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 第一章 新婚 少绾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睁开眼现自己四肢不能动弹,入目能瞧见的是铺天盖地的红,想是因为知晓她动弹不得,所以喜娘很是贴心的扶着她不紧不慢的随着新郎官进到堂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很明显喜娘长长的松了口气,在容家管事嬷嬷哪里讨得了红包,吉祥话也顾不得跟新娘子说几句,就急匆匆的跑了。 白少绾身上中了药不能动弹,所以在旁人看来,她此刻就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上,一丝不苟的模样,好生规矩。 可是白少绾心有不甘,她从明朝到现代,熬了个六百多年,经历了几个朝代,最后因救了一个小孩被车撞死,因而得了一个直接成为人的机会。 她誓,作为狐狸,她一生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成为人。 然而当她终于成了人,却现自己正被一帮披着黄袍的老道灌药。 在醒来就已经到这容家大门口的花轿上。 在本尊的记忆里,没有什么大事,无非不过是被遗弃于荒山的孤女被路过心生怜悯之心的老道拾起,然后当作亲闺女一般来养。 总而言之,因有这白老道的庇护,本尊并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反而是如同大家闺秀一般娇养着,弹得一手好琴,书画也不差,就是棋也极好。 可见,这白老道身家不凡,所以才能富养自己的这义女。然而,也因为他身家不凡,所以他到东海失踪的消息一传来,观里的道士们立马就把白少绾卖给山下阆州城里的容家大爷做继室。 容家大爷年轻时候随着武国公征战沙场,也是个足智多谋的锦囊先生,却因被小人暗算,身中奇毒,这些年一直卧病在床。 容老太太救子心切,听信了观里道士们的话,真以为白少绾自幼长在观中,身上有灵气,能救儿子一命,因此也不管白少绾这小姑娘愿不愿意,当即就重金下聘,八抬大轿迎娶白少绾为容大爷的继室。 这会儿白少绾也管不得自己的那位义父是死是活了,只是巴不得这容家大爷赶紧死去吧。自己虽活了个六百多年,可却没和哪只小狐狸约过会谈过恋爱,这如今成人了,却直接嫁人了,叫她如何能甘心啊? 而且还是在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地位的封建朝代。 虽然说是喜庆临门的日子,可是容家大爷因身体不好,所以天一黑,客人们也渐渐散了去。 此刻才是初秋的天,容家大爷已经住在软阁里了。此刻容老太太就坐在他的榻前,眼眶微红。 “儿啊,为娘也是为了你好,如今姑娘已经进了咱们容家的大门,堂也拜了,你好歹去打个照面。”容老太太看着今日身体明显好了许多的儿子,心中自不后悔这桩婚事,尤其是今日儿子竟然能出暖阁亲自拜堂,可见勤寿道长并未骗自己。 可是有个词儿叫回光返照,容老太太这会儿却想不起来,反而是一心一意的劝说儿子赶紧去洞房。 容廓半坐在床榻上,身后靠着的是他妻甄氏亲自为他做的靠枕。轻咳了几下,喉咙里便是一阵翻天覆地的腥甜味道。容廓蹙着眉,硬是将那股来势汹汹的腥甜压下去,这才有些艰难的开着口道:“母亲,我想见孩子们。” 容老太太陡然听到他的这话,心里有种及其不好的感觉,可是有不愿意将那丧气的话问出口来,拿着帕子沾了沾湿润的眼角,示意身后的婆子去把孙子们叫来,顺便又叫人请大夫一并过来。 容廓觉得,这十几年来,眼睛从来没有像是此刻看得明亮过,只是面对为了自己老泪纵横的母亲,心口的痛更加的剧烈起来。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原本有些红润了的脸颊,顿时苍白得可怕。 容老太太不敢在说什么,只是儿啊儿啊的喊着,一面又催促丫头看大夫来了没有。忽又想起什么,只叫人赶紧把新娘子带过来。 大夫没来,容廓的四个儿女和新娘子倒是先来了。 “父亲!”长子容溯今年已经是一十八岁的少年了,继承了父亲的俊容,气质偏冷,却带着一股同龄人没有的沉稳味道,只是到底年少,那眼中的哀戚之色如何也掩饰不去。 白少绾还是一身霞披,此刻身上的药效已经退去了大半,她尚且能自由活动,但是说要逃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冷面小哥唤床上中年男子为父亲,白少绾不由自主朝他看过去。 “你······你过来。”容廓看了孩子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白少绾的身上。 白少绾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容老太太见她还慢吞吞的,不禁催促着:“老大媳妇,你赶紧过来。” 听着容老太太的话,容廓的四个儿女也才把眼神落在白少绾的身上。 这种感觉让人及其的不自在,尤其是这容廓将死之际,白少绾很是担心,若是他死了,容家会不会要自己陪葬什么的?忐忑不安的踱到床榻前,在旁人看来她倒是像极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媳妇。 那只苍白枯廋的手忽然一把将白少绾的白嫩的小手握住,白少绾本能的想松开,可是感觉到身后那几道利刃般的目光,只得作罢。 容廓咳嗽一回,吐了大口血,惊得一屋子的人都红了眼眶,容老太太跟他的那两个闺女更是哭出了声音来。 “我···我实在对不住你,明知晓生以无望。”他说到此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停顿了一下,目光朝白少绾身后的容老太太身上看去,艰难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可却不忍看着老母失望。” 所以才娶了自己么?白少绾忍不住翻白眼,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容廓有这个对不起自己的意识还是不错的。 他的这话说完,容老太太的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容廓又示意儿女们上前,四个儿女齐刷刷的跪在床榻,分别在白少绾的左右。 “我·我去了,要替为父好生孝敬你们祖母。”说完,也不知道怎的突然来了精神,愧疚的看了白少绾一眼,又朝四个儿女吩咐道:“待她,也要如你们亲母一般孝敬尊重!” 这话,着实叫白少绾愣了一愣。本来以为这容大爷会强烈要求自己陪葬的,没曾想他竟然对儿女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容老太太这时也凑到跟前了,使得这原本宽广的榻前忽然拥挤起来,“儿啊,你莫要说这些叫人伤心的话,好生养着身体,等你好了,看着孩子们成亲抱孙子。” 接下来白少绾的耳边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哭声,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丫头扶着出来的,容廓只留了他的两个儿子在暖阁里。 嬷嬷怕凉着了她们这些娇贵的主子,只劝说着老太太带着一干人去隔壁坐着。只是大伙儿才坐下来,丫头茶都没来得及奉上,房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的推开,只见容溯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廓之中,将外面的月色挡住。 也不知道怎的,不止是容老太太的哭声忽然停滞住,连同白少绾心里都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父亲······”容溯从来不是个多言的人,却不是个啰嗦的人,只是此刻张着口,却没能一次把话说完。 屋中院中一阵沉寂,便是片叶落地的声音,大家都能清楚的听到。 明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却像是过了万年之久,大家才听见容溯继续说出最后两个字。 容老太太当即昏死了过去,虽然容廓方才还要他的儿女们孝敬自己,可谁晓得容老太太是什么打算?再有若是容家觉得自己跟山上那群死道士是一伙的,那能饶过自己? 白少绾有些懵了,耳边又是参差不齐的呜咽声音,加上本身就中了药的,这会儿难免有些迷迷糊糊的,等她脑子里清醒过来,身上已经换了套麻衣素服,头上金光灿灿的步摇簪子也一并退下,只在耳上的鬓里别了朵素白的小绢花。 她被丫头扶着,一路穿花长廊左拐右走,走了约摸半住香的功夫,才到了灵堂。 一路上府中的那些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还没来得及清换完,中间夹着这些素白的灯笼,反而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她一进灵堂,扶着她的小丫头得了容老太太身边嬷嬷的示意,直接扶着她到了遗孀的位置上去。这着实叫在场的容家人大吃一惊。 尤其是二房的何氏,一双眼睛更是瞪得快要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一般。 大房的嫂子去世了之后,这容家就由着自己来掌管,老太太那里一般是很少管事了,三房的夫人又跟着三老爷在京中,自然插手不了家中的事情,所以何氏虽是二房的媳妇,却是已经坐稳了当家主母这个位置。 可是此刻老太太却容许这个害死大爷的小妖精在那个位置上,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么? 第二章 大嫂 何氏又见着那向来冷冽高傲的容溯示意两个妹妹跪倒白少绾的身边,心种没由来又多出几分怒意来,一时间气得胸口一阵疼。当然更多的是委屈,想着大哥病了这么多年,大嫂又生下容苊又去了,老三一家在京里享福,说起来这大哥家的四个孩子,哪个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倒好,他们爹才娶了个小媳妇,就真把那女人当作娘来看了。 她气得一回,又不得作于人前,所以仗着自己要管事,跪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灵堂,却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子就蹬了鞋子,踩着那柔软的席垫直接到榻前气呼呼的坐下。正巧二老爷也会来换衣裳,见着她这个模样,便以为她是为大哥的丧事烦心,便劝了一句:“这也是没法的事情,谁晓得大哥昨日才新婚人就没了,母亲眼下身体不好,你就多担待些,体体面面的把这丧事办了,等京城甄家的人也来瞧瞧,我这媳妇是个能干的。” 这话听着着实是暖心的,何氏出生商贾,虽然也是富庶之家,可到底是平民百姓,而自己的大嫂甄氏,那是当朝太师之女,嫡兄长还是太子的老师呢。而三弟妹又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妹。这嫂子弟妹,出生都远远在她之上,所以何氏自来在二人跟前,总觉得是矮了一截的,总是想做出个什么事情来给大家证明证明,自己虽然是商贾出生,但是却不必这两个女人差。 所以这会儿听见她男人的话,心里的气顿时少了一截,不过即便如此,只要想到自己从今以后要唤那个比自家闺女还要短一岁的女人叫大嫂,心里就十分难受。 容家三兄弟,老大老三都是严肃正经的人,唯独这老二油嘴滑舌的,能把何氏被他哄的和小妾们和平相处。 这种人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他看着何氏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不禁试探的问道:“怎么?莫不是你不愿意替母亲分忧?” 何氏怎么会不愿意要在掌家的大权呢。只是一想到白少绾,心里就堵得慌,一面给容逵系着腰带,一面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我看你是还没去灵堂吧?” 容逵颔,“怎了?莫不是母亲责怪起来了?” “哼。”何氏嘴角一歪,手上用了几分力将那腰带一勒,也不管被勒得吸气不顺畅的容逵,只道:“母亲这会儿哪里有功夫责怪你,一双眼睛都在那小狐狸精的身上呢。” 她一说小狐狸精,容逵的眼睛就亮了,大哥新娶的这个媳妇听说是山上观里白老道的养女,他虽然没见过真容,不过今日拜堂的时候他瞧见了,啧啧,那身段子还真别说,腰是腰,臀是臀,裙子底下指不定还有一双白嫩的大长腿呢! 一面道:“也是个可怜人,母亲怜惜她倒也没个什么。”刚得大哥去了的消息,他就立马让人上山把那几个道士抓来,可是被告知这几个道士今儿容家接新媳妇的时候,他们就一并下山来,容家都没进来喝杯喜酒,就直接 出城去了。 这不是明白着坑人跑了嘛。只是容逵气不过,那么多的聘礼,所以还是坚持让人去道观里砸一回解气。 听到他的这话,何氏一阵冷笑,“我竟忘记了,你从来就是个最会怜香惜玉的人,既是如此体恤你这位新来的小嫂子,还不赶紧去灵堂瞧。” 容逵知道她是生气了,只呵呵的笑着哄她:“你这是哪里话,你也知道那是大哥的新媳妇,我这会儿去灵堂,本是正理,叫你这么一说,我倒不好过去了,只是一会儿母亲问起来,你去给我解释。” 何氏瞪他一眼,将他推开,气冲冲的穿了鞋子出去。 偷懒一回,没得解气,反而越的生气,所以几个管事的嬷嬷来找她拿主意,都心不在焉的,不想竟出了差错。 翌日,果然被老太太晓得了,所以何氏便被唤到老太太的跟前去。 灵堂隔壁,临时设了个专门给女眷们休息的小厅,这会儿容老太太就坐在里头,眼圈又红又肿,可见这大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了。 她看着低眉顺眼进来的何氏,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故意叫何氏难堪还是怎么想的,朝着身旁的桂嬷嬷使了个眼神,那桂嬷嬷就退了下去。 何氏就在那里站着,被老太太盯得很是不自在。正欲开口,却听见珠帘清脆的声音传过来,回头一看, 正瞧见容洛扶着白少绾进来,容苊也跟在后头。 她正为难着如何待这白少绾,帘子又再一次掀起,这一次进来的是孙氏和容月。 孙氏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虽然晓得老太太不待见自己,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带着女儿行了个礼,又朝白少绾一鞠:“见过小嫂子。” 容月听见母亲叫这个只比自己长一岁的女人嫂子,瞧见祖母并没有不满,便也学着母亲给白少绾行了礼,“伯娘好。” 白少绾现在虽然不知道老太太是如何安排她的,不过看着眼下这情形,老太太暂时是不打算放她走的了。 其实她们赶自己走多好啊,包袱中午已经收拾好了呢!一面朝孙氏和容月颔了颔,算是回了礼。 这母女俩是容家二爷的妾室和庶女,听说这个妾室还生了个儿子,只是老太太不待见,所以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因为是这家里这一代的第四个男丁,因此就叫他容四。 “少绾昨儿也跪了一夜,过来歇一歇吧。”老太太本厉色看着何氏的眼神顿时变得慈祥起来,温和的让她坐下。 既然老太太有话,白少绾也不客气,朝老太太福了一礼,便坐了下来。 至于容洛和容苊,自打昨晚她们父亲去世之后,几乎都形影不离的跟在自己身旁,也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容苊还好说,毕竟不过十二三岁,可是容洛却和自己是同龄的,就这样跟在身边,又不是丫头,又时不时的唤一声母亲,实在叫白少绾有些奔溃。 第三章 心思 “母亲。”老太太不开口,大家也都沉默着,何氏到底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老太太的目光朝她扫视过来,冷哼一声:“你那心里想什么,别忘以为我就不知道,怎么说少绾都是老大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哪怕眼下老大现在不在了,她依旧是你嫂子,家里的事情我瞧着你也不愿意在管了。” 她话才到此处,何氏就惊得一手的冷汗,急忙开口道:“母亲误会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昨儿凌晨有些头疼,所以才出了些差错。”一面又急忙朝白少绾陪着笑意道:“小嫂子你可要担待着些才是。” 白少绾见她把自己扯上,心中虽然有些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淡淡的回了一句:“难为你了。” 老太太不咸不淡的又说了何氏几句,这才让她下去安排事宜,孙氏见老太太有话要与白少绾说,便示意女儿一起退了下去。 “洛儿苊儿你们先过去吧,我有些话与你们母亲说。”老太太见两个孙女不动,只得亲自开口。 那容洛年纪长些,所以容苊听到祖母的话,只向她望过来,等她拿主意。昨儿大哥二哥一再叮嘱,说父亲临终之前留了话,要好好保护着白少绾,不能让她在家里吃亏。 家里头老太太疼爱容廓不假,对他的这四个女儿却不如老三容甚家的喜欢,所以孩子们与老太太的感情也并不是那样深,至于容洛容苊,甚至平日里有些惧怕老太太,此刻见她要单独留下白少绾,多少是有些不放心。 父亲容廓身体不好,自来姐妹俩都是靠着两位亲哥哥过日子的,所以哥哥们的话,简直就好比圣旨一般,尤其哥哥们说了,白少绾的义父白老道对父亲和母亲都有救命之恩,当初若非是没有白老道,只怕容苊还不能活下来呢。 如今白老道失踪了,他的义女被人暗算,阴差阳错进了容家,虽然身份上是继母,不过怎说也是恩人之女,他们自要好生照顾才是。 而大宅门里,看着面上鲜光好看,其实背地里却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白少绾自幼跟在白老道的身边,可谓是单纯如白纸,如今进了容家的大门,若是没有人护佑着照看着,指不定不过多久就被人啃了骨头呢。 姐妹二人心里有了这个底,所以才寸步不离的跟在这个年纪不过十五的继母左右。 只是此刻碍于老太太再次投掷过来的威严眼神,姐妹俩还是只得退了下去。 厅中再无旁人,老太太原本看着白少绾还算是慈祥的目光顿时变得锋利起来,早没方才的和蔼。只听她冷冷的说道:“你什么出生你心里该是最清楚,能进容家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如今廓儿没了,也是他的命,此事我倒是不怨你,不过你既然进了这个家门,那就是我容家的媳妇,心里别在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口气虽然很是不善,不过话说的很是婉转。绕了这么久不就是要自己给容廓守节一辈子么?这个倒是无所谓的,虽然继室这个名份不怎么好听,不过有个身份先稳点下来总算是好的。只是白少绾就不懂了,她既然看不上自己的身份?为何要自己为他儿子守节?真不明白这人的脑子里都是装了什么,这般矛盾,难不成不觉得累么? “媳妇晓得。”她起身来低眉顺眼的给了老太太一个表示。虽说做了几百年的狐狸,不过阴谋诡计她肚子里暂时是没有的,只是晓得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示好了顺着她的心思了,短暂的时间里应该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不得不说,老太太对她的这个态度是满意的,虽然有些看不上她的身份,但是想着何氏也不是什么世家出生,如此与她与何氏一同管理家里的事物倒也极好,以后晾那何氏也不敢在托大。 又说老太太,她原本是京中国公府的嫡女,如今她的亲侄子还是武国公呢,因此就养出了一个骄傲的性子来,素来只有她安排别人宿命的道理,从来没有别人来安排她的道理,可是长子却娶了太师的女儿,小儿子也娶了镇国将军的妹妹,这两个媳妇从身份上来说,虽然是门当户对,甚至可以说容家又高攀了,同时这两个媳妇也脱离自己的掌控。 好在老二娶的是商贾之女,只是可惜家世不好,到底不如那些世家里出来的女儿们看着顺眼,家里的事情这些年自己忙不过来,大都交给了她。可是当大权交出去之后,老太太就现这何氏也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所以此刻留下白少绾,其实主要是用来制衡何氏的。 尤其是白少绾出生更低,年纪又小,她在府上没有什么依靠,除了自己没有谁能给她依靠,所以老太太以为,白少绾必定是会对自己臣服的。 当然,老太太故意把白少绾的身份抬得这么高,就是想看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喊这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女人做嫂子时候的不甘表情。 想着就十分解气。所以老太太连带着看白少绾,也都顺眼了几分。 “我看你也是个懂事的,不过你初到家里,又没有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以后我让桂嬷嬷跟在你身边,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问她就是。”老太太懒懒的说了句,便抬起手来示意白少绾可以出去了。 “多谢母亲。”虽然对容廓是真心疼爱,可那是她亲儿子,自己名份上是容廓的遗孀,可是白少绾总是有种老太太想利用她的感觉,尤其是方才何氏在时,她对自己的那份态度。因此对老太太也就没过多的感激。 从厅里出来,却见着这容家姐妹竟然站在门口候着自己,瞧见自己出来,那原本一脸的紧张也都散了去。 二人正欲迎上来说话,只是看到了白少绾身后的桂嬷嬷,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又止住了脚步,不在开口。 白少绾是有些感动的,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姑娘是处于什么原因如此护佑自己。“走吧。”她朝二人看了一眼,便朝灵堂去。 第四章 摘梨 接下来的几日,何氏收敛了许多,也不在给白少绾摆脸色,而且前来吊唁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她作为当家女主人,根本就忙不过来,然就这时,白少绾病了。 整日昏昏沉沉的,甚至食不下咽,站都站不起来,老太太连着让两个大夫瞧了,确定她是真的病了,这才让她在屋子里休息。 然在哪里是病,早不病晚不病,却偏是京城里的贵客们来了自己才病,自不必多想,只怕是何氏在自己的饮食上做了手脚吧。 老太太一心想要趁此机会把自己推出去,顺便在京城那些贵客们的面前给何氏一个响亮的巴掌,当然还有三房的沈氏也少不了要唤自己一声大嫂的命运。 然自己这一病,足不出户,也就给何氏省了许多事。 白少绾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心想自己还不知道能在容家留多久了,倒不如顺着何氏的这台阶下,先病着吧。 容苊跟容洛先前还有些时间过来瞧自己,可是后来随着她们外祖家人来了,便在腾不出时间来,此间倒是给白少绾节约了许多时间。 她做了几百年的狐狸,真才实学是有些的,虽然不会什么琴棋书画,不过这种东西她见多了,想当初名家的画作都给她来垫窝呢!所以她虽然不会,却是个鉴赏的高手。还有医理,虽然算不得国手,却也能在众家医理中独树一帜。 谁叫她从前是狐狸呢,熬药的本事没有,不过却知晓那些地方最容易生长那些珍异的药材。再有就是奇门遁甲了,当然这也算不得内行,不过好歹跟了一个擅长奇门遁甲的道士待了几十年,那些简单的阵法却难不得她。 不过此技似乎在这容家大宅里根本用不上,最多也就是想清净的时候在自己的院子里布下个简单的阵法罢了。 但是这个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何况人间奇能异士太多,现在容家大宅又是人来人往之时,自己还是低调些总是好的。 桂嬷嬷前几日还仔细的伺候在榻前,一律饮食也也仔细的查起来,不过因白少绾有意‘病’,所以她到没有查出什么来,因此算是死心了,这里安排好白少绾的起居,便去老太太身边帮忙。 如此,白少绾总算真正的得了空闲。 早膳和午饭她都没动那下了药的饭菜,所以有了些精神,下午便在院子里略坐了会儿。 容家的下人不少,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远客又多,所以自己院子里的人这个时候也都去别的院子帮忙。 白少绾想着也没什么人,便朝隔壁的小院走去。这是容廓生前和他夫人居住的院子,自打他夫人去世之后,就一直锁上了。 不过年代久远,锁早就锈迹斑斑的,轻轻一动就能打开,只是府中的人总是偏执的觉得那里不详,死过年轻女人,因此及其不愿意靠近此处。 院中也是偶尔有人来打扫的,最起码并无什么杂草,墙下那颗梨树上的青梨,白少绾已经窥视几天了,此刻进来了,又没旁人在,自然不客气的爬树摘上几个。 原谅她做人的时间还不多,看着爱吃的水果还是有种想要忍不住囤积的习惯,于是这一摘,根本就停不下来,最后还提起裙子把青梨兜起来。 只是等她狼狈的下了树站稳身子,才看见梨树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这男人长得也好看,比容家的几个儿子都要好看几分。或者不是说脸好看,而是身上多了一种别人没有的迷人气息,只是潜意识里白少绾觉得这人危险。 沈逸负手而立,欣长的俊影被整个已经将娇小的白少绾淹没,他目光淡凉,好像是盯着地上,嘴角却衔着一抹讥讽笑意:“竟从来不知,阆州民风如此淳朴。” 白少绾一时没明白过来,只是觉得对方的眼神十分不善,随着他的眼神处一望,入目的正是自己白嫩的小腿和一双秀气的天足,小巧玲珑的绣花鞋上,已经染了些梨树叶子的绿汁液。 白少绾脑门一阵冷意,提着裙子的手顿时松开,“咚咚咚咚~~”原本兜在裙子里的青梨一个个滚落到地上。她又忘记了,她现在是人,不是狐狸,又没毛······ 只觉得脸颊烫,一双怒目却也快喷出火来,想都没想就扬手给那个比她还要高出一个脑袋不止的男人扇过去,“不要脸的人!”鬼知道他在这树下站了多久! 这样的袭击,根本谈不上什么威胁,不过鉴于她刚摘梨的手,所以沈逸还是躲了过去,本来以为她会恼羞成怒的,谁知道她瞪了自己一眼,竟然弯腰重新捡梨,那些砸坏了的竟然还不放过,这是有多么爱吃梨? 又瞧她一身孝衣,年纪不大,却挽着妇人鬓,所以沈逸理所当然的就猜到了她的身份。不过不是说病了么?怎还能爬树摘梨?他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这一次她没在掀裙子,而是直接装在阔袖里,原本仙气飘飘的水袖,此刻被青梨一带,变得怪异不堪。 他忍住了嘴角的笑意,弯腰拾起脚边的那个大大的青梨,给她递了过去。 白少绾嘴角一撇,“赏你了!”说了这话,她似乎才找回了些气场,趾高气扬的转身离开,只是走了两步,似又想到什么,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我不管你是哪个贵客,只是今日在下所为实非君子作为。”一面上下的打量着沈逸一眼,忍不住嘀咕道:“枉然长得人模狗样,却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真是可惜了这副皮囊。” 她这是在叹息啊! 声音虽小,可怎能逃过沈逸的耳朵,于是也回了她一句:“如若再下没有记错,夫人眼下是卧病在床吧?” 白少绾闻言,脸色突变,吓得朝后缩了一缩。这动作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沈逸也难得有份好心情,因此话也多了些:“夫人也不必恐慌,再下虽非夫人心中理想的君子,却也不会多言。” 白少绾哪里还有功夫听他废话,当即拔腿就往回跑,把青梨都藏在了床脚,这才把中午留着的饭菜抬出来吃了两大碗,然后那种全身无力又昏沉的感觉便来了。 她又重新‘病’了。 第五章 打算 少绾这一病,竟然病了将近快一个多月,那时容廓已经下葬了,老太太为容洛的婚事揪心了一天,她父亲刚去世,怎说也是要守孝三年的,如今她已经一十五岁,若是三年出来,已经是个老姑娘了,这会儿她不禁后悔起来,若是当初赶紧给她先定下一门亲事就好了。 可是世上哪里有什么后悔药啊,所以老太太也就是愁了一日,便没在琢磨此事,只当是容洛生得这个命了。她把目光转放到还在病中的白少绾,纵使她出生世家,可是说话也开始难听起来,容溯兄弟正好从宗族堂里给他爹供奉牌位回来,便立刻着手查此事。 容廓都入土了,其实也没有在病下去的理由,所以在白少绾有意的配合之下,不过半日的功夫,容溯就将那被下了药的食物递到了老太太的面前来。 他本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可是受害的是母亲,祖母却处处为难母亲,因此他也就没了什么顾及。而这一作为,生生的就像是抽了老太太一个响亮的耳光,毕竟此事老太太着手彻查过。 何氏能当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即就拉出一个替死鬼来,理由竟然是她白少绾抢了她女儿的夫人之位。 当然,容溯是不相信的,只是祖母的心思他也有数,若是真的就此事牵扯到了二伯娘,那以后祖母少了二伯娘这个对手,只怕就会一心一意的治母亲了。 “母亲。”从老太太的上房回来,容溯就一头扎进了白少绾的院子。 此刻白少绾正在学拿笔,教她的正是容洛。她已经习惯了这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男孩子从容叫自己母亲的事实,因此也应的爽快,一面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几日她也了解了些,容家大房的这两个公子,家里的事物跟本插不上手,甚至好的书院都没有进去过,所以即便上面有人推荐入仕,也没有什么好的空缺。最重要的是,不知道老太太这些年都干嘛去了,容溯这样的年纪了居然连房媳妇都没有。 二房的容亦才十七岁,已经有了两房妾室啊! “儿子今日来,是为母亲被人下毒的事情。”他终究没法瞒着白少绾,其实陷害她的别有他人。 白少绾何等聪慧,淡淡一笑,抖着手歪歪斜斜的写了个道字,“此事我心中有数,你倒不必担心,何况经此一事,短时间里她倒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容溯一惊,心下又是震惊又是愧疚:“原来母亲早已知晓。” 容洛容苊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了哥哥才晓得背后害母亲的是二伯娘,顿时都一脸的义愤填膺,顿时想起二伯娘来给母亲嘘寒问暖的情景,只觉得十分讽刺。 白少绾见这姐妹宛若惊弓之鸟一般,忍不住笑道:“这算不得什么事情,你二人也不必忌惮,何况她我还不曾放在眼中,倒是你们几个。”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朝容溯望去:“如今这里没有旁人,我也就不客气的说了,老太太那里疼你们父亲是真的,可是如今你们父亲已经不在了,老太太的孙子孙女那样多,只怕也顾及不过来,不然的话你们这么多年,也不可能连门亲事都没有。” 容溯与老太太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因此听到这话也并不恼怒。“妹妹们还小,母亲也不能没人照顾,没有订亲也正好,免得误了人家。” “你能这般想,倒也不错,左右三年孝期是要守的。虽说成家立业,不过就家里这情况,我粗略的打听了一下,这大房中无官无爵,无田无银,你作为长子可曾考虑过,以后拿什么来娶亲,又拿什么来给妹妹们陪嫁?”枉然容家为富庶世家,可是这大房的名下,如今竟然连个铺面都没有,也不知道当初甑氏的那些嫁妆哪个不要脸的拿去了。 容溯到底是个公子,平日就只跑上跑下的为父亲寻药,从来没有关系过这民生问题,此事听白少绾一提,有些窘迫,“我母亲的嫁妆······” 话没说完,就被白少绾不留情的打断:“已经没有了,我早使人查过,眼下连一支多余的簪子都没留。” 容苊容洛也是满脸的震惊,“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大房无人主事,在这样杀人不见血的大宅院里,我看你们还能活蹦乱跳的,委实是老天长了眼。”白少绾本意是做个贤良淑德的后母,可是这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好在这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逆来顺受惯了,听到她的这话也都只是默默的垂下头去。可是越是如此,白少绾心中就有气,“你们平日都是过什么日子,怎一个个都给被驯得像是绵羊一样,我还指望着以后靠你们过日子呢,如今看来我想的太美好了。” “母亲放心,有我们在,自不会让你吃苦受累。”容溯沉默了半响,抬起头来保证道。 可是他拿什么保证啊,他连私房钱都没有,需要什么还得先上报了,等着何氏那里批准了,帐房才能把银子放给他。忽然白少绾又觉得这几兄妹实在是可怜,母亲没了,父亲又病重,容溯容澈虽然年纪大些,却要四处奔走为父亲寻药,哪里有功夫去追寻名利。两个妹妹更是处于放养状态,这字虽然写的有几分灵气,可是懂的却不多,大概是平日跟着二房容環先生那里学来的吧。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罢了,既然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我也不能总怨你们不是,何况也不是你们的错。”目光朝容洛容苊看去:“三年正好,足以把你们打造成为世族中数一数二的女儿。” “可是要我们要守孝。”容洛小声的说着,这个年纪小小的母亲并不似看起来那样软弱,所以容洛竟然有些怕她。 “孝不在身,而是在心,想必你们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愿意看着你们这个样子吧?洛儿你已经十五岁了,除了写得几个字,琴棋书画基本上是不会,掌家女红厨艺就更不必多说了。”白少绾自顾的说着,忍不住又责骂起何氏来:“这二弟妹倒是会做人,把你们倒是收拾得鲜光亮丽的,旁人看着你们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她倒是赚得了好名声,可是却没给你们请过先生。” 还有老太太,她不可能不知道,竟也不管管。 第六章 搬走 头疼啊。目光朝一表人才的容溯看去:“你呢?都学过什么?” 容溯脸色有些不好,“年幼时候跟着念过两年的私塾。” “那阿澈呢?”既是念了两年,想必也算是有些基础的了。 “也是两年。”容溯回着,此刻回想起来,他和二弟竟然空活了真么多年,什么都不会。母亲说的没错,他们俩尚且还好,可是两位妹妹却什么都不会,纵然以后运气好寻得良婿,可是没有本事,得不到婆家的认可,又有什么用呢? 白少绾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既然别人靠不住,那么也省得去看他们的脸色了,你想个法子,咱们住到城外的庄子上去。” 此事倒不难,只是容溯有些不解,然想起白少绾的那些话,便没在多问。 容溯出去了,白少绾跟着容洛姐妹俩练了会儿的字,便教她们算术,二人倒也聪明,只教了一遍都会些简单的算式。 只是一日的功夫,也不知道容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老太太同意他们去城外的庄子,尤其是何氏,竟然还主动把庄子的地契连带着靠在庄子的十亩荒山一起给了她们,然后笑呵呵的送他们上马车。 白少绾没了什么用处,老太太早就把桂嬷嬷召回去了,所以此番一走,大房里除了三四个仆人之外,竟无人与他们离开。 容洛和容苊的两个小丫头都不愿意跟她们俩一起走,二人气得一上马车眼泪就哗哗的流了出来,平日里她们待这些小丫头多好,说是犹如姐妹,那是一点都不过份的。可是现在这些人竟然不愿意同她们走。 老太太竟然也来送她们了,拉着白少绾的手,竟然还红了眼眶,“以后他们便交给你了,好生照顾。” 白少绾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您那孙子都什么年纪了,还需要我照顾? 上了马车,白少绾少不得教训这姐妹俩,“我瞧着以后除了给你们找先生之外,还另外得教你们识人,有些人就是白眼狼,喂不饱。” 姐妹俩抽啼着,被她训斥也不敢吱声。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一路往南走,颠簸了三个时辰,这才到所谓的别庄。 白少绾看着这半旧的庄子,心都凉了大半截,不过好歹也算是有了个息身之地。 庄子里有个专门看庄子的老头,因这里主家都不曾来住过,所以他索性把自己一大家子都带进来住在里面,白少绾做的第一件事情也从安置大家改成了先把他们一家赶出去。这一折腾,天都黑了,匆忙的上了灯火,安排了各自的房间,也只是吃了原本准备在路上吃的点心,便熄灯休息。 想是这里的环境比不得阆州容家大宅,所以大家起的都早,虽说已经入了秋,可这山里蚊虫却多得很,那容澈更是被盯得左眼上涨了个大包,看着十分滑稽。 不过让白少绾意外的是,对于自己的这个决定,他们竟然都没有反对,哪怕是到了这样的环境,也没有半句的怨言,心下更是觉得,这些温厚纯良的孩子,自己务必把毕生所学都教授给他们。如此也不负他们对自己的这份无条件的尊敬。 同他们一起来的仆人中,核桃跟元宵是容溯和容澈的书童,在有一个年纪长些的,便是刘叔,大房辉煌时,他是掌管大房的总管,大房落败之后,也是不离不弃。冲着这份情,所以白少绾依旧把这里的总管之外交付给了他:“刘叔也不要嫌弃,咱们现下人少,只是既然生了这份出来的决心,自然会重拾当年大房的辉煌。” 这时候说这些话,总是很容易振奋人心,刘叔本来是瞧在自己在容家也没什么出路了,倒不如跟着公子们出来,顾着从前主子们的情意,还能照顾公子们一二,如今听到这位新夫人的话,心中的热血又沸腾起来。 也不知怎的,他就相信了这位新夫人的话。 在白少绾的主持下,全家出动一起整理庄子,不过三日就一派欣欣向荣的场面。 吃过了午膳,白少绾便将四兄妹召集过来,一家五口在院中老槐树下的石桌上围坐一起,气氛很是严肃。 白少绾示意刘叔把仅有的二十多两银子拿来摆放在桌上,“这是咱们家现在唯一闲钱了,府上段时间之内,大概是不会给我们送份例过来,所以咱们以后得自力更生,万不能在想着指望别人。” 所有人都听得一派认真,容溯作为长子,便问道:“那母亲有什么打算?”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何况咱们还有这十亩大山的地契,此时正逢秋收时节,所以咱们倒不如把目光放到上面去,若是老天爷垂怜,兴许还能赚个过冬的银子呢。”对于山林,没有人在比白少绾熟悉了,就凭着她对珍贵药材灵敏的异能,也能赚点小钱。更何况现在山上的野果子不在少数,就算不能拿去卖,那囤积起来也够他们过冬的水果了。 然在这些公子小姐们看来,荒山野岭的,哪里能赚什么银子,嘴上不说,可是脸上还露出了失望之色。 容溯更是叹道:“我作为家中长子,不能让母亲和弟妹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实在是我的不是。” 他话音才落,白少绾就瞪了过来,“你这个自怜自艾的性子,赶紧改了。” 一直沉默着的容澈嘴角忍不住一抽,笑了出来,“母亲说的极是,更何况现在这山里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又不需要本钱,若是能赚些自然好,便是没有什么值钱的,咱们也就当秋游一趟罢了。” 白少绾就比较喜欢容澈这份看得开的性子,满意的点点头,“既然是这样,今儿都回去准备着,明日一早就上山,长裾阔袖的衣裳就不要穿了,袖子裤脚都绑紧些。” “我们··我们也要去么?”容洛小声的问着。 “自然,留你们在家里,也不大放心。”说着,安排元宵看家。 第七章 上山挖药 因家里都是男人,两个姑娘又不会做饭,所以这担子反而落到白少绾身上,加上明天要上山,不说离卖点心的铺子远,就是有她们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去买,所以白少绾连夜做了一屉白面馒头,忙活了大半夜这才去休息。 只觉得才睡下没多久,就听到山下农户家的鸡叫了起来,又急忙爬起来生火做饭,要上山去,自然不能再像是平日一般煮粥了。所以白少绾淘米的时候多舀了一碗,做成白米饭。 “母亲,让我来吧。”跳跃着的火光映出了站在门口的容溯身上,他眼睛竟有些酸,本来自告奋勇的向父亲保证要好生照顾白少绾的,可是现在却让白少绾来照顾他们这些人。 白少绾也不啰嗦,垂头舀水淘米,“你把火烧旺些就是。”一面麻利的淘米,将米饭蒸上,便开始洗那半只山鸡。 山鸡是打算上山之后,白少绾吩咐元宵下山从猎户家买来的。 一阵忙碌,等着米饭熟了,便开始上锅炖鸡。好在这里不缺调料,白少绾又切了不少土豆跟着一起顿,于是半只鸡硬是给弄出一大锅来。 兴许是来了这庄子还没能像是今早一样吃顿带油浑的饭,所以大家吃的格外香,一个个也都按照白少绾的要求整装,容洛和容苊更是将头同哥哥们一帮绑得紧实。 白少绾怎也说是道观里出来的,虽然灵魂换了,可是有些规矩却是已经成了习惯,核桃身上背了装着馒头的包袱,便不能拿其他的东西,至于水壶则让容溯来管理,一人一个水壶,总共七个。 容洛和容苊昨天下午做出来的各种大小不一的布袋子,则都由着刘叔来管理。 容澈背了一个箩筐,沉着他本就生得俊美的相貌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箩筐里置放里些工具。 这会儿男女不平等在白少绾的安排下就体现出来了,她除了腰间挂着几个小布囊之外,便无他物,容苊容洛更是空脚空手。 当然大家并无任何异议。 这庄子本就紧靠着深山老林,所以今日白少绾的计划只是初探荒山而已,并不敢深入,不然万一遇上什么虎豹狼,那可是要命的。 自打搬到庄子来后,日子过得清贫自不必在说,只是大家没了从前那种看人脸色行事的感觉,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连带着话少的容溯也会跟妹妹们说几句自己为父亲在外求药时候遇到的都好笑事情。 说到了药材,白少绾便插了一句:“咱们今日若是运气好,寻得一两根老山参,那就有银子给你们请先生了。” 说到寻药,容溯容澈虽然外出替父亲寻过,不过都是揣着重金去找人购买,根本没有亲自上过山,因此也不知道怎样的地方才会有可能生长这样的灵药,因此目光都齐齐朝白少绾看去。 阆州处于京城北方,而且多山川少水域,山上多的又是桦树松林,还有许多小灌木,这样的环境里,最容易出菌类的,当然山参也极有可能,尤其是这山林一看就没有什么人出入,山下猎户们打猎,也都只是在山林边缘。 沿途挖了些不算值钱的药草,还捡了些花菇,分别装在刘叔身上的布袋中。容苊容洛认得花菇,兴奋得自告奋勇的拿了装花菇的布袋装在身上。 拿着弯刀在前面开路的容溯看着妹妹们高兴的模样,也不觉得累了。 大家在一处豁口吹着秋风歇息了会儿,白少绾便要进到前面的山坳里去。 此刻连午时都没到,太阳已经晒在山上斜坡上,容溯在前头寻着路,忽然他身后的白少绾唤住:“别动。” 容溯一惊,满身戒备的朝四周望去,容澈也握紧了手中的小锄头,却见白少绾钻进那灌木林下,在一株大树根旁才停了下来。一面朝容澈喊着:“把小铲子递给我。” 容澈也蹲下身,将小铲子递了过去,这才看清楚白少绾用手拔开的腐叶里,有跟白色嫩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 众人见她如此小心翼翼,也都蹲下身子齐刷刷的朝她望了过去。刘叔到底是见多识广,瞧了片刻便惊喜的喊道:“这是赤箭。而且这么一大个,定然十分值钱!” 他一说赤箭,容溯和容澈也晓得是什么了,这东西珍贵得很,比不得那些寻常的药材好种植,几乎都全靠山里挖,当初他们兄弟二人为了买此物,跟一位买家险些打了起来。 容苊容洛看哥哥们眼睛里都闪烁在光芒,也都认定是好东西了,满目期待的看着白少绾的动作。 白少绾也没想到,竟然还能捡一块赤箭,而且瞧这重量,只怕算得上是赤箭里难得一见的大王了,秀美的小脸上也满是笑容,拿着看了会儿便递给容澈。 容澈捧得小心翼翼的,这东西只怕能卖个二百来两呢!其他几人也凑了过来,像是看什么稀奇东西一般,刘叔更是选了一个质地最好的袋子来装下。 不过山上两三个时辰,就有了这么多收获,大家心里都高兴,一路往山坳里去,也都不觉得路险了。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这才到山坳里,虽然也有些散乱的碎光从高大的枝叶间穿落下来,不过不起上头,到底是有些阴森的感觉,加上脚底的枯枝腐叶更多,连带着感觉脚下都有种踩空的感觉。 然越是这样的环境,白少绾越是觉得到处都是钱财,她是执意要在这里转悠一番的,因此让刘叔容溯带着两个姑娘就地等休息,她则带着容澈和核桃往里头去。 越是往里走,就越是阴森,核桃跟是有些害怕起来,紧紧的跟在容澈的身后。容澈其实也不过是十七岁的男孩儿,从前又是世家公子,根本没有机会到这样的地方来,也是有些心虚的。 只是瞧见走在前面的白少绾一脸的兴致勃勃,在才慢慢的平定了紧张的心情。 前面的白芍忽然笑出声来,“哈哈,我就晓得,这样的地方必定是要长老山参才对得起一方土地不是。”说话间,她人已经蹲下来,手里的小铲子麻利的拔开那些枯枝腐叶。 第八章 彩凤鸟 容溯戒备的查看着四周,这里不管是灌木实在是茂盛,他深怕里头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出什么鬼东西来,到时候吓着了妹妹们可如何是好。 有道是这怕什么就来什么,容洛和容苊正欢喜的把她们捡到的花菇重新分类装小袋子,就听见三丈外的灌木丛林里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在这样宁静的山林了,这声音无疑被放大了几倍。顿时几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别怕。”容溯到底已经弱冠,这点担当是有的,紧握着手中的弯刀,一步一步慢慢的朝那里靠近。 眼看离此只有一丈,“扑哧”的一声,只见一团彩色的东西从里头飞出来。容溯父亲身体尚好之时,他也是学过功夫的,虽然没人继续在指点,但却也没敢荒废,所以那东西一飞出来,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手中的弯刀。 然后一声类似鸡鸣的惨叫,那彩色的东西扑腾挣扎着落到了地上。众人这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只彩凤鸡。 至于那灌木丛里,竟然是鸡窝,里头四只略比鸽子蛋还要大的彩凤鸡蛋。 容洛和容苊也顾不得去欣赏这彩凤鸡的羽毛了,只是摸着那还带着温热的蛋,觉得若是把那彩凤鸡打死,着实是残忍了些,倒不如留着它的性命让它继续孵小鸡。 妹妹们的意思容溯怎不明白,可是这彩凤鸡野性难驯,他还不曾见过哪个能家养? 刘叔看着那半死不活的彩凤鸡,不由得想到白少绾对于各种草药的熟悉,便插了一句道:“等着夫人来瞧吧,若是能救活这彩凤鸡,一起带回去试试也无妨。” 容溯点了点头,“也好。” 容洛容苊当即便将蛋连着窝一起装好,又守在彩凤鸡的旁边。等了大半个时辰,眼看那彩凤鸟都快断气了,才听见白少绾三人愉快的声音从林子里传出来。 “母亲二弟。”容溯先迎了过去,扫视了一遍他们身上都没什么伤,这才松了口气,一面将彩凤鸟的事情给她们简单说了。 彩凤鸟白少绾没听过,只是看这受了伤的鸟儿,体形跟鸽子无异,不过看着有些像鹦鹉,不过比鹦鹉好看,尤其是那尾巴,有些像是传说中的凤凰。 “这彩凤鸟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只是戏班子里喜欢拿它的尾巴来做行头,而且要活着的时候拔翎,不然影响光泽。”刘叔在一旁解释着。 白少绾曾经作为狐狸,听说人喜欢在狐狸活着的时候剥皮,那样皮毛光泽极好。因此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骤起,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觉。“既然洛儿和苊儿都想要救这只彩凤鸟,那咱们就先回去吧,左右今日收获也不少。” 如此这般,便原路返回,路上将他们寻到老山参一事说起,大家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 回到庄子上,自不必白少绾多安排,匆匆的吃了些馒头,刘叔就带着核桃跟元宵分拣草药。 白少绾也不知道怎治那彩凤鸟身上的刀伤,总之把鸟儿用布条绑成了种子模样,它的窝儿就置放在院中老槐树上,包扎好了白少绾就将它扔进里面去捂着。 她此刻虽为人,不过因这灵魂也是修炼了几百年的,所以对于这些飞禽走兽,总是还有那么些的用处。便是今日,她们在山坳里挖山参时,自己就感觉到不远处狼的气息,也正是这样她才顺势救彩凤鸟,所以让大家提早回来。 花菇不打算卖,容苊和容离洗净了,便拿棕叶的茎穿成蹿晒在院子里。 白少绾洗了脸,也没顾得上换衣裳,便和容澈容溯商量卖药之事。 “这些东西我不知道市场价格是多少,不过咱们的山参和赤箭,大可比外面的多上两三倍的价钱,真正买得起的人,是不会在意的。”那些寻常的草药可以随便卖给城里的药铺子,可是这山参和赤箭确实好东西,不能马虎。 “母亲若是信得过,由着我跟二弟拿去京城如何?”容溯提议道。毕竟阆州除了他们容家之外,其他的富贵之家,显然此刻并不需要此药,所以他们未必能卖得上好价钱。 白少绾却露出些担忧之色,“我怎能信不过你们,只是你们从前是什么身份,何况你们外祖家如此显赫,我是怕你们······”拉不下脸来跟人讨价还价。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兄弟二人却是心中有数,那容溯更是苦笑道:“母亲莫要嫌弃我变得市侩了,这般的情况下还讲究什么脸面,再者这一不去偷,二不去抢,做的都是正经的营生买卖,如此还怕个什么。” “既已想通了,那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你们亲自出面,所以我打算让刘叔跟元宵去一趟。”白少绾说着,自顾倒了一杯粗茶,只觉得苦涩难咽,忍不住吐了出来。 容溯不解,“这是为何?”莫不是母亲信得过刘叔,却信不过他们兄弟么? 容澈却已经想的透彻了,当即拉着大哥起身来,一起给白少绾行了一个大礼,“母亲体血之情,我兄弟二人领了。”一面朝疑惑不解的容溯说明了白少绾不让他们去的理由。 容廓活着之时,他们虽然也四处寻药,却是拿着银子去买,如今容廓才去世,他们就能拿出新鲜的珍贵药材出去卖,这让外人如何想? 容溯明白了其中原由,心中感触更为深刻。虽说他们是容家嫡出血脉,也在容家住了那么多年,大家口头上没有少关忧他们,可是真正做到实际的又有谁?漂亮的话谁都会说,可是利于他们的事情谁又做过? “此事就这样定论了,你们既闲赋在家里,我教你们一些简单的计数方法,以后也毋须那样费劲了。”白少绾见兄弟明白了自己的苦心,也略感欣慰。她愿意把这几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调教,很大理由便是因为他们淳厚的性子,又懂得感恩戴德知恩图报,以后即便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之下,也能反过来护佑着自己。 第九章 彩凤鸟学舌 被白少绾委以重任的刘叔跟元宵满是感动的背着行囊启程。 其实白少绾心里是有些担忧他们一去不回的,不过这些东西究竟是山里拿来的,若是他们真的一去不回,那也让容家兄妹们看清楚了他们的嘴脸。 接下来的日子,容溯和容澈一直想继续上山,只是白少绾不准,一问原由才晓得,山上那日竟然差点就碰到了狼,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遇到长虫什么的,竟然是因为白少绾提起给他们带了秘制的香囊。 如此,兄妹四人更是死心塌地的把白少绾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当作当家女主人了。 这些天白少绾教了她们一些算术,四兄妹一起学。已经问过了容澈和容溯的意思,现在这样的年纪去读书考功名什么的,他们已经不愿意在上面放时间了,当下还是先赚些银子来傍身才对。 白少绾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晓得,为何那日何氏如此爽快的把这十亩荒山和庄子的地契给他们,原来竟然是把大房分出来了。老太太先前还不愿意的,后面不知道谁给她提了一句,现在分出去,以后三房里她疼爱的孙子就能多拿几分。 所以老太太就痛快的答应了,可是到底有些觉得愧疚,才有了在门口拉着白少绾好生照顾容溯四兄妹的场面。 白少绾当时就气得骂了起来,容家是什么人家啊?那是良田百亩的殷实世家,三爷又在朝中当值,何等荣耀啊。可是这容溯竟然就被这样十亩荒山和一处破庄子打了。 容溯见白少绾生气,只是解释道:“父亲这些年治病的花销,他们也算在里头了,甚至母亲当年的嫁妆,说是也给父亲治病用完了。其实用没用完,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我也不想追究,只是以后却也不愿意在靠他们半分。”所以也就断了入仕的念头。 白少绾闻言,心下自是可怜他们,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是难为你了,不过你这份风骨倒是叫人欣赏,你既然不打算入仕,那么就只有经商一条路可走了。世人说无商不奸,市侩满目银财无人情,其实也不尽然,他日若是得了荣华富贵,我不求你锦上添花,但定要学会雪中送炭,你没有功名在身,商贾虽然不算低贱,只有多结善缘,于你们才会有无尽好处。” 容溯容澈听得十分认真,“母亲教诲,自当牢记于心。” 既然已经断了入仕的念头,那么若是做生意,便从他们最熟悉的着手,如此就只有开药铺子了。 此事容溯容澈也十分赞成。 期间白少绾又带着他们上了一次山,容苊因年纪小,同元宵一起留在了家里,彩凤鸟这个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而且它的那四颗蛋也开始破壳。 这一次山上虽然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不过却端了两个野鸡窝。还现了一株核桃树。 核桃树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枝核桃是白狮子头。这东西倒是稀奇,但凡有个身份的主子都喜欢拿两个在手里把玩,便是他们的外祖父甑太师也喜欢收集这样的文玩核桃。 只是可惜了,这颗核桃树只怕已经快几十年了,大半已经枯死了,就剩下几个枝桠还活着。不过即便如此,容溯也在树下捡到了三十来个核桃,满满的装了一大袋子。而且如今已经是秋末,核桃皮在树下的枯枝腐叶种腐烂完,倒是又给他们省了一层剥皮的力气。 试想若是他们在现晚些,只怕是白狮子头也废了。 收获不小,容溯越稀罕这片荒山了,更是打算等有了多余的银子,便把这四周的荒山都买下来。 有个梦想总是很好的,所以白少绾倒也赞成。 转眼间过了十来日,白少绾现依照容溯的性子,着实不合适做生意,一来是不够圆滑,二来又有些太过于认死理。这样的人除非是背着貔貅,不然的话做生意能赚钱,那绝对是老天爷打瞌睡了。 至于容澈,本就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给人第一印象就极好,不似容溯那样冰冷着一张俊脸,看着就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容澈这人长袖善舞,虽然离八面玲珑还有些距离,不过若是在多打磨,定然会在这商路之上杀出一片光明大道。 因此白少绾觉得,明面上有着容澈来主持,至于背后的事情,则由着容溯来打理。容溯也知晓自己的性子,所以自当愿意。 至于两位姑娘,便是为了她们叫自己的这一声母亲,白少绾务必是要把她们打造成为大周的第一名媛,在为她们寻两位良配。 自打彩凤幼鸟破壳而出,白少绾就不在给彩凤鸟提供事物了,于是还带着伤的彩凤鸟便要不停的出去寻觅食物。此举让容苊和容洛很是不理解,尤其是现在白少绾竟然把彩凤鸟的窝搬到厅中,在墙上设了个架子,就这么把鸟窝放在上面。 于是他们说话的时候,四只小彩凤鸟就伸着脑袋看他们。时不时的白少绾在旁边过时,还往鸟窝里的小彩凤鸟们说一句:“四只小猪。” 其实白少绾不确定这个所谓的彩凤鸟算不算鹦鹉里的一种,直至第六日刘叔和元宵回来了,看着厅里的鸟窝,不禁疑惑着:“怎么把鸟窝拿进来了?” 此刻只有容苊在鸟窝旁边偷偷的给它们递着事物。 “四只小猪!”这道有些尖细的声音顿时把厅中的众人惊了一下,纵使是青天白日,却还是把容苊吓得惊叫起来。 然后这个声音再一次传来,这一次像是还多了回音。 这句话其实容苊最近几日也常常听到,只是每次都是白少绾说那几只彩凤幼鸟罢了。莫非它们还成精了不是?容苊这么一想,便顾不得白少绾才交给她的礼仪,就大声喊着:“母亲,彩凤鸟说话了!”她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惊恐的哭腔。 本就从核桃口中得知刘叔他们回来了,所以白少绾和容澈几人正朝大厅里走来,只是还没到就听到了容苊的声音。 容溯和容澈一听到,当即就奋不顾身的冲过来。 反观是白少绾,等她慢吞吞的进到厅里时,众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鸟窝里的四只彩凤幼鸟争相说着“四只小猪!” 看到她进来,四只小鸟更加活跃了。白少绾一眼瞪过去:“闭嘴。” 四只小鸟呆了一呆,有一只学着她开了口,虽然说的不算清晰,口气却学得十分想象。 “这····这彩凤鸟成精了。”刘叔哆嗦着身子退远了些,深怕惊动了这些小妖精。 第十章 开店 却见白少绾笑道:“哪里成什么精,我只是以前看过一本杂记,说彩凤鸟是能学舌的,而且从破壳的幼鸟开始启蒙,就学的快,若是成年鸟,只怕已教不了,我其实也不大确定,谁晓得这几个小猪竟然真的学会了。” 听白少绾提到‘猪’,四只小鸟又争相叫着小猪。 没了什么精怪之说,大家的恐慌也没了,反而对其好奇起来,围着鸟窝。最后还是白少绾询问起刘叔:“这买卖可是好做?” 众人这才想起了正事,可是小鸟又开始在那里学‘正事’,只是学的不清楚。 “还有完没完?”白少绾忍不住瞪了几只无辜的小鸟一眼,朝容溯使了个眼神:“扔出去。” 容溯自然愿意,他也觉得这小鸟说话怪怪的,还偷听他们说话,所以应了声就摘下鸟窝放回了槐树上,这才得意清净。 只是没多大会儿就开始在外头喊起来,容苊年纪还小,在厅中听他们说了会儿话,觉得无趣,就跑到树下去交小鸟说话。 刘叔这一趟去京城里,虽然只做了两笔买卖,因是无本的,赤箭个头大,山参年头久,加上刘叔及其会营销,所以竟然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这对于仅有二十两银子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巨额。又因为银子主要是白少绾挖药得来的,所以都主动上缴给她来保管。 刘叔此刻也认可了白少绾的能力,因此也没有什么异议。 银子除了十张一百辆的银票之外,便是两张五十两的,剩下的便是元宝和些碎银子。白少绾将银票都收起来,便将元宝给刘叔,“阿溯和阿澈不愿意读书,从今打算走商途,我也不拦着他们,你休息一日,便去城里寻个地方,先开一间药铺子试水。” 两位公子如今都这样的年纪了,在来重新读书考试,只怕要荒废多少年头,而且又没有多余的银钱来打通关节,所以刘叔也觉得,不读书也罢,反正现在不管是大周还是他国,商人都是有一定地位的。 便应下:“奴才如今倒觉得精神抖擞,休息就不必了,明儿一早就去城里看铺子,不过公子们不随奴才一起去么?”他说着,朝容澈二人看了过去。 白少绾摇头:“一间小药铺子,倒不必他们亲自上柜台去,你在前头掌管就是,不过既然是给他们试水,这一切事物你定要同他们商量拿主意。” 刘叔闻言,顿时明白过白少绾的心意。公子们怎么说也是世家少爷,却让人知道他们如今成了个小铺子的掌柜,而且又是在阆州,基于公子们的名声,到底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会影响到之后的威望。至于自己来当这个掌柜,倒是十分合适,自己在容家算不得出挑,只怕现在就是容家的管事们出来,也不一定还能记住自己呢。 所以对于这位新夫人的远见和思略,自然多了几分佩服。最重要的是她能为公子们打算,这才是让人值得敬重的地方。 铺面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刘叔,自不必在担忧。 白少绾又交给了核桃和元宵一些银子,让他们去买些食材和常用品。还有就是多买布,白少绾对于锦囊几乎是有种偏执的喜欢,上山采药时候的大袋子,不客气的说分明就是一个大号的锦囊而已,只是料子是普通的布匹罢了。 创业最少不了的,莫非就是贤才了。不过依照他们现在的经济状况,哪里有钱财招贤纳士。因此让容澈兄弟二人到城中去挑些乞丐回来,此举让人很是不解。 却听白少绾说道:“近着的来说,咱们现在钱财有限,根本没有多余的银子去买良家子弟,如若走牙行,还要花一笔中介,所以咱们倒不如捡现成的,一来解决了他们温饱问题,以后不必在风餐露宿受人歧视;远的来说,以后他们调教好了,为你们所用,根本不必担心他们会有家人拖后腿什么的,背叛几率也就减少了些。” 容澈脑子灵活,顿时想到先前白少绾的打算,不禁问道:“母亲是要将这些人都交给大哥来管理?” 白少绾颔,“你们各有所长,自可各司其职,携手共进。” 诸事安排妥当,当天晚上白少绾就带着容洛和容苊把北隅的一排厢房收拾出来,叫了核桃和元宵来跟着帮忙,改成了大通铺。 既然已经确定了药铺,那么这镇铺的名药是必有的,因此白少绾又将眼睛看到了山上。 因为这一次有目的,可能要往更深的山林里去,所以白少绾只带上了容澈兄弟俩。这一次除了身上那个避蛇蝎鼠蚁的小药囊之外,白少绾还另外带了一个小瓶子,瓶子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总之臭熏熏的。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刘叔给她从京城里带来的那些药材,分明还是馨香的,可是到了她手里一倒腾,竟然成了这样的东西。 不过兄弟俩对于她基本已经算是无条件信任了,加上白少绾又是名义上的长辈,他们就更没有资格质问了。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霾,即便是被重重树枝遮住了的山里,也十分的湿润,不到半个多时辰,身上就被打湿了大半。 越是往山里头走,就越是静的有些可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中间歇了一会儿,吃了些干粮,后来总算寻到了一株老山参,甚至比上次的的多重了一两的模样,不过白少绾觉得仅此一样还不够,趁着已经进了深山,就多转悠一会儿,便在一处陡峭的石壁上掰了一丛灵芝。 兄弟二人都宝贝得很,小心翼翼的用袋子装好,回了家里当即就把山参洗净,让妹妹们选了一根最红的丝线绑在上头,然后按照白少绾的方法,开始烘烤老山参。 第十一章 组建商队 容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大概又因自小的环境所感,所以这识人的本事虽不如老人们狠辣,却也是有**分合格了。 对于这一点,让白少绾松了很大一口气,她本来还担心容溯会带下乱七八糟的回来,不过如今看着眼前这一排衣衫破烂的孩子,虽然大多枯瘦如柴,不过却有着一双精亮的眼睛,而且又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年纪不小也不大,正合适培养。 这庄园不大,甚至是没有富贵人家该有的容华,而且几乎也没什么仆人,最重要的是掌家的女主人,竟然是个只是比他们大上二三岁的小姑娘。只是也不知道怎的,她就这么坐在那里,无形中却生出一种威慑,让这些小乞丐们大气不敢出。一个个的低着头,不敢直视她。 白少绾的心理年纪到底几百岁了,虽然一副萝莉身体,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她目光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这些乞丐,总共二十七个,二十个小子,剩下的都是姑娘。 “规矩可是告知了他们?”白少绾问着旁侧长身而立的容溯,白皙的手掌捧起那不算上品的白窑茶盅,亲亲的啜了一口,似乎嫌茶不好,略微皱了皱眉。 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不过容溯却也看在眼里。他一面尊敬的回着白少绾的话:“已经告知了,都是愿意的,契约儿子也做主让他们签下了,都是死契,至于名字,也重新改了。” 容溯这还是头一次在白少绾面前自称为儿子,可见他心里,是真的把她当作长辈了,二来想必是怕这些少年不将白少绾放在眼中,所以此举也算是对他们敲打一二。 果不其然,众人虽然想到了这位小姑娘是当家女主人,却如何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个已经弱冠了的公子母亲。 白少绾颇为满意,“这些虽然都是小事情,不过能你独自处理,我也十分欣慰。以后依旧这般,左右你是个有主见的,见识也宽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胆子也可以放大些,左右这背后还有咱们一家子不是。” 听着她夸了自己,容溯心中还是高兴的,得到她的认可,可见自己也不是那般差劲,此刻想想先前担心母亲会责怪他自作主张,如今看来反而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母亲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自然是会放手与他们兄弟二人的。 这会儿,白少绾已经开口询问第一排小乞丐的名字了。 第一排左起的少年看着个头不高,不过好像这些乞丐大都是以他为的,所以听到白少绾的询问,一个个都小心的朝他看了过去。 “奴才白术。”小乞丐当即便开了口,随即按着排序一一介绍。 虽然名字都是以药为名,可是却都是白字打头,如此白少绾不可能不明白容溯的用心。 他话音落了,白少绾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缓缓道:“既然是卖了死契的,那么也是这个家里的人,眼下两位公子事业刚起步,少不得你们帮衬,只有他们好了,你们也才能活得更好的生活环境。当然,若是往后能初心不改,保持一颗忠诚之心,有能力者则上位。” 这些乞丐哪里有那么多要求,如今能给口饱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往后的殊荣,他们哪里敢想。当即齐齐磕了头谢了恩,容溯便让他们去北隅的厢房,沐浴净身之后在安排各职。 这会儿核桃和元宵已经早回来了,因有了这二十多个人,所以他们也就晋升为小管事了。 布匹本就多,因此当日下午,白少绾让容洛姐妹领着那七个小姑娘,硬是在三天之内,给他们这二十七个人做出了新衣裳。 只是除了容洛,其他的人到底手法生疏了,所以短袖子或是长了裤脚,也是常有的事情,好在大家穿了几年的破衣烂衫,如今对这身衣裳也是十分满意的。 家里一下多了这么些个人,白少绾不可能在亲自掌厨,所以以狠心又花了一两银子,在山下村里的媳妇里面,雇了两个厨艺算好的,为期两个月。 二十个小子皆是容溯在管理,也不知道怎教的,不过一个多月,行为举止竟有些世家子弟的味道,只是到底读书少,胸中墨少,谈吐上有些跟不着。 武功也是要学的,不过教授他们的师傅却只是普通的镖师罢了,白少绾以为这样终究成不了大气候,所以只能安心心来,仔仔细细的回忆了自己还是狐狸时候见过的武功秘籍。只是那时候没想到成为人,所以没仔细去瞧几本。竟然就只记住了一本易筋经和一本剑谱。她还不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少林寺什么的,总之还是交给了容溯二人。 让容溯挑着教授,自然他自己和容澈也要学其中的精要。 容溯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基于自己对白少绾的尊敬,因此从来不提出质疑。而这个时候,容澈已经和刘叔把药铺子张罗出来了。 有着老山参和灵芝镇店,阆州商会的人又听说背后的主家姓容,不过究竟是哪个容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没怎么来找麻烦。 药材的进货渠道白少绾从来不过问,她以为这样的琐事容澈和刘叔完全有能力办妥,反而是闲暇得很,在白术几人穿上新衣裳的那几日,就把他们带到山上摘下一筐筐的野果子储存起来。 眼看着立马就要入冬了,药铺子里的生意虽然不差,可是要指望这么一间药铺子财那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当容澈与她商讨想要建立商队的时候,她就同意了。 阆州离京城不远,所以这问鼎镖局一年四季也没有什么大单,不然的话里头的镖师也不会兼职到他们这里了。所以容澈和容溯打算同镖局合作,商队不走京城繁华之地,反而专门走那些偏远寒苦之地,把这阆州的茶叶和江南的绸布瓷器往北的边陲小城带去,然后在把那里的土产带回来,可谓是南货北卖,必定能出价。 这主意是极好的,就是风险大了些,若是遇到马贼什么的,凭着问鼎镖局,白少绾不敢打包票,只是话又说回来,哪里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所以思量在三,准许他们走一趟。 眼看着已经入了冬,白术他们也还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只能做做在城里跑腿收购东西的事情,至于容澈容溯兄弟,这些日子有白少绾给的武功秘籍,因都是内家功夫,二人又才初练,所以身手上显不出什么来,不过自己能感觉到,底子比从前确实是要厚了些。 第十二章 出发 因为手头上的资金不多,所以这一次也没法准备太多的东西,所以便没有让别的商家现出什么端倪来,至于问鼎那里的费用,容澈也于他们谈妥签订了合约,看在交情之上,可以在商队回来之后在付。 对于这一点,白少绾倒是十分感激问鼎的总镖头。不过也难怪了,问鼎那总镖头王天虎,自打从他爹手里接过了镖局,转眼二十多年了,并没有什么作为,名声不涨反退,他也正是没法子了。加上听到容澈兄弟的计划,难免有些心动,尤其这容澈又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一张巧嘴说的事业不振的他热血沸腾,于是就同意了。 虽然有王天虎带人跟着,不过白少绾还是把山下村里两个壮实的猎户雇了跟他们一起去。 走的那日下着毛毛雨,七拼八凑的,竟然也拉了七八马车的货物。之后的日子里,白少绾处于一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种,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心就跳的厉害。 自打那日容溯和容澈都走了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此举实在是太大意了,若是二人真的在路上出了什么好歹,不说对不对得起容家的人,光是容洛和容苊她就对不起。 她的担忧姐妹俩看在眼中,反而来劝慰她:“母亲不必担心,哥哥们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当初父亲在世时,他们独身带着百金到处寻药,也是平平安安的,如今带去的那些东西,统共不到二千两白银,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您便别担心。” 白少绾这也才现,自己这些日子顾着商队的事情,许久没管她们了,便问道:“这些日子女红学得如何了?” 自请了镖局里的镖师来教白术他们学功夫之外,便顺道请了个绣娘,虽然不大出众,不过教这堆小麻瓜也是绰绰有余的。如今在做衣裳,也不短袖子缺裤脚了。 容洛闻言,也不说话,只笑着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月白色的锦囊,上绣了一丛兰草,也是雅气得很。 见她递过来,白少绾有些意外的接过来,“送我的?” “我瞧母亲喜欢这些小香囊,便学着绣了一丛兰草,针脚粗得很,还望母亲不要嫌弃,等以后女儿学好了,在给母亲做更好的。”容洛有些羞涩的说着,脸上满是笑意。 白少绾女红只能穿针引线缝缝补补,绣花是个技术活,费时费力,再者她不是大家闺秀,因此没打算学。此刻拿到这个终于有花样的秀囊,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少不得夸上容洛几句。 当初七个姑娘里头,除了白少绾身边留下的白芨和白梨之外,百香白芍白跟了容洛,容苊身体不好,年纪又小,所以她身边白少绾让白薇白莲和白果三人伺候着。 又是这冬日里,更要人仔细照顾,所以她平日没什么要紧事,也不用总出来。何况有几只彩凤鸟做伴,倒不觉得闷。 白芨推门进来,规矩的行了一礼,一面禀道:“夫人,白术来了。”不得不说,容溯和容澈挑选的这些人,绝对比那些普通人家的要好上几倍,小子们自不必提,便是这几个姑娘,如今站出来,也不绝对不比容府的差。 “让他进来吧。”白少绾手里正削着冬梨,她就喜爱这酸酸甜甜的味道。 刘叔在城里忙着,元宵跟着帮忙,家里就核桃主持着这帮小子,白少绾偶尔也管一管。此刻容洛见她把白术叫来,便以为有什么重要事情,“母亲这里可是忙不开?” 白少绾摇着头:“不是,只是想着你哥哥们不在家里,他们训练也跟不上,所以想着让他们学做些别的事情。” 容洛身后的百香闻言忍不住轻轻吐了吐舌头,这还叫训练跟不上?这些日子白术他们虽然没学武,可是算账读书写字,压根就没有过多闲着的功夫,可是夫人却还想让他们在学其他的·····不过转头一想,也是大家的福气了,本来以为夫人会让他们在府上做工,没曾想教这样又教那样的,还花银子到处请师傅来。 这会儿白术已经进来了,才一个多月的功夫,人长得结实精神了不少,恭恭敬敬的给白少绾行了一礼,“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属下去办?”大公子已经说了,他们算是白家的第一批人才,虽然签了死契,不过不算下人,不必自称奴才。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你们这二十个人,都是你来管着,可是晓得他们从前家里都是做什么的?”白少绾笑着问道。 白术虽然年幼,两位小姐又多是绝色之人,可是忽然见到夫人不严肃,反而笑起来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紧张起来,一面回着白少绾的话。 “既然白丑和白前从前家里是木匠和打铁的,那么你叫他们收拾一番,等过了午饭,我让核桃送他们去城里学做几个月的学徒,你是大哥,可要叮嘱他们好生学,这可是要紧事情,同读书习字是一样重要的。”白少绾一直都觉得,不管是学什么,天赋遗传什么的都是很重要的,既然白丑家里从前是学木匠的,白前从前是铁匠儿子,那么应该是有些遗传基因吧。等他二人学好了,教他们做些小机关来防卫总是可以的吧? 白术虽然不解为何要学打铁跟木匠活,不过既然是夫人吩咐的,那么就错不了。反正大公子和二公子这样的人物都从来不质疑夫人的话,那么他自然没资格去质疑了。当即恭敬的应了声便退下去。 白少绾瞧着他出去的模样,很是满意:“这些个日子学的还是有些模样的,可见都是有出息的,等大公子他们回来,可得加把劲教些更难的了。” 容洛闻言忍不住笑道:“母亲可叫他们喘口气吧,这眼下都要过年了。” 白少绾却是摇头道:“这可不行,少壮不努力,以后吃亏的可是他们,还有你自己也要抓紧些,等过年的时候,我亲自教你做几道特色菜。” “当真?”容洛自然欢喜,白少绾做的菜从来都是最好吃的,若是她能抽出空来教自己,自然是好事。 “那是自然,不教你们教谁去,我以后还指望你们给我养老呢。”白少绾这话本是开玩笑的。可是容洛听到,心中竟生出几分愧疚来,母亲实际上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却年纪轻轻成了父亲的继室,如今父亲去了,她一辈子也算是被拖累了。 她神情虽然掩饰的好,可终究没逃过白少绾的眼睛,便转过话题问道:“苊儿那里,要仔细吩咐她,虽身体不好,也不要总日坐着躺着,这样反而对身体不好。” 容洛颔应着,对于她的这种严厉心里有种安全感,可见母亲是真的心疼妹妹了。 第十三章 关节 桃核奉了白少绾的话,当日就把白丑和白前送到了城里,各自找了可靠的师傅,看着天色晚了,也没来得及去百草堂说几句话,就急忙回来复命。 白少绾打量着他,也是及其的满意:“才些许功夫,你也有了管事的模样,公子们出门在外,家里头你可要用些心,我瞧着小子们都是好的,明日若是不下雨,你带着他们到庄子后头的荒甸上,把那片地开垦出来。” “夫人只管放心,公子们出门在外,哪里还敢叫他们担忧家里,小的自当竭尽全力打理着。不过夫人既然起了开垦的念头,小的倒是想起来了,前些天山下村里好像要把靠山的那一圈旱田变卖出去,让厨房里的两位大嫂来探口气,小的也是忙晕了,竟把此事忘记了。”他恭敬的站在一旁回禀着,能得到夫人的认同,心中自是欣喜万分,不过晓得夫人不喜欢自恃傲才的人,因此也不敢表露出来。 而且说白了,他这也算不得什么才。 白少绾闻言,果然是有些意思,“虽说只是靠山的旱田,不过这层层叠叠的,只怕真算起来,有个二十亩吧,而且我记得今年他们好像种了高粱,收成不大好。” “是呢,小的当时听说了,便问了他们前年都种些什么,只说是稗子,也是长得不好,可见这旱田连刚开垦出来的荒地都比不着,也难怪他们想要给卖出去,只是哪里有冤大头,小的粗略的算了算,最多也就是三十两银子的事情,不过夫人若是有意,可在压一压价格。”核桃本就是个精明的人,当初在容澈的身边进出,算是见过世面了,所以这处事之上,比元宵要细致许多。 此刻他算是把这旱田摸清楚了,倒不必白少绾另差人打听,而且她也是起了买意的,只是想了想,“压价倒不必,咱们同他们也算是左邻右舍,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使一二两银子以后得个笑脸也是好的。” “还是夫人心善德厚,也是他们村里的福气了。”核桃笑着,一面问道:“既是夫人做了主,那小的立刻进村里一趟,趁着这个时候大家伙儿都在,同他们说一声,也容他们商量合计。” 白少绾点点头:“你看着办就是,只是也莫过于劳累了。”她把这些靠山的旱田买了,以后在卖背后的荒山,也就方便多了,只是可惜现在手头拮据。 核桃下去了,白芨便来传饭。因早些时候白少绾有话,所以容苊也出了屋子,一起在花厅里用膳。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不过家常哪里不扯一两句的。 一日便过,白少绾也开始琢磨起人情世故来。当时因想赶着过年前回来,所以商队走的着急,以至于官衙里没打过招呼,商会也没叫人知会一声。 容溯他们若是没赚钱还好说,倘若真的运气好,财神爷保佑走了大运,那商会的人只怕是要眼红的,毕竟金银财宝,哪里又不晃人眼睛的。到时候若是有人起头,少不得给告到官家那里去,单凭驮货的几十匹马,若是他们有心,也可以弄个走私马匹的罪名。 这么一想,白少绾觉得此事不能在拖下去了。不过她自然没有精力去两边讨好,最后便将目光落在了知府大人的身上。 既然是要打通关节,那么就直接挑着最大的来,跳过他底下那些七七八八的小官吏,把所有好处都给了他一个人,想必他堂堂四品大院,镇住那些小官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这又如何接近?现任的阆州知府是刚来上任的,不过听说是甄太师是门生,从前在礼部当值。若是论关系,还是能扯上那么一些,毕竟容溯他们的生母可不就是甄太师的亲生嫡女吗。 只是当初那样艰难的时候,他们兄弟都没去朝甄家低头,可见也并不愿意自己拿此事来同知府大人拉近关系。如此,这这一条路是行不通的,那么只能另寻他法了。 白少绾整整想了一日,最后把眼睛放到了容苊身边那几只舌燥的彩凤鸟身上。 这四只彩凤鸟,已经褪过一次毛了,现在有了些模样,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的,不过这家里头,也就容苊哄得住它们,白少绾镇得住它们。 当晚白少绾就让白芨亲自去容苊那里带了一只过来养在身边,第二天一早的,就分核桃驾了马车,送她去城里。 连着几日,白少绾什么都不做,就是带着彩凤鸟进城去,然后把彩凤鸟涂的一身黑乎乎的,放着它跟在那知府大人身后飞。 后来胆子越大了,就直接飞进知府的府邸去,听人家的床头话,回头又把听来的重复一遍说给白少绾听,换得一丁点儿白少绾秘制的肉沫子。 然后白少绾在打探到知府大人夫妻喜好性格之时,也现了一个商机,这几只彩凤鸟,大可帮忙做些生意的,比如打探消息什么的,没有人在比它们准了。 就是太舌燥,还要仔细调教,不能叫它们乱说话。 既然已经知道了知府大人的性子,那白少绾就打算从知府夫人这里入手。 知府大人也是京城千金出生的,只是不算是出众的那一拨,但也掩不住她一身的雍容贵气。她最近在为女儿的陪嫁忧心,他们家女儿许的是京城的贵户,家底颇厚,可是偏巧这程知府是个恪守礼教之人,清廉自身,端正得很,自然比那些富得流油的小县官们。 他初来上任,阆州有眼色的人一大波,没少借机为他们家女儿添妆,大把的金银玉石往府上送去,可铜臭味如此浓烈,自被那程知府给愤愤的退了回来。 夫人王氏也同他生了一回气,怨他不会为儿女着想。 吵架的内容反正白少绾是从彩凤鸟口中全听到了的,于是细细琢磨,又花了两日的功夫,备出了一份让这对夫妻都满意的礼物,方敢递帖子拜访。 第十四章 做客 翌日,白少绾带着容洛,便进了城。 容家大房分出来一事,阆州人迟早是要知道的,与其是从别人口中传出来,倒不如她光正的先把这消息告知于诸家,那时候容溯他们回来,商队正式挂牌成立了,也同阆州容家没关系。 至于把容洛带上,倒不是要显得她这个继室如何贤良淑德,而是想看看如今容洛把规矩学得如何,在待人处事之上,可还如从前一般畏畏缩缩。还有就是她同程知府家的女儿一般年岁,兴许能说上些话儿。 姑娘家,多交两个朋友,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是有些好处的。 核桃下了马车,递了帖子,少不得给那看门的两个小吏一些打酒钱。 又说这会儿知府夫人王氏因前两日和知府大人吵了一架,可是面对府上来客,依旧不敢伸手接物。一面看着女儿的婚期只有半年了,心里难免又着急起来,这不肝火旺了起来,见着谁都不顺眼。 手下的小丫头们少不得成了出气筒,白少绾的帖子送来之时,她正训完一个小丫头。听着管事递过来的帖子,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又是哪家的夫人?” 管事的见她一脸的怒意未退,又想着名下就一个药铺子,可见不是什么殷实之家,夫人不见也罢了,所以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奴才也不知道,名下也就一间药铺子而已。” 不巧的是王氏这几日正觉得身体不舒服,便随手翻开,一面问道:“哪家药铺子?” “好像是百草堂吧?”管事也不大确定,毕竟城中这样的药铺子多了去。 王氏却一眼把帖子扫完,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故意和自家老爷置气,“叫她进来吧,正巧我需要几味药,我就不信老爷会因这几味药治我一个贿赂的罪名不是。” 管事的颇有些为难,老爷出门的时候没少仔细叮嘱他看好夫人,可是如今夫人直接了当的开了口,他一个下人又没法子,只得老老实实的请人进来。 容洛怎说是大宅门里出来的,所以也不似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一般东张西望,而是规规矩矩的踩着细碎莲步跟在白少绾身后。 相对于走在后头的温婉少女,走在前面这个年纪看起来更小的姑娘却挽着妇人鬓,而且一身的气息竟无半点稚气,反而宛若京城里那些大家族的主母一般,威慑却也不失优雅。 管事的跟着走在后头,心中忍不住的好奇,虽然来这阆州不过一小段日子,可不管大门小户,各家的夫人们几乎都来行走过,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而且还不知道她是那号人物。 白少绾进到厅里的时候,王氏已经把女儿程婉喊到身前来,可见也是在让她学待人接物,免得以后到了婆家在此事上落了脸。 她正同女儿叮嘱着什么,便有婆子传话道:“夫人,百草堂的东家夫人来了。” 王氏招招手,示意婆子请她们进来,一面慢吞吞的抬眸朝门外望去。 厚厚的挡风帘子一掀开,入王氏眼睛的就是一张秀丽的小脸,年轻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笑意,不会让人觉得有讨好之嫌,也不会叫人觉得疏离。总之这种恰大好处的笑容,让王氏原本有些端着的知府夫人架子也松缓了些。 “容家白氏,给夫人见礼,夫人金安。”苗条的身段子微微一鞠,行了一礼。 身后的容洛见此,也朝知府夫人一拜:“容家洛儿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盈盈一礼毕,规矩的退到白少绾身后去。 王氏一下懵住了,她脑子里迅的转悠着,任是没弄清楚这两个小姑娘的身份。只因她们都是容家人。 可是这几日容家人她都见过了,刺史大人家的长媳,还是容家二房的嫡女呢。 白少绾见她那表情,只是掩唇淡淡笑道:“先夫乃容家大爷容廓。”说罢,朝身后的容洛介绍道:“这是长女容洛。” 她简单的介绍,并未把容洛生母是甄太师之女的事情说出来。 但是她既已经道出了容廓的名字,王氏怎不知晓容洛之母是何人。因此,当下脸上竟然惊容,这也才现这白少绾挽着的是妇人鬓,头上也无繁复头面,只用一只白玉簪子固住鬓,至于衣衫也是一身素色,可见她果真是在孝中。 少不得唏嘘一声,却也是满脸的疑问,一面连忙招呼着她们母女坐下,又叫人上茶,这才忍不住问道:“可是你这帖子上?” 白少绾坦然一笑:“本事家中事,不过既夫人问起,我也毋须遮掩。” 王氏怎说也活了个几十年,当即就明白过她的话意思,只是仍旧掩不住一脸的惊讶:“莫不是你们分出来了?”心下却有些觉得容家此举有些过份了,大爷才去就把他们孤儿寡母的分出来,着实是不近人情,也难怪前些日子来做客的容家姑娘里头,没大房的人。 白少绾并未正面回她的话,垂头抿了一口茶水,才缓缓道:“我们大爷在世的时候,一身病痛,阿溯和阿澈是个有孝心的,四处寻药,连带着洛儿和苊儿伺候在榻前,学业上少不得要耽误,如今在读书,我这样的身份也供不起他们,所以只能仗着从前在道观里学的那点小本事,领着他们从山里挖了棵老山参,托人往京城里得了好价钱,张罗开了这间小铺子,求个温饱。”她淡淡的说着,并没有去指责容家的人无情无义,更没有去说谁的不是。 可是王氏这般心灵剔透的,哪里能不明白,一面也想到了前阵子京城里那颗轰动一时的老山参,竟然是她们挖到托人拿去卖的,然后才有了这笔银子做买卖,这般说来,他们从容家出来,竟然不得分文?这也着实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 却又听白少绾继续说道:“我们老太太是个慈眉善目的,出来的时候,给了十亩山林和一处庄子,如今我们一家就在那里安生。”说罢,回头看着容洛笑了笑:“就因整日在那乡下待着,我怕姑娘也被闷成了土包子,这日才斗胆带着她上门来,还往夫人不要责怪。” 求推荐啊,筒子们这是要在沉默中爆么·· 第十五章 送礼 这番话,王氏也有些动容,很是同情的瞧了一眼容洛,那程婉更是怜惜容洛,本是世家女,却因父母双亡,竟然沦落到乡下,连个庶女都不如,当即就起身走到她身前拉着她的手,一面冲白少绾笑道:“夫人这是什么话,我瞧着洛儿姑娘也是很有眼缘,正巧我初到阆州,没什么朋友,以后可要来多走动才是。” 王氏也接过话,“是呢,以后多来走动。” 白少绾含笑着点头,瞧见容洛并能坦然的和那程婉说着话,也放心了许多。这诉完苦道完身世,也该提提正事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拜托夫人帮忙。” 有了前面那一堆话做铺垫,她又不似以往的夫人们一般只顾着奉承说好听的话,倒给了王氏几分好感,尤其是她还这么年轻,指不定比这容洛还要小呢,却能撑起这么个家,着实也不大容易,因此就更没了为难她的意思。反而热情道:“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只要我这里能帮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就先承夫人大情了。”白少绾起身来行了一礼,又道:“其实非什么大事,只是前些天我家阿溯同阿澈联合城中的问鼎镖局成了个小商队,因是临时起意的,又想赶在年前回来,便没来得及到府衙里备报。无奈我一个女流之辈,为此事到衙门里去,也不大方便,最后没了办法,听闻夫人是个慈善的人,才斗胆上门求助。” 王氏本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话头放宽了,还担忧这白少绾会不会不知好歹,所以此刻听见她的话,心下松了口气,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回头我同我家老爷说一声就是,只不过有一样我可要同你说清楚,这税银一分是不能少的,我们老爷素来眼中容不得沙子,若是在这里出了差错,以后出了事情可不能来找我。” “这是自然的,定不会让夫人为难。”白少绾没想到这王氏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打交道,自己这礼都还没送出,就把事情办妥了。心下对于自己听她同知府大人床头吵架一事有些愧疚起来,转目朝同容洛说着话的程婉瞧去:“令爱的婚事听说定了明年,到时候可要讨一杯喜酒喝,也沾沾喜气儿。”程婉订亲的事情,整个阆州都知道的,白少绾顺势把话题引到了上面。 王氏虽然为女儿的嫁妆愁,不过因知道了白少绾现在手头拮据,根本不大可能来送礼,自己也不必因看着一堆财物却不能收入囊中而为难了。因此脸上也挂着笑意:“那是必定的,论起来我比你大了不止一轮,可是望眼这偌大的阆州城,竟然就同你说话时候最是舒心,可见跟你是有些缘分的,你以后若是有空来城里,定要来与我说说话儿。” 她这话其实也不假,也不知怎的,这白少绾是年纪足以做她的女儿了,可是与她说了这么多话,竟然不觉得烦躁,反而心情比先前好了许多,也不知是为何,莫非这就是世人常常说的有眼缘? 程婉听到这话,回头插了一句:“难得有母亲觉得能说上话的,容夫人又这般年轻。我听人家说,常常同年轻人来往说话,人也会年轻起来,可是母亲素来嫌弃我们舌燥,如今有了容夫人陪你,那母亲以后定是会越来越年轻的。” “就你这丫头嘴巴抹了蜜。”王氏啐了女儿一口,回头朝白少绾笑道:“瞧瞧我家这丫头,竟都給宠坏了,没大没小的,以后到了婆婆家里若是在这样,有的是苦头吃。” 白少绾微微一笑:“这样的性子才好,爽爽朗朗的,可是有几分知府大人的清明风骨。”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朝身后的白芨使了个眼神,但见白芨掏出一个朴素的蓝布锦囊递上来。 王氏心下一怔,不知道白少绾拿的什么。却听她笑道:“先前也同夫人说了,我们家在乡下有山林,前些日子从山上拾到的,孩子们只道是老爷子们喜欢玩,我也不大懂就收在了箩筐里,今日初次登门,也不能空手而来,所以就拾来送夫人瞧。”她说着,从锦囊里拿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是那些日子从山上拾的白狮子头。 只是知道这程知府的秉性,所以白少绾特意挑了两个上面还带着干枯核桃皮的白狮子头,不过依旧能看出上面的纹理。 程知府平日其实也就这么个喜好,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文玩核桃,此刻不止是王氏眼睛里露出惊喜,连带程婉也有些意外。 “山里的东西,不值几个银子,也没仔细打磨,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她说着,将白狮子头放回锦囊里,递给白芨。 白芨恭顺的接过,朝王氏送了过去。 王氏几乎没犹豫就接了过去,可是随即又有些后悔了,生怕自家老爷责备。这时白少绾却起身告辞。 王氏正为这一队白狮子头愁,也没多留她,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送她出门去。 出了知府大人家的门,一上马车容洛就忍不住问:“我记得母亲备了好些东西,怎就拿出狮子头?” 白少绾笑笑:“那些礼本就是要送的,但不一定是今日,我备上也不过是以防万一,但是这知府夫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豁达几分,所以送礼一事倒也不急在一时,今日那对狮子头,权当是探路,若是能叫知府大人青睐,再往后我们送东西来,知府夫人也就能放开手了。” 容洛听着,却有些担忧:“可若是知府大人的素来清廉,只怕未必会收下。” “这你便不懂了,所谓礼轻人意重,不就是投其所好嘛,可见送礼的最高境意不是越贵重越好,而是送心头好才是真意。今日这对白狮子头论纹理,算不得独一无二,不过同知府大人,却是合手。再者这白狮子头上面连皮都没净,又无锦盒装饰,因此也就算不懂什么珍贵物件,可是知府大人定会铭记于心头的。”上一世她在一个贵人身边做了二十来年的宠物,最是懂这些头头道道了。 “可是母亲怎知就合手了?”容洛问了这话,才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了,生怕白少绾误会,正欲解释,只听白少绾笑道:“那日彩凤鸟学知府大人夫妻吵架你没听到么?” 容洛这一回忆,陡然想起了知府夫人一句“枉然长了一张十八寸掌,却是两手空空,任由到手金银玉帛东流。” 第十六章 和离 说来也是巧了。 白少绾从府上告辞不过半个时辰,程肆同就回来了。自来阆州上任后,每天回府必定先问看门的老仆今日可有客人拜访。为的就是防着王氏背后偷偷的受贿。 这老仆也是个实心人,自然没有任何隐瞒,还道夫人亲自送那位容夫人出的门。 程肆同一听恼火了,当即也顾不得换了官服,直冲冲的就去找王氏质问。王氏的性子她最了解了,若是没从人家哪里得好处,她能笑着送人出去? 当下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担忧着自己一是清明就这样被这个败家娘们毁了。然这一到厅里,却见着王氏和女儿和善的说着话,没了往日的冷言冷语。可见果然是从那位容夫人手里得了好处的。二话不说就责问起来,也不顾王氏的脸面,当着孩子就怒道:“好你个王素芝,果真是长了本事,感情我程肆同的话你都当作了耳边风啊!” 王氏的好心情被他一吼也就没了,当即让女儿退下去。 虽然说有个清官老爹是极好的,可是程婉却有些同情母亲,未免母亲难堪,便欲退下,却被程肆同唤住:“你不必出去,好生瞧瞧你母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程婉一听,更加同情的看了一眼母亲,几次想为母亲解释,却又不敢顶撞父亲。 王氏却笑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你倒是说啊,今天说不出个一二,咱们就和离,你程肆同要当清官就当你的清官去,此后与我王素芝再无半点瓜葛!” 这般狠话一出,吓得程婉顿时哭起来,连忙跪下抱着程肆同哭道:“父亲。” 程肆同虽然有些迂腐,但却是十分疼爱儿女的,看着女儿的一张泪脸,想到她日后出嫁,若是自己真同王氏和离了,那以后她在婆家有何脸面。如此,心也就软了几分,指着王氏恨恨道:“我不同你一个妇人计较,只是你今日拿了人家什么,赶紧送回去。” 王氏也是同他赌气,当即唤了婆子把那锦囊拿来,想是一用力,竟然拿一个带皮的狮子头从锦囊滚落出来。 黑乎乎的白狮子头就这么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打了个转儿,在程肆同的脚边停下。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他初看着那粗布锦囊的时候,还想着这送礼的人脑子渐长了,晓得遮掩,没想到里面竟然滚出个这样黑乎乎的东西来。一面弯腰拾起,才现竟然是一只带皮的白狮子头,本着自己的喜好,也顾不得上头的干枯的黑皮,就在手里把玩起来。 不大不小,竟然十分合手。“就这个?”一面朝冷着脸的王氏问道? 王氏早从他那眼中瞧出了他对那狮子头的喜爱之意,便没給他好脸色,冷冷道:“老爷不是都瞧见了吗?” 程肆同此刻已经从王氏手里的袋子里拿过另外一只,两个一起在掌中把玩着,竟有些爱不释手,这些年他也买过二三对,只是总不合手。一面用手指抠着上面的黑皮,“你说是何人送来的?” 王氏别开脸,显然是不想搭理他了。 程婉见此,连忙将容家白氏和女儿容洛来拜访以及所求之事急忙同他说了。 白少绾所求之事并非什么难事,而且又不碍司法公正,在得知他们原来是容家大房的,想着大房的夫人是老师的女儿,冲着这一点,帮这些小忙就责无旁贷的。 低头看着这对几乎没清洗过的白狮子头,其实同山上捡来的松果无异了,这般也算不得贿赂,因此扶着女儿起来,见王氏冷着脸不理他,便朝女儿使眼色。 程婉却是假装没看见,急的程肆同最后只得把她打下去,这才拉下脸来給王氏陪着不是:“夫人大人有大量,为夫错了,还望夫人不要气恼,若是气坏了身子,为夫可是要担心的。” “老不要脸!”王氏见此,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当初自己是这般被程肆同哄骗为他生儿育女的。可是即便是此刻在听这些话,她心里竟然还觉得暖暖的。 见她笑了,程肆同总算松了口气,又是一番好言好语的哄骗,这才问道:“你说这白氏不过一十五岁,她当真能把容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 王氏心下是十分喜欢白少绾的,见程肆同这样质问,不禁冷哼一声:“你不信待过几日自己瞧就是了,反正今日她带着容大姑娘来的时候,我是瞧见了,那容大姑娘对她可是尊敬得很。便是不说这些旁的,就论在这个时候,她能撇开这尴尬的身份求上门来为容家的两位公子备报此事,可见是个有气度的,只是可惜了这样的花样年纪。” 程肆同还是始终无法苟同王氏的看法,甚至怀疑这个年轻的小寡妇兴许是看上了容家的两位公子 ,尤其她还那般年轻美貌呢,说不准一肚子的诡计呢。因此便道:“既是如此,让她明日来一趟,正好我沐修在家,我倒要瞧瞧能让你刮目相待的人是怎样的。”其实,他那心底始终是放心不下罢了。 王氏果然应了,当下就叫人往百草堂里送了信去。 于此几乎是白少绾和容洛回到庄子的同时,元宵就亲自来送信了,一脸的欢喜。 白少绾当晚就掌灯把容溯他们的货物单子拟了出来,只是她用不惯毛笔,很不客气的从彩凤鸟的屁股上拔了一根羽毛,又拿些肉沫子哄了一回。 有了这个做笔,白少绾索性就做了个表格出来,就待明日拿去給知府大人过目的时候简洁些。 当然,容洛和容苊也被她叫过来学了一回。 打滚求推荐咯,菇凉们,今天终于晓得推荐票的价值了··呜呜~ 第十七章 再次登门 翌日,白少绾一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依旧没带,反而是人多带了一个。 说起来也是叫人觉得心酸,容苊长了这么大,还从未到别人家里做过客,此番跟姐姐和白少绾挤在一个马车里头,也有些小小的紧张。 白少绾见此,笑着安慰道:“你不必紧张,那知府夫人可比你二婶子还要和善许多,他们家的姑娘也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儿,你不用掬着性子,平日在家里怎样,到了那里怎样就是。” 容洛也是担心,因此同她说了程婉的许多好话,容苊绷紧的眉头才展开了许多。 母女三人说着话,倒觉得时间过的快,很快就进了城,却快到饭点了,不好这个时候去打扰,便往百草堂去,用过了午膳才上知府大人家的私府去。 容苊她母亲怀她时,已经亏了身子,所以容苊身体自来也不大好,尤其是到了这冬日里,见不得一点凉风。所以一准备下马车,白少绾就急忙給她裹上披风,她姐姐也往她的手里塞着手炉。 程肆同此刻正把玩着那对他亲自清洗好的白狮子头,格外的喜爱,整日不离手,这会儿便是端着茶杯也舍不得放下。 听闻容夫人领着女儿来了,便让人去请夫人和小姐来前厅。 虽然已经早知晓容廓的这位未亡人年轻美貌,但是瞧见白少绾之时,也是大吃一惊,直至白少绾领着两个女儿行礼,王氏请她们坐下之后,程肆同才反应过来。 王氏同她们算是熟人了,少不得寒暄一回,看着抱着手炉的小姑娘,便笑道:“二姑娘瞧着也是个可心的孩子。”因见她进来时候披着披风,这会儿虽然解了,不过还抱着手炉,便猜想到她体寒。很是体贴的叫人搬了个火盆子在她旁侧来。 此举让白少绾等人对王氏心生好感之意,容苊捏在心头的那点紧张也就没了。 程肆同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三人,果真是如同王氏所言,这容家的两个姑娘对这白少绾还真是尊敬得很,每每眼神看到白少绾之时,都是满目的崇敬之意,自家儿女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未必能这样。 如此,他对于白少绾,少不得多了几分好奇。“听夫人说,你为了两位公子筹备商队之事,才特意来府上的。” 白少绾闻言,站起身来回道:“正是,他们脱不开身,我也只能候着脸皮找上门来。”说着,示意白芷把准备好的货物单子給递过去。“这是此番商队所准备的贩卖之物,进货单子也在,只是散乱得很,我怕大人过目起来麻烦,所以重新拟了这单子。”说话间,让白芨把原始的进货单子一并給程肆同。 程肆同的目光却落在她作的那张表格之上,比起往日厚重的账本,这张小小的表格能叫人一目了然,无论货物名称大小数量等级,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难免让他想起在户部当值之时,这样的帐只怕要记上一本,而且很多字都重复着写,如今在看白少绾递上的单子,不但简介还实用,最重要的是不用一页一页的翻看。他满是惊喜,甚至握着这胆子爱不释手,连原始那一叠厚厚的进货胆子都没去扫一眼。 王氏见自家老爷失了态,不禁轻唤了他一声,眼睛也瞟到了上面,瞧着那格式也有些稀奇,不由得起身过去瞧。也是满脸惊喜,朝白少绾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 白少绾颔笑道:“是呢,这样的琐事本不该麻烦大人的,所以怕担心浪费大人的时间,我便做了这样一个表格。” 这时候程肆同也抬起头来了,显然很是满意,粗略的扫视了那一叠账单,没了差。对于白少绾的轻视之意也少了几分,“容夫人这种记账法子,我也是头一次瞧见。” 事情落实了,用了茶白少绾想着这程大人好不容易沐修,正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也不好多打扰,便携着容洛容苊告辞。 待送她走了,王氏便迫不及待的问:“老爷觉得白氏如何?” 程肆同眉头深处,“我倒觉得此女颇有心机,还比寻常男子有远见。” “从何说起?”王氏闻言,甚是不解老爷对白少绾是这样的评价,可谓是褒贬皆有。 程肆同把玩着手里的白狮子头,“这其实不过是件小事情,我虽也要过目,但不必来寻我办,可她却直接上门来了。重要是她没有提起容家四兄妹与恩师之间的关系,这一点之上,足以证明此人心机非同那些后宅女人一般。” 王氏闻言,却是撇了撇嘴,“老爷这样说来,到底是好还是坏,也没个准话。” 是好是坏,程肆同自己也不知晓,只是瞧着她同容家姐妹之间的互动,果真有些亲母女的模样,尤其是对于那身体欠佳的二姑娘,更是无微不至,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不是在明面之上。 可见,她的对两位姑娘的好,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看法之上,那么这个人的道德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可越是连她做这些寻常的事情,都做到了这样的境界,程肆同才担忧。 王氏见他叹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看老爷是多虑了,再者她那样的身世,不多几个心眼还能活到现在?照着我说,两位公子怎样虽不知道,但是这两个姑娘有她照顾着,总是过得好的,妾身还敢断言,等着三年孝期之后,她定然会給姑娘和公子们寻体面的亲事。” 程肆同闻言一笑,“说的也是,毕竟性格是环境造就的,只要她待两位姑娘好,管她什么心机深重,不过夫人后面这句妄言,还是赶紧收回的好。”容家虽然是大户之家,可是现在父母双亡,头上就白少绾这么个年轻的寡母,而且还是继母,体面婚事可是不好寻的。 王氏偏就不信这个邪了,“老爷也不要看不起人,我就是这般相信白氏,不然我们打个赌如何?” 第十八章 过年 她眼下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打理完了,如此也没有个什么事情。庄子后面已经被核桃带人开垦出来,如今同靠着山林的那片旱田连起来,好大一片。容洛跟容苊站在庄子外的门口,眺望着那一片片土地,竟然有些小家子起来,一脸满足的叹道:“咱们家也是有田地的人家了,不知道算不算得是地主?” 当时白少绾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整日闷在这山里,眼皮子都浅了,不是什么良田,瞧把你美的,你若是乖巧,等着以后赚了银子,给你备上千亩良田做嫁妆,就让你当这大周最大的地主婆。” 容苊是这家里唯一一个年纪比白少绾小的了,加上哥哥姐姐们对这个继母尊敬,白少绾本身也不是严肃的人,所以此刻抱着自己的小手炉,也不自觉的在白少绾跟前撒起娇。 容洛垂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多了些笑意。 已经这样的时节,又快过年了,倒没有什么可种的,白少绾便只叫人趁着年轻把泥土翻新。自己则带着姑娘们在家里准备大伙儿过年的新衣裳。 白芨他们这一拨人,从前这个这个时候都是围在城里富贵人家的门口,就指望着人家杀过年猪的时候能一回慈悲,方能沾一口荤腥。 食不果腹,自不能去想衣裳一事,所以见元宵亲自送来大匹大匹的棉布和棉花,白芨白莲她们那嘴角都快要扯到耳根了,一个个高兴的没了仪容,这让白少绾忍不住的想是不是等过了年,手头的银子松缓了些,去城里请个婆子来专门教导她们些规矩。 当初剩下的那些个存银,已经叫容溯拿来筹建商队了,这如今庄子里的开销,全指望着百草堂,好在刘叔这个人及会做生意,缺斤少两的事儿从不干,有时候普通的药材多抓了一两钱他也不会塞回去,而是另外包起来一并送给客人。 虽然这些多出来的客人没什么大用处,不过叫客人心里头高兴痛快,觉得这行商的也是个爽快人,因此也都爱上百草堂来。 也正是有了刘叔那里撑着,白少绾这才有余钱来给大家做新棉衣。眼看着已经腊月二十五,白少绾便带着家里的两个姑娘和几个丫头一同到村里。 过年的菜村里能买的尽量在村中买,一来同村里人巩固一下邻友间的感情,二来大家省得多跑一次城。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庄子上人现在多,又都是些半大小子,正是吃饭的年纪,所以一下沸腾起来,东家拉着瞧她家刚刚做的豆腐,西家又拉着往地里去直接拔蒜苗扯大葱。 鸡蛋、野山味、鸡,一样不缺,而且价钱也都合理得很。 白少绾另外还给了白术三十五两银子,让他去买两头猪回来。 白术揣这一辈子还没摸过的这么多银子,心又是激动又是欢喜,这次是夫人放了话,全权由着自己做主,心里别提是多兴奋,当即就带了两个人,走村窜乡挑选猪,整整两日,来回去了那户人家三次,才最后说定了价格,高高兴兴的赶着回来交差。 隔日就从最近的乡里请了屠夫来,好在家里人手多,原本两头大肥猪当天就处理妥当了,该腌制的腌制,该炸的炸,还剁了许多肉末备着做丸子或是包饺子。 容家那里依旧没来信,可见这真的把他们遗忘了,不过白少绾到底还是让核桃送了一份年货去,家里不宽裕,所以也不是不值钱的,就先前从山里摘的野果子和村里买来的鸡蛋,还有些从山下村民手里买的猎物。 容洛容苊虽说是在容府过得不好,不过到底是血脉相连,想要同核桃一起去,给老太太磕个头算是提前拜年了,可是却被告知他们在腊月二十三,灶神生日那天启程去了京城,同三房一起过年。 纵然是分家了,可是这等大事也不曾打人来知会一声,到底叫容洛姐妹心里难受,眼圈红了一个下午。 转眼到了三十,刘叔和元宵一大早就关了店门回来,有他这个老人在,使唤着家里这些小子们,很快将对联贴好,四处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很让白少绾省了许多心。 虽然说这是分出来过的第一个年,当时儿子又都不在家里,也就一切从简,晚上吃过了年饭,便红包,这个环节最是叫人欢喜,虽然晓得里面没个多少,却也让人笑弯了眼睛。 白少绾还惦记着容溯他们,按照原来的打算,过年前是应该能回来的,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子夜,只怕是来不成了,可是瞧那姐妹俩依旧不甘心,非得以守岁为由,坐在大厅里等他们。 好在家里这帮半大的小子正是玩性最大的时候,白少绾又准许他们痛快的休息几日,便在大门外点鞭炮玩,也正好时不时的瞧着外头的动向。 又说容溯他们这一去,想是因为从前还没有商队走过这条线,所以东西很快就出手,还赚了不少,他本意是想就着这些银钱在本地囤货又重新带回阆州贩卖的,可是想到问鼎的兄弟跟着他们跑这么一趟,年都没过好,所以便听了二弟的意思,先付了他们的佣金,留一部分急用,剩下的囤货。 哪里晓得那王天虎看他们赚了银子,死皮赖脸的要入伙,容氏兄弟自不愿意,可是想到还需要他路上帮忙,便不要他的银子,直接给了他一分干股。 当然只限这一批货物。 王天虎哪里看不出这兄弟俩的精明,分明就是不愿意他插一脚,可是又舍不得这不要本钱的买卖,当时就同意了。 反正他左右是要带着以帮兄弟回阆州的,此番得这一分干股,也算是空手套白狼了。而王天虎也知道瞒不住兄弟们,索性同他们说了,回去大伙儿分了这一层利。 有了这个许诺,大家也都积极起来,加上都想赶回去吃年夜饭,一路上十分的尽心尽力。 只是说起来也是运气差了一分,千赶万赶,竟然还是没赶上,此刻城中已经宵禁,大家就这么隔着城墙在外头过了年。 第十九章 拜年 翌日,城门一开一行人就鱼贯涌入,货就放在问鼎镖局,容家兄弟心底心中有数,若是真的少了什么,那么他们同问鼎以后也就不用考虑合作的问题了。 王天虎见二人安排好就要走,急忙上前留饭:“糟了这么些日的罪,咱们哥几个今日先喝两杯。” “王兄盛情,只怕我们兄弟是要辜负了。”容溯笑着说道,眼角余光瞥了弟弟一眼,见他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已经离家许久,只怕家里牵挂,还是先回去请个安才是正经。” 王天虎一脸疑惑,容府的人都去京城里过年了,他们去哪里请安?莫不是給他们那个年轻的后娘吧?王天虎想到此,更是好奇了。这一路上兄弟提及家中所谓的长辈之时,都是一脸敬意,不可能是对那个小后娘啊?而且他听说那个后娘年纪还没这兄弟俩大呢。“那好歹也吃口饭吧,这都饿了一夜。” “王兄好意我们心领了,改日我兄弟二人做东,还望王兄赏脸。”容澈说话间,已经作势离去。 那王天虎见此,也不好多留,只好亲自送兄弟二人出了大门。这回到厅里,他媳妇焦氏瞧见就他一个人回来,不禁问道:“客人呢?”虽然王天虎回来没一个时辰,他们夫妻又各自忙得没说上几句话,不过焦氏已经从别的兄弟口中得知这一趟挣了大钱,所以对这容家兄弟也就格外的热情。 尤其是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没有婚配,这容家兄弟虽然是在守孝,可是总是有出孝期的时候嘛。 “都回去了。”他到底是有些扫兴的,原本准备大吃一顿,爽快的喝顿酒的,可是容家兄弟都走了。瞟了一眼那丰盛的饭菜,“我也不吃了,你拿去給兄弟们添上,在赶紧收拾下,准备一份礼物,咱们出城去容家拜年。” 焦氏素来知道他的脾气,只怕是十分看重那容家兄弟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火急燎的。因此也不去多问,只按着他的吩咐准备了一份体面的礼物。 家里交代一声,叫了马车就启程。 容家兄弟这里几乎前脚才到,同在大门外玩耍的小子们打了招呼,脚还没抬进门去,王天虎家的马车就追来了。 “两位容兄弟,恭喜财恭喜财!”王天虎笑眯眯的从马车上下来,李氏随着也下了马车,有些惊讶他们家门口这些肆意玩耍的半大小子们。 这些半大小子们都是统一穿着短衣,可见不是什么公子哥儿了,可既然是家里的仆人,为何都是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哪个每顿不吃他几大碗干饭?心里觉得容溯这后娘肯定是太年轻被人骗了,所以才买了这么一堆如狼似虎的小子们来当下人。 大家寒暄一番,李氏提着裙角跟着进了院子。这座庄子从前是容家名下的,但是好些年没人来管理,上次她记得有事情从这里过时,破破烂烂的。可是如今瞧来,虽不是崭新的,却也没了旧时的破败,反而处处都一派欣欣向荣,还时不时的看见年轻的小姑娘们穿梭与那苍翠的万年青小道间。 刘叔在前面亲自引道,转眼间便到了正厅,兄弟俩随着刘叔进去,一阵暖意席面而来,白少绾正捧着茶端坐着,两个妹妹坐在旁侧的椅子上,笑嘻嘻的正要开口,陡然瞧见后面进来的陌生人,便闭上了嘴巴。 “母亲!”兄弟俩异口同声的唤着,没等白芨的蒲团摆上就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瞧你们风尘仆仆一路来,先去洗一洗,换身清爽衣裳。”白少绾示意兄弟二人起来,一面朝他们身后的王天虎夫妻看去。 王天虎夫妻已经傻眼了,这一表人才的兄弟俩,竟然把这么个娇美的小姑娘当作长辈来侍奉,这究竟是多孝顺。 “这是问鼎的总镖头王天虎王大哥和他夫人。”容澈回头介绍着,一面朝王天虎抱拳歉意道:“王大哥我兄弟俩先去换身衣裳,容等。” 王天虎点了点,一面抱拳朝白少绾行了一礼,“在下王天虎,见过夫人。”他同容家兄弟称兄道弟,那么见着这白少绾,自也就矮了一辈。 李氏见自家男人如此,也福了福,说了几句吉祥话。 白少绾招呼二人坐下,茶水点心好生伺候着。 这王天虎夫妻也不知怎的,这白少绾什么出生他们明明是知道的,而且白少绾年纪又还小,只是这会儿同她坐在这厅里,竟然有些拘束,就怕在她面前说错什么,或是哪里做的不妥当,以至于喝口茶也都小心翼翼的。 李氏更却还时不时的朝那两位水掐出娇小姐望去,心里忍不住感叹,到底是望族女儿,瞧瞧这端庄得体的模样,哪里是家里的那几个姑娘能比的起的。若是以后能说到家里去给儿子们做媳妇,带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啊。 “都是自己人,总镖头也不必拘谨。”夫妻二人的不自在白少绾自是看在眼里,因此便笑道。又见李氏频频偷望两个女儿,又道:“这是我们家的姑娘,大些的是洛儿,小的苊儿。” 李氏少不得一番好言夸奖。不过两个姑娘都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几句吹捧也是面不改色的,并没露出什么欣喜颜色。如此李氏也不敢在多言,往日这些话她若是拿来夸别人家的女儿,哪个不笑得嘴角扯到耳根去? 早些时候不知道有外人来拜年,不然也不会让自家姑娘坐在这里,因此这会儿话题到她们俩的身上,白少绾便顺势道:“昨儿熬了半宿等两位哥哥,只怕都没睡好,先回去歇一歇,等哥哥们得了空,有什么话在说吧。” 姐妹俩早就想走了,得了她的话,起身恭敬的行了礼,又同王天虎夫妻作了礼,才退下去。 王天虎有些手足无措,又找不到话题,就这样干干的坐着,便听白少绾问道:“这一趟可算是顺利的吧?”随即又笑道:“那兄弟俩,在外头从来的是报喜不报忧,从他们口中听来,我到底是有些不相信能这般顺利。” 说道这上面,王天虎能搭上话,才顺了一口气,“其实不过就遇到一次劫匪,不过阿澈兄弟能言善辩,毫不畏惧那些匪徒的刀枪,硬是舌战群雄,将其劝归。”一面不忘感叹道:“我王天虎也算是纵横江湖半辈子了,都一次看到还有这样不动一兵一卒就能退匪贼的。” 李氏还不知道这其中详情,因此现在听到一脸的震惊:“阿澈兄弟竟然这般厉害,好似那说书先生口中为筹帷幄的神算先生一般。” 自家人被人这般夸,心里是高兴的,不过喜形不于色,白少绾的面容上也就是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快别夸他了,也都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以后若是在外面行走,少不得你们夫妻的佛照呢。” 这话很受用,最起码让王天虎顿时觉得满血复活,也不在觉得这位娇美小后娘高冷,话甲子就这般打开,劈哩啪啦的说着没个停歇,好几次李氏偷偷的拐了拐他手肘子,不但没停下,反而惹得他有些恼怒不耐烦。 李氏只得冲白少绾苦笑。好在这白少绾也是个有修养的,即便这王天虎有些话说的太糙,她也不蹙眉,依旧含笑望着他们夫妻俩,认真的听着。 如此,反而叫李氏觉得无地自容,心底觉得这白少绾才算是真正的有涵养。 第二十章 商议 约摸又说了盏茶的功夫,容家兄弟便沐浴更衣完过来了,便请王天虎夫妻入席。白少绾想着他们一桌汉子,便另在花厅设了宴,单独请李氏。 李氏虽然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不过家里设席招待客人的时候,都是一桌坐,不分男客女客。 如今自己上了桌,菜色她没瞧过就算了,单是这些餐具,虽然晓得不值几个钱,有的她家甚至有也,可是到了人家桌子上搭配起来,竟然这般好看,让人觉得高雅了好多。 这筷子还没拿起,白伏就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禀道:“夫人,知州大人一家来了,这会儿已经进了门,您看?” 白少绾倒没什么可意外的,程肆同一家初来这阆州,根本没个去处,如今来这里,只怕是为了躲那些居心不良的客人吧。 “去请程夫人过我这里来,至于程大人那里,你让核桃请他到公子们那里去。”白少绾安排完核桃,又朝白芨吩咐道:“程家小姐同姑娘们玩的好,你带着程小姐直接去姑娘们那里吧。” 白芨应声退下了,那李氏依旧没回过神来,这知州大人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同人家扯关系,可是没想到容家这里不动声色的就同知州大人搭上了这份关系,今日他们也是来对了,活该老天爷要给碗饭吃,若是今日自己搭上了知州夫人······ 当然,李氏也注意到了,先前他们来时跟猴儿一般的那帮半大小子,现在整体都跟换了心性似的,出入规矩不说,就是那说话的恭敬态度和语气,就和叫人大吃一惊。 “少绾你家这里可是让人好早啊,我家这死老头不知道路还乱指,害得这一大早出门,中午才到。”人还未来声先道,还夹杂着王素芝爽朗的笑声。 李氏一个紧张急忙站起身来,同白少绾迎出去。 王素芝一进来就与白少绾寒暄,完了才瞧见身后的李氏,有些诧异:“这位是?” 李氏没能想到自己竟然会见到知州夫人,激动得有些语伦无次起来,幸好白少绾暗中提醒,她才反应过来,急忙行了一礼,“问鼎镖局总镖头是我当家的。” “哦。”王素芝应了声,便没再多兴趣,拉着白少绾瞧着那满桌的菜肴,竟然是一样她没见过的,而且单是那配套的餐具十分的让人觉得有食欲。不禁亮了眼睛:“如今看来,我家老爷倒是会盘算时间,可谓来得巧不如来得早。” “快些坐下吧,瞧你一大早就来,只怕也是饿了。”白少绾扶着她坐下,一面招呼李氏坐下,将她男人王天虎和自家两个儿子一起合作的事情道明。 虽食不言寝不语,不过这会儿饭桌却成了最好的交流平台,在白少绾的牵引下,李氏也同王素芝搭了几句话,心里对白少绾可谓是感激不尽。 她们女人家不喝酒,没多久就用完了午膳,又漱了口,聊了好一会儿的家常,男客那边才收了碗碟,不过多时就白术就亲自来请白少绾一行人:“大公子说,正巧今儿都在,所以请夫人过去商讨,那货如何出手。” 王素芝是见识过白少绾出手打理这些商务之事,所以并没有多大的震惊,而李氏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家老爷平日接了趟小镖都不许她们这些妇人知晓半分。这容家公子倒好,这么大的买卖还要这个小后娘去拿主意,一时间对白少绾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竟然摸不着准儿了。 王素芝却十分高兴,她家老爷素来是不赞同行商的,这一次怎么和容家兄弟谈到一处去了?他若是早些年想通了,如今自己也不为女儿的嫁妆愁,瞧瞧朝廷里的那些人,哪个背地里没有一两桩生意捏在手上,也就是她家老爷食古不化。 当即携着白少绾催促道:“既是如此,咱们过去听听也好。” 正厅这边,以程肆正喝了杯茶,回味着满口的余香,询问着茶出自哪里,却得知是白少绾亲自炒的新茶,便不客气的朝容家兄弟道:“既是自家炒的,那老夫就厚脸开口要几两了。” 正巧白少绾等人进来,王素芝更是接过这话茬:“就你会精打细算,不过带着几两银子的礼上门拜年,吃了人家一顿饭不说,还要倒贴给你几两新茶。” 因是玩笑话,也不会觉得下脸,大家也都笑起来,气氛一时间也活跃起来。 待几个妇人落了坐,程肆同便朝白少绾开口道:“你家这生意,老夫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插上一脚的,容夫人不会不愿意吧?” 事实上白少绾是及其愿意的,大树下面好乘凉啊。只是问题在于,这程肆同想怎么个插手法?因此一时间也不给个肯定的答案,只是问道:“那程大人是个什么打算?” 程肆同倒也不客气,“我听闻你家两位公子说,此番去时同王总镖头是雇佣关系,但是回来的时候是给了一份干股,老夫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没有武力自不能占你们的便宜,所以你们合计合计,商队跑一趟是多少本钱,一股本钱,老夫人尚且还掏的出来。” 白少绾闻言松了一口气,这程肆同倒是个讲道理的,因此当即就笑道:“既然大人已经打了主意,那就这样说定了,待这次的货出了,整顿好我这里自会打人去上门要股钱,到时候大人可别赖账就好。” 王素芝等人一听,恍然大笑起来。 王天虎因在这次的货里有一份干股,所以很愁心这货如何出,所得的利润才是最大。便问道:“不知道各位有什么打算,按我说,得趁着现在过年,大家都舍得花钱,赶紧把货出手了,这么囤积下去不是个法子。” 容溯没言语,倒是容澈抬眸朝白少绾看去:“母亲想必已经是有法子了的吧?”依照白少绾的性子,若是没有想好对策,不能这么坐得住。 白少绾瞥了他一眼:“我是有了法子,可你们这兄弟俩也不能坐等我来拿主意,这个家还是你们男人来做主的好,我也就出出一些小注意,小打小闹的,又不成大气。” “你呀快别客气了,我也想晓得你有什么主意。”王素芝与白少绾算是熟了,所以对白少绾也算是有些了解的,只觉得既然是她想到的法子,定然不会差了。 程肆同也望了过来,这个小妇人可是被他家夫人给夸上天去了。不过依照她做的那表格和今日这茶,可见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因此也很期待她会怎么出货。 第二十一章 趁热打铁 “我觉得这商队,也就是个移动的杂货铺子罢了,如今你们带来的这批货,我虽然还没瞧过清单,不过只怕也不会就一两样,这样的话,若是几十种的话那岂不是得跑几十家商铺,若是直接出手给杂货铺子的话,只怕又利润薄了些,所以我想若是先把百草堂关一关,改成个百货铺子,把咱们的货都摆进去,分类标识,每一类货物下面都贴一张小单,上尽量注明货物用途价值和价格。” 其实白少绾这个意思就是开个市。众人一听也觉得新奇,只是听到她把价格标死,都觉得有些不妥。 然容家兄弟却很是赞成,有些东西明明是好的,但是因能讲价,也就跟着降了身价。程肆同虽然觉得想法也新颖不错,但是总觉得有些冒险了,这同杂货铺子是一样的嘛,在说城中的杂货铺子不少,好些都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老店了。 王天虎也觉得挣不了钱,到时候指不定客人都没得,因此反而担心起自己最后能拿到的银子是多少。 可是人家主人家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又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作罢。 待送了这两夫妻回去,程婉因同容苊她们一起便留下来做客,程肆同夫妻俩也是惯着她,觉得容家也是可靠人级,只留了个可信的嬷嬷在她身边照顾。 生意的事情不容缓,就如同王天虎说,眼下过年,大家花银子都十分爽快,所以客人一走,白少绾就把家里的大小管事连带着白术他们这些小子都喊到了厅里来开会。 先自然是要把药铺子腾出来,至于药先存放在小仓库里,然后就是做个货架。货架自然让白丑他师父一家来赶活儿,容溯和刘叔整理清单估价准备每种货物的小单子,到时候用于贴在货物下面。 容澈素来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做广告他当其冲。不管是什么生意,这广告都是营销的必要手段之一,而且白少绾提议的是先传单。 传单设计就由着白少绾来负责,所以拿了清单,白少绾就负责出图,在加上容溯和刘叔那里整理出来的几个价格加上去,一分具有吸引力的传单广告就出来了。 其实也就是七八天的功夫,百草堂就变成了百货铺子,而城中好几次人流多的地方,都贴上了百货铺子的大幅广告,下面更有很多好东西明价标码。 且不论价格如何,就是这做法新颖,就吸引了许多人去。又有白术带着小子们走村串户的传单。 当然,这一份传单并没有字,而全是图,所以乡下人虽然不识字,却看懂了图,在加上白术他们不耐其烦的讲解,所以大家问了开张的日子,也都准备好那日集体进城赶集。 开张订在了初八那日,白少绾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忧的,她并不知道这所谓的市营业模式,大家可是能接受。 不过出乎于白少绾的意料,生意不止是好,而且还无比的火爆,很多常用品当天中午就被抢购一空,刘叔抽得了空儿,带着元宵去别家的杂货铺低价买了一批过来撑场子。至于那些别的地方进来的缎子和土产,也是抢手得很。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所担心的问题都没有出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讲价,看着别人进去在门口提着柳条篮子,见着什么喜欢的,看着价格不大出入,就往篮子里捡,然后到门口的柜台付银子,还能拿到一份清晰的账单。 只是因为客人的小账单得手写,所以需要的人手就多,幸好家里的小子们多,又都会写字,虽然写得不好,但是能看清楚。 这一点是最叫人满意的,以至于很多大户人家闻得此事,都让家里的人采购尽量往白家杂货铺,到时候有小账单在手,看他们如何吃回扣。 连续三日,白家杂货铺子里的人流就没停下过,王天虎夫妻眼看着堆放在家里的那些货物慢慢变少,心里那个后悔啊,早知道当初赶紧入股,如今可就赚大了。 程肆同家里,自初七那天程婉回来同他们夫妻绘声绘色的说着容家这些日子的动向,又有城里大肆宣传的单子,就觉得应该生意会不错。 但是没想到能这么火爆,王素芝更是怨起了程肆同那日不爽快,胆子小,不敢冒风险,如今在去找他们家入股,到底拉不下脸了。 但是他们明显想多了,这日晚上,容澈就来了一趟,直接递给程肆同一纸合同:“这百货铺子,等上元节过后,就要重新开张,到时候只怕要比现在大上几倍,铺子已经瞧好了,就是正街上那一幢,母亲已经付了一年的租金,这会儿已经有木匠在里面开工建货架,我们兄弟明日就去找王总镖头合计,不然在赶紧走一趟货。” 程肆同一面听着他的话,一面看着合同,没挑出错来,当即就提笔签了字,让王素芝去取银子。 这些银子原本是给程婉准备的办嫁妆的,王素芝平日是如何也舍不得动的,可是这会儿却是二话不说就给捧了出来,如珍宝一般递给容澈。 待送走了容澈,夫妻少不得思量一番,只觉得这个小容家是有情义的,他们想扩建百货铺子,其实大可找别人,而且还能把这股金抬高些,可是竟能想到他们这里。虽然说在自己这里,官府这一块省了许多麻烦,但是自己乃一介清官,绝对不可能在税上给他们做什么文章。 总而言之,不喜欢容家的程肆同对这个被分出来的小容家,很是有好感,决定深交,当然也赞成女儿和媳妇同他们家的女眷多来往。尤其是这个容家小妇人,年纪虽小,远见却是深的很,而且举止行为也不像是个山野粗妇,婉儿若是同她多来往,以后定能有所长进。 知州大人这里自不必多说,王天虎这一家翌日迎来了容家兄弟俩,第二天就开始从城中整货,清单三份,三家一家一份,才三日的功夫就准备妥当,商队就出了城。 于是这个年就这样急急忙忙的过了,对于许诺了孩子们的假期白少绾很抱歉,让容洛动手拟出一份考勤表,每个人七天休息一日。 第二十二章 老太太回城 转眼间正月就完了,容家一个个干劲十足的,在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商队就回来了,大家伙儿晚上挂着灯笼七脚八手的摆好了货物,第二天又能正常营业。 现在白家的杂货铺子足足两层整,其中贩卖的货物不下几百种,小到针线零嘴,大到桌椅凳子,可谓是齐全得很,但凡是个来客都络绎不绝。 这种营业模式别的杂货铺子也不是没有试过,但是现自己的人手根本就跟不上,所以最后放弃了。却不知道容家那是有独特的经营手段,理货订价这些都是有专门的人入手,背后又有了白少绾指定,加上容澈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这段时间虽然忙得脚不沾地,却已经把这其中精髓领悟。 再有百草堂那边的药铺子里,但凡抓药金额到一两银子以上的,都送百货铺子的优惠卷一张。 生意上了正轨,商队已经和问鼎那里定下来了,接下来准备兵分两路,把商队分成两拨,容溯和王天虎一路,容澈则带着王天虎的妻弟一路,当然在白少绾的建议下,容家这边也带了几个姓白的小子出去长见识。等多走几次,容家兄弟就可以去开拓更远的路线,这些就可以交给白术他们了。 程肆同那里对他们倒是放得下心,直接当个甩手掌柜,只管半月看一次账单,连个人手都不打来帮忙。 但是人家是知州大人,谁敢吭一声。 手里有了闲钱,白少绾就请王素芝帮忙,在京城里给寻了两个教规矩的嬷嬷,领还给家里的两个姑娘请了先生,琴棋书画一样不落下。 至于知府大人家的这程婉,也常常往小容家去,一住就是好几日,跟着容家姑娘们同吃同住,好比亲亲姐妹一般。 加上白少绾年纪同她们相近,有时候闲暇了也跟着她们学习,很是容易就打成了一片。 逍遥日子过得二月底就结束了,因为容家从京城过年回来了。 死了长子的容老太太在京城里住了快三个月,越的老当益壮容光焕,一回来就听二房嫁给了周刺史家长子的容環说起最近阆州兴起的小容家,就气得摔了碟碗。 白少绾让人送来的年货礼单她已经知晓了,只觉得无比寒酸,当时就给赏了下人。这会儿听容環说起白少绾他们开了铺面赚了大钱,心里就怎也不顺畅。 也不是说她见不得儿孙好,而是按照她想法,他们手头没银没势,怎么会能过风生水起呢?这不合理,照着这么说的话,容家有钱有势,是不是更要过得好呢? 可是正因为容家有财有势,也没有更上一层楼,而大房那里明明已经很潦倒了,还没了当家的,竟然能咸鱼翻身,那十亩荒山和一个破庄子就算卖了也不值得多少银子,他们哪里来的本钱? 所以让老太太心里如何也舒服不起来,甚至怀疑起了容溯兄弟,瞪着眼睛责问管家:“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兄弟是不是来家里拿东西了?” 管家吓得噗通的一声跪下:“老太太明鉴,小的哪里敢让他们进来,何况他们也不曾来过,也就是年前让人送了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年礼罢了。” 二房媳妇何氏娘家本就是商贾之家,这如今阆州的商会会长还是她娘家兄弟呢,只要她叫人去知会一声,那什么百货铺子肯定要关门的。 当即就劝慰着老太太:“母亲也别为此事恼怒,我也觉得哥儿们眼下读书才是要紧事情,做生意终究不什么正途,我一会儿打人去我娘家一趟,環儿她舅舅如今坐着商会的第一把交椅,让他们死了这做生意的心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何氏嘴巴上说的虽是做生意不是正途,可是心里却是怎也不能让大房的人继续做生意。这阆州是富庶之地,若是真叫他们侥幸赚了银子,了大财,那以后自己连白少绾这个小贱人都比不着了。 老太太听完这话很是欣慰:“还是你贴心,你也莫在耽搁,赶紧打人去一趟。” “得嘞,那母亲也别在为此事烦忧,我看当前劝哥儿们读书才是要紧事情呢。”何氏高兴的应着,又不着痕迹的催促了老太太。 果然,何氏才下去,容老太太就满脸愤意,“去备车,这才离了阆州几天的功夫,两个小子的翅膀就赢了,不好好读书学着别人做什么生意,真真是叫我操心。” 当然,也不忘骂那白少绾:“定然是那个狐媚小蹄子,当初溯哥儿来闹着分家,肯定是这小蹄子背后搞的鬼,眼下他不让哥儿们读书,又诓我容家的公子走南走北的做马夫,当初也是我瞎了眼睛,怎就还指望这小蹄子能照顾好哥儿们呢?” 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拉拢着头,默默的听她怒骂着,却没人敢接话茬,只是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人家一个小姑娘拿什么来供养公子们上学堂啊?这做生意还不是走投无路寻口饭吃? 一路颠簸,等到乡下别庄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恰好容溯他们都不在家,就白少绾带着两个姑娘和几个小厮丫头在家里,这会儿正是上灯,白芨带人摆着饭,容老太太带着人就这么毫无前兆的闯了进来。 乘了那么久的车,来的时候又着急,没在车里准备点心,这会儿可谓是又累又饿的,瞧着满桌子没见过的菜,又是色香味俱全,容老太太下意识的抿了抿嘴,也不着急去质问白少绾,先是一屁股坐了下来,示意白少绾布菜。 这里不是容家大宅,白少绾自不能将她当作老祖宗一般来供着,何况正因为是她,自己才成了个小寡妇。 “眼瞎了不是?”见白少绾不动作,容老太太不由得蹙起眉头,一拍桌子骂了起来。 “祖母,让洛儿来吧。”容家姐妹对于老太太心里到底有种畏惧,当即见她了火儿,就急忙上前来,只是还没拿上筷子,就被容老太太一把狠狠的推开。 第二十三章 秦大家 容洛本在她面前就兢兢战战的,当即也没站稳,一个不及就摔倒在地上,顿时吓得旁边的容苊脸颊苍白。 家里的丫头们何曾见过小姐们这个狼狈模样,所以对于这位来势汹汹的容家老太太也都没好感,尤其是她这么粗鲁的推攘自家的孙女,实在不是一个望族长辈该有的方范。 只是容老太太见容洛摔了,不但不心疼自责,反而恼羞成怒的骂起来:“没出息的东西,规矩都学哪里去了?”在她看来,这容洛分明就是故意给自己抹黑的。 “老太太同我生气,跟小辈叫什么劲儿?”白少绾见白芍和百香已经把她们主子扶起来了,上下扫视了一眼,却也不确定她到底摔着没有,便道:“你先同苊儿退下去,让人瞧瞧可是摔着了没。” 容洛胆怯望了容老太太一眼,见她没看自己,才颔。然这脚步未抬,就被容老太太一个冷声喝住:“站住,果然是越没了规矩。” 容洛心里对于这祖母,心里有着惧怕的阴影,所以听到她的话,不由自主的就哆嗦着身子顿住脚步。 “孩子们还小,规矩也才开始学,若是有老太太觉得不对的地方,同我说即可,我自会私下来教导。”白少绾心里已经有些气着,不过老太太究竟是容家的长辈,不管是从哪一方她这面上都得敬着。 不然的话,早就给撵出去了。 “呵,就你还教她们规矩?”老太太似听到什么及其好笑的笑话一般,满脸嘲讽。“莫要忘记你是什么地方出来的,还敢同我谈规矩。” 连着同她来的那些个婆子丫头也肆无忌惮的跟着大笑起来。 殊不知,此刻他们同白少绾比起来,竟然像极了一堆疯婆子似的。 “少绾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特意从京城给姑娘们请了教养嬷嬷来,她们从前都是京中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规矩礼仪,毋庸置疑了。”那几个嬷嬷都是王素芝介绍的,专程从京城里请来的,自己也见过,尤其是那位姓秦的,连其他几个嬷嬷对她都是恭顺得很,可见在这圈子中,是有些威望的。 容老太太依旧觉得好笑,轻蔑的看了白少绾一眼:“还京城?你去过么?” 身后同她来的婆子想是为了讨好她,便凑到她耳边道:“不如请大夫人把这些‘京城’来的嬷嬷请过来瞧一瞧,让奴婢们也见识见识。” 那京城二字,咬的极重,可见是为了羞辱白少绾了。 白少绾自不愿意,老太太对自己不满意,何必把这仇恨牵扯到嬷嬷们的身上去,因此直接拒绝了。 没等老太太怒颜升起,白梨就进来禀报道:“夫人,秦嬷嬷她们过来了。” 白少绾心中一惊,很是不解,但还是道:“既是如此,请她们进来吧。” 话间,三位嬷嬷已经依次进来了,只是却只朝白少绾行礼,便退到一旁去,独留秦嬷嬷站在白少绾身边。 “老身在京中也是待了数年,还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老身,想不到在这小小阆州,竟然被人如此轻贱。”秦嬷嬷年纪过半百左右,身材有些丰腴,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威仪,整个人站在那里,即便身上穿着的寻常的衣裳,也给人一种威严端庄。 白少绾更是意外了,从前觉得这秦嬷嬷有些本事,可是如今看来,只怕是来头不小,竟然敢这样同容家的老太太说话。 接下来的一幕更叫白少绾等人目瞪口呆。 只见容老太太一脸惊恐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是是秦大家?” “大家不敢当,不过是运气好,得宫中几位娘娘抬爱罢了。”秦嬷嬷一如方才那样,并没有因为容老太太认出自己的身份而有半分得意。 可见这人的修养已经到了一点的程度。 荣辱不惊啊。 厅中的众人一听她的话,都呆住了。 这秦大家或许白少绾不知道,可是在场绝大部分人都知道的。她曾经是宫中的教养嬷嬷,深得先太后和当今太后皇后的尊重,听说宫中那几个贤良端庄的公主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还有好几个郡主。 后来年纪大了,出了宫家里人也没了几个,她便在大户人家继续做教养嬷嬷,现在的太子妃也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确切的说,只要她教过的姑娘,都嫁的极好。所以时而久之,大户人家都争相请她去教自家的姑娘,得她夸上一句的,即便家世不好,但是上门求亲之人也是踏破了门槛。 但是同样,她不待见的姑娘,家世在好,样貌在好,也是无人问津。上一次就是一位二品大员家的小姐,不知怎的惹了秦嬷嬷,秦嬷嬷只道一句;“姑娘尊贵,老身教不起”。 这姑娘就被未婚夫家退了亲事,连带她的兄弟姐妹婚事也成了难题。 这一次容老太太进了京城,容甚他媳妇沈红玉也在托人帮忙,想请秦嬷嬷到她府上小住,教容素一些规矩。 可是听说秦嬷嬷已经到乡下养老了,却没想到竟然养到了这里。 容老太太这会儿心里的算盘已经拨了几回,朝白少绾命令道:“怎么能让秦大家站着,还不赶紧请秦大家上座。” 一面又热情的朝秦嬷嬷道:“也是巧了,我那三媳妇近来正到处托人请秦大家帮忙指点家里的姑娘,没曾想你竟然就在自己家里头。” 说罢,也不管秦大家的脸色如何,人已经蹭了过来:“既是这样,今日就请秦大家同我回城,明日咱们就启程去京城。”又嫌弃的瞟了一眼这窄小的厅子,“这样的破地方,实在是委屈秦大家了。” 白少绾还是头一次看到容老太太这样的嘴脸,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自己都觉得有些为她丢脸。 “高攀不起。”秦嬷嬷冷冷的回了一句,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站在一起的容洛姐妹俩,心里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她觉得这白少绾人不错,年纪轻轻的有如此担当,所以便打算留在这里了,她还就不信教不好那两小丫头,“教完了这两个丫头,老身便在此养老了。” 这话说的决绝,竟然没给容老太太半丝的机会。 此刻容老太太又气又怒,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白少绾,恨不得一把抓花她的脸。总是觉得肯定是白少绾背后使了什么把戏,秦大家才对京中老三家的姑娘有了什么芥蒂,所以不愿意去教授。 “叫嬷嬷看笑话了。”白少绾朝秦嬷嬷微微一鞠,随即像两个姑娘望去:“都像是什么样子,你们祖母又不会吃了你们,随着嬷嬷们退下去吧。” 这厢众人退下,老太太碍于秦大家的面,不敢阻拦。只得鼓着眼睛看她们离开。 第二十五章 悍妇之名 “白少绾你这是什么意思,莫要忘记当初是谁,你才能过上今时的好日子!”见着秦大家一行人走了,容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桌子就朝白少绾训起来。 纵然容老太太不喜自己,可是白少绾也不想与她表面上有什么冲突,可是如今看来,自己若是一味的隐忍,反而助长了她的这烂德性。 所以思量再三,也不准备做小伏低了。 “老太太说这话之前,是不是先该摸一摸良心,若非不是你听信了什么鬼话,观里的那群道士怎会见财起意,不顾多年情分把我卖了?”她坐下身来,腰骨挺直,一双美眸中闪烁着凌厉的锋芒。 “倘若不是你,我一个小姑娘怎就成了别人的继室,继室也罢了,还刚成亲就成了寡妇。你疼爱大爷不假,可是你自问这几个孩子,你在他们身上放过心?”白少绾又质问。 也不管老太太那气得白的脸,继续说道:“我们分出来的时候,什么光景你心里大概比谁都清楚吧。眼下家里有了这些东西,虽然离不得阿溯兄弟的努力,但是我却敢在这里说一句,以后即便是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飞黄腾达了,这家里还是依旧由着我来做主,你也甭在来端你老太太的架子,这个家里只认我这个夫人。” “你····我当初真真是瞎了眼睛,竟然引狼入室!”老太太是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媳妇,这会儿不但敢跟她平起平坐,竟然还说出这样狂妄的话来。 可是看到这厅中那些瞪着自己的丫头和家丁,容老太太又不敢更如何,只是想着等孙子们回来了,赶紧把这个小贱人赶出去。另外还要把百货铺子和药铺子的长辈交给自己,掌柜也是要换一换的。 到时候看白少绾手里没了财政大权,看她如何嚣张。 想到此处,老太太的心里才痛快了许多,但是依旧骂了白少绾几句,只道她忤逆如何,又是个悍妇什么的。 骂了个痛快,人也饿了,索性坐下吃完饭才走,反正她吃的是她容家孙儿们的,又不是这个小贱人的。 待她走了,容洛容苊才红着眼睛过来,‘噗通’的一声在白少绾面前跪了下来。 “母亲对不起,若不是我们无能,怎叫你背上这坏名声。” 白少绾也觉得有些累了,扶着额让人重新准备晚饭,一面让她们起来。“我一个寡妇还要什么名声,悍妇又如何,能因此借的几分清净倒是值得的。” 说着,看着这姐妹俩,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你们是长大了的,可是今日见了你们祖母,依旧还是这个模样。她是你们的祖母,该尊敬是要尊敬的,可是你们这样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如此怯弱,不止是她瞧不起你们,连我都要瞧不起你们了。” 姐妹俩垂着头,不敢反驳。 可越是这样,越是叫白少绾头疼:“你们自己不长出息,以后嫁了人去婆家,纵然背后有两位哥哥撑着,也少不得要受人欺负。我白少绾既和容廓拜了堂,便是你们的母亲,以后也不求你们如何,但求你们有些尊严,活得理直气壮,不要处处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也算是为我争一口气了。” 秦嬷嬷站在一旁,忽然觉得这白少绾日子也忒苦了,明明和容洛差不多的年纪,却生生被这命运逼迫得成了一个严母模样。便站出来道:“夫人也不要着急,姑娘们的性子慢慢调教就是了。” 这会儿两个姑娘已经叫人扶起来了,因今日丢了白少绾的脸,心中越觉得对不住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白少绾见此,心中也是有了些怒气,少不得声音就提高了几分:“又哭又哭,从前你们害怕别人,那是因为没母亲庇佑着,现在有我,你们还怕什么?左右天垮下来,还有我顶着,都给我闭嘴,以后若是在哭哭啼啼的,巴掌伺候!” 这只怕是白少绾有史以来说的最重的话了,不止是两个哭啼的姑娘被怔住,连一旁的秦嬷嬷和众人也忍不住朝她看了过去。 当然大家震惊的不是她要甩巴掌,而是那句担当十足的话,竟如此霸气无比。 有此后娘,何求何求啊? 翌日,白少绾便进了城,亲自道谢王素芝,竟然给她把秦大家给她请了过来。 殊不知这王素芝也不知道来的嬷嬷里头有秦大家,从白少绾口里得知时,反而惊了一跳,随即夸白少绾是个福星,连秦大家这样的人物都阴差阳错的跑到她家里来了,当即给程婉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和白少绾一起去乡下,一来看看女儿,二来也见见这位大家。 到了庄子里,少不得从女儿口中得知昨日的事情,对于容老太太的做法,也觉得实在过份了,一面又觉得,这容家兄妹几个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不然怎就得了这么个便宜后娘,还这么为他们掏心掏肺的。 “不是我说你,既是打算在这里住下去,这庄子是要扩建了,或者直接去城里买一处大宅子就是了,反正你又不是出不起这钱。”王素芝同她在庄子里转悠了一圈,其实自己也挺喜欢这乡下的。 眼下已经开了春,他们在这半山腰上,能一眼瞧见山下的村里,良田美池桑竹,各类绿茵茵,一块一块的连在一起,看着竟然觉得比城里那花圃里的花还要叫人心旷神怡。 “还是住在这里,我已经让白术去办了,宅邸的地基已经请先生来瞧过,就确定在那边,那头有泉水,说不准能开凿出小人工湖呢,到时候得了闲儿,还能在家里钓钓鱼什么的。”白少绾说着,朝前头的一处山指了过去。 王素芝瞧了过去,见着果然已经有人在动工了,不禁推攘了她一下:“这样的大事竟然也不说一声,我也好为你放两包鞭炮啊。” 两人说着,一路朝山下走去。 村里的人如今大部分都是依靠着白少绾家讨生活,所以日子比从前过得宽裕了很多,小孩子们也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这会儿正在村头玩耍,见着王素芝这样的贵妇人来,也不会在大惊小怪的。 第二十六章 刺客 但见这人一身紫色锦袍,阔袖长裾,就这么理所当然的靠在她的妆台前,慵懒至极,可是那举手投足间又透着淡淡的邪魅妖冶,风姿卓越。明明是笑着的,然眉眼间那高傲淡漠又如此明显。 “我不是难道你是?”白少绾想起来了这人是谁,不就是容廓丧期时闯进院子的那个无礼男人么。 贝齿嚼了两下口中清脆的冬梨,咽下之后才挑眉冷笑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随便进人家屋子院子的不良嗜好啊?” “没啊。”他笑着,没在追究白少绾身份。薄唇一勾,慵懒的笑容里透竟然着些许的温润:“就是格外喜欢进你的院子屋子。” 白少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即就拿手中的冬梨朝他砸去:“怎么还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沈逸轻而易举的便接过,拿着这冬梨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你还不是一般的喜欢吃梨啊。” 虽然只是个接梨的动作,可是白少绾竟然会觉得,这人浑身上下竟然有种逼人的气势,那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这样的人,她好像就记得当初明末清初的时候见过一个,好像就是多尔衮了,他也有这样的气势。但是很不巧,多尔衮最终没能登上那至尊之位,心爱的女人还没能保住······悲催的人物啊。 见她突然垂下眼帘,沈逸有些不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到白少绾的身前,将梨子递给她:“想什么呢?” 白少绾接过梨子,潜意识里就咬了一口。 忽然,沈逸郎朗笑起来,凤眸瞥了她床头的箱子一眼:“我还以为,你是个防备心极强的人呢,怎么?不怕我下毒?” 白少绾正咬第二口,听他这么一说,小脸气得圆鼓鼓的,美眸中满是怒气的瞪着他,没好气的问道:“那你下毒了么?” “嗯。”沈逸回答得很坦然,薄唇一勾,眸光妖娆魅惑,“下了合欢散。” 白少绾顿时觉得一口梨卡在喉咙里,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你还要点脸么?”她话音方落,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毫无前兆的她就这么被这个陌生男人搂在了怀中,但是她却挣扎不得,因为她的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三个黑衣人。 虽然已经是人了,可是骨子里她还是没摆脱作为一只小狐狸遇到危险时候往主人怀里蹭躲的习惯。 沈逸有些以为,这个向来主持着小容家的当家主母,竟然会被这么几个跳梁小丑吓成这样。 不过不管是真假,他还是很满意的。 嘴角,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果然,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白少绾一头栽在这温厚宽阔的胸前,久违的安全感顿时涌上身心,貌似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人之后,她还是头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来,而且还是在这样危险的关头。 “怎么,本将军的怀抱就这么温暖,让少绾这么舍不得离开么?”凤眸中满是妖冶笑意。 白少绾闻言抬起头,见三个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顿时推了他一把,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懒得回他的话,而是蹲在地上依次扯下三人的面巾。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杀手了,你莫不是以为谁想取你性命,还要亲自出手吧?”沈逸走到她的身后,手理所当然的搭在她纤瘦的肩上。 白少绾倒也没躲开,反而是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沈逸微微一怔,片刻之后眉目间笑意荡漾开:“是!” 他以为怀中这女人会羞怯或是正义昂然的推开自己,却没想到她长长的松了口气:“不是对我家生意有意思就好。” 沈逸嘴角的笑容一滞,随即长臂一挽,生生的将她的肩膀搬过来面对着自己,“傻子!”沈逸蹙着眉峰,瞪着这张与自己咫尺在近的清美小脸,最后只恨恨的说了两个这两个字。转而又恼气的将她推开:“我也不知该如何说你,这庄子上,竟然就只留一帮女人。” 白术白丑白前三人都在新宅子那边,这边还真是没有一个男人。 白少绾并没有接他的话,眸光淡淡的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二话不说拿出一个药瓶子,往那人尸体身上倒了几滴绿色液体。 只听‘滋滋’的声音作响,这三具尸体顿时冒出一层薄烟,以肉眼看得见的度化为一滩污水。“你说的对,庄子上没有个男人在,她们又都还小,这尸体还是不要叫她们看到的好,免得吓着。” “你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能不能听重点。”沈逸有些恼羞成怒,蛮横的抓过她白皙的手腕。 白少绾脚下一滑,理所当然的扑倒在他厚实温暖的怀抱之中,与此同时一页薄薄的小匕已经悬在了沈逸的喉咙之上。 沈逸脸上的笑容先是一怔,随即浅浅笑开,散着妖冶气息的凤眸含笑打量着白少绾:“原来,你也并非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可见今日就算是我不来,你也应该没事。” “人心难测,想要活着哪里能不长些心呢。”她淡淡的说着,散着寒凉气息的匕抵近了他的喉咙。 只要她手腕上的力道放出两分,一瞬就能要他的性命。“你是沈逸?”然她没有用力,而是问道。 沈逸不惊,唇角噙着笑意打量着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一般。 这时,又听白少绾道:“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居心,只是你这样一个翩翩男子,总是随便闯人家的屋子到底不好,今日之事,算是抵过你在京中的相助之力。” 沈逸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知道此事,然没容他开口,就听梁上传来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兴奋的叫道:“沈逸,京城君子榜,风姿众目倾,文采诸公动,更是将相之才,有神策之号。” 梁上,除了一只小小的彩凤鸟之外,便无旁人。 沈逸有些惊讶的望着那只彩凤鸟,目光中满是欣喜:“从前在古籍之上看过,彩凤鸟能学舌,想不到竟然是真的。不过它这话说的还真不错。”随即垂眸朝白少绾高兴的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暗中打听我的消息,可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白少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能有如此自恋的男人,她调查他不过是因为摸不准他帮忙的动机罢了。收了匕,瞪了梁上那只该死的彩凤鸟一眼:“多嘴,滚出去!” 第二十七章 窃听 “你这算是被揭穿了所以恼羞成怒么?”沈逸没走,凤眸瞥了一眼那愤愤不平扇着两只小翅膀从窗户里飞出去的彩凤鸟,修长的手指挑起白少绾垂在肩头的墨,宛若绸缎般柔顺丝滑。 白少绾退开,二人之间拉出了一道距离,她才抬头朝沈逸道:“夜深露重,沈将军请移步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可是那沈逸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阔步朝那软软的拔步床走去,就这么肆意的躺下:“大晚上的你让我去哪里?我不管,我就要睡在这里。” 他这耍赖的口气,有些叫白少绾气结。这画风转得也太快了吧,刚才还高深莫测不可一世的沈逸呢?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个无理取闹般的孩子呢? 见白少绾站着不动,他竟然还十分热情的招呼着:“你也别傻站着了,快来睡吧。” 白少绾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我说沈逸,从你姐姐那里算起来,你是不是也该唤我一声嫂子来着?” 请问这位小弟是要睡嫂子么? “你才多大?”沈逸凤眸微动,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忽又道:“你这衣裳不好看。” “好不好看,关你屁事。”美眸里没由来升起一抹怒意,白少绾看了一下桌上的沙漏,竟然已经这个时辰了。 沈逸淡淡一笑,起身整了整衣袍,“你睡吧。”说着,竟然就这样走了。 白少绾确定他走了,这才忍不住骂了一句:“有病。” 翌日起来,庄子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昨夜生的事情都梦境一般,沈逸不曾来过,那三个黑衣人也没存在。 只是,这哪里又是什么梦境了。 秉承天道,她是不杀生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等着被别人杀。纵然那些人也姓容,可是原谅他们是佛祖的事情,至于自己,则是送他们去见佛祖。 白术不知道今日有什么事情,一大早夫人就把自己从新宅子这边叫了过来。 待他急火急燎的赶过来,却见夫人正在院子里侍弄着她的药草。 “属下见过夫人。”白术在离她三丈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夫人只是比他长了一岁而已,可是在他的眼中,夫人却好像那九天上的仙女一般,叫人望尘莫及。 白少绾放下手中的花剪,白术见此急忙过去给她倒了茶水递过去。 “倘若你是城中的容家人,或是商会何家,你会怎么对我?”白少绾垂头呡了一口茶水,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白术是何等聪慧之人,听到这话,目中寒光乍起,“他们要害夫人?” 白少绾淡淡一笑:“昨日来了三个黑衣刺客,已经被我用毒化成清水了。只是事有一便有二,若是不达目的只怕是不甘心的。”她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此事与自己无关一般。 白术却已经急得不行,目光上下打量着白少绾,深怕她受了伤,“那,此事要禀于公子们么?” 何家那里还好说,可是若真的是城里的容家,就不好办了。 “嗯,我今日让你来,就是想让你去京城亲自走一趟,务必与公子们说清楚。”她颔。 “那夫人的态度是?”白术拿不定主意,夫人其实也算得是道家子弟,又是个温婉的女儿家,这杀戮之事······ 白少绾唇角微扬,浮起一个冷冽的弧度。“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白术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夫人。也是了,夫人从来不是寻常的女儿家,只会一味隐忍。而且这也才有当家女主的风范,若是太软弱了,只怕这小容家也扶不起来。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属下立刻准备启程,夫人一切小心。” 白少绾看着白术走了,目光又重新落在自己修剪的拿住草药之上。 那株草药,全身皆宝,唯一不足是那花蕾之毒太过厉害,所以每次刚打了苞,她就毫不犹豫的给剪掉。 毒瘤,就该在萌芽之时一把狠狠的掐掉。 刺客之事,是自己太大意了。 果然,人性这种东西,不是她能洞察的。 ‘扑哧’的一声,一只小彩凤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过来的,落在了她的桌前,毫不客气的就往茶盅里啄了两口清茶。 白少绾伸手轻轻的拂起彩凤鸟光滑的羽翼,“一会儿白芨带你进城,要好生听话。” 小彩凤鸟却是傲娇的别开头去。 白少绾微微一笑,可是却给人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摸着小彩凤鸟光滑羽翼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揪在了那尾巴之上。“听说在活着的彩凤鸟身上取下来的羽翎,颜色光彩什么的,最是鲜艳靓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彩凤鸟一哆嗦,险些把茶盅碰到,‘扑哧’的一声,扑着翅膀跑了。 白芨是见过阆州商会何会长的,所以白少绾才让她带着彩凤鸟进城去。 只不过彩凤鸟这一身鲜艳羽毛虽然好看,却也太过于招摇,因此白少绾特意让白芨早些去,带着彩凤鸟到百草堂,让刘叔帮忙给彩凤鸟做个伪装,成为普通的雀鸟。 到暮色的时候,正好可以放出去。 第二十八章 抉择 白术去了京城五六日,白芨也早带着彩凤鸟回来,除了知道何会长的私生活比较繁多之外,并无任何有用的情报。 白芨那时候就站在白少绾的身旁,一直红着脸皮听彩凤鸟说完。 “想不到这何会长一把年纪了,精力还如此旺盛,这**的功夫若是用在商业之上,那哪里还有咱们小容家的立足之地。”白少绾龇着牙感叹完,方让白芨带着彩凤鸟下去。 白芨闻言忍不住掩唇笑道:“这便是夫人所说的,老天爷关上了门,总会给开一扇窗户,只是却给何会长开了这么一扇窗户。” 主仆这厢说着,便有小丫头进来禀报:“夫人,知府夫人来了。” 这阵子是王素芝最忙的时候了,她怎有空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白少绾没敢耽搁,让白芨把彩凤鸟送容苊那里去,便朝前厅去。 这边,王素芝急得直朝外面张望,瞧见白少绾来了,急忙迎出去:“少绾,出大事情了。” “怎了?”白少绾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一面拉着她坐下来,叫人重新上茶。 “今儿何会长同容家二爷来找我们老爷,他们建了一支商队,还专程从京城请了玄德镖局的人来合伙,他们要走的正是桑海城。”王素芝一得了这个消息,也顾不得家里的事情,全权甩手给你女儿就急忙跑来了。 上一次王素芝家的长子跟着商队去了沿海小城,虽然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但是有波斯商客,他们直把茶叶丝绸瓷器当宝贝,大把的珍珠宝石珊瑚来换。只是这些商人也只是在这小城停泊休息罢了,所以约好了下次在桑海城交易。 桑海城离阆州较远,水6路皆有,只是水路上水匪太多,旱路又远,因此商队们都不愿意桑海城。而桑海城那边的人也不愿意过来,所以白少绾接到消息的时候,对于开辟桑海城这条商道很感兴趣。 至于程家公子程玉笙因同商队走了一趟,给自家妹妹带了不少稀奇的珊瑚珍宝,因添上了这些东西,嫁妆又比从前多了大半。 可惜程婉那未婚夫婿家不知道出什么事情,婚事得推迟四个月,争取在中秋之前完婚。 程家想多留女儿在家里住一阵,自然是愿意的。 此刻白少绾听到王素芝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小容家商队要与波斯人合作的消息走漏了。说来也是她大意了,光顾着京城里的事情,没怎么主意这事情,也还没办货。 “既然连京城的玄德镖局都请到了,只怕他们早就起了这个主意,至于走桑海城,只怕是咱们这商队里有嘴巴不紧的兄弟。”可见这商队是该重新整顿一下了。 王素芝闻言,顿时担忧起来,“玉笙已经去了书院,这办货的事情交给王天虎夫妻,我又不大放心。” 王天虎白少绾还是放心的,只是不放心他家的那个小舅子罢了。沉吟片刻,“此事你也别着急,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阿溯和阿澈,应该快回来了。” 她话音才落,就有小丫头在外头欣喜的喊道:“夫人,大公子二公子都回来了。” 与此同时,两个俊朗挺拔的身影自门口进来。 “母亲,王伯母。” 兄弟俩几乎是异口同声,朝厅中的白少绾二人行了礼。 白少绾让兄弟二人坐下,一面将容家同何家合伙建立商队一事告知与他们。兄弟却表示早就知晓了。 原来兄弟俩从白术口中得了容家派人刺杀白少绾的消息,就将京中的生意交给了核桃,就急忙回阆州了。 却没有先回来,而是去了容府。 王素芝见他们提起家事,也不大好插嘴,便先告辞回了城。 她这一走,兄弟俩就满脸愧疚的给白少绾请罪。 “母亲,此事我们已经知晓,错在与祖母,可是······”容溯垂着头,俊美的眉目间挂着一层薄薄的郁色。 容澈负手在一旁,也是满脸的为难。 他们究竟是容家骨血,那些人在怎么坏,也是他们的亲长辈,所以兄弟俩心里想什么,白少绾大概也能猜到。 失望是有一些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清丽绝美的面容上勉强浮起一丝笑容来,“罢了,想必老太太也是一时糊涂罢了。” 此话更叫兄弟俩抬不起头来。这时却又听白少绾说道:“咱们初到此地之时,我便同你们说,不管以后这条路走到哪里,定要保持一颗初心。” 她顿了一顿,嘴角微扬:“可这仅仅是限于你们,我同那个容家的情份论起来,也就是一张薄纸罢了,而且还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签订的。所以他们若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那么我也不会客气。当然你们可以袖手旁观,但是请看在如今还算是一家人的份上,不要插手此事。” “母亲!”容溯的内心是复杂的,父亲临终前的话犹在耳边;白少绾对于他们兄妹四人的照顾可以说是如同再生父母,倘若没有她,那么就没有现在的一切,更没有所为的自由可言,也许这个时候自己和弟弟在二伯母的安排下,进了家里某一间铺子里做个碌碌无为的掌柜。 可是,祖母以死相逼,他又能如何? 容澈忽然转头朝容溯看去,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坚定之色。“大哥,我想同母亲站在一处,哪怕有朝一日成为众矢之的,我也甘之如饴!” 听得他的这话,白少绾倒是有些意外。 容溯却伸手握紧他的手掌:“我始终记得父亲临终之前的话。” 容澈笑了,悠悠道:“祖母那样爱惜自己的生命,怎么可能真正的寻死寻活。”好吧,这话对于容家是有些无情无义了。 可是他们早就被容家所抛弃了,所以他们也不在以容家的利益为中心。骨血恩情固然重要,只是白少绾给予他们的恩情,却不是一句话就能轻易还完的。 更何况,父亲能撑那么多年,不是因为祖母的大方,而是因为白老道的相助。 白少绾看着这兄弟俩,虽然不是完全能听明白他们的话,可是看来,他们是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其实,自己怎又会真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她还年轻呢! 容家既然也想做生意,那极好!叫他们赔的血本无归。 过惯了这荣华富贵的日子,不知道他日吞糠啃草时,他们会怎样? 第二十九章 抬价 容家兄弟一回来,容洛姐妹俩也就知晓了白少绾遇刺一事,两个姑娘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生生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何会长与城中容家的商队已经挂牌了,叫万货商行。 他们家的百货铺子,人家的万货商行,这针锋相对的意思在明确不过了。 只是白少绾还是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鬼名字。 不过这个时候众人关忧的不是招牌,而是这万货商行在城中高价收购丝绸瓷器茶叶,短短几日,城中的许多铺子都同他们签订了合约。 白少绾想了想,先让人把白家的百货铺子和百草堂关了,然后狼毫一挥,霸气的吩咐容澈道:“你现在就让人传出话,茶叶丝绸瓷器,咱们家的价格比他们高出一两银子。” 容溯一听,有些担忧:“这样的话,只怕要亏本的,这样赌气着实不妥。” 容澈却已经明白白少绾的意思了。拿着折扇敲了敲他的头:“大哥看人是毋庸置疑的,也难怪母亲执意让你负责此事,可是这生意之事嘛,我觉得你天赋好像真的不如我呢。” 容溯瞪了他一眼,朝白少绾看去:“莫非母亲已经有了别的打算?”现在只怕就算是抬高了价格又如何,只怕他们也收不到多少货了。 “这价是为万货商行提的。”白少绾悠悠笑道,同一脸紧张的容溯比起来,实在是恰意得很。“王天虎妻弟的事情,调查得了结果,你直接拿去给王天虎吧,他的性子尚且算是直爽,看他如何拿主意,你在定夺。” 容溯颔,可是一想到万货商行已经的货已经办了大半,而他们这里却是半斤多余的茶叶都没有,如此的话,肯定要落在那些人的后面到桑海城。“那办货一事?” “此事你不必担忧,我已经让白术带人去准备了。”万货商行一成立,白少绾就料想到了这个局面,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要争,但是她绝对不是伤的那个。至于所需的货物,她准备在去桑海沿途的路上办理。 白术已经去了这么几天,应该已经在前面城里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容溯这个时候才陡然现,白术根本不在庄子上。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瞎担心了,二弟和母亲都这样,只怕他们真的有了打算,自己既然插不上手,那么就好好的做自己的本职,为他们提供高多更好的人手才是。 果不其然,小容家才一抬价,万货商行那里就又在原来的价格上添了一两。 这可是一两啊,白少绾想想都替他们肉疼。关键这帮人现在还得意洋洋的。 白少绾让白术去办货一事,并没有告知王天虎和程肆同那里,所以万货商行的人见他们一个个都急得上火,反而更加的确信小容家已经穷途末路。 桑海城的大订单,十有**是他们万货商行的了。 只要一想到能带回来那些价值不菲的珊瑚和宝石,万货商行的这批人收货就更加的卖力了,连县城小镇子里的杂货铺子都不放过。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掐断了小容家的货源,而小容家在往别的地方去进货,那肯定会慢上一个月。 这样算来,桑海城的订单他们还是拿不到。 相比起程肆同和王天虎那里,白少绾这里可谓是无比的悠闲,昨儿开始雇了山下村里的人帮她把旱谷秧苗种下,原本光秃秃的梯田里,这会儿已经是一片一片的绿色了。 端午就要到了,这个时候雨水最多了,所以这些旱谷秧苗就算不想活也难。 容溯解决了王天虎妻弟的事情,就启程去了别的地方,对于招贤纳士一事,他还是延续旧法子,直接去乞丐堆里挑选。 至于容澈,已经开始在暗中整顿商队人马。这一次比不得平时,尤其白少绾要去,所以他就更不能不小心了。 当然在关注自己田地的时候,白少绾没少放过万货商行那里的动向。 他们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的,不过一个个的嘴巴都裂到耳根下了,可见是对于这一次桑海之行志在必得了。 彩凤鸟已经认得了何会长,白少绾喂了它一顿肉沫子,便催促它晚上去了城找刘叔。 刘叔的百草堂已经重新开张,到底是受到了这一次的经济影响,生意有些不如从前。其实现在百草堂赚不赚钱已经不大重要了,此刻那里就是一个点而已。 白少绾可还指望着彩凤鸟这一次出息些,能听些有用的回来。比如,万货商行是走旱路还是水路。 容澈一直觉得是水路,因为玄德镖局在大周也是镖局中的状元了,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们都会选水路的。 想不到,真的被他猜到了,彩凤鸟带回来的消息的确如此。 只是这彩凤鸟不学好,这一次又去听了何会长的床头,还当着容澈的面学给白少绾听。 直恨得白少绾想一把掐死它算了。 容澈虽然知道白少绾常常用彩凤鸟打听消息,却是头一次当面听。只是没想到除了头一句有用之外,其他的竟然都是······ 纵然他也是谦谦君子,可是奈何彩凤鸟学舌太出众。 然后,彩凤鸟一家五口都被扔给了秦嬷嬷。白少绾以为,在让这些小畜生同容苊待下去,迟早把容苊教坏。 万货商行准备大后天就启程,京城玄德镖局的人都来了,那叫一个个魁梧结实,提刀扛枪,同王天虎这问鼎镖局里参差不齐的趟子手和镖师们,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加上王天虎对于他小舅子泄露消息一事情,已经愧对与小容家了,好在他们并没有计较,反而依旧把自己当作核心人员,这让王天虎更加的对他们信服。 白少绾对于容溯处理此事也十分满意,少不得臭美一回,在容家姐妹的面前炫耀道:“其实你们可以什么都不会,但是有一样必定要会,那就是识人用人,就说我吧,你两位哥哥一明一暗管着家里内外,在有黑桃元宵刘叔他们辅助,我压根就不用操心。” 容洛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母亲怎能这样夸自己?” 白少绾不服气,美眸向容苊望去:“苊儿你说。” “额,母亲自然是厉害,以后苊儿也要像母亲一般稳坐这后宅一把椅。”容苊呵呵笑着,不忘朝她姐姐眨眼睛。 “嗯,有抱负!”白少绾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章 启程 万货商行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才离开阆州城,白少绾就领着自家商队的人马轻装上路。 家里完全交给了容洛来管理,容苊辅助,当然还有秦嬷嬷在旁提点,但白少绾实在不放心,又托付王素芝照顾。 一路上因有万货商行打头阵,他们连个山贼毛匪都没遇到,轻松的驮上白术在准备的货物,直往泸州。 白少绾带着王天虎在路上装货的时候,容澈就先一步到了泸州。 这要过水路,自然离不得泸州朱家的货船。 大周的漕运不算达,除了官船之外,就只有朱家的船坞有大些的货船提供出租罢了。 因这造船技术还不算达,所以朱家的大货船是不对外卖的,要用的话只能花重金来租。 想长期走东海这条线,那么货船还是自己的好。所以白少绾这一次果断的把白前和白丑带在身边。 自从这俩孩子能按照她的提点就能做出简单的机关,所以她对这二人可谓是寄予厚望啊。因此这一次带着二人,就指望这俩孩子能看看人家的大船,回去琢磨琢磨,如果能在加点机关什么的就好了。 容澈怎不明白白少绾的意思了,因此有些同情白前和白丑,他们俩学艺总共才多久啊,被白少绾逼着提前出师也就罢了,如今还要给二人这么大的压力。 不过别说,他们俩做出来的箱子还是挺好用的。 “夫人,货船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二公子特意在客栈里订了上房,您先好好的歇上一日,等明日货装好了,咱们就立刻启程。”此刻站在白少绾马车外禀话的是白参,他跟着走过几条短商道,有了些经验,也可以做个小管事。 白少绾这一次就带了白梨一个丫头出来。这厢得了白参的话,也不担心货船的事情,应了声便由他领着去客栈。 巧的是,万货商行的人也在这间客栈里。除了何会长何毕亲自带队之外,还有容家二爷容逵。 这才离开阆州没多久,这两老男人的身边就都搂着年轻小娘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正在大堂里肆无忌惮搂着小娘子的容逵笑的好不开怀,这一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刚进门的白少绾,眼中顿时光芒大放:“哟,这不是少绾吗,这么巧你们也来了,可是办了货?”一面推开怀中的小娇娘,急忙迎了过去。 白梨不认得容家二爷,只觉得这中年男人虽然衣冠楚楚,却是一脸色眯眯的模样,心生厌恶,正欲拦住,便听白少绾笑道:“二弟真是艳福不浅哦。” 她说着,美眸却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连眼角都没拿去看何毕,就悠悠的提着裙角上了楼去。 虽然垂涎白少绾的美色,可是容逵见她的这模样,压根那里是短货的样子,也顾不得那贴靠过来的小娇娘,急忙拉着何毕道:“大哥,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容逵这样一说,何毕也觉得不大对劲,急忙喊了个随从过来:“你快去朱家船坞看看,那条货船租给了谁。” 那随从还没出大门,就被容逵唤住:“哪里还用去看什么船坞,直接从他们队里找个人问问就是了。” “对对!”何毕连连点头,又吩咐了自己的随从几句。 却不知晓白少绾身边的人,只怕是他们拿铁锹也撬不开的,因此最后还是去了朱家船坞。 得了消息的容逵心里是十分不舒服的,只是却晓得这白少绾是他拿捏不得的,所以听闻容澈也在队里,便约见容澈。 这个侄子在他记忆里,对自己是十分恭敬的。 只是,容澈终究是爽约了。 而白少绾这边,容澈正在回话。 “朱家的意思,是两条船一起走。”容澈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水手,所以只能听从朱家的安排。 白少绾正低着头,面前的案上密密麻麻的摆放了十来个小罐子,里头都是些红红绿绿的药粉。“都是走桑海城,这段路水匪也不少,两条船一起也算有个照应。” “那母亲的意思是一起?”今日二叔找人来寻他,虽没说是什么事情,可是大概容澈也能猜到一点。 白少绾‘嗯’的应了一声,又道:“货今晚若是不能全部上船,就让王天虎亲自带人守着。” 容澈心头一跳,猛地想到了什么,有些自责:“是我疏忽了,二叔的性子那样,何毕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竟如此大意。”说罢,便要告辞去码头。 却被白少绾唤住:“等会儿。” 但见白梨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这个是夫人让白前他们做的,遇到危险,按一下这里就是。”她指了指上面的一句词,机关按钮正是那个澈字。 容澈有些心情复杂的接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待回了阆州,给你妹妹们也做一个,姑娘家拿着正好防身用,机关触动也用自己的名字,免得弄混了。”白少绾轻轻的说着,想必是因她这会儿太认真的配药,所以并没有看到容澈那狭长眸中的神色。 第三十一章 前尘 又说百日里容逵和何毕落实了白少绾他们有货之外,一直都不能心安,尤其他们的这些货物都是高价买来的,如今一起起航去桑海,不管如何只要他们在,那么万货商行就休想赚得本钱。 因此,二人商议一番,准备铤而走险。 容逵这个人本就是偷奸耍滑之徒,这会儿让他家的庶子容四跟着何毕去码头做手脚,自己却留在了客栈里,说是盯着白少绾这里,实则就是明目张胆的想要打白少绾的主意。 只要码头那边出了事情,容澈定然不会留在客栈里,甚至会把人都带过去救火,那么白少绾这里,到时候估摸着也就剩下一两个丫头罢了。 不过嘛,放火的事情他容逵干,杀人嘛,就免了。何况对方还是个绝美小娇娘呢,他如何舍得? 所以这夜幕一上,他就开始盘算着,甚至先去香喷喷的洗了一遍,更在自己的房间里点了上好的香先熏着。 如他所想,容澈果然不住在客栈中,只是匆匆的吃了东西,去给白少绾请了安,就带着大队人马去码头了。 如此,果真是天助我也。容逵暗自高兴,一面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小杂种,从前在家里也没见他给谁请安这么积极,莫不是跟这姓白的小美人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他一面嘀咕着,将随从的遣开,从包袱里的一个套娃里拿出一颗眼珠子般大的黑色丹药,只拿细刀在上面刮了薄薄的一层收在纸上,又神神秘秘的把那丹药收回套娃里头去。 这可是个好东西,上次哄骗绯月楼里的花魁自己都没舍得用呢! 看着这薄薄的一层灰白色药灰轻轻一卷,容逵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只要他得到了白少绾,有了这层关系,还怕她不听自己的? 容逵几乎都能想到,那白少绾如何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在身下求着自己的模样。 白少绾这边,果然没留下什么人,也就门外两个守卫,屋里白梨伺候着。 只是白少绾素来习惯一个人了,因此见着时间不早,便让白梨去隔壁的房间休息。 这厢熄了灯火,不过是盏茶的功夫而已,白少绾便察觉到屋中有种别样的气味。 味道很淡很淡。 连忙拿绢子捂住了口鼻,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拿起床畔屏风上搭着的衣裳披上,身体里却已经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全身上下好像瞬间坠入了大火中一般,小腹中的灼顿时被点燃,不受控制的朝着身体各处窜去。 双腿着颤,竟然站都站不稳,心跳犹如捶鼓一般极快的耳边响着,白少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张口喊人,可是喉咙里满是干涉,勉强出来的声音,竟然叫人如此羞涩。 跌跌撞撞的跑到桌旁,正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好不容易倒了杯茶水,还没递到口边,便见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虽然那人影看着重重叠叠的,可是白少绾还是认得。 “容逵!”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这人的名字,可是却给人一种**无比的感觉。 那容逵能从正门光明正大的进来,那么只能说明,外面的两个侍卫和隔壁的白梨,是已经指望不上了。 容逵看着那宛若春水般就要融化了的绝美少女,眼中贪婪之色更加重了几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一瞬间年轻了许多,充满了活力。不过那这女人太美了,自从她进门那日,从宽大的喜服下看见那傲然的身段,无数个梦里他就在想。 如今终于可以梦想成真了。他目光如炬,端望着着媚眼如丝,意识已经渐渐散涣了的美人儿,嘴角一勾,“不知道等会儿你会叫谁的名字。”他很是好奇呢? 是容溯,还是容澈? 可惜容逵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他身后的阴影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一个墨色人影,只是轻轻在他肩头一点,人就毫不知觉的倒在了地上。 此刻的白少绾意识已经不清了,随着眼前这墨色身影的靠近,一抹清凉之意迎面而来,她也顾不得许多,有些疯狂粗暴的朝他扑了过去,肆无忌惮的索取着更多的清凉。 “你这样热情可是要吃亏的。”薄唇轻轻一勾,目光灼灼的盯着着怀中已经把他衣裳扯得凌乱的绝美女人。 然此刻的白少绾哪里听得进去,脑子里跟浆糊一般,只想着要更多的清凉,哪里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忽然,这原本站着不动的人忽然伸手将她箍紧在怀中,朦朦胧胧中,她好像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心跳声,全身的灼热被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裹着。 她却不愿意在动了,只是拿头在他胸前拱来拱去的,这个感觉,好像是她又变成了狐狸,在那个人的面前靠着。 对,就是他,他的身上也有着这种类似薄荷的清香味。 可是,那个人早就死了,死了那么多年,她又找了那么多年。直至死,变成了人,她都不曾遇到过他。 也许,这便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了。那时候她还是只小狐狸,初开灵智,便恋上了那个主人,喜欢他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感觉。 那时候她多想成为人,成为一个可以和他相依一生的人。 后来看着他日日须得喝上几碗苦药,她又想可不可以把自己的命续给他? 然而,一切都没有可能的。 他死后,想着人有轮回,所以找,找了一个大清朝覆灭,又是民国,最后到了现代。她都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找什么的时候,她死了。 可悲的是她终于成人了,却忘记了曾经自己想成为人变成某人的女人。 却不知还有没有那人。 可眼下的感觉,却又如同当年一般,这样的熟悉。 “我也可以这样抱着你了,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她潜意识里说着,并没有注意到这人此刻是怎样的神色。 那绯红的小脸上,满是欣喜,眉目竟是层层迷人的妖媚。 墨色人影的手臂一僵,也不知道是在问白少绾,还是自言自语:“从前,我们真的认识么?”他盯着她,不仅仅是因为她也爱吃梨,而是因为她能给自己一种及其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越了嫡亲的血脉。 第三十二章 天真 白少绾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船上了。 前日码头上果然有人来放火,不过辛亏王天虎带人早一步把货物搬上了船,因此没有什么损失。 下半夜的时候容澈不放心,让王天虎仔细的守着船,便又则身回了客栈。 之后便现了躺在床上中毒的白少绾,还有那个罪魁祸容逵。 当时容澈是真的想一剑杀了容逵的,毕竟对于这个二叔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情,但是最后顾及白少绾的名声,只好将他扒光扔到大街上去。 白少绾虽然中了药,却也服下了解药,容澈很疑惑,只觉得依照二叔的性子,既然下了这样烈的药,那就不可能在给白少绾服解药。 还要二叔是被谁打晕的? 可惜这一切都无从可查,守卫和丫头都被人迷晕了。 白少绾虽然没有什么事,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容澈还是找了一个大夫跟着上了船。 二叔意欲害母亲,何毕那里也没放过码头的货物。这仇是怎么也化解不开了,他必定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母亲当真没有那里不舒服么?”他看着站在甲板上的白少绾,虽然大夫说已经没大碍了,可是他心里依旧担心得很。 “已无大碍,不必担忧。”白少绾眸光淡淡的看着前面的大船,上面正是万货商行的人。那一夜生的事情,仿若梦中一般,可是她现在的记忆里却又多了一份,一份有关玄聿的记忆。而那晚上救她的人,给她的感觉同玄聿是一样的。 所以,她算是找到玄聿了么? 容澈顺着她的目光落在前头的船上,眉宇间不觉得多出几分阴霾,“母亲放心,此事不会就此罢了。” 听白梨说,容澈赶来的时候,玄聿已经走了。那这么说来,容澈必定是知晓此事与容逵脱不了干系了。可是知道又如何,她并不愿意真的要容澈手刃自己的亲叔叔。她要的,只是容澈站在自己这边罢了。如今既然他已经选择站在这里,那么自己也不会要求他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情来。“他终究是你的亲叔叔,倘若你父亲在,定然不会容许你动他的。” 容澈声音也变得冷冽了几分:“他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还顾及血脉手足之情么?” 白少绾垂眸,能对自己下手,可见他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容家的人。“听说在过几里,前头就有水匪流连了,有这个心思,放在上面罢!” “母亲!”容澈怎不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所以才不许插手此事。 “此事你不必在过问。”白少绾说罢,便示意白梨过来,扶着进了船舱。 船上除了他们商队的人,便是朱家的水手了。 这些个水手都是些壮实汉子,本来就有些瞧不起这个小容家的当家人,竟然是个俊秀的少年郎。这样的俊美少年郎不去读书考状元,竟然做起了生意这行当,可见并不是大才。 可是没叫他们想到的是,这小容家的当家人竟然不是这个美貌的少年郎,而是那个弱不经风的绝美小娘子。 因此也就有些不放在眼中,一个个也不如前面万货商行那船上的人尽心尽力。如此,这船也就落了前面好大一截。 到了下午的时候,几乎已经瞧不见前面的船了。 王天虎有些急得上火,“这朱家的兄弟们是几个意思?这样下去的话,只怕万货商行那群畜生从桑海回来了,咱们还到不了呢。”他说完,方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急忙偷偷的看了容澈一眼:“口误口误!”他并不知晓容逵做的那些事情,所以以为这叔侄俩感情依旧。 今日的白少绾并没有像是从前一般绾着个妇人鬓,虽然依旧是一身的素色衣裙,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式,竟然让人觉得比从前耀眼了几分。欣喜的手腕捧着茶盅,拿茶盅盖子轻轻的荡着上面的茶叶,“不是说前头有水匪么?正好让他们试水,不是很好么?” “话虽如此,可这朱家当家的不是保证过了吗,既然咱们付了他银子,他便保这一路平安。”王天虎可没忘记朱家的当家人当日在码头边上说的大话。 容澈却忍不住笑道:“王兄何时也这般天真了,卖东西的人能说自己的的东西不好?” 第三十三章 风雨前夕 又说朱家,其实也并非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一路到桑海,最起码有三波水匪,前面两波倒是不必担忧,那些人还算给朱家几分薄面的,可是这最后一波嘛,就不好说了。 当然,对于最后一波水匪,朱家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别遇到就好了。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此刻王天虎听到容澈的话,一个激灵,心下也担心起来。看了看这对组合奇异的母子,见二人皆是一派心平气和的模样,半点没有一丝着急的痕迹,相比之下,的确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了。不过若这些水匪当真不给朱家面子,到时候动起手来,也是他问鼎镖局的兄弟们先上,因此他不能不担忧啊,便问道:“莫不是你们已经有了法子?” 容澈闻言一笑,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白少绾一眼:“这个倒还真没有,总之山到车前必有路,王兄也不必着急。” 这下王天虎反而更着急了,不自觉的在这甲板上来回的走着,一脸的愁容。 这副光景落在朱家水手的眼中,一个的忍不住鄙夷起来。 路紫山是这群水手老大,他在朱家这群水手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这条河跑了那么多趟,他遇到的雇主数不清,却没有几个能叫他真的看得上眼的。这一次他本是不愿意来的,可是朱家那里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他看从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份上,这才来填了这个空。 这船上在他眼中看着唯一像个模样的,也就是这个拿大刀的王天虎了。可是这水匪还没遇到,这人就焉了下去,实在是叫他失望。 他目光阴鸷,淡淡的瞥了一眼那装着货的那处舱门,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声音低不可闻:“都是些麻瓜,让前面的兄弟们准备吧。” 在过半个时辰,就要进了清河帮的地盘。 这边,依旧把玩着茶盅的白少绾似有了些困意,将白梨招到身边来,低语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不过多时,就见白梨招呼着厨房里的两个婆子抬着几盘鲜嫩的樱桃出来。 白梨这里自放了一盘,另外的便送去给了朱家的水手们。 这樱桃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所以王天虎见白少绾就这么端给朱家的水手们吃,总觉得有些可惜了,不禁劝了一句:“这些人的喂不饱的,夫人花银子这样大手大脚可不大好。” 白少绾擦了手,吃着那鲜嫩的樱桃,满脸春风般的笑意:“这买樱桃的银子,我算在总账里了。” 王天虎顿时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急忙伸手去抓樱桃,不吃白不吃啊,何况这买樱桃的银子里,可是有他的份,他得吃会本儿。 路紫山一伙人,见着这鲜嫩的樱桃,又见白少绾那里已经开始吃了,便没有什么防备之心,当即就招呼着兄弟们大把大把的抓,一面朝前面那凉伞下的白少绾一行人抱拳吆喝道:“谢谢主子们了!”嘴巴上虽然说着谢谢,可是那眼神里满是轻佻之色,他旁边更有几个胆子大的冲白少绾打口哨。 对于此景,那容澈竟然不动声色,反而唇角含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王天虎总觉得有些怪,他就算对白少绾不了解,可是容澈的性子他是知道一二的,素来不是个窝囊性子,敬这位继母也好比观音娘娘一般,这会儿这些人如此胆大妄为,他竟然毫无反应。 “还多久到清河帮的地界?”白少绾笑问着白梨。 白梨抬头看了一眼这根本看不清楚的两边河岸,清脆的应道:“不到半个时辰了。” “真快。”白少绾看了一眼船头那一伙人,唇角也浮起了几丝笑意,“白前和白丑带出来总是没有错吧。” 这话是对容澈说的。 容澈含笑点头,“母亲高见。”末了又添一句:“不过这一次回去,还要好好犒劳彩凤鸟。” 所谓的彩凤鸟如今一身乌黑,刚上船就不停的被白少绾赶下船去。 当然,不过多久又飞回来了。 这鸟儿有灵性,一路上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学着别人说话也是有模有样的。 也是从它的口里容澈察觉出了这朱家的人有问题,果不其然,这一旦起了这个心,在调查起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因正因为知道朱家的这些人有问题,所以他们才能吃这鲜嫩可口的樱桃。 相比在凉伞下,靠着软椅喝着凉茶吃着点心的白少绾一行人,路紫山这些个水手都是随意的坐在甲板上,头上顶着灼灼烈日。 但凡是人总是会有**,这贪婪之心一旦萌芽了,就会疯长。 鲜嫩可口的樱桃显然已经不能喂饱他们了。 “这些人倒是会享受,按我的意思,到点上直接一锅端了就是,反正不是已经查过了吗,这些后头又根本没什么势力,就是一个知州而已,可是这货船是因为遇到水匪,他有本事直接带人越界来这儿报仇。”说话的人是个秃头,长的凶神恶煞的,这大太阳底下,光头上满是油光,亮澄澄的。 路紫山蹙眉低着头,并没有说话,不过熟悉的他秉性的人都知晓,他这是动心了。尤其是目光一触及到那软椅上坐着的绝色小娇娘,血脉就欲喷张。 光头见着老大在考虑,便急忙拿手肘拐了一下旁边的矮子,一面朝矮子使着眼色。 矮子两手抓满了樱桃,满里也是塞满了的,见着光头的眼色,有些费劲的说道:“是啊,大哥,咱们兄弟在这大太阳底下暴晒,这帮人倒是会享福,你看这么好的樱桃都能拿出来给咱们,指不定他们那里还藏着更好的呢!” “真是头猪,就知道吃!”路紫山瞥了他一眼,看着他满口溅出来的樱桃汁很是嫌恶的蹙了蹙眉。“既然大家都赞成,那就那样吧!” 此话一出,他身旁的兄弟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当然,更浓烈的是他们那眼中的贪婪之色。 “我去通知兄弟们!” “小心行事!” 第三十四章 机关蛇 烈阳高照,平静的河面暖风袭人,殊不知那水底下此刻正酝酿着滔天巨浪。 “太过于安宁,总会让人觉得更恐怖。”王天虎看着那忽然一个个严谨起来的水手,见他们认认真真的反而觉得十分的怪异。 总该不会被那些樱桃就收买了吧? 容澈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摊开,一双桃花眸子竟十分认真的看着折扇上面的小楷绝句,听到王天虎的话,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笑道:“暴风雨前夕,不都是格外平静么?” 王天虎闻言,当即就仰头朝这万里晴空望去,连一朵多余的云絮都瞧不见,怎可能下雨呢?他甚是不解,喃喃的念道:“怎么可能下雨,若是下雨路兄弟他们这会儿该准备收帆了。” 白少绾听到他的这些话,低低笑开,“这雨是要下的,你也该去做些准备了。” “真的会下雨?”王天虎愣头愣脑的,“货都在舱里,纵然是真有个什么狂风暴雨,也淋不着的,倒也不必担忧。” 容澈手中的折扇一下收起,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行朝货舱里去。 王天虎见此,看了白少绾一眼,也急步追过去。 今天这对母子太反常了,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待他二人一走,白梨就在白少绾身前的毯子上跪坐下来,靠在白少绾的椅子扶手上,像极了个撒娇的孩子一般。 “夫人,白前和白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奴婢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白梨脑子清明不似那王天虎愚钝,所以自是知道路紫山一行人和清河帮的关系。 “他们二人对于这机关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天赋,纵然现在时间仓促准备得不算太完善,不过你也要相信你家夫人不是,花了那么多些个银子买别人家的药材来,总是要用得其所。”早在知道水匪的事情之后,白少绾就开始示意容澈安排人防守了。至于攻击一事,她走了险招,全压在了白前和白丑的身上。 这两个小子也没叫自己失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来的机关蛇有模有样的,而且那攻击力初步判断不下三十个王天虎,而且机关蛇口中安置了毒囊,只要一触动······· 再者路紫山等人已经吃了那些樱桃,一会儿若真的有什么突状况,这些人的战力是可以不计较其中的。那么到时候就只需要对付清河帮的人就行了。 只是可惜场地有限,那做出来的机关蛇不过三条,一条也只有十来米长,有些材料还是暗地里拆了她船舱里的家具来做的呢! 路紫山一行人暗地里交头接耳的,王天虎这里却是听不懂白少绾和容澈的哑谜记得上蹿下跳的。 可是很奇怪,这样的气氛之中,竟然没有人出来说一声哪里不对劲。 直至前面平静的河面上忽然出现了好几艘小船,问鼎的几个趟子手才喊起来:“大家小心,防备警戒!” 王天虎在货舱里一听,急忙咚咚的跑着出来,从手下兄弟的手里抢过那远镜凝视。 这远镜是容澈加强过的,比市面上那些贵价钱买来的强多了。所以王天虎很清晰的就看见了那些小船上的人个个都背着刀枪,船头还插着清河帮的帮旗!心头大惊,朱家不是说这清河帮的河匪同他们有些交情,应该是不会动手的么?可是看那些人的样子,哪里像是不会动手的样子? 忽又见好些个人直接跳进水里,更是急得朝路紫山一行人大叫:“路兄弟不妙了,这些人下水只怕是想在船上做手脚!”他一面喊着,一面回过头,却见自己的兄弟们都被路紫山的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这···路兄弟?”王天虎眼睛瞪得更铜铃大似的,难以置信的看朝同样被挟持的白少绾。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当即扔下手里的远镜,扛着大钢刀就往白少绾那里就冲了过去。 虽然这是短短一瞬,可是他并没看到容澈在列,所以不确定现在容澈的处境如何,只是白少绾在小容家什么地位,商行又里她又是占据怎样的重要位置,这一切别人不清楚,但是王天虎是知晓的。 他是一介武夫,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所以这会儿脑子里就一个念头,白少绾不能出事,她若是出了事情,那么小容家完了,商行也完了。 可是这一切作为,在路紫山的眼里,无疑是以卵击石,常年经风霜烈日暴晒的黝黑脸庞上,浮起一丝轻蔑:“找死!” “是么?”接他这话的是他刀下的白少绾,可是现在作为阶下囚的白少绾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惧意,反而专心的在果盘里挑选着果肉丰美的樱桃。便是回路紫山这一句,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 这种藐视,任由是放在谁的身上都受不了。 果不其然,这路紫山顿时觉得额头上的筋猛跳,正欲凶神恶煞的唬白少绾一回,忽然觉得头重脚轻,手中的武器也‘哐当’的一声掉落在甲板上。 他一倒,其他的兄弟们像是被传染了一般,接二连三的翩然倒地。 王天虎还扛着钢刀准备动手的模样,顿时就这么僵住了,满脸大骇的看着白少绾,总觉得是自己有些眼花。直至听见白少绾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 这会儿的白少绾已经站在了船头上,手中拿着远镜,漫不经心的方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船只,“船上留一条,剩下的两条放水里去。” 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白字开头的小子,当即得了他的话便匆匆的退下。 “这·····”王天虎急忙走过来,紧张的舔着有些干裂了的嘴唇朝前面那船只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望去。 白少绾转过身,目光静恬,“还是那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话音才落,只听平静的河面忽然疯狂的起了一道道水花,随即一具具尸体横七八竖的浮了上来。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河水腥红,连带着这暖风里透着血腥味儿。 第三十五章 清河帮 “怎么了?”王天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一次吓得满脸大骇,一双眼睛布满了恐怖,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波涛汹涌的水底,片刻之后自己得了结论,想是吓坏了,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怪物,水底有怪物!” 虽然是被吓着了,但他还是提着刀挡道白少绾的身前,一面大身喊着:“夫人快躲到船舱里去!” “王镖头你莫非没现咱们这儿横梁少了一根?”相比于王天虎的急促紧张,白梨一个小丫头反而风轻云淡的,一脸从容不惊。 王天虎回头一瞧,果然见着那横梁少了一根。 不对,是那横梁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天开始多了一根,现在却又不见了。他惊惑的转过头,正巧遇到水中一条机关蛇从里头伸出头来,吐着火红色的信子,正好对准着他。 王天虎被吓得一个跄踉,差点撞到白少绾。 “果真有怪物!”他也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蛇,那两只眼睛跟铜铃一般,大大的,还冒着红光,好生恐怖。 耳边却传来白梨清脆的笑声:“一个死物,怎把王镖头吓得如此方寸大乱。” “好了,不要取笑比王镖头了。”见白梨如此无法无天,白少绾笑着瞪了她一眼,随即眉峰微蹙,朝那水面此刻变得惊慌失措的人群看去:“按照这里的人头来算,只怕他们是倾巢而出,可见并非只是想剥我们一层皮而已,既是如此,咱们也不要客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二公子带人直接去他们的老巢,但凡值钱的都给我带过来。” “好嘞!”白梨高兴的应道,临走时不忘取笑王天虎一回。 这会儿王天虎已经大致明白了,虽然有些难以接受,可是那水里的怪物,好像真的没有攻击他们,还有方才白少绾的话,以及路紫山等人的作为,也让他猜出了个大概。 白少绾见他一脸颓废的坐在甲板上,很不像个样子,便道:“清河帮沙海帮其实与朱家是一体的,咱们商队没有什么后台,所以我想他们才起了这样赶尽杀绝的心思。” 这片水域上,并没有看到万货商行的人,可见他们只是缴纳了一定的银子便过河走了。 王天虎虽是粗人,但是只要说明白了,他也想得清楚,所以这会儿自然明白为何不见万货商行的人,而且河面又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 可见,是他问鼎镖局的名声不够响亮,是他王天虎的声望不够高,所以这些人才这般瞧不起人吧! 可是论起真正的实力来,他又能差京城的玄德镖局多少?“奶奶的个娘,朱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他怒骂着弹跳起身来,二话不说直接踩过桅杆,就跳到河面的一艘小船上,见着清河帮的人就砍。 容澈这会儿已经带着人上了清河帮的小船,两人一组,连架着十艘小船从河面抓了个还喘着气的清河帮帮众,领着一条机关蛇,就往清河帮去了。 “夫人,人都捆好了,您看是?”白梨拿着一柄油纸伞出来,直接在白少绾头上撑开,以免那溅起来的水花打湿她的鬓。 白少绾回头瞧了一眼那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路紫山一行人,思量一番,最后只道:“到还是有几分水上功夫的,且留着吧,待他们醒来在做打算。”到底是朱家的人,白少绾也没打算捅破朱家和清河帮沙海帮之间的这层关系,到时候这些人醒来也奈何不得。 再者,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 机关蛇的攻击力比白少绾预想的还要高出几分,这虽是个得力的帮手,可若是朝廷那里知道了,生出旁的心思来,只怕不大好,所以今日机关蛇之事,若是能保密的话尽量保密。 那么这河上的歹人们,只怕一个留不得了。 吐了口浊气,白少绾也算是下定了决心,这杀戮只怕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她免不了。“一个不留!” 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冷意,不管是商队里的小子们还是问鼎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奋力挥着手中的武器。 血,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反而振奋人心。 空空2这个时候已经傻了,他满身的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属下的。 这片水域他掌管了四五年,江湖人送外号混江龙,在这片水域可谓是风生水起,但凡过往船只不管大小,无一不卖他一个面子,便是朱家老头那里,对自己也是十分敬重的。 早在几天前就得知了这艘货船的消息,本来是打算如同前面万货商行一般,剥他们一层皮就是了,可是后来路紫山这混蛋又匆忙了信息过来。 也正是这样,他急忙从小妾的被窝里爬出来,招呼着兄弟们就急忙架着小船来了。 里应外合,应是万无一失的,可是他根本没有看到路紫山一行人的人影,所以当水底下出现异样的时候,他就怀疑路紫山叛变了。 然而,接下来生的事情更让他喘不过气来。 这片他坐镇了好几年的水域里,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这样刀枪不入的怪物? 任他有着这盖世武功,也不能伤其筋骨! 眼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惨死其下,他不是不恨,不是不想报仇。 “是我空空2有眼无珠,惊了小姐的驾,还请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等一条性命!”堂堂七尺热血男儿,可他在诸位兄弟的惨叫声中,还是跪了下来,朝那大船船头上站着的绝美少女求饶。 空空2甚至是有些怀疑了,那个姑娘根本就不是人,自己的箭明明已经快要射穿她的心脏了,可是不知怎的,总是一根针弹了回来。 他忍不住的怀疑,或者这姑娘是个绝世高手? 然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他空空2认输了。 男儿幼儿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什么能比性命还要重要呢? 白少绾右手微微一抬,水中的机关蛇在白丑的控制下,便停下了攻击,其他的白字开头的小子们也招呼这问鼎镖局的人停了下来。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间停止了下来,空空2头一次觉得这片水域是如此的美丽。 “你拿什么与我谈条件?”这些人哪个站出来,手上都是沾了人命的,其实自己真的把他们杀绝,应该也不算杀戮罢了。不过这么多尸体飘在河面,总不是什么好事。 空空2一身湿答答的,不知道是被血打湿的还是被河水打湿的。鬓也散乱的披撒在肩头,因沾了血,所以一块一块的凝固在一起,无比的狼狈。他沉默了几息的功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只要小姐饶了我等性命,以后但凡小姐家的船只自此水域过,我清河帮定然鼎立相护。” 第三十六章 混江龙 这个承诺,其实已经是他大着胆子做主了,毕竟清河帮不是他一个人的,不管大小事情,都是要知会朱家一声的。 可是他自认为已经十分丰厚的条件落在那少女的耳朵里,却成了一个十分不好笑的冷笑话。 白少绾扯了扯嘴角,朝已经上船站在自己身后护航的王天虎问道:“这个人是谁?”敢站出来说话,可见是个管事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价值。 王天虎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看着他手里拿着弓,应该就是清河帮的帮主空空2了,江湖人称混江龙,若是单打独斗,我不是他的对手。”其实最后这句话王天虎是不愿意说出来的。 “比你还厉害?”这一点倒是让白少绾很诧异。 王天虎点头,其实早在之前,他就凭着手中的弓箭,混得一个百步飞扬的外号。” 如此说来,可真是个高手了。小容家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人才啊。不过看这空空2也不是那样好打的,白少绾又舍不得杀了他,一时间倒有些为难起来。 瞧了白梨一眼,转身退回软椅上,“你直接同他说,清河帮自此便不复存在,瞧他还有什么底牌。” 白梨应着声,有些同情这位高手了,只是也怪他运气不好,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夫人。提了提嗓子,朝着那还等着结果的空空2喊道:“我们二公子早就带人去你们总舵了,我家夫人说,清河帮自此不在存于这片水域,你倘若真心想要保你兄弟们一条性命,还得拿出些诚心来才好。” 空空2一听这小丫头的话,顿时就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逆行,胸口一疼,一股腥甜顺着喉咙冲上来,‘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原本精光闪烁的眼睛此刻茫然一片,环视着河面的船只,果然少了许多。 他空空2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大风大浪经历了多少,死里逃生又有多少次,可是这一次明明是胜券在握的,却不但折了兄弟还连身家老底都给陪了进去。 他如何甘心啊? 于是,又吐了一口血! 与他离的临近的几个兄弟见此,都失声喊道:“大哥!” 偏这时船头上的那个小丫头又开口催促道:“这位帮主您可赶紧的做决定,我们可是生意人,在这里耽搁不得的。”免得去晚了,叫万货商行抢先了一步,可如何是好? 空空2只觉得两眼雾蒙蒙的,看着兄弟们满脸的血,脑子里嗡嗡的,“若是能饶得我兄弟们,我空空2自此便为你们夫人做牛做马。” 他的声音,已无方才那样刚强了,反而像是泄气了的球一般。 可见,他只怕不止是心身疲惫,而是万念俱灰了吧?白梨回头望着白少绾,等她拿主意。 “可以!”白少绾颔,虽然这人算是颗定时炸弹,不过若是能收服了,就是大才了。只得一赌! 白梨得了她的意思,便又道:“我们夫人同意了,不过你须得签下死契,你可是愿意?” “愿意?”空空2苦笑,他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虽然身后还是有朱家,可是这些人不正是架着朱家的大船来灭了他们么?清河帮此刻剩下的帮众里,无一对朱家在有所畏惧,反而是害怕这船上那位年纪轻轻的夫人。 而且,大哥已经与他们签了死契,依照大哥这样的性子,只怕此生就只能如此了? 他们有些犹豫,角落里忽然站出一个满是鲜血的小少年,他赤着胳膊,手臂上的纹身已经瞧不见了。“大哥,水生的性命是你救的,不管生死,水生也要与你同行!” 白梨又回头朝白少绾看去。 往日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午休了,所以这会儿也生了些困意,打着哈欠道:“家里不养闲人。” 白梨‘哦’的应了一声,又高声回道:“府上不养闲人,你有什么本事么?” 那小少年有些着急:“我会潜水,我能在水底下呆上一天。” 白少绾秀眉一挑,“留下,死契!” 王天虎站着插不上话,有些好奇的问白少绾:“倘若不愿意留下的呢?” “挑了手脚筋,扔到岸上去。”她可不是菩萨转世,也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而且只答应留下他们的性命! “好主意!”王天虎很是赞同,弯腰从靴子里拿出匕来,笑得及其灿烂:“我这匕正合适。” 白梨吐了吐香舌,朝水面余下的清河帮众喊道:“愿意留下签死契的到右边,把自己的长处都报出来,不愿意的到左边,王镖头帮你们挑断脚筋手筋。” 她的话音才落,众人就看见扬着手里亮晃晃的匕,笑的好生邪恶:“你们放心,从前没少帮隔壁杀猪的挑筋,我王天虎保证不痛不见血!” 空空2好生憋屈,无奈技不如人,成王败寇,他又能如何?只得咬牙切齿的质问:“夫人何必赶尽杀绝?” “我呸!不挑断脚筋手筋,莫不是等着你们一个个的养精蓄锐,然后上门寻仇么?”王天虎吐了一口,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今日若是要学着什么菩萨什么善心?那得了,指不定这个月十五的月亮都瞧不着,满门只怕鸡犬不留。 “我说这位大哥,你敢说你现在不憋屈不愤怒不想找我们报仇?你也要站在我们的角度想一想,何况一开始是你们来算计我们的,我们夫人这样,还算是善心了,照着我的话,活该一个个的弄死扔河里喂鱼得了!”白梨这个丫头别看这平日还算乖巧,实则是个泼辣性子,只是平日身边都是姐妹兄弟们,所以她收敛着些罢了。 王天虎闻言不禁一愣,他怎从前没现白梨原来有颗最毒妇人心。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小舅子出了那样的事情,媳妇不好意思在上小容家去窜门,不然的话迟早给这些丫头教坏了! 有道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刀枪之下自有软骨。都过惯了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忽然四肢不灵,那样的日子猪狗不如,还不是死了罢了,现在屈服,不过是易了个主子罢了。所以他们最后还是都齐刷刷的站到了右边。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抱着一颗还能报仇当家做主的一天。 人嘛,活着总是要有个希望的,所以这些小心思,白少绾是容许他们有的。 同样是签死契,不过白梨一看,眼珠子差点就掉了出来。这是死契么?怎么还拟出了九九八十一条规矩来?哪里像是她们这些白姓子弟,个个过得跟公子小姐一般。 第三十七章 屈辱 纵然是不平等条约,可还是得咬着牙按了手印! 也是这会儿,空空2才看到被捆成粽子一窜拴在一起的路紫山等人。忽然觉得今日所作所为,生生就是一个笑话,他们的一切举动都在人家眼睛里呢。 武器已经上缴,不过出乎于空空2的意外,这些人竟然没给他们喂个什么药的。竟然就让他们这样在船上自由活动。 只是这样不但没有叫他们一行人暗自庆幸,反而觉得更加恐怕。 一个个哪里还有先前张牙舞爪的模样,就怕多说一句,都走一步,都会在无形间被人抹了脖子。 尤其是在看到那在水中翻云覆雨要人命的蛇悠悠的爬上岸来,然后变成一条梁横在船上,一个个的心肝就颤抖得更厉害了。 其实别说是他们,便是问鼎镖局好些人都吓得满脸苍白。 空空2抬头看着那此刻于横梁无异的大蛇,他敢确定这不是朱家的手笔,朱家没有这样的本事。又忍不住看了看那甲板上摆着桌子正在写兄弟们技能长处的丫头,这小丫头们功夫,可是却胆敢在他们这群凶悍的水匪间谈笑风生,这些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光是这份胆量,就叫人不敢小看。 白梨正在整理这些人的档案,身边就一个白家小弟帮忙。至于白少绾,早就回船舱休息去了,连那九九百十条规矩也是她躺在榻上口述给船舱里伺候的婆子,然后在由着婆子口述传给自己记下来的。 看着这厚厚一叠档案,忍不住伸了个懒腰,万分的后悔,拉着小脸疲倦道:“早知道我跟大姑娘在家里就是了,这如今同夫人出来,本来以为是游山玩水的,谁知道这分明就是做牛又做马!” 王天虎的心情很好,“就该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出来走一趟才对,不然以后我们出来跑商就真的是游山玩水了。这可是刀尖尖上过活呢!” 白梨撇了撇嘴角:“那也是你们男人的事情,反正以后我是再也不出来了。” 王天虎见她这举动,不禁跳起来,再一次庆幸道:“幸亏我媳妇没脸去你们庄子上,瞧瞧夫人都把你们贯成了什么鬼样,比千金小姐脾气还大。” 听到这话,白梨反而得意道:“夫人说了姑娘家就该富养,纵然我们是丫头又如何?” 空空2靠在桅杆上,静静的看着这夕阳下的河面,听着船上的打闹。 他的兄弟们,这会儿都拉拢着脑袋靠在一处。 这会儿,就等着那位二公子从他们总舵回来了。 不知道谁高兴的喊了一声:“二公子回来了!” 空空2转头望去,只见波澜平静的河面,十艘船整整齐齐的朝大船的方向行驶过来,那最前头的船上,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身紫色长袍,长身玉立,潇洒飘逸! 这应该就是那个小丫头口中的二公子吧? 在看他们身后的船上,果然盛满了箱子。 里面的东西自不必说,都是他们打劫得来的。 果然啊,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只是空空2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还。 早已经有人过去接应,一面将这清河帮剩下的三多人归顺的事情告知与他。 容澈越听眉头蹙得越深,空空2只觉得一道寒刃朝自己飞来,那俊秀飘逸的公子却已经沉着脸进了船舱。 他们这些人,最大的也是三十出头,但凡是有家室的,都被迁移到了朱家船坞去了,所以他们这些剩下的,竟然除了这些活着的兄弟,便无依无靠了。 不过空空2头一次认为,其实这样挺好,牵挂少,不然今日知道那二公子去他们总舵的时候,就该担忧了。 才半盏茶的功夫,容澈就出来了,脸色依旧不好看。步伐如风,一瞬间便已经站到了空空2的面前。 “你便是空空2?”他早些年的时候就听过这空空2的名声,那会儿他还是百步飞扬。不过对于他,容澈也没有半点的敬仰之意。 他的三观,早就被白少绾刷新了,这会儿能让他敬仰的,只怕也只有白少绾罢了。 空空2其实比容澈大不了几岁,而且在道上也混了多年,这气场应是差不了的,可是此刻被这容澈一问,竟然有些窘促。“正是!你便是二公子?” 容澈压根就没回他的话,只是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压在了空空儿的胸口上,以极快的度往他口中塞了一颗药丸,然后冷冷道:“我可没有我母亲善良,不该有的心思最好趁早收起来。” 话落,人也退离了许多。然后空空2就看到一个笑若春风的翩翩少年招呼着:“准备吃饭,耽搁了一天,饭后把路紫山他们弄醒咱们连夜赶路吧!” 空空2抿着嘴看着那笑得一脸无害还十分温润的少年公子,这特么是刚刚拿药丸硬塞给他威胁他的人么? 路紫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带着一大帮兄弟在一个樱桃园里数着无尽的钱财,还有仙女一般的美人,可是他还没碰到美人的小手,全身就一阵凉意。 一个激灵,路紫山骂着睁开眼:“哪个杂碎这样不长眼,敢打扰老子休息?”一面条件反映的想动手打人,却悲催的现自己被绑得跟粽子一般。脑子里也,慢慢的回忆起了今天生的事情。 容澈叫人搬了张椅子来,眼角含笑的站着椅子旁。 而椅子上坐着的,自然是白少绾,她一脸很是不高兴的模样:“耽误了我们大半天的功夫,不知道你们打算如何补偿我们的损失?” 路紫山满脸涨红,尤其是看到甲板上还有一堆熟悉的人群,又惊又喜,又是大骇:“空帮主你们怎么会?” “咦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啊。”白少绾一脸的恍然大悟,全然不管那空空2一脸的猪肝色。 一顿饭的功夫,空空2已经知晓了这位样貌妖娆绝色的少女是什么身份了。若不是亲眼看着二公子容澈恭恭敬敬的唤她母亲,自己都不相信,这当家人竟然是她。 路紫山怒目瞪着空空2,这会儿恐怕是已经误以为空空2背叛,所以他们才落到这样的境界吧。 空空2很无奈,“路兄弟,我们如今只剩下三十多人,分舵主但凡是在河面上的,都死的差不多了,眼下掌事的除了我便只有铁笔先生了。兄弟们全在这船上,这条河上从此以后也在无清河帮,总之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屈辱!这会儿路紫山的脑子里就只有这样一个词,不止是自己屈辱,他还为空空2屈辱!空空2是个怎样的人他知道,十个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却折在了这个女人的手下。 这女人有多少斤两,自己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太清楚了,所以路紫山更觉得是屈辱,天大的屈辱! 第三十八章 穷途 不过路紫山很快就想明白了,既然没有杀掉自己,那么显然是不能没有他们这些水手,如此的话他们是有价值的,有价值的话就能同这些人谈条件。 想到此,路紫山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颇有些得意的抬起头来:“哼,有本事你就杀掉老子。”随即又冷笑道:“这条河,没有人比老子在熟悉了。” 显然,离了他这船就走不了。在这河面停了大半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同的一行人听得这话,觉得再理,一时间也有了底气。有个更是骂了一声。 “呵呵!”白少绾浅浅笑开,可是不知道怎的,路紫山却觉得心底泛起一阵凉意来。 只见问鼎的人大刀阔斧的上来,直接拎着那个叫骂的水手当着路紫山的面就要砍脑袋。 这一瞬,路紫山心里是怵的,可是刀还没落下,就听容澈的声音响起来:“住手!” 路紫山松了一口气,那个被揪住的也抖着身子停止了叫声。 “用这个,血不会溅到夫人的裙子。”容澈说着,扔了一支匕给问鼎的镖师。 这镖师正是去年在庄子里教过大家功夫的徐怀春,他接过匕嘿嘿一笑:“还是二公子考虑得周到。” 无声无息的,只是看着那匕在脖子前一晃,那水手就断了气,歪着头倒在一边,脸上还是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路紫山暴怒的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把白少绾一行人吞掉似的。 白少绾手里拿着砂签正磨着刚修剪过的指甲,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们要走水路,对于一切有可能突的状况,我们都准备好了对策,比如你们不听话,我们还有人能掌舵,只是自家的人,到底舍不得他们吃这份苦头,又何况租船的时候,水手的银子已经付了,所以我总觉得不能让你们闲着,你们就要死,也要让这船从桑海安全回来在死,当然有着急去地狱占位置的,我也乐于助人,帮你们一把。” 她平心静气的说着,这口气就像是在同一堆妇人们讨论鞋样的大小。 远处的空空2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江湖上各色魔女侠女他也见多了,可是这样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白梨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又攥着一个小药瓶,笑得有些邪恶道:“这里的药丸子都是我们夫人亲自研制的,谁要来尝一尝?” 那里头的药丸傻子都晓得不是十全大补药,所以谁愿意吃啊?因此路紫山还没开口,他的兄弟里就有人先求饶。 空空2看了一眼此刻他们一行人的落魄,叹着气劝道:“路兄还是人命吧,左右也就是换了个主子罢了。” 路紫山还是有些不甘心,可一看到那小药瓶又泄了气。 他们屈服这是必定的,虽然白少绾很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折服于小容家,可是这时间上来不及,因此用药来控制他们,实属无奈了。 而且白少绾自始自终都没有告诉路紫山一行人,他们中的不止是简单的蒙汗药。不然的话现在她就不可能放松警惕由着他们来掌舵。 船舱的小厅里,如今已经改成了议事厅,白少绾主位,容澈和王天虎分别落座于左右。 容澈的脸色不大好,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之色。“莫非,机关蛇不能在用?” 白少绾颔:“白丑和白前也算是有出息的了,毕竟刚入门,眼下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让他们修葺,所以路过沙海帮的时候,咱们不能在用强了,至于路紫山一行人到不必担忧,他们身上还有毒,到时候不怕他们不听话,空空2那里应该暂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除非他生了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心思。现在我最担忧的是就清河帮瓦解的消息会在咱们之前先传到沙海帮。” 她的愿意计划是利用路紫山等人,像是万货商行一般,随意给沙海帮一些银钱。过了沙海帮的河界,便上岸。 逸云盟的消息到现在她还没有打听到半分,连白梨从空空2那里都没问得个什么,可见这逸云盟不止是神秘这么简单了。 在没有摸清对方之前,还是谨慎些好。 “母亲放心,咱们只要加快行程,自然会在朱家的消息之前过了沙海帮河界。”容澈其实心里也没有几分底子。他们这次拿下清河帮完全是因为清河帮那些有家室的人都迁到了朱家船坞,这边没有多少人,而且总舵里那些被抢来的女人他也没杀,只是叫她们自己划船回去找自家亲人。 这里头,难保就没有朱家的人。当时,他就应该下定狠心,一个不留的。 如今没了机关蛇,他们商队加上王天虎问鼎的武力,最多能压制路紫山和空空2,但是若对付有所准备的沙海帮,是的确是难了。 王天虎没什么主意,也只能干着急,“既是如此,我去盯着这些兔崽子,让他们加快行程。” 人才刚站起来,白梨就急色匆匆的掀帘子进来:“夫人二公子,路紫山说马上有暴风雨,建议咱们赶紧到河边抛锚。” 王天虎骂了一声,朝白少绾和容澈看去:“如若在躲这暴风雨,只怕又要耽搁不少的时间。” 而且这两岸并无城镇,应该就是些零星散落的渔户罢了,只怕像样的港口都没有呢! 白少绾蹙着眉头沉思起来,这算不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不小心就勿入了穷途。 “直走!”容澈斩钉截铁的了话。 白少绾也不赞成去河岸躲暴风雨,便点头同意,“走吧,再大的风浪总是有停下的时候,我倒是觉得这暴风雨来得及时,正好帮我检验一番这些人里头有几个是真正有能力的。” 白梨得了这话,正要出去,却被容澈唤住:“阿梨你在船舱里陪着夫人,外面我和王大哥在就好。”容澈说着,又朝王天虎道:“镖局里不会泅水的,你赶紧叫到舱里来。” 说罢,自己在舱门口拿了蓑衣披上就先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 记忆 第三十九章暴风雨 天黑压压的,好像整片夜空随时都会垮下来一般,路紫山面路惊骇,有些难以置信的仰望着这漆黑夜空。 忽然黑暗的夜空一片刷白,“轰隆隆”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拉着绳索的水手们都吓傻了,这哪里是打雷,分明就是龙王爷来了。 “都傻站着做什么,朱家养出来的竟是些没用的东西!”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音打破这可怕的寂静。 甲板上的路紫山最先反应过来,抬头过去,只见那娇俏绝色的白少绾披着一身蓑衣站在舱门口,雷鸣闪电之下,一身从容淡定的气势,竟让路紫山忽然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像是有些不服气,高声冷喝:“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别叫娘们儿看扁了!” 至于空空2一行人,这会儿正跟在容澈的身后帮忙,听到外面的雷声,也才从舱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倒是容澈,看到披着蓑衣出来的白少绾,急步拦过去,“母亲你快些进去,暴风雨就要来了。” 白少绾目光却望着前头热火朝天收拾着帆布的水手们,秀眉微蹙,“不行,不盯着,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看了一眼同样披着蓑衣的容澈,“你先去忙,我自有分寸。” 容澈还欲开口,忽然一阵河风猛烈的吹了过来,白少绾身后的舱门噼啪作响,前头扯着绳子的好几个水手脚下不稳,都撞到了杆上。 “去帮忙。”白少绾朝旁边扶着杆的空空2看了一眼。 这风的确是有些猛了,空空2都觉得有些心惊,如容澈一般,他也觉得这个时候女人就老实的呆在舱里别出来添麻烦了。 听见白少绾的吩咐,只得招呼着兄弟们过去帮忙。 白少绾神色却有些凝重,也不在管路紫山一行人,转向容澈吩咐道:“在外头的兄弟们,都拿绳子绑好自己的身子,别给卷到河里去了。” 容澈本还要开口劝她进去的,不过见她此刻比自己还要镇静,便只好作罢。“那母亲小心些!” 白梨一手紧紧的挽着白少绾的手臂,一手紧紧的扶着扶杆,也顾不得这摇摇晃晃的船只了,单是看着前头河面那一道道十来丈高的水浪就吓得花容失色。 白少绾不会泅水,但是也有在海上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记忆。 那时候好像已经是明末清初了,她跟着山里的几只小狼朋友一起去东海,寻蓬莱仙山,听说山上有块三生石,可以看到前世今生。 当时,有个小灰狼朋友喜欢上了秦岭上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不过那狐狸家族大,它高攀不起,只得去另寻慰籍,这便有了东海之旅。 蓬莱仙山终究是没有寻到,大风大浪倒是见识了不少,有一次被一只蓝鲸追,本来以为要死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有一只母鼬鼠救了他们。 而小灰狼朋友,最后娶了这只母鼬鼠,在小岛上安了家。 对,就是一只母鼬鼠,而不是人鱼什么的。这充分的全译了缘分这东西的真实性,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能找到玄聿的转世。 “轰”的一声震天响,白少绾从记忆里抽回思绪,还没容她退回舱里,迎面就泼来了带着咸味的河水。 一身湿漉漉的自不必多说,打湿了的蓑衣一时间变得沉重无比。 “夫人,咱们退回来吧。”白梨唤着,一面拖着她往里退。 舱门关上了,白少绾心却没有能平静下来。 外面这个时候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劈哩啪啦的打在船上,这急躁的声音很是让人难安,加上这船被大风巨浪相互拍打,东倒西歪的,很容易晃得人眩晕。 白梨就是其中一个,自打大雨落下来她就开始呕吐,却是呕了半天没吐出个什么来。 倒是白少绾,听着这雨声,一颗紧帮着的心便也落了下来。 “夫人!”一阵狂风暴雨随着推门进来的王天虎卷了进来。 他满脸的雨水,却依旧没能挡住眼中的怒意:“路紫山那个混球这会儿待在甲板上不动了!” “怎么?他提了要求?”船晃得厉害,白少绾一身湿漉漉的衣衫也没来得及换,身上就裹着披风,却也没给人半分的凌乱感。 可见衣装固然重要,可是人本身的气质也不能少。 而此刻这样的情况之下,白少绾那骨子里自带的从容镇静很容易给人一种安然。 毕竟,在众人的潜意识里,她才是当家人。 果然,王天虎一听到她的话,满腔怒意重重的捶打在那偏到的案几上:“这个混账东西,不止自己要提要求,还撺使着空空2给二公子讨要解药。” 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白少绾倒也没有多气愤,只是拿不准空空2,便问道:“那空空2可曾找了二公子?” “这倒没有,这话我还从空空2那帮人嘴巴里听来的,只怕不多时路紫山那混蛋就要来了。”王天虎恨恨的说道,却又没有半点法子。 他话音才落,便听外面响起了路紫山得意的声音:“路某人有事同夫人商量,不知方便与否。” 王天虎额头青筋猛跳,正欲开口却见白少绾抬起手腕,方住了嘴。 “无用的就不必留着了。”白少绾说道。 “可是·······”没了他们这些水手,暴风雨里谁来掌舵。 然话没说完便被白少绾打断道:“这暴风雨不成气候,最多也就半个时辰便会停了。” 王天虎有些觉得难以相信,现在外面的天气是什么鬼样他在清楚不过了,倾盆大雨雷鸣闪电,单是河面上的那些浪花,也能把人拍死。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章 敬畏 路紫山不知道王天虎在里头同白少绾说了什么,他出来一句话也不说,拉低了斗笠就朝二公子容澈那里去了。 舱里没有人出来传话,路紫山正欲开口再一次询问,想着若是白少绾在不吱声他就直接冲进去了。 可是,他才张口,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猛料晃动的牛皮灯笼下,自己脚下的雨水变了颜色。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扭头朝前面看去,之间这厚厚的雨帘中,二公子和王镖头各持大刀长剑,就这样无情无义穿透过自己兄弟的胸膛! 这一瞬,路紫山只觉得这些人是疯了,全都是疯子! 他们都想死么?这样的情况下还把富有经验的水手都赶尽杀绝,这无疑是自掘坟墓。他顾不得在去询问白少绾的意思了,一面解下厚重的蓑衣疾步朝前面去。 只是,他终究是晚了,甲板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他们的脸上还保持着那惊恐的表情。 那都是他的兄弟们!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 “住手!住手!住手!”路紫山大声的咆哮着,阻挡着,可惜很快就被两个身手敏捷的镖师按住,不能动弹。 而容澈手里的长剑,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长剑嗜血的度,连这倾盆大雨也不能将这嗜杀血迹洗去。 “住手!住手!我求你们了!我路紫山求你们了,我错了,我错了!”被按住的路紫山一直喊着,到最后的无力求饶。 他是真的害怕了,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随着两位镖师放开钳制,可是路紫山却也没了半分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般软弱无力的瘫在了血水雨水混合在一起的甲板上。 原本嚣张自信的眼睛里,此刻没了半分神采,怏怏的看着甲板上的二十来具尸体!口中依旧喃喃的念道:“我错了,我错了!” 可惜他的这话,到底是晚了。 空空2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虽然与己无关,可是他的心还是颤了起来。 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恶魔,这般决绝果断,连他一个江湖男儿也不能及。心里对她,终究还是生出了敬畏之心!那报仇之事,只怕遥遥无期了! 风雨中,容澈等人将那些个尸扔进河中,朝那河面漂浮的尸体不知道滴上了什么,只见这大雨中,尸体眨呀间便成了一副骷髅,然后沉入这深水中。 其实若没有这大雨跟河水,只怕骷髅都不会剩下。 此举让空空2一行人更加的心惊胆战,任是水生这样年纪小的小子,也不敢有半分的怠慢,一丝不苟的拉紧了绳子,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也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甲板上的血迹在倾盆大雨之下,很快就退了干干净净,甚至连空气都是带着清新味道的。 似乎方才那杀戮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雨渐渐的停了下来,路紫山还像是个活死人一般躺在甲板上,至于他那几个活下来的兄弟,哪里还敢造次,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就怕惹得这主家不高兴,将他们毁尸灭迹了。 船舱里,这会儿已经收拾了出来,白少绾命人熬了慢慢的两大桶姜汤,喊了镖局的人进去提出来,分给大家喝。 风雨来的猛烈,去的也快,此刻星空明净,大家也没睡意便都聚在甲板上,围着大铜盆烤衣裳。 一大半粗糙汉子,自然不能安静,劈哩啪啦的说着方才的暴风雨。 路紫山软软的躺在一处,没有人敢上来和他说一句话,便是他自家的兄弟也是。 换了衣裳的王天虎却走到他的身前蹲了下来,像是忠告他一般:“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是你的脑子却不够用,夫人向来公平公正,你们意欲谋财害命,她也不曾动杀心,可你却要自不量力的提出条件。说真的,我现在都有些怀疑里的本事了。” 能力被人质疑,路紫山勉强的抬起眼皮来,两眼无神的望着王天虎。 却听王天虎说道:“夫人下定决心杀了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东西,只是因为夫人早就看出,这暴风雨最多在维持半个时辰。” 除了朱家水手,船上不乏有经验的人,更何况还有空空2他们,所以半个时辰,白少绾还是敢打赌的。 然而,白少绾赢了。 胜者为王,败者却要付出性命为代价。 王天虎没有在同他说话,只是抬起头来望着这顺风的帆,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的这一生,最大的荣光不止是限于一个护卫镖头! 一夜便这般平静的过去,第二日的路紫山明显的有了精神,与空空2一起被唤入船舱中。 仅仅的一天的功夫,可是两人对于那个笑面如花的绝美少女,却生出了敬畏。 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便垂着手低头站在一旁。 白少绾跪坐在案前,白梨给她研着墨,案前的镇纸下,压着一张有梨花白的纸,她提着小毫正在写字。 那字,说实在的,很不好看,跟鸡爪子印上去的一样。 空空2看了两眼,有些不忍直视,至于一旁的王天虎跟容澈,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面无任何异色。 “按照白术的度,只怕早就到阆州了,这样一来,庄子那边有他掌管,洛儿应该会松缓些,而且算着这日子,大哥也该到了,所以母亲也不要总担心家里,左右有大哥在呢!”容澈的心情很好,昨日的杀戮似乎对他这个看起来文雅飘逸的公子哥没有半分的影响。 原来白少绾正在给家里写信,听到他的话,颔点头,“嗯,是呢!不过好歹给洛儿和苊儿捎一封回去,免得俩丫头又白瞎担忧。” 白少绾的确不会写字,她只认得字。所以胡乱的写了几个平安就把小毫递给了白梨。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美眸朝这空空2二人看去,笑面如花:“可还想报仇?” 两人一震,相视一眼,神色复杂,最后还是路紫山开口:“想!” 他以为,这字出口,王天虎跟容澈会立即给他封喉。 可是没想到,白少绾却高兴的笑起来,颇有些赞赏道:“有些骨气,既是如此,好生整顿一番,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有能力了在来挑战吧,免得又同昨日一般折兵损将。” 这最后的两句话,生生的就是一柄利刃,果断的刺在了路紫山的胸口之上。 他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是!” “孺子可教。”白少绾满意的笑着,又朝空空2看去:“你呢?” 第四十一章 临近沙海 空空2被她问的一愣,沉吟片刻,最后却只是摇着头:“不知道。” 白少绾也没生怒,反而平心气和的说道:“没想清楚也不要紧,不过你是个聪明人,别揪着什么不蒸馒头还争气什么的,照着我说这是拿命来赌气,生命诚可贵啊,望你三思而后行。” “谨遵夫人教诲!”空空2抱拳应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生的事情太多,所以他还没缓和过来,他堂堂混江龙,竟然不敢直视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总觉得无形间,她那眼神就是一道厚重的压力,压得自己大气不敢出一声。 白少绾对于二人的反应算是满意的,叹了一口气,想起昨晚的事情,便又道:“其实我也不大愿意杀人,只是有的时候你们又太气人,竟给我添乱,我也就是图个清净。而且我这个人呢,性子又急,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就尽量不动口了,不过我终究是个讲道理的人。” 她讲理?空空2实在不敢苟同。只是却也把她的这话记下来,以后尽量讲理讲理,别惹她动刀子就好。 路紫山的脸上一阵刷白,感情昨晚因是他们一时起了异心所以给她添了乱,才害了那么多兄弟的性命,这般说来,反而是自己的错了。 偏这个时候王天虎还要来添乱,扯着那大嗓门笑着附和道:“我就喜欢夫人这样爽快的性子,同别的娘们不一样,罗哩罗嗦的不成事儿。” 白梨闻言,忍不住笑着插了一句:“王大哥你可赶紧住口吧,不然这话什么时候叫嫂子听了去,看她还给你管着家里不。” 王天虎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瞪了白梨一眼。 这厢信已经封了口,白少绾见白梨又要递过来给她,便推攘着道:“给二公子去,让我写不是诚心让整个驿馆的人都笑话我么。” 容澈含笑着接过信笺,“母亲得了空,是该练练字才是。” “练什么字,我又不去考状元。”白少绾白了他一眼,转而朝那还站着的路紫山问道:“到沙海帮河界还有多久?” “只怕也就是两天的功夫,不知道夫人打算?”路紫山这次总算老实了,花花肠子是一点也不敢生出来。 沙海帮比不得清河帮离泸州近,所以总舵里的人自然比清河帮多,若是他们还想如同对付清河帮一般来对付沙海帮,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空空2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清河帮主了,不过却已经给白少绾签了死契,虽然是那样的情况下签的,可终究是签了,他不能抵赖,也无法去抵赖。 何况这白少绾一行人的手段他是看到了,他可不愿意在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所以便斗胆开口道:“沙海帮高手众多,只怕不能硬来。” 却见白少绾笑道:“不是有路舵手在么,到时候由着他出面,使些买路钱过河就是,这都落下万货商行多少里了,哪里有闲工夫去折腾。” “夫人的意思,是不碰沙海帮了?”这让路紫山有些意外。 “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剿灭水匪可不是我们该干的事情。”她说着,朝容澈看过去:“话虽如此,可是咱们小容家也不是软柿子,你那里须得谨慎安排。” 她这最后的话是用来警告路紫山和空空2的,两人若是生出了二心,那么结果嘛 不过这个时候两人心里想起来的确实白少绾昨日说的话,但凡路上会遇到的事情,他们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如果真的生了遇到了,那么也不会措手不及。 这般说来,她是在让容澈布置什么。到时候倘若真的同沙海帮兵戎相见,也能不落下风。 这般心思慎密,只怕是五个沙海帮也要死在他们的手里了。还有那恐怖的横梁,会变成大蟒蛇,会吐出毒 有些事情,其实本来没有那么恐怖的,可是的加上人心理自身的想象,就变得真正的恐怖起来。 空空2想到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恭敬的朝白少绾主动开口道:“若是哪里有需要我等的,还望夫人不要客气,只管吩咐。” 路紫山眼角打量了一眼空空2,见着他那恭敬的神色,没有半分的掺假。 可见他是真正的死了报仇之心。 心底叹了一声,也跟着附和。 空空2三十人和路紫山十人,一直只能待在甲板上。 这船很大,除去货舱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小舱,可是他们看着问鼎镖局的人大都是同他们一般在甲板上打地铺,所以很是好奇,那些舱里都住着什么人。 做饭的几个厨娘,偶尔见过几次,还有一位老大夫,剩下的便是所谓的白字子弟么? 在船上已经混了两天,在有两三个时辰,就到沙海帮的河界了。所以空空2也摸到了这小容家的一些消息。 这个所谓的白字开头的子弟,其实算是白家的核心人物了,听说从前都是乞丐出生,所以对于白家的忠心是不可撼动的,相对之下问鼎镖局的人地位似乎就没有那样高。 反正他们关系地位就好比一个大门派里,容家人是内门弟子,问鼎镖局的人则是外门弟子。 其实所谓的白字子弟没有多少,好些都是后面从新买来的,可谓是千挑万选,而且根本没有经过像是白术他们那样的训练就跟着出来了。不过好在吃得苦头,又肯学,有好几个还被白丑白前挑在身边跟着帮忙。 第四十二章 花魁 “我觉得这套深色的比梨花白那套好看,款式也大气些,正好附和夫人的身份。”白梨正垫着脚往衣箱里翻衣裳,最后拿出一套叠得整齐的黑色交领三重深衣。 白少绾侧头看了一眼:“换个白色的,以后黑色的别做了。”她最近手上的杀戮可不少,别因为在穿个黑衣裳,最后被人冠上个黑寡妇的名声就不美丽了。 白梨有些遗憾,将黑色的放进去,转手将梨花白的拿了出来,“可是翻来覆去都是这个颜色,夫人你就不嫌腻啊?”偏又还在孝期里,其他颜色的穿不得,不然夫人这样的年纪,又这样的样貌,随便一个颜色肯定都能穿出倾国倾城的韵色来。 她一面叹息着,伺候白少绾换了衣裳,便先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白前和白丑便进来了。 “夫人。”二人进来行礼齐身唤道。 “过了沙海帮河界咱们便要上岸了,朱家造船结构可大致摸清楚了?”白少绾坐在妆台前,重新换了白前递上去的支簪子,侧着头左右瞧了瞧:“这簪子改的不错。” “多谢夫人夸奖。”白前笑应着,一面回着她的话:“夫人放心,我与白丑师兄已取朱家所长,在加上些机关术,已经制出了模型,虽然是船楼,不过乘个一千人并不在话下,另外各处从船舱到雀室皆有机关术,对付水匪,远攻近战都不在话下,另外白丑师兄还起了个念头,建一种尖利船底,这样吃水深,稳定性好,即便是到了真正的大海上,也能乘风破浪。” 白少绾细细的听着,想起明朝的时候就有这样的船了,如若没有记错,应该叫郑和宝船。 要是知道自己会重生的话,当初就多研究研究了。 不过没想到这白丑悟性如此之高,已经能想出制造尖利船底了。一面提醒道:“龙骨非比寻常,这里你们要多上些心,待回阆州之后,就后山里的那些杉木,先试着造一艘小的瞧瞧。” 二人应着,又说了些机关术的问题,这才退了下去。 算着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沙海帮的河界了。白少绾并不打算出去,左右有容澈在,也好让他放手去做,他这个人自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是可以顺利走完的。 果不其然,才到沙海帮河界不到一个时辰,他们的人就迎了上来,船慢了下来,几乎是停在了这风平浪静的河面上,并没有听见刀剑之声,可见已换了舌枪唇剑,再有路紫山担保,容澈那里客气的奉上了真金白银,对方没有过多为难,很是爽快的就放了行。 一脱离他们的视线,便加前行。 也是运气好,朱家的消息还没到,不然的话后果不看设想。 河面风平浪静,恰好又是顺风而行,所以船行驶得极快,才是五天的功夫,便要出沙海帮的河界了。 接下来便是逸云盟。 逸云盟是个神奇且又神秘的存在,便是空空2在这道上混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他们的盟主是何人。只是知道这逸云盟势力不止是在这河面上,还延伸至两岸五洲。 便是五洲知州对逸云盟的人,也是笑脸相迎,可见其渗透力量到底是有多强了。 不过因为有逸云盟的存在,这五洲竟然比其他的州里还要安平,而且逸云盟从来都不涉及党政,所以朝廷并没有对他们做出压制的行为。 总而言之,这逸云盟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得起的。 所以上岸走旱路是必定的,也正是这样,这河边的小渔村竟然展成了一个专门攻五湖四海商客们温香小镇。 何为温香小镇? 那用白少绾的话说,这特么就是个缩小版的金陵,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就有五位赫赫有名的花魁娘子。 因此一提要在此地逗留一天,可把船上的那般汉子乐得开了花,一个个从管事那里提前预支了月钱,就撒着丫子直接奔往镇子上的楼里去。 对于众人的这所为,白少绾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白梨叉着腰站在船头骂了好一会儿,迫使那很想去,却又不敢去的王天虎止住了脚步。 他叫王天虎,那么他家里那位就是母老虎。 容澈带着一行人已经先行下了船,是专门去找马队的。 所以白少绾就在船上等他安排好,直接下船上马车启程。 然这容澈才走了没半个时辰,外头便有人求见。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漉河小镇上鼎鼎有名的花魁娘子红袖。 踩着妖娆红莲步,纤腰似柳身如虹,一袭彼岸花红色纱罗衣,水袖长裾,一步一生莲。里面就一件宝蓝色的贴身肚兜儿,越把那雪白的肤色衬得更迷人。 但是这颜色也太俗了。 “听说见姑娘一面得百金,与姑娘同席得千金,邀姑娘出阁万金。我可没那样的大手笔,姑娘还回去吧。”白少绾倚靠在船头的栏杆上,动作很是不雅,一袭雪白的衣衫被这河风吹得猎猎作响。 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她的倾国绝色。 红袖闻言,愣了一下,忍不住掩袖呵呵笑起来,一种万种风情的风姿便从她身上散了出来,即便同样身为女人的白少绾都被她的笑声吸引了过去。 “夫人莫要取笑奴家了,纵是真的要数银子,奴家也不敢收夫人的银子。”她说着,甩着手里的红色纱绢一步步的朝白少绾走过去。 这香气······白少绾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也太浓烈了吧。连忙抬手止住她:“你还是先说重点吧?找我作甚?” 第四十三章 红袖 突然想问问,推荐票有神马用神马用??? “呃。”同是女人,红袖自然知道白少绾为何不让她靠近了,却也不恼,反而笑道:“是奴家的不是,收到信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她说话间,玉指从胸前那宝蓝色的肚兜里一抽,拿出一个金边黑帖子,抬手要朝白少绾扔过去。 白梨抢先一步走到她面前接过:“我给夫人送去。” “哎呀,还怕我下毒不是?若真下了毒,我敢放在这里?”她说着,一面拿眼睛往自己胸前望去。 白梨翻着白眼,拿着帖子仔细看了一下,这才递给白少绾。 帖子上面,赫然刻着三个鎏金打字,逸云盟,只是翻开一看,却是白板。 白少绾忍不住朝红袖打量过去,“这是什么意思?”一面扬起手里的帖子给她瞧。 红袖脸上的神色硬是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喜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奴在这漉河这么些年,也没瞧见哪个能拿到这样的帖子。” 恭喜?白少绾有些狐疑的看着她,“喜从何来?” “夫人外行了吧,这但凡经往漉河的商客,不管岸上河下,只要进了逸云盟的地境,都是要求帖子的,至于这帖子一共分为三种,一种是河下岸上同行帖子,期限为一个月,第二种怎是半年的,第三则是一年。自然这些卡都要付一点的费用,毕竟人家也不会给你无偿提供保护吧。” 这个别说,白少绾还真不知道,他们都是初来此地,以为不走河界就算绕开了逸云盟,没曾想左右五洲都是人家的地盘,而且还有这样的奇葩规矩,这不是就包月卡包年卡什么的么?“那我这种算什么?又该交多少银子?”倘若是包月卡,那一个月的功夫从桑海回来是不是太赶了? 不过还是挺人性化的,比沙海帮那里方便多了。 “夫人这种,我也是头一次见到。”红袖脸上依旧带着风情万种的笑意,不过那在看白少绾的眼神,明显的多了好些探究。让她亲自送帖子来,而且还不收任何费用,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夫人只要有了手中这帖子,那么以后只要经过逸云盟的地界,都畅通无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逸云盟的精英弟子会优先帮夫人。最重要的是,只要逸云盟存在一日,那么这帖子就有用。” 好比丹书铁卷,可以继续传下去。 当然,这前提是逸云盟一直存在。 白少绾震惊了,这简直就是至尊会员的待遇,但是为何给她?她给不认得任何逸云盟的人。于是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给错人了?我并不认得盟中任何人。” “怎么会,送帖子来的人说了,是给小容家白少绾,夫人莫非不是白少绾?”红袖坚信自己没听错,虽然自己也同这当事人一样好奇。 白少绾拿着帖子,沉吟片刻,便吩咐人去请容澈回来,顺便打听这逸云盟的规矩是否真的如此。 如果是真的,那么自然是要走水路,这样到桑海城最起码要节约五六天的路程。顺便在打听一下万货商行拿到的是哪一种帖子。 红袖见着时间不早,便主动朝白少绾告辞道:“我也出来好一会儿了,趁着天还早,赶紧回去,好几个傻仔还在我门口候着送银子呢!” 白少绾没忍住抽出抽嘴角,说的也太直白了吧。“那么多麻烦姑娘了。” 红袖这一走,船上仅仅剩下的几个汉子眼睛也跟着她一起下了船,竟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白梨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便从白少绾手里拿过帖子来仔细研究,却也没现什么稀奇的地方,不禁笑道:“这东西可不可以作假?” “作死吧你?”白少绾瞪了她一眼,“好生收着,待二公子回来交给他。对了,你让人赶紧去仓库里取云绮、烟纱、雪绢、红玉锦、孔雀罗各一匹,叫人给她送去。” 白梨一面听着,一面屈着手指算,一脸震惊:“这么算来,可得好几百两银子呢!”单凭是那孔雀罗一匹就是一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 “让你去就去,赶紧的。”就算红袖与逸云盟没有什么关系,可就凭着她在这漉河镇的人脉,就值这些东西了。 因为容澈去的是马队那里,所以去寻他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又把逸云盟送帖子一事告知于他,这一打听,果然有这样的规矩,当即也不敢耽搁,便同马队的老板告了罪,急忙回来了。 白少绾没下船,所以他也没忘记给她带些本地的特产小吃,这一上船便叫人给她送过去。自己拿着白梨送来的帖子仔细打量,心里却是想不通。 母亲除了白老道这个养父,根本没有什么人脉关系,可是这送帖子的红袖却一口咬定帖子是逸云盟送给白少绾的。 莫非是白老道那里? 这白老道从前还在的时候,就是个传奇人物,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绝对不掺假。认识的也竟是些奇人异事,所以容澈怀疑是因为他的关系,逸云盟主动送帖子给白少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了这帖子,容澈便想立刻启程,那王天虎是一百个支持,自告奋勇的带人下船找那些去寻欢的人。 第四十四章 桑海城 虽然同样是水匪,可是清河帮沙海帮与逸云盟相比,那就一个天上地下的区别。 别说是路紫山,便是空空2此刻看着那无字帖都是两眼放光,听说是花魁娘子红袖亲自送来的,对白少绾的更是越的好奇。 那红袖可是逸云盟盟主的红颜知己啊。 她亲自送帖子来,而且还是畅通无阻终身有用的无字帖,可见白少绾与这位逸云盟的盟主,相交匪浅啊。 白少绾不知道,就因为这一个无字帖,那些原本对她还十分不服气的人,此刻在看她都是满脸的尊崇。 其实也不怪了,逸云盟在这些水手跟水匪的眼中,那就是皇帝一般的存在。试问,与皇帝有着如此关系的人,谁还敢招惹。 一路畅通无阻,甚至他们的船队还没到,河上的铁链就早已经被人放了下去。 却说在这逸云盟一般阻拦船只,却不是用人,而只是开启了两岸的闸头,然后河下就生生的出了一道粗厚的铁索,若是船只硬闯的话,妥妥的就是个船灭人亡。 能在这么宽广的河面升起一道又一道的铁锁,可见这逸云盟是有多大的手笔了。 “听说万货商行也是走水路,买了一个月的通行帖子,这样的话他们只怕在桑海城也待不了多久。”这消息自打那日路紫山上船,白少绾就从他口中知道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若是先到的话,对咱们终究是不利。”王天虎有些闷闷的锤了一下椅子扶手,就怕万货商行先到桑海抢了他们的生意。 容澈手里扬着折扇,相比王天虎的五大三粗,越显得这公子如玉,“不必担忧,照着这样的行程,定然能与他们一同到桑海城,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王兄此刻就担忧,未免太早了。”况且他们端了清河帮的总舵,这一趟是稳赚不赔的。而且他敢保证朱家不敢追究此事,不然就自己承认了与清河帮勾结,如此的话,以往从他那里租船过河的人,岂能放过他朱家? 所以这个暗亏,朱家吃定了。 话虽如此,可就把这河上在有个万一,王天虎叹了一口气,却又另外想到一件事情,顿时有些恼怒起来:“那些波斯人,咱们又不懂他们的话,上次我总是觉得,那个牙行里的小子就骗了咱们。” 波斯人不懂他们的话,他们也听不懂波斯人的话,所以那沿海地方的牙行里就多了这样一个职业,翻译。 而做这个行业的,还确实没有几个实在人。容澈侧头想着,不由得提议道:“若真打算与波斯人长久来往,不如让大哥挑选几个人专门学这波斯话。” 白少绾颔,她只会法语和西班牙语,依旧只是会说会听会认却不会写。 也不知道这些波斯人说的是什么话? 一路顺风顺水,还真如容澈所言,他们几乎是与万货商行一同靠码头的。 何毕和容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实在是难以置信,明明早就把他们甩在后头的,如今却跟他们几乎一同靠岸。 二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没少责骂朱家的那些水手。 这个码头只能是停泊船只所用的,所以并不许此地交易。 但尽管如此,这船只一靠岸,便有许多人围了过来,其中不乏蓝眼睛红头的外国人。 “这位管事,在下得胜行的六子,精通波斯语西班牙语,看几位老爷面生得很,是如此地吧?既然是如此,那么肯定也是缺位向导的,在下自小在桑海城长大,大到城主大人家里里茅厕,小的乞丐专门小解的地方,我六子没有一处不知道的。”这六子长得有些瘦小,能说会道,就是这比喻有些不好听。 确实是需要一位翻译和向导,所以容澈也是打算雇一位的,只是对这六子却不大满意,便让人撵他走,却被白少绾唤住:“等等,这位小哥,我有些话想问你。” 那六子一见这美若天仙的姑娘,眼睛顿时就直了,屁颠颠的跑过来哈着腰:“这位小姐想问什么只管说,只要您能说出来,我六子就能回得上。” 白少绾微微一笑:“这里的波斯人,也会说西班牙话么?” 六子不明所以,只是以为白少绾好奇,又是面对这么个天仙似的人物,便老实的回道:“那是自然,这些波斯人可别小看了他们,会说好多其怪的话,什么大不列颠话了,波斯话,西班牙话,反正只要他们走到的地方,必定是会那一国的语言,只是唯独咱们中土话他们学不来,说什么太难了。” 是这么回事的,中华语言博大精深一字多意,哪来是这些人能学得来的。 她笑着示意白梨赏了这六子一些小钱,便转身上了船。 六子有些愣住,他这么博学多才,这为天仙一般的小姐竟然不雇佣他,有些不死心的依旧挥着手喊道:“这位美丽的小姐,难道您就不想逛一逛桑海城么?若是您雇我六子为向导,六子免费给你做翻译。” 白少绾停住脚步,回眸一笑:“不必了。” 王天虎有些愣住:“夫人怎不雇他,可以省好多钱呢!” 只是他话音一落就被容澈瞪了一眼,那路紫山和空空2更是坐在船上笑话他。王天虎也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涨红了脸,不敢去看白少绾。 白少绾自然没在意,只是笑道:“既然他们是会说西班牙话的,那咱们就不另请翻译了,阿澈,你先带人去城里订下客栈,仓库与咱们最好离的近些,空空2你去负责寻车队运货,王镖头你带兄弟们到城里的贸易市场转一转,熟悉一下,万不可惹事。” 众人得了话都告退下去,唯独路紫山一个人还在,一时间不解:“夫人,那我呢?” “你是舵手,自然得留在船上。”白少绾呵呵一笑,招手喊过了白梨,又带着白丑一行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王镖头,下去看看,你仔细看好了船,可别出什么岔子。” 路紫山一时愣住,白少绾竟然把这么一艘船交给了他。难道就不怕他把船上的货物一把火点完?还有船上那么多好东西。 白梨忽然又跑回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但凡重要的舱门,夫人都让机关蛇盘在了那里,若是真有贼人上来意欲行不轨之事,路舵手也不必管,远远的看着就是,等会儿收尸。” 路紫山再一次惊住,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就晓得,白少绾怎么可能这样放心的留他在船上,感情是有了完全准备的。 第四十五章 小娘子 也不知是不是这桑海城到此做生意的波斯人比较多,所以也有些波斯建筑,混杂这城中,竟也是别有风味。 不过出乎预料,这样龙蛇混杂之地,民风竟然比阆州还要保守,女子们出门在外,便是路边的商贩里有女子的,都带着一顶帏帽,坠着长长的轻纱将面容遮住。 白少绾也才反应过来,怎说一路上总有人盯着她们瞧。所以这边在一处妇人摆着的摊位上挑选纱帽。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这些纱帽也就黑白两个颜色和其他的深灰褐色。 毋庸置疑,白少绾自是挑选了一个白色的,那厢白梨见此,便拿了一个深灰色的,白前在前头付钱,忽然后面一阵骚动,只见街上的人像是见了瘟疫一般躲到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去。 白少绾拿着纱帽还没来得及戴上,被这骚动一惊,便条件反射性的回头去瞧。 但见原本整齐有序的街道上,此刻竟然鸡飞狗跳的乱作一团。一个身着月白锦金色镶边长袍的男子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五六个装扮一致的小斯。 这约摸是哪家的混账公子爷吧,可见平日就不是个好的,不然旁人躲他怕他作甚? “咱们走。”见此,白少绾也不多待,吩咐着身后的几人便欲离开。 可是人家就冲他们来的,怎就容她这般走了。 “小娘子且等等。”后面忽然传来那公子爷轻浮的声调。 这让白前白丑不悦的蹙起眉头来,只是大家的脚步也没停下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又说这位混账公子爷,正是这桑海城的城主白星图的独子白崖鸣。平日里干的就是斗蛐蛐调戏良家姑娘,有时候相中了的还二话不说就给抢了去,管人家有没有订亲或是成亲了什么的。 反正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恶霸,因又是这城主的独子,所以处处横行霸道便没人管,时而久之反而带出了一大堆恶徒,整日跟着他嚣张跋扈的穿街走巷。 不过时间久了,这桑海城谁家有黄花闺女,长得什么样子他心里都有了数,只觉得没劲了,便将目光放在了这外来的人身上。 今日说来也是巧,那得胜牙行的六子本是看着白少绾年纪轻又长得跟天仙一般,打定了主意好好敲她一比的,却不俩那白少绾不知道好歹,竟然不雇他。 好在隔壁那万货商行的管事有几分眼力。 六子常年混迹于这些精明无比的商人中,自然也是个精明的人,他三言两句就从那何毕和容逵口中得知了他们与白少绾的不和。 旁敲侧击的又从那些人的口中知道了白少绾身后并无后台,心中便生出了恶意。 说来也是巧了,才拐了街角他就遇到了白崖鸣。 白崖鸣正是无聊至极,从六子口中得知外来的商人里竟然有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就带着几个小厮先寻来。 这不可就叫他瞧见了,尤其是那小娘子转过头来的时候,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那一瞬间,白崖鸣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不似从前那样嚣张,反而是温柔的唤了声小娘子,可是这小娘子不但没有答应他,反而就这么走了。 如果说桑海城主是一方土皇帝的话,那么这白崖鸣无疑就是太子爷了。 堂堂的太子爷,屈尊降贵去唤一个女人,可是那女人却连个基本回应都没有。 一群小厮当即就撒开腿追了上去,将白少绾四人团团围住:“大胆,可是知道我们公子何人?” “你家公子什么人,与我们什么关系?”白少绾看着这几个小厮,可真是恶人相由心生,一个个还真的长得凶神恶煞的。 这会儿白崖鸣已经走上来了,几个小厮很是规矩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这么咫尺再近看美人,美人更美。白崖鸣有些控制不住那脉动一般的兴奋感觉,搓拳磨掌的笑问道:“在下白崖鸣,小娘子可愿与在下一同问仙楼一聚?” 问仙楼,乃桑海城最高最华丽的酒楼。这些,白少绾他们方才已经听说过来。 她的灵魂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狐狸,所以看着这白崖鸣的所作所为,无非就像是看个小孩子一般胡闹。秀眉一挑,微微一笑,拒绝得很是让人心跳:“没有兴趣。” 这口气平平淡淡的,不似从前那些的女人们般心惊胆颤,也不似有的女人喜颜悦色,这般不骄不躁的,待他如寻常人一般的女人,白崖鸣还是头一次看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在下陪小娘子逛一逛。”到底是个轻浮浪子,这三言两语间,就忍不住毛手毛脚的。 只是他那欲去捉住白少绾玉手的咸猪手还没碰到白少绾,就见白少绾身旁一个褐衣少年那宽大的袖狍里伸出一只木质爪子。 对就是木质的爪子,却像极了鹰隼一般锋利无比,将白崖鸣的手推开。 白崖鸣被这像是有灵性的木质爪子吓得正是满脸惊慌之际,耳边却响起了白少绾好听的声音:“你这小孩,说话便说话,莫要动手。” 小孩?白崖鸣一阵疑惑,莫不是说他? 白梨却在一旁低笑道:“白前哥,夫人说了,说话就说话,不准动手!” 白前拿眼睛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不语,只见那木质的鹰隼爪子默默的退回袖子里去。 白崖鸣看得真切,只觉得这褐衣白前就是个怪物,顿时满脸汗珠儿顺脸滚了下来。 白前那个位置也是极好,方才出手,除了他们一行四人之外,竟只有白崖鸣一个外人看得见,所以此刻白崖鸣忽然这样的反应,让几个小厮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第四十六章 失踪 他抬头望了望天,这白日青天的,怎还看见鬼了不成?在低头看白前,却他衣冠楚楚,甚至有些儒雅气息。莫非刚才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不过不管怎样,白前都不敢继续待下去了。这些人太奇怪了,说不准就是什么妖魔鬼怪。 桑海城没有知州,也没有刺史,唯有一位城主大人,而且供奉的神灵也只有海神娘娘。 因此,但凡在桑海城出现什么难以解释的问题,都与蛇神鬼怪脱不了关系。 所以白崖鸣才觉得自己撞了邪。 白梨有些奇怪,“这人怎就跑了?莫名其妙。” “不管他,咱逛会便回去吧。”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降低大家的热情,这顺着前头的市集去,却又遇到一东洋人正在跟耍杂技的较劲。 那卖艺的是兄弟俩,想必方才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所以这个头偏矮的男子见了,非要试一试。 人家自不愿意,便动起手来。 “这人实在是过份了,那兄弟二人也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白前他们从前是乞丐出生,自然知道下层人的艰辛,若是有好出路,是个人也不愿意冒险表演这胸口碎大石的。 话比较少的白丑也蹙起了眉头,只是想到他们初来乍到,还是少惹事为妙,见夫人又没开口,便示意白前闭嘴。 只是那矮个男子不知怎的,目光一下落到了白前和白丑身上,非要让他们也试一试。 然就是这当头,后面的白少绾和白梨忽然两眼一黑,被两个个头偏矮的黑衣人给扛上了后面的马车。 白前蹙着眉头推辞,忽然现夫人和白梨不见了,顿时一惊,朝白丑喊道:“不好,夫人她们不见了。” 二人哪里顾得了那矮个男子纠缠,当即寻起人来,只是把此地转了几圈,又问了好些人,却都不曾见过。这才着急起来,不由得怀疑起方才那个恶少,便又打听那人的身份,方得知次人乃城主大人家的独子,平日就专门干这些强抢良家女子的事儿。 几乎可以认定,是那白崖鸣所为了,可是旋即又听闻最近的桑海城不太平,已经丢失了十七八个少女,而且也是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了,有的消失在自己的闺房中,有的则像是白少绾等人一般,直接消失在人海茫茫的大街上。 白前白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白丑船上通知其他人,白前则继续找。 至于城主大人那里,听说也是派人专门勘察,可是这么久的时间也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因此白前不想去他那里浪费时间了。 期间白前还遇到过那白崖鸣一次,这斯正在调戏买伞的小姑娘,白前本想收拾他一顿,但是此刻没那闲工夫。然他在那白崖鸣旁边过时,却还把白崖鸣吓得两腿软。 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白崖鸣抛下那小姑娘带着自己家的一群恶徒便回了衙门里去。 也才是半个时辰的功夫而已,便见白崖鸣带着桑海城护城役直接冲白前来。 “就是他,这人分明就是个妖怪,城中少女失踪案,定同他有关系,对了他还有同伙。”白崖鸣指着白前,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有成就感,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这个案子破了。 正是疑惑的白前听闻此话,只觉甚是好笑:“你有什么证据么?我还想告你把我家夫人及侍女劫走了。” 这桑海城疯护城役队长也不是滥用职权之人,加上公子平日里没少为非作歹,此刻他光凭一言就咬定人家是凶手,实在是有些不符实。只是这案子牵扯的少女太多,所以护城役队长也不敢放过一点蛛丝马迹,便抱拳朝白前道:“这位小哥听口气不是本地人吧?不知几时到的桑海?” 白前见这队长尚且算懂得几分礼,才应道:“今日方到,阁下若是不相信,可以到停泊码头打听,我乃小容家商队的。” 今日确实来了两艘货船,已经备报过了,其中有一个的确是小容家,“只是你如何证实自己的身份?” 那白崖鸣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公孙赤,你还同他废话什么,还不赶紧抓起来!” 公孙赤有些为难,一面是城主公子,一面是嫌疑犯,可是这个所谓的嫌疑犯却也没有什么嫌疑,他总不能就这样把人带走。 说来也是巧,白丑已经从船上回来了,随行的自还有那容澈。 容澈的脸上总算仰着一层温润儒雅的笑容,似乎从来不曾褪下去一般。他翩翩走来,一身风采自不在话下,引得旁侧的好些女子尖叫。 这让白崖鸣很是不满的蹙起眉头来:“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二公子。”白前大惊,心中甚喜,但是对于白崖鸣的出言不逊,没往伸出机关手扇了他一巴掌。 如此举动惊吓得四周纵然顿时呆住。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打了城主公子,还是因为他那袖子里忽然伸出来的奇怪爪子! 公孙赤也是满脸惊骇之色,他在桑海城待了不下十年,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人没见过,可是这样的还是第一次,好端端的一个人,身上竟然长了木头手,而且还那般灵活。 “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可有消息了?”容澈的声音同他的笑容一般,处处都透着温润的气息,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很容易就心生出了好感来。 公孙赤主动上前抱拳道:“在下桑海城护城役队长公孙赤,敢问阁下是小容家商队的人?” 容澈颔,轻描淡写的应着,还顺到将白少绾二人失踪的案子一并告知,末了见那公孙赤脸色难堪,却还问道:“阁下这是做什么?” 他说着,那眼神指了指被护城役围着的白前。 公孙赤连忙叫人退下,方又是一番赔罪,可怜那白崖鸣一句话也插不上,那边号施令这些护城役又不听他的话,只得先回去找他父亲告状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担心白少绾是假,不过却也不能把本该的事情落下,而且容澈觉得,母亲不是寻常女子,自己万不能先自乱了阵脚,何况她和白梨的身上都有烟花信号,自己现在要做的是安排好一切事物,然后等待着救援即可。 第四十七章 救人 然容澈的一切举动落入那空空2等人的眼中,便觉得他也着实冷血了几分,心道这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果然是能做到见死不救。 对他便也不怎么尽心,只有那王天虎等人跟容澈相交时间的久了,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所以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你既然如此信任夫人,那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有什么事情,你定不要瞒着我,我虽然没有你这样聪明,可是一身蛮力却还是有的。” 容澈谢了他几句,便开始安排人把船上的货物驮到他们租下的仓库里去。 万货商行那里得知白少绾失踪了,别提多么高兴,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积极得很。只觉得小容家这一次是真正的玩完了。 白少绾一醒来就知道自己被什么人抓了。 因为那牢笼外面的两个黑衣矮子正在聊天,他们用的正是东洋话。 白少绾知道,曾经在历史上,东洋人曾经不止一次的到中原选择相貌极佳的女子带回东洋,然后与东洋人结合,生下来的孩子怎当作精英一般来培养。 反正不客气的说就是他们想改变基因,所以选择了条件俱佳的中原女子。 “夫人。”白梨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入眼的便是婴儿手臂粗壮的牢笼柱子,一根挨着一根的,竟然只能把手伸出去。 与她们同在一室的,另外还有七八个少女,只是想必在这里关押的时间久了,所以满身的污垢。一个个眼神空洞绝望,有的更是衣衫破烂,只怕是受了什么羞辱。 白少绾示意她别出声,自己安心的听那两人说话。 原来这桑海城的女子都戴着纱帽出行,所以他们也不好判断是不是稚子美人,因此这两三个月了才统共抓了二十多名少女,这离他们的目标一百名实在是甚远,因此其中一个人便提议,到别的地方去。 可是别地方比不得桑海城戒备松缓,他们能不能进城都是一回事。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正好到了饭点,便欲出去,却被白少绾唤住,一时间都满脸惊诧,二人急忙朝白少绾折身走过来。这女人竟然会说东洋话! 只是白少绾才不愿意同他们废话,二人一临近,她便暗了藏在袖子里的梨花针。 这俩人几乎是带着惊喜笑容倒地的。 白梨见此,伸手从二人身上拿了钥匙过来,很是容易便将牢笼门打开。 这一连串举动,让这牢笼里的少女们顿时骚动起来,一个个急忙站起身来,争先恐后的想要挤出去。却被白少绾喝住:“都不许动,不愿意听的话下场跟那两人一样。” 这些少女都是些没经历过风浪的小姑娘,所以当时都被她吓坏了,都缩着身子僵在原地。 白少绾忽然觉得,自家里养着的那些姑娘多聪明可爱啊,瞧瞧白梨,这会儿都把其他几个牢笼的门打开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吩咐。 “想要活命出去的,就老实跟在我身后,不许出声。” 只怕是那些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弱不禁风的姑娘能手刃忍者,所以这里的戒备并不森严,这洞穴里几乎是十来米才能看见一个守卫,而且他们的个头,还真不是一般的矮。 一路到洞口,几乎没有什么挑战,只是除了一条小小的临时栈道之外,便无其他的道路可言。 她们主仆是没有关系的,可是那些姑娘一看到这只够一个人通行的栈道就吓得兢兢战战的,在有这洞口在崖壁之上,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纵然都是临海女子,水性不差,可也不敢保证从这里跳下去能活命。 一时间大家的眼神都朝白少绾望了过去。 白少绾从白梨头上拔下簪子,只见她将那簪子上的花瓣一拔,一条蓝色的烟火直冲中天,很是显眼。 这是白前他们专门制作的,可是他们能看到,那些东洋人也能看到。 所以白少绾当即便让大家退回了原地。 果不其然,她们人才回到了牢笼不多久,便进来了七八个黑衣矮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审视着众女。 可是见他们都锁在牢笼里,一时间只觉得是诡异无比。忽然只听其中一个忽然鬼叫起来,七八人顿时慌乱无比,急忙捂着口鼻,可却已经没了用,一个个就这么保持着动作,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还开不了口。 “夫人您方才下毒了?”白梨见此,想着跟白少绾是脱不了关系了,一脸的崇拜。 方才进来的时候,白少绾的确下了毒粉,只是身上的毒粉不多,她也怕这些姑娘沾上,所以只在那空旷的地上撒了一些而已。 谁料到这些人防备心如此之强,进来就背靠背的站在正中间,反而将那些毒粉全都裹得干净。 这些人有去无回,只怕久了他们的同党就会赶来,白少绾攥紧了手中那防身的梨花针,看来得省着些用了。 又说容澈等人一得到信号,便立刻带着自家的人寻了过来。 不想竟是一处断崖,在往前走就是浩瀚无际的大海了。 “不会是方向错了吧?”跟着过来的是空空2,仓库那边到底得留个自家人,所以王天虎和白丑留在了那里,路紫山一行人也在。 “不可能。”容澈很是笃定,朝脚下刀切一般的崖壁往下看了一眼,吩咐白前道:“准备下去。” 空空2很好奇,他们要如何下去,这来的时候如此匆忙,又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地方,这连半根绳子都没带,如何下去? 疑惑之中,只见白前的两只袖子里,竟然生出了鹰隼一般锋利的爪子,他正个人就这样理所当然的顺着石壁爬下去,确切的说有些像是壁虎。 早就晓得这些白字小子们不是简单的人物,可这会儿真真的瞧见了,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诧之色。 “噗”的一声,只见他们身后的泥土之中,竟然伸出一个无比熟悉的脑袋,灯笼一般大笑的眼睛正泛着红光。 当然,给空空2一行人更多的是惊恐。 因为那地下钻出来的正是一条机关蛇。 容澈蓝灰色的身影翩翩一翻,已经越到了机关蛇的头顶上。 他那样居高临下,俯视着足下山海,稳稳当当的就这样跟着机关蛇朝崖下而去,崖上众人正是疑惑之际,却见机关蛇尾一甩,没有将他们狠厉的掀到,反而是蛇尾两侧各自生出七八个夹子,不大不打小,正好夹在他们的腰间。 巨蛇一腾,众人还没来得及掩饰那目中的惊慌失措,就已经随着机关蛇下崖去。 第四十八章 买院子 空空2的那一干兄弟都是死在这机关蛇之下,所以这潜意识里他们对机关蛇是十分恐惧的,所以这会儿大家被机关蛇强行的带着朝崖下去。 不说这双脚悬空,但瞧见那底下狠狠拍打着崖壁的巨浪就叫人心惊胆战的,连那向来最隐忍的水生都吓得叫出了声来。 白前已经站在洞口了,瞧见容澈驾驭着机关蛇带大家下来,便禀道:“夫人她们应该就在这里面,属下方才瞧了一眼,这里有个机关甬道,应该是通往崖壁后面的。” “嗯。”容澈目光随着左侧的甬道看去,“你去救夫人,这边我带人过去。” 却被白前拦住道:“不可,夫人这边属下大致看过,应是没有什么危险,倒是这甬道尽头,总觉得不简单。” 容澈当下明白他的意思,朝空空2吩咐道:“那麻烦空兄弟去请夫人出来,我同白前这边瞧一瞧。” 空空2自认也是好汉一条,当然不愿意去,但也不好违背他的意思,便先应了下来,自己却是迟迟不动,等了好一会儿,水生在后面催促起来,他才道:“你去接夫人,我不放心二公子,看看去。” 说罢,身影一闪,便消失在甬道里了。 他什么心思水生还不知么?只是自己刚刚被机关蛇吓得七晕八素的,也没力气去跟着逞强了,当下招呼着剩下的几个兄弟,便去救白少绾。 里面的白少绾听见这一行人的脚步声,明显与先前那些不一样,便猜想是不是来人救她们了? 果不其然,只是让她意外的竟是水生。 大家这里整顿好出去,在外等了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见在崖壁的另外一边,忽然从里被人破开,一只巨大的机关蛇从里面飞了出来。 姑娘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怪物,当下都给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不过很快就被那蛇头上的俊美公子吸引过了目光。 那一身蓝色衣衫,墨色的,衣翻飞飘逸,衬着这半空中的身影,好似神明降临一般,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更是绽放着一抹宛若琉璃的万丈光芒。 姑娘们的尖叫声止,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看着这好似踏着祥云而来的翩翩绝世公子。 容澈从机关蛇上跳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白少绾的身边。俊脸上除了那温润优雅的笑容,还透着一抹神采飞扬的飘逸。 这些东洋贼人在里面,竟然藏了不少珠宝。他可不打算报给城主大人。 见这绝世公子在白少绾面前停下来,姑娘们大抵都是有些伤心的,可是白少绾什么本事她们是见过的,哪里惹得起? 就在这时,却见这绝佳的公子朝白少绾尊敬的唤道:“母亲,您没什么大碍吧?” “没事,兄弟们都没受伤吧?”她看容澈出来的那个地方,想必另外的东洋人就藏在里面吧。 “无事。”容澈看了一眼这里的姑娘们,大概都是被这些东洋人抓来的吧。“已让人通知城主大人,一会自有人送她们回去,母亲咱们先回去吧。” 白少绾颔,朝那些姑娘们告辞,这便与容澈一同上了机关蛇。 少女失踪案便这样解决了,容澈也从那些东洋人的洞中得到珠宝无数,让空空2等人硬是带了回来,此番就算生意失利,也一趟桑海之行,也不亏本。 万货商行的也没闲着,一连招聘了四个小翻译,听说第一日就卖出去了不少丝绸。 可是还没等他们高兴,却听说小容家的货物竟然已经全卖了出去,而且还同那几个波斯人订下了不少单子。 这怎么可能?才一天的功夫而已。再者他们也没去找翻译,怎就把货物都卖了出去,而且还订下了单子?因此容逵会何毕都不信的,只觉得是危言耸听了,直至他们备着重礼去拜访那几个波斯人大商,被告知已经同小容家签下了订单,何毕他们这才相信。 这一次他们的货物都是花贵价钱进购的,这如今才卖去皮毛而已,本来还指望这些波斯人赚钱的,可是现在哪里有什么机会,况且就算是有机会,他们的价格也不能比小容家的低。 何毕和容逵第一次起了分歧,容逵更是责怪起何毕当初贵价进货,何毕更责怪容逵到了桑海城就知道玩乐。 且说白少绾等人能以这么快的度把货物卖给那些波斯人,其中少不得城主大人的推波助澜,加上白少绾又能同那些波斯人用西班牙话交流,所以几乎一顿饭的功夫便说定了此事,随即领着他们去看货物。 也就这样,不止是当场把货物全都卖给了波斯人,还签了一纸合约,这样的话以后容澈等人更不需要亲自来桑海城,只需按时交货就是。 他们的货物换成了一叠叠的银票,可是波斯人的那里的货物还没去看。白少绾是没有精神在去了,跟着白前白丑二人蹲在房间里挑选那些从东洋人手里拿来的珍珠宝石,准备做几样夜明灯什么的。 所以这活儿便落在容澈的身上,空空2和路紫山都及其想跟着去见世面,便也一同去了,独留下那王天虎在客房里呼呼大睡。 其实按照白少绾的意思,最好是在桑海城买一处院子,不必太大,三进的就够了,院子里货物,倒座房东西厢里歇人,后罩房拴马儿。 还有正房耳房,两件耳房还能拿一间来做帐房呢! 她的这个意思,容澈是放在心里了的,所以出去的时候,也一面留意着。 最近几天感觉写的不尽人意,好想大修!! 第四十九章 沙海围袭 在桑海城约摸停驻了七八天,这便启程回阆州。 至于桑海这里,只留下了白芥和白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这么上了船。 这一次从波斯人那里收获也不小,各种受妇人们喜欢的香精珠宝珊瑚不在话下,总而言之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也是拉了七八车,才全部运到船上去。 万货商行那里却只怕是要待上一两个月了,而且手上的货物还不一定能卖得出去。毕竟大商客都与小容家订下了单子,所以他们只能候着一些路过的小商贩。 这么一拖下去,那过河的帖子也过期了,只怕到时候回阆州,又要重新花一笔银子。 白少绾闲的无聊,给他们特意算了一笔帐,这一次只怕是倒赔了上万两银子犹豫。 河面和平静,时间过的也快,转眼间便过完了逸云盟的河界,步入了沙海帮。 这会儿清河帮的消息只怕已经传到了沙海帮,可是即便知道空空2等人背叛了,朱家也奈何不得。但是却也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小容家。 只要他们敢过河,就必定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空空2是了解沙海帮帮主性子的,所以见白少绾等人没有转走旱路的意思,心里不禁着急起来,“夫人,此番比不得来时,咱们切不可大意,那沙海帮的实力绝对在清河帮之上,你这样贸然只怕危险得很。” 白少绾撑着油纸伞站在船头,如墨染青丝,高卷随云鬓,上插着三朵白玉雕的白色海棠,一股清新淡雅自成一派风雅。她闻言扬唇一笑,好似三月梨花纯洁淡雅,“我觉得,以逸云盟的实力,想要占据整条漉河,应该不在话下。” 空空2听见她答非所问,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极快的收回来,“夫人什么意思?”难道逸云盟真的要在灭了沙海帮? “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至于逸云盟如何想,我倒还真不知道。”她笑着,扬起手臂懒洋洋的靠在那栏上,梨花白的阔袖被风一掀,便将那段栏杆掩在了袖下。 “夫人,既不知道,那怎还敢这样冒险?”空空2不解,纵然那些白字小子们了不起,可是也不能拿性命来开玩笑啊。 而且这一次沙海帮一定有所防备,兴许这会儿已经结好了网,等着他们跳进去呢。 白少绾的眉心微动,旋即抿唇一笑:“时至此刻,你依旧是不信我们吧?” 空空2没有回话,他也不是怀疑小容家的本事,只是沙海帮的势力他太清楚了。 这时候白少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小漉河,想要困住小容家实在是有些勉强了。沙海帮嘛,在我眼中其实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他们真的起了鱼死网破之心,那么等待他们的结果,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夫人。”那些人,从前也是和自己一块吃酒喝肉的兄弟,空空2心里其实是挺不愿意兵戎相见的。 “此事你不必在说,这桑海城行走得太过于憋屈,此刻到了这漉河之上,难不成还要让我继续修身养性?”白少绾将他的话打断,转过身面朝河面,油纸伞也顺势将空空2隔绝在外。 空空2忍不住抽着嘴角,桑海城她还憋屈么?救了那么多姑娘,又得城主大人赞赏,更与波斯人合作愉快,把万货商行狠狠的打压了一回。 这女人究竟是什么妖精变的? 空空2闷闷的回到兄弟们那里去,路紫山见他满脸郁色,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笑道:“夫人的性子你既然已知道,又何必去自讨苦吃。”说着,瞧了一眼小容家的人和问鼎镖局的人兄弟们,“你看看他们,那才叫过日子,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们既然都不担忧,你又瞎操心什么?” “是了,是我想的太多,她那样的女人,的确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空空2苦苦一笑,从路紫山手里接过酒囊,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面开始升起了层层薄雾,重重叠叠,不到片刻,可见度竟然不过十来丈。 一行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尤其此刻已经到沙海帮的河界一天了。 果然,那迷雾之中,可见三艘大船迎面而来,迎风威武飞扬的,正是沙海帮的旗子。 “沙海帮的人来了。”王天虎大喊一声,顿时全船戒备。 “朱家只怕插手了,据我所知沙海帮并没有这样大的船。”此番三艘大船,上只怕也是设了抛石机的吧?空空2一脸的担忧,倘若真的如此,那这船过不了多久就会沉下去。 “空空2,从前实在是龙某高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一个粗砺的大汉声音从小容家船头前方那艘大船上传了过来。 路紫山也有些担忧起来:“是龙胜天亲自来了!” 相对于他们的紧张,容澈母子却是一脸的淡然,尤其是容澈,那脸上此刻竟然还扬着他一贯的温润优雅的笑容,还有白少绾,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给她搬了软塌设了小几,竟然还能品着香茗吃着差点。 不知道该说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不知不畏? 王天虎心里是有些紧张的,毕竟对方三艘大船,可见都不是空着的,上面指不定有多少人呢!所以看着白少绾喝茶,使着白梨给他倒了一杯压压惊,却还嫌少,自己直接满满的灌了一大杯,引得白梨旁边笑道:“那这样的喝法,得哪个大海碗来才能解了你的渴吧?” “我说二公子,夫人不长心,您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在这样下去,咱们迟早会被沉河的。”那一向严谨的铁笔也开了口,可见他依旧是看不上白少绾这个当家女人。 容澈眉心微蹙,唇角却翘了起来:“铁笔先生的意思是示弱求和?” “不然还能怎样?你们莫要小看沙海帮,这龙胜天从前可是在朝廷水师做过官的,这水上就是他的天下,若是真的打起来,咱们是没有什么胜算的。”铁笔先生有些着急的说道,可见他平日也不算沉稳。 “朝廷水师?”白少绾觉得有些意思,笑道:“指不定是犯了什么事情,逃亡至此落草为寇的,咱们要是抓了他,朝廷肯定是要给赏银的。” 容澈脸上的笑容柔和了许多:“母亲,咱们不缺那千百两银子。” “好吧,那算了,送朝廷去也麻烦。”白少绾自顾的说着,压根没把对方气势汹汹的势头放在眼里。 第五十章 是我 他们说话的声音没有半点的掩饰,所以对面的人自然也听得见。 此刻的龙胜天额头青筋暴涨,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胆肥的女人和黄毛小子呢!见那空空2站在那对年轻男女的身后不回话,更是愤怒。朝身后的属下恨声高喊道:“起!” 随着他的余音落下,白少绾等人明显的觉得身下的船只晃动了起来,不受控制的朝左而去。 空空2脸上大变,异常的恐惧:“不好,我记得向左一里,有个百丈高的峭壁瀑布。” 可见,这龙胜天是想直接把他们从那瀑布上直接推下去。 百丈高?难怪没有听到瀑布的声音。 “夫人?”大海碗的茶也压不下王天虎心中的惊恐了,着急的朝白少绾望去。 这时候又有人来禀报道:“夫人,不好,后方百里舳舻,咱们恐怕被包围了。” 他话音才落,忽又人大声报道:“夫人,后方来了一艘大船,约四十丈高。” “难道是朱家的人背后偷袭?”能造出这么大的船,除了朱家还有谁? 船上顿时慌乱起来,可白少绾他们本被沙海帮强行推往左的船却停了下来。而对面龙胜天的脸色也越的难看起来。 他一脸的警备之色,却没主动出击,可见也不知晓对方是何人? 那大船虽大,行动却一点都不迟缓,很快就到了众人的眼前,高大的船在物力显得有些阴森冷酷。而众人的眼睛都直往那船上高扬的旗帜上望去。 逸云盟三个大字,看起来是格外的熟悉。 空空2等人忍不住擦了一脸的冷汗,长长的吐了口浊气,齐齐朝白少绾望了过去。 容澈的脸上也有些意外,目光如刃,直视着那大船船头上站在的一队人影。 为的男子一袭月白锦袍,没有众人所想的那种粗狂,反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风雅气质。他的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从鼻翼一直延伸到额头,唯独露出了那桃花色的性感薄唇和线条完美的下巴。 这样一个人,怎看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少年罢了,可他此刻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站在船头上,全身上下无形间散出来的威压气息,竟然好些人都喘不过气来。 白少绾已经端坐在软塌上,秀眉微微一挑,眸光淡然的看着那人。 对面船头上,忽然像是触动了机关似的,一条二十丈长的阶梯从上面稳稳的落下来,另一头搭在了白少绾他们的船上。 众人被这眼前的形势下了一跳,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都下意识的将白少绾护在中间。 月白色的欣长身影,从阶梯上慢慢走下来,恍惚间,竟走出了一步一风华的气势来。 白少绾看着四周紧张的众人,樱口微启:“不必紧张,我认得他。” 众人得了她的话,迟疑片刻,这才慢慢的让开一条道来。 白少绾攥紧藏在阔袖中的小拳,朝那人缓缓的走了过去。 容澈也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失落起来。不过随即想到那个女人是他的长辈,忽然有释怀开。 只是脸上那素来温润优雅的笑容,此刻有了几分苦涩。 望着不过离自己五六丈远的人影,白少绾忽然顿住了脚步,眸光悠然,也不知道是不是雾太浓太大,她的眼眸上,竟然覆上了一层水雾。 他们并非初见,可是沈逸看见此刻白少绾眼眸中的水汽之时,心里没由来心疼起来。第一次见她,只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第二次再见觉得她不简单,第三次见她中毒说了几句胡话。 可正因为是那几句胡话,他的心里忽然多了一些从前没有的记忆,只是记忆太碎,太久远,他不是完全明白,但却知道,他的那些记忆里,定然是有她的。 “别哭。”走到她身前一丈外方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怎的,鬼使神差的开口说了这样一句。 声音那样低柔,那样温润。 白少绾缓缓的抬起眼帘来,颇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玄聿,是你对不对?”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心里七上八下的,跳得十分厉害。 好生害怕他不是。 玄聿?沈逸心底低低念叨,是很熟悉的名字?“是我。”于是他点头应了下来。 “我终于找到你了。”白少绾有些想扑倒他的怀中狠狠的哭一回,像他诉说自己找他找了这多年。可是想到这四周落在他们身上的那几千双眼睛,最后还是忍住了。有些娇蛮的问道:“你不是在京城么,怎跑到这漉河上来了?” 是啊,沈逸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公子,此刻正应该待在京城才是。算起来他那长姐是容家三爷的正妻,那他从沈红玉那里算,也要唤白少绾一声嫂子才是。 两人似乎都想到了这一茬,忍不住哄笑开来。 “我就是个平日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待在哪里不一样,在京城还讨人嫌呢。”沈逸笑着,深邃好看的眸子里,绽放着璀璨的光芒,宛若北极光一般绝美好看。 听到他的话,白少绾心里忽然有些难过起来,叹着喃喃念道:“是该多出来走一走。”上一辈子,他的一身几乎都没有离开过那间小院。 众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起来两人都格外开心,像极了相识已久的旧友。 而一旁方才还要至白少绾等人于死地的龙胜天看着这势头,却使着属下的人准备就这样离开。 可是他们显然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船才微微一动,逸云盟那艘大船上就飞身落下七八个高手。 那百里舳舻更是一时间将其三艘船重重叠叠的包围起来。 “三足鼎可立,一山却不容二虎,今夜之后,只怕这漉河之上,唯逸云盟一家了。”空空2看着在逸云盟攻势下乱了方寸的沙海帮,忽然感慨起来。 路紫山却是心情格外的好,“我那旧主,只怕以后想要靠漉河套讨生活也难了。” 空空2也笑道:“是啊,逸云盟自来最是护短的,朱家从前设计害夫人,以后这漉河,难见朱家船只了。” 第五十一章 突变 自漉河上白少绾与那戴着面具的少年公子见过之后,白少绾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而漉河之上,再也没有了什么沙海帮。 至于沙海帮的那些人何去何从,白少绾一行人也不知晓。 一路安然,到泸州交换朱家大船之时,听说朱家的家主病重了,容澈一句‘既如此,那不变叨扰’,便带着商队走了。 直把那作势装腔等着他这个小辈上门赔罪,把那些金银换来的朱家家主真的给气病了。 从泸州到阆州,不过也是几天的路程,加上又快回家了,大家一个个都动力十足。 只是这才还没回城,便在长亭外遇到了程玉笙。 说来也是运气好,他才来此等了一日,就遇到他们的商队回来,当即也顾不得仪态,急忙迎过去,“二哥,大事不好了。” 这小小阆州还有能出什么大事,何况出了什么大事,他父亲程肆同不是撑着么?容澈又瞧他这狼狈模样,竟还一身风尘仆仆的,这才有些担忧起来:“别急,你慢慢说。”一面吩咐人去请后妈马车里的白少绾入亭歇息。 那程玉笙是从京城赶来的,自是一身仆仆风尘,见着白少绾来了,也顾不得等她坐下便急忙将他们走了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他们才走没多久,容溯见家里有白术和秦嬷嬷,刘叔他们有在城里,离的并不算远,家里便是有个什么事情,容洛拿不定主意,会找王夫人帮忙。 所以他便带着人去了西北的涣州,那边他自己做主买了一处地,准备把带来的人都安置在那边。而且他的本意,是磨练一下妹妹,只是没想到他才走,程肆同就被匆匆调离。 王夫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庄子上跟容洛打一声招呼,就与程肆同一起进京了。 也是过了一个月的功夫,京城里处处安定了下来,王素芝才得了空儿,遣人去阆州一趟瞧瞧容洛姐妹。 只是到庄子上去,却没见到半个人影,东西都被搬得空荡,人也不见了。至于城中的百货铺子跟百草堂也都关了门。 王素芝派来的人实心,便留在阆州四处打听,这才知道小容家的两位小姐被老太太带回了容家,至于小容家的那些奴仆,听话的说是留在了府上,不听话的给卖了出去或是打死了。 这人得了消息,晓得事情大了,没敢耽搁,急忙赶回京城回话。 程肆同走不开,便让儿子亲自来一趟阆州,奈何程玉笙在阆州也没个朋友,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而且这里头说白了又是人家的家事,他插不上去,所以只能写信,却又不知道往哪里寄。只得跑到这长亭来候着。 也是他的运气好,头一天就遇到了容澈他们归来。 程肆同一口气说完,见着这两位都没反应过来,便有些着急道:“夫人,二哥,你们可得拿主意,我可是听说了,白术他们的卖身契都被搬到了容家大宅去,只是此刻还没打开箱子罢了,若是在晚些,那可就把人真的卖了。” 白少绾抿着嘴,没有开口,而是转头朝容澈看去。 容澈脸上的笑容还在,还深了几分,只是没了平日里的温润罢了。“他们的手伸得是着实是有些长了。” “你待如何?”白少绾嘴角微翘,笑问道。 “带走了我的人给我送回来,拿来我东西给我拿回来。”容澈说着,阔步走出了长亭,欣长的身影潇洒一翻,便上了马背,招呼着空空2一行人,长鞭飞扬,马踏尘土,片刻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夫人,这?”程玉笙没想到容澈这样看起来好说话的人,做起事情来也这样雷厉风行。可那究竟是他的祖母,因此有些不放心,忍不住朝白少绾看去。 “无妨,他是个有分寸的。”如同程玉笙所想,那是他的亲祖母,可正因为是自家人,所以他这个亲孙子去在合适不过了。 程玉笙见此,也不好在说什么,虽见他们浩浩荡荡的那么一大队人马,又比那万货商行先回来,只怕是没到桑海城吧? 不过如今心里忧着容家之事,也没有时间去关忧别的事情。 这厢容澈先行回城,白少绾便让王天虎路紫山领队,货按着老规矩已经放到问鼎去,而她则先带着人回庄子去。 第五十二章 出大事了 又说容家大宅里头,容老太太院子隔壁的空院里头,此刻可是站满了不少匠人。 庭院里更是挤满了家丁小厮,连着那抄手游廊里也站满了许多丫鬟媳妇子。一个个都满是好奇的盯着院坝里整整齐齐的码了两层箱子。 这些箱子大小不一,外形和旁人家的看起来是没差,只是想要打开却没那么简单。 这箱子正是从小容家庄子上搬来的,里头听说装的都是值钱的物件,还有那白姓小子们的一大叠卖身契都在里头。眼下老太太正拿这些嘴巴硬的没法子,就等着拿了卖身契,直接给卖到偏远的地方去。 “怎么的,各位还没想出法子来么?不是我说,你们也都是这阆州鼎鼎有名的锁匠,都看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法子么?”开口的是容逵的媳妇,现在容家内院的一把手何氏。 自打老太太给大哥续弦娶了白少绾之后,她同老太太的关系一下热乎起来,这些日子没了间隙,母慈子孝,何氏也过得越的滋润,连着人都跟着胖了一大圈。 这些匠人里头,不乏浑水摸鱼的,本来以为只是开个箱子那样简单,可是这摸了这么久,都没半点的反应。 这会儿听见主家催促,想着那白花花的工钱,有的就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夫人,这箱子是要还是不要?” “什么意思?”何氏不解,只是觉得他在问题着实白痴了些。 只听那个中年男子道:“若是夫人不要这箱子,那我跟兄弟们拿斧子来直接凿开就是,何必把心思都费在这上头。”说着,那眼神指了指那奇怪的锁。 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先前何氏想着这些箱子都是崭新的,就这样劈了实在是可惜,再者弄坏了里头的东西可怎么办? 不过这都多少天了,箱子还没能打开,因此便咬牙道:“行,劈吧,不过你们给我仔细些,莫要弄坏了里头的东西。” 得了她的话,那中年男子果然招呼着他的俩个兄弟抬了一个不算大的箱子到一处空地上,举起斧头找好了豁口,一斧头就重重的劈了下来。 大家见那斧头要落下,便一个个伸出脖子仔细的瞧着,以为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奇珍异宝,生怕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场面似的。 “呼呼!”斧头落下,也确实砸出了一个口子,可是这箱子四面八方像是触动什么似的,忽然从里头喷出一层滚烫的铁浆。 “啊啊!!”一声声惨叫,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那些离得近的都几乎都没逃脱,每人的身上至少都沾了一星半点的铁浆。 那铁浆滚烫的,从里头飞溅出来,既是穿透了人的骨肉不说,还带着烫意。一时间受伤的人都在地上疼得遍地打滚,面色苍白,有的疼痛得面目扭曲,好生下人。 也有受不过去的,直接昏死了过去,可是那伤口处还滋滋的冒着青烟,四周空气里,都有一股肉被烤糊的味道。 何氏也是吓惨了,一脸苍白,豆大的冷汗顺着高高的颧骨流下来,视那些箱子为洪水猛兽般,看都不敢在多看一眼。 而此刻别说抄手游廊你看热闹的,便是院中的小厮们,方才早都给吓得一哄而散,这时候想要叫个人上前去扶那些受伤的,竟是一个人都喊不到。 “快··快去告诉老夫人,出大事了。”她早听说这些箱子乱打开不得,当时只当是容洛姐妹俩吓唬人的,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抓她们回来,就扔在了偏园里头。 老太太这边,正喝了些茶把瞌睡醒了,见院子里清冷,便问道:“人都哪里去了?”那喝的茶,正是白少绾亲自从山上摘来炒的,泡出来的茶水青翠欲滴,入口甘甜,回味清爽。 “回老太太的话,今儿二夫人请了不少匠人来,把箱子都搬到院子里去了,这会儿大家恐怕都去瞧热闹了吧。”身边的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回道,她其实也想去瞧瞧,箱子里头都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老太太手里正把玩着两个白狮子头,这也是从小容家拿来的,整整一大筐,他除了给老二留了一对,还给京中的老三也挑了一副合手的,剩下的也用礼盒装好了,拿去送礼正是合适。听到小丫头的话,嘴巴一撇:“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 小丫头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朝她手上的白狮子头看去。 “出事了,出大事了,老太太。”一个婆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面大喊着。 老太太听到这声音,眉头蹙得深深,“没规矩的东西,大呼小叫的!” 她训斥声音方落,就见那婆子进来了,也顾不得行礼,“老太太,死人了,死人了!” 容老太太脸色都没什么变化,“死人便死人,找个理由到官府报一声就是,你在这里嚎什么?” “不是啊,老太太,死的不是咱们府上的,是那些匠人,奴婢跑的急,没瞧见到底是死了多少,可是那院子一大片,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那惊恐的场面她此刻想起来还忍不住哆嗦,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却是一瞬间都倒在了地上,痛得遍地打滚不说,最要命的是他们身上都冒着烟,还错滋滋的响声,像是什么被油炸了似的,满院子都是肉味。 “你说什么?”老太太眼睛一瞪,险些把手里的茶盅滑落,“好端端的那些匠人怎死了?”说罢,又觉得真是天方夜谭,那院子里连棵像样大树都没有,若是有的话,她还会以为是大树忽然倒下来砸死人了。 外头又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老太太,隔壁出事了,二夫人请你快过去瞧一瞧。” 这次来的是何氏身边的林嬷嬷,内院之中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很多时候她就是二夫人何氏的代表。 所以,容老太太脸上的神情也变得难看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嬷嬷不敢大意,只将自己所见的一切连忙如实禀告,等她说完,老太太却已经傻住了,一双眼睛顿时暗淡无光。 不过到底姜是老的辣,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吩咐着林嬷嬷:“快,快些把那些嘴巴砸碎的给我喊着,这事儿万不能传出去,另外在请几个可靠的大夫来,莫要叫人现了。”