿着大路向东北方向进,眼下已经快到全州。等过了全州再向东北走上百十里,就是湖南地界了。 前几天光复军协助太平军攻下了兴安县,征集到了不少骡马和板车。老洪也大方,把这些东西优先给光复军装备,于是乎陈亚望和他的小弟们便集体告别了11路公交车。 “前面还有多远到全州?”陈亚望半躺在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一边玩着psp单机游戏,一边问。 “快了,还有二十来里吧。”坐在对面的侯七回答完之后又起了牢骚,“司令,你说老洪咋这么急呢?天还没亮就拔营奔着全州去了。他去也就去了吧,咱们为什么也要这么着急地跟上去?您瞧瞧,好多兄弟现在还眯瞪着眼睛打着哈欠呢!” 这一次当然要快点跟上去,因为陈亚望记得,原来的历史上冯云山就是在打全州的时候中炮身亡的。现在这事儿既然让他赶上了,那就肯定得做点什么来改变一下。挽救一切可以挽救的反清斗士,给满清制造更多的麻烦,这正是他所乐于做的事情,这种事就算不给钱也干。 但这些东西是没必要对侯七讲的,所以陈亚望也就没理会他的牢骚,一边努力地扫射着屏幕上的怪物,一边继续问:“塞尚阿、向荣那边有消息传回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那些王八蛋肯定还在几十里外呢,借他们俩胆也不敢跟上来。” 上次在桂林城外,向荣等各部清军又被陈亚望司令率领的光复军教训得不轻,虽然之后还是在后面尾随着太平军和光复军北上来了,却一直远远地跟在几十里外、不敢靠得太近。 见赛尚阿和向荣如此识趣,陈亚望也懒得再去理他们,爱跟着就跟着吧,只要别过来干扰陈爷的大事就行。 “加快度!争取早点到全州。好几天没在屋子里睡过觉了,到了全州也好补上来。”陈亚望放下游戏机,打了一个大哈欠。 ............ 全州城很快到了,当光复军赶到的时候,先前抵达的太平军已经摆开了攻城的架势。 由于太平军和光复军从桂林北上的度实在太快,奉命从北边各省前来支援的各路清军根本还没来得及进入广西,而广西省内的清军主力如向荣等部又被甩在了后面,所以全州的防守力量很是薄弱。正规绿营兵才一千出头,其余的都是临时征调的民壮。 准备好了以后,攻城开始。太平军负责北、东、南门,光复军负责西门。因为已经有了之前在兴安的一次配合,太平军与光复军的协作进行得相当顺畅。先是由太平军对南门起佯攻,将城内守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之后,随后光复军在陈司令的率领下突然向西门起进攻。 战斗过程谈不上有多精彩,已经程式化的东西本来就没多少欣赏的价值。 跟上次打兴安县城一样,光复军先用高射机枪和无后坐力炮彻底封住了城墙上的清军火力。之后爆破小组迅推进到城门附近,挖坑、安放tnt,退出安全区域之后按下起爆器。一连串巨响过后,城门楼子附近的一大段城墙如同被突然推到的积木一样,哗哗啦啦地变成了无数块倾泻而下的破砖,连带着城头上的清兵也被震死了不少。 缺口一打开,其余的事情也就不用麻烦陈司令和他的小弟们了。早就准备好的太平军从缺口处蜂拥而入,像一道道奔腾的洪流涌进了城中。 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决心为大清赴死的知州大人刚把白绫甩上房梁,还没来得及打结便被冲进来的太平军士兵按倒在了地上。三两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知州大人嚎啕大哭,你说本官刚才要是撞墙该多好。 ............ 打下全州之后,太平军自然是全军欢腾。虽然上一次打桂林久攻不下,但自从桂林撤围北上,打兴安、全州都是半天工夫不到便一鼓作气拿下,这使得他们当初受损的士气立刻又飙升了回来,甚至过了曾经的巅峰时期。 “陈兄弟,这次又多亏了你啊!”亲自带队巡视街道的洪秀全笑容满面地对旁边的陈亚望说道,“这一次甚至比前几天打兴安还要快,若无陈兄弟的协助,我军怎能进展如此之?” 陈亚望则是一边说着没营养的客套话,一边观察着街上的景象。 总的来看,太平军的军纪还是过得去的,进城之后并没有随意侵入民宅骚扰百姓,重要的官衙、府库门口都安排了士兵站岗,街上还有一队队来回巡逻的太平军士兵,防备宵小之辈趁乱生事或是己方士兵的违纪害民之行。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 而那些官老爷和豪绅们就不怎么幸运了,连人带家眷都被捆上押了出来,送往大牢关押,家产被全部没收。有几个曾出资帮助全州知州招募民壮的豪绅被拖出来之后,就在大门口被砍下了脑袋,鲜血喷了一地,将门前的台阶染得通红刺眼。 同样不走运的还有孔老圣人。太平军进城之后,个目标是州衙,第二个目标便是城内的孔庙。按照老洪自己创立的理论体系,孔老先生的学说都是一钱不值的狗屁,是毒害广大百姓的大毒草。因此,孔庙这个罪恶学说的象征自然没有半点存在的必要,三两下便被拆成了一堆废墟,孔老先生的牌位也被扔进了臭水沟。 不仅是孔庙,城里的学馆也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陈亚望看在眼里,不禁皱了皱眉眉头。难道讨厌某些东西,恨某些人就一定要这么明目张胆、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吗?有些事情老洪未免做得也太过了。 “陈兄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天王,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哈哈哈......陈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在我这儿,陈兄弟的话没有什么是不当讲的!” “对于拜上帝教与孔教的冲突,我不太了解,不好说什么。但有些事情,天王也不必做得如此直白。像这样的话,”陈亚望指了指不远处被拆成一片瓦砾的孔庙,“贵军怕是会失去读书人的人心。” 陈亚望说完之后,本来以为老洪即便不变脸,至少也会有些尴尬。没想到老洪还是之前的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一丝波澜也没有,似乎刚才陈亚望是在劝他晚上多吃点饭一样:“有劳陈兄弟费心了,关于此事,之前秀清也曾多次向我提过。不过,此事也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其中许多缘由,或许将来你们就能知道了。” 老洪都这么说了,陈亚望当然也就不好再劝,索性不说这事了。以后老洪要作就尽管作好了。 “天王,陈兄弟,好消息啊!”这时,冯云山从对面大踏步地走了过来,脸上洋溢的全是兴奋,“秀清和朝贵在城南刚竖起招兵旗,前来应募的贫苦百姓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来,清妖当真是已经失尽了民心,我军一路势如破竹也早在情理之中!” 因为有了穿越客陈亚望的运作,在原来的历史上因攻打全州而中炮身亡的冯云山被成功地逆天改命,现在还结结实实地活着。 “是吗?”洪秀全也是高兴得很,“陈兄弟,我们也一同去看看吧?我之前曾说过,北上途中征到的新兵是先任由你来挑选的,现在当然也不会食言。” ............ 随后在全州的几天里,太平军忙着征兵征粮,实力又扩充了不少。同时,太平天国历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生了。 在原来的历史上,这件事本来是生在永安的。但在目前这一时空,由于反清同道陈堂主帮的大忙,太平军从桂平直接一路打到了桂林,根本没有到永安去。因此,这一事件的生地也就变成了全州。 这一重大事件便是太平天国分封诸王,只不过本来的永安封王变成了现在的全州封王。 公元1851年(咸丰元年)六月三十日。这一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洪秀全下令在城中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诏封左辅正军师杨秀清为东王,右弼又正军师萧朝贵为西王,前导副军师冯云山为南王,后护又副军师韦昌辉为北王,石达开为翼王。以上所封各王,受正军师东王节制。 此前,老洪还特意在私下里找过陈亚望,说只要陈亚望愿意,太平天国义诸王里也可以算他一个,王爵的名称都拟好了,桂王。 对老洪的这番好意,陈亚望当然是想也不想就以“才疏学浅、资历不足,难以服众”等理由婉拒了。当太平天国的王?开什么玩笑。现在自己好歹还跟老洪是合作关系,要是当了太平天国的王那就是老洪的部下了。不管是实控的部下还是羁縻的部下,先在地位上就矮了一大截。桂王?桂王有个**毛用。自己要想当广西的王还用得着老洪来封吗?陈亚望可不想为这种虚啦吧唧的权利尽一毛钱的义务。 见陈亚望坚决推辞,老洪也就没再勉强了。 与此同时,全州周边的局势也在不断地生在变化。 南边,赛尚阿督率着向荣等各部从桂林追来的兵马停在全州以南四十里安营扎寨,像一条斩不断的尾巴。北边,各路自外省来援的清军也在日夜兼程赶赴全州。到全州封王的第三天,绿营绥靖镇总兵和春部的前锋已经抵达全州城北三十里。 面对一条条反馈回来的敌情,洪秀全召集诸王前来,抓紧完善北上计划。 新的战事,一触即。 第三十一章 蓑衣渡 在全州城东北十里处有一个名为蓑衣渡的渡口,是湘江上的重要水路枢纽,过蓑衣渡五十里即可经黄沙河水路进入湖南。? 八一中? 文 ?网? 渡口处有碑文曰:“蓑衣渡大路,上通州城,下达湖南,虽非关津,实为通衢。”如果要从全州北上进入湖南,这就是必经之地。 往日里,此地青山绿水、风景如画,不时有渔民、挑夫或是行脚商人等在这里中转歇脚,热热闹闹,一派祥和。 但在七月初四这一天,这一带却已是早早地被密布的战云所笼罩。萧杀压抑的气氛中,往日里那些神情悠闲的渔民挑夫行商一个也不见了踪影。 蓑衣渡东北三华里又有一处河湾名为水塘湾,此处江面狭窄,枯水时人甚至可以涉水而过,犹如上天之手在北去的湘江水路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此时,在水塘湾左岸的一处高地上,一员顶盔掼甲的清将正在一大拨将牟的簇拥下用千里镜观察着河湾附近的地形。 这便是奉命前来支援广西的绿营绥靖镇总兵和春,满洲正黄旗人,赫舍里氏。南下援桂的各路清军当中,他麾下的七千绿营兵是最先到的。 眼下的和春,心中既是庆幸又是不满。 庆幸的是自己终于在长毛离开全州北上湖南之前及时赶到了,并且还在这么一处有利的地形上扎好了营寨,堵住了长毛沿湘江北上进犯长沙之路。 不满的对象则是有二。 一是到目前为止,在他之后从北边赶来的其他援军只有辰州协副将张国梁的一千二百绿营兵与江忠源率领的千余楚勇,所谓楚勇,顾名思义就是湖南的乡勇。此外,永州总兵孙应照部大约要今日中午才能赶到北边五十里外的黄沙河,而湖南提督余万清、江西提督鲍起豹等部还在更后面,真他*的跟乌龟爬一样。 二是督师钦差大臣赛上阿所节制的向荣等各部兵马不知中了什么邪,之前一直驻扎在泉州城南几十里不敢动弹。昨日在和春派人去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一箩筐之后才勉强向北推进了一点点。身为督师钦差大臣却畏贼至此,当真是耻辱!和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感叹道。 但不满归不满,和春对今日这一战还是颇有信心的。就算除去乡勇不算,八千经制之军依靠有利地形和坚固营寨对付两万多长毛也是绰绰有余。 今日天还没亮,全州城方向便传来了消息,说长毛已经将全军辎重在城外的码头上装船,不出意外的话,中午时分便能沿水路抵达水塘湾。 听到这个消息,和春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恶狼一样。格外地兴奋。一边派遣信使快马加鞭前往赛尚阿军中,请或者说是求这位以“知兵”著称的中堂大人务必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北上夹击长毛。一边命令全军提前埋锅造饭准备迎敌。 观察了一会儿地形,和春放下千里镜之后,他旁边一位身材结实、面部筋肉分明的中年汉子开口道:“和军门,在下以为,我军虽已在西岸布下天罗地网,断了长毛沿江北上进犯长沙之路。但东岸的防御亦不可松懈。一旦长毛受阻于水塘湾,见北犯长沙无望,定会沿东岸进犯永安、道州。因此,军门最好还是分遣一军于东岸扎营扼截,以为合力攻剿之计。倘若军门信得过的话,在下愿率本部楚勇健儿前往。” 说话的正是江忠源,字岷樵,湖南新宁县人,原浙江丽水知县,去年因父亲去世而辞职守孝在家。后来听闻太平军声势日盛,他担心自己的老家、位于湘桂交界处的新宁县会受到侵犯,于是利用家族的影响里招募县中健儿组织了一支千余人的乡勇,日夜操练不辍以备保境安民之用。上个月末,太平军打到全州,满腔热血的“愤中”江忠源更是坐不住了,立马带着本部楚勇南下加入了剿贼大军的行列。 对于江忠源的意见,和春还是较为重视的。因为和春看得出,这的确是个知兵之人,前天江忠源抵达蓑衣渡之后提出的“先屯军桥头,堵长毛西窜新宁之6路,并钉塞河道,断其北窜零陵之水路”的御敌之策也全被和春所采纳。 但眼下和春却并不准备派江忠源前往东岸驻扎,只是笑道:“岷樵虑事果然周全,东岸固然要守,却不必由岷樵前去,我这里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 “但凭军门吩咐。” 和春转过身,手指西南边不远处的一座临江之山:“岷樵之前便说过,这狮子岭密林深箐、地势险要,又扼守江面,可与岸边营垒互成犄角之势,实乃御敌之绝佳地点。关于派何人前去驻守,我一直没有作出决定,今日便将此事交给岷樵如何?” “承蒙军门信任,忠源敢不赴命?”江忠源慨然接令。 随后,和春又让辰州协副将张国梁率本部兵马前往东岸扎营。之所以只派这么点兵马,是因为和春觉得跟西岸比起来,东岸并不是那么重要。长毛就算沿着东岸进犯永安、道州又如何?那不是刚好和余万清、鲍起豹所部碰上了吗?再者,他也不愿意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就贸然分兵。 而受到委派的张国梁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也认为东岸不重要,总之,慢悠悠地集合队伍,又慢悠悠地绕路朝东岸而去。 ………… 从全州城出之后,太平军沿着湘江水6并进朝东北方向进。 临近中午时分,太平军船队通过蓑衣渡口,行驶到下游水塘湾过险滩时,现狭窄的江道已被钉上了密密麻麻的木桩,船只因无法通行很快便在江面上堵得黑压压的一片。 就在这时,狮子岭上的清军火炮出了第一声怒吼。随即,狮子岭上、西岸边营垒里铳响齐鸣,炮声隆隆。战斗正式打响。 “轰!轰!轰!……”清军打出的实心炮弹如同雨点般打在了江面上堵成一团的太平军船队中间,或溅起漫天巨浪,或打得船只木屑横飞。 “当真是好险!”洪秀全站在东岸上看着江面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连连庆幸道,“若不是陈兄弟有先见之明,要不然我军定然会损失惨重。” 是啊,别看江面上的船队被打得惨兮兮的,其实船上根本没几个人,所谓的辎重也全是石头和沙土。如果清军能仔细地观察一下的话,肯定会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打了半天,江面上除了一大堆碎木屑之外还是一片翠绿,半点血都没染上。 而这一切,当然得归功于天国的老朋友,陈亚望陈堂主。 过了一阵,趁着清军火炮因过热而停下来冷却的时候,洪秀全也迅下达了反击的命令:“秀清,赶快组织将士们架设浮桥,朝西岸的清妖起进攻,就算一时不能拿下西岸营垒,也能给陈兄弟那边减轻点压力。只要陈兄弟得手,此战必胜!此战一胜,由此北上到长沙,一路皆为通途!” 西岸,和春见太平军遭遇突然袭击之后不仅没有过分地慌乱,反而利用江面上堵成一团的船只架起浮桥冲了过来,顿时大为惊奇:“长毛竟凶悍如此?怪不得赛尚阿、向荣接连败北!” 战况紧急,和春也来不及去深思此事为何如此诡异了,只能指挥麾下大军拼命抵抗、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太平军前来夺取西岸营垒。同时派出信使,前往北边的孙应照和南边的赛尚阿军中,请他们尽快前来支援。尤其是给赛中堂的那封信里,和春说得格外地诚恳感人,把赛中堂的“知兵”之名夸得淋漓尽致。 太平军为夺取北进长沙之路,前赴后继往西岸冲锋。清军为了将太平军堵在广西、不使“贼患”继续泛滥,则是拼命地防守,鸟铳、抬枪甚至弓箭一齐朝江面上射击。又过了一阵,西岸的清军大炮也重新打响。江岸附近的战斗逐渐白热化。 “开炮!”狮子岭上,江忠源瞪着通红的眼睛不断催促着麾下的炮手向着太平军开火。 为了保证火力的持续性,江忠源还特意将所有的大炮分成了两组,交替射。 “若此战不胜,长毛沿西岸西窜,几日便可抵达新宁!新宁是什么地方?是你我的老家!桑梓之地!”指挥作战的间隙,江忠源也在不停地鼓舞士气,“你们愿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乡被长毛蹂躏?愿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被长毛残害?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千余新宁籍的楚勇异口同声地回答,声浪直冲云霄。 “那我们应当怎么办?” “拼死一战!杀退长毛!拼死一战!杀退长毛!……” 对部下们的士气,江忠源还是非常满意的,这支由他亲自打造的楚勇是他当前最可靠的依仗,也最令他引以为豪。士卒们皆为同乡,有不少还就是他的同宗之人,桑梓之情,格外团结。就算是在平地上与长毛面对面的硬抗,江忠源相信自己麾下这千余健儿也完全能以一当十。 “轰!”又一声巨响,只不过却不是自楚勇的大炮,而是直接在士气高昂的楚勇当中炸开,一团团血肉裹着地上的草木一齐被高高地抛向天空,又带着瓢泼般的血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还没等江忠源和楚勇们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炸点处同样是血肉横飞、惨不忍睹。紧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 这下,就算江忠源反应再慢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一定是长毛!长毛从狮子岭后面杀上来了! “三叔!三叔!”江忠源的一个亲兵,也是他的本家侄子,连滚带爬地从北坡方向过来,声音都变了,“长毛!长毛从狮子岭的北坡摸上来了!弟兄们……弟兄们根本抵挡不住啊!” 什么?!长毛居然从北坡摸上来了?他们是怎么过江来的?难道……江忠源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不管这股长毛是怎么来的,都只有迎战了。江忠源之前便针对这种可能出现的突情况作了一些准备,这下不敢耽误,让一半兵勇留在原地继续炮击江面上的太平军,自己则带着另一半兵勇前去阻击从北坡摸上来的“长毛”。 只不过,事与愿违。 仅仅一刻钟之后,江忠源试图阻击“长毛”的举动便彻底宣告失败。 北坡上,数百名身穿花花绿绿衣服的“长毛”排着一条条散兵线如同汹涌的波涛般涌来,他们手里的奇形怪状的火器以一种快得可怕的射在射击着。散兵线的两侧,还有许多望而生畏的铁家伙在吐着一条条更为粗大的火舌。多管齐下,编织成的恐怖火网仅一个照面便把江忠源身边的楚勇兜掉一大半。 冲锋反击,失败。再冲锋,还是失败……看着自己精心打造、引以为豪的楚勇健儿们一个个倒在弹雨中不停地抽搐,看着“长毛”们不可阻挡地越来越近,江忠源万念俱灰地拔出了腰刀。 “弟兄们,让我们为朝廷尽忠,战死在这里吧!” 第三十二章 两面夹击 听到狮子岭上的激烈枪炮声,正在岸边指挥作战的和春仿佛挨了当头一棒,顿时懵了,随即便是一股冰冷的寒意浸透了骨髓。 长毛怎么跑到西岸来了?!还跑到了狮子岭上!如果长毛夺取了狮子岭,调转炮口轰击山下营寨……和春不敢再想下去了,哆哆嗦嗦地擦了一把冷汗,赶紧派出一支千人左右的援兵前去支援狮子岭。 而正在拼命进攻西岸的太平军也听到了狮子岭上的动静,立刻士气大振,攻势更猛。 “军门,快……快看!”援军派出后没多久,和春身边的一名游击突然面露惊恐地指向了狮子岭。 和春心一沉,赶紧举起了千里镜。 只见狮子岭上,“长毛”们正源源不断地从北坡那边冒出来,手中的火器如同割稻子一样把阵地上剩余的楚勇一片片打倒。不久前还斗志昂扬的楚勇已全线崩溃,纷纷丢下了武器,惊慌失措地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乱窜,不少人甚至惊叫着从山上跳下。 当阵地上的最后一名楚勇倒下之后,几名“长毛”士兵将楚勇的旗帜踹倒踩进了尘土里,随后便竖起了自己的旗帜——一面红黄蓝白黑五色旗。 看着这面旗帜,和春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千里镜的手指咯咯作响,似乎要将金属镜筒掐断。 “哈哈哈……”东岸上,同样看到了这面旗帜的洪秀全却是哈哈大笑,“此战,清妖败矣!” 刚才,和春猜错了,江忠源也猜错了,进攻狮子岭的不是所谓的“长毛”,而是如假包换的光复军,陈亚望司令一手打造的凶悍反清武装。昨日便在陈司令的率领下选择隐蔽地点分批次渡过了湘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抄小路运动到了狮子岭北面的山沟里,就等着给今日给清军来一下猛的。 狮子岭上,刚刚上山的陈亚望站在楚勇阵地的边缘,一边抽着烟一边悠闲地看着山下的风景。正在铳炮齐鸣、拼命抵挡着太平军进攻的岸边清军营垒在他眼里也成了可笑至极的小玩意儿。再多作会儿吧,留给你们作的工夫可不多了。 在陈司令身后,光复军士兵正喊着号子把一挺挺高射机枪从山下拖上来,推到了原来楚勇的炮位上。一门门迫击炮、无后座力炮也被抬上来,紧锣密鼓地安装着。 “司令,这些破玩意儿都扔到山下去吧?放这儿挺占地方的。”机炮连连长踢了踢楚勇留下的大炮,颇为不屑地道。可不是吗?在用惯了先进家伙的江连长眼里,这种前膛装射实心炮弹的大炮的确连垃圾都算不上了。 “扔什么扔?你个败家子儿!”陈亚望转过身来,“咱们自己的家伙什儿要开火,这些炮也不能闲着。看见没有?一会儿把这些木箱里的实心铁球全部打完,一颗也不能剩下。要来就给山下那帮王八蛋来个最狠的。” 江茂才轻轻地嘟囔了几句,命令却是不敢违抗,随即便指挥另外一些士兵去移动那些老掉牙的大炮去了。 很快,前来支援狮子岭的清军也抵达了山下。面对山上阵地已经易主的事实,带队的清军游击意识到了问题的可怕性,头脸上同样是冷汗如注。但他临出前接受的只是支援狮子岭的命令,此刻也不敢贸然进攻夺回阵地,只能让军队停在原处,并赶紧派人回去向和春请示。 情况危急,岸边营寨中的和春狗急跳墙,反倒又生出了一股勇气。悬重赏、募选锋,又从军中征集了几百“死士”,派去交给狮子岭下的那名游击,要求他务必夺回被“长毛”拿下的狮子岭阵地。 一千多清军想去进攻几百名光复军士兵据险而守的阵地,还要“夺回”?呵呵……和军门之前没和陈司令的光复军交过手,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倒也情有可原。 “弟兄们,军门平时待咱们怎么样?”狮子岭下,统率援兵的清军游击已经开始做起了战前动员。 和军门平时待大伙儿怎么样?那可的确是没说的,不管手底下的人吃喝嫖赌、骚扰百姓,玩出何种花活,只要不误正事,和军门都充作是瞎子和聋子,看不见也听不见。 “奶奶的!咱弟兄们跟着军门,整日吃香的喝辣的,玩过的娘们数都数不过来,如今也该报答报答他老人家了!该死鸟朝上,冲上去和长毛拼了吧!”一名早年便跟随和春的把总扯去上身衣物,露出一身腱子肉,满脸戾气地吼道。 一有人带头鼓动,深有同感的清兵们顿时群情激昂。带队的游击整好队形,随即便下令朝山上起了进攻。 “哒哒哒……”“咚咚咚……”清兵们只冲了没多远,大大小小的火舌便如同暴雨一样从山上浇了下来。刚才那名打着赤膊、冲在最前面的把总很不幸地与一条最粗的火舌亲密接触了一下,等到瓢泼般横飞的血肉散尽,只剩下了腰部以下还完整地保留着。 一阵阵惊叫、惨叫中,清兵们遭遇着前所未有的人间惨剧。 在付出了两三百条人命、连带队的游击也一命呜呼之后,立志要报答和军门恩情的清军援兵顿时一轰而散。什么前程,什么赏金,都去他*的吧,命都没了,要前程和赏金有个**毛用。 山上,陈亚望在玩游戏的间隙朝山下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信仰,没有火力掩护,没有坚决的作战意志,单靠着一点用金钱和胯下那点破事刺激起来的所谓“勇气”就想来攻陈爷的阵地?还是趁早玩蛋去吧。 “老茂,准备好了没有?”陈亚望放下游戏机,朝后面喊了一嗓子,“准备好了就快点开干!早点把活干完咱也好早点收工。” “好了,好了。司令,现在就等着您下命令了!” 已经被调转炮口的那些楚勇大炮很快便朝着山下岸边的清军营寨开了火。虽然打出的铁球炮弹在威力上比光复军的炮弹要小很多,但是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却无疑是摧毁清军心里防线的最有利武器。 前面有太平军的汹涌人潮,侧面有光复军的隆隆炮声和不断飞来的炮弹,岸边营寨中的清军立刻陷入了两面受敌的悲惨境地。 本来,清军凭借坚固营寨和有利地形据守,再加上还有狮子岭上的火力支援,根本没有把进攻西岸的太平军放在眼里。上至和春,下到每一个小兵,几乎都认为长毛们不过是来送死而已。 原来的历史也是如此,当清军钉塞河道并屯重兵于西岸之后,太平军为打通北上长沙的水路,拼命地向西岸动一次又一次的猛攻。只可惜事与愿违,太平军多次进攻均以失败告终,死尸飘满了江面,从全州等地征来的粮草辎重损失殆尽。最后,只能放弃沿湘江北上长沙的计划,改而由东岸进攻永安、道州。 但现在,有了专业逆天改命的陈亚望的加入,一切就都不同了。 “张国梁呢?他*的,怎么现在还没有到达东岸?再派人去催!让他快点到了之后立刻从侧面进攻长毛!”和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吼道,“还有赛中堂呢?他不是知兵吗?怎么还没有跟上来?也派人去催!告诉他,如果此战我军失利,长毛由此直趋长沙,他个老*养的也脱不了半点干系!” 戈什哈统领赶紧去安排信使,不管有用没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蓑衣渡水塘湾这边打得热火朝天,全州城西南,另一支清军也正在试探着朝东北方向进。 这正是知兵能臣赛中堂所督率的向荣、乌兰泰等各部兵马,今早上得知太平军启程北上的消息之后,已经收到和春好几封信的赛中堂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原地了,于是也率军跟了上来。之所以说是“试探着行军”,因为这几部兵马无一不是二龙山反贼的手下败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说长毛主力已经北上了,可谁知道那股天杀的二龙山反贼会不会就在前面等着他们? 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全州城墙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先前派出去探路的斥候就跟见了鬼一样玩命地飞奔了回来:“中……中堂大人,他们……他们没走!他们还在城里!” “谁没走?” “二……二龙山反贼!” 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赛尚阿,向荣等人顿时都闻之色变。 “当真?你……看清楚可没有?”赛尚阿哆嗦着问道。 “千真万确啊,中堂大人!” 似乎是为了给信使的说法增加点可信度,紧接着,全州城方向的情况便有了变化。因为今日的天气不错,所以依稀可见一群人正在大摇大摆地出城。 “快,千里镜!”赛中堂语气颤抖地朝旁边一伸手,拿到千里镜后便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一看,顿时如遭雷劈。 红黄蓝白黑五色旗下,一大群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正大模大样地停在城外看着这边,队伍中,还有着一个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家伙,那些粗粗细细的管子对赛中堂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快!绕路!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